《何处安心》 分卷阅读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 书名: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文案: 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遇见一些陌生的人。而那些人却像是早被安排好要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而那些事又像是冥冥中注定要发生的事。 她会遇见什么人,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什么事是她能左右的? 什么人是她能挽留的? 谁会为她而来? 谁又为她而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星蕊,和荣蔍 ┃ 配角:和荣固 ┃ 其它: ================== ☆、向你走来 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 沉闷的空气,总让人心情抑郁。脑袋耷拉在窗棱上,轿子慢慢悠悠地行进着。时不时从轿帘里飘进几滴咸咸的雨水,夹杂着淡淡的泥土味。 睁开眼睛,撩开轿帘一角向外张望,陌生的房屋,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陌生的物。 一股莫名的不安窜上心头,胸腔剧烈起伏跳动着,燥怒的血液从肩膀往双臂游荡,麻木的感觉扑将上来,浑身颤抖战栗,仿佛一秒钟也等不及,片刻间就要燃烧起来。 不顾一切,疾步起身,蹿下轿子。 来到哪里?沿着道路往前走着,平整的小道,两旁稍加修整过的崖壁,凹凸不平,棱角分明。举目望去,一条黑魆魆的崖道,通向深邃的黑暗尽头。 前方不远处有一位女子,随着她的步调,跟着她的背影踱步,轻柔缓慢,悄无声息。漆黑静谧,却安稳沁逸,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相互依存,相互指引,再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事,就已满足,就已宁心幸福。 渐渐地,渐渐地,女子的身影隐没在深邃的黑暗尽头,无处寻觅。剩下她一人。 引路的明灯幻灭了,暗黑的气息如一张无边的大网朝她扑来,想将她揉成一色浓墨.独自置身一片漆黑中惶恐不安,惟有脚下的小道依稀可辩,引领她向前。胆怯地蹑着步子,四处张望,不知为何始终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脚步,兴许回头处是孤魂异兽,落脚处是万丈悬崖。除了向前、向前之外,想不出有第二条路。 走着走着,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天色透亮清冷,没有一丝阳光,仿佛黑暗从未出现似的。脚下的石板路平稳无声,踏入一条幽长的木顶回廊。 回廊一侧数不清的红柱子排列成行,另一侧白色墙体上醒目地刻着一行诗句:“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 不知又进了几步,墙上嵌着一幅石刻像。大腹、粗腿、圆胳膊,一个小头,配大脚。脚踝处各有一根圆条,紧紧地箍着,像是生来就长着似的。小头微侧,杏眼圆睁,似笑非笑,左脚翘起,胳膊弯曲伸展着,好似一个圆鼓鼓的舞娃娃,一个面无表情的舞娃娃。 隐隐感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猛得一惊,抬头回望,回廊顶上也有相同的一幅石刻像,镶嵌在红木顶正中央,圆鼓鼓的舞娃娃正向下凝望着她。 一幅石像而已,怎能让人如此惴惴不安。低头宽心一笑,自己未免太胆小了。 “哗”的一声。河水咕噜咕噜沿廊底的石砖漫上来,差一步就要侵上她的绣花布鞋。未及细想,“啊”的一声惊叫,猛然跳开向左后闪躲,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巧挡住了她的去路,下一刻就要撞个满怀,情急之中,灵机一动,扭动腰肢,一个侧身,双手抓住他的衣衫,以他为轴心,从他的右后侧绕转至他的左后方。因躲闪及时,双脚竟未沾到一滴水珠。 这一惊一吓之后,她已满脸通红,娇喘不止。一刹那间,她已从回廊上逃遁到高出回廊几个台阶的六角亭中。 自小就是旱鸭子,遇水就像见鬼一样,拼了命也要逃开。 惊魂未定之余,忽觉右侧射来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抬眼却见一男子正怔怔地盯着她瞧,瞧得她羞愧地低下头。 羞愧不打紧,这一低头,可把自己吓得不轻。此时,她的双手死死地拽着男子的胳膊,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拽着。待一回神,赶紧松开双手,后退两步,不敢做声。 许久,才抬眼偷偷瞧他。男子见她松手,早已收回目光,望着脚下忽而湍急忽而平静的河水。 “你干什么?”只见一翩翩少年,快步跃上六角亭,窜过她身侧,挡在陌生男子面前。 “哥,你怎么样?”少年转头关切地问,双眼警惕地直视她,以防她对哥哥不利。 少年一身马丁绿衣裳、黄卡其腰封,外套一袭鳄梨绿长袍,脚踏蓝色布履。一看就不是穷苦的平民百姓,一张俊颜透着年少轻狂,器宇轩昂。 男子像是镇了镇语气,简短回道:“没事。”转过身来,迎面而立。 此时,她方才看清男子的样貌。荒原蓝衣裳、深红腰封,外套一袭深蓝色长袍,脚踏深蓝步履。比少年高出半个头,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直直地挂住她的双眸。颀 分卷阅读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长伟岸的身躯,垂立的双臂。 清俊的脸庞,没有一丝丝岁月的痕迹,却隐约散发着让人心醉的哀伤。本就暗沉的日光,透过河面,爬过青石砖,印上她微湿的脸颊。 她身着淡粉色镶天空蓝边无领上衣,淡粉色无褶飘逸长裙,玫红色腰封外束天空蓝细条缎,外披玫红色镶淡粉色边长袍,脚踏绣满花卉的金丝布鞋。 出门时头发侧分,绑着发带,梳向一侧,挂在右肩,娇艳而不失清丽。 暗自打量眼前这两名陌生男子,一时语塞。被细雨打湿越显莹亮的秀发,白里透红的脸颊,雨珠般飘摇的珍珠耳坠,安安静静得伫立着,如画一般,美丽极了。男子收回眼神,掏出绸巾递给她:“姑娘,头发湿了。”善意提醒道。美?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她这才醒悟过来,先前下了轿,一路小雨漂漂,不知走了多久,来到此地。方才又差点被河水溅到,此时头发松散垂坠,水珠正顺着右侧发梢缓缓地下落,滴在已半湿的锦缎衫上。 男子踏下一级阶梯,对嗔痴地看出了神的少年道:“走吧,时候不早了。该到了。” 她左手捧着绸巾细细地端详着,青碧湖中双鹤齐鸣,好寓意!攥着绸巾也不擦拭,右手捋了捋潮湿的发端,目送着两人的离去。 少年偶一回头,看见那道凝望着哥哥的目光。 英俊潇洒、年轻沉稳。可他方才为何忧伤? “哥,她是谁,她来这里做什么?”少年询问。男子默不作声,他们素不相识,他又从何知晓。兴许是路过吧。 ☆、为何而来 偌大的厅中,站满了人。 厅堂正中,立着两个仆人,一男一女。这一老一少从齐州安家来到此地。 老管家一看就是历经世事,风雨飘摇中过来的人,矮个,精瘦精瘦的,老实巴交、默默地低着头,紧紧地抱着拳头作揖。 小丫头哭哭啼啼的喃喃道:“小姐她能去哪儿呢?呜呜.....。” 老管家想着安老爷要是知道小姐走丢了,不知该多么焦急,老管家在安府几十年看着小姐长大,把她当半个女儿一样照顾,不免心酸哽咽、连连作揖道:“我们人生地不熟,小人一时失察,弄丢了小姐。 小姐年轻不谙世事,要是有个万一,那可怎生是好?请和管家帮着找找,小人感激不尽。” 和府管家中等身材,面目和善,曾受和老太爷恩惠,一家老小死心塌的服侍和家。 和府上到老太爷、老爷、夫人,下到丫鬟、仆人都尊称他为和叔。 和叔见他们一行人跟丢了安家大小姐,和老爷又不在家,不知如何安慰是好,甚是着急。 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大事不好,早已派出一干人等四处找寻,现下还没有任何消息,只得宽慰他们道:“再等等,再等等,小姐走不远,马上就有消息了。” “什么事。大吼大叫的?不怕惊动了老太爷?”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男子从和府大门进来,身边跟着一少年,一群人见他来到,马上围了过来。 此二人正是六角亭中星蕊遇见的人,他们是津州和府的老爷和荣蔍、少爷和荣固。虽然称为老爷和少爷,他两却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和家老太爷常年患病,府上大小事情由和府大少爷和荣蔍掌管,久而久之,一家之主的他被称为老爷。荣固年少,和家自他而下,无其他男丁,故而仍称为少爷。 和叔小跑着凑近道:“老爷,安家到了,可是.....”停了下来,斟酌着轻声道:“可是安小姐不见了。” 和荣蔍停下脚步,注视着和叔问:“不见了?” 和叔赶忙解释:“是,不见了,下人们跟丢了。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有消息。” 和叔引他们来到安管家面前:“这是安管家。” 安管家双手垂立,鞠了一躬:“和老爷,小的是安府管家。这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松儿。” 他拉拉跪倒在身边,抹着眼泪的小丫头。小丫头会意,收了收啼哭的声音:“和老爷。” 和荣蔍眼见这般景象,心下虽然焦急,仍需弄清楚事情原委,便厉声问道:“什么叫跟丢了?说明白了!” “是,是。”安管家接口道:“小姐原本好端端的坐在轿子里,不知怎地,窜下了轿子。我们问她去哪,小姐也不做声。一路跟着,轿子进不了小道,单单我和丫头跟着,就这么走着走着,小姐就不见了。我们找了遍,找寻不到,只得先来和府,请老爷帮忙。” 安管家心急如焚,此时也顾不得颜面,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求老爷救救小姐。” 丫鬟松儿听管家一说,早已泣不成声,哪还有力气说话。 “小姐长什么样儿,穿什么行头?”荣蔍问。 和叔回到:“已经问过了,中等身材,一双丹凤眼,粉色衣裳,玫红色外衫。未施粉黛。” 荣蔍和荣固一怔,齐齐向和叔看来 分卷阅读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原来是她! 一个几年来,一直被父亲提起的名字——安星蕊。 “牵马!去河廊。” ☆、只因有你 荣蔍和荣固一行人起身奔出和府,赶往河廊。 可自他们离开河廊已一个时辰有余,何处去寻觅安小姐的身影。便吩咐下人们分头找寻。 星蕊目送他们离开后,发现自己独自身处廊亭,平日里与她形影不离的丫鬟松儿也不见踪影。 廊亭由六根粗壮的触角从中心向外延伸,被六根木制圆柱牢牢得支撑着,六角亭与回廊一样没有任何装饰绘画,显得庄严肃穆。 整条回廊呈扇形,六角亭位于扇面圆弧的中心,亭下石制台阶依稀可辨,略显混沌的河水时而扑上亭沿,时而爬下石阶。 六角亭处于观赏河景的最佳位置,立于其中,便可一览沿岸村庄风光无限的景致,遥听船上渔民欢畅动人的歌谣。 沿着回廊,走进市街。津州是江南要地,百姓以农业为主,水路通达,交通便利,贸易往来频繁,各地商人纷至沓来。街面上摊贩甚多,摆着各式各样的商品:包子、稻谷、鸡仔.....。 酒馆、饭庄、钱庄、当铺、粮店罗列两侧。街面虽坑坑洼洼,又飘着细雨,却也热闹非凡,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景象。 星蕊头回出门,哪里见过这般世面。东逛逛,西转转,粮店、糖果铺、连卖糖人的小摊儿都守着瞧了老半天,乐不思蜀。 忽闻对街一人道:两个小的不要,你跟我走。二十两。另一人道:我要左边这个,五两。 又听一人道:你和左边这个,二十两。 第一个人道:哎,你怎么和我争。跟我走,我先出的价。另一人正要开口。 只听一清脆有力的声音说:“三个一起。绝不分开。” 她回过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方才围观的几个讨价的中年人挺着便便大腹摇头离开。 地上坐着三个人,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形魁梧,单披破布麻衣,头发散乱,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男孩,四五岁模样,各用一片破洞麻布裹着,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星蕊走向他们,停在一张同样破烂不堪的纸面前,正对着她的纸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字:卖。 低垂着头的少年见一双绣满红花的金丝布鞋停在眼前,便抬起头来。 只见一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直愣愣地注视着他。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镶嵌在坚毅的脸盘上,贫苦少年衣着褴褛,面目消瘦,身型却格外强壮,干净的脸庞和头发像是特意清洗过的。 身边的两个孩童亦是如此,换一身衣裳便可大不相同。 “卖?卖什么?”星蕊疑惑道。 少年见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低头不语。 见他不搭理自己,她走近一步,蹲下身子,仍痴痴的问:“你卖什么?” 少年又一次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她,眼中像要喷出火来,吼道:“走开!” 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有钱人。卖什么!一句简单的问话,深深得敲打着他的灵魂。 他双手紧紧地搂着两边的孩童,生怕他们会被人抢走似的。 两个男孩被他一抓,惊醒了,转头看着他说:“哥哥,饿。”右边的小男孩双手抓着他的破布衫摇晃:“哥哥,吃吃。” 星蕊被他一吼,吓得不轻,跳开一步,瞪大双眼呆立在原地,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得两个孩子直喊饿。 片刻,她迈步走开。 少年哪有买食物的钱,轻抚着男孩的背哄骗:“等会儿,我们回家,回家就有吃的了。” 说话间,一双细嫩的小手捧着三个黄灿灿的酥油饼出现在他面前,她蹲着身子,一手一个,将两个油花花的大饼放在两个孩子手中。 剩下一个,她站起身来,想起他刚才凶狠的模样,不尽后退一步,怯生生地递给他。 他不解地望着她,并不接手。 星蕊怕他像刚才那样发横暴怒,伸手掏出藏在腰封中双鹤齐鸣的绸巾,小心翼翼地将酥油饼包好,放在右边男孩怀里,移步,转身离开。 才踏出一步,只听少年轻声道:“买孩子吗?” 她转过身来,迎上少年期盼的眼神,突然惊醒,他们一无所有。‘卖’,一个字,就足以表达了。她竟还问他卖什么,多么愚蠢无知,多么残忍可笑。买孩子,那他呢? 眼瞅着他们三人紧紧相依,又怎么舍得分开。 “三个一起,绝不分开?”她想起片刻前传过耳边话语,喃喃道。 少年苦笑,跟前的这位姑娘,单纯可欺,若是遇见歹人可怎生了得:“刚才的几位爷满口酒肉,浑身脂粉味,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不打紧,弟弟们还小跟着他们哪有个好。” “俺家遭遇不幸,良田不在,吃穿无着落。姑娘你心地 分卷阅读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善良,不会欺辱了他们。”少年收起地上的纸恳求道:“姑娘,俺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当你的奴仆,只为让弟弟们有条活路。你带他们走吧。” 他情绪激动,言辞恳切。 此时星蕊身处他乡异地,仆人丫鬟不在身边,第一次独自在外和人打交道,碰到这般境况,不知如何是好。想赶紧离开,可眼见两个可怜的孩子跟着傲气的大哥,若是过两天仍无路可走,下一刻会否饿死街头。 “把弟弟卖了,那你呢?” “我自有我的去处。”他低下头,转眼看着埋头啃饼的弟弟们。 天色已暗淡下来,她隐约感到腹中空空如也,咕咕声响起。 少年抓起男孩怀中包好的饼,站起身递给她。她不接,便又坐下。见她皱着眉头踌躇半天,知她为难。弟弟们能有一口食粮,已是姑娘天大的恩惠了,怎能苛求更多。 星蕊拿着酥油饼和油腻腻的绸巾,瞥见左手腕上因手寸不合溜出的半截金镯子。看着兄弟三人嚼着两块酥油饼就心满意足的神态,从未有过的幸福之感油然而生。 她走近少年,蹲下身子,将饼子揣进他怀里,右手撸下左手腕上松垮得快要滑出的金镯子,坚定的自言自语:“三个一起,绝不分开。” 她扔下镯子,转身就走。突然像是想起些什么,停下脚步问他:“津州和府怎么走?” 少年藏好镯子,抱起两个孩子,一路领她来到和府门前:“小姐,俺还有事要办。” 星蕊点头,关切的嘱咐:“回家去吧。别再卖他们了。” ☆、津州和府 在津州,和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府一家对津州百姓有恩,百姓个个对和府尊敬有加。 和荣蔍持家有方,生意蒸蒸日上,对下人们甚是宽厚,教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更在地方上开办学堂,让平民百姓的孩子也能读书认字。 和府门匾四个大字:和啼木府。 大门敞开着,轻唤了两声,没有一个应门的。 星蕊撞着胆走进和府,只见两侧各一只昂首仰天的石雕仙鹤立在隔断墙前,隔断墙上刻着满池荷花。 一踏进和府,一小厮跑过来:“安小姐,你终于来了。” 她纳闷:“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她的装扮,她的样貌,和府上下半日之内,人尽皆知,又怎会有错。 小厮领她穿过前院,刚进厅堂,松儿远远地跑来,拉着她手哭泣:“小姐,小姐,你怎么....”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味地唤着小姐。 安管家紧跟上来,强装笑颜,平复心情,话语间仍夹杂着哭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一会儿,和荣蔍一行人风风尘尘得快步进来,想必是星蕊一进和府就有人知会他们。故而片刻后,他们就赶回和府,查看她的情况。 “你们!”她瞪大眼睛,惊讶地来回打量他们。怕自己认错了人。 “小姐,这位是和老爷,这位是和少爷。”安管家伸手介绍,生怕小姐再次失礼。 “嗯。”荣蔍点头,从他们身前略过,用眼角余光瞥她一眼,径直往内堂走去:“都散了吧。和叔,你安顿好他们,安小姐的晚饭送进屋去。” “是,老爷。”和叔应下。 和荣固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跟着和荣蔍,随即进入内堂,不再搭理他们。 此时,天色暗黑,从发现她走失起,已过去整整两个时辰。 一来和府就闹这么一出,以后可如何是好。安管家与和叔暗暗思量。 怎会这么巧遇到他们? 安星蕊思忱,端坐在靠背藤椅上发呆。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为何这般待我?她怔怔得噘着嘴,想弄明白这看似清醒的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和家上下惶恐不安。 和老爷竟会在他们到访第一天就恕不接待。 安管家见她这日就像着了魔似的,以为她因走失受了惊吓,此刻依然魂不守舍,不敢轻易开口,怕惊扰了她,更生事端。 她瞅着旁侧的安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有事百思不得其解,想问个究竟,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话到嘴边,刚要张嘴,松儿端着满满一盘美味佳肴进屋来,身后跟进几个丫鬟端菜的、铺床的。 她嚼着美味,安抚早已叫个不停的肚子,哪里还有闲工夫问长问短。一根面条送到嘴边,忽然想起少年递给她的酥油饼子和两个男孩期盼的眼神。轻轻地叹了口气。 哎!不知他们现下如何。 次日。和叔传老爷话来,说是安小姐方到此地,昨日又遭惊吓,请小姐休息几日,已传书信告知安老爷,小姐一切安好。待小姐安心后,再请小姐一叙。 不见? 虽然和老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可昨晚那副不可一世的神色真真叫人心下暗沉。美其名曰休息安顿,实则是婉约拒绝。你安大小姐该干嘛干嘛去。 无奈,星蕊心里却喜滋滋地想,和老爷您不愿接 分卷阅读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待,我还不愿意见您呢。倒还乐得清静。 哼!冷面神煞。 脚踏着蓝印花布鞋,轻快地在院里来回踱步。 安管家通达人情,明了和叔传话的真正意义,他此次送小姐来津州,受老爷多番嘱托。要给和老爷留个好印象,以后才能成大事。可如今......,哎!他连话都说不上,昨日又闹了这么一出。 小姐既已安全抵达和府,几日后,他便要赶回齐州安家。和老爷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安老爷的目的,小姐浑然不知其中道理,他又不便点破,这可如何是好。 安管家看着在院中像没事儿人一样来回蹦跶的安星蕊,不住地摇头叹气。 星蕊住的小院是和府专给客人准备的,客人住在朝南的主屋,东西屋为下人们的住处。 门内的隔断墙刻着满池莲藕,不见荷花,更没有齐鸣的仙鹤。小院是独立院所,无法通往和府。需出了院门,经过后花园,通过鹅卵石路,穿过莲花门洞,才算和府大院。 此处虽然清静雅致,却等同于被隔离在和府院落之外。 原本就是客,院里院外,有何不同。 出门前,爹爹嘱咐说,她此行来和府做客,是为着让她见见世面,星蕊问为什么不去青州,那里好山好水。 爹爹说安家与津州有些渊源,他与和府老太爷是多年好友,其他人他信不过,他的宝贝女儿自然不能借住在其他人家,希望她与和府人等好生相处。 星蕊自幼懂事乖巧,性情温和,从无大惊大喜,常年在家养尊处优,更不用谈大风大浪了。和老爷素以宽厚温良著称于世,两家又有多年交情,安老爷自然放心地将女儿寄放在和府。 只是,笼中的鸟儿嘤嘤啼叫,空中的鸟儿高声欢唱。 断了绳子的风筝,怎么拽的回来。 ☆、花飞花落 “松儿,松儿”星蕊焦急地唤道。“松儿......” “小姐,小姐,啊呀,小姐。您找松儿姐?”正在收拾屋子的和府丫鬟玲青从屋里跑出来,大口喘气地回道。 “松儿去哪儿了?” “回小姐,松儿姐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去厨房?” “是,松儿姐说小姐口味清淡,她要亲自准备。”玲青解释道。 “嗯,知道了。你去吧。”星蕊点头道。 这几日,星蕊待在院里闷得发慌,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只她一人无所事事。安管家和松儿一如往常去和府打点安顿,留她一人与几个和府丫鬟在此院中。 可院落就这么大,屋子那么大点地儿,总不能跑去下人们屋里瞎转悠。 她慢慢颠颠儿地挪到院门口,四下瞅瞅,大伙儿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她。径直出门来到和府后花园。 正如她头一天入府见到隔断墙上雕刻的那般情景,一个大水塘,水面上浮满大片大片荷叶,荷叶上缀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水塘上一座拱形石桥,石桥通向和府大院,十二个桥墩上刻着形态各异的仙鹤。 这家主人为何如此爱鹤? 走过最后一对仙鹤,跨过梅花型石门,进入和府正院。 一条鹅卵石子路铺向一座六角亭,六角亭的形制规格与那日河边的六角亭一模一样。只是亭前多了一对翩翩起舞、栩栩如生的铜制仙鹤。 和府人爱鹤爱到如此痴狂的地步。难道他们看不见天上的大雁?听不见树上的黄鹂?瞧不见田间的野兔?追不上奔跑的骏马? 一路上,除了树木、水塘、杨柳、亭阁,不见一朵花儿,满眼绿色。 可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为何偌大的和府不见一朵娇艳的花朵。 或许这和府都是铁铮铮的男儿,都胸怀大志,豪情万丈,却没有温润暖语,侠骨柔情。 今日她一身橙黄色衣裙,外搭白色纱幔。略施粉黛,中分头发,发尾用绸带简单地束起,自然地垂在后背上。 “安小姐。”“安小姐。”路过的下人们纷纷向她问好致意。 安府大小姐惹恼和老爷一事,早已传遍和府,人人见她避而远之。 她打量着经过身边的下人们,细布麻衣,细棉布,不论料子好坏,一律青、灰、蓝。连丫鬟们都没有像她这般鲜艳的颜色。好生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远在齐州道观。 一股香气随风飘来,循着香味驻足在一座菱形拱门前,隐隐的香味似乎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正当她要抬步进入时,右边的假山上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姐姐。” 她转头看去,一个约莫四岁,头上扎一小辫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迈下来。 “姐姐,这里不能进去。” 星蕊低下身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答道:“我叫荣淑。” “荣淑,你告诉姐姐,这里为什么不能进去?” “他们说这里不能进去。谁都不能进去。哥 分卷阅读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哥要生气。”小女孩看着她,认真地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们玩捉迷藏,他们找不到我。”小女孩喜滋滋地笑着说。 星蕊被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吸引住,挡不住的好奇,心想着既然来了不妨进去一探究竟,便对着小女孩道:“荣淑,你看这里没有门,没有锁。有大木门有大锁的地方才不能进去呢。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姐姐进去躲一躲,让他们找不到我。好不好?” 荣淑想想,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思考她的话似的。 “你想去吗?”她问小女孩,放任小女孩一个人在这里,虽然不会有恶人,但假山、石阶、鹅软石子,对四岁的小孩来说处处都是危险。不如带她一起去院中闯荡,至少有她在身旁。 荣淑怯怯地不答应。 她只能独自进入菱形拱门,走出十来步,只听哒哒哒哒,小女孩见她平安无事地进入院内,先前的恐惧不复存在,又年幼无知,好奇心重,跟着跑了进来。 星蕊牵着她的小手,小步前行。“哇”。她两同时发出惊叹。 一排长长的紫藤花架跃入眼帘,白色紫藤、紫色紫藤分别从左右两侧向中间延伸。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煞是好看,像连理枝一般纠缠难解,分不清是谁依恋着谁。 一丛丛镶满花瓣的藤蔓密密麻麻得从花架上垂坠下来,清风掠过,一束束紫白夹杂的花穗微微荡起,片片花瓣在风中飘舞,白似雪,紫若霞,交相辉映,炫如霓彩。 浓郁芬芳的花香扑鼻而来,片片绿叶点缀其间,花架下的草地上铺满落下的花瓣,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一幅鲜艳的油画。 紫藤花架的斜对面,耸立着一座大屋子,屋子的东西两方各有一间小屋,三间房屋并排成一线,向阳聚气,磅礴有致。屋子的正前方,一棵百年老树安稳一隅,英姿挺拔、粗壮俊丽,像这座院落的守卫者,静静地守护着屋子的主人。 她两微笑着相互对视一秒,不约而同地冲向紫藤花架,成了画中最生动的景物。 她们手拉着手,从花架这头跑到那头,脚下所经之处,花叶飞跃而起,头上的花束飘荡欢腾,像是在一同庆祝她们的盛宴。 荣淑坐在满是花瓣的草地上,挑选着最美丽的花朵。 星蕊绕着花架徘徊游走,草地上四处缀着朵朵黄色小花,她蹲下身子,采了一朵毛绒绒的白色小花球,来到荣淑身旁笑眯眯地说道:“姐姐变戏法给你看。” 荣淑笑着点点头。星蕊抓起荣淑的右手,把□□夹在她的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白色小花球平举在她眼前。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白色小花球迸发出根根透明的降落伞,在空中慢慢地飞散开来。 荣淑睁着眼睛看出了神,看着它们飞到高处,看着它们落在手心,看着它们降落在身旁,飘落不见,剩下手中捏着的绿色□□。她抬眼不明所以的望着安星蕊。 “这是蒲公英。谁要是迷路了,在路边找一个蒲公英,它们就会带他回家。”星蕊解释道。 荣淑收回眼神,看着手中神奇的花朵,可以引领迷途之人回家的花朵。 星蕊望着眼前这个看得发呆的小女孩,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只是二房姨奶奶不准许她亲近,小妹妹在三岁那年不幸夭折,她还没有来得及陪她玩耍。 她聚拢起一些地上的花瓣,堆成一个个小山,站起身,双手抓起花瓣,往高空中抛撒,微风拂起,花瓣飞舞,花架里瞬间成了花的海洋。 荣淑站起来,高兴得跳着叫着:“下花咯,下花咯!”,星蕊双手抱起她,在空中旋转着,肆意地放声大笑着。 骤然停下身子,顺势把荣淑放下,僵立在原地。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前几天刚罩过面却无视她的和府老爷和荣蔍,另一个并不相识。 此二人去往荣蔍处所的路上,经过此地,听闻禁院内传来阵阵欢笑声。 禁院是和府禁忌所在,除非和老太爷与荣蔍应允,任何人不得入内。和府上下无人敢违背,谁又如此大胆,光天白日之下,进去禁院撒野。 二人过来查看,只见禁院门口早已站满了丫鬟、下人。和叔也倚在院门上,歪着身子向里张望,一脸难掩的焦急模样。 丫鬟下人们七八号人围着和叔叽叽喳喳道:“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小姐在里面吗?” “和叔,您老看清楚了点?” “呃喝”。荣蔍在他们身后故意咳了一声。 一干人等,听见老爷的声音,吓得急转过身,围在后面的人反应不及,差点摔倒,跌跌撞撞,歪歪斜斜地互相拉扯着。 荣蔍撇撇他们,径直向和叔看去:“你们在做什么?谁在里面?” 和叔正正神色回道:“回老爷,像是小姐在里面。” “荣淑?她进去做什么?你们怎么照看的?”荣蔍面有愠色地看向荣淑的丫鬟。丫鬟战战兢兢道:“老爷,小姐和我们玩捉迷藏,见她往这里来,可一会功夫就 分卷阅读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不见了。” 清风送来阵阵欢笑声。大伙儿偷偷地转头瞥向禁院。 和叔见荣蔍面有难色,说道:“老爷,像是安小姐也在里头。” “安小姐?”荣蔍皱了皱眉,疑惑得重复。和叔点点头。 “走,进去看看。”荣蔍对身边的友人说道,便跨步进入禁院。和叔与下人们,在门口等候。 他们没进几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橙黄色衣裳的安星蕊,抱着小人儿荣淑,与风中飘洒的花朵一起旋转飞舞。阳光、紫藤、霓裳、大地,满园春色,两个娇滴滴的可人儿满面春光,欢乐升腾,呈现出一幅自然生动的美妙画卷,让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忍不住屏气凝神、驻足观赏。 待星蕊杵在原地,他两已欣赏了片刻。 荣淑抬头顺着姐姐的目光转身看去,迈开两只小短腿欢天喜地得奔出去:“哥哥。” 一旁的友人见此场面略带嘲讽地笑道:“真真如李白所云:‘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此地严禁踏入,原来是老兄你金屋藏娇啊!” 荣蔍知他是玩笑话,斜他一眼,板着脸不动声色。 荣淑见哥哥一脸凝滞,便跑去拉友人的手:“赵伯伯,你看。”她高举着右手,递出一棵小黄花给荣蔍身旁笑盈盈的男子。 男子俯下身,接过小黄花道:“来,伯伯给你戴上。”将小黄花插在她的衣领上。赵伯伯抱起荣淑,让她靠上他的肩膀。 “出来吧。”荣蔍看着星蕊道,话中分辨不出丝毫喜怒哀乐。 星蕊跟随他们出了菱形拱门,迎来下人们惊讶的目光。 丫鬟们围拢到荣淑身边,和叔一看果真是安小姐,又见她衣饰凌乱,连忙背着老爷暗暗地向她打了几个手势。 她玩的正尽兴时,被荣蔍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边走边暗暗担心擅闯禁院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瞥见一旁的和叔挤眉弄眼,低头瞅瞅自己,幡然醒悟,赶忙伸手整了整松散的秀发,理了理歪斜的衣衫,各色花瓣从她发端、衣袖间飘摇下来。 正好被前方趴在赵伯伯肩膀上的荣淑瞧见,兴高采烈地叫起来:“下花咯!下花咯!” 荣蔍与友人一听,转过身来瞧她,被拍落的花瓣正缓缓落地。 荣淑冲着荣蔍说:“哥哥,姐姐在变戏法。” 一瞬间,星蕊脸上刷的一抹红晕,掩饰不住的尴尬,不过是哄小孩的把戏。 而这一切,被和荣蔍与荣淑的赵伯伯尽收眼底。 ☆、不得不防 这几日,她在院里走来踱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挠头晃脑。安管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安星蕊正因前两天乱闯和府的事,在别院自我禁闭。 见安管家神色忧虑,踌躇不前,问道:“安叔,有什么事吗?”安管家见小姐发问,答到:“小姐,您在和府住了几日,一切可好?” 星蕊楞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除了和府上下的冷淡态度,其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心里这样想着,却也没有说出口。 安叔见她满意,又道:“小姐既然安好,我也该回府了,老爷还等着我呢。松儿打小跟着您,她会照顾好小姐的。”星蕊听他这么说,略思忱片刻,安叔一直服侍爹爹几十年,这次送她来齐州许多天,爹爹身边没有安叔帮忙料理,该不适应了。 她道:“是该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就回府吧。和爹爹说,我一切安好。”安叔应道:“艾,小姐。您自个儿保重。” 安叔领命后,正要转身离开,忽闻星蕊开口:“安叔,为什么有人要把自己卖掉?还要卖掉自己的家人?”安叔抬头瞅着她即将陷入沉思的呆滞表情,心想大院里的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人间疾苦了,便简单地解释道:“穷苦人家,生活窘迫,衣食无着,最值钱的便是自己了。” 最值钱的便是自己。她轻轻的呢喃道,不再出声。 闯过禁院后,她倒是老实安分了些。和老爷好似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不责不骂,依然对她的到来不闻不问,对她的行事置若罔闻。和府派来打理的丫鬟下人们也依旧对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不多言语。或许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和府的客人,甚至连下人都不如,或许只当她是一缕不会做任何停留的云彩,不久就会披霞而去。 可她,现在确确实实落在和府别院。脚踏实地地站在细长的青石砖上。雨点啪嗒啪嗒地滴落在身上,不似齐州透白青朗的雨丝,而是大颗大颗伴着泥味的雨滴。下雨了。哦,不是,是下大雨了! 松儿撑着把湿透了的大油布伞从院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小姐,有一个人,呼......呼......不是,有三个人跪在和府门口,说是要见您。”“三个人?见我?” 星蕊诧异,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见她? “啊,是一个少年,带着两个孩子。说是要找十七、八岁 分卷阅读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的小姐。怎么打发都不肯走,说是要找主人。可和府除了荣淑小姐,再没有其他了,听他的说词,和老爷想着,兴许是找小姐你的。正叫你去呢。”松儿补充到。 星蕊恍然大悟,是他们!第一天来津州时,三个酥油饼加一个金镯子,买来的三个孩子。 此时,他们正跪在和府大堂中,和荣蔍坐在大堂正中太师椅上,和叔立于他旁侧。星蕊被下人们引领着进入大堂,一眼就认出了跪在冰冷的地上,穿着明显清洗过的粗布麻衣的三个孩子,正是当日街边的少年和他的弟弟们,更比前几日见的清瘦些。 眼瞅着和老爷正襟危坐,三个孩子跪在地上,她不屑地瞪了和荣蔍一眼,上前想扶起快倒下的小男孩。少年见她步入,早已认出她来,待她来到身旁,略抬一抬头看她,便道:“小姐,那日您买了我们,以后我们兄弟三人做牛做马跟着您。”言语不多,只一句。 星蕊低头看他,缓缓道:“人人都道,和老爷宅心仁厚,今日所见却非如此。”她看着少年,话语却字字针对和荣蔍而去。和叔正想说些什么,被荣蔍大手轻轻一挥止住了。她伸手想扶起他,少年正色道:“小姐,您莫怪和老爷,是小人自己要跪着的。”星蕊羞愧地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和荣蔍,和往常一样,没有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到一丝责怪的意味。 “你年方几何?”她问。 “年满二十。”少年答。 “姓什么,取了什么名?” “姓严,农户人家,未有大名。” “嗯,那日你们去了哪里?” “回小姐,小人家里遭劫,父母遇害,无钱埋葬,幸而遇到小姐。小人用小姐给的镯子换了一些银两,安葬父母。现下已经安顿妥当,故来追随您。”少年学着书生的语气,正字酌句道。 松儿一听镯子,拉起小姐的左手,摸了摸左手的衣袖,不解地焦急道:“小姐,老夫人留给你的镯子......。”星蕊一个眼神,立马打断她的话头。虽然话说了一半,但这几个字已全部收进在场人的耳中。大家很快明白了,她用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买了眼前的三个人。 雨,哗啦哗啦倾泻而下,水幕顺着瓦沿流淌,一条条不间断的珠帘垂挂下来。厅堂中,充盈着潮湿的气味,厅堂外,空气中凝起了层层迷雾。 星蕊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又瞧瞧和老爷,此时的她在和府寄人篱下,安管家安顿好她也已赶回齐州,她身边除了贴身丫鬟松儿和几个下人,确实没有其他人等。可是她本是客,又哪有理由留下他们,何况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又有谁来照顾他们。 想了想,问道:“可曾读书认字?” 少年答:“家里穷,未曾认字。” 她点点头,叫人取来笔墨,认真地写了一段文字,正色道:“我既已买了你们,你们就要听我的吩咐,对吗?”见少年郑重地点点头。 她继续道:“你既已是弱冠之年,就该亲自照料他们的生活,卖镯子余下的银两加上这些碎银子,去找个营生,将来教他们读书认字,别让他们与你一样。往后,若无大事不得来见。听明白了吗?”她将卖身契交给他画押,又命松儿取了些碎银子给他。 少年虽是农户人家出身,但眉眼间藏有几分傲气,听到小姐不容置疑、坚定的话语,像砸落在地上的雨点,“嗙”、“嗙”、“嗙”,一字一字地敲进他的心田。小姐买了他们,可弟弟们年幼,长大成人需花费不少柴米钱粮。既然小姐这般嫌弃,便没有跟随的理由。接过卖身契,左看右看,工工整整地画下押,端正地捧起来交给松儿。随后将松儿递过来的碎银子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拉起身边的弟弟们,向星蕊低一低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大堂,迈进倾盆大雨中。 星蕊庄重地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取过卖身契,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将字据撕成了碎片。松儿忙唤到:“小姐,您这是......。”星蕊不语,转身向堂上的和荣蔍告辞,便回别院去了。 直到此时,和荣蔍才站起身来,在大堂里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早些年听父亲提起过,安府夫人年纪轻轻因病离世,留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便是现在寄居和府的安星蕊。 和荣蔍站立在厅堂前,抬头看看天色,低头凝视水槽里的积水,对身边的和叔吩咐道:“今年这雨下的太大,前几天去河廊,水势上涨不同于往年。多储备些粮食物件,再看看安小姐需要些什么,也一并买齐了。”和叔应道:“好的,老爷。” 和荣固端着上好的龙井茶,坐在荣蔍的书房里。和荣蔍捧着书册仔细阅读着。 荣固开口道:“大哥,你还真沉得住气。安家大小姐都来了那么多天了。你就这么晾着她?”荣蔍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荣固少年心性,激动地站起身来:“哥,他安家到底安的什么心啊?爹是糊涂了吗?怎么能把她安排给你,她怎么能进和府的门呢。” “荣固!”和荣蔍抬起头来,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荣固见哥哥表情严肃,低了低声说道:“哥,这安小姐是年轻 分卷阅读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貌美,可她是安家的人啊。她要不姓安,那是再合适不过了。”走进几步,又道:“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和爹说说,不要引狼入室啊。” 荣蔍见他言辞恳切,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绕过桌案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浓雾。叹了一口气。 是啊!谁让她姓安呢。她怎么就是安家的人呢。不得不防啊! ☆、芒种花娘 眼看就到芒种的日子了,家家户户忙着打理自家的农田,收麦播种好不热闹。 和府上下各自忙碌着,别院的丫鬟们不知从哪里搜罗来各种枝蔓藤条,包裹着各色绫罗飘带,挂在院内的树枝上、屋檐下,原本冷清的院落顿时有了些许光彩。 “这是做什么?”星蕊走向正在往榆树盆景上挂飘绫的玲青问道。 “送花神。”玲青道。 “送花神?”星蕊疑惑道。 “是的,小姐。津州的习俗,每年芒种都要送花神,期待花神明年再来呢。” 玲青罕见地在发辫上束了两根艳红色的绸带,一边往盆景上绑绫带一边说。 送花神。星蕊嘟囔着。可是冷冷清清的和府哪里有花神光顾,除了不能踏入的禁院,也算是光顾过了,嘻嘻。 透光竹帘的一角被掀开,松儿身着明艳的衣饰进来,满脸笑盈地说道:“小姐,和府传话,让您去赴晚宴。” 星蕊楞了一愣,和老爷将她安置在此处一月有余,怎么今日倒想起她来了。 一旁的玲青见她不解,忙开口道:“小姐,每年芒种送花神,老爷都会安排和家宴,和府上下不论主子和下人一起赴宴,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听说,和老太爷也会出席。”松儿道:“小姐,您快坐下,松儿替你梳妆打扮。” “哦......”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他想起我来了。她向上翻了个白眼。 松儿拿出几套红红绿绿的衣服,展示给正在描眉的安星蕊:“小姐,老爷给您备的衣服您还一次都没穿过呢。” 星蕊转身看了几眼,摇摇头说道:“这几件都不合适。”放下手中的眉笔道:“去把那件荷花裙取来。” 白色襦衣,淡绿色粉荷花齐胸襦裙,一双米白色绣花布鞋。长发披着,左右两边各扎一个小发髻,用一对银发夹固定住。樱桃小嘴稍稍沾了沾胭脂,就这样梳妆完毕。 “小姐,这也太淡雅了。”松儿看着镜子中清淡的模样皱眉。 “第一次见和老太爷,不能失了礼数。”星蕊道。 松儿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道“小姐,您的那对珍珠耳环呢,打第一天来,就没见您戴着。” “别找那个了。”星蕊轻描淡写道。 “是不是掉在哪里了?”松儿翻动着首饰盒,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戴了。”星蕊道。 傍晚落日时分。星蕊来到和府,一路上张灯结彩,明亮的烛火透过红艳的灯笼罩,映着树上的彩绸格外耀眼。与往日里的和府大相径庭。 丫鬟下人们衣着光鲜,年轻的丫头们仿佛穿出了自己拥有的最华美的绫罗绸缎,发髻上更是插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刚剪下的娇艳花朵,见到她走来也都笑意盈盈。全然不似她平日里看到的恭敬模样。 和府上下一片喜气,正堂摆了一个大圆桌,正堂外天井中五个略小的圆桌摆放整齐。下人们早已等候多时,星蕊被领到正堂大圆桌的右侧座位。堂上已安坐着和荣蔍、和荣固、和荣淑,一位打扮得贵妇模样的女子。松儿坐于堂下天井中离她不远处。 正当她打量着左侧对面那位贵妇时,堂上堂下所有人都站立起来,她顺着人们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和叔搀扶着一位老人,慢慢悠悠地从内堂走出。这便是爹爹常提起的和老太爷了。安星蕊默默地站起身来。 和老太爷坐在大圆桌的主位上,抬手示意让大伙儿坐下。所有人齐刷刷的安坐下来。和叔来到大圆桌的末位。 大圆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由以包子最有特色,新麦面蒸出的包子,用蔬菜汁染上颜色,捏成瓜果蔬菜的形状,甚是有趣。一共八副碗筷,可加上和叔才七人。和老太爷右手位空着一个位子,桌上却摆着一副碗筷。 再瞧瞧左侧对面的贵妇人装扮,以及她身边的荣淑,对于她的身份多少猜出了几分。 和荣蔍坐在空位右侧,荣固在他身旁,次位就是安星蕊。和叔坐在星蕊正对面。他虽名义上是和府管家,却能在主桌上吃饭,可见他在和府的地位不容小觎。 和荣蔍见人已齐全,开口介绍道:“爹,这是安府大小姐安星蕊。您还没见过。” 星蕊站起来,欠了欠身:“和老太爷。小女星蕊,给您请安。爹爹托我转告,他很挂念您。愿您一切安好。” 和老太爷现年五十一岁,身体虽硬朗,但江南的潮湿天气,使他疾病难愈,竟瞧着如六十几岁的老头儿,耳聪目明,头脑清晰,可腿脚却已不便了。 和老 分卷阅读1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太爷道:“好。好。一切都好。你爹爹常夸你乖巧,坊间也说你美艳动人。今日得见,果真如此。好。好。好啊!”抬右手示意她坐下,眼神却朝荣蔍撇了撇,微笑地说道。 星蕊听和老太爷当着众人夸赞,不免羞涩,脸一下变得通红通红。 贵妇人见她害羞模样笑道:“老太爷,您看您把她夸的,都害羞了呢。这红扑扑的小脸蛋配上清丽的装扮,真是美不胜收呀。”看向荣蔍又道:“要不外间都道,咱们荣蔍有福气呢。”咯咯咯地自顾自笑个不停。和老太爷满意得笑着点头。 荣淑坐在贵妇边上,看着前几日和她玩耍的姐姐通红的脸,也咯咯地笑起来。堂下也传来叽里咕噜的说话声。 星蕊不明所以,只觉脸颊滚烫滚烫,像喝过酒一样。不敢抬头,只得低头瞅着眼前的碗筷。 “二娘,您快别取笑我了,外间的话怎可轻信。”和荣蔍解围道。 “是啊,二娘。爹,您快动筷子吧。我可饿坏了。就等着您呢。”和荣固帮腔道。 和老太爷呵呵呵地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蔬菜:“大家都动起来吧。明年风调雨顺,和家安康。” “风调雨顺,和家安康!”所有人一口同声道。 安星蕊还没缓过神来,见大家都已动起筷子。便也拿起碗筷,吃起来。 谈话间,二娘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她面前道:“来,你多吃点,以后和家可要靠你了。” 星蕊连忙端起碗筷起身去接:“谢夫人。” 靠我了?此话怎讲?刚坐下,才想起这茬。 却又听二娘道:“快别叫夫人。管我叫二娘就成。夫人,我可不敢当。”说话时,看了一眼和老太爷,又扫过和荣蔍、和荣固两兄弟,微微抬眉,撇一撇嘴。 星蕊见她如此,便知自己说错了话,暗暗心惊,改口道:“是,二娘。” 只见二娘仍是微笑着不停夹菜给和老太爷与荣淑,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闲话,刚才的一声“夫人”貌似没有影响她进餐的心情。 她这才打量起眼前这位和府唯一的女主人,和老太爷的二房,大伙儿都称她为二娘。 二娘三十四岁左右年纪,盘发上一对黄金仙鹤簪子左右相视而立着,身着米黄色绣兰花锦袍,配蓝色彩绣披霞,黄金镶贝壳耳饰,挑高的双眉,红艳的双唇,一双圆咕隆咚的杏眼衬得她精明美艳。 二娘入和府多年,因和老太爷身体不适、疾病缠身,故而只育有一女,便是荣淑。往后能不能再孕,怕是不得而知,虽未得子,但作为母亲有了荣淑也尽享天伦之乐。和老夫人遗留下来的两个儿子和荣蔍、和荣固,年纪小她十来岁,尊她敬她。自然没有任何遗憾了,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晚饭过后,下起小雨,星蕊单手托着下巴,支楞在窗户上。雨丝轻轻地飘落在眼前,不知去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句没来由的“靠你了。”萦绕在星蕊心头,久久挥之不去,思绪万千。 她来津州也一月有余了,爹爹也不来信问候,似乎没有接她回去的打算。和府上下对她相敬如宾,处处体贴周到,更没有赶她离开的意思。 爹爹让她来津州,只说是寄居玩乐。难道另有缘由,究竟所为何事? 这一夜,淅沥淅沥的小雨洒个不停,她辗转反侧,似醒似眠。 难道爹爹要她永远留在和府?永远留在这个陌生而冰冷的地方? ☆、狂风骤雨 芒种那晚连绵细雨,像星蕊纷繁的思绪一样停不下来。 雨,一连下了七日,没有停的迹象,似乎越下越大,白日里如丝般细雨至夜间瓢泼而下。随着怒吼的狂风,啪啦啪啦敲打着梦中人的心房。 星蕊是个浅睡眠的人,轻微的声响就无法安然入睡。连日里的暴雨在她原本不安的心上更添几分惆怅。 芒种里来不及收割的麦子耷拉下来,刚播撒下的种子们烂在了地里。忙碌了好一阵子的人们看着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田地,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大气中弥漫着湿漉漉、黏腻腻的咸味。人们有精无神,有气无力,做什么事都觉不顺畅,直期盼着这雨能快些停下,太阳公公能快些露头。 安星蕊在屋里闷得发慌,手工女红从不是她喜爱的玩意儿,就算拿着打发时间,她也坐不安生,一会儿拿起,一会儿搁下。翻了一半的书本也没有继续翻动的想法。 她以为自己就快在这粘糊糊的屋子里发霉的时候,竹串门帘突然被掀开了。 松儿猛地一头冲了进来,头发湿了一大半,像是跑急了未来得及打伞一样,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不好了。几十个村民冲进了和府。手里还拿着锄头和绳索。 啊!星蕊从椅榻上跳起来。一旁伺候她的玲青也迎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焦急地询问。 不知道。村民嚷嚷着让和老爷交出妖女。松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 妖女?什么妖女?和府里竟然有妖怪? 分卷阅读1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星蕊惊愕地睁大双眼,不觉感到一丝凉意,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询问和府丫鬟玲青,想从她那儿得到一些讯息。 可玲青也是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一脸茫然地回看着她,摇了摇头。 妖女?和府有妖女? 这些日子来,总觉得和府上下百般客套,待人冷淡,没有丝毫暖意。难不成是因为藏着什么妖女,不容外人知晓。 好啊!嘿嘿。我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妖女是有多厉害,让整个和府显得阴冷阴冷的。这下有好戏看了。她眉毛一抬,左边嘴角上扬,露出一副狡黠而喜悦的神情。 赶忙走出内屋,对着松儿、玲青道:走,去看看。 三人一行打着两把油布伞,匆匆忙忙地往和府正院跑去。 和府正堂上、天井里围着三十几个村民。有的手里拿着锄头,有的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子,有人拿着打铁的榔头,有人拿着比女子手腕还粗的麻绳。各种家伙物什抓在手里,像是要干一场硬仗一样。 快把妖女交出来。对,快交出来。交出来!几个半身赤膊,满身肌肉的年青男子冲着和老爷与和叔大喊。 快交出来!不交出来,我们进去找。对,进去找。他们冒着大雨嚷嚷着。 “艾,艾。大家静静、静静。”年事已高的村长面对村民高举双手,让大家都看到他老人家,又道:“别急。啊!大家安静,安静。” 顿时,堂上、天井里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村长转向和荣蔍道:“荣蔍啊!秦河泛滥成灾,已经决堤了。这雨又下个不停,眼看着村民的家被河水淹没了。山下的河廊也已经淹了一半了。”低下头,叹口气道:“哎,这是大灾啊!你是知道的。大灾必有妖孽作祟呀!” 村长的眼睛恐慌地盯着荣蔍,双手交握,像是要稳住颤抖的双手,抚平心中的不安。 和荣蔍恳切地对村长道:“村长,老天爷下雨,这是天意,哪里有什么妖孽作怪。不可信啊。” 村长一步一步走过去,双手紧紧抓着荣蔍的手道:“你知道的,荣蔍。是妖孽呀!你帮帮他们,帮帮这些村民吧!啊?帮帮他们,只要过了这一关,他们会和以前一样尊敬和府的。” “村长!”荣蔍握着村长的手,老村长紧握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 “村长,别废话了。我们进去搜。”“村长,我们去找。”“快交出来,把妖孽交出来。”村民们按耐不住性子,挥舞着手里的家伙,眼看就要冲进内堂。 和叔和伙计们势单力薄,又毫无准备,哪里能拦得住。 “等等。”荣蔍大喝道,转头对和叔说:“和叔,去把小姐带来。” 骚动的人群,被一声震喝,止住了前进的势头。 “老爷。”和叔不安地看着荣蔍。 “快去。”和荣蔍坚定地说道。 “艾。”和叔应道,快步进了内堂。 村民们在村长的指挥下,默默地等着。 不一会儿,二娘牵着荣淑从内堂出来,和荣固也紧跟着他们一并步入正堂。二娘见这等场面,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地看看和叔,又望望荣蔍:“这是......” “二娘,您别着急。容我和村长说道说道。”荣蔍安抚二娘。 “村长,乡亲们,和府自荣蔍、荣固以下,只有一个女娃:和荣淑。”他牵着荣淑,走到乡亲们面前:“今年四岁,怎么会是妖孽!” 村长低头看着荣淑,点点头:“嗯,是啊,这么可爱的娃娃,怎么会是妖孽。” “村长,妖孽扮成人形,不分大小。”“是啊,村长!您看看她的脚。”乡亲们吵扰着。 荣淑见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又听他们的喊声,拉着和荣蔍的裤脚后退两步,吓得不敢出声。 和荣蔍蹲下身子,右手环着她的肩膀:“荣淑,不怕,哥哥在。” “荣蔍,让大伙看看她的脚。”村长轻声请求道。 “村长,她是个孩子。”荣蔍略带恼怒,却依然镇定地说。 “看她的脚。”“对,看她的脚。”“不是妖孽,就把脚露出来。”乡亲们不依不饶。 村长劝道:“就看一眼,荣蔍,看一眼。” 荣蔍抱着荣淑,愤怒地瞪着村长,转头看着二娘焦急的神色。无奈地掀起荣淑的裙角,一双精致的虎头鞋露了出来。 大伙儿只看了一眼,便比刚才更激动了。“就是她。”“就是她,村长。”“她是妖孽。”“把她捆起来。” 二娘一听,坏了,这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连忙从荣蔍手里抱过荣淑,退到荣蔍和荣固身后。想抱着荣淑跑进内堂。不料,被已在正堂的村民们眼明手快地挡了回去。 荣蔍、荣固、和叔与家丁们围着圈保护着二娘和荣淑。荣蔍上前一步,对村长道:“村长,她还是个孩子,还没到裹小脚的年纪。年下就让二娘给她准备。” 村长觉得有理,试图安抚乡亲道:“乡亲们,荣淑年纪尚小,一 分卷阅读1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双大脚,不能说是妖孽。咱们回去。回去。” “村长,没有了。都找遍了。”村民延喜道:“只有荣淑是大脚。” “对啊,村长,她不是妖孽,咱村就没其他人了。”“多少户人家都被毁了。是她在作怪,害得大伙儿无家可归。把她捆起来!”“捆起来!捆起来!”“她是妖孽。”流离失所的村民们越发狂躁,场面已然无法控制。 南朝每个女子都要裹小脚,即便是女娃娃,也要在年幼时,裹上一层厚厚的麻布绑带,以防止它长大。可每每有女娃娃裹小脚,隔一条街都能听到她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和府只有一个女孩儿,大伙儿宠都来不及,哪里还舍得让她裹小脚。和老太爷心想着,让她晚几年再受这苦头,外人也无从得知。 怎料,当日的一时不忍,埋下了今日的大祸。 ☆、卿本如此 津州地区不论贫贱富贵,每个女子在幼时都要裹小脚,坊间流传:大脚女人跑得快,不是妖来就是怪。 每当洪灾干旱,天降大祸,天怒人怨时,总能抓到一两个违背天理的大脚女子。不论年龄大小,皆是妖孽。说来也奇怪,处置大脚女子后,不久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也都顺遂了。 许多年来,一直如是,无一例外。 今年大灾,几日暴雨,冲垮了堤坝,洪水泛滥了家园,乡亲们无粮可食,无处可住,无家可归。便想起了必是久未露面的妖孽作怪。村长带领着村民们挨家挨户地捉拿妖女。和府已是最后一户人家。 雨,下的越发大了。堂上的气氛降至冰点,千钧一发,众人大气不敢出,只等哪个沉不住气的受灾村民挥一下锄头,立马血泼遍地。 和荣蔍与荣固此时也顾不得体面尊贵,一心挡在荣淑和二娘身前,以免她们受到伤害,更怕荣淑被无知暴民带走。可他们势单力薄,哪里抵挡得住红了眼的人群,眼看就要大动干戈。 住手。一声惊叫传来。 大伙齐刷刷转头望去。安星蕊站在包围圈一米开外,安然地望着众人。她和松儿早已赶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松儿惊慌地拉拉她衣袖。 她甩开松儿,向前一步立住。 和叔挤过人群,站在她身前,轻声道:“安小姐,这是和府的事儿。您先回去歇息吧。” 松儿瞧见和叔铁板似的严酷表情,也知事态严重。拉起小姐的衣袖,往回拖。 星蕊收回眼神,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松儿。丫头吓得瞬间放开了手。 星蕊瞧瞧和叔惨白却依然不动声色的脸,向前走了两步。 和叔与松儿一齐开口唤道:“小姐。” 她似乎是依着他两的呼唤,停下脚步。表情淡淡地望着众人,眼神扫过一干人等,待略过荣蔍时呆呆地停了两秒,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对视。 低头看见他身后瑟瑟发抖、泪眼汪汪的荣淑,和暖地微微一笑。 “这位是?”村长问道。 这位是齐州安府大小姐。和叔答。 “哦......是了,早前听和老太爷提起过,与和府联姻的安家大小姐。”村长点头。 她怔怔地看着村长,虽然前几日已隐隐猜到她此行的目的,可从和荣蔍的态度看来,也未必真有其事。现下听村长这么一说,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定睛直视荣蔍,想要看清楚这个即将与她婚配的男子,为何连日来对她不理不睬,冷漠以待。难道他同她一样,万般无奈,身不由己。 罢了罢了。 安星蕊走到村长面前,一语不发,低头拉开下裙摆。一双银丝芙蓉绣花红鞋衬着一双大脚显露出来。 村长和村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和府众人也无不惊讶。只有和荣蔍、荣固与和叔似是早已知晓。 众人见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一大一小都是大脚,有人提议把她和荣淑都带走,有人说荣淑是津州人,她才是妖。有人说荣淑是孩子,没有多大的修行,兴风作浪的必是安星蕊。众说纷纭,没有定论。这样下去一大一小,两个都会被带走,无一幸免。 星蕊蹲下身子,抱了抱吓坏了的荣淑:“记得吗?姐姐会变戏法。” 荣淑泪眼朦胧地点点头。 星蕊笑笑站起身,走向村长:“我此行是来联姻的,虽未过门,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此前,津州一切太平,自我来之后便狂风暴雨,灾祸连连。是否如此?” 村长默默然。 她继续道:“荣淑出生至今,津州一地,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从未有过灾祸。她怎会是妖?” 她将一切灾祸往自己身上揽,和府人等无不对她肃然起敬,二娘更是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她是妖!”“快把她捆起来。”“捆起来。”村民们开始骚动。 不一会儿,粗麻绳套上了她的双脚,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浸了降妖符的符水临头倒下。几十个村民押着她走出正堂,生 分卷阅读1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怕她使出妖法遁地逃走。 和叔凑到荣蔍身旁,焦急地问:“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和荣蔍面无人色,双手紧紧地握拳,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堂中。 ☆、只影重现 不知怎么来到此地。只觉茫茫大雨从未停歇,双手反绑在身后的橡木柱上,双脚各捆着一根粗麻绳,被牢牢地固定在身后的木桩上。 木桩安放在半山腰的一块高地上。四周树木环绕,远眺前方,低处正是扇形河廊。 头发早已湿透,红黄的符水混着泥雨往下流淌,风雨飘过,湿冷的身体瑟瑟颤栗。 恍惚间,无力地睁开眼睛,这是被捆来的第三天了。 天空昏暗,眼前开阔处正对着被河水淹没了的河廊,那个与和荣蔍,我未来的夫君,初次相遇的地方。此时的我,像极了河廊上的石刻像,双脚被缚,身心不附,被深深地印刻在陌生的津州大地上。 从高处远眺,昔日的河廊已不见原来的扇面与扇柄,只露出了六角亭的亭尖。河廊的石刻像是否就是所谓的河妖。 它被捆绑在河廊里日晒雨淋,日日承受着人间的苦难与煎熬,时时肩负着人间的太平与祥和。它,虽丑陋,却也是天地间的生灵,世间降临的一切苦痛灾祸与它何干?为何将它缚于廊中,遭受责难与咒怨。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河水上涨。它,重获新生,幻化成形,欢愉地畅游。 怎么忍心让它回来,怎么忍心再次将它捉回凡间,忍受日复一日的囚禁与孤独。 我是妖女,我生来就是一双大脚。我不愿忍受被捆绑的束缚,不愿忍受骨头被折断的痛苦。 可如今,依然被绑缚于此,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无人怜惜的地方。看着远处翻腾的河水,淹没的村庄,看着一米开外手持棍棒的冷漠人群,看着周遭期盼我略施妖法制止这一切灾难的无知百姓。 奇怪的是,我的心并不觉得寒冷,唯有我的身体一阵阵颤抖。 我不愿看到这一切,不愿目睹正在经历着什么。不愿明了我将何去何从。我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又将往哪儿去。 我闭上了混沌的眼睛。这蒙蔽世人的双眼,正在蒙蔽我的心。 黑暗的崖道里,只身一人。 我踏着平稳的步伐,慢慢地向前走着。黑暗,使澄净的心灵得到安歇,心无旁骛、宁静安详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直道的尽头,扩散的白光,那是怎样让人憧憬的世界。我迈着轻快地步子,迎向那一抹让人心醉的白。 不远处,有一位女子,她的背影似曾相识。 我加快脚步,伸出手,想要抓住曾经近在迟尺的人。下意识地张开嘴呼喊:等等我,等等我。崖道里没有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一切声响都被黑暗吞没了。 更奋力地张大嘴:等等,等等我。 一股暖流从嘴唇沿着舌头、食道蜿蜒而下,我抿抿嘴唇,用心感悟着几日来未曾享受过的甘甜。一口又一口香甜的米汤滑入肠道,整个身体暖和起来,意识慢慢恢复。 一碗米汤下肚,神智清醒了八九分。勉强着撑开耷拉的眼皮,一个十三、四岁,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端着空碗站在跟前。 夜晚十分,燃烧得通红的火把噼里啪啦作响。白天十几个精壮守卫,晚上只留下两个人守夜,小女孩乘着他们打盹的时候,端着满满一碗米汤偷偷溜了过来。 我想说声谢谢。话到嘴边,愣是发不出声响。只有喉间浓重的喘息声。喝~~呼~~喝~~呼~~喝~~呼~~ 小女孩见我缓过魂来,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儿。 夜晚更显清冷了,远处的村庄早已被河水淹没,河上渔民也没了踪影。河廊的六角亭尖伴着月光依稀可见,像玉蚌中缀着的一粒明珠。 雨不见停,小水珠们沿着紧贴着皮肤的衣衫蜂拥着往毛孔里钻。 我,安星蕊,就像田野里的稻草人,在暴雨肆虐的寂静夜晚,独自伫立在天与地之间,孤身一人,迎着风雨。雨水爬过发梢、脸颊、身躯、脚趾,灌溉大地。风雨过后,稻草人依然痴笑地迎着阳光,徒留下一颗冰透溃烂的心。 两个月前,来到此地。满心以为摆脱了家族的束缚,在津州能自由快活。可这样没人管没人问,当你是空气一样的日子真的好过吗? 蜷缩在和府的一个小角落里,与围困在安府大宅里又有何不同?不是依然无人关怀、无人疼惜! 倒是这月光下的漫漫长夜日日如影随形。 ☆、尔何怜吾 苏轼的《水调歌头》浮上心田,嘴唇上下呶动着。 温热的米汤使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自编的曲调轻缓地从口中流淌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分卷阅读1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又一次昏睡过去。 次日,村里传言妖女在歌唱,守夜的村民说那歌声清远幽长像是在召唤河里的河妖。 两个烧满画符的火盆摆放在木桩正前方一米开外,各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不停地往里添着画符。脸上用红绿颜色画着横横杠杠的村民们,双手举着船桨绕着木桩打转,嘴巴里发着“乌隆乌隆”的声音。 村长,妖女昨夜发威,呼唤河妖,她是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呀。 村长也颇为担心,往年的妖女历经三日都已奄奄一息。可昨夜竟传来歌声,想来这妖女来自齐州,不可小觑。 赶忙吩咐村民烧符、念咒,震震妖女。村长转念一想,妖女远到和府,会否有未了的心愿,故而迟迟不肯离去。迅速派人请来和荣蔍,想请荣蔍加以劝说,使妖女早早还原归去。 话说当日,安星蕊被绑押至高地祭河。和府一家安顿好二娘与荣淑,和荣蔍兄弟二人与和叔及家仆一起赶往高地。眼睁睁地看着村民们把星蕊结结实实地捆在木桩上,脚踝处更是用粗麻绳打了个死结紧紧地绑着。生怕她大脚一翻,逃出此地。 浸染着五张画符的河水,从头顶正上方往下倒,和荣蔍远远望见安星蕊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发地默默承受着。瓢泼大雨洗刷掉星蕊脸上的符水,也浇进荣蔍幽闭的心头。 火盆的热度驱散了周遭的寒气,耳边的咒语停将下来,只听见雨点敲打火盆的声音,火盆里的符咒燃烧的声音。 身体有了一丝丝暖意,喝呼喝呼地喘着气,轻轻地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温暖了我。半睁开眼,只见和荣蔍一人直愣愣地站在身前。 我努力抬起头来,瞧见他右手攥紧着拳头,左手端着碗米汤。我强撑着眼皮,想看清楚他眼里更多的是愤怒还是怜惜? 汤碗稳稳地靠上唇沿,我贪婪地吮吸着得来不易的温热汤汁。喝了两口,已耗尽体力,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一声不吭,用袖口擦了擦我嘴里流出的米汁。等我缓过气来,又将米汤递到嘴边。一次又一次,直到一碗米汤喝完,他已全身湿透。我渐渐平稳了呼吸,想听他说些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可是始终看不透他的眼神,是迷茫是无助是淡漠还是疼爱?哪怕是一点点的疼惜都没有吗?一点都没有吗?那么为何要端来这碗温热的汤汁,让我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呢?他难道就真的没有把我当成他未过门的妻子吗? 他举起衣袖,想再次擦拭我的嘴角。我偏了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见状,慢慢地放下手。我等着他开口,一秒、两秒、三秒。 啪嗒啪嗒,只听见雨点打在他身上的声音。 他抬起左手,手指轻柔地滑过我的左侧脸颊,手背抚过右侧脸颊,拢了拢额前的发梢。 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我震惊地抬眼看他,这个长久以来对我不理不睬,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竟然在擦拭我脸上的雨水。 他定定地望着我难以置信的眼眸,一秒、两秒、三秒。转头,离去。 我闭上眼睛,他手掌的温度在脸上残留,依然透着潮湿与温热。他眼底的温柔像是在对我说坚持住,坚持下去。 我会的。我会坚持下去。 我暗暗地在心里发誓。仿佛有了重生的力量。 ☆、祭品河女 “怎么样,和她说了吗?”村长询问荣蔍。 荣蔍郑重地点点头,眼神如炬地望着星蕊的背影。 “好。好。好。”村长高兴地拍拍他的后背。 津州百年来,历经六次洪灾,祭过六次河妖,献了六位妖女。没有一位妖女挺过三天,而现在已是第四天了。昨夜又听妖女吟唱,村民们如临大敌,不敢怠慢。纷纷议论,这次兴风作浪的河妖连妖女都镇服不了,天下怕是要出大乱子。 村长组织村民们点燃火把,守候在木桩五米开外,村民们敬重神明,虽然视星蕊为妖女捆绑束缚,将她敬献给河妖,却也不敢虐打造次。 村里除了老人孩童,有点年纪的人都来守夜了。大伙儿穿着斗笠,披着草蓬,打着油布伞。 天色暗沉下来,阴雨的天空灰暗无光,夜晚的花火照得通红,比白日更明艳些。火光引燃向上,妄想飞天,然而萦绕而上的仅是一缕缕青烟。烟儿飞扬在空中,被雨点打落,四下飘散,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团团火光的热度传导过来,熊熊烈火在身后照耀着我,像荣蔍冷峻的眼眸中射出的炙热光芒,坚持住,坚持下去。 我硬是支楞起低垂的头颅,整个脑袋倚靠在橡木桩上,使半睁着的双眼正对着苍茫黑暗的夜空。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承受这不该由我承受的痛苦? 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竟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从第一眼起,就忘不了他眼底那抹深深的忧伤?为什么此刻,我的脸颊滚烫灼热, 分卷阅读1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难道我竟然想念他温柔地抚触? 他在哪里?我未来的夫君。我在哪里?我又是谁?为何来此地?为何在此处?为何被困于此? 我到底是谁?我是谁? 我是妖女,我是妖女!安星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幽怨的嗓音缠着孤廖的字符,扶扶摇摇随着风雨飘往远方。 守夜的村民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大气也不敢出。任凭清澈透骨的凉气从耳畔沁入心底。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起伏环绕,绵远流长,随不安定的心灵飘荡起来,却不知飘向何方,任凭风雨载着它远航。 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妖女昂起的头颅歪向一边,歌声戛然而止。 翌日,泼了大半个月的磅薄大雨,竟停了下来,洪水退了下去。 老人与孩童都来到半山腰,说是昨夜隐约听见了歌声。村长命人解开绳索,此时的她已然褪去了妖女的头衔,变回了普通的百姓,只不过已气若游丝,命在旦夕。 守了几夜的和府一干人等跑上来,手忙脚乱地拆掉绳索,脚踝处的麻绳绑得太紧,又经雨水浸泡,已在星蕊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圈鲜红的烙印。 和荣蔍面如土色,抱起浑身滚烫晕死过去的安星蕊,往和府大院奔去。 ☆、伤恨别离 “不要怨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母亲已然睁不开眼睛,摊在床上,气若游丝。荣蔍双手使劲抓着她的手,不敢松开。 在禁院门口停下脚步,“哥,你又想娘了?”身旁的荣固问道。 自和府建成以来,每每经过这里,娘亲临终前的话语总会环绕在耳边。 可这次清风飘起,耳边却传来不同的声音。无尽欢乐的嬉笑声。仿佛那日星蕊与荣淑的笑声依旧盘旋在禁院上空,不曾散去。 可如今,那样欢快的人儿已不在此地。像极了蒲公英的花伞,不知降落在了何处,又将花开何方? 跨进禁院,空荡的寂寥扑面而来。这座为母亲建造的院落,长久以来安静地矗立在这里,从未被打扰,清冷幽静。 可是这样,母亲真的快乐了吗?我又真的快乐了吗?这座被故意尘封的院落,它真的......快乐了吗? 和荣蔍不停地反问自己。试图在早已凋谢的紫藤花架下找寻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答案。 星蕊面红如霞,浑身滚烫,额头上却渗出层层冷汗。松儿每隔一段时间替换下被她体温哄热的巾帕。 脚踝被绑处,皮肤已泛白溃烂,换过药膏缠上绑带后,仍然渗出一股股脓水。郎中与和府老少候在厅堂,这样的守候已连续三天了。她一直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喃喃自语。 和府老太爷焦急万分,嘱咐荣蔍要竭尽全力拯救她的性命。 她代替荣淑祭河,和府众人感激涕零,更是对她尽心尽力,无微不至。三位郎中议诊,却也束手无策,纷纷摇头称若是熬不过今晚,凶多吉少了。 接连几天暴雨倾盆,身心敞露在天地之间,接受彻夜的洗礼。她本就养尊处优,不经风雨,身体孱弱。怎经得起这番折腾。怕是要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 当夜,松儿正与几个丫鬟守在她床榻边,荣蔍候在外室厅堂。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大喊:娘,等等我,娘......。 荣蔍噌地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星蕊无声地张着嘴,左边眼角滑下一滴泪珠。 荣蔍的心紧紧地绞缠在一起。十几年前,娘亲也是躺在他身前,昏迷不醒,迷迷糊糊,迷失在茫茫黑夜里,沉沉睡去。留给他绵延的相思与哀痛。 而眼前,这个刚要参与他生命的花季少女,还未盛放,就已逐渐凋零。 此前,他以一种无比复杂的心情迎接她的到来,冷漠、疏远,爱搭不理,她像一株可有可无的盆景一般被搁在一边。 可她却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救了荣淑,救了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救了他愿意用生命去交换的亲人。 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置之不理。没有人会责怪她,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大脚。 她可以永远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为什么她要救荣淑?为什么?是因为我吗?因为她知道即将成为和夫人,为了在和府站稳脚跟吗? 她,熬得过今夜吗?她会像母亲一样一睡不起吗? ☆、青梅竹马 荣蔍在床边坐下,右手轻柔地搭上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背。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站了出来。即使你为了尽快进入和府也好,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也罢。你救了荣淑,让她免受侮辱和伤痛。这便足 分卷阅读1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矣。足矣。 他紧了紧手掌。你要坚持住,要坚持下去。我在这里陪你,在这里陪你。 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夜半,她左右摇晃了两下脑袋,呢喃:“娘......,娘......。爹......,爹......。” 次日一早。郎中来瞧后,仍是摇头,开了几副伤寒药,便去了。 看现下这情形,怕是不乐观。 荣蔍听她一夜喊着爹娘,或许临走前能见爹娘一面是她最大的心愿。 临窗眺望,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怕是熬不过这几日了’。郎中的话语在耳畔回荡。 思忱半日,便叫来和叔吩咐,准备轿撵和马匹,他亲自护送安小姐回齐州。 和荣蔍带着家仆,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奔赴齐州,灾后的路面坑坑洼洼,只得缓缓而行。 松儿扶着软塌塌的安星蕊靠在轿子里。 津州至齐州,快马一天可达。他们带着病患,路又难行,第二天傍晚才抵达齐州安府。 安老爷早已接到快报,已安排下人收拾屋子迎接小姐归来。 星蕊离家几月之后,终于回到家中,躺在雕满紫金花的楠木床上。屋里隐隐地蕴着她母亲最爱的檀香。松儿喂她几口熬好的汤药,她便又沉沉睡去。 “来来......坐坐。”安老爷摆手示意荣蔍就坐。 虽然早已在信中得知小女得病的起因,可当他亲眼看到昏迷不醒的宝贝女儿时,也不免一脸哀容,久久不能言语。 半晌过后。荣蔍心情沉重,愧疚难当,如坐针毡。见安老爷爱女心切,兀自伤恨。他更觉歉疚,终于开口道:“小侄没有看顾好安小姐。是小侄的错。小侄......。” 正要表明歉意。安老爷打断了他:“既然是小女自己站出去的,她自然是想清楚了的。贤侄不必自责。” 荣蔍没想到安老爷会这样说。诧异地抬起头来,瞅了瞅安老爷。不敢接话。 安老爷见他低头不语,继续道:“她现在这般情景,能不能好起来也未可知。你这般送她来府,想必也知是凶多吉少。她已经为和家办了件大事,我看这婚约自是不必履行了。你回去后告知你爹爹,请他老人家定夺吧。” 荣蔍听安老爷几句言辞,知是情之所至。女儿在异乡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九死一生,能不能醒来还是未知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婚约。她安星蕊帮了和家这么大的忙,即使未过门,不管她是否还愿意来和府,牌位怕是也能入和府的宗祠,享受后人的供奉了。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想。她会活下去。会活下去的。 兀自沉思时,安老爷唤道:“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快去歇息歇息吧。” 安府前门是一个凹字形建筑,取收福纳财之意。凹体后排为花园、戏楼、主屋、厢房等老爷、少爷、姨娘、小姐们的屋子。往后依次为马厩、仓房及下人们的住所。 安星蕊的屋子在排楼二层,闹中取静之处。离安老爷与姨娘主屋八竿子远的距离。 荣蔍琢磨着安老爷的话,脚步缓慢地踱着,竟不自觉地来到星蕊房门前。房门大开着,丫头们端着盆,拿着事物不断进出着。在安叔吩咐下,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正当荣蔍安坐在外室厅堂,想闭眼凝神时,屋外传来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声刚传至,人已冲入外堂。因跑得过快,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幸好扶住了跟前的红木椅子,一抬头,正巧撞上和荣蔍惊诧的目光。 ☆、紫露鸳鸯 一旁正自忙碌的安叔见此情景,快步上前扶起他:“艾少爷,您可安好?” 来人应道:“好好好。” 此人身着便衣长袍,干净整洁,却不像是外出见客的装扮。他站起身,稳稳气息。早已听说和老爷亲自来访安府,此刻见一男子端坐于此,想必正是和府老爷了。 便端正神态,捋捋衣角,一躬身作揖:在下艾勇粟。 荣蔍起身回礼:“和荣蔍。”瞥见此人一脸焦灼模样,没有小厮丫环陪同,竟可随意进入安府小姐屋中。 安叔透过荣蔍的目光,意识到艾公子不得体的装扮已引起荣蔍的注意,解释道:“这位是艾府艾公子。艾府在安府临街。” 艾勇粟迈进两步,抬头往里屋张望,似想一个健步冲入里屋的样子。 可碍于荣蔍在此,始终不敢超过荣蔍坐椅投射下的影线,来回踱着步徘徊着。时不时撇撇荣蔍,时不时焦急地眨眼瞪着安叔。想进去探望星蕊,又碍于礼数,不敢进入。星蕊的未婚丈夫坐在堂中,更不知如何开口,如何行动是好。 急得团团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没一分钟光景,额上便有了丝丝光亮。 安叔见他心急如焚,忙上前宽慰:“艾少爷,小姐刚回府,身子虚弱不便见客。您瞧,大伙儿都忙着收拾安顿呢。过几日,等安顿妥当了,您再来看望小姐。”推着,托着将他往外送。 分卷阅读1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荣蔍心想,安叔怎得这般行事,兴许这艾少爷是府上的常客,故而安叔言行举止才会随便了些。 “安叔,我......。”艾少爷一句话未出口。 安叔忙道:“您改天再来。改天再来。”又作势推他出门。 艾少爷看看安叔,瞅瞅荣蔍。不再强进,转身停下脚步。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绣有紫露鸳鸯的香囊,郑重地交给安叔:“安叔,这是从西域带来的白芒花籽,据说能救人性命。如若星蕊.......。” 只听他声音哽咽,眼中闪烁,已不便言语。安叔紧握着香囊:“安叔替小姐收着,艾少爷放心。您慢走。”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手。送他出门。 荣蔍站起身来,不解地目送他离去。安叔怕荣蔍多心,回来解释道:“安府与艾府府宅离的近,平日里素有往来。故而比别家更亲近些。”荣蔍点点头,心中却留着疑问。 忽闻里屋传来轻声地叫唤:“小姐,小姐。” 安叔与荣蔍赶忙奔入里屋,安星蕊闭着眼睛侧身朝床边呕吐,松儿捧着水盆接着她吐出的汤药。久熬的汤药才喂入口,就被原原本本地吐了出来。 星蕊依然闭着双眼,被扶回床上躺稳。脸色惨白,轻声地喘着气。 荣蔍瞧见一旁的安叔手里紧紧攥着艾少爷转交的紫露鸳鸯香囊。 次日,星蕊呕吐次数更多了,汤药已不能入口,病情愈发加重了。 郎中一批批地进入,一批批地摇头迈出。仍是束手无策。 荣蔍与众人至安府大堂,一起商议对策。 安老爷端坐堂上,安叔在一旁伺候着。安大少爷安恒锦、安二少爷安恒瑞,侧坐左下位,和荣蔍安坐右下位。 老爷问:“小姐,怎么样了?” 安叔答:“老爷,郎中都已瞧过。只是摇头,配了几副汤药便走了。”顿了顿又道:“小姐现下连汤药都无法进食了。” 安大少爷安恒锦一听立马跳起:“爹,星蕊去和府之前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成这样?”往荣蔍方向跨进一步,想要拿他是问的样子。 荣蔍心疑,安星蕊是安家大小姐,安恒锦虽是大少爷,却比星蕊小了几月,按理该称呼姐姐,怎么直呼其名。见他窜起,想来是姐姐逢难,心急所致。 恒瑞看这情势不对,立马站起拉住哥哥,免得他在爹爹面前徒生事端。 荣蔍刚想站起解释什么。安老爷开口道:“恒锦,你就改不了你这燥脾气。星蕊药不入口,你有什么好法子?” “我......,我......”恒锦右手握拳,捶打着摊开的左掌,走来走去:“他和府惹出来的事,我有什么法子。”瞪着和荣蔍,满脸怒气地坐下。 荣蔍见矛头已直指自己,原本自己是外人,事情又因和府而起,无从争辩,有好的法子早就使将出来了,岂会在此耗费时间? 安老爷知晓和府与荣蔍必是早已施尽全力,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个个面色凝重,无语凝咽。大家低垂着头,各自想着星蕊即将迎来的悲惨结局,气氛降至冰点。 此时,安叔忽然想起什么事儿似的,犹豫着要不要说。 安老爷见他面有难色,欲言又止,问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安叔回道:“是。是。”转头瞧一眼和荣蔍,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正是昨日里艾少爷给的紫露鸳鸯香囊。 “昨日艾少爷来看望小姐,给了小的这个香囊。说是可救人性命。”安叔递上香囊,“小的向郎中们打听过,都说未见过此物。” 安老爷接过香囊,取出几颗花籽,沉思片刻道:“艾府常入西域,此物应是西域之物,中原不常见,郎中不识也是有的。”转头吩咐“去把艾少爷请来!” 安叔应道:“艾,艾。”便匆忙往对街的艾府去了。 艾少爷衣冠端正,较昨日里精神许多。见安老爷,忙上前作揖:“勇粟,见过老爷。” 安老爷挥手示意。艾少爷转身向和荣蔍行礼。不等礼毕。安恒锦抢上一步,拽着艾少爷的手问;“勇粟,你快说说,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救人性命?” 艾勇粟接过安叔递来的花籽说:“这是先生从西域带回的白芒花籽。说是在西域见人们用它治愈了一个落水后奄奄一息、久治不愈之人。便带回了一些。”“小侄听说蕊儿......。”他瞥一眼荣蔍,改口道:“听说安小姐也是这般症状,就取了些来。兴许能派上用处。” 安叔道:“郎中们不认得此物,不知如何使用。更何况,小姐已无法食用汤药了。”安叔低着头,似要掩藏悲伤的情绪以免落下泪来。 安老爷道:“以贤侄之见,此物真有如此大的功效?” 艾少爷答道:“小侄也是听先生所言,并未亲见。先生在艾府十多年,见多识广,是稳妥可靠之人。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安叔急切道:“老爷,不如请先生来府上瞧瞧?” 安老爷思虑片刻,缓缓道:“蕊 分卷阅读1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儿既已如此,终究是她的劫数,躲不躲得过,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诚恳地嘱咐艾少爷:“恳请贤侄劳烦先生来给蕊儿瞧瞧?” 艾勇粟点头道:“好,好。小侄这就去请先生来此。”转身快步奔出堂去。 安老爷望着他的背影:“安叔,你跟着去请。”“蕊儿......,哎!” ☆、懵懵懂懂 艾少爷领着先生来到安府小姐厅堂,一干人等早已聚集在此。先生进屋好一会儿,星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好似随时都可能魂归西去。 先生道:“看情形不妙。这白芒花籽药性极强,危急时刻可救人性命。可小姐素来体质虚弱,不知能不能承受得起。” 安叔道:“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艾少爷双手拽着先生的衣袖:“先生,救救蕊儿吧。” 先生拍拍他,又道:“或许可以一试,只是救不救的起就难说了。” 安老爷平淡地说:“劳烦先生了。” 先生点点头道:“屋内闲杂人等撤出,吩咐丫环将花籽研磨成粉,将一半花粉兑水,用干净的白布蘸水擦拭小姐脚踝处的瘀痕。每半个时辰擦拭一次。直至无脓水流出。另一半花粉放入药瓮中,兑水点火熏上。在汤药中,加入一小勺花粉。两个时辰后,喂一次药,若三次喂药后,不再呕吐,病情便可控制。如若不能,怕是......,怕是无力回天了。” 先生话语轻声,众人面面相觑,快步退出内屋。 安叔吩咐:“按先生说的,快去准备。”安府上下各自忙碌。 药熏炉放置屋内,白芒花籽粉末的强烈气味刺激着每个进出内屋服侍的丫环们的口鼻。两个丫环不断擦拭着她的脚踝,轻轻地掖去不时流出的脓水。 夜半时分,四个时辰喂了两次汤药,尽皆吐出。大伙焦急万分。可又苦无对策。先生也坐立不安,皱着眉头对月沉思,忽然掂了掂紫露鸳鸯香囊喊道:“快,再往熏炉中添一把花粉。关闭门窗。” 第三次喂药时,药未入口,便流了出来。依旧无法入药。眼瞅着,怕是不好了。 艾少爷从下午直至半夜,未曾休息,眼见星蕊九死一生。内屋烟雾刺鼻,更显眼眶微红,他手中拿着紫露鸳鸯香囊。原本踌躇着踱来步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外人在场。一把将香囊塞至星蕊右手里,双手紧紧捧着她的手道:“蕊儿,蕊儿,蕊儿你醒醒。蕊儿......。”泪已坚持不住,纷乱着滑下脸颊。 众人黯然,呆立原地,安叔也不再去拉扯他。任由他泪水决堤。荣蔍看在眼里,心中多少明白了些。生死关头,情难自抑。真情流露,乃人之常情。 “蕊儿,你不要走,蕊儿。”艾少爷悲怆地喊声。惹得站在墙边的丫头们,偷偷抹泪,嘤嘤地哭泣。 艾少爷!好像艾少爷才真正是小姐的有缘人似的。 安恒锦愤怒地走出内屋,狠狠地踢了一脚楠木椅子。瞬间,椅子断了一条腿,歪歪斜斜地倒将下去。 半晌后,脚踝处的脓水流尽,上药包扎完毕,丫头们擦去小姐头上的汗珠。忽见她扯了扯嘴角,尝试着喂了一口汤药,她竟兀自吞咽起来。这一举动,震惊了坐在床沿的艾少爷,双手握得更紧了些,轻声唤道:“蕊儿,蕊儿,多喝几口,多喝几口。”星蕊像是听到他的呼唤声,汤药缓缓地送入口中。先生宽心地点了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众人散去。屋内灯火通明。一干人等回到前厅。留下几个丫环看护。一夜未眠,她的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她的一条命,被艾少爷生生地捡了回来。 星蕊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艾少爷。将眼神转向正前方,慢慢地抽出被艾少爷紧握着的右手,放在腰间的被褥上。苍白的脸颊,面无表情。眼中似乎没有艾少爷。 艾少爷见她醒转,这才站起身来。重重地松了口气,一夜未合眼,此刻尽显疲惫。 星蕊态度冷淡,在似有若无间徘徊,把他看成是陌生人,没有一丝感激。竟像眼前空无一物,他像是毫不存在一样。像是空气,又像是连空气都不是。看不出她是瞧见了,还是瞧不见。是瞧见了装着没瞧见。还是瞧见了却不愿瞧见。或许是她累了,或许是她尚在恍惚之间。 坐在一旁的荣蔍也站起身来。 先生对艾少爷说:“算是熬过来了。调养些日子,便能大好了。” 艾少爷转头看看先生,点点头,擦去脸上的泪痕。抬眼看见和他一样担心的荣蔍。抬脚往屋外走去。先生跟随其后。 荣蔍赶忙上前一揖:“谢艾少爷,谢先生。”他惜字如金,救命之恩,也是寥寥数字。 安叔见艾少爷和先生出来,迎上去,一手扶着艾少爷说:“少爷,请,请。小的代老爷小姐,多谢艾少爷和先生的救命之恩。”“待小的禀明老爷,改日登门致谢。安福,送艾少爷和先生回府。”门外进来一小厮,应了一声,扶上艾少爷,出得门去。 天早已大亮,待屋中人渐稀少 分卷阅读1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荣蔍才走上前去。坐在紧靠床边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安星蕊发白的嘴唇,听着她孱弱的喘气声。这样费劲的声音,此刻在他听来,竟是这般悦耳动听。仿佛鸟儿嘹亮的歌声。 两天来,屋中终于安静下来。耳边传来星蕊渐趋安稳的呼吸声。荣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村民闯入和府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没有喘息的机会。荣淑与星蕊的命运牢牢地牵动着他的内心。每一天,每一刻,都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他目睹星蕊挺身顶替荣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绑在木桩上任凭风吹雨打却无能为力,看着她躺在床上煎熬又无计可施,眼瞅着其他男子握着她的手却不明所以。 他像隐形人一样,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整个人都是蒙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突然一下子就窜到了 眼前。不容他三思片刻,不容他做出反映。她已然站了出来,已然被绑在桩上,已然奄奄一息,已然......。 一切已然发生。他堂堂一个和府老爷,一个平日里自持甚高,一个往日受村民敬仰爱戴的人,这些日子,一刹那变得可有可无,变得无足轻重,变得低声下气,变得六神无主。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呼......。 她终于活过来了。终于活过来了。 他闭上双眼,身子悄悄地靠在床架上,不出一点声响地休息起来。时刻紧绷的神经,一旦缓和下来,人便轻快了些。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安叔进屋见此情境,示意伺候的丫环下去休息。留下和荣蔍与安星蕊两人。 直至中午,屋里屋外无人走动。窗外鸟儿欢唱的歌声似乎也远去了。两人仿佛在无人的空谷中,静静地聆听着彼此的律动。 星蕊睁开眼睛,屋中只有身旁坐着的荣蔍。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看清他的眉眼,他一封剑眉,呲啦的短胡渣,远没有先前的英气逼人。略显憔悴的脸,好似几天几夜未眠的浓重的打呼声。他也算是一美男子了,可他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性情,让人避而远之。平日里一副我是大爷,我最拽的不可侵犯的神气样,见了就让人鄙夷。好几次偷溜进和府,远远见他,便躲开,嘴里‘啧啧’不停地嫌弃。他靠在床架上的可怜样,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终于找到家的样子,滑稽可笑。让你对本小姐爱答不理,你也有今天。哼! 呼......,呼......。他垂着头,像是在给星蕊低头认错。一溜儿口水沿着左边嘴角流下来。 星蕊盯着他的憨傻样,越发觉得可笑。嘴角忍不住上扬,平时不可一世,一言九鼎的和府和老爷,也和常人一样打呼流口水,也有疲惫的一面。你对我不理不睬,把我晾在别院。现在为了我,担惊受怕,操碎了心。算是扯平了。 费力地抬起右手,想替他擦去嘴边的口水。她的袖子碰上他的嘴角,抚去水迹。 呼......,呼......。呼噜声依旧。 听着这像猪一样的打呼声。她越发觉得他可恨、可怜,亦多了份可亲、可爱。心里踏实平静,渐渐闭上了眼睛。 ☆、大病初愈 不多日,病已大好。 艾少爷自那日起,便未在府上出现。只是隔三差五都有从艾府送来药物、补品等。 安老爷与和荣蔍心下大宽,面上也和气不少。星蕊虽已大好,可身子虚弱,不宜走动。也只能偶尔起床,在花园庭院中坐坐,见见日光,晒晒霉气。和荣蔍每日必来瞧她,问问病情,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只是仍然是一脸严肃拘谨,全没了那日打呼的可爱模样。 今日他来时,恰好她在庭中小憩。荣蔍在她摇椅边的石凳上坐下,久久不语。 星蕊知他来到身边,他不言语,便也不开口,任时光游走。 安府不像和府平淡素净,安府因故去的安老夫人爱花惜花,府中处处都鲜花满园。院里,舒适凉爽,清风徐徐,大树隐蔽下的两人前望远处花坛,蜜蜂蝴蝶纷至沓来,辛勤劳作。病了这许多日,该来探望的都已走遍,留她静心安养。闲暇的午后,无人打扰,两人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 他打破沉默:“昨日接到和叔来信,津州遭洪灾,百年一遇,百姓无家可归,急需回府打理善后。今日便要动身回府了。” 星蕊闻言,心里一怔。 又是一片沉寂。 他要回府,那么我呢?是要带我回府吗?我是未过门的妻子,大病未愈,这般就要回府了? “你好生休养。你让荣淑免受劫难,和府上下感激不尽。” 那么你呢?和荣蔍你呢?你也对我感激不尽?你也只是对我感激不尽吗? 星蕊心里狠狠地呐喊着:你也是感激不尽吗?没有其他的了吗? 蜜蜂蝴蝶飞来往去。原本清醒的脑袋一阵晕眩。依然靠在躺椅上,闭起了眼睛,揣着心事,凝神思考他的话。 荣蔍道:“往后你要有什么难处,捎个口信,随时来和府。” 言毕,见她紧 分卷阅读2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闭双眼,脸偏离他的方向,转过头去,又紧紧地抿了抿嘴唇。 他不带我走,他要独自回去。星蕊心下了然。 不便多言,他见状不再看她。微风拂过,带起了她的发梢。片刻后,他又道:“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花坛里的蜜蜂蝴蝶采够了粉蜜,飞跃着离开。荣蔍默了几分钟,便起身辞去。 她始终不言不语。待他走远,右眼角流下一滴泪来,沿着耳垂滴上衣衫,消隐在漫漫夏日的晚风里。 ☆、合家团圆 她一日日的好转起来,常起身去呼吸新鲜空气,可也不能多待,总有一两个时辰在屋里休息。 这日,星蕊坐在外室厅堂的红木椅上,手里端着松儿刚泡好的玫瑰花茶。玫瑰花瓣在沸水中荡漾开来,流溢出丝丝红韵,像羞涩的少女偶遇心上人般绽放出的香甜韵味,不经意间沁入心脾,无需品尝,就已回味无穷。 正自闭目养神,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三步两步,已来到跟前。安大少爷安恒锦跨入堂中:“蕊儿,这几日可已大好?” 星蕊见是恒锦,不紧不慢地说:“好些了。”顺手将茶盏搁在茶几上。 安恒锦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前些日子,来府上探望的人太多。我不便过来。今日得空,来瞧瞧你。” “让你费心了。”星蕊客气道。 安恒锦上下打量她一会儿道:“津州和府是大户人家,和老爷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你去津州,那是享福去了。” 星蕊听他话语,甚是关切,逐道:“是,和府一家待我甚好。爹爹,还有你们不用替我担心。” “你不知,打你一去,我便心下寂寥,常常茶饭不思。日日夜夜替你担忧。”安恒锦皱着眉头,一副忧伤的神情注视着星蕊:“你在那里,可有想念我?” “我自然是想念爹爹、姨娘,想念你和恒瑞,想念小妹星烁,想早早回府来的。”星蕊心念一闪,动情地说。 “我知道你是想念我的。”恒锦伸出右手,抓起她的左手,握在手里安抚。 星蕊赶忙抽出左手,放在自己的右手手心里,牢牢地握着。微微地转过脸去。她心跳加速,热血浮上。 又听恒锦道:“你回来时,奄奄一息。那天你快不行了。勇粟当着和荣蔍的面,捏着你的手痛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是把脸都丢光了。” 听到勇粟为了她,不顾颜面,心脏跳得更快了,忽觉一阵晕眩。在生死关头,他竟这般对我。不枉我的一片痴心。够了。艾勇粟。就为你做的这一切。就够了。她举起左手,撑着她略显摇晃的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激动。不要将自己的脆弱在弟弟面前表露的太过明显。 “蕊儿。”恒锦一把握住她伸起来的手,双手抚摸着她的手掌:“蕊儿,我看到他那样,我当时真想冲上去揍他。他怎么能这样。” 星蕊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离开他几步远的距离,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恒锦,你犯糊涂了吧。” “我没糊涂。蕊儿。”他上前几步,一百八十度转身,立在星蕊面前:“我才是最关心你的人。我才是!” 星蕊看着他瞪大的双眼,害怕地退后两步,弱弱地说:“你是我弟弟。你当然是最关心我的人。” 恒锦气恼地涨红着脸,上前一步,星蕊被逼到茶几后的红木椅子前,退无可退。 这几日,艾勇粟扑倒在她床前的画面常常出现在他眼前,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常常在半夜使他惊醒。他愤恨难消,忍不住来找星蕊排解。“我是你弟弟。什么弟弟?你难道不明白吗?”恒锦的情绪已然失控,嫉妒的火苗在他心里熊熊燃烧。星蕊见他怒火中烧,像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弟弟?谁是你弟弟?”恒锦咆哮道。伸出双手,想抓住她理论。 她急中生智,右手抓起茶几上的玫瑰花茶,朝他摔去。“哐”的一声脆响。茶杯、茶盏碎落在地上,内屋里正在打扫的丫环们听见外屋说话声,知是大少爷来探望,姐弟两人说话,下人们懂得分寸,不去打扰。可当大少爷大吼一声,众人尽数愣在原地,只听“哐”的一声茶杯落地,又听得“嗙”“嗙”两声,才知事态严重,纷纷往厅堂跑去。 松儿跑在头里,刚入厅堂,只见安星蕊倒在地上,玫瑰花茶洒了一地,桌椅茶几横躺在地上。 恒锦脾气暴躁,而星蕊一向温雅柔顺,像安老夫人教导的那样,从不大声说话,也不敢违背家人的意愿。恒锦没说几句话,她竟然拿茶杯甩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安府上下,除了老爷,哪一个敢这样对他安恒锦的。吃了豹子胆了,他一时来气,便将桌椅悉数推到在地。 星蕊因大病刚愈,被他不伦不类的混账话一激,摔茶杯时起势太猛,身体支持不住,一番不三不四的话语搅得她心潮翻涌,头晕目眩,如柳叶般摇摇欲坠地摔倒在地。倒也不是安恒锦粗暴狂躁将她推倒在地的。 丫环们出来时,安恒锦正在推倒桌椅,星蕊已经 分卷阅读2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摔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丫环们都以为是大少爷打了小姐。一时都被这场面吓到了,松儿呆立两秒,才跑上来查看小姐的情形。 小姐的左手臂上沾满了玫瑰花瓣,皮肤被开水烫地一片泛红。最要命的是,落地时左手掌正好撑在碎裂的茶杯上。拉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鲜红口子。 安大少爷早已讪讪离去。 松儿端来膏药,在她微红的皮肤上轻轻涂抹。手掌上的伤口撒上创伤粉,绑好棉布绑带。松儿泪眼蒙蒙:“小姐。” 星蕊惊魂已定。她猜不透为何恒锦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去津州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弟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换件衣裳,我要去院里坐坐。”她说。 ☆、缘断于此 夏末的花园里,蜜蜂蝴蝶乘着最后一抹花期,忙碌地飞舞。星蕊背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左手掌传来隐隐的疼痛。这片花坛年年盛放,总能在夏天绽放最美丽的花朵。 “娘。”八岁的星蕊手里捻着一朵花奔向娘亲。安夫人正拿着小铲子给新垒的花坛松土。 “娘,这朵花好看。蕊儿给娘戴上。”星蕊把花插在安夫人的梅花玉簪旁,红色花朵配白色玉簪煞是耀眼。安夫人抿嘴一笑,随即一楞,只见星蕊身后不远窜出一条黑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啊!”,一把拥她入怀。黑影到了近前方才停下,定睛一看,原来是艾府大少爷艾勇粟,现年九岁。 “勇粟,你爹爹来了?”安夫人放下心来道。 艾勇粟笑嘻嘻地猛点头。盯着安夫人头发上的红色小花朵。转头瞧瞧星蕊。 一溜烟跑去花坛边的小花盆里摘了朵一样颜色的小红花,走回来踮脚抬手插在星蕊的头发上。左瞧瞧安夫人,右瞅瞅安星蕊,裂开嘴笑出声来。 星蕊看看母亲,又摸摸自己头上的花朵,瞧着玩伴高兴的样儿,也咧着嘴嘿嘿嘿地笑起来。 安夫人看着眼前两小无猜,一个劲儿傻乐的娃儿,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晶莹剔透、略带红润的脸蛋儿,欣慰而满足的笑开了花。 安夫人将花盆里的花朵移入花坛内,星蕊、勇粟依着安夫人的指导,拿小铲子拍打着根部的泥土。 不一会儿,三人的脸上冒着红彤彤的光,泥巴印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 安夫人至凉亭中取来巾帕,蹲下身子去擦勇粟脸上的泥巴。 勇粟摇头躲开安夫人,指着星蕊道:“蕊儿,给蕊儿擦。”抬起右手,把脸往袖子上蹭。哪知袖子上早已满是泥土,脸蛋儿越擦越脏。泥土混着汗水,成了只大脸猫。 星蕊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勇粟见蕊儿高兴也跟着乐。 安夫人领他们至凉亭小憩。丫头们备下水盆,茶点。 三人坐在凉亭中,吃起点心来。 “勇粟,近来先生可又表扬你了?”安夫人笑着问。 勇粟重重地点头答:“嗯。先生说再过两年我的学问就能赶上哥哥了。可是......。”他犹豫了。 “可是什么?” “可是再过两年,哥哥的学问也长进了。那岂不是又要再过两年才能赶上哥哥?哥哥比我年长,岂不是永远也赶不上哥哥了?”他咬一口手里的松饼:“你说先生是不是糊涂了?” 安夫人不禁哑然,这孩子才九岁就能想得如此深远,前途不可限量啊!微笑着点头:“是啊!勇粟可要好好用功,才能像哥哥一样考中进士,为国出力呀!” 又问道:“武功学的怎么样了?” 勇粟低下头,缓缓地摇了摇。 “娘......。”蕊儿满嘴糖粉唤了声,左手抓了一个糯米圆子递给勇粟。勇粟接过糯米圆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原本阴沉的脸又灿烂起来。 “好好,不问了。”安夫人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宝贝儿。没成想,一年后病入膏肓的她也是在这凉亭里,守着这一坛盛开的花朵对他们说:“去年,你们一起种的这些花儿,有空就来给他们浇浇水,以后要好好看护它们哪。”蕊儿抱着娘亲哭泣,一旁的勇粟沉痛不已,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蕊儿,别哭。蕊儿......。” 蕊儿......,蕊儿......。 耳边传来轻唤声。她一下睁开眼眸。儿时的伙伴艾勇粟站在边上多时了。 “你终于想着来看我了?”星蕊没好气地说道。 勇粟听出她话语讽刺,心里别提多高兴:“哥哥上任路过齐州,回家探望。一时走不开。” 他解释道:“一得空儿,就立马来看你了。” 星蕊心下戚戚,当年花坛前的三个人,不久娘亲走了,如今勇粟撇下她,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来了就好了。”她心不在焉的说。“别一回头,又不见了。” 她满心荒凉,安恒锦的话又一次在她心里打滚。 正当勇粟觉得她哪儿不对劲时,安二娘从后屋快步走来。后 分卷阅读2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面跟着两个丫头。二娘恶狠狠地质问:“星蕊,恒锦好心来看你,你为什么拿水泼他?” “二娘,我......。”星蕊站起来,面对着二娘。 没等星蕊说下去,二娘板着脸又道:“你回来这几日,安府上上下下,哪一样不是我安排妥当的。最好的东西往你屋里送,伶俐的丫头往你屋里派。”二娘连珠炮似的骂骂咧咧:“恒锦、恒瑞每天忙着接待来府的客人。把和府招待的舒舒服服的。全家上下围着你转。你倒好,病一好就开始撒泼打人啦?恒锦哪点对不住你了?” 眼见二娘气得火冒三丈,星蕊心下不安:“二娘。”慌忙伸手想去扶二娘。不料原本藏在衣袖中包着绑带的手掌露了出来。 二娘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看,勇粟,你看看。想拿水泼人,泼到自己了吧。”咬牙切齿地说:“你呀,你这叫不识好歹。自作自受。” 伤病未愈又添新伤,勇粟瞧在眼里,疼在心上,只是不好说出口,帮着星蕊辩解道:“二娘,蕊儿,她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有什么误会。” 二娘一听勇粟帮她,便把矛头指向勇粟:“你呀,都成家的人了,还三天两头往这儿跑。蕊儿,蕊儿地叫着。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你啊!不害臊。”斜他一眼,对星蕊继续道:“难怪丫头们私底下暗指你是老爷抱回来的,传的沸沸扬扬,热火朝天,都传到我这儿来了。”又转头看勇粟一眼:“要不是这样,你爹又这么会反对你两的婚事。” “二娘,你怎么......。”勇粟着急地语无伦次:“怎么能这么说。”转头看了看面色煞白的星蕊,没敢再说下去。 星蕊一直都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他负心、懦弱,违背他两的誓言,才听从父亲的安排,娶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竟是因为传言她不是安府家的大小姐,怕她不明不白的身份辱了艾家的门楣。 “怎么你两,到现在还你侬我侬的?”二娘奸笑着讽刺。“难怪你泼了恒锦一身水,真是忠贞呢,只是不知道和府和老爷可曾知道你两青梅竹马,暧昧不清呢?” “你......。”勇粟忍无可忍。可是碍于辈分,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得气愤地背过身去,站在一边,不去看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犊子,老爷让你回安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敢撒野。”二娘瞪着星蕊,“哼。”带着丫头转身离开了。 星蕊犹如遭了当头一棒。一歪身子,坐了下来,像刚才一样依靠着亭柱。她是抱来的?她不是安家大小姐?怪不得恒锦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难道她不是安星蕊?那她是谁?可爹爹和娘亲从没有提起过。 星蕊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是真的吗?” 勇粟看她神情恍惚,不敢欺瞒,实话实话:“不晓得。只是传言,多半不可信的。” “传言。呵呵。”她心头一紧,黯然苦笑道:“传言,因为一个传言,你娶了别人做你的妻子。”它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传言。 “蕊儿......。”“蕊儿,我也不清楚。只是爹爹他......。” “罢了。”星蕊回想起过去勇粟极力反对家人安排的婚事。她以为只因她的大脚会给艾府带来灾祸,更会断送他的仕途前程。他两才生生地被拆散。于是她放弃了,狠狠地说了绝情的话。心灰意冷地前往齐州做客,哪知九死一生,差点枉送了性命。现在艾少爷在她身边,却是另一番光景,心里一片凄凉酸楚。他已为人夫,她已许人妇,还是一个未过门就带来灾祸的弃妇。想起前几日他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有什么比这更深沉的表白呢。成不成的了夫妻,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的。 事已至此,又何苦为难他呢。缓和了情绪,微笑地注视着艾勇粟:“为何今年如此不顺遂。明年才是本命年,难道爹爹记错了我的生辰。”她打趣道。没想到,日后这句话却得到了应证。不是父亲记错了生辰,而是今年原本就是她的本命年。只是此刻她并不全然知晓罢了。 ☆、似真似假 艾勇粟走后,星蕊一人在凉亭中安坐,晚霞染红了远处的天空,云朵随着那一片红霞,飘然远去。她不是安家大小姐?她是谁?谁能告诉她,她是谁?她既然不是安星蕊,她应该是谁?疼爱她的爹爹和娘亲,他们不是她的爹娘吗?谁能告诉她?娘亲。娘亲不在了。爹爹,对,找爹爹去。 站在书房前,轻轻地叩门:“爹。” “进来。”安老爷沉稳的声音传来。 星蕊轻轻地走进去,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爹爹练书法。 大气不敢出,低头盯着眼前的一方地砖。脑中各种想法胡乱地转着。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她来此地,到底想问些什么?我不是您和娘的孩子?我是谁?我和你们不是一家人?不是安家大小姐?他们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吗? 她双手转动着衣角,时而往前转,时而往后转。安老爷见她进来像是有急事,可她坐在那里半天不支声。以为她远离家乡,大病初愈,是想念爹爹了。便问道:“身子好 分卷阅读2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些了吗?” 她喃喃道:“好些了。”也不抬头,也不抬眼。依然盯着地下那块泛青的石砖。 “在和府住的惯吗?”安老爷放下毛笔,看着字帖说:“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到和荣蔍了。这次见他,果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安老爷等着星蕊接话,瞧她一脸茫然,眼眶泛红地欲言又止。“原本爹爹以为和府一家温良,你去了和府,他们自然不会怠慢你。没想到,竟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差点丢了性命。”说话间,安老爷已坐在她右侧的太师椅上,拉起她紧紧攥着衣角的右手。“儿啊,让你受委屈了。”声音哽咽道。 星蕊听着爹爹略带哭腔的语调,心里承受不住,眼泪滚落下来。长这么大,只有在娘亲过世时才见过爹爹落泪。此时,爹爹竟然也因为害怕失去她而伤心难过。“爹爹。”她紧抓着爹爹的手,不忍开口。她是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有那么重要吗?爹娘深深地爱着她,这样还不足够吗?她忍心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撕开那条愈合的伤口吗?现在还不是时候。 星蕊在心里换了个问题,接着爹的话说:“爹爹,您让我去齐州,是为了联姻吗?” 安老爷点头:“是。”“哎!爹爹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我已经打发了和府。此事就作罢了。”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继续写字,来掩饰错失一段美好姻缘的遗憾。 怪不得和荣蔍一走了之,只字不提带她回去的事。原来他两的婚约已经不了了之了。自然没有领她回去的理由。他两是初相识,几个月里也就见过几次面,她帮了和府一个小忙,生了场病,现在恢复了,也就不足挂齿了。 “爹爹,女儿回屋去了。”她始终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回去吧。”安老爷目送女儿恍惚的背影。 不一会安叔走进书房。安老爷问:“最近府里有什么事吗?” 安叔是个机灵人,安星蕊刚走,老爷就找他来问话,事情肯定与小姐有关。答道:“恩......。”想着怎样能说的圆满:“听说二娘去看了小姐。” “哦?这倒奇了,她怎么想起去看蕊儿了?”安老爷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微微笑着。“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哈”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回事,说说。”安老爷抬头,笑意盎然地看一眼安叔。 安叔依然谨慎地回道:“大少爷......。”他咽咽口水,一口气说完。怕自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大少爷去看小姐,说了......说了会儿话,满身茶水跑了出来。二娘就去看小姐,正巧艾少爷也在,就说了几句下人们传的疯话。” “疯话,什么疯话?”安老爷好奇地问。 安叔擦擦额头,不知如何是好。无奈继续说道:“说小姐......不是大小姐。” “胡闹。”安老爷看着安叔:“是二娘说的?”安老爷走了两步:“这么多年,她不拿正眼瞧她。我道是她见蕊儿死里逃生,念着她的好了。她倒好,这时候说这些。”安老爷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安叔安抚道。 “你瞧见刚才蕊儿的样子了吗?”安老爷指指门外。 “瞧见了。”安叔小心地揣测着老爷的心思:“老爷,是不是该找个时候对小姐说说了。也好平息府中的闲言碎语。” 安老爷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嗯。是得好好想想了。” “小姐,您的花茶。”松儿端着茶进屋。 “松儿。大家是怎么说的?”她不知道该问谁,试探着问道。 “说什么?” “说我不是安家大小姐。” “小姐,那是大家闲时胡乱说的,您可别往心里去。”松儿解释。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撒谎了?”星蕊转过头直视松儿,不甚严厉地说道。。 “小姐......。”松儿涨红了脸,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星蕊怕吓到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柔声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传言的?没关系,我不怪你。”把松儿拉近她身边。 松儿低头轻声道:“二小姐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传言说是......是小姐你克死了二小姐。他们还说小姐是被一个和尚领来的。”松儿紧张地拉着星蕊的手:“小姐,松儿不相信他们说的。” “被一个和尚领来的?还说了什么?”她想知道更多。 “没有了。”松儿摇摇头。 她不是安大小姐,那么她是谁。到底该不该问爹爹,该怎么向爹爹提起。如果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该何去何从。如果真像传言那样,她不是安大小姐,她该如何安身立命。是要离开安府吗?还是继续做所谓的“安大小姐”。往后的日子,她要怎样面对二娘和恒锦。又要怎样面对下人们怪异的眼光。还是再等等吧。再等等。 在这里,与艾勇粟一幕幕的过往涌上心头,娘亲的音容笑貌难以忘怀。在这里,她一直一直梦见津州河廊,梦见在病危时梦中出现的那个女子。 分卷阅读2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离家出走 寂寞的日子难熬,忍不住想出去走走。这一日,她女扮男装,带着松儿从侧门逃出安府,上坊间溜达去了。走上街市,摸摸绸缎,看看物件,盯着花样繁多的绣花鞋,逛逛金巧玲珑的首饰店,显然是忘了自己女扮男装了,惹得店家不住地打量她们。 中午时分,正在店里吃饭。店外来了两个叫花子。店家嚷嚷着赶他们走。星蕊好奇问了几句。店家回道:“这些日子天天有叫花子来乞讨。都是从津州来的,听说津州发了大水。这些人无家可归,又没有吃食,不得不离家,这不跑来齐州讨饭来了。哎,真是作孽呀!” 星蕊问:“他们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每天都是不重样的人。谁叫齐州离津州近呢!” 津州的灾情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那日荣蔍匆匆赶回和府,便再无音信。津州百姓远到齐州来讨生活了。 她走出店铺,这才注意到先前一路走来的路道边,隐约坐着十几号人。老的少的,面黄肌瘦,体力不支地倚在墙角边。 她拿着几个包子,走到一个妇人面前问:“你是从津州来的?津州情况怎么样?”妇人接过包子,急不可耐地吞咽着,一看就是饿坏了。一个包子下肚才回话说:“死了不少人,家也没了,地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又拿一个包子啃起来,鼓着腮帮子说:“大家都饿着、熬着,熬不住了就都逃出来了。”咬一口包子说:“逃出来了。” 她一路问了几个乞丐,无不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满脸憔悴地诉说着津州的处境。她听着听着再无心情闲逛了。一口气走回安府,把自己关在屋里。 用过晚饭,睡将下去。梦中,她被绑在木桩上,悬浮在空中,俯瞰整片津州大地。河廊早已被洪水淹没,不见踪影。放眼望去,洪水泛滥,所过之处成片成片的农田被泥浆掩盖,树木房梁横亘在洪水里,百姓们困在残破的瓦砾屋顶,聚在荒凉的远山高地,满脸泪花,哀嚎遍野,朝空中的她伸出枯柴干瘪的双手,瞪大双眼、满腹愁怨,企图将她拽将下来,仿佛在声讨她给这片土地带来无边无尽的苦难,仿佛只有她才该承受这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痛苦。 她一下惊醒了。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虚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再也不敢闭上眼睛。生怕梦中无数双枯竭的干手将她拖入漫无边际的滚滚洪流,将她撕扯、揉捏、碾碎后抛撒在津州大地,以祈求苍天返还原本的富庶与安详。 一连几日,洪水、河廊、和府、荣蔍、荣固、荣淑、仙鹤、河妖图腾、乞丐......通通排队挤入她的梦境。她在梦中挣扎,吼叫着,每天醒来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可夜晚,这样的梦又会继续。醒来,就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松儿,我得回去。”她边喘气边说。 “回去?”松儿疑惑地问。 “对,回去。去津州。得回去。”她像深思熟虑过,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姐,你在说胡话吗?小姐。你再躺一会。”松儿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 “不。”她坐直身子,靠在床上:“我得回去。” “可是,小姐。去津州做什么?老爷已经解除婚约了。” 星蕊看着松儿好一会儿,好像刚想明白这件事一样。爹爹已经解除婚约了,她已经没有去津州的理由了,更没有去津州的必要了。可是,和荣蔍告别前极力掩饰的焦虑声调,和荣淑被围困时惊恐的双眼仍然盘踞在她的脑海中。无论她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他们、还有他们都牢牢地占据着她的心灵,寄生在她的心房随着她的呼吸上下颤动,隐隐作痛。 没几日。 两人去街市,走出两条街,只听从背后传来一声大喊:“松儿。”两人猛转过身,一张大脸蛋子迎上来,咧嘴一笑:“嘻嘻。” 两人一看吓白了脸,倒不是这人长相丑陋,而是一同瞅见不远处缓缓步来的男子:艾勇粟。 大脸蛋子小碎步走到勇粟身边,谄媚道:“少爷,还是你眼力好。果真是安小姐和松儿。嘿嘿 嘿。” 艾勇粟双手交叉在背后,微笑着踱步上来,略带得意道:“她总是喜欢逃学出来晃悠,不知道被 安老爷教训几回了,可有什么用呢?”他围着星蕊转了半圈,暗自好笑这一次溜号被他撞见:“是不是啊?” “是......是。”星蕊按按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定了定神,装出一副逃学被抓住把柄的样子:“是爹爹又让我咬文嚼字,你知道的,我看着那些就头疼。” 她面对他做了个鬼脸,伸出三根手指,顽皮地笑道:“我哪像你一个脑袋顶三个用。我可没心思背那些。” “你呀!”他轻轻地推推她的额头,摇头道:“给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星蕊咧开嘴笑道:“是啊,谁能比得上花容月貌、艳绝五岳、名扬天下的玉面情郎,齐州大才子艾勇粟啊!”哈哈。 “艳绝五岳,玉面情郎,你......。”勇粟小跑着 分卷阅读2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去追逐早已逃远了的安星蕊。 四人说说笑笑,走着走着,快到齐州与津州的交界处。星蕊瞥了瞥形同虚设的城门,心里掂量着要不要告诉艾勇粟。他会同意她去吗?若是他执意不同意她去,怎么办?回到安府,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他会放任她,再度去冒险吗?他,不会。他不会让她离开。不能告诉他。 她打定主意。低头思考着,得想个法子支开他们。 “你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带我们来这里吗?”星蕊柔声道。 “记得。”艾勇粟点头。 “小时候,这里没有城门,没有房屋,遍地的花草树木。我们在花草中奔跑,还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青草味。”星蕊沉溺在满满的甜蜜中,露出一丝微笑。 “蕊儿。”艾勇粟回想起童年,情不自禁地牵起星蕊的手。 “娘说,长大了,让我们一起来这里......。”她晃晃他们的手,娇嗔道。 “嗯。一起......。”勇粟惭愧地低下头,不一会儿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星蕊说道:“蕊儿,我知道......我知道会委屈了你。可是......我可以去求爹爹,求爹爹给我添一房侧室。只是......只是......怕......。”怕你不愿意。他心里想着,没敢说出口。他羞恼着低头,怕看见星蕊愤恨的表情,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做偏房的。即使他们青梅竹马。即使他知道她爱他、恨他、恼他、怨他。她便更不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子,一点也不像她的娘亲。他认识的安夫人温婉贤淑,从不大声说话,从不动怒,安静的像一颗饱经风霜的株草。 可是她没有愤恨,她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懊悔与怜爱。她知道,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不会狠心抛下她,学富五车的齐州大才子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选择。读书、功名又有何用?他和她一样难过、痛苦,和她一样无力抵抗,无力摆脱命运的枷锁。 她伸出右手,轻柔地抚触他的手臂。“我们只带了些糕饼,都吃腻了,你去买点好吃的给我吃吧!”冲他摆了个渴求的鬼脸,就像小时候向他撒娇一样。 “你这包袱里藏了这么多好吃的,不肯拿出来,还让我去买?”他转阴为晴,乐得被她指使道:“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好。快点啊!”星蕊点头笑道,望着他走去的背影。 大脸蛋子跟着艾勇粟去街边买好吃好玩的去了。片刻后,回到原处,星蕊与松儿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暗想又被她们耍着玩了。悻悻然往回走,一个时辰后,看见安叔带了几个随从焦急慌张地四处询问。打听后才知,星蕊留了亲笔信藏在梳妆盒里,她和松儿换了男装,从侧门跑出去,说是要回津州。安叔出门找寻,这才碰上了艾勇粟。 ☆、神骏黑风 艾勇粟恍然大悟,小时候安夫人也常带着包袱领着他们来此地玩耍,他以为星蕊思念娘亲,故地重游。没成想是穿过了城门,跑去津州地界了。她一身伤痕回来,难道要把一切都留在津州吗?她还能回来吗?津州。和荣蔍,那个俊朗的和荣蔍是她深深的牵挂吗?他想不明白,和荣蔍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安叔,我一个时辰前见过蕊儿,她应该出了城了。我和你一起去找。”艾勇粟自告奋勇,他不能再让蕊儿去津州送死。 安叔与艾勇粟回府牵了马,带了两个随从,匆匆出城。 安星蕊与松儿第一次独自出门,没人带路,没有马车,一路打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哪知偏离了正道,走上了偏僻的乡野小道,竟不自知。正值一天阳光最好的时刻,野外别有一番风景,阳光明媚,花鸟鱼虫,好不艳丽。 越往前走,路越难走。草地变成了泥地,偶尔有三两个稀疏的行人路过,也是瘦骨嶙峋、饥肠辘辘的模样。她们迷失了方向,想顺着小道通往大路,却越来越往乡野丛林走去。她们坐在略显干净的泥地上,拿出糕饼吃起来。 赶路的行人露出一副许久未见到食物的表情,瞪大双眼,有的拄着枯枝,有的晃晃悠悠地挪过步子,伸手抢夺她们口中的食物。一见到食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乡民,红血丝爆满双眼,伸出枯柴的手死命地争抢。星蕊和松儿被围困在中间,包袱被乡民扯开了,几件女装和剩余的糕饼散落下来。有人企图扯下她身上的佩饰,抓她的发髻,七、八人一伙想将食物和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们恐慌地大叫,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穷凶恶煞的难民抢劫,性命堪忧。未到津州,人已远去。 正当一个难民抓着星蕊的头往石头上撞去时,一匹雄壮的黑马冲撞过来,两只前蹄踏在难民的背脊上,那人疼痛难当,倒向一边,双手往背上按压着,好减轻马蹄践踏的伤痛。只见星蕊从那人手中滚落下来,脸颊擦过尖利的石头边缘,留下一条红红的血痕。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四个穿着讲究的青年壮士,用强壮的身体阻隔暴民,将星蕊和松儿从人群中剥离开,扶到一边的泥地上。四个壮汉,一匹马立在跟前,难民 分卷阅读2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们不敢再向前靠近半步。 她们虎口脱险,惊魂不定,一会儿摸摸散乱的头发,一会儿拉拉凌乱的衣服,一会儿擦干眼角的泪痕。惊恐的双眼盯着被壮士挡远了的难民,生怕他们折返回来。 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抬手正准备摸脸上的伤痕,手腕瞬间抬起,被一双大手制止:“别碰。” 仰头见一青年男子,高大魁梧,紧身的青紫长袍,宽大的镂空腰封,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眸射着精光。硬朗的脸部线条,却掩盖不了他眼中的柔情。 “别抓,会留下疤痕。”他边说边俯下身子,另一只手拢了拢星蕊耳畔的发梢,仔细地查看脸颊上留下的伤痕。 星蕊挣扎着摆脱他的控制,往松儿的身边靠拢,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害怕他们也像难民一样对待她们。四壮士见她们并无大碍,难民也陆续离开,便起身继续赶路。 他们牵着黑马,走出十来步,星蕊赶上去冲着青紫长袍男子说道:“谢谢,谢谢你们。”却也不敢离他们太近。 长袍男子见她已然镇定的神态,稍作整理过的衣服,朝她咧嘴一笑:“你该谢它。”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黑马:“它突然脱了缰绳,冲了过来,拉也拉不住。我们才看见......你们。” 星蕊走到黑马身侧,注视着它的眼睛。好一匹骏马,通体黝黑,体格健硕,线条优美,周身上下瞧不出一丝赘肉,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亮黑的油光,与它的主人一般透着一股神俊的英气。 她拉了拉它的缰绳,靠近它一步,踮起脚贴近它耳朵小声说:“谢谢你。”马儿像听懂她的话似的,仰头对天一声长啸。她瞪大双眼,一声惊呼“啊!”,拉着缰绳的手被顺带着抬得老高。才意识到马儿在与她对话。 第一次和马接触,原来它们这么有灵性。她对这匹黑马,顿生好感。因为它长相俊美,也因为它救她于危难。 松儿搀扶着星蕊,跟在他们四人和黑马身后慢慢走着,时不时地向身后张望,害怕难民再度出现围攻她们。此刻她们除了身上这一身破烂的衣服外,已经一无所有了。 长袍男子看出了她们的窘境,停下脚步等她们走近,问道:“你们去哪里?” 星蕊和松儿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男子见她们不答,自言自语道:“我们正打算途径津州,去青州。” “我们去......去津州。”星蕊听他直言不讳,放下戒备道。 “我们初来乍到,对津州也不熟悉。它与你有缘,不如一路同行如何?路上也好有个伴。”他仿佛猜到她们的难处,又道:“出门在外,不论男女,只因有缘相识。” 星蕊听他说的有理,何况去津州还有一夜的路程。她们两个女子在这荒野,如何度过漫漫长夜。有人相伴,也好多份安稳。 傍晚,一行人停驻在被洪水冲刷过的泥地上,所见之处哀鸿满路,树木横斜地躺倒在湿泥地上,残断的树枝斜插在泥里,一不小心就刺进脚掌,走起路来要格外留神。天色已暗淡下来,他们找来干树枝,点起篝火。星蕊和松儿在隔几米远的地方坐下来,一人走到她们面前,半蹲下来:“给。”递过一块布帛。 接过布帛,打开一看,两张滚圆的大饼。面面相觑,松儿道:“小姐,她是女的。” “嗯?”星蕊忽闪着眼睛疑惑。 “她的耳洞,很大一个。”松儿一只手拿着大饼,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做着圆圈状比划着。 只见那人已走回篝火旁,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果然。只有女子才有的笑容。不多时,那人又走到跟前,在星蕊身边坐下,手里端着一只极小的扁平状锡制盒子。盒子里一层薄薄的乳白色膏体,她将一根手指在膏体上沾了沾,朝星蕊脸颊的伤痕处抹去。星蕊本能地往后一缩,躲过她的手指,惊恐地盯着她伸出的那根手指。那人嘴角一扬,浅笑道:“药。药。” 星蕊见她并无恶意,这才将脸凑上去,任由她涂抹。 夜来的很快,夜风携着烟灰,夹带着他们的说话声,裹挟着他们的嬉笑声朝星蕊滚滚涌来。她安然地合上沉重的眼皮,怀着白日里惴惴不安的狂乱心跳,忐忑地进入梦乡。梦里,她紧紧搂抱着黑马的脖颈朝遥远的南方狂奔而去。 将就了一夜,她们始终不曾放下戒备,你眯一会儿,我睡一会儿,互相依偎,轮流着守护对方。待次日晨光初现,才安下心来,眼前的四个人是可以结伴的路人,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妖女重现 黑马在晨光中昂首站立着,时不时摇摇柔顺的马尾。 她走到长袍男子身边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它叫黑风。”他骄傲地拍拍黑马。 “黑风?像风一样快。”她喃喃道:“好名字。” “它快跑起来,别人看不见它的模样,只能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待它跑近了,想看清楚也不能,又像风一样飘过去了。”他描述着黑风奔跑时的情景,很有点赞叹的味道。“所 分卷阅读2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以,我们都叫它黑风。” “这么神奇?为什么不叫黑旋风?”星蕊不置可否道。 哈哈。“黑旋风?它可不会打转。”他大声笑道。“不过它的脾气倒像旋风,把它惹恼了,你想抓它可抓不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哈哈哈。”这次轮到星蕊乐了:“马儿也有脾气!” “马儿当然有脾气。”他觉得她少见多怪:“何况它还不是一般的马。” “不一般?怎么个不一般法?”星蕊好奇地问。 “你仔细看看它。”他指点她:“全身黝黑,唯独耳朵里的毛是白色的,听觉比一般的马好。它速度惊人,听力超群,所以昨儿个,才会发现你们。” “果然是匹好马!”被他这么一说,她好像有点喜欢黑风了。作为一匹良驹,也是值得人们为它欣赏,值得为它骄傲的。 “你从哪儿来的?”星蕊好奇地打听。 “嗯......。”沉思着犹豫片刻道:“我吗?我从天边来。” “天边?”哈哈。她望着天空,指了指发着金色光芒的太阳,“你从太阳上来的?” 哈哈哈哈。“是!你真聪明。你怎么看出来的?”他顺着她打趣道。 星蕊骄傲地仰着头,故意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遍道“看看你们几个......如果不是在阳光普照,雨水充足,美食遍地的地方,怎么能长成像你们这样......。”她正想脱口而出说五大三粗,孔武有力,肥头大耳等戏谑话。转念一想,不久前他们成了她的救命恩人。怎么也不能这么不见外,把他们当老熟人般调戏。眼珠一转,改口道:“呃......,高大魁梧,英俊洒脱。呃......,长手长脚,浑身是肉。”她偏过头,微微抿了抿嘴偷笑。她想来想去,怎么竟和猪有关系。昨儿个没吃肉的缘故吧。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道:“长手长脚,浑身是肉?”哈哈。“好,好,就是受不了你们南国人文绉绉的。” “南国人?你们不是南国人?” 他面带微笑摇摇头,指指太阳:“我们从太阳上来。” 太阳?她扭头注视他,他不愿意说他们来自哪里,我又何必过问。 下午到了津州,便要离他们而去了。太阳?难道是太阳之神?太阳之神长什么样?赤膊上身,粗布长裤,腰里系着白布腰带,左手拿着一根细木棍子,右手插在肥肉满满的大粗腰里。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太阳神吧。啊哈哈哈哈。她自顾自笑嘎嘎地快走几步,全然忘了,旁边有个太阳神正看着她痴傻的模样。 一路欢声笑语,路途便觉得不再艰难。 下午便来到津州府地,来到那条让她经历从生到死的道路,现在她又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这条通往和府大院的必经之路上。可是与第一次来时不同,今日的这条被百姓称为津州福道的路道旁,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不清的难民,饿殍如蚁,成堆成片地扎在碎石砖上。三五十步之内,零零散散开着的沿街店面空无一人。往日被踏破门槛的店家主人坐在大门口懒洋洋地招揽着客人。看见路过衣着整洁的人,便费尽心思,百般讨好地拉进店去,期待在门可罗雀的日子里开一回张。街边的乞丐,对过往旅人伸出手讨要食物。有些余力的难民一路拖拽行人,直到讨要到食物果腹为止。 星蕊一行人也不例外。更可怕的是,难民们一见黑风这样可以填饱肚子的活物个个眼放绿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也晃晃悠悠地凑上前来。一旁有人举起了原本拄着的棍子,有人拿出防身的刀子,有人攥着拳头,舔着嘴唇咽着口水,围将上来。 星蕊惶惶然瞥见“太阳神”的右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只待危急时刻到来。就连身着男装的女子也将手伸进了裤兜。四人圆睁双眼,临阵以待,像阵前行军打仗的武士等待着冲锋鼓的奏鸣一般。 突然,一人伸出一根食指,迎面指着安星蕊,目瞪口呆地僵立在原地。半天回过神来,结巴道:“她......她......。”周围的人都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是妖女。”终于从喉间吐出一句话。 “妖女?”“她是妖女?”“妖女回来了。”难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加快脚步,凑上前来。一窝蜂地围将上来。“妖女,打死她。”“妖女回来了。”“快打死她。”难民们似乎忘记了争抢食物,发了疯似地逼近安星蕊。星蕊看着这群饿疯了的人群,害怕地躲向“太阳神”的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背后的衣服瑟瑟发抖。 不久前,就在又踏上津州土地的不久前,她是怎样死里逃生,熬过病痛的日日夜夜,依然清晰如昨日。妖女的名号,就像烙印一样镌刻在她的额头,镌刻在每个受难的津州百姓心里。只要她活着,哪怕不在津州,津州的百姓也将永远记住她的容颜,记住她是一个引起霍乱的妖女。 难民们近在咫尺,眼看着“太阳神”即将拔出他的匕首。突然,有一个年长的老婆婆跪了下来,呼喊道:“河母啊!”她拉着身边的小男孩,将他摁倒在地上,疾呼:“她不是妖女,她是河母啊!”她 分卷阅读2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嘶声裂肺地嚷道:“她是河母!快跪下。大家快跪下。” 煞那间,像她一般年纪的老人连同他们的子女都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有人问她缘由,她擦着泪哭喊道:“妖女会被河神收去,活着的都是来救苦救难的河母啊!”喘了喘气又道:“大家快跪下,求河母救救我们吧。求河母救救我们。”她的话就像变戏法一样,周围的人一改凶煞的神情,一脸崇敬地跪倒在地,怕晚一步河母怪罪下来,不再施救。 “太阳神”们见此情景,一脸茫然地看看星蕊,再看看地上倒蒜似地磕头的百姓。旋即放松了防备,可按在武器上的手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仍然警惕着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 他们都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或者等她做些什么。星蕊自己都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开津州时,她是万人唾弃想除之而后快的妖女。即便是刚才,也是如此。 可为何一眨眼间,她又成了万人敬仰,救苦救难的河母?妖女便是妖女。河母便是河母。妖女怎么能变成河母呢?大脚的女人是妖女。她大病一场,回来依然是大脚,怎么竟是河母了?难道河母也是大脚吗?难道河母竟能转化为妖女?难道河母和妖女竟是同一个人? ☆、重返和府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之时,街角蹿出十几个人,个个满面焦急地冲进人群,欺进他们身侧。星蕊吓得一把抓住“太阳神”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接连的变故,使她变得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冲在前头的人扑向星蕊,却被挡在星蕊身前的“太阳神”推出几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只听那人大喊一声:“蕊儿。”星蕊一惊,回过神来,伸出头去瞧正从地上爬起的人。嘿!那人不是艾勇粟嘛!一天不见,他灰头土脸,面无人色,弯腰曲背,像老了几岁的样子。 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他刚爬起来,质问道:“我怎么在这?你......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怎么在这?”顾不得找推他的男人理论,一心想着一日来让他担惊受怕的人儿。 “我......我......我就是在这儿,怎么了?”她心有愧疚却理直气壮地说。 那冲过来的十几个人也陆续围在他们身边。地上的百姓依然跪着,跪着看他们的好戏。 “嘿!你......。”艾勇粟被气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你骗我去给你买吃的,没头没脑地跑到这儿来做什么?你......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他咽了咽口水,将我说成了我们。 “我......。”星蕊不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环顾四周,安叔、和荣蔍、荣固、和叔都站在旁边擦着额上的汗。 你们怎么来了?她想问。转眼一看艾勇粟愤慨的脸,一个箭步转到和荣蔍的身前,双手拉着他的衣服,一抬脸说道:“我是来找他的。”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望向和荣蔍。和荣蔍像遭到晴天霹雳般低头看着她的脸。荣固与和叔难以置信地盯着和荣蔍,想通过他的反映,看出些什么所以然来。然而,和荣蔍哪里晓得她怎么会是来找他的。 “你找他?你找他干什么?”艾勇粟闹起脾气来,将这一天来的焦急与担忧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你找他,为什么骗我给你买吃的?你找他,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说清楚,留张不清不楚的字条?你找他,你找他,你为什么找他?”他连珠炮似地吐出一堆话,他一宿未眠,心力交瘁地找寻她,她却是来找和荣蔍的,气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为什么找他?”星蕊放开和荣蔍,走近艾勇粟,面对面地说起理来:“我为什么不能找他?我找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找他要询问你的意思吗?我找他要得到你的同意吗?我为什么不能找他?”她开始蛮不讲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害他担心,她就是不承认怎么了。更何况,她对艾勇粟从来都不需要讲理。 “你......。你蛮不讲理。”艾勇粟后退两步,和她理论从小就没有赢过。又说:“你不能找他!” 她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不能找他?你管得着吗?”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我管不着?好好好,我是管不着。可是......反正你不能找他。”他想了半天,整出这么一句。 星蕊见自己赢了一局,甩了个头,白眼都翻上天了。转身,绕过人群向前走去。 “艾?你去哪儿?”艾勇粟追上去。 “去和府啊。我来找他,当然是去和府。”星蕊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前迈去。“你等等,你等等我。”艾勇粟也不生气,褪下焦躁,一身轻松乐颠乐颠地跟在身后。 星蕊经过和荣蔍身边时,顿一顿,指向四位道:“他们救了我性命。” 和荣蔍见他们旁若无人般吵吵闹闹,很是有趣。一直在旁未曾打扰。初来时,见一人将艾勇粟推倒在地,早已使眼色知会和叔将他们四人围在中间,以防动起手来对星蕊不利。过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未见他们有 分卷阅读2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何动静。此刻才知他们竟是她的恩人,便对“太阳神”四人拱手作揖道:“津州适逢大灾,城内混乱,请各位到府上歇息如何?” “太阳神”环顾四周灾民,看了另外三人一眼,随即点点头:“叨扰。”便跟着和荣蔍一行同去和府做客。百姓们见星蕊走远,陆续互相搀扶着站立起来。 一行人聚在和府大堂。和荣蔍向四位问道:“不知各位如何称呼?” 男子道:“在下焦宁轲。他们是叶鸣曚,荆红梅和吴异。”分别指向其他三位依次介绍。 星蕊向荆红梅点点头,对她昨日的照顾以示感谢。她交代了昨日支开艾勇粟后,怎么会遇见他们,又是怎么脱险。这般那样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 和荣蔍见大伙儿面容憔悴,疲态尽显。安大小姐出走之事,个中细节也不便当着众人详谈。便吩咐和叔将各人安顿,星蕊与艾勇粟等人住进和府的客房。焦宁轲一行住进和府后的别院中,先前星蕊的住处。 勇粟坐在星蕊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相,忿忿不平地说:“知道饿了?看你下次还跑不跑了?” “下次还跑。”不顾满嘴饭菜嘟囔着。 松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安叔在一旁只是摇头。 “安叔你们快去吃饭,不用伺候我。”星蕊举着筷子,戳戳勇粟,嚼了两口菜道:“有他在这陪我。你们快下去吃饭。” 艾勇粟对着他们两挥挥手道:“你们去吧。”安叔点点头,应了一声,带着松儿往厨房去了。 “你说说,你这么急着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勇粟搞不明白她出走津州的原因。 “好吃。”她鼓满腮帮子,嘟囔道:“你多吃点,在齐州可吃不着。” 勇粟明知她顾左右而言他,顺着她意地吃了几口饭菜,便放下碗筷凝视着她。 星蕊似屏蔽了一切干扰般,大快朵颐。少顷,经受不住勇粟灼烈的眼神,脸庞像炙热的炭火般殷红起来。 侧转过身,继续将饭菜送入口中。不一会儿,吧唧吧唧嘴,老大不情愿地说道:“你不吃饭,看我做什么?” 勇粟收回炽热的眼神,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不愿意回安府吗?” 星蕊听他言辞诚恳,这才放下筷子,抹抹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勇粟看着她淡然的表情,想从她一片茫然的神色中读出些什么,可怎么也瞧不出她的心思。便道:“你这般突然地离家出走,大家都很担心你,昨日里和府上下折腾了一夜,更别说安府了。”见她面露愧色,正是让她警醒的最好时刻,又道:“你刚伤重痊愈,没来由的往津州跑,万一这次再出什么事,你让和老爷怎么面对你爹爹?” “噼啪”一串泪滴滚落下来。星蕊一路走来,提心吊胆,昨夜更是半眠半醒地挨了一宿。心内百感交集,早已了然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造成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害怕、紧张,在情势危急时刻,都已麻木。而此时,在安静的和府,在勇粟身边,全然卸下了防备。心里揪着的团锁,瞬间解开,趴下身子,伏在桌上哭泣起来。 艾勇粟担忧了两日,见她平安归来,已喜不自禁。怕她日后也像今日这般鲁莽冲动,才出言提醒。可一见她泪水滚落,心下一软,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回来就好了。” 擦干眼泪,耳边飘来他温柔的话语,不再是责备和焦虑。有的只是关切和温馨,仿佛只要他在身边,一切危险和不安都能被彻底抚平,带来幸福和安详。仿佛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放下一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迷迷糊糊间,似听见他说:“蕊儿,爹爹答应我可以添一房侧室,我原想着......可我不愿你受任何委屈。”她的头埋在手臂间,拳头攥得更紧了,紧咬着嘴唇,告诉自己不能在这时失声痛哭。他不愿她做二房,她又何尝愿意与人共侍一夫,她希望他只属于她一个人。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两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可是梦醒时分,他终究还是她人夫,终究无处诉衷肠。奈何一片相思苦,何处寄愁思。人在眼前,如在天边,看似触手可及,却又何处寻觅。 ☆、虚实之间 次日一早,艾勇粟便向和荣蔍与星蕊告辞。安叔在劝说小姐无果后,决定与艾少爷一同回齐州复命。艾勇粟与安叔一行人,骑着马慢慢地远离和府。和荣蔍在和府大门前目送他们离去,只见她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艾勇粟时不时回过马来,像是在期待她会朝他狂奔而来。可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他们策马跑远,她快跑追上几步,瞬间转身狂奔,冲入和府大院之中。 “嗙”的一声,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里,被稳稳地扶住身子,抬眼间见到“太阳神”。揉揉模糊的双眼,待看清周遭,疑惑道:“咦?”不知不觉,竟一口气跑来了别院。 住了一夜和府客房,还是这冷清雅致的别院更觉亲切。初来乍到,偷偷在泥土里洒下的花种,在角落静悄悄地绽放着。她走过去,蹲下身子,盯着火红如烛 分卷阅读3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明艳如阳的美人蕉,破涕为笑。几个月前在此院中亲手播种,自离了和府,未曾想过还能见到它盛放。和老爷竟然未叫人除去,倒似有花匠维护过一般,不免心下暗喜。 “寒舍简陋,兄台多担待。”和荣蔍的声音响起,也不知何时进了此地。 “和老爷,快别这么说。”焦宁轲忙道:“相识一场,称在下宁轲便是。” “在下荣蔍。”和荣蔍随性道。 “荣蔍兄,此院虽偏处一隅,却清幽典雅,不被打扰,实是安心逸养之地。”焦宁轲满意地微笑道:“在热闹的津州城有这么一片清净之处,实在难得。” 安星蕊因初来时,被和荣蔍冷落于此,一直耿耿于怀。现下听焦宁轲一番解读,竟是他和荣蔍将这块宝地给她静心养神。她却误以为......。她站起身,一脸疑惑与感激地看向和荣蔍。 和荣蔍边向焦宁轲解释院落的由来,边从她身前走过。像往常一样,无视她的存在。她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听他说着别院独具匠心的设计。 此时,一人从房内走出,在她肩膀拍了一下。她转身看去,一个大眼女子抓着胸前的两根辫子,站在跟前冲着她笑。“嘿嘿。” 星蕊犹豫片刻,睁大双眼,大叫一声:“红梅。” 正是那日,女扮男装的女子荆红梅。 “哇。”她上下打量她一番,夸赞道:“一日不见,竟活脱脱变成个大美人儿。” 红梅笑盈盈地在她眼前转了一圈,乐道:“什么变呀,本来就是。”她伸手刮了下星蕊昨日受伤的小脸道:“你不也是,俊美如花的公子哥。” 焦宁轲笑道:“红梅,不可胡闹。” 红梅嘻笑着步至焦宁轲身后。星蕊摸着脸蛋,凝视着红梅的笑容,挪不开眼睛。她的笑容好似比盛放的凤尾花更大方迷人。 和荣蔍见安星蕊杵在原地,摸着小脸注视着红梅的憨傻样,真真像个酒肉满肠的纨绔子弟碰见妖娆的舞娘,更似见着活蹦乱跳鱼儿的猫一样,垂涎欲滴。不自禁地扯动嘴角。 “焦兄远道而来,小弟在府中设一杯薄酒,请各位英雄赴宴。”荣蔍道。 “荣蔍兄,客气了。请......。” 一行人在和府堂中坐定。荣蔍举起面前的酒杯,环顾一周道:“各位英雄行侠仗义,路过津州,来到和府,和某荣幸之至。”他双手举杯,拱一拱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焦宁轲端起酒杯道:“我四人一路而来,风餐露宿,不知津州遭此天灾,正愁无处可去,幸得荣蔍兄毫不见外,收留于此。来,敬兄台!”他话一出口,荆红梅、叶鸣曚、吴异纷纷举起酒杯,与他一起一干而净。荣蔍见状,随了一杯。 “不知焦兄,此行要往何处去?”荣蔍寒暄道。 “我们从西边来,乡下地方,没见过世面。原想找个都府学点本事,好回家乡谋个营生。倒也没有要去何处的打算。”焦宁轲吃了一口菜,继续道:“走了两个月,见过不少手艺,没有合适咱哥几个的活计。想起曾听老乡说过青州繁荣富庶、风景如画,便一路往青州走着。” 荣蔍听后,点点头道:“青州平朗开阔,气候舒适,民风淳朴,文人墨客偏安之地,生活很是安逸。津州固然繁华不输于青州,却少了份恬淡悠然。青州确是个好地方。” 叶鸣曚不以为然道:“和老爷何必自谦。津州四通八达,海纳百川,物产丰饶,贸易通顺。虽比不上青州的书生气,却豪放豁达,收人之长,容人之短,大有点侠义之气。让我们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人,偏爱不已。” 荣蔍听他这么一说,好似去过青州,便问道:“噢?叶兄,可是去过青州?” 叶鸣曚笑道:“青州文人聚集,墨气升腾,平民百姓亦是饱读诗书,藏龙卧虎,读书人无不向往之。” 荣蔍道:“叶兄所言甚是,和某也一直心向往之。青州距津州几日的路途,可事务缠身,始终未临其境。” 叶鸣曚大笑道:“和兄如亲闻那般浓厚的书香之气,怕是要丢下和府老小,不忍离去了。” 荣蔍敬了一杯道:“虽是初遇,叶兄却深知我心,小弟佩服。”又抬手向吴异敬了一杯。 一旁的荆红梅看不下去了,略带气愤地道:“和兄,怎么不敬我啊?是瞧不起小妹的意思吗?” 荣蔍原本见她是一女子,于礼数不该向她劝酒。何况男子喝酒,女子不便插嘴。听她如此说,颇有些豪女本色,不介意男女有别。焦兄等亦未出言阻止,想来是见惯了这般情景。便也敬她一敬,正倒酒时,只见安星蕊站起身来道:“我敬你。”仰头便把一杯酒灌了下去,将酒杯放回到焦宁轲面前。 荆红梅笑着,二话不说将一杯酒吞下去。荣蔍楞了楞,放下酒壶。 安星蕊一杯下肚,只觉一股岩浆从喉头涌到肚肠,在体内一阵翻滚。瞬间一激灵,热血冲头,举起酒壶,倒满焦宁轲的酒杯,捧起酒杯道:“焦大哥,星蕊得幸有各位相救,免于一难。今日能在此喝酒,皆拜各位所赐。星蕊在此 分卷阅读3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谢过。”又一杯下肚,不似先前那杯灼热难忍,却也似热流浇灌,暖意融融,头晕目眩,旋即坐下。 荆红梅见多了娇滴滴的女子,初见星蕊,觉她也是温温糯糯,软弱可欺。此刻,她大口饮酒,豪气尽显,颇有些惊喜,拿起酒壶,倒满一大碗,笑意盈盈道:“安小姐好酒量,红梅陪你尽兴,干了。”一大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将下去。 和荣蔍一惊,诧异地望向和叔。再看焦宁轲倒似没事人儿一样,嚼着饭菜,自顾自吃着。叶鸣曚和吴异也只在一旁瞅着红梅笑,毫不担心她会喝醉似的。 安星蕊可吃惊不小,红梅竟然在众多男子面前,大碗喝酒而不被阻拦。她安星蕊同是女子,却是生平第一次喝酒,还是谢恩酒。除此之外,她是决计不敢喝酒,更不敢当着男人的面大口喝酒。两杯下肚,浑身滚热,第一次饮酒,只觉得酒味苦涩,却回味无穷。她红梅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她为何不能,于是夺过焦宁轲手中的酒杯,往嘴里一送,满脸通红,摇头晃脑嘻笑道:“难喝,真难喝。” 松儿见小姐第一次喝酒,就蒙头三杯,在一旁急道:“小姐,你少喝点。”哪知星蕊一手强拉过松儿道:“这几位救了你的性命,你也敬他们一敬。”将酒杯送到松儿嘴边:“来,你也敬一杯。”松儿打小和小姐一起,从没碰过酒,却也见安府下人们喝酒解闷的。眼前坐着前日里救她性命的恩人们,半醉的小姐强塞着酒水到她嘴边,不便拒绝,一股脑儿的喝了下去了。顿时心口灼烧,强忍着跑到堂外,“哇”的一声吐将出来。星蕊醉笑着摇摇手道:“退下。” 她对焦宁轲等人一一谢过。荆红梅见她有趣,玩笑道:“你光顾着谢我们,最重要的一个却漏了!” 星蕊疑道:“噢?是谁?” 红梅挑眉道:“黑风啊!按说是它救了你。” “啊!黑风,怎么把它给忘了。”她双手摸摸红烫的脸颊,缓缓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踱出厅堂,嘴里喃喃道:“我得谢谢它。” 众人瞧她几杯酒下去,依然神智清楚,不倒不吐,却不知她是第一次喝酒,只道她酒量不错,便没有派人跟着照看。 两杯酒功夫,吴异对焦宁轲道:“大哥,酒喝多了,我得去趟茅厕。” 焦宁轲点点头道:“嗯。去吧。” 安星蕊刚喝时只觉辛辣,几杯过后味觉不再灵敏,灼热的感觉渐渐麻木。一出来走动,血液流畅,酒意满身。脚下似踩着成百上千朵棉花,左手扶着墙,右手撑着柱子,酒劲上头,只觉天旋地转。大口大口的呼着气,酒气弥荡在湿润的空气中,飘散开去。她步履蹒跚,轻摇漫步地走到马厩前,黑风早已听出她的脚步声,探头出厩门,“咈咈”得出着气。 星蕊隐约瞧见眼前一团大黑影,两只大圆球忽闪着精光。她伸手想去抱它,可是酒醉迷离,黑风似在眼前,却在一米开外。她双手扑了个空,脚步本不安稳,前倾之势又猛,一眨眼便要倒将下地,摔个鼻青脸肿。一秒钟后,她的脸颊贴在温暖的胸膛之中,好似冬日里捂暖了的柔软床铺。胸膛中“突突突”的心跳声依稀可辨,像儿时屋外水漏的计时声,使人安稳踏实。夏夜微风拂起,酒气蒸发,惊起丝丝凉意,倒下时伸出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抱着眼前的人儿。她微眯着双眼,迷糊而胀痛的脑袋蹭着他坚实的胸膛,呢喃道:“勇粟,你来救我。你终于来救我了。” 一晃神间,他抢步奔走,在她快要倒地前一秒,将她托起拉入怀中。女子的温软环萦于胸,他酒量虽小却不至于酒醉,正想脱手扶她站稳之际,她双手一紧喃喃自语,兀自唤着“勇粟,勇粟。”一股淡淡的花香自她的发间传来,柔柔的发丝磨的他胸口阵阵发痒。软懦的身躯依靠着他,像个哭泣的幼儿般急需寻求他的安抚。他心想着快推开她,让人瞧见要怎么解释才好。可是双手却情不自禁地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拉的更近了些。醇香的酒味伴随女子的香气,在微潮的夏日夜晚,沁人心脾,惹人沉醉。 “安小姐,你摔疼了没?”和叔焦急的话语突来。 吴异惊醒,放开双手,扶着安星蕊稳稳站着。和叔瞥见吴异一脸尴尬,想来是为刚才的情状窘迫不已。他想接过安小姐,可他是下人,不便伸手,只得向吴异道:“吴兄弟,谢谢你刚刚拉了小姐一把。不然她要是摔坏了,老爷还不知怎么责怪小的们。” 安星蕊正自昏昏沉沉,迷迷叨叨,刚才一阵阵温暖涌上心头,突然冷意袭袭,浑然朝着先前的暖源倚靠过去,仍自闭着眼言语:“勇粟,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吴异推也不是,抱也不是,红着脸尴尬的朝和叔咧嘴一笑。眼看小姐醉了九成,不能自行走动。和叔年迈,自知抱不动沉醉的小姐,马厩也没人搭把手,便恳求道:“小姐醉的不轻,可否请吴兄弟帮忙和我一同将小姐送回房去。”吴异知道这般情境被人见到必然惹来非议,对小姐对自己都是大大不利。现下由和叔陪同,便可减少下人们的猜疑。只得快快将人送回房去。 那时,和叔见安小姐只身迷醉而去,吴兄弟又迟迟不归,和府下人们老实本分,可这几 分卷阅读3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个毕竟是外人,难保不出什么岔子。便以传菜之名出的堂来,循着他们的脚步来到马厩。但见小姐脚步趔趄,快要倒下。在黑风旁守护多时的吴异一个箭步蹿出来,小姐才没摔得个嘴吭泥。这吴兄弟喝了酒,也是位正人君子,对小姐未有半分觊觎之举。可瞧着这两人紧紧搂着没有分开的意思,心里怪别扭的,这才出的声来。 待二人将星蕊送回屋里,屋中空无一人,丫头们有的在堂中伺候,有的下工歇息了。吴异将星蕊稳稳地放在榻上,星蕊早已甜甜地进入梦乡。潮红的脸上挂着丝丝笑意。吴异低头看了一眼,心想她是否正梦见自己躺在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勇粟怀中。那个白日里策马离去的艾少爷,那个他被错认的翩翩少年。何时、何时能有一位这般痴情的女子对我。 次日,他们向荣蔍询问去青州的路程。荣固从堂外进来,荣蔍一心挂记着生意上的事,客人在前不好发问,只道:“一切可安妥?” 荣固知此时不便说话,只点点头,随后略带疑惑道:“哥,门口跪着十几个乡民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荣蔍疑道:“跪着乡民?”荣固答:“是啊!十几个呢。全跪着。” “和叔?”荣蔍转头询问和叔。和叔的儿子和路答道:“老爷,爹被衙门徐大人喊去了。艾!您瞧,回来了。” 只见和叔一溜小跑,跑近荣蔍身侧,急道:“老爷......老爷,那个徐大人让小的传话,请您去一趟。” 荣蔍瞥见和叔额头渗汗,暗暗心惊。和叔一向做事稳妥,处变不惊,去衙门听个话,怎么满脸惶恐的神色。想稳稳他的情绪,慢条斯理道:“好,稍后便去。正有一事问你,前门跪着许多人吗?” 和叔知隐瞒不住,抬头正色道:“是,是跪着许多。他们说......”他瞅瞅旁人,低头犹豫片刻又道:“说是跪请河母搭救。” 荣蔍、荣固及焦宁轲等人仍一脸茫然,不得要领。荣蔍问道:“河母?什么河母?” 和叔搓搓手,忐忑不安地看看众人,面向荣蔍小声道:“安小姐。” 刹那间,荣蔍微微一怔,瞪大双眼,面色煞白。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仿佛‘安小姐’三个字代表了一切。其他人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面面相觑,想从对方那儿得到点讯息。 荣固奇问:“安小姐怎么了?” 和叔知晓荣蔍已会意,接着说道:“徐大人正是为此事犯愁,找老爷去商议。” 荣蔍挺了挺胸,站的笔直。沉思片刻,吩咐和路道:“快去备份礼,准备去县衙。”和路应了声,下去忙碌。 向众人作揖:“在下有要事出门,让小弟为各位详说。”转身吩咐荣固:“你照看着众位兄台,嘱咐下人们没有急事不得外出。还有安小姐......请她留在府中,不可随意出门。和叔,随我再走一趟。”不等荣固答应,携着和叔匆匆出门,往津州县衙赶去。 ☆、津州县衙 安星蕊来和府不久,徐大人方才从符离调任津州,接掌津州事务。水患频频,安小姐九死一生,荣蔍周转不开,顾不得来衙门拜访大人。想等一切安顿妥当再行拜访,可这一等,等来了大人的召唤,已落下风,也不知此行是吉是凶。 灰蒙蒙的天空,万里无云。庄严森隆的县衙门前,围着一圈木栅栏,檐下挂着一块木板,板上四个鎏金大字“津州县衙”。门侧一副带木檐的鼓架,架着一只略显破旧的大红鼓。 走进县衙,从东侧边门引入,绕过正堂来到后院。徐大人正负手伫立在棕色雕花大水缸前。 荣蔍俯身作揖道:“小人和荣蔍参见徐大人。” “免礼免礼。”徐大人忙转过身,暖声道:“和府和老爷,久仰大名啊!” “大人见笑了。” “艾,津州和府盛名在外,早年在符离就有耳闻。我来津州这几个月,一直也不得空。今日得见,传言果然不虚。”徐大人和颜悦色道:“津州有和府这样的大家,有你这样的乡绅,是津州之福啊!” “大人过誉了,小人不敢当。皇恩在上,和府深受县衙恩禄,往后还请大人多多赐福才是。”荣蔍谨小慎微的奉承着。 “来来来,你看我这鱼怎么样?”徐大人岔开话题。 大水缸里漂着几颗水草,十几尾锦鲤无精打采地游来晃去,和寻常人家养的并无异处,便道:“甚好。” 徐大人道:“好吗?” “好。福地寓居,群游相伴,清水连天,游龙似幻。” 徐大人摇摇头,抓了一把鱼食扔进水中,笑道:“你再看看。” 水中游曳的鱼儿,一拥而上,你争我赶,抢食洒下的鱼食。往日里闲来无事,去池塘走动,喂鱼逗鸟,也是常事。锦鲤欢移腾跃与自家的鱼儿并无两样,实在瞧不出有何不同。 荣蔍称赞道:“大人这些锦鲤姿态悠雅,漫步轻心,又狡慧行速,想必是百里挑一之选。”与官府打交道,奉承话自是不会错。 徐大人仰头 分卷阅读3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和老爷只道我养的是些鱼精了。”望一眼远方的天空,低头敛色道:“近来津州大水,津州城内灾民无数。你和府在津州地界,下至学步的孩童,上至耄耋老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和老爷是否愿意帮帮本府,帮帮津州百姓啊!” 和荣蔍迎上徐大人灼灼耀目,一瞬之间,似已被烈焰灼伤。忙低下头轻声道:“大人折煞小的了。大人吩咐便是。” 徐大人慢条斯理得说道:“你别看这些鲤鱼蹦的欢,已经有两日没有喂食了。今日如不喂养,怕是要互相撕咬了。城内尸横遍地,来不及殓葬的,斜躺在街角旮旯里。百姓日日煎熬颓丧,无物果腹,一旦疫情爆发,必将一发不可收。本县掌管一县事务,防洪不当,无法让百姓免于灾难,甚感焦虑啊!” 荣蔍立于一旁,静静地听着,掌心微微地渗出冷汗:“大人心系百姓,为津州殚精竭虑。和府理当协助大人,为津州出力。” “喔?”徐大人原以为荣蔍会推辞,事先准备了一大缸锦鲤,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通,就是想让他和府伸一把手。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还是小看了他:“你说说有什么法子?” “百姓受此灾难,流离失所。现下最紧要的便是安置灾民,减少死伤人数。为免横生灾祸,控制流民数量,安抚百姓心情,也是必要之举。这些想必大人也早已想到了。” 徐大人点头赞同道:“恩。本县已安排人手搭建安置之处,不日就能启用。只是安置之后......。” 荣蔍猜到他的隐忧:“人口众多,每日食粮乃重中之重。人不果腹,其乱自生。” “本县已上奏请粮,可等圣上批审,再由各州县筹粮调往津州,怕是也要月余。何况各州县的捐粮也是杯水车薪。待丰州粮仓调来存粮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津州街面怕是早就人畜无存了。”徐大人低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人所虑甚是。津州连年丰收,和府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往年也有些富溢。近日命府中人等简衣缩食,可供些粮食出来。” “喔?和老爷倒是很为本府思虑。”徐大人暗喜,不露声色忧心道:“你慷慨解囊也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听说津州乡绅团结和睦,生意兴旺,才使得津州一年好过一年。在这紧要关头,是否也该出出力啊!” 荣蔍听出他言下之意,忙道:“大人说的是。大人吩咐下去,津州各府院宅门承泽多年,必会尽力协助大人。” 徐大人缓缓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摆手道:“我来津州没几日,与各宅门来往不深。人敬我一分,也是囿于我这官位。” 荣蔍惶恐,想说些宽慰的话,被徐大人按下。 “你和府在津州经营多年,人脉深广,各处乡绅以你为表。若和府能集结各府院宅门倾囊相助,解百姓之危难,日后本县定当禀明圣听,以兹奖赏。” “大人,以和某之力,怕是......。” 徐大人打断他的话:“艾......本县会发布公文,开仓放粮,号召各位援助。和老爷只需替本县劝引乡绅出资出力,立为表率,平息民怨罢了。你和府在津州根深蒂固,这说几句话的事,也要与本县推辞吗?” 荣蔍眯一下眼睛,思虑半晌。知不便推辞,勉强应下:“是。荣蔍稍后便去安排。” “嗯,”徐大人又道:“听说你府上有个什么河母?” 荣蔍惊诧,徐大人虽调任不多时,却耳目遍地,不敢隐瞒道:“原是来府上做客的安小姐,也不知河母一说从何而来。” “可我怎么听说,百姓跪在府门前叩拜呢?想来你府上这位安小姐,比我这县老爷还神通广大。” 荣蔍吓得不轻,弯腰弓身作揖,忙替她撇清道:“大人,事源凑巧,安小姐被押祭河,乡亲们见她大难复还,才会误以为是河母。” “误以为......。你的意思是本县治下的百姓无知无识,都未开化?” “大人,小人不是......”荣蔍还未解释,就被打断话头。 “罢了罢了。”徐大人摆摆手:“开仓赈灾才是头等大事。你快去办吧。” “是。大人。荣蔍告退。”和荣蔍放轻脚步缓缓退出,等退到徐大人视线范围之外,方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在县衙外等候多时的和叔见和荣蔍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快步迎上去搀扶:“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快回府。” “艾。”和叔应道。 和荣固在书房里等着大哥回来。和荣蔍还未坐下,他便开口问起来:“哥,徐大人怎么样?是不是也像前几任县太爷一样对我们和府大大的夸赞了一番?” “夸赞?”荣蔍无奈道:“是夸赞了一番。” “这些大人哪,个个都图安逸。只要任上无大过,财银手中握。每换一任,唱的不都是这一出。”和荣固嘲讽道。 “要真是夸赞倒好了。”荣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和叔听出他话里有 分卷阅读3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话,忍不住问道:“老爷,这回是有其他的事吗?” “哦?什么事?”荣固好奇地看向大哥。 和荣蔍放下茶碗,点头道:“联络乡绅,望各府出资赈灾,协助徐大人安抚百姓,稳定民生。” “这不是小事一桩嘛。大哥,我们和府不是年年都出资兴学,扶助贫弱的嘛。”荣固得意道。 “这次可不一样。”荣蔍皱了一下眉头。 “这次怎么就不一样?”荣固毕竟年少,看不清世事。 和叔通达事理,逐渐理清头绪道:“老爷并非官府中人,只能以和府的名义联络各处乡绅,各个府上有没有能力资助是一回事,愿不愿资助是另一回事。若是各府愿意搭把手,也是不好驳老太爷和老爷您的面子。至于能帮得了多少,助得了多久也是各人出各力,不好强求的事。只是......。”和叔看了荣蔍一眼,不再往下说。 “只是什么?和叔,你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荣固在一旁着急道。 “只是这些相助的情分,日后要如何一一偿还才好。”荣蔍眼中显出一抹忧虑的神色。 “这......推回去便是了,让县老爷出面劝导乡绅不是更有效?”荣固想法子为荣蔍分忧。 “徐大人上任不久,各府上虽不会拂了他的意,却也不会倾尽全力。赈灾之事,不容刻缓。由我出面调和,等朝廷的赈灾钱粮到达之前,也许能为徐大人争的一时半刻。也好......也好分散了门前的那些灾民。” 和叔道:“老爷,门前的那些灾民整日里念叨着什么‘河母显形,灵通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灾民饿得有气无力,有的晕过去几次,可还是一遍遍地念着。” 荣蔍紧紧地皱着眉头,沉思不语。河母——这么沉重的名头,真要扣在她的头上吗? 荣固颇有些怪罪的意思:“啊?饿得晕过去。你怎么不给些吃的?哪有眼睁睁看着的。” 和叔不知如何解释,惭愧地低下头。 “你不要错怪和叔。和叔哪是见死不救的人。津州的灾民何止门前这些。今日给了一个馒头,明日就会涌来更多的人。和府再家大业大,也救不了全津州的灾民哪!” 荣固抱歉地投向和叔一眼。和叔心慰地点点头,老爷是明白他心思的。 “恐怕各乡绅也会有此顾虑。这可怎生是好。”自言自语道。 “老爷,要不要送安小姐回齐州?”和叔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荣蔍轻轻的摆手,淡淡道:“艾少爷离开那日,你也看到了。虽不知她离开齐州所为何事,如若不是无处可去,料想也不会来和府。何况,现在送她回去,不是更显得‘河母’真有其事了嘛。” “焦兄弟他们,安顿好了吗?”他转向荣固问道。 “已经将前往青州的路线告知他们。不知他们何时动身。” “好,他们在别院多住几日,倒也无妨。”荣蔍深思过后,吩咐和叔道:“去请赵桓来,我得好好和他商量商量。” 赵桓忧思道:“这事可不好办。即便各府倾囊而出,也未必能解决此事。存粮只可解一时之需。待粮食殆尽,若是引起民愤,各府的安危谁来保全。届时徐大人可顾不得这许多吧。” 荣蔍同意道:“各乡绅若是出力救援,反倒危及自身,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赵桓站起身走动,在书架前停下。“徐大人只叫你劝导众人出资出力,并没有......。”他眼珠一转,快步走到荣蔍面前:“你探探各府的口风,看他们愿不愿出力。当然也要表明徐大人的立场,晓以大义,合计下各府给出的钱粮和人力。至于潜在的危难,自然不能由各位承担。” “你是说......”荣蔍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我们出物资和人力。具体放粮安置由县衙去办?” “是了。徐大人接手具体政务不过月余,就摊上赈灾这样的大事。要是办砸了,可假托是收拾上一任遗留的残局,致使不可收拾的田地。但要是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哪。一来,各府助他维稳,他在津州任上,便可坐的安稳。二来,一旦安稳,圣上必有恩赏。津州上下,无不感恩戴德,俯首帖耳。政绩自然突显,升迁也是指日可待啊。无论我们帮与不帮,于他而言都无足轻重,只是街边多躺几具残尸而已。” “可是对我们而言,如果不帮,就是在徐大人的心口扎下了一颗看不见的钉子,以后的日子将会步履维艰。而朝廷的粮食会迅速调拨,放粮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我也不忍心看着乡亲们,一个个忍饥挨饿,没有活路。”荣蔍看着茶碗里的茶叶浮沉飘荡。 “所以......与其钉上一枚虚空的钉子,不如我们托上一把,助徐大人安渡此关。他开局大红,政绩斐然,日后念及此事,也会善待百姓。”赵桓道。 “嗯。你说的对。徐大人已筹建安置所,即日便可启用。可这放粮之事,又不能由各府上自办。”荣蔍绕着书桌走了一圈,重重地拍一下手掌,恍然若悟道;“请县衙徐大人安排由各府衙门出面添 分卷阅读3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设粥铺,放粮于民,各处乡绅只需在背后资备储粮。这样,待局势稳定,功绩自当归于衙门,受难百姓感激朝廷,便可换得一方安稳。而各乡绅宅门不用担心会被灾民挤破,也可得到徐大人的庇护,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会竭力相救。” “对。这法子甚好。”赵桓赞同道。 “我这就写信给各宅门,联系妥当后,再行请示徐大人。”荣蔍嘱托赵桓道:“你回去拜托你爹爹,请他老人家务必帮小侄这个忙。” “嗨,看你说的。咱两家啥关系。我爹要是不帮你,我半夜里找几个人偷偷地打开仓库,搬几十担粮食给你总行了吧。”赵桓笑嘻嘻的打趣道:“那我先回去了。”刚走出几步,回过身来,挑了挑眉毛贼兮兮地道:“听说,你那变戏法的美艳妻子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一粒瓜子飞了过来。和荣蔍鲜有的露出一丝笑容:“要你多嘴。” ☆、何处筹粮 两日后,收到各地乡绅的回函,和荣蔍告请县衙徐大人首肯,五户大宅门愿意按商定计划配合府衙筹措粮资。由各府衙门张贴告示在安置所旁支起简易粥棚,安顿灾民。和荣蔍正与和叔清点仓内库存,预留出往后几个月府上众人的口粮,剩余物资便命人抬去县衙后门清点入库。五户宅门的粮资也陆续运抵各地府衙库内。 灾民在府尹的维持下排起了长龙,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领食粮,老弱妇孺被安置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内,不再戚戚艾艾,拂袖抹泪。没几日,恢复体力的壮年人协助府尹平整土地、搭建房舍。 “老哥,你去哪儿?”乡人问。 “去领粥啊。” “领粥在这条街,您老怎么往那儿走。来来来,咱两一起去。” “艾。不对。这边走,和平街。这边,这边。”老汉手指相反的方向。 “去和平街做什么?” “去和平街领粥啊。来来来。跟我走。”老汉带着乡人来到和平街小巷中。 和平街街口呜呜泱泱一大摞人,老老少少捧着一个个瓷碗,有人没有碗,随手在街边捡了一块碎瓦片也硬是往人堆里挤。 “老哥,这儿也设了粥棚?这原来是府衙的地儿啊。”乡人往小巷里的院门瞅了一眼。 “这哪里是府衙的地啊。” 前方队伍一阵哄散。老汉拉着乡人挤近粥棚。领到粥的乡民们坐在街边双手捧着瓷片陶瓦心满意足地喝起来。更多的乡民跪倒在门口不停磕头,手中却空空如也。 “粥没了。明天再来吧。明天赶早。”吴异挥着空无米粒的大勺对着乡民喊道:“今天没有粥了。大家都回吧。回去吧。去别的粥棚看看。” 人群久久不散。院门丫的一声打开,安星蕊左手端着一碗米粥,右手抓着两只馒头,分发给已挤到身前的老人们。 乡人啃着老汉抢来的半个馒头说:“老哥,这馒头和粥都一样,咱干啥多走半条街来这领。” “你懂啥。”老汉斜睨他一眼:“咱领到是咱的福分,你瞧瞧那些人。”乡人看看旁人一脸羡慕的瞅着他手里的小半块馒头,忙将馒头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 秦老爷皱着眉头坐在扶手椅上半天不出声。秦懿站在他身旁对和荣蔍挤眉弄眼,不敢开口。荣蔍不知何解,只得等秦老爷开口。 秦老爷缓缓道:“荣蔍啊。徐大人让你传话。我们都听你的,暗中配合衙门筹资放粮......”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傅宅老爷道:“你倒好。暗度陈仓。明里暗里地讨好徐大人,私下打击乡绅。” “哎呀老傅,你着什么急啊。你好好说。”秦老爷道。 “什么好好说。先前商量好的,由府衙出面,我们只是供粮。他倒好。”傅宅老爷直指荣蔍,吹胡子瞪眼:“后院开仓。乡民信你拜你,你那河母一出来,什么好处都给你占了。你安的什么心呐。你这不是给你爹丢脸吗?” 和荣蔍不知何事引得两位老爷不快,双眼直直地看向秦懿,求他帮助。 秦懿在老爹背后咽咽口水,走到荣蔍身前低声道:“你家后院日日施粥,你竟然不知道?” “他怎会不知!”傅老爷没好气地说道。 荣蔍瞪大双眼注视着秦懿,以寻求他的肯定。秦懿直视着他的眼光,郑重地点头。 荣蔍忙站起身,向两位老爷抱拳道:“傅老爷、秦老爷,小侄不知有此事。待小侄问清缘由,必给二老一个解释。” 和荣蔍来后院查看,灾民将小巷挤的水泄不通。他勉强绕过人群,只见后院门口架着两只锅炉,吴异和星蕊一人握着一个大勺给百姓施粥。原来星蕊和吴异等人日日外出,从酒家高价购入粮食。在别院后门蒸发馒头、熬煮粥汤。原本去府衙施粥棚领粥的灾民,见河母亲自掌勺,纷纷赶来此处,想借河母神来之手为自己祈福,以远离灾祸。灾民源源不断地涌来小巷,呼一招百,络绎不绝。 县衙王师爷提醒徐大人道:“大人,和荣蔍明里联络乡绅供粮纳银,暗地里竟让 分卷阅读3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河母暗度陈仓。他这是......在与大人您抢功呢还是较劲了?” 徐大人捻着手里的红木手串:“恩......和荣蔍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深重。那日见他,原以为他是识大体、知深浅之人,不成想他也是一副目无主上的豪绅样,做着一方霸主的白日梦。” 王师爷道:“大人见多识广,这样的土霸王要整治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和府不比一般乡绅,恐怕得巧立名目,不动声色才行。” 徐大人点头道:“嗯。你说的极是。” 荣蔍知晓事情已上达县衙,下会乡邻。他赶忙叫停了粥棚,可灾民依旧拜倒在后院门口不愿离去。他想向徐大人及五大宅门解释缘由,可这哪里是想解释就能解释清楚的,现下怕是越描越黑,一时间他不如如何是好。灾民们对安星蕊的河母身份深信不疑,使他对此事百口莫辩。若说这一切的误会都是由安星蕊无心造成的,他并不知晓,又有谁会相信。他牵头联络的五大宅门捐粮捐银,笼络县衙,安稳一方,可哪能想到竟然自家后院着火,引火烧身。事情一出,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再也阻止不了了。他从无抢功之心,却已理屈词穷。 半个月后,乡绅纷纷表示无粮可捐了。此时,赈灾粮尚未到位。难民亦尚未安置完毕。徐大人找荣蔍商议,暗示皆因和府私自放粮,致使乡绅怨愤不断,推脱不再续粮。让荣蔍想法子在半个月内筹措三百担粮食,等平洲的调粮运来。 秦懿、赵桓在和府大堂等候,荣蔍愁容满面地步入堂屋,一一拜问。 秦懿解释道:“五大宅门各家少说也有几十、上百口人,还有他们的家眷需要照应,本就捉襟见肘、自身难保,真就拿不出更多了。” 赵桓点头道:“前几年风调雨顺,谁家也想不到丰储存粮。能匀出自家口粮,已是竭尽全力了。” 荣蔍道:“现下只能想法子去买粮了。” 秦懿道:“恩......按说乌州离津州最近,但只能走陆路。奇山峻岭,车马劳顿,夜晚不便行车,来回怕是半个月都到不了。” 赵桓:“青州看似比乌州遥远,但地势平缓,气候宜人,粮食运输可走水路,日夜兼程,倒可成事。” 荣蔍思虑道:“青州民风向来不问俗务,只求风雅。我等去筹粮,不知是否可行。” 秦懿道:“这不正和心意。商贾只论买卖,不论去向,价格合适,便可交易。” 赵桓赞同:“我们备足银两,凑够粮食,在当地雇几条船连夜回城,保不准能将断粮续上。徐大人那里也好交代。” 荣蔍疑道:“你是说你也去青州?” 赵桓道:“瞧你说的,青州文人遍地,美人如云,谁不向往?再说筹粮这么大的事怎能少得了我?” 秦懿嘲讽道:“恐怕你是为了美人吧?对了。我得把我的千封剑带上,它还没开过刃。” “你也去?”荣蔍转向秦懿。 “这种好事少得了我?我难道不是五大宅门中的一门?我这心里时刻记挂着津州百姓呐。”秦懿挤眉弄眼地撇一眼荣蔍。 “还有我。”远处两人异口同声道。星蕊和吴异一前一后紧跟着进入堂屋。 “我也去。”星蕊内疚道:“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乱出主意,请吴大哥在后院支起锅炉,引起徐大人和各家不快。你带我一同上路吧。”她恳求地看着荣蔍。 “不,此事和她无关。”吴异道:“我们一路走来,遍地饿殍,早想着救助。可一直居无定所,银两不济。借和兄的住处安顿下来,原想趁此时机,出点气力,未想到反而给和兄招来麻烦。是在下唐突,不知个中曲折。正巧我们一行人要去青州,不如一同前往,路上有个照应,也好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 荣蔍摆手道:“吴兄,客气了。津州大灾,原与兄台无关,吴兄只是路过此地,能出钱出力为津州百姓着想,已是难得。怎会是过错。” 星蕊抢白道:“对。是我的错。是我见府衙开了几个粥棚,又听闻门外的灾民跪倒在地,哭喊连天。一时不忍心,故而也想效仿,吴大哥也有此意,于是一拍即合。”她咬着嘴唇低头道:“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不然我心难安。” 秦懿、赵恒一听要带女子出门,心里老大不愿意,碍于荣蔍的面子,不好辩驳。吴异一行是过路人,不知底细,带在路上,难免诸多不便,更是百般不愿。他们定睛看着荣蔍,等着他拿主意。 荣蔍思前想后,星蕊开设粥棚是出于善意。她被误认为河母,留在此地也不稳妥,他远离津州,一旦她有何闪失,也无法保她周全,倒不如和他们一同前往,以保万全。可吴异......,他实在猜测不透。他们一行四人,人强马壮,精明强干,不像是求人拜师的学徒。那日饭桌上,更是个个酒量惊人,连女子也不例外。他们哪里不能去,偏偏来到受灾的津州。他参不透,他们去青州到底有何目的。此次出行,他阻与不阻,他们必是要去的,又何必推却。 “好。”荣蔍起身向吴异作揖道:“此行有劳兄台照应。请代荣蔍转 分卷阅读3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告各位明日一早出发青州。” 吴异回礼道:“好。这就去准备。”便往别院走去。 星蕊忽闪着眼睛看向荣蔍:“我也能去,对吗?” 荣蔍郑重地点头。星蕊高兴地直蹦哒,欢跳着跑回屋里收拾细软。 秦懿和赵桓齐刷刷地注视着荣蔍。赵桓鄙夷地讽刺道:“大老爷荣蔍何时被女人迷得哑口无言。”暗自好笑地摇头。 秦懿道:“看来和府和大老爷被女妖收治地失了方向,改了脾性了。哪次出门不是带着小厮,就是带着和叔。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丫头。” 赵桓一搭一唱道:“艾!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秦懿不服:“怎么错了?” “哪是什么小丫头。是未婚妻。”赵桓纳闷:“哦?不对。是被退了婚的未婚妻。可这退了婚的女子,为何会住在和府?奇了怪了。和府什么时候开始收容弃妇了。”他斜眼看荣蔍的脸色。 荣蔍正为粮食犯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句句不离安星蕊,他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时无法招架。 秦懿难得抓他小九九,朝星蕊离开的方向望去,得寸进尺道:“退了婚的女子是自由之身,可自由婚配。这女子美目倩兮,身材妖娆,流光溢彩,艳而不媚。哪个男子见了不心动,若不是他荣蔍紧紧拴着,我倒是想好好会会。如此的美人儿......” “秦懿!”荣蔍皱眉怒道。 “哟哟哟。”赵桓看好戏地对秦懿挑眉:“你瞧,急了。他堂堂和府大老爷,为一个女子着急上火还是头次见。你见过没?” 秦懿大摇其头,走近荣蔍,蹭蹭他的肩膀,戏问:“你既已被退了婚,留她又有何用?不如......” “不如由我们兄弟两替你照顾?”赵桓也来耍弄他。 “你们......。”荣蔍从椅子上跳起,直指他两逃跑的方向。 秦懿和赵桓勾肩搭背地跑离大堂,笑闹着躲开。年纪轻轻就开始当家的和荣蔍,肩上的重担无人可以分担。家人见他轻言细语,下人们见他唯唯诺诺,生怕惹怒了他。也唯有这两位挚友时常耍逗,使他稍有片刻欢愉。 ☆、赶赴青州 娘亲。娘亲。他大声呼喊着。身体被和叔稳稳地箍在怀中,不得动弹。他不顾一切地挥舞双臂,重重地敲打和叔,想要挣脱开,奔向被押在河廊中的母亲。和老爷穿着粗布麻衣,跪在老村长面前,哀求老村长网开一面,放了自己的妻子。他们一路逃难至津州,穷苦人家的妻子自小就是大脚,怎么就成了妖女。和老爷连连磕头,六岁的和荣蔍哭天喊地,满脸泪水,吵着要娘亲。老村长无动于衷,为了一方水土,为了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他又奈何。祭祀持续了两天两夜,手无缚鸡之力的和荣蔍亲眼看着母亲原本饥饿消瘦的身躯,变得形销骨立,不堪一击。和夫人被抬下河廊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荣蔍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襟。梦中的母亲奄奄一息,脸色惨白,伸手想要拥抱他。他避无可避,从自己的梦里硬闯出来。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倚靠在马车壁上,抹去发际的汗水,抬手掀开布帘朝后车望去。此刻,安星蕊正从马车中探出头,与车旁骑马的荆红梅嬉笑。他安心地转回车中,闭目凝神,驱散脑海中母亲痛苦的身影。我会保护她,母亲,您放心,我会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 可是,她是安家的人哪! 娘!娘......你们放开我娘。你们放开她。六岁的和荣蔍死命巴拉着大人们抓他娘亲的手。爹......爹......你救救娘,你快救救娘啊。爹.......泪水溢满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惊天动地的哭喊着,吼叫着,双手抓打着。大人们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恐惧。任凭他怎样抵抗,娘亲还是硬生生地被一群人拖走了,连父亲与和叔都阻止不了。他怒视着直指他娘亲大脚的妇人,是她,是她!是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女儿出卖了他的娘亲。她紧搂着怀里的女孩儿,苦皱着脸皮害怕地看着人群离去的方向。转眼碰上荣蔍眼中的怒火,羞愧地低垂下头,抚摸自己孩儿的黑发,泪水落在小女孩的发间消失无踪。他永远记得这妇人的面孔,那双因愧疚而黯淡的黑眸印在他的心上,那张被他射去的精光震慑住变得扭曲丑陋的脸庞,依稀尚可辨认。二十年过去了,他还能认得出来。他狂奔出去追赶娘亲时,听见有人喊了声:安夫人。在他紧闭的双眼里,安星蕊的影子和那个妇人重叠了。 娘亲,我该如何是好。 一路上,和风柳絮,漫天飞扬。山间的风吟摇过耳畔,松快的歌谣轻声入耳,安星蕊在轿中唱着母亲教她的童谣:慢慢走,我的孩儿。路遥遥,水波摇。小手儿摆,大脚儿跑。慢慢走,我的孩儿。天青青,绿草青。小鸟儿唤,大鹏儿寻。慢慢走,我的孩儿......和荣蔍隐约听见她哼唱着的前半首歌曲,渐渐安稳了心神。 骑马去青州需要六天时间,买粮备船怎么也要预留三四天时间,船只连夜回航四天足以。一来一回满打满算 分卷阅读3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需要半个月时间,如果一切顺利,兴许还能提前一两天到达。黄昏时分,他们不敢摸黑赶路,捡了几根粗树枝,在山脚下支起帘布,搭了两个简易围棚。原先和荣蔍、秦懿、赵恒、安星蕊、小厮和路五人与焦宁轲四人各一个围棚,众人想到安星蕊、荆红梅毕竟是女子,换衣如厕有诸多不便,就让她二人同住一围棚,七个大老爷们挤在一处。焦宁轲牵着黑风去路边青草丰厚处饱餐一顿,用刷子捋顺它的鬃毛,洗去它一路风尘。黑风满足地蹭蹭他的胳膊,表示感激。 夜半,星辰垂挂,映入帘布。安星蕊从未走过如此不平整的道路,一路颠簸的屁股生疼。幸好和路驭马技术了得,马车起伏颠簸幅度甚小,可她还是腰酸背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不远处的帐篷里,早已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再瞧身旁的荆红梅半侧着身子面对着她留口水。大家都累的睡熟了。突然,静夜的山风里冒出几个响鼻声, 淅淅索索的踢踏声。由远及近,又仿佛由近及远。听不真切,难道是原野里小动物出没的声响?这里应该不会有狼。安星蕊不敢出声,半睁着眼,竖起耳朵,静听着外面的声响。踢踏、踢踢踏踏、踢踢踏、踢踏踢踏。她一个激灵,睁大眼睛,好像听见过这种声音。忽然,空中划过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黑风!是黑风!她快速坐起身,身边的荆红梅已然惊醒。她掀开帘布,大声尖叫:“黑风!”快步向安固马车处跑去。没走出几步,焦宁轲和秦懿已超跃她,向前方冲去。不一会儿,和路举起点着的火把跟在和荣蔍和赵恒身后,来到安星蕊身旁。荆红梅找到叶鸣曚、吴异后,也走出棚来。他们张望着路的前方,期盼能看见他们的影子。半柱香的工夫,前方出现一个火折子的光芒,越来越近。待到近前,只见焦宁轲左右手一边一个,提着两个庄稼汉。秦懿牵着两匹马,吆喝着另一匹,黑风紧随其后督促三匹马前行。焦宁轲押着两人甩到他们面前:“这两个偷马贼。” “谁是偷马贼?”两人显然不服。 “哦吼,你们两人一人骑一匹,手里还牵一匹。一共四匹马,被咱爷俩抓住了,还不承认?”秦懿走到他们面前,直指他们。 “你们爷俩?你们算什么爷?”这人面容黝黑,身材魁梧,手掌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在地里干活的庄稼汉。 焦宁轲抓起他已被扯开一个口子的衣襟,抡起胳膊招呼他的脸盆子:“什么爷?大爷让你见识见识。” “焦兄,且慢!”和荣蔍急开口阻止。 焦宁轲的拳头差一寸就要扣上壮汉的脸蛋子,被荣蔍一呼停在那里,壮汉瞅到空隙,张口就咬。焦宁轲“啊”的一声,松脱了手。壮汉爬起,撒开腿就跑,秦懿一个转身,将早已从腰间解下的佩剑击打他腿部穴位,他一个趔趄趴倒在地。焦宁轲揪起他的后襟,将他倒转着拖回原地一顿乱踢:“你小子,还想跑。”壮汉经年累月的干农活,身强体壮,硬挨了几下也不觉疼,面对焦宁轲的暴揍,竟反手抵抗起来,险些困住焦宁轲的双手不得动弹。终究是未曾习武,没几下就被制住,只得团身护头惨遭暴击,却也一声不吭。另一边跪倒的庄稼汉看不下去,上来拉架,焦宁轲更是气愤,连他一起打骂。安星蕊想去劝导,被站在一旁的荆红梅摇头制止。庄稼汉见形势不妙,快速爬到和荣蔍脚边求道:“大爷,大爷你行行好,放了他吧。” “谁他妈大爷,我才是大爷。”被打的壮汉,嘴里依然不干净。 “大爷,大爷。求你了。放过他吧。” 和荣蔍看向吴异三人。吴异领会到:“焦大哥,快且住手。” 焦宁轲这才停手。壮汉满脸红肿,坐在地上起不来,嘴里仍骂骂咧咧:“去他娘的大爷,谁那娘的大爷。老子才他娘是他大爷。”庄稼汉见焦宁轲又要动手,忙伸手捂住壮汉的脸:“你别说啦,大兄弟,俺老娘还等着俺回去呢。你可不能有事啊。”“去他娘的,老子跟他们拼了。”壮汉挣扎着要起来。“别,别,大兄弟。”庄稼汉紧抱着他,免得他又生事。 秦懿纳闷道:“你们半夜来偷我们的马。还要和我们拼命。倒像是我们偷了你们的马。” “谁偷你们的马了?”壮汉耍赖道:“牵你们几匹马怎么了?” “牵?”秦懿道:“你那是偷,一偷就是四匹。你看看那是什么马?”他指指黑风。 “我管他娘什么马?”壮汉瞪着红肿的睁不开的双眼:“拉你们的马,他娘的怎么了?你们津州人闹了灾,跑到我们地界来偷粮、偷钱,糟蹋了多少地里的粮食。连乌鸦都不来了。” 庄稼汉唉声叹气道:“没的活路了。没的活路了。” 壮汉又骂道:“你们津州人偷了俺家的牛,连刚下地的驴崽子都不放过,啃的一丝肉都不剩,堆在俺家地里。我他娘的杀了他们的心都有。我找谁去?老子只不过牵了你们几匹畜生,咋地了?你们偷了粮,还他娘的偷人。他老刘找谁要人去?” 庄稼汉拭去一头冷汗,混着泪水一同抹去。壮汉不依不饶,理直气壮地说道:“他老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就靠毛驴子拉去治病,上哪里去找 分卷阅读3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你们津州人受灾与我们何干?凭啥地要俺们赔上家当,搭上老命?妈拉个巴子。老子要你两匹驴咋地了。” 秦懿看向赵桓,不知如何是好。焦宁轲不理他,吼道:“那是驴子?你瞎眼了?你看清楚了,那是驴子?” “乌漆嘛黑的,不是驴子是什么?”壮汉回吼。 焦宁轲举起手臂又要招呼他,被吴异制止。赵桓道:“那几匹你可看清了?”他指三匹棕色马。 “家里牲畜被吃绝了,没牛没驴,谁干农活?找几匹马回去拉货,难道让瘸腿老汉拉货去?” 庄稼汉听不下去,劝他道:“憨子,别提了,俺们回家去,回家楞凭老天给俺们什么,俺们受着就是了。别再干这糟践事了。” “不成。俺不回去。俺回去也得死。俺就是死在这儿,也得把马拉回去。”壮汉道。“憨子啊!你别为老汉做这等事啦。老汉心里念着你的好。你看你都被打成啥样了。你要是死了,老汉和俺老娘咋活呀。”“你活你的,俺的事儿不用你管。” 和荣蔍和赵桓半天没出声。对一对眼,像是打定主意了说道:“既然这位老汉的老母亲需要治病,那就把马拉去吧。” “什么?”焦宁轲、秦懿、叶鸣曚同时惊呼道。 秦懿诧异:“给了他们,我们一路上没有马怎么办?” “哦。对了。那匹黑马是这位焦兄弟的,不能牵走。牵另外三匹去就是了。” “荣蔍,这.......。这三匹马会折损我们一半的脚力啊。”秦懿道。 “我的马车也套走。”荣蔍道。 “套我的那辆。”安星蕊插嘴,不安的解释道:“我那辆适合老母亲。” 庄稼汉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和荣蔍:“给......给我们?” 和荣蔍郑重地点头:“津州民不聊生,灾民走了多久的路才来到这里。饿晕了无路可走,才偷你们的庄稼,吃你们的牲畜。我这几匹马远远抵不上你们的损失。” “大老爷。”庄稼汉惭愧道:“这又与你何干。不是你偷了俺们的粮。” “他是津州人,怎么和他无干。”壮汉犟嘴。 “你......混蛋。”秦懿也忍不住踢他一脚。壮汉想奋起反抗,刚一扭身,全身剧痛,不得不咬牙忍着。 “你们走吧。”和荣蔍接过和路递来的一根火把:“速速回去带老娘治病,别耽误了时辰。” 庄稼汉见荣蔍所言非虚,便爬起来去扶憨傻的壮汉。壮汉在庄稼汉的搀扶下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却听一向沉稳的叶鸣曚开口:“就这么走了?不留下点什么?” 众人一齐好奇地朝他望去,吴异三人却无半点惊讶,好似见惯了这种情景。“偷了东西,就这么走了?在我们那里,偷马贼就算不掉脑袋,至少也要卸掉一只手掌。” 荣蔍一行人吃惊不小,轮到他们个个瞪大双眼,诧异地望向吴异四人。在哪儿偷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什么地方偷东西要卸手掌,更要掉脑袋。 “你知道那是什么马吗?你知道那是谁的马吗?你不知道就来偷,偷了还不承认。随随便便说两句可怜话,就想走?”叶鸣曚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 壮汉方才听和荣蔍的话,以为一切都了结了。哪想到又杀出个程咬金,敢情他们这帮人不是一伙儿的?难怪追打他的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下手软糯。他被打的血液冲涨,一时找不着头绪,呆愣了片刻。 “这么说你想好了?”叶鸣曚见他不语,以为他默认了:“卸左手还是右手?”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把砍刀。 “叶兄弟。”赵桓劝道:“你瞧,黑风毫发无损的回来,也算是有惊无险。何况,他们确实也是老实人,被逼的没了活路才做出这等蠢事。放在平常时候,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干不出这事。”“对啊对啊。”和路应道。 “赵兄,是在替他们求情?”叶鸣曚毫不给面的点破。赵桓顺势恬不知耻的说道:“黑风英姿飒爽,体态俊逸。俗话说,这人中龙凤,马中翘楚。那是天地间的精灵,老天爷时刻眷顾着,凡人怎能伤他们半分。”“可不是嘛。”秦懿帮腔道:“他们那是有眼无珠,不自量力。”“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他们吧。” 他们两人一搭一唱配合默契,给足了叶鸣曚面子。可叶鸣曚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壮汉见他神色怕是非要卸下手掌才能了事,走上前来,作势要撞上他的刀口。和荣蔍抢白道:“叶兄,两位庄稼汉子见惯了黑驴,不懂马匹。这夜里也瞧不清楚,只当黑色的都是毛驴。他们偷马是他们的不对,也是情急之下,走投无路之举。万望叶兄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哦?荣蔍兄弟言下之意是愿替他们偿还?”叶鸣曚板着脸不客气道。 荣蔍神色微变,心下一沉。马匹虽然金贵,可怎会贵过他荣蔍的一只手掌。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一匹马竟然会贵过一条人命,而且比谁的人命都贵。那究竟是怎样一匹马? “好啦。好啦。既然和兄替他们说情,你就接 分卷阅读4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下吧。”吴异打岔道:“我们在和府叨扰数日,来到此地是事出有因,想来也是因缘际会。正如赵兄弟所言,黑风岂是一般人能带走的。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叶鸣曚依然气鼓鼓的沉默,不再讨要那只手掌。 荣蔍作揖到:“谢吴兄大量。” 荆红梅举起手掌,笑道:“荣蔍大哥可是欠了我们一只大手掌哦。” 荣蔍又是一惊,这匹黑风不仅表面看上去价值连城,怕是更有其他精妙之处,故作笑颜配合道:“谢各位大恩,荣蔍记下了。” 两位农人牵着马匹,拉着马车走远,壮汉不经意地转头看了一眼,继续赶路。 ☆、花倚院 安星蕊的马车被农人拉走,此刻她与和荣蔍、赵桓一辆马车,在荣蔍的马车里坐卧不安,左右不适。她宁愿坐在和路身边赶马,可又不敢开口。和荣蔍的车厢装饰硬朗,全然不像她的马车内饰各色花边软垫,温馨舒适。车厢内空间局促,她与赵桓只得面对面坐着,目光无处安放,甚是尴尬。徒然少了三匹马,脚力减半,车马行进缓慢。她一整夜未合眼,此刻已然神情凝滞,浑身酸麻疼痛。眼皮耷拉下来,靠在车棱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赵桓从随行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掏出几粒油炸蚕豆递给荣蔍,放几颗在自己嘴里啃将起来。忽听得她呢喃:“好吃。嗯。好吃。”她好似闻见蚕豆的香味撅撅鼻子嗅了嗅。他两齐刷刷向她看去,睡梦里沉醉在美食中的贪馋样煞是可爱。赵桓挑一颗炸透了的金黄色去壳蚕豆,挑衅的在她面前晃悠。和荣蔍嫌弃地避开眼。赵桓将蚕豆贴上她的薄唇,盐渍留在她唇上。她舔舔嘴唇,双眼眯成两条线,笑成一只馋猫脸,吧唧着嘴:“好吃。”赵桓贱笑着征求荣蔍的意见,见他不置可否。便将那粒蚕豆趁空送入她口中。嘎嘣一声。她登时跳起,头撞上车顶,睁着铜铃般的双眼,怒斥道:“勇粟,你混蛋......。”她揉揉脑袋,待看清眼前幸灾乐祸的人是赵桓,发现荣蔍瞬时转变的脸色。左手捂着脸颊,舔舔差点崩坏的后槽牙,缓缓地嚼动嘴里的蚕豆,说不出的苦涩。她正眼盯着作怪的赵桓得意的脸,又偷瞄一向严肃的和荣蔍,猜测是谁在耍弄她,要她好看。 过不多久,车里飘来一股异香。她微皱了眉眼仔细闻了闻,找到报仇的好机会,第一时间手指对面的赵桓:“你......。”此刻赵桓也感受到蚕豆消化后带来的浓烈气息,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同时直指她:“你什么你?”“你吃了什么你不知道?”“我吃什么了?你见我吃了?”“不是你吃了谁吃了?”赵桓滴溜溜地转动眼珠,溜到和荣蔍,转而又溜向她。手指停在她面前:“你吃了!”见她要反驳急道:“你敢说你没吃?你没吃?”“我......我......我没......”她想起刚才差点崩坏牙齿的那颗蚕豆道:“赵......赵......”情急之下竟想不起他的名字,支支吾吾起来。 “赵桓。”荣蔍提醒道。 她点头示意:“赵桓,赵恒,赵黑,照不亮。你......”她琢磨半天憋出个词:“你就是个屁精。”顺手抓一把聚在坐垫边上的蚕豆壳,扔在他脸上。赵桓被闷头甩了一脸,正要发作,惊到:“呀!你干什么?”只见安星蕊正将沾有他唾沫星子的手掌胡乱地抹在他刺绣精美的锦缎衣上。他眼见花花衣裳一片蚕豆碎粒,更是咿咿呀呀地叫起来:“我的宝贝裤裤啊!你乱摸什么?” 她擦完手回敬两个鬼脸道:“谁乱摸了?你个屁精。” “还骂!”他作势要拿蚕豆砸她。 她红透了脸颊,哼一声,掀起轿帘一屁股坐在帘外赶马的和路身边生起闷气。 赵桓见她出去,收起蚕豆瓣,抚平衣衫,慵懒地伸展手脚道:“宽敞多了,真舒坦。” 听着她在车外被颠簸地哇哇直叫,心里不知有多痛快,在车里乐成个花痴。和荣蔍看他的滑头样,忍不住笑起来。赵桓拿坐垫扔他:“你媳妇打我,你还笑的出来。”“我不是他媳妇。”星蕊在车外吼,拉起轿帘送他一鞭子。 一路无事来到青州。青州街道店铺林立,笔墨纸砚、书画满铺。文人支个桌椅板凳测字算卦,下笔成诗。古玩玉石摊前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他们在一间酒家门前停下,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千江阁”,一行人安置好车马找了张大桌坐下。红烧鳊鱼、葱烩牛肚、酱汁腓骨、清蒸羊杂等十几样菜式摆上桌,焦宁轲端起酒杯敬荣蔍一杯,又转敬安星蕊:“安小姐深夜护佑黑风,宁轲在此谢过!”星蕊举杯回敬:“焦大哥,客气了。”秦懿道;“黑风甚是神勇,焦大哥拽着那两人腾不出手,黑风竟帮着我牵制住那三匹马,一路赶了回来。不知黑风是何来历?”焦宁轲骄傲的说:“黑风是我们.....主人最稀罕的宝贝。曾经有人想用十车黄金,百车粮食换它,主人也没有动心。”“黑风颇具人性,能分辨敌友,识的路途,脚程速度远比得上三匹马。”叶鸣曚仍耿耿于怀:“却被看做驴子使唤。”正说着,“啪”的一声,一只大鸡腿掉在和荣蔍的碗碟里,赵桓与星蕊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筷子都 分卷阅读4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落在他碗里的鸡腿上。赵桓夹紧鸡腿瞪着星蕊道:“荣蔍,你媳妇抢我的鸡腿。”安星蕊道:“谁是他媳妇。”秦懿瞧他两谁也不让谁,抢白道:“早就被休了。”“谁被休了?”星蕊不服道。“是是是。是被退了婚。”“谁被退了婚?说清楚了。”星蕊气呼呼地不让赵桓夹走鸡腿,两人在和荣蔍的面前僵持不下。“刚才你抢我的蚕豆,现在又来抢鸡腿。你上辈子是贼吗?”“你才贼呢,我夹鸡腿吃,你抢什么呀你?”星蕊不讲理道。 吴异奇道:“和大哥与这位安小姐有婚约吗?” “嗨。什么婚约。早解除了。”秦懿撕一块饼嚼着。 “解除了?” “吴大哥有所不知,安老爷不放心咱荣蔍大哥,怕她来和家整日被荣蔍的狐朋狗友欺负,就把这十几年前定下的婚约给退了。”秦懿见他不解,揶揄赵桓道。 “艾,解除了才好。”赵桓讽刺道:“这婆娘要是娶进门,还不知会怎样骄横。” “谁骄横了?”安星蕊听他嘲讽,猛戳鸡腿,撕下一大片肉来。赵桓见她脱手,忙将鸡腿夹至自己碗里,放下筷子,徒手抓起张口就啃。星蕊厌恶地斜睨他一眼,将手里的小片鸡肉送进嘴里。 荆红梅道:“什么婚约,我们那儿可不讲这些。” “哦?”秦懿好奇。 “在我们那儿,不论哪个男子看上了哪个女子,或是哪个女子看上哪个男子,只需对上眼,送上一根马鞭就成了。哪有你们这些烦琐事。” “送马鞭?”赵桓在车上挨了星蕊一鞭子,这时听到马鞭来了兴致。 “是啊。”荆红梅自豪道:“男子见着喜欢的女子,送上一条自己的马鞭,就是将自己从小驯化的坐骑送于女子。如若女子欢喜,两人就能同乘一骑了。” “啊......。”赵桓好似明白了,点头道:“有点意思,同乘一骑,共赴天涯。好寓意。” “可不是。哪像你们还要指腹为婚。”荆红梅似对这些媒妁之言不屑一顾。 和荣蔍笑道:“世俗约定,俗人不得不从。”低头却瞥见吴异将自己碗里的另一只鸡腿夹给身边的安星蕊。星蕊回赠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女子呢?”秦懿追问道。 “女子更是随性,有中意的男子,大可直接表露心意。若被拒绝也无妨,更不会有人敢瞧不起她。” 星蕊咬着鸡腿疑惑:“没人拉她浸猪笼?” 荆红梅摇头:“倘若有人看低了她,我们便每人赏他几鞭子。好叫他再也不敢瞧不起女子。”焦宁轲、吴异、叶鸣曚都赞同地大笑起来。“女子与男子一样,平起平坐,能在一张桌上吃饭。可不像你们,婚后得窝在灶间里吃剩饭。” “真好。”星蕊将吃完的鸡骨头扔在桌上:“什么指腹为婚,全是狗屁。” “艾?”赵桓看不下去,指着安星蕊替和荣蔍叫屈:“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被退了婚的媳妇。你以为咱们一表人才,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和府大老爷荣蔍愿意娶你啊?” “不愿意就不愿意。”星蕊倔强地怼他,继而瞪一眼荣蔍:“谁稀罕。哼。” 和荣蔍被无辜牵连,连连摇摇头不做声,继续喝着眼前那碗鲜美的鸡汤。 “你不稀罕!你不稀罕,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赵桓存心呕她。 “我哪里是跟着你们了?我这是......我这是为津州百姓着想。”星蕊瞎编,见怼不过他,闷头吃起饭来。 却见隔壁桌一男子端着酒盏笑盈盈地走来,身边陪着一位素衣薄衫的明媚女子。他开口道:“鄙人最憎恨的就是这俗世间的清规戒律,一向视之如粪土,却不为世人所纳。方才在一旁,听闻两位女子的妙言,心下慨然。今日得遇两位美人,深感欢喜。请允许小弟敬两位侠女一杯。”他举杯一口闷,也不管旁人是否同意。 荆红梅见状,拿起酒壶往星蕊的杯中倒,又给自己填上一杯道:“难得遇见同道中人,干了。”星蕊只得也站起身,喝干杯中酒。 他身旁的女子道:“小女子平日里见多了被礼仪条规框住的男男女女,看多了被拆散的欢喜鸳鸯,暗叹日日上演的悲欢离合。从未见过如此豪迈的女子,让小女汗颜。如玉敬两位英豪!” 星蕊见该女子妆容淡雅肃静,给人一种清新恬淡之感,一见之下,让人浮躁的心即刻安定下来,的确温软如玉。端起酒杯服服帖帖地喝下,心头一阵安逸畅快。 她这一畅快可倒好,一头趴倒在桌上醉晕过去。荣蔍一行人来此买粮,一刻也耽搁不得。秦懿和赵桓商议后,决定留下和荣蔍照顾安星蕊,他们带着和路去探访粮铺。焦宁轲一行去寻找他们下一个落脚处。黄昏时分,各人收拾安顿好,便即行事。 安星蕊一夜未睡,路上又颠簸不堪,几杯酒下肚早已醉生梦死,深睡不起。和荣蔍只得坐在客房里守着她。忽听得她大喊:“不要.......。别抓我。放开我!娘......。”双手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些什么。和荣蔍听她喊娘,心 分卷阅读4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头像被人一下揪住,隐隐作痛。他放下书本,坐在她床头,按下她的手安抚。她慢慢安定下来,紧抓着他的双手满足的轻声唤到:“娘。”两个没有娘亲的人仿佛同时拥有了曾经失去的一切。他靠在宽大的床架上闭目休憩。 赵桓拉着秦懿与和路在街上找粮铺。路过一座高大楼阁,一排暖黄的灯烛映着红彤彤的大灯笼照的楼宇格外敞亮。楼阁绘彩披绸,轻歌曼舞声声入耳。高头大马在外面停住,下来几个华服男子,将牵引绳扔给小厮,大踏步跨进门里。赵桓勾着秦懿的肩膀,想硬将他拽进楼宇。秦懿急道:“赵大哥,我们要去筹粮呢。”赵桓道:“艾。急什么。这刚来,也得歇歇不是。和路你去街面上看看,有什么粮铺打听打听。明日一早我们去商议。”秦懿见天色已晚,买卖都已关张,又拗他不过,只得朝和路挥挥手,示意他照办。和路领命,独自朝街上走去。 秦懿与赵桓刚步入楼阁,手臂处便一阵温软传来。两位身材曼妙的女子挽上他们的臂膀,贴近他们。他们被领进二层包间,点了几样小菜。妈妈领进几位女子,低声了缈地唱了几支小曲。女子灌了他们几壶水酒,他们便靠在女子的胸口睡去。 和路巡店回来,在彩楼门前徘徊良久。不见他二人出来,探头向里张望。询问候店小厮,答曰未见过二人。和路蹲在路边许久,仍不见人出来。便往住店千江阁赶去,刚转过路口,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别扯我衣裳,走开。”又一人道:“冷。还给我。”他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瞧,嘿!不正是赵桓和秦懿嘛。两人双双醉倒在路边,互相拉扯着本就不整的衣衫,团抱着取暖。和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手抱一个,强拉硬拽着拖回千江阁。 和荣蔍见这两个衣衫不整的醉汉直摇头,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将他们摆弄上床。第二天日上三竿,秦懿从房里窜出来大叫:“我的剑呢?谁拿了我的剑。”他东窜西窜,搜了一遍赵桓与荣蔍的衣包,又抓着和路质问。甚至敲开安星蕊的房间查看。嘴里嘟嘟囔囔:“我的剑去哪儿了?我的剑放哪里了?” 赵桓醒来道:“你的剑昨儿个不是别在你的腰间。出门前还见你带着。” “是了。”秦懿拍拍脑袋:“糟了糟了。恐怕是掉在哪儿了。” 和路回忆道:“我带你们回来时,除了一身破烂衣裳,没有看见什么剑。” “什么破烂衣裳。”赵桓挤眉弄眼地责怪。 “呃......”和路改口道:“当时天太黑,没有瞧见其他物什。” 荣蔍问道:“昨天去哪儿了,弄得一身酒气。还让和路扛你们回来。” “没去哪儿。没去哪儿。”赵桓嬉笑着打哈哈。 “不成。”秦懿拍桌子道:“我得去花倚院取剑去。” “花倚院?”和荣蔍询问的睨看赵桓。赵桓嬉皮塌脸尬笑地避开他的目光。 ☆、牧马巷 他们一踏进花倚院,又被团团围住。各色美女贴近他们,双手在他们身上游走。安星蕊躲到一边,观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楼阁。秦懿撇开人群,火速奔上二层包间。推开房门,屋里的女子“啊”的一声惊叫。他胡乱翻着房间,全无昨日护花的仪态。花倚院的护院冲上二层,想将他拿下。被他三拳两脚踢下楼,他缓和着语气问:“我的剑呢?” “啊呀,什么人呀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花倚院的妈妈唤到。 “我昨日来这屋,人被你们丢在街上不说,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连佩剑都被你们解了去。我的剑呢?”他怒斥道。 “哦哟,这位大爷。你可别乱说话,我花姨什么人没见过。” “我的剑在哪里?”秦懿不愿与小人计较:“其他的不论,交出剑来,便饶了你们一众人等。” “哎呦喂,谁拿你的剑了?姐妹们,你们谁见过他的剑?还饶了我们,我花姨好怕呀。”花姨的白眼翻上了天,戏弄他道:“你自个儿喝个烂醉滚出了花倚院,掉了东西,倒来怪我们一众娘们了。你倒是个堂堂男子汉呢。我们女人要你的剑做什么?倒是你身上的那把剑......还有点用处。” “你......。” 安星蕊见他要动起手来,好言相劝道:“大婶,那剑是他的宝贝,您和众位姐妹要是瞧见了,就好心还给他吧。” “谁是你大婶啊?哟,这姑娘俊的很。”花姨瞅她眉眼,挑起她的下巴道:“你要不要到花姨的院里来?花姨给你捯饬捯饬,保证你做头牌。” 和荣蔍听不下去,一把将安星蕊挡在身后道:“花大娘,昨日两位小弟清醒地进入您的大院,却酒醉着横在院外。您难道没个解释?” “解释?呵呵。”花姨轻蔑地哈哈大笑道:“你去打听打听,我这花倚院平日里进进出出多少男子,哪个不是清醒着进来,歪斜着离开。要我给解释?什么解释?难道要我说,是你们男人自个儿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和小弟?再说了,你们丢了东西,便来找我打问,那要是人人丢了都来找,我这花倚院不成叫花楼了?”院里的客人 分卷阅读4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荣蔍气的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又不愿张口骂人。 秦懿忍无可忍,要冲上去揍人,被赵桓拖住。 此时,楼上传来一声轻唤:“妈妈。”一位女子款步下来,不正是昨日千江阁里敬酒的女子。她一身红衣锦缎,浓妆艳抹,一派青楼头牌的模样,全然不似先前那般淡雅脱俗。她缓步移到星蕊面前,矮一矮身,做福道:“牧马巷尾端拐角处专卖古玩字画,你们可去那里瞅瞅,兴许能找到那把佩剑。” 众人疑惑地看她。花姨不屑地别过身离开。她郑重地点头暗示:“快去吧,晚了就被人买走了。”星蕊点头谢过,拉着秦懿奔去牧马巷巷角。 牧马巷,顾名思义是为爱马人士及商户交易马匹的场所。整条牧马巷夹杂着饲草、粪便和人的汗臭味,与街市商铺格格不入。正是这格格不入,才显出它与众不同。各种档次的马匹在牧马巷供商人挑选买卖。造型各异的车马装饰物玲琅满目,古剑、匕首、剑穗挂在伫立一旁的木桩上耀眼夺目。更有充满异域风情的弯刀、皮囊、馕饼,大条腊肉成批吊挂在门框上,引来无数苍蝇。他们依如玉的指示朝巷尾挤去,众人在各个摊位前找寻。安星蕊朝一家门庭冷落的店里张望,一眼瞥见屋内一角呼喊:“是不是那个?”秦懿快一步抢进店内,取下剑细瞧:“是。是这把。是千封剑。”店家以为来了一桩买卖,笑盈盈地迎上来:“客官好眼光,这把剑历经磨砺,炽火萃成,削铁如泥。现下还未开封,若是开了封,那更是利如千刃。不过依我看,这剑还是不开封的好。否则,凌厉太过,未必是件好事。” “要你多嘴,我岂不知它的好处。”秦懿找到宝剑,又听店家夸赞,喜不自禁。 “客官,可是看上了这把剑?”店家试探的问道:“给你开个好价?” “什么看上。这本就是我的剑。”秦懿拿起剑就想往外走。 “艾!这位爷,这剑是我收来的,怎成了你的剑。”店家拦住他。 “什么收来的?这是我昨日才带来的剑。怎么到了你手上”秦懿气愤地拎起店家的衣襟。 荣蔍忙上前制止他,向店家道:“店家,这把剑是我兄弟的佩剑,昨日落在某处,不知怎会流转至此。” 店家只觉自己遇上一伙不讲理的强盗,可他在牧马巷做买卖也不是一日两日,见惯了蛮狠之人,蛮横之人多半没有头脑,糊弄他们道:“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我还说是我爷爷的呢?拿来,哪里来的蛮子,当街抢东西啊!”作势要抢回千封剑。 “怎的不是我的?”秦懿抽出剑身,“啪”的一下砍断了一边门框道:“这是我祖传的宝剑,名为千封剑。你既知它的锋利,却不知它的来历?”“我爷爷的佩剑,我怎么知晓。”“哈哈,你爷爷不曾告知你,千封剑乃以千人血液化入铁水,凝击而成。剑气冷厉无比,一开封便要嗜血无数,故而一直未开刃,以免犯了煞气。”秦懿假意将剑尖指向店家。店家一个哆嗦,后退两步道:“你......你们光天白日之下,明争暗抢,还想......还想夺我性命不成。” 荣蔍安抚道:“店家,您别怕。我们别无此意,只是这把佩剑确实是兄弟的家传宝剑,不知您花了多少银两收来的,我们买去便是了。” “买?凭什么花钱买自己的剑?”秦懿不悦,检查剑身道:“咦?剑穗呢?剑穗哪儿去了?”他又举起剑指向店家。 “你......你看......你看他不是强盗是啥子?”店家这才真正害怕起来:“这剑买来时就没有剑穗,我还奇怪呢,这么好的剑怎会没有剑穗。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哟。你这是承认这把剑是我的了?”秦懿笑道。 “我卖剑多年,怎会不知这嗜血成魔的千封剑。你别小瞧了我。”店家摆起谱来:“津州秦家历任武官,前朝官家感念秦家功业卓著,将战场上浸染血液的铁器融化,铸成了一把未开刃的剑,赏赐给秦家。恐怕是当今世上唯一一把。只是......”店家上下打量秦懿道:“此剑不知被哪个不肖子孙卖了。昨日收来时,我还不敢相信,有生之年竟然能得到千封剑。” “你说谁不肖子孙?”秦懿又动肝火。 “店家,你即知晓其中利害,就把这剑物归原主吧。这把剑留在此处,只会招来祸患。”赵桓道。 “这可是我重金买来的,更何况千封剑一出,谁不想抢着要。哎,只可惜在这里挂了一日,也没人识得。倒是有十来个人打问,都吵着要给它开刃,给老夫一口回绝了。”店家惋惜道。 荣蔍道:“这等宝物又有几人认得,更别说能拥有它了。它原属于秦家,也只有秦家才配得上这等物什。别人占着只会招惹灾祸。您看......您老开个价,卖与我等,也好让我兄弟长个记性,不至于回府没法和祖宗交代。” “他当真是秦家子孙?”店家诧异的问道。 “那能有错?”秦懿靠近他一步道:“谁敢冒充我秦家子孙不成?” 店家仔 分卷阅读4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细打量他,果然器宇轩昂,英气逼人:“你既然知它的来历,卖给你也成。只是我收来时价高,又不能白捯饬一场。看你原是物主,三十根金条吧。” “什么?三十根金条?”秦懿大嚷道。众人也是一惊,想不到千封剑这么值钱,竟抵得上几百担粮食。 “嫌贵?嫌贵拿来。我可是只收了你两分的利钱。我那几十根金条的本钱,可得要回来。”店家板起脸道。 “你等会儿。”秦懿看向荣蔍:“你看怎么办?”他出门在外只带了少许银两,未曾想会丢失千封剑。只有向因筹粮带着大额银票的荣蔍求助。 荣蔍皱着眉头思忱。筹粮是大事,关系到万千百姓,不可耽搁。可是千封剑,世上只此一把,又是官家赏赐之物,放在此地不知会流向何方,再也无法追回。若不买回,官家要是追究起来,秦家一门恐无法幸免。况且秦懿也不会原谅他。眼下,只有先解决这事才行。他从衣服中取出银票,递几张大额票面给秦懿。秦懿谢道:“回津州后,立马奉还。” 交了银票,出的门去,赵桓回头问店家道:“是一个蓝色布衣,青色布裤的小子送来的剑?” “不是。”店家摇头:“是一位异族女子,身形高壮。” 不是花倚院的人。这异族女子是谁?又为何要取秦懿的宝剑?赵桓和荣蔍疑到。 才到青州两天,就有人打秦懿的主意,他们一行人从未暴露过姓氏和行踪,谁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又是谁,为了什么目的,竟然盯上了官家赏赐的千封剑。猜不透其中奥秘,他们决定今日筹集粮食,明日装备上船,尽早离开此地。 可三百担粮食不是小数目,他们走遍了街巷才买到一百七十担,还是谷米参半的。他们自然顾不得这些,只得到处打听买粮之法。有路人指了一条明路,往大雁胡同里的陈家大院问问。 ☆、大雁胡同 陈家大院占据大雁胡同的小半片街区,陈家掌握着青州三分之一的粮食买卖。和荣蔍意识到陈家在青州的势力不可小觑,忙写了拜帖差人送去。商量着明日一早去陈府拜会,赵桓推脱有事不去,安星蕊在一旁瞅见赵桓狡狯的神色,也推说身体不适在驻店休憩。 和荣蔍与秦懿一早出得门去,在陈府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后堂。陈家陈老爷迎上前来客套道:“和老爷来陈府,陈府蓬荜生辉啊。”“久仰久仰,这位是秦家二公子秦懿。”和荣蔍引荐道。“哟,是津州武将世家秦家?了不得了不得。二位请上座。”和荣蔍作揖还礼道:“谢陈老爷。”“不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陈老爷,小侄在津州时就听闻青州陈家的威名,今日能拜见陈老爷实属荣幸。”“艾,哪里哪里。津州五大门楣,今日两家驾临鄙府。更得见当今官人都敬重的秦家二公子,老夫才是荣幸之至啊。有话但说无妨。”“是。前些日子津州突逢大灾,良田淹埋,树倒房歪,民怨载道。县衙大人正急着筹措粮资安抚百姓。我等也想着尽些心力,来青州采买米粮,可市面上的粮食远不够所需数量,故来叨扰陈老爷,看有什么法子能采买到一百三十担粮食。”“一百三十担。”陈老爷在他们来之前,已派人暗自调查他们此行的目的,对买粮一事有些心理准备,可一听还差一百三十担,也吃惊不小微微皱眉沉思片刻道:“一百三十担可不是小数目。二位有所不知,青州素来以附庸风雅著称,文人墨客纷至沓来。这原是件好事,可这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整日里舞文弄墨,欢酒吟诗,鲜少下地种田。有下地者,也只种自家口粮,几无多余。故而青州的粮价比其他州县要高出一两成。”和荣蔍与秦懿对视一眼,仿佛已猜到陈老爷之后会说什么。陈老爷道:“我陈家这些买卖,都是高价雇请农人耕种,去佃租,配好米,也是一人难求。每年的粮食除去上贡,外州借调,供酒家客栈、商户通货,要确保阜市通畅,防止商贾抬价,稳定市值,备粮也是所剩无多。津州适逢洪灾,临州几个大家已将市面上的粮食采买一空。不瞒你们,我已拿出往年的备粮供应十几户小门铺,不然他们恐怕熬不过今年就得关张。这一百三十担,着实棘手。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将供给小门铺的五十担粮食延一延,先给你们置办。但这价钱可比不得市价了,一担得加一成。”和荣蔍一听,心下了然,陈老爷想趁火打劫,陈府是青州第一大粮商,通货往来不计其数,周转自是巨大,可筹不出区区一百三十担粮食却并非情理之中,只怕是陈老爷推脱之词,市面上已收不到粮食,眼下也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谢道:“五十担粮食也能救活几十条人命,和荣蔍在此谢过陈老爷救津州百姓于水火。”秦懿一拱手谢道:“谢陈老爷。”“艾,好说好说。”陈老爷摆手道。 陈管家领和荣蔍与秦懿出的厅堂,和荣蔍上前套近乎:“小侄听闻管家跟随陈老爷近二十年,不知是否属实?”陈管家自豪道:“是是是。小的来陈家已经二十年有余,老爷待我不薄。”“小侄今日来的匆忙,略备薄礼,不知是否合陈老爷心意。”和荣蔍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小心地递在陈管家手里。陈管家见他出手大方,对他 分卷阅读4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彬彬有礼,笑道:“我家老爷见两位爷来很是欢喜。”和荣蔍小心试探道:“不知陈老爷平日里有甚喜好?我等下次来拜访也好置办。”“老爷在青州那是一等一的富户,要什么没有。吃食玩物都不缺。只是子嗣不多,娶了几房太太也不得用。”和荣蔍点头道:“此事有所耳闻。”陈管家像是想起些什么道:“倒是......哎!罢了罢了。”和荣蔍见他欲言又止,知是难言之隐,不好打问。便谢过陈管家,与秦懿出的门来。在附近找一家酒肆坐下,叫来店家点了几样大菜,配一壶上好的酒水。店家喜逐颜开道:“官人尝尝我们这儿的胡麻鸡吗?好吃的很呢!”秦懿附和道:“好!来一个胡麻鸡。动作麻利点。” “好咧!”“艾,店家!”和荣蔍叫住转身走开的店家问道:“你这店宽敞,食客也多,不知这味道如何?”“这位官人,不是我吹,我这店开了许多年,是大雁胡同里最好的了,不信您待会一尝便知。”“哟,开了很多年了?那得大吃一顿。”秦懿道:“艾,不知这陈家老爷是否也爱吃这菜。”“陈老爷哪爱吃这个呀。倒是他三姨太太喜欢我这酸梅子酒,每月都要打几斤去。”“酸梅子酒?既是三姨太太喜欢的,那便也来上一壶。”“好咧。”“这三姨太太私下买酒,陈老爷不管管?”“嗨!官人有所不知,这三姨太太本是青楼女子,喝酒唱戏那是常事。娶进门几年,也不见得子。听说陈老爷最近又看上了花倚院的如玉姑娘,三姨太太还大闹了一场。”“如玉?”“可不是嘛。人家如玉姑娘虽是院中女子,却是头牌中的头牌,多少富家子弟排着队讨好。连见上一面都难,何况娶进门。三姨太太原也是此行中人,如玉姑娘要是进了门,她不是矮了一截。”“哦?还有这等事,陈老爷可是个惜花之人呐!”“惜花护花,咱就不懂了。咱也没这福分,怕是陈老爷也没这福分。”“这话怎么说?”“一看官人就是刚来青州的,如玉姑娘常伴袁门袁大公子遛弯,连花倚院妈妈都管不了。说来也是,谁敢得罪袁家大公子。”“这袁大公子什么来头?”“袁府在青州的房舍大了陈府十倍,袁老爷出入京城各大府门,陈老爷哪里得罪得起。”和荣蔍心想:原来如此,陈老爷急切地想要绵延子嗣,如若圆了他的美梦,剩下的八十担粮食不愁买不成。如玉姑娘是青楼女子,原本出银子为其赎身就行,但袁府势力庞大,不是说得罪就能得罪的。再说如玉姑娘怕是也不愿意跟着这个陈老爷。现下这事可不好办。 安星蕊在客房呆坐,听得“吱呀”一声,旁边的客房门开了,从门缝里瞄见赵桓穿着整齐出了门。她赶忙换件男式大褂,盘起发髻,女扮男装出了客店,跟在赵桓身后。眼见赵桓熟门熟路的来到花街,嬉笑着环抱迎上来的姑娘,进了花倚院。安星蕊心想:适才讨论去陈府时就见他支支吾吾,胡诌个理由留在客店,这时倒大摇大摆地来花倚院。肯定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亏得我留了个心眼,大家一路奔波,他却只知道风流快活,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赵桓点了一位姑娘,在二楼花满阁落座。安星蕊在大堂听曲儿,被周围的淫词艳语闹得慌了神,想他一时半会出不来,越发恼恨。她挺直腰板,装作大爷模样,踏上二楼楼梯,倚靠在花满阁门前的栏杆上,装做欣赏楼下的歌舞。耳中飘来花满阁内咿呀的欢笑声,赵桓逗弄得姑娘嘤嘤娇笑。她靠近大开着的木窗,朝里张望,内屋的纱帘后人影绰绰,一身材曼妙、凹凸有致的女子衣着清凉,缓缓地靠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赵桓,赵桓淡然接纳,没有推拒的意思。她上半身探进窗户,伸长脖子,想听清楚里面的对话时,一只大手拎起她的后襟,把她从窗中拉出来。她被抓的生疼,“啊哟”一声喊叫出来。“你个小贼,给我抓住了。哈哈”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朝她脸上喷酒沫子。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一旁媚笑着上下打量她,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小崽子,毛都没长齐。来这儿偷看什么。啊!”男子紧抓她的后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她的脖颈被衣领嘞得喘不过气,闷声喊道:“放开,放开我。”男子醉晕晕地眯着眼瞧她:“细皮嫩肉,脸蛋瓜子像个娘们儿似的。比你还娇嫩。”他朝倚在门柱上的姑娘挤眉弄眼,举起右手朝安星蕊的脸上摸来。安星蕊下意识的想别过脸躲避,不料一个趔趄,朝花满阁门内倒去,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他是我弟弟,可不是什么娘们儿。”赵桓在屋内听见一声喊叫,以为是嫖客耍弄姑娘,又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出来一看,一酒醉男子正探手去摸另一个男子的脸盘儿。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安星蕊,是谁。他眼疾手快,右手一把搂住安星蕊的脖子,将她拉过来。嫖客醉的稀里糊涂,一把没摸着,有些着恼,指着她道:“这小子在门外偷看,不是个好人。你瞧他白白嫩嫩,小脸儿红扑扑的,真像个小娘们儿。”下意识地朝她胸口抓去。赵桓左手挡开他的脏手,右手加了一把力将安星蕊押在腋下,凑到嫖客耳边玩笑道:“我这兄弟,年纪小,还没开窍,就爱在窗下偷窥床笫之事。”他轻拍嫖客肩头贱笑道:“咱小时候不也这样?”嫖客会意地点头连连称是。安星蕊被他箍在怀里,左半边脸贴着他的胸膛,抬不起头,憋红着脸,想 分卷阅读4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说话。奈何他见她挣扎,顿觉有趣,暗自用劲越箍越紧,生怕她出声暴露了性别。安星蕊透不过气来,只得挥舞着右手朝他胸口捶去。嫖客歪着脑袋,环着姑娘走开:“他还没看够,你好好教他。嘿嘿。好好教他。”赵桓陪笑着按住安星蕊的头道:“是是。我定然好好教导他。”安星蕊见嫖客走远,无所顾忌,双手狠命敲打赵桓。赵桓吃痛,放开手来骂道:“哦哟。我好心救你,你还打我。”安星蕊整整衣衫,大口喘气,红透的脸蛋秀着娇艳。和赵桓打情骂俏的姑娘揶揄道:“这公子哥儿美艳的很,比的上我们院的如玉。”已然看出她是名女子。“哪有你美艳。去去去。”赵桓挥手支开她。担心安星蕊再有意外,拉她出了花倚院。 “你来这儿做什么?”赵桓问。 “你还问我,他们去陈府,你倒好,跑来这里快活。” “干你什么事。”赵桓不爽。 “要不是我发现,你们就......” “就什么?”赵桓嘲笑道:“是啊,要不是我,你就被那老头拉进房里拿下了。” “你......”安星蕊的脸蛋又“扑”的一下红起来。 “你什么你......你不跟着和荣蔍,倒跟起我来了,怎么......对我有意啊?” “谁对你有意了。”安星蕊嗔道:“我是看见你鬼鬼祟祟的出去,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出你所料?你料得什么了?要不是你,我早就套出来了。” “套出什么?什么意思?”星蕊疑惑。 “艾!你不懂。”赵桓摇头。 “套什么?你说啊!说不出了?竟会糊弄人,明明看见美人垂涎欲滴。”星蕊厌恶地斜睨他。 “你懂什么。秦懿的剑会平白无故的丢失?花倚院肯定有问题。要不是你捣乱,差一步我就套明白了。”赵桓还她一个白眼。 “我捣乱?我不捣乱,你都被人扒了衣服了。” “艾?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他嘚瑟的笑到,露出一副贪馋样:“再说了,我还乐得被扒了衣服,你没瞧见她薄衣轻纱,酥胸饱满,还有她的腰肢那叫一个细若......” “啊呀......”她羞涩地双手捂起耳朵往前跑。 他哈哈大笑着看她跑远,心想那老嫖客说的一点没错,这小娘子还挺有意思。 安星蕊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拿起柜上一个蓝色丝线编织,扇形贝壳吊坠下一颗白色莹亮珍珠点缀的剑穗问道:“店家,多少钱?” “二两。” 她掏了半天口袋,出门太急,又换了男装,身上只有些碎银子,不够二两。 赵桓看她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凑不齐:“怎么要买这个?你买这个做什么?” “秦懿的剑穗丢了,不得买一个?”星蕊解释道。 “你还操这份闲心?”他嘴上唠叨,心里却想她是天生爱操心哪,还是个博爱的人。 “你有钱没有?”星蕊问。 他不作声,大脸朝天翻个大白眼。她瞧他一副塌皮相,放下剑穗自顾自走了。 回到驻店。和荣蔍与秦懿早已回来,见他两都不在房内,便在荣蔍屋里等待。赵桓一进门,从衣袋里取出安星蕊看中的剑穗递给秦懿说:“给你。”秦懿奇道:“给我的?赵大哥何时想起给我买物什了。”赵桓指指安星蕊道:“小娘子给你的。”“你买了?你不是没钱吗?那时为何不拿钱出来?”星蕊质问。和荣蔍与秦懿见他们一起回来,已是心生疑窦,又见安星蕊一身男装更是摸不着头脑。又听他们吵嚷甚是疑惑。“我怎会没钱,你也没叫我拿啊?你叫我拿了?”赵桓反问。“你耍我?你......”安星蕊被问得哑口无言。“你什么你。还钱。”“还什么钱?我又没问你拿钱。”“你送他的,要我出钱?你的情义也太假了吧!”赵桓嘘道。“我问你有钱没有?我说要买了?我叫你买了?”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嘿。”赵桓见讨不到她的便宜,转头问荣蔍道:“还钱。你家小娘子坑了我二两银子想赖账。”荣蔍不信道:“你也有被坑的时候?往常不都是你坑别人嘛。”“哟呵,你们一搭一唱,你家小娘子不但坑我的钱还坏了我的好事。”赵桓控诉道。“哼哼!”星蕊噘起半边嘴唇鄙夷地哼哼,是坏了你坐拥美人的好事儿吧。和荣蔍与秦懿不明就里的听着他二人吵吵完,将今日去陈府买粮一事娓娓道来。 “如玉姑娘。”赵桓纳闷:“我去了两次,倒是都没能会上这如玉姑娘。她好像并不接客。” “方才店家说时,我才想到爹曾提起过袁家。确是有些名头。”秦懿道。 “上次在酒楼与如玉姑娘一起的,莫不是袁大公子?”安星蕊道。 和荣蔍与秦懿点头赞同。赵桓道:“是一对璧人。可这袁家大门大户,与京城各家又有来往,是不会让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哎!”安星蕊重重地叹口气,如玉姑娘和自己一样是个苦命人。“你叹什么气?你又不在青楼。”赵桓调侃。“干你什么事。” 分卷阅读4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安星蕊想起当时被夹在他的咯吱窝下,脸又红起来。 讨论半天,赵桓提议再去花倚院,安星蕊见他死性不改,拼命摇头。和荣蔍了解他心性,知他必有用意道:“你想去探探虚实?” 赵桓道:“对了。陈老爷想传宗接代想疯了。花倚院的姑娘个个娇嫩,对房中之事更是个中里手。陈老爷去过几次花倚院,又听闻袁大公子看上如玉姑娘,免不了动心。” 和荣蔍点头道:“嗯。如若陈老爷并非真的看中如玉姑娘,无非是想生几个儿子,那我们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懿拍拍大腿道:“有理。甚是有理。” 赵桓在房中踱步道:“我们只需投其所好,找个门户低微的姑娘,请几个窑姐儿教她些闺房秘术,不愁生不出十个八个。” “你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嘛。”星蕊驳斥道:“陈老爷都娶了三房了。” “怎么是火坑?”赵桓理论:“陈府在青州是大商贾,衣食无忧,百来个仆人伺候着,小门小户的丫头哪里攀得上。能做个姨太太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来年生个大胖小子,还不被宠上天去。女人家家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星蕊渐渐习惯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自言自语道:“那......不也得时不时独坐空房嘛。” 坐在一旁的和荣蔍听见她言语,知她是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因父亲娶了二娘被冷落,心里难受。赵桓已然抢白道:“哪家大户不是三妻四妾的。小娘子想让荣蔍守着你一人不成。” 安星蕊怪道:“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哟。难不成是想让我守着你一人?怪不得跟我去花倚院,是担心我娶个四姨太进门哪。” “好啦。”和荣蔍见他得寸进尺,责怪道:“你好好想想去哪儿找个丫头。我们时间不多了,耽搁不起。” 秦懿道:“对。窑姐好寻,这清白人家的丫头可不好找。” “就是。我们得赶紧回去。可不能让你天天去花倚院耍。”安星蕊插上一刀。 “你......。”赵桓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荆红梅敲门进来,坐在安星蕊身旁道:“我们来这儿几日,找了些门路,待你们筹得粮食返回时,就要与你们道别了。”星蕊知晓他们终究是要分开的,但这几月来,她和爹爹道别,和勇粟道别。现在又快要和他们道别了。她心下黯然,勉强挤出个笑脸:“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是啊。”荆红梅感叹道:“我们那儿有句话,待云开雨散之时,便是相见之日。待鹰飞草长之时,便是相爱之日。待红霞霜露之时,便是相守之日。”安星蕊在心里默念。荆红梅笑道:“总会再见的。”星蕊郑重地点头。 ☆、回程 次日,赵桓领一个不知从哪户人家哄骗来的姑娘进入陈府大院。傍晚时分就从陈府传来消息,一百三十担粮食按市价交易。和荣蔍一听,连连夸赞赵桓办事得力,赵桓对别人的称赞很是受用,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惹得安星蕊啧啧鄙夷。 和荣蔍忙着找船家租货船,装运三百担粮食。焦宁轲一行四人来岸边道别:“我等在此处甚得其乐,想暂留此地。和老爷此番回程,不知何日再相见。承蒙各位兄台照拂,感激不尽。”和荣蔍作揖回拜:“焦兄客气了。津州和府的大门永远为四位敞开。来日路过津州,务必来和府坐坐。”焦宁轲笑着点头答应。荆红梅拉着安星蕊的双手,恋恋不舍。安星蕊轻柔地抚摸黑风的鼻头,细声软语地说话,黑风会意地低垂着眼,微微转动耳朵,任由她轻抚。吴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言语,转身离开前略略地点头示意。赵桓用手肘推几下站在身旁的和荣蔍小声道:“终于走了,你的小娘子差点被人拐跑了。”和荣蔍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小娘子?我哪有什么娘子。”赵桓憋憋嘴,心道:“就你嘴硬。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呢。我还不了解你。” 三百担粮食装在两艘货船上,和荣蔍与安星蕊宿在第一艘货船上,赵桓与秦懿看守第二艘货船。船只缓缓行进,行出数里,船家开始掌勺做晚饭。看着货仓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粮食,望着船下流淌的河水,和荣蔍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对县衙大人、对津州百姓也算有了交代。月牙儿露头,右厢窗后安星蕊的剪影倩倩,那个害他母亲惨死的仇人的女儿,他似乎怎么也心动不起来。父亲为何会许了这门亲事给他,要不是被退了婚,真不知该如何待她为好。她年轻貌美,心性恬淡却不失活力,素雅稳静,用情至深,用情......对艾勇粟的感情至深。凉风习习,吹上他心头一阵冷意。他心底泛起一丝臆动,如果她不是仇人的女儿,如果她对我用情至深。如果......我和荣蔍为何会对仇人的女儿设想,管她是谁,与我又有何干。这婚约退的真真是太好了。他步回左厢房坐等船家送来饭食。 暮色深沉,河水淙淙,看不清前路的船家停下货船休整。夜深人静,安星蕊在睡梦中流着哈喇子,迷糊地踢落了被子。刚一翻转身,被一阵乒、乓、呛的声响惊醒。后方船只传来骚乱声,只听得秦懿一声大喊 分卷阅读4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有贼。”不一会儿,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重重地拍响,和荣蔍焦急的声音传来:“安小姐,你没事吧。”安星蕊喊道:“没事。”起身迅速点亮烛火,披上外衣。出了厢房,见和荣蔍和几个雇佣的船夫拿着木板连接后船。后方货船一团混乱,漆黑中隐约瞧见几个人影打斗,三人围攻一人,那人举着剑拼命格挡。赵桓从另一侧厢房跑出来,冲入战局,帮着那人引开进攻的势头。可见以一敌三的人正是秦懿。 饭后,秦懿与赵桓分别回到各自厢房安睡。忙了许多天,难得可以睡个安稳觉,脑袋一沾上枕头就呼呼睡去。不知何时,隐约有“滴滴踏”的微弱声音沁入耳中。秦懿因自小习武,即使在睡梦中对声响也极为敏锐。“吱呀”一声木门转动,清风拂面而来,他已醒了半分。不多时,一股冰凉的剑气贴近脸面,才惊觉不妙,一缩身萎进床内,抓起日日放在身边的千封剑挡开两柄差点刺进咽喉的凌厉剑锋。两个身型矫健的黑衣人剑尖直指他脖颈动脉,差点要了他的命。千封剑横扫向前一格挡,“哐当”两声,逼的敌人退开一步。他顺势从床脚溜下,刚要起身,岂料另一人迎上他当头劈砍,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幡然清醒,一个死鱼翻滚,“扑”的一声,剑尖直插入船板。几招间,千封剑差点脱手。他知来着不善,大喊一声:“有贼。”三人已围将上来,每一剑都刺他要害,招招致命,他耍起千封剑护身,一一躲开各路招式,多年习武的惯性在这时派上用场。但终究是以一敌三,手中所持也是把未开刃的剑,只伤得对方皮肉而已,无法克敌。正焦灼,赵桓冲入房中助阵。两名黑衣人死死盯住秦懿不放,与赵桓对阵的人也时不时向他挥砍。显然他们的目标只是秦懿。有赵桓相助,秦懿稍得喘息,武起千封剑也渐渐得心应手。他每一剑都使杀招,戳向敌人的致命点,不留丝毫余地。千封剑虽未开刃,却也是剑中翘楚,浓稠粘腻的血腥味在房中弥漫开来。厢房外星星点点的烛火亮起。黑衣人余光瞥见前方船只上的船夫搭起木板连接后船。和荣蔍与几名船夫手持棍棒冲上后方货船。 一晃神,两柄剑尖同时刺入他的手臂,大叫一声:“啊!”。三人见来者众多,已然抵挡不住便冲出厢房,尖啸的胡哨声划破天际,岸边一阵淅淅索索的跑动声,像是训练有素的小分队在撤退。安星蕊跟在和荣蔍身后来到打斗现场,刚一进门就止住脚步。秦懿脸色惨白迎门坐倒在地上,一身纯白布衣洒满血点,一只小半截脚趾飞在门前,鲜血淋漓,他身前木板上殷红的血浆铺了一地,左脚第四根脚趾前半部分被斩断,血液汩汩往外流。白衣艳血,触目惊心,厢房内已没有迈步的余地。和荣蔍疾步走到他身边:“秦懿,你......”话还没出口,秦懿举起染血的千封剑道:“要不是没开刃,非卸了他的手臂不可。一只脚趾换他一条手臂,也不亏嘛。等老子把千封剑开了刃,看他娘的......谁能碰老子的脚趾。”和荣蔍见他强忍着疼痛,于心不忍,忙吩咐和路上岸找大夫。赵桓瞥见安星蕊呆愣在门口,唤到:“嘿,你傻站着干嘛,快拿干净的布来。”安星蕊被一地冒着热气的殷红血液惊地慌了神,木然地望着秦懿。赵桓见状,忙上前拉她一把:“喂,叫你呢,快去拿些布来。”一推之下,安星蕊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泪瞬间滚落下来。急忙转身跑回前船自己的厢房,取来干净的布条,包裹秦懿残缺的左脚。泪水毫无声息地滴落,融进地上的血水中,和荣蔍的心又揪成一团,他见不得女人的泪水,更心疼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扶起秦懿坐在床上,捡起被斩断的脚趾包在手绢里。命船夫清洗地板,清点粮食,查看有无其他损失,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务。他自小便屡逢变故,关键时刻,总是最冷静的那一个。赵桓在厢房里踱来踱去,责怪自己来晚了一步,更痛恨自己武艺不精,帮不了兄弟,害他失了一根脚趾。秦懿见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懊悔不堪,安星蕊更是止不住泪水,安慰他们道:“不就是一根脚趾嘛,这不还有四个呢。你们瞧。”他扭动左脚脚趾,牵连到那根残趾,痛的龇牙咧嘴。众人见状更是懊恼不已,哪还笑得出来。他强颜欢笑道:“你们别一副丧气脸,等爷伤好了,磨亮千封剑,杀他个片甲不留。要不是爷手下留情,能让那些个小贼跑了?”赵桓正色道:“哎,都怪我大意。睡熟了没听见动静。要不是你机警,后果不堪设想。”“那不是,我秦懿能让他们点了命去?这么多年的武可不是白练的。”“艾?那三个人像是冲着你来的?你结了什么仇家?”赵桓问道。和荣蔍道:“不是三个,是一群。岸边埋伏的,少说有十几个。这伙人训练有素,一听哨声火速撤离。原先我以为是来偷粮食的。可粮食一粒不少。”赵桓道:“寻仇的?从小到大也没听说你秦家有世仇啊。难道.......是祖上建功时结下的梁子?”秦懿茫然道:“祖宗帮太祖打天下时,杀人无数,哪里分的清这许多。自官家继位后,天下太平,早就不用打打杀杀了。父亲大人待人接物处处忍让,事事谨慎,生怕官家不悦惹来灾祸,更是念及先祖杀戮过甚,又怕我招惹是非,才不愿我应武举。又怎会轻易结下仇怨。”和荣蔍点头赞同道:“秦爷确实处事小心,并没有听说 分卷阅读4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有什么怨结。”赵桓挠头道:“那就奇了,不是冲着粮食,也没有仇家。无缘无故,哪里来的一伙人想取你性命。到底是什么目的。” 和路引着大夫来到厢房。大夫给秦懿的伤口涂上膏药,教导安星蕊仔细包扎,以免加重病情。开了几贴方子熬好药喂他喝下,嘱咐众人小心服侍,他身体强壮,不多日便可复原,可这脚趾是万万接不上了。众人低头叹息,英俊魁梧如秦懿,从此后成了个缺脚趾的残人。虽然只是一根脚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缺损了一小块也是大不吉。经这一波折,两船加强戒备,夜晚派人轮流值守,敌人没有可乘之机,一路倒也顺遂。安星蕊每日给秦懿喂药包扎,看着他的残趾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小养尊处优,连受伤的小动物都没见过,哪里见过打打杀杀,更没见过血肉模糊的躯体。她皱紧眉头,强忍泪水轻轻撕开被血液黏住的布条,想别过脸去,又怕太用力弄疼他的伤处。小心翼翼地在脚趾断面上涂好膏药,用干净布条缓缓包扎好。她的战战兢兢、心疼害怕被秦懿尽收眼底,身上的疼痛仿佛少了几分。甚至开始暗暗庆幸终于有人心疼他这个一向只会习武,不会舞文弄墨的大老粗了。他希望自己的伤口愈合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从衣袋中取出手绢,断趾丑陋不堪,更传出难闻的气味。他将这个已不属于他的东西抛向窗外,这个离了他就失去意义的东西,不值得留恋。安星蕊随他的举动望向窗外思索,她什么时候能像秦懿这样坦然放开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和物。 两日过去了,船只缓缓驶入津州地界。和荣蔍刚一站上船头,岸边欢呼声轰然响起,面黄肌瘦的百姓们早已守候多时,大家在岸上跟着船只行进的方向迈开细若竹条的腿跑起来。待米粮卸下码头,百来号人已静候在马道两边向他们行注目礼,眼中射出对食物的渴求,口中整齐地喊着同一句话:“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徐大人派来的衙役守护着三百担粮食向粥棚开去。此时,和荣蔍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秦懿跨上管家牵来的马匹,装出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回了家。似乎除了他们一行,没有别人会知道他缺了半截脚趾。 喊声喧天,远处山坳上伫立的徐大人心下黯然喃喃道:“我一个县衙尽心竭力守护地方,也没见有人颂扬。津州倒成了河母管辖的地界了。这还了得。” ☆、劝守离 津州各粥棚锅炉又旺,和荣蔍与安星蕊在街面施粥棚里熬粥煮汤。赵桓揪着秦懿来看热闹。赵桓瞧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笑道:“哟,小两口共煮羹汤,小日子过得挺热乎。”和荣蔍转身睨他一眼:“瞎说什么。秦懿......你怎么也来了?”赵桓抢答道:“我拉他出来散心,这青天白日,大好的日子窝在家里多闷呐。哦?”他甩开肩膀撞撞秦懿。秦懿“噢哟”一声装疼。赵桓扯开双臂环着他头斥道:“小子装傻,你这臭小子敢在你老哥面前装蒜。”安星蕊见状,举起汤勺嗔怪道:“啊呀,你别弄疼他了。快放开。”秦懿见有人撑腰,放开胆捶几下赵桓怪叫道:“啊!疼疼疼。荣蔍哥快救我。他要掐死我了。哦哟。”赵桓知他身上有伤,和他打闹并不使劲,被他一咋呼,引来领粥的灾民围观,以为他在欺负秦懿,挂不下脸来。赶忙撒开手道:“哟,我可一点力都没使上,你这小子竟瞎胡闹。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秦懿摸着脖子,扭头向和荣蔍撒娇:“大哥,他欺负我。疼的很,你看......你看这里。”他伸长了脖子凑到和荣蔍跟前。赵桓假意举手要打。 远处传来几声嘲笑:“呵呵,残废之人当然是弱不禁风。”“就是。连脚趾都能被人砍了。还好意思说是将门之后。”“哈哈,我看是纸糊的浆门吧。”六个公子哥打扮的人走到粥铺前,挑衅地扔下一双绣着莲花瓣儿的小脚鞋。为首的是隐字街吴家大公子,他挑起一边嘴角,直面赵桓,眼神却瞟向秦懿讥讽道:“赵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秦大少爷靠九个脚趾都站的稳稳当当,一般人可做不到。”他的跟随者招呼一旁排队领粥的灾民起哄道:“是啊,是啊。大家快来看看,津州城大名鼎鼎的秦家大公子比常人少一只脚趾,照样玉树临风、威武强壮。”又一人不怀好意道:“哈哈,果然是秦家大公子,被人斩去一只脚趾,竟痊愈的如此之快,还能嬉笑风声。佩服佩服。”这些富家子弟,满身织锦绸缎,锦衣玉食的生活闷的发慌,整日里游手好闲,各处打听奇闻异事,搜寻些新鲜事打发时间,对他们去青州一事更是来劲。秦懿被偷袭失了一只脚趾的事,除了船上之人并无人知晓,想必是他们买通了船员,套出些点滴。 秦懿被他们一通贬低,涨红了脸不好发作。失去脚趾一事知晓的人不多,和荣蔍他们几人断不会对外声张。他原想息事宁人,既保全了面子,又不让家人担忧。被这一群浪荡子点破,若还口这事情就坐实了。吴公子伸出右脚碾踩扔在秦懿面前的小脚鞋,冲他似笑非笑地点头道:“秦懿,我在街边捡了双鞋,看样子小巧玲珑,觉着这鞋挺适合你,就给你送了来。你不试试?”这双锦缎绣花小鞋,一看就出自富贵人家,平民百姓哪用得起这等上乘货。 分卷阅读5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赵桓道:“吴全安,你少废话,你那张歪嘴整天吧唧吧唧,没少说话。能消停点吗?”“哟。赵公子,你倒有闲工夫管起我来了。我废话?嗬。你敢说你没看见那只血淋淋的脚指头躺在地上,就像被狗啃剩下的碎骨渣滓。”“吴全安,你这人说话没点口德啊!你爷爷没教你怎么说话吗?”赵桓听他越讲越离谱,泛起一丝怒意。秦懿早已攥紧了拳头,想朝他脸上招呼,却极力压制自己不能动手。对方想用激将法,逼他承认自己武艺不精,着了别人的道。他不能一时冲动失去理智,让他们得逞。吴全安见挑不起战火,大踏步走近秦懿,作势要踩他受伤的脚掌。正在此时,安星蕊疾步走到鞋边,弯腰捡起鞋子往烧火炉里一塞道:“火不够旺,这破鞋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当柴火用。”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吴全安听来却是一只利剑刺在心尖上。他刚生下没几年,母亲因为与人勾搭,被抓个正着,赶出了吴家大门。在吴家,人们暗地里称她母亲为破鞋,他自是恼怒不已。从没人敢当面提破鞋两个字,他看不知哪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敢胡言乱语,只当是和府雇来的丫头,伸手就往她头上拍去。和荣蔍见势不妙,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吴全安的手掌不偏不倚,“啪”的一声重重地捶在和荣蔍的肩上。 吴全安一下没打着,眼露凶光,发狠道:“和荣蔍你给我让开,我非撕了这个小贱人的嘴不可。”秦懿见他向安星蕊动手,再也控制不住,抢身到荣蔍身边,护着安星蕊道:“吴全安,你想干嘛?别没事找事,是不是上次没打够,这次还想挨揍?”吴全安自小就不服输,每每找秦懿比武都败下阵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家再挨父亲一顿训。他勤加苦练,成年后依然不是秦懿的对手。这次好不容易找个茬,原本想羞辱他一番,不成想被个丫头戳中痛点。母亲被赶出家门时,他尚年幼,哭着闹着要找娘,被父亲狠狠教训了几次,再也不敢提。族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全当没看见。此时,一听破鞋两个字,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怨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定要揪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不可。 安星蕊看秦懿被一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骂不还口,又见来人的架势不揭他伤处不会罢手。她自己又因一双大脚被折腾的差点丢了性命,看着地上那双精致的绣花鞋怒上心头,这种害人的东西一把烧了才好。哪里知道个中缘由,瞧这公子哥挥拳愤起也是一头雾水,愣了片刻。吴全安一心想逮住安星蕊,被秦懿与和荣蔍挡住,咋咋呼呼骂道:“荣蔍你让开。臭丫头,你敢骂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等我把你买回去,折腾死你。”他的跟班们见他扑腾半天抓不住人,围上来帮着他推搡。赵桓耳尖,听灾民中有人小声嘀咕:“秦公子的脚受伤了?”“我也听说了,他被人斩了一只脚趾。”“真有其事?不是造谣的?”“昨天我还不信呢,吴公子都这么说,八成是真的。”“听说他在睡梦中惊醒,黑灯瞎火的,又以一敌三,才会受伤。”“就是,秦公子武艺高强,怎么会输呢。”赵桓灵机一动,想了一个既能保全秦懿体面,又能解眼下之围的法子,高声道:“乡亲们,秦公子因津州洪灾,去青州筹粮,又一路护送回来。途中遭遇歹人围攻,伤了贵体。此乃秦家家风,忧天下苍生之计,行利国利民之事。是顾全大局,牺牲小我啊,津州百姓能喝上一口热粥要感谢秦公子,感谢河母的庇佑啊!”他担心在穷苦大众心中秦懿的名头太小,随即拉上现下最得势的安星蕊摆谱。饥肠辘辘的灾民们早已在一旁等的不耐烦,被一群肥头油耳的子弟冲散了队伍,又见他们拉拉扯扯,朝他们心中的神女河母打去。再听赵桓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对秦懿肃然起敬,他们这群贱民凹瘪的肚子竟然会由世家贵公子秦大少爷的脚趾来支撑,不由地佩服起秦懿来。一人大喊道:“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众人饿透了,打不过却喊的出,齐声喊道:“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吴全安等人被这一遍遍声势浩大的呼喊声震在原地,一群骨瘦如柴手抓空碗的饥民瞪着凹陷的双眼慢慢地朝他们围将上来。他们吓得连连后退,挤出重重人群一溜烟跑没了影。安星蕊从和荣蔍的身后探出头来,朝吴全安逃跑的方向做一个鬼脸道:“跑啊,快跑啊,一群胆小鬼。”正巧被赵桓瞅见,斥责道:“他们找秦懿,你插什么嘴。”安星蕊回呛:“我喜欢那双绣花鞋不行啊?”赵桓道:“你喜欢,烧它做什么。”“我穿不了,难道留着上贡吗?”赵桓辩不过,瞪一眼荣蔍道:“荣蔍,你是没钱还是抠?买不起鞋给这丫头?”荣蔍知他们在吵闹,不愿加入。安星蕊抢白道:“谁是丫头?你叫谁丫头呢?”“哟。刚才,人吴大公子喊你臭丫头,没听你回嘴嘛?现在倒来劲了?”他顾及到和荣蔍,用“喊”字,没用“骂”字。安星蕊坏笑道:“他是什么人,狗嘴里哪有象牙,我能和他一般见识?赵公子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想啃骨头了?要不,我给您老去挑一根来?”和荣蔍与秦懿原本绷着的神经瞬间弹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抓起汤勺,往灾民碗里添粥,人们在秦懿面前排起长龙,在他们心中,眼前这个人已然成了一位救苦救难、舍身取义的大英雄。 过了月余, 分卷阅读5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各州调运的粮食陆续到库,津州街市渐渐有了生机。安星蕊独自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是走?还是留?走的话,能去哪里呢?回家天天面对二娘和安恒锦,终日不得安生。留下呢,又没有理由留下。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常住在和府,难免招来非议。自己的身世扑朔迷离,没有头绪。艾勇粟已为人夫,与和荣蔍也解除了婚约。赖在和府终究不是办法,可是能去哪儿呢?思来想去,自己孤身一人,无人怜惜,更无人可以诉说。此时顿觉孤苦伶仃,凄惨落魄。 ☆、“心事” 丫鬟玲青在和荣蔍书房门前徘徊,时不时伸长脖子朝里张望。和叔见她躲躲闪闪,便走出门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玲青欲言又止,朝书房里望去:“我......。” “还不快回去伺候安小姐。”和叔斥道。 “什么事?”和荣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和叔回道:“老爷,是玲青在门外候着。” “哦?难道是安星蕊有什么话传来?”和荣蔍心道,便说:“进来吧。” 玲青进的门来,弯腰作福道:“老爷.....。” “安小姐让你传话来了?”和荣蔍放下书册问道。 “不是。”玲青摇头。 “你要告假找和叔,他自会安排,不用来回我。” “不是。”玲青又摇头,咬咬嘴唇道:“安小姐......安小姐她好像......和松儿在收拾包袱。”皱一下眉道:“好像是在收拾包袱。” “什么话?好像在收拾包袱?”荣蔍疑道:“你说清楚了。” “嗯......。”玲青眉头挤成一团道:“我也看不明白。这几日,安小姐让松儿整理衣服细软。原本我以为她准备离开和府了,可这包袱上午打好了,下午又散了出来。今日包好的衣裳,明日又被拿了出来。松儿姐也被整糊涂了,连着几日问我有没有惹小姐生气呢。”她低头小心翼翼道:“老爷,您吩咐要照顾好安小姐,小的尽心尽力,怎敢惹小姐生气。可小姐这几日心神不宁,玲青闹不明白,只好来禀报。” 和荣蔍听她说收拾包袱时就忍不住站了起来,当他听说安星蕊反复收拾包袱时不经意间嘴角上扬,舜而掩藏起情绪不让他们看见。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练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领。可自从安星蕊的到来,他的表情丰富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秋意微起,茂密的树叶随风飘零。半黄的叶面牵着绿茎铺了一地,在脚下吱呀唤着,安星蕊的心跟着怅然若失起来。她心里念道:“爹爹解除了婚约,和荣蔍对我冷淡有余,亲和不足。我赖在和府本就没有理由,更会招来非议。若是回府的话,人人都怀疑我的出生,虽然有爹爹撑腰,我终究也不愿看二娘的脸色,何况恒锦他要是又不安分......可如何是好?在和府,至少众人对我都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没有半分轻薄怠慢之意。只是倘若时间一长,会坏了各自的名声,待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哎,如何是好?”她无意中叹了一口气。 “哟呵,这世上有什么事竟能让胆大包天,连吴大少爷都敢惹的安大小姐叹气的?”赵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问道:“说来听听?也好让我乐呵乐呵。” 安星蕊满脸嫌弃道:“你到我这儿来做什么?” “什么你这儿?这是和府,我是来找和荣蔍的。”赵桓抬起头装出傲慢的样子:“哦,顺便也来看你。” “呵,不敢劳烦您老惦记。”安星蕊作揖讽刺道:“劳烦您老从此就当不认识我,找您的和荣蔍去。” “艾?”赵桓一脸兴奋道:“吃醋啦?你还吃荣蔍的醋啊。啧啧。” “谁吃醋了?我哪里吃醋了。我叫你......。”安星蕊怼道。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和荣蔍从门外走进来。安星蕊好似被他说破了心事,低下头不敢看他。 “错了错了。”赵桓摆手道:“你太高看她了,她是叫我滚。” “对。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就是这个意思。”安星蕊想起自己尴尬的境地,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看你看......。”赵桓不知所以然,看着和荣蔍,手却指向安星蕊道:“你家小娘子怎么老是对我凶巴巴的。” 安星蕊气不打一处来,噘着嘴扯着嗓子冲他吼:“我,不,是,他,小,娘,子。” 这一吼,把赵桓吼住了,下人们站住了,树上的鸟儿惊飞了。和荣蔍心里不是滋味,不知是喜是悲。她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她在有没有婚约这件事上介怀,她在权衡的天平上左右摇摆。至少她还没走,至少目前对她来说留在和府似乎比她的名节还重要。那么在我心里,是她安星蕊重要还是死去的母亲重要? “这可是你说的。这事好办了。”赵桓走近安星蕊,拉起她的胳膊直往外走:“走走走,跟我走。” “干什么,拉拉扯扯,男女授受不亲。”安星蕊想甩 分卷阅读5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开他的手。 “什么亲不亲的。”赵桓不管不顾急道:“秦懿的脚趾快烂了,再不去就晚了。”他在和荣蔍身前停下:“对不住,借你的小娘......小姐一用。秦懿这小子,他府里的下人们没一个熬的过他的,还得靠你的小娘......小姐。” 安星蕊一听秦懿的伤势加重,心里着急,不再反抗,任由他拉着往门外走。 “速去速回。”和荣蔍嘱咐道。 “艾。去去就回。”赵桓走得匆忙头也不回道。 来时,赵桓从秦府直奔和府,没来得及套马。去时,急匆匆地拉着安星蕊出来,也没要两匹马。好在秦府离和府不远,加紧脚步,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安星蕊瞧他与秦懿兄弟情深,对他多了一分好感。她说:“秦府那么大一家子人,随便找个人伺候就成。你非拉我去做什么?”赵桓道:“哎呀,你不懂。秦懿的暴脾气那可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他天生就是个武将,吵闹着要去考武举,可他爹就是不许他应试。为此,他爹也觉得他一身本领被自己埋没了,心里觉得亏欠,小事上都由着他。”“他的脚趾烂了?我不是教了他的丫鬟吗?” “丫鬟能治得了他?还不是随随便便给他打发了。不然,怎敢轻易请你去。” “我去更不顶用。”安星蕊道。 “不不不。你去顶用。你去顶用。”赵桓腆着脸奉承。 “顶个屁用啊。”安星蕊怼道。 “艾。对咯。就是顶个屁。”赵桓哈哈大笑,她终于自己钻进了他下的圈套中。 “赵桓......。”她气得转身欲往回走。被赵桓一把拉住道:“是我不对,是我嘴笨。哪能顶屁呢。”他强忍住笑意,赔笑道:“对不住啊。对不住。小娘子......不对。小姑奶奶您顶半个神仙,大手一挥,他的病就好了。嘿嘿,就好了。” 安星蕊斜他一眼,心想秦懿的伤要紧,本姑奶奶不和你一般见识。 秦懿躺在榻上闷的发慌,想起在船上安星蕊替他包扎时柔软的手指触碰皮肤的温度,想起她面无表情地捡起小鞋塞进火炉时对着吴全安扮的鬼脸。想起她被风吹起在月光照拂下莹亮无比的发丝。想起这些,他就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一看他两进到房中,挺身跳起来冲向他们。没走两步,痛楚跃上眉头,仍哈哈着招呼他们,便吩咐下人备茶。不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手脚麻利地端茶奉水,又在桌上摆了几样小食。 赵桓对丫鬟道:“你伺候的不错,你家秦公子眉开眼笑的。” 丫鬟知他爱玩笑,应对自如道:“赵公子又取笑我了,是您和这位端庄的小姐大驾光临,少爷才这般高兴。” 赵桓笑道:“整个秦府就属你嘴甜,难怪少爷宠你。” 丫鬟敛笑道:“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少爷总是乐滋滋的。明明受了重伤,竟然还笑得出来。” 安星蕊听她语气里夹着一丝责备,又随意和赵桓打趣,地位不比平常丫头。转念一想兴许是秦懿待下人宽厚,并不计较这些。 秦懿道:“别听她胡说。你们来看望我,我可不得乐得合不拢嘴嘛。你怎么把她抓来了?” 赵桓道:“抓来给你疗伤。” “我哪里有伤?我都好了,你们看。”秦懿抬起伤脚,在空中扭了两圈。 “你的脚趾都嫣儿了,让她给你好好包扎包扎。”赵桓转向秦懿的丫鬟道:“那天派来的小丫头不中用,你来学着点。” 丫鬟道:“秦公子可看不上我们这些粗手粗脚的人呢。”嘴上虽说着厌弃话,手脚却勤快起来。药包、药膏、布条、剪子都摆上了桌,火炉、砂锅安放在门外背风处。各种事物一应俱全,秦懿见安星蕊特地跑来为他换药,老实地斜卧在榻上,任由她和丫鬟在他脚上指指点点。 等药膳煎完待他服下,已过了两个时辰。临近午后,赵桓又拉着她匆匆地离开秦家。 安星蕊道:“刚才你急吼吼地拉我进去,现在又着急忙慌地拉我出来。我连一口茶都没喝,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家顿顿大鱼大肉,连根菜都没有。我咽不下去,也不想长成他那般魁梧。”赵桓解释道。 “你是嫉妒别人比你强壮、比你高大勇猛吧。” “我嫉妒?我英俊潇洒,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对......。是风流,风流的很。”安星蕊暗讽。 “那是自然。”赵桓没听出她话里有话,自豪的扬起头。 “艾,赵桓。”前方快步走来一人,拍拍赵桓的肩膀道:“你老兄,晃哪儿去了?好些天没瞧见你。” “哟,应兄。别提了,一言难尽呐。”赵桓也拍拍他肩膀道:“改日坐下好好聊聊。” “哪用改日。今日就是个好日子。”应公子道:“走,去馥满楼喝一盅。” 赵桓不好意思道:“你看,我这不是不方便嘛。有姑娘家在。” 应公子早已看见一旁的安星蕊道:“赵兄了不得啊,无时无刻都有美人相伴。 分卷阅读5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不像我等......哎。要不这样,咱们去前面茶馆坐坐。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说着向安星蕊靠近。 赵桓挡在应公子身前道:“她是来荣蔍府上做客的安小姐。” 不用上下打量,安星蕊对应公子的品行就已一目了然。赵桓不知从哪里认识这些狐朋狗友,竟是些纨绔子弟。她不屑一顾地大踏步离开:“我回去了。你去喝酒吧。” “哦哟,这姑娘性子烈,一看就是个好姑娘。走我们喝酒去。” 赵桓被应公子拉住,脱不得身,对走远的安星蕊喊道:“过了这条街,前方左拐,穿过夫妻巷,对面大街上就是和府。” “晓得了。好姑娘在等你呢,快去吧。别叫人等急了。”安星蕊头也不回道。 这条街熙熙攘攘,秋日里的傍晚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她东瞧瞧西逛逛,抬头放眼望去晚霞映天,像打翻了的胭脂水粉落入水中,染得天空明艳艳的。一晃眼就到了饭点。她加快脚步左拐进夫妻巷,巷子狭窄,只能供两人并肩行走,像是特地为携手共患难的夫妇建造的,故而被称为夫妻巷。夫妻巷行人不多,与大街上的热闹相比显得冷冷清清。她仰视着小巷高大围墙上顶起的那一条狭长耀眼的霞光,哼着欢快的曲调,小心翼翼地避让对面走来的行人。突然,后脑“嗙”的一声,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两个人动作利索地将她塞进麻袋里,用绳子封了麻袋口,抬出小巷。搬上一辆堆杂物的小推车,捧起一堆事先准备好的干草铺在麻袋上,往和府相反的方向推去。 ☆、你在哪里 “疼。”手一抖,又有东西贴上她的手指。软糯糯的触感,暖进她的心房,一根根小毛针戳得她手背上痒痒的,眼皮沉重的耷拉在下眼脸上,她昏昏呼呼地摇晃脑袋,希望能快些睁开眼睛。 一股股啃噬声侵入她心底,隐隐感觉有几排钢牙在搅碎她的身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不清前方。心还未定,啃噬感又钻进心里,双手一动,耳边传来“吱吱吱”的叫声。她立时明白“咔嚓咔嚓”拿她饱食一顿的是几只饿透了的臭老鼠。 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恐惧感阵阵袭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挥动双手,惊觉两只手腕被紧紧的困在一起。目不可视,双手又被捆绑,她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心跳加速,小心地恳求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小女子安良淳厚,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知各位是否认错了人。” 她睁大双眼,眨巴眨巴眼睛,眼前仍然没有一丝光亮。只得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声音,可周围除了老鼠的吱吱声,从缝隙里窜进来的嗖嗖风声,听不见其他任何动静。此时,她全身毛孔竖立,血液汇聚在心口。听见腹部咕噜咕噜的声响,听见心脏咚咚咚地乱跳,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大声呼喊好可怕好可怕,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说错什么了?绑匪为何不出声。一定是我说错了什么,他们在想法子惩治我,为什么我看不见了?为什么?难道......难道他们弄瞎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她举起双手,放在自己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她一心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讨饶道:“各位大侠,你们一定是认错了人,我没有为非作歹。哦,不对。我错了,我做错了。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放了我吧。我看不见了。看不见......。”她惊恐万状,想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在小巷中哼着歌,现在会被捆了手脚倒在地上。她泪水直流,不停说话,可始终得不到答复。四周依然只有吱吱声,风声,心跳声,和自己的抽泣声。 右眼隐约闪过一线灰亮,她紧闭的双眼又睁开,闭上又睁开,如此往复。她发现不是自己瞎了,而是屋里太黑。她倒在一间破旧不堪的土屋里,风从年久失修的窗户缝里溜进来。勉力让自己坐起身子,四顾张望,虽然屋里黑的出奇,她似乎看清楚了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大口大口喘气,牙齿咬着下嘴唇,强忍着呜咽,胸口上下起伏着,泪水沾满了衣襟。她用牙齿费力地撕扯开手腕的捆绳,解放双脚。想站起身来,手脚却酸软无力,手掌撑在土墙上,泥土淅淅索索往下掉,一只蜘蛛爬过她的手背,她“啊”的大叫一声,甩开手去。她奋力爬过倒在地上只剩下三只脚的木桌,推开房门逃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逃出去了,迎上她的却是一间四方的院子,古老的枝丫上连只惊起的鸟儿都没有。 夜凉如水,昏天黑地,天上的星星朝她眨巴着眼睛。平日里,她极爱对上那些闪烁明亮的眼睛,好像只有它们能明了她的心事一样,今日张目仰望之下,惊觉眼前的星空狰狞丑陋不堪。她毫不犹豫,朝前方敞开着的唯一一扇木门跑去。屋里同样黑意浓重,悬垂下的蜘蛛网擦过她的脸颊,她毛骨悚然地跳开,一脚踩在一只正在觅食的大老鼠身上,老鼠“吱吱吱”乱叫着四处逃窜,吓得她魂飞魄散。 这间屋子除了进来的木门外,没有一扇窗户,也没有另一扇门 分卷阅读5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屋里黑咕隆咚,透着丝丝阴冷。她没有勇气再回到刚出来的那间屋子。“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她哭喊着拍打墙壁,:“放我出去,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四面墙上挂满画框,画中人的轮廓隐约可辨。漆黑中,这些黑魆魆的人影仿佛在她四方围成一个圈,个个怒目圆睁,想要拖她去极乐之地。她寒毛卓竖,深秋的寒风从木门中送来“咿咿呀”“咿咿呀”的呼声,好似在唤她的名字“星蕊啊”“安星蕊”。她听得瞠目结舌,牙齿不住打颤,双手捂住耳朵,闭着眼睛蹲在地上发抖。 不一会儿,她忽然睁开眼,双手撑着大腿站起来,嘴唇颤动:“我得出去,不能留在这里。我得出去。”顾不得画像上一路跟随她的影子,沿着墙壁发疯似的在屋里绕圈子。双手不住地捶打墙面,重击之下,画像“哐啷”“哐啷”砸落在地,断裂的木条打在她身上,她像没有知觉似的依然奋力拍打。 不巧,双手拍在一幅画像正中间,“嗑嗒”一声画框一侧开了一条缝。她欣喜不已,身子靠在画框上,用尽全身力气挤开了门。 又是满天繁星朝她眨巴眼睛,它们在高高的空中远远地俯瞰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花容失色,也不伸出援助之手。 她跨进这间两面都有四扇大窗户的屋子,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纸洒在屋中摆放的物件上。她凑近一看,一只狐身猫头的动物龇牙咧嘴、张牙舞爪朝她扑来。它的身后层层叠叠、套着八只怪兽,每一只都比前一只大一圈,排成一列,想将她吞入肚中。她毛发炸起,一惊之下猛地后退一步,直直撞在另一座陶器上。左转身,只见那座巨型兽器向左侧倒去,陈列在墙上的一排排奇形怪状,神色各异的上百件陶器轰塌下来,在空中相互碰撞,飞出无数片彩色陶片。她下意识地捂起脸向前躲避,不料为时已晚,碎片已在她左手臂上留下深深浅浅数十道口子。她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吼:“鬼啊,鬼啊。有鬼。”踩在数千片碎裂的陶片上,遁出门去。 松儿见小姐错过了晚饭,坐在小姐屋里等候。待她打了一个盹醒来,亦不见小姐踪影。她问玲青,有没有看见小姐。玲青将下午赵桓带她去秦府一事告知,宽慰道:“既是去了秦府,自是不必担心,想必是被留下用饭了。”可是夜色越来越深沉,小姐白日里外出一身薄衣轻装,也未带件厚衣裳。松儿向和叔报备,去秦府给小姐送一件外衫。和叔听闻安小姐尚未回府,差儿子和路与松儿一起去秦府迎小姐回来。待到秦府一打问,方知赵公子与小姐离开秦府已半日有余。 松儿不安道:“他们早走了,小姐会去哪儿呢?她对这里不熟,能去哪儿呢?” 和路比她年长两岁,安慰道:“不是与赵公子一起来的?兴许是去了赵府。我们去找赵公子问问。” “嗯。”松儿点头,跟着和路去赵府。 赵桓喝了点小酒,聊了会儿天,顿觉无趣,早早的回府上安歇。他与安星蕊分手的地方离和府不过几百米远,片刻就到,以至于他根本没担心过她的安危,心里曾想过也许她会在路上贪嘴或被店里的新奇玩意儿迷了神。但凭她那种胆小怕羞的性子,天黑之前必定会回和府。故而她一个人回府的事压根没放在心上。 此刻,赵桓见松儿与和路一脸焦虑的询问小姐是否在府上时,慌得从太师椅上跳起:“什么?她还没回去?” 松儿郑重地点头:“嗯。小姐没在府上吗?” “没。”赵桓摇头,心神一荡:“下午从秦府出来,已经七八个时辰了,我以为她早回去了。” “没有,小姐没有回去。我一直在等她吃饭。她没有回来。”松儿没了主意:“哦,对了,也许在我来的路上回去了。”她快步向和府跑去。和路与赵桓二话不说,一起赶往和府。 和荣蔍坐在厅堂中等他们回话。和叔望见他们一行人小跑进来,便道:“回来了。” “怎么?还没回来吗?”赵桓额头上冒着汗珠,人没进厅堂就急问:“安小姐还没回来?” 和荣蔍远远望见他们横冲直撞的跑进来,就知事情不妙。现下看赵桓心急火燎的样子,更是焦躁不安。之前在船上被不明身份的人偷袭,现在安星蕊又无缘无故失踪。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对他们下手,他的目的何在?又是谁敢得罪津州三大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他顾不得考虑这些,安星蕊的生命安危才是迫在眉睫之事。他心绞如麻,若是她有什么事,他该如何向安老爷交代。他说过要保护她,若是她发生不幸,他该如何向自己交代。他内里心急如焚,仔细询问事情经过。脸色不由地暗了两分,主持大局道:“派人去夫妻巷周围打问,另去探问清楚看她有没有退回秦府。或许......她是找不着回家的路,其他人去各处街道寻找。”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早上玲青的话却在脑中回旋。难道她又一次离家出走?这次为何连包袱也不拿?她在津州有其他容身之地?不会,若是有其他朋友,我岂会不知。 他们挑着灯笼在津州的大街小巷分头搜寻她的下落。和荣蔍骑着马站在夫妻巷巷口思索,夫妻巷是她回府的必经之路, 分卷阅读5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巷口是繁华街市,巷尾离和啼木府不过百米。街市喧闹嘈杂,不好动手,贼人一定是在夫妻巷里劫走了安星蕊,在这百米之间院门看护怎会看不见她?除非......。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从她在赵桓眼前消失已经九个时辰了。凶多吉少四个字出现在他脑中。不能,不能这么想。他痛恨自己,明知道她有离家的打算,明知道有敌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却未加嘱咐轻易地将安星蕊交到赵桓手上。他冷静下来,在夫妻巷巷尾扫视四周,右侧和府大院门庭高大,烛火通明,一览无遗。左侧小院深深,星火点点,有几条被踩碎的干草躺在地上。 在傍晚能走的路只有这一条,他掉转马头,一溜烟儿,就将和府大院抛在了身后。 他骑马缓入树林,后山一带除了祭日扫墓,鲜少有人踏入。凌晨时分,山中的小动物们正沉睡。小灰马打着响鼻,热腾腾的气体喷射进空中,和荣蔍东张西望,环视林影密处,生怕错过些什么。他不清楚走的这条路对不对,路的尽头只有一座废弃了十几年的娘娘庙耸立在山上,那里更不会有人光顾。 几只萤火虫被马蹄翻起,在草丛上飘扬,好似在责怪马儿搅扰了它们的美梦。他止步在路的尽头,翘首仰视山上的娘娘庙。娘娘庙曾经盛极一时,香火旺盛,自从异国佛陀带着大批经书与金光闪闪的佛龛,骑着骆驼迈入中原,来娘娘庙祈福的人日益减少,娘娘庙就此破败。 这里只是一座破庙,安星蕊应该不会在这里。他骑马回程,一路上放大双眼,在左右两侧的树丛中探寻。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树林的起点。他隐隐觉得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拉扯他回头。他眉头深皱,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刚才一个来回已经看得很清楚,树林中没有大块的影子,没有山洞可以藏人,山坡上植被茂密甚至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到底去了哪里?从夫妻巷出来,和府的反向只通往这里。除了这里,无路可走。她到底被带去了哪里? 无路可走。无路可走。他灵光一现,娘娘庙。这条路只通往山上的娘娘庙。他策马飞奔向娘娘庙,在山下大喊“安星蕊”“安小姐”“安星蕊”。“安小姐,你在吗?” 山上静的出奇,连只惊飞的鸟儿都没有。他沮丧地低垂着头,拉动缰绳,折返回来时的路。走出十几米远,又被那双看不见的大手揪住,勒住小灰马停在原地打转。是谁在引路,难道是山神吗?是谁在用隐形的丝线一次又一次地拽他回去,是住在娘娘庙里的娘娘吗?娘娘庙早已毫无人烟,刚才他大喊了十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响,谁会躲在废弃的破庙里呢?可是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救救我,救救我。他被这嘶声裂肺的叫喊声闹得六神无主,五脏六腑在身体里挤压变形,攒着他的心绞痛起来。“安星蕊”“安星蕊”呼声阵阵冲出口,仍然没有回音。连一只鸟都没有。 他又一次调转马头,为自己浪费了大把时间懊悔不已,是他找错了吗?这个鬼地方,怎会有人来?连只鸟都没有。 是的,连一只鸟儿都没有。怎会没有鸟?无人光顾的密林不正是鸟儿最好的栖息之地吗?他来回两次,在山下喊了不下二十次,却连一只鸟儿也没有。不寻常。他两眼放光,肯定是有人来过,将许久不闻人声的鸟儿惊走了。他飞身下马,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短剑,急速跑上山头。 庙门半掩着,刚一推门进去,对面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晃身躲在庙门后攥紧剑柄向外窥视,随时准备抽出剑来刺向敌人的要害。只见一人披头散发从屋里缓缓地挪出来,他屏气凝神,注目远眺,月光下映出那人半张脸来。那张脸因恐惧和泪水已变脱了形,可他一眼就认出来。安星蕊!不是安星蕊是谁。 “安小姐。”他大喊一声,冲到她身前。 ☆、我是和荣蔍 安星蕊被庙里的物什吓破了胆,此时已经魂飞天外神游去了,她脚步趔趄,也不知自己是怎样一步步移动的,她只知道朝前走,随着月光的方向。眼前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影子罩住,她大声惊呼,抱着头蹲在地上喃喃自语:“有鬼,有鬼啊。”那“鬼”手抓起她手臂,一把将她拎起,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将命丧于此,便任由它摆布。 和荣蔍看她步履蹒跚,即使不碰她都会随时倒下,更难以置信的是竟然将他认作鬼神。知她受了极大的刺激,拍她脸喊道:“安小姐,你醒醒,安小姐。”安星蕊用喊哑了的公鸭嗓恳求道:“你吃了我吧,吃吧。我不跑了。不跑了。”无数根针头狠狠地扎进和荣蔍心里,一根又一根。安星蕊突然抬起头,瞪视他:“我不怕你。不怕你。你吃了我吧。你吃。”她抬起被老鼠啃咬过的手指伸向他的嘴巴。和荣蔍立即放开她的手臂,顿觉掌中粘稠一片,血腥味扑鼻,眼看着血液从她胳膊上流下来,沿着手伤的手指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艳红的花。 他脑中劈过一道闪电,不可置信、怒目圆睁的吼道:“安星蕊,你醒醒,安星蕊。我是和荣蔍。”他用力摇晃她,一声声怒吼道:“我是和荣蔍。” 和荣蔍。安星蕊从极度疲累中吐出几个 分卷阅读5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字:“和荣蔍。”瞧她有了反应,忙接口道:“是。是。和荣蔍。我是和荣蔍。你看看我。看看我。”和荣蔍这三个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她收敛心神,抬眼打量眼前的影子,这个影子与一个叫和荣蔍的人重叠了。她微一晃头,清醒过来:“和荣蔍。你是和荣蔍。”“是。是。我是和荣蔍。我是和荣蔍。”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在坠入悬崖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 “啊........。”泪水喷涌而出,笼罩在她头顶的那片“惊悚”瞬间散去。她双臂紧箍在和荣蔍的腰际,手臂上的伤痛早已麻木不觉。和荣蔍拍着她的后背,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哭声戛然而止,安星蕊的身体往下一沉,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和荣蔍从马背上抱下安星蕊,奔进她的房中。向一旁候命的玲青喊道:“快去打水来。”下人们看见安小姐伤成这幅模样吓得不轻,又见老爷脸色凝重,知事态严重,各自忙碌起来。玲青端一大盆热水进来,挤好巾帕走到床前。和荣蔍抢过她手里的巾帕,小心翼翼地拨开安星蕊脸上的发梢,轻手轻脚地擦拭她的面颊。“去找和叔,让他快请大夫来。诊金多少照付。”和荣蔍感到自己的嘴唇微颤。玲青领命快速向外跑去。和荣蔍托起安星蕊的右掌紧握在手中,心里责怪起自己来:“我说过要守护她的,就像守护母亲一样。曾几何时,我没有守护住母亲,让她生生地从我身边游走。这一次,请不要让我再失信于人。”他的眼眶湿润了,绕着舌头唤道:“安星蕊,你要坚持住,让我守护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守护你。我会守护你。”他声音颤抖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昏迷不醒的安星蕊又怎能听见。 赵桓等人听到消息赶回和府,都默不作声的立在和荣蔍的身后,看着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不放。不一会儿,和叔领大夫进来,大夫目视她左手有伤,嘱咐他们去隔壁等候,留两个丫鬟打下手。又看和老爷伤愁满面伫在门边没有出去的意思,也不勉强。剪开安小姐左边袖口,处理起伤口。松儿见大夫用消毒过的银针从小姐娇嫩的肌肤里一块块挑出陶片,鲜血染红了被单,泪水扑哧扑哧往下落。她的泪水像是安星蕊的泪水在流淌,哗啦啦地奔向和荣蔍的心扉,在他苦心多年浇筑起来的心防上砸出一道口子,汩汩地汇入心底的那个大洞。现在他知道她对他的意义了,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曾经暗自发誓要守护的人还在,还在。还在就好,还在就好。他宽慰自己,在桌边的矮凳上坐下来。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我要守护她,我还要守护她。 天已大亮,他一直撑着头坐在桌边,不让自己睡去,生怕一觉醒来,发现她又不见了。再漫山遍野的找她,他不想再找一次了。一次就够了,他心里的大洞,盛不下更多的泪水了。他反复思索大夫的话中之话:她心神已乱,后脑有淤血,左手臂上十几道伤口,要静心安养,调理气脉。需要有人时刻注意确保她整个身子往右侧睡,不至于压到左手的伤口。最好的法子就是趴着,还有不能让她随意翻身加重后脑的伤势。下一步再看......能否回过神来。他向床上张望,看她睡得深沉,便步出房门。和府下人们都一夜未眠,候着和老爷发话。和叔见他出来,立在他身边等待。和荣蔍扫视一圈,这处客房局促不堪,不利于疗伤。他嘱咐和叔道:“去把西院收拾出来,下午将安小姐搬进去。”和叔愣了愣,忙点头道:“是。这就去办。” 和府东院是和老太爷与二娘的住处,和荣蔍在南院办事与休憩,北院是和荣固的住所。再看西院,西院就是那日安星蕊与和荣淑闯入的院子,那处院落从未启用过,是和荣蔍对他母亲的念想。和叔乍听他将西院给安小姐入住,一时呆愣,幸好他伺候过两位主子,脑筋转的极快,对他们的脾性了若指掌,瞬间明白安小姐在和荣蔍心中的分量。找了十几个丫鬟伙计,一个上午就让常年关闭的西院房舍焕然一新。 西院面积最大的堂屋里床套被褥排列整齐,桌上摆着新鲜瓜果,檀香的气味在屋里迷散开。松儿扶稳安星蕊,将几个长方形条枕塞在她背后,使她侧躺在床上。和荣蔍见她经过香炉时皱了皱眉,问道:“松儿,你从小跟着安小姐。你看看这地方布置的如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尽管开口。” 松儿略感为难,不想辜负众人的辛劳。可在她心里当然是小姐的病重要许多,便说道:“老爷您安排的很好。这地方宽大敞亮,布置的精致典雅。只是若是能......。” “但说无妨。”和荣蔍道。 松儿偷瞄一眼站在荣蔍身旁的和叔,见他微微点头,放心大胆的说道:“小姐素来不喜烟气,若是能将香炉换一个檀木摆件就更好了。书册字画挪到那个位置,这样她时时都能取到。还有小姐喜欢花草,每每看见花开都会很欢喜。小姐怕黑,安府屋檐下都会挂满红灯笼。”她见和荣蔍脸色阴沉下来,垂目不敢再说。 荣蔍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为安星蕊有这样一个一心为主的丫头感到欣慰。当她说到小姐怕黑时,安星蕊从夜幕笼罩的娘娘庙里神游出 分卷阅读5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来的那一幕映在眼前。不由得面孔铁青,心烦意乱起来,回过神一看,松儿还站在面前等着他发落,他吩咐和叔道:“按她说的做。”松儿与和叔领命而去。 和荣蔍坐在院中高大的树冠下喝茶,赵桓与秦懿走进来。赵桓开口道:“荣蔍,我和秦懿来看看她。” 荣蔍点头道:“她还未醒,喝杯茶吧。” 秦懿是个直性子,捶桌子道:“是我不好,都是为了替我包扎,她才会被人绑了,我应该派人送她回府的。” 赵桓在家反省了一夜,此刻听秦懿这么说更是浑身不自在,:“哪里的话,是我犯懒、混账。被拉去喝酒,把她一个人撇下了。我恨不得......。.” “好了。你们都别自责了。”和荣蔍痛定思痛后,把整件事捋了一遍,想明白一些,对赵桓说道:“这事和你们无关,是有人早就布好的局。先是在船上暗杀秦懿,没有做成,被你救了下来。又趁你拉她去秦府疗伤的时机,绑架她。只是我想不明白......。” “什么想不明白?”秦懿问道。 “我也想不明白。”赵桓表示同意:“若是他们的目标是安小姐,那么既然已经得手,为何不杀她。若是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又为何不拿她做筹码。抓了人,又放了,岂不是到手的鸭子飞了。目的何在?” “是。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和荣蔍道。 “嗨。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耍我们呗。”秦懿直来直去,脑筋简单,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和荣蔍与赵桓不约而同,齐刷刷对他行注目礼。在他们脑中琢磨了一夜的棋局,就这样给破了。秦懿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嚷道:“你们瞪我做什么,这事情不是明摆着嘛。光天化日之下,抓了人,明明可以动手,不打又不杀。不是耍着我们玩是什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和荣蔍与赵桓对视一眼,各自心中的疑问刹那间解开了。赵桓斟了一杯茶递给秦懿道:“秦老弟,以前是赵大哥轻视了你,还请你老海涵。” “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搞不懂你们这一套。”秦懿拿起杯子,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和荣固牵着荣淑从拱门里进入西院,荣淑靠在荣蔍膝盖上,撒娇道:“哥哥,小哥哥说漂亮姐姐住进了彩色的花花屋,我就跑来了。”荣固第一次见哥哥对一位女子上心,还打开了禁院,猜他对安大小姐很中意,早早地带着荣淑来看望。 正巧,玲青从屋内出来禀报:“老爷,安小姐醒了。” 他们一行人鱼贯而入,安星蕊半睁着眼,靠在床架上喝药。消炎去肿的伤药最是味苦,难以下咽,常人喝一口就要作呕。安星蕊的味觉像是失灵了一般,松儿喂她一口,她面无表情的咽一口。 秦懿昨夜不在,今日见她伤势颇重,攥紧拳头道:“竟然伤成这样。要是让我抓到了这歹人,定不饶他。” 荣淑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以为她在吃什么好东西,兴冲冲地跑过去上半身趴在床上凑近了闻,扭身捂住鼻子道:“恩......。药。”她冲荣蔍叫唤:“哥哥,姐姐在吃药。”和荣蔍向她点点头。荣淑忽闪着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端详姐姐惨白的脸,想起娘早上揣在她兜里的纸包,小手拨开层叠的纸片,拈了一小颗蜜饯送到她嘴边。安星蕊仍是呆若木鸡的往下咽,酸味充斥口腔,她眉毛微皱,半睁开的双眼缩小了一半,想把嘴里的东西往外吐。荣淑塞了两块青梅在自己嘴里,又喜滋滋地捡了一颗蜜枣放进她嘴里。安星蕊还没将酸涩的让人倒牙的青梅粒吐出来,蜜枣已在嘴里化开。酸中带甜的滋味打开了她的味蕾,使她闭上眼享受起来。刚一侧头,后脑碰上床架的横杆,彩色的星条在她眼前乱窜,她疼的大叫一声,双手去捂脑袋,扯动左手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使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里的黑暗激起她的恐惧,吃人的老鼠、无形的鬼魅、体壮如牛的异兽在她脑中群魔乱舞,她双手在空中挥舞,惊呼道:“老鼠。老鼠,有老鼠。走开,走开。”“别咬我,别咬我,走开。”她双脚胡乱踢打着,头摇成拨浪鼓,摸到左侧有面墙,整个身体向墙上翻去。“咚”的一声,前额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荣淑吓得跳开,躲在和荣固身后,眼中含泪小声说:“姐姐病了。”荣固看情形不对,赶紧抱着她往外走。秦懿气得血液直往上涌,大跨步向外奔走,嘴里骂骂咧咧:“没娘养的东西,等爷爷抓到,瞧爷爷不给你点厉害尝尝。”和荣蔍与赵桓忙着查看安星蕊,秦懿是何时走的都不知晓。 ☆、女娃娃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安星蕊一翻身,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左臂上。顿时,伤口裂开涌出血来。松儿替她重新包扎好伤口,又在她额头的肿块上涂上膏药。和荣蔍嘱咐屋里只留松儿和玲青,其他人没有允许,不准踏入堂屋半步。 待所有人离开后,他心里百感交集,在知道她被劫走的那一刻,在疯狂搜寻她的那一刻,在庙里发现她的那一刻,在她冲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的那一刻,安星蕊像是他昨夜喊的那三个字一 分卷阅读5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样:一遍遍地砸进他心里。 他昨夜喊了二十几遍,也砸了二十几遍。那根木桩在他心里,种的太深,怕是任谁也拔不出来了。不知不觉间,他已踱步到东院门口。 自从爹娶了二娘,和荣蔍鲜少去东院。今日破天荒地跨入东院大门,二娘诧异之下知他必有要事与老太爷商议,识趣地带着荣淑离开。 “荣蔍,你来啦。来,坐。”和老太爷已听得些风声,看他精神不振的样子心下不忍。 和荣蔍一夜未合眼,心里又装着事,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爹,孩儿来是想知会您一声,孩儿把安小姐安顿在西院了。” “爹听说了,这样安排很妥当。”和老太爷点头赞同。 “爹。”荣蔍欲言又止,呶呶嘴,憋不住多年来心头的疑虑问道:“爹。孩儿想知道,您为何给孩儿安排这门亲事。” 和老太爷凝视他略显疲惫的面庞,叹气道:“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不会问了。”喝口茶娓娓道来:“当年敌兵压境,我们举家逃离,原本身边有些薄产,谁知途中被贼人抢去。一家六口只能一路逃命一路乞讨。可大伙儿都在逃难,哪有多余的口粮,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得挨着。” “这些我都记得。”和荣蔍插话。 “嗯。那时你已经懂事了,不像你弟弟还小全不记得,反倒是件幸事。我知道这二十年来,你一直对你娘的死耿耿于怀。”顿一顿继续说道:“你不知道,在逃难的路上,你娘省下讨来的口粮喂饱你们兄弟两和年迈的姥爷姥姥。她自小没受过苦,长途跋涉,积劳成疾,身体每况愈下。” “要不是安家那妇人让我娘去祭河,娘也不会这么早离开。”一想到母亲,荣蔍的愤怒止不住的往外冒。 “你还记得你娘临终前说过的话吗?她没有怨恨,走得很平静。安夫人也是为了保护那个离不开母亲,尚未懂事的女儿。何况谁又能忍心让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去受难呢?荣蔍啊,你娘不是那样的人呐。”和老太爷想打开荣蔍心中多年的郁结,他知道当年的事件对年幼的儿子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他原打算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没成想这事在儿子心中成了一个死结,等他想开口解释时已经晚了。现在荣蔍主动问起,他不能错过这个最好的时机,继续说道:“你只记得安夫人害了你娘。你不知道,他们也失去了那个孩子。虽然那个女娃娃没被抓去祭河,可是没过多久就走了。” “真是活该。”和荣蔍心想。 和老太爷不想看儿子怨恨的神情,望向窗外回忆:“那时候,安老爷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见你们两个活奔乱跳的毛头小子欢喜不已,笑的合不拢嘴。他把刚讨来的饼子分了一个给你们兄弟两。那个女娃娃当天夜里就饿死了。” 和荣蔍静静听着,许久不吭声。那时他才六岁,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些曲折。“既然当年的事早过去了,为什么与我们联姻的会是安家?”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和老太爷开启往事:“当年我们好不容易在津州找了个落脚之处。有一天,一位老和尚带着个女娃娃来敲门,我以为他是来化缘的,就胡乱塞了两个馒头给他。可他却说:‘这个女娃娃与你家孩儿有缘。’他是特地找来此处想把女娃娃托付给我。唉!当时我们一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你娘又刚走,哪里顾得上旁人。我心想定是这个老和尚扯谎,他自己带个女娃上路不方便,就谎称她与我家有缘,便打发了他。”时隔多年,和老太爷显然对此事依然懊悔不已:“后来有些奇闻异事传来。在齐州定居的安家,那个饿死在路上的女娃娃竟然复活了。我托人多方打听求证,才知那个女娃娃正是老和尚领去的,安夫人瞧她与自己死去的女儿一般大小,长得更有几分神似,思女心切,便收留了她。” “您的意思是,那个女娃娃就是安星蕊?”和荣蔍打断道。 和老太爷不理会,像是在自言自语:“后来你爹经历了许多事,明白很多事情都逃不开因果。当年老和尚的神情历历在目,要是那个女娃娃半路上也死了......。唉,那你爹就造孽了。他安家是替你爹我收养了那个女娃娃呀。这件事一直在爹心里过不去,所以就给你定了这门亲事。荣蔍啊,你娘已经走了二十年了,你也该放下了。你娘不会愿意看见你为她变成这样的。”年迈的和老太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疼起这个年幼丧母的儿子来。 在东院用完饭,星斗已爬满夜空。与爹爹一番长谈后,和荣蔍对安星蕊的愧疚又添了几分。她初来和府时,我对她态度冷淡,对母亲的执着使我扭曲了心性,我曾想在不违背父命的前提下娶她进门,让她一生寡淡无趣,老死在后院中,权当是她安家对娘的补偿。可是爹却说......。难道是我错了吗?这二十多年来,我恨着一个不该恨的人吗?我恨那个指认你的女人,娘亲,是我错对她了吗?我恨她的姓氏,连同恨上她这个人。我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的思绪被西院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他快步走入西院堂屋。一进门,见玲青和松儿围着只穿了一件白色睡衣的安星蕊打 分卷阅读5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转。玲青一碰到她,她就挥手拍开,大喊道:“放开我,你别抓我。你走开。”她们两不敢碰她,只得张开双手护在她身前,生怕她一不小心又撞到哪里。和荣蔍意识到她定是又陷入魔怔之中,无法自拔。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拉近灯笼,朝她耳中大声吼道:“安星蕊,我是和荣蔍,我是和荣蔍。你看清楚。安星蕊。” 安星蕊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叫闷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喘气,眼中的白雾飘散开去,朦胧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和荣蔍。”她张开双手,钻进他怀里:“和荣蔍。你来了。和荣蔍。你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玲青从没见老爷这么大声说话,更别提是对安小姐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一霎间两人就抱在了一起。玲青和松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杵在那做什么。”和荣蔍已抱起安星蕊往床的方向走去。玲青拉着松儿朝门外走,被和荣蔍叫住:“多拿几盏高烛来,把我的檀木串取来。”松儿年龄尚小,一整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和荣蔍见她眼眶红肿,像是哭过几回。对年纪稍大的玲青嘱咐:“你们累了一天了,摆好烛台就下去歇息吧。天一亮就来换我。”玲青把檀木串递给他,和松儿一起退出门。 和荣蔍将檀木串挂在床边,怀里的人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抱着他不撒手,他挣脱不开,只得背靠床架坐在床头,好让她躺的舒服些。安星蕊右手抓着他腰间的衣裳,脸颊贴在他胸膛之上,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他不敢动弹,微微一动,她就会醒来张望,确认他在不在身边。 黑夜垂暮,屋内红烛闪烁,无声的淌着泪滴。夜静的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她喃喃道:“冷。”和荣蔍低头看她。他身上穿着的柔滑锦缎将吸饱的秋夜寒气推到她身体里。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褪去外衣,露出白色棉布睡衣来。安星蕊睡得深沉,还是被他的动作摇的晃眼,立马抱紧他,左手手指蹭到被子上直喊疼。和荣蔍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将她的左手托在自己手中,免得她乱动弄疼自己。安星蕊像只小狗一样趴在他半边身体上,嘴里发出“嘤嘤”的满足声,在他体温的包裹下暖暖地睡去。 和荣蔍此时才敢合上眼休息。正要睡着,听她抽抽搭搭呜咽起来:“娘,娘。”睁眼瞧她,睡梦中的她在流泪。 “娘......。勇粟要成婚了。他要离开我。娘......。他为什么要娶别人。我们说过要在一起的呀。娘......。你在哪里?”她无意识地调整睡姿,右手臂伸到和荣蔍胸前,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他一下吃重,又觉怀里的人儿绵软无骨,一团暖意袭上心头。左手抓起下滑的被子盖在她背上,又听她像个四岁的小孩般亲昵地撒娇道:“娘,他和你一样要丢下我。娘,你为什么要丢下蕊儿。” 和荣蔍听她喊娘,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她和我一样,也是个可怜人。突然,她大喊道:“勇粟,救我。老鼠,老鼠......。鬼,有鬼。勇粟。勇粟救我。” “我在,我在。别怕别怕,有我在。别怕。”和荣蔍轻拍她的后背,像哄荣淑一样哄她:“嘘......。我在这儿。别怕。” “你别走,勇粟,你别走。我害怕。” “我不走,我在这儿。别怕。我把他们打跑了。没事了。” 她转过头,扭扭身体,脸颊贴在他脖颈下裸露的皮肤上,不住地哼哼唧唧,嘴唇上下蠕动着像是在亲吻他。这个美人儿无意识的在他怀里肆意妄为,透过两层布衣,成熟女子被布条束裹的温软地带使他血液火速流窜,周身发烫,很快就将无法克制住自己体内熊熊燃烧的□□。他小声道:“别乱动,你再这么乱来,我就得离开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对你。” 安星蕊像是听懂他说话似的,翻过身,后背靠在他胸前。他大喘几口,稳住心气,下巴被她的发丝磨的阵阵发痒,微笑着睡去:“聪明的姑娘。” ☆、萌动 第二天早上,和荣蔍正在自己房里补眠。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赵桓不顾和叔阻拦,急吼拉吼地走进来。他耐着性子问道:“又出什么大事了,我的赵公子。”赵桓老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道:“还别说,对你我来说,这还真是件大事。”和荣蔍知道赵桓不会没事找事,强忍住睡意问道:“哦?什么事?”“你昨晚没睡觉?怎么还不起来。艾?你衣服上怎么......你睡觉还留口水?”“你管那么多。快说什么事。”“是秦懿。秦懿这小子,我还真没想到。”“秦懿怎么了?”“我们没注意他昨日什么时候从你这儿出去不是?”“嗯。”“你猜他去哪儿了?我是真没想到。”和荣蔍听他说得神秘,坐起身问道:“去哪儿了?”“你猜不到吧。我就知道你猜不到。他去找吴全安,把人打了一顿,还打折了他一条腿。”和荣蔍吃了一惊:“啊?他打了吴全安?难道他以为安星蕊是被吴全安劫走的?”“对了。”和荣蔍激动的披上外衣说道:“糊涂。”“你不觉得他很有血性?”“血性什么血性。我看他是昏头了。他们从小打闹,吴全 分卷阅读6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安是什么人,他不比我们清楚?”“嗯。有理。”“吴全安要想整治我们,会像那天在粥铺一样,当众给你一个下马威,好显出他的能耐,而不会在暗地里使诈。他没那个脑子。”赵桓思忱片刻:“说的是。秦懿也在后悔当时冲昏了头脑跑去找他,吴全安三番两次的挑衅,他一怒之下动了手,没有细细思量。”和荣蔍连连摇头,心里明白秦懿是看安星蕊因他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自责不已,想做些什么来弥补。可是事与愿违,反倒横生枝节。“他现在怎么样了?”“秦爷一个劲的向吴家赔礼道歉,吴老爷丢下话来要找秦懿算账。秦爷把他关在府里,不准他出门。还说要想法子让他收敛收敛,干点正事。我看他以后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和荣蔍虎着脸,瞥一眼赵桓道:“你也该收敛收敛了。”赵桓知他心烦,闷不吭声做了个鬼脸。 几天后,安星蕊的情绪渐渐安稳下来,松儿和玲青也轻松了许多。玲青走进后厨,看松儿脸色不对,问她又不支应。耳听几个厨娘嚼舌根:“老爷傍晚进屋,待到清晨才出来。”“啊?真的啊?”“哎呀,这都好几天了。你没听说吗?假不了。”“难怪最近不见老爷出门,也很少在书房。”“白天在屋里睡觉呢。我看啊,马上要改口叫’夫人’了。”松儿低着头,脸色越来越难看。玲青抬起头,呵斥道:“和府有不成文的规矩,对主子及客人做出任何不利的事或者说不好的话,轻则罚薪重则赶走。你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看和叔怎么打发你们。”一厨娘马上过来讨饶道:“哦哟,玲青妹子,我的好妹子。我们怎敢说主子的不是,这安大小姐本就是老爷未过门的娘子。早晚都要改口叫她一声夫人。”“那也不是你说能叫就能叫的。”“艾。对对对。我这嘴啊,就是把不住门。好妹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下次可不敢了。不敢了。”玲青睨她一眼,拉着松儿给小姐送药去了。待她们走的没了影,那厨娘小声嘀咕:“你们看,这主子还没过门呢,丫头倒先横起来了。不过要我说啊,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过不过门都不打紧咯。”众厨娘听她掰扯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都笑弯了腰。 秦懿白天被关在家里,晚上偷偷从后门溜出来。他走进西院堂屋来看安小姐,见和荣蔍坐在床上抱着她,心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酸的很。 和荣蔍见他窘迫,只当他是少年心性,没见过男女间亲密的举止,开口问道:“你爹引荐你去莫将军麾下?” 秦懿点头,关切的询问:“她怎么样了?” “好些了。情绪稳定了些,不再抓狂了。晚上烛火灭了也不打紧。” 秦懿心想烛火灭了,你们两在屋里,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莫不是......转念又想,他们本就有婚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与我何干。我酸楚个什么劲儿。他说道:“我来瞧瞧她,明天一早就要动身。” 和荣蔍明白秦爷的用心,秦爷疼爱秦懿,怕他焦躁的性子在现世安稳的年代惹祸,所以一直留他在身边伺候。可终究还是惹了祸,现在不得不放手了。“莫将军文武双全,博采众长,跟着他多学点。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又弄伤了。” 秦懿将离开他和赵桓,独自踏上成长的旅途,内心恋恋不舍道:“你也照顾好......。”他不知该称呼她为安小姐,还是得叫一声嫂子。 “我会照顾好她,你放心去吧。”和荣蔍看出他的心思。 秦懿转身回去,还未出门,听她喊“勇粟”。他用诧异的眼神询问和荣蔍,只见和荣蔍对他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心下了然。连和荣蔍在她心里都没有立锥之地,更何况是我。他苦笑,为荣蔍大哥不值。可是当他问自己,这些天为安星蕊茶不思饭不想,为安星蕊暴打吴全安而被他爹撵去边塞值不值得时。他仰天大笑起来:“有什么值与不值。”哪天她朝我笑一笑,这一切都值了。 和荣蔍第一次见秦懿春心萌动。叹一口气,垂目下视,轻揉她发丝,闭上眼睛语无伦次道:“又一个被你迷住了心魂的人。你明明闯入了别人的心房,一个一个又一个。怎么还不够吗?不想回来了?快回家吧,不要留在别人的心里玩耍了。” 晴朗的午后。和荣蔍连日来作息日夜颠倒,白天睡眼朦胧,昏昏沉沉,刚脱衣躺下,被一阵敲门声叫起。心想赵桓这个臭小子怎么又来了。他随意系一下衣带,臭着脸开门:“你怎么又来了?”安星蕊见门开了,跨一步进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穿着白色睡衣,衣带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两侧,中间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安星蕊目瞪口呆,脸蹭一下羞的通红,转身想逃。和荣蔍眼角扫视到拐弯处有两个人走来,一把拉她进来,关上门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她红着脸不敢正视他,说道:“秦懿好些了吗?”“好了。”“贼人抓着了吗?”“没有。”他心想你自己的病还没好,怎得又关心起别人来了。他系紧衣带,上下打量她,虽然她看上去恢复了些,却依然脸色苍白羸羸弱弱。他说:“你先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才有力气关心秦懿。回去休息吧。我要歇一会儿。”她瞧他脸色不好,不便多问,又瞧他衣襟上有一大摊水渍,红着脸提醒道:“你的衣 分卷阅读6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襟上有水。”他低头看,心想这水渍怎么来的,你竟然不知道?看来她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的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见她一脸认真傻乎乎的模样,甚是有趣,调笑道:“啊,被只小妖精弄湿了。”她瞪大双眼叫道:“小妖精?”他看她表情怪异,怕真的吓着她,又怕自己这几天的努力前功尽弃。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说道:“是个女......子。”她表示理解:“哦......。女子。”心想:是一位女子。他有女人。也对,他这个年纪身边早该有女子了。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他瞧她呆楞,往床的方向一扭头道:“要一起吗?”她张大嘴道:“啊?不不,不用客气。你好好休息。告辞告辞。”他心想害什么羞啊,又不是没一起过?这几天天天坐在一起呢。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他送她出门,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便道:“和府常常接济无家可归的人,其中有许多人留了下来。你不用急着离开这里。没有人会随意置喙。”她走出门去,心想他心地善良,可怜我无处可去才让我留在这里。 月光下,金灿灿的杏树叶洒落一地,为大院铺上一层厚厚的金丝地毯。安星蕊在金色树伞下仰望天际,同一片星空,为何那夜,你们的面孔如此狰狞。一片片小金扇子在她眼前滑过,她看着飘扬的落叶感慨万千,几个月前她还在紫藤花架下飞舞,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满心欢喜的小女孩了。轻慢的脚步声在不远处止住。银色月光调和了树叶的金黄衬得她旭暖耀眼,整个人像洒满了金粉,柔滑温暖。他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画面,不愿破坏这难得一遇的意境,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今晚就不劳烦您.....。”她实在羞于启齿,依然昂首仰视不敢回头:“感谢您的照拂。” 她醒了?和荣蔍猜想。那么快?他不知是喜是悲,早晚有一天她会醒来。应该庆幸才对。可是他心里有些高兴似乎又有些酸楚,更多了些怅然若失。“晚上点着灯。让松儿陪着你。” “恩。”她没有转身看他。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树丛中传出沙沙声,她一惊,猛转身大喊:老鼠。人已扑进他怀里。熟悉的心跳声传来,和这几日在梦里听见的心跳声一模一样。她抬头仔细端详这个人的脸,和那夜娘娘庙里来救她的那张脸重叠了。当时那人扶着她大喊:和荣蔍,我是和荣蔍。 她记起这个人,重复当时他说的话:“和荣蔍。” 荣蔍听她这么多天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第一次不再叫艾勇粟,他第一次没有被认错为别人,第一次自己就是自己。每夜都规规矩矩地守着她。她眼波流转,暗金色透着珠光的朦胧脸庞,微微蠕动着的殷红小嘴,倚靠着他的温软躯体,拨动着他的心弦。他情不自禁俯首印上她的小嘴。她没有抵抗,身体不由自主的靠拢他,像那夜在庙里一样。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一瞬间注入她的大脑,待他的嘴唇刚一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兴奋地说:“好吃。”他边吻边想,她认得我,她在回应我。她知道我是和荣蔍,不是艾勇粟。她刚才清清楚楚的叫我的名字。她认得我,她想要我。和荣蔍被她咬的急切,突然意识到前几天的温文尔雅是种错误,他更用心的回应她,亲吻她,抱起她往屋里走去。两件白色布衣从床帐内飞出,那条天天都让他憋闷无比的布条飘摇落地。他将所有因她积攒的担惊受怕,被她激发的强烈欲望,一股脑儿的退还给她。她嘤嘤嗯嗯的在他相伴下入睡,被他的无限热情感染,化在他一片赤诚里,不想出来。此刻,他们彼此拥有。 破晓,白光浮现,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一夜温存后的她更显娇媚鲜嫩,他吻她熟睡中的眼帘,亲吻她的脸颊,她像小猫般摇头躲开,拢住他脖子,在他颈边流连,喃喃道:“勇粟。”他脑中响起“滋”的一声,像一枝花火在里面炸开。昨夜,她的美好,她的甜腻,她的温柔,她的疯狂,都不是为我。她明明已经认定我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难以理解,黯然神伤的看着这个原本以为属于他的小妖精。“勇......。”他蹭地窜起,他听不下去了,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不想再听见这个女人喊其他男人的名字。 ☆、谁是谁? 几天后,松儿在化妆镜台前替安星蕊梳妆,她放下安星蕊长长的莹亮发辫,挑出两小束头发盘在脑后,替她换上白色睡袍。安星蕊把玩着发卡,忧心地问:“他今天不来吗?” 松儿道:“应该不来吧。”心想和老爷已经许多天没来西院了。 安星蕊苦恼道:“又不来吗?已经好几天了。他回齐州了吗?” 松儿以为自己听叉了,疑问道:“艾?小姐你说什么?” 安星蕊大声问:“他是回齐州了吗?” 松儿停下手里的活,焦虑地看着镜中的安星蕊。小姐她没有清醒。 “松儿?”安星蕊歪着头看她。 松儿哽咽道:“小姐是说艾少爷吗?” “勇粟是回齐州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来陪我玩了。他什么时候来?”安星蕊一副甚是想念的表情。 分卷阅读6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小姐。我们在津州,艾少爷怎会来此处。你记错了。”松儿觉得小姐一心一意的想着艾少爷,不免心疼起来。 “可是前几日,他不是天天陪着我吗?只要星星出来了,他就会来了。” “陪着你的可不是什么艾少爷。艾少爷在齐州陪他的夫人。哪有空管小姐你啊。”松儿生气道。 “可是,明明有人天天来看我。而且那天夜里......。”她摸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是和老爷。”松儿道。 “和老爷?”她似乎记得有人曾经对她喊过这个名字:“和荣蔍。” “小姐记得和老爷?” “记得。他可凶了。”安星蕊朝松儿做个鬼脸:“总是板着脸吓唬人。但是我可不怕他。” 松儿摇头叹气,小姐的记忆七零八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趁她迷糊,试探地问出平日里不敢问的话:“艾少爷已经成婚了,小姐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 安星蕊端详镜中素雅的自己,想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想起他。有好吃的想给他吃,有好玩的东西想和他一起玩......。” 玲青端着茶盘走进屋里,见松儿在一旁收拾屋子,问道:“方才老爷虎着脸走出西院,我叫他,他都没听见。他们吵架了?” “老爷?”松儿疑道:“没见老爷来啊。” 玲青说:“这就怪了。明明看见他站在门外,我才端了茶来。怎么却不进屋?”她们一齐看向安小姐。 和荣蔍气得发昏。什么叫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想起他。什么叫有好吃的想给他吃,有好玩的东西想和他一起玩。什么叫我不知道。这个笨女人,这个没脑子的笨女人。我以为她叫我的名字,是认出我了。她主动送来的吻,也是因为认定我了。我竟然,我竟然被她迷惑住了。哪知道,她只是习惯了我的怀抱,习惯了我每日拥她入眠,我就是一个木头摆设!她心里只有艾勇粟,艾勇粟,那个抛弃她的狗屁少爷。我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那天夜里,那天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假的。我竟然还去看她。我疯了吗?我是疯了吗?我再也不要见她,再不见她。 夜已过半,房门外响起敲门声。“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和叔在偏房露出一个脑袋,心想真要好好训斥这个不懂规矩的人。凝眸远望,悄悄地合上房门,庆幸多年的经验使他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和荣蔍睡眼惺忪,一脸恼怒的打开门。一身素衣,长发披肩的安星蕊笑嘻嘻的站在门外。几日不见,她脸色红润了许多,还是那样鲜亮诱人。寒风入骨,他收起对她的恨意,将她请进屋里。 “和荣蔍。”她开口就唤他名字。 “什么事?这么晚不睡,四处乱跑。”他瞧她只穿了两件单薄衣裳就敢在月夜里到处瞎撞,不悦道:“你怎么来这里,谁叫你来的?” 她忽闪着眼睛直视他:“她们说今天你来看我了,所以我也来看你。” 深更半夜一个人跑来看我?“你不用跑来,下次让她们来叫我就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刚回来时还怒气冲冲,说再也不见她了。怎么她一来,你就全忘了,和荣蔍你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是不是又睡不着了。他关切地问道:“怕黑了?叫她们多点几根蜡烛。” “点了好多蜡烛了。桌上有红烛、白烛,上面还雕了好些花儿呢。窗外挂满了红彤彤的大灯笼,排成长长的一条,比天灯节上的花灯还好看。”她看似心情大好,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起来。 “那就好。”烛火映照,火光透过她单薄衣裳显出妖娆的身姿,如此活泼热情的她勾住了他的眼睛。他又轻易的被迷惑住了。他闭上双眼,定下心来,从衣架上取下斗篷,披在她身上,遮盖住诱人的胴体。黑夜里,这样的美人儿会让任何一个男人想要占为己有。 “夜里冷,多穿件衣裳,别冻病了。”他心软道。 她见他满脸担忧,心里高兴,抬眼凝视他的脸。他避开她的眼神,集中注意扣好斗篷上的扣子。她很享受他的服侍,笑眯眯地伸手去抱他:“你真好。”他没想到有这一出,忙闪身跳开。他不能再让她依赖。她现在是不理智的,他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体控制她,让她习惯。他不能碰她,一旦把持不住自己,两个人都会被他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人可以拯救。 他打开门道:“我送你回去。”她蹦蹦跳跳地跟他出门,每走几步,转一个圈,斗篷随她的旋转撑成一把小伞。“和荣蔍。”“嗯?”“和荣蔍。”“嗯。”“和荣蔍。”“什么事?”“没什么。我喜欢叫你的名字。”他一脸黑,无奈的想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西院堂屋果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她刚跨进屋门,欣喜地伸手去拉他胳膊,请他进屋。他绕开她的手道:“快进去吧。”她诧异地迎上他坚定的眼神,委屈的说:“你不陪我玩吗?”他果断地拉上房门说:“不。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她呆立在门内,心情降到冰点。他赶她走,他不要她了。他虽然 分卷阅读6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表面上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他内心是很炽热的,她记得他曾经是那么体贴,那么热情,那么让她情不自禁。她难以置信,不是同一个人吗?是他吗?冷酷、温柔、激情、残忍,哪一个是他呢?他抛弃她了吗?那一夜是他吗?那一夜他们如此欢愉,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他丢下我了。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这样对我?勇粟,艾勇粟,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关门时,你眼中的委屈、难堪、不可置信尽收眼底。我不敢多看你一眼,我何尝不想与你共度良宵,我何尝忍心让你像我一样,在初尝甜蜜缠绵之后独自一人在慢慢长夜中煎熬。可我不能利用你,不能再让你依赖。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艾勇粟,你夜夜想念的那个人也是艾勇粟,不是和荣蔍。我不是谁的替身,我是和荣蔍!骄傲、冷酷的和荣蔍。 和荣蔍,你没想到吧,你曾经设想的事情正在发生。你让你的小妖精日日夜夜独守空房。 ☆、花火大会 和叔领一个小厮进入书房:“老爷,派去青州的人回来了。” 和荣蔍道:“哦?夏离回来了。快来。调查的怎么样?” 夏离向和荣蔍请安后道:“焦宁轲他们四人倒是没有离开过青州,但是他们在青州赁了一处四进的大院子。我心想他们只有四个人为何需要这么大的住处,觉得不太对劲,就在院外守了几日。您猜怎么着,每日进出大院的都是生面孔,几日都不重样。对了,有个大夫倒是天天都去。” 和荣蔍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夏离继续道:“剑铺的老板照常经营,没有什么异常。花倚院客人如织,暂时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每日不重样......,大夫......。”和荣蔍喃喃自语,半晌,才回道:“你下去休息吧。和叔,取十两银子给他,另外放他几天假。”和叔应道。 安星蕊睡了一下午,去厨房挑几口冷菜吃。刚吃了两口,就竖起耳朵偷听起厨娘们的谈话来。“哎,要不是今日上工,我就去看了。”“是呀,等收工了,也放完了。”“以前那时候,哇,太美了。”“我都睁不开眼呐。”“我家那小崽子,上蹿下跳的直嚷嚷。今年只能由他爹领去了。”安星蕊听不明白,嚼着萝卜干问:“你们说什么太美了?”一厨娘道:“您不知道今日是花火节?”“花火节?”“是。津、青、吴、支四州每年轮流举行一次花火大会,今年正好在津州。”“今日就是花火节,难得一见呢。错过了又要等四年了。”“是啊。是啊。大家都想去看呢。”“可惜呀。”安星蕊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喜滋滋地往外走,转过身直指她们问:“你们脸上的帕子是什么?”“您说这面巾?”“面巾?”“这是用来遮挡口鼻的。烧火炉时烟火灰尘太多,我们年岁大了,整夜咳嗽。带着这个就好些了。” 和荣蔍与和叔边走边商量和府各项支出,见一厨娘扯弄着头上的帽子,提了提松垮的裤头,大摇大摆地走出西院。和叔见他皱眉,提醒道:“今日,水院街有花火大会。”和荣蔍思忱片刻,对和叔说:“我出去下,你先盘算盘算,明天再来回话。”和叔笑着点头应到。 安星蕊眼瞅一个年轻厨娘的身形与自己差不离,拉起她小声嘀咕。厨娘睁大眼睛喜逐颜开的直点头。这不,她安大小姐,靠着一张白布面巾外加朴素无华、沾着碳灰的布衣,人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了和府。和府的高大门楣怎可能拦得住她安星蕊的脚步。出了门,可是天高皇帝远,老子天下第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了。她东逛逛、西瞧瞧,在麻婆饼摊前流口水,在糯米糍粑里挑了个最大的往嘴里送,舔着蝴蝶糖画在清香的麦芽糖框前停了下来。“要一包麦芽糖。”“好咧,两文钱。”安星蕊一只手拿着糖画,另一只手在衣袋里摸索,寻了半天也没摸出半个铜板来。她看着满框甜糯诱人的麦芽糖,捏捏空空如也的钱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没吃饱呢,又没了。”她将手里的糖画递给小贩,取下耳上的坠子道:“来两包。” 夜幕降临,临街的商铺纷纷亮起灯火。她怀里揣着两大包沉甸甸的麦芽糖,咬下一小块蝴蝶的翅膀,心满意足的哼着歌。原本慢慢悠悠、懒散踱步,突然加紧脚步小跑起来,不一会儿拐进了转角的小巷。安星蕊跑的急,忽然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手中捧着的糖包差点掉落下来,抬起头怒吼:“你干嘛挡我的路?走开。”刚抬眼,就吓得忙转身背对着他,抓起白色面巾塞在耳边,压低头顶上歪斜的厨娘帽,才又转过身怯懦地欠一欠身道:“老爷。”和荣蔍瞅她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龟缩样,竟然还喊他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安星蕊还未出门,他就跟在她身后,见她一路走一路吃,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放过,还将两只珍贵的深海珍珠耳坠换了两包糖果。又看她没来由的疯跑,他心里一慌,怕又横生枝节,赶忙追上去截住她。心想你一声不吭,招呼都不打跑出来玩,被我抓个正着,还装蒜。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受怕吗?要不是你出门时扭扭捏捏,鬼鬼祟祟的样子被我撞见,还不知你又要捅出什么篓子。好。你喜欢装厨娘,可别怪我小气。他板 分卷阅读6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起脸,一本正经斥责道:“你今日不当值?怎得不换衣服就出来了?和府的规矩不懂吗?穿这身衣服出门,和府的脸面往哪里放?”安星蕊哪知道和府约束下人的规矩,更不晓得和荣蔍早看透了她乔装的把戏,正拿话诓她,小心回话道:“小的,恩......。小的是新来的,还未聆听老爷的教诲。小的马上回去换。”她想趁机开溜,刚拔腿就被和荣蔍叫住。“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你都闲逛了一大圈了,整条街都知道和府下人出来晃悠了。”“呃......。那怎么办,老爷您看您饶了小的吧。小的,这是第一次犯错。”“还想有第二次?那和府的脸不是给你丢尽了。”“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安星蕊心想认怂承认了,好快点逃离他。又听他说道:“你既是新来的,就该好好当值,竟偷跑出来。该罚。”“是是。该罚。”“罚你做一周的饭菜,每日午时送到我房里来。记得你亲自做,亲自送。要是不合本老爷的口味,就等着收拾包袱吧。”“啥?一周?”她一听要做菜就傻了,瞪大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和荣蔍。“怎么?不会做?”和荣蔍弯下腰靠近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挑衅道。她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厨娘,做菜是本分,哪有推托的道理,忙点头道:“会做会做。”和荣蔍奸计得逞,弯起一边嘴角重复道:“每日午时,亲自做,亲自送来我房里。清楚了?”安星蕊点头道:“清楚了。清楚了。”心想反正我是假冒的,也轮不到我做,满口答应便是。正当她暗自庆幸时,和荣蔍一把抓下她脸上的面巾,贼笑道:“堂堂的安大小姐,你可得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呀。”“你......。”安星蕊一惊,跳起来抢他手里的面巾道:“和荣蔍,你耍我。你个坏蛋,比赵桓还坏。”他大笑着捡起掉落在地的麦芽糖包道:“哈哈哈,我就等着大吃一顿了。”“哼。”她气愤地快步走开。和荣蔍追上她,试探地问道:“你刚才在追什么人?”“不知道。”和荣蔍着急的口不择言:“不知道什么人,你就追到这里来了?你才.....。你是不是傻子。”刚才见一人在她前方跑的太快,一溜烟没了影,他只得飞跑去将她截了下来。不然不知道她又会出什么岔子。她刚劫后余生不久,还这么乱来,怎么一点儿都不长记性。“我就是想看清楚他是谁,才追上去的。”“他......。你认识?”和荣蔍心想:难道是艾勇粟?她心心念念的艾勇粟。她摇头。和荣蔍有些恼火,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够笨的,我怎么会对这样的人上心,哎!“你干嘛跟着他跑?”“因为剑穗......。看着像秦懿丢失的那个。”“秦懿的剑穗?”他心想秦懿在青州丢失的剑穗怎会出现在这里,便问道:“你没瞧错?”“蓝色的绳结,中间是一条黄色的毛毛虫。”和荣蔍听她这么一说,一块重石又压上心头。是谁对她紧追不舍,竟然用秦懿的剑穗吸引她的注意。到底是谁想将她拐走。他眉头紧锁,挨到她身边,轻声嘱咐道:“天已暗了,跟着我,别走丢了。”安星蕊感到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乖巧地答应。 和荣蔍将从小贩处换来的耳坠还给她说:“你知道这副耳坠值多少钱,就随随便便给了人?”她摇头道:“不知。”“单这一只耳坠就能换八十框麦芽糖。”安星蕊双目圆睁的惊叹道:“这么多!那我不是一整年都有麦芽糖吃了。”和荣蔍被她的天真打败了,忍不住轻笑。“疑?我不记得有这副耳坠子啊。爹爹不会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二娘就更不会了。”她拎起耳坠纳闷道。和荣蔍心想:幸好嘱咐过松儿守口如瓶的。“你吃吗?”安星蕊将吃了一大半的蝴蝶糖画递到他嘴边,露出一张馋猫脸来:“可甜了。”和荣蔍一脸嫌弃地瞧着眼前的半只残翅,他从不吃这些看着就令人作呕的东西,真不知她是如何下咽的。“你吃,你吃呀,可好吃了。”她踮起脚,不依不饶地将沾有她口水的糖画塞进他嘴里。“好吃吗?”她又把两包沉甸甸的麦芽糖丢在他手里道:“这个更好吃,甜里带着麦香,嚼劲十足还不粘牙。你吃,你快吃呀。”和荣蔍拗不过她,挑一粒最小的麦芽糖放进嘴里,还未尝出什么味,安星蕊的下巴已凑到糖包前大张着嘴讨糖吃。他只得往她嘴里塞了两大颗,她喜滋滋地吃了一路。此时,绚烂的花火在空中炸开,“嘭”、“嗙”、“嘭”,绽放出片片艳亮的花朵。红中透着黄,黄中衬着蓝,蓝中闪着紫,一丛丛耀染天际。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苞在黑幕上渲展出一幅艳丽多姿、精彩纷呈的彩色画卷,铺满整个天空。他们在野树桥上眺望对岸的花火,花火跃上半空,印在潺潺流水上,开出一朵朵双生花。安星蕊高扬起头,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难得一见的空中花圃,惊叹的发不出声来。和荣蔍低头看她一脸陶醉痴迷的呆傻样,渐渐地醉了。 “你的小妖精呢?你带她来看花火了吗?”安星蕊边走边问道。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道。 “她美吗?一定长得很美吧。” “美,她......。无论何时都很美。”和荣蔍回想起初遇她的那天,直到现在她都美不胜收。 “她在哪?我怎么没见着。” 此时的和荣蔍心有余悸、自责不已,要不是正好瞥见她偷溜出门,要不是 分卷阅读6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跟她走了一路,要不是自己及时将她拦下来,她不知道现在被带往了何处。不知道又将经历什么,若是她再也找不回来了,不知道他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一次沉重的打击。若是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该如何是好。我的心该何处安放。 “她和别人走了。”他心里苦涩,若是刚才她真的跟别人走了,怎么办? “你为何不去找她?” 他心想:你是让我去找你吗? “你向花火仙子许了什么愿?”安星蕊见他不答,又问道。 “希望小妖精能快点好起来。” “她病了?” “嗯。病的很严重。”和荣蔍的心揪在一处,郑重地回到。 她看着天上飞散的花火,满脸诚恳的说道:“花火仙子,我不要刚才那个愿望了。请你让小妖精和荣蔍永远在一起,不要让她和别人走了。”荣蔍转头凝视她,若有所思:你是说我们吗?是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吗?如果你是清醒着说这句话该有多好啊。 “和荣蔍。”她在漫天花火的装点下,蹦蹦跶跶地朝前迈步。 “嗯?” “和荣蔍。”她又叫。 “嗯。” “和荣蔍。” “什么事?”他不耐烦起来。 “没什么。我喜欢叫你的名字。”她眼睛眯成一条线,嬉皮塌脸地朝他摆出一副笑脸。不多时,仿佛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停下脚步满腹惆怅地看向他问道:“若是小妖精不回来了......怎么办?” “你很担心她?”他问道。 她猛摇头,眼含泪花凝视他:“若是她和勇粟一样和别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该怎么办呀?” 一句话击穿他心底坚守的防线,看她真心害怕他被抛弃的神情,看她泪水涟涟的脸庞,他忍不住抱住她,柔声道:“我会去找她,你不是向花火仙子许愿了吗?小妖精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她在他怀里点头道:“嗯。”“你不相信花火仙子吗?”“我相信。”“那你是不相信我会去找她吗?”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眼圈红肿一本正经的说:“不是。若是......若是小妖精不和你玩了,就像勇粟不和我玩一样。”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你来找我,我会和你玩。”和荣蔍听她幼稚的话语,开怀大笑道:“真的?你真的会和我玩。”“真的。我发誓。我向花火仙子保证。”和荣蔍又拥她入怀,心里说不出的苦涩:你何时才能忘了他,忘了艾勇粟,把我和荣蔍印在你的心上。 回程路上,他们在一个小摊位前停下脚步,各色各样的幸运结摆满一席。“店家,有蓝色剑穗吗?中间有条毛毛虫。”安星蕊简略的描绘秦懿的剑穗。店家摇头道:“几股颜色编成的幸运结只有宫中织娘会,外头可找不着。您说的恐怕是盘龙结,中间那条不是毛毛虫,是官家的象征,只听说过,从没见过。我这门手艺传了三代,也不会这种编法。怕是早已失传了。”“可是秦懿的剑穗明明就是这样的。”“您说的可是秦府秦公子的剑穗?”“是。”她点头道,希望能从店家口中得到点讯息。“如果像姑娘说的那样,那当真是极贵重了。要是真有,还请姑娘改天让咱开开眼。”她摇头道:“丢了。”老板也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难得一见的宝贝啊。唉!要是能见上一见,这辈子就值咯。” ☆、答谢宴 安星蕊双手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跨进和荣蔍的房门。和荣蔍半个时辰前就坐在方桌前等待了。他百无聊赖地扣着桌面,心想这小妮子是不是把他的话抛诸脑后了,还是又跑去哪里乐呵了,见她进来,忙收敛神色,严肃的斜睨她,板着脸道:“迟了半个时辰,罚你明天多做两道菜。” “是,老爷。”安星蕊唯唯诺诺道。三菜一汤端端正正地摆放上桌。她在和荣蔍面前放上一副碗筷,在他左侧又放上一副。见和荣蔍不解,便道:“老爷您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我忙了半天,也没吃呢,小的陪您一起吃吧。” “哟呵,你两倒是逍遥,我也没吃呢。咱一块吃。”赵桓不知从哪儿循着香味进来,一屁股坐在和荣蔍右侧。他瞧着自己面前没有碗筷,便迅速抓起安星蕊的筷子夹了一块笋片嚼起来。 “艾。你......,抢我的筷子。”安星蕊见他厚颜无耻,不请自来的模样气得不行。“他还没吃呢,哪儿轮得到你啊。” “嗯......。”赵桓摇头晃脑,不置可否。 和荣蔍瞧不出他的神情,不知安星蕊的菜肴是否辣人口鼻,难以下咽。犹豫着要不要吃时,赵桓又伸手夹起肉片大口朵颐:“嗯......,不错。你换了掌勺的?这味道没吃过。” “少见多怪,那是本大小姐做的,你就乐得享福吧。”安星蕊道。 和荣蔍疑惑地夹起一块肉片放进嘴里,半皱的眉心松散开来,满心欢喜地看向安星蕊。 安星蕊早等着看他的表情,正眼巴巴地盯着他,和荣蔍脸上好奇又略显夸赞的神色使她欣喜不已,自卖自夸道:“怎样?好吃吧。嘿 分卷阅读6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嘿,烧菜对本大小姐来说那是小事一桩,不足提也。”心想你想整我,也不看看本大小姐的本事。 “怪,怪,这味道太怪。”赵桓微一摇头,夹起一块青椒塞进嘴里。 安星蕊道:“怪?什么怪?”她手边没有筷子,伸手就往菜碟里探去,抓起一块青椒嚼起来,手指放在嘴里嘬了嘬。和荣蔍见状皱皱眉,从怀里取出手帕,拉过她的手指,仔细的替她擦干净,又将自己的筷子塞进她手里。赵桓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从未见和荣蔍与谁这般亲近过,难道他对这小妮子动了心。 “哪里怪了?你又胡说。”安星蕊斥道。 “谁胡说了,荣蔍你吃这个。你说说。”赵桓夹一块肉片放进和荣蔍碗里。 和荣蔍没有筷子,对着碗里的肉片干瞪眼。安星蕊撅着小嘴,不服气的夹起和荣蔍碗里的肉片喂到他嘴边道:“你吃,哪里有什么怪味。他竟瞎说。” 和荣蔍还未反应过来,嘴里已涌上一股新奇的味道。细嚼慢咽之后,看一眼赵桓,又转眼瞥瞥安星蕊,不知该如何是好。安星蕊瞧他面有难色,看着竟真像赵桓所说的那样,暗自疑惑她为何吃不出有异味。又夹起两大块往嘴里送,嚼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啊,是香芒籽,我们齐州人做菜会放香芒籽调味,日日吃惯了,就觉不出来。你们津州人不曾吃过,自然觉得怪异。香芒籽味辛,后味馥郁浓厚,回味无穷。吃多了就会习惯。”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给和荣蔍。 和荣蔍饥肠辘辘的看着摆在眼前半满的碗无可奈何。赵桓自顾自吃着,褒贬不一的点评道:“这个菜还行,这个淡,汤一般。” “艾,你这人,我们又没请你来吃饭,你把他的份都吃了,还那么多废话。”安星蕊嫌弃道:“不好吃就别吃了。把筷子放下。” “我说不好吃了?什么时候说的?你听见了?”赵桓斜眼睨她:“我吃他的,又不是吃你的。你才那么多废话。” 安星蕊冲他撅了撅嘴,把菜使劲堆在和荣蔍的碗里道:“勇粟,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练剑。”和荣蔍与赵桓同时惊诧地望向安星蕊,只见她气鼓鼓的,一刻不停地朝碗里夹菜。赵桓好不容易闭上张大的嘴,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问荣蔍道:“怎么回事?她脑子坏了还没好?” 和荣蔍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闷闷不乐的回道:“时好时坏。” 安星蕊把和荣蔍面前的饭碗里堆起一座小山,才满意的笑着看他道:“你吃啊。我特地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她把筷子递给他,眼冒星辰的冲他微笑。 赵桓心知这样的打击肯定不小,低下头不敢看和荣蔍的脸色。心想你这样伤荣蔍的心,我就耍耍你,反正你也不清醒。便用筷子直指和荣蔍道:“你喜欢他?”安星蕊撇他一眼,又满脸崇拜地盯着和荣蔍但笑不语。赵桓又道:“我去和你爹说,让你爹去他家提亲怎样?”安星蕊一听,登时面红耳赤,转头瞪大双眼充满期待的看向赵桓,旋即笑着点头,欣喜若狂的娇羞着跑出门去。赵桓的眼神随着她奔跑的路线移动,回过神来再看和荣蔍。和荣蔍铁青着脸,毫无生气的将饭菜送进口中。赵桓知玩笑开大了,内疚的唤道:“荣蔍......。” “吃吧。”和荣蔍略显沙哑的嗓音回道。 次日中午。 “艾。你说,秦懿的剑价值连城,他们为什么舍了剑却留下剑穗。原本以为是冲秦懿而来,现在看又像是冲安小姐而来。” “嗯。我也理不出头绪。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查焦兄弟,他们一行人像是走镖的,又像是做大买卖的。但走镖的租不起大院,他们更像是做买卖的,奇就奇在,贸易通货重在往来,可他们与当地商贾没有交集,更未见任何货物。”和荣蔍道。 “难道是见不得人的买卖?”赵桓疑道。 “你是说替人出头?”和荣蔍摇头道:“倒也不像,他们不是本省人,这等事非熟人办不可。一旦出事,难保他们不把上家兜出来,拔腿便跑,一般人不会找他们。” “嗯。”赵桓点头赞同:“不做买卖,不走夜路,不争官取仕,那去青州做什么?打算在青州落脚?” 和荣蔍眼前一亮,赞许道:“落脚。对,落脚。只有这一条说得通。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青州。” “陈府陈老爷既然愿意赊账借粮食给我们,自然不在怀疑之列。袁门袁大公子与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对我们的行程一无所知,也不会是他。那会是谁呢......?”赵桓思索着,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现下秦懿不在,要想先人一步,只能......。” “不行。”和荣蔍猜到他想说什么,坚定的回绝道。 “现在这是唯一的法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下棋。”赵桓劝道。 和荣蔍略显愠怒,闷不做声。安星蕊端着个大盘子走到桌边,将一盘炒鸡蛋,一大盆牛肉汤摆在几碟菜旁,盛了一大碗饭送到和荣蔍面前。 赵桓向安星蕊试探道:“我们有个事想不明白,你替我们想想?” 安星蕊喜 分卷阅读6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道:“哟,赵大公子您还有事想不明白。那我就更想不明白了。” “艾。谦虚了不是。这事啊,还真只有你能想明白。”赵桓吹捧道:“你要是想出来了,荣蔍替你办一件事。” “哦?你能替他做主?”安星蕊不信。 “小瞧你赵爷不是?”赵桓挤眉弄眼地推推和荣蔍:“你看,他不做声就是答应了。” 安星蕊瞅瞅和荣蔍,见他确实未否认,来了兴致便道:“你说说什么事。” 赵桓咽下饭菜,一本正经道:“若是这家里遇上麻烦了,你帮是不帮?” “那要看什么事。”安星蕊以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小心翼翼地回答:“再说,我能帮什么呀。和大老爷和你赵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需要我一个小女子解决的?我只会烧几个菜,暖一壶酒。” “错错错。你的用处可大了。你就说帮是不帮?” “什么事?怎么帮?” “你说有人在异乡不务农,不学手艺,不营生,什么也不做,就待在一个地方不走了。这是为何?”赵桓问道。 安星蕊面色一凝,僵在原地。这不是在说她嘛,她在异乡不务农,不学手艺,不营生,什么也不做,就待在一个地方不走了。他们......难道和荣蔍嫌她在此地待得时间太久,催促赵桓赶我走吗? 和荣蔍见她神色不对,顿时恍然,忙解释道:“我们在想焦兄弟他们在青州靠什么生活。” 安星蕊一听,这才缓过神来。感念自己爱的深沉,对艾勇粟求而不得,又无处容身的境地,仔细斟酌道:“或许为了等一......些人。”她故意将等一个人说成等一些人,又轻描淡写地笑道:“或许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找个地方安定呗。” 他们听出了她话里的心酸无奈和强烈的自我调侃。和荣蔍道:“当下在何处,何处即是安稳之地。”赵桓听出他话中之意,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现在在这里吃喝玩乐就很安稳。” 安星蕊鄙视地瞄他一眼道:“你说什么事要我帮忙?” 赵桓不忍心见她愁苦的表情,不愿再提,摆手道:“没事,没事。哦。我想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帮忙把荣蔍领进门,好让我讨杯酒喝喝。” 安星蕊扁扁嘴,又睨他一眼,夹了一大块炒鸡蛋塞进自己嘴里嘟囔:“整天神神叨叨,没个正经。” “那反过来,让荣蔍把你领进门,你天天做饭给他吃,可好?”赵桓没心没肺的腆着脸嬉笑道。 和荣蔍与安星蕊没想到他来这一招,满脸通红齐刷刷看向他。 “赵桓!赵恒!照不亮。”安星蕊气得胸口发闷,脸上的红晕爬到脖子根。她从椅子上跳起来,抽出他手中的筷子,收走他的碗碟叫道:“吃吃吃,你别吃了。”快步走出门去,斥道:“吃我的饭,乱说话。” “哟,谢谢嫂子的饭。”赵桓揪住她话柄笑道。 “呸。”跑出老远的安星蕊扭头啐他:“臊子精。” 赵桓抢过和荣蔍的碗筷,扯扯脸道:“嫂子脾气真大,嘿嘿。你可有的受咯。” “还说。”和荣蔍责怪道:“该说的怎么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你心疼。”赵桓笑怼他。 “心疼......。”和荣蔍作势要打他。 赵桓心知肚明,躲也不躲地笑看他。“心疼不?我才说了一句,您老的眉头都皱出一座高耸的山丘了。我哪里还敢往下说。” 和荣蔍拿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他拿着自己的碗筷狼吞虎咽。 “好吃。嗯。好吃。”赵桓边点头边称赞:“嫂子手艺真好,以后我天天来。” 此时,和叔缓步进门,送上一封信笺。和荣蔍打开纸笺细读后,递给赵桓道:“你看看,也请了你。” 赵桓捧着碗,低头看信,疑道:“府衙大人来津州检视,徐大人要我们作陪,可是竟然还邀请安小姐?往年,这样的场合历来不请女眷。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人在官场虽然资历不深,但行事作风与前几任颇为不同。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和荣蔍道。 “那......。你打算带她去吗?”赵桓问。 “既然对方已经指名道姓了,又是在津州,哪有推脱的道理。何况还是府衙大人的宴席,要是摊派下来,哪里得罪得起。”和荣蔍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在纠结。徐大人如此高看安星蕊,是何用意。难道仍对她私自放粮之事耿耿于怀。 “我们多留心着点,别让她无意间行差踏错,惹恼府衙大人,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赵桓提醒道。 和荣蔍点头赞同,仍猜不透徐大人为何做出如此安排。 ☆、袁大公子 安星蕊听说自己要去赴宴,开心的像吃了一桌满汉全席一样。翻出各色衣衫,一件件往身上比着,问松儿道:“这件好吗?还是这件?嗯......。这件黄色的怎样?” “小姐。您是去赴府衙的宴席 分卷阅读6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又是与和老爷一起出席,不可浓妆艳抹。这些都太艳丽了。”松儿道。 “哼。难得能出回门,当然要漂漂亮亮的。”安星蕊不悦道。 和路轻扣房门,一小厮将几套衣裙摆上案桌。和路向安星蕊请安道:“小姐,老爷吩咐小的送几件衣裙来。请小姐过目。” “衣裙?”安星蕊走到案桌前翻看。素雅的色调搭配上好的布料,乍看之下便喜欢上了。“这些都是你选的?” “老爷亲自去津州最好的裁缝店里挑选的。这些颜色、布料,包括款式都是最上层的。”和路回话。 “和老爷选的?”安星蕊不信:“你们老爷的眼光倒是......还行。” “小姐,这可是最好的。和老爷心里想着你呢。”松儿摸着滑润而不失温暖的衣料道。 “是。松儿姐姐说的对。老爷让裁缝店拿出最好的样式,担心小姐不喜欢,精挑细选,改了好几回才挑出这三件来。”和路道。 “你是说做了许多件衣裳?”安星蕊问道。 “是。做了十来套衣衫,有丝织的,有锦缎的,有狐绒的,还有布衣,甚至......。”和路欲言又止,没再说下去。 “甚至什么?”安星蕊奇道。 “老爷曾见您穿过男装,还......,还为您和松儿姐姐各备了一套。”和路道。 “男装?”安星蕊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连她想偷偷离开和府时需要的男装也为她准备好了。 “连我也有?”松儿喜道。 和路瞧见松儿的笑容,喜逐颜开的连连点头。安星蕊将和路的神情看在眼里,问道:“剩下的那些衣裙呢?” “老爷只选了这三套,剩下的几套存在衣料库里。”和路道。 “嗯......。”她想了一会儿,和荣蔍面冷心暖,十来套衣服明明都是专门为她定制,怕她不领情,将那些衣物扔在角落积灰,白白糟蹋了好东西,还不如都拿来,我也乐得高兴,开口道:“你去回禀老爷,就说谢谢他的好意,我很喜欢这些衣裙。我从津州带的衣衫不多,现在离立春不远了,如果不破费或有现成的衣衫,请他匀几件来。” 和路听她言下之意,对这些衣裙甚是喜爱,不枉费老爷一番心意。点头道:“小的现在就去。” “把男装也取来。若是老爷点头,就让松儿随你去取。” “艾。”和路喜笑着瞄一眼松儿,点头应道。 县衙正院后堂摆着六张圆桌,每一桌都坐满了人。唯有上座那一桌空着三个位置,徐大人弯腰俯首,战战兢兢地跟着一人走来,众人见此情状纷纷站起。府衙大人比徐大人矮几寸,白嫩的脸上堆着笑,腰肥膀圆,圆滚滚的肚子顶着腰封突出几寸,褐色锦缎在他身上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完全看不出是个朝廷官员。 嘻嘻。安星蕊忍不住嬉笑,心想这人要是光着膀子就像街上头顶大缸的杂耍艺人。 “正经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赵桓提醒她。 安星蕊看看和荣蔍,瞅瞅赵桓,环视一圈,几十号人各个神情肃穆,不苟言笑,对进来的两人行注目礼。她发现这些人里,唯有她一个女子,连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她站直身子,收敛神色,勉力保持与和荣蔍一样的庄重神态。 “哟,这不是袁大公子。”府衙大人走到桌首的空位上,尚未落坐,便转身迎接刚迈步进门的人。 和荣蔍他们齐齐向门口望去,那人正是在青州酒楼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袁大公子。赵桓见安星蕊纳闷的朝袁公子身后张望,小声道:“如玉姑娘不会来。”安星蕊这才收了眼神。 府衙周大人,南方人士,自为官以来一直被派驻在北方。北方天干地燥,周大人难以适应,除了公事往来,其他时候都足不出户。近几年调回南方,南方湿润的水土又养的他白胖光润起来。虽然官至一府之长,地位远远在袁公子之上。但就在朝中的影响力而言,分量及不上袁老爷在皇亲国戚面前的一句闲话。 府衙大人笑容满面的领袁大公子往上座走去,问道:“也不知是不是老夫鸿运不浅,竟然能在津州见到袁公子。” 袁大公子作揖道:“小侄刚到此地,便接到徐大人的书笺说今日为周大人接风。府衙大人乃一方之首,小侄理应来拜会。” “来的好,来的好,是该多走动走动。”周大人坐在上首,请袁公子与徐大人分坐在他左右两侧。其余众人方才落座。徐大人命人传菜,待几道菜上桌。周大人才举起酒杯对众人说:“感谢众位舟车劳顿,前来津州一聚。我身任府衙一职,统管津、青、吴、支四州,这几年若不是有四位县衙大人恪尽职守、尽心扶持,若没有各位乡绅鼎力相助,维稳四方。我这府衙也不会如此高枕无忧。周某借津州的极品美酒琼花酿敬各位一杯,感激不尽。” 在场众人听他言辞恳切,句句真诚,心里受用,纷纷举杯一饮而尽。可转念一想,周大人在北方任职多年,借水土不服韬光养晦,回南方更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在他治下的津、青、 分卷阅读6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吴、支四州哪一处不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别说那四个县衙大人,个个都是人精。就说这津、青、吴、支四州,每一州只要有一个家族出点幺蛾子,动点歪脑筋,就够他喝一壶的。他还不是各个儿都给捋顺了,治的各家服服帖帖,没一个刺头。传闻都说他一副菩萨相,总是笑脸相迎,真正见过他的没有几人。和荣蔍也是头回见。 “为何今日招大伙儿来津州。大家都知道,前几月津州遭遇百年大灾,徐大人携津州各府宅门捐资纳粮,匡扶社稷。官家听闻津州治灾顺遂,民心稳定,未造成特大伤亡和损失,对我褒奖有嘉,鄙人不敢独自领受,这乃是徐大人与津州各家的功劳。为此今日设宴,希望其余三州将津州作为表率,多聆习交流。使各州富庶繁华,民生稳固。承蒙津州各家抬爱,治灾有方,周某敬大家一杯。”津州各人举杯还礼。 安星蕊对官场的套话完全不感兴趣,面前又没有酒杯,兀自傻愣着发呆。周大人频频向津州乡绅所在的桌次看顾,早已注意到万绿从中那一点红。和荣蔍三人坐在上首右侧那桌,正对着周大人与袁大公子。安星蕊长发披肩,左右两侧发髻下红绸结略示喜气,蓝丝绒发绳箍着一小股青丝垂在耳边,深蓝色滚边天蓝色长衫缀片片绿叶。微风一起,剪裁成叶片状坠蓝丝穗衣袖,随淡蓝色镶边底裙翻飞鼓动,映得她清淡脱俗,明亮庄重却不艳媚。她日日换一套新衣裙给和荣蔍送饭,不停地问他意见。起初,和荣蔍见她穿着自己挑选的衣裳甚是尴尬,假装专心吃饭没听见她言语。几日下来,她的身影有意无意的穿梭在他眼前,件件衣衫在她身上都无比合称,简直就是为她而存在的。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了肯定,虽然从未发表过意见,但今日这件蓝衫却是他最中意,也是他精心挑选的,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 安星蕊喜欢明艳欢跳的色系,尽是些红橙黄为色调的衣衫。和路拿来的衣裙虽然精美,可素雅的很,全没有她平日装束的样子。她试了几件,不甚满意,又换了几回,隐隐觉得这样的色调似乎更适合她,更能衬托她的美丽。于是,乘着午饭的时机,一件件的展示。有那么一瞬间,捕捉到和荣蔍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之意,她便穿着这件衣裙来赴宴。果然他出门看她时,恍了神。顿觉,和老爷这人挺有意思,嘴上不说,心里闹腾,简直就是个闷葫芦。 “袁公子,我去青州,曾有幸见过如玉姑娘。真真是个美人儿。”她一走神,桌上已酒过三巡,话题早已扯开了。听人说起如玉,才回过神来。 袁公子笑而不语。旁边一人奉承道:“在袁公子身侧服侍的人,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何况如玉姑娘,那是大名鼎鼎。” 酒桌之上,众生百态,难免有失仪之人。一醉酒之人道:“如玉姑娘娇柔可爱,才艺不凡。多少公子哥巴望着能见她一面。可惜毕竟是院里的人,再好也......。”旁边那人怕他无心之言惹是生非,忌惮地看了袁公子好几眼,将酒倒进他嘴里:“再喝一杯,这酒别处可喝不着。” 袁公子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他在官场上的形象英明朗逸。私下里却以风流倜傥,片叶不沾身闻名,如玉姑娘是唯一的例外。各种应酬饭局上,如玉都是别人口中不得不尝的一道“名肴”。 “院中又怎样,我看她就挺好。”“你别说话,专心吃你的。”袁公子的眼神朝声音传来处射去,安星蕊与赵桓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他眼封偏转,见和荣蔍向他微微颔首,便点头示意。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院中怎么了,他要是个女人,在院中日日磨着,说不定还没如玉姑娘好。”安星蕊最恨人贬低院中女子,谁不是逼不得已,才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你管人家说什么。隔老远你都能听见。平时怎么听不见我和荣蔍说话。”赵桓讥讽道。 “你不也听见了,还说我。”安星蕊怼道。 “行行行,你有理。”赵桓不与她争执,在这种场合,多说多错。刚想扯开话题,抬眼见袁大公子举着酒杯站在他们面前。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袁公子看向和荣蔍问道。 徐大人见袁大公子起身往邻桌走去,眼疾手快的跟了来,听他问话便抢着回道:“这位是津州和府老爷和荣蔍。” 和荣蔍作揖道:“在下和荣蔍。见过袁公子。” 袁公子点头:“是见过。” 徐大人见袁公子这般待见和荣蔍,又听闻他们不是初次见面,殷勤的介绍道:“和老爷在此次赈灾中,功劳颇大。想必您也听说了,他与赵公子、秦公子去青州筹粮。津州百姓大多都靠着他们才得以活命呢。” “嗯。说的极是。”袁公子赞同道。 徐大人还想再多夸他们几句,顺便表表自己的功绩,却听袁公子问道:“那......,这位姑娘是?” 安星蕊听他们翻来覆去这些话,早已听出了茧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被请来这里,自顾自吃饭。半个时辰下来,闷得无聊和赵桓瞎扯几句,她是不指望能在这种地方与和荣蔍闲聊的。乍听有人问起她,从一堆饭菜中抬起头来,迎上一双透着疑惑深 分卷阅读7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不见底的目光,举着筷子愣住了。她从未在年轻人中,见过这样的眼神,一双黑眸每眨一次眼射出一道精光,像是能看透你心里的每一个秘密,让人瞬间迷了心神,不由自主地面对着他,想要看清楚他眼底不时滑过的那一片丝缕。 “这位是和老爷的客人,齐州安家大小姐安星蕊。”徐大人画蛇添足道:“百姓们称她为河母。” 和荣蔍眼角一跳,忙打圆道:“是大家错爱,津州治灾全是徐大人治理有方,百姓才能重建家园,偏安一隅。” 徐大人瞧他伶俐,在袁大公子面前也算露了脸,面不改色的赞许。继续吹捧道:“怪不得大伙儿都说袁公子人中骐骥,瞧把安小姐迷得都挪不开眼了。” 袁公子身材颀长,挺立在她面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坐在桌前吃饭的安星蕊,他们两人一高一低,旁若无人的在三人面前互相对视。人们忌惮于他家的威势,小心谨慎的与他相处,每个女子见他都畏首畏尾,从来没人敢与他对眼,更别说长久的注目,连如玉都不行。他自小迎来送往,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清澈透亮的眼眸,让人一眼就看到底,没有一丝丝的杂念,只想一直看下去,一直驻足在她眼中不出来。他牢牢的锁住她的眼神,已然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 徐大人见此情景,心下了然,暗自打起小算盘。和荣蔍与赵桓却看不下去了。赵桓假装大声咳嗽两声,不见起效。和荣蔍弯腰,取下安星蕊悬在半空的筷子,扶她站起来,轻声道:“安小姐,这位是袁公子。”安星蕊仿佛从虚幻中被人拉了回来,茫然的盯着和荣蔍。和荣蔍注视着她,重复道:“星蕊,这位是袁公子。”安星蕊眨眨眼,看向眼前人,那人正眯着眼笑看她,眼里那道光束消失不见了。她欠身作福道:“小女安星蕊见过袁公子。” “嗯。齐州安家,不知安小姐会在津州待多久,袁某是否有幸......。”袁公子尚未说完,被徐大人打断话头。 “袁公子有所不知,安小姐与和老爷自小便订下婚约,此次来津州......。”徐大人道。 “哦......。原来如此。”袁公子心下了然,徐大人替他挽回了一个脸面,便道:“徐大人不愧是津州的父母官,对津州甚是了解。” 徐大人笑道:“袁公子过奖了,体恤百姓,关怀乡绅都是徐某的份内事。” 袁公子待转身回座,听安星蕊唤到:“袁公子,如玉姑娘可好?” 袁公子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弯起嘴角笑道:“如玉很好,多谢姑娘关怀。”他走出两步,又回转身看向安星蕊:“若是日后路遇青州,请安小姐告知在下,在下引你见见如玉。如何?” “好。我一定去。”安星蕊不假思索回到。袁公子注意到一旁和荣蔍皱起的眉头,收敛起笑意。 待袁公子走远,赵桓重重的拍她手臂道:“你疯啦?盯着他看,叫你都听不见。他长得有这么帅吗?” “帅。”安星蕊点头道。 “帅......。那也没荣蔍帅。”赵桓不服。 “嗯,你说的对。” 和荣蔍第一次听她评价自己,高兴不已,但是刚才见她那样盯着其他男子,心里一阵发酸。他与赵桓面面相觑,想让他打问打问。赵桓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继续问道:“没荣蔍帅,也没见你目不转睛的盯着荣蔍看。你盯着袁公子看了好半天,看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安星蕊嘟囔。 “你不知道?”和荣蔍疑惑,忍不住问道。 “嗯。”安星蕊茫然点头:“我一抬头,就看见那道光,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直到你扶我起来。” “你在说什么?”赵桓急了。 安星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眼神似有若无的涣散:“他眼睛里有东西,我想抓住它,可是怎么也抓不住。一不留神就让它跑了。” “奇了奇了,袁公子真是人中骐骥。你家小娘子看他一眼,就被夺了魂了。”赵桓说道。 “有东西?是什么东西?”和荣蔍耐心地问道。他知道安星蕊虽然有时会迷迷糊糊,可是绝不会信口开河,每一句都发自肺腑。 “我一直跟着它,可它越走越远,怎么也追不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看不清楚。”安星蕊急的眼含泪花,像是要哭出来了。 和荣蔍心头一紧,轻抚她脸颊哄道:“好了,它跑远了,不想它了。我们不想它。” “嗯。”安星蕊在他温柔的安抚下,渐渐稳下心来。抓起一个芝麻饼递进他嘴里:“你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和荣蔍听话的张嘴,像是忘了刚才她中意其他男子的事。 赵桓无奈的摇头道:“哎,袁公子真是厉害。对女人看一眼,就套走一颗心。我赵桓磨破嘴皮,费尽心思,散尽千金,才换得秦音一笑。什么时候,她能为我流一滴泪。” 和荣蔍听他胡扯,怼道:“秦懿的妹妹见过大世面,会稀罕你这样的多情郎?”忽觉浑身不自在,扭头一看,站在远处被围在中间 分卷阅读7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的袁大公子正对着他们,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身边的人儿安星蕊。他心头发毛,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星蕊说不清楚到底看见了袁公子眼里有什么东西。但无论那是什么,以袁公子久经官场的脾性,绝不会将自己暴露在人前,轻易地让谁看见真正的自己。和荣蔍看此时的袁公子,依然是刚才那副心不在焉,忘了众人在场的样子,连自己注视着他都不知晓。星蕊一定是看见了什么,而且一定是袁公子深深埋藏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也一定是别人未曾看见过的。袁公子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让安星蕊一想起他就差点流下泪来。 和荣蔍担心不已,想让她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离开袁公子的视线。对她说道:“这里的饭菜不和胃口,我们拜辞府衙大人,早些回府,你做蒸豆腐给我吃吧。” “好啊,我们现在就回去。”安星蕊冲他笑道,拉着他往外走。 “艾,等等我,这菜很好吃嘛。艾......。菜还没上齐呢就急着走。一对怪人。”赵桓叫到。 袁公子见他们出门,才收回眼神,笑着应酬。他生平第一次看一个女人这么久,也是第一次有人因他的眼神愁容满面。方才,虽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但她眼中泛起的泪花分明是为了他。可是,她才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她竟然看到了我心底最深处。这个女人......。他微眯起双眼,握紧拳头。 徐大人将一切尽收眼底,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百年难得攀龙附凤的机遇,很快就将升官发财,笑面虎周大人也将被他踩在脚下。他走到袁公子身边道:“袁公子,小人听闻一件事。” 袁公子似乎对他的话不感兴趣,眼望前方不言语。 徐大人不以为然,继续道:“小人听说安老爷因和荣蔍照顾不周,使安小姐重病不起,还差点丢了性命。所以......。” “所以什么?”袁公子问。 徐大人见自己一个抛砖引玉,引起了袁公子的兴趣,心里暗喜道:“所以安老爷私下解除了婚约。安小姐现在只是暂时寄居在和府。” “哦?”袁公子转头看他一眼道:“徐大人,看不出来,您是真正心系万民的好官呐。” “袁公子夸奖了。日后,袁公子有何差遣,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嗯......。”袁公子若有所思道:“好。” 仅仅一个“好”字,徐大人心知肚明,袁大公子已将自己放入袁府庇佑的名单之列,那张长长的、黑白灰三道通吃,看不到边际的巨型大网之中。河母果然法力非凡,竟然让他攀上袁公子这棵通天大树,同时又能牢牢牵制住和荣蔍,幸亏当时思虑周全,留她一命,也为自己铺了一条路。 ☆、祁院 月末的集市热闹非凡,安星蕊拉着和荣蔍陪她出门添置御寒物品,自然少不了赵桓这个大跟屁虫。她走街串巷,挑了头饰,又选耳饰,吃了梅饼,又拿花糖。街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两个大男人手中拎满各种物什,跟不上她的脚步,赵桓在她身后不远处喊道:“别买了。荣蔍的钱袋都被你掏空了。没钱买了。”和荣蔍早已一副生无可恋样,从出生到现在,他哪里经历过这等事,捧着七样物件挤开人群,还要防止被人碰落,只得亦步亦趋,麻木的跟在他们身后。视线却牢牢的锁在安星蕊身上,只见她在一个香囊铺前停下,拿起一个做成布娃娃的小香囊,卖香囊的女人从挂在推车上玲琅满目的链子里取下一条皮腰封,系在布娃娃的腰间,腰封上四颗银珠在阳光下晃了他的眼。待他睁开眼,安星蕊已快步跟着一女子走入小巷。和荣蔍焦急的加快脚步,被前面的赵桓挡住去路。赵桓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东看西瞧,不动声色的在几十步开外跟着她们,在一处破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安星蕊被那女子一路带进宅院,那女子絮絮叨叨个没完,一会儿说自己初来乍到被人欺负,租的屋子比市价高了两成。一会儿又说她男人没出息,全靠她替大户人家洗洗刷刷补贴家用。说话间,她随女子走进一扇虚置的大门,左转跨过另一道木门后,视线豁然开朗。眼前一条笔直的小路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她跟着女子向左走了几步,不料女子突然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安星蕊问道:“怎么了?”女子神情严肃的说:“有东西。”安星蕊望向前方,路边一棵粗壮大树斜插入泥土,绿油油的树冠在小路的上空铺展开来,有只橙红相间、似猫非虎的动物,拉长身体打哈欠,缓慢地爬上树冠。她不敢再往前,也随她往反方向走去。她走着走着,发觉不太对劲。冬日刚至,出门时日头高照,并不觉冷。怎得一个时辰不到,竟变了天,寒气袭来,要下雨似的。抬头看不见一丝阳光,天色昏暗,像渗过水的墨汁,浓的化不开。路面上有一条条细小的黑影闪过,扭来扭去,惹得她心里好不别扭。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低头定睛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她环视四方,刹那间头皮发麻,汗毛直竖,浑身颤抖。脚边四周,身前身后,整条小路,甚至左侧的一大片林子里密密麻麻的条条黑影蠕动着,成千上万排利齿 分卷阅读7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里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声。她忍不住战栗发怵,突然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地方:蛇窟。 她哆嗦着捂住嘴巴,小心谨慎的躲过脚下恶心的生物,催促前面的女子道:“快走。快走。有蛇。” 女子领她来到走廊上,经过一扇房门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老爷......。”女子引她进入一间雅室,雅室环绕山体依势而建,她新奇的走近山壁,山体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她微感诧异。女子说:“你进去看看。”她不假思索,依言跨入,山洞内空无一物,容一人藏身有余。在洞内向外张望,隐约能瞧见雅室的布局,而那个女子已不见踪迹。这时,只听隔壁传来“咚”的一声,她刚想走出洞去,一人推门进入雅室,顿时一股杀气袭来,镇得她僵立在原地。透过山体隐约感到那人擦过山壁朝窗户走去,又消无声息的折回到山洞前驻足片刻后才离开。她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一炷香后,她才敢走出来,双腿麻木痛痒,每走一步像有千万条小蛇在她腿上乱窜。回想起刚才的声响,不由自主地跑出门去,踏向隔壁房间。一只脚还未进门,她就后悔不已。只见一人头朝里,脚朝外趴倒在地,背后豁开一条血口子从肩部直通腰际。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她再也控制不住尖叫着向外狂奔。跌跌撞撞,脚步一轻一重地落地,迎面撞上一男子,她吓得坐倒在地,连连摆手道:“别杀我,别杀我。”那人蹲下身来瞧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安小姐。”她嘴唇煞白,花容失色,懵的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向那人。她急忙站起身,想拉着他往外走,语无伦次道:“快走快走。杀人了。快走。”岂料,还未碰到他一根汗毛,就被他身后窜出的人制住。她眼神空洞,显然受惊不小,哆嗦着说:“死,死了。” “公子,如何处置?” “既然出了事,自然要报官。将她押去衙门,交于徐大人。” “是。” 安星蕊撞见的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答谢宴上仅凭一眼就惹得她心神不宁的袁家大公子:袁旭。 徐大人坐在县衙大堂上,瞄一眼站在堂下候审的袁公子,又嫌弃地瞥瞥瘫软在地的安星蕊,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命案发生在祁院,好巧不巧正是袁家在津州的府宅。祁院发生了命案本就棘手,又有这小蹄子参合在里面,袁大公子不亲自将她料理了,竟然还将她绑了来,这道题作何解?徐大人实在摸不清袁公子的用意,小心谨慎的质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在下青州袁旭。”袁公子回道。 “你呢?”徐大人问安星蕊。 安星蕊失魂落魄的重复他的话:“你呢?” “这......。这怎么回事?”徐大人问道。 王师爷道:“大人,怕是惊吓过度,丢了魂了。” “哦......。”徐大人看一眼袁公子道:“这人你可认得?” “见过一面。”袁公子答。 “嗯。”徐大人继续问道:“那个......那个死者你可认得?可是府上的人?” 袁公子摇头:“在下不认识死者,他也不是袁府的人。” 徐大人又问:“你请她去你府上做客?” 袁公子道:“未曾邀请。” “那她为何会在你府上?” “在下不知。”袁公子回到。 不知......。徐大人眉头深锁,“不知”是什么意思。你没请她,她怎会在你府上。还是她一个人,连和荣蔍与赵桓这个跟屁虫都不在。你袁府岂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出入的,你怎会不知呢。 徐大人看向安星蕊问:“那个死者你可认得?” 安星蕊嘟囔道:“死了。死了。” “我问你认不认得那个人。”徐大人问。 安星蕊突然睁大眼睛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徐大人看向师爷说:“这......,这怎么审?”偷瞄一眼袁公子,征询他的意见。袁公子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在一旁静静地等他审案。 此时,接到消息的和荣蔍与赵桓奔进大堂。和荣蔍见情形不对,蹲下身子查看安星蕊。“安小姐,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安星蕊看向和荣蔍道:“我没杀人,不是我杀的。”她瞪大双眼,倒爬两步,指向和荣蔍身后:“蛇,蛇。”和荣蔍转头看去,他身后除了衙役,什么也没有。靠近她一步,轻声唤道:“安小姐,我是和荣蔍。你还认得我吗?”她见他逼近,继续往后退,恰好退到袁公子脚边,抓紧他裤腿一个劲猛摇,抬头劝他道:“快走,和老爷你快走,快点走。”她泪眼婆娑的哭喊道:“和荣蔍,你快走。杀人了。杀......。”旋即,昏死过去。和荣蔍忙过去抱住她急道:“安小姐,安小姐你醒醒。安小姐。” “来人啊,把安......。把这个犯人押进牢里。”徐大人指着安星蕊道。 赵桓抢白道:“大人,这事还没问清楚,就关进牢里?” 分卷阅读7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徐大人见袁公子仍不言语,对赵桓道:“这案子复杂,你看看她都这样了,怎么审?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和荣蔍道:“徐大人,既然案子没有审完,怎能将她当成犯人关进牢里。” “啊呀,我没说她是犯人,我是说她现在这样也问不出什么。”徐大人也怕得罪和荣蔍,耐心开解道:“和老爷你看啊,这事情是这样的。安小姐没有被邀请就进了祁院,又发现了死者。正好被袁公子和家丁们撞见。她的嫌疑最大不是?” 和荣蔍与赵桓憋着一口气不说话,按徐大人的说辞,一盆脏水都泼在安星蕊身上,把袁公子撇得干干净净。津州几大家族加起来恐怕都敌不过一个袁府,徐大人的风向自然朝着袁公子吹。 徐大人又说:“安小姐只是有嫌疑,谁让她当时在那里不是?等她醒来,再审问清楚不就得了。那死人还没讨着个说法,我总不能现在就放了她吧。你们说是不是?啊?” 和荣蔍仍然不肯放手将安星蕊交给衙役,与他们僵持着。袁公子见状道:“和老爷,徐大人是明事理之人,是清正廉明的父母官。若是安小姐无罪,自然不会冤枉了她。” 徐大人终于等到袁公子开了金口,宽慰和荣蔍道:“对对。我会找个大夫给她瞧瞧,早日审结此案。牢里宽敞的很,不会委屈了她的。你就放心吧。” 和荣蔍也听出袁公子和徐大人的话中之意,才让衙役带走安星蕊。 和荣蔍与赵桓站在牢门外探望刚醒来的安星蕊。和荣蔍焦虑的问道:“安小姐,你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安星蕊回忆起来:“我买了一个布娃娃香囊,没走出几步,有个女子说她那里有更好的。于是我就跟着她走,进了一扇门,有一条路,那条路的一侧是一整片林子,林子里有成千上万条蛇在爬。”她浑身一震,紧握双手蜷缩在胸口:“有蛇......。我叫她快走。她带我进了一间屋子,屋里有一面山壁,等我进了山洞,她却不见了。后来我听见了喊叫声,想出去。可是有个男人进了屋,我吓得躲在山洞里不敢动。等我出门去隔壁房里查看时,那个人......。那个人就在地上了。”她捂起脸,害怕地直哆嗦。 “香囊呢,在你身上吗?” 安星蕊摸摸胸前,又摸摸衣袋摇了摇头。 “我们跟在你身后不远,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见你。你怎么会去祁院?” “我不知道。” “你看见那个男人的样貌了吗?” 她又摇头。 “从你听见喊叫声到你出门有多久?” “我不记得了,那时我很害怕,怕蛇,又怕那个人发现我。我也不知道待了多久。” 赵桓道:“袁公子呢?你什么时候碰见袁公子的?” “我看见那人身上全是血,逃出门时,就撞上了他。” “这么说袁公子也在附近。” 她突然泪眼迷蒙哭道:“我没有见过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袁公子,我没有杀他。” 和荣蔍与赵桓一惊,他们急于追问事情经过,竟未注意到袁公子与徐大人已站在身后多时。 袁公子沉默不语,心想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杀人。有那种眼神的人是不会杀人的。 安星蕊扒着牢门向对面的袁公子拼命挥手,流着泪急道:“你快走,快走,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会抓你。这里有蛇,还有老鼠,你快走。”袁公子甚觉可笑,她自己身陷囹圄,倒关心起他来了。 他们一行人走出牢房,和荣蔍叫住袁公子。袁公子示意徐大人先行移步,看向和荣蔍道:“和老爷有何指教?” 和荣蔍面色凝重的作揖道:“袁公子大人有大量,要是安小姐有什么地方冲撞了您,请您高抬贵手,饶她一命。” 袁旭露出讥讽的笑容:“和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安小姐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府上,偏巧这时又出了命案,难道袁某不该报官?和老爷这么说,倒像是我要置安小姐于死地不可。” 和荣蔍面无表情,心想你袁公子有多少手段,有多大能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何苦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安小姐本就柔弱,又受了惊吓,经不起牢狱之苦,请袁公子您多担待担待,网开一面。在下感激不尽。” “呵呵,你的意思是我欺负她?她安小姐是有多大本事,需要我袁旭亲自动手?”袁公子不悦道。 “袁公子,纵然安小姐不知何故会出现在祁院,可女子本弱,又不曾习武,怎可能将堂堂七尺男儿斩杀。现下连凶器都未找到。此事有诸多疑点。袁公子在徐大人面前一句话,便可以救她一命。请袁公子三思。” “哈哈哈哈。和老爷,我三思也好,四思也好,都不会为她。何况,我为何要替她说话,为何要救她?你和老爷会做亏本的买卖?”袁旭笑道。 “袁公子......。”和荣蔍待再往下说。袁公子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赵桓问道:“怎么办?”和荣蔍眯起双眼盯着消失在前 分卷阅读7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方的人影道:“回去商议。” ☆、鬼魄 袁公子刚踏入祁院,便对下人喊道:“把凝香叫来。” 他脸色铁青,指指桌上香囊道:“你看看。” 那人刚拿起香囊未及细看就扔开数米,捂起口鼻,惊恐万状地跪倒在地,磕头道:“公子,凝香喜炼香药媚人,可那都是些雕虫小技,虏获男人之用。没有您的指示,凝香万不敢炼制此物。公子,凝香......。” 袁公子冷峻的说:“我没说这是你炼的。你看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凝香见袁公子并不是怀疑她私自炼香,定下心来道:“这是环旋香,用一种蟒蛇的毒液与几种草药混杂调成。因该种蟒蛇极难寻觅和捕捉,人为饲养不易存活,所以在江湖上环旋香甚少得见。” “环旋香?”袁公子道:“这名字古怪。” “是。公子。之所以叫环旋香,是因为一旦吸入此香,便如千万条蛇钻入七窍,爬遍五脏六腑,无孔不入。它会挖出人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分割成块,在脑中抽丝剥茧般重组上演,一幕幕地在眼前揭开,一环扣一环,一个也不会落下,让人无处可逃,避无可避。使中毒之人亲手撕开自身伤疤,一丝丝剥离人的灵魂,直至血流成河。所以江湖人称此香为鬼魄,意思就是魔鬼的魂魄。” “鬼魄。”袁公子对此心有余悸,控制不住哆嗦一下。安星蕊撞上他的那一刻不过数秒,他一闻此香便觉有异,屏住呼吸,待运气时,为时已晚。他在房中打坐,纵有武艺傍身,仍被它折磨了大半个时辰。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凝香又道:“此香已经许久不曾现世。我也是小时候听祖母提起过。” “你不曾见过?又怎知这香囊里的一定是鬼魄。” “公子,凝香自小随祖母炼制香药,闻香无数,中毒无数,因而感官比常人敏锐数倍。刚才取来时,只觉此香新奇,未曾涉猎。再一闻......,再一闻之后,眼前闪过无数黑影,才恍然大悟。虽然香囊里没有药,可余香仍在。我们练武之人,若不懂香药,吸了进去,也会受此物迷惑。定力稍强之人,一个时辰之后便能清醒过来。只是若是没有解毒之法,此毒会时不时发作一次,让人痛苦不堪,最终被自己折磨致死。” “那像安小姐这样没有武功之人,当如何?” “要看此人吸入多少。若是大量吸入,重则一生迷失在自我摧残中,再也醒不过来。轻则几年,没有定数。依凝香所见,此娃娃上只是沾染了些粉末。安小姐这般明澈清朗之人,一两个时辰也就醒了。” “此香威力巨大,难道对用香之人无碍?” “凝香斗胆妄言,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能炼出的香药,自然有其解法。只是世间炼制香药之人极少见过鬼魄,而且相信没有多少人敢亲身试香,能炼出解法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现在就出现了一个少之又少的人。”袁公子平心静气道:“看来他是在警告我。可是,他何时盯上了安小姐。又怎知我会不会出手救她?” “公子知道此香的出处?”凝香问道:“公子,您要救安小姐?难道刚才公子是派雪鸢去保护安小姐,而不是监视她?那公子又为何送安小姐去衙门?” 袁公子眉峰一凛。凝香低头,拘谨的说:“凝香多嘴。望公子见谅。雪鸢她对公子您......。若是知道公子您的用意......。” “你不要多想。”袁公子走到她身前,将她扶起:“雪鸢怎会知道?谁会告诉她?”手指磨过她脖颈,停在抹胸前游移。尚未往下探入,凝香已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袁公子拍拍她脸颊笑问:“你会告诉她?”“不,不会。”他收起笑容,冷冷道:“下去吧。鬼魄之事不要对旁人说起。”“是。凝香明白。” 和荣蔍每日都去牢里看望安星蕊。他一路走过几间牢房,地上泥土潮湿粘腻,腐臭不堪。待见她时,她坐在干草上默然无语。和荣蔍心想徐大人果然没有食言,只有安星蕊的牢房里有一层薄薄的干草和一床湿哒哒的被褥。 安星蕊抓着牢房的栅栏道:“和老爷,星蕊没有杀人,为何袁公子与徐大人都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和老爷,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我知道,我知道。”和荣蔍抓着她的手安慰道:“我正在想法子救你出去,你耐心地等两天。过两天,我们就回去。” “嗯。”安星蕊点头,咬牙皱眉道:“可是,这里有蛇,它们天还没亮就爬出来,有时晚上挂在窗棱上,有时候盘在碗里,连床上都有。我害怕。”她恐惧的颤抖着:“和老爷,我害怕。我好害怕。它们嘶嘶嘶嘶的叫,叫的我睡不着。可是就算睁开眼睛它们还在那里。和老爷。怎么办?我好害怕。” 听她说的颠三倒四,和荣蔍心如刀绞。祁院他们也去了,是有条笔直的路,却根本没有树林和猫型动物,更没有成千上万条蛇。心下疑惑难道牢里的昏暗腥臭使她的癔症又犯了。他双手摸摸她的脸颊宽慰道:“别害怕,我马上救你出去, 分卷阅读7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你相信我,相信和老爷。别害怕。”他将手腕上从不离身的檀木串取下,套在她手上道:“你拿着这个,它会保护你。你害怕的时候,就摸摸它。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去。” “嗯。”安星蕊郑重地点头:“你快点来。我还没有做蒸豆腐给你吃。” “好好。我很快,很快就来。”和荣蔍抚摸她的头发心疼道。 他走出牢房,忙向和叔打问:“夏离有消息吗?事情办得如何?” 和叔回道:“和路他们已经到青州了。夏离应该接到信了。” “好,好极了。希望这个法子有效。希望......。”和荣蔍没有把握的说道。 袁公子在房中打坐,他平日里琐事繁多,思绪纷乱,难以入定。各色人等走马灯般闪过眼前。“嗖”的一声,一支箭从他耳际飞过,正中前方人肉“靶子”的咽喉,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血从箭矢中飙出,在空中滋出几道鲜红的弧线。八岁的袁旭举着手中未射出的箭战栗,师父从靶子上拔下箭塞进他手中警告道:“对敌人不可手软,否则他就是你的下场。站在这里,朝他射箭,这筒箭没射完别回去。”从中午到日落,箭筒里的箭一支未少。袁旭顶着日头跪在空无一人的校场上,看着幡旗飞扬飘荡。师父站在校场门外对袁大人说:“大人,贵公子宅心仁厚,我教他这些时日,他仍是不忍下手。是否考虑让他改走仕途?”袁大人面无表情,斩钉截铁道:“我袁府的人没有武艺傍身,将来连门外那条街都走不完,怎可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我也是为他着想。他既然是袁府的人,就必须学会让人忌惮,怎能心存侥幸,婆婆妈妈。”师父道:“可是大人,他才八岁,以他倔强的性子,喜欢自己与自己较劲。我们这样逼他,我怕会出事。”袁大人斥道:“八岁怎样?你我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你不记得?他要是承受不住,也不配做我的儿子。等他疯了,拿去喂狗都不配。”父亲最后一句怒吼钻进袁旭的心底,他抽出筒中的箭对着瘫软在地上早已僵硬的尸体,“噗”“噗”“噗”“噗”十几声后,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微光中他看见远处有只巨大无比的刺猬,他吓得魂飞魄散,倒退几步,转身向后狂奔,那只刺猬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尖刺却向他挤压过来,他越跑越远,刺猬却越长越大,越长越大,他怎样也逃不开它的刺半寸。 “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下,“站起来。”师父吼道:“站起来。把剑拿起来。连把剑都拿不稳,像个女人一样。你是女人吗?啊?要我找件女人的衣服给你换上吗?”师父见他趴在地上不动,一把拎起他,冲他脸上喷唾沫星子:“要我再把你丢进女人堆里吗?啊?把剑拿稳。你要是再把剑掉了,就去女乐坊待三天。”女乐坊是父亲大人为了取悦达官贵人专门驯养的一个乐班,从小孱弱讨不到父母欢心的袁旭极其渴望母爱,他一旦练武有失就被罚去女乐坊学看大人们修理女人。这反倒合了他的心意,常常故意失手。女乐坊的姐姐们见惯了大人物的贪婪无耻,对年幼的袁旭关爱有加,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拿出各色点心给他吃,对他讲些姐妹们之间无法诉说的心事。不出所料,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剑落了地。十岁的袁旭战战兢兢、双腿打颤地站在女乐坊内,大张着嘴惊骇的喊不出声来。平日里花枝招展、美艳生动的姐姐们,此时正赤身裸体、四仰八叉的在砖石上摆着各种难以置信的姿势,她们个个都是被凌虐而死,尸体惨不忍睹。此时,父亲庄重严酷的声音响起:“你不好好练武,倒是喜欢三天两头往这跑。我养这些女人不是为了让你玩乐,让你消磨意志的。我袁府不养你这种闲人。还不快给我滚回去。没出息的东西。”他心惊胆寒、牙齿打颤,颤抖不止,僵硬的挪着步子。他心想:我不能,我不能对姐姐们好,不能对她们动情,我不能。我要听父亲的话,我要好好练武,我要让人们都怕我,恨我,敬我。我要做袁府的人,做个有用的人。“你快走,快走,杀人了,你快走。”安星蕊的脸孔冲到他眼前,朝他嘶吼:“快走啊,袁公子。”他猛地一震,清醒过来,瞪大双眼喘息。 “公子?公子?”凝香关切的喊道。 袁旭满头大汗,急促的吐着气。定定神,铁青着脸道:“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凝香羞惧的低下头:“公子,凝香见门没关,就自行进来了。”她递上一个香囊道:“这是凝香炼的香药,公子......,可缓解环旋香毒害的痛苦。” 袁旭眯一下眼,别过脸道:“你忘了规矩?没有允许,不准跨入我房中半步。自去领罚,若有下次......。” “凝香知错了。”她磕头道:“凝香见公子日日闭门不出,担心公子受环旋香余毒侵蚀陷入魔怔之中,特地赶来送香囊。凝香......。” 袁旭缓过气来,闭上眼道:“下去吧。把门关上。” “是。凝香告退。” “把管家叫来。”袁旭道。 “公子有何吩咐?”管家规规矩的站着问道。 袁旭问:“案子怎么样了?” 管家回道:“没有公子发话, 分卷阅读7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徐大人断然不敢轻易判案。” “嗯。”袁旭满意的点头。“是个识时务的人。” 管家道:“对了,公子。和府送来一个小箱子,说是和老爷给您的见面礼。我就给收下了。” “是什么东西?”袁旭问道。 管家捧上箱子道:“公子您不在,小的不曾打开。” “打开看看。”袁旭道。 “是。”管家小心地拔下锁片,取下锁,将箱子打开。 袁旭走到桌前朝箱子里瞧了瞧,鄙夷的笑道:“一对籽玉观音,呵呵,送子观音。他和荣蔍还真是有趣,送这么对玩意儿就想让我放了她。” 管家发现了什么,从箱子中取出一张纸片,递给他道:“公子您看,这是银票吗?” 袁旭接过纸片打开一看,手臂颤了颤,折起纸片沉思起来。这张他无时无刻想要,又无时无刻不想要的东西,左右着安星蕊的生死。 “去告诉徐大人,案子该了就了了。尸体处理干净,其他不相干的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是。”管家领命而去。 次日。安星蕊被放了出来,接回和府。赵桓看着袁公子送来的一箱珠宝道:“看来你的赌注下对了,那份大礼很是对他的胃口。他果然放了安小姐。可惜你那对举世罕见的送子观音了。” 和荣蔍见安星蕊平安归来已是欣喜不已,怎会奢求更多,淡然道:“原本也是给她的聘礼。” “艾,我说,你是不是对她动了真情了。”赵桓察言观色道:“你每次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哎。”和荣蔍只是叹气,我怎么能敌得过她心里那个永远得不到的人呢。 赵桓托腮踌躇道:“这袁公子真是让人猜不透,安小姐前脚刚进和府,他这一箱大礼随后就到。” 和荣蔍也甚觉不妥:“是啊,这一箱珠宝来的蹊跷。他的人被杀了,非但不怀疑她,反倒给她送礼。” “艾?不过这箱宝贝可抵不上你那对送子观音的零头呢!说来也算不上什么。更何况如玉姑娘那张赎身契花了你不少钱吧。” “安小姐没事就好。那些钱算得了什么。” “不算什么?你拿大半个身家去赎袁旭的女人。被你爹知道了,你怎么交代?”赵桓替他担忧。 和荣蔍无力的靠在扶手椅上,自我安慰道:“至少我对安小姐没有食言,把她救出来了。” “哎!”赵桓替他惋惜道:“红颜祸水啊。啧啧。你把如玉姑娘安置在何处?” “在青州租了一座小院,现下只能委屈她住在那里。” 赵桓摇头道:“这边一个尚未安置妥当,青州又多了一个。你和老爷真是个有情郎。” 和荣蔍挥手道:“你快想想这箱东西如何处置?” 赵桓翻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人袁大公子送给安小姐的,又不是给我的。与我赵桓何干。” 和荣蔍如梦初醒:“和叔,把这箱子给安小姐送去,就说袁公子送来的,问她如何处置。” 不一会儿,和叔将箱子搬回来说道:“老爷,安小姐写了封信给袁公子,说她不要,让退回去。” 和荣蔍点头赞同:“照安小姐说的,给袁公子送去。” 岂料上午将箱子退回祁院,下午一个更大的箱子抬进和府。众人打开一看,比上午的那一箱珠宝更多更贵重。和荣蔍与赵桓百思不得其解。 赵桓道:“袁公子收到安小姐的退信后,竟送了一份更大的礼给她。这又是何故?” 和荣蔍也无法领会其中之意:“袁大公子地位尊贵,想必送礼没有被退回的先例。我们将他的礼物退了回去,怕是驳了他的面子。” 赵桓点头道:“那......就收下?” 和荣蔍无可奈何道:“我们先替她存着。” 他们哪里晓得,袁公子正经受着巨大的折磨,他十几年来动心忍性磨炼的心魂,被鬼魄打乱。这几日里,不分昼夜,每过几个时辰都要被拖进幼时的回忆中反复扑腾。每一次在痛苦边缘挣扎喊叫时,都是安星蕊拉他出来,对他狂呼:“杀人了,快走,你快走。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抓住你,快走。”他每次打坐,都一身冷汗,目中无神的恍惚片刻,安星蕊的泪眼在他眼前闪动,她的身影驻留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我是和荣蔍 安星蕊在和府调养几日,日渐清醒,只是偶尔认不得人,偶尔胡言乱语。她的行为举动与常人不同,早前就有些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大伙儿也不以为意。和荣蔍花费了大半家财,忙着盘活,没有时间理她,任由她玩闹。 冬日悄悄来临,雪片在夜风中翻飞乱舞。水珠沿着长长的铜铃水漏滴落下来,“啪”“啪”敲在地上。屋内静的出奇,木窗上的薄纸片透着阴蕴,和荣蔍安稳的进入梦乡。“唰”“唰”,他随手丟掷在地面的书册翻过两页,他眼皮一抖,翻转过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袭来,他一激灵,跳起身来,手中长剑出鞘, 分卷阅读7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直刺出去。“唰啦”一条软鞭滑过被面,朵朵棉絮腾起,粘上他的衣衫。和荣蔍一个箭步向前一跃,剑尖扫过桌面。那人双脚一提,整个人旋飞下桌,软鞭一甩,朝和荣蔍双眼呼去。和荣蔍闪躲不及,鞭尾扫过肩头,“呲啦”一下撕开一个血口子。他迅疾回击,加快剑风,向来人手上招呼,屡次被软鞭挡了回来。他对屋中布局了若指掌,左右腾挪,将来人逼近死角。那人空间受限,反击无力,鞭鞭落空,只有噼啪声不断。几招之后,那人似乎有些抵挡不住,手上吃了一记,甩鞭的速度明显缓滞。和荣蔍见那人露出破绽,手腕一转,斜劈过去,那人闷哼一声,腿上已中了一剑。门外呼叫声频起,火光闪动,那人闻声,软鞭一横,直勾勾向和荣蔍的咽喉扫去,和荣蔍惊骇不已,急弯腰朝后一仰。待起身,那人已不见踪影。和叔带着下人们,跑进屋中:“老爷,有刺客?”“老爷您没事吧。”和路看他肩头的伤口问道。和荣蔍心念一动,像没听见他们说话似的,从他二人中间一窜而过,往西院的方向奔去。 安星蕊被屋外的吵闹声惊醒,披了件红棕色长衫在屋内询问赶来的松儿和玲青。“砰”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寒风灌入。只见衣衫凌乱的和荣蔍心急火燎的冲进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冰凉的剑身抵在她后背上。跟来的和叔见状,将愣在一旁半梦半醒的松儿和玲青赶出屋去,拉上房门,派几个人守在西院院门之外。 冬风袭袭,伴着雪花,铺了一地寒霜。她哆嗦着挪挪身子抵触着剑身道:“冷。”和荣蔍一腔热血尚未平复,心跳在胸中剧烈的震荡,惹的安星蕊面红耳赤,她右手伸向背后,推推剑柄轻声唤道:“和老爷,冷。”和荣蔍刚躲过一劫,心绪烦乱。要不是在秦懿出事之后,在她频频遇险之后留了个心眼,今夜他或许已经失了双眼断了气,躺在与剑身一样冰冷的砖石地上。再也看不见她动人的笑颜,再也听不见她用软糯的声音喊他和老爷,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温存。“和老爷,冷。”她又扭扭身子,想要推开他。他紧搂着凹凸有致的躯体,在她扭动之下,更是血脉膨胀,热血汹涌进后脑。握剑的手挡在她后背,右手挽起她双脚,将她扔在床上。他一扭头,吹熄了烛火,将剑柱在床边。她惊到:“和老爷......。”还未说下去,就被一双唇封住了嘴。和荣蔍不顾她的抵抗,肆无忌惮的在她嘴里乱闯,双手用力撕开她的外衫。他早已被刚才的暗杀冲昏了头脑,边狂吻边想到要是我没有躲过那一鞭,要是那人先冲着她来,要是我死了,我就永远失去她了。我不能失去你。安星蕊,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在我死之前,你是我的。安星蕊。 她试图躲过他胡乱啃噬的嘴,双手捶打着他,但手上的力气远及不上他,眼角沁出泪来。她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引得他发狂,喘息时分叫到:“和老爷,不要。”和荣蔍不听她的,舌头又伸进她嘴里撩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曾经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他抓住她抵抗的双手压在她身下,用全身力气将她挤在自己与床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他右手解开她的抹胸系带,在她身前来回啃咬,左手从她肩头一路往下使劲揉捏,伸进她双腿之间的敏感地带上下摩挲。她左手挣脱出来捶他。他右手紧抓她左手沿自己后背一路往下抚摸,停在臀部牢牢按住。 她猛摇头,拼命扭动身体,带着哭腔求饶:“和老爷,不要。和老爷,求求你,不要。”她越是挣扎,越是激起和荣蔍的兴致,他一遍遍地舔她胸口,双手加大力度,不满地重复道:“荣蔍,和荣蔍。”“不要,和老爷,不要......啊......。和老爷。”他越来越粗鲁,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两根手指探了进去,怒道:“不要什么?”她浑身一震,汗毛直立,“啊”的叫出声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冲击进她脑中,曾经那一夜的销魂舒爽勾起她心底深藏的邪恶欲念。她喘着粗气,略感疑惑的捧起他的脸直视他:“和老爷。”他沿着她脖颈吮吸,到他手中耍玩的地方停下,不顾一切地将两个多月来按压下的躁动和激情,担心和害怕,一股脑儿加诸于舌尖和手掌上,反射向她娇嫩的肌肤。她嗯嗯着不再言语,他的动作越发急切、狠辣,扯下自己与她的小衣,使劲抓捏她的臀部。她想拂开他的手,反被他锁在肚脯上。他不依不饶,双手用力揉捏她:“荣蔍。”她一下吃痛改口叫道:“荣蔍。和荣蔍。”她被他抚弄的激荡不已,早已无法自持,弓起身子,双腿钩上他的胯,伸出舌头主动贪上他的唇:“不要......停。唔......。”他在得到确认后,舔咬她的嘴唇,右手按住她的大腿根部,使劲全身力气,将自己完整的、毫无保留的送入她体内。安星蕊痛的飙出泪来,却被他的吻锁住了声响。他们疯魔般的彼此占有,一夜癫狂,没有一时半刻想要停下来。 次日晌午,她坐在梳妆台前凝视镜中的自己,左手滑过肿胀的双唇,右手抚摸自己肩头、手臂、胸前的块块红斑,莞尔一笑:“和老爷。” 入夜,西院廊下红灯高挂,灯火通明。和荣蔍担忧的不敢入睡,早早地来到她屋内守候。贼人一次未得手,必然会来第二次。他放心不下她,心里牵挂着 分卷阅读7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不由自主走进了西院。他将剑横放在桌上,坐在四方桌旁,愣愣的盯着门外的银杏树,一坐就是三个时辰。安星蕊坐在床沿上,注视着和荣蔍的侧颜。她从前像躲着洪水猛兽般总躲着他,从来没有真真切切仔细的瞧过他,他是个美男子,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扁薄的唇瓣,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就对他一见倾心。可是艾勇粟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一直在她心里徘徊不去,就算和荣蔍再好,她也看不见。昨夜她看见了,全身心的看见了。他的激烈、他的热情、他对她的关爱和疼惜,毫无保留的倾泻出来,她全看见了。安星蕊起身来到桌边,替他斟了一杯茶,关上门,插上门栓,吹熄了门边的两根红烛。迎面走到和荣蔍身前,低头去解他的外衣。和荣蔍不解的看她,她身穿淡蓝色衬白花褙子,白色大摆长裙,内搭白色抹胸。在蕴黄的红烛下,衬得她清新绝丽,美艳无双。他挪开双眼,不忍看她,他一整天都在为昨夜的粗暴行径懊恼不已,他全然不顾她的感受,用暴力在她身上恣意妄为。他从来没有像昨夜那样失去过理智,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从来没有。她是第一个。他心跳加速,胸口却一阵寒冷,低头看去,她正在解他中衣的第三个扣子。他看见她耳边、脖颈密布的吻痕伸手阻止她,不安道:“还是算了......。”未等说完,她侧身褪去白色褙子和长裙,露出圆润的肩膀和若隐若现的酥胸。和荣蔍的半句话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他左手不由自主的扶上她的肩膀,她走近一步,继续解他的扣子道:“老爷,让星蕊伺候你吧。” 老爷?她知道是我,她知道我是和荣蔍,还主动......。既然知道我是和荣蔍,为何主动迎合我。此时,她已脱下他的中衣。他上身裸露的肌肉和那条伤疤在她面前数寸,她的脸颊透出红霞,低垂眼睑不敢正视他。他试探的拉她靠近,双手环抱上她的腰际。两颗心同时猛烈撞击,他听见她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拉着她坐上床榻。他摩挲着因他一时失控留在她身上的斑驳痕迹,粉红、鲜红的肿块深浅不一,一块块分布在她嫩白的肌体上,他摸过其中几个问道:“疼吗?”她手指拂过他微皱的眉心,略带娇羞的摇头。他抬起她的下颌,郑重的说:“看着我,跟着我说:荣蔍。”她凝视他的双眼,听话的说:“荣蔍。”他说:“和荣蔍。”她重复一遍:“和荣蔍。”。他说:“以后叫我荣蔍,和荣蔍。我不希望你和他们一样敬我,怕我,我只希望你…。”不善调情的他,将“爱我”两个字咽下:“希望你信我,怜我,看着我。”他凑近她红肿的双唇:“只看着我。”吻了上去。一个转身,两人倒在床上。 他躺在她身侧,双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头发、肩膀,胸脯后在小腹上划着圈圈,皮肤上块块凸起的触感使他不由的心疼起来。他将她翻转过来,自上而下轻轻地揉着她的背和臀,双手有意无意的向两侧滑下,放在她胸口和床褥间。他趴在她身上上下蠕动着,双手不助的在她身上游移抚摸。不多时,整个身体压将上去,不断的使劲按压,压得她娇喘连连、汗流浃背,颤抖不已。他们一整夜都兴奋的欢唱舞蹈,奏出一首美妙的乐曲。 ☆、软星合 两天后,她的首饰盒里多出一副新的耳坠:细银丝坠白玉制玉兰花。她将耳坠放在耳边比着,对耳坠的来处心知肚明,坦然接受。 赵桓撒腿跑来,一路喊道:“荣蔍,荣蔍,秦懿来信了。不好了。”还未进门,就急刹住脚步呆立在原地:“袁......。袁公子?” 袁旭道:“赵公子有礼。” 赵桓缓缓转身,蹑手蹑脚地往来路返回。 袁旭扯起一边嘴角,笑道:“赵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要走?还是,赵公子不想见到袁某?” 赵桓当场被戳破心事,尬笑道:“哪里哪里。袁公子玉树临风,俊朗无双。赵某恍若见了天人,一时心神不宁,乱了脚步。呵呵。” 袁旭听他胡扯,笑出声来:“哈哈,和老爷,您这位朋友真是稀罕。” 和荣蔍刚听袁旭讲完安星蕊中毒之事,心里烦躁,又听赵桓说不好了,便问道:“什么事不好了?秦懿说什么?” 赵桓在桌边坐下,瞅瞅袁公子,看看和荣蔍欲言又止。 袁旭道:“西南起了战事。秦懿作为前锋参战。” 赵桓道:“袁公子消息灵通,赵桓佩服。” 和荣蔍听得胆寒,秦懿在战场一线刚送来的消息,袁公子竟然早已知晓,看来袁府的消息网遍布各地,无数双眼睛替他侦察着。 袁公子问:“和老爷考虑的如何?” 赵桓奇怪,问和荣蔍道:“考虑什么?” 袁公子见和荣蔍闷不吭声,便道:“既然安小姐是在祁院受的惊吓,袁某自然有义务尽一份心力。” 和荣蔍与赵桓心想:你把她抓入牢里,我们求你救人,你无动于衷。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你有这么好心? 袁公子又道:“她中的毒非同一般,每隔几个时辰发作一次。时间久了,便再难治愈。我可命人替她炼香煎药暂时压制此毒 分卷阅读7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 赵桓晓得荣蔍千百个不愿意,便道:“能否请那位高人来和府替安小姐治病?” 袁公子笑道:“赵公子莫要玩笑,袁府培养了多少人,你可曾见过派给别人使唤的?袁府只养两种人,活在袁府的人和......。”他没有说下去,他们都已经猜到了,还有一种就是死在袁府的人,就像那个背后被砍了一刀死在祁院的人一样。 袁公子又道:“如果不及时救治,她会一生陷入魔怔之中。和老爷是想保她性命,还是想日日守着个疯子。明日午时我会派人来接她,过时不候。”他抛下一句话,站起身大踏步走出门去。 赵桓担心的向和荣蔍注目,和荣蔍闭着双眼,双手紧握成拳,内心激烈的焦灼着。他差一点就永远地失去她了,好不容易得到她,现在又要将她送走吗?可是袁旭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自她从牢里回来后,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常常说有蛇有老鼠,就连他们欢好时,也害怕地蜷缩在他身边躲着什么。我能为了自己的私念,让她一生都在虚幻的世界中恐惧的生活吗?我忍心这么做吗?我真的能接受一个越来越疯癫的女人吗?他问自己,你做得到吗? 赵桓问道:“荣蔍。事情真的像他说的这么严重?” 和荣蔍摇头:“不清楚,只是她现在是有这些症状。” 赵桓道:“那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这可关系到她的一生。” 和荣蔍点头,心想何止是她?这关系到我们两人的终身幸福啊。我能将她拱手让人吗?我要是放手了,她这一去,还会回来吗?袁旭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跨进袁府大门,谁能保证她会活着回来。到时候我和荣蔍又用什么去保她回来呢? 次日晌午,安星蕊穿戴整齐,披着和荣蔍为她定制的狐绒披风站在马车边,眼含秋波的望着和荣蔍撒娇道:“老爷,你要去这么久吗?不能带星蕊一起去吗?” 和荣蔍替她带上兜帽,白色狐衣下的她脸色红润,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他替她系好绳结,玉兰花银丝耳坠来回摇荡。他摸摸她脸颊边留下的吻痕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回来。” 她眼中闪着泪花,抓着他的手道:“嗯。我等你回来。你快些回来。星蕊等你回来。” 和荣蔍忍痛勉强笑道:“好。你等我。”心想我会等你回来。安星蕊。我等你回来。“你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他摸到她手腕上的檀木串,双手捧着她的手道:“要想我,时时刻刻都要想我。” 安星蕊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嗔道:“晓得了老爷,不怕羞。” 和荣蔍扶她坐上马车,待马车走远,仍在风雪中伫立,久久不愿离去。你要回来,安星蕊,我等着你回来。你要记得回家,我的小妖精。你向花火娘娘保证过,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忘了我,不能。 “公子,安小姐到了。”管家道。 “哦?”袁旭眉毛上挑,似乎对安星蕊的到来出乎意料,心想:“和荣蔍......。我袁旭小看你了。呵呵。竟然将自己的女人送上门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将她安置在南坊,除了凝香和雪鸢,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许踏入。”袁公子嘱咐道。 “是。公子,这就去安排。”管家道。 安星蕊住在南坊冷冷清清,除了凝香每日替她调香煎药之外,无人与她亲近,她在此处静静地等待着与和荣蔍的一月之约。最初几日,她一人食,一人寝。到了第二周,袁公子每日午后,会来看望她。甚至会向凝香询问调香之法。刚开始,她对袁公子有些忌惮,见得多了便不再害怕。袁公子总是没来由的看她一眼,有时又像是感激的凝视着她,她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荣蔍去外州办事,为何将她送来祁院,她不能住在和府吗?她相信和老爷,荣蔍说什么,她都愿意无条件照办,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他不会害她。 袁旭在桌前坐下,见桌上只放着一碟青菜,一碗粥。向一旁候着的凝香质问:“他们就送来这些?” 凝香还没回话,安星蕊解释道:“不是。他们送来很多菜式,可是青州的口味和青州的人一样寡淡,我吃不惯,所以请他们送了粥来。”她放下筷子,托着腮帮子道:“要是有锅碗瓢盆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做饭,像在和府一样。” 袁旭看她道:“你自己做?” “嗯。对啊。我做的菜可好吃了。”她笑着抬起头吹嘘:“连赵桓这个乌鸦嘴都赞不绝口呢。” “呵呵。乌鸦嘴。”袁旭想起赵桓那张贱笑的脸,也觉好笑。 “和老爷说了要好好吃饭。”她撅起嘴嘟囔:“哎。青菜配粥也很好吃的嘛。” “好,明天我来吃饭。” “嗯?你要来这里喝粥?”安星蕊指指桌上的白粥道:“我看你还是别来了。白跑一趟。” 袁旭摇摇头:“不会。” 第二天一早,锅碗瓢盆、肉菜瓜果送入南坊库房,家伙物什一应俱全,灶房里添满了柴火,灶火也不知何时被燃起。她步入灶间,双手拿起勺子挥舞:“终于能 分卷阅读8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吃顿好的了。”她拍拍自己的脸颊和胸脯道:“本大小姐会把你们养的白白胖胖的,哈哈哈哈。”吭哧吭哧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五六个菜摆上了桌。正当她举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时,袁旭大踏步跨进来:“怎么,不等我这个恩人来就开吃了?” “嘿嘿。”她赔笑,将筷子递给他道:“恩人......。当然要等恩人来,你看这不还没开动嘛。给你。” 袁旭取过筷子,夹起肉块尝了一口。眼前一亮,看向她。 “怎么样?好吃吧。我可没骗你,就是好吃嘛。”她瞧着他笑道:“和老爷可喜欢吃了。天天想法子骗我给他做菜呢。” 袁旭略显不悦,放下筷子。 “你吃呀。”她拿起筷子夹几样小菜放在他碗里:“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我看着也高兴。” “你看着高兴?”他问道。 “有人愿意吃我做的菜。我当然高兴啊。看着荣蔍他们把我做的菜吃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她笑说着,突然愁眉不展起来:“荣蔍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回去。” 袁旭听她几次三番提到和荣蔍,心里一酸,泼她一盆冷水:“不好吃,太咸。” 安星蕊楞了楞,反驳道:“咸?不咸啊。是你平时吃的那些太清淡,这明明很好吃。” “不好,太咸。明天做的淡一些。” 安星蕊气鼓鼓道:“哼。不好吃就别吃。我吃着就挺好。” “你......。”袁旭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从来没人敢顶撞他,竟然还叫他别吃。看她一脸嫌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明天做的清淡一点。” “偏不。”安星蕊道:“我做的菜,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又不是你做的,你做一个我尝尝?” “你......。”袁旭扔下筷子,气得步出门去。 安星蕊看都不看他一眼,抓起筷子喜滋滋地吃起来。全然没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凝香怨恨的表情。 次日晌午,袁旭又溜达进来,一屁股坐在方桌前,安星蕊赶忙去灶间拿来碗筷伺候着。袁旭刚嚼了两口便耐人寻味的瞅她两眼。 安星蕊挤眉弄眼,装出一副委屈样:“我就放了指甲缝那么点盐巴。哎,真是淡而无味。你怎么咽的下去。” 袁旭夹了几大筷子,满意的大口朵颐:“你怎么猜到我今日会来。” “我没猜。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哦?何以见得?”袁旭奇道。 安星蕊淡然说道:“袁公子家世显赫,富甲一方。朝中势力无可比拟,谁人敢得罪袁公子您。” “你是怕得罪我?”袁旭心想大家都怕我。 “不是。我不是怕得罪你。”安星蕊道:“我怕你吃不到我们齐州的美味佳肴。虽然少放了些盐巴,但这些菜都是地地道道的齐州菜。我怕您在外头吃不着正宗的齐州菜,反说齐州菜没什么好吃的。” “你怕这个?你不怕得罪我?”袁旭问道。 “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地方能得罪袁大公子,再说了不是袁大公子把我从牢里放出来的吗?” “那是徐大人断案有方。”袁旭道。 “安星蕊在此谢过袁公子。”她站起身作福道:“若没有袁公子斡旋,星蕊怎会安然无恙的坐在此处。” 袁旭摇摇头不置可否。 她小心翼翼地探问:“袁公子,您有和老爷的消息吗?” 袁旭假装没听见,挑着碗里的菜吃着。 安星蕊低头自言自语道:“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可是,我常常梦见那个......,那个人。晚上睁开眼还能看见满地的血,还有好多好多蛇。您知道和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吗?我可以写封信给和老爷吗?” “凝香,通知管家准备笔墨送到她房里。”袁旭不回答,兀自吩咐道。 “是。公子。”凝香应道。 安星蕊见他面露怒色,不再言语。 近日来,袁旭的梦魇发作的越发激烈,受尽折磨,痛苦不堪。他不得不每日来见她,以减轻自己内心深处的邪念。但凡听她提起和荣蔍,就一肚子无名火往上窜,故而对她的提问不予理会。存心挑刺道:“这个不好吃。” 安星蕊看着那碗蛋饺道:“和老爷喜欢吃,你年纪比他小,倒比他挑剔多了。” 袁旭道:“比他小?你怎知道?” 安星蕊说:“你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比他小多了。” 袁旭扁扁嘴角道:“细皮嫩肉......。我比他年长五岁。” 她手中筷子一松,菜掉在桌上。眨着眼睛盯着他的脸愣了一会儿道:“你的妻儿呢?” “啪”的一声,脸上重重的挨了一巴掌。站在一旁看他们说笑的凝香早已安耐不住,出手训道:“这也是你能问的?” 袁旭见安星蕊被打的一脸懵逼,斥道:“谁让你多嘴,出去。” 凝香:“公子......。” 分卷阅读8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袁旭怒目而视:“出去。”凝香讪讪的退出门外。 安星蕊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轻声道:“对不住。”缓步移进里屋,扑倒在床上蒙着头抽泣:“和老爷你快回来,我好想你。你快点回来,和老爷。我好害怕。呜呜......。” 袁旭在外屋听的一清二楚,心里翻江倒海,不是滋味。皱着眉沉思到:凝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当着我的面动手打人,不管教管教怕是要无法无天了。安星蕊,不是我不让你回去,你中的毒远比我深,你的毒没有发作是因为你的往事清白无暇,可是一旦毒液揪到你的痛处分化开去,你承受的痛苦未必比我好得了多少。更何况,我每日都靠你将我唤醒,我怎能让你回去。我怎能让你去见和荣蔍。 桌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她举着笔却写不出一个字来。和老爷送她出门时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月之后就回来。让她想着他,时时刻刻都想着他。无论他现在在何处,他定会知道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他。她还有什么好写的呢,写完了又送去哪里呢?她犹豫半天,最终在纸上落下几个字。她将这封信交给管家,请他送去和府。 袁旭接过信展开一看,信上只有四个字:想你,速回。他将信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烬,对管家说:“衣服都送去了吗?” “送去了,可是都退了回来。”管家道。 袁旭微微皱眉:“换几件再送。金银首饰也备一些。”他压下的几封信,虽然都是寥寥数字,可字字都透着对和荣蔍深切的相思和离别的伤感。他似乎想通过物质来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是。”管家道:“公子,安小姐年纪尚小,做几件颜色鲜亮的送去,不知是否会和她心意。” “你说的对,我竟挑些自己看着舒服的。忘了姑娘家喜欢明亮的颜色。你看姑娘们喜好什么,一并都送了去。” “艾,晓得了,这就去办。”管家应道。 安星蕊身着白色狐绒,红色褙子配淡粉色襦裙,怀中捧着竹篓踮着脚采梅花,树上积攒的雪花在她的拉扯下飘散至她的发际。袁旭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替她带上狐绒帽。她开心的冲他展开笑颜:“老爷,你看这梅花开的正旺,香气袭人。我摘了些,给你酿梅花酒。” 袁旭一愣,老爷?你把我当成和荣蔍了?他站在她身前,面对面直视她的眼睛,想让她看清楚自己是谁。她不但不躲他,反而踮起脚尖轻啄他嘴唇,腼腆的笑道:“你别着急,等我摘完了,就给你做饭吃。”他扯扯嘴角看她聚精会神摘梅花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你的毒终于发作了,我袁旭竟成了和荣蔍了。他和荣蔍算什么东西,能和我袁旭比吗?连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不耐烦的说道:“等你摘完,等到什么时候。” 安星蕊诧异的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深情厚意,一只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道:“知道了,现在就去。我的和老爷饿坏了,吵着要吃饭了。”她勾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去。 袁旭从没与人如此亲近,想挣脱出来,被她纤柔的胳膊挽着竟不想抽出手来,任由她拉着往里走。她脱了狐绒披风,在屋里转了两圈,抱着他傻笑道:“好看吗?嗯?”袁旭盯着她热情而透彻的眉眼乱了心神。 她撒娇道:“好看吗?和老爷,你说嘛,好不好看?” 袁旭难以置信的注视她,眼前这个满怀情意的她,在袁公子与“和荣蔍”面前竟判若两人。她全身心的沦陷在和荣蔍的视线里,全身心的爱着和荣蔍。她又来抱他,含情脉脉的看他道:“我好喜欢这些衣裳。等过些日子,你就能喝到我做的梅花酿了。到时候......。”袁旭听不下去了,一把挣脱开她,迈开大步跨出门去。凝香站在门外,注视着公子气愤的背影若有所思。 凝香走到她身前,去解她腰间垂挂的香囊:“你偷东西。” 安星蕊怕她动粗,边后退边挣扎道:“没有。我没有偷东西。” 凝香恶狠狠道:“没偷?这香囊哪里来的?” “这香囊放在我枕边,我以为是给我的。不是给我的吗?”她看了看已被凝香解下的香囊。 凝香扯下香囊借势一推,安星蕊重重的摔倒在地,手臂上磨破了一层皮,渗出血水来。 “我送给袁公子的香囊怎会在你这里?不是你偷的是谁?还狡辩。”凝香刁蛮的骂道。 “我没有偷。”安星蕊捂着手臂上的伤处无力的自我辩驳:“我没有。” 安星蕊给和荣蔍写的信又堆在袁旭桌上。“老爷,我好想回去。你带我回去好吗?我不想呆在这里,我们回和府好吗?”“和老爷,你不来看我了吗,为何还不带我回去?和府出什么事了吗?”“老爷,你让我好好吃饭,可是这几天我常常吃不下去。晚上老是做恶梦。我可以回去了吗?”“和老爷......。”安星蕊一封封的写,袁旭一封封的烧。他气得牙痒痒,你越是想回去,我越是不能让你回去。我堂堂袁公子,与你朝夕相处,竟然比不上一个和荣蔍。 “凝香拜见袁公子。”她一进门便 分卷阅读8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看见火盆里的灰烬。 “有什么事?”袁公子看似有些心神不宁。 “凝香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让安小姐对公子言听计从。” 袁公子眼神一亮道:“说来听听。” 凝香道:“这几日新炼出一种香粉:软星合。” 袁公子不再打问,已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既然是刚研制出来的香,找人试过没有?” 凝香摇头:“凝香可以确定此香万无一失。” 袁公子不放心:“待找人验证了再说。” 凝香听他言下之意,并不打算用安小姐试香,内心更计较起来。难道袁公子对安小姐上了心。他最近看她的眼神与别人不同,眼中越来越放出善意的光芒,连他自己都不自知。她恼怒不已,炉火中烧,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来了又走 月光冷冽,袁公子依约来到凝香屋中。跨进门没走出几步,凝香衣着清凉盘上他的身体,他顺势而为,轻抚她的脸颊、脖颈。拨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先进去榻上等我。看多了白日里的你,让我看看黑幕下你的样子。”凝香嘤嘤的点点头,旋身进屋。犹豫片刻,随即往香炉里添了一大把软星合。拉下床帏,闭上双眼安静地躺在榻上等着她的袁公子。 袁公子一招手,身后多出一人。他小声提醒:“你知道规矩。如果以后被认出来......。”那人道:“小的明白。”袁公子道:“去吧,温柔点,别伤着她。”那人点头恭恭敬敬的应道:“是。” 那位身型与袁公子相仿的男子走入凝香房中,袁公子坐在外屋的扶手椅上聆听屋内两人颠鸾倒凤的声响和疯狂的啃吻声。他摩挲着手中那只有些抽丝又褪色的香囊喃喃自语:“我的小凝香长大了,会咬人了。就连叫声都像小时候一样甜美。做的香囊也越来越繁复精致了。”他深吸几口气,苦笑着品评道:“软星合香气清淡缥缈,不易捕捉。与熏香无异,常人很难察觉,确是一款难得的好香。” 他看着香囊苦涩的说:“小凝香呀,你知道为何会这样?”他又深吸一口屋内的香气道:“你忘了当年是我引你加入仙香门的吗?你的手艺是不错,只是你做的软星合有个缺陷。对我这样的无情之人,它没有任何用处。”他眼神暗淡无光的走出门去,关上了凝香的房门。 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一扇门前停下,他不知为何自己心情不好时,都会来到安星蕊的住处。 刚进门,安星蕊从里屋跑出来,扑进他怀里:“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她的头靠在他怀里摩挲。袁公子眉锋一挑,弯起一边嘴角沉思:呵呵呵,女人都是一样。你也不例外。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想我了?”安星蕊郑重地点头,凑上去吻他的嘴。他厌恶的躲开她的嘴。安星蕊奇怪,双手掰正他的脸,让他直面自己道:“和老爷,我们昨天说好的,今天我来伺候你。你这么快就忘了?哼!” 和老爷?袁公子眼皮直跳。心想:“你们已经......。” 不知怎的,他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和老爷,又是和老爷,我袁旭站在你面前,你却只看得见和荣蔍。我算什么?你把我袁旭当什么了?安星蕊看他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言语。灿笑着摸他脸道:“老爷真乖。”伸手去解他的衣衫。袁旭心头一热,怒火中烧,热血直往上冲。今日的她一反常态,整个人倚靠着他,双手在他身上乱摸,可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推开她的意思。他低头看她眉眼,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模糊不已,透着神秘。他诧异的扫视四周,一眼瞥见香炉里冒出的青烟,用心吸了一口:软星合。凝香竟然在这里也点了。他眉头一皱,闭着眼凝神想到:凝香,你这样做是为了成全我吗? 双手抚揉着正埋在他身下亲吻伺候他的安星蕊的秀发,自言自语道:“凝香,你这个傻孩子,我这个无情的人值得你这么做吗?”他不由自主,“嘶”的一声吸入一口气,周身战栗起来。他被安星蕊绵密细腻的吞咽着,舌尖的触感使激情的火焰在他心口燃烧,他快要失去控制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他无论怎样耍弄都麻木的身体竟然有了反应。他低头看向身下那个小人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软星合都无法控制我,你竟然......。”安星蕊听见似有若无的话语,站起身来问:“老爷你说什么?”袁旭面前露出一张猫脸,双眼眯成一条线,嘴角边挂着从他体内流出的汁液。 就算你是他的人,就算你把我当成和荣蔍,又有何干。她迷糊的眨眼询问他:“你说什么?”他脱去她的外衣,对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道:“我说我要你。” 第二天一早醒来,袁旭盯着红透了的小半张床褥纳闷。管家领着大夫进来查看她的伤势。 袁旭问:“她怎么样?为何流这么多血。” 大夫战战兢兢地回话:“这位姑娘是......小产了。” 袁旭一听,楞住了。沉默许久才出声问道:“多大了?” 大夫答:“一月有余,尚未成型。恐怕她自己都不知晓。” 分卷阅读8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袁旭沉思片刻道:“也好。既然不知晓,就更没有必要知道。” 大夫又说:“这位姑娘像是受过很大的刺激,气脉极不稳定。加上中了一种蛇毒,至于什么毒......老夫孤陋寡闻,还请老爷治罪。” 袁旭道:“她多久才能恢复?” 大夫说:“虽然姑娘体内毒液只是微量,可不知毒源,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先服些常用来克制蛇毒的汤药。另外......。” 大夫欲言又止,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姑娘刚小产,身子虚弱。神志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若是再以药催情,毒液会加速在体内游走,很可能会引起阴阳失衡,就会......。” 袁旭语气森然:“会什么?” “会......会......。”大夫浑身发颤,吓成了结巴,他额头顶地,一口气将卡在喉咙里的话逼出来:“神志不清者,以情药摧之,极乐至死。这是历代医书上记载的。不是小人说的。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袁旭闭上了眼睛,挥手示意他离去。 大夫立马爬起来,退出门几步后,才敢擦拭额上的冷汗。 袁旭喝道:“还不出来!”凝香从角落里蹑手蹑脚的步出。 他脸上看不出半分神情道:“你已经胡闹过一次了。如若再让我发现你给她用了不该用的香。后果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凝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凝香知错了,凝香已经受到惩罚了。” 袁旭想起昨晚为了调动他内心的激情与渴求,她故意牺牲自己的身体,拿自己当他的药引子,成全了他的美事。敛起怒意,略显关心的问道:“他没有弄疼你吧?” 凝香听出公子是在担心她,已然是明了了她昨日的用意,破涕为笑地摇摇头:“没有。那个人对我很好。” 袁旭最见不得女人为了自己豁出命去,明知得不到,却非要一意孤行飞蛾扑火,他打心底里瞧不起她们。板起脸不去看她道:“你这是何苦。” 凝香擦干眼泪笑道:“凝香不苦,只要袁公子高兴,凝香就心满意足了,凝香一点也不觉得苦。” 袁旭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看着天空自言自语:“我们都欠她一条人命。”旋即,一歪嘴角苦笑,间接死在他袁旭袁大公子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何曾在意过,更何况那个是和荣蔍未出世的孩子,与他又有何干。 夏离站在堂中。和荣蔍问道:“探的如何?安小姐在祁院可好?” 夏离老老实实的回禀:“祁院高手如云,我们还未摸上墙,就被赶了下来。” “安插在里面的人呢?” 夏离答:“祁院用的都是自己人。连下人都是从青州调来的。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儿混不进去。” “难道袁府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无孔不入?” “哦,对了。今日有位大夫急急忙忙地赶去,出来时仿佛吓破了胆。” “你去打问打问。”和荣蔍嘱咐。 “小的打问过了,他只说替位姑娘看病。其他的就再也不肯透露半分了。” 和荣蔍凝思道:难道是替安星蕊治病?看来袁旭没有信口开河。夏离也算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高手,竟然连门都进不去。袁府的势力的确不容小觑,除了皇亲国戚外,谁人能与他们相抗衡。 安星蕊失血过多,忍着疼痛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扑腾。袁旭走到她床边看望,她拉起袁旭的手道:“和老爷,你陪陪我。我害怕。”袁旭满怀歉疚,坐在床沿上一声不响。安星蕊一个劲儿地朝他怀里钻:“老爷,我肚子疼,腿好像麻了,使不上一点力气。”袁旭面无表情的伸手搂住她。她让自己躺的舒服些,开口说道:“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种花,我一看见虫就叫着逃开,每次都是勇粟把小虫子弄走。” 袁旭疑惑地嘟囔:“勇粟?”“他不喜欢练武,总是找借口逃来我家找我玩。现在他长大了,不再找我玩了。老爷,你习武吗?”“嗯。” “原来你也习武啊,可是从来也没见过你练武。我怕虫子,也怕蛇。老爷,你小时候有害怕的东西吗?”“有,有很多。” 袁旭的手轻轻的搭在她腰际,生怕弄疼她:“我小时候也不喜欢习武,每次练武前都挣扎许久,做好被打骂的准备。可是师傅从来不打我。” 安星蕊闭着双眼微笑:“你师傅真好。” “是吗?你觉得他好?”袁旭娓娓道来:“他从不打我,却用其他方式训练我,使我的武艺日渐精进。于是,他们去哪里便时常带上我。” “他们带你去的地方一定很好玩吧。”安星蕊迷糊的问道:“你一定玩的很开心吧。” “好玩。是很好玩。”袁旭双眼眯成一条缝,从为数不多的玩耍中挖出一条往事回忆起来:“有一回出去围猎,打了几十条’猎物’,我跑到村口的树林边等待,看见一个穿着喜气的小女孩坐在灌木丛中。她向我招招手,我便爬了上去。她从布袋里取出一个麻饼 分卷阅读8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递给我,我们开心的坐在灌木丛中吃着笑着。” “她长得好看吗?”安星蕊似睡非睡的呢喃道。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双明亮透彻的双眼露着善意,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那双眼睛和你的很像。”袁旭疼爱的抚摸她的秀发,重复道:“和你凝视我的双眼很像。” 十二岁的袁旭被父亲带去围猎,他们骑着马跑出几十公里外的村庄,屠戮不安分的“叛贼”。一瞬间杀声四起,血染苍穹,他颤抖着身子跌跌撞撞的跑出几百米远,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远远看见山坡上的树丛里有个小女孩朝他挥手。他爬上几步,在她身边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取出母亲塞在她手里的麻饼道:“给你吃。”他怔怔地盯着她忽闪的双眼,定了定神,胆怯的拿过饼吃起来。她咯咯咯的笑起来,捏捏他头上的帽檐道:“歪了。”他咬下一大口麻饼,口齿不清的说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在等娘亲,她去找爹爹和弟弟妹妹。”袁旭问:“去哪里找?”小女孩指指远处的村庄道:“前面,我家就在那里。”袁旭刚啃下一小块麻饼,僵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呆滞的凝视她。她红彤彤的小脸蛋上堆满笑意:“好吃吗?我娘亲做的饼最好吃了。”她向他推了推布袋道:“你再吃一个。”幼小的袁旭顿觉嘴里的麻饼难以下咽。眼前的小女孩竟是村庄里的“猎物”。这个猎物在他异常恐惧惊吓时,给了他最大的善意,给了他一份甜腻的拥抱,让他不再害怕。而此时,他的父亲正奉命清理沙场,也许他的父亲此刻正举刀砍下她母亲的头颅,因为他听见父亲下达的命令是“一个不剩”。这样的他,有这种父亲的他,却吃了她一个饼。 “踢踏踢踏”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出现在小道上,他手中的砍刀不住地往下淌血。袁旭抓着小女孩的胳膊急道:“我们来玩躲猫猫。你躲在这别出声,我来找你。”小女孩见他想与她玩耍,天真的点点头,笑嘻嘻的做个手势道:“嘘。”袁旭跑下草坡,朝马道上的男子奔去。男子抱他上马,招呼着马队离开。小女孩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马队从她眼皮底下一路飞驰而过,他都没有扭头看她一眼。坐在他身后的男子背上那把耀眼的红澄澄的大刀,鲜血淋漓,刀柄上嵌着一颗被血染红了的宝石:血珀。 袁旭端详她熟睡的脸庞,拉开被子盖在她身上自言自语道:“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麻饼了。也没有见过那样清澈如水的眼神了。”他偏过头贴上她的秀发道:“直到那天看见了你。” 休养数日的安星蕊百无聊赖地四处晃荡,穿过曲径悠深的庭院。长长的街道在她眼前铺展开来,路上行人寥寥,见到她也是恭恭敬敬的让开路来。河水淙淙在阳光洒射下微光粼粼,一间间独立的泥土房在河边依次排开,只有三面围墙筑起的房子背对着河水,使得背光的屋内黑黢黢一片。这些不似房子的房子里,都有一位女子背朝街面躺在地上。每位妙龄女子只着上衣,圆润的臀部和细白的双腿赤条条、明晃晃地裸露在外。她走过两间土房,环视四周,屋里昏暗潮湿,无任何家具陈设,女子一动不动地睡在草席上,对身后的响声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兴趣。她又走过几间,情形也是一样。好生纳闷,这些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衣不蔽体的躺在大街上。街面为何如此冷清,完全不似在津州闹市之中。 没走几步,见一女子以同样的姿势躺在土房外的空地上,面朝河水,阳光下她的肌肤格外光洁莹亮,透着纯白。她向前挪动步子,想看清她的脸,却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她为何会走去驿水街?”袁旭问道:“你们没有看好她吗?怎么让她去了那种地方。” 三名女子低头跪在地上告饶。一人道:“安小姐在院子里坐着,我们心想她走不远。一时不查,就......。” “驿水街是什么地方,那些脏东西怎能入她的眼。”袁旭怒火上升,折断了手中的毛笔杆。 一女子浑身一抖,谨小慎微的说:“看安小姐的神色,尚未清醒,兴许等她醒来,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袁旭平平心中的怒意,恢复神态道:“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别再让我知道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再有下次,你们自己去驿水街找间房子住。” 三人诚惶诚恐,俯身磕头领命,退出门去。一人道:“从未见公子发脾气,瞧他脸色都变了。”另一人道:“是呀,竟然还要打发我们去驿水街,做那些下贱女人。我宁愿自刎而死也不去那里。”第三人道:“快别说了,为了安小姐,连凝香姑娘都被重重的惩治了。”“这安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公子对如玉姑娘都没有这么上心。”“可不一样,这如玉姑娘也不能怠慢了。我们都小心的伺候着吧。”两人点头赞同道:“艾。姐姐说的是。” ☆、回府 与和荣蔍约定的一月之期已经过了,袁公子却迟迟没有送她回去的打算。他慢悠悠的踱进南坊,抬头见她悬在半空中,坐在干巴巴的树枝上朝外张望。他疾步走到树下,暖声说道:“在上面做什么?快下来。”安星蕊 分卷阅读8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摇摇头。袁旭哄道:“你下来,给你看样好东西。”安星蕊一听喜逐颜开道:“真的?”袁旭微笑着点头。 她低头看他,撒娇道:“你在下面接着我。” 他弯起嘴角,朝她张开双臂。她爬下两步,脚一蹬跳下来,扑进他怀里。他搂着她久久不放开,理理她散乱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上树了?”“我想瞧瞧外面,可是在树上也看不见。”她抬眼看他说:“老爷,我们出来很久了,什么时候回去?” 袁旭将一只白玉梅花簪插在她发髻上,问道:“这里不好吗?” 她噘着嘴嘟囔:“不是不好,只是松儿不在,也很久没看见赵桓和荣淑了。你那个朋友赵桓每次都惹我生气,看见他就头疼。不过他不在的时候,又觉得少点什么。和老爷,我们回去好吗?” 袁旭眼望前方,凝思道:“回哪里去?” “回家呀。我喜欢坐在银杏树下看你喝茶。只是现在叶子都落了,光秃秃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在屋子里,屋里暖和。”她环着他手臂道:“我们围在火炉边看看书,说说话。我做糖糕给你吃。你还没吃过我做的糖糕呢。” 袁旭问:“你这么想回去?” 她郑重地点头:“嗯。” 袁旭想了半晌,勉强开口:“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安星蕊安慰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我也想回去。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回去?回和府去?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急着想要回到和荣蔍身边去吗?到底怎样才能留住你。 袁旭捋捋她鬓角的发丝,端视她的神色:“回去......。好吧,我们回去。”回去你会忘了我吗? 没几日,他果真带她回到和府。 安星蕊刚踏进西院,就被银杏树下垂挂着的一架藤木秋千吸引住了。她一路小跑至秋千处坐了下来。转头对站在院门口的袁旭说:“老爷,我们离开这些日子,你竟然装了秋千。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和荣蔍不解的看向袁公子:“老爷?”她竟然叫你老爷? 袁公子不顾他的凝视,耐着性子解释:“我堂堂袁大公子,屈尊降贵按上你的名号,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和荣蔍鄙夷道:“袁大公子为何自我贬损,委曲求全成为区区和某的替身。” “只要她只认得我,替不替身又有何妨?”袁公子为略胜他一筹而庆幸。 “你......。”和荣蔍怒不可遏又不好发作,怼道:“袁公子果然是成大事者,忍辱负重的一把好手。” “呵呵,忍辱负重的是你吧。”袁公子面向他笑道:“和老爷。” 赵桓走进堂屋说道:“外头都在传,袁公子看上了你家娘子,连如玉姑娘都撇下不管了。”他见和荣蔍脸色不对,问道:“果真如此?” 和荣蔍眯眼道:“岂止是看上,他在后院住下不走了。” “啊?”赵桓诧异:“那你的后院岂不成了他袁府的别院了。啧啧,你这后院真是块风水宝地,来的个个都是能人。连袁大公子都看上了。” “什么风水宝地,我看是灾祸之地。”候在一旁的和叔插话道:“赵公子,你去后院看看,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什么人。” “艾,我可不敢去。那地方,达官贵人们肯定都挤破头想往里钻。徐大人是不是也去过了?” “早来过了。还给老太爷送了份大礼呢。”和叔搭腔道。 赵桓忧心忡忡的看向和荣蔍:“这可不是好事啊。袁公子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他可不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能得罪的起的。” 和荣蔍叹道:“我岂会不知。眼下还需要靠他替安小姐治病。” “安小姐的病还没好?”赵桓打问。 “这两天也瞧不出来。可是,她竟然管袁公子叫和老爷。”荣蔍无奈道。 “什么?”赵桓瞪大眼睛不解道:“那你成什么了?” “呵呵。我?我只是不相干的人,一个叫荣蔍的人罢了。” “你......。他这是给她治病,还是让她得病。”赵桓急道:“你这个小娘子真是让人操心的主。她.....。我说她有这么重要吗?你难道为了她要押上所有的身家性命吗?” 和荣蔍皱眉不语,目光呆滞,看不出任何心思。赵桓与和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怎么办?这袁公子可不是好惹的。哎!请神容易送神难。”赵桓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和荣蔍为了安星蕊都快愁白了头,万般无奈的回道。 安星蕊一步并做两步蹦蹦跶跶地跨进堂屋:“你们都在?走,去我屋里玩。” “嘿。说曹操,曹操到。”赵桓道。 她拉起荣蔍与赵桓的手道:“我做了糖糕,你们一起去吃吧。” 赵桓为和荣蔍不值,生气的甩开她的手:“不去。” 安星蕊奇道:“为何不去?” 赵桓甩她一个脸子:“连和老爷都认 分卷阅读8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不出来,还好意思叫我们去。” 安星蕊笑道:“和老爷在我屋里呢,我特地过来找你们。荣蔍,你一起去吧。” “荣蔍?”赵桓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叫的还挺顺口。我是谁,你认认?” “你......。”安星蕊指着他笑说:“你是赵桓。和老爷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人。” “我不让人省心,到底是谁不让人省心。”赵桓看向和荣蔍道:“你看看她,你看看。” 和荣蔍苦笑:“她倒记得你。走吧。”起身往外走去。 “走?”赵桓纳闷:“你还真去?” “‘和老爷’有请,岂有不去之理。”和荣蔍负气道。 “走走走。”赵桓瞪一眼安星蕊:“去看我最好的朋友‘和老爷’。” 安星蕊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二人身后去往西院。 袁公子笑意相迎:“荣蔍,坐。” 赵桓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环视四方,直勾勾地盯着袁公子身后的美人看。 袁公子会意:“凝香,给赵公子斟茶。” 凝香老大不情愿的端起茶壶,替赵桓添上一杯茶水。赵桓连连颔首道谢,笑眯眯地回礼。和荣蔍见惯了他色眯眯地模样,不以为意。倒是安星蕊许久未见他露出这般丑态,“噗嗤”笑出声来。袁公子见赵桓竟能惹她欢喜,对他行注目礼:“赵公子,是这儿的常客?” “哪里哪里。偶尔有事,找和老爷......荣蔍请教。”赵桓改口道。 袁公子瞥一眼荣蔍,探问道:“哦?和老爷是个怎样的人?” 赵桓用眼神询问和荣蔍,瞟瞟袁公子,再瞅瞅安星蕊。不知他此话何意:“和老爷?嗯......。和老爷玉树临风,学富五车,能文能武,举世无双。嘿嘿。”他举起茶杯喝下一口,咽了咽口水,心想管他指的是和荣蔍还是他自己,吹捧几句总是没错。 “举世无双?”袁公子本意是想听他对和荣蔍的评价,未曾料到他脑瓜子九曲十八弯,转的飞快。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致,笑看安星蕊道:“你觉得荣蔍兄弟是否称得上举世无双?” 安星蕊正嚼着糖糕,听他一问,抬眼仔细打量坐在身侧的荣蔍道:“和老爷的朋友,当然是举世无双。” 袁公子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赵桓暗暗心惊,抓起一块糖糕埋首吃起来。和荣蔍听她夸赞,高兴不已,竟不由自主的伸手摘去她嘴边沾上的糖糕碎。安星蕊腼腆的谢过。袁公子的脸上扫过一片阴霾,转向安星蕊道:“怎么不穿那件红色的衣衫了。” 安星蕊忽闪着大眼道:“老爷不是喜欢这件蓝色的裙褂吗?” “嗯,答谢宴那天见你穿着,很是惊艳。”袁公子道。 “嗯?我见老爷您喜欢,才穿去的。和老爷,您不喜欢星蕊穿蓝色的吗?” “喜欢。”袁公子与和荣蔍异口同声道。 两人的脸上露着尴尬。赵桓的眼珠骨碌碌乱转,看这个也不是,瞧那个也不是。“啪”的一声,茶壶碎落在地,溅起一滩水渍。凝香蹲在赵桓脚边,跪在地上擦拭:“我再去泡一壶来。” 袁公子恼怒的瞪一眼和荣蔍,原来她回府后,天天穿蓝色衣裳,是因为和荣蔍喜欢。 和荣蔍仔细思量她的话,想了想说:“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安星蕊问道:“你觉得我穿什么好看。”和荣蔍投其所好,希望她能遵从自己的内心,便道:“红色。” 安星蕊会心的笑道:“我也觉得红色好看。和老爷,你以后给我做些红色的衣衫吧。” “好。”他两又异口同声的回道。安星蕊与赵桓同时看向他二人,摸不着头脑。袁公子端起茶杯,一杯杯的往下灌,眼中透出一丝寒意。 赵桓跨出西院,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叹道:“吓死人了。我可再也不敢来了。荣蔍,你自求多福吧。” 谁知第二天,他又着急忙慌的跑来了。推开门吼道:“荣蔍,荣蔍,你快出来。看看我,看我都成什么样了。” 和荣蔍见他满脸红疹子,也呆了呆。赵桓撩起衣袖,拉起上衣,在和荣蔍面前转了一个圈道:“你看看,我昨日在你这儿呆了几个时辰而已,就成这样了。” “你最近去哪儿了?又去沾花捻草了?”和荣蔍怕他沾上不可言说的病,关切的问道。 “没有。我从你这儿走后,径直回了家。哪儿也没去。”赵桓哭丧着脸道。 “那你这是......。吃错了东西?”和荣蔍瞧他周身星罗密布的红疹,疑惑道。 “我哪知道。”赵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痒得整夜睡不着。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一问之下,只有我一人是这样。肯定是在你这儿吃了什么。” “不可能。我挺好,什么也没长啊。”和荣蔍撇清道。 “怎么可能。”赵桓不信,撩开他的衣衫,露出白花花的肉来:“为何会这样。啊?定是你那小娘子在白糖糕里放了什么。我去找她。” “艾?你 分卷阅读8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等等。”和荣蔍向撒开腿拼命跑向西院的赵桓喊道:“袁公子在......。” “安星蕊,你在糖糕里放了什么把我搞成这样?”赵桓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他冲进门,迎头就见袁旭端坐在桌前瞪他。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怎么收的回来。他硬着头皮挪到安星蕊跟前,伸长脖子在她面前晃道:“你看我的脸,再看看这儿。”他撩起衣衫给她看。 安星蕊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和荣蔍跑进屋里,把赵桓拉近身边,整整他的衣衫斥道:“像什么样子。” 赵桓浑身奇痒难忍,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又去扯衣服:“我难受的很,脱光了才好。让我脱了。” 袁公子见他鲁莽的闯进来,烦扰不已,又见他不雅的举动,更是恼怒。可乍看之下,已明白了几分。但见一人向门外挪去,唤道:“凝香,把药拿出来吧。” 凝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赵桓。赵桓停下手,看向凝香姑娘,问道:“是你下的药?为何?为何对我下药。” 凝香抬起头,正视他:“昨日公子调戏于我,凝香只是给公子一个教训,让公子明白本姑娘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辱的。”随即转身步出门去,袁公子也不加阻拦。 赵桓不可置信的看她走远,喃喃自语道:“我欺辱她?”转头询问和荣蔍:“我何时欺辱她?我只不过看了她两眼,我没有欺辱她。唉哟,痒死我了。痒......。”他边挠边倒出药水涂在红疹上,苦道:“我赵桓猎艳无数,这样霸道的姑娘还是第一次遇到。荣蔍,你说说看。我何时欺辱她了?” 身着红色裙褂的安星蕊在一旁看的明明白白,乐不可支,扶着袁旭的肩头笑弯了腰。“哈哈哈哈。老爷,赵桓他......。他总是调戏女子,现下也尝到苦头了。”袁旭被她一说,也笑出声来,对凝香的冷冽颇为欣赏,应和她道:“赵公子,往后可不能小看女子。” “我......。”赵桓有苦说不出,双手迅速的往身上抹着药水:“唉哟。荣蔍,为了你,我可是吃了大亏了。遭罪了我,遭了大罪了。” 安星蕊端起一盘海鲜大杂烩递到他面前:“赵公子,我做的海鲜汤,您尝尝?” “不敢不敢,你就饶了我吧,安大小姐。”赵桓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唧唧的喃喃:“和老爷,你给我记着。我赵桓可是实实在在的替你挨了一记。” 袁旭有口无心的搭腔道:“嗯,和老爷会好好记着。” 和荣蔍忙着照看赵桓,无心理会其他。此时抬头看见袁旭与安星蕊倚靠的身影,又见好友被折磨的痛苦不堪,心里泛起丝丝苦味。目光恳切地望向安星蕊: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你何时才能醒来,何时才能认得我。 安星蕊对上他凄楚的眼神,敛起笑,径自呆愣起来。袁旭将一切看在眼里,伸手握住搭在他肩头的双手。 ☆、拔剑相向 往后几日,和荣蔍简直是度日如年,日日煎熬着。他看着他两含情脉脉的对视,看着他们互相依偎,看着他们在他府上出双入对,好不惬意。他心有不甘,又有口难言。他怎能硬生生的戳穿她的美梦,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眼前这个人是个冒牌货,不是和老爷,不是他和荣蔍。 他不止心痛,身体更是遭罪。有一日,他一个上午跑了二十几趟茅房,吃了几副药才停下,却已经虚脱的不成人样。一日早上醒来,屋里挂满了蜘蛛网,几十只黑色大蜘蛛垂在他眼前晃荡。他吓得一动不敢动。一日入夜,他刚躺上床,脚边的被子里拱起一块,不停的移动着,他掀开被子一看,惊得毛发炸起,跳下床去。一个织锦包中,一只只黑色蝎子张牙舞爪的爬进爬出,他浑身战栗,毛骨悚然的呆立在原地。袁公子送来的一份份大礼,他都硬着头皮暗自忍下。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和荣蔍黑着眼眶,披上外衣起身拉开房门。一身狐绒披风像雪人般伫立在房门外的安星蕊,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月色下的她,纤瘦苍白,毫无血色。她跳进门内,朝里张望。和荣蔍侧身让她进入,关上房门,将夜晚的寒冷挡在屋外。 “就你一个人在?和老爷呢?”安星蕊解下披风扔在靠背椅上,在屋内转了转,好奇的问。 “他不在这里。”和荣蔍回到。 “嗯?他不住在这里?”安星蕊挠头道:“我记得他是住在这里啊,难道我走错了?”她冷的哆哆嗦嗦,不停的搓手跺脚。 和荣蔍搬了两把椅子放在火炉边,拉她一同坐下。她双手靠近火炉烤起来:“屋里真暖和。老爷出门了吗?” “没有。老爷没出门。你脸色不好,冷吗?”和荣蔍关切的问。 “冷。”安星蕊点头道:“自从那天大出血以后,常常觉得很冷。晚上定要抱着汤婆子才好些。” “大出血?什么时候?是不是半个月前?”和荣蔍想起夏离的话。 “嗯。”安星蕊点头。 “是生病了吗?”和荣蔍问道:“大夫说什么病?” 安星蕊忌惮地看看他, 分卷阅读8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若有所思,又觉得他似曾相识,异常亲切。犹豫片刻后,缓缓道:“大夫没说什么,配了几副汤药。但是我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我全都知道。和老爷以为我不知道,我就装作不知。”她凑近和荣蔍小声嘀咕“我不想看他伤心难受。” “哦?是吗?你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和荣蔍小心探问道:“我不告诉他。” 安星蕊扁扁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小产了。老爷和大夫说话时,我在门后都听见了。” 和荣蔍震惊了,手中的煤钳停在烧红的煤块上一动不动。他的脑中“嗡”的一声炸响,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蒙了。 “那天之后,老爷就不留宿了。荣蔍,你说我还会有孩子吗?我好想给老爷生个孩子。”安星蕊笑道:“不对,要生好多好多个。” 和荣蔍被她的提问惊醒,侧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心痛和愤恨的神色。起身去里屋取来自己的棉袄裹在她身上。安星蕊见他不回答,又问:“你知道为什么和老爷身边突然多出许多人吗?他以前总是一个人,最近却有一大群人围着他转。有凝香姑娘,还有门外那个姑娘。” 荣蔍按压下惊惧,咬着牙勉强自己同她搭话:“门外?” 她点头:“嗯。你没发现那个姑娘吗?以前我也不知道,自从进了祁院总觉得走到哪里都有双眼睛盯着我。可每次又发现只有我一个人。那天和老爷走后,我看见地上有个影子在抹眼泪,才知道真的有人一直跟着我。你看现在,外面这么冷她还跟着我。” 荣蔍心想:袁公子真的派人暗中保护她。他为何如此忌惮那个给她下药的人。可是他竟然对你下手。安星蕊,我的傻姑娘,我竟然把你送到他身边。是我把你送到他身边的!我们的孩子......,是我的错。 他低垂着头,埋首在攥紧的拳头中,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让她看见。 她笑嘻嘻的说:“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凝香姑娘喜欢和老爷。” 荣蔍语带哽咽:“是吗?别的姑娘喜欢他,你不会不高兴吗?” 她笑道:“不会。你不知道和老爷只喜欢我吗?嘻嘻。我才不会不高兴。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荣蔍眼神呆滞,心不在焉的问:“他原来怎样?” 安星蕊道:“他原来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算有赵桓和秦懿在,也显得很落寞。而且他以前只有小妖精,为何最近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貌美的姑娘。对了,你知道他为何变成这样吗?” 和荣蔍摇头,使劲地摇头。他怎会知道,他又如何知晓,他将她推到了怎样的境地。他将她送去祁院,不但没有把病治好,反而害了她,害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荣蔍,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常常觉得无依无靠,所以才一直待在和府?” 荣蔍认真的回道:“无依无靠倒不至于,常常觉得孤单是有的。” 她说:“和老爷也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眼中满是哀伤。那时候我就想他为何如此伤心。如果我常和他玩,陪在他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这么孤单。我以为那只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哈哈哈,哈哈哈。” 荣蔍回想起他们在青州第一次遇见袁公子时的情景。 她自顾自说着:“没想到我竟然住进了和府,我就是冲他来的。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吧。” 和荣蔍一个激灵,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唤醒了。 她话匣子一打开就叽里咕噜停不下来:“我刚来时,他可凶了,整天摆一张臭脸,我走到哪儿都小心翼翼的躲着他。不过后来发现他这个人就是只纸老虎,一戳就破。哈哈。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他可好玩儿了。我常常逗他,有一次,我在他饭碗里埋了一大块盐巴,他竟然吭都不吭一声全吃光了。哈哈。” 和荣蔍哀怨的注视着她神采奕奕的脸庞,火光映照下的她明艳亮丽,她的话里心里每一处都藏着他,无论他是和老爷还是荣蔍。她记忆中的每一件事都只有和老爷。叫我如何责怪她、如何恨她呢!她的心里都是我和荣蔍啊。他伸手拨开她眼前的发梢,凑上去吻她的唇,她闪躲,却被他按住动弹不得。慢慢地,她开始接受他,回应他。他放开她时,听她叫了声:和老爷。 荣蔍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也许和老爷能唤醒她,也许我和荣蔍能唤醒她。他起身说:“我送你回屋。”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狐绒斗篷披在她身上,在她身前打上结。她站着一动不动,抬眼愣愣的看他。送她到屋门口时,她拉他手臂请他进屋,他闪躲开,一把拉上房门。他在西院屋外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神色凛然。安星蕊你等等我,我会唤醒你。你要耐心的等我。 和荣蔍飞奔回屋,拔出利剑,忍无可忍的冲出门去。他一路无人阻拦的奔进后院。只见袁旭站在檐下,像是早已等候多时。和荣蔍将剑尖对准他。 袁旭摇头:“你可知,在碰到我之前,你就会没命。” “你对她做了什么?”和荣蔍怒不可遏的狂吼。 分卷阅读8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袁旭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何留着你吗?若是有一天她醒来发现你死了,她会伤心。” 和荣蔍怒火中烧,狠狠道:“若是她醒来发现你这样骗她,会更伤心。” 袁旭不屑道:“骗她的人是你啊,和荣蔍。我从没说过我是和老爷,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的。反倒是你,不但不戳穿我的身份,还在她面前演戏。若是你不怕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陷入更深的魔怔之中。大可以告诉她你是谁,你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你确定她会相信你的话?” 和荣蔍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大声质问:“你说给她解毒,为何她越来越不清醒?你强迫她......,你就是这样给她解毒的?” “她记得你和老爷。就这一点上说,她很清醒。”袁旭面露杀气道:“她只记得你和老爷。” 和荣蔍逼近两步:“你没有办法治好她,留在这里是何用意?” 袁旭道:“难道你能治好她?难道凭你和荣蔍能保她周全?” 荣蔍握紧手中的剑,疑道:“你是说你在保护她?凭你袁公子的能力,竟然找不到解药?你袁大公子想救一个人不比杀一个人更容易?” 袁旭道:“解药恐怕只有那个人有。” 荣蔍问:“谁?” 袁旭笑道:“你以为你能拿到?痴人说梦。” 荣蔍道:“你怎知我办不到。” 袁旭笑道:“哈哈哈哈。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和荣蔍,依我看,这个价码你付不起。” 荣蔍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举着剑又前进两步,已来到他身前。 袁旭正色道:“不自量力。”他仿佛对着空气说:“你们都别出手。” 和荣蔍扭头环顾四周,他知道袁旭在对暗中保护他的高手们发号施令。他毫不犹豫的出剑,剑锋直抵他咽喉,袁旭闪身让开,左手已探上他腰际。一推之下,和荣蔍一个趔趄,歪向一边。他一个回转,刺他小腿。袁旭不躲,反向他扑来,双手按住他肩头,一百八十度翻转到他身后,又是一推,和荣蔍被推出一米远。上下都讨不到便宜,和荣蔍对准他腹部刺去,剑锋刚出,袁旭向右侧闪避,岂料剑尖游移不定,竟滑向他闪躲的方向而去,袁旭似笑非笑的弯腰,单手着地支撑,双脚踢上和荣蔍的胸膛。和荣蔍登时飞出丈许,宝剑落地。他手持利剑,竟伤不到手无寸铁的袁旭半分。他捡起宝剑东挪西窜,狠劈猛砍,都被袁旭轻易的躲过,几十招后仍对他束手无策。和荣蔍抓狂之下心惊不已,心想也许秦懿与他对峙都未必有获胜的把握,更何况还有躲在暗处保护他的高人尚未出手。 “发泄够了?”袁旭对呆立在原地垂头丧气的和荣蔍道:“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别提她。”和荣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怕什么袁公子,啐道:“你也配提她。” “呵呵。”袁旭道:“你配?你和老爷就配?我动动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捏死你。你拿什么和我争?”他掸掸衣衫上的灰尘:“你配得上她?” “我爱她。”和荣蔍红着眼大声吼道:“你呢?你是在利用她?你明知道她不清醒,你还利用她。你这样也叫配得上她?” 袁旭眼中火光四射,在红灯笼的映照下骇人无比。和荣蔍站在庭院中视若无睹的瞪着他:“你袁大公子要什么有什么,有多少女人对你趋之若鹜,使劲往上扑。她对人用情至深,不是可以随便玩弄的女人,你为何要为难她?” “我没有为难她。”袁公子眼神黯淡下来:“她不一样。” “如玉姑娘在青州日日独守空房,心心念念的等着你。你在这里......。”和荣蔍热泪盈眶,哽咽道:“你在这里会给星蕊带来多少灾祸,你知道吗?你会毁了她,你已经毁了她。” “哈哈哈哈,我是这般不详之人?”袁旭逼视他,向他走近几步:“和荣蔍,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和荣蔍没有后退,站在原地不动,神色凛然道:“袁公子高高在上,想必没有人敢这般对你。” 袁旭上下打量他,视死如归的和荣蔍看着比他更俊俏几分:“难怪她忘不了你。你不怕我杀了你?” “哼。”和荣蔍道:“你杀了我,我也瞧不起你。” “你瞧不起我?”袁旭脸色一凝。 “你根本救不了她,却装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和荣蔍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口无遮拦道:“其实你什么也不是。” “哈哈哈哈。什么也不是。好个什么也不是。”袁旭放声大笑。凝香举起紧握的右手,正要挥出,被袁旭喝住。 “那你倒是让我看看,你和荣蔍是什么。”袁旭敛色道:“你走吧。”凝香急道:“公子,放他走?”袁公子的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凝香按下手里的药粉,看着和荣蔍走远,心疼起公子来:“公子......。您就这样放他走了?” 袁旭远眺明月,心想他说的没错,我是毁了她,毁了她的幸福。可我一点也不后悔,就算她将来恨我 分卷阅读9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我也丝毫不会后悔。“如果我不在此地,只有他会真心实意的照看她。” 凝香喜道:“公子,您是说我们要回青州了?” “嗯。”袁公子点头,略带忧伤的说:“快了。” 和荣蔍郁郁寡欢,生无可恋,不知不觉间已走入西院。安星蕊站在秋千上晃荡,见有人走近,扭头看去,重心不稳,竟挣脱了手被甩飞出去。和荣蔍下意识的加快脚步飞奔过去,双手抄腰,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来稳住脚步。绣满蝴蝶花卉的发带随着发丝绕上他的脖颈。 她惊吓之余想挣脱开他的怀抱,他却死死抱着不撒手。安星蕊抬眼看他,双手推他道:“荣蔍,谢谢你。可以放开我了。”他仍紧紧搂着不愿放手。她略感紧张的瞅他:“和老爷要是看见了会不高兴......。” 他听见“和老爷”三个字才松开了手,心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她明明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是我和荣蔍。为何我站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得我,就连我的身体也一并遗忘了。她仍然没有将我刻在心底,轻易的将我抛弃了。那个袁旭......。他恨的牙痒痒,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的取代我,谁都可以。 安星蕊坐回到藤木秋千上。他像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气惆怅:“我不愿意看你这样,不愿意看你远去他方,整日整日的瞧不见你。不愿你生病痛苦时,我不在你身边。星蕊,你知道刺客闯入的那天,我快吓死了吗?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失去你。”她似懂非懂的听着,泪水却早已湿透了衣襟。和荣蔍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握紧她抓着藤条的手,这回她没有想要避开。他将她搂进怀中,忏悔的小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妖精。” 马车停靠在后院门前,安星蕊站在门口给他送行:“又要出远门吗?这次要去多久?” 袁旭看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的和荣蔍道:“很快回来。” 她从香囊里拿出一个蓝色剑穗递给他:“我琢磨很久,想做一个与你遗失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剑穗。可是怎么编也编不出来,只能是这样了。你带着它,时时都要想起我。” 袁旭不解,又看向荣蔍:“我遗失的?” 她说:“你早些回来,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 袁旭开怀大笑,虽然心里清楚她时时刻刻想念的是谁,但听她这么说,仍然说不出的欢喜。他向马车走去,定睛看了和荣蔍几秒,荣蔍会意,面无表情的走近他身侧。袁旭说:“我的人都撤走了,她的安危......。” 和荣蔍不等他说完便抢白道:“我自然会保护她。不用你操心。” 袁旭说:“只怕你未必保护的了她。” 他看向安星蕊,她正恋恋不舍的望着他。他快走几步将她揽在怀里。和荣蔍攥紧拳头侧身不去看他们,警告自己不能出手,否则他会立马带走她,他就永远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袁旭放开她,瞥见她发髻上的白玉梅花簪道:“我还没喝过你做的梅花酿。” 她转身欲走:“我去取。”袁旭拉住她,右手拂上她脸颊,忧伤的说:“日后,若是我想见你该怎么办?” 她娇羞的低头轻语:“老爷若是想见蕊儿,来找我便是了。” 袁旭叹道:“老爷......,你何时能唤我一声袁旭。” 她诧异,不解道:“啊?” 袁旭挤出一个笑容:“老爷会常来看你。”安星蕊送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径自看出了神。 没走出几步,安星蕊扑上去抱住他的后腰,袁旭转身看她。她竟眼含热泪道:“你快些回来。”他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道:“知道,我知道。” 他又看了和荣蔍几眼,才缓缓地步上马车。靠在软垫上对轿厢外的管家说道:“去查查剑穗是怎么回事。另外将那两坛梅花酿带去青州,我要好好尝尝。” “是。”管家应道。 ☆、秦音 袁旭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他乍见如玉赎身契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可当前尘往事闪过脑际,他又犹豫起来。回想起安星蕊吓傻了跑出门的样子,像极了幼年的如玉,这个出身显赫,却被他一手毁了的姑娘。这些年看她沦落风尘,孤苦无依,一心一意地信任他,依赖他,不知这个真心倚靠的人,竟是造成她一生凄惨的罪魁祸首。他自知自己不便替如玉赎身,怕她终有一日知晓真相后会自我摧残。他不明白自己冰冷的心底何时有了这层牵挂,至于安星蕊......除了和府,想不出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他捏着家书,仔细思量,掀开轿帘对管家说:“去回禀老爷,照他的意思办。” 和荣蔍趁着喜庆热闹的春节集市,带安星蕊出门散心。安星蕊头戴花绒帽,身穿紫色齐膝长袄,脚踏丝绒绣花暖靴高高兴兴的走去集市。刚走上万寿桥中央,就被两侧街面高挂的大红灯笼吸引住了,连连赞叹不已。一路走去,各家商铺的匾额上垂挂着根根红绸,有的大商贾甚至在门口的红柱上缠满一个个红色大绣球,祈盼来年生意红红火火。各家摆出新式商品,春风满面地 分卷阅读9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大声招揽客人。 安星蕊从钱袋里摸出一个铜板放在手心,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随即走到守护神兽跟前,将铜板贴在石栏上,铜板竟严丝合缝、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不滚落。“哈,你看。”她指着铜板,得意的笑看和荣蔍:“荣蔍,我的新年愿望定会实现。” 和荣蔍笑着点头。安星蕊拉过他的手,将一个铜板放在他手掌心中道:“你试试。”和荣蔍看她真挚而期盼的眼神,重复她的动作。可是他试了几次,铜板怎么也贴不上石栏。讪讪的说:“看来是不行。”安星蕊不想扫他的兴,拉他走到百年杏树下。树上挂满了祈福的红丝带,十几年前挂上的的丝带在高处迎风飘荡,掀起阵阵红潮。她接过僧人手中的毛笔递给和荣蔍道:“你有什么心愿挂在树上,树神会助你达成。” 他将信将疑的看她,提笔在红丝带上写了几个字。安星蕊看不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和荣蔍不答,牵着她的手来到树下:“来,你把它挂上去吧。” “我?我挂吗?”她疑惑地接过红绸。和荣蔍坚定地点头,满意的看着自己亲手书写的丝带在空中翻舞,心想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安星蕊往嘴里塞着圆滚滚的小土豆,又伸手去取和荣蔍捧着的爆米粟,站在瓦舍中看两个杂耍艺人腾空翻滚,待到精彩之处,竟腾不出手来鼓掌,忍不住蹦跳着大声喝彩。他们在朱门外临河边找了家酒肆休憩,点了几样别致的小菜吃起来。蒸糕、姜丝炒蟹、粉蒸肉、小鱼羹、虎皮酥油饼陆续摆上桌,安星蕊嘬两口甜酒,眯起双眼品了半天,喜滋滋地乐。和荣蔍瞧她吃的高兴,自个儿也跟着高兴:“过了寒冬,到了夏日,河上的表演更是精彩。到那时,我再带你出来玩耍。”安星蕊倒头蒜似的直点头,夹一块虎皮酥油饼向他示好。 没成想一个煞风景的人跑了进来。赵桓岔开腿黏上板凳道:“不好了。不好了。” 和荣麓直视这个鬼见愁皱眉道:“又有什么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都不是好事。” 赵桓急的火烧眉毛:“不好了,是真不好了。袁府向秦府提亲了。” 荣麓不忧反乐道:“这是喜事。”他看一眼安星蕊,瞧她听见“袁府”两个字没有任何反应,心下大宽,似乎前段日子在她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赵桓可不像他这般在乎安星蕊,凑近他喊道:“这哪是喜事,这是哪门子喜事。” 荣麓道:“秦府祖上是开国元老,袁府权倾朝野,两家家世显赫,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岂不是美事?” 赵桓挥手道:“哎呀,是袁旭和秦音。” 这回轮到荣麓着急了,声音微微发颤:“秦音?你是说袁旭和秦音?” 赵桓点头如擂鼓:“秦音,秦音。” 荣麓忧心的却是袁公子:“袁旭竟会接受这门亲事。秦老爷答应了?” 赵桓道:“能不答应?聘礼都送来了。”他双手挠头,将杯子在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荣麓头回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解的问道:“你对秦音是......。” 赵桓道:“是是是。” 荣麓道:“我以为她只是你百花丛中那一朵最不起眼的花。” 赵桓急的满头大汗:“哎。我......,我不是高攀不起嘛。我们赵家也只在津州能吆五喝六的,哪里攀得上秦府的高大门楣,秦爷更是从不高看我一眼。我这不,万般无奈才在花丛中流连嘛。” 荣蔍摇头:“万般无奈?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赵桓道:“哎哟,我的好大哥,你别挖苦我了,快替我想想法子。现在怎么办?” 荣蔍损道:“你不是每次脑筋都转的飞快。现在怎么没法子了。” 赵桓道:“我这脑瓜子碰上秦音的事儿就不灵光了。你好好想想啊,想想。” 荣蔍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赵桓瞥瞥安星蕊,朝他挤眉弄眼:“你有......。你有法子,你好好想想。” 荣蔍突然板起脸,神情严肃:“你想让她去说服袁旭?不成。”赵桓一拍桌子,垂头丧气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荣蔍道:“秦音答应了吗?” 赵桓道:“她做的了什么主,还不是都凭秦爷高兴。” 荣蔍思虑周全:“这袁公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玉姑娘已然是自由之身,却迟迟不见他去探访。他是个极有主见之人,又从未见过秦音。按理来说,他的婚姻大事不会如此轻易被摆布。” 赵桓道:“何况,谁都看得出他对你家小娘子垂涎三尺。” 安星蕊从各色菜肴中抬起头来,眨巴着双眼看他们,摸摸下巴道:“垂涎三尺?没有滴下来啊。” 和荣蔍低头闷笑,赵桓翻一个大白眼无可奈何道:“没有。是没有吃饱。”他抓几粒花生抛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解气:“哎,可惜了秦音这个黄花大闺女。哎!” “你打算怎么办?”荣蔍顾及他高傲的自尊心, 分卷阅读9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小心试探:“不去找她?”他想说的原意是不去找秦音表露心意? 赵桓是多聪明之人,一点就透:“找?怎么找?说我......。说你不要嫁给袁旭?我怎么说的出口?” “这时候你倒胆怯了。平日的骄横跋扈呢?” “那是平日,能一样吗?” “哦哟,这不是赵爷、和爷嘛。”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他们桌边。赵桓正烦闷,抬头见吴全安站在身前,更是没好脸色给他,背过身去。 “哟呵。赵爷,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不请兄弟喝一杯?”吴全安道。 “喝什么?你穷的叮当响,没钱喝酒?”赵桓道:“找你爷爷要去。” “我这不刚好遇见你赵爷了嘛。”吴全安讨好道。 “呸,谁是你爷?为了口酒,连你爷爷都不要了。”赵桓啐道。 吴全安才不理他,死皮赖脸的坐在他身旁,看向安星蕊道:“安小姐可好?” 安星蕊抬头望他两眼,冲他点点头也不答话。 吴全安对袁公子住在和府一事略有风闻,不敢得罪她,转向赵桓道:“赵爷,我听说好几个朱红大箱抬进了秦府,看来秦府是有好事了。” “好个屁。”赵桓将憋在心里,早已按捺不住的话喷出:“好吗?你怎么不抬几个箱子去秦府?” 吴全安许久没有招惹他,见成功的惹他生气,似笑非笑的接话:“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未必肯接。秦音长得多俊,谁不想......。” “想你个屁。”赵桓激动的骂道:“你倒是去呀,你现在就去。” “哟。你着什么急呀。这......,袁大公子出手了,怎轮得到我等小咯罗。”吴全安似乎看出些苗头,存心拿话激他。 赵桓仿佛吃了一记闷棍,一个劲儿往自己嘴里灌酒。 吴全安暗喜,挑唆道:“赵爷,看您的样子,难道也想去插一脚?” “我插什么脚?”赵桓红着脸道:“我赵爷还需要插脚?” “哦,对对。是我失言,赵爷那是雁过无痕,心无一物,怎会对秦音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上心。” “谁小丫头片子?”赵桓愤然怒起:“你说,谁小丫头片子!” 吴全安坐的好好的,没有防备,被他冷不丁一站,板凳翘起,“哐当”随板凳一屁股滚落在地。他扶着被秦懿打断的瘸腿,怎么也站不起身来。赵桓想挥手去打,被和荣蔍拉在一旁。安星蕊见他倒地,蹲下身将他扶起。吴全安在大庭广众之下露了丑,放开嗓子怒吼道:“怎么?你赵爷看上那个小丫头片子了?你自己想去秦府,不敢去,倒来撺掇我?你想让我和袁公子抢媳妇,我吴全安会上你的当?” “谁是小丫头片子?啊?”赵桓去推他,极力维护秦音不依不饶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和荣蔍眼看再这样下去怎么拉也拉不住了。只听吴全安又道:“呵呵,你想去,你怎么不去呀?”他将赵桓刚才怼他的话,悉数还给他:“你倒是去呀,你现在就去。” 赵桓喝了点小酒,又激动万分,被他这么一击更是热血上头,指着他吼道:“去就去,我不去就不是你赵爷。”竟撒腿冲出酒肆,朝秦府大院狂奔而去。 吴全安见状一震,迷茫半晌,招呼着酒肆里刚反应过来的人呼啦啦往秦府大院看热闹。 安星蕊只顾着吃喝,对他们的谈话全程不在线,一脸茫然的问道:“他们这么急着去哪儿?” 和荣蔍微笑着看向人群移动的方向道:“这吴全安难得做件好事。否则赵桓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去找秦音。” 安星蕊一脸好奇:“秦音是谁?”和荣蔍牵起她的手软软道:“走,我带你去见她。”安星蕊点头笑看他。 ☆、秦府 赵桓没头没脑的乱闯,径直跑进秦府大门。看门人见惯了他这副打小就火急火燎的模样,并不拦他。赵桓从小与秦懿玩耍,对秦府的楼台布局了若指掌,一路跑上女眷们午歇的阁楼。秦音正与众姐妹们聚在一处刺绣,绣女嘻哈着打趣道:“秦音妹妹去了青州,可要常惦记我们这些姐妹们。” 另一人道:“惦记你做什么?我们秦音姑娘有袁公子日日陪着就成了。用得着想你?” “就是嘛。你又不是美男子。”一人笑道:“听人说,袁大公子是青州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真的?”一人挑眉道:“秦音妹子有福咯。” “那可不,音妹妹浑身上下透着福相。”一人捧道。 秦音不言语,自顾自低头绣着,似乎她们谈论的事情与她无半点干系。她的绣布上,两只小猫在亭边的花丛中玩耍。正在她仔细雕琢猫咪的银色胡须时,远处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又听一人大喊:“秦音,秦音。你在哪里?”她手指微动,针尖刺破指腹,一滴殷红的鲜血落在绣布上,染红了猫咪的脸颊。她循声向窗外张望,赵桓已三步并做两步跨上楼梯,奔到绣房门口,扶着门框大口喘气 分卷阅读9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 “秦音,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赵桓语气强硬,全然不似往常儒雅。 秦音先是一愣,瞧他着急忙慌的神色,不敢怠慢,缓缓站起身向门口步去。一个年龄稍大的绣女见赵桓跌跌撞撞的步态,劝道:“秦姑娘,你是快出阁的人了,不能再随随便便的与男子接近。被夫家知晓了,要惹出麻烦的。”“是呀,音妹妹。你看赵公子眼睛通红,像是喝醉了酒。”秦音歪歪头,以示回应。 “赵公子,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你请回吧。”秦音小声对赵桓说道。 “请回?我才刚来,还未开口,你就赶我回去?”赵桓虽然喝了几口小酒,可酒的度数却不低。为了秦音的婚事胡思乱想了好半天,衣着喜庆的秦音笑意盎然的在他脑中走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对面的新郎不是他。不是他!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赵桓怎可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秦音妹妹嫁给袁旭那个面冷心更冷的人,往后秦音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秦音道:“我爹替我许了婚事,三个月后就要......。” “我不管。”赵桓听不下去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走:“跟我来。” 秦音吓了一跳,从没见赵桓如此失态。她被他的手紧紧抓着,脚步快跑起来。绣房里炸开了锅,个个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个没完。 他拉着她走到假山边,正视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音先出声了:“赵哥哥,大哥怕是赶不回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到时候,你可否代替大哥的位子?” “我代替你大哥?我不要。”赵桓道:“我才不要做你’大哥’。” 秦音低头道:“是秦音唐突了。赵哥哥拉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商议吗?” “商议,呃......。重要的事,有的。有的。”赵桓怼吴全安的时候口齿伶俐,痛痛快快。可面对秦音却成了一个傻大个,支吾半天也说不出重点。“你大哥在西南边陲保家卫国,定是回不来的。” 秦音点头,湿了眼眶:“哥哥最疼我了,他却来不了。” 赵桓看她马上要滴落的泪水心疼起来:“秦音,你别哭。你大哥不在,不是还有我嘛。还有荣蔍大哥,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没说两句,秦音的眼泪就扑哧扑哧往下落。赵桓心绞在一处,不顾一切拉过她的双手放在胸前道:“秦音,你听我说,你不要嫁给袁公子。不要嫁给他。他不爱你,你嫁过去不会幸福的。” 秦音瞪大双眼,热泪盈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都称呼他为哥哥的赵桓:“赵哥哥。” “你去和你爹说,就说你不想嫁给他。” “可是,爹已经答应了。” “你爹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他这么疼你,你要是不答应,你爹不会勉强你的。” “可是,听说袁府与我家门当户对,风评极好。而且,我若是不嫁,又能去哪儿。” 赵桓将她的双手抓在自己手掌心中,急道:“我......,我......。” “赵哥哥,我知道你疼爱我。可作为女子,秦音总要嫁出门的,袁公子应该不会委屈了我。” “哎呀,别袁公子袁公子的了。你看看我赵桓。我赵桓才是爱你的人啊。”他急道,口不择言起来。 秦音震惊了,忙抽出手来,羞的摇头道:“赵哥哥,你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 “不是胡话。我没喝多,我很清醒。我赵桓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赵桓又去抓她的手道:“秦音,我的好妹妹。你不知道,你第一次唤我赵哥哥时,我有多欢喜。我每次找借口来找秦懿,有一多半都是因为想见你。”秦音陷入迷茫之中,泪湿的桃花眼凝视着他。 “我知道我赵府比不上袁府有权势,可他袁公子哪怕有我赵桓一半爱你,我绝不会阻拦。秦音,袁公子不会爱你。你嫁过去,只会苦了你自己。” “你说什么?你说你爱......我?”秦音疑惑地问。 “是。是。”赵桓不再遮遮掩掩:“我打小就喜欢你。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只是与秦懿一样把你当成妹妹。可是,渐渐地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我就不敢来了。” “不敢来了?你故意疏远我?”秦音问。 “嗯。”赵桓连连点头:“我怕你看不上我,也怕你爹看不上我。” “赵哥哥。”秦音委屈的抽泣:“我以为你讨厌我,所以才不来见我。” “不是。不是。我从没有讨厌过你。”赵桓急忙解释道:“我怎会讨厌你,我怕一见到你就想日日来见你。所以......,所以我才不来见你。” “赵桓!你做什么!”秦老爷一声大吼。他站在离他们十几步开外的莲池边,不知已来了多时。 他两猛一哆嗦,双双撤回手,端正地站立着。“秦音你回房里去,赵桓你给我过来。”秦老爷武将出身,他的怒吼声惊天动地。连刚跨进秦府大门的和荣蔍与安星蕊都被镇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分卷阅读9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赵桓弓着背,战战兢兢地站在秦老爷的书房中。秦老爷劈头盖脸一通骂:“赵桓,你这个臭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啊?” “秦爷,我没说什么。”赵桓一见秦老爷就怂了,像只小蜗牛一样缩进了自己的保护壳中。 “你个龟孙子,刚才拉着秦音说的话是放屁?”秦老爷自从改当文官之后,从没有骂过人。今日竟不由自主的吐出脏话来。 “没有。小侄不敢放屁。”赵桓又恢复到滑头的本性。 “你个......。”秦老爷又想开骂,但又觉有失身份,克制自己道:“袁府与我府上订了亲。你可知晓?” “嗯。知晓。”赵桓如实说。 “那你刚才对秦音说的那些不是放屁?”秦老爷还是没有忍住:“她要出嫁了,你对她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我没有说鬼话。”赵桓小心地回到:“那是人话。” “人话?你说的那是人话?什么爱不爱的,什么不要嫁给袁公子。你平日里鬼头鬼脑的,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倒好,正经事上你也来捣乱。你以为你是秦懿的朋友,我就不敢教训你?”秦老爷作势凶他。 赵桓往后一躲,吓得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秦老爷,谁叫他是秦音的爹呢。 “你说话呀,刚才嘴皮子挺利索的,现在怎么哑巴了?啊?说呀”秦老爷拿着戒尺敲敲他的头道:“叫你再说些不伦不类的话。” 赵桓抱着头告饶:“秦爷饶命。秦爷,疼啊。” 秦老爷听他叫唤,甚是来气,手上加力道:“疼什么。啊?疼吗?喝醉了酒跑来找我闺女撒野,不打你不长记性。” “秦爷饶命,哎哟,秦爷饶命啊。” 此时,和荣蔍跑进书房,抱过赵桓的头求情道:“秦老爷,手下留情。” “荣蔍你来的正好,不知道谁给这个臭小子灌饱了酒,让他对秦音胡言乱语。”秦老爷见和荣蔍来解围,便扔下戒尺不再打骂。他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女子问道:“这位是?” 和荣蔍将安星蕊牵进书房,向秦老爷引荐:“这位是曾与我有过婚约的安小姐安星蕊。” “哦......。略有耳闻。”秦老爷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曾让袁大公子瞩目的小娘子,口气不善的警告道:“即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就好好管束,不要让她到处乱跑了。” “秦爷教训的是,荣蔍会将她时时带在身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和荣蔍道。 “嗯。还是你聪敏。”秦爷瞥一眼颓废的赵桓嫌弃道:“你们与秦懿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就他是一副塌皮相。” 和荣蔍赔笑道:“秦爷,您有所不知,赵桓是我们三个里最机灵能干的。他只是摄于您的威严,在您面前胆小畏缩罢了。” “哦,那就是在我面前装出一副老实样?”秦老爷提起赵桓就一包气:“你别替他说好话。这小子打小见我就躲,我每次揪他都揪不着,滑的跟个泥鳅似的。今天要不是正好被我撞见,还不知他要躲到哪去。” “我没躲。”赵桓捂着头想说什么,被秦老爷一个眼神怼了回去,憋闷着不敢吭声。 和荣蔍故意挑起话头道:“秦老爷,听赵桓说您将秦音许给了袁公子。” “就他消息灵通,整日与些三教九流的人来往,不干正事。”秦老爷抓起戒尺,又想往赵桓身上呼去。 和荣蔍道:“秦爷,赵桓也是关心秦音妹妹。” 秦老爷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暖,放下戒尺道:“算他有点良心。他一个当哥哥的,是该关心关心她。” “秦爷说的极是。”荣蔍探问道:“秦爷,不知为何此事如此突然?我们不曾听过任何响动。” 秦老爷道:“起先我也不明白。袁府与我们并无来往,想必是袁老爷见袁大公子年岁已长,在各大家族中能寻出的适龄女子就只有秦音了吧。” “此事如此仓促。音妹妹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秦爷,难道不考虑将婚事暂且缓缓?”和荣蔍试图动摇秦老爷的决定。 “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闺女迟早是要出阁的,她也不小了。这两年我也在朝中替她留意哪家有合适的人选,没想到袁府倒先找来了。” 和荣蔍瞧一眼赵桓,见赵桓也在看他。继续说道:“秦爷,您在官场这么多年,有了解过袁公子吗,他为人如何?音妹妹嫁过去,莫要受委屈才好?” “这你不用担心,我秦府的女儿,谁敢欺负。他袁旭还没这么大胆子。”秦老爷边说边瞪了瞪安星蕊。 安星蕊一副见谁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秦老爷瞪她插话道:“秦音愿意出嫁吗?” 他们三人一齐望向她,好像她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秦老爷哈哈大笑:“你这丫头是个傻子。你问秦音愿不愿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订的婚事,她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由不得她。”秦老爷从一出生就沿袭了官位,一直都是说一不二,不容任何人辩驳,也无人敢辩驳。 分卷阅读9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好霸道。”安星蕊实话实话道。 “你说什么?”秦老爷从未听过有人说他霸道,他也从不知道什么叫霸道:“你说我霸道?” 和荣蔍斥道:“别乱说话。” 安星蕊在家与爹爹对话惯了,才不当一回事,直言道:“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嫁过去与那人日日相处的却是您女儿,您问都不问她一声就将她许于他人,这与将她卖了有何区别。” “卖......。”秦老爷看向和荣蔍直指她,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小丫头说的什么话,我秦府怎会卖女儿。” “秦老爷,若是您女儿中意于他,自然是美事一桩。若是她不中意,那您不是亲手将她推入不幸之中吗?您为何不问问她的意思呢?” “你你你......。和荣蔍,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子?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秦老爷道。 和荣蔍见她将自己不便说出口的话,有条有理的讲了出来,不但不呵斥她,反而暗自佩服不已,向秦老爷赔罪道:“秦爷,安小姐不懂规矩,请您见谅。侄儿这厢有礼了。” 秦老爷从不对和荣蔍动气,挥挥手道:“你这娘子猖狂的很,日后定要好好管教。” 安星蕊又道:“秦老爷,若是秦音姑娘已有了中意之人当如何?她嫁过去后,日日思念心中之人,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渡过?”她不知为何自己会说出这些话,只觉泪水涌上眼眶,立时落下泪来。 秦老爷正按捺不住,想要开骂,见她哀伤的流下眼泪,只道她是担心秦音。铁汉也有柔情时,软下心肠道:“你这丫头,若不是看在荣蔍面上,早将你赶出门去了。” 安星蕊也不给他留面子,转身便走:“我是为见秦音姑娘来的。看来是见不到她了,我算是白来了一趟。她有这样一个不关心她的爹爹,我真替她难受。” 秦老爷拍案而起:“你放肆。”和荣蔍见形势脱离了掌控,忙作揖到:“对不住,秦老爷。我去教训教训她。”朝赵桓使一个眼色,急急忙忙赶去追安星蕊。 赵桓也紧跟着逃出门。他刚跑出秦府大门,就笑倒在地:“你见没见他的表情。哈哈哈哈。秦爷的脸都歪了。你家小娘子简直神了,连秦爷都敢说道。” 和荣蔍推他道:“你还笑!往后他是不愿再见到我了。” 赵桓仍旦笑不止:“哈哈哈哈。你和荣蔍也有今天,他早不想见我了,我还不是照样往这儿跑。秦爷,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他打我那几下,压根就不疼。” “嘿,那你刚才叫的跟杀猪似的。看来是没打够。我来替秦爷教训你。”和荣蔍夹住他的脑袋玩闹。 赵桓怼道:“你得教训你家小娘子。猖狂!放肆!哈哈哈。秦爷......。怕是第一次被人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还说,不都是为了你。我们连秦爷都得罪了。”和荣蔍道。 “谢谢兄弟,谢谢嫂子。”赵桓笑着作揖:“兄弟我铭记在心。” 和荣蔍斥道:“什么嫂子,又胡言乱语。” “是是是。我不对。我说什么都不对。哎!我这心里总算舒坦了,他秦爷看得上我也好,看不上我也好都无妨了。”赵桓崩了十几年的心弦一下松开了,想起刚才秦音的脸心满意足的憨笑。 和荣蔍拉着安星蕊,替她压实帽子道:“我们晚上有好吃的了,赵爷请客吃饭。” “真的?”安星蕊笑看他:“我要吃松花鱼、糟毛豆、锅盔、灯芯菜,还有......。” “嘿,你两一搭一唱的敲我竹杠。”赵桓道。 “怎么?你不请?”和荣蔍假装怒视他。 赵桓瞬间腆着脸笑说:“请,我请。二位想吃什么随意,随意。嘿嘿。” ☆、退婚? 秦音双手揉着巾帕在房里踱来步去,琢磨刚才赵哥哥说的话。“你不要嫁给袁旭。”“如果袁公子有我一半爱你......。”“你和你爹说你不愿嫁给他。” 秦音自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家世显赫,非常人可比。父亲怕人诟病,从小对他兄妹二人严加管教,对女子的教导更是苛刻。她不敢怠慢,怕给家族丢脸,故而事事依着父亲。做事小心谨慎,举手投足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成为各大家族教育女子的榜样。哥哥秦懿在父亲的威严下,规规矩矩的习武练字,虽是嫡亲的妹妹,毕竟男女有别,与她也不会太过亲近。倒是哥哥的玩伴赵桓与荣蔍常来与她玩耍,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荣蔍历经风雨,少年老成,渐渐地不苟言笑。只有赵桓没心没肺地依旧与她谈笑风生,常常带些街面上刚出的新鲜玩意儿向她一一展示,还偷偷夹带些蜜饯糖果塞在她手里。她与他相见时,总是喜忧参半,生怕被爹爹发现,又挨一顿骂。在情窦初开之时,已对他芳心暗许。只是,不知为何,赵桓哥哥来的次数少了,就算他与哥哥一起来,也鲜少与她交谈说笑。她以为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悄悄按下萌动的心。未曾想他只是碍于世俗偏见,家世门楣,才疏远她。今 分卷阅读9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日才知道,他竟是爱她的。她捏着赵哥哥小时候送给她,号称世上独一无二的绢帕,嫣然一笑。 第二天,赵桓在去和府的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连平日与他交好的人见他都躲躲闪闪,视而不见。他招呼他们,他们却嘻嘻哈哈讪笑,一溜烟儿跑没了影。他走进和府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和叔好意提醒道:“您昨天的壮举,被当成奇闻轶事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了。” 赵桓奇道:“什么轶事?” 和叔摇头道:“您好好想想。” 赵桓道:“我昨天......。是吴全安惹我的事?嗨,就这点事。我没动手打他。” “您再想想。” “后来我就去了秦府。” “艾,对了。就是这事。”和叔点头道。 “这有什么事?我不是三天两头往秦府跑。不是来此,就是去那。” 和叔叹气道:“哎。昨天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赵桓问。 “昨天您呐。”和叔同情的看他道:“昨天您在秦府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全都一五一十的被传开了。” “啊?什么?”赵桓的脸一下涨红了,追问道:“怎么可能,我说的话怎么会传开。秦爷怎么会让那些话传开。和叔,你快说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晓得了,只知道刚才秦老爷将绣房里的绣女通通赶回了家,不但扣除了薪金,还吩咐管家今后不允许她们踏入秦府半步。”和叔拿起鸡毛掸子抖了抖道:“吴家公子又将您在酒肆里说的话绘声绘色的说道了几遍。这不?全城都知道了。” “这个瘸子,又来给我添堵。”赵桓知事情不妙,恼道:“荣蔍呢?和荣蔍去哪儿了?” 和叔道:“在西院。” “都什么时候了,还去西院。整天围着小娘子转,把我这个从小穿一条裤衩的兄弟摆哪儿了。哎!真是气死我了。”赵桓迈开大步,绿着脸吼道:“和荣蔍......。和荣蔍。” 和叔看看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哎,今年真不顺遂。一个两个都这样。” 赵桓气鼓鼓的坐在方桌边唉声叹气。安星蕊见状问:“怎么了?又在想秦姑娘?” 和荣蔍道:“他还能为谁这样苦闷。除了秦音,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你还说!昨天我那些酒菜算是白扔了。”赵桓道:“秦音怎么办?她一个女孩子家往后怎么见人呐。” “你倒是不想想你自己怎么见人?”荣蔍提醒道:“你不想想回家怎么向你爹交代?”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他整天给我说亲,现在我......。他该高兴不是。” “他能高兴?我看他现在应该在秦府向秦爷赔罪吧。”荣蔍道。 “那能怨我?我还想怨他呢,要不是他地位低微,我早把秦音娶进门了。” “你还怨起你爹来了。你怎不说你自己不去考功名。” “我可受不了那罪。向袁公子那些人低头哈腰,我做不到。” 安星蕊喃喃道:“袁公子......。袁公子是和如玉姑娘一起的那位吗?” “咦?”赵桓道:“你知道袁公子?” 安星蕊点头:“嗯,在青州见过一次。那日,你不是也在。” “是是。我在。”赵桓像是忘了自己的事,继续打问道:“后来呢?你见过他没有。” 安星蕊细细思量,肯定的说:“没有。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了。” 赵桓转头看向荣蔍,做了个揶揄的手势,小声嘀咕:“看来是真傻了。” 他不来还好,他一来,连和荣蔍也开始唉声叹气了。 秦音的名声一夜之间毁于一旦。秦老爷在家急的团团转,他怪自己没有对下人严加管束,使得那些绣娘多嘴多舌,将昨日的事添油加醋的抖了出去,现在懊悔也来不及了。他捶着自己的手掌心对管家道:“这个赵桓,我就知道他迟早要闯祸。现在可好,把秦音搭进去了。这个小鬼头,昨天真该狠狠地打他。” “老爷,我们是否该想想怎么应对袁府?”管家道。 “当然。恐怕袁府现在已经知晓了,该如何是好。”秦老爷对袁府也有些忌惮:“其他人家倒还好说,解释几句也就罢了。袁府要是计较起来就麻烦了。” 秦音见身边的绣娘一个个哭哭啼啼的离开秦府,便打问了几句。此时她走进书房,刚巧听见爹爹与管家的谈话,唤道:“爹。” “音儿,你来了。来,坐。”秦老爷说。管家退下后,秦老爷又道:“爹将那些绣娘都打发走了,以后爹会叫你姑姑亲自教你刺绣。” “爹,音儿学的差不多了。无需再费那些银子。”秦音乖巧地说道。 “艾,女子么没有些拿得出手的活儿,日后要被人耻笑的。你娘要不是在秦府,能这么舒坦?” “爹,音儿会和姑姑好好学的。” “这就对了。”秦老爷开门见 分卷阅读9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山道:“昨日赵桓来过的事,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反正你平日也极少出门,不用管那些闲言碎语。” “爹爹放心,女儿晓得的。” “只是......。”秦老爷昨日被安星蕊说道了一通后,静下心来想想也不无道理。一直以来,他只管下命令,似乎从未关心过他们兄妹二人的真实想法。无论大事小事,他们也从不敢违逆他。他看着眼前乖巧的宝贝女儿道:“音儿,爹将你许给袁公子。你可愿意?” “音儿全凭爹爹做主。”秦音如实道。 “我是说你可愿意?”秦老爷想听真话,重复道。 “爹,音儿不明白爹的意思。爹说什么,音儿听着就是了。”她知道赵桓惹的爹不快。她今日是来替他挨训的。可爹似乎并没有要训她的意思。 “爹是说,你心里可有喜好之人?是和荣蔍,还是......。”孩子长这么大,秦老爷还是第一次尝试与女儿沟通。 “爹,您这是......。”秦音受宠若惊,害怕她承认了心里有喜欢之人,爹爹会勃然大怒。 秦老爷却若无其事的说道:“他们二人,是爹看着长大的。若是和荣蔍,爹也欢喜。爹爹可以替你做主,让他娶你为妻。至于那个安小姐,你不用担心,爹会安排好一切。” 秦音听说要让荣蔍娶她,急道:“爹,您不用为女儿操心。” 秦老爷一听,闭起双眼道:“那就是赵桓那个臭小子了。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连袁公子都不要。他赵家小门小户,勉强能支撑起一家几十口人的生计,怎能和袁府相提并论。” “爹,女儿没有......。女儿不敢。”秦音低垂着头,欲言又止。 “你不敢?你是不敢。”秦老爷看女儿委屈的表情,心下了然,懊悔道:“是我将你和你哥逼的太紧了。害你们在我面前,都不敢讲真话。”他站起身,像她小时候围在他腿边时那样摸摸她的头道:“爹不想委屈了你,才接了袁府的婚书。爹没想到你竟会看上赵桓。” “爹,女儿没事。女儿愿意嫁给袁公子。”秦音嘴里这么说着,泪水不自觉的滚落。爹爹第一次柔声柔气的询问她的心事,若是早些时候,或是早几天这么做。也许就不会有这桩婚事了。 “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爹担心袁府会不会借此退婚。若是退婚,倒也罢了。只是被袁府退婚,你的名声怕是挽回不了了,那就没有什么人家敢娶你了。爹爹不怕养不起你,你在秦府住一辈子也无妨。”秦老爷心疼的说道:“可是闺女,女子怎能永远住在爹娘家,你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呀。” “音儿不怕。”秦音听父亲担心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坦言道:“音儿愿意待在这里侍奉爹娘。等哥哥回来,若是哥哥不嫌弃,音儿也愿意伺候兄嫂。” “这倒不必,想做我秦府儿媳妇的人,谅她也不敢让你伺候。”秦老爷胸有成竹,又问道:“你是真心中意赵桓?” 秦音抽泣着点头:“音儿不孝。请爹爹恕罪。” “唉,是爹爹错了,大错特错了。”秦老爷开始焦虑:“袁府不比小门小户,定下的婚约岂可轻易解除。现在只能等着看袁府有何动静了。” “嗯。”秦音道。 过了几日,袁府没有任何书信送达,也没有任何人来津州探问此事。仿佛此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一切如常。秦爷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落水无声,反倒是谈论此事的人突然三缄其口,连吴全安也安分不少,不再四处宣扬。秦老爷明白过来,看来这婚事是势在必行了。他的宝贝女儿很快就将与袁公子成亲了。 ☆、和荣蔍是和老爷 安星蕊坐在正对着舞台的桌前笑对和荣蔍说:“他说的真好。”和荣蔍点头赞同:“是。”将一盘红枣糕移到她面前。她捻一颗红枣放进嘴里,转头继续看那说书人。看完一出“跳马记”,她拍拍身前衣裙上的碎粒道:“我们去看杂耍?”面前的和荣蔍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茫然的睁着一动不动的双眼直视前方,默不作声。背后一人双手搭上她肩头道:“好。我们去看杂耍。”安星蕊扭头望去,骇然大惊。和荣蔍站在她身后冲她微笑。她定睛再看对面坐着的和荣蔍,也是满面笑容的看着她。她再转头看背后那人,犹如双生子一般,与坐在她对面的和荣蔍一模一样。她吓得七魂去了四魄,大叫起来。 “啊!”她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叫道:“荣蔍,荣蔍,走开走开。” “小姐,小姐。”松儿在桌边轻拍她肩头唤道:“小姐,醒醒。” 安星蕊惊魂未定,喘了几口气,才发现是自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想起梦里两个面貌相同的荣蔍同时向她露出诡异的笑,她浑身一哆嗦,仍然心惊不已。问道:“松儿,和老爷呢?” “和老爷?”松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姐是问和荣蔍和老爷呢,还是袁公子。 “和老爷回来了吗?” “没有。”松儿这才知道她问的是袁公子。 “荣蔍呢?”安星蕊喝下一口 分卷阅读9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安神茶。 “他在南院的书房里。”松儿答。 “南院?南院不是和老爷的住处吗?”安星蕊问。 “嗯。是的。” “那为何荣蔍在南院。上次我去找老爷,也见他在那里。”星蕊不解的问道。 “因为老爷住在南院啊。” “老爷住在南院。老爷出门后,荣蔍却住在南院。老爷不会生气吗?” “小姐,您说的和老爷不是和老爷,是袁公子。”松儿想为她理清头绪,直言道。 “和老爷不是和老爷,是袁公子。”安星蕊重复道:“袁公子不是在青州吗?” “对。前些日子,他回去了。”松儿不知她出了大事故,只当她脑子不清,继续道:“您一直将袁公子误认为是和老爷,其实,荣蔍是和老爷,和老爷是和荣蔍。袁公子不是和老爷。” “和老爷不是和老爷,是袁公子。荣蔍是和老爷,和老爷是和荣蔍。袁公子不是和老爷。”安星蕊将松儿的话牢牢的记在脑中。 现在的和老爷不是和老爷,是袁公子。荣蔍是和老爷,和老爷是和荣蔍。她傻傻分不清楚,念着这句绕口令叨叨半天。有一天,她念完这句绕口令后加了一句:“那袁公子是谁?” 她实在想不明白,便跑去南院敲开房门,将这些天反复念叨的这句话说给荣蔍听后,问道:“袁公子是谁?” 荣蔍楞了半晌,不愿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解释道:“袁公子就是袁公子。我们与焦兄弟他们一起去青州筹粮,在酒楼上遇见了一对青年男女,一位是如玉姑娘,她身边那一位就是袁公子。” 安星蕊回想当时的场面,转动双眼望向窗外,嘟囔道:“一位是如玉姑娘,另一位就是袁公子。如玉姑娘身边那位......。”她思索了半天,突然瞳孔放大,袁公子站在如玉姑娘身边的画面重现在她眼前,栩栩如生。她奔到和荣蔍面前叫到:“袁公子,他是袁公子。”她恐惧地后退两步:“那你是谁?啊。你是荣蔍。”她又念起绕口令:“荣蔍是和老爷,和老爷是和荣蔍。”她右手直指他:“那你是......。你是荣蔍。你是......。你是和荣蔍!”她疯狂的摇头,朝后退去,叫到:“不会的,他不会骗我,和老爷他不会骗我的。和老爷怎会成了袁公子。你骗我。你骗我!” “和老爷怎会是袁公子?”安星蕊坐在床头,抱着靠枕嘟囔:“他为何会变成袁公子?和荣蔍是和老爷。”她双手握拳狠狠地砸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是谁?” 和荣蔍见她惊慌的撒腿逃跑,追了过去,看她恍恍惚惚自责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他拉开她的手道:“不要想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 安星蕊双眼无神的看他:“他为何骗我?他不是和老爷,他为何要骗我?”她低头不再看他,木然的说:“你为何骗我?你为何也骗我?” “星蕊。”和荣蔍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又有什么可以解释的。难道让他说为了给她治病,才将她送去祁院。不但使她的病情加重,还害了自己的孩子。这种话让他怎么说的出口,他自己都心痛的难以自已,他自己都恨透了这样无能的自己,他自己都想将自己千刀万剐。他怎么解释,怎么解释才能得到她的原谅,也得到自己的原谅。他根本解释不了,他有什么资格向她解释。 “你走。”安星蕊凶道:“你走,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好。”和荣蔍知道她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在心里预想了无数种可能,这是最简单也最好的结局了。“我出去。你......。” “滚,你滚。”安星蕊将怀里的靠枕扔向他,大声叫喊:“你们都滚,滚开,都滚。” 和荣蔍退出门去,站在院里不停地捶打那棵老杏树。听她一遍遍地哭喊:“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来骗我。娘骗我,爹爹也骗我,所有人都骗我,瞒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都要骗我。呜呜......。”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呜呜......。爹娘爱的是死去的女儿, 勇粟爱的是他的家世,和荣蔍......。他爱我吗?不,不爱。他爱我为何要骗我?他不爱我!呜呜......。没有人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呜呜......。 安星蕊,你要坚强。安星蕊,你不能倒下。安星蕊,你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你没有人可以依靠。安星蕊,你要振作起来,你不能哭,安星蕊,你不能哭。 和荣蔍在院中踱步,春暖花开的枝头爆出了新芽。安星蕊窝在西院已两月有余,她虽然每日照常吃喝,但精神头显然不济。 和荣固踏进院中:“哥,货款收回来了。我在街上听人议论说边境蛮人屡屡来犯,朝廷有些压不住了。” “你也听说了?”和荣蔍不安道:“外面是怎么说的?” “听说阿不额族已经跨过边境线二百里地,往黎州而去。哥,要是黎 分卷阅读9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州守军挡不住,朝廷也不求和,很快就会到青州。”和荣固紧张道:“那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啊。” “所以袁公子才会匆忙之下将人撤走。”和荣蔍皱眉,心想星蕊,袁公子将你抛弃了。 “哥,我们是否也要早做打算?”和荣固问道。 “嗯。”和荣蔍点头道:“你与和叔尽快清点一下有多少货款未收回。这几日你们分头出去催款,能催回多少是多少。小商户们实在凑不齐的,就宽限几日,不能断了他们的生路。” “哥,你打算怎么办?” “银钱要备好,粮食也要买足。朝廷常年不练兵,黎州守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照这个速度,青州要危险了。” “哥,那我们不是也......,津、青、吴、支四州分布在黎州周围,青州都是文人,最是薄弱易攻之处。” “可是,津州是四州中最富庶之地。吴、支两州山势险峻一时难以攻克。阿不额族到底会从哪里行进?朝廷会派哪位官员去抵御强敌?” 不出几日,就传来前线的消息。黎州失守,阿不额族所过之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难民慌不择路,纷纷涌入四州地界。阿不额大军一路横扫,朝廷接连派出两路边防军都无法阻挡对方进军之路。眼看敌军挪动至青州一带。 “老爷。”和叔焦急的带领一女子进入堂屋:“这位姑娘说是受袁公子之托前来。” 和荣蔍一见该女子,便站起身来迎候:“如玉姑娘,你怎会来此?” 如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和老爷,感谢您搭救之恩。如玉无以为报,愿一生一世伺候您。” 和荣蔍见状,忙扶起她道:“如玉姑娘,何出此言。实不相瞒,和某也是为了一己之私,有求于袁公子,才会......。反倒是姑娘成全了和某。” “无论如何,都是老爷您解救如玉出水火。老爷的大恩大德,如玉永世不忘。如玉愿服侍您左右。” 和荣蔍听她言辞恳切,仍不解的问道:“姑娘既然恢复自由之身,为何不替自己打算,何以将自己束缚在和某之处?况且,袁公子......。”他注视着如玉的神态,等她接口。 如玉毫不避讳,低眉顺眼直言道:“袁公子也是此意。和老爷替如玉赎了身,如玉自然就由和老爷发落。” “君子不夺人所爱。姑娘心中有属意之人,岂会全心全意的留在和某身边。”和荣蔍知她心思。 “如玉......。”如玉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与袁公子的关系。袁旭虽对她照拂有加,多方关照,却总是忽远忽近,难以捉摸。她也从未近过他的身,充其量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对了,青州形势如何?”和荣蔍问道。 “青州情形不容乐观,敌人连攻三日,守军坚守三日,却迟迟不见朝廷的援军。” “那袁老爷呢?”和荣蔍问。 如玉知他的用意,答道:“袁老爷已向朝廷递了折子,也联络了京城各府,尚无回音。” “这可就麻烦了。”和荣蔍心下焦虑,袁老爷是一等一的手眼通天,他都请不来救兵。不知朝廷是无心抵御,还是无力抵御。 “请教姑娘,袁公子近日来忙于何事?”和荣蔍打问。 如玉姑娘知他会有此一问,早已备好了说辞:“收备银粮,点妥物资。” 和荣蔍手指微颤,原来战事已如此紧迫,袁府竟然与他府上一样在做备战准备。“姑娘,你是一人来的津州?” 如玉应道:“是的。如玉孤身一人,并无任何家人。” 一定是袁旭派人暗中保护你,否则你怎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津州。袁旭为何要将他的女人送来此地,难道青州已岌岌可危,如入敌人囊中之物。他心道不好,青州若是不保,下一个便是津州。 “如玉姑娘,和府虽非小户,但不是武将之家,且人口众多。若敌军来犯,怕是无法保姑娘周全。若是姑娘有更好的去处,和某定当......。” “和老爷,此话当真?”如玉满怀感激的看向和荣蔍:“若是如玉有更好的去处,和老爷愿意放如玉走?” 和荣蔍坚定的点头道:“当真。”他猜到如玉姑娘是奉了袁公子的命令来投靠他,可她的心仍牢牢牵挂在袁公子身上。 “多谢和老爷。”如玉跪下磕头道:“如玉就此别过,望老爷福寿绵长。” 和荣蔍见她起身后向外跑,急道:“姑娘,打算去哪?” 如玉头也不回道:“回青州。” 和荣蔍提醒道:“青州可去不得。” “我要去找袁公子。他还在青州。”她扔下一句话,人已跑没了影。 和荣蔍摇头叹息,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子,明知大难临头,却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我是否该将她留下,保她一条性命。此时,他已顾不得许多,如玉姑娘从青州来此地少说已有五日,青州怕是已经尸横遍野。不好,津州恐是待不得了。 “嘭”“嗙”“嘭”,几声“炸雷”惊起,比花火节 分卷阅读10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的烟花爆竹响了数十倍。安星蕊与松儿惊恐万分的跑出西院,正迎上狂奔而来的和荣蔍,他两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对方。 “嘭”。“啊。小姐。”松儿抱住安星蕊,躲在她身后喊:“小姐,这是什么声音?” 安星蕊也被这声响吓得一哆嗦,搂着她颤抖道:“没事,别怕,许是爆竹铺出了意外。” 和荣蔍瞧她颜色惨白,吓得不轻,宽慰道:“我出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一个都别离开。” 安星蕊像是忘了他两之间的隔阂,定定的望着他喃喃:“小心。” “嘭”“嗙”和荣蔍在炸雷声中飞奔出府。 “荣蔍。”赵桓先他一步跑上街,见他出门喊道:“青州已经沦陷了,听说袁旭带着家眷向东南方向挪动。”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可靠吗?”荣蔍问。 “怎么不可靠?”赵桓瞪他一眼:“我不是为秦音的事去调查他嘛。这才知道的。” “哦。秦音怎么样?”荣蔍关心的问。 赵桓摇头:“不知,战事一起,婚事怕是要耽搁了。可婚书已经下了,她也不是自由之身......。”赵桓替秦音担忧,难受的说不下去。 “秦懿呢?莫将军那里有没有消息?” “很久未收到秦懿的来信了。战事迅起,他哪里还有时间考虑这些。连他妹子的婚事,他都无暇顾及。”赵桓三句不离秦音。 “你快回去安排。别再让你爹操心了。”和荣蔍提醒他还有家人需要照顾。 “嗯。我知道。我去看看秦音,立马回去。”赵桓一如既往的以秦音为重。 不多时,和荣蔍回到和府,神情严肃的吩咐道:“快去套好马匹,备好马车。荣固你去通知爹和二娘,带上急用物资,我们明日就走。” “哥,外面是怎么回事?我们去哪?”和荣固问。 “阿不额族已经拿下青州,正在津州城门外扎营。刚才是他们用火筒向守军示威。我们必须马上就走。”和荣蔍小时候是逃过难的,他没想到才过了十几个春秋,他们一家又将开始启程。 “火筒?你是说朝天发射的火药筒?”和荣固双眼一亮,登时慌了神:“津州守军哪里见过这个,根本不堪一击啊。”他常年在外营商,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自然知道火筒的厉害。“朝廷也不见得有这个。” 和荣蔍摇头道:“没有。中原怕是一筒也找不出来。难怪他们所向披靡,连夺两州。光是听这声响,就已人人自危,哪里还敢应战。” “我们去哪里?”和荣固问。 荣蔍也拿不定主意:“先走起来再说,总不能留在此地任人宰割。” “是。火筒无眼,非刀剑可比。我马上去通知爹。”和荣固道。 安星蕊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到一半时浑身直打颤。和荣蔍走到她身前,紧握她双手安抚道:“别害怕,他们只是在示威而已。火筒数量毕竟有限。” “那我们还要逃走?”安星蕊知道事态严重。 和荣蔍看她六神无主,手指拂过她微颤的唇,温柔的注视她:“和府上下这么些人,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有事。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安星蕊不喜他触碰,退后一步。和荣蔍放开双手,嘱咐道:“你也去准备些必要的物资,衣裳首饰不要太过招摇,省的一路上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星蕊......。”她改口道:“知道了。和老爷。”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内州走去。街面上冷冷清清,全无往日的喧闹。有一大半的住户门窗大开,屋内空无一人,桌椅歪斜在地,显然是昨夜就拔腿逃离了。 未走出多远,队伍两侧及队尾跟着几十户百姓。他们背着包袱,拖家带口地挨着和府的马车行进。其中不乏嗷嗷待哺的孩童和白发苍苍的老者,安星蕊在车中坐不住了,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随大部队步行前进。和荣蔍照料父亲、二娘以及家中老小,已是自顾不暇,只得由着她。她脚力不行,渐渐地落了下风,在后方慢慢的踱着步子。 一行六匹快马驰过。不出十米,领头一人竟飞身下马,冲到安星蕊面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和荣麓大惊,正想出手相救,却听安星蕊道:“放开我。袁公子。”和荣麓立时停住脚步,呆立原地。 那人纳闷,直视道:“袁公子?你......。” 安星蕊怒吼:“放开我。”白玉梅花簪在空中划过。 “嗖嗖嗖嗖”几声响起,和荣麓眼疾手快冲到安星蕊身后。袁旭一只手抓着安星蕊的手腕,另一只手迅疾地在空中抓了两下。 和荣麓担忧道:“安小姐,不可对袁公子如此鲁莽。”他言下之意是袁公子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安星蕊的举动以及和荣麓对她的称谓,使袁旭立刻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他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正色道:“安小姐,我是想提醒你,世道混乱,不可随意与人接近。” 安星蕊 分卷阅读10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斜他一眼:“只要你袁公子不与我接近便可。”她将白玉梅花簪扔给和荣麓道:“还给你。” 和荣麓看着手中的梅花簪哭笑不得。袁旭见状向和荣麓怒目而视。问安星蕊道:“安小姐,是否想见见如玉姑娘?” “那是你的女人,与我何干!”安星蕊狠狠回道。 “我袁旭只有一个女人。”袁公子目光炯炯,斩钉截铁的说。 和荣麓与安星蕊都是一震。谁能想到大名鼎鼎、名声在外的袁公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只有一个女人,何况那个人就是安星蕊。 安星蕊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瞪视袁旭:“与我何干!” 袁旭逼视她:“我不希望她有任何危险。” 和荣麓拽下安星蕊升起的拳头,将她拉近身,轻声道:“我们还要赶路,天黑前要到乐善镇,无暇与旁人理论。不能再耽搁了,走吧。” 安星蕊按下心中的怒火,头也不回的跟他走远。 凝香和雪鸢瞬间出现在袁旭身边,焦急的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袁旭放开从刚才开始一直未曾松开的右手,手掌鲜血淋漓,两支不同样式的飞镖扎进他的皮肉。 凝香心疼道:“公子,你为何要舍身救她?你看都伤成什么样了。” 袁旭看着安星蕊远去的方向说道:“传话下去,往后看到安小姐,谁都不许伤害她。若是她有危难,定要拼死相救。” 她两眼眶湿润道:“公子......。” 此时,和荣麓的手中也捏着两支生怕误伤袁旭而劲力减半的飞镖,鲜血沿途滴落。安星蕊看见前方时不时出现的血迹,疑惑的走近和荣麓,翻开他的手掌一瞧,两只飞镖嵌进翻起的红肉中。安星蕊泪眼模糊的问道:“怎么会......。刚才他想伤你?” 和荣蔍取下飞镖,将手负在身后,向她微笑道:“不是他。他身边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你拿簪子刺他,自然有人要取你性命。”心想袁旭的手应该也同我一样吧。 “所以你叫我快走。”她将和荣蔍的手拉至身前,取出巾帕按在伤口上:“你按着巾帕,我去取些伤药。” 和荣蔍笑着拉回她:“不碍事,小伤而已。”心里头一暖,她还是关心我的。安星蕊别过脸,拂去眼角的泪水,默默地跟在他身旁。 他们在乐善镇的野地里停歇。和荣蔍安抚好各家,才有时间整理头绪。袁旭怎会在津州?看他急匆匆的赶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桓与秦音 安星蕊捧着怀里的药瓶坐在和荣蔍身边,解开他手掌上的巾帕,小心翼翼的涂上膏药,裹上干净的布条。和荣蔍许久未见她如此温柔相待,心悦诚服的任由她摆布。 “来,快跪下磕头。”一个白发老婆婆按着孙子的头朝安星蕊跪拜。 安星蕊愣了片刻,忙起身去扶:“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老婆婆说:“老婆子给河母娘娘磕头,请娘娘您保佑我的孙子。我老婆子活够了,可孙子年纪还小哩。您保佑他吧。”说话间又弯腰下跪。 和荣蔍也站起身与她一同搀扶道:“婆婆,她不是什么河母。您孙子不会有事的。” “和老爷,您是大富大贵之相,又有河母娘娘在您身边。您请她发发慈悲,庇佑我孙子吧。老婆子给您磕头了。” 停驻在野地的难民见状纷纷效仿,赶集似的围拢过来,生怕落了后。个个俯首跪地,磕头不止,嘴里念叨着:“ 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 安星蕊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在起伏的人群里环顾。她所过之处,跪拜声、喊声非但没减弱,反而一浪高过一浪。 和荣蔍看着这一切,内心百感交集。他肩负爹爹嘱托,善待津州百姓,对各方恳求,皆尽心竭力,从不推阻。可和府声名负累重重,犹如群山力压,山风狂扑,汹涌而至,一袭连着一袭,让人不得喘息。 河母显形,通灵四海,保家护原,福泽天下。河母,这两个奇怪的字眼,这顶神圣的冠冕。不正是他和荣蔍,一步一步地努力,一点一点地付出,才真真正正、名副其实地压在她头顶上的吗?不正是他那颗为了津州百姓负重的心,为了父亲的谆谆嘱托,才一寸一寸,小心翼翼,亲手替她加冕的吗? 他们一路前行,身旁总有一大群人跟着。和荣蔍的心情无比沉重,他照顾和府众人已是不易,又有这些指望河母庇佑的津州百姓。他不知道在这逃亡路上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一人气喘吁吁,脚步蹒跚地靠近和荣蔍。显然是长途跋涉,火急火燎赶路而来。他开裂的嘴唇努动着欲言又止。和荣蔍问道:“这位大哥,荣蔍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和老爷。”那人开口:“和老爷,小的看您平时与赵公子和秦公子处的极好,才想要不要同您说。” “哦?”和荣蔍一听与赵桓和秦懿有关,问道:“大哥,您不妨直说。” 那人赶了三天路,口干舌燥,泛白的嘴唇上下翻 分卷阅读10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动:“赵公子和一位姑娘被蛮人捆走了。” 和荣蔍大惊,转身探问:“您说什么?赵桓被捆走了?”安星蕊听闻叫到:“赵桓怎么了?” 那人说:“眼看蛮人破了城,我才逃了出来。赵公子带着位姑娘骑马离开,被十来个蛮人团团围住,绑了去。” 和荣蔍与安星蕊面面相觑,心道不好,赵府与他们是同一天撤离的。赵桓为何还在津州城内,他不是应该早走远了。 “怎么回事?绑去哪儿了?”和荣蔍心知不妙,赵桓不会无缘无故掉头回去,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小的不知。”那人摇头:“他们个个手中挥着大刀,小的吓破了胆,没敢多看一眼,像是被赶回津州城内了。” “糟了,赵桓定会拼死抵抗的。”安星蕊忧心道。 那人说:“您说的没错。赵公子正想抵抗,可他一边控马,一边护着身后的姑娘,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护着的姑娘,你可认识?”和荣蔍问。 “没见过。”那人摇头:“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和荣蔍眉头深锁,心想定是秦音了。赵桓这小子,为了救秦音抛弃老父老母也在所不惜。安星蕊担心道:“怎么办?秦音姑娘落到蛮人手里,怕是......。” “赵桓会发疯的。”和荣蔍站在原地,摸到腰际的剑柄。 “我们回去?”安星蕊试探的问道。 “回去。”和荣蔍似乎暗暗下定决心,迅疾不可思议的望向她:“我们?你说你也回去?” 安星蕊微微点头,毅然决然的望进他的双眼。“不行。”和荣蔍坚定地说:“你不能去。” “为什么?秦音姑娘也在那里。” “就是因为她在,你更不能去。”和荣蔍道。 “那你也不能去。”安星蕊置气道。 “赵桓为了秦音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必须去。”和荣蔍有些急了,紧紧攥着剑柄怒视她。 “你不能去。我不许你去。除非带上我。”安星蕊斩钉截铁的瞪着他。 “星蕊,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和荣蔍急火攻心,赵桓和秦音生死不明,他怎能再让她涉险。 安星蕊双手握着他的手腕,防止他弄伤自己。眼波流转,低声服软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你......。”和荣蔍心神恍惚,这是第一次听她吐露心迹。两个月来的不闻不问,他以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他以为她不会在乎他了,他以为她恨透他了。 她是真的恨他,恨他没有将自己留在身边,轻易地将她推给了袁旭;恨他骗她,为了救她而骗她;恨他间接让自己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是真的恨他,可当他要独自一人去涉险时,她脱口而出的话使她意识到,那是真的恨。是真的恨! “我们一起去。我不想再等你。”安星蕊紧抓着他的胳膊,靠近他一步,期盼的凝望他,软声软语道:“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和荣蔍哪里见过这样的她,这般深情恳切,这般惹人怜爱,这般视他如唯一。面对这样的柔情蜜意,他怎想的到什么叫危险。他怎能对这般可爱的人儿说“不”呢。他做不到,他也不想做到。在她面前,他完完全全失了主张:“好。一起去。” 和荣蔍向爹和二娘告别后,嘱咐和荣固道:“你带着大伙儿到乐善镇内城后,一路往东走,不要停留。照顾好爹和二娘,照顾好荣淑。” 和荣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哥。你救了赵桓后,就来找我们。等我们安顿好,我会给你留记号。” 和荣蔍点头,转向和叔道:“叔。他们就拜托你了。” 和叔听他的口气像是诀别,忍着老泪宽慰道;“叔知道。你放心去吧。” 和荣固看向换了一身男装的安星蕊,郑重的唤道:“嫂子保重。我哥就拜托你照顾了。” 安星蕊一愣,顿时羞红了脸哑口无言。她与和荣蔍并未成亲,怎成了嫂子。和荣蔍明了弟弟的心意,牵过安星蕊笑道:“你嫂子明白。” 安星蕊更是一怵,没来由的被羞了两回,却又无法辩驳。只得由着和荣蔍扶她上马。他们两人一骑,回头朝津州城急奔。 他们一路奔进津州城,城内萧瑟凋敝,街上尸横无数,有的仰面朝天胸膛大开殷红一片,有的残趾断腿低叹呻吟,有的面目模糊疯癫狂躁。惨状历历在目,安星蕊紧抱住和荣蔍,埋首在他背上不忍再看。和荣蔍伸手扶她:“星蕊,下马。这样太招摇了。”和荣蔍向立在门边看他们的瘸腿老伯问道;“大伯,您知道蛮人在何处?” 瘸腿老伯认得和荣蔍:“和老爷,他们将这里洗劫一空,跑回城外的营地了。” “您可见过赵家公子?” “见过,当然见过。几天前被拖出城外了。”瘸腿老伯道:“惨啊,太惨了。秦家一门都死啦,死啦。” “你说什么?”和荣蔍大骇,问道:“秦家死了?” 分卷阅读10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秦老爷带一众家仆抵抗蛮人,可蛮人太多了,太多了。”瘸腿老伯不住摇头:“一个都不剩,全死光了。哎。剩下我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蛮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活着呢。活着好啊......活着总比死了好啊。” 和荣蔍听他言语半疯半傻,不知真假。心里惴惴不安,若是秦家一个不剩,那赵桓带走的姑娘又是谁?难道不是秦音?不会,秦爷绝不会让秦音去攻打蛮人。秦爷一定是将秦音托付给了赵桓,赵桓才会拼死出城。和荣蔍正思考,瘸腿老伯又说道:“他们去和府找你去了,没想到你已经走了。” “谁找我?”和荣蔍问。 “蛮人。”瘸腿老伯直指城外:“那些蛮人带着厚礼去敲你家的门。你不在了。这几日,天天来叫唤呢。” “叫什么?”安星蕊问。 “说什么赵公子在城外,请您去城外做客。”瘸腿老伯道:“天天来喊呢。你可千万别去,他们要抓你。” 和荣蔍转身就走,安星蕊紧跟在他身后。他犹豫着停了下来,看着安星蕊道:“我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你......。”他想说你还是原路返回,去找荣固。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明明是他答应让她来的。 安星蕊看出他的心思,摇头道:“我不走。秦音和赵桓在一起。他们在城外,他们一起在城外。就算是死也在一起。我不走。” 和荣蔍凝眉不展:“他们找的是我,我去那里也未必能把他们救出来。你去会有危险,那不是女人可以去的地方。” “我不管!”安星蕊大吼一声:“你别想再撇下我。”眼泪瞬间落地:“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你欠我的。我不走。” 她终于说出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安星蕊。“好。”和荣蔍妥协道:“就算是死也在一起。”他搂着哭泣的安星蕊一步一步走向城外。 城外空旷无边,初春的草地一片绿油油的,几十匹骏马在林边牧草。他们二人走到营地门前,竟无人阻拦。一名士兵迎上他们道:“和老爷、安小姐,请跟我来。大帅在帐中等候多时。” 安星蕊诧异,小声问和荣蔍道:“他们怎知道我们要来。” 和荣蔍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尚未进城,就被盯上了。他们一路都跟着我们。” “你早知道?”安星蕊没他那么警惕。 和荣蔍从带她回城的那一刻,就抱着必死的准备,只是他内心不肯承认罢了。现在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何要带她一同前来赴死。“从现在开始,一定要跟紧我。不能到处乱跑,明白吗?” “嗯。”安星蕊乖巧的点头。 营地里最大的营帐掀开一角门帘。帐内繁纹隆饰,厚重的毛毯铺满地面,像踩在柔软的棉花上一样。鹿头马首的骨骼钉挂在墙上,虎豹熊皮垫在座椅上。狼牙项链挂在每个护卫兵宽阔的胸膛前。帐内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却处处显出原始的征服欲与男性无穷的魅力。 “哈哈哈。和兄,你来了。”那人一开口,就将他们震慑住了。 安星蕊眼前仿佛出现了幻影,难以置信地呆立原地:“你......。”端坐在大帅椅上的人穿着蛮人的裘皮服饰,戴着毛绒狐帽,威然雄壮的模样让人难以相信竟是她熟悉的人。 “安小姐,别来无恙?”那人笑盈盈的注视她,像是要将她刻进心里一样。 和荣蔍不急不缓道:“吴兄弟,别来无恙。” 安星蕊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和荣蔍。 “和兄还是这般英明神朗。”吴大帅的一双凝眸盯视安星蕊道:“安小姐还是这般娇媚。”高高在上的吴异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举手投足间霸气毕露,全然不像初见时那般克谨复礼。 安星蕊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呐呐的问和荣蔍:“他是吴异?” 和荣蔍目光和暖的看向她,郑重的点点头。门帘大开,春光从帘后射入,晃的她睁不开双眼。 “大帅,听说安小姐来了?”荆红梅嬉笑的声音从帐外飘入,焦宁轲与叶鸣曚紧随其后。 安星蕊贴近和荣蔍身侧,抓着他的手臂战栗。和荣蔍捋捋她的头发,暖声道:“别怕,我在。”安星蕊听后又进一步,紧靠在他怀里。 荆红梅笑容满面地来牵她的手。安星蕊躲开她的手,将头埋在和荣蔍胸膛里,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她不敢相信往日的好友竟是屠戮她同胞的凶手,她更不想看见凶手满面春光的同她道好。 吴异瞧出她的不悦,招呼荆红梅道:“红梅,你去通知大伙准备,晚上设宴欢迎我们的朋友。” 荆红梅笑着应道:“是。大帅。我一定要与安小姐痛饮几杯。”她像一阵风一样又嬉笑着旋出营帐。 此时,和荣蔍像是想起些什么,站直身体直视吴异道:“赵桓?敢问吴大帅,赵桓现在在何处?” 吴异和颜悦色道:“和兄弟莫急。我们阿不额人黑白分明,对朋友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赵兄弟与那位姑娘在此好 分卷阅读10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吃好住,我们绝不会亏待他们。” “我想见他。”安星蕊自言自语道。 吴异对守卫一挥手道:“带他们去见赵兄弟。” “赵桓?”和荣蔍见一身异族服装的赵桓有些认不出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艾。你们怎么来了?”赵桓痛心道:“你们来做什么。他们就是为了抓你们,才将我们抓来。你们倒好,自投罗网。” 安星蕊走向秦音,虽是初次见面却像久别重逢般喜悦:“音妹妹,你还好吗?” 秦音尴尬而腼腆的涨红脸,泪珠成串滴落下来,掩不住的伤感。赵桓急道:“能好吗?家人都死光了,还有个不知音讯的哥哥。谁知道秦懿是死是活。还要穿这身不伦不类的破衣裳。枉为人也。” 和荣蔍道:“他们的目的是抓我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安星蕊问道:“他们为何要抓我们?” 赵桓真急了,责问和荣蔍道:“你把她带来干什么?你不会蠢到看不出吴异的心思吧?你不会蠢到拿她来交换我们吧?啊?和荣蔍。” 安星蕊一脸疑惑的瞅着他两:“你们在说什么?” 赵桓面对毫不知情的安星蕊,自责不已,指指和荣蔍道:“他大义凛然,大义灭亲。他为了救我们出去,把你......。把你带来......。”他难受的说不下去了,如果是他,绝不会将秦音带来送入别人的怀抱。 “不是。”和荣蔍吼道:“不是我把她带来的。” 安星蕊仍然不明所以,解释道:“是我要跟来的。我跟他来的,你别怪他。” 赵桓看不下去,不能再任由她如此茫然无知。“你......。你来了就回不去了。你来干什么。我们值得你这么做吗?”秦音坐在一边哭成了泪人。 和荣蔍完全明白赵桓的意思,他说的很对。他明知她是羊入虎口,明知道不能让她跟来。可就是狠不下心,就是不能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他不能让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他不放心,他害怕再次失去她。而比起失去她,他更怕失去她的信任。“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糊涂。”赵桓骂道:“我说和荣蔍,你是不是被她的甜言蜜语弄糊涂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带她来不是让她送死吗?” “不会,我不会死的。”安星蕊道:“吴大哥不会杀我。” “还吴大哥?”赵桓气得七窍生烟:“那是吴大帅。你看见被他们杀死的那些人了吗?你要是看见秦爷是怎么死的,你会后悔来这里。和荣蔍,我说和荣蔍啊,你怎么聪明一世,却因为一个女人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是我逼他带我来的。”安星蕊护着和荣蔍道:“你不要再责怪他了。” 和荣蔍道:“他不会伤害她。他应该不会。” 赵桓朝荣蔍脸上挥出一拳,将荣蔍重重的打倒在地:“他是不会。但他会伤害你!你是疯了吗?啊?我值得你拿命换吗?我们值得你拿你的女人来换吗?”他一拳又一拳捶向和荣蔍,将内心的痛苦和心疼全部发泄在兄弟身上。 安星蕊扑过去拉赵桓:“别打了。他是来救你的,你别打了。” “我不要他救。谁要他救?我和秦音不需要你们同情。你们真是蠢货。蠢货!”赵桓一个劲猛打。和荣蔍任凭他拳打脚踢也不还手,赵桓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他自己在痛骂自己,赵桓打的每一下都是他想自己动手打自己的每一下。拳头击打在他身上,竟让他痛快淋漓,感激不已。他当然不应该让星蕊来此地,他内心非常清楚星蕊在吴异心中的位置。可是,不正是因为这种无人能比的地位才让她更有机会解救赵桓和秦音。不是吗?他做错了吗?他将自己的女人带来,让对她有觊觎之心的人放松戒备,好趁机放了他的兄弟。他真是大义凛然,他真的做到了狠心,他的星蕊真是个贴心的可人儿,迷迷糊糊的可人儿。 “和荣蔍,我赵桓看不起你。”赵桓骂道。秦音再也看不下去了,拖着赵桓唤到:“赵哥哥,别打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回来找爹的。” 赵桓瞬间恢复了理智,停下手来,将秦音扶到座位上:“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秦音哭道:“我应该和袁公子走。不,我应该和爹一块去死。我不应该留下来。我是秦家的子孙,怎可以苟延残喘。” “不。不。”赵桓深情的看她,激动的说:“你还有哥哥,你忘了吗?秦懿会回来找你。你还有我,有我。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秦音,千万别这么说。” “赵哥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又害了他们。大家都是为了我。” 赵桓将娇滴滴的泪人搂进怀里:“不是你的错。你别责怪自己。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安星蕊查看满脸红肿的和荣蔍道:“疼吗?” 和荣蔍哪里会觉得疼,赵桓的一通发泄正好打碎了他的愧疚,正好将他无处排遣的痛苦打的七零八落。他终于可以正视安星蕊,终于可以重新审视与她的关系。终于可以不用将这 分卷阅读10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一切藏在心里,他带她来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撒娇,而是有目的的。他利用了她在吴异心中的地位。 赵桓又骂:“你还关心他?他疼死活该。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我知道。”安星蕊再也忍不住了,哭道:“我都听明白了。我知道了。” 和荣蔍道:“星蕊,对不起。” 安星蕊流着泪望向和荣蔍:“你早就知道吴异不简单,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他们抓赵桓是为了引你来,对不对?” 和荣蔍点头。赵桓插嘴道:“他还知道,他们引他来,是为了你。” 安星蕊惊诧的望向赵桓:“你说什么?” “是为了你。安星蕊。”赵桓定下心来,平心静气的说:“他们进城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烧杀抢掠,却拜了帖去和府。哪晓得你们早已撤离,这才肆无忌惮的打砸抢烧。秦爷率众挥剑回击,被数剑穿心,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他和荣蔍为了保你周全,连脸面都不要了,抛弃了守护多年的津州城。可他竟然为了我们,又将你送了回来。我打不醒他......。”他又想冲上去揍和荣蔍,被秦音拉了回来。 “为了我?”安星蕊越来越糊涂:“为了我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赵桓道。 “赵桓。别说了。”和荣蔍道。 “什么都不说,你就一个人扛。多少年了,你什么都一个人扛,你和荣蔍能扛得了多少?整个津州城,你能扛的了?”赵桓看着和荣蔍一步步从天真活泼走向成熟,看着他心里装下一个又一个委屈,看着他独自化解一个又一个矛盾和艰辛。 “为了我......。”安星蕊傻傻的看向和荣蔍:“你为我做了什么?” 和荣蔍捧着她的头安慰:“没有,别听他胡说。我什么也没做。他在这里待的太久,受了很大的刺激。” “和荣蔍。”赵桓又被激起:“你......。” “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怪你。”安星蕊泪如雨下,痴痴的望着他:“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和荣蔍去抹她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迎客宴 安星蕊与秦音穿着阿不额族传统的蓝白色服饰坐在席上,与对面的和荣蔍和赵桓两两相望。阿不额族一路来打打杀杀,营地里许久未有欢庆喜宴。今日,大帅为迎接他的故友,竟放假一日,大开宴席。大伙穿着传统服饰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绕着篝火欢歌。 荆红梅一身舞裙,明艳照人。她举杯来到安星蕊桌前,半蹲着身子替她斟酒:“安小姐,久别重逢,红梅敬你一杯。” 安星蕊对她不理不睬,视若无睹的目视舞池。荆红梅也不计较,自行将两杯酒喝的一干二净。瞄她一眼,旋身向舞池步去。 吴异将一切尽收眼底道:“安小姐穿我们阿不额族的服饰也是如此美艳动人。” 安星蕊眼寒如冰:“若不是您的两位侍女苦苦相逼,我怎会穿的如此不得体。” 吴异岔开话题,眼望翩翩起舞的舞娘道:“红梅跳的好。好极了。”焦宁轲与叶鸣曚捧场的鼓起掌来。荆红梅是阿不额族数一数二的美女,家族地位仅次于吴异。玲珑有致的身材,翩翩起舞更是灵动飘逸,宛若银河上飞下的精灵。吴异看一眼面无血色的安星蕊道:“不知安小姐是否对我们阿不额族的舞蹈感兴趣?” 安星蕊尚未从下午的事件中走出来,心里乱成一锅粥。又被逼着穿异族服饰,本就憋闷的难受。现在吴异言下之意又要她学什么狗屁舞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腾”的站起身,扯掉头上高耸的帽子,拉开紧束的发辫,任它自由的披散在肩头。轻摇着跨进舞池,十几个舞娘见她步入,纷纷后退,将舞池空出一大半。 阿不额族的舞曲粗犷豪迈,透着野性的生命力。安星蕊披着黑亮的乌发,将无处释放的恶气渗透进南朝柔软的舞姿,肢体随空灵的乐声延展出强有力的气焰。在月光的映照下,双眼射出火热的光芒,像随时都能吞噬一切,毁灭一切。她身着阿不额族服饰,踏着南朝的舞步,却柔和而不失张力,清新与性感并存,一双眸子闪烁坚韧,像一匹飞驰的骏马畅游在广袤无垠的苍茫天地间,唯我独尊。 席上的每个人都被她深深吸引住了,连美丽动人的荆红梅都停下舞步,站在一旁欣赏她的舞姿。安星蕊踏着明快的步子,旋转至和荣蔍面前,拿起酒杯,抬头仰面对着月光一饮而尽。她眼波如水,一手捻着酒杯舞到他身旁,一手抄起酒壶在酒杯上拉出一条莹亮的弧线,随着拍子将酒杯递到和荣蔍嘴前。和荣蔍从未见过她舞蹈,更不晓得她舞动起来竟然美若天仙,早已看入了迷。仙子踏着月光撞入他怀里,送上琼浆玉液,他哪里抵抗的了,不自觉的张开嘴喝了下去。安星蕊嘴角一动,眉目轻挑,蜻蜓点水般啄上他的唇,又飞旋回舞池。一曲舞罢,舞池中只剩她一人光华满地。 吴异坐在上位,看着艳丽的安星蕊野性十足的扑进和荣蔍怀里,嫉妒的血脉膨胀。 分卷阅读10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他盯视着依偎在和荣麓身侧久久不愿离去的安星蕊,摆出笑容赞叹道:“安小姐好舞姿,把我们的舞娘都比下去了。”转而问和荣蔍道:“荣麓兄,你看我们的马匹如何?” “皆属上上乘。”荣麓回到。 “我们阿不额族生长在天际,广袤无垠,草披云盖。天性自由不羁。万物生灵皆是如此。” 安星蕊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喃喃道:“太阳神。”和荣麓转身看她沉思的神态,庄重却娇媚尽显。 吴异也像着了魔似的看入了迷。焦宁珂道:“荣麓兄,好马好酒好景色,我们明日比试一番如何?” “和某武艺粗浅,怎敢在焦兄面前班门弄斧。”和荣蔍不想自惹麻烦,推脱道。 “荣麓兄与秦公子情同手足,武艺必然是一等一的好。”吴异捧道。 秦音闻言,浑身一颤,父母亲友千疮百孔的的尸身飘荡至眼前。 “大帅抬举在下了,荣麓学武只为强身健体,从不是为了争强好胜,更非为了与人比试。” “荣麓兄,这是看不起在下。我们阿不额族比武是互相学习精进,不是为了分高下。”焦宁珂不悦道。 秦音双手捂脸,不忍再看,可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脑中的幻影。 吴异道:“荣麓兄,不如我俩切磋切磋?” 这算是正式下战书了。吴大帅开了口,这比武怕是躲不过了。和荣麓在敌营中,本想韬光养晦,可该来的还是会来。得赶紧想个借口搪塞过去才好。 “不要。”惊叫声划破天际:“爹爹......,女儿不孝。”秦音的哭喊声耸人听闻,震的众人汗毛直立。 赵桓听吴异提起秦懿时就察觉出秦音的异样,他快步冲到秦音身边安抚道:“好妹妹,哥哥在,别怕。”他抚摸她的后背轻唤道:“哥哥会保护你,哥哥在,我的好妹妹。”他不能让敌人发现她是秦懿的妹妹,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 “好。既然吴大帅有此雅兴,不妨比试比试。”和荣麓将众人的目光从秦音身上引开。 和荣蔍与安星蕊像赵桓和秦音一样,各自有一处营帐。帐门口两位士兵日夜把守着,几个小时换一轮值守。 和荣蔍拿起羊绒枕头往地毯上放。“床很大,你不需要睡在地上。”安星蕊说。床真的很大,他躺在床沿一侧与她背对而卧,中间竟还能睡下两人。 “明日的比武,你要小心。”安星蕊道。 和荣蔍偏头倾听,宽慰她道:“嗯。你放心,我会留意。” “我不希望再看见有人受伤。” 你想说不希望看我受伤吗?和荣蔍心想。他蹑手蹑脚的转身,伸手搂上她的腰,她下意识的去抠他的手,想让他放开。他埋首在她颈间示弱道:“我很累,让我靠一下好吗?”她仍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我不碰你。”他说。热气贴上她的后颈,一阵麻痒,她缓缓松开手说道:“我还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他又靠近她一寸低语:“你跳的真美。”她沉默地闭上双眼,她不想说席上的谄媚是假意而为。 次日。焦宁轲按吴异的吩咐将众人带到马厩边,问道:“大帅,我们比什么?” 吴异:“比马,看谁在最短的时间内跑的最快。” 焦宁珂道:“嗨,简单。大帅,如果我赢了,我可要向你讨个赏。” 吴异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焦宁珂欲言又止,瞥一眼英姿飒爽的倩影,终于开口道:“红梅。” 吴异大笑:“哈哈哈哈。这......红梅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焦宁珂叹口气,惋惜的摇头。 吴异思考半晌道:“我们请安小姐先行,一炷香之后,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她,并将带她回来。” 焦宁珂兴奋的搓着双手道:“好。” 和荣麓一惊,他知道互相追逐的狩猎游戏是阿不额族的传统,他也知道被追逐的猎物是狩猎者的奖品。而这次的奖品竟是安星蕊。吴异将自己的心思坦然暴露在人前,焦宁珂又岂会不知他的用意。他惴惴不安,这场比试二对一,他已落人后,输了半程。 “如果我赢了呢?”安星蕊突然插话。 吴异大喜,问道:“安小姐也想一同比试?” 安星蕊摇头,抬首媚笑:“如果你们没有一人能追上我,星蕊可否也向大帅讨个赏赐?” 吴异心花怒放,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最欣赏的就是难以征服的女子。“哦?安小姐既然胸有成竹,大哥怎能小看了你。你挑匹马吧。” “我要那匹。”她看也不看马厩一眼,手指前方坚定的说道。 焦宁珂提醒:“那是大帅的马。” 安星蕊不容辩驳,傲气的眺视吴异。吴异被挑逗的爱意泛滥,心想原来你也想与我共乘一骑。对上她的眉眼道:“只要安小姐喜欢,黑风自可借你一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果星蕊赢了,便可向您讨个赏。” 分卷阅读10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当然。我们阿不额人从来说一不二。可要是我将你带回来......,你得来我的营帐。”吴异毫不掩饰的深情注视她。 “星蕊。”和荣麓急道:“不可......。” 安星蕊甜笑着搂住和荣蔍:“你找到我,再将我带回来不就好了?” 和荣麓心想你这么有自信我能找到你?阿不额族的骑术天下无敌,即便你骑走吴异的坐骑,我也未必赶得上他。你竟如此信任我的实力,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们各自挑选好马匹,和荣蔍对西域马不甚熟悉,捡了一匹略瘦小的当成坐骑。吴异搀扶安星蕊坐上黑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马鞭递给她。安星蕊不接,灿笑着解释道:“黑风不会将我甩下来。”吴异笑说:“是。他自然认得你。” 安星蕊骑着黑风一路向前,在广袤的树林间没了踪影。 焦宁轲在吴异身边小声问道:“大帅,你不怕她一去不回吗?” 叶鸣曚道:“不可能。赵桓兄妹在此地,她若是想跑,当初就不会来。” 吴异道:“现在还多了一个和荣蔍。”他按压下飙升的妒意,耐心等待梵香燃尽。 最后的香灰掉落,他们三人齐跨上马,向安星蕊消失的森林那头飞驰而去。他们一路狂奔,吴异和焦宁轲在一个路口处勒住马,两条不同方向的道路在他们前方延展开去,而在来路的另一侧又分出一条岔路。除了来时的道路,眼前有三条小路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吴异在四岔路口犹豫片刻,向三个方向张望,身下的栗色骏马踏上其中一条小道,他神情严肃地仔细辨别小道上留下的各种车辙和马蹄印,直到看见一滩黏糊糊的新鲜马粪时才展颜,呼喝着策马向前。焦宁轲见状,紧跟其后,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一路随行护卫。 和荣蔍骑不惯西域大马,纵是挑了匹刚成年的小马,也仍然被它的野性难驯搞的束手无策。好不容易掌握好控马的力度,却已被他两远远的甩在身后。他在到达四岔路口时也被难住了,立即下马检视四周,在吴异和焦宁轲离去的那条小道上走出几十米。想回来牵马时,眼神瞟向来路的另一侧小道。待他骑上马想去追赶吴异时,又坚定地调转了马头,驱使马匹朝那条小道缓步行去。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不安,明明那条道上有新鲜的马粪,还有吴异与焦宁轲坐骑留下的马蹄印,他们是绝不会走错路的。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那条小道。可他为何如此心神不宁,竟然在这条反向的路上徘徊不定。这条小道上杂草丛生,郁郁葱葱一片荒乱,野花铺天盖地散在两边,显然是常年无人问津之地。若有马匹驰过,自然会留下被踩踏的痕迹。可这里一派生机盎然,春机泛沸,让人忍不住驻足流连。 现在哪是赏春的时候!连他的坐骑都看不下去了,自行调转方向,想跟着另外两匹马而去。和荣蔍紧抓着缰绳才将它扯住,他仍惴惴不安地往小道两侧不停张望。 “哈。算你聪明。”安星蕊从小道密密茫茫的杂草中窜出。优哉游哉地拍打身上黏着的花草道:“你怎么不往那里去?” 和荣蔍紧揪着的一颗心落了地,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否则就酿成大错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你的马呢?” “喏。他们不是去追了。”安星蕊得意洋洋的嬉笑:“他们喜欢玩追逐的游戏,当然要让他们玩的尽兴。” “你把黑风怎样了?”和荣蔍担心她对黑风这样的绝世好马动了什么手脚,会惹怒吴异。 “什么怎样了?”安星蕊听出他口中的不善,拍拍手狡辩道:“我只是和它叙叙旧,让它念及我们之间的老交情,再帮我一回罢了。” 她伸直手道:“拉我一把。”和荣蔍一手握住缰绳,俯身将她抱上马。安星蕊坐在他身前,捋捋头发道:“你怎知道我在这条路上?” “我不知道。”和荣蔍道。 “不知道?那你怎么站住不动了。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去追黑风。” “那里是有黑风的气味,可是......。”和荣蔍凝思半晌,郑重的说道:“没有你的气味。” “艾?”安星蕊扭头看他:“我的气味。” “嗯。”和荣蔍凝视她黑亮的双眼,煽情道:“昨晚,你发丝的香味沁入我心里,久久未散。而那条路上,没有你。” 安星蕊登时涨红了脸,躲过他的眼神,直视前方道:“快赶马,他们很快会回来。”她心脏“嘭”“嘭”“嘭”乱跳,像狂奔的马蹄声“踢踏”作响。和荣蔍看出她的窘迫,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笑歪了嘴:“遵命,和夫人。” 安星蕊害臊得转身打他,马儿因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嘶鸣起来。她再也不敢乱动,任由他环抱着策马奔向大营。不出二里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和荣蔍不安道:“他们追上来了。抓紧我,别掉下去。”“嗯。”安星蕊害怕的抿起嘴。不多时,他们身后出现三个影子。黑风不愧为马中翘楚,竟毫不费力的赶上他们,与他们并肩奔跑。 “黑风,过来。”安星蕊一声招呼,从和荣蔍的马上蹿下,爬到 分卷阅读10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黑风背上。一人一马快速冲向大营。不成想,吴异和焦宁轲已来到和荣蔍身侧,顾不上看他一眼,挥鞭策马急急赶去。安星蕊以一个马身的微弱优势,率先冲入营门,赢得了胜利。她拉着缰绳,拍拍黑风的马鬃喜道:“好黑风,好马儿。我去找些最好的草料喂你,你等我。” ☆、黑风之殇 晚饭时分。 她笑吟吟,骄傲无比的向吴异说道:“大帅,星蕊赢了比赛。” 焦宁轲不服道:“安小姐,你那是使诈,你根本没有骑黑风。” 吴异也是一脸不快,只是不好明说罢了,自顾自吃着。练武以来,马术骑射、摔跤打斗哪一样输给过别人。今日却输给了南朝人,还是个女子。虽然这女子是他心仪之人,可大男子主义的他,仍然接受不了。 安星蕊道:“怎么是使诈?你们只说谁先将我带回来,又没说不能下马?”她满怀欣喜的眼望吴异道:“既然我先回来,就是我赢了。大帅,你说是不是?” 灿魅、骄傲、欢喜、谄惑装进她眼中统统射向吴异。吴异哪里招架的了,举起酒杯道:“当然是你赢了。恭喜安小姐拔得头筹。”众人见吴大帅高兴,纷纷举杯祝贺。 安星蕊嗲声嗲气道:“大帅,先前说若是我赢了,就可以讨个赏。对吗?” 吴异被她的娇嗔治的服服帖帖道:“对。你想要什么赏赐?” “若是我要黑风也可以吗?”安星蕊眨眼试探道。 吴异仰天大笑:“黑风......。哈哈哈哈,从来没人敢问我讨黑风。我倒要好好想想。” 安星蕊撇嘴道:“我也不是想要黑风。” “哦?那你想要什么?”吴异瞧她酒后微红的脸,心里痒痒的。 安星蕊忽然一本正经,敛色道:“大帅,星蕊向您讨的赏是......。请您放了赵桓兄妹。” 吴异不接她的话,脸色顿时由晴转阴。安星蕊为提醒众人大声说道:“大帅,您亲口答应过的,只要我赢了比赛,就可以讨个赏赐。” 吴异道:“我只说可以任你讨赏,没有说应你的要求赏赐于你。” “大帅,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您不是君子吗?”安星蕊撅起嘴,面露怒气。 “那是你们南朝人的规矩。”吴异狡辩。 “没想到阿不额族堂堂大帅竟然这般输不起。”安星蕊毫不客气怼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进行这场比试?” 还不是为了你。吴异怒气飚升,憋红了脸,却仍不动声色。 “安小姐,我们阿不额族人顶天立地,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你用雕虫小技赢了这回,大帅已经不与你计较了。你还提这种要求,就有些太过分了。”叶鸣曚思路清晰,分析的头头是道。 “是你们自己没有把规则说清楚,倒怪起我来了。你们也可以下马,也可以使诈啊。明明没有我聪明,却不承认。”安星蕊不乐意了:“说好谁赢了就能讨个赏,又说话不算话。我还想让你们离开南朝,撤回阿不额呢。” 吴异重重的将酒杯按在桌案上,满脸怒意道:“好。我可以放他们走。但你使诈在先,又提了无理的要求,你得替他们留下来。” “大帅真是个爽快人。”安星蕊是存心激起他的怒气。阿不额族人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自称天之骄子。心气比南朝人高出一大截,输了比赛,又想赖账,这种丢脸的事吴异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想让他们离开南朝撤回阿不额,也是万万办不到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秦音妹妹。可让她安星蕊乖乖的留在这里做人质,她哪里甘心。但要是不同意,又不成。这恐怕是赵桓和秦音脱离此地唯一的机会了。“好。你放他们走,我留下。可我一直在和府生活,大帅将我留在此处,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吴异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们生性自由,不讲究你们这些俗礼,两情相悦足矣。荣麓兄若是想走,随时可以,我绝不阻拦。” “谢大帅厚爱,荣麓尚未熟悉阿不额族的风土人情,还想叨扰几日。望大帅成全。”和荣蔍一直默默的听他们对答,此刻不得不插话道。 吴异笑道:“好啊。你们两人就在此多住几日。至于赵桓兄妹,明日就让他们走吧。” 几声尖啸的马嘶声传入偌大的帐内,在营帐上空盘旋。撕心裂肺的鸣叫声响彻天际,直入云霄。 安星蕊颤抖着放下筷子说:“好像是黑风的声音。是黑风在叫吗?” 焦宁轲说:“是它的声音。你没听错。” 黑幕下,马儿不像白日里那般勇猛,应该早已平静安睡。帐外的马嘶声透着古怪,越来越凄厉,凄厉地像要把她的心从身体里撕碎一样。“它怎么了?”她听不下去,起身快步小跑出去想瞧个究竟。和荣蔍不安的跟在她身后。 她跑向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苒苒上升。她难以置信的张大双眼,木然地呆立在原地。黑风倒在血泊中挣扎抽搐,偌大的黑眸像暗夜的珍珠,时不时颤动一下,泪水“刷刷刷”往下流淌 分卷阅读10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它的脖子上被整个拉出一条大口子,鲜血如注从脖根处喷涌而出。她疯狂的摇头,冲上去抱住它哭喊:“黑风。黑风。不要......。不要死。黑风。” 黑风眼睫翘颤,终于闭上了眼。她大叫:“不要。黑风。不要。不要走。” “吴异。吴异。”一阵阵恐惧感从心底最深处窜起,连火堆的炙热都无法温暖她。和荣蔍抱着她,将她拉离黑风的尸体。 她疯了一般挣脱和荣蔍的怀抱,冲进营帐质问:“你杀了它?你竟然杀了它?” 吴异:“它没有受很多痛苦。” “你为什么要杀它?” 吴异道:“我养了它十几年,它竟然听从别人的命令,不忠诚的留不得。” “它只是听了我的话。它没有背叛你,它没有害你。”安星蕊不解为何黑风赢了一场比赛,却成了一缕飞魂。 “在阿不额族,马比人精贵,一匹好马抵得上百名奴隶。黑风价值万金。可一匹不忠诚的马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忠实的奴隶。” “你竟然将自己养大的马杀了,就因为它听了我的话,拼命奔跑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她哭喊着往帐外跑,却被帐内的守卫拦下。“你说过谁带我回来,我就跟谁走。”她直指和荣蔍道:“是他找到我的。我要跟他走。我要和他在一起。” 吴异默不作声,直勾勾的注视安星蕊的怒颜。和荣蔍道:“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将士面前赌过誓的。吴大帅,你不会食言吧?”和荣蔍拉着安星蕊往外走,又被守卫拦下。 安星蕊泪水决堤,眼看就要失去理智,吼道:“吴大帅!” 吴异这才开口:“我是说过,谁带你回来,谁就赢了。我也说过,我带你回来,你得来我的营帐。可我没说谁带你回来,你就跟谁走。” 她看不起他,冷嘲热讽道:“呵。没想到,你一个蛮人,竟然还会玩文字游戏。” 吴异也毫不客气道:“这都是和你们南朝人学的。” 她见他想强留她,又因先前他们四人利用她与和荣蔍了解津州和齐州,为他们攻打南朝铺平道路。愤怒的说道:“可我爱的不是你,我爱的是他。你留我下来又有何用。” 和荣蔍惊了,他不知道自己早已俘获了她的心。他今天能找到她,也说明两人心心相惜。要不是吴异一番相逼,他竟不知晓,简直是糊涂透顶。吴异输了比赛,又痛失爱马,再听她肺腑之言,怒急之下将杯子重重的丟掷到地上:“把他们看押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被押出营帐,荆红梅追出来提醒道;“安小姐,别再惹恼大哥了。他已经迁就你了。黑风让他输了比赛,全营的人都看见了。大帅就算不想杀它,也得杀了。黑风是一等一的宝马,又是他从小养大的,他也舍不得。” 安星蕊面无表情道:“黑风躺在那里,不是吗?他把它处决了,他把自己养大的马处决了。” 荆红梅解释道:“你不懂马对于我们阿不额人的意义。马就像我们第二条生命一样珍贵。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处决的。大帅比你还心痛。” 安星蕊摇头道:“都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黑风的。” 荆红梅见她沉迷于黑风的死,岔开话题道:“秦懿可好?” 和荣蔍扶着安星蕊,思考片刻,犹豫不决的说道:“秦公子福大命大,自然有各方庇佑。和荆姑娘手臂上的伤一样,早就好了。”和荣蔍知她指的是秦懿的脚趾,因为那只脚趾正是她这个蒙面黑衣人斩去的。安星蕊不知其中隐秘,乍听之下,不禁浑身颤栗。 他们回到营帐后。安星蕊轻声啼哭,站在桌前胡乱摆弄着什么。她心绪不定喃喃道:“我留下,你走吧。”和荣蔍大惊,用不容辩驳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不行。” “你何时发现是红梅伤了秦懿?” “她舞蹈的时候,手臂上的图腾明显是为了遮掩伤疤。” “他们设计谋害秦懿,他连黑风都杀了,你不能留在这里。”话音颤抖不止,她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大哭出来。 和荣蔍听出她的担忧,走到她身后,温柔地摩挲她的双臂:“你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她强忍着悲痛道:“他们会杀了你的。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 他暗笑,岔开话题,存心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留在他帐里?” 她心虚起来:“嗯?哦。这是游戏规则。是你找到我的。” 他将头靠上她的秀发试探:“那么,若是他赢了?他先找到了你......。你就会留在他帐里,是吗?” 她默不作声,心里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会怎么做。 他见她对自己的感情依然不确定,决定帮她一把,说道:“你方才说什么爱他,不爱我之类的。我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了?” 安星蕊打起马虎眼:“没有。没什么。我没说什么。你听错了。”他不想再让他们的关系这么含糊不清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真要被别人抢走了。 分卷阅读110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他将她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直视她的双眸一字一句提醒道:“你说爱的不是你,爱的是他。” 她抓到了把柄,嘲笑道:“你明明听清楚了。”一看他贼笑的脸,发现自己才是那个被抓住把柄的人。一瞬间满脸绯红,低垂头不敢正视他。他扶起她的脸,望进她眼底:“爱的是他?” 她又要低头。他轻啄她右脸颊上的泪水,附在耳边问:“他是谁?” 她不说话,也不反抗,任由他摆布。他蜻蜓点水般吻她的唇,心想今天非搞清楚不可:“他是谁?是和......荣蔍?” 他见她不言语,右手搂紧她后背,逼得她贴近自己一步,换到左脸颊对着左耳轻语:“荣蔍,和荣蔍。” 她经不住他的耳鬓厮磨,终于吐出几个字来:“和荣蔍。” 荣蔍的嘴角弯起一条弧线,想听她多喊几声自己的名字,就像喊勇粟一样:“是谁?爱的是谁?”他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确认心中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也要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双手在她背上不停游走,催问道:“是谁?” 她被他手上的动作催的慌了,不住扭动身体,抽抽搭搭道:“和荣蔍、和荣蔍。我说我爱的是和荣蔍。” 他满意了。抱起她放在军营的大通铺上,依然不依不饶地想多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她不耐烦地唤着,像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唤他的名字那样唤着。直到薄唇被他的嘴唇盖上,直到他拉起被褥将两人紧紧地裹在其中再也叫不出他的名字。此刻,他们终于真正的属于彼此了。 她半睁着眼靠在他胸前,自言自语道:“躲在草丛中时,我好像想起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母亲让我留在原地等待,她说会回来找我。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我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当时,有一个富家小公子路过,他戴着好看的帽子,却害怕的流着泪。我给了他一块饼,和他一起玩游戏,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有回来。我饿极了坐在路边,看着一群人从面前走过。一个小男孩立在我眼前,拉着父亲吵着说要带我回家。被他父亲扯着领子拖走了。” 他闭着眼静静地听她陈述,不由得将她抱得更紧了。他说:“那个小男孩的母亲手里牵着个更小的孩子。你小时候穿着蓝白色粗布麻衣,扎着两个小辫,左右手腕上各戴着一束马尾巴草编成的手串。”她翘首仰视问道:“你怎么知道?” 和荣蔍轻吻她额头:“傻瓜,那个吵着要带你回家的小男孩就是我。”他没想到他们之间早有渊源。怪不得老和尚对他爹说小女孩和他们家孩儿有缘,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安星蕊欣喜若狂:“是你?竟然是你?” 和荣蔍点头:“嗯。那年,我跟着家人一路逃亡。看见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的坐在路边,像是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比我们还凄惨。我们虽然一路走一路讨饭,每天倒也能吃上一口。” 安星蕊环上他的脖颈:“所以你让父亲带我走?” “是。”和荣蔍抱紧她道:“如果我当时就带你走,该多好。” “幸好没有。”安星蕊嬉笑。 “为何?”和荣蔍问:“若是当时就跟着我们,你早就是我媳妇了。” “才不会。”安星蕊想推开他:“谁要做你媳妇。” 和荣蔍反箍紧她,不让她逃脱:“你不要?你不想做我媳妇?好啊,你想去找你的富家小公子,还是找吴大帅?” “不是。啊呀,你放开我。”安星蕊娇嗔,欲迎还拒的吵闹,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富家小公子。你知道吗,那个富家小公子好像是袁公子。” “哦?”和荣蔍疑惑:“怎会是袁旭?” 安星蕊不太确定:“好像听他提起过。我也记不清楚,让我想想。” 和荣蔍想起她在袁公子身边待了一个多月时间。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不愿回想的日子,也是不想让她回想的日子。便道:“记不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专心做我的媳妇就好。” “才不要。”安星蕊道。 “又不要?”和荣蔍亲一她口:“不要什么?” “不要做什么媳妇,我只做安星蕊。” “是吗?不要做荣蔍的媳妇。那好。我娶个貌美的和夫人,再讨七、八房姨太太,生十几个小娃娃,让他们天天围着我转。” “你敢。”安星蕊用手指戳他胸口。和荣蔍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道:“怎么,不能娶?” “哼。”安星蕊小嘴撅的老高。他裹上她的唇猛亲。捧着她的脸颊嘱咐:“往后,只能想着我和荣蔍一人,不准再想其他人。” 安星蕊看他嫉妒的眼神嗤笑,反凑上他的脸腻歪:“那一天,我失去了母亲,却遇到了你。是母亲把你送来的。” 他回想往事:从小时候遇见她,到她被送来和府。他因母亲的死而憎恨她,又在不知不觉中爱上她。她不正是母亲送来的嘛。 她紧搂着他道:“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母亲送来给我的。”他回搂道:“不会。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是母亲送来给 分卷阅读111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我的。”他们又吻到了一起。 ☆、清白如玉 “把他们的包袱打开。一件一件检查清楚。”叶鸣曚吩咐守卫。 赵桓和秦音在一旁等候,和荣蔍小声嘱咐赵桓道:“去乐善镇,荣固留下了暗号。就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你还记得吧?” 赵桓点头:“当然记得。” “音妹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到了那里,别忘了和一个人联络。”荣蔍不舍道。 秦音眼眶泛红,轻声唤道:“荣蔍哥哥,你要照顾好安小姐。吴大帅对她不一般。” 和荣蔍安抚道:“以后,你可以叫她嫂子。” 安星蕊用手肘撞他,嗔怪道:“又胡说。还没拜过堂呢,谁是嫂子。” 赵桓喜道:“不用拜堂也知道,他和荣蔍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什么叫栽在......?”安星蕊仿佛回到了从前,和他扯皮道:“他又不是庄稼。怎会栽在我手里。” 秦音“噗嗤”笑出声来,死里逃生的她,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此地,是这一生中最快乐、也最期待的日子了。“嫂子,以后你教教我怎样哄的荣蔍哥哥离不开你。” “嗨,你还真听话。叫我姐姐就好。”安星蕊捂着嘴在她耳边低语:“告诉你,他不高兴的时候,你亲他一口,就万事大吉啦。”她贱兮兮的向秦音挑挑眉。秦音臊的红透了脸,低垂着头瞥瞥赵桓,忍不住憨笑。 “你又出什么歪主意?”赵桓啐道:“别把我的好妹妹教坏了。” “什么歪主意?”安星蕊搂着和荣蔍的胳膊,眼珠骨碌碌地转:“我的歪主意嘛......。哈哈,你等着乐开了花吧。对不对?好妹妹?”她噘着嘴朝秦音挤眉弄眼。秦音难为情地躲到赵桓身后,不去看她。 “你看看。你看她那副贼样。”赵桓向和荣蔍控诉。和荣蔍无可奈何的任由她胡闹,心里甜出了蜜。 正当他们走出营地十米远时,一群人冲上来包围他们。“把她带回去。”那人指着秦音道。 赵桓急问:“你们大帅同意放我们走。为什么抓她?” 那人也不解释,对众将说道:“带回去。”他们拉扯开赵桓,将秦音往大营内拖。和荣蔍与安星蕊见情势不对,冲到秦音身边解围。那人指挥道:“把他们都绑起来,带去见大帅。” 他们被绑至大帅面前。安星蕊怒视吴异:“你昨天答应放他们走。为何今日又变卦?” 吴异道:“赵桓可以走。秦音不行。” “为何秦音不行?”安星蕊疑问,又瞬间住嘴:“你知道?” “刚知道。”吴异说。 “就算如此,她一个女子,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你抓她干什么?” 正在此时,一妙龄女子走到吴异身边。赵桓惊愕不已:“你......。你出卖秦懿?枉费他救你、信你、培养你。” “培养我?呸。”那女子笑道:“他救我,他为何要好心救我?我宁愿他杀了我。” “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留在他身边,就为了投靠他们,做一个人人不齿的叛徒?”赵桓气愤的骂道。 “叛徒?我可不是什么叛徒?我本就是阿不额人。我姜氏一族被秦家砍杀殆尽,誓死也要报血海深仇。秦家势力庞大,我只得潜伏多年,做牛做马,伺候敌人。” “做牛做马?哥哥从未将你当成下人使唤。他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秦音与她一同长大,虽然她名义上是丫鬟,可哥哥是将她当成妹妹般疼爱的。 “那也抵不上屠戮全族的罪孽。” “这与秦懿何干?与秦音又何干?”赵桓极力袒护秦懿。 “谁让她是秦家的子孙,像我一样,别无选择。”秦懿的贴身丫鬟叹气道。 安星蕊斥道:“难怪秦懿的脚趾总也好不了,原来你根本没有替他好好包扎。秦懿真是养了条连......好东西。”她想骂她连狗都不如。可明明狗是最忠诚的动物。 女子想冲上去给她一巴掌。吴异喝到:“住手。”她耐住性子说:“秦懿跟随莫将军,杀了我们多少族人,抓他一个妹妹算便宜了他。” “那是你们跑到南朝的地界来了。不是我们跑去阿不额。”安星蕊怒道:“几日前,你们不也杀了她全家吗?她也能找你们报仇!” 和荣蔍久久注视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曾经的憨笑玩闹,曾经的默然颔首,曾经含情脉脉注视秦懿的那个人换了一副狰狞的面孔站在他面前。那个人,是他看错了吗?他和荣蔍竟会识错人,是她居心叵测掩饰的太好,还是他像秦懿一样对近在咫尺的危险麻木不仁,失了警惕。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她来。 “大帅。请你放了音妹妹吧。“安星蕊告饶道:“吴大哥,求你看在我的面上,饶了音妹妹吧。她不会害人。求求你了,吴大哥。” 吴异不想听她服软,这一点也不像他喜欢的人儿。吩咐道:“把他们带下去。” 分卷阅读112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他们四人被关押在同一处营帐中。阿不额族没有俘虏,只有奴隶。他们所过之处,只有朋友,没有敌人。所有不能成为朋友的人,通通死在他们刀下,一个不留。他们不设牢笼,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和荣蔍从刚才开始一直没有说话,他渐渐理出一些头绪:“那天晚上偷袭我的人就是她,她差点要了我的命。” “是她?”赵桓问。 “她在秦府长大,从不骑马,手掌心中却有厚厚一层茧子。”和荣蔍说道:“那是长期挥舞软鞭留下的痕迹。” “是我们大意了。”赵桓后悔道:“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 和荣蔍也暗自悔恨:“屡次陷星蕊于险地的人应该也是她。” “哎,悔不该当初救她。秦懿的好心竟然害了自己的妹妹。”赵桓叹道:“现在该怎么办?” “等待。”和荣蔍仰望营帐通往天际的最高处:“兴许老天会帮我们。” “你有对策?”赵桓问。 “等等看吧。”和荣蔍无奈道:“希望他快一点。” 第二天。来了几位姑娘要给安星蕊松绑。安星蕊挣扎着挪到和荣蔍身边:“不要碰我。” “安小姐。大帅有请。”姑娘说。 “我不去。我是俘虏,我要和他们一起留在这里。” “安小姐,我给您松绑。”姑娘来解她的捆绳。 安星蕊甩手捶她,姑娘碍于大帅的嘱托,不敢对她动粗,只得讪讪地离去。 赵桓道:“傻子。你先出去,再想办法救我们。” “我能做什么?”安星蕊问。 赵桓心疼的看一眼和荣蔍,摇头道:“你确实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待在这儿吧。” 和荣蔍明知他话里有话,权当没有听见。此时,荆红梅走进来,对安星蕊说道:“你何必在此受苦?大帅只是想见你。” “你让他来这里见我。”安星蕊赌气。 “哎。安小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是整个家族。姜娅的血仇必报无疑。你让大帅怎么放她?” “不放就不放。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大哥说了,你和秦音留下。他们两人随时都能走。” 赵桓傻笑:“哈哈,放男人离开,女人留下。你们阿不额人还真是有本事。” 荆红梅瞥一眼赵桓,不予理会。“大哥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是不知道。你出去说几句好话,他一高兴没准就放了他们。” “你这么好心帮我?”安星蕊怀疑道。 “我也是女人。”荆红梅同情的看看和荣蔍与赵桓,又去看秦音。 “你断了他的脚趾,你大哥又砍了他全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灭族。”和荣蔍看出她对秦懿一往情深,以眼还眼讽刺道。 荆红梅垂首不语,深深叹气。 “哥哥,你在哪里?”秦音自言自语:“音儿在这里等你,哥哥。” 荆红梅不敢替秦音松绑,站起身,缓步走出。和荣蔍凝视安星蕊道:“星蕊,你出去。” “啊?”安星蕊不解。 “你出去见机行事,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荣蔍嘱咐。 “你让我出去?去吴异那里?”安星蕊询问。 和荣蔍点头:“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答应我。” “我不去。”安星蕊道。她还没说完,就听和荣蔍叫到:“红梅,你等等。放星蕊出去。” 安星蕊难以置信的瞪视和荣蔍。和荣蔍向她郑重的点头:“去吧。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好好保护自己。” 荆红梅拉着安星蕊朝帐外走去,安星蕊直到出了营帐都频频回首相看。 吴异见安星蕊回来大喜过望,好衣好食伺候着。他每天都去她的营帐做客,可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冷淡如冰,整日没有一个好脸色。他对着一块“坚冰”,屡屡示好都无济于事。吴异也不勉强与她欢好,他要让她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他始终坚信没有阿不额族人无法驯服的野马。就算有,也会是匹死马。 安星蕊每天都去探望和荣蔍他们。和荣蔍见帐中只有他们四人时问道:“有人找过你吗?” “找我?”安星蕊摇头:“没有。谁找我?” 和荣蔍皱眉:“再等等,会来的。” 赵桓问:“谁找她?你做了什么?” 和荣蔍以极微弱的声音说道:“那日比马,我故意落后,偷偷将写有兵力布阵的布条塞在碎石边。他应该已经拿走了。” “你说夏离?”赵桓睁大双眼道:“他也来了?” 和荣蔍点头:“应该是。我没看见他。但是......,他应该就在附近。” 赵桓摇头:“这里守卫森严,凭他的长相根本混不进来。” “他不用进来,只要能将布条送出去就行。”和荣蔍道。 “你是说......他会送去给秦懿?”赵桓问。 “哥 分卷阅读113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哥?”秦音听到秦懿两个字精神倍增。 “对。”和荣蔍担忧不已:“希望他能走的远一些。已经过了五日了。” “最近他们兵力调动频繁,不知打算攻向哪里。”安星蕊道。 “多听些消息来,其他的,我们想办法。”赵桓道。 “嗯。”安星蕊应道。 安星蕊对吴异的态度有所缓和,笑容也渐渐多起来。吴异心情大好,将他们三人松了绑,却扔关押在营帐中,不得外出半步。一日,吴异喝醉了酒,想要亲近她。她大声呼救,极力挣脱,搞的整片营地都听见她的呼喊。和荣蔍不顾一切,冲出包围,朝她的营帐奔去,正好撞见吴异衣衫不整、气鼓鼓的迈出。 “把他吊起来。”吴异一声呼喝。和荣蔍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木桩上。 “给我打。”吴异冷冷的盯视这个安星蕊深爱的男人,恨不能将他折磨致死。 马鞭“唰”“唰”“唰”不停落在和荣蔍身上,画出道道血痕。他一声不吭,咬牙默默承受。安星蕊从帐内跑出来,冲向他,被守卫兵抓住动弹不得。 “荣蔍。”她心疼不已的哭道:“别打了,别打了。” “我没事,不用管我。”和荣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做的很好,记住答应过我的事。” 突然,从另一头的营帐中窜出一个衣衫褴褛,躯体洞现的女人。安星蕊凝目望去,大惊失色:“如玉。” 吴异大手一挥,制止住如玉身后扑向她的一大群兵丁。如玉冲到吴异面前斥问:“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放了和老爷他们的,你竟然食言,你......。” 吴异道:“答应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他手指安星蕊看向如玉道:“我何曾食言,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你的命可不值两个人。” 安星蕊理不出头绪,问道:“如玉姑娘,你怎会在这里。你在说什么,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如玉看着安星蕊傻笑:“我真羡慕你。” 守卫兵遵照吴异的指示放开安星蕊。她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如玉身上,却无法遮掩她身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淤痕。“如玉,你怎么了?”她听见自己的心砸落在冰面上,碎裂成无数冰渣:“他们欺负你,是不是?” 她忍不住冲吴异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抓她?和她有什么关系?” 吴异挑眉道:“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要保你的情郎。她说只要放了和荣蔍,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要知道,军营里最缺的就是女人。” “你不是人。”安星蕊痛彻心扉,抱着软弱无力的如玉哭道:“如玉姑娘......。如玉。” 吴异的手在空中划过,马鞭重重的扫在和荣蔍身上。安星蕊放开如玉,扑向和荣蔍。与此同时,如玉抽出近在咫尺的守卫兵的佩剑乱挥,发疯似的大喊:“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 安星蕊猛地转身回看,只见一半血红一半银亮的剑身刺穿了如玉的娇躯。士兵拔剑而出,如玉似弱柳般飘摇落地。安星蕊纳纳的挪动步子,跪倒在如玉身边,抱起她的头哭叫:“如玉姑娘,坚持住,袁公子还在等你。” 如玉吐出满口血水,嘴角不甘心的扯动。她从凌乱的发髻深处,拽出一个蓝色剑穗,讪笑道:“袁公子让我交还于你,他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好羡慕你,安小姐。我好羡慕你得到袁公子的垂青。他说他......爱你,他会一直爱着你。呵,我为何要告诉你。呵呵。”她拼尽最后一点气力,挤出几个字:“公子,如玉来陪你了......。” 安星蕊呆愣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怀中的人儿却早已没了气息。安星蕊放下如玉姑娘,手中捏着她送给袁旭的蓝色剑穗,走到和荣蔍身前。她抚摸着和荣蔍身上的血痕道:“如玉姑娘死了,她是来救你的。你却为了保护我,变成这样。你死了,如玉姑娘怎么办?” 和荣蔍听她语气不对,忧道:“星蕊,我没事。多少鞭我都忍得住。” “你会死的,他会打死你。” “不会,他不会打死我。打死我,他就输了。你放心,我不会死。” 吴异笑道:“哈哈哈,知我者,莫如荣蔍兄也。” “你不能这样满身是伤,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柔滑的皮肤,完好无损。你看看,它们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安星蕊眼神木讷的看他的身体。 “安星蕊,安星蕊。你看看我,安星蕊,你看着我的眼睛。安星蕊,你醒醒。”和荣蔍极力挣扎,震的木架子哐哐作响。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走向吴异,束手无策的怒吼:“星蕊,你回来。安星蕊,你回来,我不会死。你给我回来,别去那儿,别去。你醒醒。我是和荣蔍。” 安星蕊转过身来,对他粲然一笑。移步朝吴异营帐的方向走去。 “你答应过我的,安星蕊。啊......。”荣蔍眼中冒着血丝,嘴里咳出一大摊血水,哑着嗓子嘶吼:“你敢进去。你要是进他的营帐,你进去就是叛徒。我和荣蔍不要叛徒。你进去, 分卷阅读114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我就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听见没有?你听见了没有?”他疼在身上,却痛在心里。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连袁旭都比不上,痛恨自己又将清醒的看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不要去。” 吴异挑衅的对和荣蔍丢下两句话:“你看,我赢了。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地疼她。”他举手示意,行刑人的马鞭飒飒作响。 不料,安星蕊一个箭步,从旁窜出,抱住和荣蔍,背上硬生生吃了一鞭,血染衣衫。她咬紧牙根,流着泪对荣蔍说:“这么痛,你怎么忍得住。” 和荣蔍用染着血的唇吻她:“傻姑娘,傻姑娘。” 安星蕊痴笑:“我们的血液融在同一条马鞭上,黑风守护着我们,你再也不能撇下我,再也不能说不要我了。和荣蔍,你休想撇下我。” 鲜血融在同一条马鞭上的情人是无法拆散的,也是不能被拆散的。否则马神将不再眷顾阿不额族,会招来不可预知的厄运。这是阿不额族历代相传的法则。 吴异气得发抖,面孔扭曲,怒不可遏。他抢过马鞭,狠命的往她身上抽打:“让你们在一起,永生永世在一起。”他恨不得生生将他们抽死。 和荣蔍叫到:“星蕊,你走开。快走开。” “不,不要。”她挡在和荣蔍身前,雪白的后背上撕拉出一条条鲜红的鞭痕,皮开肉绽。她紧搂着和荣蔍不放,做好了与他一同赴死的准备。 荆红梅看在眼里,心下不忍,大叫道:“大哥,你答应过袁公子,向太阳神发过誓要保她性命的。背誓不吉啊。” 吴异一个激灵,大口喘着粗气,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他扑杀袁旭时,被袁旭逼迫向太阳神发誓不会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时他深信自己可以得到她的爱。哪晓得现在根本无法将他们分开。他仰天大啸,愤然离去。 安星蕊眼角滑下一滴泪珠:“袁公子。”喃喃自语道:“袁旭,谢谢你救了我们。”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为袁旭,也是袁公子生前希望听她亲口说出来的名字。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武将秦懿 和荣蔍与安星蕊双双靠在营帐的大通铺上,秦音用荆红梅送来的伤药替安星蕊涂抹。和荣蔍伤势太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喃喃自语。 赵桓陪在他身边自言自语:“你说你非要趟这趟浑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们不来倒好,他还不会拿我们怎样。你看你们一来......。哎,他怎会放过你。” 秦音拿伤药过来,想替和荣蔍治伤。赵桓抢过药瓶道:“你不能替他上药。男女授受不亲。” “我和荣蔍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不碍事。”秦音道。 “那也不行。你不能看男子的身体。”赵桓不答应。 “那......,你替他上药?你粗手粗脚的,反倒弄疼了荣蔍哥哥。” “我怎会弄疼他。瞧你说的。”赵桓一手拿着干净布条,一手捧着药瓶,呆愣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我来吧。赵桓哥哥不愿你看见其他男子的身体,就算是荣蔍哥哥也不行。”安星蕊右手按住疼痛的左肩,从大通铺上坐直身体,挪到和荣蔍身边。 秦音听她一说,脸蛋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赵桓瞧着欣喜不已,怼道:“你倒是愿意他被别的女人瞧见?” “当然不愿意。哎哟。”安星蕊背上刚包扎好的布条渗出血来。 赵桓不忍:“我看你还是好好趴着,我来吧。” “你是少爷,哪里伺候过人。再说,我怕你急躁的性子会让他伤上加伤。”安星蕊说话间已接过布条和药瓶,轻轻地擦拭血渍。 “好吧好吧,你家荣蔍还是你伺候吧。本少爷还真不会。”赵桓见她忍着巨痛也要亲力亲为,不好拂了她的意。何况,他本就不会伺候人。 看着一条条横竖交错的血痕,伤口处皮肤翻卷、血肉模糊。泪水“噼啪”落下,滴在殷红的皮肉里。和荣蔍“啊”的一声,痛叫着惊醒。安星蕊顺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忙不迭去擦伤口溢出的血水。 “音妹妹,我背上是不是只有一处裂口?”安星蕊问。 “是的,安姐姐。”秦音回到。 赵桓知她想问的是什么,便道:“营中谁不知道大帅对你的心思。守卫对你自然手下留情,哪敢伤你太重。可他就不同了,吴异恨不得对他痛下杀手,看这伤势怕是每一鞭都使了全力。” 安星蕊捂着嘴背过身去呜咽。赵桓又道:“他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不过,我看他倒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和荣蔍呢喃。 安星蕊眼含热泪,低头看去,迎上和荣蔍半睁半闭、柔情蜜意的双眼。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哎。情种啊情种。以前怎么没瞧出来你竟然个情场高手。我赵桓甘拜下风。”赵桓调侃和荣蔍道。 和荣蔍扯动嘴角:“你只顾着看音妹妹,哪有空管我。” “荣蔍哥哥。”秦音的脸又红起来。 “说起来倒 分卷阅读115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是兄弟的不是。我是该带你去......外面见识见识。”赵桓道。 “外面?”安星蕊挑眉道:“音妹妹,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好玩?我可是去见识过了,那时候赵桓......。” “安星蕊。”赵桓跳将起来,捂住她的嘴道:“姑奶奶,好嫂子。你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世界危险的很,你可别乱说。莫要教坏了音妹妹。” “我?你放开。”安星蕊呼吸困难,嚷道:“我教坏她?你自己......。” 赵桓嬉皮笑脸的看向秦音:“好妹妹,嫂子的嗓子疼的冒烟。你给她倒杯水来,好吗?” 秦音不谙世事,点头应道:“好。”便起身走向桌边。 赵桓这才放开安星蕊小声嘱托:“拜托大姑奶奶,你可别把我去花倚院的事抖出来。我那是探查,不是去耍。你饶了我吧。” “狡辩。你耍的还少吗?”安星蕊怼道。 “嘘。求你了,大姑奶奶,好嫂子。” “谁是好嫂子?” “你。”赵桓嬉笑道。 “什么?” “哦。不对不对。我的好姑奶奶。”赵桓最怕秦音不高兴,秦音要是知道他去妓院,不知该多伤心。 秦音端着水杯走来,问道:“姑奶奶?姐姐何时成了大姑奶奶了。” 安星蕊接过水杯微笑道:“赵桓与荣蔍打赌时说若是输了,往后就称我为大姑奶奶。” “哦?打了什么赌?”秦音笑问赵桓。 赵桓贪恋她的笑颜,脑筋一瞬间停止转动,哪里答得上来。 安星蕊嗤笑道:“荣蔍说音妹妹定是喜欢他的,他偏不信。这不,输的彻彻底底,不叫我大姑奶奶都不成了。音妹妹,你是真心喜欢他,是不是?” 秦音涉世不深,哪里知道安星蕊是在诓她,双手捂着脸躲到营帐的角落里去了。赵桓看秦音娇羞着逃跑时心花怒放,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安星蕊感激的连连作揖。安星蕊眉峰一挑,直指自己道:“大姑奶奶。” “艾,得咧。”赵桓灿笑着,追去角落与秦音打趣。 安星蕊说笑时注意力分散,安静下来忽觉背上火辣辣的疼,像被火钳揪起一块皮肉,直刺入骨。她右手护着左肩,半张脸贴在被褥上,担忧的朝和荣蔍望去。他的伤势重她数倍,钻心的痛楚该如何忍受。她心疼地抚上和荣蔍的额发。 和荣蔍半睁开眼,正对上她含情脉脉的双眸道:“大姑奶奶吉祥。” 安星蕊“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讨厌,你装睡。” 和荣蔍揶揄道:“讨厌我?这么快就讨厌我了?哎。” “不是。” “不是?我连被讨厌的资格都没有?哎哟,这顿鞭子算白挨了。” 安星蕊抓起他的手亲吻道:“是,我讨厌你。讨厌你为了我挨鞭子。讨厌你为了守护我,做了这么多事。讨厌你......。” 她还没说完,手掌就被和荣蔍的大手紧紧握住。“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和荣蔍敞开心扉:“为了我心爱的女人。” 安星蕊的心口被猛的撞开一条缝,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是好。她静静的注视着同样侧着半边脸看她的和荣蔍,脸颊缓缓地贴上他的手背,泪水从眼角不停滑落。“不许你离开我。” “傻姑娘。”和荣蔍嗔道。 月余。 一拨拨军队整装待发,吴异率大部队起寨拔营大败南朝军队,一路长驱直入迅速杀进。和荣蔍与安星蕊四人被后勤部队押在队尾,一路前行。他们所过之处,树木凋敝,硝烟未散。伤者遍地,哎吟声此起彼伏,残缺尸身横七竖八沿路铺开,惨不忍睹。安星蕊跟着和荣蔍一步一步小心挪动着。 一匹快马从先头部队反向而来。叶鸣曚在他们面前跳下马说:“传大帅令,限赵桓和秦音三日之内离开。”赵桓与和荣麓对视一眼,心上犹如压了万千斤重担。 和荣麓说:“你们先走。” 赵桓凝眉沉思,往常都是荆红梅来传话,顺便探望安星蕊,为何今日换成了叶鸣曚。 和荣麓不像他这般犹豫,提醒道:“不要胡思乱想,现在秦音最重要。你不要顾虑我们。我会见机行事。”赵桓打了一个激灵,将身旁的秦音拉至一边商议。 待他们走远,和荣麓小声问叶鸣曚道:“秦懿出了什么事?” 叶鸣曚瞄一眼荣麓,冷冷道:“我们包围莫将军时,秦懿守在他左右,誓死不肯离开。吴大帅念在他们大仁大义的份上,放他秦家一条血脉。” “你们赶尽杀绝,到最后却发起慈悲来了。”这是秦音逃脱的机会,和荣麓强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青筋暴起,怒视叶鸣曚。 “我看你还是不要冲动为好,如果你想保住秦姑娘的话。”叶鸣曚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道:“你们南朝官场腐败,民怨载道,百姓连口饱饭也吃不上。朝廷官员饕餮大宴,奢靡成风,百姓卖儿卖女,屡见不鲜。就算不被我们阿不额打 分卷阅读116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败,也有其他部族。改朝换代,大势所趋。荣麓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帅对你和安小姐已经宽容大度,仁至义尽了。你们若是得寸进尺,惹大帅厌烦,保不准他会亲自动手。到时候,安小姐的下场未必会比黑风强多少。” 和荣麓听的心惊胆战,惊恐万分,若是他孤身一人,纵然像秦懿一样舍生取义也算是尽忠报国了,可对方捏着他的死穴,使他无法动弹,浑身使不上力气。他不能再让安星蕊出任何差错,让他和荣麓做缩头乌龟苟且偷生也好,任由旁人唾骂也罢,他定要保她周全。 入夜,和荣麓靠在安星蕊肩头休憩。安星蕊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问道:“秦懿好吗?” “很好。他很好。他实现了一生最大的愿望。” “太好了。”安星蕊谨慎地附和,抱紧怀里颤抖的人儿。 “是的。太好了。”和荣蔍紧闭双眼,不敢多想。秦懿的离去像是在他身上抽心挖骨。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随风消逝了。若不是小妖精在他身边,他可能早已坚持不住瘫倒在地了。 “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和你在一起。从小时候第一次见你时开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和荣蔍不假思索答道。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身边这位女子。 大战在即。吴异与前来汇合的部队集结完毕,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军营里个个精神饱满,自信十足。看押他们的士兵也日渐傲慢,恨不得赶快将他们脱手,投身战斗,勇立战功。和荣蔍与安星蕊自送别赵桓与秦音后,心里踏实不少。没有人质在吴异手上,他们早已做好安然赴死的准备。 号角声阵阵,骑兵步兵、火炮营陆续冲出军营,朝同一个方向迈进。看押他们的两位士兵皱着眉头,举着砍刀示威:“快走。快走。大部队走远了,我们怎么赶得上。” “嘿,两位大哥。我替你们看着他们。你们快跑,说不定能赶上大部队。”一个面色釉黄的士兵拖着砍刀说道。 “你看着他们?”两位看守疑道:“要是大帅知道了,会要了我们的脑袋。” “瞧你说的。就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朝废人,能逃得过我祖传的砍刀?”那士兵挥舞大刀呼呼作响。 两守卫被明晃晃的大刀闪的楞了神。 那士兵又道:“你们在战场上杀敌有功,大帅会为了区区两个待宰的废物为难你们?你们也太看得起这两个人了。” 两守卫面面相觑,一人道:“她是大帅的心上人。我们擅离职守,若是她有个好歹,大帅不得要了我们的命。” “嗨。这一战,南朝必败无疑。你看大帅一路走来,何时打过败仗。南朝美女如草原上的马匹,数也数不过来,大帅哪里会在乎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你们再婆婆妈妈的,战功都被无名小辈抢走了。到时候,你们给他们递马鞭的份都没有。” 两士兵互看一眼,毫不犹豫道:“多谢小哥,这两个人就交给你看管了。回头等我们立下汗马功劳,定来酬谢。” “好说好说。送我两匹宝马就心满意足了。” 待两士兵飞奔走远。那位面色釉黄的士兵押着他们慢慢悠悠的跟在大部队尾端。走到岔路口,便示意他们向小路走去。 和荣蔍与安星蕊互看一眼,不知此行是吉是凶。那人假借看顾他们拉屎撒尿为名,将他们渐渐带离大部队。大战之时,人人自顾不暇,无人对他们的行径多加注意。略有怀疑的人稍稍啰嗦两句,也被那士兵糊弄过去。 和荣蔍心里正默默嘀咕时,那人从怀里取出一个蓝黄色剑穗和一本武学精要,换了口音道:“这是从秦少爷那个死丫头房里偷来的。” “死丫头?”和荣蔍诧异。 “我给了她一刀。”那人坦然道。 “你给了她一刀?她死了?你是......?”和荣蔍小心试探。 “雪鸢。”那士兵不顾和荣蔍,反而直视安星蕊。 安星蕊虽与雪鸢只打过一次照面,细瞧之下也认了出来:“雪鸢?是你?你为何在此地?” “少爷在哪,我自然在哪。”雪鸢答。 安星蕊低下头避开她的双眼,问道:“你怎会有这个剑穗?这不是秦懿的剑穗。” 雪鸢苦笑:“这的确不是秦懿原来那个剑穗,这是公子多方打听,花重金请宫中绣娘编织而成。” “袁公子怎会知道这个剑穗?” “你说的每句话,公子都牢记在心。” “袁公子,他真的已经......?” 雪鸢似乎早已欲哭无泪:“是的。已经死了。” “怎么会,他身边高手如云。” “呵呵,那些都是见钱眼开的东西,谁出的价高就跟谁。何况吴异给出的价码不仅是生命还有望不到边际的锦绣前程。” “他没有投降。” “公子不是苟且偷生之辈。” “他不是早就离开了,为何会被吴异抓住?” 分卷阅读117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他不是被抓住的,他是主动来找吴异的。” “自投罗网?”安星蕊瞪大双眼。 “公子为了给你找解药。”雪鸢露出与如意姑娘一摸一样的眼神。“环旋香的解药只有这里有。” 和荣麓吃惊不小,安星蕊所中的毒竟然是吴异所下。难怪袁公子说解药的代价太大,凭他和荣麓根本付不起。吴异的对手是南朝官家,连袁府都不是他的对手。 安星蕊仍一脸纳闷。雪鸢却道:“你难道没想过你为何越来越清醒?那是袁公子用他的性命换来的。” “他怎会如此......。” “你在祁院那段日子,公子也中了毒,每日都靠你唤醒。可你坚持要回和府,公子只能选择放手。我们从没见过他对势在必得的东西放手。吴异看出了这点,用你的性命威胁他。公子被鬼魄折磨的失了心神,可是到最后都惦记着要我们保护你。” “你为何不离开这里?”安星蕊对袁旭又多了一丝愧疚,加上如玉姑娘的那份情,恐怕她来生都还不起。 “我完成了使命就离开。” “还有使命?” “你离开津洲城那天,袁公子下令以后不管在哪里遇见你,都要保你周全。现在我的使命完成了。” “雪鸢......。”安星蕊突然意识到雪鸢和如玉姑娘才是袁公子的良人。 “你们快走,这场仗南朝必败。等吴异回来找你时,你们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你保重。”安星蕊谢道:“雪鸢,谢谢你。还有袁公子。” “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雪鸢道:“以后你死了,自己去谢公子吧。” 和荣蔍牵着安星蕊偷偷从小路溜走,待回头看时,雪鸢正举剑自刎。安星蕊捏紧和荣蔍的手指不放:“我又欠了袁公子一次。” 和荣蔍拉她快走:“我们欠他的,来生一起还。” 他两站在半山腰处望着锣鼓喧天,战火纷飞的远方。“我们真的要离开家乡吗?”安星蕊惆怅。 “南朝气数已尽,等吴异登上宝座。他连江山都握在手中,你是他唯一没有得到的。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和荣蔍道。 “你的家人怎么办?” “荣固与和叔会照顾好爹。”和荣蔍黯然神伤道:“等时局稳定了,再想办法联系他们。” “我们走吧。” ☆、缘灭缘起 他们不停不歇,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不知名的山峰。到黄昏时分,再也走不动了,在一颗百年大树的树洞里相互倚靠。他们精神紧绷,连续数月提防着吴异和阿不额族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整个人松懈下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大哥,抓到两个蛮人。”一声大喝传来。 和荣蔍猛地惊醒,跳将起来。两把大刀赫然架在他脖子上。 “走。”一人朝他踢来。 和荣蔍一个转身让过,去夺他手中的大刀。那人一惊之下收手大喊:“大哥,蛮人反抗了。大哥,你快来。” 另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大刀朝他挥来,和荣蔍向后一闪,朝那人膝盖上给了一脚。那人扑通跪倒在地。三两下一试,和荣蔍就看出他们的深浅,耍的都是假把式。 树丛中窜出另一人,双手使刀,招式全无,冲他胡劈海砍。“贼蛮人,杀人放火,夺妻杀子。拿命来。” 和荣蔍刚才猛然受到惊吓,未曾多想,习惯性的反击。听他喊叫,方才醒悟:“我们不是蛮人。我们是南朝人。” “好个狗贼子。明明披着蛮人的衣裳,竟来哐俺。你他娘是南朝人,俺是你姥爷。” 和荣蔍哭笑不得,他与安星蕊在阿不额军营被逼着穿阿不额族服饰,现在竟被不明真相的南朝人围困。他徒手反击,尽力躲避那人步步紧逼的双刀。那人虽未习武,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和荣蔍伤重未愈,每每运气躲闪,都扯动伤口,又无兵刃可用,渐渐落了下风。 那人凶神恶煞,挥刀向和荣蔍脸颊劈来。躲在树洞深处多时的安星蕊眼看和荣蔍将倒在那人刀下,从树洞中窜出,狂吼:“和荣蔍。等我。” 谁知,那人见她扑向和荣蔍,双刀竟悬在半空不动弹。他怔怔地盯视和荣蔍,又瞪眼看伏在和荣蔍身前的安星蕊。 “他叫啥?你再说遍?他叫和啥?”那人不可置信的问。 “和荣蔍。他叫和荣蔍。你要杀就杀我。问这么多干啥?”安星蕊顾不得许多,说话口气竟也粗俗起来。 “啊!是他。俺就觉得眼熟。是和荣蔍。没错没错。是他没错。”那人扔下大刀,伸手去扶和荣蔍道:“和老爷,你看看俺是谁?” 和荣蔍差一点被当成阿不额人,死在自己人手上,惊魂未定。一手捂着胸口隐隐作痛的伤口,朝他看去。摇头道:“恕在下眼拙。不知何时见过兄台。” “艾,你不认得俺不打紧,俺认得你。俺与老汉偷了你的马,那人要砍了俺的手,是你和老爷保了俺 分卷阅读118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你可记得?” 安星蕊忙着查看和荣蔍的伤势,乍听之下震惊不已:“是你?被秦懿和焦大哥抓回来的偷马贼。” “俺可不是偷马,俺是取马。”那人冲安星蕊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们。和老爷,刚才是俺不对。你穿着蛮人的衣裳,俺以为你来杀俺们呢。” 和荣蔍此时也想起来了,这人不正是他们与吴异四人去青州筹粮路上,半夜遇见的庄稼汉嘛。 “你怎么跑到山上来了?”和荣蔍安心下来。 “你和老爷不也跑山上来了?哈哈。蛮人的火炮太厉害,一个飞炮炸伤好几十个。家是回不去了,老汉和他娘也死了。俺和几个老乡跑来这山上,躲得一日是一日。” 和荣蔍问道:“你可认得这是哪里?” “这是天冥山,津州与黎州就是以这座山为界划分的。” “黎州?”和荣蔍思考半晌:“黎州历来是最穷苦的州,山势陡峭,闷热少雨,疾患不断。连续五任知州都苦不堪言,申请调任。” “你可别说,连蛮人都不来此。俺们在这山上两月了,才碰上你们两个假蛮人。哈哈哈。”庄稼汉一如既往的豪迈不羁。 和荣蔍心思一转:“你说的对,阿不额人身在草原,自是受不了黎州的环境。”他看向安星蕊道:“我们不如就去黎州。” 安星蕊点头赞同:“你去哪,我就去哪。” 庄稼汉道:“和老爷,俺和老乡大字不识,只知道种庄稼,也不会舞刀弄枪。俺们能不能跟你们去黎州找条生路?” 和荣蔍道:“放在平日,倒是可以。现如今,我们也是自顾不暇,连口粮都没有着落。往后恐怕还会被人追杀。” “俺们是粗人,野惯了,肯定饿不着自己。俺们家人都死了,全是光杆一条。有人要杀你们,俺和他们拼了。俺在老家打听过你和老爷,俺佩服你是条汉子。” 和荣蔍听他言辞恳切,又都是天涯逃命人,怎好反驳,便道:“劳烦各位兄台照顾了。” “艾,这就是了嘛。咱一路上互相照顾。”庄稼汉高兴地手舞足蹈,招呼另五个汉子,扶着和荣蔍朝他们栖身的山洞走去。 次日,他们一行八人开始翻山越岭,向黎州进发。庄稼汉们个个手脚麻利,他们不敢生火,便将打来的野味生吞活剥。和荣蔍与安星蕊哪里吃过这等生食,连着几天反胃拉稀,幸而此时正值夏季,漫山遍野的野花野果藏于山野,他们只得摘些野果蜂蜜勉强度日。 进入黎州地界,果然土地贫瘠,荒原十几里无人耕种。深谷里,烟雾笼罩,缥缈无序。他们一整个上午都在烟尘中,迷茫寻路。待中午时分,日上三竿,烟尘飘散开去,视线顿时开阔起来。荒原、小溪、白桦林像一幅山涧油画映入眼帘。他们无暇欣赏美景,又赶了几里路,才远远瞧见山脚下冒出两间茅草屋。 和荣蔍小心谨慎的拍打屋门:“有人在吗?”见没有回音,又重重拍了两下:“请问有人在吗?” 屋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和荣蔍向内望去,没瞧见人。正待进入,被说话声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和荣蔍朝声音来源低头望去,门缝里一上一下挤出两只脑袋。他正声道:“我们路过,想借贵宝地休息片刻。” “进来吧。”屋内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门洞打开,两个小男孩嬉笑着打量他们。 一身形魁梧的青年男子见他们一行人蓬头垢面,微微一愣。又偷偷瞅两眼和荣蔍与安星蕊,便领他们进入屋里。茅草屋虽是木草混合搭建而成,却牢固结实。屋内摆设皆是手工打造,朴实无华。男子从内屋取出宰好的野猪,在桌上摆好为数不多的干粮和米饭,又从酱缸里掏出几颗腌制杂菜,洗净后端上饭桌。“家里穷,饭菜不多。大家随便吃点。” 庄稼汉们接过碗筷,大口朵颐起来。和荣蔍心思缜密问道:“小哥不问问我们的来历?” “不用问。”男子说。 “哦?”和荣蔍与安星蕊仍不动筷子。 “你们一看就是逃难的,肯定几天几夜没有踏踏实实地吃饭了。”男子说:“我是穷人,知道挨饿的滋味。” 和荣蔍向安星蕊点点头道:“是我们唐突了。那就谢谢小哥款待了。” 安星蕊几天未好好进食,拿起筷子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先前开门的两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冲她傻笑。安星蕊望他们一眼,回一个灿烂的笑容。咸菜的滋味在嘴里化开,她好像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 “不知各位要往哪里去?”男子问道。 和荣蔍摇头叹气道:“天下之大,竟想不出何处能容身。” “津州情形如何?” “津州、青州、齐州,几个月前就被阿不额攻克了。现在大半个南朝都被吞没了。南朝......,不久就将覆灭了。” 男子看出和荣蔍一脸颓废,神情落寞,宽慰道:“黎州属南朝边界,人烟稀少,官家无暇顾及。从此地去最近的市集需要两日 分卷阅读119 何处安心 作者:木阳花 ,知州巡访也绝不会来此。各位若是无处可去,不妨考虑在此地落脚。” 和荣蔍与安星蕊看向男子,两人又同时面面相觑,眉头微皱,在心里互相询问着什么。 男子见状,走进里屋,从箱子底捞出一个布包。他将布包小心翼翼的捧上桌面,解开布包,双手捧出一块绸巾递到安星蕊面前。 和荣蔍一见脸色骤变:“这是我的巾帕,怎会在你这里?” 安星蕊也是一脸疑惑,她接过绸巾展开一看。青碧湖中双鹤齐鸣,不正是她第一次来津州,在河廊遇见和荣蔍时,他给她的巾帕吗?此时,绸巾里掉出两个小玩意儿,她拿起一看,忍不住轻呼一声:“我的耳坠。” 他两双双看向青年男子,细细打量他起来。“你是?” “小姐,您忘记了?”青年男子道:“我可忘不了。那时,我们走投无路。您用这一副耳坠换了三个酥油饼,又拿您的镯子买了我们三个。当时您明艳照人,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我拿了您的钱安葬了父母。是您救了我们。”他说着,拉过两个孩子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安星蕊脑中“嗡”的一声,呆呆的望向和荣蔍。 和荣蔍会意,忙道:“快起来吧。现在是你救了我们几个。” 青年男子磕了三个响头,对两个男孩说:“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他们说什么,你们都要照办。知道吗?”两男孩似乎很听男子的话,连连点头。 安星蕊想起些往事,看看男子,又瞥瞥男孩。询问和荣蔍道:“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来津州多久了?” “很久。”和荣蔍回到。 “竟然还会遇见他们。真是没想到,当时只是无心之举。” “人生何处不相逢。就像你我一样。”和荣蔍深情的注视她的双眸。历经磨难的安星蕊同样含情脉脉地回望他。她紧握和荣蔍的手:“但愿我们不要再分离,像他们一样一家人在一起。” 和荣蔍反握她的手道:“我怎么舍得与你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