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分卷阅读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胡八椒 文案 童养媳她搓搓手,左搓搓右搓搓,嗷呜一口叼走了小相公。 阿顾前世是余家的童养媳,命丧混账大伯哥之手, 重生投胎到夫家对头户后,娘疼爹爱,五个哥哥花式宠小妹, 美滋滋谋划报仇的同时,不忘顺手拐上落在余家初长成的小相公… *** “承蒙小姐厚爱,可惜余照早有妻室,让您做小,实在委屈。” “东县上下人尽皆知公子未有良配。” 余照指了指身后的牌位对她正色道,“照五岁那年,已有一妻,端庄容秀,甚为难忘。” 阿顾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余照,我怎么记得你当年总骂我是丑八怪呢?” 第1章 童养媳 “啪——” 阿顾的筷子刚伸到肉盘子上空就被她婆婆余氏打了下来。 余家在东县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桌上统共放了五样菜,除了当中一盘蒜苗炒肉,其他都是清一色的素菜,连滴荤油都不曾放。 故此,对比周围那一圈寡淡的炒菜来,盘子里的蒜苗炒肉就相当金贵了。 阿顾笼罩在婆婆阴云密布的目光之下,很认命地低头叹了一口气。 “没规矩,做媳妇儿的这么馋,以后我们老了还能得你的日子过?”余氏余怒未消,手里端着小儿子的饭碗,腾不出手来拍桌子。她睃着眼角剐了阿顾一记,嘴里恨骂道。 阿顾默默挨着骂,十分憔悴地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口大白饭,脑子里再不去动那盘蒜苗炒肉的念头了。 “娘,啊——”坐在桌子对面的小豆丁张大了嘴巴,冲阿顾洋洋得意地鼓起雪嫩的腮帮子,把余氏喂到他嘴里的蒜苗炒肉嚼得津津有味。 阿顾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食不知味地咽下了嘴里干巴巴的大白饭。她这小相公,是余氏次子,大名余照,年方五岁,还没到东县正式入学的年纪,成天泼猴似的打滚卖娇,一不顺意,能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阿顾刚来余家的时候只才十六岁,在此之前也有过一段锦衣玉食的小姐日子。可惜父母都是苦命人,没能把她拉扯大就去了,不然阿顾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当童养媳的地步。 余家的童养媳很不好当,阿顾上面有个精明婆婆,下面有个胡闹相公,且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逮着空子总要与她作对。 阿顾先时被这娘俩多次逼到气急,恨不得连夜卷铺盖翻墙走人。末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念头打消。毕竟余家替她故去的爹娘还了债主五千两银子,如今还把她招进门供上一口饭吃,说到底,也算得上是半个恩人了。 饭后,阿顾抱着木盆去河边打水洗碗,远远地,看到她小相公的亲大哥余池拎着一个油纸包,脚下打着拍子向自己走了过来。 “弟妹,外面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出门当心点。”余池的身上带着一股子腻着脂粉香的酒气,显然是刚从风月场子里兜回了家。阿顾被他熏得往后连退了两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到河里。 余池眼疾手快地拖住了她的手臂,顺势把人拉到怀里,然后就不松手了。 阿顾的娘家当年在县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跟余家也曾有过生意往来。彼时两家的老爷都在世的时候,余老爷曾有意跟顾家结亲,只是自家的大儿子太不做脸,花名在外又不守规矩,入不得顾家的眼,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而余池得不到顾家垂青,愣生生地错过了美人,心中自然不痛快。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顾家落魄,小美人到了自家檐下低头做人,他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 “弟妹,哥哥刚提醒你当心,你就出了岔子,是不是存心跟我使坏呢?” 余池嘴里呼出来的酒气,热腾腾地全扑到了阿顾的耳垂上。她心中一惊,推了这不怀好意的大伯哥一把,竖眉怒斥道,“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余池攥着她的手腕,把拎在手里的油纸包硬塞道阿顾手上,皮笑肉不笑道,“好妹妹,哥哥疼你还不行吗?” 油纸包里装着的物事乃是余池从楼子里打包回来讨好她的点心,沉甸甸的分量很足,摸到手上还带着热气,但是阿顾不稀罕。她一把把油纸包撂到了泥地上,挣了余池的手就想走人。 “你怎么不识抬举!”余池反手一个耳光把她打了回来,薅住阿顾的头发,恨得牙根痒痒。这小娘子太不是东西,挂了他余家童养媳的名头进门吃白饭,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丫鬟身份,居然敢耍性子当场撂他面子,真是反了天了。 余池比阿顾大不了几岁,正是少年冲动的年 分卷阅读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纪,他仗着酒意把阿顾拖进了芦苇丛里准备用强。慌乱之中,阿顾挣扎到河边,捡起地上的尖石头在他裸露的肩膀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余池吃了这大痛,把她拖到河水里就着脑袋一把按了下去。河水冰凉彻骨,余池眼里怒火滔天,阿顾费力扑棱了两下,敌不过他手劲大,不消片刻,就香消玉殒在这黑黝黝的河岸边,结束了自己刚及十八的苦命前世。 入夜河边阴气重,且阿顾又是年纪轻轻不得好死,这就亏了命数,没能立刻下地府投胎去。 她魂魄离了肉身,混混沌沌地蹲在芦苇丛里消沉了好几日。眼看余池把自己整个人抛进水中做成意外身死的假象,又亲眼目睹了自己被乡邻打捞上来之后尸体涨白的惨状,一颗飘虚的鬼心碎得瓦凉瓦凉的,特别不是滋味。 头七理丧的那天,阿顾飘飘荡荡地晃悠到了余家的大宅子里。 请来安魂的和尚在外间手托木鱼敲经念佛,余氏跪在灵堂前红了眼眶,一边烧纸,一边说她是好孩子,内疚自己之前打压她的小姐脾气,把人给难为没了。 而她那小相公余照,倚在娘身上嚎啕不已,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肿成了两只紫核桃,像是快哭死过去了。 只有余池端端正正地站在旁边,脸上神情肃穆。他目光坦然地扫了一眼阿顾的棺材,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娘、小弟,你们哭什么,我们余家在她生前又没亏待过人。顾家捯饬缺德生意得了报应,一家子都不光彩,兴你们这么个大操大办的闹法,叫外面人知道咱们收留了这顾姓的闺女,得多丢人。” 阿顾听这小人在自己的灵堂面前,污蔑她遭人陷害郁郁而终的双亲,被这伪君子的堂皇模样给激怒了。她挣泪含恨,化成一股阴风向余池呼啸而去。然而此时,门外忽然金光滔天,木鱼敲声撞进阿顾的脑子里不息不绝,随后一阵佛经入耳,把她给超度了。 事发当天,阿顾投胎到了余家的死对头龙家家里。她的新爹龙老爷在前头已经有了五个儿子,这回突然得了个六闺女,当即在夫人的产房外面乐得眉开眼笑,替小女儿取名“临顾”二字,以作上天“临福顾念”之意。 阿顾因为死前怨气不散,脑子里保留了自己前世的记忆,故而人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很有抱负。她打算在这重生的这一世里,把上辈子撒出去的冤枉债全部都给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热爱存稿,保证不坑(捂脸) 第2章 投胎 阿顾这一世投了个好胎,很受龙家人的宠爱。 除去她娘龙夫人嘴里的“六宝儿”不提,她爹龙老爷跟她其余的五位哥哥,怜爱起家里的小崽儿来,恨不得要把“小六”举在头顶上供着。 这份厚爱直接导致阿顾五岁之前基本没有下地走过路,每天轮流被她爹娘以及五位哥哥抱在怀里走动,活成了一块切切实实的“乖肉”。 龙老爷跟龙夫人把她养的很好,素来都是锦衣玉食惯着,柔声细语哄着,极力培养出一位恬静温婉的大家闺秀。却不料被混账儿子抢在前头,把小闺女的生长方向给偷偷带了偏。 “走,小六,咱们砸余家的场子去。” 龙家四郎刚从外面游荡回来,他预先往家里兜了一圈,趁着这会儿龙老爷不在,兴冲冲地撩起袍子要带阿顾出门撒野。 这位四哥只比阿顾早两年从龙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打小就是个风流倜傥的祸水,平常在家里兴风闹哄少不了他,往外面作浪滋事也绝对跟其脱不了关系。 “四哥莫慌,你且等我回房换身轻便衣服过来。” 十八岁的阿顾已经出落得很美,亭亭玉立地站在大花园的柳树下面,风一吹,鹅黄色的薄纱春裙在脚下翩跹,叫她四哥见了心旷神怡。 阿顾走了两步,回头说道,“四哥,今天爹出门出的早,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咱们得动作快些。” “没事,爹往城西收账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对管铺子的老夫妻每次都会留他吃完饭再走,你不用担心。” 阿顾转着两颗清亮的大眼珠子想了想,觉得她四哥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话,转身往房间去了。 这龙四郎记吃不记打,但这板子挨多了也开始懂得居安思危的大道理。他寻思起龙老爷挂在书房里的那把纯钢戒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飘出的一抹薄汗,心里不禁有些后怕起来。 于是,他撒开两条大长腿追上去嘱咐阿顾道,“小六,我看到娘刚才带着奶妈在你门口晒褥子,要是不小心撞见了,你就把衣服偷偷带出来换。可千万别叫她俩拿住话柄,爹最近想着法子要揍我呢。” “放心吧,四哥。 分卷阅读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阿顾胸有成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扑闪着两扇浓密的睫毛笑出了一对小梨涡,“横竖妹子不会把你供出去挨板子,咱俩见机行事,遇到突发情况你往后门先走,我到时候直接跳窗就是。” 龙四郎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稳当了起来,他笑眯眯地背着手,挑起蕴秀的眉眼向阿顾点了点头。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龙夫人跟奶妈晒完褥子就去小别院里找老太太凑人推牌九去了。这边主仆扎堆围了一大桌子人热火朝天地开了牌局,那边兄妹两个乔装打扮带上家伙准时在后门会合。 “小六,我跟你说,等会儿咱们到了地,就挑那菜单上最贵最香的点,看我今天不坑死余池那王八孙子。” 龙四郎嘴上黏着两道八字胡,浓淡相宜的眉毛特地借用阿顾的螺黛加深过,一旦粗声恶气起来很有一种乡下土财主的既视感。 “那是自然,好酒好菜需一并上全了再给他下套,这样才得趣嘛。” 阿顾摇了摇手里的纸扇,做轻袍缓带的束发打扮。她卸了脸上的脂粉淡妆,露出原先粉雕玉琢的细腻模样,光洁的额头上绑了一条镶红嵌金的云绣抹额,像是从世家大族里走出来的小公子。 龙四郎见这六妹深得自己真传,欣慰之心油然而生。他拍了拍阿顾温软的手背,露出了一口雪白的好牙,“咱龙家的人就得有这份觉悟,谁要敢欺负到门前来讪脸,废话不提,铆足了劲儿跟他闹,直接揭杆掀他余王八蛋的祖宗坟。” 阿顾学她四哥的轻佻模样,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心中深以为然。她上辈子吃了余池的闷苦不得好死,这辈子怎么说也得回他一个生不如死的大礼才是。机会可以慢慢等,来日方长,她不急。 今天的太阳出得挺好,出来赶集的人一多,路上就有点堵。龙四郎跟阿顾边走边让道,兄妹二人走到半路迎面碰上了散学回家的龙五郎。 “四、四哥,你要带小六干、干嘛去?”龙五郎是个慢脾气,说话带点小结巴,常常脑子想的跟手里的动作搭不上界。他虽是五位哥哥里的老幺,比起前头那位不靠谱的龙四郎来,倒是很有做哥哥的自觉。 他眼见四哥跟六妹打扮得奇怪,走在路上又表现出了一副磨刀霍霍的密谋模样,心里直觉没好事,立马跑到大路中央张开双臂拦住了人。 “我、我要带小、小六去余家酒楼。”龙四郎存了促狭心思,故意欺他五弟结巴,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嗨、嗨,你、你别学我。”龙五郎急得跺脚,伸手要搡他四哥,龙四郎轻轻巧巧地往阿顾身后一躲,叫他抓了个空。 “龙四郎,你还没被爹揍够啊。”龙五郎难得说出一句顺溜话,乃至于把龙四郎跟阿顾惊了一惊,任他左手右手各抓起一个,拎起这不省心的四哥六妹转身往家拖。 “诶,五弟,你放手啊,我俩还有事,你自个儿回家玩去。”龙五郎天生蛮力,龙四郎跟阿顾两个人加起来都挣不开他一个光杆儿,这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场面相当的尴尬。 “不、不放。”龙五郎头也不回,一味只把人往家门口拖,坚决不给他四哥花言巧语蒙骗人的机会。 “哎哟,五哥,别拽了我胳膊要折了。”阿顾见状,心叫不好,连忙跟在后面出声喊痛,故意叫她五哥分神止步。 四哥的嘴皮子耍了白耍,六妹的苦肉计却次次都管用,龙五郎关心则乱,果真停下了脚步,扶起阿顾的细胳膊心疼说道,“六妹,别、别乱动,咱、咱现在去、去医馆。” 阿顾站在原地,伶俐接过龙四郎扫过来的眼风,学那小孩儿脾气,把屁股往地上一赖,咧着嘴巴要跟龙五郎哭哭唧唧,“我不去医馆,我要去余家酒楼。” “去、去余家酒楼干嘛,别、别闹,听五哥的话,咱、咱们回家。”龙五郎六神无主地蹲在地上跟她讨价还价,实在没那闲心出去惹事。 “五弟,你就怂吧,咱家酒楼怎么倒的你不知道?”龙四郎把阿顾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着龙五郎恨铁不成钢道,“余池那王八孙子背后玩阴的,咱家当年可是吃了人命官司的。爹现在一年到头跟个游商似的往外面操劳奔波,你心里过意的去?” “我、我……”龙五郎听他这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里没了主意。 “五弟,里面的线人告诉我他家的酒楼不干净,咱们又不是明着跟他硬碰硬,悄悄过去给他闹一闹,出场小气就回家,成不成?” 龙四郎左手牵着阿顾,右手搭在龙五郎的肩膀上,对他半哄半骗道。 龙五郎抬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四哥,再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六妹,两只手拍上大腿“嗨”了一声,无可奈何道,“真、真拿你们没办法。” 分卷阅读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第3章 挑事(1) 余家酒楼坐落在东县的繁华地段,外面的伙计见人下菜,里面的布置也是三六九等。等闲食客散在一楼大堂,贵客常坐二楼雅厢,到了三楼四楼皆为下榻的客房。一般人瞧了这架势,兜里没钱也不敢进来讪脸,跟掌柜的开不起这要住店的金口。 “几位爷往二楼雅厢去?” 招呼客人的小伙计很会察言观色,看到打头阵的龙四郎打扮得一副阔佬模样,身后还跟着俩贵气逼人的有钱公子,暗道结伴上门的三位都是体面人物。这就甩起毛巾往肩上一搭,摆着笑脸迎了上去。 龙四郎扫了一眼生意红火的大厅,偏要跟他对着干,抬起玉润秀致的下巴咄咄逼人道,“怎么着,坐你们这大堂里点的菜,跟送进雅厢里的还有不同了?” 小伙计难得遇上这种不通常理的客人,脸上明显僵了一下,却是及时抑住了捱在喉咙里的讶声,笑得颇有些不从容,“瞧爷说的,那不能啊,我的意思是雅厢的环境好点,这不是怕您几位待在大堂里商量事情受吵吗?” “有心了。”龙四郎的脸色稍有和缓,落到小伙计的眼里无异于是松出了一口气。他刚要把人往楼上领,却见“土财主”带着身后的二位公子在旁边的空桌子上落了座,随后轻飘飘摆了摆手,对他来了一句“那倒也不必特地上楼。” 小伙计黑着脸去给他们拿菜单了,直到龙四郎在桌上点上了价格可观的大菜,这才恢复了刚进门的和气模样,伶伶俐俐地上后堂传菜去了。 “四哥,妙啊。”阿顾佩服四哥折腾人的好手段,冲龙四郎拱了拱胳膊,她人到了外面,简直浑身上下蹿起了一股机灵劲。 “狗跟王八蛋,两打两不误。”龙四郎拢起修长的五指,捏起桌上的小瓷杯微微抿了一口,那双凤眼却还是微眯着的,像极了一条闭目养神的白狐狸。 而龙五郎闷坐在一边默默充当背景布,在他四哥六妹互相揶揄的间隙里,已经趁手给自己续上了第二杯热茶。 酒楼大堂有个瘦伶伶的小姑娘,站在门边的角落里唱清曲儿。坐在长凳上拉二胡的那位落魄男人许是她亲爹,父女二人俱是个贫寒交迫的惨样子。 而那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还要更惹人怜一些,鼻尖冻得痛红,唱得却是卖力。她身上穿着一件洗褪色的旧布衫子,门口小风一吹,下面空荡荡的两只裤管绕着麻杆似的腿脖子打颤,一看身上就没剩几两肉,整个儿瘦出了近乎骇人的苦相。 阿顾坐在凳子上,耳边听到邻桌两位食客议论。只道这对可怜父女在前人没去的时候,还是个败得起家的大户。那时节里当得了游手好闲的祖宗爷,如今走出家门只得管人家叫祖宗了。 她又听那食客说道,这落魄男人家里有三个女儿,大的叫余池看上了,招进家里当了不入眼的姨娘;小的这位在姐夫开的酒楼里面咳风唱清曲儿;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妹境况还要更凄惶,躺在亲娘怀里还没奶上几口,就被狠心老子直接包在破夹袄里转手送了人。 “来来去去还不是个苦,活造孽哟。” 邻桌食客叹息一声不再言语,兀自端起热汤碗填肚子去了。而阿顾听着听着,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凄清光景来,不由得捏着瓷杯发出了一声轻叹。 “小、小六,你怎、怎么叹气了?”龙五郎拽了拽阿顾的袖子,不明就里地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五弟,你呀,这儿缺根筋。”龙四郎眼角往门口的苦命父女一睃,冲他指了指脑子。 龙五郎嘴里“哦”了一声,跟在后面叹了一口气,“那、那是挺可怜的啊。” 龙四郎从桌上拎起一根筷子,往小瓷杯上叮咚一敲,有感而发道,“这余池也是够黑心的,前面强了人家姐姐做小妾,后面又逼了妹妹替他帮衬生意,当真是身上没什么人味儿。” 阿顾喝干了杯子里的热茶,润了润嗓子,轻描淡写道,“余池这人,向来如此。” 龙四郎听了这话,对里面的“向来”二字生了兴趣,可未及他研究通透,伙计已经端了两碟凉菜上了桌。 头一道菜是酱鹿肉,明明是大荤的物事,闻起来气味居然很是清甜。龙四郎抄起筷子往肉里戳了两下,点了点头道,“市面上的鹿肉多有草腥味,需得用刚出母胎的鹿崽来做才叫鲜美。瞧瞧这用料金贵的,余王八蛋这几年怕是捞的油水不少。” “鹿、鹿……”龙五郎听罢张口结舌,挣了半天没能把肚子里的话给说出来。阿顾接在他后面,替她五哥把话给补充齐了,“鹿场在东县只有一家,还是给皇家特供的大商户,轻易不与外人有生意来往。余池只这一道菜,就需要用到刚出母胎的鹿崽,果真是下了不少血本在里面。” 龙四郎筷子尖一转,挑起另一碟鸡嘴笋给他二人看,“这道菜倒是寻常,只是做工麻烦 分卷阅读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些,只取笋心去了瓤的一点嫩夹子肉,片在锅里用鸡汤煨掉生味,再滚上几遭香油秘料,这才得以出盘。” “可是这时节春笋刚拔节,正是供不应求的好东西,农户是宁愿损利也不肯刨了幼苗自断生路的。倒也不知余池是怎样一张锦绣檀口,哄得这些人来供货助他。”阿顾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心中只觉得荒唐。 “八珍乳鸽来了——” 后堂的传菜师傅刚要拉帘递菜被小伙计给挡住了脚步,“您等等,我给加份料。” 小伙计阴损一笑,手脚麻利地把砂锅揭开来,照着里面的热腾腾的乳鸽用力“呸”了一口,而后摇头晃脑道,“死阔佬嘴皮子挺溜,活该吞人口水。” 传菜师傅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悻悻地松了手里的砂锅,不想给自己惹事,只做没看见。 小伙计猫着腰钻出帘子,脸上的笑容挂得灿烂,叫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厮背后居然干了这等不入流的龃龉事。 幸而龙四郎他们只是前来走个过场,并不打算举筷大动,只潦草地掀开砂锅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物事之后,便又立即合上了。 “得,上菜太慢了,权且那这几样充充数吧。”龙四郎等了片刻,不见有新菜过来,手伸到桌子底下从袖子里拎出来一个小香囊,把手指伸进去捻了一点子香灰似的粉末出来,偷偷洒在了盛着八珍乳鸽的砂锅里。 “这、这是什么?”龙五郎伸长了脖子往前够了一眼,愣是没看清香囊里面到底装了个什么玩意儿。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龙四郎讳莫如深地跟阿顾相视一笑,并不打算提前揭开谜底。 作者有话要说: 菜品想法为作者胡诌,如有描述不客观的细节,望请见谅(捂脸) 第4章 挑事(2)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阿顾站起来一脚踢开凳子,两只手捂着肚子靠在桌腿上打滚道,“余家酒楼的东西不干净,吃死人了哟。” 龙四郎顺势拉着龙五郎从凳子上起了身,“哐当”一声把手里的瓷杯扔到角落里砸了个稀碎。他撸起袖子拎着砂锅把儿给附近的食客看,嘴里叨道,“这乳鸽肚子里漏出来一层汤底是飘着浮沫的,摆明了余家是用糟践的黑油在做大菜。亏得我兄弟心细,怕他们家乳鸽拾掇的不干净,把筷子伸进去扒拉了一下,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心里全乱上套了。”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躲在前台偷懒的小伙计闻声而来,对他弓着腰打了千道,“事情还没下定论,爷别急着给我们扣帽子。余家酒楼的名号在县里是有口皆碑的,这么多年都没劳人碎过一句嘴,怎么今天到了爷这里就出了岔子呢?” 他这话说的隐晦,明摆着是在暗讽龙四郎寻衅滋事闹场子,心中根本不为所动。 “放你妈的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狗才,菜就在这桌上摆着,我还能凭空帮你把这汤底给掉包了?”龙四郎手里端着砂锅,一把送到小伙计面前,黏在嘴上的两撇八字胡抖了一抖,气势汹汹道,“既然有口皆碑,那你倒不如先过来替我尝个试试?” 小伙计先前往乳鸽里呸了一口唾沫本就心虚,自是不肯上前去尝,堪堪躲开了晃在眼前的砂锅,自觉惹不起这眼前三位贵客。 “掌柜呢,把你们掌柜给我叫出来。”阿顾搞完了噱头,站起来一拍桌子,指着小伙计的鼻尖喝道,“你是帮工的我也不为难你,事情闹大了谁都不好看,进去把你家掌柜叫出来给咱赔个礼,这事才算完。” “这……”小伙计张了张嘴还要再说,被龙五郎一把按住了胳膊,“你、你离我六、六弟远点,别过、过来讪脸。” 小伙计被他攥得“哎哟”了一声,吓得转身就跑到楼上找人去了。 余池当初修整酒楼的时候特地在四楼分辟出了两间屋子,一间给自己一间给余照,以防不时之需。 而如今这两位余家人,做的了主的余掌柜出门不在家,小伙计没办法只得去楼上请了帮着看场子的余少爷过来。 “余少爷,下面出事了,我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劳您下来看看吧。”小伙计在外面敲了敲门,向余照开口请示道。 回答他的,是房间里传出来的一阵轻微咳嗽声。片刻过后,余照略清了清嗓子,向他应了一个“好”字。 小伙计得了应允也不再催,很识相地下楼去了。大家都知道余少爷这阵子身体不大好,为着大夫就诊方便,这才临时搬到酒楼来住,要不是今天事出突然,他是不敢上来请的。 房内,余照掀开被子,离开枕上的一头青丝似葳蕤的新叶落在肩头,映衬得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分倦容。他前些日子夜里出门受了一场风寒,这些天总也不见好,晚上更是难以 分卷阅读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入睡,漂亮的桃花眼下布着一圈青晕,原先的水红薄唇却是连血色也没有,这副虚弱模样叫人看着心疼。 余照早上退了烧,现在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他不声不响地往身上套衣服,两扇浓秀的睫毛鸦羽似的轻垂在眼下。余池昨天走得急,没来得及安排好人手就出了门,酒楼里生了事端找不到做主的掌柜,无论如何他都得亲自下去看一眼。 从四楼走到大堂也当不得几步路,只是余照人在病中头重脚轻,此刻走起来就不免吃力。这两边人,楼上的着急往楼下走,楼下的着急跟楼上要说法,陡然见着了面,却是统一沉默了起来。 最先沉默的人是阿顾,她没想到自己会一眼认出站在面前的人就是成了年的余照。前世她故去的时候余照只才五岁,如今十八年过去了,她早已淡忘曾经这位故人的模样,今日一见却莫名把脑子里那点零碎的影子给拼凑完整起来。 许是漂亮人的脸模子大致都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尤其余照还生了一双秀致的桃花眼。这样修皙清隽的少年,叫他走到街上必定招摇。 余照抬头瞥到阿顾在盯着自己看,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只消片刻他就错开了眼。阿顾走得太久,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这样也好。”,阿顾低头在心中默道,“我这辈子注定是要找他哥哥报仇的,不好跟他平白牵扯。” “诸位好,鄙人兄长余池近日不在家中,若有琐事只得小弟余照代为出面,如有招待不周,望请见谅。”余照淡淡地扫了楼下的三位不速之客一眼,微欠了欠身子,把礼数做的很齐全。 “余少爷倒也是个大方人,我兄弟几个也不与你犯难,只求你给这劳什子好好交代个说法,好叫人心里过得去。”说罢,他冲着余照遥遥一举手中的砂锅,把那泛着浮沫的八珍乳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余照素来一心致学,并不曾跟在余池后面念过生意经,故而也并不懂得自家酒楼运作的详情。他默默站在原地低头思忖了片刻,到底是没绕清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末了,他抄起袖子朝着面前三人端端正正地作了一揖,嘴里抱歉道,“这桌酒菜就当余照请了。” “四哥,余池不在,咱们逮着这书生少爷难为了也是白难为,干脆见好就收吧。”阿顾在旁悄悄一扯龙四郎的袖子,凑上他耳边压低了嗓子说道。 龙四郎沉吟片刻,十分爽快地允了六妹。他对余池甚是嫌恶,却对余家这位小弟余照没有什么成见,毕竟对事不对人,聪明人都应当分清楚这个道理。 而坐在凳子上没什么存在感的龙五郎,从头到尾都处于云里雾里的发懵状态,他看着四哥六妹在余家酒楼里息事宁人,便也跟在后面一起偃旗息鼓了。 阿顾在出门之前,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迈上台阶的余照,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缘分是种打骨连筋的东西,你越要避,就越忍不住要想。 “诶,你们说,余家那书生少爷瞧着怎么跟个病秧子似的。”龙四郎走到路上,一把摘了黏在嘴上的八字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身边两位开了腔。 “嗨、嗨,你这瞎、瞎操心。”龙五郎甩了甩袖子,不想理他四哥。 阿顾则是含笑摇了摇头,不予他回答。 这当中内情她是知晓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探究之处。其实余照的身体很好,只是不病则已,一病则倒,每逢如此必要大受折腾,叫大夫看了也说不出个缘故来。她前世嫁进余家当童养媳,就是为了给高烧不退的余照病里冲喜。 “对、对了,四哥,你到底往那砂锅里放、放了什么?”龙五郎往他四哥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而后抬头挠了挠自己的额角好奇问道。 “小六,你告诉他吧。”龙四郎仰着脖子爽朗一笑,心中十分得意。 目前就他所知,余家酒楼最大的猫腻在于煎炸烹煮的用油方面。余池这人向来在赚黑钱上面心思活络。若按余家酒楼每日的出盘菜数出量来说,同一批油,至多用上两回也就不再新鲜,而他偏要令人反复用上四五回才肯罢休。且这每回多下来的陈油见了黑还不许扔,等到次日炸东西的时候先用陈油熬个半熟,再换新油烘上一遍,叫人怎么也瞧不出这当中的玄机。 龙四郎今天撒到砂锅里的粉末,就是让人从余家后厨的大铁锅里仔细铲出来的油糊粑,待到磨碎了之后收集起来搁他家炖菜里头一扔,两相一调和,自是会滤出浮沫来。 阿顾耐心解释,把实情给她五哥讲了个通透,直听得龙五郎咋舌不已,啐这余池不是东西。 此时,天边暮色正浓,兄妹三人各揣心事却是欢欢喜喜一道往家去了。 是夜,余照到了后半宿,身上又发了一次寒。 这冷意像是在贯彻毛孔里,叫他窝在被子里怎么也捂不热。 分卷阅读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余照挣起来往喉咙里灌了一口泥炉上保着温的热茶,可在床上躺了没多久,人过后身上烧起了低热,发出的密密一层薄汗浸透了他的中衣。 如此断断续续折腾了许久,竟连呼吸喷出去都带了两丝灼意,余照意识昏沉地伴着瞌睡阖上眼,再醒来时,头上多了一块凉毛巾,连夜从外归来的余池坐在床边向他蹙眉。 “你冒着大雨跑到坟上给她点纸,把自己折腾得大病一场,整整半个月不能下榻。如此虔诚,这些年来,顾氏可曾给你托过一次梦?” “阿顾既入我家,是为余氏,大哥这话不应当。” 余照眼中一片清和,心里透着暖意,往后继续补充道,“我连她来的样子都忘了,可不能再记不住她去的日子。” “看来我们余家三代不才,到了你这一辈倒要出个惊世情种了。”余池从鼻子里嗤出了一声笑,对眼中露出的讥诮之意不加掩饰。 他对这个小弟,大多时候都抱着姑且望之的心态,内里则是相当看不上的很。 一为两人年纪差距大,无甚交流可言;二为余照在余氏的庇护下长大,未曾历经人情世故,总带着一点小儿女的犟气影子,让他觉得十分不过眼。 就譬如在对待亡人顾氏这件事上,他简直想不通余照到底在牵念些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未必会对自己的童养媳情根深种,余照却年年未落过惦念那横死鬼,且一念就念了十八年,不啻于疯魔了。 而另一边,余照看他大哥也挺通透,然而懒得管,并不打算与他话里多做纠缠。他在被子下面默默把双手放在胸前抚平心口,非常及时地把冲上来的脾气又给温缓了下去。 余池的功利心重,拿捏起感情来除了权衡还是权衡,就跟没长心肝似的。他余照做不到那样狠,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叫你一点准备也没有,心中又如何能放得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黑油”细节纯属胡诌,勿要深究呀(捂脸) 第5章 外子 次日,龙姓一家子人耐心坐在大厅里,等着久行未归的龙老爷从城西回来开饭。 席上元郎仲郎这对孪生大哥素来稳重自是不提;三郎四郎那两个淘气的游魂绕着手指偷偷去缠阿顾的头发;而最听话的五郎,则是任劳任怨地撒着脚步往门外跑了一趟又一趟。 “娘、娘,路口还是瞧、瞧不见马车的影儿。” 龙五郎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白净的脸上往外泛着热气。 “怪了,你爹这回收账怎的不知早归?”龙夫人不甚安心地坐在椅子上绞帕子,直把那对弯弯的柳叶眉快蹙成平线了。 “咱娘这是怕咱家的车轱辘,给轧上路边的野花呢。” 龙四郎露着白牙“嘻”了一声,转眼就被他娘抄起筷子往脑袋上招呼了一下子狠的。 “外面任你胡闹去,少在家里说这些不入流的浑话。”龙夫人睃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龙四郎怕爹不怕娘,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偏头去找他那对孪生哥哥的茬儿道,“大哥、二哥,娘要打我你们坐在旁边怎的不拉上一把,倒叫我现在脑袋害疼。” “该。”龙元郎跟龙仲郎异口同声地向他回敬道。 “四哥别闹,最近没瞅到爹追着你打,大家心里都寥落着呢,今儿可没人帮你。” 阿顾替坐在首座上打瞌睡的龙老太太剥了一只清甜的蜜橘,顺手把手里的一整块橘子皮撂向了龙四郎。 “小六说的是,四弟挨打乃是家中一道风景,细品之下,妙趣横生啊。”龙三郎做弄起人来比家里的老四高明得多,是个显山不露水的人精。 龙家六位兄妹一个赛一个地妙语连珠,叫空旷的大厅很快热闹了起来。被乖孙们驱散困意的龙老太太,坐在儿媳妇旁边的太师椅上,大张着漏风的嘴巴“哈”出了一口热气。 闲不住的龙五郎,独自一人跑到大门外面听到了马蹄声,够着脖子伸出去老远,终于盼到了他爹的小马车。 小马车在路口转了弯,“哒哒哒”地跑进了龙家的大门里。不消多时,龙老爷风尘仆仆地拎着包袱从上面下来了,身后跟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大孩子,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进了门。 龙夫人盛着笑脸一声“老爷”还没叫出口,却见龙老爷把那垂着脑袋的大孩子往前推了推道,“叫娘。” 大孩子木头木脑地叫了一声“娘”,而后对着龙夫人跪下磕了个响头,像是在衙门门口叩拜青天大老爷。 “老爷,他……你……”龙夫人煞白了脸色嘴 分卷阅读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唇抖动,显然是被骇住了。 那大孩子从地上爬起来后,对着众人抬起了头,竟是个顶漂亮的玉人儿。玉人儿右边耳朵上还打着一个只余米粒大的小金塞子,整个儿模样看起来美则美矣,只是目光太过空洞,类似于木讷的鱼眼珠。 “这是七弟还是七妹啊?”龙四郎偷偷从桌上拈了一粒花生米,搓了搓红皮丢到嘴里,向旁边的三郎问道。 龙三郎“啧”了一声,言简意赅道,“不好说,先叫小七呗。” 龙老爷听了作势要打,把两人唬得赶紧住了嘴。 “磕错了,往那儿。”龙老爷叹了一口气,把大孩子拉到龙老太太面前,弓着腰跟他老娘说道,“老太太,龙家对不住您,我替老爷子给您磕个响头。” 说罢,他撩起袍子“扑通”一声跪下了,把龙老太太吓得手打颤儿。 “我儿快起,为娘当不得你这一拜,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龙老爷咬着牙沉吟了片刻,做了一个深呼吸,艰难冲他年迈的老娘开口道,“这孩子,是您故去的丈夫,我爹龙老太爷在外头跟人生的小儿子。” 此话一出,大厅里鸦雀无声,龙老太太捂着心口往太师椅上一靠,把阿顾剥给她的蜜橘从手心里堪堪滑了出去。 “老太太!” 龙家儿孙上前要搀,龙老太太强撑着精神头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后。她揉了揉心口,指着龙老爷道,“你且继续往下讲了我听。” 龙老爷思忖了片刻,把实情向他老娘给尽数托盘了出来。 原这龙老太爷当年身体抱恙的时候,曾经独自去乡下的旧友家里静养过一段时日。他在这期间,意外跟那主人的廊下侍女有了一段露水姻缘。等龙老太爷走了不久之后侍女显了怀,她自知这肚子里的孩子实在做不得数,却又不舍得掐断一条无辜性命,这便偷偷生了下来,寄养在附近的农户家里。 岂料她也是个命途多舛的,生儿子的时候伤了元气没能恢复过来,只留了这小儿一人独活,没捱几年这便撒手去了。而后农户托了关系给龙老爷子带了信,老爷子感伤之余又兼悔恨,索性就没把孩子领回来认祖归宗,直接让城西的老夫妻把人从乡下接了来,每月拨了银子代为照拂。 这件事,龙老太爷一直瞒到身死,都没有勇气告诉家中亲人。 龙老太太听了这话,长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未起,而后沙哑着嗓子开口问儿子道,“你爹都故去多少年了,怎么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年幼的外子呢?” 龙老爷抬头看了一眼他老娘,在后面接道,“这孩子长得慢,瞧着跟小六差不多大,却是跟咱老四一样,今年得有个二十岁了。” 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往下补充道,“这孩子这儿不济事,算是半个废人了。我见他没心眼怪可怜的就给带了回来,只不知老太太怎么想。您要见他心烦,我现在就着手让人送走,您要给句准话,我就留他做兄弟。” 龙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她丈夫的外子,只见那孩子不动的时候端的是一脸傻相,两只黑亮的大眼睛俱是迟钝摆设,像是能把地上的砖头看出花来,可惜了那副水灵灵的好模样。 “这孩子没了娘,脑子也不灵光,可怜啊。” 龙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个不让人的醋坛,老来心宽,也就对丈夫的错事不再抱有偏见。她叹了一声,转而从太师椅上起身把龙老爷扶起来道,“苦了我儿,你老子是个糊涂人,有就有吧,往外面藏着掖着倒是惹人嫌,难为着你做儿子的替他圆场子,为娘对你不住。” 说罢,龙老太太半撑着手臂晾在椅背上垂了两滴泪,叫候在旁边的龙夫人看到了,忙上前用绢子替她揩了揩脸。 “老太太快别这么说,身子要紧,莫要伤神才是。”龙老爷安稳住了老娘,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转过去轻轻用脚踢了踢大孩子道,“水生,以后你就待在龙家跟我们一起过日子。” 名唤水生的龙家上辈外子,此刻神思早已不知飘到了哪处风里。他愣着嘴巴“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懂是不懂,龙老爷这位亲大哥方才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话。 第6章 两厢(1) 龙家的孩子们在经过这一波三折的错愕之后,为圆着老太太的心意,当场就把水生默认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只是,对着这样一位极年轻的小叔父,他们抬头低头总觉得挺别扭。 而这水生傻起来的时候,当真是集齐了憨儿的所有特点,吃不利索,穿不利落,且金口难开,轻易不肯搭理人。 龙四郎见他终日木讷地坐在园子里看蚂蚁,担心 分卷阅读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这位小叔父人在家里憋出病来,便到外面寻了些新巧玩意给水生把玩。 却不料,两本小人书到了水生手里还没被捂热,就被这傻货撕成了碎屑,郑重其事地拌到剩饭里喂狗去了。 龙四郎一番好心落到泥里扑了灰,且还没得到水生一句好,免不了心中生了郁结要叨上两句。 “乖乖,家里有了个结巴,又来一哑巴。这事儿神的,赶明儿我偷偷出去摸两把骰子,指不定能撞上大运。” 他笑嘻嘻地往五郎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没得他弟弟搭理,又偏头向伏在桌上独自忙碌的阿顾问道,“小六,你在忙什么呢?” “我去爹爹房里送茶,见他苦恼,上去瞧了一瞧。原是从城西带回来的账本还未肃清,款目之间似有偏差还需再算,这便饶他答应拿过来参道参道。” 阿顾把桌上的账本拿给他看,指着上面的落差款目往后补充道,“前些年咱们家收上来的租子,可是越发不济事了,播下去的作物收成总也不见好,怪道爹爹要分心犯难。” 龙四郎见这六妹跟在他爹后面隐约也有了犯难的势头,连忙伸手替她把桌上的账本一合,含笑说道,“我见你用功用的紧,回头牵匹白马驮你上京城当女状元去。” 阿顾手里拎着毛笔在白纸上专心计数,算盘打得噼啪响,听了这话头也未抬,顺口接在他后面说道,“四哥想的周到,那我这做妹子的倒也不能白去,需得替你寻回一位“镇房媳妇”来个双喜临门才好。” “罢了罢了,小六这张巧嘴太伶俐,我不跟你斗法。”龙四郎摆手认栽,不肯把自己赔进六妹的话里受敲打。 不消多时,阿顾演算完毕,冲两位哥哥抬头一笑,起身把一沓标注清晰的纸单,送到替她研墨的龙五郎手上,随后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辛苦辛苦,一会儿四哥给你到街上买甜糕吃。”龙四郎替她理了理垂在身后的乱发,笑吟吟地说道。 阿顾刚要应声“好”字,忽然记起身上还有一担子事没做完,便辞了她四哥的美意,提起裙裾匆匆忙忙地迈了门槛往后厅去了。 东县的大户早年靠耕作囤粮发家致富,这便流传下来敬重四季农时的风俗。三月里过节前后,等天边响过第一道春雷,各家主母应当去金庙里送香还愿,祷祝这趟求得年年有余。 而今天好巧不巧,碰上了龙家老太太吃斋的日子,龙夫人孝顺婆婆,为在家里亲手操持素斋,便索性托奶妈带上闺女代自己前去庙里还愿。 等阿顾人到了地,奶妈已过来找了她一圈,见她来了,迎上去说道,“我的小姑奶奶,昨儿说好了在门口等你,怎么这会子又不见人了呢。” “劳您见谅,我刚在前厅走了一遭给不小心忘了。”阿顾悄悄吐了吐舌尖,不好意思地绞了绞手里的帕子。 “行了行了,东西已经预先叫人放马车里去了,咱们这就走吧。”奶妈忙起来一阵风似的,牵了她的手往门外去了。 两人走到大门口,忽有一道黑影子从角落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把走到旁边的奶妈吓了一大跳。 “哎哟,哪个促狭鬼使坏呢,藏这偏僻地方吓人,险些要了我的命。”奶妈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到了一脸发懵的水生。 “哟,您怎么在这儿呢?” 奶妈嗓门大,这话说出来就不免带了急,听上去没个好声气。水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低头去抠那袖子上的破洞,两扇幽长的睫毛各在眼下掩映出一小片阴影。 “奶妈,门口能瞧见大街,小叔父兴许是在家里呆腻了,想出来瞧瞧新鲜呢,咱今儿出门不如也把他带上吧。” 阿顾瞧水生仍穿着来时的旧衣服,这才想到他几乎是空着手进门的,想必之前也没几件好衣裳,叫人瞧了可怜见的,便想捎上他一道出门,打算顺路替他置办些体面行头回家。 “这……”奶妈心里有些为难,眼前这位新蹦出来的“二老爷”听说脑子不太好使,怕是不应当带他到人多的地方去。 阿顾看出了她的心思,走上去轻轻拉了拉奶妈的袖角,眨巴着一双乌亮的杏仁眼乖巧说道,“你瞧他这段日子也就是不爱说话罢了,其他妄动概是没有,哪里就不能出去了呢。总让小叔父闷在家里,这多可怜呀。” 水生安静的时候是个呆呆的孩子样,看着确实惹人心疼,奶妈扫了这位“二老爷”一眼,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想了想也就允了阿顾的请求,把“二老爷”给一道带上了车。 一贯不搭理人的水生许是无聊狠了,竟也点了点头殷殷跟上阿顾,素来茫然的眼中难得闪现出了一丝透亮神采。 三人行至金庙前,阿顾执了奶妈的手下了马车。跟在后面下车的水生,看到庙宇四周 分卷阅读1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乌泱泱的人,脸上有些发怯。 “莫怕,你牵着我的袖角走吧。”水生看起来纯粹只是一副大孩子的模样,阿顾并不跟他生分,塞了一截袖子在他手里含笑说道。 水生眉眼温和地攥着她的袖角,垂下头嘴里低低呢喃了一句话。因周围人声嘈杂,阿顾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便又问了一遍。于是,水生抬起头扯着嗓子又把话给重复了一遍,这回阿顾听清楚了,这位小叔父响亮地叫了她一声“大姐姐”。 她愣了一愣,刚要开口指正,忽一想到水生心里没个理事的概念,自己说也白说,索性就由着这位小叔父去了。 三人进了庙门,奶妈手里捧着两大捆香走在前面开路。阿顾领着水生紧随其后,甫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澜。 迎面从台阶上下来的两位送香过客,正是她前世的故人——余氏跟余照。 阿顾看到前世的婆婆,只觉余氏这些年是越发见了老,幸而精神头却还是好的,想来过得也不差。余氏身上穿的朴实,只将那花白鬓发用擦了桂花油的篦子拢入了髻中,照例是一丝不苟地梳贴头皮,把眼角的细密皱纹扯得绷绷的,勉强还能看出几分旧时的爽利模样来。 “老身感念天爷福佑我儿挡灾避祸,特来还愿。”余氏走出了佛堂,还不忘回身向着大门遥遥一拜,足以见得心中虔诚。 大病初愈的余照静静站在旁边,身着一件素净的白衫,鬓发如墨,面廓温润,上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栖在鸦羽似的浓密睫毛下,很是招摇。 “姐儿,你领着二老爷在这门口等着,里头人多,进去怕是得挨挤,留我一人敬香就行了。” 奶妈手脚麻利地把他二人安置在树下,自己抱着两捆香迈上了台阶。阿顾偏头去看斜方向的余家娘俩,只见余氏站在原地招手,让对面的家仆从车里送了一个木托盘过来。 等东西到了眼前,余氏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了。而那木托盘上面盖着黄布,也不知到底装了些什么物事在里头,她转身叫余照端了,言简意赅道,“你且去吧。” 余照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慎重,他堪堪接下那蒙了层黄布的木托盘,脚步稳健地向着金庙的后堂走去。 那地儿一般是往庙里捐香火的熟客才去得的,寻常香客并无前去的必要。阿顾心下好奇,忍不住牵着水生偷偷跟上了余照的脚步。 余照手里端着东西倒也走的不快,阿顾领着水生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却是没叫他发觉。后堂外间隔了层布帘,挡住了里面的景象。阿顾让水生坐在附近的石凳上,自己提着裙裾凑到帘子外头,拉开一条细缝向内窥探。 但见余照把木托盘放在香案上,走到前方供着的一列牌位前面,往“余顾氏”的香炉里点了三炷线香。随后他掀开木托盘的上层黄布,露出下面用红纸包得沉甸甸的铜钱圆柱,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串。 阿顾瞧此情景心中会意,这番动作定是替她捐了一个香位供在后堂,年年来拜,往上添应数的香油钱,祈她转世投胎落个好人家。 难为余家娘俩有心,至今犹然惦念着她,有道是正妻进门的待遇也莫过于此了。 “吾妻余顾氏,去时正值芳龄;匆匆十八载,而今来世,应与生前同岁;照无他求,但祈她岁岁年年人安好,一逢良人两相知。” 余照静立片刻,凝神看着她的香位,把心中所想轻念出声,与此同时提笔在搁于香案的祈愿纸上挥毫记下福言。 写罢,他郑重一拜,就地起身,便欲向外走去。 阿顾慌忙放下门帘躲到廊下,抬手碰了碰两边雪腮,只觉自己脸红耳热得莫名蹊跷。 她默叹一声,这余照,真真儿是闹人的很呢。 第7章 两厢(2) 堂前人倚树,流风卷桃花,余照走到门外把祈福的纸条用红丝带系在落满寄思的桃枝上,不经意间抬眼望去,走廊里的小娘子,人比花娇,十分颜色,正一眨不眨地紧着自己细瞧。 余照从那张动人的脸上觉察出了八分的熟影子,返到脑中略一细想,廊下那人可不就是不久前在酒楼里哄场子的小公子,不禁微讶道,“竟是个女儿家。”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阿顾人在对面落落大方地抄起两只云袖,微倾着身子学那少年人的会友规矩,远远向他行了一揖。余照看她的口型,正是在说“别来无恙”四个字。 倒是个趣人。 余照站在树下冲她含笑点了点头,效仿其道,以礼回之。院里忽然来风,落了他一身的桃花瓣,像一场粉柔的细雨悄悄打湿了他的黑发。 这情景叫 分卷阅读1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阿顾瞧了,心中暗道,她这前世的小相公,原先赖皮得跟泼猴上身似的,如今大了,却是出落得越发长进。一眼望去,端的是风华无双,比这时节的春晖还要潋滟三分。 此时,坐在附近石凳上的水生,被风里的小虫迷了眼睛,一边伸手去揉一边站了起来,嘴里慌张喊了一声“大姐姐”,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前。 余照离他离得近,冷不防地就被这横冲直撞的小傻个儿给搡了个趔趄。水生停下脚步木然地抬起脑袋,眼巴巴地盯着他说道,“哥哥,你撞到我的头了。” 这小子自个儿傻乎乎地碰着了人,反倒挑起别人的不是来,叫余照见了实在哭笑不得。他刚要开口替自己分辩两句,忽有一双雪白柔荑从眼下晃过,把面前的小子拉到了旁边。匆匆赶来的阿顾替自家的小叔父向他赔礼道,“家叔心性懵懂,不如常人康健,无意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余照倒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地扫了水生一眼,见那孩子神情天真,确实不似讹人的态度,便和声和气地道了一句“无妨。” “大姐姐,你方才在那帘子外面看这哥哥看了好久,怎的等他出来了,反倒说话生分了起来?”水生咬着食指盯了阿顾一眼,再歪头瞥了瞥余照,心中惶惑不解。 这话一说出来,阿顾的脸“刷”就红了。而余照站在旁边,反倒面色如常,没有半分不适,只在心中默默探究了这“女公子”一回,暗道她耍出来的名堂可真不少。 阿顾在这番尴尬的境况下,开口不是闭口也不是。她六神无主地绞着十根绵软的手指头,恨不得变成脚下那块嵌地的方砖,叫人踏一踏起了波澜的心事才好。 “小姐,照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余照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向她开口问道。 阿顾红着脸点了点头,极力错开了余照的目光,轻声应道,“公子但说无妨。” 余照静静地看着她,嘴里认真问道,“照请小姐解惑,此番两厢再见是天意是人意?” 阿顾闻言嘴角勉强一弯,笑得甚是局促,“天意看缘分,人意看情分,公子这话问的,叫我心上作难啊。” “那看来是兼而有之了。”余照懒得跟她绕弯子,微眯着一双招摇的桃花眼,凑近又道,“只是念头还没那么深,对么?” 阿顾干咳了一声,在他的目光审视之下,不自在地伸手抚了抚烫脸,有些一言难尽。现在这么个被“现眼抓”的情况放在这里,她说是也是,说不是也是,真愁。 夹在二人之间的水生,一头雾水地搔了搔脖子,眼里依旧天真懵懂。 余照见她挣着脸子不言语,还要开口再问,那边余氏久不见他回去,特地来了后堂寻儿子,看到他站在荫庇处,忙道,“阿照,你这身子骨刚养好,莫要站在风里久待,快快走到暖和的地方来,别叫那流窜的寒气冲了人。” 阿顾看到余氏来了如逢大赦,非常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跟余照拉开了距离。 余照淡淡瞟她一眼,目光沉静如水。阿顾被他捉了一回白,可不敢再让余氏叨住自己,赶在那位前世婆婆过来之前,向余照略一点头,急忙领着水生从偏道走了。 余氏看到自家儿子站在院里子跟小娘子攀谈,心中本就好奇,再看那小娘子见了人飞也似的逃走了,便更是大惑不解。她走到余照身边指着阿顾的背影向他问道,“可是遇上熟人了,怎的不给母亲引荐引荐就把小娘子给放走了?” 余照摇了摇头,对她回答道,“不过是路人罢了,跟我并无什么交集。” 余氏听他如此答复,也不再问,只有感而发了一句,“这姑娘长得挺好,眉眼难得叫人称心,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乍一瞧啊惶惑的很。” 余照闻言,若有所思,兀自抿了抿薄唇,到底是忍住了没再往下说些什么。 第8章 美妇人 阿顾带着水生回到佛堂门口,没看到奶妈的影子。她遥望了一眼里面长龙一样的队伍,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只得坐在附近的小凉亭里耐心等着。 今儿个来金庙求福求财的香客们全赶上一块儿了,也难怪人多。人群之中,最显眼的当属一位大肚皮的美貌妇人,饶是旁边有个翠衣丫鬟搀着她,仍旧挤得满头大汗,步履艰难。 主仆两人好不容易捱到路道宽松些了,偏偏被一个挎着大竹篮子的老妈子硬挤到了前面。美妇人护着肚皮险伶伶地从竹篮旁边擦过去,替她挡住推搡的翠衣丫鬟对着那老妈子发了急。 “我们家奶奶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就非得往这儿挤,不长眼睛呐。” “哟,对不住,老身没瞧见这是熟人呢,年纪大了手脚不做主,还请三姨娘跟姑娘担待 分卷阅读1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着。”老妈子咬字的重音刻意落在“三姨娘”这词上,显然不是个莽撞的善茬。 翠衣丫鬟还要与她争辩,被美妇人悄悄按住了手。老妈子看在眼里,脸上愈加得意,接在后面话里有话道,“老身闺女现在是余大爷跟前的红人,等着我替她到佛堂求子去呢,今儿大爷还要在家里吃饭,就不跟您俩碎嘴了。” 说罢,手里挎着那一大篮子果品贡物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前。 美妇人受了她的抢白,站在日头下面苦着脸色踉跄了两步,像是有些头脑发昏,翠衣丫鬟连忙把人给搀到小凉亭里跟生人坐了一桌。 坐在石凳上歇息的阿顾,见她身子不便,忙把自己向着阳面的宽敞座位给让了出去。 翠衣丫鬟忙向她道谢,“有劳姑娘给我们家奶奶让位子,真真儿是好心肠呢。” 美妇人扶着腰小心翼翼地落了座,跟在后面点头说道,“多谢妹子费心,我这身子笨,不便给你福上一福,还望莫要见怪。” 阿顾听她二人客气,忙推辞道,“姐姐大着肚子,我应当怜惜你,哪有什么好见怪的呢。” 蹲在地上看蚂蚁的水生,回头一见亭子里来了人,站起来指着美妇人的大肚子响亮地念了一句“宝宝”,随后又傻呵呵地蹲回去自己玩自己的了。那美妇人平白无故被个大小子给撂了话,当即羞得满面飞红,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顾对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睛看向蹲在地上的水生轻轻摇了摇头,坐在对面的主仆二人会意,也就不把痴儿嘴里的傻话给放在心上了。 “我听姐姐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呢。”阿顾听这美妇人的声音温柔,咬字又软,带着一股子南方烟雨的濛濛韵味,这便有感而发道。 “妹子猜得不错,我是外县人,自打跟了家里的大爷之后才迁居到此。”美妇人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她的话。 “大爷?” 阿顾也就随口好奇一问,叫美妇人旁边那翠衣丫鬟听了,口齿伶俐地往下接道,“正是县里那位顶阔气的余池大爷呢。” “碧儿,莫要多嘴。”美妇人叨了翠衣丫鬟一句,嫌她没规矩。 阿顾一听她是余池的人,心里替这美妇人有些不值。方才她在亭子里已瞧见了那老妈子搡人的场面,合上现在的话两下一猜,便知眼前这妇人定然是一腔柔情空付流水,留不住余池那位花花肠子,不然也不会被人当众奚落成这副凄凉模样。 她想归想,这些心思是不消拿出来摆在脸上的,便故作天真地拍着手道,“那敢情日后我若是路过余家大宅,便可手里拎了果糕上门拜会姐姐了。” 美妇人听了这话,脸上一僵,似有难言之隐,片刻之后,向她垂睫说道,“大爷在外另置了屋子,我不住那里呢。” 阿顾跟在后面默默低了低头,心里却道,余池这厮果然是个薄情的,这妇人怕是到了余家门口连个正经姨娘都算不上。 “既不是入眼的人,如何能叫大爷领进家门,只不过是住在外面的小别院里罢了。”话说到这份上也无需再做遮掩,美妇人蹙着眉尖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圆润的肚子,聊以慰藉道,“现如今也不求其他,只盼这肚里孩儿安稳落地,给我做个伴儿罢了。” 丫鬟碧儿矮下身子替她宽心道,“奶奶这是说的哪里话呢,那位再轻狂也还连外宅的门都没跨进去呢。大爷权且当个粉头捧她一捧,等这阵子新鲜劲儿过去了,直接花两个钱打发了,碍不到您的眼。” “你这丫头最会哄人,每次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倒像大爷肚子里的蛔虫精似的。”美妇人伸手一点她的眉心,脸上缓和了几分郁郁神色。 阿顾见这主仆二人都是个善体恤的,自己也不必到跟前去卖弄口舌,略坐了一坐,等奶妈来了之后,便带着水生起身告辞了。 第9章 风光人 可怜那美妇人抛家跟了余池,头上顶着个挂名的姨娘身份,大着肚子到庙里替未出世的孩子求福,却是白白痴出了一片苦心,到底无人问津。 而在外寻欢作乐的余池,此刻卧在香妃塌上还不曾起身。他唤了近来钟意的新人银奴,让她拢着雪白酥手半跪在里侧替自己松筋按摩。 “再用力些。”余池伏在枕上阖目养神,慵懒地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惬意低叹。 银奴的十根葱指上涂了艳丽的红蔻丹,掌心绵软,像一块光润的暖玉贴上了肌肤,把余池服侍得眉眼舒展。 “大爷这身铜筋铁骨伺候起来可叫我手酸。”银奴娇嗔地在余池精壮的宽背上抬手敲了一记,狭长的凤眼秋波流转。 “使不上劲便歇歇,昨夜却是把你给折腾狠了,我可舍不得再叫你这小宝贝儿劳碌。” 分卷阅读1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余池从软塌上撑起身子,盘腿坐在银奴身边,拉过她的一只酥手仔细托在掌心里,就着那水嫩的手指头挨个轻吮了一口。 “大爷不正经。”银奴作势要把手抽出来,却被余池攥得紧紧的,不肯由她妄动。 银奴顺势把空着的另一只手搭上他的右肩,摸着那处的陈年旧疤,嘴里唏嘘道,“大爷一身结实的好皮肉叫人瞧着养眼,唯一的缺憾可是落在这道疤上了。” 她不知这疤是余池当年犯下罪过的铁证,尽着心中好奇向他追问道,“这疤是怎么弄的呢?” 殊不知这疤伤在右肩,余池平时也不曾留意到它,忽然被她问起,脑子里一下子回想起十八年前强人未遂,被阿顾用尖石头划拉出血口子的因果来。 虽然他坏事做得多,并不在乎这一件,但想起来还是觉得触了霉头。这便心中烦闷,没好气地呵斥了银奴一顿,不许她再多嘴。 银奴素来是个心思玲珑的角色,瞧这情景自知是犯了恩主的忌讳,故此挨了他的骂也不生气,转过脸就把这股子委屈按耐下去了。 银奴不声不响地伺候了片刻,见余池的脸色并未有所好转,也不心慌。她撒开两只玉手偎了上去,一面靠在余池肩头替他抚揉心口,一面轻启樱唇转出软嫩的舌尖,轻轻舔舐那处旧疤,端的是媚态横生,直叫余池心里作痒。 “我不会说话,要把大爷心里闹不痛快了,认打认罚。只求您别冷待我,这当中的寥落滋味,倒比叫人吞刀子还难受呢。”她这小嗓子低低一带哭音,便恰到好处地向余池诉了衷肠,叫人又怜又爱,不忍苛责。 这余池怀里卧了个千娇百媚的银奴,哪里还有闲心再去计较旧事,不消片刻便被这小娘子哄得回心转意,两个人坐在榻上重新有说有笑了起来。 到了晌午,银奴披上外衣下榻催菜,走到厨房门口向她娘许氏问道,“您出去了一趟,家里的饭食可都来得及备上了?” 许氏殷殷地迈着小步上前,把搁在案板上的大竹篮子拎过来给她看,嘴里念道,“我的儿,你且看看这些水酒合不合余大爷的心意?” 银奴用心拣了两样出来,把其余的酒盅又放进了竹篮里,叮嘱她娘道,“往后这作坊里的酒酿可别买来招待人,纵是滋味好,吃了也怪寒碜的,一点都不体面呢。” 许氏为着余池这层因素,近来特别巴结女儿,虽是劳心劳力地沽了酒来不被叫好,听了这话也不作恼,点着头连连称是,不与她闺女犯难。 银奴嘴里发了牢骚,心里还是顾她娘的,这便执了许氏的手安抚道,“我方才话不中听,您老人家也别生气,咱都是为了叫大爷高兴,往后家里的日子才得盼头呢。” 许氏瞅了瞅一手养教出来的伶俐女儿,暗道自己这个做娘的,哪里有为了两句说嘴就记恨她的道理。 于是,她反手拍了拍银奴的手背,把话题扯到了今早出门的见闻上,阖动着嘴唇絮叨道,“今儿个我看到大爷养在外宅的三姨娘了,那肚子大的足有七八个月了,竟还特地去庙里求福,端的是心思大,不知想下个什么龙种出来呢。” 银奴听了这话勾唇嗤笑了一声,轻蔑地抬了抬眼皮,转而对许氏说道,“理她作甚,不受宠的黄鹂鸟,想捡梧桐枝高飞,也得有那薅凤凰毛的本事呢。” “正是这话,娘今儿也替你在庙里进了香,指望着你这肚皮争气些,这会子趁热打铁把余大爷的心给栓牢了,那才叫个妥当呐。” 许氏顺嘴叨上了女儿,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不料银奴听了,绞着手指别过了脸去,眉眼神态似是为难,“您这话说的,那档子事情哪里能够强求的来呢。” “莫要说这傻话,如今咱家可都指着你一人呢。若你哥哥以后成了家跟媳妇儿一条心,哪里就顾得上我们娘俩。” 许氏这里话正叨着,那边家中长子贵勤挑起帘子进了门,听到他娘往妹子耳朵里倒腾这些话,无奈摇了摇头,提起袍角又退了出去,径自往大院子里找余池议事去了。 他早前就在余池手下当差,只是一同共事的能人太多不得重用,近来托了银奴的福,才入了余池的眼,比之从前,倒也在外面风光了不少。 第10章 攀东风 厨房离后院没有几步路要走,许贵勤为着公事来办此刻也不避嫌,站在他妹子的香闺外面轻轻敲了两下门,向里面的余池恭敬请示道,“大爷,鹿场的钱老板说今天下午要来咱们酒楼找您小叙,我现在来请您的意思。” “贵勤,你直接进来说话吧。”余池穿戴整齐后从软塌上下了地,非常爽快地把人喊进了屋。 许贵勤低头推开房门,当面重新跟余池打了声正经招呼后,着手拎起了刚才的话题。 分卷阅读1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大爷,我听钱老板那口气,估摸着今个儿是要给准话了,不然也不会特地把见面的地方选在咱们酒楼。” “姓钱的有具体说今天下午要来哪些人吗?” 余池在他面前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随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从桌上的小碟里拣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不疾不徐地问道。 “只说到二楼找个清净位置开一桌酒席,其他的消息概是没有。”许贵勤恭着手如实把话告诉了他。 余池点了点头,两道锋利的长眉拧了又挑,显然在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把拈蜜饯时沾了糖粉的手指在桌布上随意蹭了蹭,抬头吩咐许贵勤道,“你现在出去叫辆车过来,我一会儿亲自回去看看情况。” 许贵勤得了余池的吩咐,忙不迭地退出去叫车了。他自知办事能力不过尔尔,唯有在大爷跟前脚步殷切些才说得过去。 “大爷昨儿说好在家里吃饭的,怎么现在又反悔要走呢?” 许氏进屋送茶听余池说要走,不敢近前跟他叨叨,只好跑出来拿许贵勤问话。 “大爷下午还有生意要谈,需得早点回酒楼准备,您就别再多事了。”许贵勤跟这娘有理讲不清,索性一口回绝了她,不做那无谓的牵扯。 许氏话里人里两头落了空,暗道一声该死,揪住这家中长子不放,急赤白脸道,“好你个能耐小子,是不把我这便宜娘放在眼里吗,怎的一回家就煽动起来了?倒为我没了丈夫撑腰,你就可劲造孽!” 原来,这许氏本非贵勤亲娘,乃是改嫁带了女儿银奴过来,成了许家长子的后娘。许氏何等抠算精明一个人,又兼许贵勤不是亲生的儿子,万事自然利益为先。哪怕是鸡毛蒜皮都能心存芥蒂,不与这前夫长子讲理。 而许贵勤倒是随了他爹的性子,有个能容人的脾气,对这老父留下的续弦是百般尊重不去计较,最多也就是个关起门来暗暗叫苦,再无其他的牢骚发泄。 可惜这许氏实在厉害,一旦杠上就非要争辩出个由头来,哪里肯轻易饶人。于是,等银奴进偏厅的时候,便看到她娘逮着这挂名兄长撒泼的丑相,连忙上前挡住许氏的手,好生相劝道,“大爷还没走呢,平白叫他见了笑话算是怎么个回事呢。” 许氏听了这话方才收场,气咻咻地剐了许贵勤一眼,转到厨房撤饭菜去了。许贵勤得了银奴搭救,客客气气地向她道了谢,恐这后娘又来撒气,也不往家中多留,后脚就跟在余池后面一起走了。 余家酒楼二层雅厢今天难得被自家老板包了场。 余池在入席之前已经先行到四楼居室换了一身会客的锦服,他走到雅厢外面意气风发地推开门,不出所料,今天果然有新客到场。 除去钱老板不提,坐在上座的那一位矜贵公子,形容气度俊逸风流,穿一身绣着繁复的云纹暗紫袍子,且用金冠束发,玉带引衣,端的是衣着精细,穿戴考究,举手投足带着一股大家作风。就连身后站着的随行侍从也是一副冷淡孤傲的模样,不可与寻常人家的内仆比较。 余池是个有心术的谋算人,向来广结人脉不缺见识。他见这二人待在席上,单从外相来看就平白有种压人半头的嗤鼻盛焰,便知这新客非富即贵,定是权宦之流,轻易不能怠慢。 此番着意之下,他坐到席上首先礼推钱老板代为介绍,欲跟这贵公子攀一攀交情。 “余老板眼神不错,入席一眼就叫你叼住了贵人,怪道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啊。”钱老板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清瘦的容长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钱老板这话说的不错,余池野心广泛,手伸得挺长,因为不满足余掌柜的单一身份,最近已把酒楼的生意交给许贵勤帮着打理,好让自己腾出空去开掘新路子。他如今在商场上伺机而动,玩的很大,明显是有了脱胎换骨的意思。 “在下不过是外县的游商而已,逢着闲时来给钱老板装衬场面,当不得‘贵人’二字。”贵公子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当中的情绪,显然是在礼拒旁人的探究。 余池见他有所保留也不再多问,跟这二人笼统地打了声招呼之后,借着美酒佳肴的气氛调节,开始慢慢把话题切入跟钱老板的议事中心。 “外面的老爷们,只啐我余某人是半路撞运的暴发户,难得钱老板肯青眼相待,叫我余池实在是铭感五内啊。” 钱老板听了余池这场面话,脸上笑得坦然心里却是憋屈。钱家虽是顶着皇商的帽子,因这鹿场的生意多有局限,十分难捞油水,若不是为了来钱快些,他也不会屈尊跟余池来往,跟其在这雅厢之内平起平坐大嚼生意经。 余池未必看不出钱老板心里的那点子计较,然而并不在乎。他对这些大户们要求不高,只要双方合作到位就行。 几 分卷阅读1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杯热酒下了肚,余池见钱老板神情之间似有松动,便紧着话题往上攀,“眼下这万物苏生的好季节吉利得很,正适合大伙儿往生意场上靠呢,我这厚脸皮是个最会主动的,倒为请钱老板您带我沾沾这皇商旗号的光才叫得意啊。”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补充道,“我出银钱,您出心意,此番两全其美,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一出,等于揭开了两人之间隔着的一层纱,不得不把掩在心里的态度见光挑明了。 钱老板也不是吃素的,哪肯轻易就叫他圆了心意,当着旁人的面故意拿捏起腔调来,“余老板,我是十分诚心要跟你共利的,可这朝廷给颁的金字招牌,毕竟是跟我们钱家姓氏共传下来的,您这想法怕是强人所难啊。” 一时间雅厢里的场面有些尴尬,坐在一旁的贵公子,静静举箸,大气不出,刻意游离于这两人的对谈之外。 余池见这钱老板的矫情作态跟个欲拒还迎的粉头似的,压着内心不快赔了笑,坐看他还有哪出本子要唱。 果然这钱老板还有下文未讲,自顾自地呷了一口酒后,对着余池开了腔,“余老板是个十成十的慧材,何必托着我这腾不起的东风借势,依着你这家底如何不能给余家打出旗号,可有心往这方面动过念头不曾?” 余池听他话里有话,略一迟疑,坦率回应道,“不瞒您说,余某在这上面心思是有的,只是苦于没人,摸不到那扇通达的路门啊。” “余老板这意思是说,只要有的路走,便可不计心力吗?” 一直缄口不言的贵公子出人意料地开了腔。 钱老板见他开了口,很识趣地没有上去插嘴,把说话的场面留给了这身边二人。 余池此时心中已经揣测出,钱老板今天的角色只是为这贵公子作配的引子,便向这华贵少年郑重担保道,“公子放心,余某虽是个市井出身的庸才,却是舍得吃苦的,若得了托付定不叫人失望。” “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亲自过来验人一趟。”贵公子达成了出行目的,向他含笑点了点头,这便起身离席,留他二人在座。站在背后的侍从看到主子挪步,立刻跟了上去。 余池不明所以,刚欲抬手挽留,被钱老板一扯衣袖,止住了他的莽撞行动。待到人出去了,这才压低了嗓子对他说道,“今日‘这位’抽空过来了一趟,心中自有思量,权且等他有了回复之后再做熟络也不迟。” “余某心思粗蠢,窥不透‘这位’与你我二人的生意有何牵扯,可否请钱老板告知一二?”余池没拎得清钱老板的意思,忙追了他的话问道。 “官家公子为着身份特殊不便多言,但要能与他顺利牵上线,你余老板可就是皇商了。”钱老板这话说的隐晦,用意却相当直接,只妙在往当中设了一条人情弯道,提醒余池自己没有给他现成作配的便宜道理。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不怕余池这贼精听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第11章 远客(1) 余家娘俩从金庙出来以后,两人手里各拿了几张平安符。 余氏左手托着大儿媳明珠的这一份,右手攥着长子余池的那一份,向眼前的小儿子默默叹了一口气,“你大哥成日家的在外面胡混,把个正经老婆冷落在房里,怎么这样狠心。” 余照听了这话,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他嫂子的凄清光景,再联系起他大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颇为赞同地对他母亲点了点头。 说起这余家的大儿媳明珠,出身小门小户,相貌平庸且略带些黑胖。乍一看起来,配起余池是样样拿不出手,然而她八字极好,是算命先生嘴里难得的旺夫相。 早年东县有个会通灵的老先生,跟故去的余老爷交好,曾经闲时来访给余家的两个儿子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小儿余照命里无甚波澜,只这大儿余池是个大恶的险兆,需得讨个“贵人”进门逢凶化吉。 余氏为了替这大儿“压祟”,多次托媒人走访乡邻,费心费力总算寻到了一位满意的人选。虽说准儿媳瞧着不甚体面,家里又穷,但再好的外相也金贵不过儿子的命。余氏顾不上其他,隔月就亲自上门跟亲家定了婚期,且从外面捉回余池,勒令这大儿做好当新郎官的准备。 余池哪里看得上这等乏味的农妇女儿,恨不得一把火把家里的红喜字全给点了,惹得余氏在接媳妇之前,险些搬出家法来把大儿子先狠揍一顿。彼时余池还没把生意做大,吃着家里的干饭没本事跟他娘叫板,闹了些日子被余氏断了银钱,也就乖乖低了头。 b 分卷阅读1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r 余池在家里坐立难安地待到接亲那天,已经把心思活络得很通透。虽说他拗不过母亲做主,但转念一想,就算娶了老婆也不耽误自己出去潇洒,这就权且忍耐下来,老老实实地跟丑媳妇成了礼。 婚后,余池把这夫人当做镇宅利器敬而远之,且自打洞房花烛夜起,就把被褥挪出了卧房,连这正妻的一片衣角都不曾碰过。 明珠姑娘嫁做人妇,受了这体面丈夫的冷待倒是没有则声。她自知凭着这身寒碜条件,能走出娘家已算苦日子熬出了头,不敢再向夫家奢求太多,遇上委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于是,余家的长房二人走出去是没话说的夫妻,回到屋檐下更是两位不相干的过客。日子一年年地过去,余池对这亲事依旧百般不满意,他那正妻待在余家形同虚设,无异于在守活寡。 且随着生意做大,余池还要嫌她出去丢人,故此这明珠除了逢年过节回回娘家,几乎都是足不出户,安安生生待在内厅当余夫人。 而在家中,明珠的处事能力有限,又不识字,余家的大小事情落到跟前做不得主,全凭婆婆余氏操持。她偶尔听闻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亦是没有底气去管,每日只在廊下逗猫吃茶,简直快过成了没盼头的小老太太。 余氏虽说嘴上多有埋怨,到底还是偏心儿子,故此也由着余池在外金屋藏娇。横竖只要他不往家里乱带人,做母亲的是不会轻易干预大房私事的。 余照冷眼旁观大哥胡闹,劝过几次不见成效,也懒得掺和这桩劳什子,随他去了。 临走之际,余照看到金庙门口有卖小面人的摊子,场面十分闹哄。他近前一看,发现那做活计的巧手老头被三五个稚儿围在中间蛮缠。这个嚷着要捏齐天大圣,那个吵着要拿八臂哪吒,心气儿最大的那一小只,急吼吼要请出如来佛祖把两位玩伴的面人给压下去一头。 小老头手快,不消多时便把面人捏好,把这帮烦人精给挨个送走。他看到余照仍在摊前,还未离开,便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公子,要不要捏个小玩意儿回去哄哄夫人?” 余照得他一问,忽然福至心灵,不假思索地应道,“往常总是她买来与我的,如今却是不知该挑个什么花样送给她呢。” 小老头不知内情,听了这话暗暗纳罕,忖度片刻,从现成的面人签子上挑了一只彩兔递与他道,“想来贵夫人必是咱家熟客,老朽这摊子上唯此物事最受大姐儿喜爱,公子拿上这个定是错不了的。” 余照笑微微地从他手中接过彩兔,又往小桌上放了几个铜板,心道十八年前确实是常客。 那小老头目送余照上车离去后,一边往蒸锅里拌糖粉,一边若有所思道,“少年人竟也有如此童趣,前面来一小姐,后面来一公子,还真是凑巧得很。” 正当此时,阿顾一行人坐着马车已快到地。奶妈累了这一趟,走到半路就靠在软垫上打起了呼噜。水生蹲在车里拿着两只武生面人正在对打,间或嘴里还给配个刀剑铿锵的脆音。阿顾挎着给他置办的新衣服,身上悄悄藏了一只糖面老虎,正揣在大袖里翻来覆去地瞧。 余照小时候一犯浑,余氏就拿老虎精吃烦小孩的话来吓他,唬得这熊娃子噙着眼泪扁嘴巴,可怜见的,怪叫人心疼。阿顾每每来赶庙市,都会往小老头的面人摊上来捏糖老虎,而后拿回家哄她那小相公听话。 “大姐姐,你看那里好多车。”水生不知什么时候把马车里的窗帘掀起来了,伸手指着外面的所见向她说道。 阿顾顺着他的目光往外一看,远远地,龙家门口停着几辆大拖车,上面载着几大麻袋敞了口的菜蔬瓜果,瞧着倒有点像是往常过冬时,家里紧俏存货的忙碌景象。 等到马车到了家,阿顾安顿好了水生,提着裙裾跑到前厅去看热闹,一进门跟她三哥打了个照面。 “哟,小六回来了。”龙三郎抬手一戳她的双平髻,把人牵了往里走道,“大家都盼着你回来呢,快跟我到老太太屋里叫人去。” 阿顾一听这话便知家里来远客了,她跟在三郎后面进了龙老太太的院子,人刚到外室便听到里头那一副笑声出头的大嗓门甚是粗犷。 她进到内室挨个看过去,发现大嗓门来源于坐在龙老爷旁边的豪迈大汉。该大汉的面相十分富有精神气,浓眉大眼的脸上留着一把飘逸的长胡须,阔论起来声如洪钟毫不怯场,只是包在脑袋上的头巾黑一道灰一道,看起来不那么体面。 阿顾觉得这人瞧着挺眼熟,可打量起对方那身清寒装扮来,却愣是跟脑子里浮现出的那一位长辈对不上名字。 “呀,这不是小六吗,上回见面的时候才齐桌子高,日子一晃,现在都成大姑娘了。”豪迈大汉偏头一看房间里多了个人,捋着胡子略一细想,当即揣测出了阿顾的身份,咧着嘴巴向她打招呼道。 分卷阅读1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您是谢家那位……”阿顾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咋,小六不认识我啦,我是你谢家堂舅啊。”豪迈大汉摘了包在脑袋上的脏头巾,指着自己向她哭笑不得地说道。 这回阿顾确定了,这位来客乃是龙夫人娘家的干哥哥,他们兄妹六人的干堂舅谢东海。两家人隔着山长水远的距离,见面的次数可以用年来计,且对方今天又是这么个打扮,一时半会儿还真叫她认不出来。 阿顾暗想这干堂舅千里迢迢来一趟可不能怠慢了,刚要接在他后面补上两句吉祥话,忽然门外跑进来一位身着粗布短打的清秀小子,手里抱着一叠清单跑过来对谢东海说道,“爹,我盯着那几个卸货的小子把路上沤烂了的瓜果全都挑出来扔了,现在可是能放心把东西往姑父家里送了。” 谢东海笑眯眯地把人招到身边,转而对龙老爷叹道,“谁说养女儿没用的,我这几个孩儿里面,偏就这小幺听话又耐苦,比她上面那几个好吃懒做的混蛋哥哥强得多了。” 龙老爷闻言,意味不明地瞄了一眼站在对面的龙四郎,深以为然地跟在后面点头附和。 阿顾先时听那清秀小子的嗓音脆生生的便已好奇,再听谢东海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做男儿打扮的小个子便是谢家的三姑娘谢兰漪。 谢东海此次远行虽然带了保镖,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谢兰漪换了男装,且父女两人为杜绝外人觊觎,更是统一粗布上身,故意做出灰头土脸的农夫模样,轻易不把财气外露。 说起谢东海这家里幺女,只比阿顾小一个月,自出生起,便是一块从父母心窝窝里拧出来的宝贝疙瘩,这趟来龙家还是头一遭被她父亲给带出远门。 思及至此,阿顾走上前跟他寒暄道,“堂舅一路颠簸想必辛苦,来时可用过早饭不曾,要不要端碟糕饼过来跟小妹垫垫饥?” 谢东海爽朗一笑,冲她说道,“乖宝儿有心,你堂舅我是个不委屈的,这会儿肚子里饱着呢,且紧着我跟你们一大家子说会儿话,等饿了再来张嘴要饭也不迟。” 阿顾听他言辞风趣站在旁边抿着嘴笑,龙夫人跟在后面感叹道,“你堂舅是个周到人,遭罪跑过来一趟,还未来得及洗脸,就连忙赶来跟老太太打招呼了。” 龙老太太是个懂得体谅人的,得她儿媳妇点醒忙把这二位远亲催到客房好生歇息。谢家父女推辞不过,把龙家众人轮流寒暄了一遍后,这才施施然往外挪步子。 第12章 远客(2) 谢东海此番来行的目的很是纯粹,一为带着女儿探亲,二为安排女儿相亲。当然,后者与前者相比起来,自是要紧得多。 谢家旧时干的是开武行的营生,如今换了倒腾瓜果的商路在当地也很吃香。谢东海家底殷实,人又出手大方,不至于把这水灵灵的幺女嫁不出去。 可苦就苦在谢兰漪去年被恶霸调戏的时候,大怒之下挥拳泄愤,当场把登徒子的两颗门牙打得摇摇欲坠,这便一战成名,叫人人都知晓了这谢三小姐的厉害。 一时之间,女中闺秀变成了女中豪杰,竟是无人敢娶。当地男儿生怕攀了这桩亲事后,若跟谢三小姐一言不合,会被她拆得骨头散架。 谢东海要强了一辈子,哪里能容许旁人对自己的宝贝疙瘩指手画脚。他心里很不服气,对这档子糟心事牵念良久,终于给琢磨出了妥善的解决方法。 世上好男儿有的是,他龙家的干侄子们个个出落得玉树临风、人中龙凤,且又有这一层亲昵关系在里面,两家可算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想来女儿瞧上五哥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差。谢东海跟夫人把这念头合计了又合计,夫妇二人都觉得可行,这便动上了亲上加亲的心思。 龙老爷在家接到他的书信之后,对这项提议意外之余又兼惊喜,这便大笔一挥,热情洋溢地把夫人的干大哥给招呼了过来。 两家人怕小儿女们见面尴尬,协商之下一致决定先做稳保密工作,等孩子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再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 可惜,父辈们如此操心,到了儿辈们这里却是一片懒散。 龙家哥哥们在现阶段各有所求,正经的往正经事上跑,胡闹的往胡闹份上撂。纵然谢家小妹是位翩翩佳人,可少年郎都是爱玩的年纪哪里肯轻易定性。就算现在天上掉下来一个嫦娥妹妹来作配,怕是都不惜得回头将她扶一扶。 事态就这么各行其是地发展着,最先察觉到家中风向不对的人是龙四郎。他最近在家无事忙,每日要与这干堂舅打上好几次的照面。 谢东海因为对龙家的儿子太过钟意,导致自己看谁都像女婿,目光打量起对方来介乎探究与称足之间,叫龙四郎见了心中突突一跳,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人打, 分卷阅读1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当场就溜着步子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嗖过去了。 谢家家大业大,一旦被谢东海相中,很有被他带走当女婿的风险。龙四郎心道五个兄弟里面,唯有他最不得亲爹挽留,倘若此番离了家门怕是难得再回了。想到这里,他连忙慌里慌张地跑到内院去寻他三哥。 龙四郎挑精拣瘦地把心里的揣测上升到了自家兄弟身上,欲叫三郎也急一急。然而龙三郎这位精明哥哥不肯钻进老四的话里当出头鸟,转过脸来笑眯眯地跟他打太极道,“四弟,事儿还没挑明就别急着往下胡猜,谢家小妹这么个标致人儿,未必就得委屈了自己跟我们家做亲。” 他这头话刚说完,又往后狠补了一句,“就是两家拉郎配也得挑个年纪相当的才有话说,四弟,你且上点心啊。” 龙四郎被他说得心力交瘁,伤感之余痛定思痛,决定这阵子夹起尾巴好好做人,望他爹高抬贵手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不过,滑头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灯,煽动不了三哥,转而去找五弟谈心。龙五郎吭哧吭哧地跟他搭完话,拧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末了,没抓住情报的重心所在,嘴上云里雾里地含糊着,回头就把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龙四郎掰指一数,五哥兄弟里面可是只剩下双生子大哥没去走动了。他刚要挪步,转念一想,元郎跟仲郎两个人一条心,自己对上他俩是绝无胜算,还是不去讨嫌的好。 万般无奈之下,龙四郎只得往六妹那边跑。可惜晚了一步,他有所不知阿顾得了龙夫人指点,怕这谢家小妹认生,决定带她出去转上一转。于是,龙四郎前脚刚到妹妹房门口,后脚阿顾就挽着谢兰漪出了龙家大门。 第13章 远客(3) 谢三小姐相处起来并不费劲,在为人处世上落落大方跟思虑周全两样占全,阿顾把她带在身边正合心意。 “六姐留神脚下。” 阿顾闻言刚要低头,谢兰漪已替她踢开跟前石块,清了这绊脚路障。 “多亏阿兰是个细心人,不然我今天在这街上摔个大马趴可是没脸见人了。”阿顾执了她的手,语气亲昵道。 谢兰漪的眉目之间存了一股子英气劲儿,是个不讲忸怩作态的美娇娥。她听了这话,哈哈一笑,拍了拍阿顾的手背道,“若是六姐在我眼皮子底下跌了跟头,我阿兰定要跟你一同躺下去分担这难堪,不叫你一人受罪。” 谢家妹子如此爽利,叫阿顾听了这话,险些被她逗得直不起腰来。两人且逛且讲,笑语涟涟,一忽儿就到了繁华街市。 东县对外路道便利,大户又多,常有行商过来做生意,走到街上一年到头都是热闹的。而谢家那片儿山多地多,比起东县来市集相对要少,且小贩多半是开售农具碗碟等生活用品,遇上那通货紧俏的时节,连胭脂水粉都是稀罕东西,更别提女儿家钟意的那些装弄物件了。 谢兰漪走了小半条街直觉得摊摊都晃眼睛,简直快要挪不动步子。 阿顾曾听龙夫人说过这位小妹的家住的有些偏僻,虽然家中有钱,却是见不了几样新奇玩意儿,若是来了,她这做干姐姐的需得好好照拂才是。如今,谢兰漪当真来了东县,她于情于理都要好好把人家给招待妥当了。 路经一个卖络子的小摊,因周围人多把阿顾给挤上了前,她回头一看,却见谢兰漪空着两只手站在原地,单是紧着眼睛往那正中央的金鱼络子细瞧。 老匠人的手艺精湛,用雪灿双线把金鱼打得活灵活现,还拿墨玉珠子串了鱼目,下面再吊一把嫩粉穗子,端的叫人移不开眼。 阿顾瞧她脸上是个钟意模样,只不知何故站在原地呆看,便要替她伸手把那金鱼络子拿过来问价,不料却被谢兰漪给及时挡住了手。 “这络子是好,可惜跟我不衬,即便到了手上也就图个新鲜,使不了几次就得搁置在窗台上落灰,倒为白白糟践了东西,实在罪过。” 谢兰漪往那金鱼络子上瞧了一眼便不再看,十分从容地牵着龙家姐姐走了。阿顾见她出身富贵却懂得从简明需的道理,对这谢家小妹不由得刮目相看起来。 “六姐,前面那是在干嘛?” 谢兰漪站在人堆里隐隐听到吹打之声,抬头看去,不远处的一家大店张灯结彩、好不喜庆。阿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觉心中讶异,这热闹来源可不是出自余家酒楼吗。 “今天非年非节的,谁知道他们家酒楼在炒哪门子的红火呢。”阿顾冲她摇了摇头,同时自己也感到好奇。 “那咱们趁着这会儿人少上去瞧瞧吧。” 还未等阿顾反应过来,谢兰漪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向余家酒楼走去。 今日,余家酒楼请了杂耍艺人在门口舞 分卷阅读1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狮子,另有两位财神打扮的伙计站在大堂外面扯着一块红布绸,瞧那架势像是在贺什么庆典一般。 两串响鞭过后,余池器宇轩昂地走到门外,亲自揭开伙计手上的红布绸,露出了掩在后面的金字招牌,引得围观人群一阵叫好。 阿顾冷冰冰地站在谢兰漪的身后,幽沉的目光越过人群,把余池牢牢笼罩在自己的视野里。看着害死自己的恶徒全须全尾地活在世上,那苦涩滋味当真是钻心磨骨。 附近有那凑热闹的人正在攀谈,说起余家酒楼今天换金字招牌的阵仗,啧啧咂嘴道,“这余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听人说他接下来可是要有大动作了。” 另一位紧跟在后面叹道,“可不是吗,今天纯属是把他余家的风光显摆给外人看呢。那鹿场的钱老板上次在酒桌上说漏了嘴,把这余池搭上贵家子弟的东风给透露了出去。如今一看这场面,也不知道此二位合在一起前后呼应,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阿顾凝神把这番话听进了耳朵,暗自思忖道,余池这厮脚步倒快,来日若要拿他的把柄,怕是少不了一番周折。 想到这里,她心上越发不快,闷闷地走出了热闹的人群。谢兰漪瞧见身边落了空,抬腿去追她,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肩膀。乍一抬头,一张温润的玉颜映入眼帘。 谢兰漪“呀”了一声,眼中的惊艳落在对方的脸上毫不遮掩,倒把那人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姐无恙?” 余照把她扶稳了之后,立刻松开了手。 谢兰漪因为分神踉跄了一下,站在原地傻乎乎地咧了咧嘴角。 阿照后知后觉,等跑回去找她的时候,就看到这谢家小妹痴痴地待在路边,候在身旁的余照向她含笑一点头。 “余公子,龙家六姐过来找我了,劳您陪我在这里等人。”谢兰漪看到阿顾来了,笑眯眯地向余照道谢。 余照淡淡地扫了阿顾一眼,转而向谢兰漪点了点头,径自走进了余家酒楼。 “六姐,这余公子长得真好看,正是戏本上说的那俊俏模样,就是拉个天仙下凡来配他也绰绰有余。”谢兰漪恋恋不舍地望着余照离开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阿顾一听她这比方,便笑出了声,觉得谢兰漪的反应有些惊天动地。殊不知这谢三小姐那处的民风与众不同,但凡家家户户生了儿子,皆是按照粗犷男儿的模板来教养,鲜少会出现余照这种类型的风雅公子。 谢兰漪难得遇上个百里挑一的清隽种子,自是物以稀为贵,怪道一时缓不过来心里这激动劲儿。 “怎么着,还想跟在后面追上去不曾?”阿顾伸出雪白的玉手在她面前一晃,嘴里调笑道。 “饶是我有这心,怕是人家也瞧不上哩。” 谢三小姐羞涩低头,头一遭恨嫁了。 阿顾见谢兰漪态度认真,脸上一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思量过,倘若余照有朝一日跟旁人结了亲…… 她没能再往下细想,因为这念头一动,她的心就乱了。 第14章 家室(1) 余家酒楼这趟兴师动众地给自家招牌镀金,着实是为了彰显出大老板的体面,叫东县的大户们都小瞧不得余家这门新秀。 余池安排杂耍班子暖完了场子,立马吩咐预先编整好的乐队大吹大擂,倒为比那办婚宴的人家还要热闹几分。 而余照站在酒楼外面,直等到他大哥风风光光地把金字招牌挂上了门头,这才上前把余池拉到僻静处说话。 “大哥,今天是嫂子的生辰,娘让我喊你回家吃顿团圆饭。”他掂量着对方的神情,一五一十地把余氏的嘱托给带到了位。 余池听了他的话,从鼻子里嗤出一声冷哼,显然是并不情愿回去为这正妻庆祝。 “这趟都是自家人在一起吃饭,娘特地赶早去秤了肉回来,你不回家说不过去。”余照抬眼看他,把话说得云淡风轻。 兄弟二人都知道余氏是个节俭人,每每逢年过节才舍得在“吃”字上敞荷包,这番借着大儿媳生辰的由头置办酒菜,也有着把余池拢回家聚聚的一层因素在里面。 余池瞧不上家里的夫人,却不能跟亲娘置气,他锁着眉头想了想,无可奈何地冲余照点了点头。 余氏在家得了小儿子带回来的口信,心中一喜,兜着菜篮转到厨房烹炒煎炸去了。明珠见状,想要上前帮忙,被她好说歹说劝出去歇着了。毕竟今天是这大儿媳的好日子,哪能使唤人劳碌。 明珠得了闲空,换上余氏给她添的新衣服,往大厅坐着去了。年前入冬的时候,她回了娘家一趟,贪 分卷阅读2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嘴吃了不少糖饴果干,该长的肉一直积攒到了开春,突然之间就发起了福,堪堪能把上月量做的春裙上身,再求宽松却是不能了。 大厅的小方桌上用碟子装了不少茶点,明珠往手里抓了一把瓜子,正伸着脖子往地上的小痰盂里吐瓜子皮,倏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余池来了。她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是忘了把蹭上嘴角的五香粉给擦抹干净。 余池进门见了他正妻这副可笑模样,也不与她搭话,冷冰冰往椅子上一坐,那神情不像是丈夫归家,倒像是债主过来讨钱的。 明珠局促地拍了拍沾了糕饼渣子的前襟,极力想在这冷眼丈夫跟前体面一点。她嫁进余家的这些年,每次跟余池同在一处,从来都是大气不出。因为知道自己被他讨嫌得紧,所以心中并不曾安稳过。 可惜这想法未免有些庸人自扰,因为余池自进门之后瞧见了他这正妻,便保持着一副目不斜视的庄重模样,连她的一片衣角都不曾扫入眼中。 明珠呆呆坐在椅子上,不吭气地绞着五根粗糙的手指,直到余氏过来唤人吃饭,这才如梦初醒地答应了一声。 这对夫妇见了面狼狈,坐上同一张桌子吃饭也是难堪。 余氏难得叫家里的厨子开上一回荤菜,特地把肉碟子摆在寿星儿媳面前。可这大儿媳看丈夫没有把筷子伸过去吃第一口的意思,自己也没有底气去抄菜,只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就着婆婆给她添的热汤混了个半饱。 余氏把这情景看在眼里也不作声,只在散了桌后把余池单独叫到房里,要跟许久不见的大儿子说些“体己话”。 母子二人走到房内,余氏把门虚掩上,站在余池面前向他问道,“阿池,我听说你那外面纳的三姨娘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子,可有这事?” “这是哪个跟你嚼的舌根?”余池脸色不满地一甩袖子,不惜得跟他娘牵扯自己的内宅私事。 “现在外面谁不知道你余大爷有两个家,倒为我这做母亲的都见不到你的影子,怪不了人家要跳出来说嘴。” 余氏这做娘的关心不成,反被儿子撂了脸子,便也沉下了面孔,不依不饶地往后接了话。 “娘,你放心,我那外面捡的,祸害不了你这家里供的,闹不出岔子来。”余池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内心仍然为他娘当年做的这桩亲事耿耿于怀。 第15章 家室(2) 余氏听他话里带了三分讽刺,不由气中带闷,跌坐在椅子上絮絮说道,“罢罢罢,我也不管你这些劳什子,权且当我嘴巴淡,叨了你不痛快,倒为平白伤了这段母子情分。” 说罢,她默默拿绢子揩了两滴眼泪,是无话可说了。 余池瞧了他娘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两分动容。他往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步,平息了心头不快,开口向她说道,“横竖我的心是放在家里的,到时候等那孩子落了地,直接让人抱回来就是,何必牵扯到其他事上去。” 余氏听儿子这语气,竟是把自己的亲骨肉当挡箭牌似的往外推,活脱脱一个无情种子,这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索性就不再跟他继续攀话,直接把人给放走了。 余池得了他母亲的应许,也不说惦念话,转身就出了门,候在外面的许贵勤瞧见主子来了,殷殷地跑到对街把陪行的马车叫了过来。 “大爷,咱们现在往哪儿去?” 余池原定是要往许家去找银奴解闷,听他娘叨起了自己在外宅纳的三姨娘,想了想决定去那儿看看被他冷落许久的旧人。 他这一处大宅,养着两房姨奶奶,先住进去的二房便是那拉二胡的大女儿,百般不愿跟了余池,整天寻死觅活已被他打发到了后院派人看着。 而怀了孩子的三房,住在前面的宽敞暖阁里,正是被他忘在脑后的旧人素宛。 马车到了暖阁外面,余池挑帘进门,看到他这三房姨娘坐在床榻边上,手里耐心地绣着小孩儿的肚兜。 素宛冷不丁地听到房里传来生人的脚步声,险些用针扎了手指,抬头一看是余池来了,喜不自禁,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计冲他温柔一笑,“大爷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余池懒得跟她絮叨这些话,径自走到素宛身边,拎起那绣了福字的婴儿肚兜看了一眼,就手丢在了箩筐里,开口调笑道,“每个月拨来的银子不够使吗,何必自己动手去劳碌,倒为我迎了个粗使婆娘进门似的。” 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碧儿,见余池这玩笑开得不中听,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大爷尽欺负我们奶奶好性子,赶明儿这家里蹦个哥儿出来,也像当爹的这么赖皮,可为苦了人不是?” 余池见小丫头生得明眸皓齿,性子又俏皮,不由 分卷阅读2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得眼前一亮。 这碧儿先前跟着素宛来东县时也只才十五岁,梳着两只圆圆的双丫髻,完全是个未长开的黄毛丫头,往常众人都把她当孩子看待。如今黄毛丫头往上添了几岁,显现出了妙龄少女的婀娜体态,叫余池见了不免有些心动,颇想缠磨着她闹一闹。 “你主子这么个温软人儿,怎么就教出来你这样的小妮子,好一张不饶人的利嘴,” 余池嘴里说着话,心中蠢蠢欲动,便要伸手去拧她的香腮。碧儿是个何等聪慧的玉人儿,唯恐大爷逾越了主仆本分,灵巧一扭身子,堪堪从他手下躲了过去。 余池因素宛在场,扑了碧儿的空子也不便再与她嬉笑。他正正经经一掸前襟,转头对这身怀六甲的三夫人问道,“近来夜里可还害喜的厉害?” 素宛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含笑向他说道,“也就头几个月的时候容易身子犯难,现在却是没什么感觉了。” 余池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从她的大肚子上扫过一眼,好奇问道,“宛宛,你这……还有几个月临盆来着?” “只差两个半月了呢。”素宛低下头,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圆润的挺肚子,向他柔声说道。 余池没心没肺地“嗯”了一声,全然没有体贴三夫人的自觉。 素宛当主子的不计较,碧儿这丫鬟在旁却是看得清楚。她见余池这做丈夫的,忙着在外厮混粉头,竟连自家女人的养胎日子都记不清楚,当真是叫人寒心。 她睃了睃眼角,余光瞥到余池有意无意要往自己身上打量,顿觉心烦,便借了个泡茶的由头,拎着紫砂壶跑出去倒热水。 碧儿人走到厨房门口刚要往里面迈步子,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凄厉哭啼,差点吓得自己失手打碎手中的紫砂壶。她稳住了心神,到院子里揪住一个脚步慌张的老妈子问道,“这动静是从哪儿闹出来的?” 老妈子弓着腰叹了一口气,用手指着后院向她低声说道,“可不就是那一位吗,这阵子不闹人命改闹疯病了。” 碧儿一听这话便会意了,老婆子嘴里说的“那一位”,是后院里的二姨奶奶。这苦命人虽说不情愿被人强了当小妾,先时在这外宅里面住的倒也安稳。只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突然就性情大变,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有她主子拦着,早就被大爷给赶出去了。 她懒得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刚要转身离开,那头素宛挺着大肚子跟在余池后面赶了过来,显然是已经在房内听到了动静。 “怎么还传到前院来了?”余池压着火气地扫了一眼站在廊外的老婆子,面色不悦道。 “今儿黄嬷嬷闹肚子,一时没看住二姨奶奶,这才让人在后面闹开了。”老婆子哆哆嗦嗦地偷眼瞄了瞄余池,弓着身子上前赔不是道,“都为我们老眼昏花,扰了大爷的清净,还请您宽心则个。” “大爷消消火气,往常这二姐姐也不闹,许是最近天气转热,屋子里没收拾干净把她焐着了,您别跟这病人一般见识。”素宛在旁看到余池的脸色越发阴沉,赶紧伸手替他摩挲心口,跟在老婆子后面哄劝道。 话刚落地,就从后院传来了二夫人的大声哭笑。余池心中的怒意“腾”地上了头,连带着对素宛也撒上了气,一把拂开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看她倒像是知道我这遭过来了,故意要装疯卖傻闹个不痛快。” 碧儿看到眼前这副情景,忙对那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到后面去帮着把这二姨奶奶的疯劲儿给压一压。 老婆子得了她的支招,二话不说,佝偻起身板唯唯诺诺地走了。 片刻之后,后院的吵闹渐渐平息,再听不见有大动静了。可余池被这二夫人坏了心情,是怎么也坐不住了,他随口敷衍了素宛几句话,等马车被整顿好后,忙不迭走了。 素宛由碧儿搀着走到大门口去送他,直到余池人坐在马车上彻底消失在路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扶着腰进去了。 第16章 心事(1) 早早儿从龙家出门的两个姑娘,往大街上逛回来之后,是一个动了心,一个掉了魂。 动心的那个,满面飞红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奔向后院去找爹爹;掉魂的那个,藏着满腹的心事,缓步走在通向自己闺房的鹅卵石小径上。 “大姐姐!” 园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嚷,阿顾转身一看,发现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条懵懂的小尾巴。水生雪白的脸上蹭着一道灰,鞋面上沾满了泥星草屑,看这样子,必是刚刚蹲在花丛里捉了一趟蝈蝈。 阿顾见他仍穿着那身开了线的破旧衣裳,忍不住和声问道,“小叔父,上回裁缝店里做的新衣服不是都送过来了吗,怎的不挑件舒服的换上? 分卷阅读2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 水生扭了扭脖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他原先在乡下住着的时候,农户家里的孩子们都是一茬接一茬地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非得等那料子破的不能再破了才肯扯布再做新的。而自己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可怜种子,更是常年穿着漏风的粗布褂子,遇上大冬天只得躲在灶台旁边烤火捱冻。 阿顾虽是没把水生的难处往那深处想,却也十分看不过意他身上这副窘迫光景,这就牵了他的袖子准备领人到别院里去换衣服。 “小六,你干嘛呢?”龙四郎路过园子,看到六妹跟小叔父走在一起,不由得纳闷起来。 “上次出门新做的衣服到了,我带小叔父回去换身体面行头。”阿顾把闷头往前走的水生拉住了,转向她四哥开口说道。 龙四郎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小叔父,扶着玉润的下巴深以为然道,“最近家里来了客人,是该把他打扮出个主子模样,不然叫堂舅见了,怕得以为我们龙家无故苛待人呢。” “哎,四哥,眼前这位论起辈分来好歹也是爹的兄弟,别绕着人贫嘴。” 阿顾这话可是提醒了龙四郎,他连忙一掩薄唇,抬头瞟了瞟四周,确信不曾瞟到他爹的影子之后,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 “你这是又惹上什么事了,值得这么草木皆兵?”阿顾被龙四郎这副瑟缩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向他好奇问道。 龙四郎笑而不语,勾起唇角在清淡的日光下眉目舒展。 水生见了他这言笑晏晏的样子,忽而福至心灵,往自己光洁的脑门摸了一摸,冲龙四郎傻里傻气地喊了一声“哥哥。” 这一叫,差点把龙四郎吓了个趔趄。 他稳住了脚步,嘴里疑惑道,“哪门子的哥哥,难道是在叫爹吗?” 阿顾见水生一脸委屈地捂着脑门,高仰起头往上看龙四郎,忽然记起在金庙的时候,他撞了余照反赖上人的情景,想来这小叔父怕是把两个人给搞混淆了。 “小叔父,叫人得对上号,你这随口一胡诌,叫爹听见了不定以为是我在闹幺蛾子呢。”龙四郎十分庄重地纠正起他的口误来。 水生不理他,低下头抓了龙四郎系在腰带上的玉穗子就往嘴里送。 “小叔父,赶紧把手松开,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敢吃?”龙四郎被这傻货搅和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动手去搡这位小长辈,只得站在原地无可奈何道。 水生充耳不闻,歪着脑袋瞅了他一眼,水红的嘴唇衔住雪青色的挂绳,打在右耳上的小金塞子,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龙四郎瞧他天真的紧,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气反笑道,“这小叔父平时瞧着木不隆咚的,干坏事的时候倒是挺机灵啊。” 阿顾耳里听着她四哥发牢骚,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余照。她看着他跟谢兰漪站在人群之外相视而笑,那情景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四哥,倘若有一慧秀女子心仪于你,待要如何?”阿顾道不出那愁人心事,只得曲起意来听她四哥说教。 龙四郎闻言,炯炯有神地回过头来反问她道,“你们女儿家的心思大多爱钻牛角尖,难道这话里的人就不能换做是心仪女子吗?” 阿顾抬头看他,往下追问道,“这又是怎么讲呢?” 龙四郎笑微微地把水生松了口的玉穗子给拽了回来,不疾不徐地向她说道,“倘若有一慧秀女子是我心仪,待要明媒正娶,冠上夫姓,迎她做我龙家人。” “若是一世无缘呢?” “她生时我盼她,她去时我念她,长留一双红喜烛,长伴一块香位牌,这便就够了。” 阿顾垂下眼睫,脑子里想起了余照,轻声向龙四郎问道,“四哥,痴情男儿可都当如此?” “贵在恒心。”龙四郎振振有词道,“有些人一日当十年,有些人数十年如一日,要不怎么说阴阳相隔最是跨过人心的一道门槛呢。” “这便是了。”她婉转低叹,把后半句话压在了心底,“阿顾啊,阿顾,这道理如此显白,又有何不懂,如今,你可是再犟不过自己了。” 第17章 心事(2) 是夜,余照坐在窗下挑灯芯,用来剔牙的银签子刚挨上火苗,就听见“噼啪”一声,爆亮了烛花。烫油顺着烛身滚下来,很快凝结成细细的蜡柱,恰似两行欲滴的红泪,往当中藏住了一抹嫣然的浓情。 “第三回。”他自顾自地喃喃低语,话一说出口,却忽而愣住,在心里纳闷道,怪了,我想她作甚。 余照又想,每次遇到这小娘子,总要旁生些波折出来,倒真是挺有意思。 分卷阅读2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桌上搁着糖面捏的彩兔,便是他上次从金庙门口买来的那一只。因天气未暖,倒也不曾融化,只沾了一点薄尘,却仍然保持着一副鲜艳模样。 余池把它托在手心念念有词,“送我糖的人不在了,今年可算是自己做了一回买糖人。” 若他此刻的心事可比拟成荡出波澜的一池碧水,那念想边缘必是圈在浮萍四周的点点涟漪。 他余照不是不开窍的闷葫芦,余家是东县大户,这两年,他的身边不乏有上前示好的美娘子,就是余氏也曾多次暗示他思虑终生大事。只是,他从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脸里,寻不出一张嬉笑纯然的促狭面孔来。 那促狭鬼真是好大的胆子,余氏制住了她的小姐脾气,却留心不到她的撒野浑性。上树下河,钓鱼掐花,把个三岁小儿放在竹篓里背着一同胡闹,哪有半点童养媳的乖顺影子。 那时,人人都笑他有个童养媳,光腚小儿们摇头晃脑,如唱歌谣一般乐道,“等照哥儿长大了,那姐儿就成牙齿漏风的老太婆了,不漂亮不体面,还要歪在坑上叫你端了饭菜来喂她吃,可怜可怜。” 这番话说烂了灌到余照的耳朵里,激得他要与阿顾作对,可偏也就只有这大媳妇儿替他出头,把那碎嘴娃子拧的耳朵哇哇哭。 “阿照需得学乖,我且等你长大了养我哩。”她捏捏他的腮帮子笑着打趣,还要再往鼻头上轻轻刮一下,当着是无赖极了。 后来,大媳妇儿入了黄土,世上再没阿顾这个人,他开始念起她的好来。 余照少时体弱多病,时有夜半高烧未退的光景。余氏白日里操持家事已是困累不堪,只有个阿顾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替他喂药盖被。她逢一更天,轻揉眼睛,过二更天,哈欠连天,等到三更天,撩起凉水覆面,把那浓重的困意驱散。 白软的柔荑从大袖中滑出,恰似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玉,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额头,惴惴地试探是否滚烫。恍惚间,余照总觉得腮边痒痒的,是阿照的头发落了下来,轻轻拂上了他的面颊。 既得她疼,也得她嫌,见过她哭,也见过她笑,一如两个人拿枕头打起架来,转眼也就和了好。 当乡邻们把落水失踪的阿顾,从河里捞上来,抬到余家大门口的那一天,余照的眼睛里面亮莹莹的,像是衔着豆粒大的珍珠,堪堪就从温软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等阿顾的白事过去之后,余照落在家中无人照应,被余氏送入了县里的学堂。跟他闹哄的黄毛小儿,皆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年纪,脚下打着拍子,手里的巴掌拍得噼啪响。 “余照死了老婆喽。” “如今小白脸子在外跟人打架,可是再没大媳妇儿帮着出头了。” “嘿嘿嘿,升‘棺’发财妙啊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家叫你娘给你另说个大姑娘吧。” 彼时,余照被人推搡进了土坑,细嫩的手背在跌倒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砖蹭破了一层油皮。他抱紧膝盖垂下幽长的睫毛,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些瞎话,知道自己再等不来那促狭鬼了。 此后,余照移了性,收了心,不再跑出去轻易与人起争执,得了闲空便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抱书本,求来心中一片清净。余氏只当小儿子比他大哥要强有志气,却不想这当中还有这样一层因果关系。 “阿顾,十八年了,你若还投胎安在,且来找我吧。” 橘红的烛光在白墙上微微酥颤,拉长了他的清隽身影,少年人把那糖面彩兔托在手心里,蹙着眉头委屈叹道,“余照念了你这么久,何苦就这么狠心,连个梦都不曾托来,可见是欺我欺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热爱存稿,天天向上 第18章 柔情 春雨潇潇,石板青青,阿顾撑一把油纸伞站在包子铺前,心焦地露出半张绵软的小脸儿来。 徐记的蟹黄灌汤包,个个皮薄馅鲜可顶饱,一出蒸笼,热腾腾的香气钻进人的鼻子,直勾腹中馋虫。然而阿顾不为所动,她在铺子门口伫立良久,眼睛只往街对面的孟家学舍瞟。 逢上这阴雨天气,学舍里用来遮光的竹帘子被拉起了半格,从阿顾的视角看去,恰巧能够把余照的背影给纳入眼底。 朗朗的读书声从红木窗里飘出来,孟家学舍的学子们抑扬顿挫地跟在孟夫子的后面熟诵古文,形容姿态皆肃穆方正,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孟夫子是东县第一讲师,原先在京城做过翰林院的学士。蒙他受教的门下子弟,上至王孙贵胄下至草根平民,得以成才者不一而足,可谓桃李满芳庭,实在令人钦佩。 而今夫子年事渐高,只欲一心远离繁华喧嚣,已于数年前辞官返乡,因着闲 分卷阅读2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来无事,这才自辟学舍,用以教习县内这些奋发求学的上进儿郎。 阿顾对着二排三桌的清隽身影,默默投去一道欣赏目光。她的哥哥们还只在县设的书塾里摞笔杆,余照却已提前升入孟夫子的门下求学,要说青年才俊也莫过于此了。 学舍之内,有一懒散学子坐在末排角落里神游。他两手撑着书本头点桌子,在一片端正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孟夫子容他马虎片刻,仍不见其回神,这便不动声色地疾步上前,执起手中的教鞭,一脸冷漠地点上那位学子的桌角,把这瞌睡虫吓得颤了一个激灵,腿弯子抖了两抖,顿时困意全消。 “傅生,方才众位已把今日所授的书本内容默读了两遍,你且与我讲讲这文中的‘君子’何以比作‘陶埏’?” 被唤作傅生的学子放下书本慌张站起来,睁着迷茫的大眼支支吾吾了几句,不知把个话头说到了云里还是雾里。 周遭一片寂然,孟夫子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坐在侧前方的余照,开口说道,“余照你来讲。” 余照闻言,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不慌不忙道,“回夫子的话,荀子有言,‘圣人之於礼义积伪,亦犹陶埏而为之。’此番论述基于尧禹何贵‘君子’推来,曰,‘贵能化性’。照私以为,塑君子与塑陶共出一理,皆重后事人为,故才有此说法而来。” 孟夫子捋起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冲他嘉许道,“融会贯通,甚好甚好。” 言罢,回头瞪了傅生一眼,不留情面地叱道,“同为父母赏食五谷存生至今,你这十余年的粟米可是白入肚了。若君子真可借以陶埏为之,紧着你傅生如此造作,只怕比那池塘淤泥浆出来的土偶还要不如!” 旁人听到孟夫子这番讥诮怒骂,皆是坐在凳上大气不出,唯这挨骂的傅生最为宽心,立在原地言笑晏晏道,“夫子息怒,莫要为了我这不做脸的动气,傅生自领一罚,求您宽恕则个。” 他话刚说罢,便把孟夫子搁在桌角的教鞭请到手中,摊开空着的左手,往手心里招呼了一下狠的,只听破风声一过,手掌上已浮起了一道肿胀的红杠印。 孟夫子见傅生如此觉悟,也不再与他作难,在心中掐了掐时辰,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朝学子们挥了挥手道,“天气怪昏沉的,今日早点散学也罢。” 学子们得到夫子体恤,纷纷起身作揖言谢,不一忽儿,就陆陆续续夹起书本往外走。哪晓得夫子开了恩,天公却不作美,众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外面渐渐停住的雨又“哗啦”一声下大了起来。 学子们每逢到孟夫子这里来念书,不到天明就需得跨进学舍的大门。今早出门的时候,天上并未有下雨的迹象,此刻他们被困在雨幕之前,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就愣了这一会儿工夫,那雨眼看着竟是有落如瀑布的趋势了。众人大叹不好,纷纷动作了起来,或拿书本举在头顶,或用衣袖遮掩,也有一脚踏入雨中撒腿飞奔的,四下里走了个精光。 “余兄,这雨忒急,一出去非得把人给浇湿通透不可,走不得走不得。”傅生拍了拍余照的肩膀,二人走到窗前一同望“雨”兴叹。 这两位慧材虽在课业上面是口碑分化的高低代表,于私下却是关系交好的学友,闲时常常一道出游小聚,倒也在彼此心中存下了一份熟稔的同窗情谊来。 阿顾昨晚同她四哥做了一番交谈,回到卧房之后辗转反侧,终于正视起自己跟那前世小相公的因缘际会来。她今儿个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会一会”余照的,可站在附近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见,开始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了。 徐记包子铺的大门旁边栽了一颗桃树,阿顾左手撑着阔面的油纸伞,右手扶在粗糙的树干上,踮起脚跟朝着对面的学舍伸长了脖子。哪晓得地上湿滑,她一不留神便向前哧溜了一大步,险些摔个大马趴。 饶是阿顾及时刹住了步子,却是伞柄已然离开手掌,把自己拖累得身子失了重心。 她整个人跟在后面脑袋一歪,这便不偏不倚地磕上了树干,只听“哗啦”一声响,枝摇叶动,落下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雨。 覆于面上的细碎花瓣,像一点洋红的胭脂悄无声息地沁入了她的眉心。 “哎哟。”阿顾揉着额头,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幸而桃树还未长成参天模样,不至于叫她撞个狼狈,就单是脑门上磕了个浅红印,并未见肿。 余照眼尖,只消余光一扫,便掠到了窗外那位跟自己顶有缘分的龙家六小姐。他抬头瞧了瞧对方那副寥落光景,忍不住在心中讶道,我回回遇到这小娘子,回回见她不安生,倒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了。 而站在身边的傅生,看到那阿顾一头撞上树干的拙相,忍不住手扶墙上闷笑出声,把闲置一旁用以撑窗的旧滑竿,给“哐当”一声碰 分卷阅读2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倒在地,堪堪滑到了外面的水潭里。 阿顾听到动静,循声望去,便见余照跟一位身形高挑的少年郎站在学舍的窗户边上,一个神情微妙悠然,一个眼鼻笑到打颤。 “余兄,你给瞧瞧,那对面的小娘子是不是正怯生生地巴望着你呢。”傅生见到阿顾的目光往这边瞟来,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态,站在原地有模有样地清了一嗓子。 “是么,我只瞧见了她的大胆妄为,倒没瞧出有丝毫的羞怯之意。”余照掸了掸袖子,微眯着一双招摇的桃花眼,把清泠泠的目光从阿顾的身上擦了过去。 “好说好说,横竖是个路人,倒也不便知会就是。此刻雨势渐小,咱们且去对面的包子铺里,吃杯热茶烘一烘这阴冷天气如何?”傅生见他言语冷淡,十分及时地刹住了话题,搓了搓一双凉手,向余照发出邀请道。 余照闻言,向他点了点头,淡淡勾起了唇角,“傅兄赏光,焉有不从。” 一语说罢,二人迈步向外走去,阿顾的目光一路尾随余照到跟前,是收也不收,就这么直勾勾地把人给盯得不自在了。 余照两次三番被她牵扯,说熟不熟,说生不生,当下从旁路过就十分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跟她打声招呼。 阿顾给方才那出洋相一闹,脑子里跟塞了团乱麻似的。她生怕余照擦肩而过,心中一发急,也不避嫌,直接举着伞跟到了屋檐下,把余照的袖子一扯,仓促地唤了一声“余公子”,把人给叫住了。 余照扫一眼被她扯住的袖子,再睨一眼面前那张秀丽的小脸儿,站在原地静候下文。 阿顾抬头冲他一咧嘴角,雪白的软颊上绽出两只小梨涡,笑得很是清甜,“公子怎的这般生分,可是不认识我了?” 余照挑起眉峰“嗯?”了一声,不惜得跟她卖关子,心中暗道,果不其然,次次见她,次次都有名堂。 走在前面开路的傅生,回头一看后面没了人,出来一寻,便看到余照跟那撞树的小娘子待在一块儿说上话了。 他略一发怔,随即了然一笑,十分识趣地装出匆慌模样,走上去拍了拍余照的肩膀道,“余兄,我忽然记起今日家中要有亲友到访,母亲多番叮嘱散学之后及时早归,可是给倒腾忘了。惭愧惭愧,只能改天再请你喝茶了。” 余照听他语出突然,心中多有疑惑,可瞧着傅生那副信誓旦旦的恳切模样,却也无话可说,便向其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傅兄慢走。” 这傅生是个性情中人,心道,妨人桃花不是君子作为,冲他点了点头后,忙迈起步子不迭走了。 于是,空旷的屋檐底下又只剩下了这对前世小夫妇。 四下里微风一吹,从包子铺里飘出来的吃食香气,夹杂着湿漉漉的凉意席卷而来,阿顾福至心灵,含笑问道,“公子这般雨蓑烟笠,可缺一把称手的鱼竿?” 说罢,抖了抖手中的伞柄,脸上神气十足。 余照知她故意耍花样,欲要逗他顽笑,偏不让她遂了心愿,特地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冰冷姿态来,嘴里无奈叹道,“龙小姐,你究竟意欲何为呢?” “你且取伞,我自相告。”阿顾笑眯眯地把抖干雨水的油纸伞悉心叠好,双手奉前,眼巴巴地瞅着余照不得不伸手接了过去。 随即,不待他开口,往竹枝做骨的油纸伞上扫了一眼,继续往下补充道,“月晕而风,唯恐公子近寒,础润而雨,忧心公子沾衣。此物事虽蠢笨,倒也方便遮风挡雨,除此之外,倒也别无他意。” 阿顾雪腮绯红,一腔绵绵心思昭然若揭。 “关心由甚,小姐用心的很。”余照略一挑眉,颠了颠手里的油纸伞道,“外面雨尚未停,那小姐把这伞让给我,自己又该如何归家呢?” 说罢,便要把这不怀“浅”意的油纸伞给物归原主。 “不可不可,借与你,还未用及,怎能收回,倒为辜负我的一番苦心。”阿顾机灵地后退一步,眨巴着两颗大眼珠子冲他嘻嘻一笑,“我家哥哥就在附近的书塾里温书,到时候与他一道回去便可,公子勿要担心。” 余照看着面前那位振振有词的厚脸皮,暗道,自己明明得了她的借,却莫名生发出了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当真叫人苦恼的很。 这边的少年郎心绪复杂地撑着油纸伞走了,那边的小娘子逞着无赖嘴脸,站在屋檐底下得意洋洋,由着他揣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这油纸伞张开是一扇圆,合上是一线牵。伞字尖头落一“人”,竹节高傍寄情深。阿顾把这“月晕础雨”四个字分开来讲,分明是暗道自己心念一动,一腔柔情覆水难收了。 余照得了她的“小算计”浑不自知,用着那伞十分坦然。他走到半路,眼风一带,方觉伞外雨散云收 分卷阅读2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心里没来由地跟着高空一起放了晴。 第19章 一波三折(1) 这几日,龙家因为府上来了人,较比平时,晚饭开得格外的早。 掌勺厨子托了谢东海的福,把他送上门来的瓜果菜蔬物尽其用,省却了每天跑到市集上采购食材的工夫,足足得了好几日的清闲,这便颠锅颠得相当卖力,是一盘接一盘地往外出菜碟子。 “他堂舅,尝尝这刚出锅的栗干烩肉,需得趁热吃才够味儿。”龙老爷亲自拿筷子搛了一块软颤颤的牛腩,用羹匙托着送到谢东海的饭碗里,端的是叫这位“准亲家”盛情难却。 “哟,他姑父,都是家里亲,如此厚待作甚。”谢东海瞅了瞅搁在大米饭上的那块好肉,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 龙老太太坐在首席,瞧他二人让来让去地摆那客气门道,不由得停箸含笑道,“谢公,你就不要推辞了,我这牙口吃不动好东西,倒为看着你们吃才觉得香呐。” 言罢,旁边的龙夫人笑意盈盈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蹄膀肉皮。 阿顾跟在后面打趣道,“娘亲抢在女儿前面给老太太添了热食,如今我这手里的筷子伸不出去,只能绕过来给阿兰夹一股子菜了。” “什么浑话,你兰妹妹既是登门的远客,又算咱们的家里人,你这做姐姐的应当待她周到不是?”龙夫人说罢,意味深长地跟龙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话中妙处不可言传。 此番情景落到龙三郎的眼里,叫他心念一动,偏过头来对斜对面的龙四郎说道,“三弟,往常你不是最爱吃糟卤鸭胗的吗,怎么今日只拣跟前的一样素菜下饭,可是稀奇的很呀。” 那碟糟卤鸭胗摆在桌上正对着谢东海的饭碗,干堂舅听了三侄子这话,十分热心,当即从碟里搛了菜要往龙四郎的筷上送。 龙四郎下意识地慌张要让,被龙五郎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大腿。结巴弟弟显然是得了狡黠三哥的眼色,两人串通好了要治滑头老四。 龙四郎在心中暗啐三哥五弟不嫌事大,脸上干巴巴一笑,伸碗把堂舅筷上的鸭胗接过来,味同嚼蜡般咽了下去,只觉心中苦涩极了。 谢东海窥不见四侄子的心事,坐在桌上抱着饭碗吃的还挺欢。 平心而论,谢家素日的伙食并不算坏,但总归是没龙家吃得精细。就譬如刚送上桌的那碟白切羊肉,被厨子片得厚薄均匀,放在圆碟里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圈。且在中间的空隙上另缀了一朵萝卜雕花,旁边还要摆上四个精致小碟,顺次供人蘸酱、倒辛、搁醋、放蒜。 这两样食材倘若放在谢家,伺候伙食的老妈子直接上手给切成块,往锅里一丢大火炒了完事,哪管你还要不要多添花样。 龙家夫妇见“准亲家”对桌上的酒菜十分受用,心里也挺高兴,一顿饭吃下来,倒为是当得了“宾主尽欢”四个字了。 饭后,众人聚在外厅里遣话消食。谢兰漪坐在当中,看着像个柔弱的女儿家,性子倒是直爽,不拘束在紧讲究里面,言行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 谢东海瞧闺女一嘴孩子话,心思单纯的很,跟龙家的一干侄子搭起腔来就话论话,没有一丝一毫蹿起火花的迹象,心里不免生发出了隐忧。 等这厢散了话场子,谢东海特地拎了一壶新酿来同他姑娘灯下吃酒,借此打听打听女儿家的心事。 “阿兰,我瞅着这东县的儿郎却是各方面都不错的。如今你也大了,倒为也留心留心有没有钟意的人,好叫爹同你姑父给把关把关。” 谢兰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从小碟里拈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冲他说道,“爹,我往外面见着一个人,挺绊心的。” 谢东海一听,暗道闺女好能耐,竟从这龙家的一干俊俏后生里跳出去择人,也不知是个到底相中了个怎样的慧材。 于是,他抄着袖子好奇问道,“你在几时遇到的公子哥,可明人底细不曾?” 谢兰漪眯着眼睛,冲她爹明媚一笑,“上次跟龙家六姐逛大街的时候,在那人家开的酒楼门口遇到的人。公子姓余,我与他说了片刻的话,觉得模样性子都挺好。” 谢东海呷了一口酒,不疾不徐地往下问道,“那他对你有意思吗?” “不好说,此后故地重游却是再没见到他了。”谢兰漪摇了摇头,一缕黑发垂下来落在腮边,拂得她脸上作痒。 谢东海思忖片刻,抬头向他闺女说道,“总归叫你碰上了那余公子,便是有缘的。横竖东县路道通达,找个人还不容易?待我寻个闲日子出门探探他的底细,再与你详做打算。” 谢兰漪红着脸颊“嗯”了一声,扑闪着乌漆的睫毛,伸手把那缕闹人的头 分卷阅读2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发丝轻轻别在了耳后。 第20章 一波三折(2)(捉虫) 操心老爹说到做到,不消两日,当真着手办起了事。他依着“余家酒楼”这一寻人讯息,顺藤摸瓜地找上了余家的大门,对那候客的门房开口要找余公子。 门房留了个心眼,压着疑惑笑脸迎人道,“这位老伯,您找我们家少爷什么事啊?” 谢东海想都没想,信口回他道,“做生意。” 门房一想,家里统共两个少爷,大的那个浪在商场里,小的那个闷在书堆里,这老伯要做生意,那必定是找大爷来了。 “我们少爷今儿个怕是不回这里的家呢,您要寻他,怕是得往那东街口的外宅去。” 门房一厢情愿地会错意,不通内情的谢东海也是全无知觉。他一听这话,心中有些纳闷,向门房开口问道,“怎么这余公子……还有两个家呢?” 门房把两只手抄到袖子里“嗨”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少爷在外面住得自由些,自然是不惜得总往这老宅子跑。” 谢东海在背地里滚了两遭眼珠子,暗暗揣测道,这一家子的关系可是够僵的,恐怕这余家的上人不是个和善脾气,叫我女儿嫁过去遭罪可怎好? 思及至此,他清了清嗓子,从荷包里摸出两块银裸子,悄悄塞于门房手中,凑近耳朵攀话道,“不劳您说,我这趟是手里扯着月老红线过来的。家里有个初来乍到的远房侄女,相中你们家公子是个人才,特地请我这老辈上门给问一问情况呢。” “什么?”门房抻着脖子,满脸惊讶,“这……我们家大少爷……” 他摊上了大少爷的烂桃花,这番话推也不是接也不是,当真是难办极了。 门房转念想了想,给谢东海指路道,“老伯,这事儿我一个做下人的也说不准主子们的私话。您往那头朝东街口送柴垛的伙夫家里招辆小车过来,使点小钱让人家顺路带您一程,我们大少爷就住那起头的第二家宅子里。”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东海也不好再强求人家。他依着门房的话,搭了送柴伙夫的牛车,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往余池的外宅门口去了。 伙夫的牛车刚在街对面停下,可巧碰见余池的三姨娘素宛从门里走出来,身边跟了丫鬟碧儿,主仆两个一道有说有笑地出去了。 “这家里怎么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娘子在呢?”谢东海刚要下车,看到眼前这副情景不由愣住了。 伙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哟”了一声,开口说道,“那可不是余爷家的三姨奶奶吗,肚子都这么大了,怕是快生了吧。” 谢东海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响,慌忙往下追问道,“怎么这余公子是个有家室的?” 伙夫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有甚稀奇。” “此话当真?” 谢东海抬起袖子往额头上抹了一把虚汗,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伙夫对他的大惊小怪感到费解,“你这老爹真是风趣,整条街都知道的事儿,我骗你作甚。” 谢东海坐在牛车前头双手一拍大腿,心中暗暗叫苦,“了不得,这下喜事儿可黄了。” 细濛濛的炊烟在屋顶上飘了又飘,直至龙家开完了午宴,谢兰漪方才等到她爹回来。 “使不得,使不得。”谢东海跨进门里冲闺女连连摆手,是个脸色发苦的愁相。 “爹,这话怎说?”谢兰漪心里一顿,忐忑不安道。 谢东海坐上凳子往嘴里闷了一口茶,对着他闺女在自己的腰上好一圈比划,继而痛心疾首道,“那是个有主的,婆娘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你嫁过去怕是要给人家三姨奶奶的孩儿当后娘。” “怎会如此。”谢兰漪闻言,狠吃一惊,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我的儿,你爹我亲眼见得,亲耳听得,确是如此啊。”谢东海丧气地甩了甩袖子,无可奈何道。 “我需得亲自问他,才肯死心。”谢兰漪脸色发白,紧咬着下唇,心中也是没了章法。 谢东海见她提起裙子就往外跑,也不上前阻拦,因为自知闺女是个犟种,好话歹话劝不得,权且由着她自己死心去了。 谢兰漪急匆匆地冲出门去,迎面遇上了阿顾,险些把人给撞个趔趄。 “阿兰,你这是预备往哪儿去呢?” “我……” 谢兰漪站在原地一想,自己却是连那余公子住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前去寻人。这便怅然地低下头来,眼神寥落道,“六姐,没什么,我就随便出去 分卷阅读2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转转。” 阿顾瞧她这慌乱模样不比寻常,心中越发疑惑,走上前执了她的手问道,“这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你且讲与我听听,倒为大家凑在一起出个主意也好。” 谢兰漪看这龙家六姐是个知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阿顾当时已然看出谢兰漪对余照有意,却不想她念头动得这样大,竟是有意上门寻人去了。她揣在胸怀里头的这颗心,跟在谢兰漪的话后面,也是一低一陡,颇为起伏。 “六姐,我爹说那余公子早已有了家室,且又三妻四妾,不是个痴情人呢。”谢兰漪愁容满面,蹙着眉尖向她说道。 “余照何时有过三妻四妾?”阿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档子事情是越说越不对劲。 谢兰漪听她这话,似有转机,连忙牵着她的袖子往下追问道,“怎么,是我爹弄错了吗?” 阿顾虽是念及余照有些不自如,却也不瞒她,“就我所知,余家有两位少爷,堂舅今儿个打听到的那位,听着倒像是那家大公子余池的作风。而那二公子余照……比起他的兄长来,是要好上千万倍的。” “我也正是心中发疑呢,像余二公子那样一个面相谦和的少年郎,又怎么会沾染上纨绔们的风流秉性。”谢兰漪脸上的不悦神色,瞬间一扫而光,欢欢喜喜地展开了笑颜。 阿顾解了她的谜题,却叫自己犯上了难,整副身子骨仿佛卧在一团雪里,从头到尾凉了个通透。她不由在心中默叹,看来这谢家三小姐是铁了心要叼住余照了。 想到这里,她向谢兰漪问道,“阿兰,你可弄清楚余二公子的想法不曾?” “还未曾呢。”谢兰漪凝神细思,对她坦然说道,“我尚且不知他喜欢何种女子,又是否心有所属,亦或是身负婚约。说来自己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但这心里想起那人就热乎,顺心也好,死心也罢,巴不得这会子就找他问个清楚呢。” 谢家儿女在谢东海的养教之下,统一都是言行果敢的爽利人,说要就是要,说不要就是不要,不讲那许多的空话。故此,谢三小姐在对待一心追求的事物上面,从来都是豁的出去,并不忧虑自己会在旁人面前骚脸皮。 若要男儿家有情有义,女儿家也应当敢爱敢恨才是,她既看上了余照,必是要找他寻一个说法的。 阿顾在旁洞悉这谢三小姐的言行思量,不由得自愧起来。谢兰漪就像是雪中腾起的一簇火苗,消融寒意,驱策风霜,能燎得人心里发烫。倘若她身为男子,想必也会青睐这等红颜知己,欲要回头翘盼佳人一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 App上显示的内容莫名有乱码,捉一个 第21章 晋江独家连载|小相公的算计(1) 谢三小姐在外面觅得意中人的消息,恰似一阵盎然的春风刮到了园子里,把龙四郎灰扑扑的心事绿出了生机。 “觅得巧,觅得妙,觅得呱呱叫。”龙四郎抄着袖子在小偏厅里来回踱步,一脸喜上眉梢的乐相,仿佛自己是当事人一般。 “这事怎的连你也知道了?”阿顾捧了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暖手,把话说完之后,轻啜一口润了润嗓子。 “昨个儿堂舅自己跑到爹娘面前放出了口风,嘴里嚷嚷着若是日后办成了喜酒,需得亲自包个双份的大红包过来赔礼呢。” 龙四郎笑意盈盈地从桌子上抓了一把桂圆,剥了果壳朝嘴里一丢,含糊不清道,“这下我可不用担心被叫过去拉郎配了,需得提前祝这谢家妹子心想事成,早生贵子才好。” 说罢,摇头晃脑地“哈”出了一串声来,心中庆幸的不得了。 阿顾坐在旁边听了他的话,未及露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闷不做声地伸手往小碟里摸过来一块果干儿,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啃出了一心窝的酸气。 “四哥,六姐可在这里吗?”谢兰漪一进偏厅跟踱到门口的龙四郎打了个照面。 “在的在的。”龙四郎往常见着谢兰漪都是预先绕道走的,生怕被她相中了要被压到谢家当女婿。等到这几天得知人家心有所属后,便不再吊着心事躲避了,站在原地非常坦然地跟她回话道。 谢兰漪向他道了一声谢,走到里面去找龙家六姐去了。 阿顾此刻坐在椅子上正在出神,并未察觉到有人近身,她冷不防地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谢兰漪给唬了一跳,脸上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愣把六姐给吓了一跳,该打该打。”谢兰漪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跟她赔罪道。 “没有的事呢,我一个人待在这里闲得无聊了,这才忍不住开始七想八想的,以至于未 分卷阅读2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曾注意到你进门。”阿顾把脑子里的纷乱心思收了收,请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话。 谢兰漪嘴里道了一声“好”,挨着她坐在了椅子上,把储在心里头的话给理了理,向她开口说道,“六姐,我有一不情之请,若您这会子有空来听便讲,若是没有便也罢了。” 阿顾微侧着脑袋,略一思索道,“你且说与我听听,看看能不能应了你的请才是。” 谢兰漪向她含笑一点头,嘴里担保道,“倒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只消劳六姐陪我到余公子那里走一趟便成。” “啊?”阿顾听了这话,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叹,拈在指间的一枚盐津梅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阿爹近来想到余家上门求八字,可现下也只我一人合了眼缘而已,哪经得起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唐突人家。”谢兰漪红着脸往下补充道,“可惜我身边没有亲缘女眷作伴,且央六姐陪我一道前去探一探余公子的心意才好。” 阿顾闻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桩牵线搭桥的事,谁都可去得,偏她是去不得的。她蹙着眉尖刚要找个借口回绝谢兰漪,那厢刚走不久的龙四郎却突然绕了回来,一脚跨进门里向她说道,“小六,外面来了个公子找你。” “哪里来的公子?”阿顾惊讶抬头,一脸懵然地盯着她四哥。 “这倒没说。”同样是满面疑惑的龙四郎,想了想对她说道,“不过那人手里抱了把伞,我瞅着像是余家的二公子。” 谢东海尚且不曾透露出,余照就是自家闺女相中的公子,故此龙四郎并不忌讳当着谢兰漪的面把人给叨叨出来。 阿顾只听她哥哥说了前半句,便已揣测出了来人的身份,暗瞄了愣在原地的谢兰漪一眼,只道余照来的这样不凑巧,可是给自己抛下难题了。 “小六,你近来可跟外人打过交道,若是没有,我这就出去回了那无事上门的登徒子。”龙四郎见她迟迟不表态,更加一头雾水,话说着就要出去把人给赶走。 “四哥且慢。”阿顾慌里慌张地把人给叫住了,“听你描述,门外那位确是余二公子无疑,我上回到书塾附近的包子铺里等你们散学回家的时候,正赶上他冒雨回家,这便顺手把伞借给了他,今日应是得空上门物归原主来了。” “怪道你那天空着手站在屋檐下傻等呢。”龙四郎了然地拍了拍脑袋,终于把这档子事情给回想起来了,继而向阿顾说道,“既是如此,你且在这等着,我这就出去把人叫进来喝口热茶。” 说罢,轻飘飘地撩起袍子跨过了门槛。 阿顾暗自松了一口气,悄悄把目光瞥向谢兰漪,但见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眉目之间犹疑尚存,倒也没有向她开口就是。 不消多时,余照被龙四郎送到了小偏厅门口,返身向他致谢道,“多谢龙四公子带路,余照只是专程过来送伞而已,劳你如此客气实在过意不去。” 龙四郎欣赏他是个懂礼数的人才,这便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道,“一杯热茶又值不了几个钱,余二公子何须放在心上,我家六妹就在里头坐着呢,你若要想道谢,且同她去说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急着出门,就不跟你一道进去了。” 余照含笑点了点头,目送龙四郎离去之后转身迈进了门,抬头便见小偏厅里的两个姑娘都在紧着自己瞧。 一时之间,他不由站在原地愣住了。 左边那位是今天应见的龙家小姐,右边那位他略想了一想,这才反应过来,是那日在人群之中撞上自己的谢小姐。 “二位小姐有礼。”余照正了正脸色,客气寒暄道。 阿顾因着旁人在场,不便跟他顽笑,非常克制地点了点头。站在身边的谢兰漪红着脸向他道了一声“余公子好。” “余照不知谢姑娘也是龙小姐的座上客,今天冒昧上门叨扰,实在唐突。”余照默默扫了阿顾一眼,转而向谢兰漪开口说道。 “公子可是会错意了,我与龙家六姐是远亲,近日得空了过来小住,并没有临时造访一说呢。”谢兰漪腼腆一笑,跟他解释道。 余照没有想到这两个小娘子私下还有这样一层亲密关系,秀致的桃花眼中略过一丝惊讶,颠了颠手里的油纸伞道,“既是如此,我倒也不怕耽误你们说话,需抢在前头把这物事还了才好。” 说罢,便迈开步子走向阿顾,把那柄悉心叠好的油纸伞送到她跟前。递交之时,两人指间无意相触,再撞上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彼此心中莫名都有些不自如。 余照物归原处后生硬地别开了目光,这便低头要走。谢兰漪眼见阿顾愣在原地,慌忙追上去挡住了余照的路。 “余公子,阿兰有事待问,逗留片刻再走如何?” 余照不明就里地停住了脚 分卷阅读3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步,站在原地静待她发问。 “此事说来叫人脸红,阿兰是个有话便讲的直肠子,公子听后担待些便是。”谢兰漪牵着他的袖角,一双黑眸映出了淡淡的日光,樱唇轻启道,“虽只匆匆一面,能够有幸见着公子却甚是牵念,阿兰斗胆相问,不知公子可曾心有良人?” “啪——”余照还未作答,阿顾捧在手中的油纸伞却先他一步落在地上,生出了好大的动静。 余照的注意力从谢兰漪的话上,转移到阿顾惊慌失措的脸上,他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后者一眼,扫过来的探究目光类似于捉贼拿赃,颇有些不怀好意。 殊不知,余照自第二次遇见阿顾后,心里便存下了惑思,一直在推敲她的来意,如今谢兰漪跑出来横生枝节,叫他忍不住要把事情往偏处想。 情不自禁在心中暗道,这小娘子如此主动,竟是为了等着诓我上门,以便撮合这位谢家小姐吗? 这念头一动,他顿觉可气,索性将错就错,对谢兰漪点点头道,“不瞒小姐,余照确有心上人。” 谢兰漪爱慕落空,手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幸而脸色还是好的,并未当众失态,只苦笑道,“不知是哪家小姐这么福厚,预先得了公子的青睐。” 余照眼也不眨,反手一指阿顾,语气坚定道,“是她。” 阿顾杏眼圆瞪,刚刚捡到手里的油纸伞,又“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错,就是龙小姐你。”余照目光灼灼,绕过谢兰漪走到阿顾面前,半眯着眼睛说道,“龙小姐曾三笑留情,堪堪撞上了余照的心尖,直叫人难忘的——很啊。” 这话乍听起来柔情蜜意,只是说话人的神态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面的小娘子给一口嚼下去。 谢兰漪看看余照,再看看阿顾,哑了一嗓子,说不出话来。 阿顾察觉到了余照话里的蹊跷,向他讷讷开口道,“我几时与你笑过?” “如何不曾呢。”她退一步,余照往前一步,步步紧逼道,“酒楼初见是一回,金庙相遇又一回,而今雨中送伞再一回,可除了当中那一次没说上话的,其他不都语笑嫣然,欢喜的紧吗。” 这番密不透风的脱困说辞,既是说给面前这人听的,也是说给身后的谢兰漪听的。阿顾抬头对上他的不悦目光,心中有苦难言,知道自己是被余照算计了。 “我晓得了。”谢兰漪从胸中呼出一口闷气,向余照从容说道,“虽说得了公子婉拒甚为遗憾,但今日袒露心声倒也痛快。阿兰不知六姐跟余二公子早已情投意合,任性做出这番蠢相实在不该,还望你二人不要介怀,倒叫我心中得以好过。” 说罢,谢兰漪掩饰好眉宇间的落寞,露出贝齿爽快一笑,也不扰人许她宽慰话,自是云淡风轻地转过了身。 谢家的女儿便是这样的爽利人。 作者有话要说: 胡八椒晋江独家连载。 第22章 晋江独家连载|小相公的算计(2) 余照目送她离去之后揉了揉眉心,心中不得轻松。 这谢三小姐纵是内里难过,却懂顾人体面,怎能不为她生出怜惜。只是分寸人应当知晓点到即止的道理,既然无甚僭越想法,许不了她红烛喜盖,就不可辜负佳人,白白蹉跎她的可贵芳华。 思及至此,余照眼风一刮,扫向身边被误会的“始作俑者”道,“这下可满意了,任凭自己一意乖张,同时扰了三个人的清净。” 阿顾听他把自己陷在冤枉话里,莫名其妙道,“余公子舌灿莲花,一张巧嘴把我卷进去算计,怎的反而怪到我的头上来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若论起‘算计’二字,龙小姐三番四次与余照‘偶遇’,难道尽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吗?”余照睨她一眼,不疾不徐道,“前扮女公子,后装女月老,红线绷得这样紧,你怎么就不怕累折了腰呢?” “我……”阿顾仰着一张由白转红的秀丽面孔,被他叨得满腹委屈,“横竖把这桩桩事情探究起来,必定与我脱不开关系,可余公子这话也只说对了半句而已。这当中的天时地利是不假,可论及‘人和’,是为小女子的一人私心,从未生出替亲朋牵红线的心思来。” “这倒稀奇,照于小姐而言,是有何等私心可为,但做侧耳恭听。”余照似是而非地勾起唇角,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带了三分灼意,似要把那满面飞红的玉人儿给穿透。 阿顾嘟着嘴低下了头,再不说话了。余照摆明了要揭她的难处,才故意从肚子里颠出这许多激心话来。她接是不接,只怕都免不了要挨他一顿敲打,白白把个好气氛给折损没了。 “小姐不说话,可是心里觉得委屈?”余照微 分卷阅读3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眯着一双招摇的桃花眼,笑得显山不露水。 “委屈,委屈的很。”阿顾眼巴巴地抬起头,两扇浓秀的睫毛扑闪似蝶翼。 然而,余照面对这位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并没有心软,甩了甩袖子上前一步道,“小姐曾言,‘天意看缘分,人意看情分’我饶你这般两次三番的含糊其辞,心上也很作难啊。” “那又如何。”阿顾别扭地侧开自己的绯红脸蛋,把手中的油纸伞搁到桌上,一缕青丝落在雪腮边,“于我而言,念及公子是天意尽得,人意也尽得。公子要窥我的心,我倒要问问公子,若是热乎乎地剖开来给你看了,可伸手在下面替我接住?” 说罢,脚步轻盈地踩着绣鞋欲要上前攥了余照的手,逼得余二公子抄起袖子后退两步,堪堪避开了她的软爪子。 “既是没有胆量来接,那便是两相扯平了,余公子再不得为难我。”阿顾理不直气也壮,凭着一张突破天际的厚脸皮,叫对面那人拿不住她的话柄。 余照翕张眼角,恰从桃蕊末梢牵出来一条线,衬得那清皎目光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纱幔,叫阿顾看不通透。 “照,当真是惹不起小姐。” 余照垂下眼帘叫她瞧不见眼底的仓皇,雪青色的袖子在他转身的瞬间带起了风,夹杂着下落的乌发梢在空气中荡出微扬的弧度。阿顾偷偷抱住自己滚烫的脸颊,盯着余照翩然离去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她这前世小相公,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心如磐石好呢,还是榆木疙瘩好呢? 忽然,门外传来“叮当”一声响,阿顾惊了一跳,提起裙裾飞快地跑到外面查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叫人哭笑不得。 龙四郎跟水生借着一丛花木遮挡,光明正大地站在柱子后面听壁角,被抓现行之后,齐愣了一双两双眼睛四条腿跟阿顾面面相觑。 “四哥、小叔父,你们几时躲在这里偷听的?” 阿顾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此刻被人撞见了心事,又冷不丁地添了一层羞意,两颊的娇艳颜色瞧着跟那园子里的灿桃不差许多。 “算不上太久,也就是从‘三笑留情’那个时间开始听的吧。” 龙四郎抄起袖子嘻嘻一笑,冲她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有特地过来听壁角,只是临时折回来一趟,恰巧看到小叔父蹲在这里挖石子,这不怕他出来闹人悄悄跟了过来,谁知就碰上你们说事了。” 话刚落地,蹲到地上捡起鹅卵石的水生,一脸懵然地抬起头,冲着阿顾叫了一声大姐姐,而后指着余照离开的方向喃喃地念了一句,“哥哥走了。” 龙四郎不嫌事大,装模作样地“噢”了一声,继而意味深长道,“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小叔父这叫得也忒亲热了吧。” 随后,没等她开腔又紧跟着补充道,“我说小六你怎么近来多愁善感的,惹来那许多闲愁闺怨的,原是女儿家的心事藏不住了哟。” 阿顾今天臊了两回红脸子,此刻脸皮薄的不行,被他两句话一调笑,立马红着脸跺脚道,“四哥!这浑话可是轻易说得的,叫旁人听见了还要不要体面了呢。” 龙四郎晃着笑眼冲她摊了摊手,“怎么办呢,照理来说,因那余家有个不是东西的老大,我是不愿你跟他家老二扯上关系的。但余二公子确实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比我们家的男丁出色得多,竟叫我没那底气去编排他了。” 他这话说得太过周到,以至于叫阿顾难为情起来,低着头恨不得绵软的手指头给绞成麻花。 站在旁边的水生,歪着脑袋看看你又看看他,末了,半张着嘴巴往鹅卵石上“哈”了一口气,是什么也没听懂。 “四哥,你刚才听到的事情可否代我保密?”半晌,阿顾垂下眼睫,定了定神,向龙四郎轻轻开口道。 龙四郎俯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柔声问道,“怎么,你是怕爹娘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介意吗?” 阿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站在他跟前心乱如麻道,“四哥,我们龙家跟余池有过节,” 龙四郎听了这话嘴边噙出一抹笑,不以为意道,“横竖你看上的是余照,又不是那一肚子坏水的余王八蛋。纵是以后谈婚论嫁起来,咱们家给你在外面另置一套房子,叫那坏种碍不着你的眼就是。” 阿顾默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暗道,哪有那么容易呢,只怕遇上那坏种,是你不找他麻烦,他要来寻你的不是。 就算一时躲开又如何,她跟余池的恩怨,是铁打下来的不死不休,就算如今当中夹了个余照的存在,也无法动摇她的半分决心。 她对余家的爱跟对余家的恨,在人不在事,这一点,阿顾向来都拎得很清楚。万事难齐全,纵是哪天余照会因此对她心生愤懑,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分卷阅读3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 龙四郎见她眉头不展,心里纳闷得厉害,抬起手掌在阿顾的面前挥了挥,“小六,胡思乱想什么呢?” 阿顾得他提醒,匆匆回过神来,藏住心事道,“没呀四哥,我在想下次该怎么找余二公子搭讪哩。今个儿闹了这么一场大乌龙,他若是不惜得理睬我的话,那是全没办法的。” 龙四郎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方才他在外面知会这屋里动静的时候,听得二位妹妹心系一人时,便暗道了一声“余二公子可怜。”末了,自家小六又近乎痴癫地把人家公子哥给赤果果地调戏了一番,这着实是有些叫人吃不消。 龙四郎认真细想了一番,对着阿顾发表了自己的高见,“小六,往后你见着那余二公子,不可如今日这般任意妄为,还需对其温柔款待些。我看他倒是个长情的人物,美色跟前焉有不动心的,若非心志坚定,也不会直截了当地把谢家妹子给回绝了。” 提到这茬,阿顾一拍脑袋,向他慌张问道,“四哥,阿兰呢,你可曾看到她往哪里去了,脸色好不好,瞧着可有大碍?” “在前头呢,当时我远远跟过去瞧了一眼,见到谢家妹子安安生生寻她爹去了。脸上虽是不大痛快,却也未有哭啼模样,且还行吧。”龙四郎思忖片刻,老老实实地把谢兰漪的情形告诉了她。 阿顾听他这般描述,自觉没有底气去见谢兰漪,却又心里惶惶的,怪提不起劲儿来,两只手拢在袖子底下绞着十根指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龙四郎瞧见妹子愁,跟在后面也开始发愁。他抬手拍了拍阿顾的肩膀,对她悉心宽慰道,“任凭谁遇到这档子事儿,心中都不会欢喜的起来。女儿家嘛,脸皮薄更得需要时间去缓缓。你且别紧着这时候绕上去牵扯,纵是谢家妹子嘴上说没事,那也是顾着情面骗你的。再者,她是个通事理的明白姑娘,还有个大度的亲爹在旁看管着,用不着你个丫头片子跑过去操心。” 相处了这么多天,谢家妹子的度量她是有数的,阿顾紧着她四哥这么一劝,唬在心里的那点子郁结倒也渐渐消退了不少。是时,院里迎风飘来一阵花木细香,叫那眼前春光不由往下明媚了几分,逢着这生长复苏的好时节,哪有心事过不去的道理呢。 第23章 晋江独家连载|小郡王(1) 龙家客房里,桌子一头坐着发愁的老爹,另外一头坐着悠哉的姑娘。 谢东海反复掂量着肚子里的话,时不时抬头瞄他闺女一眼,回过头来想了又想,末了,把个双手拢在袖子里欲言又止。 谢兰漪见状,放下手里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涮了涮杯子,替她爹倒了一杯热茶,两人仍是无话。 “我说,阿兰,你真没事儿?”谢东海拿不准闺女的心事,惴惴不安地试探道。 谢兰漪脸上的笑容恬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爹,这档子小事不提也罢,别当个大动静扫了自家人的兴。” “这眼下也没什么要忙的,不若咱们早点回家也行。”谢东海恐他闺女走到外面触景伤情,思索着向她提议道。 “爹,容我出去转转吧,今儿天气好待在屋里头闷得慌。”谢兰漪侧面绕开了他的话,脸上却还是盛着笑的。 谢东海瞧不出端倪,目送她离去后,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心里头挺不是滋味。 他这三闺女一向叫人省心,从不曾在人前闹出过是非,可就是因为太省心了,这做爹的才担心她什么都往肚子里闷,不声不响的,硬要往心里捱苦。 谢兰漪神态自若地走出龙家大门,人在街巷中信步穿梭,直隔了老远,这才停在一所新修的房舍面前,扶着墙“哇”一声哭了。 墙头原本趴着一只白猫,正弓起身子蹑手蹑脚地往种在院里的桃树枝上攀,却不想被她突然爆发的一声嚎啕骇得寒毛直竖,当即滴溜着四个爪子“喵呜”一声摔进了院墙里面。 谢兰漪愣生生地抬起头,独自伤神了片刻,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她抬手欲擦眼泪时,忽然发现掖在指缝里的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掉了。 她定在原地懵然地吸了两下鼻子,一转身,被站在后面大气不出的公子哥给唬了一跳。 眼前的陌生面孔生得很是俊朗,漆黑长眉斜飞入鬓,一顶金冠束着乌发,玄色的缎袍上云纹交错,玉佩环带,看起来相当贵气逼人。 谢兰漪带着一脸干涸的泪痕,不禁有些看呆了。 “聒噪。”站在面前的贵公子冷冰冰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顺带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那神色当真是嫌弃极了。 是时,房舍里走出来一个面容肃穆的高挑少年,做便衣窄袖的随侍打扮,快步走到贵公子面前恭敬说道,“爷, 分卷阅读3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孟老午休方醒,此刻下人已进去请示了,您且到屋里等吧。” 贵公子听了他的话挑起嘴角点了点头,眉目间似有舒展,把那睥睨物表的戾气顿时敛去了不少。 “爷,那位是?”高挑侍从警惕地打量了一眼,愣在旁边脸色局促的谢兰漪,向贵公子低声问道。 “当街泼闹的无知女子,不必介怀。”贵公子回头一扫泪眼犹存的谢兰漪,眸中的沉郁颜色往下深了几分,吩咐侍从道,“赶走,莫让她打扰老师清净。” 说罢,他直接从谢兰漪遗失在地上的干净绢子上横踏了过去,两只脚印一前一后落下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谢兰漪平白无故挨了人家数落,被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贵公子啐到气结,上前一步道,“我并不是有心喧哗,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 “可老天偏叫我遇上这巧合,逢了你的晦气,要怪就怪自己丢了颜面,何必过来叨我。”贵公子信步踏上台阶,半边身子浸在日光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嚣张纨绔,利嘴伤人,有甚了不起。脱去这一身好衣裳,你又比旁人高明到哪里去。”谢兰漪粉腮含怒,并不把他主仆二人放在眼里。 贵公子闻言,嘴里嗤出一声冷笑,睃了台阶下面胆大包天的小娘子一眼,掷地有声道,“纵是我鸠衣百结、形容落魄,也绝不会如小儿女一般,为着不光彩的心事,困顿檐下痛哭流涕,叫路人可笑了去。” “你……” 一句话把谢兰漪噎得柳眉倒竖,垂下双手无力跟他发作。 贵公子见自己猜中她的短处,也不再往下撂话,堪堪一招手,跟侍从双双步入房舍,再不去招惹这位心头两急的小娘子了。 行至客厅,孟夫子已经理好仪容端坐桌前,见他来了,微微一点头,收起袖子斟了一杯香茗放在对面。 “老师,好久不见。”贵公子进门之前特地掸了掸下袍,待到孟夫子首肯之后,这才跨入门槛向他谦恭作揖。 “礼数过甚,老朽不敢当。”孟夫子抬手引他落座,语气疏离道,“小郡王今已加爵,不复是当年的莽撞少年郎,孟某人一届布衣,应当敬您一拜才是。” 说罢,便要起身回拜,被身为王孙的旧日学子及时抬手制止。 素日里乖张示人的小郡王李琰,此刻站在孟夫子面前言辞恳切道,“琰昔日在学府之中蒙您照拂多年,而今老师如此狷介,倒为叫我作难。” 孟夫子听他这话,也不多言,抬手只顾让茶,两人间的气氛这才重新缓和了起来。 “东县环境怡情,风物优良,可比之京城多有不足,老师在此可住得惯吗?”李琰低头吹了吹浮上杯面的茶叶,向他含笑问道。 “我这把花白胡子都这么长了,又不是那喜裁新衣的少年郎,爱往外面隔三差五地浑跑。但求寻个颐养天年的安乐土罢了,其他的再是讲究不起来。” 孟夫子闻言爽朗一笑,清癯的脸上乍透出奕奕容光,瞧着正是一副精神矍铄的和乐模样。 李琰会意地点了点头,向他由衷称赞道,“老师心境通透,参的了浮华外物,此番调和下来着实是不减当年风采,叫我羡慕的很。” “哪里哪里,我这愚见不比乡野农夫的笑谈高明得多,莫要给我戴高帽子了,当不得当不得啊。”孟夫子捋着花白胡子连连摆手,不肯轻易附话。 “说起乡野农夫嘛,这东县原先靠着农耕发家,土肥地阔,却是一个天然的粮仓选址。只是外商涌入打乱了生意节奏,如今人人趋利而为,苦于无人来经营农事,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宝地,实在可惜啊。” 李琰逮着契机便开始高谈阔论,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孟夫子听他话里有话,也不接茬,只做茫然不知,呵呵干笑了两声便把话题带了过去。 李琰这位小郡王也不是蒙昧种子,拐了个弯子上来圈话道,“老师如今在这县里摩挲书本可是屈才狠了,我有心替您安个舒坦位子坐坐,不知老师意下如何。” 孟夫子话里停顿片刻,垂下眉目淡淡向他说道,“老朽冒昧多言一句,阁下今日寻上门来,是借以什么身份呢?” 李琰不忙作答,冲他徐徐一笑,“老师这话可是说得生分了。” “若是以故人身份前来拜会,我自以诚相待;若是借着官道人物的资历,别有他意登门造访,请恕老朽不识抬举。”孟夫子发出一声长叹,把心中所想尽数倾出,并不打算跟他话里打太极。 李琰薄唇紧抿,英气的眉宇微微一拧,语气迟疑道,“老师也曾胸怀经纬鸿图,逢人嫌隙仓促离开官场,这些年来心中就当真不遗憾吗?” “东县水土养人,老朽于此静心沉淀,唯求老来安宁,属实不存韬光养晦的妄想。 分卷阅读3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孟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端起瓷杯抿了一口香茶,神态很是从容。 他早就猜中这小郡王今日上门必有他求,只佯装不知而已。 孟夫子虽远离官场多年,近来与客闲聊却已有风声入耳,对朝中局势略知一二。如今这小郡王李琰一心为他大哥弘亲王铺路,倾轧暗斗的事情没少做,现下正是用人养需的时候,自是要多方走动以便广纳幕僚。 他是吃过大亏的人,深谙这当中的厉害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不肯轻易复出的。 “老师,您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吗?”李琰抿了一口茶,把手里的白瓷杯轻轻搁在桌子上,抬眼看他。 孟夫子刻意错开他的目光,指腹摩挲着杯沿,低下头去沉吟不语。 “大哥说了,只要您肯复出,过去的事情他会尽力补偿。”李琰不动声色地揣摩着他的神态,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厚实的信封放在桌子上。 “这里面是大哥为您在京城特地置办的房契、银票等物,若得您首肯,即刻便可叫人启程打点。” 孟夫子闻言含笑,想也未想,抬手把那沉甸甸的信封拂了回去。 “一朝错步,我赔上了妻小跟前程,孑然一身,挣着一条孤苦老命返乡苟活。早几年的时候,唯恐他人寻衅,几次搬家躲避耳目,才得来这份清净。大人们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呢,权且施舍我这老头子一点怜悯之心吧。” 他的语气很平静,目光悠悠,恰似一块绿石无声没入不生波澜的碧潭。 “再者,小郡王,东县是个清净地方,不要把它当做你们谋需的据点。” 李琰落座在旁沉默半晌,向他开口道,“罢了,人各有命,学生往后再不上门叨扰老师便是。” 孟夫子释然地呼出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捆扎严实的茶包,交与他道,“今日待你不周,往日也无机会再见。这遭新茶不错,你且带回去尝一尝,权且算作我这做先生的一点心意罢了。” 李琰双手接过茶包,略一点头,十分洒脱地从椅子上起了身,向这恩师行了一揖后,带着侍从一道走了。 第24章 晋江独家连载|小郡王(2) “爷,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怎么办,这孟老又不是一块玉佩,叫你随手抢过来就能往腰上挂。” 李琰回头扫了身后的侍从一眼,脸上带着两分沉郁神色似笑非笑。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连枫,谁都能动,老师不能。” 李琰站在台阶下面负手而立,微风一动,从枝缝叶隙中漏下的日光,落在小郡王的眼里碎成了星子,恰到好处地点染了他的英朗侧颜。 半晌,只听得一声叹息,映上李琰眼底的落寞。 “如果锦锦还在的话,不会希望她的父亲受苦。” 连枫闻言抬头,蹙着眉头对他犹豫不决道,“那您该怎么向弘亲王那边交代呢?” “大哥那边……只能将功补过了。”李琰思及至此,凤眸之中精光一闪,单手拍上连枫的肩膀,吩咐他备车,“走,咱们现在去会会余家那位大老板。” 是时日光正好,草芳树翠,雏鸟清啼,许家大院里的仙客来开得红煞了人。 从马车上匆忙下地的许贵勤,撩起袍子迈进门槛,带着贵客的口信赶到家里去请余池。 许氏吃过午饭就挎着大竹篮到市集上沽酒去了,内厅的门大敞着,躲在里屋的一对露水鸳鸯丝毫不懂得避嫌,调笑声一直飘到了院子里。 许贵勤走进来,看到余池正在许家厢房跟银奴嬉闹。桌上歪着酒壶菜碟,地上糟蹋了一大摊的蜜饯果皮。放浪纨绔搂着娇人儿的粉颈卧在香妃塌上笑声敞亮,快活似神仙。 许贵勤瞧见他二人衣衫不整的模样,匆忙低下头,目不斜视道,“大爷,上回那位陪同钱老板到咱们酒楼来的官家公子,这会儿又找上门了。” 余池因许贵勤跟银奴有着内亲关系,并不把他当外人,略把薄毯往身上拉了拉后,懒洋洋地向他开口问道,“那官家公子可是一个人来的?” “只带了一个侍从随行,再无其他人陪同到场。”许贵勤想了想,继续往下补充道,“也不曾点明今儿个找大爷有什么事,只差我速来传信,邀您到酒楼雅厢一见。” “这些权贵们就爱搞这种虚头巴脑的排场,跟他们打交道可是叫我心累。”余池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却麻利地掀开了身上的薄毯,开始往脚上套靴子,显然是准备过去见客了。 许贵勤见此情景心里有了数,低着头反手把门带上出去了。 b 分卷阅读3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r “大爷每回过来,但凡碰上这扰人的事情,可都不得心中尽兴,我也替您犯愁呢。”银奴抬手理了理蓬松的鬓发,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可不是吗。”余池不甚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整了整头上的发冠,对她由衷说道,“趁着这几年势头好,我需得赶紧把生意往大了做,也省的成日家的跟在这些祖宗后面屁颠屁颠地跑。” 银奴听了他的话吃吃一笑,披上外衣起身替他系扣子,纤纤玉指软白滑腻,貌似不经意地从余池的脖子上蹭过,樱唇轻启道,“预先给大爷通个信,晚上我给您留门,可别给忙忘了。” “你这妮子可是越发长进了,一开口就直接给我下通牒。”余池伸手捏了捏银奴的粉颊,随后乜着眼睛在她的细腰上狠狠揉了一把,把人压在床柱上暧昧说道。 银奴被他闹得身上吃痛,眼中却不敢流露出不快,转而迎上了一脸俏笑,娇生惯气地揽着他的手臂嗔道,“真真儿是冤枉极了,我这不是心里想着大爷,才盼着您日日留宿的吗?” 话说完,她故作憨态地觑了余池一眼,挑着细长的眉梢,嘴里疑虑道,“莫非大爷近来又觅得了哪个娇俏新人,赶着晚上跑过去给人家献殷勤吗?” “如今我被你个小狐狸精给绊着腿,哪还有那闲工夫去别处过夜。”余池伸手抬起她的一条玉臂,作势要往上面咬,银奴应了他的景,故作受惊模样,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娇声告饶。 许贵勤候在内厅里面,听着厢房传出来的热闹动静,脸上有些尴尬,忙走到外面避得远远的。 而余池掐着时间跟银奴没羞没臊地哄闹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跟在许贵勤后面走了。 挂在马车上的银铃响得叮咚清脆,银奴站在窗前目送他二人离去,随后掩上房门,悄悄从摆放首饰的锦盒夹层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倒出来一粒泛着甜腻香气的褐色药丸,直接捂到嘴里干咽了下去。 一阵急赶后,马车停在余家酒楼大门前,余池提着袍角匆匆跳了下来,疾步向二楼雅厢奔去。 屋里的华贵公子正耐心地坐在桌前等他,站在身后的随侍看到他来了,脚不沾地地走到外面替他二人望风去了。 “余某待客不周,让公子久等了,实在抱歉。”余池言辞恳切地向他拱了拱手,内心实则毫无愧疚,只图把个表面文章做得相当体面。 “无妨。” 李琰冲他淡淡一点头,抬手往面前的两只杯子里各斟了一杯酒,而后把当中的一杯轻轻搁到了余池的碗箸边。 这番主动示好叫余池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把小瓷杯握在手里含蓄说道,“既然公子客气,那余某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余池凑上杯沿轻轻抿了一口酒,表情十分庄重,仿佛李琰用瑶台桌上的金杯给他倒了一盏玉露琼浆。 李琰见状无声一笑,暗道这俗夫挺有几分乖觉,倘若日后使唤起来倒也叫人方便。想到这里,他活络了一下脑子,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我听闻你户上的旧时基业是以田舍发的家,祖辈还曾出过监农,只后来随了商贾大流这才转了生意方向,不知可有此事呢?” 余池对他点了点头,从中补充道,“公子所言不错,我余家的老本行确是农稼出生,在太爷那一辈有幸得到王孙垂青,也曾饶来个农官当当。只可惜到底世道更迭太快,转眼遇上天子裁撤官员,编正朝纲,一夜之间又成布衣,这才顺应了商潮,别了这旧时营生。” “那倒可惜,若无变故,凭着余家的祖辈资历,现如今怕是早已跻身皇商之列了。” 李琰暗暗拿话诱他,果见余池听到“皇商”二字,眼前一亮,是个眉目动容的嗟叹神色。 “谁说不是呢,这半路出家做买卖,倒腾起来不上不下的,偶有成色也是不入其他大户的眼中,纵是外面看着风光,这内里甚为愁人啊。”念及此事,余池大有感慨,抬手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瞧着正是壮志未酬的遗恨光景。 “余老板也无需太过忧心,论及这做生意的头脑,东县的其他大户们未必比你高明,但缺良人指路而已。” 李琰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把瓷杯捏在指间不疾不徐道,“在下上回在此地曾问过一句话,如今再跟余老板会面,且便确认一回才叫安心。” 说罢,他放下酒杯,一双凌厉凤眼直视余池,缓缓开了口,“你为着这块‘皇商’招牌,只要有的路走,便可不计心力吗?” 余池陡然被他一堵话,嘴上略作停顿,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皇商”二字的斤两,敛着眉头计较再三,忍不住抬头问道,“公子这话隐晦的很,不知可否往这当中再透露一些内情来?” “我欲以东县为粮仓,招一皇商代为打点事宜,每个季度按时把收上来的粮草运到库里,好叫塞外军需不荒。”李琰掸 分卷阅读3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了掸袖子,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仅此简单?”余池多留了个心眼,紧跟在他的话后问道。 李琰觑他一眼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这桩差事找正经人行不通。” 余池听他这话讪笑了两声,心里有了点眉目,却也不急着往下顺话,蹙着眉头假意为难道,“余某虽是个急功近利的脾气,到底也懂得自保的道理。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您得多做体谅不是?” “这倒好说。”李琰挑了挑眉,脸上笑得十分和煦,“余老板无非要探个深浅,好叫自己心里有底,可以理解。” 笑罢,他看向余池目光悠远,“我助你当上皇商之后,你每个季度的粮草供给渠道需得四六分成,四成给朝廷,六成转到我这里。” 一滴冷汗顺着后颈从余池的背上滑过,他心中暗暗吃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默然寻思道,不知这贵公子何许人也,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是从皇室嘴里夺粮草,这无异于是想要……造反! 余池下意识地就想回绝,可抬头对上贵公子的冰冷目光,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位来去匆匆的官家公子,绝对不是好惹的人。这人既跟自己坦率开了这口,泄露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底细,如若莽撞推辞怕是不好收场,甚至会招惹上性命之忧,需得见机行事才行。 思及至此,余池索性跟他做进一步的底细较量,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寻常百姓做生意都是放到台面上来讲,不说尽如人意,好歹也要你情我愿才行。如今在下已然得知公子意图,事关重大,想必草率回绝,定是不能轻饶。但我余某人天生一副傻胆,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的,还望您成全则个。” 说完这番豪言,连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个死得明白,余老板果然胆识过人,叫我刮目相看。”李琰抚掌大笑,眼中流露出两分的赞赏,指着余池说道,“可惜你不曾投身仕途,不然我定是要向大哥举荐英才的。”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块质地莹润的白色玉牌,堪堪放在余池的面前,供他自取揣摩。 余池从凳子上站起来欠了欠身子,用袖子擦了擦两只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捧到了眼皮子底下。 温凉的白玉牌上清清楚楚地刻了四个字——南阳郡王。 余池手指一颤,赶紧把白玉牌送回了官家公子的身边。他堪堪擦了一把汗,哪晓得这面前坐着的竟是当今圣上的同宗幼弟——南阳郡王李琰。 既是如此,那这小郡王嘴里的大哥必然是位高权重的当朝亲王李弘了。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李琰嘴角噙着笑,继续往下补充道,“如若余老板心中仍旧发疑,可事后遣人去把鹿场的钱老板叫来一问。钱家的宗亲在京城为官,平日里多有上门跟弘亲王府打交道,真假与否,一试便知。” 这天上好不容易掉下个体面买卖,做的却是不见光的生意,着实让人犯难。余池低头思忖,转念又想,如今事态已到这般田地,与其坐等天意,倒不如权衡一下‘事在人为’的利弊可行。 李琰抬眼瞟到他脸上的犹豫神色,淡淡开口道,“余老板是个心思透彻的聪明人,这桩买卖,牵涉你我,说为是一场豪赌也不为过。如今我紧着事项安排,无法给你太多的时间去思虑得失,还望余老板早做决断才是。” “此事事关重大,公……郡王就不怕,万一余某拒绝之后又不小心说漏了嘴,会给您带来麻何等的大麻烦……”余池一下子被这排场给冲击到了,一时昏头,说出了一句不该的话来。 “余老板的嘴严不严我不知道,但你只需记住,这东县的风未必能够刮到京城。用官家的手段来对付底下这些手上肉刺,就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李琰正了正脸色,递过去一个凌厉的眼风,唬得余池不敢再做这等消极发问,立马把话题转到旁边去了。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得打我这嘴。”余池抄起巴掌往自己的脸上扇了“噼啪”一巴掌,随后把手扬下去拍着胸脯向他表露忠心,“郡王放心,被您看上是我的福分,但凡我余池得了您的荣光照拂,必然要效仿犬马为您分忧。” “如此甚好,你倒不失为是个积极分子。” 李琰显山不露水地丢了他一句好话,在心里思量道,若这余池不是个黑心大胆的圆滑奸辈,自己也不惜得用他。 第25章 晋江独家连载|纸难包火 此刻,余池在外忙着颠浪头,一颗心全吊在“名利”二字上无有其他。被搜罗出来当试探借口的家里人,虽不曾沾到他费神操心的半分福气,却也过得现世安稳。 余家后 分卷阅读3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廊,明珠手里攥着一捧焦香喷脆的烤花生,边往嘴里塞边走到挂腊肉的通风口,意图去逮偷嘴吃的小白猫。这猫被她养得很精,颠着四只爪子很会躲人,明珠怕它跑了,踩着一双绣鞋跟在后面也是大气不出。 一猫一人路过后屋的佛堂门口,明珠恰巧听到她婆婆在里面自言自语。 “二位老亲家,今天是你们过二十年的大日子,因着身份狷介不方便大操大办,权且减了排场受用些故人的心意吧。” 桌上放了八碟果盘甜糕,余氏小心翼翼地从上了锁的红木柜里端出两只小香炉,双手各执一柱清香,依次拿火信点了供奉上去,嘴里继续念念有词道,“莫要嫌弃寒碜,回头我到庙里去给你们续香火钱。” 明珠头一回见到余氏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佛堂,且还是一副偷偷上供的惦念模样,心中不由得暗暗好奇,这便大着胆子站在外面听起了壁角。 在袅袅的轻烟中,余氏对着香案上靠右的那只小香炉,絮絮叨叨地拉开了话匣子,“顾夫人,这些年我也没个说贴心话的人,今个儿腆着老脸跟你叨了两句话,心里倒也畅快。说到底咱俩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也算是交情不浅的……造化弄人啊,嫁到别人家去就难免要身不由己。” 余氏长叹了一口气,转而向旁边的另一只小香炉双手合十拜了拜,“顾老爷,你是个不让人的犟脾气,到了那边就敛敛性子安生投胎去吧,倒为阿顾这孩子到了下面还要帮着她娘劝着你点。” 余氏想到这里,脸色不由往下苦了三分,站在香案面前眉眼低垂道,“当年顾家商号垮台那事啊,你们不要怪阿池。他当年年纪小不懂事,听了人家的煽动一时贼迷心窍,跟在后面造了孽。我相信我这大儿绝对没有刻意去存害人的心思……再说了,好歹我也替你们照顾了阿顾两年,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阿池生祟。想着老先生给他算的命格……我这心里就止不住地犯愁。” 说罢,她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叩了三叩,模样十分庄重。 屋外,明珠愣在原地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汗。她听了不该听的话,心里惴惴不安唯恐被人发觉,连忙提起裙裾往外走。谁知方才手里的花生不小心掉在地上,她后退的时候不小心往上面一踩,登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嘎吱”。 跪在佛堂里的余氏正是心神不安的光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立刻从蒲团上起身,走到屋外去查看。 “喵呜——”白猫从高凳上跳了下来,眯着一双圆眼睛,懒洋洋地绕到余氏的脚下把地上碎花生给添了个干净。 “小畜生,躲在门口闹什么,没事尽出来作怪吓人。”余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提起脚跟往白猫身上轻轻一搡,嘴里笑骂道。 被主子嫁祸的小白猫,不满地抱着余氏的方头布鞋,从喉咙里发出一串赖唧唧的“叽咕”声。 明珠紧着心跳蹲在附近的花木丛里,直至余氏离开了后院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外面的日头正好,晒得人手背发烫,明珠站在空旷的长廊里心情久久不得平复。她在余家不管事,每天除了干些不费劲的杂活,过得如同老祖宗一般清闲,陡然听到了这等私家秘闻,可谓是颇为震撼的。 这明珠虽然大字不识,从小受人白眼,脑子里到底也有个是非观念。对于余池这位比路人要多几分面熟的丈夫,她是知之甚少的,更枉论去探究他的好坏善恶。此时细想起来,方才听她婆婆那番不为人知的内心陈述,不由得叫人细思极恐了。 思及至此,她不再佛堂门前多做逗留,连忙抬起两只鼓撑鞋面的大脚,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阿嚏——”阿顾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喷嚏,鼻尖一酸,险些把眼泪给溢出来。 龙夫人上来摸了摸她的衣服厚薄,嘴里疑惑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受凉了呢,六宝儿,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是掀了被子不曾?” “许是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叫那冷气儿给冲着了。”阿顾用绢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娘,不打紧,让奶妈给我煮碗热腾腾的生姜红糖水灌进肚子就成。” 龙夫人抬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确定没有温热异样之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走到厨房里喊奶妈去了。 清淡的阳光透过碧色的窗纱照了进来,在地上笼罩出一小片绿意盈盈的暖融影子。阿顾踩着地上的光晕走到龙夫人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的发髻,随后提着裙裾转身迈出了门槛,向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四下无人,阿顾把藏在藤框里的一壶酒拿了出来,用桌上的茶碗斟了两杯的量,走出去倒在门前的泥地里,神色虔诚道,“前世父母犹念在心,今生爹娘不能辜负,女儿用不了香烛祭奠,只盼这两杯醇酒,能把自己的惦念给托付出去。” 说罢,她深呼吸一口园子里的清新花香,快速把地 分卷阅读3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上的杯盏酒盅给收了回去。 顾家承袭祖辈的商号,在东县经营着周转商运的牵头生意,脚踏农商两界,算是做着一门吃香的行当。可惜潦倒得太快,在她未觉人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往下走下坡路。 阿顾只知道当年商号里出了内贼,导致家里生意每况愈下,以至于顾老爷在最后一笔货运走单中,把几代人累积下来的殷实家底给硬生生地赔了进去。 谁都不曾想到,在运往旱区的那二十八车赈灾官粮里,竟有半数被人偷偷用灌满了黄沙的袋子给垫了底。 等到东窗事发,官家抓不到滥竽充数的罪魁祸首,只得把顾家商号报上去顶数交待。经过顾老爷的一番周旋走动,虽能侥幸免于罪罚,但顾家在东县却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顾氏夫妇经过此等磨难,早已散尽家财困顿不堪,且又劳碌出了一身的病根,不消两年便相继故去,只留下阿顾这个年幼的孤女独活人世。 一时之间,境况好不凄惶。像是冥冥注定了悲泣的命数,要叫人不得安稳。 阿顾念及前事,自叹一声,心中唯有一苦。她正坐在窗前泛着愁,忽听园子里传来“哐当”一响,等到站起来一看,不禁轻捂檀口发出了一声惊呼。 外面风静花香,但见匆匆进门的谢兰漪人撞在树上踉跄了两步之后,直挺挺地擦过树干倒了下去。 阿顾慌慌张张跑出去,看到谢兰漪躺在地上,一张素净小脸变得红通通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纨绔子弟嚣张过甚”的气话,身上酒气浓烈。 “这是怎么着了,阿兰快醒醒。”阿顾欲要把她请到屋里去歇着,可谢兰漪赖在地上不起来,叫人怎么也拖不动。阿顾不好把人晾在地上受凉,只得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而后走到前院里去找婆子过来帮忙。 谢三小姐看起来身材纤细,分量倒是不轻,许是自小跟在她爹后面练过拳法,内里身子骨颇为结实。两个素来待在龙家下堂干粗实活计的老婆子,一人搭了她一只手,吭哧吭哧地把人从地上拖进了阿顾的房间。 因谢兰漪这番酒醉情状实在不太光彩,阿顾嘱托那两位老婆子守口如瓶后,自己亲自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替谢兰漪擦洗头脸。谢兰漪倒在外面使完了力气,此刻躺在床上倒也老实,嘴里也不说醉话了,闭着眼睛安然地睡了过去。 阿顾见她如此心大,倒不由得失笑出声,把手里的毛巾浸在热水了拧了又拧,帮谢兰漪把蹭在额头上的黑灰给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 谢兰漪这一觉睡得十分长久,期间只翻了个身,却到了傍晚还没有要醒的意思。阿顾看她睡得香,也没有上去打扰,直至谢东海这个操心老爹欲要出门寻闺女,这才匆匆进门把人给叫醒。 “嚯,我这是人在哪儿呢?”谢兰漪乍一睁眼看到周遭的熟悉陈设,惊了一惊,待发现自己躺在阿顾的闺房里呼呼大睡,不由得狠狠吓了一跳。 她在外喝了一整坛的新酿,此刻分明应该在酒馆埋头大睡才是,竟然凭着心里的冲劲愣生生地跑回了龙家,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阿顾怕她知道实情难堪,此刻也并不点破,只坐在床畔望着她笑而不语。 “三姐,我几时回来的?”谢兰漪细细回想自己在外醉酒的情形,心中略有知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冲她腼腆问道。 “三四个时辰前就已到园子了,我瞧你人在树下走路不稳,便把你扶进来歇息了。”阿顾轻描淡写地替她把事情给一笔带过。 “没有闹出洋相便好。”谢兰漪宽心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呼出来一口热气,内里十分庆幸。 “这会子该开饭了,堂舅方才出来找你呢,赶紧回房间换身衣服再出来。”阿顾指了指她滚出褶皱的衣襟,含笑说道。 谢兰漪闻言会意,她这身衣服上的酒气还未散尽,且又沾了点零星的泥草屑,走出去实在不体面,平白叫人疑心发问。 思及至此,她手脚麻利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向这龙家六姐道过谢后,匆匆赶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第26章 晋江独家连载|灯影悠悠 谢兰漪回到房间对着镜子一番细瞧,发现自己这副鬓发散乱的模样实在狼狈。幸而眼睛未肿,只是后脑疼的不像话,像是在哪里狠撞过似的,摸起来隐约有点起肿。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到底是没想起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去劳神,赶在操心老爹上门之前,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那厢谢东海看到闺女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在闺女出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心里惴惴的,就怕她一时钻了牛角尖,会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分卷阅读3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 “阿兰,你下午上哪儿逛去了,可没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不提也罢,今个儿着实是点背的很,在路上遇着一个利嘴损人的纨绔,可是气死我了。” 谢兰漪犹然未忘被李琰讥讽的事情,拧着眉头恨恨说道。谢东海一听这话,知晓自家闺女必定在路上跟人起了纷争,忙走上前关切道,“他是为着什么事招惹的你,你……可跟那纨绔动手不曾?” 谢兰漪刚欲开口,又嫌自己在他人屋檐下啜泣的事情太不体面,这便把个因果草草带过去,冲她爹含糊说道,“也无甚要紧事,看不顺眼乱叨叨人罢了,我未与他动手,只废了两句口舌而已。” 谢老爷瞧她如此情景,想必也不曾吃亏,便就不往下再叨叨了,领着闺女一同往龙家大厅用饭去了。 走到厅里,人人坐齐,只有龙老爷并未入席,空着一张凳子,不晓得人在何处。 “大妹,我这老兄弟去哪儿了?”谢东海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转向龙夫人纳闷道。 “城西的铺子里来了人,当家的往书房里会客呢,咱们不用等他,且先开饭吧。”龙夫人接过奶妈盛上来的热汤,笑着招呼众人道。 谢东海闻言爽朗大笑,跟在后面打趣道,“这倒好说,只别是背着我们一大桌子人躲在厨房偷嘴吃就行了。” 这话一说出口,登时把个安静场面给活络了起来。阿顾跟在龙夫人后面抿着嘴笑,余光瞧了一眼神色自如的谢兰漪,暗暗松了一口气。 书房里,坐着马车从城西匆忙赶过来的管事老李,局促不安地端着茶碗把龙老爷给盼进了屋。 “老伙计,来啦,坐坐坐。”龙老爷陡一进门,非常客气地把起身迎人的老李给挡了回去。 “老爷精神不错。”老李是个实诚人,说不出什么堂皇的漂亮话来,这句照面话勉勉强强算是中听,当不得什么热情说法。 而龙老爷跟他交情匪浅,也不介意这等虚礼,主动上前开腔道,“你这会子急着赶过来,可是铺子里的银两不够周转了?” “这倒没有,老爷待我夫妇二人宽厚,钱都能尽着花。”老李布满沟壑的脸上盛着笑意,裂着冻疮的手在裤子上摩挲了一下,继续往下补充道,“今天来,主要是在外面听了点不好的消息,想来预先给您提个醒。” 龙老爷看他话说得吞吐,也不犯急,点了点头道,“纵是没来由的风声谣传也不打紧,你且说了我听听。” 老李得了他的应允,这才放心地把话给接了下去,“钱老板家的鹿场离咱们农租的庄子近,我上回从铺子里带人去验地的时候,恰巧跟他打了个照面。这人在大门口堵了我半天,硬是想套咱们庄子的收益,我没理他。本来以为这事就结了,谁知道跟附近两个庄子的老爷碰了面,他们告诉我说上面的官家往农事上动了心思,怕是过不了多久,要把咱几家的地给并过去养粮呢。” 龙老爷听了这话沉吟不语,过了半晌,闷声说道,“我龙家上下十几口子可全指着这庄子吃饭呢,被官家收过去得了赏金一时痛快,这往后的子孙后辈们可是被直接断了财路啊。” “老爷,如果这消息来得准确,咱们也撼不动官家的决定。与其受制于人,倒不如提早抽身而退,往东县的商道上走一走。横竖咱们家先时也做得那大店的营生,开个酒楼什么的不也挺吃香。”老李思忖着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想要替他分忧。 “当真把事情上纲上线了,又哪有想得那么简单呢。”龙老爷讪讪笑了两声,不认为这是个好想法,“生意难做,那是个不容人的眼红种子,手段下流的很。我当年吃了他的闷亏,险些被那人命官司搅和地不得安生,如今还是避开为妙。” 老李把龙老爷的话放在心里一合计,发现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一时间坐在旁边也是全无章法。两个人在书房里一同呆坐许久,到底没能想出个妥当法子来。 眼看外面的天色越发见黑,老李坐在这边干耗了片刻到底是坐不住了,这便起身向龙老爷告辞道,“老爷,您也别着急,等我回去再打听打听,指不定是大家杞人忧天呢。” 龙老爷当前除了点头也再没辙,开口招呼老李道,“既是来了就吃了饭再回去,随我到前厅喝杯热酒吧。” “不了,老爷,中午走的时候婆子在灶上炖了土鸡,这会儿回去掐的点儿正好,就不麻烦您了。”老李这话说得恳切,龙老爷也不便再留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这就放他走了。 龙老爷独自在书房里坐了片刻,揉了揉眉心,自觉心乱如麻十分伤神,也就没有了出去用饭的胃口。 而另一边,龙夫人坐在席上久等丈夫不来,只得亲自拣了几样合他心意的菜,让人先送去厨房放着了。 “爹这是又为了庄子的事给犯 分卷阅读4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起愁来了。”龙四郎往嘴里磕了一颗花生米,跟旁边的兄弟们说道。 “这、这就真是愁、愁人了,我们也帮、帮不上忙,只能这么看、看着。”龙五郎把老四掉在地上的花生壳给捡了起来,不是滋味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二哥、你们是头一胎出来的长子,若是接管家里的生意,倒也比我们这几个后面来的兄弟名正言顺……” 龙四郎的话还没说完被站在对面的龙三郎给打断了,“四弟,大哥二哥一心向学,你就不要为难他们了。再说,爹也未必会许我们断了学业回家从商事农。” 阿顾默默坐在椅子上,跟她几位哥哥们一同惆怅着,也是想不出个确切办法来。 龙夫人早年有心让儿子们涉足生意,可惜龙老爷这位当家人不许,只让他们一心读书,盼着来日考取功名,非得最后一步,是不会让儿子们在家死啃这桩捱人生意的。 此刻,龙老爷人在书房,也跟儿子想到了一起去。自己扔了这摊生意不服气,推给儿子又不值当。反复思量之下,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他这想法倒也不是随口衔来,乃是秉着长远目光才做此打算。一来虽然东县民风开化,但论及儿辈教育到底还是读书从仕为大;二来家中子嗣太多,虽然现在兄弟和睦,相处融洽,但若日后成家,困在琐事当中难免互有芥蒂。自己就这一份家业,给了哪个都说不过去,倒不如趁着这会儿孩子年轻,跟在后头紧着敲打敲打,也好日后早点省心。 龙老爷想到这里,顿觉心境开阔,刚想从椅子上起身,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轻轻推开。其后,阿顾手里端着一托盘刚热过的粥食小菜走了进来。 “爹,我来给您送饭。” “小六,你们都吃过了吗?”龙老爷接过托盘,向这小闺女慈爱问道。 阿顾冲他点了点头道,“只剩爹一个人没动筷子了,娘怕过来打扰你要挨数落,这不让我给您送饭来了吗。” 龙老爷嘴上噙着笑,手里端起了粥碗,“夫人有心,丫头你也辛苦。” 阿顾抿着嘴笑,“您是咱家最颠簸的那位,做女儿的应当尽孝心。” 龙老爷脸上一派和煦,对她由衷说道,“从小到大家里属你最伶俐,遇事方寸有度,不焦不躁,若非是个柔弱的女儿身,我早把你带在身边现学手头的生意打理了。” “女儿只是为着不负‘闺秀’二字谨言慎行罢了,当不起爹这一赞。”阿顾这话说完,忽而福至心灵道,“前阵日子代您把那账目肃清一番,倒也得了些趣味。若爹以后有次毛皮小事,但可交给女儿来先为分忧便是。” “枯燥琐事,有甚得趣。”龙老爷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低头咽下一口瘦肉粥,想了想对她说道,“我今日听你堂舅抱怨,说那兰姐儿瞧上哪家公子哥的事给吹了,因妨着他面子没往下多问。你跟那谢家小妹都是女儿家,素日也是合得来的,倒为跟她说上两句宽慰话,别叫人堵了心。” 阿顾嘴上简单应了一声“是”,心里对龙老爷这话很为赞同。 而这谢家小姐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省油灯,并不消人牵挂,自个儿出去闹了一顿酒后,也就心里好过了。当下唯一耿耿于怀的,便是自己平白无故在路上遭了别人的骂。 饶是姑娘家再心宽,遇上那般不留情面的说嘴,到底也有几分计较。谢兰漪想到这里,难平心中愤意,人坐在椅子上往桌上狠拍了一巴掌,震得四条木腿一抖,把刚进门的阿顾跟在后面给唬得抱紧了胳膊。 “六姐,你怎么来了?”阿顾看到她来,忙不迭起身让座。 “今个儿见你醉了酒,怕你身上不爽利,我便来瞧瞧你。”阿顾抚了抚心口,在她旁边坐下,见谢兰漪神色安然,不似是个颓萎模样,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往常我在家的时候也爱跟在哥哥们后面馋上几口,哪里有那么娇贵。”谢兰漪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向她直爽说道。 “阿兰,今日之事,追究起来到底是我对你不住……你若介怀难释,不要闷在心里,只管说与我听便是。”阿顾心中有愧,到底存了两分难安,忍不住跟她挑明了心迹。 “六姐?”谢兰漪见了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继而弄清了阿顾来意,跟在后面不好意思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地无言了片刻,谢兰漪忽而一拍脑袋,“啊对了,我给你瞧个东西。” 说罢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摸起来,不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精巧物件,竟是上回在市集上相中的金鱼络子。 “这物事我瞧着更衬六姐呢。”谢兰漪笑意盈盈地把络子塞到阿顾的手里,语气恳切道。 “这……”阿顾掌心摊着金鱼络子,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接。 分卷阅读4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我知你心上爱慕,只是不同我抢罢了。”谢兰漪抬眼看她,意味深长道,“六姐,你莫忧愁,阿兰素来心口如一,不做那空欢喜的惦念。就如这络子,瞧着固然是好,可惜与我身侧显不出那精致来,倒为只有窗台落灰的份。你且好生收下它,也算代我圆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念想。” 屋里烛火摇曳,阿顾垂下眼帘把金鱼络子系上腰,抬头冲她展颜一笑,两只梨涡旋在嘴角轻颤,端的是俏丽动人。 谢兰漪抚掌挑眉,言笑晏晏道,“这便对了,叫我了了心结又饱了眼福。”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在灯下握紧了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多有笔力不足之处,胡八椒开文已有不少日子,若有小天使一直从头追文到这里,对我来也算是小肯定。作者求上进不玻璃心,若大家对拙作有吐槽的地方,欢迎给我提出意见鸭~后续行文时会吸取不足教训,择优改正!么么哒~ 第27章 童养媳带孩子小剧场 余照三岁之前生过一次大病,几近险伶伶地从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余氏唯恐小儿子被这病灾煞了福,便借鉴了老一辈的法子,把个余照扮成女娃娃来混淆“祟神”的视听,盼着自家小儿子顺顺利利好养活。 故此,余照这小裙小袄的,一穿就穿到了五岁。 余氏是个连一枚铜子都恨不得掰开花的节俭人,又自认为小孩儿的爱美之心有限,向来便都是让阿顾把家里旧衣服改了给小儿子穿。 在此番境况之下,余照的童年就显得相当寥落了。 稍长他一些的玩伴们,向来眼红余照的少爷身份,见他平素总穿女娃娃的衣服在孩子堆里闹腾,便借着这个由头很有心眼地把他排斥在外。 小小的余照总是孤零零,但他宁愿蹲到草丛里捉蝈蝈,也不想理自己的大媳妇。 你道为何? 只因他每每被混小子们撵回家的时候,这大媳妇见了他委屈巴巴的模样,总忍不住要当着人的面捂嘴偷笑。 余照心道,阿顾,讨厌。 小孩儿的脸色藏不住,心里想什么,给你看什么。紧接着,他就领教到了大媳妇更讨厌的地方。 阿顾趁着余氏不留心,替她的小相公扎了两个小揪揪,且在额中心按了一粒小红点,愣把余照打扮成了雪团儿似的小女娃。 “现在谁是小媳妇呀?”她捏了捏余照的腮帮子,一双水秀的杏仁眼眯成了两个弯弯的小月牙。 余照得了她的轻薄,伸出软颤颤的小肉爪,往阿顾的裤腿上软绵绵地敲了一奶拳,学着余氏平日的啐人模样,奶声奶气地照着阿顾轻轻“呸”了一声。 阿顾不为所动,低着脑袋在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上“啵”地亲了一大口,随后抬起头来一本正经道,“你不学好。” 余照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被冒犯的半边脸颊,气鼓鼓地向她回敬道,“你不知羞。” “好,我是不知羞的山大王,今天下山来劫小媳妇,来,再香一个。” 说罢,便要作势凑过来闹他。 余照怕她还要亲,索性两只手一起托住腮帮子,绯红的小脸蛋像枝梢上绽出的灿粉桃花,惹人怜爱的很。 阿顾得了整治小相公的趣味,便单方面跟他讲了和。余照见她没头没尾地闹了自己就想跑,心中很是不依,当下就要捋起袖子与她斗法。 阿顾脚步轻盈地溜在前面哈哈笑,他温吞吞地涨红脸蛋跟在后面追着跑。 于是,东县的乡邻们经常能够看到余家蹦蹦跳跳一大只,领着旁边吭哧吭哧的一小只,一起蹿上大街撒欢儿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本文评论区的第一位小天使“小天是南韩仙子”天天给我留言打气,胡八椒摸出一枚热腾腾的小甜饼给你笔芯~ 本来甜饼小剧场,准备放在下章作者有话里的,有点尬长放不下,就放在这一章啦。(小剧场不算正经章,后面还更了一章,大家不要忘了看鸭(●3●)/~) 后续小甜饼会不定时掉落哒,短的放到作者有话里,放不下就标注为小剧场章节啦。(小甜饼发生的时间段前世今生都会有哒) 以下送上“照顾夫妇”(童养媳带孩子)小剧场! 第28章 晋江|双鸯绝响(捉虫) 次日,龙夫人把这两个丫头悄悄叫到了身边,凝神嘱咐一番,三位女眷神神秘秘地换上遮掩头脸的薄锦披风自后门走出,奶妈紧随其后脚步匆 分卷阅读4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匆地把装了精致糕饼的漆红食盒给拎上了马车。 “娘,此刻还未用及午食便出了门,咱们走的是不是偏早了些?”阿顾坐上马车,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头上的风帽,不叫鬓发给碰得蓬乱。 “不早不早,饶是这时候去,还未必能寻个靠前的好位置呢。”龙夫人打开最顶层的一格食盒,把里面的甜面点心拿出来分给两个丫头吃。 “我是不懂这正经看戏的排面,全凭姑妈跟六姐给领着去了。”谢兰漪笑盈盈地拣出一块豆沙馅的香脆卷酥,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唯恐渣滓掉在马车里污了垫脚的软毯。 原这龙夫人早就定好了今天要去梨园听戏,此前被这两个丫头有心听见了,便饶着要她带上,想跟在后面去凑热闹,这便三个人一道出了门。 东县的梨园,是各班人马轮流过来驻场子。今天恰巧轮到桂玺楼的班子,那负责领头的黄班主早年在京城一带是打出了名儿的。故此每逢他家驻场,总是满堂叫座,不胜热闹。 不消多时,马车到了地,龙夫人领着两个丫头避开人群,径自从女客入场的清净偏门进去了。所幸前排的位置还齐全着,堪堪能叫她们三个人寻到坐靠中间的好位子。 奶妈预先拿准备好的湿布毛巾把椅面上擦出了亮影子,又用干帕子给抹了一遍,这才放心叫夫人小姐们落了座。 不一忽儿,等客人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后台的准备也渐渐就绪。只听那头铜锣一敲,台上这便热热闹闹地开了场。 “饶姑妈告知,这台上是唱的哪出戏呢?”谢兰漪抬头向龙夫人笑问道。 “是《醉打金枝》。”龙夫人言笑晏晏地指着那莲步盈盈的秀色花旦说道,“这便是那金枝玉叶的升平公主了。” 三人耐心待看,随后果然见得长身玉立的郭暧公子登了场。叫人出乎意料的是,这升平公主出场的时候喝彩倒也平平,唯这郭暧公子挑帘的时候却是掌声雷动,满座叫好,堪堪把台上其他人的风头给硬生生地盖了过去。 “哟,这不是‘双鸯’黄钰吗?”奶妈候立在旁,看到这番情景脱口而出道。 “双鸯?”阿顾闻言,向她不明所以道,“这诨号起得怪,自古鸳为雄,鸯为雌,素来只有‘鸳鸯’一词,怎么还有这种稀奇叫法呢?” 奶妈弓着身子含笑向她解释道,“小姐长居闺阁有所不知,这双鸯的诨号啊,乃是一对会唱戏的伶俐女儿家珠联璧合而就。其中一位便是台上那位‘郭暧公子’,也就是扮做男旦的班主女儿黄钰。” “那另一位呢,可是在那台上扮长平公主的花旦?”谢兰漪在旁听出了兴趣,连忙跟在后面追问道。 “瞧这平淡场面哪里是呢。”奶妈话里顿了顿,接上去说道,“另一位女儿家,是已经退出戏台的名旦白燕雪。当年白燕雪跟黄钰师出同门,曾在京城第一名弹手下学过唱曲。成艺之时自起‘双鸯’名号,两人共成一出《不皈》戏本,先由白燕雪填词,再由黄钰谱曲,用一腔玲珑心思诉尽痴情儿女的离愁别恨,而后登场便是一炮而红,仰慕‘双鸯’的人群是络绎不绝啊。” “想这白燕雪在这天地里获得如此声望,早退戏台倒为可惜呢。”阿顾看着台上身段风流的黄钰,默默摇了摇头。 “奶妈,可有关于白燕雪的其他说道吗,我想听呢。”谢兰漪尚未觉够,牵着奶妈的袖子往下问道。 奶妈缠她不过,只得把事情往下讲开,“这白燕雪因在双鸯中一直扮着女旦一角,便更招得公子哥的怜爱。先时多有名流上门求娶,可她一概回绝,这便得罪了京中一位权贵,不得已随着戏班子安迁到了东县。想她出名尚早,在台上唱了这么多年的戏,本来手头也攒下了不少钱,可被她不争气的娘老子克扣出去乱花乱现,堪堪就见了底。白燕雪没办法,只得又把那体面行头从箱子里拿出来,为了补贴家里的亏空是一场一场接着唱。” 说到这里,奶妈叹了一口气,慢慢往下补充道,“后来,白燕雪被那余池看上了,日子便不得过了。这坏种知道她心气高,便暗暗使了些阴损手段,把人给弄上了手。这件事情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黄班主纵是想护她也是有心无力。戏班子本就受了她的拖累才搬到了东县,再为她折损却是不能,黄班主手下那几十号人也是要吃饭的……等白燕雪被余池金屋藏娇,此后这台上的“双鸯”便被硬生生地拆成了一个,黄钰一人唱不成《不皈》,也没人再能替得上白燕雪的位置了。” “竟是如此吗。”阿顾垂下眼睫,抬头再看时,余光扫到台上拉二胡的一位潦倒男人,脑子里晃荡出一个眼熟影子来。她心念所动,环顾四周,果然见到一位瘦伶伶的小姑娘拎着大瓷壶游走在桌子间倒茶。 原来当时在余家酒楼里,听说给余池抢回去当了姨奶奶的那位苦命姑娘,便是白燕雪。那沦落到四处给人替工的落魄 分卷阅读4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父女,便是白燕雪的父亲跟小妹。 阿顾想到这里心中挺不是个滋味,忙把那孩子叫了过来,赏了她些吃食跟小钱。小姑娘挺懂规矩,也不管人多要,给多少拿多少,跟阿顾念了两句吉祥话后,揣着东西千恩万谢地走了。 此时台上唱罢,已换上另一出新戏。阿顾扫着目光遍寻黄钰不得,却见那白家小妹抱了一大碟花生瓜子折了回来,笑说要请夫人小姐们吃着解闷。 阿顾又想赏她些银钱,被白家小妹拒绝了,仰着一张清瘦小脸对人说道,“小姐心肠好我是知道的,可这东西是黄钰姐姐差我拿来的,特地吩咐了不让收钱哩。” 阿顾方才知晓,原是自己的善举被黄钰看见了,这才着意叫小姑娘送来薄礼道谢。 此时,下了戏台的黄钰人在后台,正对着镜子卸去脸上的油彩浓妆。黄班主手里拿了一张红帖挑起门帘走进来向她说道,“阿钰,今个儿钱老板差人来请第三回了。” 岂料黄钰看也不看,向他直截了当道,“推了吧,爹。”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娇气,横竖就是请你去唱一嗓子,又不是陪客喝酒,平白上去冷待倒为得罪人不是?”黄班主听她这话,脸上不大高兴,如今桂玺楼的光景不如从前,在东县又没个正经靠山,这一时的风光到底难以叫他心安。 “虽说您是这班子里的当家,但这点自由我还是做的了主的,权且省了那游说的心吧。”黄钰不为所动,开始上手拆头上的发饰。 黄班主如今手里唯一一张压底红牌,便是自己这亲闺女,无论如何是不能跟她撂脸子。他在心里默叹一声,苦着个脸去外面应付钱家送信过来的仆从了。 不一忽儿,白家那位瘦伶伶的小姑娘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嘴里亲热说道,“黄钰姐姐,我已把零嘴小食送到那位好心肠的小姐手上了。” 黄钰点了点头,转身从桌上拿了个大蜜橘给她。白家小妹伸着筷子似的十根细指头把蜜橘接了过来,盘腿坐在地上的软垫上慢慢剥果皮。 “燕燕,最近可见着你姐姐没有?”黄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向白家小妹问道。 白燕燕摇了摇头道,“余大爷不让呢,他说姐姐这阵子疯的厉害,怕见着人了要闹出事端来。” 黄钰听了这话眉睫一颤,定了定忧虑的心神,向她说道,“今儿个该忙的也忙完了,你且留下来跟我到后堂吃饭去吧。” 白燕燕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摇了摇头含糊不清道,“今天留不得,我一会儿还要跟爹去余大爷的酒楼里唱小曲呢。” 黄钰扫了一眼她那洗到前襟泛白的粗布褂子,目光讶然道,“上回你爹不是刚来班子里结过赏钱吗,怎么这么快就不够花了?” “娘那时生产受了冻,身子骨一直没养好,这药钱轻易断不得,可不就成了家里的大开销呢。且那余大爷又不肯白借钱来,我跟爹只好掐着点子到他酒楼里挣点零碎。” 白燕燕的小细腕子摸到手上全是骨头,身上只剩下两颗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是光润浑圆的,黄钰看着她脸上的轮廓仿佛看到了小小的白燕雪,目光越发见忧了起来。 白燕燕小小年纪便已见惯了离别,转而语气老成地安慰她道,“黄钰姐姐,你别发愁,我姐姐如今成了这副光景也没办法,待在余大爷的外宅里好歹还能饶个人来伺候着。若是现在被打发出来了,回到家里反倒没了日子过,权且宽心些吧。” 黄钰听了她这话,垂下眼帘闷不则声,像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对白燕雪好不好,她下不了定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胸膛里的这颗心,是跟着被困在高墙里的那人一同煎熬着的。 自白雪燕走后,两人共作的一出《不皈》成了绝响,她那身绣金镶玉的行头也随之压在红木箱底积灰了好几年。不皈,不归,人焉能安,无论双鸯少了哪一个,都会是戏台上的缺憾。 第29章 晋江独家连载|一朵伶仃 余家外宅,一株疏于打理的渡冬腊梅将枯未枯,乌枝横斜,徒留一朵伶仃鹅黄在凉风中挣扎,算是这冷清后院里的唯一春色。 卧房的门被虚掩着,白燕雪目光迷茫,兰指微翘,正坐在床头绕着自己的头发梢玩儿。 纵使她的脑子已经不再清爽,人却还是美的,未施粉黛的脸上肤如凝脂,眉眼端丽,水红色的嘴唇似是两片软润的花瓣,尚且能够透出一点鲜活的生气来。 负责照看她的黄嬷嬷,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过来劝道,“二姨奶奶,今天天冷,喝了安神汤之后便睡下歇歇吧。” “我要桂花。”碗到跟前白燕雪碰也不碰,她痴痴念念地挑着嫩白的指尖,把自己的头发丝打了个结。 分卷阅读4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这时节哪有桂花啊。”黄嬷嬷把勺子递到她嘴边,耐心解释道。 白燕雪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有听懂,伸手往前一搡,差点把药碗掀到黄嬷嬷的身上去。 “二姨奶奶别闹,咱们先喝药,喝了就有了。”黄嬷嬷不跟一个半疯的可怜女人计较,捞紧了手里的汤碗哄她把药先喝下去。 白燕雪听了她的话信以为真,木然地就着勺子把渐渐温凉的汤水含进了嘴里,不消多时药碗就见了底。 黄嬷嬷如释重负地把人给伺候完了,转身把汤碗搁到了桌子上,准备到外面把晾起吹风的绒毯收进来给她铺铺床。 “东西在哪儿?”白雪燕的心思还扑在桂花上,不依不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匆下地挡住了黄嬷嬷的去路。 “哎哟,这……”黄嬷嬷没想到她会揪着这念头不放,外面春寒料峭的,自己又不能徒手从泥地里变出根桂花枝出来,这便心里犯了难,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就要桂花,把桂花给我。”白燕雪紧着贝齿把下唇咬得泛白,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朦胧水汽。等了片刻,她见黄嬷嬷不偿自己心愿,便一下子敞着嗓子嚷嚷开了。 黄嬷嬷为着余池不是个好脾气,纵然面对她的无理取闹,也绝不敢私下苛待这位身份尴尬的二姨奶奶,只得按耐住性子把又哭又笑的白燕雪往门里劝。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这儿不安生,闹什么呢这是?” 碧儿走进后院,嫌弃地隔着房门瞪了一眼,蹙着眉尖站在外面不满道,“我们奶奶如今快近临盆的日子了,最近身子总是疲乏无力,老郎中说了这正是需要好好静养的时候,怎么禁得起这位闹呢。” 黄嬷嬷此时已把白燕雪哄得收了声,听了碧儿的碎嘴,连忙开门向她赔笑道,“二姨奶奶每年开春时有个情绪不稳的,这会子刚伺候她喝了药,姐儿且等等吧。” 碧儿听了这话,也不再与她说嘴,刚要转身离开,哪晓得白燕雪忽然又扯着嗓子嚎啕起来,冷不丁地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什么道理,等人一走她就疯?”碧儿绕过黄嬷嬷,跨进门槛没好气地指着白燕雪怒道,“我可不管,看人是你黄嬷嬷的事,随你怎么着,要么拿块布把她的嘴堵上也行。” “哎哟姐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这位便是疯了好歹也是主子,哪能说动手就动手呢,你可体谅一下老身吧。”黄嬷嬷见她动了气,难免心里有点发慌,连忙上前欠了欠身子。 “我们奶奶心疼她,央着大爷把人留下来,可不是留着祸害自己的。将心比心,怎么着就不晓得心疼一下我们奶奶呢。”碧儿愤然地扫了一眼黄嬷嬷,用手指着屋子里疯疯癫癫的白燕雪,不依不饶地发狠道,“你倒敬重她,如今人都疯傻了还紧着心思巴结呢,可为是看不得我们奶奶后进这宅子,平白矮了她一头吗?” 说罢,拂了袖子就要出门。 黄嬷嬷自恃当不起这份罪过,腆着老脸追上去跟她赔礼道,“我的好姐儿,没这话,谁知不知如今三姨奶奶才是这宅子里的正经主子。我们这些下面人粗蠢,管好手头的麻烦也罢,倒为辛苦你在这家里替着大爷的份儿给照应着奶奶,大家这心里头都再清楚不过了。” 碧儿饶了她一顿好劝,瞧着黄嬷嬷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倒也解气,冻着寒霜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落了灰的梳妆台上放了一瓶开封过的桂花油,是素宛送来给白燕雪擦头发的物件,这一阵伺候梳洗的婆子懒怠,也就放着没怎么用。不知怎的就被这神志不清的主子给惦念上了,竟是趁着旁边两个人说话,没注意到她,径自走过去拧开桂花油的塞子,一股脑往嘴里倒了进去。 “哐当——”装着半量桂花油的玻璃瓶子,掉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碎响。 “我的亲娘,这东西都搁出浮沫来了不能下肚啊!”黄嬷嬷盯着白燕雪光润的嘴唇惊呼一声,赶在对方蹲下去捡地上的玻璃渣子前,一把挡住她的手。 白燕雪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刚准备手上发力,忽然觉得身子不对劲,捂着肚子坐到了地上,嘴唇泛白道,“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不慌,后面还有一更 第30章 晋江独家连载|笑面祸心 黄嬷嬷见她瞬间脸色发青,料定是入了肚子的桂花油开始发作,急急撑住倒仰过去的白燕雪,手忙脚乱道,“姐儿,我这里看不过来了,你快去给我叫点人过来。” 碧儿看到这副情景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慌张地捂着心口跑出去叫人了。 大下午,余家外宅里人仰马翻地闹了一场,这头老郎中背着药箱过来给二姨奶奶白燕雪催完了吐,那头 分卷阅读4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又被叫到前面去给梦中受惊的三姨奶奶素宛把脉了。 “奶奶的脉象不是很稳,瞧着像是内里带了虚。”老郎中沉吟着收回自己搭脉的手,往下问道,“近来开的稳胎药汤可都按时吃了吗?” 素宛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人靠在软垫上目光划过一丝隐忧。 碧儿多了个心眼,上前插嘴道,“老先生,家里这阵子闹腾,我们奶奶可是被扰了清净才苦了身子的?” 老郎中捋了一把胡子,冲她摇了摇头道,“不尽然,按照奶奶的身体底子,就算被闹了清净也不至于会碰到这种情况,敢问最近可进食过生冷物事不曾?” 碧儿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冲他连连摆手道,“咱们每日都是热汤热饭的伺候着,奶奶这些天待在屋子里都冷风都不曾吹过,没有这种说法呢。” 老郎中闻言又伸手替素宛探了探脉,到底没觉察出个所以然来,这便思索着定论道,“许是夜里睡觉的时候受惊了也说不定,老朽再开两剂温补的方子替奶奶压一压便是。” 说罢,便打开药箱,腾出笔墨,在白纸上列开清单。 “有劳先生了。”素宛谢过老郎中,向身边的碧儿递了个眼色,差她去柜子里拿了诊金来送客。 碧儿送走了老郎中,转身掩上房门,蹙着眉尖走到素宛的床边问道,“奶奶,您现在这么个境况,要不要腾个人出去把大爷给请回来。” “只是睡不好罢了,恁要多心,平白招了大爷心里不痛快。”素宛倒是也想见见这肚子里的孩儿爹,想了想又怕余池不喜,到底是把这股子牵念给忍下来了。 许家大院,余池抄着袖子盘腿坐在塌上,捂着肩膀发出了“嘶——”一声。替他松捏筋骨的银奴见状停住了手,低头悉心问道,“可是我劲儿使大了叫大爷害了疼?” 余池把手下移到自己的胸口揉了揉,皱着眉头道,“这倒没有,只是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心,怪奇怪的。” “您中午光喝了点酒,许是这会儿饿得发慌呢。”银奴顺着他的手揉了揉心窝,含笑接话道。 “倒也是。”余池拍了拍她的软滑手背,笑着吩咐道,“赶紧下地催你娘做饭去。” 银奴得了他的话,麻利地放下袖子到屋外去叫娘,哪晓得找了一圈没见到许氏的踪影。她心里纳着闷,信步往后门一走,这才在大门口看到了跟邻家婆子磕话的许氏。 “娘,你在忙什么呢?”银奴见家里来了贵人,她娘还不上心,这便开口有些没好气。 “刚才沽完酒回家闲着没事干,恰巧在后门碰到你大娘了,顺口说了两句嘴,”许氏一见她来,忙停住嘴里的话,转向女儿仓促说道。 站在门外的花婆子上前帮衬道,“姐儿,别叨你娘,都为是我话篓子兜不住,给绊住了她的腿。” 她这邻家大娘是个卖脂粉的老婆子,跟许氏一样也是个改过嫁的,虽是随了现在的丈夫姓刘,可因早年杂货生意做得红火,人家叫她本姓叫顺了嘴也懒得改过来。 银奴撇了撇嘴,也不往下接话,见花婆子脚边摆了两个篮子,大的那个装着油脂香膏等零碎物件,小的那个却是用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不晓得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大娘,这里头偷偷藏了什么呢?”她一时好奇,便伸手去掀那小篮子,花婆子着急去挡住她的手,到底不如银奴动作快,叫她掀开来一看,却见瓶瓶罐罐碰得清响,也是水粉胭脂之类的小玩意。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也是这些劳什子罢了。”银奴放下红布,向花婆子调笑道,“瞧大娘这紧张样子,可是卖给人的东西还分着三六九等呢。” 花婆子听了她这话,拍了拍胸口道,“哎哟,姐儿,这昧良心的话可说不得,我家卖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个新旧次序罢了。你放心,做不了假,我在这两条街上卖了这么多年的杂货,哪家夫人小姐的梳妆台上不搁一盒我家产的搽手膏呢。” 银奴被她这话逗笑了,抿着嘴指着地上的篮子说道,“那敢情好,我台上那盒油膏正巧用光了,劳您挑一盒新的来使。” 花婆子应承了她一声,蹲在地上把小篮子上的红布重新盖严实了,继而从旁边的大挎篮里挑出来一盒带花香的搽手膏给她。 “这是昨晚上捣的桃花瓣做的,今儿个我赶早起来滤的纱网,直到中午才把膏子给凝好呢。”花婆子殷勤地把盖子打开给她看,“姐儿你瞅瞅,油光多亮气,伸手摸摸指不定还带着热气呢。” “行了行了,知道您家东西好,绊住我娘在这磕话,可别再拉上我凑个仨。”银奴把钱递到她手上,再不往门口闲站了,堪堪向院里走去。 许氏站在后门外面还要再跟花婆子攀谈,被走到屋前的银奴给麻利叫住了。 分卷阅读4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娘,不消个几时,天色就要见黑,您该回来忙饭了。” 许氏伸着脖子“嗳”了一声,在进门前急急往花婆子的怀里塞了一只鼓囊囊的荷包,矮声吩咐道,“老嫂子,我这吩咐可托给你了,仔细点,勿要坏了事。” “您放心,这事都顺利那么多回了,包在我身上准错不了。”花婆子热情地搀着许氏的手,把她送进门后,揣着满满一荷包的银子,意得志满地拎着篮子走了。 是时,外面冷风一起,从小篮子里渗到地上的浅黄色粉末,被一下子吹了个干净。 第31章 晋江|心中美意(捉虫) 桂玺楼,红妆旖旎的旦生唱罢戏文里最后一笔浓墨重彩,坐在两列的乐师停曲慢锣,收拢了一场人间好梦。 待这台上最后一幕戏落下,看客们手中的茶水已凉,黄班主抄着袖子亲自出来拜谢,在满堂叫好中开怀收场。 桂玺楼的戏场子一散,慕名而来的女眷们没有继续在外逗留的道理。龙夫人领着两个丫头避开人潮从偏门而出,欲要坐在马车上歇神养息,而谢兰漪意犹未尽地跑到外面的摊子上买了一把题了戏文小像的纸扇,揣在手上一路把玩得不亦乐乎。 车子途经孟家学舍,阿顾倚在窗边单手挑帘,看到身穿素色长衫的学子们纷纷从檐下结伴而出,正是一副赶早散学的热闹景象。 她在人群之中凝神细瞧,毫不费力便看到心上那人正抱着书本快步走在前列。周围学子统一是身着灰麻青的罩衫,内衬一身垂至鞋面的浅靛布褂,余照亦作轻袍缓带的儒生打扮。乌发似轻泻的泼墨坠落于肩下,无簪冠旁饰,只稍一段滚了边的白锦缎带拢出束发,长身玉立,衣袂翩翩,凭着一腔掩不住的卓然风采,在众学子当中甚为显眼。 阿顾瞧见了他,那人却慢她一拍,未及抬头看到坐在马车上匆匆经过的小娘子。马车渐行渐远,阿顾眼巴巴地盯着落在后面的余照,忽然福至心灵,回身朝车内摸索片刻,雪白柔荑悄悄伸出窗外,用力把攥在手里的油纸包投掷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余照的怀里。 因她人坐在车上,那油纸包便在空中抛出一截高高弧线,这番动作做出来实在不算小,不仅惊到了余照,连走在旁边的一干学子都跟在后面有所察觉。 余照倏然抬眼,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阿顾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放下窗帘坐回了车里,充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马车内,谢兰漪在食盒里翻找了片刻,兀自低头纳闷道,“咦,我刚刚还看到这里有包酥糖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莫道是看花了眼?” 阿顾闻言赧然,不由得耳根一红,抬手兜上风帽眼观鼻鼻关心,不肯道出当中的玄机。 那厢余照托着手里的轻巧物事,却觉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他迎着同窗们的探究目光,下意识地就准备把东西撂开,跟自己撇个一干二净。可不知怎的,这心中偏就像被魇到了似的,到底没舍得把阿顾抛给他的油纸包给丢出手去。 这副犹豫模样落到同窗们的眼里,以傅生为首的好事者开始围着他起哄,“若此番抛过来的是个绣球,你余郎君今天可要红裳加身了。” 余照脸不红心不跳,云淡风轻地道出了一声“过奖”,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余兄表现得这般自如,果真是大家风范,倒为也让我们来沾沾喜气。”众学友见他不妨揶揄,迫不及待地想把油纸包里的糕酥抢过来分而食之,被余照挨个把手给推了回去。 傅生不嫌事大,见此情景向同窗们连叹三声,摇了摇头道,“佳人所赠,焉能辜负美意让与旁人。” 说罢,挤到前面拍了拍余照的肩膀道,“这小娘子先时在桃花树下等待良久,叫人瞧着便像已然对你有意。如今又见此番邂逅,可是明证了我那猜想。余兄,这树上的桃花开得压满枝杈,却都不及你心头的这一朵灿烂啊。” 余照手里托着油纸包,不动声色地瞟了傅生一眼,依旧不置一词。 “罢罢罢,我傅生还是早日回家温书去吧,余兄人生得意,学业两不误,当真是叫人心上吃紧。” 众学子看傅生故意做出这番眉宇落寞的心酸模样,瞧着越发似了真,忍不住走上去调侃道,“傅生,反正你也不得夫子喜爱,不如早日退学让你娘帮你说门亲,若能三年抱俩也算做了一番事业。” 傅生抄起两只袖子作势啐人道,“啊呸,赶明儿我认真起来叫你们一个个紧张得吃不下饭,每至深夜非得抱着书本当枕头才能入眠。” “俗话说得好,这牛皮吹得响,脑门会发亮,咱们睡不着没事,你傅兄可别提前秃了发才好。” 众人说罢,哈哈大笑,引得傅生站在原地跳脚。 “傅 分卷阅读4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兄,人哄亦哄,自讨苦吃啊。”余照轻飘飘地吐出来一句话,微眯起一双招摇的桃花眼,跟在后面扬起了嘴角。 “欸,怎么连余兄你都这么不留情面呢,怕了怕了不敢当。”傅生自讨苦吃,连忙冲他摆了摆手,抱着书本飞也似的逃回了家。 众学子赶完了这场热闹,再无甚好说道的,便也揣着书本四散开来,各自往家去了。余照缓步停在路边,悄悄打开手里的油纸包,露出里头蜜渍甜香的酥糖来。他心情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掩饰内心的悸动,低声争辩道,“不惜粮食当自悔,种粟不易,丢之不应当。” 霎时,微风卷着红嫩多情的桃花瓣,擦着他软粉升温的耳垂簌簌吹过,仿佛在嬉笑他强撑在脸上的一本正经。 余照站在原地独自脸红了一阵,神情严肃地把开了封的酥糖重新包上了纸,生怕被人窥见心事一般,郑重其事地将它收到袖子里去了。 回到家中,余氏正在灶上做饭,他嫂子明珠站在旁边打下手,一不小心把壶里的菜籽油倒多了,惹得婆婆心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说大媳妇,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饶这一下子手里没个知觉,可是白白耗光了两锅菜的油水,可惜的紧。” 明珠旧时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娘老子也是个爱节省的脾气,便是油壶里再倒不出来一滴,也要兑点水进去涮一涮。眼下瞧着婆婆的痛惜模样,她这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站在灶台旁边局促地绞着手道,“娘,我爹上回劳人带信来说,家里那两头猪留着过节的时候宰了自家受用。我到时候让他把肥肉割下来熬成油粑,咱们往后切碎了往菜里一搁,可不挺香。” 余氏此刻抄着铲子,把装在米篮里的白菜急急下了锅,手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没能立刻领会大儿媳的心意。她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匆忙应道,“劳那费劲功夫作甚,你娘老子也不是手头宽裕的人,娘家有了好的可紧着他们自己先吧。” 明珠听了这话也不再吭声,小心翼翼地掂量着婆婆的眼色,十分麻利地把盛菜的盘子给递了过去。 菜进了盘子,余氏差她去叫儿子来吃饭,明珠敬重小叔是个读大书的,不肯轻易上前叨扰,远隔着一道布帘站在门外向余照催道,“小叔,且放下手头的事情歇歇吧,娘已经开始往桌上端菜了。” “好,我随后就来。”余照毛笔一搁,把字帖晾上架子,恐吃饭时衣服被油污弄脏,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家常的旧衣裳,这才施施然往饭厅走。 桌上摆着千篇一律的素菜,只当中的一碗粉丝清汤里可见些肉影子,却还是前天吃剩的咸肉干给细切了佐的味。余家的三口人在飘摇的烛光里,抱着饭碗举箸无话,默默把中午没吃完的蒸米饭给扒拉干净。 “娘,我忽然想起来厨房里还有些银耳汤哩,可要盛出来给您当宵夜?”明珠最先吃饱了肚子,却为着要留下来收拾碗碟,人还端坐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余氏说着话。 “这胃里填实了饭,哪还有肚子去喝那甜腻玩意儿,且留着我明天早上过过茶点吧。”余氏跟在小儿子后面放下了碗,想了想,一脸和气地对大儿媳问道,“明珠,你娘过年时候送来的那颗红参可还放在后堂的仓库里?” “在呢,前几日赶着天气好的时候,我还翻出来晒了晒,娘可是要拿它炖汤?”明珠笑着回问道。 余氏冲她安然地摇了摇头,嘴里和煦说道,“你别急着替娘忙心意,我就是忽然记起还有这么一茬事,怕给倒腾忘了,倒为平白糟践了好东西。” 说罢,便要起身收拾碗筷。 明珠嘴里“嗳”了一声,抢在婆婆前头利落地挽起袖子,自发站起来收拾碗筷。余氏笑而不语,赶着她去洗碗的间隙,把欲回房温书的小儿子给叫住了。 “阿照,这会子别忙着走,我要同你商议个事。” 余照闻言停下了脚步,跟在她娘后面走到里间,静候在旁等着余氏落话。 余氏刚要开口,想了想走过去把门给虚掩上,确定明珠短时间内不会折回来后,压低了嗓子冲余照说道,“我最近这心里想了想,你大哥养在外宅的那位三房,虽是没正经进到咱家的大门,可如今那肚子里怀的孩儿好歹也是我们余家的孙辈,看在这层情面上也不该往狠里装聋作哑……” “那娘的意思是?”余照听他娘语气这般犹豫,忍不住紧着话题跟上去问道。 “我瞧你大哥上回提起这三房的态度,不像是个要当爹的上心人,心里头多少有点放不下。阿照,赶明儿你找个宽松时间,替娘送点东西给你大哥那有了身子的三房补补。”余氏在灯下映着一头黑白半参的头发,眼角的皱纹深刻。她坐在椅子上默叹了一口气,絮絮叨叨地往下补充道,“为防着你嫂子多心,我就不亲自去了,你且记得忙这桩事的时候避开点人,别往外说 分卷阅读4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漏了嘴去。” 余照听了这话,多少有些无奈。平心而论,他并不愿意去掺和他大哥这些荒唐事,但听他娘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开口回绝。但思及至此,也别无他法,余照敛了敛神色,向坐在旁边等着应话的余氏略一颔首,语气淡淡道,“娘想得周全,等把东西都准备妥当了,直接过来吩咐我一声就行。” 余氏得了小儿子的应许,这才放下心来,着手去打点存放在后堂的好家什了。 第32章 晋江独家连载|酥糖很甜 余照因他娘在耳边催得紧,第二天从学舍早退回家后,便拎着余氏特地捆扎好的一大包补品,脚不沾地地往他大哥的外宅去了。 上门一打听,果不其然,他这花心肠的大哥已经数日不曾正经回来过。余照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拜会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小三嫂”。 余家的亲眷从来没有主动到外宅来打过交道,门房恐怠慢了这位突然上门的“余二爷”,等把人迎到客厅之后,赶忙去找碧儿这位大丫鬟通报实情。 碧儿听了这件奇闻,一时也傻了眼。她急急去差人煮茶待客后,自己站在前厅外面偷偷瞧了瞧了这位不请自来的“余二爷”,眼睛扫到放在桌上的一堆大小包裹,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前院里请示素宛去了。 “奶奶,那边来人了呢?”碧儿走到床边把午歇了片刻的素宛给轻声唤醒,见她悠然醒来,这才往下补充道,“听门房说,是大爷家里的那位兄弟今儿个替老夫人来了。” “可曾说是为了什么缘故来的吗?”素宛听了这话,嘴里咳嗽了两声,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握着碧儿的手语气急切道。 “奶奶不要多心,横竖不是过来闹的。我偷偷过去瞧了一眼,看那桌上大包小包的,许是送补品来了。”碧儿伸手替她顺了顺气,语气从容道。 素宛得了这话,才叫放下心来,忙招呼碧儿替自己拿件素净衣裳出来见客。她这阵子身子不太爽利,已经好几日不曾下榻,可为着体面,不能平白在余家人跟前落了笑柄,便强撑着起来拾掇自己。 “绾髻的时候理理清爽便是,莫戴钗环,只拿那桂花油来篦篦就行。”素宛挺着大肚子坐到梳妆台前,看到碧儿欲要打开珠宝匣子替她寻钗来戴,连忙按住她的手吩咐道。 碧儿应了一声,转而去拿放在桌上的桂花油,拧开塞子往手心倒了两倒,无奈笑出了声,“可巧用完了,尽是多出一滴都不能。” 素宛闻言只得跟在后面苦笑,“大爷近日不来,我也懒怠料理这些了,偏又没想到今个儿要见客,出点糗倒是没什么,但这松垮垮的模样走出去当真是失了礼数。” 这话刚说完,碧儿按住她的肩头及时宽慰道,“奶奶莫忧心呢,昨个儿花婆子来门口贩脂粉膏子,我特地吩咐她拿出新制的上等货来给奶奶用,便是桂花油也有的,这会子就放在桌子下面的竹藤箱里,待我取来便是。” 素宛听了这话,把个蹙紧的眉头舒展开,嘴里欣喜道,“那便快快拿来与我用上,且别叫大爷家的亲眷坐在外头干等。” 碧儿蹲下身子把藤箱打开,取出放在里面的桂花油,倒出约有三枚铜钱的大小用量,往手心里温了温,向素宛开口笑道,“东西倒是挺香稠,只这外面的瓶子油粉拉碴的,瞧着不甚干净,跟在面粉里滚过两遭似的。” 素宛对着镜子略施了些淡胭脂,遮了遮自己苍白的脸色,跟在她后面说道,“许是花婆子往里头装的时候,手上蹭了些。你这妮子哪就那么编排人家呢,我倒还没开口嫌,你就先把个话给撂出来了。” 碧儿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一边替她贴上头皮抹了油,一边伶牙俐齿道,“横竖是我给奶奶来篦头发,您半点沾不到手,当然怎么说怎么对了。” 素宛撩了碧儿一眼,故意拿话吓她,“倒为把你这嘴给惯油了,改天大爷来了你也这么嘴上没把儿,回头挨上骂了我可不过来帮衬你。” 碧儿闻言,冷不丁想起余池那意味深长的轻佻目光,心里讪讪的,脸上却不露态,只管跟她主子撒娇道,“不敢了不敢了,奶奶可多疼疼我吧。” 素宛听她告了饶,坐在梳妆台前抿着嘴笑而不语。待整妆完毕,便由碧儿搀着,主仆二人往前厅见人去了。 余照面对这位病恹恹的美妇人,想她未进家门,叫三嫂不妥当,喊姨奶奶又嫌刻板,两相权衡之下,只得言简意赅为一个“您”。 素宛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听了他这声没头没尾的称呼也不介意,客气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声“二爷好。” 余照奉着母亲的意思过来拜会,也不跟她多做寒暄,尽量把话圆得漂亮,“上次大哥回家,娘听说了您的事, 分卷阅读4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便让我过来送点补品,好让您养着身子。” 素宛先时心中略有犹疑,如今见余照当真是来送补品的,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忙让了人吃茶,温柔地扬起嘴角道,“有劳二爷跑一趟,还望回去好生替我谢谢老太太的顾念。” 余照嘴里说了声“客气”,低下头目不斜视地从碧儿的手里接过了茶碗,略沾了沾唇,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瞧这素宛的脸上靠着脂粉掩饰,勉强去了三四分病态,但心头倦意浓重,无非是强撑着不肯在人前失了体面罢了。 因为深知自家大哥是个什么德性,眼里瞧着素宛这副凄凉光景,不免有些动容,这便放下茶碗往下劝慰道,“大哥生意忙,难免在家疏于照顾,您多保重些身体,如若府上有事一时找不到人来帮衬,直接差个跑腿的到那头家里传话就是。” “难为二爷有心了,”素宛得了他的体恤心中感念不已,说罢,撑起身子由碧儿搀着上前福了一福。 “无妨,您养好身子便是,母亲虽是没能亲自过来,心意却是满的,您不要介怀才是。” “二爷哪里话,我知老太太担着家里不易,能得她挂心已是受宠若惊了。” 素宛懂得惜福,当下心中却是十分满足。余照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把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素宛想要亲送这位小叔到门口,被余照及时拦住,一番推辞之后便也打消了客气念头。 碧儿扶着主子,瞧着余照远去的背影,由衷说道,“这余二爷果真是个极有风度的,不是那等说闲嘴的俗人呢。” 素宛听她这番赶在人后没轻重的高见,作势要拧她的嘴,“死妮子,说你油嘴还要赖,好生生的坐在家里还不安分,评论起上门来的客人头头是道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跟谁借的胆子。” 碧儿嘻嘻一笑,躲过了素宛的手,“反正咱们奶奶哪儿哪儿都好,我这浑样儿定然不是跟在您后面学出来的。” “还要犟嘴,快些把二爷送来的东西归整起来吧。” 碧儿得了她的吩咐,上去拆了包裹,油纸包里露出来粗实的红参须子跟一整块的燕窝,登时眼前一亮,扭头对她主子说道,“奶奶,老太太差二爷送来的都是好东西呢。” 素宛站在旁边看到油纸包里的丰富内容,也是心中一番惊讶,被余氏的厚待给搞得不好意思起来。她稳了稳心头的欢喜,开口叨了碧儿一句,“什么好不好的,难道人家特地过来一趟,是为着送个坏的给你吗?” 余照出了外宅,人走到大街上,本意是直接往家去的,可转念想了想,不由自主地要把步子往街市的方向踱。 天色尚早,肩上无事,他现在挺想去买一包酥糖尝个轻松。 街上人群熙攘,卖酥糖的铺子前站着一个身着鹅黄春裙的小娘子,雪色的脸上薄施淡妆,清甜笑容似微醺的暖风从人心尖上拂过。 “姐儿,这酥糖虽是脆口,可当不得饭吃。”卖酥糖的小老头头一回在闲时见到大把往家囤酥糖的主顾,这便忍不住开口向阿顾打趣道。 “我家来了个妹子顶爱吃您这儿做的酥糖,可巧上回出门的时候给尽吃光了,她又不好意思跟我开口要,这便多买一些回家。纵是一时吃不完,到时候让她带走了慢慢尝着也好呢。”阿顾闻言,眯着清亮的杏仁眼向他开口道。 “既然姐儿这么捧场,那小老儿就额外多送你些。”小老头喜她是个伶俐的女儿家,笑呵呵地抄起小铲子往阿顾的纸袋里多兜了两把酥糖。 阿顾听了他的话也笑了,“难得老伯有心,以后我家但凡要来客人,定要预先来您这儿秤上几斤酥糖回家。” 小老头抬头刚要应她,看到定站在后面的余照,转而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酥糖?” “余公子。”阿照回头一看,见到余照来了,心中一喜,刚要跟他好好打声招呼,转念一想,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不疾不徐道,“怎可如此心有灵犀,我刚来摊上买酥糖,你便恰在这里停稳了脚步,可是为着回昨日的礼来了?” 说罢,唯恐他抢白,忙跟在后面补充道,“这回可是我先到的场,再赖人家算计纠缠可就说不通了。” 余照看她杏眼流转,目有狡黠,嘴角盛着两只浅浅梨涡,不由站在原地默然失语,竟是不知该叹还是该赞的好。 “如若无话,我便走了。”阿顾把纸袋从小老头的手里接过来抱在怀中,堪堪被挡住了半张脸,只得歪了歪脑袋冲他清甜一笑。 余照听她要走,面上似有动容,可站在原地仍是一言不发。 阿顾心里一落寞,手中抱着纸袋正要跟他擦肩而过,忽然臂上一轻,沉甸甸的纸袋落到了余照的手上。 余照单手稳稳托着装满酥糖的纸袋,垂下浓睫向她有 分卷阅读5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心无意道,“既不从容,何必逞强。” 阿顾愣在原地,刚要开口发问被余照截住了话,“这物事拎着颇沉,由照代劳便是,龙小姐请前面带路吧。” 阿顾眉眼弯弯地应了他一声“好”,自发退到余照的身边,略往前走了一步,言笑晏晏道,“有劳余公子。” 余照微微颔首,放缓脚步跟上了她,那卖酥糖的小老头看到眼前景象,兀自了然一笑,把这对小儿女的心思给窥了个通透。 第33章 晋江独家连载|心事交融 浓稠的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阿顾跟余照两个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我见余公子素喜安静,不讨热闹,这番稳重性子可是少时养成的。”微风细吹,阿顾的云袖擦着余照的衣角,将那袖上的一抹鹅黄,跟衣角的一片素白消融在清亮的阳光里,似一线化不开的糖蜜缠绵入心头。 余照闻言摇了摇头,手里抱着酥糖袋子微微勾起了唇角,“照幼时顽劣,常有鸡犬不宁,固难能得人包容,总劳母亲恫吓,没有素喜安静一说。” “那便巧了,我幼时遇一远亲,家有新媳弱子,黄毛小儿哭闹不休,总与他那没娘家的童养媳作对,着实可恶。”阿顾不着痕迹地觑他一眼,故意把话说得摇头晃脑,一番甜笑模样很是娇憨。 “嗯?”余照目光清澹地撩她一眼,不欲打哑谜,“小姐此番借喻,可是有心讥照。” 阿顾眉眼弯弯,慢答一声“非也”,继而不胜唏嘘道,“半句戏言罢了,我只怜那小媳妇未及相公长成便匆匆去了,倒为是个无福的苦人,可惜可惜。” 余照动容听罢,陷在她的话里默然不语,片刻之后,方才向她开口道,“照亦有此闻,每每听来常惑不解,那新媳的枕边人不过稚子而已,想来缘浅,到底不知能否得她留念。” “故者无心,生者有意,虽缘浅注定分别,却情深可动鬼神,念念托思,何妨于惑。”阿顾静心垂帘,浓秀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片剪影,轻扫在雪瓷似的玉颜上,慧秀非常。 余照得她慧言,兀自欣欣然,暗讶自己莫名从心底生发出了许多宽慰,这感觉,数十年来都不曾有过。 “到了。”阿顾抬眼看向龙府的家门牌匾,露出两只清甜的小酒窝,转而向余照眉眼含笑道,“往常倒没觉得这路离得近,许是今个儿多了一个人陪着,这便走得快些。” 说罢,她伸手接过余照手里的酥糖纸袋。两人指间相触的那一瞬间,阿顾匆匆低头掩住眼中的不舍。 “我们可曾见过?” 余照忽而无头无尾地向她问了一句话。 阿顾停下脚步定定站在原地,一时屏息凝神。她看向余照,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半晌,赧然一笑,垂睫低语道,“如若不曾,那却是有缘,若当真如此,那便是万幸。” 余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送她跨进门槛里。 时有微风送来路边花木细香,门里门外,将其二人心事点染。 “哟哟哟,小六,门口刚走的那位少年郎是谁啊?”路过门前的龙四郎嘻嘻一笑,摇着一把水墨纸扇向阿顾迎面走来。 “四哥见着是谁便是谁。”阿顾生怕被他闹个大红脸,躲在酥糖纸袋后头巧妙遮住了半边柔颊,急惶惶地开口应道。 龙四郎微眯着一双秀致凤眼,对她不疾不徐道,“四哥此番不为揭你的短,只痛惜我妹子就这么轻易被人给拐了心去,实在作难啊。” 说罢,他伸手接过阿顾手里的酥糖纸袋,径自往里面摸了一颗糖饴丢进嘴里,目光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阿顾一见她四哥故作正经便欲发笑,抄起袖子刚要跟他调侃两句,忽然瞥见龙夫人跟奶妈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连忙止住了眼中的促狭,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跟她娘道了一声“好”。 “怪道家里四处瞅不到人,你们兄妹两个站在风里干瞪眼呢。”龙夫人走上前摸了摸阿顾的手道,“手上也就这点子热气儿,还要尽往阴凉处待,怎的也不晓得往太阳好的地方走一走。” 阿顾反捂住龙夫人温凉的双手,言笑晏晏道,“四哥、奶妈,你们可听听吧,娘这手还没我热呢,却忙着指摘人的不是,可被我给现逮了。” 龙夫人眉眼带笑,抽出手来作势要拧她的嘴,“鬼丫头,我刚从脸盆里绞了帕子净手,紧着外面风一吹就冰了手,哪里叫被你拿住了。” “娘,你素来跟爹一心吊在小六身上,倒为也体谅体谅我啊。”龙四郎嬉皮笑脸地抱着双手站在旁边打岔,眯起眼缝儿来活脱脱跟龙夫人的神采一模一样。 “整个家都不够你舞的,还 分卷阅读5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有脸皮害冷,我瞧你该赶早含坨冰块,去降降这发热的脑子才好。”龙夫人一指头戳到龙四郎的脑袋上,打从心里替他害臊。 “罢罢罢,爹不疼,娘不爱,我自个儿惯我自己喽。”龙四郎摇着扇子手舞足蹈,浑身轻得没了骨头,招得奶妈都想往他头上敲两个凿栗。 “四少爷,别搁这儿浑闹,老爷马上就跟在后面过来了,仔细被他瞧见了叨你一顿狠的。”奶妈这话一说出口,立刻把龙四郎给唬老实了。 “娘,你跟爹要出门吗?”阿顾听了奶妈的话,转向她娘好奇问道。 龙夫人冲她点了点头道,“替咱们家管商铺的城西老李,家里婆子突然得了伤寒病到下不了地,我跟你爹顺路去买点东西看看她。” 阿顾闻言恍然大悟,也不歪缠她娘了,打发起龙四郎跟自己一道往后院去了。 不消多时,龙老爷果然换好衣服出来了,等奶妈预先出去打点好事宜后,夫妇二人便坐上家里的马车到城西探病去了。 龙家在城西开的商铺十分阔气,前后总共修了三大排房屋,叫人看着整齐又利落。老李就跟他那婆子住在这片地上,帮着龙家囤粮囤货又囤钱。这夫妇两个都是规规矩矩的本分人,从龙家老太爷那辈起就得器重,且绝不居功自傲。 先时他们住进来的时候,龙家还没在这块低头盖上大房子,直到老太爷准备把家业交付给龙老爷的时候,才咬着牙把这块后备的闲产给办得风光体面。而老李夫妇却没有往那三排大房子里住,直到现在都还住在最初的小瓦屋里,有时候天上下了大雨,屋子里闹小涝,还得放个盆到屋子中央去接漏水。 龙老爷念着他们的苦劳,曾多次有意在商铺旁边帮他们另盖个结实的大房子。可老李挡在跟前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都不肯龙老爷在他们夫妇身上多花一分闲钱。龙老爷拿他没办法,只得每年多拨点银子出来供他周转铺子,省得老李一年到头替自己往外跑人脉。 龙家两辈老爷都夸老李实在,而他确确实实是个没心眼的诚恳人。就比如老李那婆子是家里打小给订的娃娃亲,没过门之前他就知道姑娘脸上有块碗大的红疤,听说是生下来就带着的胎记。但做主的爹娘不嫌,老李觉得自己也没有嫌弃的必要。成亲那一天,他八抬大轿把媳妇儿娶回了家,一直安安稳稳地互相扶持到现在。 这两人早年有过一个儿子,养到九岁不幸错吞虫药死了,老李的媳妇伤心欲绝,身子骨没调理好,后面便再难有孩子了。幸而老李没有介意,自打家里把这一页翻过去后,依旧跟他媳妇把日子往下过得很和睦。 龙家夫妇坐着马车到了地,拎着三网兜的补品糕食来看老李这两口子,一进门便看到蹲在小炉子旁炖汤药的老李跟靠在床上咳嗽的李家婆子。 “大娘,身子可好些了?”互相打过照面后,龙夫人忙走到床边向李家婆子关切道。 “哪有什么要紧的,一把不中用的老骨头罢了,劳您费心。”李家婆子攥着绢子咳嗽了两声,自己抚着心口顺了顺气。 这时候,老李端着热汤碗过来给她喝药,婆子脸上笑得很满足,嘴上却向人叨叨道,“只不过是多咳了两声气,这冤家兴师动众地动灶头,倒为我喝了两天舌根先泛了苦。” “苦有苦得好,喝了能见效,明天给你买包冰糖回来含着就不苦了。”说着,老李下意识地伸过手去,指腹擦过婆子脸上的胎记,替她把乱蓬出来的发丝给轻轻别到了耳后。 “当着老爷夫人的面做这肉麻相,越过越像个老不羞。”李家婆子难为情地用绢子掩着嘴轻咳两声,被老李扶着躺回被窝里捂着了。 龙夫人为防李家婆子尴尬,向她开口说道,“大娘,管事乐得伺候您,这是有福气呢,你且宽宏他点吧。” 李家婆子是晓得丈夫苦心的,听闻此言也就不再拿话编排自家老头子了,十分安神地躺在床上歇息去了。 众人出了房门,老李站在外面跟龙老爷苦笑道,“老爷,对不住,最近因为我这老婆子身上不利落,都没顾得上替您打点底下的庄子,可是放松狠了。” “别说这话,以人为大在情理之中,我今天过来哪里是为了怪你。”龙老爷叹了一口气,转向他道,“老李啊,若不是上次钓鱼的时候听老乡说你这家里出了事,我都不知道大娘病了这么久。你也是的,居然也不差人带个信过来与我们过来看看大娘,倒为是生分狠了。” “老爷说的哪里话,龙家待我们不薄,老李何德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您。” “你看你又开始跟我客气。” 龙老爷听老李这话愁得一甩袖子,不知如何跟他搭腔。 龙夫人见此情景上前帮衬道,“老爷,你且别着急,管事的心是热忱的,只欠不会说场面话罢了。大娘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管 分卷阅读5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事在家也能松口气,咱们两个大闲人且早点回家吧。” 龙老爷一听,确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跟老李计较那茬子客气不客气了,嘱咐他别储着带来的东西舍不得吃后,便带着夫人坐上马车回家了。 第34章 晋江独家连载|夜惊 入夜,余家外宅。 碧儿在主子的卧房外间守着小泥炉,手里勤快地扑着小蒲扇催火,煨在火上咕嘟腾气的瓷钵飘出一阵清苦的药草香。 素宛晚间喝过一碗银耳羹便上了床,此刻头挨在枕头上还未入睡,只盖着软被昏昏沉沉地阖着眼皮犯困。 不消多时,炉子上的汤水已经炖好,碧儿用厚毛巾裹着滚烫的瓷钵双耳,把里头炖出成色的红参汤茶小心翼翼地倒进桌上的描金盖碗里。 “奶奶,起来喝口热的再睡吧。”碧儿端着盖碗走到床边,把恹恹欲睡的素宛从浅梦中唤醒。 素宛闻言,从床上吃力地撑起身子,往盖碗里看了一眼,略微拧了一下眉尖,对碧儿柔声埋怨道,“你这丫头,我让你随便煮些热茶放着,你便大手大脚地把老太太饶人送来的补品给拆了,倒为见不得好东西摆家里多放两天。” “我知奶奶心疼好东西,一心要为以后留着使大用,可这人参再贵也没人金贵。”碧儿得了她的念叨自顾自地往下叹了一口气,“这点啊,我跟奶奶说不通,您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哥儿想想嘛。郎中走的时候特地提点过,为防您气血两虚,日常家里可兑一点参汤喝喝。可巧今天老太太好心差二爷来送补品,不然啊,纵是我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到外面去,还寻不到这等好干货呢。” 说罢,她搅了搅手里的汤匙,把热气转淡的描金盖碗送到素宛手上,悉心关切道,“奶奶可别推辞了,再说下去这汤茶就凉了,且早点喝了歇下身子才是。” 素宛拗她不过喝了参汤,一碗热热的茶水从喉咙里慢慢咽下去,身上顿时腾起了回暖的舒适感,仿佛一股子热气浮上经脉,把她冰冷的手脚给活络通透了。 碧儿待她躺进软被后,仔细替主子掖好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把盖碗、小炉等物件给一并清理走了。 素宛这前半夜睡得倒也安稳,喝下去的参汤在肚子里起了作用,把她温凉的身体捂得热意充盈。然而到了后半夜,这股子活络的热气却蓦地缠成了一段冲劲的绳结,在她的肚子里翻转拧动,叫她顷刻之间便毫无预兆地腹部绞痛起来。 冷汗滚珠儿似的从额头上淌下来,聚在一起打湿了她的鬓角,素宛想要喊人却没力气,撑在喉咙里的一口气全集中在大肚子上,似如钢针入骨般一扎一扎的疼,叫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床头柜上立着一只青釉瓷瓶,里面放着昨天新剪来的桃花。素宛咬咬牙,从床上半撑起身子一把把它掀了下来,瓷瓶“哐当”落地,应声碎得四分五裂。 碧儿睡在外间听到动静陡然惊醒,忙披上外衣奔到里屋查看,进门便见到一地的碎片跟倒在床沿身体抽搐的素宛。 “奶奶!”碧儿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光着脚朝她奔了过去,却见素宛煞白着一张素脸几近人事不省。 碧儿慌慌张张地把她扶上床,自己跑出去叫人。深更半夜医馆闭门,小厮没头没尾地在外面跑了一大圈。末了,还是黄嬷嬷亲自出门把老家熟识的一位稳婆给及时请了过来。 稳婆是个见过场面的熟家子,进屋之后预先用烫酒化了一粒续命丹给素宛灌了下去,堪堪揉着心口替她顺过了气。黄嬷嬷从旁打下手,替她把热水、火炉、剪刀等物什备得一应俱全。碧儿六神无主地候在床边,两只白皙的光脚趿拉着绣鞋,被碎瓷片划破的脚趾把浅粉的鞋面染湿了一大块。 徘徊在鬼门关的素宛,眼神失焦地躺在血迹透湿的褥子上,片刻之后胸膛起伏不定,急促地喘起了气。稳婆分开素宛的大腿,青筋盘起的粗糙大手控制着力度,断断续续地揉着她的肚脐,意欲加快她的分娩。 素宛一边受着稳婆的催产,一边觉得有只作怪的手在她的肚子里拼命拉扯肠子。她的额发全都湿透了,被内热烘到干涸的喉咙,骤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直冲向那昏胀酸麻的天灵盖。 “奶奶,撑着点儿,只消您熬过这一关,往后福气大着呢。”碧儿一开口哭腔便冒了上来,却硬生生地被她压在嗓子眼里不敢出声。 素宛眼里噙了泪珠,因为吃痛,把光洁的指甲狠命嵌进了肉里,她死死咬住嘴唇,湿透中衣的汗水从额头上蒸发出淡淡的白气。 “奶奶,别往空了费力气,朝肚子上使使劲。”稳婆擦了擦脸上的热汗,顺着素宛不出动静的肚子往下瞧了瞧,入眼只有一片干涸的血迹,不由得跟在后面心跳如擂鼓。 分卷阅读5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素宛屏住呼吸,在剧痛之下难耐地仰起脖子,把蓄进身体里的力气拼命留给肚子里的孩子。 “呃——!” 这一动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素宛半阖着嘴唇目光飘忽,显然是将要晕厥过去的前兆。 “糟了,奶奶可不能昏过去啊,孩子的腿朝了下,这是……逆产!”稳婆头一次见到这么凶险的情况,一时竟也忍不住开始双手哆嗦起来。 “奶奶,我们奶奶昏过去了,快救奶奶啊!”碧儿眼见素宛眼白翻了出来,失控地爆发出了哭声。 “我来掐着奶奶的人中,替她往下心口顺气,你们赶紧先把孩子拖出来。”稳婆眼疾手快地一把上前托起素宛的脖子,冲站在身后手忙脚乱的黄嬷嬷跟碧儿喊道。 黄嬷嬷唯恐担上人命,抖着双手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碧儿咬咬牙,绕开黄嬷嬷走到床边,依照稳婆的指示把手伸下去,顺着婴儿的半条腿,把那具小小的身子给轻轻拖了出来。 众人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啼哭声,碧儿把那婴孩的面容看清楚之后,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神色。走近上前的黄嬷嬷觉察出了情况不对,偷偷伸着脖子瞧了一眼,跟在后面颤出了一身恐慌。 看不出半分活气的婴儿,整张小脸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确是一个畸形的死胎。碧儿双手托着苦命的小主人,从嗓子里爆发出一声悲切的嚎啕,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黄嬷嬷的怀里。 当晚,余家外宅的油灯彻夜未熄,素宛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虽是没了孩子却得上天垂怜保住了一条性命。 宅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没有人敢为了失宠的二姨奶奶跑去找余池通报。末了,还是几个见过世面的老婆子给做主拿了主意,连夜差人把畸形的死婴用被子包好给送到城外的乱葬岗埋了。 次日,躺在床上只比死人多口气的素宛,悠悠地从昏沉之中醒了过来。听到孩子没了的消息,她先是懵,再是哭,最后睁着干涸的眼眶终于敛了声,沙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道,“如今我便也体会得到,为什么后屋的二姨娘待在这里会发疯了。” 她的双眼怔怔地盯着素色的床幔,忽然就想起那年父亲死后,那些遍布灵堂的服丧白布。一时间,过去的悲痛加上眼前的打击,有如梦魇一般铺天盖地地闯进她的脑子里。素宛挣扎着惊叫了一声,双手伸在半空中乱舞了片刻,竟是生出了些疯癫之状。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啊。”碧儿守在床边哭哭啼啼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儿,颤颤巍巍地直起已然蹲麻的大腿,站在旁边紧紧握住素宛荡在半空中乱舞的双手,整个儿觉得外宅的这片天,是跟在自家主子后面一起塌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照顾夫妇”小剧场,不要忘了看鸭(づ ̄3 ̄)づ╭&10084;~。 第35章 照顾夫妇小剧场 今个儿散学得早,余照途经跟阿顾相遇的糕点铺子,袖子里揣着一包酥糖回了家。那做生意的小老头在把油纸包递与他的时候,打趣他下次来时带上家眷可领双份,话中欣然溢于言表,叫余照愣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意一动,心也乱,直至他返身归家犹未平复。 是时,余照坐在桌前书册在手,正读到“睠然顾之,潸焉出涕”一句,跟近日夫子教习的民生万象不谋而合。可惜当下他思绪烦乱,良言入眼不能入心,纵是有感而发却没有做文章的好兴致。 “饶是有心,若不得其法便只得疲惫。”余照放下书册揉了揉眉心,独自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许是倦怠慌了,不消几时,竟是伏在桌案上昏沉睡去。 白纸黑字端的枯燥,梦中千秋却有好风光,余照此番入眠竟坠入一场张灯结彩的喜庆景象。屋外锣鼓渐止息,房内红烛爆灯花,他着一身大红喜袍迈入门槛,抬眼便见塌上静坐了一位新妇。 红喜帕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小娘子的面容,两道金线滚边的直筒领一路扣到了脖子,全身上下只余一双雪白的柔荑露在外面,便也瞧得葱尖圆润,指骨纤秀,让人欲要上前一窥盖头下的娇人儿秀色。 余照梦里恍惚,无端当了新郎官却也不觉唐突。他鬼迷心窍般走到喜床边掀开小娘子的红盖头,才挑了一个角,便瞥见盖头下的娇人儿软颊上生了两只圆圆梨涡,绕着那微扬的润唇打旋儿。 余照若有所思,顿觉心念一动,再往上瞧,如愿见着了那目光狡黠的机灵鬼。明明是那人的眉,那人的眼,但他梦中便觉眼前这人确是阿顾无疑。 “余照,我今生化作这般模样嫁你可好?”阿顾白软的指尖牵住他的袖子,仰着秀丽的脸蛋向他撒娇。 “万紫千红任鲜妍……倘有阿顾便是好。”余照颤抖着抬 分卷阅读5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起手抚上她的脸庞,生怕这人会在下一秒消失不见。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有一滴眼泪自他眸角滑落,堪堪濡湿了绣在肩头红服上的一朵并蒂莲。 “阿照,你怎的一直傻站在原地?”阿顾见他神态不自如,想要起身查看。余照闪身欲躲,不叫她看到眼底晶莹,却在挪步的瞬间,忽从袖中掉出一包酥糖来。 阿顾瞧见酥糖,拍着手掌哈哈一笑,转向余照说道,“今个儿喜事匆忙,我倒来不及装些糕饼果腹,不想你身上竟藏着这种好东西,何不叫我也甜一甜。” 说罢,她促狭地蹿到余照跟前,一双雪白玉臂勾上那人脖子,两片温软水红覆上那人薄唇,与他呼吸交叠唇齿相依。 一对喜烛爆花星,一顶红帐温柔乡,一双新人两世情。 窗外送来微风,轻轻卷上书册边儿,发出哗啦清响。余照这厢大梦方休,颜容绯红,浓秀的睫毛挑在招摇的桃花眼上徐徐颤动。 此刻清醒,方知是梦。他怅然低头,却见枕在书册上的一瓣桃花不偏不倚地落在“顾”字上,这一点薄红酥然旖旎在平整的纸墨页角,恰似粉嫩的舌尖从雪腻的皮肤上舔舐而过。 霎是情浓。 余照慌乱地错开视线,打开手边的油纸包,秀白指尖拈起一块酥糖,放到嘴里咂摸了一口,叫他这素不喜甜的人都尝出了好滋味。 “我等了这些年,你总算肯来梦里一见,虽是仓促,倒也不算欺人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空降小剧场撒一把糖粉。 第36章 晋江独家|心中有鬼 素宛如今不得良人体贴,又深受丧子之痛,当中苦涩有如锥心,在这青天白日里闹了一场魔怔后,便开始喃喃不清地说起了胡话。 黄嬷嬷送走稳婆之后,先后出门找了两位郎中过来往病榻前诊治了一番,却都寻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这二姨奶奶是没养好身子滑了胎,现下受了刺激急火攻心,只需喝两剂安神药卧床静养便好,心病而已倒也不必大费周章。 碧儿眼里瞧着心如死灰的主子,耳边听了这没甚人情味的敷衍,自是不肯由着郎中说的那般,把她主子给晾在这里默默积郁。她守在病床之前绞着帕子权衡了一番,期间看到素宛又痛哭了两次,到底是忍不住再待在屋里干坐了。 出门之前,碧儿怕素宛自寻短见,找了两个老婆子轮流过来看着,而后哭哭啼啼地跑出去找不见归家的余池了。 她预先往余家酒楼里跑了一趟,在得到小伙计的点拨之后直接一脚去了许家。可惜去的不巧,人刚到门前就被许氏给堵在了外面。 “哟,这不是那府里的姐儿吗,别是今个儿走错了道吧,怎么跑我们这不入流的小门小户来了,倒为别脏了你的绣鞋。”许氏见碧儿模样这般狼狈,脸上乍现焦急神色,当下便猜到她是过来找余池的,只一心不肯让人如愿,故意挡在跟前跟她绕话。 “许大娘,饶是我以前多有得罪你,我们奶奶却是个没心眼的人,如今家里出了事,你且让我进去找大爷吧。”碧儿此番过来无心跟许氏斗嘴,为着能顺利见到余池不惜放下身段求她道。 许氏正巴不得那边的外宅多出些乱子来,一听这话心中暗道爽快,站在碧儿跟前故作发疑道,“若当着如此的话,你且说与我听听外宅究竟出了什么事,倒为让我相信你不是过来闹事的才好。” 碧儿见她站在这里瞎三话四的,心急得不得了,也便顾不了那么许多,索性把个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盼这许氏好好做个人,赶快放自己进去找大爷。 许氏得知素宛昨夜滑胎之后,脸上略有惊讶,却也不为动容,依旧跟座金山似的挡在碧儿跟前,冷冷一笑道,“你们奶奶出了这档子灾祸端的是不吉祥,而你这近前服侍的人陪伴左右,身上必也一同带了血光,怎么好随便往我们清净人家闯,难道心中不觉晦气吗?” 碧儿见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晓得自己吃了人家的闷亏,当下眼眶便委屈红了。她伸出一根雪白的葱指,直直对上许氏的鼻尖,嗓子里哽咽道,“我敬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少做点孽吧,这厢拦着不让我进去见大爷,倘若我们奶奶待在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就不怕三更报应不来迟吗?” 许氏眼睛一瞪,双手叉腰刚要回嘴,却见好端端的天色忽然沉了下来,对街的巷子里阴风呼号,卷着地上的飞尘砸到她家门前。这番怪异景象当即把她藏在心中的鬼事给牵了出来,叫站在原地的许氏不由得抱起胳膊暗暗打了个寒噤。 那边碧儿犹自痛骂不休,许氏耳边听了她的恨话,又兼心中有鬼,登时被人唬得不敢咋舌。碧儿逮着这个空子,一把拂开许氏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往大院里闯了过去,冷不防就一头撞进了顺路赶来的许贵勤怀里。 分卷阅读5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许贵勤常常跟在余池后面两头来往,故此对碧儿并不脸生,这厢看到她跑到门上涕泪交加的凄楚模样,不由心中动容,伸手把人扶稳了问道,“碧姐儿,你今个儿过来为了何事,此番可是想到屋里去找大爷?” 碧儿站在他跟前抽抽搭搭地刚要答话,那边许氏已经急惶惶地赶了回来,冲着许贵勤嘴里嚷嚷道,“你赶紧替我把这小蹄子给拦住,叫她平白闯进去扰了大爷的清净,大家都别想好过!” “娘,你可消停点吧,碧姐儿这副模样必是府上出了急事,怎好把人拦在外面不闻不问。”许贵勤素来是个心大的,从来不屑掺和家里两个娘们儿在外惹出来的勾心斗角,当即把许氏这位“便宜娘”的话给驳了回去。 许氏本就看他不顺眼,如今见这后夫留下的大儿欲要胳膊肘往外拐,登时就拉下脸来,尖着嗓子叱喝道,“好你个混账小子,到底跟谁一条心,老娘给你们许家当牛做马地撑了十几年的光鲜,还抵不过一个上门撒泼的小蹄子?” 说罢,便擂起拳头要往许贵勤的身上捶打。 许贵勤担心许氏发起人来疯来伤到旁人,忙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冲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碧儿说道,“大爷现在就在后院的小偏厅里,你一直往里走,看到红柱子了顺路左拐便是。” “小蹄子你给我站住!”许氏一面伸着脖子呵斥疾步向前的碧儿,一面咬着牙根痛骂许贵勤,“反了你了,混账种子,敢跟我动手……” 碧儿见了许家这遭混乱情景手足无措起来,而后得了许贵勤的提点这才回过了神,挂着满脸的泪痕脚步匆匆地往许家后院去了。 是时,余池坐在小偏厅里跟银奴对酌,由着娇人儿酥手执箸把桌上的好菜喂到自己嘴里。正是酒酣耳热之际,碧儿不识趣地闯了进来,两只水灵灵的眼睛紫肿似核桃,奔到桌前朝着余池一跪,心急如焚道,“大爷,奶奶昨天半夜滑了胎,是个苦命的哥儿,刚落地就去了……现下家里的情形看了叫人难过,您可回去瞧瞧她吧。” 余池看到她来先是疑惑,而后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手中的酒杯立刻落到地上砸了个稀碎。坐在身边的银奴看到他紧拧成结的眉头,很识相地放下手中的杯盏,默不作声地退到了旁边。一时间,安静的小偏厅里,只听到碧儿一个人的悲切哭声。 “上次我回去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余池无力地把手撑在桌子上,转向碧儿脸色沉郁道。 “奶奶打您走后没过几天就身子不爽快了,瞧了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奶奶体恤大爷不让我上门来叨扰,谁知道昨个儿喝了一碗参汤睡下后,再醒来就见了红。”碧儿止住抽噎,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把话连完整,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余池遭了这晴天霹雳,心中简直难以置信,待到碧儿把话都说全了,才便深切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没了,心中不由又怒又急,劈手把个桌上的碟子掼在地上发狠,稀里哗啦响了个清脆。 碧儿犹自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等着余池把桌上东西摔够兴了,一言不发地甩着袖子朝门外走去,这才匆匆忙忙地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而待在一旁作壁上观的银奴脸色倒是镇静,她站在门边目送那二人走出后院之后,自去前面寻许氏去了。 余池把碧儿一同带上马车回到外宅之后,惴惴不安地进到门里,果见素宛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那流着自己骨血的孩儿已跟她的大肚子一起没了。如今许家的新人在怀,这位滑了胎的旧相好未必能让自己生出怜惜,但他余池将及不惑之年,这些年来好不容易逢上一个儿子,就这么愣生生的没了,心中可谓是遗憾。 “大爷,哥儿是早产下来的婴孩,且又在娘胎里咽了气,瞧着不如正常孩子利索,已被老奴几个预先商量着处理了。”黄嬷嬷看到余池回来了,揣着胆子上前把这桩事情告诉了他。 余池正心烦意乱着,也便顾不了这么许多,听了这话也不则声,潦草一挥手就把人给打发了。他远远见得素宛的凄凉光景,心中已然觉够,也无心再走到床前细瞧,背着手胡乱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步,余光一扫,看到放在藤框里敞着的一大包补品甚至面熟,这便心中起了疑惑,把碧儿招过来问道,“怎的家里平白多了这些物事,可是大夫给开的?” “是那头家里的老太太,昨个儿差二爷带过来给奶奶补身子的。”碧儿的一双眼皮肿的跟核桃似的,瓮了瓮鼻子沙着嗓子向余池回道。 “我娘,二弟?”余池听了她这番话心中一惊,面色甚是惶惑。 碧儿点了点头,指着那包敞开的补物干货说道,“前阵子郎中说奶奶身子虚,走的时候告诉我可适当用些补物给调理,可巧得了老太太的福气,这便煎茶与奶奶喝了。” 余池眼风一扫里头零星的红参须子,迟疑着向她发问道,“今天可请郎中过来给你主子看过? 分卷阅读5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 “两位郎中皆说奶奶身子骨差,孕期的时候没注意,这才落了滑胎的险根。可大爷也知道,奶奶自有孕后身子疲乏是不假,却是没那许多无妄的病痛,忽然之间就出了这档子事来,当真是叫人奇怪的很……”碧儿拧着眉头一五一十地说着这些事,跟在余池后面一起生了疑。 “等等,你先前可是说过奶奶昨晚入睡之前喝了参汤?”余池抬手止住她的话,急惶惶地问道。 碧儿点了点头道,“寻常外面卖的次货哪里合适,好的又一时寻不到,便是直接用了这里头的红参。” 说罢,她抬眼对上余池的沉郁目光,心中一惊,嘴里讷讷道,“难道大爷怀疑是……” “是与不是查一查便知道了。”余池蓦然想起这红参的出处,单手拍上桌子嘴里恨恨道,“若有人借了我娘的手来掀风作浪,我必不饶她。” 第37章 晋江独家|黑心婆娘 “哐当——”一阵穿堂风带着冲劲刮到廊下,把余家偏厅外的两扇木门撞得晃荡起来。 明珠用过午食正坐在椅子上打盹,陡一听到这声响动,浑身抖了个激灵,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窝在脚边的小白猫跟在主人后面一起受了惊吓,弓着身子“喵呜”一声从素底的绣花鞋上跳了过去。 原本虚掩起来挡光的两扇门,此时一开一合颇不上相。明珠慢吞吞地扶着桌沿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准备上前把门给带好,忽然一道人影从门外擦过,紧接着耳边又听“哐当”一响,却见她那鲜少露面的丈夫带着雷霆之怒而来,狠狠一脚把门踢了个来回。 一时,空旷的偏厅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原地对望,当丈夫的横眉冷对,做妻子的不知所措,警醒的小白猫见势不妙夹着尾巴偷偷蹿到了凳子底下。 “相……”明珠被他瞪得一个哆嗦,话还没说完立刻期期艾艾地换了称呼,“您回来怎么也……” “闭嘴!”余池开口打断她的话,按耐住眼底的火气大步上前,向着明珠咬牙切齿道,“黑心乡妇,我竟不知,把你供在余家到底是来克我的还是救我的?” “我、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珠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迎着余池的愤懑目光迷茫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余池冷笑一声,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眼,“装的还挺像的,我倒来问问你,年前我娘收起来的那根红参,是不是经了你的手拿回来的?” “那红参却是我娘家人带来与我交给婆婆的,横竖自家地里出的好物事,倒为便宜了别人可惜。”明珠平白无故摊上这档子倒霉事,当真是无辜狠了,讷讷地跟他细说道。 “既是如此,那便赖不掉了。”余池尾音刚落,一把揪起明珠向外堂走去,欲要把人往县衙送了解恨。 “倒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您且有话好说。”明珠何曾见识过这等要命场面,嗓子里几乎委屈出了哭腔。 余池听了这话讥诮回头,并不留与她情面。他从未看过这正妻一眼,如今搡着她的衣领,盯着面前这张肤色黯淡的胖脸只觉可笑又可恨。 明珠自知不配被他惦念,向来在余池面前气短,几乎卑懦到了路边的泥洼里,故此虽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忌讳,迎上丈夫的磅礴怒气仍然忍不住要瑟瑟发抖。 殊不知这副情景落到余池眼里,正是一场不打自招的本色出演,更招得他心头的怒火“腾腾”燎高了几丈。他本就不是个和善人,且心头又压着火气,这便高抬起手腕,欲要把这“谋害人的黑心正妻”给狠狠修理一顿。 “昏了脑子的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听到动静及时赶过来的余氏,乍一眼见得儿子要对媳妇动粗,连忙冲上去按住他的手,不叫余池得逞。 “娘,你松开,今日我必要修理这个黑心婆娘才能宽心。” 余池挣开她的手,眼看拳脚就要落到明珠的身上。余氏心中发急,抬手一个耳光朝着暴跳如雷的儿子狠狠扇了过去,只一下就把余池给打懵了。 “娘,你为了她打我。”余池捂着脸上通红的巴掌印,难以置信地冲余氏说道,“她是个什么东西,你为了她打我?” “我不打你你就停不了去犯这些糊涂事。”余氏微微颤抖着扇了儿子一耳光的那只手,指着余池絮絮说道,“在这家里你需嘴里放规矩点,明珠是你用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正妻。纵是你对她有诸多不满,倒为别在我这个娘面前撒野。一年到头三朝五夕地瞧不见人,一进大堂就对你媳妇动起手来,阿池,你可把余家的列祖列宗放在眼里!” 眼见儿子如此造孽,余氏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余池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凉气,伸出大拇指抹了一下肿起的嘴角,无声地笑了,“娘,外 分卷阅读5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宅泛那红参是你让二弟送过去的吧。素宛昨夜一碗红参汤喝了下去,肚子头揣着的儿子就没了。” 他顿了顿,目光阴沉地扫了明珠一眼,继续向余氏补充道,“你要听了这话还要坚持说她无辜,那自己也跟刽子手脱不了关系!” 余氏听闻素宛滑了胎,压在胸口的一口气没及时提的上来,险些倒仰过去。 “怎么会……”她双手撑在椅背上喃喃自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想不发生也已经发生了,我今天来不说为素宛跟孩子讨个公道,留着这黑心婆娘在家潜鬼也是祸害。”余池因着寻不着其他缘故,思来想去唯有那引出事端的参汤最为可疑,这便一口认定了明珠是害他孩儿的元凶。 明珠替那暗地里耍手段的人背了黑锅,当真是受了委屈有口难言,她扶着桌沿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唯一在那红参上面下的功夫,便是将它切成小段装到筛子里晒成了干,其他动作概是没有,哪里就生出害人的心思了。” 余池哪里肯听人分辨,朝她“呸”了一声,继而大力啐了一句“毒妇!”对这正妻的厌恶之心犹然可见,待骂完后便一甩袖子把家里的两个妇人给撂在原地走了。 “娘,我、我没有……”明珠目送余池跨过偏厅门槛,跌坐在地上鬓发散乱,被那凶神恶煞的丈夫吓得又惊又怕,一时之间,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余氏纵然相信媳妇无罪,却挡不住儿子像条疯狗乱咬人,自己也是身心俱疲。她站在原地默默在脸上捋了一把老泪,也不知该如何安抚这大儿媳了。 余池怒气冲冲往外走,刚要跨出门槛,就跟回家的余照迎头打了个照面。余池刚跟他娘闹了一阵,此刻对这二弟也没好气,遇着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别开脖子看也不也就走了。 余照受了他的冷待有些莫名其妙,见到大哥脸色不好,暗忖家中有事。果不其然,路过偏厅一看,他娘靠在椅子上端的是一副颓萎模样,而嫂子瞧着更可怜,泪珠子滚下来像是不要钱。 “娘,大哥今天回来闹什么了?” “你大哥赖咱们送过去的红参有问题,叫那外宅里的三房落了胎,今个儿急惶惶地赶回来要拿你嫂子问罪。” 余氏拿绢子拭了拭眼角,嗓子有些低哑。 余照听了这话感觉不对,接在后面说道,“那包补品自我带走后并未经手旁人,又怎会有问题。” “你大哥那个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哪里肯听,这下跟家里人结了仇,倒为我下去了都不好跟你爹交代。”余氏愁容满面,绞着帕子叫苦,几乎把个心给操碎了。 这话说的不假,余池这硬心肠的在生意场上“六亲不认”,要跟家里人闹狠了未必不会效仿此行。余照深知大哥的秉性,想劝他娘却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不免跟在后面一同闷气起来。 许家大院,银奴悄悄挑了帘子走进她娘的房间,矮着嗓子问道,“娘,您听说外宅那三婆娘的事了吗?” 许氏方才在外面跟前夫大儿干了一架,仗着自己有个“娘”的身份,压着许贵勤不敢跟她造次,轻而易举地大胜全归,且还撒尽了心里的气闷,此刻倒也算得上是神清气爽。这厢见她闺女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忙在塌上让了座,喜气洋洋地招呼她坐下,嘴里幸灾乐祸道,“如何不晓得,那家里要不出点事,我倒还要纳闷呢。” 银奴从她娘的话里听出了玄机,连忙紧跟上去问道,“这话怎么讲,您可是偷偷背着人上门倒腾了什么妙法子吗?” “何须要我亲自过去,你娘坐在家里就能闹她个好死要活。”许氏向她拍了拍胸脯,脸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压低了嗓子悄悄与她耳边说道,“早在两个月前,我见到那三婆娘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在路上乱晃,这心中实在气不过,便已私下开始准备了。” 说罢,她伸手摸出掖在褥子下面的桂花油,与银奴递了个眼色,不怀好意地晃了晃瓶子,“玄机可都在这儿呐。” 银奴听她这话藏着掖着,有些一头雾水,为求解惑,饶着她娘往明里说,“娘,您就别卖关子了,倒为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三婆娘惯用你花大娘家的搽肤物事,此批卖与她的东西,从脂粉膏子到桂花油都预先往里头兑了轻粉,叫她怎么也躲不过遭罪。”许氏挑着一对细长的眉,脸上招摇着笑意,“轻粉与咱们家常搓脸的杏仁粉不同,那是制搽货的古法了。旧时宫里的娘娘们用来保养玉颜的妙方,里头就掺和着这一样又毒又精的物事。只因有个贪美的妃子,为求极致不惜走了偏径,把个轻粉内服外用,以至于摄入过甚滑了龙胎,这才被人给代替了出去。现如今制作这些搽货用的都是碾磨的杏仁粉,与女子身体更为养护,到底也难寻那劳什子的轻粉呢。” 银奴闻言,捂着檀口“呀”了一声,对她娘的高明钦佩之 分卷阅读5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余,生了些惶惑出来,“可那三婆娘滑胎来的突然,若是最后查到了那堆搽货上可如何是好呢?” 许氏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轻粉与杏仁粉本就是调配脂粉膏的细料,寻常人家不事这营生自是不知当中奥妙,量多量少,若非变成苍蝇钻进花婆子家的门缝里去窥瞧,如何觉察得出来?” 银奴未料及她娘有这样的好本领,但想起这事借了外人的手,心中不免有些隐忧,向她娘犹豫开口道,“花大娘的嘴可紧吗?” “但凡使够了钱,就是神仙的嘴也可用贡品堵得。毕竟不是光彩的生意,大家各取所需便一拍两散,谁也碍不着谁。”许氏深谙狼狈勾结的道理,内心并无忧虑。 银奴见这大胆娘行事如此利落,自己也不好跟在后面露怯,这便坐在榻上向她一点头算是放了宽心。 作者有话要说: 轻粉就是汞粉的别称,这章有关轻粉替代杏仁粉的勾当,纯属作者胡诌,切莫当真啊! 第38章 晋江独家|稀客上门 余家外宅的一干人等,上上下下都过着自己的日子。虽是府上出了不出丧的白事,但眼见余池这个当主子到了家里都装没事人,下面这些做奴才的也不好把事情放在心上。 很快,外宅的日子就在余池的带头下重新回归了平静,可怜素宛主仆二人,遇上此遭塌了天的悲恸,也就这么被人给潦草一笔带过去了。 这天,府上来了稀客,只见那身段风流的英丽人儿,韶颜蕴秀眉目含情,头上松松绾了个垂髻,穿着绣黄掐翠的滚边衫裙,拎着两大盒细食点心往门口一站,叫门房看直了眼。 “姑娘,您这是找谁啊?”门房抄着两只袖子眼巴巴地走上前,不住地把眼睛往这英丽人儿的脸上偷瞄。 黄钰一手拎着一只点心盒,眯起俏丽的水秀柳眼,向他轻启朱唇道,“劳驾进去通报一声,我来看看贵府的二姨奶奶。” 门房只当是家里的三姨奶奶出了事,这厢来了人上门问慰。不想,这位却是着意来寻后院那位无人问津的二姨娘,倒也稀奇的很。想到这里,他不禁留了个心眼,往下追问道,“敢问您贵名?” “黄钰。”黄钰不疾不徐道。 门房听到“黄钰”两个字,心中立马明了。东县无人不晓得眼前这位是桂玺楼的红牌金嗓,且又跟家里那位神志不清的二姨娘是旧时同门,却是为着这两层因素不便怠慢,他赶紧着手先把人往小偏厅里请。 黄钰跟在门房后面一路往偏厅走来,见这宅子里人人脚步轻快,模样却不似轻松,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她开口想向门房打听两句,可转念一想自己做出这番举措未免有多事的嫌疑,这便及时收住了话头。 “黄姑娘,二姨奶奶现在后院差专人照顾着,我且先去问问那老婆子今个儿情况好不好,方不方便给她见人,您先在这偏厅里坐着等一会子。” 说罢,门房把黄钰安排在小偏厅里吃茶,径自往后院去了。待他走后,黄钰盖好茶碗重新将它送回小桌,自己百无聊赖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门房回来报信。 可巧此时余池焦头烂额地入了门,看到家中端坐着一位陌生女子,不由得心生纳闷。他远远站在偏厅外面做了一番打量,这才发现是黄钰找上了门。 当初,他强纳白雪燕为小妾的时候属这位闹得最凶,恨不得把自己告上衙门去。可惜对上他余某人的好手段,只落下个有心无力的份儿。他眼见黄钰找上了门,猜都不用猜小娘们今天定然是来瞧白燕雪的,可惜来的不凑巧,偏偏被自己赶了个正着。 思及至此,余池快步走向偏厅,决定会一会这烈脾气的小娘们。黄钰坐在屋里,耳边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看,正是余池向自己走来。客在屋檐下未免要给主人几分薄面,她赶在余池动作之前,对其起身开口道,“余大爷,此番上门叨扰了。” 余池见她如今这番识趣,倒也不便当场发难,只做明知故问道,“黄姑娘稀客,不知此番到来是为了何事?” 黄钰悠悠抬眼,奉陪他装聋作哑,“上回在梨园听燕燕说,她姐姐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我跟阿雪好歹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姐妹,一方有恙不能坐视不理。” “黄姑娘念及师门情谊,过来探望燕雪也是应该的。”余池故作点头,跟在后面补充道,“难得你有这份好心肠,只是燕雪身体未得痊愈,尚且不便近于人前,还望黄姑娘体谅。” 黄钰见这余池不愿遂她心意,脸色、欲冷,但思及白燕雪却又硬生生地憋下心中的不快,站在原地与他周旋良久,几乎好话说尽,方才哄得余池松了口风。 “我呢,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但见黄姑娘如此高远的心性尚且自屈,倒也不能拂了你对燕雪的 分卷阅读5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一片心意不是?”余池皮笑肉不笑地冲她一摆手,出去叫了个小丫鬟进来,把她领到白雪燕所住的后院去了。 黄钰离了余池暗暗松了一口气,跟在小丫鬟后面踏进了白燕雪的幽僻院子里。 黄嬷嬷守在门口炖安神的汤药,看到有人过来忙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黄钰是过来探病的客人后,也不上前多做打扰,直接放她进去看人了。 黄钰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恰巧跟坐在屋子里安静发呆的白燕雪目光相对。 “阿雪。”她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却不得到任何回应。 白燕雪的眼神漠然,嵌在秀美脸蛋上的两颗眼珠,像是没有灵气的玻璃珠子。她待在这宅子里渐成了一具神魂剥离的空壳,徒有表面的鲜艳颜色,这世间的旖旎万象却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黄钰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庞,在指尖距离白燕雪咫尺之隔的时候,却又堪堪停在了半空中,目光落寞地放了下来。 万幸,她的处境比自己想的要好得多,这就够了。 黄钰放下心来,转身欲要离开,白燕雪伸手牵住她的袖子,兀自喊了一句“钰郎”,继而像个无辜孩童般眼巴巴地望着她。 “阿雪,你入戏太深了。” 四周寂静,这句话慢悠悠地飘荡在淡淡的日光里,依随着白燕雪的纤长睫毛轻轻一颤,尾音落在黄钰的轻叹声中宛转不息。 白燕雪松了手,低下头来绞着手指,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黄钰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离开。这一瞬间,黄钰错过了身后眼眶泛红的旧时知己,白燕雪指着她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呢喃了一句,“桂花。” 离开了后院,黄钰见得余池站在路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她不知其意也不想牵扯,故作淡然低头绕开,被他走上前挡住了路。 “黄姑娘,我称了你的心,你可也圆一圆我的意?” “余大爷有事直接说吧,若非强人所难,我不会白白承你的情。”黄钰掸了掸袖子,目光清凌凌地从余池的脸上划过。 “黄姑娘一向心思玲珑,早在京城之时达官显贵莫不青睐,来到东县又甚得钱老板仰慕,端的是笼络人心的可造之材。” 余池的心思昭然若揭,黄钰如何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当即气得冷冷一笑,回向他道,“余大爷把个攀关系的念头活络到扯皮条上去,叫人出来当你的踏脚石,未免也太心大了。” “黄姑娘这话实在小心眼,但凡余某青云直上,必定与你荣辱与共,此来两全其美又有何不可呢?”余池搬出自己巧言令色的那一套好说辞,打着名利的幌子去撩拨黄钰,“再来,余某对于燕雪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无非是记挂着往日的情分,与她一块清净地方待着而已。黄姑娘既是对我这贱内有心,何不祝我一臂之力,也好顺带着照应着燕雪一点。” 余池不愧是个奸猾的好角色,一准吃住了黄钰对白燕雪的顾念,拿捏着她的七寸开始造势。 “余大爷把做生意的好口才这般运用,恐怕要心思落空了。黄钰虽然无力周全身边人,却也不是受人威胁的昏脑子,多说无益,还是早点请辞的好。”黄钰不往他抛下来的套子里面钻,轻描淡写地把话挡了回去。 余池本来对这疯二房的利用价值也没几成把握,见这黄钰百般不上钩,便悻悻地放人走了。黄钰自离了余池这阴损种子的视野,便脚不沾地地走出了余家外宅。纵是厌恶至极,但这人她惹不起,也便只有躲了。 往戏班子的路上通着大街,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黄钰因是个面熟于人的名角,平素外出走动都注意着分寸,生怕被人当街认出给堵在路上进退不得。故此,她专门挑那偏僻地方挪脚步,磕磕绊绊地一连跨了五六趟的碎砖,走得相当不容易。 黄钰脚下走得踉跄,心中压着恼事,当下不曾留意,路经拐角处跟个匆匆走来的过客两头相撞,但见那对面的小姐捂着光洁的脑门“哎唷”了一声,险些疼得闪出泪光来。 黄钰虽是跟在后面磕得也不轻,姑且能够忍受,未曾紧着伸手去揉,先为给人家赔不是道,“方才疏忽未曾看清脚下,姑娘可曾有恙?” 阿顾闻言抬头,觉得面前的英丽人儿很是脸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忍着痛意向她开口道,“不妨事,我站在原地缓缓便是。” 黄钰见她额角泛红且脸上又吃痛的紧,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遇上这等小碰小撞,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到医馆里包扎,便也跟着阿顾一同待在原地傻站,不肯先行离开。 阿顾见她如此慎重,不由放下手臂“噗嗤”一声笑了,“倒为姑娘是个贴心人,叫我心头一暖,这额角就不痛了。” 黄钰听她妙言,脸上也笑,“得卿谅语,我自心安,不做得遗憾。”b 分卷阅读6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r 阿顾听她这话说得押韵耳熟,倒像是戏本上的唱词演化而来,抬眼又见这英丽人儿身段风流,举手投足自有清韵,心中已有了两三分的揣测,便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姑娘免贵姓黄?” 黄钰时常会被逛梨园的看客们在大街上认出,此刻被人识破身份倒也不吃惊。她微挑了挑秀眉,悄悄冲阿顾竖起食指点在唇畔轻轻一晃,示意她不要高声把人招来。 阿顾捂住檀口会意点头,向她眉眼弯弯道,“一时不察,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黄钰轻摇了摇头,与她离了这拐角靠在路边边走边说道,“我事这唱作营生,于台上抛脸惯了,反到了这台下被人盯了不自在。如若遇到姑娘这等体贴人倒也无事,最怕碰上那等不讲礼数的登徒子,脑子一热就要上来强作拉扯,倒为让人头疼。” 阿顾听了深以为然,想了想,特地把靠里的位置让与黄钰,叫自己站在人圈里边替她挡着,十分贴心地替黄钰做好了掩护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官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嘿~你看那框框里的俩字儿,多么美好多么明媚!抬起葱指,轻轻一点,把我留在你的列表里吧o(╥﹏╥)o 第39章 晋江独家|跟踪 大街上车流攒动,阿顾跟黄钰贴边走得好好的,却遇着一个横冲直撞的挑货郎。那厮约莫是喝了酒,从脸上一路赤红到了脖子根,身上的酒气发出去能飘几里。阿顾站在外侧饶了他这一撞,黄钰扶她不成,两个人被齐齐搡到了路中央。 阿顾重心不稳,踉跄着脚步向旁边摔去,心道今天出门可是逢上了霉运,要连着往路边栽第二回了。不想这念头还没动完,她直觉自己跌到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抬头一看,贵公子英气勃发的俊朗面孔映入眼帘。 温软满怀的李琰显然也被眼前的意外给怔了一怔,他不满地蹙起眉头,是看都没看阿顾一眼,径自闪过了身子,不叫自己往麻烦边上凑。 阿顾暗道一声“狼狈”,低头退到了旁边,心想此番站稳了脚跟倒不如跌它一跤来得体面。落在身后的黄钰饶不到她的好福气,直接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被阿顾搭了把手才稳住身子站了起来。 两人自叹倒霉,刚要离开,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惊喜呼喊,却是那一向倾慕黄钰的钱老板,嘴里黄姑娘前,黄姑娘后的走了过来。 这一连几声招呼打得响亮,竟连李琰都忍不住看了过来。黄钰抬头见得钱老板站在李琰身边定定地盯着自己,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钱老板屡次求见佳人不得,今日难得走了大运在这路上得以碰面。他刚想过去悉心寒暄两句,却见李琰抢先自己一步,走上前对黄钰打招呼道,“黄姑娘,好久不见。” 黄钰方才心中存着疑惑,一见来人果真是小郡王本人,想到自己不便当街暴露他的身份,便简单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看这熟络程度,两人显然是认识的。 站在旁边的钱老板见此情景,一头雾水道,“您二位?” “旧时桂玺楼的班子在京中多得公子体恤,说是黄钰命里的贵人也不为过。”黄钰不叫李琰作难,三言两语便把钱老板的话给打发了过去。 站在旁边的阿顾犹自低着头,不肯叫自己再生麻烦出来。而黄钰被那钱老板一惊一乍,已是吸引了不少周遭目光,只简单寒暄了两句便跟众人匆匆告辞。 钱老板青睐佳人不成,站在扫兴地甩了甩袖子,脸上悒悒不欢。阿顾眼见黄钰要走,自己也没有留在原地的道理,她刻意错开李琰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地跟黄钰分开了。 而站在对面的李琰,等这番看清她的脸后,却是身上一震,暗暗攥紧了挂在腰间的紫色玉扣。 “那眉眼……锦锦……”他按耐住快要冲出喉咙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跟在眼前那人的脚步后面一起渐顿了。 “公子?”钱老板看到这小郡王无端端地愣在原地,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琰被他打断了思绪,忽的在日光下回过神来,他冲钱老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今天的行程停下。钱老板会了他的意,也不敢多做发问,十分识相地跟他辞别了。 此时身边再无妨碍人,李琰眼见阿顾走得越来越远,稳了稳心神,招手把候在附近望风的连枫给招了过来,指着阿顾的背影向他轻声吩咐道,“跟上去看看那是谁家的小姐。” 连枫得了主子的发令,向他略一点头立刻跟了上去。 “卖酥糖喽,卖酥糖喽,不甜不要钱,哥儿姐儿路过看一看嘞。” 阿顾穿过街市,听到糕饼铺子的小老头抄着袖子坐在板凳上卖力吆喝,情不自禁 分卷阅读6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地停住了脚步扫了一眼。 现下糕饼铺子正处在生意空闲的时候,小老头空着双手一眼便认出了停在摊前的姑娘,前几日在自己的摊上买了一打酥糖。他笑呵呵地刚要上前攀话,余光一扫,看到阿顾身后徘徊的人影刻意躲到了隐蔽处,不由脸上一愣。 “老伯,今个儿生意可没上回红火,你瞧你这两堆酥糖可才去了那么一丁点,连个坑儿都不曾陷下去呢。”阿顾未觉身后有人跟随,笑意盈盈跟这小老头打趣道。 “姐儿,你今天可是一个人出的门吗?”小老头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压低了嗓子向阿顾问道。 “一时无聊闲着出来逛逛而已,何须大张旗鼓地结伴通行。”阿顾未听出他话中用意,摇了摇头回答得十分坦然。 “姐儿,你一人在路上可紧着点心,若我方才不曾老眼昏花,却是见着一个年轻伙子跟在你后头,倒为先来我铺子里躲躲吧。”小老头见她心宽,干脆把话给挑明了,生怕阿顾一个人在路上吃亏。 阿顾听了这话下意识就要把头给转过去,她转念一想忙按耐住自己的动作,把个扑通乱跳的心给稳住了。阿顾站在糕饼铺子前想了想,觉得自己素来不曾闹过事,绝无平白惹上仇家的可能。这厢被人给盯住,想必也只是扒手偷儿等不入流的货色,光天化日之下倒也不怕对方敢当街蹿出来占便宜。 想到这里,她不与小老头添麻烦,神色安然道,“老伯莫慌张,我哥哥就读的书塾离这条街挺近,待我从大路绕过去就是。那宵小于暗处躲着必是见着女辈好欺,想扒些银子到手,倒也不怕他敢光明正大地走出来露脸。” 卖酥糖的小老头在阿顾说话的间隙里,环顾四周却也没瞅到刚才的鬼祟人影了。这厢听她说得有道理,便也放下心来,不去疑神疑鬼了。 阿顾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糕饼铺子,径自往龙家兄弟就读的书塾去了。方才话虽说得坦荡,她一路倒也添了些小心,轻易不往偏僻的拐角走,只往人多的地方转。 连枫人在后面见她且走且停,倒像是在故意消耗自己的耐心,却仍紧随在后,唯恐把人给跟丢。市集人多,阿顾走到卖杂货的摊子上,装作挑拣饰物的模样,拣了一只珠钗簪入发中,貌似不经意地拿起镜子自照,手上一晃,恰巧把人群之中目不斜视的连枫给扫了进去。 她此前撞上李琰,并不曾留意到候其附近陪护安全的连枫。这番忽见自己被个形容端正的年轻男子给盯住了,不由心中暗自纳闷,觉得十分蹊跷。阿顾有心上去一问,可转念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甩了人便是。 思及至此,她也不再犹豫,把珠钗跟镜子交还到小摊上之后,紧着当下的熙攘人群专挑那不好走的路道下脚。连枫跟在后面走了两个拐角,心中到底有所察觉,这便暗自揣测出了阿顾的用心,不再跟她暗着较量,当即光明正大地穿过人潮跟了上去。 阿顾听到身后紧随而来的脚步声,一时慌张,为甩开连峰不得已使出偏法。她快步走到前面卖青菜的小摊上装作不经意一撞,把个菜篮子齐着搭摊的竹竿统统掀翻在地,趁着乱子顶着摊主的骂声一溜小跑蹿到了旁边去。 摊主眼见自己的菜摊子翻了,气得当街骂娘,却又腾不出手去拿人,可巧此时连枫跟在后面踩了一脚他的青菜,立刻把人给讹上了,叨叨着连枫赔他青菜。连枫受了他这一缠,无奈之下丢了两锭银子过去息事宁人,再抬头时,却发现始作俑者早已不知所踪。 阿顾慌慌张张地跑出了路口,刚要停下来歇口气,却被一人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她下意识的便想呼救,刚要开口,一根食指停在她的唇前,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耳边响起,“龙小姐刚才掀翻人家的菜摊倒有胆子,此刻甩手走人怎么倒局促了起来?” 阿顾抬头一看,便见余照的桃花眼里蕴着笑意,外添了三分的探究。 “余公子,方才有人在后面追我。”她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倘若此刻出现的不是余照,当真是要了命。 余照听了这话心中了然,继而拧着眉头向她问道,“真真是个大胆人物,怎么净往自己身上找麻烦?” “此番却是麻烦找上了我。”阿顾冲他委屈地抬起头,清亮的杏仁眼里盈盈有神采。 余照登时伸出白皙玉手,照着她的光洁额头曲指一弹,没好气道,“还要犟嘴。” 阿顾哭笑不得,想了想跟他解释不清,只得老老实实地服了软。 “今日遇上这种事情,以后莫要一个人单独出来为好。”余照话虽如此,到底放心不下,忍不住向她叮嘱道。 “倘若如此,你可就轻易见不着我了。”阿顾这话脱口而出,待听到耳里方才脸儿一红,叫自己害羞不已。未免余照狷介,又忙在后面补充道,“我是怕自己轻易见不着余公子了?” “当真? 分卷阅读6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余照定定看着她,一截白色的袖角在微风中轻晃,比之阿顾,他的神色反倒是意外的坦然。 “如何说得假话。”阿顾眉眼弯弯,微微扬起的唇角旋了两只浅浅的小梨涡,笑得很是清甜。 此番甜笑叫余照想起不久前梦中所受的一番旖旎,红喜盖下的娇人儿却是与她笑得如出一撤。思及至此,他不由脸上一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跟她对话了。这番情景落到阿顾眼里,倒为觉得有趣,她只不晓得余照脸红是为羞还是为恼,端的是心事难猜,却又不好点破。 第40章 晋江独家|宠溺 “余郎君,怎的不说话了呀?”阿顾眨巴眨巴两颗大眼珠子,乌丽瞳仁清亮清亮的,这番娇憨模样叫人瞧了心中欢喜的很。 余照欣然抬眉,觑了一眼她的官腔模样,微眯起眼睛对阿顾说道,“纵是照有心来说,小姐就肯听话了?” “女儿家需得用哄的,可若遇上的那人是公子,便叫心甘情愿也使得。”微风乍起,拂动阿顾的额发,只消薄薄一帘轻蹭眉尖,叫她心里也酥酥麻麻地发痒。 “爹爹六胎得女,本着上天临福顾念之意,替我起了龙临顾这个名字。往日家中皆为称我小六,这十八年来鲜少有人直呼本名。故此,你便唤我阿顾也无妨。” 说罢,阿顾赧然低头,偏叫他寻不着她眼里温柔。 “阿顾……”余照听了这话怔在原地,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是有些眼眶泛红。 “公子脸上表情怎的如此寥落,可是嫌我这名儿不中听?”阿顾抬头冲他清甜一笑,两只圆圆梨涡兀自挂在嘴角打旋儿。 “不,好得很……”余照的目光温恬如水,恰似有优柔荇草在眸底漾动,在清淡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他站在那里仿佛要一眼望到她的灵魂深处,片刻之后喃喃补充道,“当真是好极了。” “那我……”阿顾话未说完,人已被他拥入怀中,她能够清晰感觉到余照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浮上心头,令她睁大了含笑的双眼。继而阿顾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手抚上他的肩头,缓缓补充刚才未曾说完的话,“那我便放心了。” 念念托思,何妨于惑,念念不忘,何其有幸。余照倏而心安,怀中这人是上天赐予他的福气,是他早去的童养媳托生回来续缘了。 阿顾因恐吓了余照,倒也未曾直接点破自己这一世是重生而来,只叫他深信此番姻缘皆凭天意而非人为。思及至此,阿顾遂不多言,趴在余照肩头嘻嘻一笑,对他开口打趣道,“余公子手里可紧些,莫叫我这掂着脚跟的人吃力。” 余照低头一扫,果见得怀中这人被自己带得脚面离了地,一双绣鞋尖儿堪堪立着,是个苦无支撑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地把阿顾放了下来,抬起玉润指尖轻轻蹭过她的鼻尖,凝神吩咐道,“今个儿出门被人盯了梢,来日不可单独往外面乱跑,你若安然待在家中便叫我放心,到了闲时自会上门找你。” “只这闲时是几时呢,你若久久不来,我岂不是日日都需望着墙头自怜。”阿顾捉住他的袖角,眼巴巴地缠在手上,不肯余照许这空话。 余照见她这番娇憨模样,抬手一戳她的双平髻,嘴里忍俊不禁道,“先时数日难遇一回,此时反倒急了起来,不日上门与你换了庚帖可好?” 阿顾听了这话,小脸儿红红,滴溜着两只大眼珠子替自己争辩道,“此时非彼时,怎可相提并论。” 余照眉眼含笑,替她把落到腮边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目光宠溺道,“不论便不论,照逢双日致学单日自习,且掐了日子到你门前一候,若见得人便同路而行,若不见得你需学乖,莫要随便乱跑。” 阿顾闻言,欢喜地仰起秀丽的脸蛋向他说道,“能得阿照这般一允,好的很呐。” 余照见她乖巧,也不往话里多加言语束缚,瞧着天色不早,便赶着暮云映上碧空之前及时送她回去了。 那厢连枫在市集上跟丢了人,心道不好,四处找了一圈到底没能再寻到阿顾的踪迹,只得返回李琰在东县临时下榻的小宅请罪去了。 东县的繁华民居多有闹市长街交错,却也不乏清净修心的养身宝地,李琰因不喜生人嘈杂,又为来到东县避人耳目,故此在落脚的选址上相当考究。钱老板为了讨他欢心特地把自己闲置在竹园的宅子空了出来,几经悉心打理后,只拨了几个行事妥帖的家仆过来伺候,再无其他闲杂人。 竹园一带环境僻静,却又跟东县的主干街道离得近,李琰这般衣食讲究一个人,在此倒也算是住得称心。连枫一路穿柳过塘,迈过花园里充作观赏的小石桥,脚步稳健地走到坐在廊下自摆棋局的小郡王跟前。 “主子,属下没 分卷阅读6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用,在路上把人给跟丢了。”连枫自知办事不利,矮下身子向李琰拱手复命。 李琰手执一枚白色棋子正在思索布局,闻言淡淡地撂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在棋盘上落了子。 连枫追随小郡王多年,对这主子的脾气心中有数。他见李琰当前视自己为无物,明显是个动气的前兆,急忙屈膝跪在石板上,以首叩地,言辞恳切道,“求郡王恕罪。” 回答他的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 连枫在这地上跪了良久,直至李琰撤了旧局再开新盘,落到第三子时方才对他开了金口,“蠢得可怜,只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有何过人之处,倒叫你这锦衣卫出身的班头办事犯了难,是怕传出去笑不死人吗。” 连枫受了他的骂便也自觉丢人,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不敢轻易抬起来。 李琰未偿心愿,蕴着怒气骂了一遭,心上也是够了,冲他摆了摆手,无奈说道,“别待在这里现眼了,出去守着吧。” 连枫扶着酸麻的膝盖站了起来,见他语气从容,脸上两道英气眉宇却是紧紧蹙在了一起,便知李琰心结未解。连枫素来是个忠心护主的好部下,这厢虽是触了主子逆鳞,仍不忘向李琰关切请示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琰坐在石凳上眼皮轻抬,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找。” 话毕,手中黑子应声落下,在棋盘上发出“啪”一声清响。 连枫自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东县,找个偶然路过的姑娘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他作为部下得了主子吩咐却不得不从,这便硬着头皮领命而去,不在李琰跟前多话了。 顷刻,空旷的长廊下又只剩下了李琰一人。他撂了手里的一捧棋子,把个好端端的棋局给搅和得七零八碎,确是无意再靠这物事静心了。 李琰从石凳上起身,懒洋洋地靠在廊下的红柱上,手里把着一枚紫色玉扣。清淡的日光斜照入廊,把那融融暖意打在他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上,衬得小郡王眉飞入鬓,意气风发,内里自有一番英姿焕发的飒爽贵气。 “虽有七分相似,却好过聊胜于无。” 李琰说这话的时候,另外半张脸陷在背光的阴影里,映得一双凤眸忽明忽暗,叫人察觉不出他浸在眼底的情绪波澜。 第41章 晋江独家|亲昵 不消多时,外面忽然变了天,乌云阴沉沉地铺满碧空,像是密不透风的帷幔盖了下来,硬生生把明媚的日光卷了个严实。 “五弟,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呢?”龙四郎风风火火地捏了把扇子往外走,忽见老五待在门口迫切张望,绕上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这好、好像要下雨,小六还、还没回家呢。”龙五郎指着灰蒙蒙的天空跟他磕磕绊绊地说道,俊秀的眉眼之间满是焦虑。 龙四郎抬头望了望天空,手里折扇一合,向他点了点头道,“紧着这会儿还没开始下,不若咱们回屋拿了伞出去找人吧。” 龙五郎听了这话深以为然,正欲转身往里走,余光瞥见大门角落里蹲了个黑影子,形似鬼鬼祟祟的模样。他按住旁边跟自己一同发觉异样的龙四郎,轻着脚步走过去一看,却见水生双手扶在门框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小叔父?”龙五郎难得不结巴了,然而也没什么好对水生继续往下讲的。他鲜少跟这位年纪相仿的小长辈打交道,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怕是跟他说句话,左耳进了马上就得从右耳朵出去。 龙四郎站在旁边眼见他俩面面相觑,此情此景甚至尴尬,忍不住走上前帮衬道,“老四,别一惊一乍的。小叔父整天闷在园子里,常有个出来溜达的时候,被你这么虎头虎脑地吓上一跳不合适。” 说罢,他应景地摇了两下手里的折扇,走过去牵着这位小叔父的手,欲要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水生怯生生地由他攥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却还攀在门框上,不管龙四郎怎么游说,铁了心似的往地上蹲着就是不起来,像是两条腿跟石板砖连在了一起,牢牢钉在上面无论如何不肯挪动脚跟。 龙四郎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心中起了疑惑,正要近前查看时,又见水生急惶惶地把手抽回来捂着肚子,转眼之间嗓子里竟然带了哭腔,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簌簌直掉。 “怎么就哭了,难道我手上有刺碰不得人?”龙四郎一脸懵然地站在原地,面对忽然嚎啕起来的小叔父有些不知所措。 “四、四哥,我看小、小叔父情况不对,是、是不是吃错东西了?”龙五郎心细,瞧着水生双手按在小腹上哭泣不止,立刻跟兄弟推断出了自己的揣测。 龙四郎得了他的提醒,再把水生素日干的傻事腾 分卷阅读6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在心里一合计,当即一敲折扇,跟在后面发起了慌,“这还真说不准,小叔父但凡有什么东西瞧着顺眼了,统统都敢往嘴里放,咱们得赶紧把他送到医馆看看去。” 这话刚落地,水生就跌坐在地上咬紧了牙关,身上隐隐有了抽搐的前兆。龙家兄弟见状,顾不及跑进家门取了伞来备用,当即着手把这不省心的小叔父往自己身上架。 龙四郎是个长腿乍腰的风流身板,承受不住水生一个大活小子的斤两,背人的苦力活只能交给宽肩结实的龙五郎来干。两个人一扛一扶,吭哧吭哧地顶着头上灰蒙蒙的乌云往大街上跑,总算赶在天上飘雨点子之前,把水生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医馆里。 坐在柜台后面拿着石杵捣药的老郎中,眼见两个血气方刚的小公子,架着一个满面泪痕的大小子风风火火地进了门,险些被唬上一跳。待恭着袖子从柜台后面转出来,听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这才哭笑不得地领着水生去后堂催吐了。 过不多时,老郎中把人掺了出来,指着水生衣领子上的黄渍向他二人说道,“虚惊一场,哥儿这症状是误把羊踟蹰的花叶,当成甜桂吃进肚子里去了。故此一时之间腹部绞痛难忍,险有抽搐之状。不过这家常的花卉毒性不必野生来的烈性,倒也不必特地赶来医馆就诊,往厨房里灌碗糖盐水下去通个肠就行。” 龙家兄弟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心来,面对面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而转危为安的水生病恹恹地站在人前,撅着红润的嘴唇,心中并无半分闯祸概念,只觉得自己无缘无故闹了个病痛,当真是委屈极了。 放下心的四郎五郎等外面的小雨渐停后,把撅着嘴的小叔父扛回去了。于是,等阿顾跟余照到了龙府家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两个哥哥一个肩上背着水生,一个手里拎着药包,跟自己灰头土脸地碰了面。 “哥哥,小叔父。”阿顾红着脸把自己的手悄悄背到了身后,可饶是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迅速分开,也逃不过龙四郎的法眼。阿顾循着他四哥的探究目光,拎了拎另一只手上的油纸包忸怩解释道,“半路下雨在茶馆里略坐了一坐,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他、他他……”受到惊吓的龙五郎险些把背上的小叔父给颠下来,指着余照结结巴巴道。 “未来妹夫。”龙四郎言简意赅地把赖唧唧的水生往他五弟的肩膀上扶了扶,左手拎着药包,右手一打折扇,脸上一派坦然,仿佛他自己是当事人一样。 阿顾用温凉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滚烫软颊,反倒摩挲得自己更加脸红起来。余照在袖子底下悄悄勾了勾她的小指,一派云淡风轻地向面前的龙家兄弟打招呼道,“见过两位龙兄,不请自来门前现眼,是照失礼了。” 龙四郎早就洞悉了自家小六的心意,并不打算与他作难,只暗暗在心中寥落了一下妹大不中留之后,便拽着龙五郎进了门,给面前的这对小儿女留下了依依惜别的间隙。 余照站在原地目送了两位准舅哥离去,眼里装着阿顾,唇边含着笑,两人在袖子下面互相纠缠的小指仍未松开。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脸上挨了脏东西要引得你发笑?”阿顾故意话里藏拙,欲要把手给甩开。 “看不够。”余照由着她在袖子底下抽出小指头,继而把阿顾的小绵爪子牢牢握在掌心里,接着往后补充道,“从初次见面开始就是。” “花言巧语。”阿顾见他这话说得越发信马由缰,饶是底气再足也不免心中赧然。她伸出白嫩的葱指往余照的心口戳了一下,小脸儿红红,“先时余公子这处地方冷的很,如今隔着一层衣裳还要往外噗噗腾热气呢。余郎君,我这话说的可对?” 余照挑了挑眉,不答反问道,“阿顾这厢‘郎君、郎君’,叫得如此亲热,可是一语双关?” 回答他的是印上眉心的温软一吻,仓促却轻柔。阿顾收回自己踮起的脚尖,趁着余照站在原地发呆之际,提起自己的裙裾匆匆跑进了龙府的大门。 时有细细花香夹杂着雨后的清冽气息迎面扑来,叫余照倏然心动。他留恋望着那人奔向门里冲着自己远远招手的身影,知道此生是再难割舍了。 第42章 晋江独家|探门 雨过天晴,澄澈的碧空略透了几缕明晃晃的日光出来,可转眼也就到了暮色昏沉的时辰。 水生在进龙府前日子过得颠沛流离,没想到身子却娇贵的很。他这趟被人背着往冷风里跑了这么一场,饶是就医时有惊无险,却在回来之后自己把自己给惊病了。先时半夜被奶妈陪着料理倒也睡得安稳,可到了第二天早上人还没来得及起床,就叉着两只胳膊倒回被窝里发起了高烧。 龙家兄弟“故地重游”把老郎中请过来替他诊了一回脉,水生这突发的高烧倒 分卷阅读6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也不难下热,只是人受了惊,一时半会儿定不下神来,也就比寻常小病难照料些。幸而龙家人心肠和善,事情传到院子里后,家里人都自发过来探了病。便是龙老太太也特地过来瞧了两回,反复叮嘱媳妇儿子要把这孩子给好生照料妥当了,莫要叫故去的龙老太爷到了天上还要牵挂外子不安稳。 而高烧未退的水生,软绵绵地挨在枕头上发昏,双颊赤红,眼眶紧闭,只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端的是淌下来的泪珠子比额头上发出来的汗还多。 其实,水生的亲娘去的早,在他能识清亲疏概念的时候已经撒手离开人世了。根本谈不上给这苦命儿子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来。故此,水生在病中喊娘完全发自天性,他这脑子里是没有什么确切回忆的。 在旁看护的龙夫人,眼瞧水生此刻窝在被子里可怜见的,倒比自家的小六看起来还要年幼两分,不由在心中感叹道,“若是此儿生下来心智未损,倒也是个不输旁人的齐全孩子,可惜世事难料终究,免得了病祸却免不了遗憾。” 躺在床上备受病祸牵连的水生,犹自在梦魇中浑浑噩噩地小声啜泣,整个人对外界的感受是全无知觉。 龙老爷为着替这年幼兄弟操心,这两日都不曾出门办事。替主子到城西走动的伙计把府里的事情告诉了老李,这实诚人知道水生卧床不起后,二话不说,立马叫了马车往县里去了。于是,龙老爷这厢刚从小别院里看过兄弟出来,一扭头便看到老李从院子那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老爷,我听伙计说水生病的厉害,紧着今天日头好跑过来看看他。”老李抬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里拎了满满一网兜的大鸭梨,个个黄澄澄喷喷香,个头赛过滚粥吃的蓝边子碗。 龙老爷看到老李这番风尘仆仆的模样,知他定是心里着了慌,忙开口关切道,“他大娘可好些了,难为着你家里还有人要照顾,倒为特地辛苦跑这一趟。” 老李把空着的另一只手放在袍子上搓了搓,脸上笑得很安然,“我那婆子已能下地吃饭了,走的时候正坐在房门口晒太阳呢,不妨事。” 龙老爷听了他这话,方才放下心来,把人领到里面看水生去了。老李此前受了龙老太爷的托付,曾经照料了水生几年,自己跟婆子又无子嗣,也算是把他看做自己的半个儿子对待了。这厢看到水生躺在床上,虽是额头上仍用过了水的冷毛巾冰着,到底呼吸平稳是个快要见好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老李,把东西带回去与大娘一起吃,府里不缺这些。”龙老爷知他有心,却也不好意思劳碌这节俭人破费,两个人就着网兜推来推去一个不肯收一个不肯放。 “老爷有所不知,先时水生在乡下寄宿的那户人家不把他放在心上,我替老太爷把人接回来之前,问到此子饮食方面有无喜忌,那两口子尽是一问三不知。回头问他本人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李站在原地干巴巴地搓了搓手,笑得眼角皱纹舒展,继续往下补充道,“后来,偶尔一回见他馋我婆子炖了止咳的梨汁,这才心里有了数,晓得有了样合他心意的物事。” 龙老爷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双手拍上大腿,蓦地自叹道,“哎……我这平时忙得四处转,照顾不到他身上去,饶你这么一说,倒为心中内疚的很。” “老爷心善,能在这家里与水生一个容身之所,已是万分的宽宏了,哪里就用得上内疚不内疚的说法。”老李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嘴上不以为然道。 龙老爷闻言,站在冷风里翕动了一下鼻翼,微缓了缓蹙紧的眉头,对他有感而发道,“这么说也不尽然……老爷子才是个君子啊,我只不过是跟在他后面捡了个现成的善人来当。” 龙老爷说完这话,不待老李往下搭腔,忙冲他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这茬旧事,咱们往前头喝口热茶暖暖手去。” 老李这回没再推辞,他把手里的一兜大鸭梨放到水生的床头柜上后,提着袍角跟在龙老爷后面很小心地迈出了门。 龙夫人是个体谅人的好主母,知道家里来了人,已预先让奶妈去厨房备下了热茶小食。故此,龙老爷跟老李一到前院的小偏厅里落了座,手里头就捧上了茶水碧漾的白瓷杯。 难得逢上个空闲日子里聚聚,统一不把生意经往嘴边挂,只发自肺腑地拉了两句家长里短,就着端在手里的香片茶“苏苏”地润了润嗓子。 眼看日头近午,龙老爷有心把老李留下吃饭,正欲开口,门房急着步子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抄着两只袖子站在原地跟主子汇报道,“老爷,外面来了位官家。” “官家,哪门子的官家?”龙老爷早年在生意场上被余池算计,这身上是背过人命官司的,今日乍听府前来了这档子生疏人,不由有些心慌气短,忙紧着门房的话往下问道。 门房是个细 分卷阅读6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致人,见府里来了官爷,这事可大可小,恐不能在外人面前透风。于是,他搓了搓手,偷偷瞄了老李一眼,脸上有些犹豫。 “站在那里发劳什子的愣,赶紧把事情说与我听。”龙老爷并不避讳老李,见门房吞吞吐吐,忙追着他把话说开。 “回老爷的话,是县衙里的石师爷来了。”门房得了主子吩咐也不再话里遮掩,利利落落地把实况道出。 龙老爷闻言,当即脸色一沉,把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搁在了手边,心里要多憋闷就有多憋闷。坐在旁边的老李显然脸上也不轻松,不由也默默把手里未吃尽的茶点给放回了小果碟里。 “马上把人回走,就说我今天出去收账了。”龙老爷不便在人前发作,堪堪压住了自己的心头火,大手一挥,催促门房出去撵人。 “是,老爷。”门房虽是心知不妥,却也做不得主子的主,忙把这话给应承下来,欲要出去把石师爷给回走。 “且别莽撞。”老李起身把门房叫住,匆忙转向龙老爷劝道,“老爷,俗话说得好,最怕得罪是小人。横竖咱们家底清白,倒为防着点外人故意寻衅,若是这石师爷回头动了坏心思,往家里闹出幺蛾子来未免得不偿失。” 第43章 晋江独家|不速之客 龙老爷听了这话,沉着脸色坐在椅子上闷不做声。这石师爷实乃是位不速之客,先时龙家落了难,四处托关系找门路。碰上这位拿钱不办事的主,非但屁不崩出来一个,反而临阵倒戈到余池那边,可谓连做人都是不地道的很,叫吃过闷亏的龙老爷简直避之不及。 “老爷可还记得上回我说与你听的风声吗?”老李思虑周祥,见龙老爷不为所动,接在后面继续说道,“这石师爷为人混账不错,可官家无事不上门。现如今一看,那档子收地养粮的传闻,恐怕并非空谈啊。避的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咱们还是把人叫进来见招拆招吧。” 这话一说出口便砸到了龙老爷的心坎上,叫他心上作弄了许久到底不得轻松,只得苦着脸吩咐门房出去把人给请进来。 不消片刻,石师爷装模作样地迈着八字步踱进了偏厅,于举手投足间,硬是替自己挣出了点不登台面的虚排场来。 他生的一脸精明相,唇上两撇八字胡,眯着一双聚光眼。颧骨偏高,眉框深陷,为人尖酸刻薄,嘴上三句不离钱。而这石师爷又最喜以权谋私,敲起竹杠来素来是位经验老道的行家,脸上眼骨碌一转,心里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噼啪连环响。若非头上顶着个“师爷”的名号,还真叫人看不出来他是官道上的人物。 龙老爷平生最看不上这种心术不正的狡诈人,尤其石师爷还是一位不登台面的狗腿子。彼时,他开着东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被眼红的余池暗手一推陷进了人命官司里,为了洗涮罪名被迫跟石师爷打交道。平心而论,龙家人钱财心力没少出,可到头来不但落得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被这厮倒打一耙的风险,确是得不偿失。故此,龙老爷对石师爷厌恶至深,并不是由着性子莽撞胡来。 只是,这石师爷实在是个画风清奇的坏种。你道他为人处事固然阴损,但追究起没有利益可图的事情来却是全然不在乎。就譬如他对龙家干了亏心事,明知龙老爷对自己心生厌恶,却也腆着脸皮上门来叨扰。横竖对方只要不是把鞋踩到他的脑袋上去,石师爷确能做到坦然自若与人对谈。 等到人进了门,龙老爷勉强跟他打了声招呼,算是在场面上把个待客的礼节给做足了。石师爷自顾自地走到偏厅里,细细打量周遭的名画物件,暗暗眼前一亮,禁不住语气艳羡道,“哟,几年没见,龙老爷这宅子的陈设整修得是愈发的好了。” “哪里哪里,都是旧市上淘来的老物件,真假难参不值几个钱。”龙老爷见他乌鸡眼儿似的专往人家家里盯梢,端的是个没规矩的痞相,嘴里含糊着把这话头跟应付过去了。 岂料,这石师爷对着龙家摆放在偏厅里装饰用的古董字画看不尽兴,竟还要上手去摸,把个不入流的痞相发挥得淋漓尽致。老李眼见对面的龙老爷脸上乌云密布,瞧那沉郁颜色,仿佛随时能滴下水来,忙上前知会道,“县衙事务繁忙,师爷来这一趟想必也是不易,倒为坐下喝口茶歇歇脚,大家把正事聊聊,也好让您早点回去交差。” 石师爷“哦”了一声,在字画面前堪堪停住手,又背着手踱了一圈步,把值钱的物件尽数扫了个遍,大饱了一番眼福之后,这才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老李手中的茶碗咕咚喝了一大口,方才向旁边二人开了金口,“今个儿我确是托了县衙的事务而来,不然也不会得空出来一趟。嗨,你们知道的,这道上,向来都是一把子享福,二把子难当啊。压着那么一大沓的公文,还不得我去样样批了敲章子……” 石师爷牛逼吹得响亮,几乎把唇上的 分卷阅读6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两撇八字胡给呼飘起来,龙老爷跟老李两个人十分包容地坐在椅子上听他瞎三话四,内里则是统一的不耐烦。龙老爷虽是把人迎了进来,到底不是心甘情愿,脑子里随时有送客的想法。他眼见话题越飘越远,便及时打住了对方的话头,向石师爷开口问道,“师爷,你别卖关子了,倒为先把公家的事情说开了,允我权衡下利弊。” “实诚人。”石老爷咕咚咕咚地喝光了杯子里的香片茶,远远冲着龙老爷打了个饱嗝儿,抬手用袖子擦干了嘴角的水渍后,不疾不徐道,“这阵子外面都传朝廷要并地养粮,把农地收到公家手里去,这消息确实不假。上面已批了正经文书下来,说是塞上军备吃紧,欲要养粮扩需,提前发布消息让下面的县里做好准备。我呢,今个儿就是听了县令的吩咐,过来挨家挨户地游说,你们且看着办吧。” “我这方寸之地,究其粮产不过皮毛而已,如何能入得官家的眼。”龙老爷听了这话,因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曾吃惊过甚,坐在椅子上跟老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冲石师爷讪讪笑了笑。 “龙老爷你这话就说错了。”石师爷坐在椅子上颠着屁股,指着他头头是道,“我打个不成文的比方啊,这要赶上那闹饥荒的时节,就算蚂蚁再小也是肉,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再说了,能为朝廷效力,那是祖上蓬荜生辉的好事啊。这朝廷又不用你家出男丁去上战场,只不过多收了几块地罢了,怎么就这么割舍不下呢。” 石师爷把话说重了半分,怕龙老爷心生介怀,忙又接在后面补充道,“这……县太爷预先给我透了口风,说是这遭上头拨下来的抚恤款子数目丰厚,但凡把地给并上去了,少不了你龙老爷的好处。” 任他舌灿生莲,龙老爷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手里茶碗一放,语气郑重道,“师爷如何说得这种堂皇话,此事利弊如何,你我大家应该心知肚明。倒为报效朝廷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做起事来也需量力而行。只图一时爽快拿了丰厚款子,饶是遇上一把火也就烧干净了。我龙某人若是今天一头热血把这老天赏饭的啃地家业给捯饬出了门,那这往后的子孙辈们有个人事变故,可是凭着这股子沾了光的贵气来坐吃山空度日。” “你这是大不敬!”石师爷“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龙老爷语气发急道。 “寒门小户,招惹不起,师爷若是歇够脚了,权且去寻其他好说话的户主吧。”龙老爷冷冷一笑,冲石师爷拱了拱手,端的是把个态度挑的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我石某人既是跟龙老爷说不通这道理,那便盼着老天爷多赏你点运气吧。”石师爷也不是吃素的善茬,见他不识好歹登时就心中气结上了。 龙老爷笑称一声“不敢当”,顺嘴把石师爷的话给堵了回去,“师爷上回来的时候,乃是带着捕快过来砸我的家。故此,这一次未及你人到大厅,龙某人已做好了以卵碰石的准备。” 石师爷把这话头放在心里嚼了嚼,自知龙老爷心中暗恨当年自己收了余池的贿赂,把他倒打一耙的事情。然而心中并无半分羞愧之心,尚能腆着脸坦然应道,“龙老爷,石某人先时对你不住,如今我这单枪匹马,要想拿人也跟您较量不起啊。” 龙老爷见他脸皮极厚,气得险些起身把人给喝出门,幸而旁边还有个顾全大局的老李,赶在这两人起纷争之前,欲要把石师爷给好生往外送。 这石师爷本来乃是掐准了饭点,欲要来龙家蹭顿好酒好菜的,如今见这情形自知受用不起,也不做多留,径自走出偏厅去了。他今个儿只是替县太爷来当传话筒,反正受了白眼也不掉块肉,不花钱的气懒得动,横竖他当惯了墙头草,总要与人面子上过得去的。 第44章 晋江独家|一无所知 石师爷这厢上门讨了个没趣,心中好不憋闷,走出园子的时候故意踩倒了花圃里的两颗兰草,袖子一甩气咻咻地走了个没影儿。 是时,阿顾正端着空药碗从水生的别院里走出来,恰巧把石师爷这番恼怒举措看到了眼里,不觉心中暗暗惊讶。她放缓脚步,悄悄寻到檐下,从那窗缝里瞥到她爹一脸的苦大仇深,与往日生意场上受了挫的郁结模样如无二异。 少顷,便听得里面传出了李管事的叹息,“老爷,官家这是把心思动到咱们的庄子上去了。” “我如何不晓得呢,老爷子替龙家守住的最后一条退路,若是在我手里折出去了,愧对列祖列宗啊。”龙老爷揉了揉发紧的眉心,心中苦涩不已。 “那……老爷预备怎么办?”老李听他像是个不肯动摇立场的态度,唯恐龙老爷日后跟县衙的那帮喽啰起冲突,忙跟在后面追问道。 龙老爷锁着眉头沉吟不语,待自己思索了片刻,方才往下开了口,“我能怎么办呢,如今已不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岁 分卷阅读6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闹他个家破人亡吧。” 这话说完,他扶着红木座椅的手把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兄弟,对你不住,饶是在我身边帮扶着这么久,还是没撑得起这份家当。” 老李闻言难得正色了一回,转过脸向他不以为然道,“老爷往日总说我客气,如今您嘴里这话说的才叫生分。老李虽是一介粗人,到底也分得好歹关系,龙家的事就是我的家事,说是人情也不尽然,确是心中本分所在。” 龙老爷得了他这番知心话,倒也心中宽慰了不少,低下头来揉了揉劳上风湿的膝盖骨,寻思着说道,“这要能是花钱解决的事吧倒也容易,只不知我存下私用的那点体己钱,够不够塞他们的牙缝呢。” 老李摩挲了一把自己的粗糙手背,舒展着眼角的皱纹对龙老爷开口道,“老爷,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官家的手段,先时说着与你商榷,到头来回马一枪,打的人措手不及也是有的……但凡入了他们的眼,又有几个能抽身而退呢。” 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当真是无路可走了。龙老爷伸手拂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心如乱麻道,“权且听天由命吧。” 一时间,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阿顾站在小偏厅外面,正思忖着要不要进去替她爹宽宽心,忽听龙老爷坐在椅上再度长叹,低头想了想,为不叫她爹心烦,到底没有往前迈步子,默默端着药碗转身离开了。 近日东县常有官家征地的风声透出,只是衙门那里没有确切的告示公布出来,故此阿顾起初也没放到心里去。今天看到石师爷气咻咻地从家里走出去,她当下心中已有了两三分的知会,如今再听到她爹在里面这般言语,便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想,确是没法再心安了。 灿烂的日光漏过叶隙,把阿顾湖蓝色的薄纱春裙点染得亮盈盈。她人到廊下,半边身子浸沐着明媚的暖晕,眉尖儿却是蹙着的。头顶树杈被吹得沙沙响,她在心中暗叹,这东县的风向要生变了。 那头石师爷在龙家碰了壁,倒也没急着回县衙去交差,他这人但凡吃了空亏,不讨点便宜舒坦下,心里总归不自在。 于是,他站在大太阳底下,摸了一摸唇上的两撇八字胡,眼珠子骨碌一转,忙把脚下的步子调转到余家酒楼吃白食去了。 余池对石师爷这只大米虫,向来秉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态度,他养着供着这些人,总有利用到的那一天,故此也不介意米虫过来赊账打秋风。 现如今余家酒楼是许贵勤在负责打理,平日里余池用不着他的时候,这位任劳任怨的“大红人”总要替大爷待在店里看场子。 石师爷迈进门里跟他打了个照面,嘴便闲不住了,“哟,许相公,先时来的时候你不在场,今个儿我要当着你的面改口叫一声许掌柜了。” 许贵勤抬头一见米虫进了门,把个见面招呼打得不阴不阳的,吃不准这石师爷的意思,只得上去赔了一脸笑,“师爷可别打趣我了,庸才一个,替大爷打理点琐事罢了,哪里就真的当得起‘掌柜’两个字。” “妹夫一家亲,你们自家人客气什么,哪天余大爷高兴了另开家分店出来,这栋酒楼不就成了你许大爷的贵地了吗。”石师爷背着手把酒店大堂打量了一圈,步子慢慢往空旷桌子挪。 “今个儿大爷不在,师爷跟我开开玩笑也罢,可不能过后还把这话挂嘴上,倒为叫人听见了不知道怎么想呢。”许贵勤见他越说越嘴瓢,实在头疼得很,忙把人请到桌上欲要用酒菜把这石师爷的闲嘴给堵住。 正当此时,替余氏来当和事佬的余照,恰也到了大堂。他四处寻不着那位闭门不见的大哥,到酒楼一打听,却也没有余池的踪影,这厢站在原地便犯上了难。 “哟,这不是余二少吗?”坐在旁边等着酒菜上桌的石师爷,目光一扫瞥见余照的身影,当即放下筷子跟对方寒暄了起来。 余照对眼前这位厚脸皮的“食客”并不脸生,信步上前点了点头,跟他道了一声“师爷好”。 “好好好。”石师爷对富贵人家的子弟向来巴结的很,这余照又是东县出名的状元苗子,自是不肯失了礼数。 余照对他这股殷勤劲儿感到有些不自在,加之双方无甚可聊,勉勉强强跟石师爷你来我往地应了两遭话,这便准备告辞回家。 “二少且等等,今个儿大爷不在,我这嘴里有两句话没处问去,倒为请你思量则个。”石师爷见他要走,忽而想起身上还有件正事没办,忙把人给叫住了。 余照闻言停住脚步,向他点了点头,“师爷有事但说无妨。” 石师爷手里抄着筷子略加思索,为防自己事有遗漏,抖着两撇八字胡一股脑地把话给说全了,“上回衙门里的文书翻了县志,查到你们家祖辈曾有当过粮官的,只是寥寥几笔,叫人搞不清那来龙去脉。若是老太 分卷阅读6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太还有印象,还请余二少纸笔在旁做好详注,届时我差人去取就是。” 余照见他提起这桩蒙了灰的陈年旧事,不禁纳闷道,“师爷如何提起这话?” 石师爷“嘿”了一声,两撇八字胡翘到了嘴角,矮着嗓子向他说道,“现如今官家征地的事情已经出来发了通告,没多久这事儿就要往下落实了。因这上面有人担保着,余大爷定是皇商的不二人选,紧着这一层关系,倒为更加名正言顺些,需得好好宣扬一番的。” 余照听了这话不由脸上微微一怔,他本人对余池的这些暗门道是一无所知的。而今听石师爷这副口气,方才晓得大哥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乃至于借着官家的东风发财,将半只脚踏进了名利场中。 这当中厉害关系可大可小,而余池不同家里商议便自己拿了主张,可不是昏了头吗。思及至此,他顾不得再陪这石师爷扯闲话,忙回了话要走。 石师爷人在椅上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伸着脖子跟余照叮嘱道,“二少,你人走得急,可别回头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45章 晋江独家|孺子可教 余照顶着灿烂日头在外面一门心思找大哥,而他那不嫌事大的兄长却是躲在风月场子里逍遥快活。 东县最大的花楼是为繁华街市的环燕阁。环燕阁顾名思义,里头的姑娘们环肥燕瘦,最是不缺场子里的娇人儿。来往的恩客们美酒在手,美人在怀,端的是切身实地地享受了一回温柔乡。 近来余池巴结上了权贵,不声不响地跟钱老爷混到了一起。这两人虽是偶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但在这寻欢作乐上花的心思却是难分高下,若是讲究起来几乎可成知己。故此,余池这遭为了家事心烦,便拉上了这位富贵闲人出来花天酒地。 这两人到了风月场子里都是出手阔绰的主,进门就直上三楼开了一间雅厢,点着楼里红牌的名,叫足了姑娘上去吹拉弹唱。 “我在这环燕阁也算是个常客了,上次跟生意上的大户们换了地方玩,便就疏忽了两天。没想到今天来这一趟,足足碰上好几个不认识的新面孔,而你余老板相好的姑娘倒是没一个脸生的。”钱老板嘴里喝着热酒,身上偎着新人,乜着眼睛向余池开玩笑道。 “钱老板顾虑太多,你管那生不生熟不熟的,女人嘛,哄哄就贴心了。”余池一面回他的话,一边挑着指头去逗怀里的姑娘。那粉面桃腮的小美人听了他这副流里流气的腔调,咬着红唇吃吃地笑。 钱老板点头称是,把他这般轻狂模样瞧进了眼里,暗道余池这厮不愧是花丛打滚的猛将,若是放荡起来可说是老手中的高手了。 “有道是这书里说的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人生苦短数十载,若非及时行乐,哪能过得爽快呢。”余池接了小美人手里的瓷杯,把那热酒一饮而尽,动作更加放得开了。替他斟酒的姑娘,见余池把手钻进自己的薄裙里不规矩,虽是干着这份行当,到底当着人前不比关上门来爽利,这便扭着细腰娇嗔道,“我的爷,奴家不识几个字,听不懂你这空话,只求大爷往后风光了,可别忘了我就是。” 余池此刻心情好,听了这娇嗔,悄悄在袖子底下往小美人的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好声气地哄道,“倒为是我的不是了,姑娘莫恼,等我吃完了酒好好赏你就是。” 这话叫对桌的姑娘听了,跟在旁边起哄道,“钱老板你看看余大爷多解女儿家的心意,您坐着桌上尽顾着自己酒喝得痛快,饶是话也给着不哄一句,倒叫人家想着伤心。” 钱老板笑而不语,继而把话饶回余池身上打趣,“姑娘这话说的很是,倒为你们逮着他余大爷才叫风光,毕竟这位马上就要顶上皇商的运头了,索性来个喜上加喜,叫他把你们都给娶回去才好。” 余池闻言哈哈大笑,钱老板说的不错,他是快要腾达的人了,往后的日子定是平步直上,想到这里心中好不得意。 忽然,雅厢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打扰了屋内二人的雅兴。钱老板人在席上刚要发作,抬头一见来人身份,当即换上一副阿谀的堆笑,把脸上的不耐烦给收的干干净净。余池跟在后面回了头,见到小郡王来了,便也一改先时的散漫模样,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不请自来的李琰,见着眼前这副花天酒地的光景,倒也没有尴尬,遂站在桌前语气坦然道,“二位不必介怀,今日我往府上寻不着人,得了钱家管事的指点顺路过来一趟,略坐片刻便需离开了。” 说罢,将个意味深长的眼风递了过去,示意他二人屏退左右。 钱老板对小郡王的心迹十分明了,当即把人呼喝出去,将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们一下子撵了个清净。余池搬过来一张干净凳子,站起来给李琰让了座,对他语气讨好道,“今个儿 分卷阅读7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地方不对头,怕要怠慢您了,郡王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直接说与我们听就是。” 李琰淡淡扫了一眼凳子,向他点了点头,然而并不落座,只向他二人开口道,“我已差人去县衙那边下了征地养粮的通告,想必陈县令不日便会把这大动作给提上日程。想来现有农庄的富户们得此消息,心中恐难平静,你们在这段日子里需多加留意着,别叫他们生出乱子来。” “郡王说的是,我二人定当不负您所托,妥善把这前路给铺好。”钱老板候着手,及时走上去补话道。 李琰见他如此觉悟,欣然挑了挑眉,转向余池开口道,“如此甚好,只消余老板跟着从旁打理打理,届时再把这皇商的位子公布出来,倒也顺利。” 余池听着“皇商”二字心痒得很,忙一叠声地答应了过去,他暗暗搓了搓手,很有些迫不及待。 龙家外堂,梨花木的镂雕桌案上添了一炉香,阿顾在这袅袅的轻烟里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茶具。 “小六?”坐在桌子对面的龙四郎,瞄了一眼滴水的壶口,看到她如此愣神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阿顾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顺着他的手指低头一看,壶中热茶已经溢满了杯子,她却犹自把茶壶举在杯口上端往下倒水,当真糊涂的紧。 “怎么迷迷糊糊的,在想什么呢?”龙四郎把他那副宝贝折扇收进袖子里,手指点了点桌面,冲他妹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曾想什么。”阿顾垂下眼帘,不欲叫他四哥跟自己一起忧心忡忡。 “女儿家最喜口是心非,你那点慌神可全都写在脸上了。”龙四郎把脸迎到她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煞有其事地向阿顾开口道。 “瞧四哥这话说的,女儿家心思细腻,便是无故伤春悲秋也是有的,哪里就非要落实到哪件事上去呢。”阿顾言不由衷地替自己分辨,脸上的神色忖度得极好,把龙四郎给含糊着打发了过去。 “只别是叫人欺负了就行。”龙四郎见她笑颜温软,是个语气坦然的模样,也就没往下多想,如释重负地松下了一口气。 阿顾向他点了点头,把这番说辞给圆得很满,“家里这阵子事情多,我这一不出门,二不见人的,纵是想闹那么一阵心,也得有人陪着抬杠啊。” 龙四郎听了这话心念一动,手里转着杯子,转向阿顾开口道,“话说余家那书生二少,待你可大方?” 阿顾笑着递与他一杯热茶,偏着脑袋反问道,“四哥嘴里说的这‘大方’指向哪般呢?” 龙四郎抿了一口热茶,眉梢一挑,露出一双笑眼来,“我的好妹子,你需记着一句话,这男人啊,兜里有钱愿意给你花,跟兜里没钱也想宠着你,那是两码事。” “那我倒不明白了,这两番举措听起来都是好的,竟还有高低之分吗?”阿顾听他这般意味深长,忍不住把个话往里头问了问。 “这么说吧。”龙四郎从袖里滑出折扇,煞有其事地打开来扑了两下风,半眯着一双狭长凤眼,向他妹子颇有见地道,“老话说得好,同甘共苦见人心。这好日子里走过来的人,若是一时落了拘束,未必还能如初待你。便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同你争辩上也是有的。反过来说,这懂得跟你荣辱与共的良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才能更尽心意。” 阿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瞧了她四哥这振振有词的模样,忍不住要发笑。她在龙四郎跟前点了点头,相当给面子道,“四哥说的是,小六记着了,往后遇着余照定要好好考量他一番,不叫自己吃了亏。” 龙四郎见他妹妹如此乖巧模样,心中又怜又爱,揉了揉她的额发,温柔褒奖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阿顾笑弯了两只杏仁眼,露出来一对清甜梨涡,向她四哥回话道,“哪里哪里,都是四哥教的好。” 龙四郎这厢想起妹子心有所属,怕是往家里也待不了两年了,便眼巴巴地看着阿顾,俊秀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哀愁来,大有空了心头肉的寥落之感。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阿顾见她四哥这会子忽就愁上了眉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便把手伸到他跟前晃了晃,促狭调笑道,“难道你也开始伤春悲秋了?” 龙四郎伸出修长手指从扇骨上抚摸过去,低下头来长“哎”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妹子有了心上人是好事,那余家的书生二公子瞧着也是个懂礼数的稳当人,他在这不是滋味的,大有操闲心的碎嘴嫌疑。 阿顾吃不准她四哥在想什么,只当龙四郎放心不下余照的为人,便向他出言宽慰道,“四哥莫忧心呢,小六虽然没有多少见识,饶是这么大个人了到底也能分辨出真心与否。你且放心吧,余照是个共苦的好秧子,不然我也不惜得跟他来往呢。” 龙四郎听 分卷阅读7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了这话向她开口道,“我家小六的心上人需得德行双全了才好,若那余二公子在琐事上苛待你,纵是爹娘不嫌,我也是不肯把你交给他的。” 阿顾听了这话直抿着嘴笑,“四哥说的是,若是余照敢苛待我,我必要把爹爹挂在书房里的戒尺给请过来,叫他识识我龙家的威风。” 龙四郎一听这话也笑,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逗趣之际,门房走进来通报小主子道,“六小姐,外面来了个照公子,说要求见您呢。” 第46章 春风十里 “得,说曹操曹操到,这一下警醒了我往后不能在人背后饶舌,倒为叫小舅子听了心里生分。”龙四郎摆了摆手让门房去把人给请进来,自己拎着扇子便欲往门外走。 阿顾见她四哥如此识相,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把人叫住道,“四哥,你这会儿便走了吗?” 龙四郎把折扇收进袖子里,逞着一双笑眼向她说道,“那书生二少又不是特地过来见我的,何须等他来了再出门,你四哥我可不稀得干这种煞风景的闷事。” 说罢,他抄了抄袖子往后狡黠补充道,“小六,你别慌,横竖我就在隔壁院子里待着,那余二公子若是不乖顺,你就直接跑出来叫人,待我拉着你五哥跑过来助阵就是。” “哎呀,四哥真是……”阿顾腆着红脸,不知道该怎么说道这位没正经的兄长好了。 龙四郎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原地哈哈一笑,也不待她开口,脚步飞快地迈出了门。 阿顾摸了摸自己的烫脸,信步走到门口一看,不远处的余照正在向这边走来,湖青色的罩衫从低垂的柳梢上擦过去,迈出去的步子甚是轻快。 不一忽儿,人便到了她的面前。 “只你一人在此吗?”余照映着一双招摇的桃花眼,见到阿顾脸上的笑容温煦,仿佛浸沐了春晖里的一寸余光,叫人瞧了心里也跟着暖意融融。 “我哥哥先时听到你来便忙不迭走了。”阿顾替他拨了拨被风吹得滑了肩的罩衫,言笑晏晏道。 余照未听出她这话中的促狭之意,懵然“哦”了一声,忙跟在后面追问道,“这是为着什么缘故呢?” “哥哥是个妥帖人,此番走得匆忙自是为了余郎君行便。”阿顾扬起嘴角,露出两只清甜的小梨涡,牵着余照的袖子说道,“倒为四哥爱屋及乌,便也开始体恤你了。” 余照挑了挑门,顺接了她的话,“那便请阿顾允我进去一坐吧。” 话毕,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是看出阿顾的促狭之心了。 紫砂壶里的茶水尚温,阿顾抬手替余照斟了一杯热茶,嘴里不好意思道,“今个儿你来的不巧,家里的果碟都叫婆子收到厨房里去了,且喝杯暖茶烫烫手吧。” 余照含笑把杯子接过来,宽慰阿顾道,“不拘这些虚礼,人来的巧倒是真的。今日我得了娘的吩咐,本意是要去找大哥递话的,不料四处转了一圈竟是寻他不着。想想倒也罢了,不如顺道过来看看你才好。” 阿顾听了这话,向他故作探究道,“若是不顺道,你可就直接往家去了?” 余照伸手一点她的鼻尖,“犟嘴。” 阿顾嘻嘻一笑,堪堪从他指尖躲了开。这厢听他提起余池,心思一活络,顺口问道,“你家哥哥怎的还要劳你这个做弟弟的去找,可是家里起了纷争?” 这事无甚狷介之处,故此余照也不瞒她,抿了一口端在手上的热茶,向阿顾点了点头道,“如何不是呢,大哥近来因为外宅纠纷跟家里起了嫌隙,已多时未曾回过家了。我是拿他那不愿悔改的硬脾气没辙,倒为娘在家中忧虑过甚,才不得不出来当个和事佬。” 阿顾听出余照说话时的口气并不轻松,软言细语替他宽心道,“事情既已发生,横竖你往心里再多忧虑,也不及你大哥自己彻悟的好,倒为不要折损了自己的好心情。” 余照得了她的宽慰,倒也心里受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有感而发道,“我这大哥,一向心思甚大,偏偏又行事过于嚣张,恐怕以后是难逃苦果。” 阿顾听他这话说的突兀,却又不像是信口随来的模样,低下头来略一细想,向余照探听道,“倒为你大哥又添上什么乱了,你若信得过我,且说来听听,纵是我没那天生的好口才,但宽慰话却还是说得的。” 余照闻言,话里顿了顿,向她言简意赅道,“我大哥想当皇商。” 阿顾脸上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为不叫余照察觉心里波动,把头微微一低,只做沉思模样。 她在心中暗道,这前有官家征地养粮,后有余池 分卷阅读7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野心帮扶,往后的日子可是要难过了。思及至此,阿顾悄悄扫了一眼余照,这单纯人尚且不知当中的路数,真不知该说是福好还是祸好。只不变的是,她与余池终需冤冤相报,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余照见阿顾良久保持着一副垂睫模样,不由开口道,“先时还信誓旦旦要与我说宽慰话,怎么这会儿反倒成了没嘴的葫芦,可见是骗人。” “阿照,倘若我当真有那一天骗了你……你可会怨我?”阿顾心绪复杂,向他喃喃低语道。 余照“哦”了一声,与她反问道,“何出此言呢?” “自打见你第一面的时候,你这诓人的路数可就没停下来过。余照自讨苦吃,怨不起你。”余照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无奈地笑了。 阿顾望着他浸在眼底的一汪宠溺,参透不出假以时日,叫余照后知后觉后,自己抽身而退的胜算。余家生着她的心头肉,长着她的眼中刺,互相一报一欠,最怕落到两败俱伤。 “阿顾这些日子,我自路过龙府门前都没见到你的身影,却是不知你好不好?”余照迟疑的话语打断的她思绪,叫阿顾从忧心忡忡中脱身了出来。 “好的很呐。”阿顾心头一暖,牵着他的袖子说道,“这两日只是家里有些琐事绊住了腿,一时抽不开身来,你且别为我担心,莫把自己的身体疏忽了。” “男儿岂同女儿家一般娇柔,”余照话里顿了顿,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接在后面对她说道,“马上会试就快到了,夫子为了督促我们的课业,不日将会加强教习……” “阿顾知你辛苦,定然不会为了你疏于见面而生气。”阿顾眯着笑眼,与他体贴回道。 “不是。”余照话里吞吞吐吐,不自如地红了耳垂,“论及课业方面,余照并不担心,只是阿顾,我想……” 阿顾“嗯”了一声,接在后面问道,“余照,你想什么?” “待我此番名入正榜,进了功名,便请托媒人上门来求庚帖可好?”余照说完这话抬头看她,灼灼目光坚定不移。 阿顾略微一怔,继而含笑作答,“好,余照,阿顾跟你约定在这春风十里,待到京城快马送信余家门前,我等你来提亲。” 第47章 解人意 临别时,余照见阿顾依依不舍地牵住自己的袖子,耐不住她软语相求,索性带着她出门了走了走。 往常阿顾走在街上,心思都放在摊子上的新奇物件上。今个儿得了心上人相伴,也不做那别的扰动,只一心盯在余照身上,恨不得把他的清隽轮廓纳在眼里描摹千百遍。 “仔细看路。”余照见她为着自己分神,又是欣然又是紧张,生怕阿顾一不留心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到脚。 “我晓得哩。”阿顾挽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仰着雪白的小脸蛋对余照说道,“如此便无需担忧了。” 余照如今跟她心意相合,也不做那无畏的虚礼,由着阿顾挽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似笑非笑道,“这下光明正大地走到路上叫人瞧了去,回头令堂责问起来可倒为要提前叫人上余家去知会我一声。” “然后余郎君便梳洗更衣,带着聘礼红烛直接上我家来提亲吗?”阿顾嘻嘻一笑,手里把他的胳膊攥得更紧了。 余照闻言,煞有其事地“嗯”了一声,拍了拍她雪白的手背道,“如此一来,上京城赶考的时候,可要多收拾一个行李去了。” 阿顾见他开解自己的顽话游刃有余,且比之自己的戏言来不减狎昵,不由得微微红了红脸蛋,恨不得把余照的袖子拉开来藏住自己的窘迫。 “莫道犟嘴厉害,如今可是被我治了一回。”余照低头见得她脸上羞色赛过芙蓉,不由转着秀致的桃花眼,发出一声悦耳轻笑。 阿顾本就羞,见他这般举措,心上更是局促,作势要抬手掐上余照的胳膊,意图唬住他不许笑话自己。 两个小儿女走在街上郎才女貌,感情甜浓,叫人看了也叫心旷神怡。正当此时,从环燕阁潇洒出门的余池,走到半路迎面看到不开窍的二弟,居然破天荒地跟个女子走到一起,且还举止亲密,不由心中暗暗惊讶。 他虽上回在家生了口角,对母亲心有不满,论及这不在场的二弟却是没脾气,想了想,调转回避道的步子,决定上去看看情况。 从后面走来的余照跟阿顾两个人,压根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余池,一时都有些发怔。而余池先扫了二弟一眼,再把注意力放到旁边的阿顾脸上,心中莫名觉得面熟,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些生疑。 阿顾头一遭面对面跟自己的仇人相遇,虽是怒意上头却为着余照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只目光冰冷地回望了余池一眼 分卷阅读73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却是耐住了性子站在一言不发。 “二弟,这位是?”余池坦然地略过了她的疏离,向旁边的余照开口问道。 “寻常人家的穷酸女儿,不足为道的很。”阿顾暗暗牵住余照的袖子,抢在他跟前把话给挡住了,“素来听余二公子说起家中有一体恤兄长,想必面前这位便是余大爷了。” 她这话落在自己心里是极大的讽刺,然而等说出去的那一刻语气倒是挺俏皮,叫人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诮,只当是在客气寒暄。 故而余池也不曾多想,冲她含笑回道,“小姐这话,说得倒像如有渊源一般。” 阿顾略一垂睫,随即抬眼,福至心灵道,“说有渊源也是不假,先时在金庙进香,我遇到过一位和蔼的姐姐,人儿温柔长得又美,待到与她攀谈方知是余大爷的家里人。如今在大街上闲着一逛,见到正主了,倒也有缘的很。” 余池听得这话知她嘴里的“和蔼姐姐”说的是素宛,便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余照站在一旁侧耳倾听,见阿顾提起了素宛,心道那妇人没了孩子,在他大哥面前提到这话多有不妥当,忙上前把话题给岔开,“大哥,我今天在酒楼里见到石师爷了,他……” “待到有话回家再说,别在大街上讨论官家。”余池为着旁边有阿顾这个外人在,不便跟二弟多做议论,草草把话给打住之后,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对于二弟当街跟女子亲昵这事,他已不放在心上探究,少年人正值得意年纪,素来有几个红颜相伴也是常事。若他这二弟心里仍惦念着那骨头渣子搓了灰的童养媳,这才叫个邪门呢。 余照待他大哥渐渐走远,转过头来对阿顾问道,“怎么一见我大哥就不自在起来,有意避开身份呢。” “我们龙家先时在生意场上跟你大哥有过节,如若坦白说了我是龙家的女儿难免会起嫌隙。现下你家里琐事烦杂,若再叫你兄弟二人不痛快,那可就折煞人了。”阿顾有理有据地搬出了心中酝酿出来的一套好说辞,颇有调理地把余照的疑惑给打发了过去。 余照得了她这番说辞,自是深信不疑,伸手揉了揉阿顾的额发,含着笑道,“你倒是想的周到。” “来日我可是要当状元夫人的,可不得提前做个周到人?”阿顾袖子一甩,有模有样地冲他挑了一下秀眉,脸上的模样可是得意。 余照伸手捏了捏她绵软的腮帮子,忍俊不禁道,“到底谁在花言巧语呢?” 阿顾听了这话,抬起袖子冲他拱了拱手,嘴里调笑道,“彼此彼此,不必过奖。” 这厢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的余照,发现自己拿这促狭鬼还真就叫个没办法,除了宠着只能惯着。 “对了余照,你说我可也好跟在你后面去读书?”提起状元这茬事,阿顾眯着笑眼,仰着雪白的小脸蛋冲他问道。 富人家的小姐自是不必到学舍里抛头露面,早些年龙老爷请教书先生到家里给儿子上课的时候,阿顾便也搬着凳子过来跟在哥哥们后面一同旁听。这番累积下来,虽不是正经读书,却也强得过大多数的闺秀。若是正经讲究起来,比学堂那些不爱正经读书的公子爷们还要多上两分才华来呢。 余照听了她的话登时起了顽心,伸出食指轻轻一抹阿顾秀挺的鼻梁骨,微微扬起了嘴角,“你要做学问,来日过了门我亲自教你便是,何须刮风下雨地往外面跑。” 这话说出来可是实打实的调情了。 阿顾容色羞赧,忍不住撩了他一眼,是欲说还休。 “可就停在这里吧,时候不早了,我且送你回去。”余照成功闹了她一回,也不再多做促狭,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体贴地替她拿了主意。 阿顾亦不忍他走远路劳碌,便点了点头欣然应允,一对璧人走在路上有说有笑地从街口过去了。 街上的人也渐渐散得干净,空旷的拐角里传出野猫争地的尖锐叫声,忽听脚步将至,三五成群的畜生警醒散开。从房顶上跳下来的连枫,目送着远处二人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转身从陋巷里移步而出,面色淡然地走到日光下。 他跟了一路也该回去交差了。 竹园,微风飒飒,把小郡王颀长的身影掩映在一片青翠之中。 李琰站在后院的假山后面,正端着精致小碟站在池子旁边往水里洒饼饵。往日这池中锦鲤有仆役照顾,也无需劳他亲自动手。而李琰心里压着不快,又不屑于人前道出,这便难得生出了一回“雅兴”,来这池边喂鱼解闷。 他信手抛着碟中饼饵,也不做广泛洒食,戏得那池中锦鲤争先恐后地游到水边浮动鱼嘴。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从外面赶回来复命的连枫,走到池子旁边抄起双手向他通报消息道, 分卷阅读74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郡王,找到人了,那位姑娘是东县龙家的六小姐,只是……” “只是什么?”李琰从小碟里拈起一块饼饵,轻轻抛进了池子里。 “有一男子常伴那龙六小姐身畔,举止甚亲密,属下躲在附近侧耳听闻,他二人不消几时将有意张罗嫁娶之礼。”连枫思忖了一路,都没能找出合适的话来圆上这个消息,不得不把实情跟他主子禀报。 李琰默然站在原地,一甩袖子把小碟里的饼饵尽数抛进池子里,心中带了怒气,脸上却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连枫候在旁边静立许久,见他没有作声,料想主子心烦,正准备自行离去时,忽然被小郡王给叫住了。 “连枫,她身边那位男子,你待瞧着如何?”李琰开口的时候在话里略作停顿,似是默默叹息了一声。 “此子风姿秀逸,谈吐有佳,应是良才之貌。”连枫微微低下头,抄着双手向他如实禀报。 “知道了,下去吧。”李琰垂下眼睫,覆盖住了眸底的落寞神色,挥了挥手,把连枫给打发走了。 “外面风大,郡王还需珍重身体,不要在这阴凉处空做多留。”连枫得了他的吩咐,抬头刚要回“是”,看到主子这副伤神模样心中不忍,委婉劝慰了一句这才迈开步子往前院去了。 “求而不得,得而非求,枉然是虚妄罢了。”李琰抬手抚上从假山缝里长出来的一棵细伶绿藤,微风簌簌,将藤上繁花吹落于他绛色的绣袍之上。可惜,花不解人语,风不听人意,到底不是消磨他心事的好知己。 第48章 任人鱼肉 石师爷上门提点征地通告的风波过去了两天,龙老爷在家里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稳,闷在书房里寻思了好一阵,心里起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 “我找同行去,我就不信他们都愿意被官家压在砧板上任人鱼肉。” 这样想着,他坐在椅子上大笔一挥,当即派人出去给县里的庄主们送信,欲要赶在这天晚上连夜出门跟众人商议出路。 夜空星子黯淡,富户老爷们披着月色掩人耳目地从马车上走下来,相继聚到城外的小酒馆里议事。不消多时,等人都来齐了,才把大门悄悄掩上,唯恐消息走漏了出去。 在座的富户老爷们,除了龙老爷这个义愤填膺的,其余的老爷们大抵可以分为两派,一为胆小怕事,二为无可奈何。 胆小怕事的那些天天躲在家里听风声,不敢正面出来说道,无可奈何的那些上门去求县太爷。可惜上面的县太爷是个不爱揽事的主,在官道上最讲明哲保身,去求他来体恤自己,左右不过得来一句皇命难违罢了,哪还有什么期待可言。 “我说老伙计们,咱们就这么算了吗?”龙老爷坐在桌子前面,双手往大腿上拍了一巴掌,开始积极动员人。 “不是算了,是我们说不算。”隔壁庄子的苏老爷愁云满面地揉了揉太阳穴,往他后面接了话,“我今个儿来心里是全没办法,全指着听龙老爷的高见,行得通就办,行不通就回去自认倒霉了,唉。” 旁边的人听了有人开口,连忙出声附和。 龙老爷见了这番情景,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语,“吃不准大伙儿这是拿自己当出头的冤大头呢,还是真的心里没主意。” “你老弟别急着叹气,龙老爷的庄子比你还要大个十几亩地,难道他心里不比你急?”忽然,外面的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余池跟在姗姗来迟的钱老爷后头,笑面虎似的迈进了门里,挨个对屋子里地行了注目礼。 众人皆知这余家老大不是好惹的主顾,故此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讪讪地别开了脸,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我记得今个儿来商量征地出路的名单里面可没有你余大爷。”龙老爷从椅子上起了身,按耐着心头的不快,直直盯在余池的脸上。 “这倒有意思,只不知龙老爷的意思是官家不近人情,还是余某不识礼数呢。”余池抬眼冲他阴恻恻一笑,掸了掸袖子,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龙老爷见这不速之客故意来抓自己的话柄,当即怒意上头,沉下面孔道,“商农两路不相干,余老板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今天这场合又与你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余池脸上笑了笑,背起手绕着龙老爷走了一圈,嘴里不咸不淡的说道,“本来这桩大喜事准备在万般齐备之后才告知与众,现在看来是藏不住了。” 说罢,他踱着轻佻步子转到龙老爷的正对面,得意洋洋道,“等把这诸位的私田给征收到公家去,我余池便是负责县里粮产的皇商了。龙老爷,事情早已成为定局,你说余某又能待你如何呢?” “什么,你——” 分卷阅读75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龙老爷颤抖着食指指上余池的鼻尖,只觉得脑中生了个大铁锤把他的神思狠狠一撞,登时脚下步子飘虚,若不是有人在后面扶了一把,险些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有句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是龙老爷混了这大半辈子,可是两回都栽在余某人手上了,倒也值得好好唏嘘一番。” 余池信步上前隔开旁人,凑近龙老爷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嗓子说道,“官家发话大于天,我劝你不要多此一举,平白在背后煽动人心,替自己造势。我余池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以前叫你龙家吃上人命官司,现在故技重施便也使得,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姓余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唯独你心里跳着的那颗怎么像是灌了铅。”龙老爷听了这话目眦尽裂,嗓子眼里几乎悲出血来。 余池受了他的指摘,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屑一顾道,“灌铅又如何,横竖比长出来的人肉金贵,要不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过你们这群庸才。” 这番浑话说出来,饶是脾气再温厚的人也受不起这样的敲打,龙老爷抄起双手恨不得冲上去与他拼命,钱老爷往旁边几个胆小怕事的老爷脸上使了个眼色,众人忙上前把人给拉开。 龙老爷受了这等大气,一时急火攻心,回去便病倒了。且他当众与余池闹成这样,消息再是瞒不住家里人。龙家老小眼见当家的主心骨倒下去了,上上下下乱作一团,便是阿顾也不由得开始心慌了起来。 屋子里,龙夫人守在自家老爷的床榻前拭泪,听到亲戚家里出事的谢东海,半路折回来跟在众人后面长吁短叹。 “娘,老太太方才从用了早饭出来,看到郎中从家里走了出去,正追着人问呢。”阿顾端着煎好的药汤走进门里,轻声向龙夫人说道。 因着老太太年事已高,恐不堪受扰,家里人万万不敢与她知晓,只说龙老爷连夜去城西找李管事想办法了,到底没肯让人把事情说与她听。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龙夫人用绢子擤了擤鼻子,瓮着声音向她吩咐道,“仔细吩咐着家里的丫头小子们别说漏了嘴,你爹如今这番模样,家里再是禁不起闹了。” 阿顾得了她娘的吩咐,点了点头出去了。家里出了这种大事,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满腹忧虑地走到廊下,忽的抬头看到龙四郎风风火火地从门里跑了出去。 “四哥,你去哪儿?”阿顾见龙四郎神情愤懑,似是要抄着袖子跟人拼命去,忙追上去把她四哥给拉住。 “小六你别拦我,我找余池那王八羔子算账去。”龙四郎在院子中央停住脚步,挣红了一张俊朗面孔,火急火燎地对阿顾开口说道。 “四哥心急我自是知道,可这番动作万万使不得,如今咱家已成余池的眼中钉,贸然上去哄闹倒为被人家当做刺头利用一番,拖出去杀鸡儆猴也是无不可能的。”今时不同往日,余池有心来挑事,怎能主动去合他的意。阿顾晓得这当中的厉害,好说歹说不与她四哥放行。 “待我出去花钱雇几个喽啰把他套在麻袋里打一顿,办起事来干净利落,叫余池那王八蛋如何能拿住我的把柄。”龙四郎现下为着余池这不做好事的坏种置气,怒意如热气一般磅礴上头,哪里肯听人劝,当即挣开了阿顾的手便匆匆向外走去。 阿顾见她四哥如此冲动,怕是未能报仇便被人给狠狠修理一顿,忙站在院子里喊人过来帮忙。正巧三郎五郎走到附近听到了动静,忙追上前把龙四郎给及时堵在了院门口。 “四弟,外面想动余池的人不差你一个,可你见着有谁上去当出头鸟了。便是那余池心里也是在等着看咱们家的好戏呢,巴不得寻个由头出来落井下石。倒为你好好待在家里,别惹出纷争来就已是帮了家里的大忙了。” 龙四郎面上挨着他三哥的说,胳膊被他五弟给牢牢拽着,心里左右不是滋味,不由长叹一声,“哎呀——你们真是……” “四哥,你不要莽撞,想要反击余池咱们还需智取。”阿顾走上来拍了拍龙四郎的肩膀如是说道,她是一直在想办法的,要打坏蛇就得挑准了七寸下手。 待开午饭的时候,元朗跟仲郎回到家中,在入席的时候悄悄对家里的弟弟妹妹使了个眼色。抱着饭碗味同嚼蜡的龙家兄妹心中会意,在用完饭后不约而同地走到小偏厅里等着双生子大哥过来递消息。 龙元郎见到屋子里人都齐了,悄悄掩上门走进来说道,“我们下早课时经过县衙门口,已看到官家贴出来的征地的公示了。” “公示不是早就贴出来了吗。”龙四郎人坐在椅子上,听了他大哥的话急惶惶地问道。 龙仲郎摆了摆手,接着四弟的话往下补充道,“公示早就贴出来是不错,现下旁边还多了一张通告,余池被官家指定为负责粮产的皇商了。” 龙四郎听到这话,手里“啪 分卷阅读76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一声把核桃往桌上重重一放,难平心中愤意,甩着袖子说道,“这官家维护余池那坏种,搁那外头张灯结彩的,等这余大皇商上位了咱们家可是上砧板的头一条肥鱼。” “如今余家风头正盛,紧着他家祖上有人当过粮官的,尽是把个话给圆得众望所归了起来,倒为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商大户了。”龙三郎得了哥哥们的消息,也是心中难以平静,脑子里当真是叫个全无章法了。 阿顾候在旁边默然低头没有说话,余池这招干的实在是漂亮,漂亮的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太给自己做大脸。 第49章 约定 眼见日子离余池正式当上皇商的时间越来越近,一封求撤他位的请愿书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乡邻之间传递。 余池听闻请愿书的存在之后勃然大怒,一番追查之下发现该物事出自于龙家之手,他二话不说直接把人给告上了县衙。 朝堂之上,阿顾独自一人代替龙家与他对峙。 “原来是你。”余池看到来人是那日在街上跟他二弟走在一起的女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 “龙家没人了吗,可是惹事怕了,把个弱质女流推上来。” “非也,一人做事一人当,何须旁人来替。”阿顾见他有心讥笑自己,不疾不徐地把余池这话给堵了回去。 余池听她如此说道,嘴里“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龙小姐确是个有胆识的妙人。” “过奖过奖。”阿顾淡然一笑,心道,今天不定咱们谁拿下谁呢。 不消几时,县太爷在石师爷等人的簇拥下施施然上了堂,懒洋洋地向着场中二人开了腔,“今日来堂求判的可就是你二人?” “正是余某。” “是小女子。” 县太爷确定了来人身份后,点了点头,转向余池说道,“即是余老板先递的状纸,那便由你讲与我听这事的因果,龙家小姐稍后再待开口。” 余池得意洋洋地觑了阿顾一眼,拱手抱拳道,“余某人回县太爷的话,这龙家眼红我上了皇商的位置,为了从中作梗,竟不惜私下拟了一纸请愿书,欲要集结不通事理的乡邻来倒我余池的场子,当真是手段下作,为人所不齿。” 县太爷知道余池是小郡王安排下的人,故此存了私心,听了这话也不做细究,向他点了点头道,“余家三代虽也曾弃农从商,但祖上当过粮官,论及皇商一职名正言顺,确是没什么好争议的,不知龙家小姐怎么个解释啊?” “大人,论及名正言顺,也得看那名儿是从哪里出的才是。”阿顾冷眼旁观他二人一唱一和,接在后面补充道,“您只道余家弃农从商,却不知实情他祖上却是因为朝政纷争才被罢免的职务。彼时宫廷更迭朝代,余家身为粮官却效力逆臣,如何能算是忠良?” 这话一出,四下安静,连站在旁边抄着袖子看热闹的石师爷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早先东县的县志有记载过余家祖上当过粮官的功德,但谁也不知那县志上寥寥几笔的隐藏部分到底是什么内情。而阿顾前世乃是半个余家人,又兼父母也曾跟他余家来往过密,于无意间听得了秘闻,加之她心思玲珑,如何不能道出当中玄机。 余池当众被阿顾接了短,虽是心中一震,却撑住了不曾露怯,在朝堂之上恨恨拂袖道,“小娘子信口雌黄,毁我余家清誉,还望大人明鉴。” 县太爷虽是有心护他,到底心里也存了个计较,这来路不明的事情他是不敢轻易去盖戳的。纵是余池背后有那小郡王撑腰,可余家若是跟前朝旧臣扯上关系,谁都不敢轻易去下定论的。阿顾正是看准了余池这个招人非议的软肋,这才故意以请愿书为幌子,特地把他诱出来诈上一诈。 石师爷见县太爷这厢犯上了难,悄悄抬起袖子往脑门上抹了一把汗,压低了声音给上司出主意道,“老爷,咱们还是把这案子给暂时延缓吧。” 这番情景落到阿顾的眼里,她赶忙抢在人前说道,“若大人忧心朝廷那边紧着粮产供给,民女心中有一法子,还请大人代为一听。” 县太爷听她说了这话,当着众人面前也不好让她把话咽下去,便对阿顾悻悻开口道,“你有何想法,且说来一听便是。” 阿顾眼风伶俐地扫了余池一眼,转向县太爷说道,“虽是皇商一事还待商榷,找不到人来负责运向军需的粮草,不若先叫官家直接定好份额,差庄主们直接把粮草按时纳入囤点就是。” 事出突然,县太爷一时拿不定主意,待跟石师爷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纳下了这个模棱两可的法子,暂缓了余池的皇商职务。 这边惊堂木一敲,官老爷带着狗腿师爷散了场子,那边余池脸色阴沉,上前拦住了阿顾的 分卷阅读77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去路,半眯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是谁?” 余池自认为知晓底细的外人早已骨头挫成了灰,除了他娘跟自己,便是二弟也无从知晓,绝无从家人嘴里泄露出去的可能。今个儿见到面前这位龙家小姐如此言辞凿凿,他不由得疑心顿起,要把人挡下来给问个清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顾步子一移,轻轻巧巧地从他身边侧了过去,淡淡留下了一句话,“余大爷,纸是包不住火的,少做点孽吧。” 余池还要再问,但见堂外的人群里,龙家兄弟横眉冷对地走了出来,把家里小妹护在中央,便悻悻一甩袖子,兀自绕道离去了。 是时,余池在许家过夜,当晚只吃了一点子酒便睡下了。银奴眼里瞧着他神情低落,却也只做不见。她心道能把这位喜怒无常的爷给服侍安稳了就已然不容易,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故此,余池就这么满腹心事地躺在床上,直至阖上双眼坠入梦中。 说来也怪,余池自少时起便一直是个缺梦的人。往日沾着枕头入眠之后,再睁眼时便是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而于今日,他却破天荒地做了一回大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八年前的余家老宅里,脚步飘忽地拎着手里的油纸包走到了附近的河畔边上,看到有个身段曼妙的小娘子在河边涮洗衣物。余池远远见得那小娘子容色明媚,心神一荡,不由得信步走上前往那小娘子的肩上一拍,欲要跟她搭讪搭讪。 小娘子缓缓偏过脸来,端的是笑靥如花,恍惚与那白日所见的龙家小姐有个几分相似。余池心中懵然,刚想开口发问,却见那小娘子转身来的一瞬间,登时成了一张白惨惨的脸儿,宛如溺死鬼一般,整张脸皮泡在河水里浸得发胀,头发丝湿漉漉地披在脸上,竟还顶着河底的水草。 余池在梦中吓得“啊”地大叫了一声,堪堪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不已。好不容易摩挲心口,安稳下来陡然见得睡在里侧的银奴此刻鬓发散乱地起身探查,又兼狠吓了一跳,险些摔下床去。 这一趟噩梦做的实在心惊肉跳,他后半夜几乎不曾合眼,第二天眼下顶着两团青晕走出去,对谁都没好脸色。 许氏待余池走了,悄悄挑起帘子来找女儿说闲话,“大爷这走的时候叫人瞧着精神头不好,怎么了这是?” 银奴此刻坐在梳妆台前正往脸上抹雪花膏子,听到这话,头也不回道,“大爷不说我哪里敢问清楚,想必是昨夜发了噩梦所致。” 说到这里,她话里顿了顿,心中好没意思道,“管他那么多作甚,只不是厌倦了我就行。” 许氏想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也就没再多话,径自往厨房忙活去了。 外面的风波渐渐止息,龙家的乌云也开始消散。龙老爷先时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经过这些天的悉心料理,到底也有几分知觉,勉强能开口说上一两句话,但仍然难见康复,还需用心静养。 阿顾斗完余池欣然回家后,着意进屋安抚了一番叫她爹别发急,待到家中欢声一片后,这才施施然往闺房休息去了。 经过这么一闹,如今东县的民众都传这回龙家跟余家是死杠上了。阿顾不管那混账种子是何态度,只心中吃不准余照的想法。故而这几天刻意待在家中不曾出去与心上人会面,坐在闺房里心中百般纠结不是滋味。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两日,她耐着性子不去见他,他反倒自己寻上门来了。 “你是下定决心要与我断了联系吗?”龙家小偏厅里,余照人在她跟前,哑着嗓子向阿顾问道。 阿顾见他开口并未苛责自己,心中越见难受,轻轻别过脸去,轻声说道,“我不知该报以何种心态去见你。” “以前如何,现在便如何,你心中有甚好纠结的。”余照直觉阿顾有意避开自己,回身一挡,不叫她逃脱,“你与大哥的嫌隙,怎好同我们彼此之间的情意妨碍。阿顾,我知兄长对你龙家有愧,如若你不谅解我是没有没办法的。照别无他求,只盼你坚守本心,不要为了此事伤了我们之间的缘分。” “我……”阿顾听他这番恳切言辞,兀自红了眼眶,抬头向余照问道,“阿照,你不怪我吗?” 余照见她言语松动,长叹一声把人拥入怀中,“我如何能怪得了你。” “阿顾其他不怕,只怕你会怪我。”阿顾枕在他的肩头,吸了吸鼻子,心中百感交集。 “不会。”余照摩挲着她的后脑,把怀中之人拥得更紧了些,“好男儿说话当一不二,我既是说了要迎你做状元夫人的,又怎好轻易食言呢。” 阿顾听了这话破涕为笑,仰着小脑袋冲他问道,“我前些天听哥哥们说,孟家学舍的学子们不久就要进行会试了,你可都准备妥当了?” “所以照今日特来 分卷阅读78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提前告知你做好当状元夫人的准备。”余照伸出食指轻轻一点她的鼻尖,秀致的桃花眼中满是宠溺。 第50章 妖女 东县因“皇商”人选待查而临时设置的粮草囤点,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顺利建成。 保全了农庄的富户们,庆幸之余马不停蹄地把储备在仓库里的粮草给搬运过来,生怕一个落后就被官家给逮着借口下套子。 阿顾跟随龙家兄弟来过囤点两趟,看到勤快的富户们用粮草把空荡的仓库里面装得满满当当,无不啧啧称奇。 不消几日,县里又有喜事传来,孟家学舍里提前取得会试资格的学子们即将上京赶考,县太爷经过余池那档子事,为了安定民心,借着这个由头全权包揽了学子们进京赶考的住行费用。事情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倒也重新攒回来两分好口碑。 阿顾为了不叫余照分心,在这最后备考的日子里刻意不曾过去寻他,生怕打搅到心上人,叫他赴考前带有压力。余照念她体贴,虽是在家苦读倒也心中安稳,只等不日上京考取功名回家迎娶阿顾进门。 本来这境况是万事皆好,可惜到了启程的前一天天公不作美,竟是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那一夜雷电交加,风泣雨嚎,竟将路边的树苗都带着泥根卷飞了出去。 阿顾站在窗前几次想拔了插销打开看看外面雨势如何,可听着那树叶被卷在风里噼啪作响,到底是忍住了没叫自己伸出手去。 此雨来得突然,倒也下得不算长久,把这东县搅了个狼狈后,到了凌晨时分方才渐渐止息。 阿顾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淅沥雨声,睁眼见得窗外隐有日光,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往身上套衣服。今日,她需得过去给余照送行的。 街道两边都是学子们送行的家眷,刚出锅的米食放在食盒里飘出阵阵香气,阿顾站在路边悄悄掀起木盖一角,便见那小碟里寓意着“步步高升”的甜糕,氤氲在一团热腾腾的白雾中,瞧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状元郎们来喽。”不知是谁开口吆喝了一声,便见学子们得了孟夫子的吩咐之后,陆续撑着伞从学舍走出,等待进京的马车过来接了他们出县赶考。 “余照,我在这里。”阿顾手中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被拥挤的人群挤在后面,她生怕余照找不到自己,忙站在路边冲他远远挥着手里的帕子。 余照回头见得心上人的身影,撑着伞大步流星地向阿顾身边走来。屋顶的雨水顺着檐下青瓦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阿顾掂着脚尖向他招手,额前的碎发带着微薄的湿意,是细风卷着雨丝飘到了她温软的脸蛋上。 “昨夜刚下过雨,早上又清寒,怎么不多穿些出门?”余照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两人指尖相触,他摸到阿顾的手有些凉。 “我一想到要见到你,心就滚热滚热的,哪里还顾得上多往身上加衣服呢。”阿顾看到余照来到跟前,一双清亮的杏眼弯成了两只温柔的小月牙。 “喏,‘状元糕’,我早上起来亲手做的。”阿顾掀开食盒,掰了一块绵软的米糕送到余照嘴边,余照就着她的手把糕点吃到嘴里,眼中笑意盈盈道,“这样贤惠,果真是当状元夫人的好料子。” “是哩是哩,我的状元相公。”阿顾紧着身边无人留神到他俩,上前搂住余照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道。 待到时间将近,檐下的小情人依依不舍地分开。阿顾目送着余照跟在同窗后面一起登上马车,直到马车离去看不到一丁点影子了这才拎着食盒往家走去。 阿顾慢悠悠地沿着路边走得从容,却未发现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一路尾随她拐进了对街的巷子里。 龙府。 “五弟,你见到小六了吗?”龙四郎往家里四处溜达了一圈,没见到阿顾的身影,转向院子里扫落叶的龙五郎问道。 “我、我也没、没见着。”龙五郎手里拿着笤帚,一边慢悠悠地扫着地,一边向他四哥磕磕绊绊地说道。 “奇怪,从早上起来就没见到她的人影子。这会儿都快吃上午饭,这小丫头片子偷偷跑哪儿去了呢?”龙四郎摸了摸后脑勺,心中很是惶惑。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密集脚步声。龙四郎心中的闷还没纳完,石师爷就带着人匆匆闯进了门里。 “把人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石师爷恶声恶气地冲着身后的官差一挥手,转眼就把龙家兄弟给包抄了起来。 “石师爷,你这是想干嘛?”龙四郎看到眼前情景心中愤然,不晓得这石师爷无故上门逮人是个什么道理。 “干嘛?”石师爷双手背在后头冲他阴恻恻一笑,“妖女同党一并有罪,我拿的就是你们这爱 分卷阅读79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生事儿的一家子。” “什、什么妖女?”龙五郎把扫帚挡在身前,抬头冲着石师爷怒问道。 “府上的龙家六小姐,想要做法害我东县乡邻,如何不是妖女!”石师爷站在原地指着面前的龙家兄弟唾沫横飞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有得抵赖么。” “小六?”龙四郎听到这话,心中一惊,从官差的包围圈子里挣脱出去,揪住石师爷的领子怒喝道,“你们这些混蛋把我妹妹怎么了?” 石师爷见他活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咿呀”乱叫了一嗓子,待人上前把龙四郎给架开后,惊魂未定地躲在手下后面伸着脖子冲他啐道,“好个死小子,你且别忙多问,待会儿就送她去见佛祖恕罪说理去。” 是时,阿顾躺在湿冷的柴房里,睁眼便闻到一股浓烈的焦味。她摸着自己酸麻的脖子,吃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脑子里一片懵然。 她明明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未等她想通,柴房的门被人“吱呀——”一声退卡,阿顾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抬眼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余池不怀好意的笑脸。 “别来无恙,龙小姐。” “你想耍什么花招。”阿顾看到自己的死对头出现在面前,当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了个通透,自己被困于此,必定是跟这坏种子脱不了关系。 “龙小姐真是一位好知己,余某还未开口你便知道我不欲干好事。”余池见她如此镇定,倒也心有几分惊讶。 “不敢当,那是余大爷有自知之明。”阿顾冷冰冰地牵动嘴角,不欲与他多做口头纠缠。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余池站在原地拍了拍手,外面的粗实婆子闻声而动,手里拿着麻绳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 “去把人给我绑到外面的柱子上去。”余池背过身去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顷刻之间阿顾便被人给五花大绑地拖到了外面。 阿顾被人冷不丁地绑到了门外,刚要开口发问,抬头一见周围居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东县乡邻。 而眼前这个地方,确是富户们用来摆放粮草的囤点。 “乡亲父老们,妖女被我捉拿过来了。如今县里粮草被烧,逢上昨夜的恶劣天气庄子里的粮产损失过重,我们若对朝廷交代不过去,这往日的日子是难过了呀。”余池义愤填膺地站在场院中央,高举着双手冲乡邻们痛心疾首道。 “余大爷,这龙家小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呢,倒为好好调查一下再做定论不是?”围观的民众里有个和善的老大娘,看到阿顾被人绑个了结实,目光甚是无辜,听着余池的激烈陈词有些难以置信。 “大娘,我知你善心,可是这人证物证俱在,这妖女如何抵赖的了。”余池恨恨地觑了一眼阿顾,大手一挥令人把在囤点看门的老婆子给带了上来。 “陈阿婆,你是人证,你给大娘把这事情的因果给好好讲讲。” 陈阿婆听了这话唯唯诺诺地走上前,悄悄扫了阿顾一眼,背过脸去对着乡邻说道,“我男人这些天身上害风湿,走路走不利索,叫我在这里替他看着门。早上这龙家小姐却意外来了,拎着食盒要与我茶点吃……我受了她的好意,把这糕点咽到肚里被身上没了知觉。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倒在外面的水塘边上,如若不是醒的早险些溺死过去。之后,之后……” “之后你察觉情况不对,跑回囤点查看的时候,便看到这里火光冲天,那龙家小姐对着这番情景发疯大笑,如入魔障。你二人起了争执,失手之间把她打晕在地,这便匆忙寻人来救火去了。”余池见她唠唠叨叨的,把个吩咐好的说辞解释得词不达意,索性把话头接了过来替陈阿婆给说全了。 “正是这话,正是这话。”陈阿婆点头如捣蒜,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过的火折子,举给周遭的人看,“这物事就是从龙家小姐身上搜来的,咱们囤点之所以遭到火灾,全是这妖女啊。” “我呸。”阿顾如何受得了这份冤枉气,眼见自己被这余池合伙栽赃,挣扎上前愤然说道,“我早上明明不曾来过囤点,陈阿婆你如何助这恶人把这脏事栽赃于我,难道不怕心生报应吗?” 陈阿婆听了她的指摘,吓得身子往后一哆嗦,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余池见此情景,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冲阿顾说道,“妖女,你别恫吓老实人,你说你早上未曾在此出现过,那是身在何处,可有人能证你清白?” 阿顾听了这话垂下睫毛,黯然说道,“我去给余照送行了。” “你既出此言,倒为现在要把我那出县赶考的二弟,给特地寻回来替你洗清罪名吗?”余池算准了她的软肋,站在阿顾面前咄咄逼人道。 “余池,你——”阿顾见这坏种如此狡猾,心中又急又恨 分卷阅读80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登时就红了眼眶。 第51章 有妻 “根据县志所定,但凡妇人作祟,可就地处以火刑。而今出现此等大恶妖女,孰为我东县不幸,若今日放她逃脱,往后必将遗祸无穷。”余池站在人前言之凿凿,一心要把阿顾置于死地。 围观民众见到人证物证俱在,虽是心中有些疑点未清,却也不便上前多问,一个个站在场地外围默契充作聋子哑巴。 阿顾手脚麻木地被人绑上火柱子,低下头来默然自语道,“余照的马车此时应已出了县城吧。” 人群之中,兜着风帽混在外圈的谢兰漪,眼见粗实婆子开始从柴房里抱木垛,可恨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上前救出阿顾。眼风一扫,瞥到囤点附近的马厩,当下心念一动,矮着身子悄悄走了过去。 是时,孟家学舍的学子们已然坐着马车到了城外的驿站。昨夜下过大雨,道路泥泞颠得人很不好过,这便停在此处稍作休息,准备用完午食后再启程上路。 余照跟着傅生走到大堂里要了两碗素面,正坐在桌上等菜时,忽听来到对桌吃饭的掮客,坐在凳子上高声攀谈道,“哎你们听说没,东县今个儿早上起了场大火呢,就是那放粮的囤点,可邪乎了。” “哟,是嘛,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傅生竖着耳朵听着对桌两个大老粗高谈阔论,伸手推了推余照的胳膊道,“嘿,余兄,你听到没,那两人说咱们东县的囤点着火了。咱们早些时候还经过那里呢,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可见是在胡说八道。” 余照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把店小二端上来的素面条搁到他面前,无奈说道,“一会儿还急着赶路呢,你且快些吃吧。” 正说着,谢兰漪骑着偷来的快马飞奔到了门外,踉踉跄跄地走进来说道,“余二公子,你大哥现在囤点说要让人烧死龙家六姐呢,你可回去救救她吧。” “什么?”余照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匆忙站起来向她追问道。 “早上囤点忽然起火了,看门婆子赖龙家六姐放的火……” 谢兰漪话未说完,余照人已冲到了门外,翻身上了她骑过来的那匹快马,火急火燎地朝着囤点赶去。 “大爷,时辰到了,这正午的日光最好,什么邪魔外道都跑不了。”堆柴垛的粗实婆子把最后一根木头丢到阿顾的脚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冲着余池咧开了一嘴大黄牙。 “既是如此,那便行刑吧。”余池大手一挥,立马有人往柴垛上浇起了火油。 “龙小姐,你若心有不服,下辈子再来找我吧。”余池迎着阿顾冰冷的目光,脸上笑得张狂,马上他就会除了这个眼中钉,从此再无人敢阻碍他的皇商好路了。 “余池,你不得好死。”阿顾平静地看着他,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她折了两辈子在这坏种手里,说不甘心是假的。 “承蒙贵言,权且看余某人的造化了。”余池对眼前的将死之人难得宽容了起来,并不介意她这一声骂。 他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眼看就要落到柴垛上,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嘶鸣,是余照及时赶回来了。 “大哥,你在干什么!”余照发疯似的冲了上去把余池手里的火折子打落在地。 “混账东西,你又想干什么!”余池见到自家二弟坏了自己的好事,指着余照愤愤骂道。 “余照,余照!”阿顾看到余照来了,眼泪登时就淌了下来。 “阿顾莫怕,我现在就过去放你下来。”余照不再理会他大哥,转身向柴垛上走去。 “来呀,给我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余池站在下面跳脚,指使身边的仆从去把怀好事的二弟从柴垛上拽下来。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听到风声的小郡王来了。他扫了一眼眼前的闹剧,目光落在被绑在火柱子的阿顾身上,回瞪了余池一眼,吓得这厮不敢作声。 “主子,这囤点的粮草全都被烧干净了。”视察了一圈的连枫,走到李琰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道。 “寻常火信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把这片地方给烧干净。”李琰眸底流光浮动,轻轻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这火烧的味道闻着也不对,倒像是藏了火|药。”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连枫默契接上他的话,走到余池身边,把他捡起来的火折子拿到手里作势要把往余池身上引,把这厮吓得跳脚。 “余老板,你躲什么?”连枫初时见他神色不对,心中便已然有了两分知觉,如今再见这余池动作闪躲,心下越发肯定了起来,当即着手将他逮住搜了一搜。果不其然,从余池的怀中搜出来一个未来得及用上的黄纸包。b 分卷阅读81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r “可是搜出来了。”连枫把黄纸包打开一看,露出了里面的火|药粉末。 余池见到自己的罪行被当众拆穿当即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啊。” “把他押到县衙,即刻打入大牢。”李琰遥遥望了被余照救下来的阿顾一眼,转向连枫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阿顾昏睡了整整三天。 她醒来的时候看到余照陪在身边又惊又喜,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待到那人温暖的掌心抚上她的额头,方才确信是余照无疑。 “余照,你怎么还在这里?”阿顾躺在被子里想想不对,开口向他问道,“你不要考取功名了吗,你快走,别在这里与我费神劳心,进京赶考要紧。” “来不及了。”余照淡然地伸出手去替她掖好被角,“倒为你养好身体,别再叫我操心才是。” “余照……”阿顾还要再说,被他轻轻掩住了润唇,“阿顾,功名可以再考,你却只有一个,照这番举措,实乃不亏。” 待阿顾睡下后,余照带上房门悄悄地走了出来,小郡王李琰已在门口等他多时。 “既是护不了她周全,便离她远些。”李琰坐在龙家的小偏厅里,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茶,并未正眼相看余照。 “家兄干下这等荒唐事,是我余家对龙家不住。”余照并不推诿过错,向他坦然相对道。 “如今余池的罪过上到你们余家祖上效忠逆臣,下到为了私心损了官粮,若是追究下来你可有把握不会牵连到自身?”李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淡淡扫了余照一眼。 余照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我瞧着上回那番情景,便知里面那位是个死心眼,你若为了她好,且早做决断吧。” 说罢,李琰将杯中余茶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偏厅。他为了一个跟心中故人略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把原做打算的宏图伟业给推了个干净,这回是不得不到京城向兄长请罪了。 阳春三月人潋滟,转到五月花飞去。 阿顾自那日醒来床榻之上匆匆见过余照一面后,直到养好身体下可以地走路了,都没再见到他的身影。 上一个月余照没有出现,这一个月余照闭门不见。 阿顾费尽心思要见他,终有一日将那人堵在了巷子口。她一见余照,嗓子里便带了哭腔,“余照,你怎么了啊余照,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余照狠下心肠推下她的手,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他知道阿顾一定是哭了,但是他没有回头。都说感情里面若有一方先放下手,彼此都会好过,可是一伤俱伤,哪得轻松一说。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过去了,阿顾把春裙收进了柜子里,取出了上周在衣铺里新做的薄罗衫。时值初夏,这天气是一天天的燥了起来,但她那颗心仿佛不知冷热,还停留在余照进京赶考的那个雨天。他说过要娶她的,他又怎么可以食言。 “不应当啊。”龙四郎坐在窗前纳闷地摇着手里的折扇,冲他六妹说道,“这余照当初为了你牺牲如此之大,到头来竟是说散伙就散伙,你就不觉得蹊跷吗?” 阿顾整理衣物的手顿了顿,心不在焉地对她四哥说道,“或许吧。” “小六,这可不像你的作风。”龙四郎见阿顾的心情如此低落,手里折扇“哗啦”一收,敲着掌心向她正色道。 “那依着四哥来看,我需是怎样一番作风呢?”阿顾把叠好的春裙放到柜子的角落里,转过身来向龙四郎问道。 “我妹妹,定是遇着挫败顶顶不叫苦呢。许不得,许得,全在你一念之间。”龙四郎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发自肺腑道,“小六,你问问你自己,当真觉得余照这人是如你现在瞧见的那样吗。” 阿顾听了这话,垂睫不语,默默把手里的衣带子绞在了白软的小拇指上。 次日,孟家学舍。 门房进来通报,今日孟夫子告假在家,学子们该散的散,想走的走,剩下那用功的人由余照带头坐在学舍内自己温书。 傅生上回在京城落了榜,只得回来继续苦读,他见今日夫子不在场,便自发跟余照的邻座换了位置,悄悄捅了捅同窗的胳膊肘道,“余兄,且别念了,心事要紧。” 余照手里抱着书本,听着这话扫了一眼眉眼鬼祟的傅生,心中大惑不解。 傅生见状努了努嘴,示意他往外瞧。余照顺着他的指点向外看去,但见对街的桃花树下停了一位容色秀丽的小娘子,身着蜜合色的薄罗裙,梳着娇俏的双平髻。一层薄薄刘海覆在光洁的额头前,秀润的杏仁眼眨呀眨,端的是雪腮香颊,唇红齿白,且有两只清甜梨涡漾在嘴角打漩儿。 余照这厢见着了阿 分卷阅读82 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 作者:胡八椒 顾,一言不发,别开脸去故作镇定。独独傅生在旁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道,“红木窗外桃花浓丽,青瓦檐下书生赧然,再添一位颜色无双的小娘子,此景此情相得益彰,妙啊!” “浑说什么呢。”余照的耳垂烫成了淡粉色,拾起桌上书册往他怀里一扔,端的是不打自招。 傅生就手把他的书塞进袖子里不肯归还,“余兄读不进去就不要勉强,你素来勤学也不差今日用功,快快出去把个心事理顺才是。” 余照被他拿话一噎,微眯着一双招摇的桃花眼,话未开口,倒为先把脸色涨得通红。傅生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作难,兀自转过身去打开桌上书本高声朗读起来。 余照心绪复杂地坐回桌前,手中没了书本掩饰,再稳不住自己这遭八风不动的姿态来。他状似无意地向窗外扫了一眼,但见阿顾那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当真是天真无辜。 他这番看到了阿顾,阿顾却也看到了他。余照以为她会一直赖在树下不走,将自己硬生生地逼出门去,然而阿顾待见了他之后只不做声,竟像没事人似的离开了。 此后,阿顾皆候在孟家学舍门口徘徊,也不上前,就只远远望他一眼,待到余照察觉到自己之后便匆匆离开。她这一连数日不曾在桃花树下缺席,只今日人未到场,叫余照在心中纳闷道,她这些天日日都来,为何独缺今日呢。 他不曾察觉自己的心事已被牵动,亦无从知晓那轻藏于眼底的落寞。 余照连着两天都没见到阿顾,隐隐觉得心中提不起劲来,今日散学回到家后,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不晓得该怎样替自己解忧。 桌上有只空荡荡的花盆,原是装了花种子用的。只那石莲花的根须柔弱不喜冷潮,余照把它放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时候,被不知情的余氏挪到阴凉处,一舀子淘米水给浇死了,如今里面只剩下一盆光秃秃的新泥,瞧着十分寥落。 余照就着手往空花盆里摆了两块鸭卵青的鹅卵石应景,因着心中烦乱,只听“啪嗒”一声,竟把手上把玩的另一块鹅卵石也丢了进去,当真是无趣狠了。 是时,忽听屋外传来脚步声,他抬眼一见竟是阿顾自己寻上了门来,倚在门框上眼巴巴地瞧着自己。 “你……”余照按耐住内心的悸动,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向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阿顾闻言,提起裙裾迈进门里,走到余照身边,把自己的庚帖摆到他的眼下,振振有词道,“你若不来,我来亦可,横竖心字头上一把刀,你要杀要剐,怎样都使得。” “承蒙小姐厚爱,可惜余照早有妻室,让您做小,实在委屈。” “东县上下人尽皆知公子未有良配。” 余照指了指身后的牌位对她正色道,“照五岁那年,已有一妻,端庄容秀,甚为难忘。” 阿顾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余照,我怎么记得你当年总骂我是丑八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主角婚后+其他配角)各种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