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大侠》 分卷阅读1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文案 以前认识他的穷苦百姓管他不叫“要饭的”，叫他独臂大侠。 独臂大侠姓杨，但不叫杨过，叫杨二狗。 他说比起独臂大侠这个称呼，更喜欢别人叫他“二狗子”，亲切。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街头小乞丐，自打来了青石镇，竟然改变了当地所有权贵的命运…… 内容标签： 边缘恋歌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二狗，沈筠 ┃ 配角：沈天行，绿荷，蓝绣 ┃ 一 黄昏时分，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街上行人都在脚步急乱地朝各家赶去。素日喧嚣繁华的青石镇上很快空无人。 渐渐，雨越下越大，瓢泼而至。 这时，空荡荡的长街尽头出现了一个人，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死人。 这人衣衫褴褛，身上打了无数的补丁，跟没要到饭的穷叫花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右肩的袖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只胳膊。 以前认识他的穷苦百姓管他不叫“要饭的”，叫他独臂大侠。 独臂大侠姓杨，但不叫杨过，叫杨二狗。 他说比起独臂大侠这个称呼，更喜欢别人叫他“二狗子”，亲切。 杨二狗站在街头谨慎地观察了许久，见街上彻底空了，再没有眼睛看过来，这才放心地迈出第一步，伴随着身体的左摇右晃，脚步踉跄。 他先是淌着雨水挨到包子铺那儿，瞅着包子铺主人不在，战战兢兢地掀开笼屉，想找点吃的。结果发现里边空空如也，别说包子，连一滴油水也没有。 他加快了脚步，直奔五十米开外的馒头摊去。摊上馒头倒是有，一个个儿热腾腾、白胖胖的，看的他直流口水。可就在他刚把手伸进笼屉，打算趁人不备偷拿一个时，柜前突然冒出了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指着他就大叫：“妈，这人又来偷！” 帘子一掀，铺里立即冲出了个腰粗膀圆的中年妇女，顺手抓起搁在门口的棍子，朝他劈头盖脸地甩上来。 杨二狗来不及躲避，当头中了一棒，瞬间感觉脑浆被打散了。他踉跄地后退几步，紧忙抬起仅剩的那条胳膊，试图挡住脸。可他一介独臂之人哪抵得过胖女人和黄毛丫头的双重夹攻，外加雨势过大，脚下一个没站稳，终于“咚呛”一声摔倒在地。 紧接着，胖女人在雨地里开始了对他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叫你偷！偷完张家偷王家，偷完王家偷李家！” “我们青石镇怎么来了你这种小瘪三！” “我打死你这孙子！” “你这狗娘养的！” …… 胖女人的叫骂声渐渐盖过了雨声，引得街上打了烊的商铺陆续又都开了张。镇民们一个个儿将脑袋探出窗来，朝这头看来。 “李嫂你消停点吧，这人是惯偷，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打坏了还得咱养活，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遭罪呢！” “嘿，这种外地来的野人，不用跟他磨叽，给上几棍子有个教训就行，可别打死了。” “就是，李嫂小心脏了手。” …… 在街坊邻居的反复劝说下，李嫂这才勉强压住了心头火气，停下手朝杨二狗恶狠狠地道：“可别再让老娘碰见你，见一次我打一次！” ***** 雨……下更大了，恢复了宁静的青石镇此时好像发起了水灾，雨水很快漫过了膝盖。 杨二狗身上起了一棱一棱的红肿，被打烂的皮肤渗出血来，晕得衣服上到处都是。阴雨天气使得那条断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发炎、溃烂。大雨无情地浇在他的身上，使得那本就遍布伤痕的身体愈加痛彻百骸。 他一个人趴在雨地里，只想这么永远地睡下去，不再醒来。可意识让他清醒，只是稍微停歇了片刻，他便又很快从雨里抬起了头，咬紧牙关，正视前方，用仅剩的那只胳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往前爬去…… 他心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还不能死。 **** “咦？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不知淋了多久的雨，杨二狗再睁眼，发现已是正午，雨停了，艳阳高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从未见过的、女子明媚动人的脸。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香气。 那名女子盯着他看了又看，孩子般精致的面孔露出不解的神色：“你怎么样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水的明眸中没有丝毫的嫌恶和冷漠，反倒紧布担忧。 自打来青石镇，杨二狗还从未遇到过这般爱怜横溢的目光，他心中一热，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仓皇无措，已听那女子声音关切地道：“我看你衣服破了，身上血淋淋的，腿好像受伤了，胳膊 分卷阅读2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也……”似是不忍说下去，女子快速换了话题，吩咐身旁道：“绿荷，快抬他到咱们府上去，蓝绣赶快去传大夫。” “是，小姐。” 身后立即闪出一蓝一绿两条人影，紧跟着来了几个男丁壮汉。 杨二狗只觉着脑袋晕晕沉沉，好像灌了铅，目光到处，隐约只看到一片看热闹的人群，将他黑压压地围在中心。他无力地睁开眼，又无力地闭上，脑子正迷糊着，忽觉身下一轻，已被人抬起，一步一晃地向前行去，身后嘈杂的人声渐渐地都听不到了。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沈宅富丽堂皇的大床上。 救他的是沈小姐沈筠，乃当今朝廷钦差大臣沈天行膝下的独女。她半年前跟随父亲来到青石镇上，奉上命调查青石镇水湾码头漕银沉船的案件，这座沈宅便是沈天行例行公事的府邸。 派来照顾他的是沈府的大丫鬟蓝绣。蓝绣为人心细，杨二狗昏迷的这几天，把卧房里一切大小事务安排得妥妥帖帖。每天，衣着光鲜的各色丫鬟出入卧房，为杨二狗端茶倒水，喂药递脸巾。手脚倒是麻利勤快，却个个儿白眼相向，始终没个好脸色。 杨二狗受着她们悉心照顾，心有不忍，便想着起身感谢一下。就是这么一使劲，已经发现两腿使不上劲儿，失去了知觉。 蓝绣站在一旁，冷冷看他一眼：“你的腿断了，我们小姐让大夫给你上了夹板，说是得两三个月才能好。我看你就别瞎折腾了，不然落下残疾，可就是废物一个。”眼光往他断臂处一扫，话里带刺道，“你也真是好命，我们小姐在外边办案忙得跟什么似的，三天两头打发人回来问你情况，唉……”一摔帕子走开了，“我们就不一样了，天天伺候人不说，如今来了个叫花子，都得小心供奉着。” 其他小丫鬟们见她心里不快，也都乖乖地跟了出去，隐约有抱怨声接二连三地传进门来。 “姐姐息怒，不要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不知道小姐救这种人做什么，穿那么破，脏了我们衣服，一看就是贱命，亏得我们这样体面的人还得天天伺候他。” “咱们小姐平时大发菩萨心肠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施舍到这等贱民身上来了，真是一点都没跟了咱们老爷的风范。” “唉……这时候说小姐也没用，主子让做岂有不从的道理，眼下只盼着这人能赶紧消失，也好减轻我们的苦差。” “嗨，我看难。” 一行人又是嘲又是笑地走远了。 杨二狗躺在榻上默默听着，心里难受极了。受人侮辱的同时还要受他恩惠，这真比捱他一记耳光还要难受。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挣不来钱，非要到青石镇这种富人扎堆的地方受苦受累；更恨自己遭罪不说，还把亲兄弟小南带到这是非之地，致使他被恶人杀害，自己还没法手刃仇人，硬生生被砍了条胳膊。 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那两条腿，吧嗒吧嗒地直掉眼泪。如今寄人篱下浑身不自在不说，还得受着各种无端的嘲讽和白眼。断了只胳膊，起码还有一只，眼下两条腿都断了可真是寸步难行。他抹了下鼻涕眼泪，心里只是想着快点好吧快点好吧…… 可他越是想快点好起来，越是两条腿恢复得缓慢。不知不觉，在沈府一住就是两个月。 二 这两个月来，杨狗几乎把沈府所有的丫鬟都认遍了，却唯独没有看到沈小姐。 从下人们嘴里，他打听到沈小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往青石镇的水湾码头调查漕银沉船案件。 这个案子在青石镇已经持续了将近五年，每当南方诸省缴纳了一定税银，从南方各地运往北方天子脚下，经由青石镇时，都会发生十分古怪的沉船事件。不但船上人员全然失踪，所载数万石官银不翼而飞，并且经过这里的漕运船只无论大小，全都遇难，无一幸免。 给朝廷征收税银造成的巨大损失，令遥在北方的天子龙颜震怒。了解到青石镇当地官员庸碌无为后，当朝天子当即派了自己的一品大员沈天行为钦差大臣，前往青石镇调查此案。沈天行倒也不辱使命，在到达青石镇的第一时间便把当地所有不作为的官员全部撤掉，换成了自己的得力心腹。 沈天行膝下有八个儿子，却对晚年得来的这个宝贝女儿沈筠甚是宠爱。身为沈天行的千金，芳龄年仅十六的沈筠，任是集父亲和八个哥哥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没有养成骄横跋扈的小姐脾气，反倒比她的几个哥哥更为懂事，知书达理，待人礼貌有加，尤贵孝顺。 此番她坚持来青石镇，便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父亲排忧解难，好能减轻父亲肩上来自天子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压力。沈天行原本不同意，无奈宝贝女儿的反复哭求，只好将她一并带了来。 **** 天气回暖，杨二狗身子渐渐好转了起来。再过两个月，他恢复得已经差不多，开始拄着拐杖在院里走动了。 只是沈小姐还是没有回来，听下人们说水湾码头的案件有了新进展，她正在那边紧锣密鼓地展开调查。杨二狗 分卷阅读3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隔三差五地便打听沈小姐的动向，之前生病的时候他不堪忍受白眼，只想着赶快离开沈府，如今身子好了，藏在心里的打算渐渐显露，开始无时不刻地盼着沈小姐早日回来，主持大局。 虽然这段时间沈府的下人们对杨二狗的态度并没有好转，不过好在白眼翻多了也会累，日子混久了，杨二狗慢慢也就习惯了。 只不过他不是习惯了这里冷淡的民情，而是为了弟弟，他必须留在这里。 又过了半个来月，杨二狗彻底丢掉了拐杖，开始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他伤势初好，蓝绣就没好气地走过来，阴沉着脸讥刺道：“别以为住了几个月就当自己家了，我们小姐当时救你也是看你可怜，怕你死在街上。如今你大好了，就请赶快离开吧，也省得我们操这份闲心。” 杨二狗微一躬身，道：“我受小姐恩惠这么多天，却连一个照面都没打过，就这么走了，实在太不厚道，烦请蓝绣姑娘再容我多待几天，需得等沈小姐回来了，好好向她道一声谢才行。” “哼。”蓝绣鼻下出声，“我们小姐回来还早着呢，那边事情绊着指不定几时能完。道谢就算了吧，她人好心善，施舍过的人从大门口能一直排到郊外去，数都数不过来，要是都像你这么虚张声势地来道谢，我们整个沈府还不都得拆了！”瞥他一眼，“我看你啊，也别装了，还以为心里那点小九九别人不知道呢是吧。你无非是看上了我们沈府家大业大，厚着脸皮想留下来，贪慕虚荣，装什么正人君子！” 一番话激得杨二狗气往上冲。他死死盯着蓝绣，强压心头火气，怒道：“蓝绣姑娘，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是看在沈小姐和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天的份上，才对你尽量保持和气。但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是穷，我是身体有缺陷，可又碍着你什么事？我无非是想答谢一下沈小姐才会继续留在这儿，你这样欺人太甚，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别人又是为的什么？” “我只需见到沈小姐，当着她面好好答谢一番便就此告辞，再不叨扰，怎么会是看上你家荣华富贵，贪慕虚荣了呢？再说了，你家是贫是富，干我一个外人何事？难道你们沈小姐会因为在街头救了一个将死之人，看他可怜，便将万贯家财交与一个陌生人吗？你相信你们小姐是这么糊涂的一个人吗？”语气义正言辞，毫不退让。 “你……” 蓝绣一时语塞，绷着脸，憋了满肚子的火好久，突然笑了：“我还从没见过一个穷叫花这么能说，在别人屋檐下，受了别人这么多恩惠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为了赖在这儿也是不要什么脸皮了。好，你不走是吧，我这就遣人告诉沈小姐去，让她趁早打发了你！”说完，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杨二狗望着她后背笑道：“多谢蓝绣姑娘，希望能早日得到沈小姐的答复。”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怕得要命。他委实担心沈小姐会听了蓝绣的话，将他撵出去。 就在他为此事坐卧不安、夜夜倦不能寐之时，一天下午，正躺在床上忧心忡忡地盯着房顶，房门被一脚踹开了，蓝绣两手叉腰站在大门口，一脸不悦：“你总得干点啥吧？” 杨二狗一听这话，心下顿时明白，忙站起身来，笑脸相迎：“但听蓝绣姑娘吩咐，小的正想寻摸着做点什么，只是不知贵府哪里欠缺人手，需要小的略尽微薄之力？” 蓝绣阴沉着脸瞅他一眼，转身，目光落向院北的马棚上，冷冷道：“喏，看到了没，别的地儿不说，弼马温倒是缺一个。” 想到自己从此不用白吃白住，杨二狗心头不由微微一松，忙笑道：“多谢蓝绣姑娘。” 自此，沈府宅院便经常有这样的声音响起： “杨二狗，饲料喂了没？” “还没有，我这就去。” “杨二狗，马厩里的屎去铲了吧。” “好，我知道了。” “杨二狗，别总让马儿在棚里闷着，有时间也牵出来晒晒太阳。顺便你看看，马毛是不是也脏了，该刷了啊。” “好，我这就去办。” “杨二狗，茅房没纸了。” “哎好，我去拿。” “杨二狗，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了吗……” …… 杨二狗一连声答应着，手勤脚快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很快便把每件事办的妥帖。 殊不知，这些在他眼里，早已驾轻就熟。 他家祖上是种地的，爹娘常年在地里干庄稼活，受苦受累一辈子，只为养活两个儿子。杨二狗自小也跟着爹娘在日头下劳作，太阳毒晒，蚊虫叮咬，起早贪黑，躬身劳作，不知不觉就是一天，什么苦没受过。 他原以为他的一生会这么平淡而没有波澜地度过。谁料一年前老家发大水，山洪冲垮了村寨，良田被水淹了，爹娘又染上了瘟疫，没过半个月就死了，只留下他和不到五岁的弟弟小南相依为命。身无长物，家里又没什么值钱的物事留下，杨二狗便把弟弟寄宿在远方的表亲家，自己孤身一人来到青石镇给富人当牛做马，只为能比乡下多挣些小钱。 分卷阅读4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这一年里，他当过跑堂，挑过泔水，给官老爷看过院，替贵族子弟喂过马，掏过粪，也砌过茅厕的砖头。穷得叮当响，却唯独没要过饭。 他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要饭。 可就在刚来青石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有人在脏乱不堪的角落看到了他。那时他正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只破碗，正学着外地乞丐的模样，敲着竹杠朝路过的行人摇尾乞怜。 这时，人们才发现他的右胳膊不见了，袖子空了…… **** 手头的事儿干完后，杨二狗往往喜欢上街走动走动，散散心。 偶尔，在街上也会碰到以前认识的人。比如那些辱骂、欺负过他的镇民，干完活不给工钱的店铺老板，还有曾经打断他腿、如今见了他就一脸惊慌的李嫂和一众街坊邻居。 时也势也。 如今所有青石镇的人都知道杨二狗已被声名赫赫的钦差府邸收留，从一个以前谁都瞧不起、谁都可以欺负打骂的外地“小瘪三”一跃成为沈府干活得力的大伙计，无人小觑。 于是，看到他走过来，克扣了他半年工钱的王老板也会和他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地说声：“杨公子好，上次的工钱是不是落这儿忘拿了？” 杨二狗笑一笑，没有停步。 路过镇里的公用茅厕，当年看他不顺眼儿，欺负他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泼了他一身臭粪的洪老头也会一脸害怕地瞧着他的脸色尬笑：“我就说嘛，杨少年一表人才，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边说还边往茅厕里躲。 杨二狗笑一笑，继续向前。 路过馒头铺前，李嫂也会不好意思，一脸讪笑地和他赔罪：“杨兄弟不要记过啊，李嫂当时也是一时生气才把你打得有点重，您现在是贵人身份，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看在您位分尊贵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些小民吧。再说，您吉人自有天相，这两条腿不也原封不动地长好了，不也和正常人一样能走路了？还很有福气地进了沈大人府里，像我们这种没福气的还不是照样在这里卖馒头挣一辈子辛苦钱？” 杨二狗笑一笑，没有理会。 路过以前和众小叫花们一起讨吃要饭的脏臭角落，曾经抢走他碗里白馒头的小混混也会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嬉皮笑脸地说声：“多谢杨哥当时自己舍不得吃，施舍给我的那个馒头，要不是杨哥大方，我早饿死在这儿了，哪能活到今天，见着杨哥如此威风的时候？” 杨二狗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一脸胆怯的小叫花。走近，“咣当”一声，将自己挣来的几个铜板丢进他的破碗里，又将怀里揣热了的两个馒头递给他。看到小叫花接过馒头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最后他都会去一个地方——高家宅院，站在高家富丽堂皇、构筑奢华的大院门口，盯着里边久久地看，目光深沉，阴晴不定，直到看门的小厮联合将他轰走。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会回到沈府，藏在后院的假山上，窥视着府里耍枪弄棍的侍卫修习武艺，伴随着“嚯嚯嚯”刀剑破空的声音，禁不住在暗处自己比划起来，极力模仿，只觉八面威风。 只是看得越多越是心红手痒，他巴不得从侍卫们手中抢过刀枪棍棒，亲自演练一番。终于老天不负有心人，在偷窥了侍卫们练武没半个月，沈小姐回来了—— 三 一改上次的娇俏女儿装扮，沈小姐这次一身劲装，竟化作男子模样。满头乌发束起，着一身青灰色男装，看起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显是刚骑马回来，整个人风尘仆仆，略显疲态。可即便如此，也难掩她周身华贵的气派。 杨二狗见了沈小姐，顿时张大了嘴，杵在当地，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小姐见着他这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喂，看够了没有。” 杨二狗这才醒转，忙道：“没有没有。”说完又觉不对，急道，“够了够了。”还觉不对，急得胡乱摆起手来：“不是不是……” 沈小姐看着他这副模样更好笑了，忙道：“行了行了，我又不会吃了你，紧张什么。”回身将马鞭交于绿荷，温和问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住的还习惯吗。” 杨二狗连忙点头：“习惯。沈小姐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沈小姐嫣然一笑，桃花眼眯成了星星眼，“不用谢我，应该谢你福大命大才对。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妨在这里多住段些时日，等到身体完全康复了，再离开也不迟。可千万不要过于拘束，反倒生分了。” 杨二狗一听这话，心忖不妙，忙道：“小人想着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前段时间便找蓝绣姑娘为小人安排了些杂事来做，也好尽己之力，为府上分忧。” 沈小姐微听闻这话微微顿住，问道：“父亲大人可知此事？” 杨二狗不知此话何意，稀里糊涂道：“这个……小人不知……” 沈小姐深吸口气，秀眉微蹙：“看来父亲大人是不知道的，否则他断然不 分卷阅读5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会同意你在这里做事。”见杨二狗不解，轻轻叹道，“我以前也曾搭救过别人进府，每次都会被父亲大人训斥，而且他一向不同意府外的人在府里做事，倘若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 杨二狗听着，点头应道：“是了，毕竟是钦差府邸，不能外边什么人都往回领，长此以往，鱼龙混杂，府邸的安全问题便难以保障了。” 沈小姐听闻此话，抬头看他，秀眉深蹙：“家父和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家父只是觉着府邸人手饱和，不需要再多的人做事，还请不要多想。” 正说话间，蓝绣从远处走了过来，唤道：“小姐，老爷有事找。” 沈小姐听闻，脸上微微变色，忙礼貌地朝杨二狗微一点头，脚步匆匆去了。唯留杨二狗摸不着头脑地杵在原地。 他不禁有点沮丧，他刚才本想将做沈府侍卫的愿望告诉沈小姐，想征得她同意，只是听沈小姐口风，这个想法似乎行不通。外加沈小姐也没给他再多说话的机会，一番话下来自己以后也没个着落，越想越是难受。是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天一亮，他便急忙下床去找沈小姐，却听下人们说道沈小姐一大早便出门去水湾码头查案去了。 杨二狗心情复又沉重起来。他坐下去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去，如热锅蚂蚁坐卧不安良久，终于决定自己去水湾码头找沈小姐去。 **** 江水浩浩悠悠，自西向东流去，望不到尽头。 “你们快看！那里有问题！” 江面远远地传来人声，纷乱嘈杂。十几条大小船只浮在江上，随波动的水浪剧烈起伏。靠近船的地方，江流更是湍急，不断传来“哗哗”的水声，浪花四溅，拍打着船沿，好像下面在打捞着什么。 杨二狗赶到水湾码头时，船上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都在朝水里的一个位置处指指点点，说着什么：“你看，这里边一定有古怪，还得再多派点人手下去查一查。” “我看一定是水鬼在里边兴风作浪。”有人附和。 “我倒觉着不是，说不定啊，是水妖在作祟……”有人神色诡异。 “呸呸，瞎说什么，里边还有人呢！” 受他提醒，船上的其他人立马想起了什么，纷纷问道：“对啊，下面的人怎么样了，上来了没有？” 接二连三的惊讶声中，众人纷纷又将焦虑不安的眼神投向只身站在船尾的那个人。那人着一身白衣，微微俯身，紧盯着水中的漩涡，双眉深蹙，神情甚是紧张。 过了没一会儿，就见拴在船沿的三条铁链猛地一挣、拉紧，船尾顿然下沉，那人被船颠了一下，立马朝这头高声喊道：“快拉铁链！出事了！” 话音未落，已有五六个青年人飞也似的奔了过去，揪起铁链，铆足劲儿，使出浑身力气往上拽。只是铁链的那头好像正处在漩涡的中心，受漩涡中滚滚而下的水流影响，正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揪住，竟是怎么都拽不动，反倒拖着整条船左摇右晃，剧烈震荡。 “快！再来几个人！”那人看着水下，继续喊道。 紧跟着又有七八个人跑向船尾。 人一多，船尾立即下沉，外加漩涡处力量过大，拽扯着三根大铁链，导致船沿很快靠近了水面。眼看水就要漫过船沿，涌入船舱，船尾的人们当即伸出胳膊把那个白衣人往船头推去：“危险，您快到那边去！” “我不去！”那人将脸一扬，推开身边的人。这时，杨二狗才在远处隐约看到他的长相——肤色白皙，面容清秀，鬓边散落的发丝随风轻扬，隐约是个年轻公子。 几人在船尾左右推搡，加速了船的下沉。眼看江水倒灌，危险就要发生，杨二狗火速找了只筏子，单手朝大船划去，边划边叫：“快来几个人到船头！” 他力气很大，筏子很快到了大船跟前。还没停稳，他就率先跳上了船头，重重一踏，船头当即下沉，船尾稍稍上浮，解除了暂时的危险。但只是一瞬，由于船尾人过多，大船又很快向下沉去。 “再来人啊！” 杨二狗一连声叫着，很快有五六个人接二连三地奔到船头，将船的这头压了下去，船身微微上浮，平稳了起来。岸上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均是长出了口气。 只是这种状况没持续多久，就见江心漩涡处的力量突然加大，铁链快速抖动了起来，激得水面浪花滚滚，哗声滔天，整只船像是浮在江面的一片叶子，随着大幅起伏的波浪，更加剧烈地晃荡起来。 “快把铁链丢掉吧，不然船沉了，大家都得玩完！”风浪中有人喊道。受他怂恿，很快有人上去要解掉拴在船沿的链子。 “都给我住手！” 这时，白光蓦地一闪，一柄长剑铮然出鞘。杨二狗诧异之时，已见那名白衣公子手持长剑，指向身边那几个人，横眉怒目：“下面都是我的伙计，也都是你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谁敢解开，我第一个先杀了谁！” 几个人被吓到，当即收手，战战兢兢，不敢再动。 船上消停了下来，江上 分卷阅读6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的风浪却是越来越大，漩涡的洪流愈强。此时整个江面已是翻江倒海，大浪滔天，直搅得天昏地暗，风雨漫天。众人眼睁睁看着整条船被漩涡处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往下拽去，焦灼不安，却无能为力。便有想逃的，也都被年轻公子一把利剑逼回了船上。 船在下沉……下沉……下沉…… 一点一点…… 离水面还有三公分…… 两公分…… 一公分…… 水……涌入了船舱…… 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更多江水倒灌进了船舱，三根铁链上下剧烈地晃动，拍击着水面，溅出水花无数。过不多久，只听“嘣”的一声，铁链齐齐折断，粗长的几根链条转眼没入江中，不见了影踪。 “啊！” 众人齐声低呼，“上次是绳子，这次连铁链都绷断了！” 铁链挣脱，船尾一个大力摇晃，浮上水面，解除了危险。船上的人们正自松一口气，却见船尾一团白影轻轻跃起，衣袂翻飞之间，快速向下俯冲，转眼消失在了江面。紧接着听到船尾有人喊叫：“不好啦，小姐跳江啦！” 杨二狗朝后一望，果见方才那个白衣公子不见了，再看船前的江面，一个水窝小小的出现，心下顿觉不妙，来不及多想，也一个猛子朝水窝扎了进去。船上几个侍卫见他下水，也纷纷扎入水中找人，只听岸上的人们还在大叫：“她一定是找那几个人去了！” 水里茫茫一片，混沌不分。杨二狗极力地睁大眼睛，环顾四周，想找到那一身白衣，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汩汩的水声，和水流冲击耳膜的声音。他向前用力划了两划，想进一步找到人，却徒劳无用，只觉着身周的水流不断旋转而上，在将他强有力地朝一个方向卷去。 是漩涡！ 那么白衣公子定然也被卷向了那里！ 杨二狗放弃了抵抗，由着水流将他带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漩涡边上。果见一袭白衣正身姿凌乱地被水流向中心卷去，发带散开，满头长而密的乌发四散水中。白衣人前面还有三个人影，看上去均闭目无息，身子受水流肆意摆弄，已经不行了。 杨二狗心下顿急，连忙摆动双腿加速朝那一袭白衣游去，有漩涡的助推，他很快抓住了白衣人的脚，用力一拉，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回来，接着两脚踩水，想用仅剩的那只胳膊将白衣人拽上去。 可越接近漩涡中心，力量越大，杨二狗很快又被冲回了漩涡中心。不管他使出平生怎样的潜水姿势，都无法抵抗这么大的冲击力。没过一会儿，就觉浑身力气消失殆尽，只剩残存的一丝微弱气力抓着白衣人的脚，好避免他被卷了进去。 在老家时，他经常和玩伴们一起游水，水性极好，潜水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若是寻常情况，就算只剩一条胳膊，但凭灵巧的两条腿，想要带一个人上去，倒也不难。 只是此时并非寻常情况…… 生死关头，他想到了小南，想到了可怜的、惨死的弟弟。眼下大仇未报，自己却就这么送了命……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水中忽然传来“当啷当啷”几道声响，他回头，已见几根粗长的锁链向他抛了下来，另一端遥遥地延至上方，望不到尽头。他心下大喜，当即两腿往铁链上一勾，抓着白衣人的脚，一点一点地将他拽了回来。 这时，他才看到自己紧紧抓着的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是沈筠沈小姐。 眼看沈小姐双目紧闭，气息将无，杨二狗别无他法，当即将嘴贴在了她的嘴上，将体内最后一口真气度入她体内。 铁链快速地向上延伸，杨二狗两腿紧紧夹着铁链，单手紧紧抱着沈小姐，由着上面的人往上带去。一出水面，他便火速抱起沈小姐，快步上了岸，将她放在地上，小心把她身子放平展了。 沈小姐此时已经几乎没了呼吸，杨二狗想也不想，连忙掰开她的嘴，继续为她输送真气。刚输了没一会儿，就被一个人跑来大力撞开，绿荷气急败坏地打他：“下流东西，别碰我们小姐！” 杨二狗急了，厉声道：“再不救，你们小姐就死了知道吗！”说着不顾她打骂，继续输气。 绿荷被唬住了，眼睁睁看着杨二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自己的小姐，还久不停嘴，气得是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好啊你，还不松嘴，回去我禀告老爷处死你这色胆包天的下流东西！” 杨二狗充耳不闻，只顾救沈小姐，没一会儿身边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来拦。如此反反复复输了大概有半柱香时间，沈小姐终于一口水呛出来，活过来了。 杨二狗心头一松，忙吁了口气。弯腰休息片刻，正欲起身，突然被人一脚踢在膝上，当即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又一名侍卫顺势上来，押了他胳膊背上一按，跟着用力一推，“咚”的一声，杨二狗没招架住，头便重重磕在了地上。 顿时，鲜血长流。 四 一回沈府，杨二狗就被丢进了脏兮兮的大牢里。 分卷阅读7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侍卫们每天例行公事对他一顿鞭抽打骂，灌辣椒水，完了拿喂狗的剩饭剩菜给他，心情好了还给他拿只破碗盛着，心情不好了，饭菜直接洒地上按着他头吃，极尽辱骂。 几天下来，杨二狗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身上裹着的那件衣服被打烂了，活着血水和脓液，在湿冷的监牢里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嵌进了皮肤里，沟沟壑壑，毛骨悚然。额上撞破的伤口也因活了泥尘，发炎、溃烂，终日凄惨度日。 沈小姐自打溺水，也生了场大病，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月。沈天行急得心急火燎，每天从沈筠卧房进进出出，看顾女儿。蓝绣见状，逮着机会就在沈天行耳边吹风，说外界均道小姐被贱民玷污了清白。沈天行听后勃然大怒，想起杨二狗此前行径，更是郁结于胸，喝令下人更加变本加厉地虐待杨二狗。 沈筠躺了数日才醒，听说杨二狗救了自己性命，却被丢进了大牢遭受百般折磨，气得稍微痊愈了点的身子又不中用了。她派人去了大牢想救杨二狗出来，却被派去的人回来告知杨二狗已被丢进了重犯天牢，没有老爷的允许谁都不许探视。 沈筠心中怒火中烧，刚欲下床去找父亲理论一番，便听门外传来沈天行吩咐下人的声音。 “小姐好了，就让她起来吧，出去多晒晒太阳，天天窝在床上，没病都闷出病来了。” 绿荷在门外瞧着老爷脸色不好，连忙“哎”了一声。 沈天行转身欲走，又忍不住朝里望了一眼，沉声道：“三天前就醒了，孩子似的赖在床上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抬脚欲走，沈小姐猛地掀开被子，在屋里大声道：“父亲这样对待女儿的救命恩人，就是‘大人’所为吗？” 沈天行抬起的脚倏尔复又落下，冷冷道：“你说什么？” “我说父亲贵为朝廷一品大员，又是奉上命调来青石镇查察命案的钦差大臣，这样对待女儿的救命恩人是否合适？”说话间，沈小姐已自里屋快步走到外间。 沈天行怒气微现，抬脚步入房内，见沈筠光脚站在地上，怒道：“他一介贱民，轻薄富家姑娘就是无耻。不这么做，怎能让他知晓是非分明，怎能让他明白教训为何物！” 沈小姐不解地盯着自己父亲，坚持道：“他轻薄我也是为了救我，父亲怎能因小事而枉顾大事，只看到他轻薄了我，而忽视他救了我性命这么重要的事实呢？” “哼。”沈天行脸上怒色更增，“瞧瞧，我自己调养出来的女儿，现在竟帮着外人排揎起自己的父亲来。就是因为他救了你的性命，我才没有将他处死；可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如此非礼我沈天行的女儿，我也需叫他知道这么做的下场！” 沈小姐不禁怔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道：“原来父亲承蒙别人救命之恩，却还嫌恩人搭救方式不对。当时，那么多侍卫眼睁睁看着女儿陷于江中，无人上前搭救，幸得有他不顾自身性命，见义勇为，给众人做了表率，女儿才侥幸活了下来。你如此对待恩人，别人看进眼里，如若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谁还敢出手相救？” 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所以父亲究竟是怪恩人身份低微不该救女儿性命，还是怪他在众人面前轻薄于我，让您这位钦差大臣脸上无光，扫了你沈天行的颜面？”沈筠脸色平静，说话却寸步不让。 沈天行听闻此话，额上青筋暴起：“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抬手欲打。 沈筠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笑着。 沈天行终是没下去手，气急败坏道：“你也别想再有下次，以后水湾码头的事儿，你一步都不许掺和进来。”吩咐下人道，“小姐病得不轻，从今天起你们需严加看顾，不许她迈出房门半步，否则我拿你们是问。什么时候病好了，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 说着气冲冲地抬脚步出房门，跟着两扇大门在身后合上，门外传来窸窸窣窣上锁的声音。 绿荷见沈天行彻底走了，方敢过来服侍沈筠坐下，苦心劝道：“小姐何苦来，招老爷不高兴。” 沈筠一句话不说，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是微笑。 她因此事郁结于胸，终日茶饭不思，几天便饿成了皮包骨头。沈天行生女儿的气，也再没有来过。绿荷一天天地将饭菜送上门来，沈筠却筷子都没碰过。 正当绿荷担心小姐长此下去身体会出问题时，不经意间门口传来下人碎碎叨叨的议论声。她心里好奇，唤来一人仔细一问，顿时大吃一惊。 沈筠在里屋早听到了动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绿荷不敢不答，嗫嚅道：“小姐……老爷还要处死杨二狗……” 沈筠顿觉脑中“嗡”的一下，站起来问：“什么时候？” 绿荷瞧着她一张惨白的脸，哆哆嗦嗦：“三日后，菜市场行刑。” 沈小姐顿觉眼前一黑，瘫倒在床。 **** 三天后，青石镇菜市场。 行刑现场已被围观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杨二狗一人跪在刑台之上，正前方是威风凛凛的监斩官， 分卷阅读8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以及坐在一旁、满脸怒容的钦差大臣沈天行，台下则是七嘴八舌叫喊着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围观镇民。 他仰起头来，日光微微有点刺眼。 监斩官往天一望，拈起一根令牌掷在地上：“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饮一口酒，往刀上一喷，跟着扬起大刀，便朝杨二狗脖颈处砍落。 “住手——” 这时，法场陡然传出一声高喝，来人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刑台，凌空踢翻了刽子手，夺过他手中大刀，而后轻轻落地，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沈天行见状，猛地站起身来就要训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捋着胡须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劫持法场，不怕死么！” 来人一袭青衣，抱拳而上：“大人，此人不可错杀！” 沈天行一捋胡须，怒道：“有何不可？” 监斩官候大人见有人干扰行刑，又跟沈天行搭上了话，气急败坏顾左右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把他拿下！”说着一掷令牌，“大胆刁民，劫持法场，与罪犯就地处死！” “慢着！”沈天行一伸手，阻止了官兵。他回望监斩官，语带讥刺，“候大人，急什么，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如此妄下结论，未免太武断了吧，且听她说些什么！”说着望向来人。 那人上前一步，拱手答道：“众人都知沈大人前来青石镇是为了查察漕银沉船事件，可如今此案已半年之久都未得结果，小的想问一下如此进度查下去沈大人如何跟天子交差？” 沈天行哼道：“时间久了，真相自然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不牢你挂心！再说，就算此案迟迟不破，又与此等死囚有何相干？” 那人朗声道：“当然相干！倘若此人知道水湾码头沉船的始作俑者，知道沉船案件始末，并能在三个月时间内将此案告破，让大人能及早回京交差，不知大人今日是否能赦免他的死罪？” 沈天行听闻，脸色唰的一白，气往上涌：“你说什么？！”手颤颤悠悠指向杨二狗，“你说……他知道沉船根源？他能侦破此案？”说完发觉自己有所失态，大袖一挥，“何以见得？” 来人目光向四处一望，答道：“天机不可泄露。”拱手恭敬道，“不过倘若大人今日肯饶他一命，小的定保三个月内侦破此案。如有食言，在下与罪犯提头来见。” 沈天行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来人已搀起杨二狗，颤颤悠悠地从刑场上走了下去，候大人见势不妙，忙喝令左右：“给我拦下他们！” 官兵正欲缉拿，已被沈天行严令喝止：“候平泛，你好大的胆子，如今连本官的话都敢不听吗？” 此时围观众人均已察觉出此人大有来头，纷纷让出一条道来。那人搀着遍体鳞伤的杨二狗晃晃悠悠地下了刑场，一步一步，脚步沉重地向前走去。 不多会，刑场肃穆的气氛和嘈杂的人声便被抛之身后，空气里只剩下杨二狗粗重的喘气声。他边艰难地走，边忍着痛向来人勉强地笑： “谢谢你，沈……小姐……” 那人将帽沿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只见抹了炭灰伪装过的脸上隐隐泛出了红晕。隔了半晌，方低低地说了声：“该说谢谢的……是我。” 五 今日的江面异常平静，波澜不兴。 沈筠独坐在船上，顺着由船舷延伸下去的那根锁链，遥遥望去。 锁链的那头水流低洼，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不时有水花冒出，底下还在打捞着什么。 她抬起头来，望向平展如镜的江面，浩浩渺渺，不见尽头，神思忽而飘忽，回到了昨日跟父亲对峙时的场面。 昨日，沈天行一脸愤怒地朝她咆哮：“别以为在刑场上乔装打扮，编个谎子说那个穷叫花知道真相，就想蒙混过关！我告诉你，就算你把他救了回来，我照样还能处死他！” 沈筠仍然不卑不亢：“父亲，如果您执意这么做，那么明天见到的就是女儿的尸体。” 沈天行手指着沈筠，气得胡子发抖：“你这是在威胁我！” 沈筠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威胁，是为讨个说法。您也知道，我那日的装扮，没有人能看出我是您的女儿，也并没有扫了您的颜面，侯大人也不会借此看了您的笑话，不是吗？” 沈天行手指着沈筠一声接一声地冷笑：“好啊好，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好女儿。”突然话锋一转，厉色道，“那就如你所愿，三个月后倘若还查不出真相，我势必将那小子凌迟处死。反正他早晚是死，不妨让他苟活几天！” …… 面前水流缓缓，忽然水下传来“桄榔”一声，沈筠惊醒，急道：“快拉锁链！”身边几个小厮立即向上拉动，一点一点，锁链那头很快出现，一个人影跃了上来。 杨二狗顺着锁链游到船边，沈筠忙问：“底下什么情况？” 杨二狗一抹脸上的水，道：“今天水很浑，跟那天的情况完全不同。” 沈筠惊道：“怎么回 分卷阅读9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事？” 杨二狗叹道：“不清楚。那天我在水下看到漩涡处好像有一个圆形的东西，可以转动，搅得水流湍急，无法靠近，当时又心急救你，没有看真切。” 沈筠蹙眉道：“那今天是不是不行了，只能挑个水清的日子再下水试试？” 杨二狗道：“非也。我只怕水清的时候水流反倒像那日一般湍急，无法近前探测。”停顿一下，“水质浑浊倒不要紧，要紧的是天气好，风平浪静，下水没有危险，这样才能探清状况。” 沈筠道：“那水下看不清怎么办？” 杨二狗笑了：“小姐只需将锁链放得长一点，让我能近前就好。就算水再浑浊，只要能靠近，其他都不是问题。” 沈筠忙道：“不可。刚才锁链已经伸得够长了，深水处水压过大，万一底下有什么突发情况，我怕会来不及拉你上来……” 杨二狗脸上露出温煦的笑：“上次水势那么大，小的都单手把小姐带上来了，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时的情况可比现在危急多了，不照样化险为夷，平安上岸了么。”说着说着眼里柔情四溢，“不要担心，不会出问题的。小的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在我敲击锁链发出信号时，小姐能及时命小厮们把锁链收回来，关键时候不要掉链子就行……”说着一时兴起，食指拇指弯曲，在沈筠额上轻轻一敲，给了个爆栗。 沈筠娇巧的脸庞顿时红了一大片，低下头忸怩道：“那你快去快回……” 杨二狗笑着看了眼沈筠，顺着锁链麻溜地潜了下去。 跟上次水清无鱼的情况截然相反，今天的水下浑浊不堪，泥沙乱舞，一入水中便辨不清方向和水深。杨二狗憋了口气，顺着锁链一路摸下，直到比方才更深的地方，发觉前方还是迷雾重重，什么也看不清。 他将锁链往下拉了拉，示意上面放长一点，锁链很快延伸了下来，他顺着锁链继续往下潜去。周围泥沙浑浊，纷纷钻进了他的鼻眼，耳朵，他用力晃一晃头，想甩开这些浊物，却不起什么作用。 不知潜了多久，忽见前方出现了黑压压的一个巨物，他一兴奋，加快向前游去。到的跟前，才发现竟是一个巨大的螺旋桨，并带着惯性，正在平静的水下缓慢地朝一个方向徐徐转动。 他很快靠近了螺旋桨，这时忽觉身体不受控制，正被一股大力吸向前去。杨二狗心里一惊，急忙向反方向用力游，却无济于事，只听“噼啪”一阵厉响，缠在腰间那根大而粗的锁链已被大力吸了上去，连带自己都像一整块糖死死粘在了螺旋桨上，不能动弹。 锁链勒得杨二狗腰间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和锁链一起都被缚在了螺旋桨上，随着桨转动的方向徐徐转动。不一会儿，就头晕目眩起来。他尝试着摆脱，却被箍得紧紧的，无论费多大力气都无济于事。 正挣扎着，听到锁链的那端遥遥传来了响声，晃动起来，想是沈筠发觉他潜水时间过久，不放心才让上面收链。杨二狗心急如焚，想着趁锁链往上收的力道，将自己拽上去，否则腹内的气息一旦用尽，将必死无疑。 谁料任凭上面的锁链怎样大力拽动，腰间都纹丝不动地黏在螺旋桨上。杨二狗挣脱不得，情急生智，摸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朝锁链奋力一刺，却发现不等他刀剑挨上，也被大力吸了上去，整只匕首转眼变成了一块废铁。 他又气又急，眼看匕首无用，上面的人又拉拽不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慨叹方才下水时要是系根绳索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忽然脑门一亮：绳索可以解开，锁链也是可以解开的啊。 他当即麻利解开缠在腰间的锁链，沿着已在船舷和螺旋桨上固定死的锁链，直游而上，很快便冒出了水面。 沈筠显是已经在船上等得急了，一见到杨二狗，顿时两只大眼涌出了泪花，扑在他身上哭了起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边哭边小拳拳捶他肩部，“你知不知道你下去多久了，我还以为你在下边出了事，再也回不来了！”越哭越是大声。 杨二狗这一下猝不及防，只觉沈筠娇嫩的身躯软软地巴在自己身上，想碰一下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手足无措起来。又见周围众小厮都正以看热闹的眼光瞧向这里，想着安慰一下沈小姐似乎在下人们眼里不太好看，不动于衷沈小姐又哭得越发伤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那只手轻轻摩挲她的背，温柔地劝：“不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么，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沈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上下来，羞赧地抹了抹眼泪，假装生气道：“你瞧瞧，你下去多长时间了，也不打声招呼。” 杨二狗回头看向船头，立在那里的一炷香已经烧掉了小半炷，自己方才在水下竟然待了将近半个小时。 沈筠拿袖擦去他脸上的浑水，看着他地关切问：“可有什么发现？” 杨二狗答道：“有重大发现！”不等沈筠说话，便问，“那只沉没的船呢，在哪儿，能不能让我再下去探个究竟。” 沈筠道：“那条船已经被拽到了岸边 分卷阅读10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咱们得回到岸上查看。”说着看了看天边的落日，“今天不早了，明日再来吧，你在底下待了那么久，再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不如等晚上回去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来一探究竟。” 杨二狗望着她在黄昏下娇俏动人的脸庞，不由得眼里柔情满布，只好笑道：“好，就听你的。” 两人肩并肩，说说笑笑地一路回到了沈府。一进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沈天行，阴沉着脸对杨二狗道：“我要和我女儿说句话，请你离开。” 杨二狗看了沈筠一眼，识趣地先行走开。等不见了人影，沈天行方才将沈筠拉至一边，厉声训道：“从明天起，你不许再介入此案！” 沈筠睁大眼睛，很是不解：“父亲，您那天在刑场上不是答应同意我们在三个月内查出此案吗，当时我们也做了承诺，事情不成，便提头来见。” 沈天行不等她话说完，便行打断：“什么你们？我说的是他！那个叫花子！你今后若敢再上前相助，再掺和此案，我明日就让他人头落地！你不是说他知道真相么，那就让他自己查去！”说完大袖一挥，朝正房走去，留沈筠一个人不明所以地怔愣在当地。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杨二狗就起床去叫沈筠江边查案去。碍于父亲，沈筠只好在房内隔着窗户对他道：“我今天感觉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在江上被大风吹着了，我现在收拾，马上就来。” 杨二狗一听这话，想起昨日在门口遇到沈天行的一番情景，心下顿时明白了许多，便道：“那你今天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照顾好身子是要紧。” 沈筠忙应道：“好的，绿荷，派几个小厮跟紧杨公子，沿途保护好他。” **** 杨二狗到达江边时，江上已是一片大雾蒙蒙，什么都看不见。杨二狗因向那几名小厮问道：“上次沉没的大船在哪儿？” 小厮朝岸边一指：“那儿！” 杨二狗忙跑过去，站在岸边朝水下粗略一望，解开绳索，束在腰间，将绳子的一头交给小厮，自己自行带着另一头，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江上大雾迷蒙，水下却分外清明，一眼可以望到几米开外。只是他睁大眼睛，极目远望，水下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仅沉没的船只不见，甚至连一点沉船的迹象都没有。 他继续向前游了一会儿，还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昨日水下浑浊尚且有所迹象，今日水清却什么也见不到。逡巡许久，无功而返。杨二狗不觉有点丧气，在水中转过身来，正欲上岸，忽觉身后水流一阵加快，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逼近，正欲回头，已觉后背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极大的血腥味四散水中，如丝如缕，水质转眼变成了一片血红。 杨二狗痛不能耐，好在一丝理智尚存，急忙用力一挣绳索，岸上会意，很快将他连拖带拽地拉了上去。 一上岸，众小厮不由怔住了，只见杨二狗后背不知何时已插了一柄尖而细的钢刀，竟是没入肌肤几寸之深。 在仔细查验了伤口之后，小厮们惊叫道：“杨公子，不得了啦，你这后背发黑发青，是中了剧毒啊！” 杨二狗此时倒在地上只管连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口渴无比，体内似有万只蚂蚁在爬、在啃噬，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滴掉落，直叫他痛不欲生。正欲张嘴回应，却听江边巡逻老汉一连声紧密急促的锣声透过浓雾传了过来—— “不好啦！又有大船沉没啦！！！” 六 听到浓雾中传来大船沉没的消息，杨二狗顿觉心中不妙，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推开小厮，飞也似的朝声音的来向狂奔了过去——停在岸边的大船被人拖走了，眼下刚刚沉没的船只是唯一的破案线索。 他沿着江岸跑啊跑，直到看到一个敲锣老汉正拎着只破锣，一脸无措地站在岸边，朝江面看着。 “在哪儿？”他问。 老汉朝江上一指。 杨二狗当即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往伤口处一裹，而后咬紧牙关，跃入水中。水瞬间漫过他的伤口，一股钻心刺骨的痛。 他咬着牙游啊游。由于今天的水下格外的清澈，这时候太阳又出来了，阳光透过水面射入水中，杨二狗游到大船沉没的地方，能很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只巨大的货船，黑压压地沉在水中，一片死寂。 他游近大船，看到船上印着官家的标志，可以肯定这确实是一艘官家的货船，运送漕银无误。在水中停留观望了一会儿，见船上没有动静，他悄悄潜了船舱，这才发现里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仅所有船员都已不见影踪，所运载的漕银更是不翼而飞！ 杨二狗震惊之余，已隐隐感觉到沉船事件的真相与昨日在漩涡处的发现不谋而合，这个发现令他心中大吃一惊。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似乎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沉船事件，而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并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当地！ 一时间，既惊且怖，各种复杂而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地袭来，冲得他头脑一时涣散 分卷阅读11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隐隐感觉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却又觉着离真相似乎还差一步，还缺点什么。 只是……还差什么呢，明明真相就在咫尺，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潜入了船舱的更深处，由于阳光晒不到舱内，舱内一片漆黑，他一路摸黑摸索着船内的构置。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船舱内一个不同于寻常船只的细节，即——舱内的墙壁上结结实实地镶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铁环。 他再探手去摸，发现每个铁环都不是闭合的，都有裂口，他摩挲着裂口，发现裂口处光滑齐整，一点也不割手，想来是提前处理好的。 一时间所有的线索、迹象、假设、推想通通蜂拥至脑海中，击得他思绪一阵涣散。就在这时，忽然黑暗中水声哗哗，紧接着胸口又一阵刺痛，血腥味再次蔓延开来。 他正不知如何，已被人上来一脚踹开，跟着有什么东西似是拔出胸口，胸口又一阵剧痛，整个人已被踹出了船舱。到了阳光照射的地方，这才发现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液正自汩汩地涌出，身周很快又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他恍恍惚惚抬头，看到面前的船板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面罩黑纱，露在外面的一双鹰眼朝他诡异地一笑，举起手中淋淋带血的钢刀再次向他刺来。 杨二狗心下大乱，想逃却觉前胸后背剧痛无比，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眼看着白光一闪，钢刀就近眼前，杨二狗躲不开也逃不掉，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这时，忽觉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又听对面一声闷哼，杨二狗睁眼，已见黑衣人被一只手掌用力拍向胸脯，一口鲜血喷出嘴外，黑衣人倒退几步，见势不妙，转身朝船的那边逃去。 杨二狗看到一个老人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老人须发和胡须尽白，如丝如缕，四散水中。他穿着一身青衣，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中，却藏着无尽的慈悲看着他。 “年轻人，跟我来。”老人用腹语说道。 说话间，杨二狗已觉身子加重，被人拎出了水面。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老人一挥青袍大袖，款款远去，只用密语隐隐地传音过来——“清凉山上，无花庙内，有什么困惑，尽管来找我。” 杨二狗胸口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浑身抽搐不止，腹内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恶寒。众人均已知道江上出了事，早就围了一圈来看热闹。杨二狗倒在地上，脑海里只是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是昏天黑地的。 没过一会儿，便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那人推开人群挤了进来，一把扑在他身上就是哭泣不止。 看到是沈筠，杨二狗心下不顺，猛地一个起身，用力抓住她的手，咬牙道：“有人要杀我——” ***** 他再次睁眼，已经又回到刚来沈府睡过的那张大床上。只是这次在床前照顾他的不再是蓝绣，而是沈筠。 沈筠眼睛哭得肿得厉害，脸颊也又红又高。看到他醒过来，又是高兴，又是抹眼泪的。 杨二狗见她这副情状，想说话，却一下子喉头哽住，没说出来，禁不住咳嗽了两声，顿觉胸口又是一阵疼痛。沈筠忙按住他，小声道：“先不要动，再挣又得重新包扎了。” 杨二狗口渴难耐，嘴唇干裂，说不了话，只做出一个口型来，沈筠忙端了一碗水过来，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动作温柔而小心，像在照顾一只受伤的小鹿。 杨二狗望着她满脸的疲惫，不觉心里泛出一股酸楚来，喝了两口，轻轻按住沈筠的手，努力做出口型：“谢谢你。” 沈筠轻轻摇头：“不用谢。” 说完继续喂他水喝。 杨二狗再次拨开她的手，轻轻握住，示意她不要再喂。定定地注视了沈筠良久，想要说话，却还是发不出声来，只觉一股心酸的热泪从喉头一路滚到了肚子里，滚烫滚烫的。 沈筠脸颊已悄然红了一片，她挨着杨二狗坐近了些，低下头，只轻声道：“我都明白。” 杨二狗这次的伤相比前两次算是重中之重，胸口密密匝匝包扎了好几层，后背中毒之处，也是沈筠花重金请来当地最好的大夫，用最名贵的解□□材敷上，伤口才不至于溃烂更深。 他缠绵卧榻两个来月，沈筠半步不离床榻，亲自照顾。她与杨二狗同居一室，早已在沈府院内传的沸沸扬扬，下人们私下都议论说沈小姐爱上了一个缺只胳膊的穷叫花，自甘下贱。 这日，沈筠正悉心地喂杨二狗喝药，沈天行突然大步闯进门来，一把拉起半跪在床边的沈筠，拂袖搅翻汤药，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下贱东西，” 直打得沈筠头晕目眩，脸红了一片。 杨二狗在床上急道：“沈大……”被沈天行厉声喝断：“我在教训我的女儿，你算什么东西，哪里容得你在此说话，畜生！”转头对倒在地上的沈筠骂道：“你这不知羞耻的东西，竟与这种畜生来往，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扬手继续要打：“我今天就揍死你这不 分卷阅读12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知自重的东西，好让你娘泉下安心！”挥手落掌，忽然沈筠腰杆一挺，跪直了身子，迎面朝向沈天行落下的厚掌，大声喊道：“父亲也好意思提起娘亲吗？娘亲当年是怎么去的，您心里没数吗？” 沈天行疾落的掌风在空中倏然顿住，声音拔高了几倍，喝道：“你说什么？” 沈筠面不改色，正对沈天行一双怒目：“我说父亲大人当年为了保全自己的一品大臣之位，不顾娘亲反对，将大姐强行送入宫中取悦皇上，将娘亲气倒，从此夫妻生分，导致娘亲生了重病，此为一错。” 沈天行脸色骤然变色，手指着沈筠渐渐发颤：“你再说，你继续说……” 沈筠腰挺得更直：“父亲枉顾娘亲颜面，见她不肯示弱与你，不肯主动与你修好夫妻关系，你便娶了二娘，令她成日里对娘亲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致使娘亲病情加重，终得不治之症，受病痛百般折磨，却不闻不问，此为二错！” 沈天行脸色已近惨白，欲打断她说话，却被沈筠抢了话头，继续慷慨陈词：“大姐进入宫中，深受皇上宠爱，却遭各路嫔妃嫉恨，终受巫蛊之术冤屈，被皇上打入冷宫，成为废妃。母亲从此一病不起，含恨而终，此为三措！” “你……你住口！”沈天行突然情绪失控，咆哮起来。 “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污蔑当朝钦差大臣，按律当斩！” 沈筠怒目直视沈天行，神色坚定：“我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你……好啊……” 沈天行手指着沈筠浑身发颤，脸色骤白，嘴唇喋喋念着，忽然间眼前一黑，颅内天旋地转起来，整个人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窗下候着的下人见着这番情状，一窝蜂涌进了屋内，连声叫道：“老爷，老爷，你醒醒啊！” 沈筠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怔愣住了。杨二狗在床上见着沈筠已是面色惨白，浑然不知所措，忙向蓝绣使个颜色，蓝绣忙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老爷抬回正房，请大夫过来！” 丫鬟们本来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现在听到人群中有人发号施令，也不管是谁，赶忙连声应着，招来四五个壮汉抬起沈天行，前呼后拥，一窝蜂将他送了出去。 待到屋内安静下来，沈筠仍然双腿跪着，半瘫在地上，脸色颓然。杨二狗怕她有事，连滚带爬地滚下床去，蹲在她跟前，做出口型想劝她一劝。 沈筠却似是看不到，目光呆滞地直视着前方，眼神失去了光彩，嘴中喃喃着道：“他早已不是我的父亲……” 七 沈天行病倒了，杨二狗却渐渐痊愈了起来。 这段时间一直是沈筠照顾他，他心里自然感激不尽，但时间久了，藏在心里的那件事渐渐愈演愈烈，愈发难以消散，反倒随着时间的拖延更加耿耿于怀。他见着沈天行病倒，无力管束，当即便向沈筠提出了这个请求。 这时候正值沈筠在院子里晾衣服，长时间不出卧房，不见太阳，站在阳光下倒是浑身上下舒服得紧。她晾完衣服，站到水盆边上，对着盆里的水里照来照去，只看着水镜里的自己面色憔悴，略显疲态。 杨二狗站在檐下看着她，脚步微微上前，却又怯然止步。沈筠沐浴在阳光下，轻捋鬓发，静然而立。阳光淡淡洒落，光影明灭，在她白皙明净的脸上勾勒出温煦美好的线条，真真是倩影迷人。 “还不快回去躺着。” 看到他后，她粲然一笑。 杨二狗一个愣神，举动略显慌乱。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思考再三，终于还是迈步向沈筠走了过来。 “还请小姐为小的安排点事做。”他说。 沈筠听闻，缓缓抬头，捋着头发朝他一笑：“得了吧你，才刚刚好，又整什么幺蛾子。” 杨二狗忙道：“我是认真的，小姐不要打趣我了。” 沈筠攥着散在前肩的头发，边梳边挑起眼睛看他：“那你想做什么？” 杨二狗答道：“侍卫。” “什么？你想做侍卫？” 沈筠听闻，俏脸微微变色。眼神不经意地往他那条断臂处一瞥，又快速装作没事人似的笑了，“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做得了侍卫？” 杨二狗心中一沉，盯着沈筠正色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嫌弃在下是个断臂的残废，干不了寻常人能干的事情？” 沈筠见他认真了起来，忙讪笑着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着你大病初愈，不应该如此劳神费力，更不适合动武，应该多躺着休息，让身体痊愈，以免落下病根。这半年来，你都受了多少伤了，再不好好调养，以后身子可就坏了。” 停顿一下，又道：“再说，沈府现在也不缺侍卫，况且舞刀弄枪的也不适合你。你若真想做点什么，我让绿荷背着我爹给你安排点别的事也好。” 杨二狗道：“园艺，喂马，掏粪，我都干过了，只是大丈夫志向不应在此。前段时间查案，你也知道有人要杀我，我 分卷阅读13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现在不通一点武艺，手无缚鸡之力，如若再碰上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自处。”说话语气义正言辞，毫不客气。 沈筠怔住了，沉默了良久，方为难地吞吐道：“可是父亲曾明令禁止外人进府做事，禁止在府里到处走动，更不允许武场的教官传授武艺……” “那若是为了你呢？” 不等沈筠把话说完，杨二狗便打断了她。 “若是我学习武艺是为了保护你呢？如此你愿意找人教我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筠一张微微变色的脸，缓缓地道：“你出门在外，凶险万分。身边只有些武艺不精、胆小怕事的小厮，如若再碰到似那日般极为凶险的时刻，又有谁来救你，又有谁能来保护你？” 一番话说得沈筠默然不言。 这场争执最终不欢而散。 晚上沈筠躺在床上，眼前全部是杨二狗的身影。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全都被那句话填充——“那若是为了你呢？”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脸上火辣辣的，连带着浑身滚烫滚烫。她索性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地，走到窗前，安静地看起了窗外的月色，心底却各种情绪汹涌澎湃。 夜里这么一折腾的结果便是着了凉，第二天早上便发烧了，真真正正的滚烫。 杨二狗知道消息后心里焦急得紧，但是着急也没用，看病自然有大夫，用不着他。丫鬟们一天进进出出的端水送药，不一会儿就得换盆凉水进去，他只觉着自己懦弱无能，什么也不懂，什么用处都使不上，站在檐下只顾走来走去，干着急。 忽然听到沈小姐在里屋唤他的名字，急忙推开丫鬟们冲了进去。 沈筠病恹恹地倒在床上，汗湿了头发和衣服，浑身上下跟洗过一样，却还是不停地盗汗。 他奔到床边，握住了沈筠的手，只觉着手心冰凉冰凉。两人四目相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久，终于说道：“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 沈筠看着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来：“哪来的对不起，是我顾虑太多了。”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有气无力地睁开，道：“如果这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我便成全你。” “对不起。”他还是说。 沈筠浅浅一笑，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他的头，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丝艰难的笑意：“只是你以后做了侍卫，就和其他人平起平坐了，倘若日后武艺精进，连我爹都得高看三分，可不能再让别人那样称呼你了。” 杨二狗心知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见沈筠现在说话这般艰难，心有不忍，便道：“依你看，要换个什么样的名字？” 沈筠见他没有意见，笑逐颜开，气力微弱地道：“古有上将白起，兵将吴起，以作战勇猛、运筹帷幄著称，要不……”试探着问，“就叫杨起如何？” 杨二狗轻轻点头：“就听小姐的。” 第二天，绿荷便带杨二狗去了青石镇最大的校场。因怕沈天行知道，沈筠特地安排人请了跟自己私交最好的卓风师傅教他。 卓风年仅三十岁，但在青石镇校场已经干了十来年，常年风吹日晒雨淋，负责为当地的官府训练和挑选杰出的侍卫。一年前沈筠来了青石镇，在一次偶然机会中认识了这位卓师傅，两人性格甚是投合，三言两语过后便交为了好朋友。 卓师傅话不多，也不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听绿荷表明了此番来意，眼神冷冷地朝杨二狗一瞥，严肃地道：“既然是筠儿让来的，那就好好练吧，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说着转身便大步向校场内走去。 杨起连忙识相地跟了上去，自此便开始了在校场修习武艺的生活。 因他身有残疾，卓风特意遵沈筠吩咐为他挑了一套左手持剑的剑术。卓风师傅教得认真，杨二狗学得也认真，一天下来基本的招式便全掌握好了。练了一天，眼看着太阳落山，杨二狗心急沈筠的病情，便去向卓师傅告辞要回来。 卓风听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递向杨二狗：“这是清凉丸，你让她含在嘴里，能缓一时的病痛。” 杨二狗看着他手里那个小小药瓶，心里一股酸意涌了上来，不想接，却见他的手始终停在那里，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说道：“我替筠儿谢过卓师傅了。” 转身欲走，忽然听到卓风在身后淡淡地道：“她既能将你领到我这来，可见对你的心意不假，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杨二狗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脚步略一停顿，便即快速离开。 回到沈府，沈筠还在发着高烧，一天喝了五碗汤药都不见效，听大夫说是前些天操劳过度所致，身子极为虚弱，怕是要烧上几天方能观察后续情况。 杨二狗看着她虚弱地倒在枕上，阖眼睡着，心里疼痛无比，只恨不得这些病痛都加在自己身上，好能减轻她的痛苦。 察觉到有人坐下来，沈筠微微睁眼，看到是他，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我痛……烧得好难受……” 杨二狗用拇指轻轻将她眼角 分卷阅读14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的泪划去，轻声道：“我都知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沈筠下颌微微一点，眼泪又涌了出来。 杨二狗只觉心痛如绞，他隔着衣服摸了摸内里的药瓶，想拿出来给沈筠，却又强自按住。看着沈筠越发难受的样子，突然，他松开了沈筠的手，道：“我找一个人去。”转身出了卧房。 **** 他来到了清凉山下，寻到了山上的那座无花庙。在庙里，他见到了那天在水里救了自己的那位白发老人。适时，白发老人正拿着把扫帚细细清扫着寺庙，窸窸窣窣。 看到他后，老人展眉一笑：“你终于还是来啦。” 杨二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只知道这位老人武艺高强，冥冥之中却也感觉他似乎还有别的本领，实乃世外高人。 “晚辈想请教前辈一件事情。”犹豫许久，他上前一步。 白发老人却不抬头，继续慢悠悠扫着地上的落叶，缓缓道：“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为什么？”他问。 老人轻捋胡须，眯眼笑道：“因为人性。” “人性？” “没错。”老人的声音放得悠长，“人哪，总会对救过自己，帮助过自己的人心存感激，并且渴望再次见到他，心里也坚信着如果哪一天真遇上了，他一定还会在某些事上帮到自己。”他看着杨二狗，笑道，“你说是不是呢，年轻人。” 杨二狗被堵了个没话说，讪讪地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老人扫完地，开始擦拭贡桌。 杨二狗忙道：“实不相瞒，在下的一个小妹病了，发着高烧，最近因各种琐事烦忧，导致身体虚弱，吃了很多汤药均不见效，在下想请教一下老人家，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老人听完，脸上露出神秘的笑，“什么小妹，是你的小媳妇吧。” 杨二狗脸上一红，急得忙挥手：“不是不是，就是一个小妹。”越解释越觉脸上发烫，辩词苍白无力，老人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神秘地笑着，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溢满慈爱的笑意。 他缓缓走出了庙门，杨二狗不知所以然，跟了上去。老人绕到了寺庙后面的一处山林里边，走到一棵树下，缓缓蹲下身子，指着一柳枝叶，向杨二狗道：“你看。” 杨二狗也蹲了下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柳长相奇特的枝叶，枝叶的每一片叶子长得都不尽相同，各有特色，有的呈齿状，有的呈椭圆状，有的呈三角状，有的又跟四叶草一个模子。 “这是什么？”他问。 “是无花树。”老人笑道。 无花树？杨二狗心里想着，难怪寺庙的名字唤作无花庙，竟是庙后有这样一棵奇怪的树，叫无花树。 “它怎么长这样？”杨二狗奇道。 老人稍微用了点力气，将那柳枝叶拽了下来，“这棵树的年轮已经有上百年，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你只需知道它能救你的小妹就可以了。”将那柳枝叶递给他，“拿去吧，捣碎了活了温水让她服下，第二天烧便能退，七天后便可痊愈。” 杨二狗难以置信地接过那柳枝叶，奇道：“果真有这样的效果？前辈莫不是在打趣小辈。” 老人捋着白须，微微一笑：“我连你的命都救过了，难道还会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害你的小媳妇么？” 杨二狗讪讪一笑，心怀感激地朝他鞠了一个深躬：“多谢老人家。”兴奋地拈了枝叶一路小跑下去，下了台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道：“敢问老人家尊姓大名？” 白衣老人站在高处，捋着白须微微笑道：“无名无姓。”说着缓缓转过了身子，进了庙门，留下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回荡在空气中，“便是有名有姓，也是身外之物——” 杨二狗站在山门前，听得这话高深莫测，不知不觉的竟是痴了。微一怔愣，忽然想起沈筠尚在病中，急忙拿了无花枝叶朝原路返还。 八 无花枝叶果真管用，沈筠喝下去，睡到半夜就感觉舒服多了，到第二天早上烧便退了。 只是因她烧了两天，身子还很虚弱，早上杨起出门的时候，连打招呼的力气也没有。 杨起自得了卓风那件小药瓶，心里大不舒服，这日来了校场倒像是窝了一肚子火，跟卓风过招时招招致命；但有时候又像在生闷气，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动不动就给自己一拳。 卓风见他基本的招式都演练得熟悉多了，便照沈筠吩咐将后面几阶较难的招数也都传授了他。杨起学得愈加认真，中午顶着毒辣的日头，也不稍歇片刻，只是铆了股劲儿只想尽快练成。 没过几天，沈筠病好了，便来校场探视。她见杨起每天都在里面挥汗如雨，出手狠辣，步步杀招，站在场边看着，只是轻轻地摇头，只觉着身负武功的他此时似乎多了很多戾气，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她想上去跟他打声招呼，却见杨起心无旁骛，只是专注于自身，于场外 分卷阅读15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的人视若无睹，心里感到落寞而沮丧，只好叹了声气，自己一个人走开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如此苦练不出半月，杨起的武艺便高出了校场的所有侍卫，单打独斗都不是问题。又过一礼拜，他的功夫已经渐渐与卓风持平，直到将卓风手中的剑打掉，他已经完全超乎卓师傅之上了。 沈筠虽然心里微感异样，但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心里默默喜欢的人终于从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寻常人，成长为一个武功盖世的大英雄一般，甜蜜而美好。 打败卓风的那一日，杨起一个人跪在校场里哭了很久很久。他心里是那样难受，又是那样的痛快。 从今往后，沈府再没有人能欺压他，也再没有人敢欺压他。那些曾经欺侮过他，打压过他的人，从此见着他都得绕道而行。而他自己，自来青石镇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和不公正待遇都可以加倍奉还地讨还回来！ 他首先提着剑闯进了高家大院。站在高家大门口，望着从后院鱼贯而入的无数高家侍卫，将他一圈一圈的围在中心，心里只觉从未有过的恣意和痛快。原来自己也有让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心怀忌惮的一日。 他站在人群中央高声叫道：“高无衡你给我滚出来！我弟弟的仇是时候报了！” 他喊了半天，侍卫们也只是以看笑话的眼神看着他，无人上前应战。直到他喊破了喉咙，侍卫中间方缓缓地散出了一条道来，一位身材高挑，体形纤瘦的白衣公子，手持折扇从里面款款走了出来。 他走到人群中间，看着怒不可遏，一脸凶相的杨起，反倒没有生气，只是温文尔雅地问道：“这位兄台，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拔剑相向？” 杨起冷哼一声：“你心里清楚，受死吧！”说着长剑一挥，拼劲全力朝高二公子刺了过来。 高二公子脚下一个轻移微步，神不知鬼不觉，脸便贴着他锋利的剑刃滑了过去，杨起还未及反应，手肘就势朝他手臂处一撞，跟着折扇一摆，直接摔到了他脸上，打得杨起连连后退。 众人跟着一片叫好。 杨起后退几步，站稳了身子，脸上怒色更增，怒道：“有胆就别使些小伎俩，堂堂正正来一局。” 高无衡折扇展开，温雅笑道：“不是小伎俩，是你功夫没到家。”见他难缠，一副不分胜负不罢休的架势，便道：“这样，咱们三局定胜负，倘若……” “看剑！” 话没说完，杨起剑已刺到。高无衡身形顿如鬼魅一般，几个闪转，快速滑向了一边，趁他出去的剑势还未收回，当即出手，折扇绕到了杨起腕部，数圈过后，微一用力，“砰”的一声，封了他的穴道。 长剑“咣当”一声掉落地面，杨起顿觉浑身酥麻，再不能动弹。 围观的高家侍卫微一怔愣，便即发出热烈的呼声：“二公子厉害，就得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知道厉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一个街头要饭的小混混，也想来咱们高家撒野，自不量力！也不看看咱们高家是什么贵地，就连皇帝老儿手里的钱都有一半是从咱们这儿出的哩！” “听说他是将沈府小姐骗了，才换得一身武艺！” “啧啧啧，真卑鄙！” 听着周遭一群人的嘲讽，杨起顿觉自己仿佛又成为了初临青石镇时被镇民欺压迫害的那个小叫花。他心里又气又急，受人侮辱倒是其次，重点是自己苦练了那么久的武艺，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被高无衡轻而易举地拿下，还丢了兵刃，真乃奇耻大辱！ “学武切忌心浮气躁，需得脚踏实地，一招一式地将基本功打好。否则一旦应战，必然溃不成军。”高无衡折扇轻摇，温文尔雅地看着他，说话语气却不带丝毫轻蔑，只是心平气和地规劝，“这位兄台一看就是速成功夫，不如回家再好好练练吧。” 杨起听着他在一旁风平浪静的规劝，心里反觉受了莫大耻辱，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想起弟弟的死因，更是怒从中来，只想上去一剑斩了此人的人头，奈何全身不得动弹，只能站在原地怒道：“杀人凶手！还我弟弟命来！” “胡说！我们二公子人好心善，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杀了你的鸟弟弟！”高家侍卫们一听这话，均在旁大声吵嚷，对他千夫所指。 高无衡轻轻抬手，制止了侍卫。神色一如往常地看着他，声音温和地道：“这位兄台，你我素未谋面，我也不认识你的弟弟，何谈杀人，兄台想必是认错了人，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再或者，就是兄台素日太闲，故意来此胡搅蛮缠了……” “少废话！”杨起站在原地怒道，“不承认是吧，不是还有一局么，来啊，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侍卫们欲要上前捉拿，高无衡已再次制止：“退后。” 他走到杨起跟前，伸手在他腕下轻轻一点，杨起顿觉全身酥麻之感荡然无存，身体感到无比轻松畅快了起来。解完穴道，高无衡转身走开，就在这时，杨起腾地提起剑来，大步一跨，对准他后背狠狠 分卷阅读16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刺来，急得小厮们在旁忙叫：“公子小心！” 谁料高无衡早有预防，听到身后嗡鸣的剑声，当下脚步点地跃起，凌空一个翻身踏上了杨起的剑刃，几步快速点过，已跃至杨起脸前，就势一脚踢在了他的下颚，登时人剑分离，踢得杨起人仰马翻一般飞出了老远，直到撞在了一棵树上，震得枝叶微微摇晃。 杨起从树上摔下来，倒在地上，此时只觉胸口翻江倒海，愤恨难平，很快一股血腥味自咽喉处四散开来，紧跟着一口鲜血涌出，抑制不住地喷出了体外，整个人顿如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地上连连喘气，再无气力反抗。 高无衡轻步走到了他的脸前，温言劝道：“兄台，吃了教训，从此可莫要如此鲁莽行事。也请今后不要再无事生非，自招麻烦了。”说完转身朝小厮厉色道：“今日是谁没有看紧家门，让这种不守规矩的东西来家里闹事？今天院内所有的人都脱不了责任，每人杖责三十，罚俸禄二两，到后堂给我面壁思过去！” 众人听了均吓得低头不语，不敢再言，空气里一片沉默。隔了一会儿，李管家走上前来，低声道：“二公子，这人怎么处理？他今天来闹事，让咱们高家丢尽了脸面，要不我把他拖到后堂，这么一……”说着在脖上做了一个手势。 高无衡忙抬手制止：“不可。” “我高无衡素来行事光明磊落，岂能无缘无故杀人，更何况是这种没头没脸，没名没姓的东西。杀了反倒脏了我高家的门地。”转身朝众小厮道：“高家所有人听着，从今往后再不许有人出去惹是生非，更不许寻此人的麻烦，倘若再出这样的事，我决不轻饶。”说完斜睨杨起一眼，喝道，“扔出去！” 话音刚落，几名小厮已经上来，将杨起胡乱抬起，走到大门口，用力抛了出去。 九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沈府下人和沈筠的耳里。 沈筠脑中先是“嗡”的一下，紧跟着心急火燎地赶到他的房内去找他，却一直没见他回来。等了一下午，还是不见人影，终于坐不住了，派人去寻，可小厮们出去一直找到晚上都没找着人影。 她心力交瘁，颓然地坐在了床上，一时思绪万千。从下午开始，沈府的下人们就对杨起找高二公子寻仇不成，反被重伤一事津津乐道地讨论开来。对于那些闲言碎语，她状似不经意地听着，心里却又是羞愧又是忿怒。 就这么等啊等……一直等到了月亮上了柳梢头，杨起还是没有回来。沈筠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门外黑黢黢的夜色，心里的羞愧和怒气渐渐消散，反而化为了无尽的担心和悔恨。 她担心他的伤势，担心他在外边会出更多的意外；更悔恨自己，悔恨为什么要答应教他学武，他本就与常人不同，容易受人欺侮，为什么还要帮他往火坑里跳？ 夜色沉沉，正自难过着，忽听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杨起落寞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疲惫的样子仿似跟漆黑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显然没料到沈筠会来自己房内，看到她后，他神色微微一惊，手快速落下门栓，转身欲走，被沈筠及时叫住：“杨起。” 他脚步终是停在了门外。 沈筠下了床，亦走到门口，扑面而来的就是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她直欲晕倒。 “你喝酒了？”她问。 他没有答话。 就着月色，她看到他脸上布满了乌青和淤血，伤痕累累，脸肿起了老高，鼻梁也擦伤了，嘴角亦残留着血渍。 她将他的手轻轻握了上来，看到上面也满是血痕，有的皮肉甚至绽开，指甲缝里亦嵌满了污血和淤泥。她抬起眼来，看着他一脸木然不动的神情，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声音发颤地问：“为什么？” 杨起只是无神地看着夜空，还是没有说话。 沈筠挪步到了他的正对面，注视着他，噙着两眼泪又问：“为什么，你告诉我。”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她剧烈晃着他的胳膊，涌出了更多的眼泪。 听闻这句，杨起放空的目光终于从黑夜里收了回来，定定地落在沈筠脸上，静静看着，看着……忽然发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杀人偿命？你也知道杀人要偿命吗？我去杀他，就是因为他该杀！他该死！” “他杀了我弟弟！我恨不能将他剁成一滩肉泥！！！”他霍然甩开她的手，情绪激动到整张脸扭曲变形，狰狞可怖。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沈筠看着他，静静淌着眼泪。 “哼。”杨起鼻下发出一声轻蔑的笑，转过视线，用一种近似嘲讽的目光睨眼看她，“跟你说？有用吗？” “你无论大小事情哪一件不得请示你爹，不得照你爹眼色办事？你帮我，呵呵……”杨起脸色阵青阵白，看着她讥笑道，“你是能帮我杀人，还是能让你那位钦差大臣的爹爹，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呢？” 不等沈筠答话，杨起发出更多轻蔑的笑来：“听说朝廷官粮，就连皇帝老儿一半的财富都是从高家流出来的呢！想必 分卷阅读17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沈天行位高权重，也会忌惮高家的势力吧？我会蠢到，让你心中这位青天大老爷的爹去帮我处理这件公案吗？去帮我捉拿杀人凶手？”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杨起阴阳怪调地笑了起来，“官官相护，官官相护啊！” 沈筠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心痛如绞，又是难受又是害怕，只管摇着他的身子，想让他不要再笑：“你不要这样子，我知道你对我爹有偏见……” “我对他有什么偏见？”杨起冷冷打断了她，借着酒劲儿一个劲儿的笑，“我跟他本来一点交集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见到这么丑陋恶心的嘴脸和人心哪？”他嘴唇剧烈颤抖，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就连你。”他用力甩开沈筠的手，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浓烈的酒气扑面，“你问心无愧地用着你们沈府所有的金银首饰，锦衣华服，享受着作为官家大小姐的一切优遇……可你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吗？知道你爹在朝廷，在民间收受了多少钱财，欺压了多少百姓，才换来你这位大小姐一日养尊处优的生活吗？” “说我？哈哈哈，你自己又能干净多少呢？”他大声笑着，癫狂而发疯。 沈筠扶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慢慢松开，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你对我爹有意见，也不可以这么说我。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啊。” “对我的心意？心意……”杨起忽的又笑了，讥笑着看她，“有用吗？” “你爹会答应吗，他会放过我吗？你觉得我们俩会有结果吗？哈哈哈哈！”他凄厉地笑出声来，“醒醒吧，不要再痴人说梦了，早该醒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们早该结束了！” “你是赫赫有名的官家大小姐，向你求亲的王公贵族从沈府可以一直排到郊外去，只有你挑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挑你的份儿啊，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救我，以你的尊贵身份，和你爹势利自私的本性，对我的嘲弄还不够吗？” 他大声说着，放肆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夜空里，整个人因为癫狂恣意，而倒西歪地向前走去。沈筠忙追了上去，攥住他的胳膊哭道：“你带我走吧！我早就厌倦了这个家，厌倦了这里的生活，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跟你走！” “放手！”杨起带着酒醉用力甩开她的胳膊，看着她满脸泪痕，发出轻蔑可笑的声音，“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走了，我弟弟怎么办？我弟弟的冤屈和仇狠由谁来报？我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人，自私自利！” “你跟你老子，”他退开几步，凄厉地笑着，“本就是同一种人！” 说完不等沈筠反应，提剑快步跑进了黢黑的夜色中。唯留沈筠泪流不断地站在当地。 ***** 他去了白天去过的那家酒馆，问酒倌又要了一坛酒，一个人抱着酒坛子跑到了郊外，弟弟的坟前。 一年了，弟弟的坟前早已长满了杂草，快要跟墓碑一样高。他放下酒坛，看着看着，突然跟疯了一样开始胡乱地拔起草来，气喘吁吁，直拔得那只本就伤痕累累的手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把弟弟的坟修整得差不多了，他坐了下来，靠着墓碑，将怀里的酒往坟前轻轻一洒，跟着一口饮了下去。 “小南，哥对不起你啊……” 望着黑黢黢的夜，他喃喃地道，“一年了，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可是害怕的紧哪。” “没事儿！”他带着酒劲儿把酒坛子往地上一跺，“别怕，有哥陪你，以后哥每天晚上都过来陪你，一直到天亮，你说好不好！” 他跟小南说起了悄悄话，只是说着说着，突然发出了呜呜的哭声，突然扬手给了自己重重一耳光，骂道：“哥没用，哥是个懦夫，哥什么都不会，给你伸冤不成，还被人砍了条胳膊！好容易学到了一点功夫，哥还打不过人家！” “哥打不过人家啊……” 孤寂荒凉的坟头，传出了一声紧似一声的啜泣声。 一年前，父母亲死后，他决定来青石镇为富人当牛做马，挣点小钱，便将年仅五岁的弟弟小南寄在了远亲的伯伯家，以免他来此跟着自己受苦受罪。结果三个月后，他便接到了弟弟的来信，信中说很想念哥哥，想离开伯伯家，来青石镇投奔自己。 想着半年没见弟弟了，弟弟一定长高了不少，杨二狗心里想念便回信答应了。 结果就在弟弟兴高采烈地来到青石镇的第二天，便被镇里的一众富家子弟给惦记上了。 先是王家小哥将弟弟的裤子当众扒了下来，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跟着李家二少爷将一锅屎盆扣在了弟弟的头上，浇了他一身臭粪；再接着就是高家二公子将一根二响炮塞进了弟弟的棉袄里。 “嘣”的一声，弟弟肠子流了出来。 一切仅仅是因为初来乍到，没见过世面的弟弟站在高家富丽堂皇的大门口久久地观望了一段时间，被对方以有辱门楣的理由给记恨了。 杨二狗知道后，气吐了一地的血，第二天一清早就跑去侯大人府上击鼓 分卷阅读18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鸣冤，结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侯大人就以“刁民闹事”的理由将他赶了出去，痛打了三十大板。 他气不过，第二天从街上杀猪的手里夺过大砍刀，直接冲向了高家大院。可他一介穷人，哪见过高家这样迷宫似的九曲回廊？二公子的卧房遍寻不见，就在他晕头转向不知所去时，管家已经带了一众人马冲了上来。 先是胸口挨了重重一脚，他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跟着趁他毫无防备，迎面就是一个大刀，直劈得他感到天昏地暗，血液倒流，当场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丢在了镇外一条臭烘烘的臭水沟里，右胳膊不见了。 十 清晨的山间，薄雾渺渺，湿湿的空气里有一种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庙门如往常一样“吱呀”推开，扫帚迈出了门槛，跟着白发苍苍的老人跨出一步，扫了出来。他手握扫帚，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下扫去，细心地将每一节台阶上掉落的零星枝丫都清理干净。 很快，他便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横七竖八倒在阶下，正自呼呼大睡的醉汉，以及随意扔在醉汉脚旁那只空空的大酒坛子。 扫帚慢慢扫到了他的跟前，白发老人微微笑道：“怎么，跟你的小媳妇吵架了么。年轻人，借酒浇愁更愁啊……” 说着扫帚扫到了他的身上，内力微微加持，睡梦中的醉汉立觉一股洪厚的内力透过细而长的扫帚传到了自己身上，一下子给震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那位白发老人慈爱笑着，立马翻身站起，诚恳地道：“前辈，晚辈恳请前辈传授晚辈些许功夫。” 白发老人微微一笑，从他身前扫了过去，没有说话。 “前辈！” 杨起扑通一声跪在了身后，“请前辈收晚辈为徒。” 白发老人这才微微转身，眯眼笑道：“你想拜我为师？我可从不收徒哪！” 杨起回想起昨日在高家大院发生的种种，心里只觉羞愤难当，便继续道：“小人有冤屈在身，想寻仇，却奈何打不过对方，晚辈不求前辈能破例收晚辈为徒，但求前辈能略微指点一二，如能报得此等大仇，晚辈定当感激不尽！” 白发老人听闻，一双白眉皱起：“指点你功夫？帮你报仇吗？” 杨起忙摆手道：“非也非也，晚辈只想短时间内有所长进，好了解心底的一桩旧仇。这件事是晚辈个人之事，桩桩件件都与前辈无关。” 白发老人听闻悠悠叹道：“年轻人啊，你有大好前程，切莫为了眼前一己私怨而自断前程。你学武是为了报仇，可报完仇呢，你能全身而退，不累及他人，更不沾染其他恶习吗？” 杨起没有大听懂，只道：“小的身上只有这一桩仇恨，报完此仇，我便会迅速离开这里，从此再不过问青石镇的人事，更不会累及他人。”说着向老人连磕了几个响头，“望前辈成全！” 老人将地面清扫干净，缓缓转过身，悠悠叹道：“我可以教你，但你要想清楚了，正与邪只在一念之间，这之间的分寸可不好拿捏。多少身怀绝世武功的高人，自以为武艺高强，便能一身轻松，独步天下，可事实并非如此啊。” “当你的本领高了，你的威望也会随之升高，你手中的权力也会与此增大，知道你、认识你的人会越来越多，敬仰你的人会慕名而来，同时，憎恨你的人也会蜂拥而至。你所处的环境和周边的人际关系只会越来越复杂。” “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的本领只会给你招来更多的麻烦。而到那时，放手，和归隐，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了。” 一番话令杨起听得似懂非懂，他生性偏执固拗，弟弟的仇在心里隐忍了一年，到了这个当口上，岂能轻易罢手，又岂是一两句劝言能说得通的？ 他跪直了身子，说道：“晚辈心里眼下仅有复仇这一件事，完成心愿之后，晚辈自会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买一块田，种一方地，从此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至于我要杀的那人在朝廷的势力，晚辈自然能躲则躲，不会轻易牵涉其中。”说着又磕了一个响头。 白发老人站在石阶上，听他把话说完，半晌没有说话。隔了好久，方道：“你还是没有听懂。一件事的发生会引起另一件事的反应，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不是你想躲就躲，想左右就能左右的。” 他说完，缓缓拾级而上。走到无花庙门口，回头，见杨起依然一动不动地长跪于地，没有要起的意思。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生性心怀善意，平生从不违拗别人的意愿，有求必应。但前提都已把道理一一道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都陈述清楚了，但有人还是愿意知难而上，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他缓缓地走进了庙门，于高处悠悠地传音下来：“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跟我来吧。” **** 杨起如愿以偿地留在了无花庙里学武，一切比他预料的来得还要简单容易。无花庙后面的那座山林便成了他的练武之地，接下 分卷阅读19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来的一周他便心无旁骛地在里面勤练不休，只为了心中那一个念头。 而沈筠自他那晚出走后，便一直跟着小厮查访他的下落。找了数来日，终于在清凉山找到了他的踪迹，当即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去时，杨起正在山林里心无旁用地练武，她怕打搅到他，便悄悄躲在了大树后面，安静地看着。只见他比前些天瘦了许多，黑了许多，人也憔悴了许多，显是练武过于用力之故。 不过他的武功果然比先前进步了不少，摘花飞叶皆可伤人，轻功来去无踪，林中的所有枝叶皆能为他所用，皆能变成杀人的利器。只见他足尖点地，挥剑而上，地上所有的落叶便即在他内力的运转下团团旋转，跟着剑风到处，一棵老粗的树干被劈成了两半。 沈筠正自躲在树的后面，惊得叫了一声。 杨起急忙收势，脚步加快，迅疾绕到了树后，方才把她从快速倒下的树干中拽了出来。 见到是她，杨起转过头去，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沈筠怯弱的眼神看着他，小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找我？”杨起鼻下出声，“是看我笑话看得还不够吗？” 沈筠俏脸微微一红，低下头道：“我只是想你了……” 杨起听了，径直往前走去，冷冷地道：“如果你跑来只是为了说这句无关痛痒的话，那就请回吧，我还要练武，没有功夫听。” “不是……”沈筠连忙辩解，低头喃喃地道，“我只是想问，你找到了新的师傅是吗？” “哼。”杨起转过身，冷冷地看她一眼：“不然呢，继续跟着卓风会有出路吗？学了半个月，还是打不过高无衡，真是教的一手好功夫。” 沈筠听闻这话，心里顿生不快，正色道：“这事跟卓师傅没有关系，学武本来就得按部就班，慢慢打基础，速成本来就是不行的。” “够了！”杨起听到这句，不知怎么的心底怒气陡生，训斥道，“要关心你的卓师傅就请回家关心去，功夫怎么练，是我自己的选择，用得着你在这里教育我？” 沈筠见他性子执拗，不好再劝，便闭口不言，转移了话题：“我去打听过了，高无衡不像是会杀人的人，他一向儒雅自律，懂规矩，守规矩。中间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凶手另有其人，你还是查清楚了再行事吧。” 杨起听闻此话，怒气更增，咽喉中隐隐有愤意压制不住：“这是我的家事，无需外人插手，沈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说着径直朝另一片树林走去。 沈筠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容她说更多的话，心里感到沮丧，便道：“你练吧，我明天再来。” 到得第二天，沈筠又来了，跟昨天不同的是，这次她手里提了一篮吃的。 跟昨天相比，杨起武功仿似又精进了一层，在林中尽显飒飒英姿。中途趁他停下休息，沈筠忙提着篮子上前问道：“来吃点东西吧。” 杨起看她一眼，快速走开了：“不吃。” 沈筠心里着急，忙追上几步，拽着他手臂，关切地道：“不吃会饿坏的，时间长了身子吃不消，吃点吧。” “说不吃就是不吃！”杨起心里生气，猛一抬手，用力过大，便将整个篮子连带沈筠都掀翻在地，大白的馒头滚了一地。 沈筠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杨起神色微乱，脚步一顿，欲要上前搀扶她起来，突然又硬生生地止住了，站在原地冷冷地道：“你明天不用来了，我们早该结束了。” 沈筠没有答话，扶着树爬起来，把馒头一个挨一个的捡进了篮子里，抱起篮子，背对着他，在杨起一双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下了山林。 不知不觉，泪水已无声落满整个面颊。 第三天，她果然没有再来。 杨起练到中途，看着她常来的那个方位，心里忽然感到空落落的，有些难过，又有些沮丧。然而只是简短地停歇片刻，便又快速地挥起了剑气。 每到犹豫的时候，他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复仇，要坚定自己的信念，绝不能让身边的任何人左右心性。唯有这样，方能成功。 第四天，第五天，一个礼拜，沈筠都没有再来。 杨起不知怎么的，渐渐地觉得自己练武开始心力不济，胸腔里的那颗心好似缺了一块，变得不完整了。他的心第一次开始感到痛了，痛到喘不上气来，痛到练武无法集中精力，痛到半夜惊醒，都发现自己喊的是沈筠的名字。 他想把丢掉的那一个碎片重新捡回来，可是这个念头刚起，“复仇”两个字眼便如诅咒一般给他脑海再次上了镣铐，使得心里一切的希冀瞬间都在眼前支离破碎。 不！他不能去找她……她那样一位尊贵的千金大小姐，有多少人渴慕，有多少名门望族能与之更好地相配，又有多少稳定富裕的家庭可以为她提供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一切，在阴雨连天的时候，为她轻轻打起一面花伞…… 那些人都是那样高贵， 分卷阅读20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体面，帅气而手握重权，绝不是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卑微、残疾而又丑陋的卑贱下人可比…… 他更不能去害她，他怕面对她时，会因内心的自卑忍不住将一切事情抖露出来——那些在江底发现的所有支离破碎，却又能够完全拼合的线索，一旦揭露，一旦曝光，每一条都是满门抄斩的重罪，而她身为沈天行的女儿……亦脱离不了罪责。 他更不能为了她而放弃这酝酿了一年的复仇大业。高家那般权倾朝野的势力，高无衡一旦被杀，他决计身无退路。到那时，他们两个便再无可能；反过来，一旦选择了与她厮守终生，便要尽全力地爱她、护她，而无所隐瞒，复仇计划便再无可能展开…… 是选择她，还是继续报仇？ 他的脑海乱成了一锅粥，各种交缠纷乱的思绪令他心绪错乱，禁不住头中如撕裂一般剧痛无比，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心中万般情绪无从排解，突然挥剑，臂力用到，“咵”的一声，将面前一棵粗壮的大树拦腰砍断！ 十一 一灯如豆，昏暗的烛光在墙上投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小姐，你就再喝一口吧。”绿荷苦口婆心劝道。 沈筠头扭到另一边去：“太苦了，我喝不下。” “不喝药怎么能好呢？”绿荷急了。 喝药？她又生病了吗？ 杨起趴在房顶，抽出一只瓦片向下看去，见到沈筠正坐在下方的一只方凳上，胳膊肘支着下巴撑在桌上，神色愁闷而不悦。 “老爷好容易病才好了起来，见着你这样，又气得不对了。”绿荷苦劝道，“他今天把我叫到书房里，已经明确表态了，说你要再这样下去，心里想着那个臭小子，他年底就把你指婚嫁出去。” 沈筠听着听着，忽然豆大的泪珠滴滴掉落，砸在桌上发出响声，“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绿荷叹道：“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了，依我说，小姐还是要约束好自己，不要再招老爷生气才是啊。把老爷哄高兴了，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哪。” 沈筠没有说话，从凳上挪到了床上，安静地躺了下去。一闭上眼睛，眼泪便悄悄地从眼角溢了出来。 杨起在屋顶看着，只觉胸口压抑得难受极了，他深吸了口气，终于盖上了瓦片，屋顶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他朝天躺了下来，望着没有尽头的夜，胸口只是闷痛闷痛。 他放不下弟弟的仇，更放不下沈筠……他本已决定慨然赴死，现听到沈筠出嫁的消息却依然心痛不止，他的胃又开始难受了。 在山里练武的一个月对他来说是人生最漫长的时候。这段时间以来，他不分昼夜地拼命地强迫自己练武，与其说是为了能尽快在最短时间报仇，不如说是为了逼着自己，忘掉沈筠…… 这样，他内心的痛苦才能稍微减轻那么几分。 山上的空气是那样的孤寂寒凉，青石镇上却依旧热闹喧嚣不改。 午后，高无衡与自己的三弟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下棋，黑棋刚刚落案，大门呼啦一声就被人撞开了，伴随着大风疾疾冲入，瞬间搅乱了棋局。 高无衡霍地长身立起，看着来人，怒目而视：“又是你！还嫌上次挨的打不够吗！” “还我弟弟命来！” 一声高叫，剑光一闪，杨起已足尖点地，身轻如燕地冲近前来。 高三公子高无枫见状，神色瞬间大乱，害怕飞至的剑气伤到自己，急忙往高无衡身后躲去。 “找死！” 高无衡一脚踢向棋盘，将棋盘连带案上的黑白棋子全数踢了过去，棋子飞出，颗颗载有劲力。杨起见状，飞身而起，两脚连续踢落了两粒棋子，方觉对方内力浑厚，这一踢竟觉脚上微微生疼。 眼看着其余棋子还在纷纷向自己射来，他紧接着长剑倒转，运起内力，剑风到处，当即将剩余几粒棋子稳稳当当地黏在了刃上。再一用力，又如发射暗器一般，将所有棋子尽数朝高家兄弟身上返还而去。 “二哥，救我！” 高三公子显然是个不会武功的，见到棋子向他脸部疾驰而至，急向后抱头鼠窜。高无衡当即上前，一展袍袖，将飞来的黑白棋子尽数兜住。 只是杨起此时的内力已不同于一个月前，这些棋子虽被网罗于袍中，自身飞行的动力却不减半分，只是瞬间便纷纷打穿了衣袍，径直朝后飞去，尽数射进了后面的一棵大树上，直把大树打得七孔八眼。 而高无衡穿在外面的衣袍也在瞬间被打成稀烂。 “好小子，有点进步，昂？” 高无衡看着杨起，厉色之中忽然发出一声笑来，似在赞许又似在嘲讽。话音刚落，抄起架在院内的一把大刀，内力运至，便自高处落下，朝杨起劈头盖脸地劈来。 这要换做以前，以高无衡闪电般的刀速和内力，杨起决计无从抵挡，当场便能被劈成两半。可自从跟了白发老人，除了招式跟内力强劲不少，却也学到了几手见缝插针的功夫。 眼见着高无衡的大刀 分卷阅读21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迎头落下，马上就要挨及他的脑袋，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尖轻轻碰落他的第一根头发起，他脚下突然生风，整个人斜侧里向高无衡身下冲去，左手快速出掌，“砰”的一掌迅疾打在了高无衡的肋下，只击得他连连倒退几步。脚下刚刚站稳，欲要回头再战，已觉脖上一凉，一把长剑架了上来，擦着皮肤而去。 只需片刻，便是人头落地的结局。 高三公子早在一旁吓傻了，带着哭腔央求道：“不要杀我二哥，你不要杀我二哥！” 杨起冷冷睨他一眼：“那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将剑轻浮地贴着高无衡的皮肤缓缓抽了回来，似在嘲弄又似在挑衅，“上次你让了我两局，这次我就用你原来的招数胜你，记住了，可别心慈手软，小心我剑下无眼。” 说完，轻轻挽了个剑花，身姿变幻万千，瞬间幻出剑影无数，一时竟搅得站在原地的高无衡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端着大刀正自谨慎观望，欲要辨清哪一剑是真，哪一剑是幻，忽觉眼前劲风到处，剑气嗡鸣，“噼啪”两声，冰凉的剑面已经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甩了两巴掌。 一下打得他措手不及，竟比第一回合结束得还要更快。 高无衡正欲拉开第三局，忽觉脸上一阵刺痛，杨起锐利的剑锋已自他的下颌斜向上在他脸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顿时整半边脸鲜血横流。 高无衡痛得脚步趔趄，高无枫已快速扑上前来扶住了自己的哥哥，一脸怒气地直瞪杨起，破口大骂：“你这狗娘养的东西，你是被人嚼了心还是吃了肺，竟下这样的毒手，我呸你妈的臭逼！” 杨起一听，心底怒气大增：“怎么你哥看着还像个人，你竟是连人话都不会说，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呢？跟我弟弟当时受的委屈相比，他这算什么？！” 说完长剑一舞，大步跨开，带着疾风骤雨一般的劲道朝高家兄弟二人狠劈而来，那架势真真要将二人剁成肉泥。 “住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杨起不知怎的，听了心底的怒火反倒烧得更旺，当即加快了脚步，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高家兄弟眼看必死无疑，忽听身后传来“嗖嗖”几声利响，顺势回头，却见沈筠手拿一小盒暴雨梨花针暗器正朝他身后迅疾射来。 杨起心下怒极，侧身一躲，殊不知这一躲剑已偏向，前冲的劲道已经减半，高家兄弟当即获得了脱身的空档。然而即便如此，杨起躲过暗器，依然不放弃前追，借着余力，愣是一剑快速刺出，高无衡迅速把三弟往外一推，当即长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高无枫见状早已大哭了起来，沈筠亦在身后大喊住手，杨起剑插高无衡肩部，听着沈筠的制止声音，心道：我弟弟被人害得那么惨，也不见你为他流一滴眼泪，现在竟还帮着外人劝我，休想！越想心里怒气愈甚，禁不住手握剑柄，用力一拧，只听“咔擦”几声响动，已将高无衡内里的肩骨搅得粉碎。 “住手！” 沈筠大喊叫着再次扑了过来，双手用力按住杨起那只胳膊，颤抖着嘴唇央求道：“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杨起看她一眼，心底怒气愈积愈盛，运力于臂，猛然将她的手震开。沈筠急忙又扑了上来，直接将脖子横在剑刃上，看着他两眼含泪道：“你若执意如此，便先杀了我！” 杨起两眼几欲喷出火来，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沈筠看着他，悲戚的神色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刹那间已是泪流满面。 杨起欲要动手，却碍于她在旁，无从下手。三人在院里僵持了许久，身周早已密不透风地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高家侍卫包围，甚至连当地知府侯大人都亲临现场。 看着沈筠微微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杨起终是心疼，没有下去手去。愤地抽出剑来，连带了一串血沫出来，转而瞪向高无衡道：“这次姑且饶了你，下次再碰上我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高家大院里的所有侍卫见着他既惊且怕，随着他缓缓步出，竟都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来。待到他走出院门口，侯大人突然后知后觉，大声喊道：“快把他给我拿下！” 众侍卫欲要上前，已被沈筠高声喝止：“侯大人，让他走。” 侯大人心中慌乱，跑到她沈筠跟前，低声下气问道：“沈小姐，这这……” “我说了，让他走！”沈筠大声道，“我爹那里我自有交待！” 侯大人听了不敢再动，只好吩咐手下纷纷退下。 十二 杨起拖着那把带血的剑，东倒西歪地跑去了酒馆。 “把你们店里的好酒都给我呈上来！” 人一坐下，手中长剑倒转，当即悬在了酒保脖上，直吓得酒保脸色惨白，道：“是是……” 很快，好酒一坛一坛地端上来了。杨起心中愁苦，顾不得其他，开盖即饮，只想喝 分卷阅读22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到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只是越喝身上越热，胃里越难受，脑子越发迷糊。弟弟死时的惨状，高无衡不露声色的讥讽和厚颜无耻的否认，开始如闪电一般在他脑海里交错闪现。想着想着，他猛地大喝一口，心中突然又剧烈疼痛了起来。 沈筠……那个他时刻挂在心上的人，竟然帮着别人，阻拦自己…… 他越想越烦，越喝越是口干舌燥。到后来，索性凳上坐不住，站起身举起酒坛大口狂饮。酒馆里的其他人自打他进店就已心中胆怯，如坐针毡，此时见着他这副模样早有一多半人吓跑了。 喝到中途，杨起已是迷迷糊糊，一双疲软迷醉的眼睛朝酒馆内一扫，似乎看到酒馆的角落里还坐着两个人，忽然站起了身，一手抓着酒坛子晃晃悠悠地过去，抓起其中一人的衣领，开始往他嘴里灌酒，“给老子喝，给老子喝啊！” 另一人见状早已吓得半死，屁股快速离座飞也似的跑了。 杨起只管揪着方才那人的衣领灌酒，嘴上还在醉醺醺地喋喋不休。灌了半日，终于累了，一滩泥似的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外边的天已经黑了，暮色沉沉。 酒馆里此时已是一团糟乱，掌柜的跟酒保均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地监视着眼前这个醉汉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开始打砸抢烧。 天色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已是午夜时分。大街上已经黑黢黢一片，唯独这个小酒馆仍然在茫茫夜色中，泛着昏黄的光亮。 不知睡了多久，两眼朦胧之中，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倩影出现在了门口。杨起微微睁眼，目光迷醉，看到她轻轻走了过来，似乎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着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盅，悠悠叹气道：“高家那边我都安抚好了……” “你能不能少插手？”带着酒劲儿，杨起打断了她。 “这是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你能帮他一时，能护他一世吗？”杨起醉晕晕地站起身来，看着她，两眼通红道，“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这个贱……” 话到此处，猛然住了口，再没看她一眼，单手抓起大酒坛东倒西歪地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忽然听到沈筠在身后大声喊道：“这事怎么与我没关系？高家老爷听说你是从沈府出来的，带人跑到家里来闹事，跟我爹大吵了一架，生了嫌隙，现在正准备上书朝廷参我爹一本！” “你以为你现在跟刚来镇里的时候身份一样吗？你做事什么时候能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什么时候可以不牵累别人呢？” 杨起听了这话，心下顿时凉了一片。虽然就复仇一事她已劝止过他多次，但没有一次不是为了他好，唯独这次，是嫌他牵累到她，如此冷血，如此凉薄…… 一瞬间，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突然解脱了许多，看着门外浓浓的夜色，带着酒劲儿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声音凄厉而癫狂。 沈筠有点害怕，脚步微微上前：“杨起……” 杨起狂笑不止，放荡的笑声在深夜里听着令人害怕，毛骨悚然。渐渐，笑声变得哀绝，变得痛心，里面似乎包含了多年的委屈和错爱。 终于，他停住了笑，背对着她道：“说白了，你护着高无衡还是因为忌惮高家的势力，怕你爹被牵连，怕我给你沈家蒙羞。你放心，我明天就去高家认罪，把你和你爹都撇清在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沈筠已经急出了眼泪。 “够了！”杨起再次打断了她，大声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类人，从今往后，你做你的千金小姐，我过我的贫淡生活，我弟弟的事请你再勿插手，你我之间从今日起恩断义绝，望沈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五指一松，手中的大酒坛子咣然落地，摔得四分五裂，酒水千流。 沈筠怔怔愣在了当地，看着他趔趄地趟出门外，在黑沉沉的夜里一路发出凄绝的笑声，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 杨起终是回到了清凉山上，躺倒在了山林里边，在清风白月中独自酣睡。 睡意朦胧之中，却隐约听到有人在身边轻轻走过，悠悠地道：“年轻人，人生在世，短短数年，不去追寻所爱所想，却把一腔心思都放在仇恨之上，我怕你会负重太深，误入歧途，将来遗憾终身哪……” “不会，永远不会……”杨起在睡梦中听到，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嘴中地喋喋说着，突然情绪大燥了起来，胡乱摆手道，“我弟弟就是我的一切，他无故被杀，无故惨死，我不报此仇，这辈子都好不起来，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似是魇住了。 又听那人轻轻笑了两声，道：“依我看，你这辈子可是报不了仇啦，昨天唯一的机会你已经错失了。” “什么？”杨起在梦中惊叫，“什么错失机会了？你在说什么，我今天照样可以去高家要了高无衡的小命，错失机会？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说着在梦中狂笑起来。 那人亦仰天长笑，说道：“你去刺杀不成，高家早已有 分卷阅读23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了防备，还会等着你再去？你若不信明早就可以去看看，高家昨天早已上书朝廷，一夜之间调来了上万重兵，日夜把守，围得跟铁桶一样，这次你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 说完，嘿嘿笑了两声：“欲要报仇，还需听我指示！” “不可能，不可能！”杨起急得胡乱摆手，从梦中猛然惊醒，一看天气，已是第二天早上，林间晨雾弥漫，四野寂寂，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站起身，向四周望了几望，只见林里静悄悄的，还是没有人。 方才在梦中跟自己对话的究竟是谁？他不禁感到奇怪，同时心里也隐隐地感觉到对方所言似乎非虚，当即提起剑来，一路下山，朝高家的方向奔去。 果不其然，在离高家还有五里地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有巡逻的士兵出现，来来往往，仔细查看着过路的每一个行人。士兵们手中均拿有一张画像，却不是脸部特写，而是一张全身素像。 远远看着，那个画像上的人缺了条胳膊，是个独臂之人。 原来，一夜之间，自己就已经沦为了朝廷钦犯，人神共愤…… 接近高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强压住胃里躁动的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别的方法。 他想施展轻功，从人头上掠过去，可再一眺望，已见巡逻士兵的里层是一排排身强力壮的弓箭手，布置得密不透风，如铁桶一般，无懈可击；再往里，又是个个装备精良的大内侍卫，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过弓箭手的伏击，很可能还没进入高家大门，就已被众侍卫团团缉拿。 更何况，就算他冲进去了，杀了高无衡，也会插翅难飞，没有退路。 或者就只能采取最坏的办法，与高无衡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反正弟弟也不在了，他在这人世间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到不如拼着这一条贱命，了了这一桩心病。 他微动脚步，欲要上前，突然脑海里又响起梦里那人的声音：“欲要报仇，还需听我指示。” 他脚步微微一顿，霍然止住，思考再三，终是在身边人尚无觉察之时，悄然离开了现场。 他又回到了清凉山上，进了无花庙，看到白发老人正端坐在佛前念经打坐，掂量他也无暇听自己倒吐苦水，便带着一肚子疑窦和不快离开了。 未能报得大仇，他心中郁郁，索性连功夫也不练了。晚上，在林里睡到半夜，冥冥之中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怎么，看到事实了吗，报仇远非你想象得那么容易，我早说过了，你还不信。”声音似乎还带了几分嘲讽和调侃。 他一听，心急如焚：“那我该怎么办，求求你，帮帮我吧。” 那人笑道：“求我没有用，还得靠你自己。” “靠我自己？”杨起愈加不解，问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道：“依靠高家对手的力量。” “高家对手？”杨起心中疑虑更深，试探地问，“你是说……沈府？” “没错。”那人道，“你上次在江心的漩涡处，还有沉船里发现的蛛丝马迹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杨起听了这话，顿然回想起那日在江中的所见所闻，虽然当时的案情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只是尚无法完全确定，后来的事情桩桩件件，案情的调查便没有进展下去。此时听此人如此说法，似是话中有话。 便问：“还请说明详细，我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又该如何仰仗沈府的力量对抗高家？” 那人没有说话，林里忽然静悄悄的。 杨起急道：“喂，你还在吗？喂！” 还是没有听到回音。 杨起心里着急，一下子又从梦中惊醒，只见林中寂寂无人，还是一片渺渺晨雾。正自疑惑，忽听头顶传来悠悠的一声空响：“今夜夜探沈府，我会暗中相助于你。” 杨起忙抬头去望，却只看到周边数列高而直的树林笔直伸向天空，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十三 夜幕降临，虫声啾鸣，杨起一袭黑衣悄然潜进了沈府。 在来的路上，他收到的那个陌生指令是沈府的银库。却在去往银库的路上，身不由主地来到沈筠的闺房外，足尖轻点，掠上了屋顶。 瓦片轻轻抽出，屋内晕黄的烛光便投射在了他的脸上。只见沈筠仍然坐在正下方的桌子前面，慢慢喝着茶水。 绿荷在一旁边铺床，边说道：“天色不早了，小姐也该上床歇着了。” 沈筠喝着茶水，声音略显疲惫：“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房歇着吧，不要为我操心了，明天的事还多着呢。” 绿荷铺着床叹起气来：“唉，他惹出的事儿，还得小姐去料理，真是让小姐操碎了心。我看那高二公子昨天伤得不轻，没有两三个月怕是恢复不来。今天才头一天就把小姐累成这样，往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儿呢。遇上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沈筠轻轻叹气，茶杯放到桌上，有点不耐烦：“好了，别说了，快去睡吧，明天 分卷阅读24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还要早起。”站起身来走向床边，绿荷在身后瞅着她的衣服，忽然道：“哎，等等，小姐你衣服上沾了血渍，想是白天照顾高公子染上的，我去给你换一件去。” 说完，又埋怨道：“我说小姐也不必这么费心，咱也是替那个人料理后事，白天老爷也向高家老爷赔过不是了，事情闹这么大，也不是小姐的问题，面上过得去就行，何必这么尽心尽力。再说了，高公子现在昏迷着还能好点，等哪天醒了，又是喊痛又是喊疼的，碰不得摸不得，那时候才不好弄呢。” “现在你把他照顾得太好，等到时候又该挑三拣四，说小姐不尽心了。人就是容易得寸进尺，对他好了，他嫌你不够好，要你再好一点；对他不够好吧，偶尔好一次，他还会对你感恩戴德，三叩九拜呢。” 边说帮沈筠脱了外衣：“再说了，他们高家那么有钱，在朝廷势力那么大，家里有的是仆人丫鬟，还缺伺候的人吗？非要让小姐去，分明是看不起咱们老爷，想借这个事将咱们沈府踩在脚下，一辈子都在高家抬不起头来。” “真是飞来横祸，我们好端端的沈府，素日和他们高家也无牵连，就是小姐好心，救了那个乞丐，才招来这么多事。”绿荷把脱下的衣服用力抖了两抖，很是来了气儿，“我看小姐就是这点不好，遇到事情过于认真，不是自己的事也要往自己身上揽，难怪那个人说你多管闲事，各种说你不好呢。” “好了！”沈筠听得有点生气了，怒目训斥道，“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再耍嘴，我明天就打发你回家去。” “嗷。”绿荷瞧着她脸色，吐了吐舌头，“那我去睡了。” 转身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开门出去了。 屋里恢复了平静。沈筠静静地躺下，看着屋顶，默默出神。忽然房顶一个小小的黑洞出现在她的视线内，一惊而起：“谁？谁在外面？” 杨起一惊，忙把瓦片覆上，施展轻功，暗夜里几个纵跃，朝银库的方向飞去。 银库门口有重兵把守，他悄悄潜藏在了屋檐之后，找到众人精神最为懈怠的契机，当即朝空白的地面扔了一颗迷烟弹，守卫们闻烟纷纷倒地，杨起便从檐上飞落而下，从守卫首领的腰里摸出一串钥匙，走到银库门口，拿出钥匙，挨个试过，很快便将银库的大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条深而窄的甬道，黑黢黢的，没有光亮，也不见尽头。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就撞到了另一道大门，黑沉沉的，他拿出钥匙，再次挨个试过，却发现这次没有一把是能打得开的。 他心下存疑，尚且不信，拿着钥匙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正自彷徨无措，忽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喝：“不好啦，银库失窃啦！” 杨起心下一惊，正欲应对，已见乌泱泱的一群侍卫，自银库窄而长的甬道蜂拥而至，手提大刀很快朝他砍了过来。 他当即踢翻最前边的两个人，抓起随后冲上的一人衣领用力向后抛去，直将后续上来的几个人都撂翻在地。他忙向前移了几步，身后是绝路，他唯有从前面杀出一条血路来才能生还。当即也不手软，手执兵刃跟他们混战起来。 那些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出一刻，就被纷纷撂翻。趁着众人体力疲软之时，杨起当即杀出一条路来，冲到了银库的外面。 这时外面已是火光冲天，照得黑夜几如白昼。守卫首领正举着一只火把，站在守卫中间，朝他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私闯沈府银库，给我拿下！” 杨起庆幸自己蒙了面，看着扑上前来的几名侍卫，长剑凌空一划，瞬间割破了两人的喉咙，血液溅出，瞅着那群人冷冷道：“改天再陪你们玩！” 说完足尖点地，飞身掠起，几个雀跃便掠过了檐头，转眼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他回到清凉山上时已经是后半夜，山上鸦雀无声，四野寂然。他悄步上了无花庙的台阶，站到庙门口，朝里一望，庙里也是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白发老人均匀的鼾声正绵绵不断地传来，似已睡熟了。 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练武的小山林里，躺了下来，两手枕在脑后，心里又开始思绪繁涌。 沈筠……她真的因为自己去了高家，去照顾高无衡吗？那天真的惹来了这么多事，以至于她作为堂堂钦差大臣的女儿也要卑恭屈节，去照顾一个富商的儿子？ 这一天，她应该受了很多委屈吧，既要承受那样一个父亲的威严训斥，又要忍受高家上上下下主仆的冰冷眼色和傲慢之态。 她才十六岁啊，豆蔻年华，就要承受这么多外界的压力和斥责，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受得了啊。 更何况，这些事情，本就与她无关。她不过是替人受过…… 他越想心绪越乱，越是愧疚难当。 一阵清风而过，他微微感到倦意上头，累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中。这时候，隐隐约约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今天是不是不太顺利。” “是不太顺利。”杨起在梦中没好气地道，“看来 分卷阅读25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你消息还算灵通，知道我出师不利。” 那人嘿嘿笑道：“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怎么会不知道呢。” 杨起一听这话，不禁勃然大怒：“守卫那里只有第一扇门的钥匙，后面还有几重门我压根不清楚。你到底是谁？平白无故让我夜探沈府，是想让我送死吗？” “你答应了会帮我，你做到了吗？” 那人却不生气，只是轻轻笑着：“给你指路银库，还不是帮忙吗？总没有让你去大牢里探案。” 杨起不想跟他纠缠，忍着怒气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里面的门打不开。” 那人心平气和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里面那扇门的钥匙在沈天行手里，到时候我自会搞到手。你不是一直想破解江心沉船的案件吗，进了银库里边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杨起听了这话，不禁心里有点发虚，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你让我去查案到底有怎样的意图？”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当然是在帮你破沉船的案子，还有帮你去杀仇人啊。今夜你闯银库不成，沈府定然起疑，恐怕这段时间是不好进去了。这样，你半个月后再去，到时候我定然相助。”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远，依稀渺茫，不一会儿就消散在了林中。 第二天醒来，杨起却是不信，直奔沈府，果然看到沈府里里外外加强了守卫，不仅将银库把守得密不透风，就连沈天行和沈筠的卧房都守卫森严。看来沈府确实是不好进了。 拜访完沈府，他顺道去了高家。同上次一样，在离高家还有五里地的时候，便到处都是守卫重重。就连跟高家毗邻而居的人想走门前之路，也都得绕道而行。 沈府探不成，高家又寻不了仇，杨起一时觉得行动没有了方向。他便日日待在山上，白天或在林中练功，或与白发老人长谈，夜间则一个人躺在树林里，眼睛望着茫茫黑夜，心里默默念着沈筠…… 不知她最近在忙什么，还是高家沈府两头跑吗…… 他耐不住心烦，终于有天跑下山去，逮着机会跟沈府的小厮叶双碰了面。以前在沈府时只有叶双对他好，如今见着他，倒也发自内心的高兴。杨起打消了顾虑，便问：“沈小姐最近在忙什么，还是去高家照顾高无衡吗？” 叶双道：“不然还能怎样，最开始每天回来累得跟什么似的，最近倒是好了。” 杨起心里一沉，问道：“这都十来天了，高无衡还伤重吗？论理他也是习武之人，怎么现在还需要别人照顾，莫不是高家故意使这法子折磨沈小姐，让她遭罪？” 听了这话，叶双有所不满地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也好意思说？高家老爷就是故意让小姐去伺候人啊，就是想让沈府屈居高家之下，这不是明摆着么。” 杨起一听，心头微微一堵，心想她果然在高家受了不少委屈，这可如何是好。正想间就听叶双笑着说道：“不过好在她最近在高家每天开心得很，并没有受什么委。” 杨起忙问：“下人跟高无衡没有为难她吗？” 叶双笑道：“下人我不清楚，高二公子是一点都没有。他自打苏醒，看到沈小姐每天在旁伺候，真是心疼得紧，都没有再让她干活，这几天一直是下人们在照顾。我听绿荷说，他把沈小姐留在身边，每天只是说说笑笑，论诗作画，下棋垂钓，每天相处得融洽得很，沈小姐似乎也很开心，跟刚开始相比，现在是一点顾忌和别扭都没有了，轻松自在的好像是在自己家里。” “哦……”杨起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松了一些，却很快莫名地心头一哽，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酸酸的，涩涩的。又听叶双提到高无衡时，一口一个二公子，似是对他充满敬意，不禁心中又多了一层异样之感。 当下也不动声色，只道：“叶双，你以后没事上清凉山来找我，我闲了教你几手功夫玩玩，怎么样？” 叶双本就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笑道：“凭杨哥现在的功夫，就是做皇上的第一带刀侍卫都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是教我这个小喽啰。既然杨哥愿意教我，我当然是高兴得很啊。就怕杨哥到时候嫌我太笨，怎么都教不会呢。” 杨起笑道：“怎么会。你若想学，我每天教你都行。” 叶双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杨起笑道：“自然当真，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叶双听了极是高兴，当下两人握手相交，定下了约定。 十四 第二天叶双便兴高采烈地上山来了，还带了一篮筐吃的。 杨起约莫教了他几招，两人便坐下聊起天来，杨起趁机便向他打听起了沈筠的近况。 叶双吃着馒头，没心没肺道：“小姐昨天心情也很好，最近每天从高家都春风满面的，想来是高二公子对她确实不错，每天哄得她开开心心的。” 杨起听着心里微微不悦，正自发愣，又听叶双说道：“咱们小姐也是命好，在沈府是大小姐，养尊处优从小到大 分卷阅读26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没受过啥委屈，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去到高家院里是有人对她。你看吧，心眼儿好的人到了哪里都能过得不错，你说是不是？”说着看向杨起。 杨起正自发怔，微微一愣，忙道：“是是……” 思索了片刻，他问叶双：“你跟她去过高家没有？没个认识的人在她身边，我总是心里不踏实。改天你陪着她去呗。” 叶双咬一大口馒头，道：“还真巧，明天老爷就安排我去跟着小姐，到时候我盯紧着点，决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哈！”说完，忽然贼眼兮兮地瞄向杨起，阴阳怪气道，“我看你叫我上山，不只是为了教我武功吧，是对小姐另有所图吧？” “去去！”杨起推开了他，站起身来，换了一张严肃的面孔厉色道，“快别吃了，该练武了！” “嗷。”叶双面色一僵，讨了个没趣。 到得第二天晚上，见叶双上了山来，杨起急问道：“今天什么情况，快给我说说。”拉着他坐下。 叶双贼眼瞅着他笑：“哎我可奇了怪了，小姐去高家，你心急什么？”说完又慢条斯理了起来：“今天天气还不错，高二公子陪小姐放了会儿风筝，下午下棋的时候他手上不方便，小姐还喂他吃了块糕点。” 杨起听完心里顿觉像是堵了块大石一般，沉默了半天没有言语。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小姐不是不会放风筝么，今天怎么想起放风筝来了？” 叶双面带不解地看向他，道：“不会放，有二公子手把手教啊！我看那二公子看小姐时眼里总是带着笑，好像对小姐很有意思啊。唉，男的帅气，女的漂亮，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可惜啊，高家和沈府现在关系势同水火，各不相容，看来两人希望渺茫啊……”说着说着不无遗憾地感叹起来。 杨起此时却整个人如堕冰窟，竟是浑身发冷，发虚，不由自主地抽搐了起来。他竟然手把手地教她放风筝……而她竟然亲手喂他吃糕点…… 叶双见他不对劲，忙问：“你怎么了，脸都白了，嘴也白了。” 杨起此时已经完全听不到他说话了，一个人发抖了半天，忽然猛地站起了身，大声道：“今天不练了，你下山去吧。”说完不等叶双反应，转身独自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这件事彻底成了杨起的心病。几天下来，他的心事不减反增，山上捱了数日，终于捱不过了，忍不住趁着某天沈府守卫换班，再次悄悄潜进了沈府。 那一晚夜已经深了，沈筠的房间却还是灯火通明。 他从上面看下，见到沈筠正和绿荷挨着坐在床边，说着心事。 只听绿荷说道：“我看高二公子对小姐挺好的，他每次看你的时候眼里都像藏满了星星，他很享受跟小姐在一起的时光啊，那是种很幸福的感觉诶。”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听到沈筠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她声音小小地道：“去你的，瞎说什么，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说着微微转身，朝向床头，声音里竟是带了无数羞赧。 绿荷抿嘴一笑：“哎呀，小姐心里喜欢就直说嘛，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再说了，二公子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为人又善良儒雅，谦和有礼，身负武功，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这样的完人上哪儿去找啊。真是上天都摘不下来的星星啊。” 说着身子挨近了沈筠，打趣她道：“不如明儿我向老爷透个口风，让老爷跟高家老爷商量商量，让二公子来迎娶小姐，顺便好让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两家相安无事，各自安好。如何？” 沈筠听完忍不住转过身来，小拳头捶打绿荷：“我叫你说，撕烂了你的嘴。我什么时候对二公子有意了，再说现在两家关系这么紧张，这种事岂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以后快休提此事。不然我决计将你赶回家去。”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竟是藏满了小女儿家的羞赧与胆怯。 杨起在屋顶听着，心中如遭大锤重重一击，濒临崩溃：“她喜欢上了别人，她喜欢上别人了……” 他突然之间，想大哭一场，却感觉喉头哽得难受，竟是发不出声来，欲哭无泪。底下的声音渐渐地有点听不到了，他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腿已经僵了，身子在夜风里吹得冰凉冰凉，竟是怎么都动不了身。 忽然，底下悠悠地传来一句绿荷的声音，如尖刀一般扎进了他的耳朵：“小姐，你是不是因为忘不了那个人……” 他心底猛地一震，欲动的身体瞬间静止，连呼吸都没有了，生怕微小的气息掩盖住了两人的声音。他趴在屋顶的洞口处，静静地屏息，一动不动地等待而期待着，沈筠的回话。 就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屋里静悄悄的，许久没有听到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听沈筠悠悠地叹了口气，无力而疲惫地道：“算了，不说他了，我跟他之间本就不可能……” 杨起顿觉全身如触电一般，五脏六腑彻底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气都喘不上来。此地再无心思流连，他转身施展轻功，几个雀跃，快速消失在了暗夜中。 他回到清凉山上，从此终日以酒度日 分卷阅读27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喝得醉醺醺的，连无花庙的老人都苦劝不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 从一开始他为了复仇而跟沈筠决裂，虽然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但他始终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放弃报仇，事情总会有转机，沈筠也会永远站在原地，等着他回来。 可如今，她的人还在原地，心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开始唾弃自己，开始无比的恶心自己，为了报仇，连心中最爱都能丢掉，到头来都是一场大梦，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他猛地又大饮一口酒，酒坛子倒流，酒水浸湿了衣衫，熏得林里酒气冲天。 这天夜里，醉梦之中，那个声音又来了，带着规劝与安慰：“年轻人，需得振作起来，才能报仇啊。” 杨起喝得半醒半醉，发出冷冽的笑来：“呵呵，报仇……报仇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报仇，我现在什么都失去了，我还要想着去报仇吗？”喋喋说着说着，忽然大笑了起来，“她走了，连她都走了，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在这儿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帮你把她找回来，我可以帮你重获她的芳心，只要你振作起来，照我说的去做。” 杨起睡梦中忽然听到这话，猛地一惊，急问：“什么办法，快说！”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地道：“明天夜里，你再探沈府，到时候我会解决掉所有看守的护卫，里面的那一扇门也会如期打开。你只需进去看一眼，便可真相大白。” 杨起猛然惊醒，却见林中一个人也没有，他坐起身来，禁不住朝头顶喊道：“你到底是谁，存着什么意图？” 只听空中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只有明日一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年轻人！” 杨起醒来后，去了无花庙，跟白发老人坐在一起诵经念佛，以求心地宁静，灵台清明。 刚念了一会儿，便听到叶双的声音自无花庙外的阶下由远而近地传来：“杨哥，大事不好啦！” 他坐在无花老人旁边，听闻身子微微一动，已被无花老人轻声呵斥：“用心。” 他端正了姿势，更加用心地念经，尽量阻绝外界的影响。却听到叶双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高：“不好啦，沈小姐要嫁人啦！” 他的心刹那沉到深渊里，终于坐不住，霍然站起了身，转身迎面撞上了叶双，抓着他手臂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要嫁人了！嫁给谁？！” 叶双喘着气儿道：“镇里大盐商吴雄的公子，吴之轩。老爷说吴大公子早就看上了小姐，两个人小时候又一起玩耍过，说嫁过去感情肯定合得来，吴公子也会千方百计对小姐好的。” “混账！”杨起怒道，“小姐不喜欢他，嫁过去又怎会幸福？！” 叶双继续道：“老爷还说了，不甘心永远被高家这样小看，小姐嫁过去，跟吴家联姻，可以助府邸一臂之力，共同对抗高家。老爷说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垮高家。” “混账！”杨起怒气更增，“她有这样的亲爹，若听了他的话，这辈子都要完了！” 当下拔开脚步，冲下山去，直奔沈府而来。 这次他走了正门，抽剑挡开了门前阻拦的侍卫，冲到了后院，沈筠的闺房前面。刚欲进去，已经听到房内传出沈筠和沈天行激烈的争吵声音。 十五 只听沈筠大声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紧跟着传出沈天行的浓重嗓音：“你不嫁也得嫁，就是死也要给我上了吴家的花轿！” “父亲，你是要逼死我吗？”沈筠激烈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不喜欢吴大公子，我也不会嫁给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混账东西！” “啪”的一个声音传出，沈筠脸上已经捱了一记耳光。沈天行气得胡子发抖，颤抖着手指着她骂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臭小子，但是我告诉你，这个家我还是做得了主的，沈家延续百年的家风岂能被你一个黄口小儿败坏！那种低贱东西就是下辈子也进不了我沈家的大门，别做梦了！” “你之前天天跟那个叫花子厮混，看在你是我的女儿，我也忍了。此番婚姻大事，容不得你在此自作主张！” 沈筠捂着被打红的那半边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天行，下颌微扬，脸上尽是倨傲神色。沈天行看着来气，抬手欲要再打，已听“桄榔”一声，有人破门而入，身随影动，衣袂翻飞之间，就已抓着沈筠的手飞掠了出去。 “抓刺客！” 待沈天行跑出门外，来人已不见了影踪。 **** 杨起拉着沈筠的手，一路施展轻功，不出片刻就已飞出沈府的地盘，来到一个小山坡上。 脚刚落地，沈筠就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脱开了他的怀抱。 杨起伸出的手微微顿在半空，此时只好自己收回。脉脉看着她，半天没有言语，隔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沈筠 分卷阅读28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没有说话，弯腰下去，坐在了坡上。杨起一时无措，便也挨着她坐下。 沈筠见他挨着自己，忙向那边移了两步，杨起见状，也跟着移了两步。沈筠再移，杨起也跟着再移，沈筠终于怒了，噌地站起身来，斥道：“你挨着我做什么。” 杨起笑道：“我愿意挨着你。” 沈筠拔脚就走，却被杨起一手拽倒，跌落在了他的怀里。沈筠用力想挣脱，却被杨起单手抱紧，不能动弹。 “你再动，我可要抱得更死了。”杨起贴着她的脸，看着她俏脸微红的样子着实可爱，不由自主将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箍得更紧。 “你放开我！”沈筠怒色更增，“我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你再这样小心我……” 话没说完，已觉呼吸滞住，对方绵软而带有温度的唇紧贴了上来，她摇动脑袋想用力挣开，却被对方一只手从腰间顺摸了上去，抱紧了后脑勺，将自己的嘴紧紧粘在了他的嘴上，动弹不得。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他正闭着眼睛，专注而深情地享受着这一刻。阳光淡淡洒落，将他长而密的睫毛投在了眼睑上，影影绰绰，竟是有点好看。 她正自发愣，已觉唇上的对方发起了热烈的进攻，他的唇由柔软逐渐转为疯狂，带有野蛮和侵略性地肆虐着她的每一寸唇肤，直烧得她的嘴唇火辣辣的，又疼又痒。 在他的攻势下，她不禁也被挑逗了起来，慢慢闭上眼睛，随着他唇部的移动配合地摩擦、咬合，相吻。她的唇瓣彻底被打开了，开始放纵地接受他热烈的攻势，她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浓，纷纷扑至脸颊。 她现在想要摆脱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完全被他占领，张大的嘴已经把她小小的樱唇完全含在了里边，她感觉她要被他吃掉了。 突然，他的舌头长驱直入，硬生生地挺了进来。她毫无防备，不得不接受他的侵犯，只觉着他那绵软而有点发热的舌尖肆虐地侵略着她嘴里的每一寸部位，缓慢而激烈，温柔而野蛮，让她嘴里痒痒的，不是滋味。 突然，他加大了攻势，强烈而迅速地吮吸起来，她感觉要被对方吸进去，却又感到无比的享受这一刻，享受被侵犯的感觉。这时，放在她脑后的手随之缓缓松开，沿着她的后脑慢慢向下，顺着脖子快速滑了下来，直探进了她胸口的衣颈里。 这一刻，她如触电般敏感，顿然醒了过来，生出好大的力气，把他推开，顺手甩了一巴掌过去。 杨起摸着那边被打红的脸，看着她露出嘲讽的笑来，拇指在唇上一抹：“还不错，味道还可以。” “你……”沈筠胀红了脸，“无耻！”伸手欲要再打，被杨起抬手抓住，强行按倒在了山坡上，紧跟着身体压了上去，开始上下其手。 “杨起！”沈筠在下面叫道，“我要嫁人了！你要让我背着骂名和不贞的操守让人家看笑话去吗？” 这一句话彻底提醒了他。他在她身上摸索的手霍然顿住，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了下来，软倒在了她的身边，大口喘起了粗气。 见他放过了自己，沈筠连忙坐了起来，系起了腰间被解开的腰带，将弄乱的衣襟重新整好。午后的风淡淡的，空气里偶尔听到虫鸣鸟叫之声。 “我要嫁人了。”她说。 “我知道。”他道。 “可我不想嫁他。”她说，“我不喜欢他。” “我也知道。”他轻笑道，“你喜欢的是高无衡。” “我……”沈筠嘴唇翕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来。 他在她身后躺着，一动不动，只说道：“那你怎么办？怎么应付你爹。”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之我不会嫁给吴家。” “我帮你解决掉他。”他目露杀气。 “不可以！”沈筠终于转过头去看他，“你不要再杀人了，学功夫不是为了杀人。” “那不然是为了什么？”他唇角有一丝轻笑泄出，“为了让心爱的女人臣服膝下吗？可我好像还没有做到这一点。” 沈筠脸颊微微泛红，看了他一眼，道：“我该走了，咱们就此罢手吧。”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杨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发出轻蔑的笑：“分手之前，也不来一个痛快的，真不够意思。你是嫌这坡上太硬了，咯着难受，还是怎么的，要不改天我去酒楼找间好点的房间开了，咱们再来一次？” “分手之前总得有点诚意吧？” 沈筠也不理他，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越走越远。杨起不禁急了，立马站起身来，朝她喊道：“筠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见她停下了脚步，他在风中大声说道：“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我曾经想过报完仇后，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过问江湖中事。可我痛苦了许久，也承受了很多内心的惩罚，我现在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你了。” “我会永远等着你，你也等着我，好吗？” 分卷阅读29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只要没有生死相隔，你都一如既往地等着我，好吗？” 最后一句竟是带着万般乞求与无奈。沈筠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的无尽热切与哀求，深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但愿能有那一日。” 说完快步朝镇里的方向跑去了。 坡上草木枯黄，在风中微微摇晃，一片萧索景象。 **** 待到月至中天，杨起遵照梦中那人吩咐，一袭黑衣再度潜入了沈府 这次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府银库前的守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放倒了，现场烟雾缭绕，微微刺鼻，像是迷烟。他从守卫头领的腰间摸出了钥匙，走到第一扇大门口，正低头欲拿钥匙去试，却发现不知何时锁已经被打开了。 他推门而入，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条又深又窄的幽黑甬道。他顺着甬道，小心翼翼前行，边走边仔细观测着周围的环境，以防意外发生。 只是甬道里边没有一丝光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为防万一，他只能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向里，手握刀柄，好能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在走到第二扇大门之前，没有意外发生。他轻轻吁了口气，摸到第二扇门，凭手感，他判断出那是一堵坚固而密不透风的大铁门。他手摸到了锁链，这次更出乎他的意外，大锁同样也被人提前打开了。 他心下顿时产生一种不秒的感觉——一定是梦里那个人在帮他，只是他这番行事到底有何目的？他想不通，想就此返还，可看到外面没有人进来，就此退出似乎有点功败垂成。 毕竟，他离里面的情况仅剩一扇大门，离真相也仅有一步之遥。 豁出去了！ 他用力推开大门，厚重的大门在空寂的甬道里发出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回音缕缕传出。他放眼望去，里边还是黑黢黢一片，但凭直觉能辨出前方还是一条窄而深的甬道。 他继续贴着墙壁而行，一步一步，小心而谨慎。走了差不多十来步的时候，忽觉背后一凉，跟着发出哐啷的声音，他猛地转身，凭本能长剑出鞘，用力刺来，却只刺到坚硬不可破穿的硬物。 是铁…… 他凭声音判断。 确定身前没有其他危险后，他上前几步，上手一摸，是一个巨大的铁箱。生怕里边有暗器激射而出，他谨慎地沿着铁箱的周围一路摸去，竟意外地发现铁箱的上下左右四个角落都镶有一个铁环，并且每个铁环都从中断裂，出现了豁口。 他心中突然跟明镜儿似的，对江上的沉船一案顿时了然于心。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啊…… 大门上的锁被人打开了，铁箱却是锁得牢牢的。杨起抽出剑来三下五除二划开了铁锁，卯着劲儿用力将铁盖往上一掀，顿觉眼前似乎有银澄澄的一片光亮出现，在黢黑的密室里微微泛着银光。 他颤抖着手，上手一摸，是元宝。质地不算太硬，他取出一个放到嘴边轻轻一咬，可以咬动，是银子。 官银！ 就在这时，这个念头突然蹦进了他的脑中。为了确定这一想法，他伸手在底部轻轻一摸，发现上面果然刻了一行字，再细细挨个摸索，发现其中有一个字——“明”。 大明官银。 不出所料！ 正当他还未从惊天的发现之中抽身而出时，忽然外面响起了剧烈的喊杀声，自窄而深的甬道依稀传入，伴随着逐渐靠近的火光，在密闭的空间里回音震荡，久久地冲击着耳膜。 十六 侍卫很快冲入了银库，将杨起团团围在中心，燃烧的火把将狭小的密室瞬间照得通明如昼。 对方人人多势众，地方又是狭小，杨起再想杀出一片生路已是来不及了。他当即不做反抗，任由众多侍卫五花大绑，带出了银库。 一出银库，已见外面站满了人，院里到处火光冲天，映得夜空一片亮堂。人群中静候了一会儿，忽然纷纷散开，一个人大腹便便走了出来。 是沈天行。 “跪下！见了沈大人胆敢无礼！” 杨起微一迟疑，已被一人一脚踢在了膝盖上，跪了下来。 沈天行摸着胡须眯眼道：“上次私闯银库给你侥幸逃了，这次还敢再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吩咐左右，“把他脸上的布给我撕下来！” 左右上前，将他脸上的面布一摘，露出脸来，沈天行两只眼睛顿时瞪如铜铃：“是你？！” “哼。”杨起轻蔑地笑了一声，“是我。” “怎么样，沈大人？”他抬眼觑他，“私吞朝廷官银，这桩买卖可是做的不错？” 沈天行正自得意的一张脸倏尔僵住，快速转为厉色，斥道：“混账，满口胡言的下贱东西！”吩咐左右，“给我塞住他的嘴，乱棍打死！” 侍卫正要举棍，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娇弱的女声：“住手！” 话音未落，已见沈筠披着外衣快步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杨起 分卷阅读30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转过身去，面向沈天行，跪了下来：“爹爹此事必有误会，想必其中另有隐情，不如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做决断。” 沈天行面不改色，喝令左右：“把小姐给我拉出去。” 说完，已经上来几个侍卫左右拽着沈筠的手将她向外拉扯。 “放开她！” 杨起一声高喝，用力一挣，绑在身上的大粗绳子瞬间挣断，碎成数个小段飘散空中。众侍卫当即上前一步，长矛大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微动分毫，便是人头落地的局面。 沈筠这时已被强扭到人群外围，发着啜泣的哭声。 杨起站在中间，横眉向四周一扫，嘴角浮起轻蔑的笑：“就凭这些，也想拦住我” 沈天行不动声色，伸手一招，屋顶、檐下、走廊，一瞬间无数弓箭手鱼贯而入，沾了火苗的弓箭齐刷刷出现在寂夜，如星星之火，纷纷对准了杨起，将他如箭靶一样瞄在中心。 杨起心底剧烈一震，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若是只有寻常侍卫，尚能躲避，眼下被这么多弓箭手密不透风地围在中心，就是功夫再高也插翅难飞。他手上微微攥紧了钢刀，已觉有冷汗细密地渗出。 一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大人，何必这么着急？”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响起了一个人声，众人闻声散开，已见一个身着一品大员官府的人款款走了进来。站定，向沈天行道：“沈大人，我看此事没这么简单，何不让此人将案情说个明白，好让大家清楚清楚。” 沈天行看到来人，脸刷的一下子白了，忙俯下身来，恭恭敬敬道：“贺大人，下臣不知贺大人来临，有失远迎，还请贺大人恕罪。” 那位贺大人轻轻一笑，道：“我奉上命来此查察案情，顺便走访民间，你以为高家大院那些大内侍卫是怎么来的。” 沈天行一听，心下顿时明白，原来一夜之间入驻高家大院的御林军并非高老爷一力所为，而是皇上特地安排贺大人派遣而来。心下微微慌张，额头冒出了汗珠。 贺大人看他一眼，道：“此案待查，尚有诸多细节不明，不可就此仓促结案。”看向杨起，“此人乃人证，都给我退下！” 众侍卫欲要退下，已听沈天行大声道：“不可！不论此人是否为人证，他今夜私闯府邸银库，已是死路一条，来人啊，放箭！”说着朝弓箭手把手一招。 “我看谁敢！”贺大人厉声道，摸出腰间的金牌，亮给众人，“我有皇上御赐的金牌在此，谁敢造次。” 沈天行脸色一僵，随机嘿嘿笑了两声，道：“贺大人，这是下官所辖的地盘，当时也是皇上亲自任命下官来此查察沉船之案，现在你突然来此拿出一块金牌就想取缔了我的位置，恐怕是有点难啊。” 沈天行斜眼瞅着贺大人，冷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岂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要想拿去我的管辖权，需得皇上亲自出面才行。” 贺大人不动声色，微微冷笑：“自然是皇上出面。”手一抬，“取圣旨过来！” 早有人在旁准备好，将圣旨递了上来。沈天行脸色骤变，突然朝房顶上的弓箭手大声叫道：“你们还等什么，这圣旨是假的！” 喊了半天，却见房顶上、屋檐下无人动弹，不由气急败坏，骂道：“你们都反了吗？！” “我看是你反了！” 贺大人一声令下，高处的弓箭手纷纷行动，无数带着火苗的箭头自高处激射而出，在场的所有沈家护卫纷纷中箭倒地，只是片刻间就已被射死在地。 沈天行瞬间成了孤家寡人。他情绪突然失控，像是一只发疯的野兽，在暗夜里嚎啕大叫起来，“皇上，原来你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你……好歹毒的心啊！”竟是精神错乱之像，急得沈筠在身后连叫：“爹爹，爹爹……” “拿下。” 贺大人淡淡地道，早有贴身侍卫上前一步，几个人联手将沈天行脑袋按在了地上，不得动弹。只在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欲擒故纵，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报告大人，银库里藏的全部是朝廷官银，银子表面有被盐水腐蚀的痕迹，想来定是江心沉船的官银。”院里一片快速行动之中，已有侍卫从银库中探查出来，正色禀告。 贺大人绷着脸色看了地上的沈天行一眼，厉声道：“皇上早说他有问题，果然如此。咱们的皇上的谋略就在这里，欲擒故纵，让你自己漏出狐狸尾巴。” 说完大手一挥：“带走！” 沈天行已被几名侍卫押了出去，急得沈筠在后面叫道：“爹爹！”回身过来摇着杨起身子，乞求道：“求求你了，救救他吧，救救我爹……” 杨起冷冷看她一眼，“贺大人在此，我能有什么办法？” 贺大人听闻两人说话，走了过来，语气稍微放缓道：“这位少侠，你今日夜闯沈府，却为我们破解此案提供了莫大帮助。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只是还缺一位案中之人。放眼当地，唯独少侠是亲身参与到此案中的 分卷阅读31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人，本案三日后开庭，不知少侠可否愿意当场作证，将沈天行此等罪恶滔天的罪行坐实？好还皇上，和黎明百姓一个解释？” 沈筠听闻，眼里瞬间又有泪水盈出，她握住了他的手，头微不可查地轻轻摇了一摇，希望他拒绝。杨起看了她一眼，想起自来沈府，沈天行几次将他投入大牢，甚至送上断头台，对他身心百般折辱与凌虐，当即目光慢慢变冷。 终于在沈筠的万般殷切注视下，脱离了她的视线，转而看向贺大人，正色道：“三日后小民定当亲自前往县衙，将小民在江底的发现和此案的来龙去脉陈述清楚，以还大家一个公道。” “好！”贺大人看着他不禁面露悦色，轻拍杨起肩头，道，“天子治下，就该有你这样的侠义少年，不贪腐，不徇私，只为求一方太平和满腔正义！” “回京后，我定向皇上呈明此事，让他知道青石镇上尚有这样一位舍身取义的正人君子存在。” 这厢贺大人跟杨起说着客套话，那厢沈筠早已看得眼泪汩汩涌出。她定定地看了杨起良久良久，见他再不往自己这边看来，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向夜的更深处跑去。 **** 经过一天的盘查，这次从沈府的银库一共盘出三十大铁箱的官银，与这一年来在水湾码头沉落的大船上，所载的官银数目不谋而合，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人证物证皆在，只是沈天行仍然咬紧牙齿不承认。官方不得不与杨起相约，届时前去作证。 沈筠与吴家大公子的婚事本定于本月十三举行，由于沈天行意外落狱，打破了原先的计划，便由沈筠的叔父沈四海出面将二人的婚事提前了五天，也就是调到了后日举行——开庭审理的前一天。 大婚的前一天，沈筠满脸是泪地上了清凉山，找到了他，哭着求着请他不要去作证，务必想方设法救沈天行一命。 “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沈筠满目期盼，泪流不断，“只要你答应不去作证，答应救我爹。” “什么条件都可以？”杨起冷冷睨她一眼，“那日我求你不要嫁给吴家，你是怎么给我说的。现在需要我了，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又是做给谁看？” 他自顾自向前走去：“不是你说的嘛，我们早就结束了。” 沈筠眼里涌出了更多泪来，哭着上去抓住他的胳膊道：“除了这个，其他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求求你了……跪下都可以……”说着便要跪下。 杨起却没有扶她，任由她跪在了自己的脚下，冷冷地道：“除了这个？你以为你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当初你爹是怎样把我的自尊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如今我便怎么还给他！” 沈筠还正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他冷冷看沈筠一眼：“你不用在这里装可怜，最后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再说，沈四海突然之间将你的婚期提前至明天，想必也是早就跟你爹商量好的吧？沈天行担心自己有一日会遭遇不测，东窗事发，遭受满门灭族之灾，于是跟你叔父提前商量好，一旦事发，便将婚期提前，从此你入赘了吴家，便不再是沈家人，也不会受到沈家灾祸的牵连！” “是不是这样？”杨起目露凶光，傲慢地抬起了头，看着天空，“如今你既不肯解除婚约，做我的女人，又想不伤自身一分一毫，求我慷慨帮你。” 他微微俯身，讥诮地看着沈筠，笑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哪，沈大小姐！” “说白了，你还是怕，你还是不相信我！你怕跟吴家解除婚约后，我会摆不平此事，让你继续受到牵连。是不是这样？”他越说声音越大，怒气越盛，突然之间，单手掐住了沈筠的脖子，用力捏紧，将她往上提了一提，直到她双膝离地。 “我……”沈筠一张脸很快发青，发白，扭曲到变形。她两眼直视着杨起，眼角泪痕犹在，目光却是渐渐冷了下去，嘴唇嗫嚅道，“不要……” 杨起狠狠看着她，牙齿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猛地一撒手，将她重重推在地上，直呛得沈筠在地上大声咳嗽起来。 “你向我求情算什么！我要让沈天行，让你爹！跪在我脚下，乖乖地求我放过他！他当初怎么虐待，折辱我的，我会加倍奉还回去！哈哈哈哈！” 说完，杨起剧烈大笑起来，笑声中含着无尽得意与爽快。 十七 阴暗潮湿的大牢，散着脏臭腐烂之气。 “哐啷。” 牢门被人重重推开，光线透了进来，在满是灰尘的黢黑牢中射出一道光柱。旋即，牢门合上，光柱消失，牢房重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 沈天行蓬头垢面地窝在大牢墙角，背靠着冰凉的墙面，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囚衣。囚衣破烂不堪，透过裂开的缝隙可以望到绽开的皮肉，血痕累累，显是经过了一顿暴打。 他拿指甲用力抠着墙面，发出嚓嚓的声音，突然加大了指力，劲儿使得越来越大，指甲硬生生抠进了墙壁里，磨出血来，大量的血沫。 分卷阅读32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他越抓越用力，精神已近癫狂，像是疯了一样，不肯停歇。 这时，铁栅栏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忽然停下手来，转眼看向栅栏外的地面，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缓缓出现了一双脚。 他顺着那双脚看上去，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再往上，是那张让他恨到发疯的脸。 他猛地站了起来，疯了一样张牙舞爪地向他抓去。栅栏拦住了他，磨出血的指甲还在疯狂地向外探着，惊得那人脚步微微后退了几步。 “下贱东西！老子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畜生……” “畜生！！！” 沈天行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张开的五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向外抓着，如鬼似魅。 “沈大人！” 杨起扬起声调喊了一声，笑道：“您再这样也没用了，您彻底凉了。”脸上露出讥刺的笑来。 “畜生，畜生！”沈天行还在大声咆哮着。 杨起脚步微动，看着眼前人这副发疯的样子，讥笑道：“若您从一开始就对我好哪怕那么一丢丢，现在……也不是这般下场啊。” 沈天行喉头气喘，痛骂道：“对你好？我还不如对只狗好呢！我只恨从一开始就没弄死你这狗杂种！” 杨起脸色变了又变，欲要发怒，却又强行按下怒气，微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哪就是不爱往前看，要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沈天行听闻，嘿嘿笑了两声：“怎么，难道你是想让我求你么？” 杨起没有想到他会直接点破自己的来意，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沈大人身陷囹圄，脑瓜子还能这么好使，果然姜还是老得辣啊。” 说完，突然正色，厉声道：“不错！你若想出去，免除一死，我确有法子帮你，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沈天行狐疑地看着他，道：“怎么帮？” 杨起道：“将沈筠名正言顺地嫁与我，取消与吴家的婚约。如此，我可保你免除一死。” 沈天行一听，面色一僵，旋即诡异地嘿嘿笑了两声：“看来你已经去找过筠儿了，没有结果，是不是？” 杨起面色微虚，而后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自古以来儿女亲事皆由父母做主，筠儿现被指婚吴家，她又被您养得乖巧懂事，自然不肯擅作主张，没经过您同意便背弃婚约，嫁与我为妻。” “所以……”他笑了笑，“现在只要沈大人出一纸文书，宣布与吴家解除婚约，将沈筠改嫁于我，我自有办法向贺大人解释，将你由死刑改为流刑。如何？” 沈天行看着他久久地不动，忽然大笑起来，说道：“以你的武功，如今就算不与吴家解除婚约，他们又能怎样？” 杨起微怔，笑道：“他们自然不能耐我怎样，只是婚姻大事全凭高堂做主，我要娶筠儿，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地娶！她要嫁我，也自然是要名正言顺地嫁。免得旁人插嘴说我抢了吴家的媳妇，留下男盗女娼的不实之名。” 沈天行听罢，微微点头，忽然朝他伸了伸手，笑道：“好，我答应你，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别让人听见……” 杨起走近，倾过耳朵，正欲听他说什么，忽觉脸上一热，无数唾沫星子已经飞溅脸上，被沈天行狠狠啐了一口。 “下贱的狗杂种！凭你也配娶我沈天行的女儿！贱人永远都是贱命，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把筠儿嫁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奸夫淫/妇生的狗杂种！” “她若是跟你两情相悦，怎会不同意嫁你，根本就是她不想嫁你，不想嫁个穷叫花，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女儿啊，果然是爹的亲闺女，一点都没让爹丢脸！”沈天行狂笑着大骂，唾沫横飞。 “混账！”杨起大怒，揪起牢门旁的鞭子，蘸了辣椒水，就从栅栏缝朝里抽去，直打得沈天行在牢里抱头鼠窜，兀自哈哈大笑不止。 不一会儿，沈天行的衣服就被打得稀烂，血渗得到处都是。杨起打累了，收回了鞭子，骂道：“你以为这样便能了事吗？以我的武功，还愁把沈筠从吴家抢不过来？” 沈天行嘿嘿笑道：“你抢啊，你自然能抢过来。”他捂着身上裂开的皮肉，挨近前来，突然低下声音，小声道，“可是我告诉你，筠儿与吴家结亲的事情我在一个月前就已报知朝廷，皇上早就下了批文，你敢抢，就是藐视君上，就是欺君大罪！” 说完，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杨起听了怒极，猛地一鞭抽出，直打在沈天行脸上，顿时一道血红的肉棱出现，自脑门经由鼻子直至下颌，直将沈天行一张脸生生分为了两块。 沈天行还在牢里鬼哭狼嚎着，杨起已经抬脚走了出去。牢门大开，阳光倾泻而下，洒到他的脸上，却久久散不尽藏在心底的阴霾。 **** 沈筠出嫁的这一日是春分节气。 一如她遇到杨起的那天，天上也下着淅沥小雨。 阴雨连绵的天气，总让人心情郁郁，高兴不起来。就是锣喧鼓闹，唢呐震天，人群夹道围观的热闹场面，也难 分卷阅读33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消沈筠心头之忧。 花轿缓缓地前进，轿夫们踩着落满雨水的路面，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滑到。沈筠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禁不住泪落于颊。 她要嫁人了，她要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了；而父亲，很可能不出几日就要问斩了…… 忽然轿子停了，前面传来人们细小的讨论声音，似是出了什么状况。 沈筠脸在红盖头下，又有轿帘遮挡，看不到外面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打头的送亲首领在雨里大声喊道：“今日是沈家小姐与我们吴大公子的大喜之日，请问高二公子有何贵干，若是没别的事就请来我们吴家喝杯喜酒罢！” 是高无衡！沈筠心底怦然一动，旋即潸然泪下，心头哽得难受。 在高家的一个月里，高无衡带她骑马、钓鱼；跟她吟诗作对，写字论画；教她弹琴，放风筝……他看她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怜爱之意，看不到她时，他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与不悦；而当她又出现时，他的脸上又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 他是那样的高大帅气，儒雅斯文；是那样的谦和有礼，文质彬彬； 他对她的心思，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只恨相遇太晚，她的心早已被另一个正直果敢、不惜劳苦、而又敢于舍身救她的人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自从江心的那次舍身相救，她便早已对他芳心暗许，发誓今后不会再嫁旁人……而对他，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当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跟杨起在一起后，她也曾想嫁给一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用一生来对自己好的人——毕竟嫁给有所好感的人，嫁给一个品行高洁的正人君子，总比哪天被父亲以某种利益关系与别的阿猫阿狗联姻要强…… 只是，她终究没有向父亲提议，她无法欺骗他的感情，更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一直以来，她只想把他当作兄长，便是有别的念头也都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更何况，以高家与沈家势同水火的紧张关系，这桩婚事断不能成，提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只是自己大婚这一天，他来做什么呢…… 雨越小越大，瓢泼而至。 只听高无衡朗声说道：“我来送沈小姐一份大礼，祝沈小姐与吴大公子佳偶天成，幸福美满！”声音透过雨帘远远地传了进来。 沈筠心下微悸，想掀开盖头看看，却被轿旁的媒婆小声拦住：“小姐，送亲路上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掀开盖头呢。盖头需由新郎官亲自掀开，才算吉利，这段姻亲才算圆满，否则冲了祥瑞，婚后的生活可就难说了……” 沈筠犹豫了一瞬，终是止住了手。 高无衡站在雨地里，手里捧着一个盖了红布的长形之物，窄窄长长。只听他高声说道：“今日小妹出嫁，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还请小妹不要嫌弃，就此收下，权作嫁妆。” 沈筠心头又是一悸，见外面久久没有声音，无人主事，便道：“是什么东西，兄长？” “是一架七弦琴！”送亲的头领已经跑过去掀开了红布。 沈筠身子一震，眼泪顿如外边的大雨倾盆而下。是啊，她最喜欢淙淙如流水的琴声，只是苦于不会弹，他便亲身教她，学会了基本的指法。 她弹得不太好听，他便说是家里的琴太旧了，质量不好；她便撒娇说“那你改日送我一架好琴”，我准能弹出高山流水一般的天籁之音。 她没想到，她随便说的一句话，他却一直记在心上，而且还在这大婚之时，将这好琴当面送了过来，作为嫁妆…… 外面此时已是一片寂静无声，就连看热闹的人们都噤声不言。她眼泪扑簌簌直落，怎么也止不住，只能勉力掩藏起喉头的哽咽，颤声道：“多谢兄长一份好意，嫁妆，小妹笑纳了。” 领头的听闻，接过七弦琴，说道：“高公子费心了。”继而高声喊道：“送亲队伍继续！” 高无衡连忙侧身避让，看着送亲队伍继续前进，看着新娘子的花轿从眼前缓缓而过，眼底已是忧伤遍布。 “且慢！”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人声，如破妭般响亮，瞬间穿透了帘帘的雨幕。 沈筠坐在花轿里，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一惊却又一喜： “是他！” 十八 话音未落，瓢泼大雨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手执钢刀，两脚大开，呈一个大字形站在雨地里，右肩的袖子宽大而空荡，已被雨浇得湿透，如同折断的树枝垂落雨中。送亲的队伍见着他这副架势，惧怕得很，早已停驻当地，不敢行进。 见他站在当地，久久地不动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均屏住呼吸，空气一时紧张而安静，只听到大雨哗哗地下着，在地上溅起偌高的水浪，纷纷拍打着人脸。空气中腾起巨大的水雾，与水帘相接形成白茫茫的一片，教人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来人。 分卷阅读34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忽然，他微抬下颌，草帽下现出了唇角，却依然看不到眼睛。众人见他有了反应，心中畏惧，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兵刃前挺，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高无衡，你终于出现了。”草帽下，他忽然开口。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的。” 沈筠坐在轿内，心瞬间绷紧。 高无衡转过身，看向了他，面无表情地道：“没错，我来给我小妹补一份嫁妆。” “哼，嫁妆……”他鼻下出声，“我看……是你的祭品吧！” “纳命来！” 突然，他高喝一声，钢刀横过，脚下生风，如闪电般冲破层层雨幕，朝高无衡杀了过来，来势凶猛。 高无衡没带兵刃，猝不及防，抽出身旁小厮的佩剑，跟他正面一抵，只听铮然一声，刀剑相击产生火花，在阴暗的雨天发出刺眼的光亮。 两人各向后退出几步，跟着几乎是同时向前刺出。只不过杨起钢刀先至，从高无衡头上自右向左扫过，高无衡腰向下弯，堪堪躲过，趁他出去的刀势还未收回，快步上前，连刺几剑，但均被杨起左右矫捷躲过。 沈筠在轿里听着两人打斗，愈发凶狠激烈，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高无衡刺出一剑，应道：“筠儿莫要慌张，待我拦住他，你们便先行去。” 杨起格过一剑，眼里有怒火喷出，步步紧逼，刀风凶猛：“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跟着刀速突然加快，刀法一瞬间诡谲万变，刹那便将高无衡击得节节败退。脚步边快速上前进逼，边有怒意连绵泄出：“十招已经让过了，受死吧！” 说着全身劲力忽然凝于一臂，刀剑缭乱之中，内力运到，一声“破！”瞬间将高无衡一柄长剑震成两段，“叮当”一声，刀尖掉落地面，很快被雨水漫过。 另一头仍自握在高无衡手中，几欲飞出。他正自怔愣，忽见杨起那柄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过来，自下而上削来，事起仓促，他欲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忽然之间肩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一条右臂已被高高削起，朝空中飞了出去！ 一时间，鲜血乱涌，天昏地暗！ 沈筠已经冲出了花轿，向高无衡跑去。雨水过多，脚下一滑，一下滑倒在地。 高无衡捂着断掉的肩膀跪在雨里，嚎啕大叫着，雨水漫过了他的膝盖，一身白衣浸染成红色，哗哗流动的雨水也瞬间汇合为血的河流。 杨起站在那里，钢刀上的血很快被雨水冲刷得干净，被雨洗过的脸只是稍微僵了一瞬，便很快发出得意而阴鸷的笑来，笑声慢慢放开，越来越大，很快转为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哭声，久久地回荡在雨天的上空，也不知到底是哭是笑，只听着毛骨悚然。 高无衡捂着不断鲜血喷涌的断臂还在痛苦呻/吟着，沈筠哭着爬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满眼心疼地看着，只是很快泪水就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 杨起走近几步，钢刀微微上前，抵在了高无衡的胸口上，面部笑得扭曲而变形。笑罢，忽然皱起眉来，作出一副疑问状，道：“怎么，疼吗？委屈吗？” 他直起了身子，“我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啊高二公子！”他阴阳怪调地说着，表情近乎精神错乱，“死之前，也得让你尝尝这断臂的滋味，痛苦怎么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承受是不是？” 沈筠连忙放倒高无衡，自己当胸顶在杨起刀尖上，道：“你要杀就杀我！我绝不相信无衡哥哥会杀害你的弟弟！”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起，神色坚毅，“我也绝不会让你杀他！” 杨起怒气渐胀，不一会儿就憋得脸色通红，静静看着她许久，突然面部扭曲，仰天爆发出绝望的笑来。笑毕，忽而转眼盯向了她，眼里有怒火喷出：“不相信？你凭什么不相信，你算什么东西？！” 他将刀尖微微前送，刺进了沈筠胸口，一字一字吐出：“给我滚，你这个贱人！” 沈筠因疼痛唇角微微颤了一下，却不让步，任由杨起的刀尖慢慢送了进来，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绝不相信他会杀人，绝不！” 杨起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他用力咬着下唇，直将下唇咬出血来，他很想狠下心来奋力一刺，一刀两命，结果了这对狗男女，却终是狠不下心来，钢刀快速收回，扔至地上，伸指如电，快速抓向沈筠纤细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高无衡身上提了起来。 “你再替他求情，我现在就捏死你！”他盯着她，恶狠狠的，“我捏死你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你还要替他求情吗，啊？！”他咬着牙，目眦欲裂。 沈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良久，忽而唇角泄出一丝轻蔑的笑来，眼神中尽是嘲讽。 杨起怒极，揪着她脖子，逼近脸前，对准她的唇，张嘴就用力咬了上去。沈筠欲躲却也来不及了，猛地一阵生疼，涂满大红胭脂的嘴唇已被他咬破，鲜血四溢，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杨起突然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对着 分卷阅读35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她的嘴一阵啃噬撕咬，疯狂地□□着她的唇，鲜血快速外流，流到了他的嘴里，一股血腥味，他全然不顾，继续噬咬，野性的气息全数冲进了沈筠的眼鼻口耳之中。 若是以前她还会挣扎躲避，现在却俨然一副僵尸，直挺挺地立在那里，面无表情，任凭他在脖子上抓出淤痕，凌虐着自己的身体。 身后的高无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痛无比，忍着痛伸出另一只胳膊向沈筠探来：“筠儿……” 杨起当即脚在刀柄下向上一弹，刀向上跃起，跟着脚上前一推，只听“嚓”的一声，高无衡连一声声音都没发出，就被当胸刺穿，人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上，死前仍怒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沈筠。 沈筠仍被杨起在怀里肆虐着，两眼有泪涌出，杨起感觉到冲刷在唇上的雨水微热，睁眼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目紧闭，眼角泪流不断。当即怒气更盛，众目睽睽之下，狂乱地扒起了她的嫁衣。 脖颈处的衣服很快被他撕成了碎片，零散飘落在雨中，像秋天的红色枫叶。他跟着撕掉了她的里衣，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当即把头伸了进去，闻到里面细细的幽香，温热温热的，当即不顾一切，狂乱地亲吻起来。 沈筠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放肆着。他头沿着她的嫩肤一路向下，男子野兽般的气息热烈地扑在她的肌肤上，沈筠却如死去一般，没有感觉。就在他的头继续向下，企图探索更多的地方之时，忽觉脖上一凉，什么东西架了上来。 “别动！再动我就让你人头落地！”那人冷冷地道。 杨起不敢再动，只将脖子慢慢地从沈筠衣服里伸了出来，贴紧那片冰凉转过头来。那人已经伸手从另一边将沈筠搂了过来，沈筠此时如枯死的树干一样，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任由他搂了过去。 看到来人后，杨起脸色微微一松，目光阴鸷地笑：“就凭你，也想动我？” 卓风也是轻蔑一笑，冷冷道：“你再敢乱来，我们仨就此同归于尽。” “你以为我不敢吗？”杨起冷笑。 “那你就来啊！”卓风目如冷电，“她是皇上钦定的吴家媳妇，你敢动分毫，我就敢代吴家就敢杀你！” 说话间，已听身后传来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响，在大片的雨水中发出巨大的声音，一大群人已蜂拥而至，当先骑在马上的人一袭红袍，乃是新郎官吴之轩，原来他见过了拜堂时间好久都没见新娘子到府，一问才知道出事了，这才带了众侍卫前来营救。 这便见着了眼前三人博弈的场景。 只见独臂之人被另一人横刀架在脖上，那人怀里却搂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妻子嘴角仍自流着淡淡的血水，在雨下已经看不真切了；脖子上却有被人掐过的指印，胸口的衣服更是凌乱不堪，像被人辱及…… 他朝后望了望，身后的血泊里还倒着一个人，也是一个断臂…… 这边，卓风的刀刃仍然一动不动地贴紧杨起的皮肤，只需他微动分毫，便是大动脉割断的结果。卓风面色带笑地看着他，道：“怎么，还想垂死挣扎么？我来就是要护送她安全到达吴家，你还想打她的主意，还敢跟皇上作对吗？！” 杨起气往上涌，提到了鼻下，又强自压了下去，不看卓风，却转眼看向沈筠，脸色阴沉：“你确定你要跟了吴家去？” 沈筠却不看他，两眼游离地望向远方，眼里空洞无物，面无表情地喃喃道：“我生是吴家的人，死是吴家的鬼……” 杨起听了，不由怔住，不知不觉地后退两步，贴着刀刃的皮肤被划出了一条血路，却浑然不觉。他脸色微僵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跟疯了似的，朝后跑去，边跑还边后知后觉地狂笑起来：“我报仇啦！我报仇啦！弟弟，我给你报仇啦！哈哈哈哈哈！我报仇啦！” 雨还在下着，越来越大，只不见停。 卓风看着杨起在雨幕中的背影，越来越远，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脱下自己外面的披风给沈筠披上，温言劝慰道：“雨里站了这么久，我们走吧。”见她仍自怔愣地看着远方不知何处，心下疼惜，劝道：“小姐安全了，我现在送你一道去吴家吧。” 沈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连绵不断的雨幕出神。过了许久，方道：“卓师傅，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呢。” 卓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伴随着哗哗的雨声，叹气：“有的人确实会变，有的……”停顿一下，“则是从一开始你就不了解他……” 沈筠唇角微微下弯，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来：“那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卓风视线由远处收了回来，缓缓落在了她的脸上，淡淡地道：“这一点，小姐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十九 沈筠一身狼狈地进了吴家大门，嫁衣被雨浇得湿透，死死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不堪，散落的发丝也不再飘逸，浑了水贴在了脸上。 吴家人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走进了院里，单手抓着凤冠一路缓慢行去，精神恍惚，整个人仿佛死去了 分卷阅读36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一般。 无视吴家纷纷投来的异样眼光，她的心里此时只有隐隐作痛—— 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高无衡，他从来都不曾替他人着想，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从来没有…… 她现在突然想明白了。他自来青石镇，所作所为都是在为自己复仇而努力，所有计划的展开都在他股掌之中。 而自己，竟然那么傻，傻到被他欺骗、利用都不自知。 带他去查案，却查到了自己父亲的头上，将亲生父亲投入了大牢。应他请求，好心找了卓风来教武艺，却不想原来是想借这身功夫为兄弟报仇，嘴上说着怕她查案有危险需要一个会武功的人来保护，全都成了冠冕堂皇的说辞，最后还是为了自己一己私利。 她已经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了…… 更甚，在自己出嫁这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甚至是未婚夫当街羞辱自己，竟是一点颜面都不曾给足。 而自己，却还在几天前恬不知耻地求他放过父亲，当着他的面那般潸然泪下，姿态那样的卑微和委曲求全…… 整整一夜，辗转反侧，宿不能寐。 **** 第二天便是沈天行偷盗官银之案进行开庭审理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县衙门口便早已聚集了众多的围观人众。沈筠心急如焚，早早地便候在了县衙门口，朝着里边久久地望。 随着贺大人惊堂木在案上重重一击，发出响亮的声音，沈天行被牢卒带了上来。看到父亲，沈筠顿时落下泪来。只是三日不见，父亲便瘦成了杆，头发白了许多，蓬乱脏污，面色憔悴而衰老，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正自潸然落泪，已听贺大人大声喊道：“传证人！” “传证人——” 衙役接连喊出，杨起从门口散开的人群之间，大步走了进来，却始终没有看站在旁边的沈筠一眼。尽管经过一夜彻悟，她看向他的眼神依然不乏期冀，却还是未得到应有的回应。 杨起站在堂上，贺大人看着他道：“杨少侠，地方官和涉案人员现都在此处，请你将案情调查的情况在这里陈述清楚，好还百姓一个真相。” 杨起连忙俯身道：“是，大人！”转过身，面向众多围观乡亲，开始娓娓道出。 “我第一次下水，是为了救罪犯的女儿……”他顿了一顿，“也就是沈大小姐。在江心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搅得江水倒流，力量特别强大，那时我就在想漩涡处一定有一个能搅动江水的机器或者什么力量……但因为那天水流很急，又心系救人，便不敢在底下多待，也并没有过于近前，查看漩涡处的那股力量……” “直到我为了查清案情第二次下水，那天水很浑浊，却不湍急，能够近前，在江心同样的位置处，我看了一个巨大的螺旋桨，正在自一个方向缓缓地转动，带动着周围的水流不断，泥沙飞起。”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天行，继续说道：“而当我靠近螺旋桨时，却因腰上盘着的铁链突然被吸了过去，力量特别强大，让人不得动弹，几乎要了草民的小命。当时我便已猜出事实的真相，一定是有人在江底凿下了这个转轮，并在上面安装了磁铁，才借以将沉落的官银吸附过去，而不至于在沉船后官银散落江中。待到官银均被稳稳当当地大力吸附在上面后，再趁无人之时，潜下水去，将官银打捞上来，从此瞒天过海，把水鬼作祟的说法传扬出去，好蛊惑百姓，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贺大人听了，有所不解：“可是……银子不是铁制的，应该不能被磁铁吸附啊。” 杨起正色道：“草民当时也有这样的疑虑，然而腰上的铁链提醒了我，银子不是铁制的，但如果是用铁制的东西将银子装好，密封好了，是不是可以实现这一点呢？” “我这样想过后，因为当时天色已晚，便想着第二天再来查察。第二天早上来，虽然前一只船被凶手拖走毁尸灭迹了，但正好第二只大船沉没，我当即潜进了沉船里面，结果发现了沉船的内壁都有挂环，并且每个挂环都有断开的切口，显然是为了装卸官银方便所设计的。” 说到这里，贺大人打断了他：“那依你看，他们是怎么在江心运送官银的呢。” 杨起目光坚定地看向他，道：“很简单，正是在沈天行银库内发现的铁箱。”转过了身，面向众人，“沈府银库的铁箱材质不同于一般的铁箱，它在铁里面加入了一种物质，导致铁箱也有了磁性。” “这样，当船只沉没，船中的人撬开铁环的缺口，装满官银而带有磁性的大铁箱被人推向水里，很快便会与螺旋桨上的磁铁大力吸附在一起，从而完成从船内到江中的金蝉脱壳之计。” 他边在公堂踱着脚步，边回忆道：“我当时特别好奇，既然早先沉没的大船已被凶手想办法拖走了，为什么在我查案的当天，会又有另一艘大船沉没？直到我潜入船舱被人暗算，后背中了一刀，方知故意在这种时候贸然动手，是为了顺便除掉我，以绝后患。” 说到这里，他心底猛然一惊，突然 分卷阅读37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想到了一点：沈天行一伙这么做是为了除掉自己，那那个时候为什么有一个人会出现在水底来救自己，而且还是一个老人！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继续将此案彻查清楚，好站在这里将沈天行的一切罪行揭露无遗？ 在贺大人来临之际，将这一位位高权重的堂堂钦差大臣退下神坛？ 想到这里，他顿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隐约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利用了。 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坐在高处的贺大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见他看他，唇角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来，意味不明。 他突然感觉喉头哽住，剩下的很多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外面围观开庭的人群中顿时传出沸沸之语，似是对此案的许多细节仍有不明，正自议论不断。 杨起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已是满头大汗。 不可能，这个案件的推理没有任何问题，每一个线索都严丝合缝地铆合上了，从头到尾的解释和推理都那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可为什么，此时心底会如此不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围观的人群仍在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杨起豆大的汗珠接连掉落，不知所措。只听惊堂木重重一击，贺大人坐在高处神色严肃地道：“此案真相已明，线索清晰，人证物证均在，并非伪造。根据大明律，沈天行私吞官银，已是死罪无疑；外加其身为朝廷钦差大臣，前来此地查察此案，却监守自盗，行为不检，大失圣心，本官已连夜将此案报送天子。” 从签筒拈出一支红色令牌，扔至地上：“依皇上圣谕，本官在此判处罪犯沈天行，凌迟处死，明日午时菜市口行刑！” 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议论之声一瞬间不绝于耳。有的说沈天行一介钦差大臣却因贪图皇上的饷银犯了大忌实乃罪该万死；有的则说此案尚有诸多疑点不明，不应如此潦草结案，实有草菅人命之嫌；又有的说证据确凿，就算尚有其他疑点，但沈天行私吞官银的滔天罪行不假，罪无可恕！ 众人议论纷纷，贺大人坐在堂上顿时现出轻微的慌张。惊堂木一拍，喝道：“此案已明，来人，速将罪犯押入大牢，等候明日行刑。” “且慢！”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高声，“我还有话要说。” 杨起背对着众人，已听那名女子义正言辞地质问：“请问这位当事人，你当时背上被人刺了一刀，又是被谁无缘无故所救？案发那晚，又是根据谁提供的线索去了我们沈府的银库，查探情况？” 沈筠自人群中站了出来，面色从容而淡定：“这里边恐怕还有不少猫腻，家父为人陷害也犹未可知。” 杨起浑身战栗，身上出的汗水已几乎将整件衣服濡湿。他面色发白，嘴唇发青，耳里听着沈筠不动声色的质问，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筠欲要再问，已贺大人一声惊堂木止住了口，喝道：“就算有人故意陷害于他，但他私吞官银一事不假，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沈天行罪证确凿，杀无赦！” 双眉一扬，“其他事情本官自会慢慢查清，那便是后话，与此案与较大关联。堂下之人乃沈天行直系亲属，本已处于敏感关系，倘若再敢胡言，本官一并重处。” 说着喝令左右：“还等什么，押下去！” 已经有几个人上来押着沈筠的胳膊向外走去，沈筠被押急叫道：“爹爹，你说声话呀，你替自己辩解一下啊，说清楚了事情就有转机，就能免于一死啊爹爹！”说着眼泪涌出。 沈天行自始至终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此时听闻自己女儿这番劝辞，忽然抬起蓬乱的头来，喃喃地道：“我承认，刚才指证的那些事件都是我一人所为，并没有假。我贪图钱财，热衷权力，才坐上了如今的高位，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承认！可是皇上这般惩我，我不甘心，也不服！” 说着突然大笑了起来，举动狂乱，连带着沉重的镣铐碰击，铮铮作响：“我不服！皇上！你对不起老臣，你这般处心积虑地陷害于我，你真是狼子野心啊！你十岁的时候老臣就辅佐你登基，一力主持朝政，为你排除异己，分忧解难，还将大女儿嫁与你为妻，稳固江山！可你是怎么对待老臣的？无端猜疑揣度，暗相加害，真的耍得一手好手段，好手断哪！” 他跪在地上狂乱叫着，贺大人当即使个眼色，命人将一团废纸塞满了他的嘴，铁链自后往脖上一套，将他整个人向后拉倒。衙役们大力拽着铁链，铁链锁着他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拖向了后堂。 只听途中沈天行喉咙还在不停地发出“吼吼”响声，沈筠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公堂。 二十 退堂后，杨起第一时间跑到了清凉山上，不同于以往，这次他没有在无花庙找到那个老人，寻遍了整个清凉山都没有。 老人好像凭空消失了…… 而之后的三天里，沈筠每日都跑去公堂门口击鼓鸣冤，但都被贺大人以无端闹事的理由打了出去。 分卷阅读38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她哭得是那样的焦急，那样的伤心，仿佛一个走丢了的小孩，茫然无措而没有安全感。 这些都被躲在暗处的杨起看得一清二楚。 行刑那天很顺利，在所有镇民的围观下——沈天行被斩了。沈筠当场哭晕了过去，被吴家的人接了回去。 散场后，人群纷纷散开，监斩官贺大人把杨起唤住，看着他，目光意味不明地笑道：“杨起，你为青石镇，为皇上，为天下苍生解决掉此等社稷蛀虫，可想过要什么奖赏啊？” 杨起忙道：“铲除此等奸恶之徒，匹夫有责，小人不才，不敢妄求。”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隐隐疑惑更增，自己究竟是怎样从杀高无衡这一单纯的目的，一步步发展到去查粮库底细，继而成功配合了贺大人的行动，除掉沈天行的？ 更何况，在粮库一事之前，他根本就不认识贺大人。 怎么现在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安排一样，布置得天衣无缝，而自己就是那个他们早已设计好的诱饵！ 他正自迷糊，已听贺大人朗声笑道：“无妨，天下有你这样的侠义少年，乃苍生之福，社稷之幸，我回京后定会向皇上禀明此事，少侠高官厚禄指日可待啊！” 杨起心里微微一惊，他从未受过这样的褒奖，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将会遥遥传至京城，皇上的耳边，心里便觉隐隐的不安。当即俯身正色道：“能得到大人的青睐和肯定是小民的荣幸，然而小民过惯了清贫日子，不太情愿回京做官，况且小民一介农夫出身，也不会做官，小民所为也是职责所在，并不奢求奖赏。还请大人不必再为此事操劳，也请勿将小人之名告知皇上，扰了皇上清听。” 贺大人脸色微微一愣，旋即舒朗笑道：“也好，不过这是好事，该有的奖赏总该会有。”说完，伸手朝候在远处的侍卫一招，侍卫领命，四个人抬了一个铁箱过来，显然是早已准备好的。 铁箱打开，是一整箱黄澄澄的金元宝，在太阳下闪着金灿灿的光亮。 “这是赏你的。”贺大人伸手示意，“你为朝廷立了大功，从今日起，本官特许你为青石镇镇民，户籍由乡下迁入此镇，从此再不是以前的低等贱民，而是与青石镇所有权贵一样，乃富庶之家。” 杨起听闻，心里顿生感佩。他从小在乡下长大，见识不多，胆量也小，要他上京面见皇上，拾个官做，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况且，官场的那种尔虞我诈远非他能想象和触及。 眼下贺大人看穿了他多年作为贫贱之民受尽委屈和折辱的苦痛心思，当即赏了他富庶之地的户籍，他心里直接乐开了花，只觉一夜之间便由一介低等贱民荣升为大镇之民，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心头只觉豁然开朗，似乎已经望到了今后要走的道路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他收了贺大人的礼金，买了辆车载着，沿着青石镇最宽最富庶的那条大路招摇过市，一路收获了沿街数不尽的羡赞目光。 他到了镇中心，花重金从那个贾富商手里买下了全青石镇最大的宅院，还买了几个用人，过起了自己期盼并想象了二十多年的富贵生活。自此，每日前来道贺、送礼和阿谀谄媚的人络绎不绝，门前整日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他很喜欢家门前的这种热闹，很喜欢，也很享受。 他感到心满意足。 而位于东边的沈府，家门被封，家产尽数被抄。皇上念及沈天行的大女儿曾经入宫服侍了一场，特批免了沈家株连九族的罪行，只将沈天行正法，其余家眷全部判为流刑。 与先前的热闹场景相比，沈府的大门现在是人丁冷落，光景惨淡之极。 而位于南边的高家，自从高无衡被杀，高老爷气吐了一地的血，本欲找杨起报仇，却不想他已被封为朝廷功臣，连一品大员贺大人都敬而仰之，大仇不能报，憋出了内伤，一病不起，外加年老体迈，不出十日便驾鹤西去。 高家偌大的家业从此交由三子，也就是剩下的唯一的儿子高无枫打理。 但这高无枫实乃怂包一个，肚子里本就笔墨全无，不懂理家，又因近日接连死了二哥和父亲，胆小怕事，不敢出头报官，每日只管约些富家纨绔子弟前去秦楼楚馆、欢场勾栏寻欢作乐，于振兴家业一事全然不懂，更不上心。 高家鼎盛之期就此终结。 沈府被封，高家衰落，昔日青石镇权势最大的三个家族转眼只剩下了大盐商，吴家。 想起整个青石镇还有一个吴家，家产可与自己抗衡，杨起心里不大爽快。他专门寻了个号日子，带了十几个奴仆，挑了几大箱聘礼，大步朝天地进了吴家大门。 箱子往地上重重一搁，杨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我此番前来，是来下聘礼的！” 吴老爷这话没听懂，便问：“敢问杨少侠什么意思，下什么聘礼？” 杨起也不接话，熟练地往椅子上一靠，道：“把吴之轩给我叫来。” 吴之轩早已听闻前厅出了事情，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大厅，就见着杨起歪在椅上，跟在自家一样磕着瓜 分卷阅读39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子，老父亲正颤颤巍巍地候在身旁，一副恭敬神色。 他睨了杨起一眼，没好气道：“不知杨公子前来我吴家有何贵干？” 杨起坐在那里，腿往箱子上一搁，翘了翘脚，“看到没，聘礼。” “什么聘礼？！”吴之轩心下微怒。 “自然是迎娶沈小姐的聘礼。”杨起事不关己地嗑着瓜子。 吴之轩一听，心下大怒，怒道：“筠儿早已奉圣命嫁入我吴家，杨兄此言何意？” “圣命……”杨起仔细揣摩着，霍地站起了身，“好，既然这样，我明日就上书皇上，说沈小姐意欲改嫁于我，个中情由我自会向皇上禀明，想来皇上不会不同意。” 他抬脚向外走去：“聘礼记得收下，五日后，我来此迎娶沈小姐。” “你！”吴之轩怒从中来，只觉遭受了莫大耻辱，快步上前，便向杨起肩头抓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话没说完，被吴老爷拦住。“轩儿，不要冲动。” 杨起转过身来，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满脸怒气、正被吴老爷奋力阻拦的吴之轩，淡淡地道：“吴老爷，我劝您最好将自己的‘犬子’管好，伤了朝廷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说完，嘴角浮起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吴之轩恨恨地将父亲推开，怒道：“父亲，你怎可答应这样的混账事情，这个人已经疯了，难道要把我们吴家的脸面都丢尽吗！” 吴老爷眼角婆娑，气得微微发抖，扶了椅子坐下：“不答应能怎么办嘛？他现在是朝廷的人，是入了官籍的，难道我要为此赔上我吴家上上下下两百口人命？！” 吴之轩恨得一拍桌子，怒道：“那筠儿呢？！筠儿现在也是吴家的人，凭什么要她出面，让她做牺牲品！当日她在街上被那个畜生那般侮辱，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已是让她颜面尽失，名节扫地！现在竟要强娶，他是想她这辈子都抬不起脸来做人吗？” “总之，我不同意！”吴之轩在桌上重重一拍，直拍得桌腿断裂，整个桌子哄然散架。 “你……”吴老爷气得连声咳嗽起来。 父子二人正在争执，听到“吱呀”一声，侧门开了，沈筠面色从容地走了出来。 “父亲，之轩，让我去吧。”她说。 吴之轩看到她，怒道：“不行！”跑过去握住她的手，情绪激烈，“你生是我吴家的媳妇，死也是我吴家的媳妇！我断不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将你置于这般万劫不复之地！我就不行，这世上没有公理二字！” 沈筠看着他，平静的眼里溢出笑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轻轻握紧丈夫的手，“放心，我了解他，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自嫁入吴家一个月来，受到了吴老爷和吴之轩的百般疼爱和关照。吴家父子不但没有因那日在街上她惨遭杨起非礼而对她心怀偏见，反觉她一个女儿家被人欺负理当更加疼惜爱护，加之她父亲涉案她已是孤苦伶仃一人，更是对她宠上加宠。 而沈筠受到他们无微不至的关照后，那颗原本对杨起渐渐冷却，以及对高无衡愧疚非常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她忽然觉着嫁到吴家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对吴公子没有太多情爱之念，但自从经历了杨起一事，她也醒悟了，嫁给一个爱的人，不如嫁给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更能让人有安全感和幸福感。 吴之轩还欲说话，已见沈筠慢慢退开两步，在他父子二人面前跪了下来。 她磕了一个头，直起身子，道：“这第一个头，多谢吴老爷和之轩在我父亲涉案之后，不惧危险，不畏人言，终是不违背婚约将我娶了过来——此乃义。” 说完，她磕了第二个头，神色坦然，“这第二个头，是为了感谢之轩，在街上见到我被人那样侮辱后，都能一如既往地对我好，百般呵护——此乃情。”直说得吴之轩眼中爱怜横溢。 他父子二人欲要上前阻拦，已见她快速磕下了第三个头，“我父亲出事，沈府被抄，沈家遗臭万年，老爷和公子却待我如初，承蒙错爱，沈筠此生感激不尽——此乃恩。” 她在吴老爷和吴之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坦然笑道：“沈筠这一生，恩、义、情全都占了，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她眼里笑意盈盈，看着吴之轩，道：“放心，我就算嫁过去，也永远是吴家的媳妇。嫁给你，沈筠从来无怨无悔。” 禁不住一颗大泪掉落手上，滚烫得灼手。 二十一 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杨起迎娶沈小姐的那天，天上也下着瓢泼大雨，甚至比前两次还大。 杨起穿好一身大红袍子，走出大厅后，院子里顶着大雨前来祝贺道喜的人纷纷拱手，都道他是他们见过最帅，最有福，也是出手最阔绰的新郎官。 从杨府的正房一路铺出去的大红地毯，伸出了庭院，自院门一路向南延伸，远远地铺到了吴家门口，光长度就有二十里地。 府内更是张灯结彩，红绸满挂，宾客道喜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装 分卷阅读40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点的再好，也被这场无缘无故空降的大雨浇得狼狈了不少，绸子湿的直往下渗水，红灯笼也被雨打得不成样子。府内的小厮们正忙着爬高窜低地打理。 然而，即便是这样，府内依然鼓乐喧天，热闹得紧。 小厮们见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索性支起了雨棚，撑了起来。棚下摆了八十桌酒席，邻近的宾客不管是不是认识，均欢聚于此逢场作乐。或是来蹭顿饭，或是来巴结一下有钱人，顺便让青石镇的新一代巨贾对自己留下丁点印象。 杨起见邻近的人们都来捧场，心花怒放，当即命小厮，只要在新娘子进门前能来捧场的，每人赏一锭银子。乡邻一听，更是乐极了，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柱香时间便又有几百号人涌到了杨府门口，争先夺后地想要挤进去，沾沾喜气。 其实，也就是为了那一锭银子。 在小厮的护送下，杨起终于从人潮之中挤出了大门，翻身上马。马下，已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水泄不通，纷纷仰头，眼里均现出一副艳羡神色。 杨起目光朝众人处一扫，又看了一眼身后十几个大红箱子稳稳当当地排列下去，缰绳一紧，说道：“走了！”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欢呼喝彩之声：“杨公子务必要娶个美娇娘回来啊！” 杨起唇角浮起一丝轻笑，双腿在马肚上一夹，向前缓缓行去。 去吴家的一路都很顺利，人群夹道欢迎，杨起高坐马上，受着人们不绝于耳的称赞，心里只觉着得意爽快极了——想不到你们从前那般糟践我，现在也能狗一样似的跟在后面汪汪直叫。 不由得意地身体微微晃悠了起来。 快到吴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这小乞丐手里拿着只破碗，杵着根竹竿，跟着他一路并肩走了起来。 杨起见他头发蓬乱脏臭，脸上全是污垢，脏兮兮的，身上时不时传来一股恶臭，禁不住胃里恶心，拿手放在鼻上掩着。 “杨哥，你不认识我啦？”小乞丐边走边笑，脏脸下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 杨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 “我呀！”小乞丐见他跟他说话，顿时兴奋了起来，“咱俩以前一起在墙角里要过饭呢，你不认识我了？” 杨起脸色微微一变，道：“不认识，我什么时候在墙角要过饭？”说着轻轻一摇手，示意手下把他弄走。 小乞丐急了，推搡着来人急道：“杨哥怎么就忘了呢，这才不到两年哪，我当时饿得快不行了，还抢过你的馒头呢！不不！”说着急又摆手，“是杨哥当时舍不得吃赏了我的，后来您进了沈府，飞黄腾达后，路上碰到了还赏过我几个铜板呢！” 杨起听了，脸色又变，一拉缰绳，勒马止步。他微微俯身，看向那个嬉皮笑脸的小乞丐，压低声音，皱眉问道：“我怎么没有印象，你确定我是从沈府出来的？” 小乞丐脸色先是一愣，继而嬉笑道：“不然呢，您不是从沈府出来的还能是从高家出来的？你自打来青石镇咱俩就认识了，天天结伴一处讨饭，你家乡下的事儿我都知道，你弟弟的事儿我也知道……” 话没说完，杨起已经直起了身子，淡淡地道：“拖下去，乱棍打死。” 小乞丐正自一脸惊愕与恐慌，已被几个小厮上来将嘴塞住，连拖带拽地拖走了。 杨起揉了揉眉心，策马而行，不出一会儿，吴家的大门已在眼前。 他下了马，直奔沈筠的卧房，却听伺候她的丫鬟跟喜婆跑来阻拦说：“小姐还没有梳完妆，杨相公还需再稍等片刻。” 杨起见吉时尚早，脚步微微顿住，便笑道：“也好，替沈小姐好好上妆，把她打扮得跟王妃一样美。” 说着自行走回了大厅，歪在了椅上。 没错，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如今是何等的风光，娶得媳妇儿又是何等的天仙下凡，这场婚礼的排场又是办得有多阔气！ 吴老爷和吴之轩父子见他进了大厅，便行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立着，不敢说一句话。这是他来吴家之前便命人吩咐的，要让吴家父子亲眼看着他将沈小姐迎娶回去，却不敢作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杨起歪在椅上，瓜子磕烦了，抬眼瞅了父子二人一眼，两腮肌肉一笑：“站得累不累，过来磕磕瓜子？” 吴之轩怒气渐升，吴老爷却按住他，强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您请。” 杨起轻笑一声，下颌点了点吴之轩，道：“承让了啊！” 吴之轩怒极，欲要发作，又被吴老爷强力按住。 杨起继续坐在那里磕着瓜子，不知不觉已经磕了半柱香时间。却还不见沈筠，再也等不得了，站起身自行朝后院走去。 门一撞开，满屋子的丫鬟跟婆子都被他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杨起只见到沈筠一身素衣地坐在那里，脸上脂粉未施，头上只稍微梳出了点样子，却没有编更繁复的发髻，凤冠也还未戴，不由大怒，吼道：“为什么还没有给小姐梳妆打扮。” 分卷阅读41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丫鬟们被他喉得浑身直打哆嗦，声音颤颤巍巍道：“小姐……小姐她不愿意梳妆……” “没用的东西！”杨起眼里喷出火来，呵斥，“滚出去！” 丫鬟婆子们忙一溜烟地出去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静得出奇。 杨起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挨着她的肩膀坐下。 “为什么不梳妆换衣。”他问。 沈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地上，目光空洞而游离。 “时辰快到了，赶紧收拾吧，可莫要误了吉时。” 他欲要站起，却听沈筠冷不丁地道：“我不想嫁给你。” 她转头看向了他，目光中已不复初遇时的温柔与爱意，只留下一片陌生的冷漠，“求求你，放过我吧。”她说。 杨起怒从中来，用力将她肩膀掰了过来，直视着她的一双眼睛，眼里几欲喷出火来：“我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回心转意！” 沈筠看着他道：“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没有害死他！是皇上！”杨起盯着她眼，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 “哼。”沈筠冷笑一声，“你没有害死他，他却因你而死。” 杨起用力掐着她的膀子，五指几欲插进她的皮肤，“是因为他自己，是他自己该死！我只是陈述事实，把真相揭露给大家看！” “他权倾朝野，结党营私，到后来私吞官银，算盘打到皇上头上来了，皇上如何能饶他？！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奈何他权力倾天，寻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才将他派到青石镇，一来摆脱他的权力束缚，二来让他监守自盗，自己露出马脚。再借别人的手除掉他，这个中缘由，你到底懂不懂啊？！” “借别人的手？”沈筠却不接话，看着他，目中露出讥刺来，“借谁的手，你的吗？” 杨起怒目瞪视着她，听了这话，腾地一用力将她推倒，头重重地撞在了床边上。站起来，怒斥道：“我告诉你沈筠，你别太过分了，就连你这条命还是我从贺大人手下捡来的！” “你以为就凭嫁到吴家，就能躲过一劫？罪臣之女，罪臣之女！你以为皇上不予以追究，真是靠那一纸婚约吗？你们沈家无事的时候，皇上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你以为出事的时候，皇上还会任由你嫁给一个盐商，过着太平日子，只将沈府的其他家眷流放吗？” “是我！是我！”杨起疯了似的指着自己，极力地解释，“向贺大人求情，在皇上面前美言，将这事搪塞了过去的……是我啊！” 沈筠听着忽然笑出了声：“那我是应该感谢你么？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沈家一朝倾覆，我还应该感谢你么？对付我爹，落井下石，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害他！” “哼，什么好处？”杨起乜斜着眼看她，“怪就怪你爹从不把我当人看！我身上挨过的每一顿板子，鞭子留下的每一条疤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当着我面，给我伤口上灌辣椒水，拿着猪粪往我嘴里塞的时候，那种恶毒奸险的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做梦都会惊醒。” “他说我永远是个下等的贱民，永远配不上你，永远不配过上好的生活，哈哈哈……”他凄厉地大笑起来，“我现在就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我是如何一掷千金买下了青石镇最贵的豪宅，成为全镇的一方权贵，又是如何打着他的脸娶了他的宝贝女儿，将他女儿□□在床上，摸遍她的身子，替他生下外孙！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地摇晃起来，几欲跌倒。 沈筠却已是泪流满面。 她小声啜泣着，声音哽咽：但你不该杀了高无衡，你不该杀了他……” 杨起大声笑着，听到这话猛然住了口，冷厉的眼神瞟向她：“他杀了我弟弟，官府不理，我为何不能自己报仇！” “我弟弟他做错了什么？就是因为站在高家门口看了一会儿，就得死？他小啊，他穷啊，他从小受过很多苦，他没见过，看一下就该死吗？” 他的眼角忽然有泪溢出，“你见过人的肠子吗？你知道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是什么样儿的吗？”他问完，开始自说自话，“我告诉你！跟猪的肠子没什么两眼，里面全是黄色的液体，粘稠得像膏状，还发着恶臭，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身子左摇右晃，对着沈筠不断比划：“他才五岁啊，我没想到我对我弟弟留下的最后的记忆，竟然是他的肠子……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变得凄厉而哀伤，听着令人悚然。 沈筠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地淌眼泪：“我不相信是无衡哥哥杀的人，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 “你闭嘴。”杨起笑声渐歇，看着她，眼中忽然露出讥刺的光，声音却慢慢压制了下去。“你应该庆幸，那天我杀的是他，而不是你的丈夫。” 他看着她：“我并不想娶一个寡妇。” “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我更要杀了他。不管是哪种方式，他都得死，从我知道你每天去高家服侍他的时候，他就该死了。” 分卷阅读42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杨起压制住了情绪，尽量保持心绪平静，“沈筠，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回到从前。沈家没了，杨府就是你的家，只要你从今往后忘掉沈府，忘掉在那里发生的一切，从新来过，我们完全可以回到以前，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对你好。” “你嫁给吴之轩的时候，案情还没了结，吴家怕惹麻烦不敢去迎娶你。可现在我来了啊，我亲自上这里娶你，就是圆你一个美满的婚礼，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要看着吴家父子被屠满门，你才高兴？” 沈筠听了，坐在那里，淡淡地道：“好，我答应你，你出去吧，我换装就来。” 杨起看着她，听完这话，脸上终于浮出了得逞的笑意。他慢慢朝外走着，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道：“绿荷我已经派人找到了，从押守流刑罪犯的官兵那里把她买了下来，送到一个乡下配了个汉子。我想，以后你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欲要出门，却听沈筠唤了一句：“等等！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背对着她，没有转身：“说。” “你从进入沈府，到后来接近我，是不是都只是为了日后报仇？”沈筠坐在那里，淡淡地道。 杨起喉头忽觉哽咽了一下，心绪微起，却又强压了下去，只道：“还请沈小姐快些梳洗吧，可勿要误了吉时。” 说完，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二十二 雨越下越大，漫天的雨水从高处倾下，大力冲刷着路面，激起几米来高的水浪。路上积水越来越深，不一会儿就已经漫过了膝盖。 可即便如此，街上围观迎亲队伍的人却越来越多，纷纷打着纸伞，沿街观望。 花轿从吴家一路出来，很快走了一半路程。因雨势过大，轿夫脚步快了不少，整个轿子左摇右晃，跟喝醉了酒似的。 杨起见状，忙调转马头，与花轿并肩而行，顶着大雨朝里问道：“娘子要不要先避避雨？” 雨水大的几乎掩盖了人声，半晌，才听轿子里幽幽地传出一句低微的声音：“无妨，还是继续赶路吧，可勿要误了吉时。” 杨起听了，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方道：“你心里情愿就好。” 轿夫加快了脚步，很快杨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围观的人群也变多了，纷纷伸长了脖子朝这头看来。 杨起下了马来，兴高采烈地朝喜婆吩咐：“快请小姐出来，进内拜堂成亲。”说完自行朝院内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忽听身后传来“啊”的一声尖叫，心觉不妙，忙转身奔来，已见轿帘打起，沈筠头歪在一旁坐在轿中，一把金色的剪刀赫然插在她的左胸上，鲜血汩汩涌出，将她握着剪刀的那只手染得污血一片。 “快来人啊，快救人哪！沈小姐自杀了！”喜婆已在一旁失声尖叫。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人们心中畏惧，纷纷脸色大变，不出片刻便有一大片人一哄而散。 杨起看着沈筠头歪在一旁，嘴角仍自沁着血丝，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着，大雨浇在他的脸上，他却已经感觉不到了。 “不用找大夫了，她死了，她活不过来了……”他向后退着脚步，嘴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我办了这么大的排场迎娶你，你还是不愿意嫁我，为什么……” “原来你宁愿死都不想跟我……宁愿死……” “哈哈哈哈……” 他蹚进了雨水里，大声笑了起来，“沈筠，你是要用死来惩罚我吗，惩罚我对你父亲做过的所有事情吗？” “我告诉你，我没错！我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你们，是你们！” 他在雨里狂笑着，身子站不稳，摔倒在地。这时看到雨中远远地跑来一个人，一把推开他，直奔花轿而去。 “筠儿！” 很快便听到那人的哭声。 “她死了，哈哈哈哈……” 杨起倒在雨里，大笑着说。 吴之轩怒极，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把他从雨里提了起来，对着他一张脸奋力一个耳光，“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直打得杨起摔在雨里，溅起一地的泥水。 杨起欲要爬起，吴之轩早又上来给了一脚，在雨里对他一顿乱揍，边揍杨起边笑：“她死了哈哈哈，她死了，她再也不是你吴家的人哈哈哈，她是我的，是我的！” 来杨府做客的宾客还有零星几个在场，见状也不上前拉，只管看着杨起在雨里被打。 吴之轩踱着脚步慢慢走到沈筠的轿前，看着轿里人一脸安详地靠坐一旁，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目光游离地看着……看着，脸上慢慢浮起轻微的笑来。 “筠儿，我们回家。”他说。 他抱起沈筠出了轿子，雨水无情地浇在她的脸上，将挂在嘴角的血丝冲洗干净，却也将她一张本就惨白的脸浇得更白。 杨起见他抱了沈筠就走，从地上踉跄爬起，朝他肩头抓来：“把她放下，她是我的！” 吴之轩肩朝旁一滑 分卷阅读43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杨起抓了个空，踉跄倒在了雨地里，滚得一身狼狈，却兀自哈哈笑着。 吴之轩抱了沈筠向前走着，边走边道：“筠儿，我们不理他，他疯了。我们回家去，以后再也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筠儿乖，睡一觉就好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雨下更大了，很快吴之轩的身影便看不到了。杨起倒在雨里，哈哈笑着，神志已然不清。笑了一会儿，忽然爬起来朝前面追去，“你给我放下沈筠，放下沈筠！” 他顶着大雨沿街一路狂奔，见人就问：“我的筠儿呢，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筠儿？” “我把筠儿弄丢了，你们帮我找找吧……求求你们了……” “你们把筠儿藏哪了，你们还给我吧，求求你们了……” 他跪在雨里，不停地给过路的行人磕头，直磕得脑门流血，跟雨水混成一片。 “唉，沈家遭了事儿，高三公子死了，这刚有了点钱的杨公子也疯了，今年镇里是遭了什么孽啊！”有人见状忍不住感叹。 杨起听了，跑过来揪起那人衣领质问道：“你说谁死了？！” 那人心里害怕，看着他吞吞吐吐道：“高……高三公子啊……” 杨起手上一紧：“他怎么死的？” 那人哆嗦着道：“不……不是被你杀的么……” “胡说！”杨起一把摔开他，“我杀的是高二公子高无衡，怎么会是高三公子，你胡说！” 那人一听，知他神智不清，反倒去了几分紧张，笑了：“我说你连高二公子高三公子都分不清，高无衡每天吃喝嫖赌，我昨天还在风月楼里还见他了，他什么时候死的？” 杨起一听，一把又揪起他的衣领，两只猩红的眼睛像充血一般，“你放屁！你他妈给我说说，高无衡长什么样子！” 那人又被他吓住了，声音发颤道：“长得尖嘴猴腮，高高瘦瘦，有点猥琐。” 杨起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那是高三公子啊，你搞错了，蠢货！” 那人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是东街弹棉花那人说的。” 杨起朝东街跑去，抓着东街弹棉花那人问道：“高二公子长什么样？” 那人猝不及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只得道：“高高瘦瘦，不太好看，也不会武功。” “胡说！”杨起骂道，“那是高三公子，是高无枫！高无衡长得白白净净，是个小白脸，武功还厉害！” “谁告诉你的？”杨起继续质问。 “是……是卖混沌的姜双虎……他跟我说的。” 杨起跑去找姜双虎，姜双虎哆嗦道：“二公子……二公子长得尖嘴猴腮，没错啊！是……是南街杀猪的武大跟我说的！” “胡说！” 杨起血往上涌，一路朝南街奔去。抓着武大，反手一转，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呵斥：“你一直在高家门口卖猪肉，那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当时跟我说是高无衡杀了我弟弟，你现在重说一遍，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是谁把炮仗塞进我弟弟的衣服里的？！你说！” 武大吓得面色死白，浑身直打哆嗦：“是……是高二公子……没错啊……” 杨起脑中嗡的一下，揪紧了武大的脖子，刀在上面划出血来，“你敢胡说，我就一刀抹了你！” 武大早吓得尿湿了裤子，两手抖得不停地求情：“大爷啊，我敢胡说，不用你动手，我先撞在你刀口上！” 杨起刀往里一横，“你说！高二公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武大哆哆嗦嗦道：“叫高无衡，长得瘦瘦的……跟杆一样，面貌有点丑陋……” 杨起脑中又是嗡的一下，喝道：“会不会武功？” “不会……不会啊……”武大吓得直摆手，“高无衡身有残疾，学不了武功啊！” 杨起眼前瞬间一黑，“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高无衡，你什么时候来的镇里？” 武大吓得面如土色：“我去年来的，至于他他她……我是看着他丑陋老成，看起来似乎比那个玉面公子年纪大，个子又高，才以为他是老二的……” “怎……怎么……他不是老二啊，难不成他还是老三？” 杨起听着，心里“咚”的一下像是砸下了块石头，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杀死弟弟的从来都不是已经死去的高无衡，而是此时正醉卧温柔乡、沉浸在温香软玉中的高无枫…… 原来自己为了报仇，步步为营，到头来却杀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他不惜为报仇与沈筠反目，不惜在沈筠大婚之时当街杀了她心爱的无衡哥哥…… 去高家寻仇的那次，尽然真的是高无衡心胸宽厚，放了自己一马；自己却吃里扒外，倒打一耙，杀了对自己有恩之人……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无论付出，收获；得到或是失去，如今都只是大梦一场，空空如也，空空如也啊…… **** 雨，下得更大了，一如他刚来的 分卷阅读44 独臂大侠 作者:青城妹子 时候，整个青石镇发起了水灾。他也不避雨，淌着雨水，只是沿街没有目标地跑着，边跑边哈哈大笑，披头散发像个叫花子。那件大红袍子也已沾满了污水，拖在地上，被雨淋，被路磨，被脚踩，不成样子。 周围的商铺老板几乎都认识他，看样子忍不住劝道：“杨起公子，雨下大了，快回家吧，小心危险啊！” 杨起边跑边笑着朝人们招手：“我不是杨起，我是杨二狗啊……”一面跑，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又手舞足蹈，像个搞怪的小丑—— 他已经彻底疯了。 ***** 尾声 倾盆大雨之中，街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两个人，撑着雨伞站在那里，透过雨帘远远地看着空荡荡的街上，一个人跳来跳去的杨二狗。 其中的一个人笑道：“借他一人之力，连续铲除了沈家和高家，真是不费吹灰之力。那吴之轩又是个多情的种子，自己新婚妻子死在了他手里，想必以后一蹶不振，吴家也就势不行了啊。” 另一人接话道：“自然是全凭大人的一手好计算，才能将计划发挥得如此无懈可击。现在朝廷中大人眼中的三个毒瘤都已铲除，想必从此皇上可以高枕无忧，以后便是您贺大人的天下了啊！”声音苍老，是个老人。 前一人笑道：“别光顾着贺我，当日沈天行为了盖自己的宅院，霸占了你家二十多亩良田，还硬生生把你妻儿孙子逼死，您老能助下官做成此事，除掉这个祸害，此乃皇上之幸，社稷之福啊；而下官能配合你除掉他，报得此仇，也是下官的荣幸啊！” 老人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多谢大人慷慨相助，老夫年岁已高，别的倒也不求什么，倒是大人你，从今往后定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 那人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件事，皇上面前我定会替您美言几句，不只是我，就连您今后也会高官厚禄，红袍加身哪！” 老人眯眼叹道：“唉，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只想着能多活几年，多过几年清闲日子，还求什么高官，要什么厚禄啊。老夫念佛多年，本想着一辈子清净于心，再不沾染俗世之事，不想到头来这手上终是沾了十几条人命……可悲，可叹……”说着声音中不乏感叹与忏悔。 前人看了他一眼，脸色微微不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看这雨越下越大了，我就不久留了，咱们有缘再聚，告辞。”说着朝老人一拱手，又看了眼雨中手舞足蹈的杨二狗，“真是可惜了一身好功夫。”转身撑着雨伞走了。 雨里只剩下站在伞下的老人，和街上蹦蹦跳跳，嚷嚷哭闹的杨二狗。 杨二狗自己一个人玩了一会儿，看到老人，大老远跑了过来，蹲在地上，揪着他的衣角哭鼻子：“老爷爷，没有人陪我玩，你陪我玩好不好？” 老人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慈爱地道：“爷爷年纪大了，玩不动啦，给你买个糖葫芦吃，好不好啊？” 杨二狗忙高兴地叫道：“好啊好啊！” 老人从怀里摸出了三个铜板，放到了他唯一的那只手里，眼角的皱纹都笑了：“去吧，孩子。镇口的老田家，他家的最好吃。” “好！” 杨二狗目光澄澈地看着老人，用力一点头，接过铜板，穿过雨幕蹦蹦跳跳地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老人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心底一哽，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转过身，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拄着拐杖，伛偻着身子，踉跄蹒跚而去。 空旷的青石镇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涉雨而行，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有些事，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啊……咳咳……人的欲望，有时候真的可怕到能要了自己的命啊……”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拖了一个月才写完，有点惭愧；春节期间不写新文，会把这一篇认真的，详细的大修一遍，希望让为数不多的能看到此文的小可爱收获最好的阅读体验~~~春节过后，开更《上仙很会撩》，仙侠，第一人称，搞笑暖萌，甜中带虐，虐中带甜，HE~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