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潇洒却痴情》 分卷阅读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古言】《帮主潇洒却痴情》作者:非瑜非墨 文案 此文原名《夫君叫不醒》,分上下两部分别连载,上部已完结。 师父去世后,问语独自一人,抱着她最爱的一册《老子》、一册《庄子》下了山。 然而刚出门就先栽了个跟头。 她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庆幸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一位神医。 然后跟了一位庄主。 最后被一个动不动就神游天外的奇葩帮主绊住。 那位帮主名字略奇怪,但很对她胃口,一举一动也皆是令她羡慕的模样,但就是老喜欢拉着她一起做梦是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你说夺权天下?不好意思,我只求独善其身。 情比金坚?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谁稀罕! 人生何其艰难,生活何其困苦,但架不住她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将泛云:别走…… 问语:(坐在床边拍拍他的脸)快醒醒,别做梦了! 阅读指南: 1、背景架空。 2、替身文。 3、剧情向权谋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问语(莘言),将泛云 ┃ 配角:庭以归,苏予诚,等 ┃ 其它:替身、权谋 一、初出茅庐 第1章 阴差阳错 山涧流水潺潺,溪边树林里,粉红的桃花落了一地。 问语站在满地桃花间,茫茫然张望四周。该往哪边走? 前方不远是一处山崖,山崖上长着茂盛的草木,顺着南北方向弯弯曲曲延伸了数千米——这便是这片桃林的尽头了。 从这里向北是武陵,也就是问语一月前刚刚离开的地方。 犹记离开那日,她在师父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信誓旦旦说要行遍江湖。一来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二来想亲眼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探探自己信奉多年的“道”究竟是何物。 不过谁又能想到,她前脚刚离开武陵,后脚还没踏进此生行江湖的第一站,就先被人打昏了带走。 兴致勃勃出家门,抬脚第一步是个大跟头,她也是够倒霉的了。 她早就听闻如今江湖门派势力大,却没想到竟然能大到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女的地步。她废了好大功夫,几个时辰前刚找到机会,从东边的城镇里逃出来。 不过说来说去也只能怪她武功不好。尽管遇了挫折,现在又有了新的机会,她还是想再去闯一闯。 打定主意,她面向南方。正欲前行,身后忽然传来几声鸟儿惊惶的啁啾声。 问语朝那边望去,视线透过重重密林,正看到有一人扶着树干,从桃树林深处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抬眼看到问语。 她隐约闻到从那人身上传来的丝丝血腥味,皱了下眉头,反应慢了些,来不及躲避。 好在那人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看见她后反而是自己吓了一跳,慌张转身朝东北方向跑走。 奇怪了,他为什么这种反应?这林子路径复杂,又静谧地很,总该不是有什么凶神恶煞? 心里忍不住好奇,问语左右环视,很快发现一只停在桃树枝头上蹦跶的黄鹂。两方对视一会儿,问语朝它做了个口型: 带路。 黄鹂踩着树枝跳了两下,展开翅膀朝那人出现的方向飞去。问语紧跟上。 绕来绕去转了很久,鸟停在一块长方石头上。那是一块大理石碑,上面用俊秀的行书刻着飘逸的四个字:桃源秘境。 问语了然。 带路的黄鹂“喳喳”叫了两声。问语绕到石碑后面,仔细观察,但见碑下的植物和土与别处相比不大一样,土色稍深,土质略疏松,像是被翻过一般。 她伸手一扯,很轻松就把那几株植物连根拔了起来。凑近了看,只见那些草的根部都有被强行弄断过的痕迹,显然是之前就被人拔过了。他应该在土里做了些什么事,之后又重新埋好掩人耳目。 问语徒手开挖,不多时就刨出很多土。宽大的衣袖被弄脏,华美的布料也几乎要被糟蹋地和粗布差不多了。最后终于在挖到一尺多深的时候见到了土里的东西。 下面埋着的是一个布包。她将布包取出来,抚掉上面的泥土,一层层剥开。只见包在里面的是一本古老的书册,封皮上写着两个字:筑术。 问语浑身一僵,双手好像抓到了燃烧的木柴一样,立即将那东西丢回了坑里。 没有多想任何,她把土又填了回去,把杂草也埋好,把动过的地方压实,然后再加一层掩饰,让它看起来更加隐蔽。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分卷阅读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她不自觉攥紧了衣袖,抬手擦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筑术》……这东西可不简单,拿了是会要人命的。 问语在慌乱中止不住地责怪自己好奇心太重。手足无措半晌,她慢慢回过神来,而后转身疾走,朝着原路返回溪边。 与此同时,桃林外。一群男男女女聚集在长亭边,男的皆身形壮硕,女的皆衣着暴露,身形如弱柳扶风。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脸上涂着厚重的脂粉,一张脸除了一双极大的乌黑眼睛,其他地方都刷的极白。她正捏着一把圆扇,掐着腰烦躁地来回扇。 一打手匆匆走到她跟前,道:“孙妈妈,其他地方都没有。她应该是进了桃林,还要不要继续找?” 孙妈妈一听,眼睛瞪成了铜铃,奸细的嗓子说起话来颇显聒噪,“进了林子还找什么找,那林子是那么容易找到人的吗!”她抬起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下那打手的脑袋,“你们都是怎么看人的,跑了一个都不知道?她……” 正骂着,忽见一人从树林里踉踉跄跄地跑出来,带着一身血腥味,看似受伤不轻。 那人看到外面这些青楼的人,浑身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等着他。他摇晃着退了两步,转身拔腿就跑。 偏偏这时从另一个方向又冲出一群人,大都穿布衣,作一般江湖人打扮。领头的留着络腮胡子,衣服穿得不规不整,露出了大半胸脯。 他指着受伤那人高喊:“给我抓住他!” 随从者皆听令去追人。受伤那人拼命反抗,奈何身上伤势严重,不由己挨了几刀,鲜红的血溅了一身。 领头的又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要活的!”随即亲自上手去对付那人。 看着那边突然发生的状况,孙妈妈脸色铁青,翘着兰花指愤愤指着那群人,“什么人!竟然敢砸我红杏阁的场子!给我抓住他们!” 红杏阁的打手们听罢一拥而上。突然出现的那伙人状态焦急异常,有人试图阻止两派的争端,却不幸被砍了一刀,另一个打手见状,怒从心起,直接挥着武器也干上去。 三伙人叫嚷着,终于都搞不清楚状况。 跟随孙妈妈而来的几个姑娘看到这场面吓了一跳,怯怯缩到一起,小声议论。 “呵,真够热闹的,这就是林阁主给我准备的礼物?” 一阵清冽的嗓音传来。不知什么时候,长亭里无端出现一人,悄无声息的。他穿一身天蓝色衣衫,身姿俊逸潇洒,正面朝老鸨笑得肆意。 “哟,将帮主这么快就来了。”孙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忽略身后的混乱场面,冲凉亭周围几个姑娘使了眼色。 几个姑娘纷纷扭捏着腰肢往那人身边凑,同时娇滴滴地喊着“将帮主”。 将泛云纵身一跃,跳出凉亭,看着远处一群人乱斗。 老鸨尴尬了一瞬,上去陪笑,“将帮主别理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江湖混混。等手下制服他们,咱们好好吃这顿饭。” “林阁主呢?” “哦……阁主她呀,正在红杏阁等您呢。她吩咐我们,一定要现在这儿好好伺候您。” 将泛云勾起唇角,话中意味深长,“你确定是在这儿?” “呃……”老鸨眼珠转了转,朝后面递了个眼色。 一个身姿姣好的姑娘倒了一杯酒,盈盈送来。 “听说将帮主最爱美酒。这不,我们给您准备了上好的琼浆……” “去找你们阁主过来吧。”将泛云自说自话,全程没把旁人的话听进耳里。 老鸨还在为难,却见眼前蓝光一闪,将泛云已经不在了。他一眨眼间落入混战的人群中,行动时姿态迅疾,恍惚间只见蓝影飘动。 见此场景,孙妈妈手足慌乱。她原本受人命令让将泛云留下,可此刻局面早已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了。 她不知所措便朝几个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姑娘发火,“都看什么看!事情办砸了,林阁主唯你们是问!还不跟赶快我回去禀报!” 说罢独自气冲冲走了,身后姑娘们连忙跟上。 从桃林跑出来那人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络腮胡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但翻了半天,什么也拿到。 他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怒道:“说!你把东西藏哪儿了!” 将泛云看了他一眼,飞身前去,一掌把他拍出几丈之外。 络腮胡红着眼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指着将泛云,“你给我滚,少管老子的事儿!” 将泛云坦然一笑,面露戏谑,“老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呸!老子有没有儿子关你屁事。你什么人,报上名来!” “丐帮,将泛云。” 领头的人脸色瞬间变了,“你是……丐帮帮主……” 将泛云轻笑,“这么怕我,还不快逃?” 领头的张张嘴,却接不下话,看了几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道一声:“ 分卷阅读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撤。”带着自己一众手下离开。 场面安静下来。红杏阁的人也受伤不轻,一个个倒在地上望着将泛云,随他扫过来的眼光惊畏地挪动身体。 将泛云走到受伤那人身边,淡淡瞥了眼他因为被人搜身而扯得凌乱的衣裳,蹲下身给他探了探脉。 “你是什么人?” 那人虚弱至极,张嘴说了一个字,嗓音嘶哑愣是没说清楚一个字。将泛云皱起眉头。 那人吐出一口鲜血,咽了气。 那边孙妈妈已经带着姑娘们离开了,长亭边除了那帮瘫倒的青楼打手外空无一人。将泛云兀自走到凉亭里,靠着石桌坐着等人来。百无聊赖间,他看到一边放着一坛没有开封的酒。 他拎过来打开封口闻了闻,面露意外,而后玩味一笑,抱着酒坛子往城门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架空文,这里的提到的武陵不是现实中的武陵山,只是借用了一个桃源的文化意象。 作者对历史背景之类的都有自己的构思,谢绝考据。 这是萌新作者的第一篇文,战战兢兢发在这里,希望看到的人轻拍。鞠躬—— 第2章 守口如瓶 幽深桃林内,问语踩着满地花瓣,一步步走到小溪边,双手探进水里。溪水撞击在她衣袖华丽的布料上,带走一片泥土和尘埃。 她怔了一会儿,又缓缓拘起一捧水,把脸上覆了半日的脂粉和唇彩细细揉开。胭脂融进水里,很快便随着溪水一同飘远,清澈的水面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她坐在溪边,仰头闭目半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脸上,暖意斑驳,心里的阴影也一点点被驱散。 她抬手用衣料把脸擦干,稍稍定了定神,起身向南走去。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问语耳朵一动,听到身后不远处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桃花花瓣铺成的地毯上,走得非常慢。 动静不大,但足以把问语吓得大惊失色,身上的汗毛在那一瞬间几乎都炸了起来。 他是谁?红杏阁的人?还是和那册《筑术》有关的人? 问语判断不清,但无论哪一种,碰上都不会有好事。她抬起腿便一路狂奔。 这一动自然也被身后之人注意到。他正四处张望着辨认方向,看到问语眼睛一亮,喊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他声色温和,说话间虽略显慌张却依然吐字清晰、不徐不疾。可惜任何人声对现在的问语而言都无异于催命符。 她半点没停顿,心里惊惶脚步便愈加匆忙,闪过一棵棵树干,认准了方向朝树林更深处逃。 身后那人同样着急,又喊了一声“姑娘”,见没用,赶忙去追。他脚下一跃,轻松跳到一根桃树枝上,施展轻功很快便追上问语,紧接着伸手去拉她手腕。 问语反应灵敏,转身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直朝那人面门砸过去。 那人用一只手挡住,手指顺势摸上她手腕上一处穴位,用力一捏。 问语只觉得手腕一疼,麻痹感瞬时传遍全身,攻击的动作停顿下来,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姑娘,在下……” 那人开口想要解释,抬眸间目光聚焦到问语脸上,到嘴边的字句忽然停住。 四肢还麻着,偏偏手腕上被遏制的穴位还不肯松开。问语五官皱了一下,面露痛苦。 那人回过神来,松开扼着问语的那只手。 问语握着手腕退后几步,身体绷紧,警惕地盯着他。 “姑娘别怕,在下并无恶意。”那人耐心地解释,语调温吞,视线还黏在问语脸上。 问语保持着防备。她谨慎打量这个人,只见他穿着白衣黑裳,外搭藏青色外衫,半隐在衣袖下的那双手半蜷着,看起来自然柔和。 在被抓住手腕的时候,问语明显感觉他手上的茧子——这个人武功或许不差。但他那些茧子大部分都长在指节上,与练习一般刀剑功夫的人的手并不一样。 就问语所能看到的而言,他身上也没有佩戴刀剑一类的武器。 她抽了抽鼻子,闻到这人身上有股子药材味,不是单个用来做熏香的药材,而是各种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像是因长期接触而沾到身上的。 这个人是大夫吗? 在问语打量那人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她。视线从上到下移到衣衫,目色不忍纠结。 问语半转了个身,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半露的胸口。 “呃、抱歉。”那人察觉到失礼,忙移开视线,又很快转回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在下,苏予诚。” 问语侧过脸,用眼神问他:你有什么事? 苏予诚缓了口气,微赧道:“是这样,在下迷路了。” 问语一怔,望望周围看不到边际的树林,抬起手摸了摸额头。 苏予诚又羞愧又无奈地笑,“这林中树木分布颇奇怪,明明认清了方向, 分卷阅读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顺着走下去,却还是……” 问语点头,她可以理解苏予诚的感受。这片桃林的确不一般。她之所以能在这里面行动自如,依靠的也是自己独特的那种异能。 “不知姑娘在这里呆了多久?”苏予诚问道。 我…… 问语张口想说话,却没能如愿发出声音,她为难地摸上自己的喉咙。 “落叶无声?” 问语惊奇。 落叶无声是一种毒,会对人的声带造成损毁。问语因为在红杏阁不肯服从,大吵大闹试图向客人求救,这才被喂下这种毒。 不过一般人见她不能说话,大多都会以为她是哑巴。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其实是中了毒的? 苏予诚看出了问语的疑惑,勾了下唇,“在下略通医术,方才探了姑娘脉搏,所以能得知。” 问语皱着眉看他。只在刚才打斗的时候探了一下脉搏,就能知道对方中了什么毒。医术到这种程度,已经不能叫“略通”了吧? “而且……”苏予诚继续道,“姑娘身上似乎还有不少外伤,都在背上?” 问语更惊奇了。他虽然用的是疑问语气,但眼神中透出的情绪分明是肯定,自信无比。 真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位神医。 不过,这位神医好端端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之前来这里藏东西的那位受了重伤,紧跟着就来了一位神医。莫非这神医有什么虐待伤者的癖好不成?可这跟《筑术》又有什么关系? 问语蹙眉思索了半晌,越发觉得不太心安。她蹲下身,从地上找了半截树枝,扫开一片落花,用树枝比较尖锐的一头写下一行字: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一个个字皆是整齐的楷体,字形灵巧清秀。 苏予诚耐心看她写完,“不瞒姑娘,在下是为寻一人而来,可惜……”他沉吟半晌,轻叹了口气,“此刻想来已经不必了。” 问语听他说是为了找人进来的,心脏一下提起来,跳动如雷。后又听他不找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她慢慢冷静下来。试想,方才寻那人踪迹看到《筑术》的事只有她自己在场。只要她不说,别人又怎会知道? “姑娘在林中时可有见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问语脖子一梗,无意识便要点头,好在神经反应更快一步,连连摇头。 “他许是已经离开了这片桃林,姑娘……”苏予诚望向问语,微微迟疑。 问语不知道这人找那个人是不是为了《筑术》,又会不会继续伤害那个人。念及他大夫的身份,再仔细端量他模样,确实不像坏人。且她若真想隐藏自己,便不该询问太多,装作无事发生、并让他信任自己才最好。 问语想着,用手中的树枝把先前写下的字迹抹去,地面随树枝摩擦扬起一小片混着花瓣和枝叶的尘土。她认认真真写下两个字:问语。 她斜着身子仰着头,朝苏予诚指指自己。 苏予诚了然,“原来是问语姑娘,失礼。” 问语低下头继续写。 苏予诚阻止道,“问语姑娘,在下能看得懂唇语,姑娘有话可以直接说。” 他怎么不早说?问语一怔,扔掉树枝站起来,无声道:“你要去哪里?” “洲城。” 洲城……在东边,就是红杏阁所在的那个城镇,问语刚从那里逃出来。这片桃林大部分都在洲城郊外。 问语摇摇头,“我不想去洲城。我要去南边。”她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苏予诚看到那个方向的天空正挂着一个苍白的太阳,此刻正是午时。 “从洲城一路向南,至少要两天才能到下一个城镇,姑娘只身一人……” “那又如何?”问语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不在乎环境如何,她只要现在能逃脱困境,“要不你先陪我去那个城镇,再返回洲城?” 苏予诚无奈苦笑,“在下还有要事……” 他上下瞄了两眼问语的装扮,“姑娘是在哪家楚馆?如果能带在下出去,在下帮姑娘赎身如何?” 赎身? 问语听罢拧眉思索,她并不是被青楼买走的姑娘,是无缘无故被人打昏了带走的。这种情况也需要赎身吗? “据在下所知,洲城只有一家青楼,名为‘红杏阁’,有江湖门派做依傍,在洲城势力极大。且江湖各门派之间大多都有联系。姑娘如果不想再躲躲藏藏,最好还是和她们做个了断。” 奇怪了,这人明明能猜到她是在哪家青楼,却还是要特意先问一遍。 问语直觉这人说的夸张了,但却也不是没有道理。要行走江湖的人,怎么能一开始就让自己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问语朝苏予诚点头,道:“我会还你钱的。” 苏予诚笑开,朝问语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问语朝东边望去。只见一棵棵桃树重重叠叠,硬是将人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目光可及之处,一只百 分卷阅读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灵俶而飞过,还有只黄鹂立在枝丫上“喳喳”叫着。 问语带着苏予诚一路向东。 苏予诚环望周围一棵棵长势茂密的树木,开口询问:“从洲城一路向北就是武陵山,难道这片桃林就是传说中渔人前往桃源的地方?” 问语点头,但又补充一句:“没有桃源。” 她在武陵山呆了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与世隔绝的桃源,有的只是武陵山下几个偏僻的小村子。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的也是与其他地方的人们无异的生活。 问语回头,用口型无声问苏予诚,“你是一个人来这儿的吗?” 因为发不出声音,苏予诚只能格外认真地看,“并非。我陪同庭庄主而来。” “庭庄主是谁?” “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姑娘可曾听过?” 问语摇头。她先前在山里深居太久,对外面的事情很多都不了解。乘月山庄,听起来像是和红杏阁差不多的一处江湖势力。庄主亲自出马带人来洲城,所要办的事想必不简单。 她侧过头想要询问,又顾虑到自己先前的见闻,本就担心被人知道。此时还是安安静静带路为好。 于是一路沉默。 第3章 红杏离枝 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终于走出树林。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问语心头一紧。 苏予诚一把拉住她,躲到一棵粗壮的桃树后面,指指桃林外很远处的一棵老树。 现在已经快到四月,那棵树的枝干却是光秃秃的,只露着干枯的树皮,树枝上弯弯曲盘虬着很多藤萝。 问语先看到的树,后来才发现树下坐着的那个人。他穿着一身宽大的蔚蓝色衣衫,一手撑着地面,任凭衣袖铺落沾尘,另一手拿着一坛酒,仰起头灌进嘴里。 问语鼻子很灵,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人身上传来的酒气,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 将泛云倚在一棵被藤萝缠死的老树下,悠然饮酒。他听到隔壁树林里有些动静,侧眸似看非看的一眼,勾唇一笑,仰起头一口把酒喝光。然后直接把空酒坛放在身旁,一手撑着树干站起来,利落地飞身离去,只给原地留一阵清冽的风。 问语只看树下那人“嗖”地一下乍然消失,瞬时目瞪口呆。 这轻功……好厉害!她不由得感慨,如果不是刚才一直看着,她怕是根本辨不清那人去了哪个方向。 “丐帮帮主将泛云。”苏予诚道。 问语点了点头。丐帮她还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大帮,但将泛云这个人就不认识了。 她发现苏予诚正看着自己,眼里莫名有些看不懂的深邃意味。 问语看看将泛云消失的方向,不明所以,“你要去追他吗?” 苏予诚摇头,“不去,也追不上。”随即起身往传出血腥味的地方急急赶去。 问语想起那个方向正是她和几个“姐姐”出城跑来“接客”的地方。“接”的是谁她并不清楚,但正是因为那人这样一场特殊的安排,她才得以有避过红杏阁重重守卫的机会。 现在那里竟然传出那么重的血腥味,只怕是出了人命。先前藏书那人,会不会…… 问语甩甩头,把那阵不祥的预感甩走,而后追着苏予诚过去。 桃花林外,长亭边上,几名壮汉倒在地上,有人身下流着血,昏迷不醒,有人辛苦支撑着身体,痛苦挣扎。 问语一眼认出来,这些人都是红杏阁的打手——只有一人除外,他穿着粗布衣服,头发散乱,满身满脸都是伤,流血也最多,四肢摊开仰躺着,不省人事。 苏予诚已经去查看那些人的伤势,第一个看的就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伸出两指在脖颈探了一下,摇头叹了口气。 问语没过去,束手束脚站在后面。她明白那是“没救了”的意思。 苏予诚又去看其他昏倒的人,所幸,他们都没有生命危险。 只有一个人死了,其他人都受伤。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 天空中一只乌鸦带着尴尬的叫声飞过,落在一棵桃树的枝头上。 她下意识抬眸瞧了那乌鸦一眼。只听着讲述了片刻功夫,她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正忧憾着,一阵清风吹过来。问语一吸鼻子,闻到随风飘来的一股浓浓的脂粉香。脑子里瞬间警钟大响。 她慌忙跑到苏予诚身边。 “呵,本是大好的日子却有乌鸦来搅事,真是晦气。” 先是浓烈的脂粉香,后是高傲惊人的语调,说话慢吞吞的,款款妩媚。 还明损暗损的。 来人拖着一身艳到刺目的红衣,带着一大群男人女人缓缓走来。 原先瘫在地上的一群打手纷纷艰难地站起来,扶起那几个昏迷的,一瘸一拐走到队伍里。 为首的女人问语并不认识,但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人,问语可熟悉地不得了。 那 分卷阅读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就是红杏阁的老鸨,人称“孙妈妈”——每每从难以忍受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她总会第一个看到她的手——那双握着鞭子的手,就像从骨子里透出一种苛刻。 孙妈妈看到问语,眼睛立马瞪成个硕大的铜铃,扯尖了嗓门儿喊:“弦儿,还呆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苏予诚微怔,只一瞬便恢复平和。 问语往苏予诚身后躲了躲,拽拽他衣袖,提醒他不要忘了之前答应过的事。 苏予诚反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臂,安抚的意味再明确不过。 他朝为首的女子作揖。“琳阁主,幸会。在下,苏予诚。” 林……阁主?难道她就是红杏阁背后真正的主人? 问语看见那女子交握在腰间的手,十指纤纤,却韧性十足,虽有富家女子精巧的姿态,却无娇生惯养之人柔软的品貌。 为首的女子停住脚步,领着一大群人跟苏予诚和问语对峙。 她眸色转了转,笑起来,肤白如雪,唇红如焰,“呵,原来是苏神医。久仰大名,想不到竟能在今日相见。” 问语听她说话只觉得别扭。明明说的是客套话,却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加上开头那个莫名其妙的“呵”字,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说起来,苏神医既不在苏家待着,也不在乘月山庄管事,怎么有空跑到洲城来了,还管红杏阁的闲事?” “琳阁主误会了,在下并不是为了管闲事,只是偶然经过这里。见有人受了伤,才来医治。” “哦?那真是要好好感谢苏神医了。不知道苏神医有没有查出我这些手下受伤的原因?”林阁主嘴角勾着一个讥讽的弧度。 她该不会是怀疑她手下的伤都是苏予诚干的吧? “外伤都是刀剑伤,每一处都并不留情,好在琳阁主的手下……武艺高强。内伤倒是无一致命。”苏予诚顿了顿,“ 琳阁主,听闻丐帮帮主将泛云也来了洲城。” 他忽然就转了话题,问语有点懵。总感觉……苏予诚这看似毫无关系的断句,实则包含着很大的信息量。 根据方才乌鸦所言,将泛云似乎本是打算救人的,可惜事不关他,出手晚了些。 话说这位将帮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潇洒的嫖客?不对,他当时是拒绝了红杏阁那些姑娘们的。 林阁主笑意微顿,“呵,将泛云此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我可不知道他这次又打的什么主意。” 问语躲在苏予诚背后偷偷瞟着那位满身炫目的林阁主,心觉她这话说的真奇怪。人家只是来了,就一定要“打主意”吗?且他来此不是跟她也有关系? “琳阁主说的是。此事既然与在下无关,阁主的手下身体又无碍,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这位死去的仁兄似乎是被牵扯进琳阁主的行动中的,在下想把他带走,阁主想必不会有意见吧?” 林阁主目光瞟过死者,满脸嫌弃,“一个死人,若是苏神医这位行家愿意代为处理,斗雪自然求之不得。” 苏予诚于是去折腾那个死人。 林斗雪懒懒转身,对手下道:“回去吧。” 众人皆跟着转身欲离去。 问语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全然摸不着头脑。她以为像这样忽然遇到红杏阁,自己会给苏予诚带来一些麻烦,没想到实际碰上她却像完全不存在一样。 这样的话,事情算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她再遇到红杏阁的人还需不需要逃? “对了,孙妈妈。”苏予诚忽然又道。 孙妈妈转过来,朝他福了福身子,“苏神医。” “这位……弦儿姑娘,可否开个价?” 问语深吸一口气,她就等着这句话,但不得不说,被人当成货物谈论的感觉并不舒服。 孙妈妈看向林斗雪。 “加上在红杏阁的吃穿用度,一万两。”傲然凌厉,毫不迟疑,连头都没扭回半分。 问语惊了。 她见过红杏阁“买”姑娘,大多不到百两,就算赎身时要开高价,也不至于提到这个程度。何况问语其实并不属于被“买”来的那类。 她也不认为自己在红杏阁在这一个月吃的用的有多好,总不至于那间用来训人的屋子加上她身上这件虽然布料华贵但用料极其稀少的衣服就值那么多钱。 “看来在下是抢了红杏阁的头牌娘子啊。”苏予诚苦笑,却是放低了姿态,“好。改日在下准备好赎金,便亲自奉上。”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返回去。城外很快安静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不一会儿连脂粉香都散得一干二净。 问语立在原地惆怅。 一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如果苏予诚真的给了,她之后要怎么还? 苏予诚向附近农家买了张席子,又请人帮忙在桃花林外挖坑,把死人给埋了。 问语在一旁怯怯看了半天,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禁不住想,如果她早些带苏予诚出来,这人会不会逃过 分卷阅读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死? 拽了拽苏予诚袖子。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苏予诚满脸无奈,“姑娘聪颖过人。” 问语撇撇嘴。心道不要乱夸人,这就能叫“聪颖过人”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慌慌张张地在逃什么人。我轻功一般,没追上他。我看着他进了那片桃林,便跟进来,谁知……”苏予诚继续道,一字一句不无遗憾。 问语垂着脑袋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一件事。 “那个林斗雪……姓氏是哪个字?” “她自称是双木之林。” 问语点头。“自称”是双木之林,言下之意就是实际可能不是咯? 永兴国始祖皇帝借家族之力开国,最初有近百个大家,“琳”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太上皇帝秦无造竭尽全力打压家族势力,造成近十年天下纷争。“琳”氏亦因种种原因而没落。 后来都城的几个家族联手平定下这场纷争,从此全权把握朝纲。当年遭到重创的望族后代,为了避免再被如今的朝廷针对,即使涉嫌对先祖不敬不孝,也只能咬紧牙关更改姓氏,以求能够继续留存。 而一些在那之后冒出头的小家族,也大多不敢和以前的大家族一样参与朝廷官员选举和地方治理,要么待在自己所在的小区域,安安稳稳做个地方大户,要么投身江湖,依附于武林门派。 问语看向苏予诚,不知道林斗雪口中的苏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情况,所谓“乘月山庄”又是个怎样的门派。 第4章 难言之隐 “为什么你刚才一提将泛云,那个阁主态度就变了?”问语歪着头看着苏予诚,思量着小心询问。 “变了吗?”苏予诚笑笑,他并没觉得林斗雪态度改变,反而依旧是一派傲气凌人。 “在下暂住在洲城中的客栈。姑娘想知道什么,不如边走边说。” 苏予诚转身要进城,走了两步,意外发现问语没跟上,反而背着手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一脸哀怨。 “……怎么了?” 问语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想跟你走了。” 苏予诚不解,“天色已晚,不去客栈,难道姑娘还有事要办?” 问语又摇头,做嘴型道:“一万两。” “此事姑娘不必担忧,在下既然答应,就一定会办到。” 问语再次摇头。苏予诚误会了,她不是不相信他。她是不想亏欠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那么多。 她什么都没有,还不起的。 苏予诚拧着眉,看着问语的表情细细琢磨,恍然明白,“姑娘不必觉得歉疚。方才如果不是姑娘帮忙,在下孤身一人,怕是要饿困死在桃林了。” 哪有那么夸张,最多就是他一个人在里面多晃悠几天罢了。 苏予诚面带微笑地站在原地,耐性十足,硬是要等她过去。 问语望进那双温润的眼里,不知为何蓦然觉得这人于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们先前明明并未有过任何接触。 鬼使神差地,问语抬脚跟了上去。 回客栈的路上,苏予诚特意去了一间成衣铺,给问语定作了两身衣服,又在店里现有的衣服里选了一件。 因为是店里现有的衣服,尺码并不完全贴合。问语穿在身上有点宽松,但布料覆着皮肤,周身都暖洋洋的。 回到客栈,问语看到和苏予诚一同来洲城的几个江湖人,和他一样都是乘月山庄庭以归的手下。不过这时主人外出办事,还未归来。 苏予诚给她定了一个新的房间,又重新帮她诊了一遍伤势,配了落叶无声的解药和涂抹外伤用的药膏。 “良药苦口。”看着问语乖乖吞下苦涩的汤药,苏予诚笑道。 问语一边点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迫不及待地饮下。然后又倒一杯。 “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问语身体一僵,摇头,一双眼很正直地盯着他。 苏予诚笑笑,“也好。姑娘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找店小二,乘月山庄的人也都在。” 问语点头道谢。 此时已入夜,洲城中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万家灯火幽幽。问语房里也留着一盏烛光,自苏予诚离开,她便倚在桌边坐着。白天短短几个时辰便经历了许多,她心事重重而不能寐。 脑中反反复复尽是那册灼手的书册,那个因它而死的男人,那群意图捉拿他的人。苏予诚、将泛云、乘月山庄、红杏阁……一个个陌生的人,一处处复杂的门派,她只恨自己初出茅庐,不能依靠自己妥善应付这一切。 方才苏予诚大致推测了桃林外发生的事情,说是红杏阁给将泛云下了套,不料却遇上了那个受伤的人和一伙追杀他的人,几派立场不同的人起了冲突打起来。那个人本就受伤严重,挨了几刀后,失血过多,很快一命呜呼。 这些与先前那只乌鸦告诉问语的所差无几。 问 分卷阅读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语静静听完,揪心之余不由得暗暗感慨:江湖老手果真不一般,随随便便就能把事情的前后因果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之前跟着师父在武陵山隐居,封闭多年,对江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鸟所能表达的也多局限于相对简单的事件,它们甚至不能准确地表述出一个人的姓名。 关于桃林外发生的事,在场之人的身份是她依照鸟儿对人物形象的表述猜测得出的。 苏予诚说:“将泛云此人,武艺高强,内力和轻功尤其出众,武林无人能出其右。他向来不爱用刀剑,伤人也很少留外伤,而且,他从不随意杀人。” 所以,他之前在林斗雪面前提及将泛云,用意正是挑明真相,撇清自己的嫌疑,并暗示她计划失败。林斗雪也识趣,不再追究。 问语听他详细说完这一切。心里明白自己对他保留秘密的同时,对方也和她一样守着自己的底线。 他并没有说明自己找那个人是为了什么。 问语迟疑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筑术》的事情如实告诉他。 不说,他的目的应该就在于此;说了,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怎么办?《筑术》虽只是薄薄一册,它所能造成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脑子里思绪实在过分纷繁,问语渐觉眼前烛火模糊,一阵阵倦意涌上来。她还以为自己今晚要睡不着了,现在看来终究是抵不过身体上的困倦。 罢了,一个晚上而已,想必也发生不了什么,不如明日再想。 她一口气吹灭了烛火,摸着黑走到床边。 今夜月色朦胧,天空中弯月被几层薄云笼罩着。苏予诚立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看着楼下街道暗暗计算时间。不多时,路面上出现一身穿杏黄色衣衫的年轻男子身影。 他转身走出房门,在客栈门前代替店小二为那黄衫男子开了门。 “庄主。”他恭敬道。 庭以归停在门前,持着一把折扇在手心轻敲了敲,他看着苏予诚眉头微皱,神情若有思虑,半晌扬唇笑了笑,“没找到他吗?” 苏予诚羞愧,“属下无能,见到他时为时已晚,现在……” 庭以归轻轻摇了摇头,道:“慢慢说来。”而后折身往客栈楼上去。 二人来到同一间房内,劳烦客栈伙计送来温热的茶水。庭以归坐在桌边,手里握着扇子,淡定饮着茶听苏予诚讲述白天遇到的一桩桩事。 听罢,他无奈一笑,“这等祸端,终是不能避过吗?” 苏予诚垂着头,“是属下无能。” “与你无关。”他默然思索片刻,“那位姑娘如何?” “正在房中休息。属下在给她的药中加了安魂散,不到明日日上三竿,她该是不会醒过来。” 庭以归微愣,镇静的面容上没忍住有些哭笑不得,“她虽有意隐瞒,却也无需防备至此。倒是她的面貌,你确定没有认错?” “那般亲近之人,属下断不会认错。” 庭以归端端坐着,看苏予诚片刻,抬手拍了拍他肩膀。 “属下擅自答应了帮她付一万两白银来赎身,明日便去红杏阁拜访一番。” “讨价还价?” “她意在威胁。” 庭以归一开扇面,漆黑的眸子闪着幽深的光,“不必。她要多少,派人送去便是。此刻实不宜多生事端。” “是。”苏予诚作揖允诺。 正如苏予诚所料,第二日太阳都升到半空了,街上小摊叫卖声阵阵,问语还在被窝里醒不过来。 不止醒不过来,她还做了噩梦。一双手紧紧抓着被面,脸上冷汗淋漓。 她梦到自己还在桃林内,面对溪水和绝壁,满目茫然,不知该何处何从。忽而低头,发现自己衣袖上竟满是灰尘和泥土,赶忙蹲下身去洗掉。 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喊:“姑娘……姑娘!” 是在叫她?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具满身是血的男子尸体横陈于桃林外。她靠衣服辨认出,这男子就是先前她在桃林遇到的藏东西的那个人。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哇哇”向她讲述着亲眼所见的一场混战:四派不同立场的人,就那样碰上,场面一度乱七八糟。最后,一派带着刀剑遁走;一派无兵无械,抱着一坛酒悠然离去;一派受伤不轻,倒在地上,等着先前和他们一起来的姑娘们去叫人来。 而最后死的,只有这绝望的一个…… 问语猛然坐起来,呼吸急促。 视线逐渐聚焦,出现在眼前的是客栈简陋的房顶,有明亮的光从窗户透进来。 天已经大亮了。 问语抹了把冷汗,拿起放在床头的新衣服穿好。然后打开窗户让阳光照进来。 她坐到桌边,倒了杯冷茶,无意识转着杯子缓神。 她竟然做了噩梦——梦里不是别的,正是她前一天碰到苏予诚之前发生的事。 是的,她其实在见苏予诚之前就见过那个死去 分卷阅读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的男人了,还发现了他的秘密。但昨天被苏予诚问起的时候,她昧着良心说了谎。 并非恶意隐瞒,更多是出于无奈。有些东西,她不能不对别人有所保留,即使这个人看起来诚心诚意,即使他帮助过她。 她身上带着一些秘密。 比如她天生的异能。又比如那册让她无比害怕的书册。 但同时她也在内疚,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把自己知道《筑术》所在的事告诉他,他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应该和那群强盗一样杀人夺物的家伙不一样,他是好人。 思路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问语听到门外苏予诚的声音:“问语姑娘,庭庄主回来了。姑娘如果收拾好了,不妨出来见见。” 问语回过神来,稍稍平复下纷乱的心绪。起身开门,跟着苏予诚来到斜对面一间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问语:谁还没点小秘密…… 第5章 言出必行 屋内有一人正坐着喝茶。 他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袍,上面绣着精致的金丝花纹。坐姿端正优雅,一头黑发如瀑,用一根楠木簪子束起一半,余下披到腰间。 他腰上配了香囊,从中散发出一种醇厚而柔和的香味。问语嗅了嗅,辨不清那是哪种香料。 他端着茶盏的手姿势很讲究,五指骨节分明。手边放了把折扇,扇骨用良材竹木制成,上面坠了个刻着青鸾的小巧玉石。 贵气,雅致——这是问语对庭以归最初的印象。 她想起“庭”这一姓氏也是开国近百个家族的姓氏之一。当年在都城权势极大,太上皇帝时被以谋反罪名诛灭三族。剩下的都是一些远的不能在远的亲戚,形不成气候,不久便也兀自散了个干净。 苏予诚昨天说,这个人名叫庭以归,是乘月山庄的庄主。 庭以归抬眸,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了问语一眼,淡淡点头示意。 问语还以万福。 他放下自己的茶杯,折了一盏新茶,推到对面,示意问语坐。 就这么坐下好像不太礼貌。问语看了看苏予诚,动作越发拘束。 她嗓子还没好,落叶无声的药效相当厉害,苏予诚临时配出的解药需要连续服用十天,再修养好几天才能好。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更恭敬的礼节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姑娘是客,不必太过拘谨。”庭以归倒是毫不介意,言语间还摆高了问语的位置。 他的声音略低沉而有磁性,说话时音调非常稳,每一句话都像是压在人的心底,不经意间便能给人安全感。 问语莲步微移到庭以归对面,规规矩矩坐下来。 “那一万两白银,庭某已经派人筹备。最多到明日,姑娘便是自由之身了。” 问语点了点头。深呼吸缓解本能涌起的激动之情。 每每谈及“自由”,她都会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那是她除生命之外最为看重的东西,亦是她此生最大的追求。 但细想庭以归的话,她又不由得心中惴惴。按理来说,帮她赎身应该只是苏予诚的个人意愿,但他求助于庄主庭以归,便算是把整个乘月山庄都拉了进来。 让整个乘月山庄都为她的事劳心出力,这可真让人受宠若惊。 问语望着庭以归。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个人的眼睛似乎可以透过重重迷雾,直接看到人的心里。 “姑娘的眼睛……”庭以归皱了下眉,看向立在身边的苏予诚。 问语急忙猛摇头,她捂住自己的右眼,只用左眼看人,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庭以归。意思是她眼睛没有大碍。 她的左眼比右眼颜色稍浅,这是天生的,遗传自母亲。在光线足够亮的地方,和右眼对比,她的左眼看起来就像是盲了。 庭以归松了口气。 “请恕庭某失礼,请问姑娘是哪里人?” “祖籍有辛。”问语无声开口,她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不知道庭以归是不是和苏予诚一样能看懂唇语。 庭以归想了想,“在永兴国最东边……” 他说的是有辛的位置,在永兴国东部,而洲城,已经算是永兴国西部边陲之地了。 “听予诚所言,姑娘对于洲城郊外那片桃林似乎颇为了解?” 问语勉强点头。 了解吗?其实并不,如果没有枝头上的鸟提醒,她也会迷路。 “不瞒姑娘,庭某有一事相求。”庭以归目色变得非常严肃,“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筑术》?” 问语一怔,点头。 《筑术》,简单来说应该算是某种武林秘籍。但“秘籍”这种东西,在江湖上早就烂大街了,什么样的武功、心法一类都能被称作“秘籍”,其中大多水分十足。 《筑术》则不同,它是先辈们真正代代相传并发展的秘技,从一百年多前开始编纂成册,至今一共写了五本,记载的都是工匠技艺,其 分卷阅读1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中有关机关术的部分让世家和武林众门派都颇为垂涎。太上皇帝曾利用它来打击世家权贵,引起的争端直接造成多个家族的牺牲和没落。 现在桃林中藏着的正是其中一本。 问语刚才还在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们看起来是好人,不论他们找人的目的是不是那本书,拿到书之后又想做什么,以她的思路,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置身事外。 庭以归道:“半月前,有一个人来到乘月山庄,声称自己同伴手中有一册《筑术》,因势单力薄无法保存,害怕别人夺去,引起纷争。希望庭某可以帮忙接管……” 问语惊讶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前提。 庭以归继续道:“……他临走之前与庭某约定,一旦被人发现,就将书藏在那片桃林中一块标示桃源所在之处的石碑下。但予诚先前已经去过,没想到林中情形如此诡异。姑娘若熟悉那里,可否帮个忙?” 问语记得,那个人藏书的地点,正是在一块写着“桃林秘境”的石碑下面。 现在那个藏书的人已经被杀,他的同伴想必也是同样的遭遇。这样一来,把书交给庭以归岂不就是他们的遗愿? “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东西交给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里说的被“防”的人是他自己,一般人多少都应该有些尴尬。然而庭以归说起这话却面色不改,甚至还带有一点点提点问语这个初出茅庐的后辈的意思。 光明正大又体谅他人。所谓“人不知而不愠”大概就是这种吧?问语暗暗敬佩。 而且那个人愿意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个叫庭以归的人,是不是也可以说明他在江湖上的信誉非同一般? 问语想到这一层,于是点头答应。 庭以归当即起身,朝问语端端正正做了个揖。问语连忙起身还礼。 考虑到还有别的江湖门派盯着《筑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庭以归把其他几个手下都留在客栈,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挎了把剑,只带苏予诚一人,跟着问语进了桃林。 问语看他腰上别的那把剑,外形很是秀气。她不懂剑,但直觉这一定是把好剑。 苏予诚带了个大包袱,里面装了些应急的东西。 问语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抬头去看各色的鸟。 她和鸟类交流,不一定需要开口说话,简单的意思,只要一个眼神,鸟儿就能明白;问语从鸟那里接受信息,也不一定是通过叫声。两者之间就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她很庆幸现在是春天,林子里鸟类特别多,活动也频繁。如果换做是冬天,只有少数鸟类还出来,她绝对会很快暴露。 走着走着,问语听到一只鸟告诉她:后面有人跟着。 正思索着应该怎么应付,身侧那身黄衫凑近,手被人拉住。问语还没来得及发愣,便先感觉到从手心传来的一阵搔痒。 他在她手心写字? 问语静下心来,细细辨认,发现庭以归在她手心写下三个字:避开他。 看来他也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庭以归所料不错,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之前那人从这片桃林跑出来,身上却没有带秘籍,他们一定能想到是藏在这片桃林里了。 对了,与这事有关的还有林斗雪和将泛云,他们也派人进来了吗?这么多人可不好对付…… 问语随便转了个弯儿,领着人一通乱走。直到庭以归说“可以了”,她才找回原来的方向。 又忽然,身后一阵凌厉的风吹来,问语散在背上的发丝骤然扬了扬,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后“叮”地一声弹开。 她转过身时,正见苏予诚指尖夹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徒手弹出。银针在内力的催动下穿过密林,直打入远处一人的脖子。 那人倒在地上,身体被树木挡住一半。 顺着问语的视线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的脸和胸膛上半边身子。那人口吐白沫,身体不停抽搐着。 “死不了。”苏予诚道。 问语心有疑惑,她不懂苏予诚练的功夫,自然也不了解那么细的一根银针刺入人身体具体会造成什么后果。但苏予诚这般说,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 问语低眸看见自己脚边落了两只飞镖,苏予诚在自己手上包了布,弯腰将飞镖拾起。 “这东西涂了毒吗?”问语拽了拽他袖子,问道。 “以少遇多,不能贸然出手。” 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暗器有毒吧? 苏予诚拾起这两枚飞镖还没完,又朝着那人倒下的方向走了几步,左右查看树和地面,最后又在一棵桃树的树干下拔下一枚毒镖,仔细用布严密包好,收起来。 问语偏了偏头,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庭以归“唰”地把长剑收回剑鞘,状似自言自语,“若是日后再碰到,总该有个说法。” 问语只见那剑白光一闪,眼前星芒尚存。 分卷阅读1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素元。”这是他这把佩剑的名字。 苏予诚返回来,道“只是不知狮虎帮派了多少人进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地盘上,总不好太过嚣张。” 问语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路,有些话,他们可以心照不宣,她却不行。 “如果他们叫其他更多人来呢?我们怎么办?”问语问道。 “若姑娘想把一件宝物据为己有,可会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 问语思索半晌,看着庭以归,摇了摇头。 会吗?不会吗?如果一个人虚荣心强,或许就会四处张扬。但在还没有得到宝物,且所想要的东西又是众人觊觎的情况下,想必就不会说。 不过庭以归让问语设身处地去想却是让她哭笑不得,她从小跟随师父在山中修行,修心养性讲究漠然外物,自有所感悟以来便再没有过想要将什么东西据为己有的想法。 庭以归勾了勾唇,手背在身后,傲然似青竹。 第6章 有备无患 问语又问苏予诚:“狮虎帮又是什么来头?” “一群草寇。” 问语在心里吐槽,难怪这个帮派的名字品味和乘月山庄还有红杏阁差别那么大。 三人顺利来到那块石碑所在的位置,苏予诚在石碑周围绕了一圈,最后定位至石碑后面,蹲下身来动手把东西挖出来,拂去上面的泥土。 问语看见书册被包得略有些凌乱,想起那是在被自己匆忙扔回去时弄乱的,心虚地移开视线。 苏予诚仔细打开布包,确认里面正是一册《筑术》,把东西收起来。 问语转身打算带人出去,却听得庭以归一句:“且慢。” 他淡笑着,道:“三日后再走。” “为什么?” “姑娘认为呢?” 对方故作神秘,问语只能自己思考,“现在外面可能有不少人在等着咱们?” “不止如此。” 问语又想了想,脑中灵光一闪,眼神亮晶晶的,“要假装我们没有找到东西。” 庭以归颔首,“正是。” 问语因自己猜对了答案沾沾自喜,但很快又笑不出来。 三天后再出去,不就是说她要和这两个人在这片树林里呆三天?!她事先没被告知,现在可一点准备都没有。 其实是不需要她准备什么。当天快入夜时,三人选了小溪附近一块地方生火,火光焕然下,温热感透入肌肤。苏予诚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外披递给问语。 看起来是他自己的衣服,只带了一件,很理所当然地给了问语,好像原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除了那件衣服,包袱里还有一些处理伤口用的细布和伤药,也都是她需要的。 问语无语望天。蓦然觉得自己帮忙的同时,还给人拖了后腿。 最后苏予诚还不无歉意地对她说:“用药中断,姑娘需要多等几天才能发声了。” 问语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 简直太可怕了,要是条件允许,他们会不会把熬药用的工具也带上? 问语跪坐在小溪边,就着清澈的溪流,无比艰难又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处理背上的伤口。一道道红痕布满了她大半个脊背,只幸皮肉没有绽开出血。 她回过身,正闻见不远处烤野味传出的肉香。 无奈摇头。她并不喜欢这味道,她从小跟着师父修道,吃的都是素食。可惜这三天……因为事发突然,她怕是只能和那两个人一起靠兔子山鸡度日了。 三日期间又碰上几个狮虎帮的人,都被苏予诚对付过去。他向一脸揪心的问语解释,称自己打入对方身体的银针可以通过合理运行内力逼出或者因内力阻隔失效,只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同是在这期间,洲城内。 街上熙熙攘攘,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在行人中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看到一家酒肆,探头进去,不小心撞了个人,乞丐不好意思地笑笑。 被撞那人想发火,一看是个乞丐,想起前几日听说丐帮帮主来了此地,又尽力憋回去,转身走了。 乞丐在酒肆里转了半圈出来。一抬头看到对面食肆,二楼靠窗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人,黑发蓝衣,靠着窗户悠闲地饮着酒。 乞丐眼前一亮,奔进那家食肆。掌柜的看着他进去,眼神一路跟随,却没叫人出手阻拦。 “帮主。”他对着二楼那人满脸堆笑。 将泛云没应声,眼神迷离地晃着酒坛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乞丐继续道:“帮主,我打听到一个消息。狮虎帮的在城外那片桃林,围了好多的人。” 将泛云依然没应声,望着坛中的清酒映出自己的脸,呆呆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别人说话。 “……帮主,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那片桃林里有宝贝。” 将泛云换了个姿势,兴致缺缺。 乞丐心 分卷阅读1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里打鼓,揣摩着他的脸色,想了想,又道:“帮主,我在那儿观察了好半天,发现……乘月山庄也派了人,偷偷在那里守着。”说到“乘月山庄”四个字的时候,他特意压低了声音,用手半遮着嘴巴,像在说什么秘密,生怕别人听见。 将泛云总算有了反应,轻笑一声,“庭以归吗?” 乞丐连连点头,“对,就是他!帮主,他都出现了,那肯定不会是一般的宝贝,一定是人人都想得到的。您看咱们要不要……” “回去吧。” “啊?” 将泛云对着乞丐温和地微笑,“你回去吧。” “……哦。” 乞丐一头雾水,一边退一边偷偷睨着将泛云,也不知道他们这位酗酒的帮主到底有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去。 另一边,庭以归终于决定要离开了。问语展了展身子,斗志昂扬地准备带路,却见庭以归不慌不忙地挥剑砍下一截树枝。那树枝上还长着绿油油的树叶和粉嫩嫩的桃花。 “姑娘,得罪了。”她道。 得罪什么? 问语没来得及问,就见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一扫,瞬时一阵尘土飞扬,夹带着短短的枯树枝、树叶、桃花,纷纷落在三人身上。 问语闪身躲避,不料手臂被人拉着,不得不硬生生由着那些东西落在自己头上身上。 尘土飞扬之后,三个人都变得灰扑扑的。 问语脑子混乱了半晌,郁闷至极。 反观庭以归,即使衣衫蒙尘,却仍是一派端正雅致的模样,没有半分羞愧和丢脸。 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问语明白庭以归是想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从桃林里逃出去的样子,但如果早就想好了要这样伪装,这三天里又何必那么讲究。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苏予诚笑了一声,抬手取下问语头顶上几片落叶和桃花,又提醒她衣服上沾了尘土。问语噘着嘴,嗓子不能用,只从鼻子里“哼”地喘了口气,然后自己愤愤地弄掉身上的脏污。 她一脸不乐意地拍拍庭以归,“我们为什么不从南边直接逃走?” “他们应当会布置眼线。且若是逃走,他们定会去找乘月山庄。” 明白了。要从根本上解决麻烦,不能逃。 所以他打算怎么应付狮虎帮?只是装狼狈就可以? 眼前的树帐一点点变得稀薄,最后终于望见林外广阔的空地。三人听到刀剑交错的声音,一穿着黑色布衣的男子正和庭以归一个手下战在一起。两方争斗,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问语正看地热闹,忽听庭以归稳稳的一声:“住手。” 庭以归的手下看到他从桃林出来,眼前一亮,向后跃出一丈多远,与黑衣男子拉开距离,收剑,抱拳,恭敬道:“庄主。” 庭以归颔首,朝那布衣男子道:“请禀告吴帮主,庭某稍后将往拜谒。” 黑衣男子愣了愣,皱起眉头龇牙咧嘴想了半天,“你说将啥?” “庭某待会儿会去见吴帮主。” “知道了!”黑衣男子转身走远,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早这么说不就完了,文绉绉的谁听得懂……” 问语哭笑不得,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手下。看这个人的行为态度,那个吴帮主得是个什么模样?亏得庭以归还能这么沉稳。 苏予诚从包袱里取出先前在林中捡到的几枚暗器,交给庭以归。 庭以归上下打量了问语一眼,对身边人道:“予诚,送问语姑娘回客栈。” 问语警然,他这别有深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说什么回客栈……这是用完了她的意思?她还想看看他要怎么对付吴虎。 问语想问清楚,奈何庭以归已经移开视线,眸色深沉,心思已然半点不在她这儿了。 她只好跟着苏予诚走。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呀?” 苏予诚神秘一笑,没有回答。 问语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明明她也参与了计划,却一点也不了解计划的内容。全程被人茫茫然带着走。 也算是她考虑不周全,她应该在出发之前就先问个明白的。 不多时,二人进了城,只见一片空荡荡的大街。 怪了,这个镇子本来挺热闹的,现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街上小贩摆的摊子也全都不见了。路上偶尔留着几片菜叶、几个踩烂的水果和玩具之类,看起来是匆忙收走的。但又没有被打烂的摊具,难不成是百姓自己主动避让? 几个乞丐百无聊赖地坐在街边,看到有人走过,都凑过来伸着破碗要钱,苏予诚随意打发了些银两。 正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临街猛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像是长鞭甩动发出的声音,身体留存的记忆让问语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耳后听到腾空声、追逐声。 苏予诚拉住问语胳膊,带着她一跃而上屋顶,飞速往客栈那边去。 问语小心翼翼地回头 分卷阅读1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正好看到一身清逸的天蓝衣衫飘上屋顶,跟着是一身刺目的艳红,甩着一根通体暗红色的鞭子。鞭起鞭落,碎了一道砖瓦。 将泛云和林斗雪? 将泛云轻功高超,身姿翩若惊鸿,身手也极快,但并不主动出手,躲闪间只见蓝影飘飞。 林斗雪的鞭子甩来甩去,硬是碰不着他。一张高傲的脸颇显气急败坏。 问语记得苏予诚说过,之前林斗雪给将泛云下了套,想设计对付他。只是不知道是用什么做诱饵。她当时刚跟着一群“姐姐”到城外,看旁边有个树林,便趁她们忙着安排、不怎么注意她的时候跑走了。 红杏阁的人没追她,大概是因为引诱将泛云更重要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乞丐:完全不知道我家帮主在想啥。 问语:完全不知道我跟的这位庄主在想什么。 第7章 骗术计谋 问语一路被带到客栈,回了房间,桌上放着成衣铺做好送来的两套衣服,都是她挑选的月白色。她捡起一件换上。又洗了把脸,打理干净头发。 做好这一切出门时,见苏予诚正等在外面,身上仍是那一身灰扑扑的。 “你不换衣服吗?” “庄主还在城外跟人交涉,属下怎么能只顾自己。” 说白了就是主人还没换,手下也不应该换。 “那为什么叫我换?” “姑娘家出门在外,应该端整仪容。” 问语无言。他这话说的好像没见过她狼狈的样子似的。而且既然要重新换衣服,先前往她身上扑灰尘又算什么? 问语和苏予诚再次返回街道上,那里依然空空荡荡,只是同时追逐打斗的声音也不见了。 来到城外,却见桃林边上围着一大群人。 林斗雪一身红衣分外惹眼,手里握着鞭子。将泛云蓝衣飘飘,立在一旁面带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庭以归身边跟着几个手下,他衣服上还是沾着很多灰尘,但依然站姿如松,气质傲然,不受外形半点影响。 问语禁不住怀疑,如果逼着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到泥潭里滚一圈,他是不是也还能甩甩袖子站起来,然后平和淡定地与所有人交涉。 除了问语认识的这几个,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脸上长着络腮胡子,衣服穿的松松垮垮,露出胸口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手上横着一把大刀。一群穿黑衣服的人站在树林边,手里各自拿着一把斧头。几棵桃树的树干已经被砍出几道不小的裂痕。 他们想砍掉这片桃林!问语震惊。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大一片林子,得砍到什么时候? 问语看向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记得先前带人找《筑术》的人也是他,莫非他就是狮虎帮的帮主? “不要出头。”苏予诚移了移身体,将问语满满挡在身后。 问语配合地缩了缩身子。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绝不会出头的。面对红杏阁的人,她心里犯怵,巴不得找个谁都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 “我说林阁主,咱们这么熟,让我砍几棵树怎么了?这树又不是你种的。”袒胸露乳的汉子说话也粗生粗气的。 林斗雪趾高气扬,骄傲地昂着头抬着下巴,“笑话。这里是我红杏阁的地盘,轮得到你来撒野。” “是你的地盘又怎么样,丢的那几个可是我的人。你说我吴虎的人丢在你的地盘上,你还能不让我管?” 这位吴帮主倒是口齿伶俐,他口中说的“丢的那几个”人正是问语三人在桃林里遇到那几位黑衣男子,当然还有其他的。他们在林子里晃了三天多,直到现在也还没能走出来。 林斗雪“呵”地笑了一声,“吴帮主真是心疼自己的手下,难不成他们还不如我红杏阁的姑娘,在林子里多待几天就活不下去了?” 问语一惊,心里紧张起来。林斗雪口中所指的显然就是自己了。那人明明没有往这边多看,竟也发现她了? “哟呵,红杏阁的姑娘了不起那是出了名的。”吴帮主说,“如不如我不敢说,关心自己手下的肯定的,毕竟是自己人对不对?而且不止是自己人,还有我的东西,也在这林子里呢!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我总得拿回来呀。” “哦?真是稀奇了,《筑术》何时成了吴帮主的东西?” 吴虎自顾说得欢快,不料原本事不关己立在一旁的将泛云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山涧清流,泉水叮咚,清冽而自然,讲起话来但凭兴之所至,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随性。 “将泛云你!”吴虎瞪大眼睛,一脸气愤又不可思议地指着将泛云。 而被他针对的人面上仍挂着笑,分明就是故意给人拆台想看热闹的。 林斗雪“呵”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宝物,原来是那个。都说丐帮消息灵通,果然名不虚传啊。” 明明是夸奖的话却带着鄙夷的姿态和语气,一如前一天她对苏予诚的态度。还有每每提及 分卷阅读1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别的人别的事,开头总要带的那个“呵”字,骄傲讥讽不言自明。 将泛云随意拱了拱手,“过奖。不过这宝物既然是在洲城地盘上,该是红杏阁也有机会分一杯羹吧。” 林斗雪知他是故意转移话题,脸色沉下一分,目光紧盯着将泛云,“呵,我对那东西没兴趣。倒是将帮主……当真是转了性,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吴虎脸上陡然变色。 将泛云轻笑一声,伸手捏住一片飘过来的桃花花瓣,夹在指间轻轻捻着。 “那你为何来赴我的约!”林斗雪压抑着怒火。 “不过是看你布置得辛苦,给些面子罢了。” “你!”林斗雪怒极,一鞭子朝狠狠朝他甩过去。 将泛云纵身向后一跃,悠悠落到一棵粗壮的桃树枝上,搭着一条腿靠着树干坐下来,整个人甚是惬意。 林斗雪手里捏着鞭子,气的发抖。 将泛云悠然坐在树上,偏头轻勾着唇角,问林斗雪道:“林阁主,在下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林斗雪语气不善。 “当年的事。明明无凭无据,林阁主为何这么确定是在下所为呢?” “除了你将泛云,难道还能是别人?” 将泛云苦笑,“这还真是……见识浅薄。” “你……”林斗雪捏这鞭子的手指一紧,手臂猛然一收便又要动手。 吴帮主出声打断,“将泛云!我吴虎跟你可没什么恩怨!凭丐帮如今的势力也不缺这一两本秘籍,你有什么必要跟我狮虎帮作对?” “哦?我几时说要跟狮虎帮作对了?”将泛云若无其事地扯过身旁一枝桃花,放在鼻尖轻嗅,“吴帮主现在应该注意的人,难道不是庭以归庭庄主?” 众人顺着他的话,目光纷纷落到庭以归身上。 问语皱了皱眉头,将泛云看起来事不关己也半点不想干涉,但每次一出口却必是拆台挑拨。如果是旁人这样做,估计早就被在场的各位针锋相对了。偏偏这人是将泛云,自己有本事,别人也忌讳。 她有点羡慕这样的人,做事可以随心所欲,不像她,出了事就毫无反抗之力,连逃跑都需要别人帮忙。 庭以归朝吴虎一揖,“吴帮主,庭某方才已经数次澄清过,我三人能从林中出来已是不易,又何谈找到《筑术》。遣予诚回客栈只因顾忌到有姑娘随行。帮主若是不信,现在姑娘也来了,大可唤来一问。” 问语又往苏予诚背后缩了缩。 苏予诚之前提醒过她“不要出头”,大概就是怕她这会儿听了话真的冲出去吧。她没跟着庭以归,不知道他是怎么与吴虎周旋的。从吴虎想要砍掉整片树林、闹出的动静还把林斗雪给引来了这点来看,他应该是用一些半真半假的事情把吴虎逼急了。 现在她如果有半点不合时宜的反应,恐怕都会弄巧成拙。想来想去还是乖乖躲着,让庭以归对付为妙。 “又或者,”庭以归继续道,“吴帮主还是不相信,那庭某只好让出客栈的房间,让帮主带人搜一搜了。” 苏予诚应该是把书放在客栈了吧…… 吴虎朝苏予诚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愈加猥琐,“算了,庭庄主和苏神医的人,我就不看了。洲城也不去了,免得打扰林阁主。”说着又瞟向坐在树上的将泛云。 将泛云一身宽大的蓝衣柔顺地铺在枝丫上,落在空中,手里捏着一枝桃花,半眯着眼望着远方的天空,不知在为什么而入神。 吴虎正松了口气,猝不及防又见他站起身来,眼前蓝影一花,人已经不见了。 “将泛云!”林斗雪又急又恨,转头猛瞪吴虎一眼,愤然道,“我不管你想找什么,但凡敢动我洲城一朵花一片叶,就准备好去陪你大哥吧!” “诶,你这……” 林斗雪说罢飞身追着将泛云而去,一袭耀眼的红衣很快消失。红杏阁的人亦追随着赶去,一片人瞬间呼啦啦都离了这里。 只剩下乘月山庄和狮虎帮两派。 吴虎被林斗雪戳到痛处,兀自恼着。他原本有一个大哥,两人同甘共苦多年,从狮虎帮的创立到如今的强盛,皆是二人一同努力所得。 大哥不久前因江湖纷争去世,狮虎帮的势力也因此受到影响,后来恰好得到《筑术》的消息,他明知以自己的状况不能轻易抢夺,却还是想着碰碰运气,谨慎一些,成则豪杰。 谁知那持着《筑术》的人这般狡猾,不仅让他白费功夫,此刻还要受一个女人的气。 庭以归对他道:“吴帮主,不如听庭某一言。《筑术》虽薄薄一册,但其中牵涉众多,它如今被埋在这桃林中,也未必不是好事。此书庭某断不会再找,希望吴帮主也能放弃这个念头,自身安好为上。” 明哲保身的道理谁都懂,但吴虎正烦着。他不耐地看了庭以归一眼,冲他甩甩手表示不想再听。 于是庭以归作揖告辞。 问语忍不住想笑,庭以归看起来正直严肃,但也确实 分卷阅读1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有些心计,骗起人来毫不含糊。明明找到了秘籍却说没找到,说得泰然自若就算了,还顺带把吴虎激地闹出动静,估计借此把林斗雪引过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林斗雪的压迫让吴虎不得不收敛姿态,庭以归对各处细节的安排和客客气气的态度也令他无处着力…… 不过这样想来,将泛云的出现倒算是个意外,庭以归总不至于能想到他会和林斗雪打起来,还一起去了桃林。还有她自己的事,从其他人角度来看,要真是去找东西,庭以归带着苏予诚去就够了。问语能引路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庭以归总该不会把实话告诉吴虎。 第8章 波涛之下 “姑娘。” 庭以归唤了一声,问语抬头发现庭以归和苏予诚正立在不远处回身望着她,等她一同回去。她刚才想地太专注,竟然走神了。 正要抬脚跟上,庭以归移了视线,看着在桃林外徒然踱步的吴虎,悄声开口道:“我方才告知吴帮主姑娘侥幸从桃林中走出的事,说你似乎对这片林子有些了解,这才请你帮忙带路,亦是想碰运气。但吴帮主似乎,误会了什么。” 说话间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庭某并无毁姑娘清誉的意思。” 问语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什么意思?那个吴虎误会了什么? 问语想起吴虎看向她和苏予诚的眼神,越发觉得奇怪。那种眼神,总觉得有点熟悉,像是她在红杏阁看见过的,那些嫖客看姑娘的眼神。 他到底想到什么了!? 三人一起走回客栈的时候,街头的小贩正三三两两把货架和货物慢慢搬出来,有的已经开始叫卖,街上渐渐有更多人行走。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搂着一个纤瘦的姑娘调笑着走过街边。 问语忧郁无处发泄,虽然知道庭以归的为人,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她死死盯着走在前面的苏予诚,伸手到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 苏予诚腰背本能地一挺,反手拍开她,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正眯着眼瞪自己,一脸凶样。他皱起眉头,只觉莫名其妙。 夜里星辰渐升,小家小院里的人们纷纷在虫鸣声中入眠。问语睡得浅,半梦半醒中隐约听到谈话声,人似乎就在窗外,声音并不大,但奈何她耳力极佳。 糟糕,可别是什么人搞偷袭! 问语猛然睁开双眼,想起白天的事情,心里一阵惊慌。她起身,在阴暗的光线下摸黑绕过桌凳,走至窗边,侧耳去听。 “……庭庄主好计谋。不过我可不是吴虎那莽夫,三两句话就能打发得走的。”说话的人嗓音清澈,乍听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这声音是……将泛云!留在脑中的声音记忆让问语迅速做出判断,而后疑惑,他来找庭以归是为了什么? 她贴得窗子更近,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只闻庭以归依旧正经而客套,“将帮主说笑了。庭某并无三言两语应付将帮主的意思。” 将泛云轻哼,“你派人暗示我《筑术》所在,不就是希望我出面压制吴虎吗?现在人用完了,是想……兔死狗烹?” “将帮主言重了。庭某并无利用之意,武林天下,也无人能胁迫将帮主。反倒是庭某,要多谢帮主捧场。”屋外,庭以归向将泛云作了一揖。 “你就不怕我抢你的宝贝当报酬?” 庭以归面色坦然,“凭丐帮的势力和将帮主的本事,想要什么东西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庭某是拦不住的。不过若是真想要,以将帮主的胆量和个性,该是早在昨日便动手了。” 问语暗暗吃了一惊。昨日动手?这么说来将泛云口中的“宝物”不就是《筑术》?他已经确定《筑术》在庭以归手里了? 问语听到将泛云笑起来,不是得意,不是嚣张,更像单纯的开心,笑声像山涧的溪水冲击清石。 “乘月山庄庄主果然有趣,不枉我多留这几日。现在,要走了。”最后三个字伴随着一阵风声。 问语推开窗户向下看,只见庭以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听到动静后抬头,朝问语高高行了一揖,意在为打扰到对方休息而道歉。 问语默默关窗退回房间。她半倚着墙壁略冥思。 听他们谈话的意思,不止林斗雪,白天就连将泛云的出现也不是偶然的。就算他没有跟林斗雪打起来或者对城外发生的事毫无兴趣,庭以归也会派人想办法,让他在合适的时间赶去那片桃林外。 他人在那里,一是震慑吴虎,二对于林斗雪而言,也足以大大减弱她参与争夺《筑术》的意愿。 竟能把计划详尽至此,庭以归这人真不简单。 而将泛云亦是如此。 问语不清楚庭以归是怎样派他的手下与将泛云交涉的。但将泛云明明洞悉了庭以归的计谋,他明知自己是被人利用,为什么还要顺从? 当真是随心所欲,还是别有所图? 徒劳思索了一阵,问语发现自己完全无从探究这个人的想法。反倒是庭以归 分卷阅读1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竟然能够准确预测到他会配合自己的计划。问语对他的钦佩不由得又加深了一层。 “话说,林斗雪和将泛云到底有什么仇?”清晨,问语咬着牙把苏予诚送来的药汁统统灌下去,苦涩的味道弥留在唇齿间,迟迟未散去。 “家仇。”苏予诚坐在对面,好笑地看着她五官都皱起来的模样, “你不是说将泛云不会随便杀人吗?” 苏予诚望着问语,神情颇认真,“不是将泛云伤害琳家,而是琳家人参与杀害了将泛云的父亲——将栿。” 怎么回事? 事情好像很复杂。问语深深凝眉,好一阵才渐渐明白过来,“你说的是修宁年间的事?” “六年前。” 六年前,也就是太上皇帝秦无造在位的第十二年。 那时太上皇帝正全力打压名门望族势力,而在那之前各家族之间由于各种各样的利益纠纷也大都各有恩仇,当时或趁着朝廷出手打压再添一把火,或用各种方式诬陷对方引围攻,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事情都混在一起,谁是谁非都分不清,再怎么乱也都说得过去。 那么林斗雪一直追着将泛云,十有八成是将泛云后来为了复仇,又伤了她的家人吧? “将泛云和琳斗雪的恩怨,具体是怎样谁也不清楚。当年的事连一星半点证据都找不到。琳斗雪坚持是将泛云所为,也是因为她的父母恰好死在将泛云为自己的父母报仇的时候。” 问语连连点着头。原来如此,如果没有证据,这种巧合之下,将泛云可真不是那么容易洗清自己的。 “问语姑娘,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乘月山庄。姑娘如果暂时无处可去,和我们一起如何?” “一起?”问语诧异,“你是说和你们一起去乘月山庄?” “正是。姑娘此番帮了我们大忙,请姑娘去乘月山庄做客是应该的,而且,姑娘的身体还需修养。”苏予诚邀请得真诚。 问语还在考虑。她自知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不方便,乘月山庄倒是个好去处。她唯一担心的是怕失礼打扰。 她看向苏予诚,只见他唇角微扬,面上带着柔和的微笑。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他身后,暖暖的光线衬得他越发可靠。 他这个人,总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温柔的气质,在给人亲近感的同时亦与对方保持恰当距离。没有庭以归那般略给人压迫的气场,也不像将泛云那般随意过头显得冒犯。 “这也是庄主的意思。”苏予诚又道。 “他人呢?” “在城外。和吴帮主在一起。” 问语眼珠转了转,模模糊糊能想到他会做些什么。想必就是让吴虎不要再白费功夫之类,做地太多了可能还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搞不好得不偿失…… 此时庭以归正是和吴虎一起在城外。吴虎盘腿坐在地上,望着眼前那一大片长势旺盛的桃林,最跟前几棵树干上还留着前日被他手下砍出来的疤痕。搜寻《筑术》一无所获,手下也还没出来。他烦闷异常。 庭以归在他身后站得远远的,把该说的话说尽便不再开口。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他独自一个人烦恼。 问语忍不住笑起来,她朝苏予诚道:“你和庭庄主都是好人。” 苏予诚愣了愣,微微颔首。 第二日,乘月山庄一行人整装出发,问语也在其列。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乌阳山上 乘月山庄距离洲城数千里之遥。山庄山庄,顾名思义,自然是在山上,山下有个小镇子,名为辟城。镇子里的人皆性子热情。问语跟着庭以归一干人从镇子里走过,一路上竟有不少人跟他们打招呼。 庭以归都一一点头回应。 问语看他这样子,感觉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倒像是一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 乘月山庄所在的山名为乌阳山,山的另一侧紧邻着一大片水域,在阳光的照耀下水面波光粼粼,苏予诚告诉问语,这片湖名字也叫乌阳。 从乌阳湖向东,向更远处眺望,只见群山邈邈。 “有辛就在那片山脉后面。”苏予诚发现问语望着那边有些出神。 问语点了下头。说起来,有辛应该是她的家乡,但由于很小的时候便随家人离开了那里,她现在对那个地方已经全然没了记忆。 乘月山庄坐落在乌阳山顶,庄内建筑和庭院设计大都简洁大方,添了细节修饰之后更显雅致。 苏予诚一句“这个庄园,大部分都是山下百姓帮忙修建的”让问语对庭以归再一次刮目相看。 在这里住到第七天,问语听到一个消息,说吴虎放弃了寻找《筑术》,回自己的狮虎帮修养生息去了。 这样也好。问语心想,他留在那里只会徒惹人注意罢了。 第十天,苏予诚给问语把过脉看了喉咙之后,终于允许她试着发声。 问语轻咳 分卷阅读1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了两下,只听得嗓音清脆,与她服毒之前没有任何差异。她张大嘴巴长长的“啊——”了一声。 苏予诚看着她的动作神情,目色温柔。 问语抱拳道:“多谢苏神医出手相救。” 苏予诚作揖回礼,“治病救人,是医者本职。” 问语忽而叹了口气。 “怎么了?” “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苏予诚笑笑,“在下有没有说过,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他嘴角微扬,眼睛里却盛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她去世了,就在不久之前。” 原来如此。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她那么友善吗?她竟然沾了一个已经去世之人的光? 问语心情有些复杂。被当做别人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而更遗憾的是,她根本无法代替那个人安慰他。 她沉吟半晌,除了“节哀顺变”外再也想不出别的劝慰之辞。 “我……和她长得像,还是性格像?” “都有些像。” 问语深吸一口气,“她多大了?” “十八。” “比我大两岁。” 苏予诚怔住,然后忍不住笑开。 问语看他一眼,抬起手用力拍拍脑门儿,算是对自己不会说话的惩罚。 还好苏予诚不太在意,仍是满脸的真诚,“姑娘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吧。” 问语眨了眨眼,叫道:“予诚?” 苏予诚“嗯”了一声。 “予诚!”问语唤着这个名字,莫名有点兴奋。他应该算是她出山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 苏予诚又应了一声,右手摸上自己的药箱,“给你的药膏记得按时用,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好。”问语乖乖点头,随即意识到他要走了,连忙拉住他衣角挽留,“等等,你先别走!” 苏予诚正欲起身,见此又踏实坐回去,“还有什么事?” 问语有点迟疑,不知该怎么开口比较好,眼珠飘来飘去,“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和庭庄主的事?” “庭庄主?”苏予诚径自找了个重点,别有深意地望着问语。 问语看到他神态怔了怔,想起在红杏阁时一个姐姐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的时候的表情。她上身后撤,眯着眼斜瞪他,“你在想什么?” 苏予诚敛容,正经道:“你想听什么?” “比如说……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苏予诚回忆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了。大约在十三年前……” 竟然那么早!问语吃惊,那个时候他们都几岁?七岁?八岁? “那时候庭家还在。我和父亲去都城的时候遇见了他……” 就人口数量来说,苏家其实算不上什么大户,出名在于家族历代皆有“神医”之名。苏予诚的父亲、祖父、曾祖父甚至再往前数好几辈,都是永兴国名望盛极的医者。每一任帝王都曾数次邀请苏家人进宫做御医,但每每必被拒绝。 拒绝的理由很简单,苏家祖训——医者医世。苏家的医术传了那么多代,每一代都以救治世人为己任,而不是单单只为一个人服务,即使那个人贵为帝王。 那一次苏予诚跟随父亲去都城,为的是解决皇宫里的一场恶疾。他就在京城,偶然遇见了庭以归。 那时候的他,一身华服,退后半步陪着自己的长辈走来。面对面时,二人打了招呼,互通了姓名。 不过也就此简简单单的一面之缘。 “我还以为庭家的远亲外戚都不住都城呢。”问语说道。 苏予诚微顿,“……他能活下来也是不易。” 苏予诚和庭以归第二次见面,是在五年前。同样是苏予诚和父亲一同去都城的时候。那时候,父亲进宫给太上皇帝诊治,苏予诚就去城郊的山上的采药,偶然遇到了满身狼狈的庭以归。 那时的他与初见时的模样完全不同,衣衫破旧,身材消瘦,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加之与上次见面相隔太久远,他那时完全没有认出他。 苏予诚收留了他一段时间。后来,苏予诚跟着父亲回到了苏家,而庭以归去投奔了一家大户,凭借自己年少却拥有出色的才学而当了那家主人的门客。 再后来,便是三年前,他们一起来到这座乌阳山上,慢慢建起了乘月山庄。 问语听苏予诚粗略地讲述当时的状况,思量许久,“所以,你应该算是庭庄主的恩人?” 苏予诚愣了愣,“你很在意这个?” 问语沉默半晌,转移了话题,“山下的百姓那么欢迎你们,跟你们多行善事有关吗?” 苏予诚面露欣慰,“这座山上原先住的是一伙强盗,当时到处欺压百姓,是庄主带着人镇压。还有一次附近的几个村子闹瘟疫,也是乘月山庄出手。” “瘟疫的事,一定是你苏大神医的功劳。”问语笑道。 苏予诚好笑地看着她,“为什 分卷阅读1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么你一定要把事情分得那么清楚呢?” 问语垂下头,不吭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和苏予诚尬聊ing…… 作者: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想说,可以说了你又不会说了,啧。 问语:(摊手)怪我咯? 第10章 乘月归庭 论起主仆关系,问语脑子里有一个定式,以为那就是纯粹的尊卑之别。但苏予诚和庭以归之间的关系,与她想象中的似乎并不一样。 她这人不太会说话,之前不能说没给人这种感觉,其实她从小到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三百六十天都只对着师父一个人。 师父修行喜静,也要求她跟着安静,平时不与人交流的结果就是不会说话。她曾经有一次跟着师父去看师叔,遇见一位性格开朗的同门师兄,当时两人的谈话溢着满满的尴尬。 现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又让苏予诚见笑了。 “你说,我要是想一直留在这里,庭庄主会同意吗?” “你的意思是……” “乘月山庄收女门客吗?”问语说完,又晃了晃头自我否认,“不对不对,我这样子顶多当个食客,还是什么用场都派不上那种。” “此事终究需要庄主同意,我陪你去问问如何?”苏予诚见问语冥思苦想,提议道。 乘月山庄后院有一大片池塘,池塘中种了许多莲花,这时还远远不到莲花盛开的季节,就连荷叶也还未长出水面。反观周围满满的绿树繁花,倒衬地整个池塘有些清冷。 问语和苏予诚去找庭以归路过这里,正好听见一阵好听的乐声从池塘对岸传来。 她不知道那声音是用什么乐器吹出来的,像笛子但又明显不是笛子,带着一种奇妙的婉转。不如笛声清亮,也不像萧声那么低沉,却更柔美。 “是庄主。”苏予诚道。 两人朝乐声传来的方向找去。她远远地望见有一个人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横吹着一个竹制的的乐器。 那人穿着一身杏黄衣衫,坐姿端正,气质俊极雅极。 ——正是庭以归。 问语走过去,看着庭以归手上的乐器入神。那果然不是笛子也不是萧,虽然看起来非常相似,但吹口是长方形的,音孔的分布排列也不一样。 “此为巴乌。”庭以归看出了问语的疑惑。 “巴乌是什么?”她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乐器。 “住在永兴国西南边境的百姓喜欢的一种乐器。年轻的男子常用它来向喜欢的女子表达爱慕之情。” 听起来很神奇。问语有点想象不到这种画面。 “你去过西南?” “家父家母曾经去过。” “哦。” 庭以归拾起桌上的巴乌递向问语,“姑娘可要试试?” 问语连连摇头,“我不通音律的。”她瞅了瞅苏予诚,见他侍立一旁,已然按着规矩把自己摆在主人家的“属下”这一位置上,见问语朝自己看过来,回了一眼,面上不动声色。 庭以归注意到两人目光,不知两人私下说了些什么,也不在意,又唤了问语一声,“问语姑娘可有别的事?” “哦!”问语应声时不自觉挺直腰背,手脚拘束了片刻,抱拳行礼,“庭庄主,不知乘月山庄……还缺不缺人手?” 庭以归愣了片刻,“……姑娘何意?” 问语继续抱拳,道:“先是在洲城为问语赎身,后又帮问语解毒疗伤,还收留我十数日。此为大恩,问语无以为报。” 庭以归笑笑,“那也不必做到这般地步,姑娘也帮了我们许多。若是喜欢这里,可以多留些时日。” 听起来挺客气,但细想来怎么反而有种被下了逐客令的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武功也不好,没什么用处,所以不想收我?” 庭以归听罢,唇角清浅的弧度添了一丝苦笑,“在姑娘眼里,庭某竟是这种人?” 问语赶忙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冥思苦想思考托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龟手之药,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纩,此所用之异也。” 庭以归稍稍意外,“姑娘竟然熟通《庄子》?” 她这话正是出自《庄子》,截自《庄子·内篇·逍遥游》中庄子回答惠子的一段话。意思是能不使手开裂的药物,有的人用它得到封赏,而有的人却免不了漂洗棉絮的辛劳,就是因为用途不同。庄子用“不龟手之药”的事例来辩驳惠子认为大瓠无用的说法。 《庄子·人世间》也有言: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问语觉得此刻自己就是那“无用之用”。 “修道之人都通吧。”问语道。 “姑娘是修道之人?”庭以归说话时声音更大了些,眉间微扬,意外不已。 问语看见苏予诚也是一脸的想不到,一时竟然忍不住有点 分卷阅读1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得意。他们这样的“老江湖”,见的人多了,应该很少会看错人吧? 庭以归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问语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懊恼。 “庭某眼拙。”他说。 “不怪你。” 苏予诚抬眸看了问语一眼,略有责怪。 问语可不觉得自己说错。修道之人避世固守心斋,修行己道;若需入世,则顺应时势而为,适世道修练。道家弟子入世时往往看起来和普通人没半点差别,一般人都很难分辨得出。 庭以归恢复了惯常那派极端稳重的模样,“庭某以往所见修道之人,大多避世清修,姑娘却似乎不太一样?” “对老庄之道不得其解,故而出世。” “何处不解?” “何其然,何其不然。” “原来如此。” “那你答应吗?刚才说的事。”问语问道。 庭以归拿起放石桌上的扇子,在手心轻轻敲了敲,“姑娘本该有大好前程,何必甘为人下,拘于一个小小的乘月山庄?” 还是不同意吗?问语有点心焦。 修道之人所谓的“大好前程”,就是自由自在融于山水吧?她是很喜欢这样,但跟她留在乘月山庄“甘为人下”好像并不矛盾。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看似畅然,其实也一样受缚于天地。“庄周梦蝶”不也是身归一处,心游天外? 当然,如果那个“一处”是红杏阁这样的地方,问语还是万万不希望的。 “你就当我境界未到,良禽择木而栖嘛。” 庭以归微微弯起唇,嘴角噙了笑,手上“唰”地一声打开折扇,一幅大气的泼墨山水图露出来,在他手中轻晃了晃,“能为姑娘看中,实乃庭某之幸……” 他视线看向放在石桌中央的茶盏。 问语等着庭以归继续说完,余光却瞟到苏予诚正朝她使眼色。 她霎时恍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去倒茶。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设小剧场(关于修道之人): 问语:……老庄之学,修道之人,多少都该懂的。 邻家大姐:(忽然推门,探出头来)姑娘你修道?能进来帮我看看风水吗? 问语:……我不是道教徒。 邻家大姐:那你能帮我看看我儿子的病吗?我怀疑是被鬼魂附身了。 问语:……我也不是跳大神的。 注:女主人设是道家子弟,但不是道士,也不是方士。修的是纯粹的老庄之道,不包括道教产生之后的那些,所以符箓、咒术什么的不存在的。这里也不会使用“道士”这个词。 二、泛舟云上 第11章 偶然邂逅 两年后。青城。福缘客栈。 正是早饭时间,客堂里坐着不少人。堂前坐着一个戴面纱的姑娘,手里抱着琵琶,乐声混进熙熙攘攘的人声里。 “女侠,您要的菜齐了!”小二热情吆喝着把饭菜端上桌。 桌边穿月白色衣裳的姑娘抬头冲他一笑,道了声“谢谢”。 这时又听隔壁一桌气势威猛地叫嚷:“小二,再来两壶酒!” “诶!好嘞!”小二朝姑娘点下头,“女侠,有事儿再吩咐。”说罢忙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问语把茶水推到一边,动筷子吃菜。 “……哎!看看看看,这就是将泛云和他的几个手下……” 问语一听,耳朵竖起来。 隔壁那一桌,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桌子上一本图册对同桌另外两人侃侃而谈。 问语瞟了那画册一眼,转回视线。 这两年就算是找一个陌生人,她也没一次用上画像的。她和一般人不一样,认人从来不看脸,看了也不认识。 “今天啊,也就是遇上了我,好心告诉你们。以后遇上上边儿这几个人,最好躲远点,不然没了小命,谁也救不了。” 旁边两人呆愣愣的连连点头。 一人道:“不对吧,将泛云虽然武功厉害,但我听说他不滥杀人的。” 大汉一拍桌子,手臂搭上膝盖,“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将泛云这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比如他现在人就在这儿,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想干什么,搞不好一个不高兴,就真让人血溅当场了呢……” 这话说得就不大对了。按照予诚所说,将泛云即使是在报复仇人红了眼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一个不高兴”伤害过无辜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江湖传言,向来不怎么靠谱,问语这两年跟着前辈听得多了,也慢慢习惯了。 邻桌两人点头称是。 另一人又道,“丐帮前两年闹得挺红火,最近不知道怎么了,都没听说有什么大动静。” “那么多落魄的贵族子弟都聚集到丐帮了,还没动静呢?你们说,将泛云会不会是想……” 分卷阅读2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嘘——说这话可得小心点。别让朝廷那群昏狗听到了。不过如今这世道,丐帮如果能带头,也未必不是好事……” 涉及到到敏感问题,他们声音越来越小。 如今这世道吗…… 自修宁年间大祸以来,天下乱象丛生,曾经包揽朝政和民生的各个家族势力大多衰落,权利集中到都城少数几个大家族手中。如今在位的皇帝名唤和简,是秦家一位外戚后人,本不涉朝政。被推上皇位后亦只是做个傀儡皇帝,对外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这又如何?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只要欲念少些,即使生逢乱世,一样可以过得轻松自在。 就像曾经的世家子弟,在盛世追名逐利,养着一群江湖人当门客,甚至当一些江湖门派的靠山。现在落魄了,就低调些。比如她这次来青城要找的那位,隐身于世,留着一份德行操守,令人敬佩。 又比如她当年决定追随的庭以归,同样是以秉性闻名。 而加入丐帮那群人…… 说老实话,对于加入丐帮的那群贵族后人,问语非常想不通。 按说一个人生长的环境会影响他的个性和观念,而现在的丐帮内部,一方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贵族后代,一方是委身于最底层的乞丐,这两伙人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他们是怎么融入到一起的? 总不能因为丐帮帮主将泛云本人是江湖世家后人。 正想着,整个客堂不知为什么渐渐安静下来,琵琶声愈加清晰。 有人“铛”的一声把个酒坛落在问语桌上,伴着一阵酒香。 “可有空位?” 嗓音入耳,清灵柔和,很熟悉。 这声音,是将泛云! 问语猛然抬起头,看到那身久违的蓝衣,还有令她印象深刻的自由畅意感。 没想到时隔两年,终于又遇到活的了! 问语移动自己看得僵直的脖子,点了下头,道:“有。” 眼前这人,无论到哪里,总是总来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要真正见他一面可不容易。问语这两年跟着山庄的前辈到处历练,几次听说他的行踪,偶有见他身影一晃而过,却没有一次真正碰面。 今天可真是撞了大运。 那身蓝衣站在桌边,半晌没动静。 怎么不坐? 问语仰起头,发现将泛云正紧紧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为什么盯着她?刚才说他坏话的人又不是她,怎么不去瞪别人。 狐疑间,将泛云已经缓缓拉开凳子坐下来,把另一只手上拿的碗也放到桌上,却没往里面倒酒,直接就着酒坛子喝。 他抓着的酒坛的那只手五指纤长,骨节分明,意外地有点秀气。 周围又响起阵阵窃窃私语。众人压低了声音窃窃讨论着,目光时不时朝问语这桌瞟来。 或许是意识到将泛云除了喝醉酒并没什么别的威胁,客人们的声音又渐渐大起来,只是不再谈论与丐帮和将泛云有关的事。 问语边吃饭边听了一会儿,心知这些人大都是流浪的江湖侠客之类,不是本地人,从他们嘴里八成听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事。于是起身打算结账回房。 手忽然被人按住。 将泛云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那只手大了她将近一半,掌心并没多少茧子。 ——没多少茧子就对了,他又不习惯用刀剑。想来堂堂丐帮帮主,平时应该也不需要亲自动手做什么粗活。 可他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别走。”将泛云道。声音不大,只够身边的人能听到。 不明所以,但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气场压迫着,问语缓缓坐回去。 奇怪了,今天的将泛云,跟她以前见到听到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将泛云收回手,倒了半碗酒,推给坐在旁边的人。 …… 这是要她喝酒的意思? 要她喝酒?! 问语呆了呆,眨眨眼,抬眸瞪向将泛云,嘴里用与他刚才同样大的声音吐出四个字: “你有病啊?” 闻闻他身上这阵酒气,怕是又喝了不少。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觉得今天的将泛云跟以前不一样。 将泛云没回答,端回那半碗酒,一饮而尽。 他把自己手里那坛酒喝得一滴不剩,又叫店小二送上两坛。 问语呆坐在一旁,顿时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男主啊,我对不起你…… 第12章 再遇熟人 像这种疑似喝醉了的人应该怎么应付?以往乘月山庄待客,也有喝多了的,问语都是直接一个手刀砍晕,叫人拖回房。 可眼前这人武功比她厉害多了,偷袭都不一定能得手,而且她现在没帮手。 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小二哥看见问语没再动筷子,瞅了眼将泛云,没敢上去收拾 分卷阅读2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 问语也坐不住了。 她对将泛云抱拳道:“将帮主,听闻丐帮消息灵通,可否向您打探个人?” 将泛云迷蒙的视线聚集到问语脸上,“谁?” “晏子昌。将帮主听说过吗?” “晏家的。” “正是。” “不认识。” 假的吧? 问语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晏子昌这个人还是很有名的,出身大家,又才学过人,她远在乘月山庄都听过。朝廷的人还曾经找过他——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的人,将泛云会不知道?丐帮应该是最关注这样的世家子弟才对。 “需要我帮你打听吗?”将泛云唇角扬起,目色款款温柔。 问语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敢劳烦将帮主……” 不知是谁捣乱,忽听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啊”的惊叫一声,有什么木制的东西猝然砸在地上。 有个男人啐了一口,“呸,还以为红杏阁的姑娘都是什么好货色,原来是个丑八怪。” 接着另一人嘀咕,“什么红杏阁,冒充的吧。” 是啊,这里距洲城几千里,比辟城还远,红杏阁的姑娘怎么会来这儿? 两人扫兴而去。 那个姑娘遮着脸,眼眶泛红,不好意思再弹下去。低着头抱起自己的琵琶,准备离开。 还好没出什么事。问语一口气没松完,猛然想起一个问题:等等!这姑娘是本地人吧! 于是赶忙上前拦住她。 问语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币给她。 姑娘却没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问语,半天试探道:“弦儿?是不是你?” 将泛云朝那边看过去。 问语听到那个名字,浑身一炸,印在身体上的记忆让她几乎想直接跳起来逃走。 她冷静了下,去看那个姑娘的手,发现她右手背上拇指下方一寸处有一颗接近肤色的痣。 知道她有“弦儿”这个名字的人,除了苏予诚,就只有红杏阁的人。红杏阁中的人,她见过手上有这种痣的,只有一个唤作“凝胭”的姑娘。 凝胭一把抓住问语的手,用力晃了晃,“弦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问语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毕竟不是风尘女子,也不是在一般百姓家里长大的姑娘。两年前她刚到青楼,对老鸨所说的那套纸醉金迷的说法全然不赞同,所谓妇道之类也是完全听不下去。 后来孙妈妈干脆给她找了个“姐姐”,天天在她耳边说教。那个“姐姐”就是凝胭。 问语记得凝胭胆子很小,个性也懦弱,经常被人呼来唤去,干这干那,也不敢顶一句嘴,偏偏又碰上当时脾气不好的她。 凝胭说个不停的时候,她说不出话,又被人严密看守着逃不出去,就凶狠地一眼瞪过去。凝胭一缩身子,立马闭嘴。不久后听到孙妈妈在外面吆喝,一紧张,又开始絮絮叨叨。 凝胭把问语的手抓得紧紧的,一脸焦急地乞求,“弦儿,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救我。” 问语手被抓得生疼,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气,一时掰不开,只能轻声安慰。 “你冷静点。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凝胭用一只手慢慢摘下脸上的面纱。逐渐暴露视线中的,是右脸颊上一道可怖的疤痕。那道凹凸赤红的疤痕布在她洁白的皮肤上,分外唬人。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三夫人……” 三夫人是谁? “你被人赎身了?” “嗯。是钱老爷……” 钱老爷又是谁? 问语听得直心急。为什么她不能一次性把人介绍详细一点。她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大户人家。 “你说的钱老爷是个商人?” “对……你怎么知道的?”凝胭很诧异。 其实推测起来很简单:本地能娶三妻四妾的大户,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把人带回家来,又不可能是官员权贵,除了走江湖的,最可能的只有四处做生意的商人了。 明明被赎身了,却还需要出来卖艺赚钱,凝胭在那个什么钱老爷那里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看着凝胭脸上那道伤疤,想想她提到的三夫人。问语尽管没经历过后宅生活,凭这两年的阅历,也能想象到发生了什么。 “你跟我来。”她拉着凝胭来到客栈二楼自己定的房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那盒子里面盛满了嫩黄色的脂状物体。 那是苏予诚配出来的一种药膏,对于伤口愈合有极佳效果。两年前问语第一次用,涂了大概半个多月,背上些疤痕就完全消失不见,愈合的肌肤宛若新生。 问语把这个药膏细细涂抹在凝胭脸上。 “还好疤痕不深,应该十几天就会消退了。” 凝胭轻轻点头,“谢谢弦儿。”b 分卷阅读2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r   问语别扭了半晌,“还是别叫我这个名字了。” 凝胭善解人意地笑笑,“好。” 问语把一整罐药膏都送给凝胭,看着她收起来,又小心翼翼重新戴上面纱,拿起镜子细细打量自己。 她移开视线,望见窗外天气正好,碧蓝的天空下,街道交错,房屋齐整。 “……顾姑娘,顾姑娘!” 耳边传来轻唤声,问语才发觉自己走了神。她方才想着怎么去找那位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来着。 “你在叫我?” “是啊。我是问,你是不是一个人来青城的,为什么不见庭庄主?” “我只是来办一件小事,不需要庄主亲自来。” “哦。”凝胭微失落。 “倒是你,为什么赎身了还需要出来卖艺?她们克扣给你的银两?” “哪有什么克扣,内宅之人,全靠夫君赏才是。” 靠夫君……两年过去了,凝胭果然还是凝胭,这话和她两年前跟她唠叨的半点没差别。 “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卖艺?” “自然是被赶了出来,需要还债。” 被“赶”出来,却需要“还”债?这是个什么逻辑? “我去帮你讲道理。”问语说着便要起身。 凝胭拉住她,“现在三夫人管着整个钱家,你一个外人,又何必去招惹她?” “那你说怎么办?” 凝胭低着头,怯怯抬眸望着问语,目光闪烁,“如果庭庄主在,或许可以出面——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 问语无言,挑眉看了凝胭一会儿,霎时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会问庭以归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警:男主即将踏入火葬场! 第13章 共访钱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自己也可以帮你。” 问语说得坚定,然而凝胭并不相信。 “你需要多少钱?” “两千两。” 这么多…… 问语心底没底了,她本来就问得心虚。虽然这个数字远远不如她之前被林斗雪坑的一万两。 庭以归这人,善于交游,人缘向来很好。两年前替她赎身,就是向洲城附近一处钱庄交涉借的钱。那么多银子,两天之内凑到,全靠庭以归的人品和信誉,但这不代表身为他手下的人也可以有同样的信誉。 问语撑着脑袋,犯了难。 “为什么一定要用银子?那个三夫人不讲道理的吗?” “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就算你说服了她,万一以后她反悔,我又能怎么办?” 有道理。如果这事被这样解决,她可以一走了之,可凝胭能去哪儿? 问语想了半天,脑壳发疼。 之前和苏予诚几个前辈一起出去的时候,遇到事情总能很快解决,前辈们总能想到各种各样的方法,现在她一个人,怎么就不行了呢? “弦儿,你去求求下面那个和你坐在一起的公子,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和她坐在一起的公子……“你说将泛云?” 凝胭点头,“两年前,你逃走的那天,我们要伺候的客人就是他。” “我知道。” 可他不是和红杏阁有仇吗?而且她跟他又不熟。凝胭大概也是没了办法,才会提出这个主意的吧? “别想别人了。你这几天先留在客栈,我帮你想办法。”顿了顿,问语又道,“我叫问语,不叫弦儿。” 凝胭点了下头。 问语起身去给凝胭另外订一间客房,走到门口脚步一顿,想起自己一早要问的事。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晏子昌的人?” 凝胭摇头。 “真没听过?” “这个姓氏很敏感,如果有人用,肯定全城都会知道的。” 的确。晏家当年也是被朝廷紧紧盯着的的望族,但名声在外的名字的确是“晏子昌”。难不成他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却是用别的姓氏?那“晏子昌”这个名字是怎么传出去的? 问语下了楼梯,一眼望见将泛云还坐在斜对面那个桌子旁,桌上胡乱摆了三四个空酒坛。他正呆呆望着其中一个,不知在想什么。 问语在柜台定好房间,一转头,看见将泛云正盯着她。 将泛云笑了笑,“你是来找人的,怎么又招惹起别人家的闲事来了?” “那不算闲事,我认得她。” “我以为你离开红杏阁以后,会离他们的人都远远的。” 他这话说的,好像很了解她一样。 “我也以为我会这样。”问语道,但偏偏碰巧遇上了,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将帮主如果没有别的事,小女子便告辞了……” “弦儿。”将泛云忽然叫道。 “我不叫弦儿。”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问语有些不耐,“我叫 分卷阅读2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问语,是乘月山庄庭庄主的人。”她急着彻底撇清自己和红杏阁的关系,没注意到这句话带了点歧义。 将泛云默了片刻,淡笑道,“相识一场,我帮你一次如何?” 问语满头疑问。他这逻辑比那位钱三夫人还要诡异。倒是江湖上流传着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用人帮忙。”她果断拒绝。 “你斗不过那位钱三夫人。”将泛云也果断下结论。 “你怎么知道?” “你不够泼辣。” 问语眉角一抽。这是什么鬼理由?什么时候“泼辣”也成为对付别人的一种手段了? “要去试试吗?” 两人对视半晌。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对于问语来说——很有吸引力。她原本就在考虑这么做,被将泛云这么一激,更不想认怂。 于是问语把凝胭留在客栈,和将泛云一起前往钱家。走到一半,将泛云在路边找了个乞丐带路。 “原来你也不是很熟悉这里嘛。”问语抱着手臂,一脸的意味深长。 将泛云任她得意,“多少听说过些事情而已。” 他看了眼钱家那扇阔气的大门,站在原地不动,意思再明显不过。 问语自行上前,抓住扣门环,轻敲两下。 静了片刻,门内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门扇被拉开,露出一道缝。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打量了下问语。 “你是……” 问语抱拳,“我叫问语。请问钱老爷在吗?” “不在。”说着便缩回脑袋要关上门。 问语一把抵住门板制止,“那请问三夫人在吗?” “找三夫人?” 问语用了死力气抵着,那家丁关门受到阻碍,正想硬来,一眼瞟见问语身边的将泛云,看他一双笑眼却隐隐露出威胁的意味,脖子往后缩了一下,感觉这不是个好打发的,只好应允。 “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问语这才让他关上门。 百无聊赖地等着。大约一刻钟后,门再次打开一道缝,家丁头都没探出来,迅速说了句“三夫人没空”,“啪”一声又把门关上。 问语霎时讷讷,看向将泛云。 什么意思?“不够泼辣”,所以连门都进不去对吗? 将泛云并不回应,但脸上分明已经写上了“是的”二字。 问语回想那家丁从始至终的态度,想到五个字,那个五个字组合起来意思实在不太好,于是她决定还是让它们烂在自己肚子里。 她看了看追着虫子从头顶飞过的一只燕子,又看了看将泛云,指指墙头。 将泛云会意。 两人绕着钱家高高的的外墙走了半圈,问语侧耳听了一阵,确认附近没人,足尖一点,便用轻功跳了进去。落地之时,一个蓝影也轻飘飘落在她身旁,好整以暇。 问语连连点头。可以,高手就是高手,她作为一个学了不到两年江湖功夫的新人,不得不服。 两人所处正是钱家一处偏僻的小院,院里的屋子都落着锁,院子地面上还长了杂草,似乎完全没有人住,也很少有人来。静悄悄的只有在屋檐下搭窝的燕子的叫声。问语偷偷朝窝里的燕子比了个“三”,然后顺着燕子的指引,和将泛云一起东拐西拐一路摸到钱三夫人住的院子。 路上有几个丫鬟遇见了他们,觉得眼生,但又怕是哪位夫人请来的客人,瞅了好几眼,没打招呼也没敢拦下来问。 一直到钱三夫人院外,问语探头往院子里张望着。 “钱三夫人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你很奇妙。”将泛云道。 “什么?” “你明明不熟悉钱家,却又行走自如地找到了三夫人所在,似乎了如指掌。” 问语心下一慌,知是自己忘了掩藏,差点暴露异能。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预警!男主已经踏进火葬场了! 看文的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作者写得还可以,也对后续剧情有兴趣,不如加个收藏如何?(快看我闪亮亮的星星眼) 第14章 后宅之人 恰恰这时一个年长些的丫鬟看到他们,指着人张嘴便喊:“喂!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客人。”问语冷静道。 “客人?没听说今天有客人来啊。”丫鬟皱起眉想了一会儿,顿时睁大眼睛,“喂,你们该不会是小偷!来……唔!” 问语三步并做两步飞快移到她身侧,捂住她的嘴巴,同时扼住她双手。 “别叫!我们不是小偷,我们是来找你们三夫人的。”她假装凶巴巴的模样恐吓了一句,“不许叫!去帮我通报!” 说罢觉得手里空空的有点别扭,她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把匕首就好了。 丫鬟连连点头。 问语放开她,退开两步。 丫 分卷阅读2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鬟放松了身体,斜眼睨着问语退后,眸中一暗。 “来人呐!快来人!抓贼呀!” “喂!你……” 丫鬟喊的声音老大,一边喊一边跑到三夫人院子里,半个身子躲到墙后。 事发突然,问语没多做防备,来不及阻止。 不远处有家丁听见呼救声,一眼瞧见问语和将泛云,知是有生人闯入,扔下手里的水桶便往这边跑,还有人顺便抄了花锄、竹竿之类。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被十几个家丁团团围住。 人多了心里便有底气。有个家丁冲上来抓人,将泛云侧身一躲,问语一把捏住那家丁的手腕,顺势扭到背后,用力一拧。 “哎哟哟哟哟哟……”那人吃痛叫出声来。 问语手臂用力将他推回自己人里。那人收回手,动了动,诧异于自己的手竟然没断。 问语单手掐了腰,一个人郁闷。将泛云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衣袂飘飘,半点要干涉的意思也无,一如两年前在洲城郊外那副看热闹的姿态。 “大白天哪儿来的贼呀?” 屋内传来故作娇嫩的一句话。躲在墙后的丫鬟赶忙跑去伺候。 空气中飘出一股浓郁的香味,问语抽了抽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从房里走出的那个女子穿着华丽的红粉衣衫,头顶扎高高的飞天髻,插着金灿灿的簪子和步摇,亮晶晶的流苏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 问语看她身形极瘦,下意识去瞧她袖口露出的两只手,只见那双手同样瘦到骨骼轮廓明显,五指正常弯曲的动作都看着像鸡爪,手背的皮肤还有点干枯。 她扭着纤细的腰肢,在丫鬟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种走路的姿势太过扭捏。问语看得不自觉五官都皱起来,很想就地找几根棍子把她的腰固定起来。 扭着腰慢吞吞走了半天,人终于到了面前。看了看问语,又看了看将泛云,目光重新回到问语身上,盯着上下瞅了一阵,最后甩头嘲讽地一声“呵”。 这怎么个意思?问语心里霎时立起防备。 来人鼻孔朝天轻蔑地惕着问语,“我还以为老爷看上的是哪位大家闺秀呢,原来就是个野丫头。” 原来是误会了,还看不起人。 问语决定礼貌地回击,让对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她扬唇微笑,一字一句道:“请问,您是哪位?” 众人皆不可思议,这人擅自闯进来,遇到了家主人的妻妾,竟然还问是谁。 将泛云唇角勾起,颇觉有趣。 三夫人几乎要被气笑了,“呵,连管这个家的姐姐都不认识,这以后进了门,还不得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就先替老爷教训教训你。来人!” “您怕是没这个机会。”问语退到将泛云身边。 三夫人看一眼将泛云,“怎么?以为有人护着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我……” “我是说您误会了,”问语打断她,“我不是要进您家门的人。您没听到他们喊吗?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要进家门的人,需要偷偷溜进来吗?” 三夫人一时呆愣,没想通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旁边丫鬟悄悄耳语:“夫人,他们是贼。” 三夫人看向问语的眼神越发鄙夷,“我还是第一次见像你这样明目张胆做贼还不知羞耻的女人。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赶出去。” “喂!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贼了!你们钱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栽赃陷害不说,还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老爷不在,你就是这么当家的?”问语一边快速地说,一边注意提防着周围的家丁冲上来。 “你是哪里来的乡野丫头,像个乞丐的一样,还敢自称钱家的客人?我要怎么管家还用你来教?” 问语听到“乞丐”二字,下意识瞥了眼将泛云。现在丐帮势力那么大,敢这么明目张胆瞧不起乞丐的人可不多了,何况是在乞丐头子眼皮底下说坏话。 将泛云立在原地,面上无波无澜。 问语道:“你怎么管家当然用不着我来教,毕竟你上头还有两位不是。我要找一个能做得了主的。” 钱三夫人听罢,眸色渐渐冷静下来,带着一副审视的眼光在问语面前来回踱步,半天才开口:“丫头是第一次来青城吧?怎么也不知道跟那些叫花子多打听打听,在这钱家做主的人,到底是谁。” 这话说得有底气。问语本意是想周旋着激怒这位三夫人,她好趁机提出凝胭的事,但显然这位前三夫人并没有如她的意。她目的不成,反而显得自己见识不足。 问语暗叹,这种后宅式的勾心斗角果然不适合自己,她还是直接讲道理为好。 “那可否请夫人拿出当家的气概,不要再欺负人了?”她道。 “欺负人?你说谁?你吗?” “凝胭。” 三夫人仰着下巴看了问语一眼,移开视线,“哦,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那小贱人派来的说客。那小贱人人呢?她自己怎么不 分卷阅读2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敢来?” 这个人说话真的难听,问语默默忍下来,“她在我那儿。” “你那儿?”她视线落到将泛云身上又马上移开,“没关系,我家老爷说了,只要拿出两千两白银,她想去哪儿去哪儿,从此以后跟钱家再没半点关系。” “可她告诉我,她是被赶出去的。即是你们赶人,怎么又反而要她拿钱?” “呵。我们赶人,她也可以死皮赖脸地留下呀。她自己不想留,想办法弄两千两给自己赎身,有什么不对吗?” 歪理!但这样的歪理竟然也可以这样被圆过去。问语哑口,一时却想不到足够有力的反驳方法。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身旁蓝影微动。 问语伸手把将泛云拦住,拒绝他出手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正要出声。 问语:住口!我才不需要你帮忙。 将泛云:(轻笑)可是大家都很想看我出手帮你。 问语:瞎说,大家是冲着我拒绝你才点进来的。不信你瞧,想看我怎么虐你的小天使都点收藏了。(拼命眨眼暗示:大家快来给我捧个场呀!) 第15章 梁上君子 自己决定的事就应该自己解决,况且并不是别无他法,不是吗? 问语看着三夫人交合在身前的双手,幽幽说道:“三夫人年纪不小了吧?” “你!!!”三夫人即刻怒上脸容,抬手便要打人。 问语赶忙一把抓住,又凑上去说话:“我有办法帮你。” 心情一起一落,三夫人一下没太反应过来,不相信却又忍不住抱着点期望,“你……你说什么?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 问语没等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罐,拧开盖子,拉过三夫人的手把脂状的药膏涂抹在她手背上。药膏油润润的,问语用一只手当扇子卖力地扇扇扇,好让那药膏快点变干,也能快一点看出效果。 三夫人只觉得手背上清清凉凉,身为女人,自然明白问语在做什么,便由着她来。 不一会儿效果显现。三夫人诧异地发现自己手背上原本干枯的皮肤竟然看着柔嫩了不少。 三夫人呆呆的不太敢相信,“这……这是……” 问语又凑近她耳语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研究出来的一种药膏。我把它的配方给你,怎么样?” 问语紧紧盯着三夫人,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充满着强烈的暗示。 “你是想……” 问语点头,“当然了,这也要看您的意见。要是您觉得,凝胭比您的手和脸还要重要的话,那就算了。”她转身假装要走。 “等等,”三夫人招呼身后的丫鬟,“拿纸笔来。” 问语微笑。不过片刻,两方交易达成。问语拿到凝胭的卖身契,和将泛云一起大大方方走出了钱家。 她本来还担心那个钱三夫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管用,现在该有的东西到了手,白纸黑字明晃晃的字据,她也就放了心,把那张纸小心翼翼收起来。 “你就这么把苏予诚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给了别人?”将泛云道。 “也不算。我把配方稍微改了一点点的。”问语脚步停下,扬眉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予诚的?” “有些了解。” “哦。” 问语非常怀疑这个所谓“有些了解”的程度实际上有多少,就像苏予诚说自己“略通医术”,实际上却是名扬天下的大神医一样。 “对了,我记得某人之前说我不够泼辣,对付不了那位三夫人。” 将泛云唇角微扬,“难道不是吗?” 问语半眯着眼瞪他。 将泛云敛起笑,“有些眼力,口齿也尚可,但如果碰上的是不喜讲废话的,你不会有机会说出之后的话。” 问语想了想。 也成,江湖前辈的指导,多少总有些道理。 将泛云送问语一路回到客栈,一个紫色的影子从房顶上很快闪过。 将泛云和问语道别,“进去吧。” “刚才的,是你的手下?” 将泛云笑而不答。 问语也不再多问,独自回了房间。 凝胭那时候正坐在桌边发呆,看到问语拿出卖身契,又愣了好一会儿,完全不敢相信。 “你怎么做到的?”她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问语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撕毁。 “现在,你自由了。” 凝胭突然凑过来,“问语,我问你,是不是那位公子帮忙?” “……他也没帮什么忙。”当时将泛云想帮忙来着,被她拒绝了。 凝胭观察一遍问语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妹妹,你这样,是讨不了男人欢心的。” 问语觉得可笑,“我自己过得舒坦就好了,讨他们欢心做什么?” 凝胭语重心长,“妹妹呀,女孩 分卷阅读2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子总是要嫁人的,你现在也不小了。庭庄主不喜欢你,那位将公子也不错,你……” “打住!”问语看她越说越没边,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有空关心我,还不如想想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呢。” 这话果然有用,凝胭眼神暗下来,“我……今后……” 问语笑笑,“从今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以给你些钱……我也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不如走之前帮你找个活计好了。” “找……活计?” “对啊。” 凝胭失神一会儿,变得沮丧又哀伤,“也对,我现在这个年纪,现在这幅模样,还有谁会要我……也只能找个活计……” 问语失笑,“你这个年纪怎么了,你才二十多岁。” “天,我都二十多岁了。普通人家的姑娘,儿女都学着当家了。” 问语深吸一口气。 可以,一般人家女子都嫁得早,不一样的只有她。 “但又不是非得赖着男人才行。你等等,让我算一下……” 问语想着自己身上有多少可以用的银子,又大致估计一下这城里的房价,“我身上还有不少钱,可以帮你租一间房子,再弄个小摊,你可以做点小生意度日。” 她兀自算得得意。凝胭听罢却是瞪大了眼睛,“我的好妹妹,你居然让我去做生意,那可是男人做的事情。” 问语又皱起眉头。在她眼里,男人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后者就不这么认为了。要让她摆脱这种观念去干活,难上加难。 室内顿时静默。问语思索了半天,本着“好人做到底”的精神,尽力劝凝胭独立一些,然而劝了大半天,也依然没劝出效果。 凝胭持着铜镜一遍又一遍端详自己脸上那道疤痕。 华灯初上,店小二送来了沐浴用的热水,问语看了看凝胭,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将来要怎么办吧,我去帮你倒水。” 问语起身走进内室,把热水和凉水混进浴桶。 房里两人都没说话,静悄悄的,只剩下水倒进浴桶时哗啦啦的声音。 这个房间正对客栈后院,院里栽了一颗银杏树,长得枝繁叶茂,枝头上立着一只麻雀,“喳喳”地叫个不停。 问语手下动作微微一顿,只一瞬便动作如常,做完叫凝胭道:“水好了,可以洗了。” “哦。” 问语扭头开门出去。 她返回自己房间,从窗户探出脑袋听了一阵儿,然后扒住窗户的上沿,一跃而上屋顶。 屋顶上正有一男一女。男的身被青莲华衣,额间贴花,腰上佩玉环容臭,还挎着把缀着红色宝石的剑,整个人装扮十分靓丽,一张严肃的脸上摆着谦卑的表情。 而女子身材娇小,身形纤细,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碧色薄纱衣。 两个人都蹲在房顶上。 看到月白色身影忽然翻上来,绿衣女子愣了一下,看向同伴,那眼神分明是在质问:怎么会被发现? 佩剑的男子摇摇头,意思是“我没发出声音”。 问语去看他们的手。男的手掌厚实,骨节分明,手指上常年握剑形成的茧子。女的手很小,十指纤纤,柔软洁白宛若凝脂。 问语当即下了结论——这男的她一定打不过。要赶走他们,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她直视着二人,“二位这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她的?”说着伸手指了指下面的房间。 佩剑男子笑笑,“这间客栈里那么多人,姑娘怎知我们一定是来找你们二人的?” 难道不是吗?问语本来担心有没有可能是钱家老爷派来的人,见了人,立即知道不是。 但他们也总不至于是来找自己的。 “也对,我不知二位是做这梁上君子生意的。二位找谁都好,只是这下面就是我的房间,旁边是那位姐姐的。我虽然财物不多,但也不得不防不是?”她歪头看着他们。 “呵,姑娘说的是。是邢某人失礼了。”配剑的男子朝问语拱了拱手。 这男子姓邢?明里说“是”,却又敢这样自报家门,是在暗戳戳反驳她刚才那句“梁上君子”咯? 问语点点头,打算跳下屋顶回房。 “姑娘,稍等。”绿衣女子叫住她。 问语回头。 “如果我们的确是来找你们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问语望向那绿衣女子,微一勾唇,“如果是来找我的,免谈。如果是来找那位姐姐的,那么抱歉,她现在要休息了,有事明日再说。”说罢便跳回房间。 姓邢的男子失笑。 女子胸口憋了口气,指指跳下去那人,“将哥哥就是喜欢这样的姑娘?” 邢姓男子再次失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从明天起,每晚九点准时更新至少三千字。欢迎小天使追 分卷阅读2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文哟! 第16章 远山轻尘 问语坐在房间里思索,因为没见过本人又不认识画像,她不能确定那个男子的身份。 但根据江湖传闻,丐帮有一长老,是将泛云亲信,名叫邢召夕,年轻而容貌昳丽,出身贵族,平日里装扮也甚为华丽。 屋顶上那男子,和传闻中的邢召夕八分相似。 这可有点麻烦。多年来,因将泛云曾经报家仇的行动,江湖各门派多少总有点忌讳丐帮。乘月山庄也极少和丐帮打交道,问语来青城,也没想到会几次三番遇到丐帮的人。将泛云叫人捉摸不透就算了,其他人…… 她有种直觉,今天往后,她或许会不能避免地……不停地和丐帮往来。 第三天,问语开始着手调查晏子昌这个人。然而城内城外背着包袱到处找人问了两天,也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 想着这位可能真的改了姓氏,于是又打听没有名叫“子昌”的,结果在青城内外打听到四五个。 这名字也着实普通了些。问语又不好一个一个去证实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位。 “首饰,好看的首饰!” 正晕头转向,问语听到旁边小摊的吆喝声,于是走上前去。 “姑娘,买个首饰吧?” 问语摆摆手,“我想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晏子昌的人?” “没有没有。”小贩看问语没有买东西的意思,不耐烦地赶人。 问语也很无奈,她总不能向一个小贩打听一次就给人家一两银子,又不是什么富豪乡绅,即使是乘月山庄也经不起她这么消耗。 远远望见街头有个卖书画的,一副书生模样,正满是怜惜地把几副书画摆出来。 那人看起来儒雅。问语估摸着他总不会也随便打发人,于是又过去打听。 “这位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晏子昌的人。” 那人正要招呼问语,听到晏子昌这名字却是连连摇头,“没听过没听过。” 连看起来儒雅的读书人也拒绝多理睬她,问语忍不住开始纠结了。要不就买他两副画?毕竟他画的画看起来也不错。 正想着转过去,脑子里思路又一变。算了,没听过就没听过,那么多人,也不缺他一个没听过的。 想想摇了摇头,走了。 “哎,这位姑娘!”走一半被人拦住。拦她那人穿一身灰色道袍,身上挂了个大布袋,还夹着个黄旗子,上面写着“黄半仙”三个字。 “怎么?” 那人一根手指对着问语上下指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他嘴巴上面贴了两撇小胡子,随着嘴巴的动作翘起一点。 他“啧”了半天,然后带着一脸忧国忧民的夸张表情拍了板,“姑娘命中有情劫呀!” 问语头疼,听凝胭唠叨已经够烦了,没想到还要听这算命的胡说八道。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黄半仙摸着两撇假胡子,“吾观姑娘之面相与气色,自然知晓。” “然后呢?” “姑娘所寻之人为谁?” “晏子昌。” 黄半仙连连摇头叹息,“本可晏然睦然,夫旺子昌,却念之不得,寻之不遇,呜呼哀哉!可惜呀可惜……” 问语嗤笑。真是装模作样,她打听个人还能碰到这么个钻空子的骗子。 “姑娘若想破此命格,吾可助姑娘一臂之力。只要……”那人伸出一只手,五指弯了弯,意思很明确——要钱。 问语又是一声讥笑,“先生自称半仙,竟不知天法道,道法自然吗?” “嗯?”自称“黄半仙”那人愣了愣。 “万事万物皆有时、有运、有势。” “呃……” “与其受制于夫旺子昌之俗,我更愿登空泛云,一举万里。” 那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问语权当他骗人功课没做到家,转身再去打听。 这一转身,问语恍然发觉街上少了什么东西,想了想,原来是刚才卖画的不见了。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索一番,这才发现他正背着一个大包袱,急急往一个巷子里走去。 这个人有点奇怪。 问语又蹭到卖首饰的小摊边上,随手拿了个首饰,放了块银币。 永兴国流通的钱币为银币和铜币,银币面值一两,合一千文铜币。这一块银钱,该是足够收买街边商贩的消息了。 “老乡,那个卖画的叫什么名字?”问语问道。 “卖画的?安子昌啊。哎?你不是打听晏子昌吗?” 问语若有所思。 “哎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姓晏的人可都被朝廷盯着呢!”小贩一脸惊恐地提醒问语。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问语随口安抚那小贩一番,悄悄跟上那人。 安子昌在小巷子里拐了几个弯,最后进了一个处在阴暗角落里的小屋子。 分卷阅读2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问语细端他身形姿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缩着肩膀半低着头,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 安子昌……晏子昌……少了一个日字头,看起来差别不大,但足以区分两个人了。 是不是一个人,一试便知。 问语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儿,安子昌开门露出头来,一看到问语的脸,整个人一阵紧张,手臂一收便要拉上门。 问语忙一边用力抵住门板一边询问:“安公子可认识《远山图》?” 安子昌一怔,望着问语惊疑不定,“姑娘是说……《远山图》?” “安子昌安子昌,其实是晏子昌吧?” 看他没反对,问语把自己背上的包袱拿下来,笑道,“你要我在外面打开吗?” 安子昌半信半疑,打量了问语一圈,看着她面善,似乎并没有恶意。这才开了门请她进屋。 他的屋子很小,光线暗,陈设也少,外室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炉灶也安置在这里。显而易见的清贫。 问语没看到他的书画,估计是放在内室了。 “家中近来都没有备茶,只能用清水招待姑娘了。” 问语倒是毫不介意,直接取出包袱里的画卷,展开在桌上。 “公子请看,这是不是晏家祖传的那一幅《远山图》?” 横长的画卷上山川绵延,山顶云雾缠绕,深浅墨色勾勒描绘无一不精致而大气。 安子昌眼前乍然明亮,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丝笔触都不落地把画卷看下来,又细致谨慎地把画捧起来拿到小窗边,对着光认真看了半晌,终于面露喜色,连声道: “是,是,没错,就是这一副。我从小就看着它长大,绝不会认错的!姑娘,姑娘能把它带给我,在下感激不尽。” 他手里捧着画卷,兴奋不能自抑,几乎要激动地跪下谢恩。 问语连忙阻止他,“公子言重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安子昌小心翼翼地把画收起来,舒缓心情半晌,“刚才是在下无礼,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乘月山庄,问语。” “乘月山庄……”安子昌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讶然道,“问语姑娘是庭以归庭庄主的人?” “正是。” “竟是庭庄主……”安子昌说着庭庄主的名字,脸色越发缓和,渐渐不见先前看问语时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样的审慎感。 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也就是两年前问语主动追随的人,不只是人缘和信誉好,其人品秉性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如果是别人来还画,不免会趁机敲诈一笔,但如果是庭以归,便绝不会那么做。 问语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信封上用异常遒劲而端正的字迹写着“晏子昌亲启”五个字。她双手递给安子昌。 “此番前来,除了还公子的画,还有另外一件事。这是庭庄主给安公子的信,里面有一封邀请函,还有一百两银票。乘月山庄将会在下月初十宴会宾客,庄主特意请公子前往参加。” 安子昌有些受宠若惊,“这……真是安某之幸,可这一百两……” “公子收着便是。这都是庭庄主赠与公子的,可以用作路上盘缠。” “庭庄主当真慷慨。”他起身朝问语作了一揖,“还要感谢姑娘一路前来。” 问语抱拳还礼,“公子客气。” 安子昌左右张望了一下自己的屋子,愧道:“姑娘一路辛苦,在下本当致谢意,却……” “不用谢我。”问语豪爽笑完,提出疑惑,“我有个问题想请公子解惑。” “姑娘请问。” “关于你的名字……公子对外人都称自己姓安,但你名声在外,为何传的都是本姓?” 安子昌叹了口气,一手捧着他那副家传的《远山图》,另一只手不无怜惜地摩挲画轴。 “此事说来惭愧。两月前,在下听闻《远山图》的消息,想以晏家后人的身份去取回来。谁知自证身份时却遇上泼皮流氓,这才……后来我才知,那幅《远山图》也不过是仿品。” “原来如此。” 消息传出去,是因为遇上了泼皮流氓,被朝廷找上门来,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 至于那幅《远山图》,是仿品就对了,真正的《远山图》早在一年前就在乘月山庄了。 庭以归打听晏家后人的消息,用了整整一年,直到两个月前……派人证实无误后,又多方打听,才得到晏子昌提到过自己住在青城的消息。这才派问语来还画。 安子昌目送问语离开,自己在破败寒酸的家门前立了许久。仰头望着蔚蓝而高远的天穹,似是感慨,似是叹息。 “倘有朝一日能如庭庄主那般光风霁月,才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问语隐隐听得这一句,亦是感触良多。 两年入世,她也听过见过不少家破人亡的世家后人的消息。据她所知,这些人中家族遭受朝廷打击却依然使用自己原本 分卷阅读2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姓氏的,只有庭以归一人。 其他大多都如林斗雪和安子昌一般隐姓埋名,而这里面,也包括问语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与其受制于夫旺子昌之俗,我更愿登空泛云,一举万里。 将泛云:(笑)你在说我吗? 问语:(沉吟半晌)我说错了,我重说。与其受制于夫旺子昌之俗,我更愿同列子御风而行…… 第17章 念寻故爱 问语当天回到客栈,先去凝胭房间问候,然而一进门迎上来的却并不是凝胭。 “顾念寻你终于回来了!” 问语懵了一瞬,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碧衣的豆蔻少女。她闻到她身上用的几种花草混合在一起的熏香——这正是两天前和邢召夕一起趴在她房间屋顶上那位。 “……我等了你好久,你到底去哪儿了?”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点孩子的跳脱。 问语摇摇头,“你冷静点。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要先说明一点,你应该认错人了,我不叫顾念寻,也不姓顾。” 少女愣了愣,不明所以,“那你姓什么?” 凝胭站在后面,亦是不解。 姓什么,问语避而不答,只道:“我叫问语。” “好好好,问语,我找的就是你。”少女拉着问语的胳膊晃来晃去,“我有事情问你。就是那天将哥哥送你回去以后,他一个人去哪儿了?他都两天不见人影了。” “将哥哥?”这个称呼对于问语来说有点陌生。 “丐帮帮主将泛云,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去哪儿了,我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是丐帮的人,和将泛云也不熟,没必要了解他的行踪。“不过那天分别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像是丐帮的人的影子。” “那是邢哥哥。” “邢召夕?” “没错没错,就是他!”少女笑着连连点头,像是因为问语知道邢召夕这个名字而开心。 “这么说来,最后见到他的人,应该是邢召夕,你不去问他,却跑来问我?” “邢哥哥怎么会知道嘛,肯定你跟将哥哥更熟悉一点。” 无缘无故地被人套了一层关系,问语一头雾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将哥哥喜欢的人,当然更了解他了。” 少女说得理所当然,问语却被自己的呼吸噎住,脑子里轰然一片白,她顿时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究竟是谁误会了? 问语理了理思绪,她想起之前凝胭似乎也叫过她“顾姑娘”。 她怎么会忽然无凭无据地这么叫她?根据眼前这姑娘的说法,“顾念寻”是将泛云喜欢的人。而这位姑娘和凝胭都把她认成了顾念寻…… 问语试探问道:“我长得很像顾念寻?” 屋内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你不就是吗?” 问语这下可以肯定她们是认错人了,断然摇头道:“我不是。” 看看凝胭一脸茫然又疑惑的神情,问语终于可以理解自己两年前为什么会忽然被红杏阁毫无理由地捉去了,原来林斗雪是想用她来诱引将泛云。 难怪苏予诚会那么夸张地说她一个人走江湖很危险。也难怪……将泛云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总有种难以言喻的肉麻感觉。 竟然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问语看向凝胭,“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姓顾?” 凝胭看看那位少女,又看看问语,整个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她照着问语的意思低眸回想了下,道:“两年前,我偶然听到孙妈妈和林阁主在屋子里商量,提到了要用‘顾念寻’来对付将帮主,恰好那时你也在那间屋子里。我以为说的是你……” 说的就是她,但不同的是,她们应该知道她不是顾念寻,所以后来她跟着苏予诚出现桃林外,林斗雪才会那么容易放弃再提她。 而将泛云那时没有注意到她,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问语又想起苏予诚说她像他一位死去的故人,说的总该不会也是顾念寻。 越来越多的细节浮出脑海,问语心里不由得烦躁。她从来没有想过,两年前那些看似正常的小动作,背后竟还藏着这么多心思。 而这些,苏予诚却一点都没告诉她…… 少女看着问语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不禁担忧,“你怎么了?” 而后像是蓦然想通了什么,又挂上半是怜悯半是遗憾的复杂表情,抬手摸上问语额头,“你该不会是受伤太重,不记得当年和将哥哥的事了吧?” “没有的事。”问语后撤一步,躲开少女的手。她说的是她和将泛云,根本没有那回事。这姑娘凭什么那么确定她就是顾念寻? 不过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要多管为好。 她面无表情看着少女,问道:“ 分卷阅读3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你叫什么?” “我?宛诺!”少女见问语恢复正常,调皮一笑,说出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孩子般的自豪。 “宛”也是当初的世家姓氏之一,但问语不太能确定“宛诺”的“宛”是姓氏还是仅仅是她名字的一部分。 问语继续撇清关系,“将泛云的下落我真的不清楚,但如果之后见到他,我再想办法告诉你们。不过按照丐帮传递消息的速度,应该是用不着我特意通知的吧?” 宛诺以为问语恢复了,但看她说话不带一点表情,心里发虚,她回头看了一眼凝胭,见对方似乎也有相同的感觉。 “喂……顾姑娘……” “叫我问语。”问语直视着她,下一刻发现宛诺清澈眼神中瑟瑟的意味,猛然察觉到自己方才稍微失态,脸上表情放松下来,解释道,“我真的不姓顾。我叫问语。我会帮你们留意将泛云的。” 说罢便送宛诺出门。少女一步三回头,不停地详查问语的表情,想尽力探究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上真的可以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吗? 问语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不过可惜,在她眼中,所有人的长相都差不多。 她从小便对别人的手比脸更感兴趣。她和平常人不一样,别人认人看脸,她认人看服饰、看身形、辨气质、听声音、闻气味,更进一步便看手。 每个人的手都不一样,不仅可以用来分辨人,还能从中看出这个人更多生平经历和信息。游走江湖两年,这一点让她受益颇多。 问语顺手抄起一面铜镜,像凝胭查看自己脸上的伤疤那样观察自己的五官——和正常人一样,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在于稀有的异色瞳。右眼瞳孔的颜色比左眼稍浅。 那个叫顾念寻的人也是这样的吗? 是夜,万籁俱寂,天空中繁星点点。 客栈房间的窗户轻轻响了一声,打开又很快合上。问语在睡梦中听到动静,睁眼醒来。 没有月色,也没有灯光,屋里光线很暗,问语闻道一股淡淡的酒气,她看了半天,隐约觉得站在自己床边的身形像极了一个人。 “吵醒你了?” 声音一出,问语立即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将泛云。 黑洞洞的房间里,模模糊糊的身影,唯一让人觉得亮一些的是眼睛。 问语平躺在床上微微侧头盯着那双眼,“你的手下正在到处找你,你却来打扰我睡觉?” 将泛云垂眸看着床上的人,目色温柔,像水一样。 问语坐起身来,叹了口气,“将帮主若是有空,不如……陪我聊会天儿?” 将泛云柔声答应,“好。” 房间里太压抑,问语想去更空旷一些的地方。将泛云听了,揽住问语腰身,带她飞上屋顶,落地无声。 问语还没来得及反感,人便已经被带了上去。 她心中又是一番暗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练成和他一样的轻功,不过就算能,恐怕也要好几十年以后吧。 将泛云又翩翩然跳下去,一掌劈开酒窖的门锁,抱了坛酒出来。 问语笑话他。这人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酒了。 两人一同坐在屋檐上,头顶是漫天闪烁的星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问语道。 “谁?” “顾念寻。” 将泛云手指微顿,继而掀开酒封,喝了一口。他看起来兴致不错,但同时并不回答问语的问题。 “怎么?被我揭了伤疤,不想理我了?” 将泛云暂时放下酒壶,望着星星道:“很可爱。” 问语想象了一下,试着在脑子里模拟出一个形象。可爱——大概是活泼爱笑、会撒娇那种类型吧?她想到自己刚刚认识的一个女孩子。 “像宛诺那样?” 将泛云笑,“是诺儿像她。” 也对,从年龄辈分上来说,应该是宛诺像顾念寻才对。 和宛诺一样很可爱的人。问语想了想,自认为这和自己完全不同,她的个性跟“可爱”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我小时候被师父带到武陵,跟着修道。”问语道,“一直到两年前,师父去世,我一个人,便离开了武陵山。那时到的第一个城镇便是洲城,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那个时候,不过你没注意到我。” 问语一点也不介意承认,那个时候她对将泛云有多钦佩,或者说敬慕。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个人,身在世间却处处悠然世外,那种从内而外的洒脱,那种不受任何拘束的快意畅然,那样的气质感觉,连师父师叔都从来没有过。 将泛云看着问语,在星空下,像是入了神,“如果我那时注意到你,就不会错过这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听说你很仰慕我? 问语:那是以前,现在我很 分卷阅读3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瞧不起你。(内心戏:愚蠢的人类啊,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由”?) 第18章 错认亲戚 问语脸色黑了一瞬,但转下了头便很快恢复过来。 “我虽然和一般避世修行的同门不一样,但和他们有同样的愿望。归于天地,以游无穷,或许只有圣人才能做到。退而求其次,则如列子御风而行。再者,庄子评价宋荣子曰‘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 她顿了顿,“人长成什么样子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我没办法阻止你把我认成别人。但如果你因为我不抗拒就想要更多,那我给不了。” 她想劝将泛云不要自作多情,喜欢一个人喜欢那个人便好。没必要爱屋及乌对她如何,像苏予诚那种……她这辈子也还不起。 恩怨是非她分得清,也做不到那种类似于无心无情的彻底的虚无洒脱,索性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将泛云拾起酒壶,扬起头灌了一大口,眼睛里一闪一闪的,满满全是熠熠的星光。 城里的夜很安静,无风、无鸟,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扰人心弦。 “庭以归对你好吗?”将泛云曲起一条腿,手捏着酒坛搭在膝盖上。他沉默了很久,才道。 “很好。”问语点了下头。虽然听起来和凝胭问话的风格很像,但她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意思。 “乘月山庄是个好地方。” “嗯。” 静了半晌,两人似是无话可说。将泛云站起身来,衣料铺顺,无风吹拂却可见翩翩。问语只看到他衣角动了动,人便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一阵迟来的风吹动问语的发梢。 院里传来响动,客栈里的小二哥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朦胧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半仰头间,一眼望见坐在对面房顶上的黑影,整个人顿时被吓醒,伸展的双手像被烫到一样猛的缩回去。 “有……” “贼”字没喊出口,因为他辨认出屋顶上那个似乎是店里的客人。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问语姑娘?” 问语勾着唇,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该不会是梦游了?”小二打了个哆嗦,往茅厕方向走去,路过酒窖,脚下一顿,惊叫了一声,“哎?这门锁怎么坏了?” 赶忙进去查看,但还没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人却先停在门内,问语听到他嘀咕了一声:“哪儿来的银子?” 他在里面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听来像是在清点酒坛子的数量。 不一会儿人走出来,右手握着半贯铜钱,手足无措,“这……这……” “抱歉。”问语道。 梦游的人说话了! 伙计吓得又一哆嗦,半缩着身子瞅了问语两眼,忽地浑身一震,双腿发着抖慌慌张张回了自己的屋子。 问语哭笑不得。 铺着星光的幕布缓缓落下,天边转眼已泛起鱼肚白。问语办完了该办的事,要准备回山庄了。凝胭却还没想好去处。 最起码要换一个地方生活。 问语顾虑到钱家,建议她和自己一起走,凝胭应下。 出于礼貌,人在离开一个地方之前应当与当地的熟人道个别。问语于是带着凝胭先去找安子昌。 然而到了巷口,两人却意外地听到里面剧烈的嘈杂声,慌忙走近一看,见是几个浪里浪荡的少年围着安子昌推推搡搡。安子昌缩着肩膀,阻止不能。 问语把包袱扔给凝胭,冲上前去,几个拳头下去推开那群少年。 “问、问语姑娘?”安子昌余惊未定。 问语把他挡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欺负一个文弱书生?” 领头的一个流氓歪着头看问语,抖了抖腿,“啥?文弱书生?小丫头,你知道这小子祖上是做什么的吗?还文弱书生,说不定是个隐士高手呢!” 晏家祖上的业绩,问语来时听庭以归讲过。他们最初是武林世家,祖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但到晏子昌父亲这一辈开始习文,想要进京做官,光耀门楣。 当初晏家引起朝廷注意,也是因此。 不过这么说着问语倒是明白了,之前安子昌遇到的流氓地痞应该也是这伙人。 “祖上做什么不代表现在也要做什么。你们何苦为难人家?” “什么叫为难。他祖上那么有名,我们好心好意保护他,跟他要幅画当报酬,这不过分吧?他父亲画了那么多副名画,给我们几幅也没什么吧,丫头,你说呢?” 那人冲问语一挑下巴,笑得让人恶心。 强盗行径居然还有理了。问语盯着他们,心中厌恶。 领头那人目光在问语身上游移一阵,脸上淫淫一笑,“丫头,要不让我们欺负他也成,你来代替他跟我们玩玩儿,怎么样?” 安子昌一听便担心起来,连忙要出头,“怎能这样对一个良家女子……” 分卷阅读3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问语横着胳膊拦着他,如果这帮人硬来,安子昌这身段怎么能对付得了,她本身也只有一个人。好在在乘月山庄这两年练了武功,对付一般人还是没问题的。 只怕他们无理纠缠不休。 问语环视了小巷一周,发现凝胭不在,估计方才见状躲哪里去了。 她正准备好了动手,却又巷口拐出一件干干净净的精白衣衫,缓带轻飘,貌若君子。 但随之传来的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你们是怎么回事,我这都逛一圈儿了你们还没出来。” 来人嘴里叼着根茅草,踢着小腿懒洋洋走过来,瞥了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人群,抬手给了那领头的一巴掌,怒斥道:“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个穷酸书生还费你事儿了!” 这人表面装扮和实际行为给人一种奇异的错乱感,问语看了心情复杂。 “这位……”她纠结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想对他客气点又觉得没必要,思来想去没法开口。 那白衣人注意到问语,倏而愣住,把嘴里的茅草抽出来,上半身脖颈都前倾,好像有什么不确定的事情似的盯着她,还用力揉了揉眼睛。 问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不由得想躲开这人。安子昌已然退后了两步。 果然,那人用力眨眨眼,张口就叫:“顾念寻?!” 问语扶额。 “顾……”那人结巴了下,言语组织了半天依旧有点混乱,“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才死了。问语暗暗反咒回去。 “我不是顾念寻。” “不会吧?”那人一脸不信,走到问语跟前,很不礼貌地盯着她眼睛看了半晌,最后下了结论,“你骗我,这眼睛,从哪儿找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来?” 可能还真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都两年不见了,你怎么长得还那么嫩?”说着就要去碰问语的脸。 问语毫不留情地扫开。 那人收回手,故意装作被打疼的样子轻轻揉捏,“开个玩笑,你用那么大劲儿干嘛?” “你是……” “顾惜孟啊。你不认得我了?你失忆了?”说着又要去摸问语额头,见问语抬手,又赶忙缩回去。 “我真的不是顾念寻。”问语又强调了一遍,斜眼看看周围云里雾里的众人,“你带着这帮人来干什么?” 顾惜孟顿了一下,一手拍了拍大腿,“嗨!大家只是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 看问语毫不谦让的质问,顾惜孟下意识移开望着她双眼的目光,“哎,行行行,你不让我干我就不干了。都散了散了。”他甩两下手让自己那帮小弟都散开。 他还是把她当顾念寻。但这个身份似乎对解决问题有用?这个人也姓顾,他和顾念寻是什么关系? “顾大小姐,这样行了吧?”顾惜孟讨好道。 “你和安公子有仇?” “没有啊,”顾惜孟理所当然地对上问语的眼睛,但又立马避开,“哎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找他了行吧?” 这人很怕顾念寻? 问语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好妄下评论。只多确认一遍,“你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问语扯扯嘴角。转向安子昌,抱拳客气道:“安公子,问语今日要回乘月山庄,特来向安公子道别。” 余光又瞥到顾惜孟,“公子如果没有其他要事,不如和问语同行?” 顾惜孟微讶,瞪向安子昌,问语反瞪他一眼。顾惜孟当即蔫儿了。 安子昌还礼,“在下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安排,还是不耽误姑娘行程了。” “那好吧。”问语看他真心拒绝,也不好多劝。 问语出了巷口,喊了凝胭两声,便见她捏着肩上的包袱从另一个狭窄的深巷里出来。 两人一道出城,顾惜孟跟在她们后面。 “哎哎,你们这是去哪儿?”顾惜孟发觉两人和他走了不一样的方向,回身喊道。 “乘月山庄,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不是。你还好好活着,不回顾家跟姑姑姑父交代一声?” 原来顾惜孟和顾念寻是堂亲。 “我不是顾念寻,我叫问语。”问语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重复这个事实了。她不是顾念寻,为什么要向顾念寻的家人交代? 她说完继续走自己的。距青城不远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镇子,走得快些,天黑就能赶到。 顾惜孟不离不弃。 “你要一直跟着我们吗?”问语忍不住问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毕竟你们两个姑娘家……” 有你这样的人跟着才更不放心吧? 问语挑剔地打量他一眼,心中腹诽。 第19章 自作多情 晚上找到客栈住下,问 分卷阅读3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语打开窗户通通风,一眼望见远处街道正中央耸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红楼。 红楼四角飞檐上各挂着一个红彤彤的灯笼,映着半暗的夜色点亮,灯笼上坠着不少精致的穗子。晚风吹来,灯笼轻晃,流苏摇曳,空气中隐约飘散着诱人的香气。 这应该是个青楼吧? 问语“啪”的一声关上窗户,转身去找掌柜的换房间。 刚走两步,忽听背后“哗啦”一声,窗户又被打开。问语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猛然撞过来一人,她竟被抱了个满怀。 酒气,蓝衣,那双秀气的手。 问语深吸一口气,“将泛云,我提醒过你的吧?” “弦儿……”背后那人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呼吸微醺,嘴里轻声唤着一个名字。 问语一怔,不解,弦儿这个名字叫的是她?还是顾念寻? 问语抓住将泛云的手,用力往外掰,可惜徒劳无功。那双手像石头一样。 听着脑后的呼吸声,问语轻叹一声。这人这次应该是真的喝醉了吧?要不就是像昨晚店小二说的那样,在梦游。 问语回想苏予诚教过她的一些医理知识,摸到将泛云手腕上一处穴道,手指用力。 效果立即显现,问语感觉到束缚一松,然而紧接着胸口一痛。 她身体僵住…… 将泛云!!! “你有病吧!”察觉到对方做了什么,问语心中愤愤,恨不得一口咬死将泛云,然而更可恨的是她动不了,也根本咬不到。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隔壁和隔壁是凝胭和顾惜孟,如果向他们求救……算了,他们未必能帮得上忙。 将泛云静静搂了一会儿,弯下腰。问语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来。 问语惊呆了。 身下落到柔软的床铺,眼前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与疼惜。 问语却紧张得浑身僵硬。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将泛云就势在床边坐下,一张俊脸凑得越来越近。 “将泛云,你醒醒!”问语着急地低喊。 肩膀被轻轻揽住,动作轻柔宛如对待最爱的珍宝。呼吸声就响在耳畔。 问语心跳越来越快,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将泛云,你起来,你好好看看我。” 闻言,将泛云松开环绕的手臂,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迷离。 问语再呼吸,“虽然人已经不在很久了,但你一定记得她的模样对吧?一丝一毫都记得对不对?你想想,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将泛云眨了下眼,呼吸声轻颤,过了一会儿却是又把头埋下来。 “将泛云!你那么喜欢她,却连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吗!” 问语急得大喊。脸颊感觉到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她额上渗出汗来。 将泛云静了许久,又一次撑起身体,但到一半时忽然顿住,整个人重重砸下去。 问语缓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下,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手都劈疼了。胸口也在钝钝地发疼。苏予诚说的没错,强行冲开穴道对身体损害果然很大。 以她的功力本来需要更久,但刚才实在情况危急,气血上涌。也多亏将泛云没使用更复杂的点穴方法。 问语费力地坐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临近的一间间房屋。愈深的夜色下,从窗户透出的微光一盏盏熄灭,她满身冷汗都被晚风吹干了。 她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将泛云,满心无奈。 道家所云“守中”当真是至理,如他这般用情过深,实在是累人又伤己。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心软,上前把他安置好,又拽过床后的被子给他草草盖上。复而返回窗边,双脚一跃,轻巧跳出窗外,顺手带上大开的窗户。 将泛云在床上躺地像一摊泥,窗户响动后却缓缓睁开双翦,半开半阖间雾气氤氲。 一影清幽单踌躇,一人伴月独徘徊。 浓重夜色下,问语在陌生的街道上,独自过了一整夜。一直到日上三竿,房檐下最后一块阴影也被阳光驱散,她才无法逃避一般地溜达回了客栈。 “什么?凝胭也不见了?!”问语一回来就听顾惜孟说了这个消息,惊讶不已。 将泛云走了,意料之中,还帮她整理好了床铺。但凝胭那个胆子,可不太像会不告而别的人。 问语转身下楼。 “我问过老板和店小二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顾惜孟一句话阻止了问语继续做无用功。 “我知道了。” 问语进了凝胭房间,把顾惜孟拦在外面。 目光所及之处,全然整洁,她的东西本来也不多,要离开,更是一点都没落下。 问语扒着窗户上沿探头往上看,果不其然发现一个藏在屋檐下的麻雀窝,一只羽翼初丰的小麻雀探出头来。 “这个屋子里的姑娘去哪儿了 分卷阅读3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 小麻雀喳喳叫着和自己的小伙伴打听,最后指给问语一个方向——那个青楼。 问语来到青楼外,拉过站在门口的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塞给她一两银钱。 “你们这里这两天新来的姑娘有没有一个叫凝胭的?” 姑娘摇了摇头,“今天一大早是有一个姑娘来投奔,不过她叫依依。” 依依……会是凝胭吗? 问语又塞给她一两,“她是不是带着面纱,脸上有一道没完全愈合的疤痕?” “嗯……是带着面纱,但有没有疤痕就不知道了。” “谢谢。” 问语瞧了瞧停在飞檐上的麻雀,从那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所以,凝胭失踪的真相就是:她拒绝了问语的帮忙,然后自己走了老路,去了另外一家青楼。 香楼近在眼前。问语仰头望见二楼敞开的窗户,几个身段俏丽的姑娘正对着楼下路过的公子哥儿搔首弄姿。 她不知道凝胭是什么时候做下“回到青楼”这个决定的。她只知道,自己想给她“自由”,而她本人决定回到牢笼。 她想要的,可能一开始就不是自由。 又或者,她最初的求救原本就是一种单纯的习惯——习惯性的求救,然后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身在牢笼的自己。 问语嘲讽地笑了笑。“下士闻道必大笑”,世人不求超脱,而她自作多情。将泛云也罢,凝胭也罢,都是一样。 回客栈坐了片刻,歇到午后。问语背上行李,再次踏上行程。 季春时节,林木苍翠,花开花落,鸟儿叽喳。就这样闲闲走在路上,望着路旁的美景,也颇为享受。 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一个讨厌的跟屁虫。 “说吧,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连续走了十里地之后,问语回身直截了当地问顾惜孟。 顾惜孟狗腿地笑开,“我这不是保护你吗?” “我用你保护?” “怎么不用?你一个女孩子……” “要跟我比划比划吗?”问语说着便要扯下包袱露出拳头,把顾惜孟那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吓了回去。 “女孩子这么粗鲁不好。” 好不好用你说? 问语看着顾惜孟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游移不定,偶尔对上她眼睛,立即像被怪物吓到一样躲开。 “喂,顾惜孟。你看着我的眼睛。” “啊?” 果然,一对上就马上移开。 问语摸了摸自己左眼,“我的眼睛有那么可怕?” “怎么会!念……你的眼睛最好看了!”顾惜孟大声否定,依然不敢直视问语的双眼。 问语踱了几步,回想自己小时候,与众不同的眼睛被看做一个独特的标志,加上母亲的血统,她曾经被同龄的小男孩说成“怪物”。 “你以前是不是因为嘲笑顾念寻的眼睛,被她揍过?” 也可能不是揍,是其它一些方式的“报复”,可能还不止一次。 顾惜孟手脚僵硬,“这……这么久远的事情谁能记得,再说你自己的事情你还不清楚吗?” 问语轻叹,两个人到底要相像到什么程度,才会连自己的亲人和爱人都分辨不清。 “顾念寻是你堂姐?” 顾惜孟立即反驳,“什么姐不姐的,我不就在娘胎里多打了个吨儿吗?晚生两天也能叫姐?” 问语好笑。真不巧,别说两天,晚生两个时辰、两刻钟也能叫“姐”。 “我好歹是顾家长子,你也多少给我留点儿面子啊。”顾惜孟抵死顽抗。 问语默默考量,她面前这个顾惜孟是顾家长子,那顾念寻是……长女?也不一定,或许上面还有其他的姐姐。 她幽幽道:“顾家长子啊,这好像并不能解释你一直跟着我的原因吧?” “我不是说了是为了保……” 问语阴侧侧地瞪他。 这招果然有用,顾惜孟后退好几步,手扒着一棵树的树干警惕地望着她。 日常惧姐。 问语忍住咧嘴笑出来的冲动,板着一张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惜孟松开那棵树,一只手敲着树皮沉默。 问语耐心等着。 过了小半刻,顾惜孟终于抬起头来,伸出一根手指勾引问语。 “你过来。” 问语半张脸抽搐,半是犹疑半是警觉地往那边挪。 顾惜孟藏在树林中,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给问语看。那本书只有一半,裂开的第一页上画着复杂的图样,看着像一个盒子的设计图,内部线条复杂,比例标示精确。 问语不接,“这是……” “《筑术》。” 果然…… “你闯祸了。”问语冷然道。她甚至不需要询问书册的来源,它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灾难。 “我知 分卷阅读3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道。”顾惜孟很冷静。 “知道你还跟着我?” “就是知道我才跟着你的!” 这是什么意思?祸水东引? “你闯了祸关我什么事?” “你能帮忙啊。”顾惜孟说得理所当然,问语避之不及。 “我帮不了你。” “怎么会?你看你在乘月山庄正好。你可以去找表哥帮忙,如果表哥帮忙,庭庄主肯定不会不管……” “表哥是谁?” “苏予诚苏神医呀!庭以归庄主的亲信,你在乘月山庄做事,不会不知道吧?” 苏予诚…… 问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捏了捏额头,内心燃起一小阵无名燥火。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第20章 梦逝舟行 “你自己怎么不去找他?”问语反问。 “这……乘月山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吧?” 问语冷笑,“你说得对,同时乘月山庄也不是什么忙都帮。” “这、那你也可以找将泛云啊。别人找不着他,你总能吧?” 又是将泛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没完,现在又闹了另一出。问语紧瞪着顾惜孟,脸色阴沉。 顾惜孟退后半步,低眸看着问语的手,抬起手臂挡在身前,警然防御。 “顾惜孟,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好好回答,不许贫嘴。” “你问。别动手就行。” 问语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内心很想骂他。“我问你,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顾念寻的?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顾惜孟放松下来,把书册塞回衣襟,笑道:“我以为什么问题呢。你看你棺材里尸体都没有,人又好好地站在这儿。你说你不是,谁信啊?” 问语怔住。死人没有尸体?怎么会? “什么时候不在的?” “几天以前……不对,应该是更早以前就不在了。你说你还活着也不说一声,那会儿也没伤到脑子啊。”顾惜孟伸出手想碰问语的头,但顾虑她表情没敢动。 “你挖了你姐姐的坟?”问语似笑非笑,追根溯源。 顾惜孟立马澄清,“不是我挖的!是将泛云。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的确也去看了……” 问语皱起眉。怎么又是将泛云,没完没了的。他失踪那两天,就是挖人家坟墓去了? “他当时没说什么吗?” “他说会去查清楚,要我先不要告诉顾家长辈。念寻啊,他是不是早就见过你了,所以才那么激动地去刨我家祖坟……” 顾惜孟罗里吧嗦了一大堆,问语已经不再注意听。顾念寻的事加上《筑术》,还有一个麻烦的将泛云和顾惜孟参合着,她脑子有些乱。 路上有两个行人,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朝问语这边张望嘀咕,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问语看他们神色可疑,一抬下巴示意顾惜孟,“喂,你看看,那两个人,你认得吗?” 顾惜孟“嗯?”了一声,往那边看去。他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拉着问语就往林子里跑。 树林真是个逃跑的好地方啊…… 问语看着眼前缭乱的树影,心中无力吐槽。她手上用力,猛地甩开顾惜孟,决然拒绝和他一起逃跑。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不要拉着我。” “这、不是,你就帮我一次不行吗?” 说话间,那两人已经追上来,一前一后把问语和顾惜孟拦住。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人说了这一句,见顾惜孟往问语身边躲,眼中凶光半露,提剑便冲杀上去。 身后那人也直冲问语而来,右手长剑并未抬起,左手成爪,像是打算劫持人质。问语运起轻功飞到不远处的树枝上,并不和人动手。 “喂!顾念寻!” “我说过让你自己解决的吧?”问语冷眼旁观。 对于《筑术》的事,她依然觉得处理起来棘手,但已然不会像两年前那么害怕了。只要不主动卷入,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针对她。 追问语那人发现她与此事无关,返回去对付顾惜孟。 “顾念寻!!!”顾惜孟大叫,声音惊飞了林中数只鸟儿。他异常艰难的躲避着刀剑,上身前前后后地逃,脚下凌乱毫无规章。 惊险地避过朝手臂砍来的一剑后,他继续大喊:“顾念寻,我死了你也不管吗!” 问语略迟疑,身体绷紧,“在你把东西还给人家之前,我是不会管的。” 就当给他点教训。问语这么想着,但同时也做好前去帮忙的准备。 从身法上看,那两人看着并不是什么武力出众的高手,凭她的经验来看,他们更像是出来打探消息,因对手看起来势弱才大胆出手。 “还是这位姑娘明事理,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一人道。 分卷阅读3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呸!东西又不是你们的!凭什么你们能要我就不能要!”顾惜孟不要命地回绝他们。 “你找死!”那人下手比一开始狠了些,剑间划过顾惜孟的腰间,白衣立即被割破一个大口子,他背后也差点被砍一刀。 “顾念寻!!!”顾惜孟崩溃地大叫。 看他确实快撑不住了,问语脚下用力,欲跳过去救人。但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一道红光伴着一个紫影“唰”地飞过去,长剑“叮”地一声把另外两人的武器都弹开。 那人矫捷的身手护着顾惜孟,赤红的长剑闪着冰冷的光,让那二人都措手不及。 那个身影是……邢召夕? 身旁飘下来几片树叶,脚下树枝并未有半点晃动,天蓝色的影子已立于其上。 顾惜孟看到邢召夕来帮自己,满脸惊喜,叫了声“刑兄!”又看到将泛云,冲他兴奋地大喊:“姐夫!” 问语惊呆。 他竟然叫他“姐夫”!他竟然管将泛云叫“姐夫”?!他连声“姐姐”都不肯叫,竟然叫“姐夫”叫的这么痛快?! 问语惊得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她往树干方向挪了挪,想离将泛云远一点。 问语看着邢召夕一手拉着顾惜孟,只用另外一只手持剑和别人过招。他功夫出色,只用一只手便能毫不费力得躲过所有剑招,红光忽闪间,反倒让对手招架不住。 “他这性格迟早闯下大祸,你就这么纵容他?”看那边已经不会有事,问语淡定问道。 将泛云勾唇,“会不会闯祸,要看事情怎么处理。” 那不知将帮主打算怎么处理呢? 问语想问他这句话,那边对手被邢召夕一个横扫连人带剑扫飞了出去,爬起来拔腿就跑,明明满身狼狈,临走前却还不忘威胁:“你们给我等着!别以为有丐帮撑腰就怕你们!” 顾惜孟狐假虎威,“嗬!你们有胆就来呀来呀!” 他张牙舞爪做了几个鬼脸,看人跑没影了,转身叉着步子,朝问语气愤愤地走来,“顾念寻!你太过分了!” 问语冷颜,“骂人之前,先把别人的名字说对了。” 她不是顾念寻,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是。 顾惜孟正想破口大骂,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下。 邢召夕把长剑收回剑鞘,恭恭敬敬道:“帮主,就这么把人放跑,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将泛云淡笑,“无妨。”似毫不在乎。 问语目光淡淡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将泛云身上,稍留片刻,转身离去。 她抱着双臂背靠着一棵树等着那人过来。 “生气了?”一身蓝衣,轻飘飘地落下来。 “顾惜孟说,顾念寻的墓是空的。是你做的吧?”问语觑着将泛云,开门见山。 对面人轻笑,“怎么可能?” “你说会查清楚,结果呢?” 将泛云没有回答。 问语定定看着对面那双眼,那双清俊的眼也在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只映出她一个人,白净的脸,乌黑的发。哀伤、欣慰,满满的迷恋快要溢出来。 问语微微凑近,看到那双眼里的那个人,看到那令她熟悉又陌生的身形,那辨识不清的五官。 “将泛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将泛云又笑,“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在做梦呢。”一字一句缓缓道出。 风过林间,片片花瓣纷纷扬扬,如梦如幻。 “将泛云,人不能永远活在梦里,两年时间,足够你醒来了吧?你听清楚,我、不、是、她。”问语一字一顿,“如果证明自己是谁也需要证据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 将泛云唇角添了一丝苦涩,“不必。”他声音轻飘飘的,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去。 看着那种怅然若失的表情,问语顿时觉得,将泛云这个人,有点可怜。 在没有真正与他相处之前,她以为他是一阵风,随性而至,随行而消,强大到不会被任何障碍所阻碍,也自由地不会为任何事物而停留。 但现在,她觉得她错了,错得离谱。 他不是风,他是一叶舟,顺水而流,随性所至。偶尔遇到激荡波涛,怒而化解;偶尔停靠岸边……却在野渡无人的某个日子,被岸上的景色吸引,再也没有远行的意志。 问语背部无力地靠回树干,轻叹一声,“你介意和我说一说她的事情吗?” 如果摆脱不掉,那不如试着开解。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问语望向被树影遮蔽的天空,“上次在客栈,我问过你,你说得那么含糊,我却跟你讲了那么多,这不公平。” 将泛云轻轻笑起来,“你说得也不多。” 问语脊背贴着树干蹭了蹭,“我从小就生活在武陵了。每天的生活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 将泛云垂下眸,似怀念又似思索, 分卷阅读3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他忽然拉住问语的手腕,将人拽入怀中。 “将泛云你!”问语还没来得及挣扎,脚下已然腾空。视线里枝叶交错重叠,两旁的树木迅速向后游去。 “带你去一个地方。”将泛云说。 问语想说自己也会轻功,挣扎两下没挣脱,看了眼视线里快速掠过的静物,自知又要拖人后腿,索性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问语,你真是我见过最“大度”的女主角。 问语:呵,我笑他人看不穿。 作者:前半句话被你丢哪儿了? 将泛云:我这儿。(意味深长) 第21章 舟与紫藤 最后的目的地是一条河边。河道很宽阔,河面在夕阳照耀下波光粼粼,河水缓缓地流。河两岸有座座小山,山上草木苍翠。 问语闻到花的香气,仔细分辨来像是紫藤花。 果然,跟着将泛云又走了一小段,与不少兴尽而归的游客擦肩而过后,她看到山脚下一大片盛开的紫藤花,全都挂在长势茂密的老树上。 晚霞映衬着一束一束浅紫色的小花,坠在葱绿的树枝上,随着清风一晃一晃。 “喜欢这里吗?”将泛云清冽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温温的笑意。 “喜欢。”问语回头,看见他站在河边停着的一艘有些破旧的小船上,“那艘船是怎么回事?” “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就那艘船?” “我在这里住过五个多月。”将泛云视线移向那片烂漫的紫藤花,“到紫藤花开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游人过来。” 问语环视四周,但见地形平坦,草地茂盛,鸟语花香,确实是个踏春游玩的好地方。 “我会弹琴。”将泛云道,“你会跳舞吗?” 问语摇头。 她不会跳舞,此刻将泛云手边也没有琴。他盘腿坐在船上,一手支着膝盖托着腮,出神地望着那片盛开的藤萝。 问语站在岸边,看将泛云看得久了,像是被他带入某种奇妙的氛围,俨然有一种时空交替的错乱感。 她发现自己心跳有点快,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就像行走在苍茫天地间,偶然发现一个奇特的光影,人走进那里,会触碰到一个地方、或者说一个人隐藏最深的东西,会看到他心底最幽深、也最柔软的角落。 即兴奋又恐惧,想靠近又不敢,想要探索却又心怀敬畏。 是她要求他说的,但他真的会把自己的过往告诉她吗?还是开一个无所谓的玩笑,像他以前那样,风过留痕不留身? 像将泛云这样的人,能牵绊得住他的人和事…… 指腹渗出些汗来,问语无意识抓着裙角抹了两下。 “她很漂亮,和你一样……”将泛云幽然道。 夕阳的余晖映在水面上,红彤彤一片,船影和人影随水波晃动,俱是模糊。 三年前,河岸边。 这艘船上曾经死过人。 别的船家偷偷告诉将泛云的时候,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死过人又如何,正好让那鬼魂与他做个伴。 那年大半个冬天,他都借助那艘破旧的小船来避风。其实根本没多大用,真正起作用的,是他心底那一团因仇恨而熊熊燃起的火焰。 后来天气渐渐转暖,到了人最容易犯困的季节,将泛云也窝在光线阴暗的船舱里不想动弹。本以为开了春,被他寻仇的那些人也会和春天的小动物一样活动起来,结果都过了小半个月,他们竟然还没找来。 将泛云摇晃着酒壶嗤笑:那帮人,蠢得过分。 那年暮春,山脚藤萝盛开,一大片清雅的紫色在风中摇曳。 将泛云坐在船上喝酒,鼻尖除了酒香,还充盈着紫藤花的清香,耳边游人吵吵闹闹,却并不令人烦躁。他一时也起了兴致,转身返回船舱,抱起矮桌上的古琴,顺手抚了抚灰尘,从船上一跃到岸边。 他挑了个位置坐下,按着琴弦试了试音,“铮”地一声,有一小片薄薄的灰尘从琴身上弹起来。 将泛云玩味地扯了下唇,觉得这灰尘实在破坏气氛,以是放弃了弹琴的计划。 他望向四周,看到有一个穿着蓝紫色衣衫的姑娘正在藤萝花下跳舞,动作美好,体态优雅,清风吹动她的衣裙,纤灵的身姿越发轻盈。 那姑娘浅衣黑发,面若桃花,在藤萝树下恣情旋转欢笑,竟是令那满树的花都多了几分灵气。 将泛云唇角微扬。 美景在前,美人在望,这番良辰不轻奏一曲,委实可惜。 他用袖子仔细试了下琴身上的灰尘。说是“仔细”,其实也只是让那张琴稍微看得过眼而已。 他只手拂过琴身,望着藤萝花下的女子,双手虚按在弦上。手指一动,挑勾揉移间,清新流畅的音符就此倾泻而出。 并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只是随意而弹,和着不远处那位姑娘随兴 分卷阅读3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而至的舞步,出乎意料的恰当和谐。 旁边站着的一位白衣书生侧耳听了半晌,眼光越来越亮。他快速移步到将泛云身后,低头正要开口,却是忽然呆住。 他看见那张琴琴弦连接的角落里散落着一层灰尘,而随着琴弦拨起,偶尔亦有薄薄的灰被弹起来。阳光照在琴上,更让人不忍直视。 书生站在原地,面上纠结了半晌,最终无奈摇头,轻轻叹着气走开了。 “可惜了,上好的纯阳琴。纵使才气非凡……” 将泛云自幼习武,耳力极佳,但这时任他兀自念念叨叨,恍若未闻,唇间淡笑不变,眼里也只有美人。 眼看美人落了个收势,将泛云也顺着拨了几个调作结尾,到最后一个音,只听“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将泛云愣了半晌。他回想了一下,发现完全不记得自己上一次保养这琴是什么时候了。 不远处,有一人大步走到那位跳舞的姑娘身边,纠缠着硬要问她的名字。姑娘看了眼将泛云手边的琴,对着那人调皮一笑,道:“我叫弦儿。” 将泛云听到这话,又是一怔。然后无奈笑了笑,起身离了这里。 当真没有半点消息,这有些诡异。 将泛云只身入了山林,试图从周围环境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惜毫无收获。 “公子!公子!”有人在后面喊她。 回头看,竟是那位跳舞的姑娘。她微微喘息着追上来,一张俏丽的脸蛋双颊微红,显然是十分费力地匆匆赶来。 “弦儿姑娘?” “咦?你听到了?”似乎是因为自己被人注意而开心,她一双笑眼弯起来,像清秀的弦月,“偷偷告诉你,我不叫弦儿,我叫顾念寻。” 精致的柳眉随着说话时的语气挑起又压下,分外活泼。 方才离得太远没发现,现在将泛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一只颜色非常浅。 这只眼盲了吗?将泛云心想,只看了这一次便不再多注意。 “顾姑娘找我何事?” “这个。”她怀里抱着一张古琴——正是他走之前随手丢下那一张,“你忘了带琴。” 将泛云只瞥了一眼,“我不要了。” “不要?这么好的一张琴,只是琴弦断了而已,稍微保养一下,依然是件宝贝。” 将泛云哂笑着摇头,“宝贝又如何?弹琴之人已无心再奏。” 顾念寻微微诧异,她敛了容,一脸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模样打量着将泛云,“你这人真奇怪。好端端一个年轻人,哪儿来这么重的心事?” 将泛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训斥了,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还没他大。 顾念寻低眉看着那琴,若有怜惜。 “……姑娘若是喜欢,可以拿去。” 顾念寻愣了愣,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睁大的眼睛里蓦然带上了些欣喜,“这是你故意留给我的?” 将泛云眉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顾念寻尴尬地笑笑,“也对啊。这么宝贵的琴,你肯定也很珍惜,怎么会故意扔在那儿留给别人呢……” 宝贝吗?将泛云扯了扯嘴角,他试着在记忆里搜寻,却意外地没发现这张琴的影子。 这琴是从哪儿弄来的?他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被他带到这里?大概是怕无聊,一时兴起吧。不过到底也没弹奏过几次。 几个黑影从树顶一闪而过。 将泛云目色渐幽深,几丝嗜血的快意浮上脸庞。顾念寻正说着话,被他忽然变了的脸色吓得一惊。 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他们已经看到她了。 将泛云直直盯住顾念寻,将她往身边一揽,跃上树顶。琴掉在地上,不止琴弦,琴身也摔坏了。 将泛云把顾念寻塞在一块隐蔽的大石头后面,然后独自将敌人引走。 来的人不少,身手也大都不错,喊他名字的时候再明显不过的愤恨——大概都是伤害过他又被他伤害过的人吧? 他赤手空拳对付地有些吃力。下意识看了一眼顾念寻躲藏的位置,心里思索这么样才能让她平安无事地离开。 然而顾念寻忽然主动冲出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一下靠到他身后。 将泛云吃惊不能言。 身后人却转头冲他笑得开朗,仿若自己所经历的只是一场孩子间的打斗游戏。“你叫将泛云对吧?相识一场,我帮你一次好了!” 说罢便提剑去对付冲上来的人。 将泛云愣了半晌,继而轻嘲她:傻子,送死还不忘给人添麻烦。 他以为她是娇养的大家小姐,没想到她还会使剑。说不上多厉害,但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还能挡下不少招数。 从小的家训:不能伤害无辜者。将泛云只能尽力护着她,尤其注意她身体左边视力的盲点。 顾念寻意外过两次之后,发现了这个误会。她抽了个空挡,冲将泛云眨了眨眼,开 分卷阅读3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玩笑道:“要是哪一天顾家也出了事,我就去当乞丐,用这只左眼骗人,一定可以讨到不少钱。” 将泛云恍然。这一次,是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果然顾念寻才是这篇小说的女主角吧?我从开头到现在经历的事没一件是跟她没关系的。 作者: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顾念寻这辈子算是和将泛云绑在一起了,但咱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 问语:嗯……可以,这话我爱听。 作者:追文的小天使们,如果支持问语的话,来个声援(收藏)可好?(看我blingbling的大眼睛) 第22章 事不关己 他受了点伤,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衣服。顾念寻安然无恙,但被护得太紧,衣衫沾上了将泛云的血。 将泛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那血渍,想起很小时候,他调皮弄破了母亲的衣服,被母亲大骂一顿。从那以后,他知道女孩子都珍惜自己的衣服,不像男孩子那么随便。这姑娘穿的衣服很漂亮,被他沾了血弄脏了,可惜了。 顾念寻撕下自己的衣角,扯成条状,用手帕沾了水,然后掀开他衣襟,露出受伤的位置,分外细心地处理。 “我表哥是个很厉害的大夫,我跟他学过一点医术。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将泛云笑笑,他抬了抬手,手心虚无的感觉让他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现在没有酒。 他将双手枕到脑后。 “我仇家很多,你帮我,或许会被连累。” “真的吗?”顾念寻疑惑,“你怎么惹到他们的?我看你动手的时候都不伤人要害。” 她竟然还注意到了这一点。 将泛云觉得有趣。不过伤不伤人要害,和有没有仇恨是两码事,要报仇,杀戮是最低级的方法。何况,如果父亲还活着,一定也不会允许他滥杀那么多人。 “我觉得你不像坏人,你刚才还一直保护我来着……”顾念寻一边包扎,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将泛云嗤笑,他刚才差点就杀红眼了,只是不得不顾忌这个傻乎乎的拖油瓶…… 他转头看着顾念寻。眼前这女子有着如婴儿般稚嫩的脸型,每每嘴角翘起来时笑容都格外调皮。现在她在给他包扎,带着现在那么认真的神情。 将泛云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孩子,有些可爱…… 将泛云坐在船头,入神地看着蹲在水边的姑娘。天色渐暗,黑暗遮蔽万物的同时,也昏黑了她的脸庞。将泛云有种想冲上去帮她照亮的冲动,用月色、用火把,用他余生所能拥有的全部的光芒。 问语一手探入水中,拨了拨,水面映出的脸庞弯曲成水波的样子。 她静静听着,想象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脑海中的画面分外清晰。但她觉得这其实也是一个很普通的相遇故事,与人世间千千万万相遇并没什么不同。她不理解将泛云为什么动情,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能让他记得那么深。 大概……只是因为那时的将泛云太孤独了? “然后呢?”她问道,心如止水,音调波澜不惊。 …… 顾念寻很乖巧,但也任性,喜欢舞剑,喜欢练功。他想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大概就是给了她太多的宠溺,却少了一分看护。 她好像总也意识不到危险。胸口插着长剑,血浸透了衣襟,她还笑着摸他的脸,说:“我不想连累你嘛,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弯弯的眼睛像弯弯的月亮。 她的尸体要葬入顾家坟。他想起初见时那片梦一样的紫藤花,想要摘一些送给她,寻遍方圆百里荒凉的土地,却茫然意识到,那时还远远不到紫藤花开的季节。 他走在春雨后泥泞的小路上,阳光从云层里透出来,薄薄的光飘在空气里,覆不住任何。 他提着一壶酒坐在顾念寻坟前,想起她最后那个弯弯的笑容,提起唇角,笑却蜿蜒。 酒灌下喉咙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了。家仇已报,丐帮已平,故人已去,此生一人。接下来,他只要过完自己百无聊赖的后半辈子,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只期待着某一年的某一天,他的尸骨终入泥土,然后他就可以怀揣着一生中最大的快乐,去陪她。 酒没了,他随意找了家客栈,跟老板要了一壶酒。客栈里人很多,他就近找了一处空座,问桌前唯一的客人: “可有空位?” 那人扬起脸,一双异色的眼睛愣了愣,道:“有。” 他以为他此生已经很难再喝醉了,却不料自己竟从未醒过。一醉两年,一梦两年,醉里飘飘欲仙,梦里繁华万世。他发誓,那是见过最美的一张脸。 他呆呆望着,猛的又灌下一口酒。他觉得奇怪,他应该喝醒酒汤才是。 梦里的人要离开了,他不想她离开。 “别走。”他覆上那只 分卷阅读4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手,小小的手,盈盈一握,体温透过皮肤,烫的惊人…… 问语坐在湖边,抓着一颗石头的手颤了颤。 ——真是不可思议的真实。 她把石头扔出去,又捡起身边其它的石头,一块块扔进湖里,砸出一个又一个水花。 “对不起。”将泛云坐在船头,看着那些水花,数着数着就搞不清了,道歉的话就这么溜出来。 “我原谅你了。”问语道。 她不懂情爱,但她理解失去一个最亲近之人的感受。她想再一次强调“我不是顾念寻”,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她不知道这样对他是不是太过残忍。 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人生于天地,最终归于天地,你就当她是重归故里了罢。” 将泛云看着问语,突兀一笑,“我还应该为她欢欣雀跃是吗?” 心口蓦地一痛。失去至亲至爱之痛,她自己也曾体会过。怎么可能这么洒脱地看开?有人在亲人坟前放声欢唱,也并非是不难过,而只是不想让悼念流于世俗那些僵硬的礼仪罢了。 将泛云看着那片美丽的藤萝,忽然笑了笑,“丐帮总舵也有这么一大片藤萝,”他补充道,“自己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当是很久以前……” 不知道自己家门口什么时候长的大片藤萝?他是认真的吗? “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好啊。”问语随口答应。 丐帮总舵,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他这份邀请八成会是一个无限期的客套。 实际上不只是丐帮,在数天之前,将泛云这个人,于她而言亦是传说一般的人物,然而不过仅仅几天,她竟然就开始分享他过去的事情了。 而拉近这种距离的原因,居然是这张脸吗? 问语看了一眼自己水中的影子,甩了甩头,把一些不知所谓的情绪和想法都甩出去。 “该走了吧?顾惜孟那边,怕是会出事。”她转了话题。 “有召夕顾着,不会有事。” “我还不知道顾惜孟是怎么弄到那半册《筑术》的。” 将泛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赫然就是顾惜孟得到的那半册《筑术》。 “巧合而已。《筑术》一早就在兆生门了,不过最近门内出了叛徒,那人发现《筑术》之后带着东西逃走,路上不巧遇上了顾惜孟。” 兆生门,和丐帮还有乘月山庄一样,是一处普通的江湖门派,总舵就在据此三十里外一座山的半山腰上。门主名叫姚千森,已混迹江湖近二十年,早年任兆生门护法,十二年前因功劳被推举担任门主之位。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比起来,这位姚门主可是真真切切的江湖前辈了。 “他只抢了半本,那另外半本呢?” “自然回到了兆生门门主姚千森手里,那个叛徒也被抓了回去,倒是顾惜孟,抢东西抢了一半就跑,也就避过了兆生门的人,侥幸逃过一劫。” 问语苦笑。“逃过一劫”这个词用的还真准确,顾惜孟的确是幸运地逃过了那“一”劫。 那个叛徒被抓回去之后,一定向兆生门的人描述过他的长相穿着了。而他本人,也不知该说胆子大还是心大,居然还敢在兆生门附近逗留。如果不是去青城继续找人耍流氓的时候碰上了她,后来又遇上将泛云,之后还会有千千万万劫等着他。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将泛云看着问语,目色幽深,“你希望我如何?” 问语眸光闪了闪,不再看他。 她能说希望他把东西还给兆生门,不要再管这事吗? 但是,如果将泛云真的想办法把事情一推三五六,那么兆生门一旦追查下去,很容易顺着顾惜孟的身份查到顾家和苏予诚,这样一来,庭以归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两年前那件事,原本就不是真正密不透风。 所以,权衡利弊之后,问语更希望他能把整本书——都毁掉。 “《筑术》对于天下人来说,凡是有点野心的,皆是求之不得。但对某一群人而言,既想得到它,同时却又巴不得敬而远之。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问语觉得自己应当是属于巴不得敬而远之的那一类吧? “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问语道,“现在你已经牵扯进这件事里了,姚千森和林斗雪不一样,如果他找不到你的话,你在这附近的分舵就要完了。” “的确早些出手为好。”将泛云望着远处的天空,寥寥几颗星斗刚刚升上天空,他转向问语,“猜猜看,姚千森现在在做什么?” 问语懵然,姚千森现在在做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将泛云笑,“他在防着我呢。”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一处小山的山腰上,在高高挂着写着“兆生门”三个字横匾的大门内,一间间居舍灯火通明,不少人守在大院外围。以此为中心,向更远处,一个个黑影在黑暗中不停穿梭。 江湖上所传的将泛云,做 分卷阅读4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事随心而出人意料。他没有执念,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和事。抢人东西这种事对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但如果真的抢了,找也没有用,因为可能根本找不到他,反而有可能被他出其不意闹个措手不及。 所以,真正了解他的人会在当下以做好防范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 顾惜孟:抢完就跑我开心,啊哈哈哈哈…… 问语:(心声)智障一个。 作者:(对顾惜孟)你能把你这不要脸的劲儿拿来给我涨涨人气吗?我脸粘住了,拿不下来。 顾惜孟:好的啊!小天使们,求支持啦!喜欢我们就收藏吧!!! 问语:他疯了。 第23章 棋高一着 天色已晚,问语随将泛云来到紫藤林附近一处竹子搭成的小苑里。院里屋里布置都非常简单,仅足够日常生活所用。据将泛云说这是他的地方,由一位老伯负责看守。那位老伯同时也看着不远处那片紫藤花和那艘小船。 见将泛云来,那位老伯连忙帮着收拾出两间空屋子。 问语看将泛云一派悠闲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就这么待在这儿,不怕姚千森去找你分舵的麻烦吗?” “即便如此,明日再去也不迟。” “你确定?” 将泛云打量着问语的脸色,思付片刻,“他不会那么早就去的。” 问语不理解。 “这事,若换了庭以归,会怎么做?” 不由得想起两年前那本《筑术》的事,问语脸黑了一瞬,拒绝回答。 将泛云笑笑,“打个赌如何?就赌姚千森明日夜里才会到定城分舵。” 丐帮距离兆生门最近的一处分舵位于定城,在面积广阔乌阳湖边上,与乘月山庄所在的乌阳山几乎是南北相望,中间隔了近千里。 问语想了想,谨慎起见,依旧拒绝,“我没什么跟你赌的。而且,我跟你,并没有什么非赌不可的理由。” 将泛云讷讷半晌,嘴角笑容染上苦涩,“是啊……”他看着问语的脸,满眼恋恋。 问语被看得别扭,转头欲撤得离他远些,手腕却在同时被人拉住。秀气的手轻轻握着她细细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腕间轻轻摩挲。 感觉怪怪的,问语硬抽出自己的手,转身面向将泛云。两方对视半晌。面前那人微拢着眉,琥珀色的眼瞳中隐隐全是哀求。 到底还是看不下去,问语轻叹一声,“我陪你、最后一次。” “……好。”将泛云唇角略展笑意,眉头却依然蹙着。 在小竹屋留宿一宿。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问语被院外鸟儿的叽喳声吵醒。她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有将泛云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稍微洗漱一番出门,正见将泛云站在院外,目送一穿着布衣的男子离去。 将泛云看到问语,温和笑了笑,“睡得好吗?” 问语不答,指指离开的那人,“那个人是谁?” “一位技艺高明的工匠,在附近督工造桥。我派人连夜将他请来。” “你请工匠是想……” 将泛云宠溺地淡笑,“猜到了吗?” 问语低头躲避他的目光。《筑术》本就由工匠家族所写,他现在手里有半册,为了对付某人再请一位工匠来。要猜缘由也不难。 不过他对她倒是毫不隐瞒。 “你就不怕他路上出事?” “有召夕护着。若是出事,便是他办事不利。”将泛云说得轻巧,半点也不担心。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去分舵。” 事实证明,是将泛云赢了。丐帮在定城的分舵住所内很平静,完全没有外人来过。 问语找了只鸽子,拜托它给庭以归带封信,简略交代了现在发生的情况,顺便说明自己晚些天再回去。她想留在丐帮看着《筑术》的事解决。 “不如去休息一下,晚上要应付兆生门那帮人。”将泛云看着她放飞那只鸽子。 “顾惜孟呢?”问语没有回头。 “我看你有点讨厌他,叫人把他关屋子里了。” 说得对,她确实不太喜欢顾惜孟,但和将泛云面对她时这种莫名缠绵的态度相比,她宁愿听着顾惜孟在一边贫嘴扯皮。 问语一转头,发现将泛云竟然是抱了一张琴过来的。琴身干干净净,琴弦完好无损,貌似保养地极佳。 “你要弹琴?”问语讶异道。 将泛云笑笑,抱着琴走到一处走廊下,一甩身后衣摆,端端正正坐下来,琴放在膝上。 倒是难得一见的姿态。问语还以为在将泛云这种习性的人身上不会见到这么端正的姿态呢。 而且难得见他空闲时候不饮酒。 将泛云指尖一拨,但听弦音铮铮,浑厚而悠远。他信手而弹,自琴中淌出的旋律清新明快,颇有种春日初来、万物复苏的 分卷阅读4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活泼感。 他弹得很认真。但一曲毕,便将琴随意往身边一放,摊开腿靠着柱子仰视天空。 “这是你第一次见她时候弹的曲子?”问语问道。 “不是。”将泛云吩咐路过的下人去拿一坛酒过来,“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她跳了什么样的舞蹈,也不记得自己弹的是什么曲子。因两者皆是一时兴起。 但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问语在一边站了一会儿。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会晚上过来?正常的处理方法难道不是先交涉?” 将泛云笑里别有深意,“若是庭以归,自然会低调一些。但如果是姚千森,过于谨慎反而惹人怀疑。” 原来是与人作风秉性相关的。 问语恍悟。处事不惊不乱,遇事先交涉,这是乘月山庄一贯的风格。但姚千森就不一样,江湖人快意恩仇,被人夺了东西就要正大光明地讨回来。他对于《筑术》的态度和狮虎帮的吴虎一样,秘而不宣,但如果因此采用不同于以往的更谨慎的处理方法,反而惹人怀疑。 “可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是晚上。白天带着人来不是更显得正大光明?” “自然是在等我,姚千森再了不起,要针对丐帮总是需要好好掂量。我晚上不去,白天也不去,不就摆明了不会把东西还给他?” 他是在抓丐帮的错处,不对,是将泛云故意把这处错暴露给他的。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关于姚千森的事迹,问语听说过不少,她一直觉得那人老谋深算不好对付,现在看起来,比起他,近在眼前的将泛云更像一只老狐狸。 一切都正如将泛云所料。当夜,问语只听得屋顶上砖瓦挪动声阵阵,似乎来了不少人。 她推门而出,正被一黑衣人转头看到,手中的长剑在月下闪着冷光。 那人径直朝问语冲来,一剑刺来,问语侧身躲过,对面紧接着一个横扫,问语利落翻身,一脚踹在那人腰上。黑衣人后退几步,再欲上前却见一道红光一闪而过,直接被刺中右臂。他手中的剑也掉下来。 邢召夕处理完这一个,又迅速去对付其他人。 丐帮的人这时也都被吵醒了,一个个拿起兵器冲出门来迎上这帮不速之客,刀剑交错,金属摩擦声不断。 一小阵风吹过来,问语闻到一股非常淡雅的花香。宛诺拉着问语的手,冲她调皮地眨眼,“我带你去见将哥哥。” 谁想要去见他?问语在心里反驳,不过倒是好奇他会怎么应付姚千森。 话没来得及多说,问语先被人拉着走。宛诺虽然年纪小,轻功当真出色。一路避过打斗的人群,毫不费力。 “姚前辈可否叫人停手?” 快到分舵内最大一处院子时,问语听到了将泛云的说话声。宛诺带着她躲到角落里。 站在将泛云对面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黑色大氅,颇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场。问语看见他身形威武,握着剑的手手指粗壮,感觉应该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将氏小儿可知道我为何而来?”姚千森的嗓音非常浑厚,给人感觉像是带着内力在说话,底气很足。 将泛云略思索,“前辈深夜前来,想来必有要事。” 姚千森冷哼一声,“那你可知道我为何直到现在才来?” 将泛云笑着摇头,“前辈的用意,晚辈怎能知晓。这番阵仗,着实不一般。” 他显然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后面那句话别有深意,像是故意在暗戳戳地讽刺姚千森小题大做。 姚千森冷笑,“将帮主青年才俊,自然要重视些。” “姚门主过奖。”将泛云面色不改,顺着他的话把称呼拉平。 “……呵,将帮主早些年办的那些事,姚某人早有耳闻。想必将栿看到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吧?”姚千森用将泛云以往做过的事为自己这次的排场做辩护,顺便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 “家父所操之业人人敬仰,泛云所学不过皮毛。倒是姚前辈,”将泛云顿了下,哂笑道,“当年亦称豪杰,今日何苦为难我丐帮一众小辈?” 姚千森又是一声冷笑,伸出一只手示意属下停手。身旁一人将命令传下去,周围打斗的人群纷纷止戈。 邢召夕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收了剑立在将泛云身侧一步之后。将泛云斜眼睨见邢召夕衣袖上被溅到的几点血迹。 他朝姚千森抱拳以示敬意,道:“可否请前辈告知今日大闹丐帮的原因?” “你当真不知?” 将泛云直视姚千森,毫不避讳地摇头,“不知。” 姚千森眼眸阴沉了一瞬,似叹非叹,“看来将帮主所识非人呐。” “还请前辈明示。” “顾惜孟,此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那就要看前辈所说是不是我认得那位了,毕竟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不在少数。”将泛云故意抬杠。 问语听他 分卷阅读4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的语气,总感觉有点威胁的意味。想想他和顾念寻的关系,如果姚千森提到顾念寻,恐怕立即会被倒打一耙。 自己的地盘“无故”被侵犯,保持冷静弄清前因后果已经很是客气,但谈话中先是至亲,后是挚爱,两者都被提及并涉嫌侮辱的话,将泛云就算是真正有了发作的借口。江湖人皆认为尊严不可侵犯,这足以让他在这次口头较量中扭转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该回去了吧?顾惜孟那边,怕是会出事。 将泛云:有召夕顾着,不会出事。 问语:你就不怕他(那位工匠)路上出事? 将泛云:有召夕护着。若是出事,便是他办事不利。 作者:其实前面还有一段被我删掉的剧情,就是将泛云大冬天住在船上的时候,是由邢召夕看顾着整个丐帮以及亲自给将泛云传递消息的。(这段改到以后章节去了) 邢召夕:……(不动声色立在一旁) 第24章 运筹帷幄 姚千森到嘴边的话多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两声大笑,“哈哈,看来将帮主的确不知情,是姚某人唐突。”他扭着脸勉强做了个揖,做做认错的样子,“不过既然如此,我就明说了。前几日,我兆生门丢失一件宝贝,我已查明,偷窃之人正是你认识的那位顾惜孟。” “那与我丐帮有何干系?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 “正是如此。但是昨日,我手下找到顾惜孟,想要夺回宝物之时,却遭到你丐帮的人阻拦。当时你也在场,不会不知道吧?” “原来如此。”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阻止我夺回宝物?” 将泛云苦笑,“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所认识的顾惜孟,乃是一介市井流氓,只因与晚辈挚爱之人有些关系,这才多加照顾。他平时胡闹管了,晚辈向来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谁知这一次竟然……” 他摇了摇头,转折了话题,“不过晚辈有个疑问,可否请教前辈?” “说。” “据晚辈所知,兆生门素来戒备森严,但顾惜孟武力不过尔尔。晚辈想不到,他有什么本事能从兆生门内偷走宝物?” 将泛云明知顾惜孟得到《筑术》不是靠偷,但此刻,两人都在打马虎眼,谁先露马脚谁就输了。 姚千森抬眸惕着将泛云,想说“这就要问他了”,想想觉得不妥,改口道:“自然是钻了空挡。” “什么空挡?” “家务事,不便与你细说。” “呵,既然如此。不知者无罪,晚辈无意间犯下的过错,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姚千森才不相信将泛云是真的不知道,这小子从来狡猾得很。他越听他说话就越是心惊。 这年轻人当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不小看他,特意设了计,耽搁许久才来,却没想到反而多此一举。这下,他已经全然处于下风了。那言语中加重的“前辈”二字,正正压在他心头,若不应允,倒显得他倚老卖老、过分与小辈计较。 “至于顾惜孟一事……”将泛云观察着姚千森的脸色,继续道,“毕竟是与晚辈相关的人,且晚辈已然牵扯进此事,晚辈不会置身事外。若前辈愿意,晚辈斗胆自请协助调查。” 姚千森思绪转了又转,发现此时自己竟然完全无从着手。将泛云自称毫不知情,他便不能再针对丐帮,顾惜孟又至始至终都未出现,问他要人恐怕也会被应付过去,且就算找到人也不一定能拿回《筑术》。 他左右为难。厚着脸皮继续追究,却不知将泛云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就此放弃,又实在不甘心。而且《筑术》这东西,是宝贝,更是杀手锏。用好了,制霸武林,用不好,便被他人覆灭。 他这次来本就不讨好,那本丢失的《筑术》无异于是他的把柄。 姚千森忽然感慨,“想当年,将栿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颇有佳名。如今,你继任丐帮帮主,也颇得他真传。” “先辈之训,莫不敢忘。” 姚千森赞赏地点头,“那就好。此事不便为外人所知。你如果真想帮忙,我们就换个地方来说。” “听前辈的。来人……” “门主!不好了!!” 将泛云正要命下人安排,忽然有一兆生门人慌慌张张冲过来,跑到姚千森身旁。 姚千森训斥,“何事如此惊慌,看不到我在和将帮主议事吗!” 那手下一脸为难,凑到姚千森耳边低语了一番。姚千森脸色骤变,抬手抓住那人衣领便要揍。忽而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硬是克制下来,敛容叹息道:“哎,手下不争气,门内出了点事。” “既然如此,晚辈便不多留前辈了。至于前辈宝物丢失一事……” “之后再议。告辞!”姚千森说罢带着一众属下离开丐帮分舵。 将泛云抱拳目送。 所幸,夜半的打斗中并没有人重伤或身亡。邢召夕和宛诺都忙着搭把手照顾伤者,将泛 分卷阅读4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云也亲自去探望了受伤的手下。 问语站在一边,作为一个外人完全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大家忙活,完了以后又一个个都回去休息。 “姚千森刚才要和你单独聊,他是想……” “计策失败,要破罐子破摔了吧。”将泛云丝毫不惧。 “那你打算怎么应付,如果兆生门没有忽然出事的话?” 将泛云笑地放肆,神情在问语看来很是得意,“让兆生门出事本就是我的应付之法。” “你的意思是……” “要去看看吗?”将泛云深深望着问语,星空下,他的目光充斥着一种奇妙的诱惑感。 兆生门内,一处角落浓烟滚滚,最中心的一座楼阁已烧得残破不堪,火势殃及了周围稀稀拉拉的几个房屋。看起来大火刚刚被熄灭不久。 问语和将泛云躲在兆生门外一棵树上,一白蓝一天蓝,借助浓密的树荫和浓重的夜色遮蔽身形。 “着火的地方就是灵阁。”将泛云道。 “听说兆生门内有一座机密的小阁楼,被姚千森专门用来珍藏一些宝物。那个小阁楼似乎就叫灵阁。” “正是。不过用于藏宝物的地方并不是灵阁本身,而是下面的密室。” 问语“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我派人进去过。” “你派人进去?!” 将泛云又笑,“否则灵阁的火灾怎么能发生在这么凑巧的时候?” 问语不自觉蹙起眉,感觉思绪有点乱,她稍作整理。 按照将泛云所说,他的手下进去过灵阁,而在姚千森带着人入侵丐帮的时候,灵阁忽然着火——这是将泛云对付姚千森的计策的一部分。 这或许可以换一句话来说:兆生门内有将泛云安排的奸细。 再往深处想,灵阁在兆生门是非常机密的地方,姚千森分外重视。所以能接触甚至进入灵阁、还在灵阁内放火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兆生门人,要么那人身手绝佳,要么就是……姚千森的亲信之一。有这样的人被安插在兆生门,加上姚千森主动拖延时间,足够将泛云提前做出安排了。 “你……”问语打量着将泛云,心里有一个很明确的想法,但碍于那种想法超过她惯常的认知,她有点说不出口。 她有一个很大的疑问:将泛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设计对付兆生门的? 据她对江湖往事的了解,将泛云的父母被害是因几派江湖势力围攻,那些势力中并不包括姚千森或者兆生门。除了家仇,他又是为了什么才设计兆生门的呢? “怎么了?眉头皱那么深?”将泛云神色担忧,抬手轻轻碰了下问语的眉心。 问语身子稍稍后撤,躲开他的触碰。再一次看向将泛云时,她眸中沾染了一丝陌生。 “弦儿……” 问语瞪他。 将泛云扬起唇角,“忙活了一晚上,累吗?” 问语摇头。她早就习惯了,在乘月山庄为人属下,经常需要按着庄主的命令完成各种任务,日常还包括轮班守夜一类的活计。她今晚只是休息得少,明天又没什么要紧事需要办,所以并不妨事。 “这件事,还有多久才能解决?” 将泛云看向兆生门还冒着烟的那个角落,心里粗略估算,“大概还需几日。”他微笑着转了话题,“别担心。明日休息过之后,我带你去定城中逛逛如何?” “好啊。”问语应下。 话说兆生门内,熊熊大火燃尽之处已然成了一片坍塌的废墟,废墟中间被草草清理出一小块空地,露出嵌入地面的石板。废墟旁围了一众手下弟子,正小声讨论着这场出乎意料的火灾。 这里是兆生门历代用于保藏武功秘籍和其他书册的地方,平时都有人严加看守,普通弟子根本没有进入的权限。阁内专门设置了防火的设施并有专人定期检查,也没有理由会失火,更别说这火能烧得这么厉害。这种情况已显然不可能是意外,只有——人为纵火。 他们的门主姚千森一回来就亲手用深厚的内力震开废墟中一小块空间,一句话没说就消失在那里。弟子们这才知道,原来灵阁内还藏有一处密室。 正窃窃私语着,忽听“轰”的一声巨响,石板和周围的地面剧烈震动,随之扬起大片尘土和灰烬。石板缓缓开启,露出被挡在下面的漆黑空间,一个黑影从中飞跃而出,落在废墟外的地面上。 姚千森看着眼前被烧毁的楼阁,脸上已经黑得不能再黑,狰狞的眉眼配合一身黑衣,宛如地狱来的凶煞。 一门生壮着胆子凑上来,颤声唤了声“门主”,还未言说更多,就被姚千森扬手一掌拍到几十丈开外。他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呼吸困难,喉头也梗住,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便失了支撑仰倒在地面,闭眼不动了。 于是再无人敢上前说话。 姚千森捏紧了拳头,指骨“咯咯”地响,咬着牙憎极恨极挤出三个字:“将——泛——云——” 分卷阅读4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那天晚上,姚千森召集了当夜看守灵阁的护卫和门内所有有权限进入灵阁的人,将他们全部都关押进阴暗的牢房,每人重重抽了数十鞭子。一则为处罚其看管不力,二则找出其中背叛纵火的人,然而直抽的人皮开肉绽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弄得兆生门内人人自危。 或许只有将泛云和他身边的亲信才知道,放火那人早已在着火之初便趁乱离开了兆生门。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你这一招算是“围魏救赵”? 将泛云:我自认为比那更高明些,因为我不只是“救赵”…… 第25章 闲居定城 暮春的午后,阳光明媚,问语坐在屋檐下,一手温柔地托着一只灰鸽子,一手伸出食指轻点鸽子小小的脑袋。鸽子扭了扭脑袋又扬起脖子,趁机轻轻啄了下问语的手指。 这边和刚从兆生门返回的灰鸽子聊天玩耍着,那边眼角余光看到一抹飘逸的天蓝拐进院子。问语手下顿住,望向那抹蓝衣。灰鸽子抬着小小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停在自己脑袋边上的手指,转身在问语手掌上蹦了两下,张开翅膀飞到一旁屋脊上。 它“咕咕”叫了几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又一次展翅高飞,纤巧的身影越过蓝天下的一座座灰色的砖瓦屋顶…… 永兴国建立之初,地方的管辖除了从中央派来的官员之外,还由地方望族从旁协助。但自太上皇帝打击家族势力开始,地方行政职能逐渐衰弱。都城的几个家族把握朝政后,重点也放在打击地方氏族上和在都城争权夺利上。 如今地方官员治理能力薄弱,一些江湖势力反而在维护治安方面起到了大作用。 正如乘月山庄在乌阳山脚下的辟城、红杏阁在洲城,丐帮在定城也几乎拥有同样的地位。 这里的百姓虽然大多不富裕,但生活过得还算安稳。 问语的前辈们总喜欢避世静修,在山里固然清净无纷扰,但问语觉得像现在这样走在街市上,听着小商贩们热闹的叫卖声和行人们的谈笑声,内心涌出的暖流比单纯的静心更让人有种奇特的满足感。 “想吃糖葫芦吗?”将泛云问道。 问语顺着将泛云的视线看去,发现前面街角就有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一串串糖葫芦整整齐齐地插在稻草架子上,一个个裹着糖衣的山楂鲜红欲滴,煞是好看。路过的孩子扯着母亲的衣袖,指着那上面的东西异常想要。 问语点了下头。 将泛云快步走去,向小贩要了两串糖葫芦,留给对方一块银币。 “给。” 问语接过糖葫芦,自己没吃,直接走到那个孩子身边送给他。孩子愣了愣,大大的黑眼睛望向问语,既畏惧又期待,得到她点头肯定的回应后终于敢伸手接过来,仰着头开心地对她说“谢谢”。 孩子的母亲朝问语不好意思地笑笑,牵着孩子的手离开。 又一串糖葫芦递到问语面前——那是将泛云自己的那串。 问语摇头,“你自己吃吧。道家子弟,不求口舌之享。” “以前尝过吗?”将泛云仍保持着“递”的动作,嘴角噙笑浅浅。 问语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跟着师父出山,那时应该是尝过的。她有些记不清了。 她接过来,咬下一颗。糖衣融化在口里,山楂在齿间留香,酸酸甜甜的,对她而言实在太过。 “好吃吗?” “太甜了。”问语如实回答。 握着糖葫芦的手忽然被抓住,将泛云凑上来,顺着竹签咬下第二颗。 问语一愣。 将泛云珉着唇把山楂一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道:“没觉得。” 不甜吗?问语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试探着咬下第三颗,嚼了嚼,也许是适应了这种酸甜,感觉确实不甜了,但有点苦。 问语无奈叹息,修道十年,她可能已经失去“享受”世俗繁华的天赋了。 “不喜欢便扔掉吧。” “……好。”捏着竹签的手指松了松,糖葫芦重心坠了一下,却又被高高抬起来。问语咬下第四颗,感觉山楂的味道在口腔里酝酿,牙都快甜掉了。 将泛云看着她被甜到五官都皱起来,好笑道:“何必勉强自己?” “浪费。” 这时一只毛绒绒的小白狗跑来,小短腿一摆一摆,一直到问语跟前停下来,坐在地面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盯着问语手中剩下的糖葫芦,伸出舌头“呵叱”了一阵,叫了一声: “唔——汪!” 问语瞧了一眼,蹲下来把剩下的糖葫芦喂给它。小狗摇着尾巴叼着东西走远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将泛云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 问语一怔,将泛云那句话出自《道德经》,意思大概即是说天地无私,对待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态度,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不好,一切顺其自然发展。 她把他给自己的糖葫芦 分卷阅读4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先给了小孩子一串,后又把尝剩下的给了一只小狗,只因两者皆想吃那东西,而她本人并不喜欢。这与道家精神也不违背,他怎么好端端地偏偏强调这一句? 不明所以,于是问语答道:“常善救人,则无弃人。常善救物,则无弃物……你怎么了?” 将泛云摇头,脸上酸涩只留了瞬间便转为笑意,“没什么,走吧……” 转过一个街角,又见两名衣着褴褛的乞丐拦着一位年轻姑娘调笑,还动手动脚的。 “你的人。”问语扭头看向将泛云。 将泛云苦笑,“别这么看着我,这种事情哪里都有的。” 两人正欲上前阻止。忽然一只胳膊横到问语身前,一人道:“慢!” 问语眉角一抽,这故作正经的音调,还有这身干干净净飘飘然的白衣,除了顾家那个不成器的长子还能是谁? 顾惜孟转头,朝问语和将泛云嬉皮笑脸,道:“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二位大侠亲自出马呢?交给小的来就行了!” 他拍拍胸膛,转脸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朝那边去了。 “哎哎哎,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顾惜孟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抬手就给了那两人一人一个大巴掌。 由于顾惜孟平常在丐帮混得风生水起,那两个乞丐也认识他,不敢得罪。低头呵腰的挨了他这两巴掌,弓着身子乖乖听他训斥,还不住点头称是。 问语歪着头打量,只觉他的架势很是嚣张,在街上横行霸道的模样像极了乌阳湖里的螃蟹,再配合那身白衣,感觉分外晃眼。 她想不通,顾家听起来也是有教养的大户人家,怎么就能把儿子养成这么个流氓样,而且流氓就流氓,还偏喜欢学人家风流侠客穿一身纯白衣服。 问语想起那些兼具魏晋风度的江湖侠客,心里对那么潇洒风流的白衣大侠的印象瞬间碎得七零八落,再被顾惜孟的步子踩上两脚,不多时便化为齑粉,风一吹就灰飞烟灭再无踪影。 问语扶着额头冷静了一会儿,指着他问将泛云:“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家里长辈不管吗?” “怎么管?既不取仕,又不指望成材,便随他去了。” 所以就由着他在乡间当恶霸? “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将泛云轻描淡写地辩解。 怕是非要等到闯大祸才管。 “他就是被惯的……” 说话间,顾惜孟已经教训完两个乞丐,顺带调戏了一番姑娘,转身返回来了。正巧看到问语的表情,不满意写在脸上。 他“啧”了一声,“我说问语,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我这次没闯祸也没招惹谁,你又摆出这张臭脸是什么意思。我姐夫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倒是……” 问语正想着他这次一次性叫对名字,稍感欣慰,听他没完没了的抱怨又一阵心燥,抬眸瞪了他一眼。 顾惜孟移开视线,不说话了。又偷偷瞅问语一眼,感觉她没有要教训人的意思,便嘀嘀咕咕道:“狐假虎威欺负人……” 问语听罢当场质问,“谁是老虎谁是狐狸?” 顾惜孟蹦出一丈远,摆着手推拒,“不不不不,我乱说的。你不是狐狸,姐夫也不是老虎,你那么厉害,你哪需要狐假虎威,你本身就是母老虎……” 问语摸着额头,青筋直跳。不想跟他做这种争执,索性跳过。 “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什么衣服?我衣服怎么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这种人穿这种衣服会让别人更加讨厌吗?” “怎么会!”顾惜孟瞬间变得正气凛然,大步跨到将泛云身边,拉着他立正,两厢一对比,“站到一起你就知道了,看,像不像武林双雄?” 原来是学的将泛云,还武林双雄…… 将泛云勾了下唇。问语小觑道:“你这是东施效颦。” “瞎说!我这明明是青出于蓝。” 这人真有好大一张脸,问语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某个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她扯了扯嘴角,顿时无话。 顾惜孟指着问语,“问语你个丫头!我告诉你,你别看不起人!总有一天我会比将泛云还厉害,你等着瞧吧!” 问语给他泼冷水,“人家穿的蓝衣服,你要想青出于蓝,那你穿绿衣服不是更搭?” “呵,你以为我没穿过吗?自以为是,诺儿说辣眼睛,我才换白的……” “我说白的更辣眼,你回去会换吗?” “不会,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问语被顾惜孟这话痨影响,自己也憋不住话头,两人一路走一路斗嘴,难得话这么多。将泛云自始至终跟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插,他不但不觉得吵,反而有些喜欢这种氛围,久违的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问:作者是如何从一串糖葫芦上升到道家哲学思想的? 答:一时脑抽。 将泛云:她不喜欢我给的东西。 分卷阅读4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第26章 莘家往事 几人刚到分舵门前,便有一守卫迎上来朝将泛云抱拳,道:“帮主,辛先生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将泛云颔首,转向问语,“要一起去吗?” “我能去?”问语很吃惊。这种事情应该算是丐帮的家务事吧?她一个外人,去了难道不会多余碍事? 她犹疑道:“你谈正事。我还是别去了。” 将泛云温和笑了笑,“如果无聊,可以去找诺儿。” “好。” 问语暂时应下来。她目送将泛云离去,心里却忍不住嘟囔:她跟那个叫宛诺的女孩子加起来才见了不到三次面,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顶多就是认识,熟人都算不上,无聊去找她做什么呢? 顾惜孟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一边想一边唠叨,“诺儿这会儿会在哪儿呢?”边想边往院子里走。 不过两人没找到宛诺,倒是先见到一个穿着素色短打的少年。他正在正厅旁的小院子里踢着一枚石子,无所事事地溜达。 顾惜孟见人就喊:“哎哎哎,你干什么的?”说着过去推了那少年一下。 少年无缘无故被针对,莫名其妙打量了顾惜孟几眼,“我是将帮主的客人,你又是什么人?” 顾惜孟不相信,“客人?客人都在正厅待着呢,你当我傻?老实交代,到底干什么的!我在丐帮见都没见过你。” 问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人还用别人“当他傻”吗,他是真傻。跟将泛云关系比较亲近就把自己当主人,耍起流氓来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她几步上前把人拉开,向那少年道歉:“这位公子,实在抱歉,这人太冲动,闹了一点小误会,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少年还竖着防备,端量了下问语,“你们是……” “哎,你居然连我都不知道,我可是……”顾惜孟又要找茬,被问语狠狠拍了下手,疼得“撕”一声,止了话头。 “我们也是丐帮的客人。方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哦……”少年看着问语的脸,目光集中到她眼睛上,眉头微皱,满眼思虑。 问语早就习惯别人对她眼睛的留意了,但一般人注意到这双眼的神情都是好奇和疑惑,像这种若有所思的情况,她只在三个人身上见过——苏予诚、将泛云和顾惜孟。 问语扯出一丝尴尬的笑,“你是不是觉得在哪儿见过我?” 少年回过神来,偏过脸去,“呃……确实……”他好像有什么顾虑,付量许久也没确切回答。 顾惜孟想说话,被问语紧紧捏着手腕,力道不重,但死死按在某处,一用力就疼得要命。这分明是在警示他不许吭声。 “顾惜孟,你在那儿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欺负人了!”宛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那袭碧色衣衫翩然落下。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是我欺负人,你看着这样儿像是我在欺负人吗……” 他抬起被问语捏着的手腕,想证明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然而问语适时松开桎梏,让他的计划落了空。 宛诺哼一声,“你我还不知道,平时没事就喜欢找人麻烦。被欺负了也活该!” “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我怎么说好歹也是顾家长子……” 看两个人还要斗嘴斗一会儿,问语干脆无视他们,跟那名少年说话。 “可否请教公子姓名?”认识她这张脸的人多少都与顾念寻有些关系,她有点想知道这个人又是她的谁。 “辛景远。”少年回答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果真是她不认识的人。问语心想。 “那现在在前厅的那位辛先生是……” “是我大哥。喂,我说,”辛景远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问语的脸,“你是不是……” “景远,该走了。”辛景远还未说完,便被从小院外拐出的一人温声唤了名字。 “哦!”少年跟问语告辞,然后急急奔过去。转身前视线还停留在问语眼睛上,很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憋回肚子里。 院门拐出那人穿着一身群青色直裰,看身形似乎就是那日清晨在竹苑外与将泛云见面的那人。 他想说什么?他问她“是不是……”是什么意思?这般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认识顾念寻的人,又在丐帮的地盘上,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吧? 她似乎搞错了什么…… 思路扭转过之后,问语便莫名抑制不住地思考。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从头窜到脚,让她忍不住地想要去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辛景远……辛先生……督工修桥的工匠……将泛云请来的客人…… 脑中顺时一炸,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思绪宛若一声惊雷平地炸裂,随之浮现的是官道上满地的鲜血、忙于争执混乱的人群。旁观者说起那一幕时颤颤发抖的声线犹在耳畔,不停往复。 她明明没有见到这一切,场面却如同亲 分卷阅读4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身经历一般。 问语不自觉攥紧了拳头,瑟瑟不能止。 “怎么了?”将泛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面前,微弓着腰身与她平视,柔声询问,“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他们是莘家人。”问语脱口而出。 将泛云微微愣神,问语看着他,渐渐回过神来。周围的房屋树影一圈圈清晰地纳入一片白茫的视线,思绪弥散,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其实是在丐帮的分舵。眨眼间浮现又转瞬即逝的场景宛如一场噩梦。 顾惜孟正跟宛诺耍嘴皮子,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疑问:“你说‘莘家’?!十二年前差点被灭族的那个莘家?” 问语一听浑身又是一抖,同时瞳孔骤缩,恍然又被拉回了噩梦里。她猛地转头瞪向顾惜孟,嘴巴开合似乎要训斥,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惜孟吓得一缩身子,“你要干嘛?我不就说了一句,你发什么火?照我说,那两个人是莘家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 “闭嘴!”问语眼眶泛红斥出这两个字。 终于被呵了,顾惜孟也学乖了,双手在嘴巴前面做了个贴封条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开口。 这人说起这么严重的事情却像是在开玩笑一样。问语心里愤愤不平,一股不明之火油然升起,眼睛里都泛起了血丝,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最终握了握拳,折身大步离去。 顾惜孟觉得她好像生气了,但不知为什么生气。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看宛诺,结果诧异地发现宛诺竟然也噘着嘴,变成了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模样,见他看过来还抬眸瞪了他一眼。 顾惜孟本能反应“哎?”了一声,看看问语离去的地方,又看看宛诺,眼睛左右乱瞟,嘴里忍不住咕哝,“这一个两个都怎么了?我不就说了句话……” “你这个人真讨厌!我要找邢哥哥去!”宛诺冲顾惜孟吼了一声,她孩子般稚嫩的声音并没多大威慑力,反而让人觉得可爱,好在身手敏捷,两腿一弯一跃就跳上房梁,碧色的身影眨眼消失在屋檐层叠之外。 顾惜孟一时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又没法说,说了也没人听。 将泛云好脾气道:“你自己去逛逛吧。” 顾惜孟被给了台阶,连连点头说:“好好,那那位,你慢慢哄。”他两只手掌都张开指示问语离开的方向,待将泛云点头后,转身背着手晃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问语独自立在一处墙角,手指无意识扣着墙壁的砖缝,又攥了拳头用力捶了下墙面,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惊慌、害怕、伤心、愤怒……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让人无助得想哭。 “别怕,我会保护你。”将泛云从身后抚上她留在墙壁上的手。 问语手指轻颤,一下将手缩回来,捏了捏衣角。她深呼吸几次,将堵在胸口的一团乱麻一点点理清,然后压下去。 “我不需要人保护。”问语转过身面对将泛云,眼眶充血导致的红肿慢慢褪下去。 将泛云看了她半晌,勾了勾唇角,眸中宠溺。 他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但此刻并不适宜解释。 那位辛先生,名唤唯轩,原本的姓氏正如问语所言,是莘。而陪同他的那名少年,本名莘景远,他们都是莘家人。但并非亲兄弟,只是历经劫难,别后相逢。 十二年前,莘家因不肯交出家传的《筑术》秘籍而被众多家族和江湖门派针对,兴南官道上一场截杀夺去了莘家年轻家主和妻子的性命。莘家至此四分五裂,家传五册《筑术》也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筑术》当中所记载的乃是最精湛深奥的工匠手艺,又是莘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绝密,外人就算看了也弄不懂,能够将这些晦涩但精确的内容完美伪造的人,想来也只有莘家的后辈了。 那位“辛先生”就是莘家的后人。问语觉得自己早就该猜到的,只是她对自己的过去有所忌讳,下意识不往那个方向去思考罢了。 再者,有些事情人心照不宣即可,无缘无故是绝不能明说的。她方才情绪失控,已然任性过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这个辛景远一定是和“某某人”有关的! 作者:不,是与你有关的。 第27章 万事俱备 两人静了半晌,问语道:“《筑术》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将泛云从怀中掏出两本《筑术》,每本都被撕成了两半,一本是真,一本是假,表面上撕扯的痕迹、断掉的线头都相似到极致。 这便是辛唯轩的功劳了,伪造书册之类的东西也算是莘家工匠技艺的一部分。那天将泛云派邢召夕将他接到竹苑,亲手把假的半册《筑术》交给他,说明用意以及他需要做的事。 一方面他加紧伪造整本《筑术》,并故意弄成残损的模样,另一方面将泛云命令自己安排在兆生门内的 分卷阅读4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线人将另外半册《筑术》偷出来,同时在合适的时间在灵阁放了把火。如今真假《筑术》已都在将泛云手中了。 将泛云把真假《筑术》分开,抖了抖其中一份,“我会叫人把消息传出去,五天后,定城附近的大小门派都会来这处分舵,见证《筑术》被烧毁。” 五天,从消息传出去到方圆千里内的几大门派快马加鞭地赶来,再到丐帮做好面对众江湖人的准备,时间已然充足。为了避免时间拖延过久导致更多意外,五天算是相当合适的时间了。 “那那份真的呢?” 将泛云看着问语,唇边笑意依旧,“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有一种人,既想得到《筑术》,却又巴不得敬而远之。” 问语记得,他在那片长满了紫藤花的河岸边说过这话。只是她当时没多想,所以现在才知,将泛云口中的那类人就是莘家后人。 《筑术》是他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独属于家族的秘技,他们不能不拿回,但与此同时,他们害怕拥有《筑术》,那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东西。直到现在,全天下的人仍在盯着莘家的后人们,等着他们拿到《筑术》,并随时准备一场腥风血雨的抢夺。 两年前死在洲城外的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毫无疑问,他也是莘家人。若非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有《筑术》,他也不会让同伴千里迢迢去寻求乘月山庄的帮助。 “我知道你要怎么做了。”问语瞧了眼将泛云另一只手上垂下的书册,“那兆生门那边你要怎么安排?” 先前将泛云算计姚千森,已经惹得他勃然大怒,如今再行欺瞒之事。丐帮要焚毁《筑术》的消息一旦传出来,他不可能无所作为。且一旦要做,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束手束脚,费尽心机阴谋阳谋,弄不好极可能造成两派甚至更多方更极端的冲突。 将泛云却似乎并不考虑这么多,只轻巧一笑,“就看姚千森希望我怎么做了。” “嗯?”问语乍听没懂,而后转念一想。他在兆生门内安排了卧底,想必通过这一手段早已对那里的很多事情了如指掌,如今有这等把控全局的自信倒也不意外。 “五日后,苏予诚应该也会来。”将泛云道了句题外话。 “你怎么知道?” 乘月山庄将在下月初十大宴宾客,全庄上下都在忙着准备,苏予诚平时无其他要事,一般也不会离开山庄。从乘月山庄到这儿,路程可不止五日。 “他现在就在附近的城镇呢。” 这又出乎问语意料,“不愧是丐帮,消息真灵通。” “那是自然。” 问语视线对着远处的砖墙,却什么也没看进眼里。如果将泛云所言为真,那么她很有可能在五日后碰见苏予诚。 “……他为什么不在山庄。我还以为他也会忙得脱不开身呢。”她眼神僵直,口中说出这一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未在脑中停留半刻。 “乘月山庄不缺人手,并不是非他不可。”将泛云思付着问语的表情,“你不想见到他?” “没有。”问语矢口否认,把目光移到更远处…… 将泛云传出消息之后的第二天,茶馆食肆中已经满是谈论这些事情的人。问语低调地坐在茶馆一角,默默地边品茶边听周围人的动静。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丐帮帮主帮主将泛云得到了一本《筑术》!”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他还要把那本书烧掉呢!” “真的假的?!这可不像将泛云,他不是要……” “这可说不准,将泛云那个性,谁也摸不准他想做什么……” 第三日,定城附近能赶来的各大门派都开始向这边聚集,平日里稍嫌冷清的小镇顿时因诸多外人的聚集而变得热闹非凡,门派高人们个个派头不小,大张旗鼓的架势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哟!瞧瞧,瞧瞧,那不是芜山派的人吗?”街上人指指点点。 “嘿哟!还真是,明山派的也来了” “不止他们,听说那什么……叫什么门派来着……也在路上!” “看来这几天定城要热闹了!” …… 这天傍晚,问语回到丐帮分舵驻地,找到将泛云时,他正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喝酒,旁边跪了个乞丐。那乞丐被邢召夕拿着剑压在脖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问语问道,“怎么还针对起自己人来了?” 将泛云放下酒壶,轻笑着朝问语道:“别急着下结论,你先仔细看看,他哪里像我丐帮的人了?” 问语闻言,细细去打量。只见这人穿着的的确是乞丐身上常见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看着也脏兮兮的,见被人打量低下头去,似是羞愧,问语却习惯性不去看他的脸。 粗看起来确实是个普通的乞丐,要说哪里不像,大概…… 仔细分辨之下,问语发现他身上的污渍似乎有些太新了,衣服布料虽然破却并不陈旧,更像是故意撕扯沾污弄成这样的。还有他脖颈处裸露的皮肤, 分卷阅读5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看起来太白净了。一般乞丐贫穷困窘,常年不打理自己,是不可能这么白净的。 所以,这其实是个假冒混进来的乞丐? “是别的门派来打探消息的?” 将泛云抬手一指跪着的这人,“那便要问他了。” 看来还没交代? 将泛云闲闲歪身坐着,优哉游哉对那人道:“如果你想留下来,我可以给你提供一间小屋子。不过食物和水你要自己想办法,当然还有其他一些需要的东西,比如伤药之类……” 他脸上明明带着微笑,说出的话乍听起来也没什么恶意,但往深处想便看出了问题。话里有话让人不禁汗毛直竖。 跪着的那人打了个寒颤。脖颈处的皮肤离邢召夕那把赤红而锋利的剑更近了一分,寒气入体,又是惊的一躲,浑身发起抖来。 “你决定了吗?是回去和你的主人一起来当客人,还是……” 邢召夕的剑随将泛云的话闪了下冷光。 那人抖如筛糠,连连颤声道:“我回去、我回去……” “不送。” 邢召夕收了剑,那人便哆嗦着腿赶紧连滚带爬撞了出去。 问语立在原地,略有担忧,“我刚刚出去打探了一下,好多门派的人都在往这边聚集,类似的事估计还会发生不少。” 将泛云晃了晃坛中之酒,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庭以归经常让你做这些事情?” 问语诧异了一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打探”这事,“这跟庭庄主有什么关系?我是在问你。” 将泛云仍不正面答,认真望着问语道:“别回乘月山庄了。留在丐帮,我照顾你。” 问语眉心抽了下,嘴角拉下来,目色阴沉觑了将泛云一眼,转身便走。 将泛云立即起身快步跟上,伸出手欲揽她,被挥袖甩开。 两方对视,问语眉目间阴郁不减,阳光越过砖瓦房照在她脸上,五官阴影愈发浓重。终还是将泛云先示了弱,“对不起。” 问语觉得他很奇怪,明明一个武功绝世的大男人,在人前总是一副世间无拘束、天地任我行的姿态,为什么每每遇上情爱相关之事,就变得那般放不开?故人已逝,片叶未留,他再放不下又有什么用? 狠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终还是不忍心脱出,只能婉言规劝,“将泛云,你要看清楚,我真不、是、她。” 将泛云无言静默。太阳即将落山,铺在空中的光线愈浅,黑暗越近。他最后望向天边,微微出神,“晚上还会有人来,若是听到动静,待在房里便好,来人让其他人对付。” “好。”我听你的,反正这本来就不是我该处理的事。问语心道。 她做好了一晚上不管不顾外面死守房间的准备,然而到夜色将深时,将泛云还是派了一个宛诺来陪着她。 问语嘲他多此一举,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需要旁人时时看护着。而且宛诺年纪更小,除了轻功其余各方面均是不如她,真出了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不过这些话也都只能在心里过过瘾了,看着宛诺因为可以跟“新朋友”共处一室而兴致勃勃的模样,她无力打击她。 屋内人谈笑风生,屋外月色之下,两个人影足尖先后轻点过屋顶,一追一逃迅速从空中飞掠而去,又在小镇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鱼儿上钩了,你打算怎么应付? 顾惜孟:(抢在将泛云之前说话)那还用说嘛!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第28章 人言可畏 将泛云轻轻松松从地面跃上城门又跃下,夜空中蓝影飘忽,仿若一只轻盈的蝴蝶。靠着城墙打盹儿的守卫被吹过的风惊醒一霎,揉揉眼甩了甩头却很快又睡过去。 黑影紧紧追着将泛云飞过城门,一只脚死死踩着地面刹住身体,鞋底与土地摩擦间扬起一小片灰尘。对面的将泛云已经站了有一会儿,长身玉立,好整以暇。 第一番轻功的较量就被人落了这么多,姚千森面上挂不住,气急却又不想失了长辈姿态,于是道:“人人都说将栿的儿子将泛云,轻功独绝武林,当称天下第一。如今一番见识,果真名不虚传。” 将泛云抱拳客套,“前辈过奖。” “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姚千森特意把“今日”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将泛云从怀中掏出一本散成两半的书册,浓重夜色下,书册上写明的字迹完全看不清楚,他随手扬了扬,“可是为这个?” 姚千森眸色深了两分,“你可知那是什么?” “《筑术》,”将泛云轻佻一笑,“晚辈又不瞎。” 姚千森朝将泛云伸出一只手,“那还不快拿来?” 将泛云叹了口气,故作失望,“本以为前辈德高望重,不会如那些宵小之辈,不想……却也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少装模作样。这东西是从何而来,你我都心知肚明。” 分卷阅读5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是啊。十二年前兴南官道一案后,莘家四分五裂,五本《筑术》皆不知所踪。说来前辈也是助力者呢。说好的见者有份,到前辈这里却变成了偷鸡摸狗……” “住嘴!”姚千森一指将泛云,横眉冷对,怒目圆睁,“你一个垂髫小儿懂什么,我兆生门忍辱负重多年,不为己谋,难道还给他人做嫁衣?倒是你,屡次算计欺辱于我,可恶至极!”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一套强盗般的逻辑硬是将道理拉到了他自己那边,将泛云都忍不住想为他鼓掌,“前辈所言甚是。如今天下,人人皆自顾不暇,为己谋也是应该的。但前辈却因此损害到我丐帮,未免有失公义。” 姚千森垂眸思索片刻,讥笑道:“竖子当真是狡猾至极。你前日还说是误会一场,如今却又追究起我的过错来了。” 将泛云拂了拂袖子,“前辈才是真误会,晚辈所言并非前日之事,而是……晚辈听闻,前辈似乎对这座定城有意?” 姚千森微愣,对上将泛云那双清隽含笑的眼。端量他容貌姿态,越发觉得像极了当年的将栿,眉眼同一般俊秀,却是多了几分看不透的心计。他好像永远都有办法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所有刁难和诡计,城府深不可测。 他讪笑一声,“呵,不懂你在说什么。兆生门虽自诩大门大派,但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将帮主该不会认为单单凭借兆生门的势力,就可与如今的丐帮抗衡?” “兆生门一派自然不行,但若加上远在朝堂的陈家……” 姚千森身体一僵,脸上保持镇定,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今天下,江湖与朝堂势不两立,你不是不知。姚某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勾结朝廷氏族?” 将泛云笑,“姚门主未免太过敏感,在下并未说你勾结朝廷,你何必这么急着承认。” “你!” 姚千森意识到自己被耍,脸上霎时青一阵白一阵。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将泛云是怎么知道他现在还与陈家有联系的?就算是随口胡言,也未免猜得太过准确了些。 江湖门派依附于世家,这是十五年前常有的事,但自发生修宁之祸,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各个世家无力再保护江湖门派,门派势力也就渐渐脱出家族束缚。几大家族专政后更是与江湖门派发展到如今势不两立的地步。 “兆生门曾依附于陈家,但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决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说你凭借现在的势力依然与陈家藕断丝连,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吧?”将泛云继续说着,步步紧逼。 姚千森虽然心虚,但对眼前形势还是分得清的,将泛云威胁地像模像样,但究竟是否知情还要另说,毕竟这些年做过些什么,他本人才是最清楚的那个。而将泛云…… 他这两日查遍帮派内所有门生,也没能发现那个纵火的叛徒。反而是认真核对门生数量和姓名之后,才发现一可疑之人。那人是入门三年的普通门生,武功资质皆是一般,在纵火当日忽然消失,直至现在仍不见踪影。 没有可追查的线索,但值得怀疑的只有丐帮——他需要验证。 姚千森冷哼一声,“虚张声势。将帮主固然有好手段,但我方才不过一时口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兆生门和朝廷勾结?” “证据?”将泛云反问,“姚门主游走江湖数十年,难道没听说过‘人言可畏’这句话?江湖上说不清的事那么多,难不成每一样都需要证据?” 原来如此。姚千森心想。将泛云有本事弄“假”成真,这点姚千森毫不怀疑。他本人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将泛云有没有证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猛于虎,而传递消息乃至谣言向来是丐帮最擅长的把戏。 姚千森压下胸口的恶气,持剑背在后面的手已暗暗凝聚内力,他板着脸质问道:“无耻小儿!这般诬陷兆生门对你有什么好处?” “并无好处。”将泛云笑着,把手中的《筑术》挡在身前,这动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姚千森敢动手,这本书便要被提前毁掉了。 姚千森手下微顿,却并不停止运功,“那你为何还要如此?” 将泛云笑得恣意,“我乐意。” 他心底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念头催促着他这样做,每每浮现,都会让他觉得自己离某样求之不得的心愿更近了些。 姚千森冷哼,“如这般信口雌黄,将栿的丐帮怕是要毁在你手上了。” 将泛云闻言敛了容,“姚门主,我称你一声‘前辈’是为尊重,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教训我。即便家父已然过世,也轮不到你来代劳训导。江湖上要凭本事说话。”被几次三番提到自己逝去的父亲,纵是将泛云脾气再好,也该有点恼怒了。 姚千森大笑几声,“有志气。既然如此,那就凭本事争夺《筑术》。你若真有胆量,就放开那东西,我们来比过,谁赢了就是谁的。” 将泛云抱拳,“既然前辈这般说,那晚辈、奉陪到底。” 姚千森眯了眯眼,长剑瞬间转至身前,凌厉的剑光划破夜色。对面蓝衣 分卷阅读5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腾空而起,原先站的位置被辟出一道又长又深的缝隙,伴随着满地飞扬的尘土。 月亮埋进云层里,黑夜给了黑衣人最好的隐藏,姚千森只在刹那间便出现在腾空的将泛云身前,一剑刺去,将泛云微微侧身,一手抓住姚千森手臂。 有什么东西涌入身体,姚千森感觉到一阵阵剧烈的刺痛感从手腕处的穴道直冲筋脉。 “什么歪门邪道……”姚千森咬牙切齿,转目对上将泛云清冷如冰的眼眸。 …… “啪!”问语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把倚在床边抱着枕头打瞌睡的宛诺吓了个半死。 宛诺瞬时被惊醒,懵懵然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问语忽然拍了桌子。她嘟着嘴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地问:“你干什么呢?不肯睡觉就算了,还一惊一乍的。” 问语大睁着眼睛瞪向宛诺,把人硬生生看醒,问道:“将泛云呢?” 宛诺紧了紧怀里的枕头,语句尚且含糊,“将哥哥可是帮主,这两天事情很多的。等他闲下来,肯定会来找你的,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他了,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这个嘛,这两天丐帮事情很多,将哥哥肯定是在处理正事……” 她还是没说将泛云在哪儿。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说着便开门出去。然而门一打开,问语脚还没迈出门槛,抬眼先看到抱着剑坐在对面屋檐下小憩的男人。 夜色重,月光照不到屋檐下面,问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穿着青莲色衣服,脸上白净,怀里那把剑的剑柄上镶着一枚火焰般赤红的宝石。 邢召夕。问语默念出那人名字。 很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问语疑惑。转头看宛诺,见她也有点意外。 “刑哥哥怎么会在这儿?”宛诺直接问出。 “守夜。”他边回答边朝这边走来,身影渐渐暴露在透明的月光下,出众的气质显现出来,加之浑身上下奢华的衣着装扮,看上去宛若仙人。 这里最不“丐帮”的人就是他了吧?问语暗道,她一早就想说了,当邢召夕和将泛云站在一起的时候,邢召夕更有主人的气质和风范。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邢召夕是将泛云的手下,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认错。 但是话说回来,他待在这个院子里守夜是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她暂住的地方,要守着丐帮怎么也该在更宽阔视野更好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和姚千森这段对手戏最初的逻辑设想(Q版崩坏预警): 姚千森:(威风凛凛)把秘籍还给我! 将泛云:又不是你的,不还! 姚千森:(强词夺理)这涉及到我兆生门的利益,还我! 将泛云:我也是为丐帮着想,不还! 姚千森:你胡说八道! 将泛云:我有你把柄! 姚千森:你没有! 将泛云:我可以有! 姚千森:(思量再三)我们凭真本事夺! 将泛云:求之不得! 第29章 虚无为本 “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不休息?”邢召夕问道。 “我有事找你们帮主,他现在在哪儿?” “帮主正有要事需要处理。姑娘有事可告知在下,在下可以帮忙转告帮主。” 这人说起话来很稳重,光听声音就比宛诺可靠而且令人信服得多。他是将泛云的亲信,告诉他自然也可以。 “我有件事想跟你打听。” “姑娘请讲。” “关于姚千森,兆生门失火你一定知道。我刚才想起来,失火是在三天前,现在《筑术》的消息传出去也有三天了,他为什么还没反应?”就算是救火后需要处理一些门内事务,现在也早该再找上门来了。何况还有《筑术》的消息不断往外传,他应该更按捺不住才对。 邢召夕听完略沉吟,道:“此事帮主早有准备,无论姚千森什么时候来,帮主都已有应对之法。” 他还真信任将泛云,居然一点都不怀疑。 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将泛云对付姚千森的办法,而是姚千森本人。据问语了解,兆生门在十多年前曾依附于一个姓陈的大家族,也就是现在在都城掌权的几个家族之一。十二年前,姚千森因功劳被推举担任兆生门门主;十二年前,兆生门与陈家决裂;同是十二年前,莘家家主夫妇在兴南官道遭难,《筑术》丢失。而在此前,《筑术》正是在姚千森手中。 那么巧合的时间,让问语不得不猜测,姚千森的那些事迹,和《筑术》、和当年的莘家有没有关系。 她只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 “姑娘若没有别的事,便回去休息吧。”邢召夕道。 也许可以询问邢召夕,但她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问了,只怕徒惹人怀疑。她踌躇半晌,开口央求:“不行,我有点不放心,你带我去见将泛云好不好 分卷阅读5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 邢召夕没回答,看着问语神色复杂。 问语不由得打起退堂鼓,“真的很为难吗?” “不是。在下只是觉得……姑娘你,当真不叫顾念寻?” 宛诺正扒着门板打瞌睡,眼睛都快闭上了,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清醒,整张脸上都写着兴趣满满。 问语却是黑了脸,她已经说了那么多次,难道强调得还不够?她跟顾念寻,到底是哪里像了?凭什么能给人那么强烈的错觉? 她所有的疑惑和担忧都在听到“顾念寻”这个名字的瞬间抛到九霄云外,随口丢了句“不叫”,转身进了屋子便要关门。 宛诺正欲跟进去,被问语伸出手刮了下鼻子,嘴上毫不留情地赶人:“回你房间睡去。” 房门“砰”一声闭上。宛诺被关在外面,深皱着眉面向邢召夕,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困倦和委屈。 余光瞥见一身蓝衣飘上左面房檐,邢召夕微移目光,对宛诺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此时定城郊外,一人正倒在地上。那一身厚重的黑衣几乎要把他压垮,长剑落在手边沾了尘,脸颊旁的地面上还散着一滩鲜红的血。姚千森伸出手抹了把嘴边血迹,握着剑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和将泛云的比试,他败了,《筑术》自然也不会归他。他现在受了重伤,估计至少需要修养一个月才能好。方才将泛云向他胸口袭来最后一掌时,他分明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想杀了他? 姚千森很清楚,虽然将泛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算好,但他实际上有着和他父亲相同的秉性和原则。他从不滥杀人,也不伤无辜之人。让他露出那种眼神的情况只有一种:仇恨。 但他自认为和将泛云之间没有恩怨,他为什么会对他露出那种眼神? 姚千森之前以为将泛云对《筑术》感兴趣,纯粹是因为他游戏人间的个性。但此刻,他觉得他想错了。 几个黑影越过城墙,落到姚千森身边,拱手唤了声“门主”,伸手欲搀扶他。 姚千森一把将人推开,收起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命令道:“回去以后严加守卫兆生门,盘查所有进出者,任何人不得懈怠!否则,格杀勿论!” 如果将泛云真对兆生门有意,那势必不会手下留情。 身边人抬眸看了姚千森一眼,不太理解为什么,却还是毫不迟疑地回应:“是!” 凌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屋子,问语睁眼醒了过来——其实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随意洗漱了一番,打开房门,眼睛因为较强的光线而一时难以适应,待稍稍缓和,她认出了那个坐在对面屋檐下的男子。 这次不是邢召夕了,换成了将泛云。他正曲着一条腿,手里拿了个酒坛子。望见问语开门出来,温和一笑,道:“醒了?” 又细看了两眼,发现她眼下稍有乌黑,微皱起眉,关怀道:“没睡好?” 问语没回答,走到他身边隔了一小段空隙坐下来,“你昨天去哪儿了,我有事想问你。” “我听说了。是关于姚千森的事?” “嗯。”问语点头,心里琢磨该怎么开口比较好,碍于心下有些顾虑,她想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将泛云笑了笑,“昨晚,我和他打了一架。” 问语吃惊地睁圆了眼睛。她本能地想问“怎么回事”,一转头看到将泛云那么温柔的表情,想起昨天邢召夕问她是不是叫顾念寻,霎时对这种不怎么经过脑子的话有了阴影。 “你——”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将泛云好几遍,最后道,“看起来没有受伤。”当然只是在她看来,表面上没伤。 将泛云笑着点头,从怀里掏出那被刻意做成两半的假《筑术》,“我赢了,所以这东西还归我。” 问语“哦”了一声,心道:反正也是伪造的。 “姚千森与朝廷有勾结,你知道吗?” 问语一愣,怀疑,“江湖传言,姚千森担任兆生门门主之后是与陈家决裂了的,难不成是骗人的?” “半真半假,不过至今仍有联系倒是真。”将泛云表情平淡,接下来的话又给了问语一记重锤,“陈家想要丐帮。” “真的假的?!” 将泛云不答,默认是真的。 房梁上飞来一只胖乎乎的灰鸽子,落在上面“咕咕”叫了几声,又转了个身,踢着小小的爪子一步一步沿着房梁走。 定时迁移的鸟儿们可以帮问语带来一些更远方的消息,但请他们主动打探却麻烦得多。 “所以,之前《筑术》的事,姚千森也有拿定城开涮的意思?你要怎么办?” 将泛云悠闲饮了口酒,“不怎么办。我手里也有底牌,他自顾不暇。” “你要对付兆生门吗?”问语声音低沉下来。 “你若不想我对付,我便不对付。” 问语怔住,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向 分卷阅读5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将泛云,只见那双眼睛分外清明,半点没有玩笑和戏谑。他是认真的? 问语垂眸望着砖铺的地面,砖块之间的缝隙纵横相交,整整齐齐,“我只是觉得,《筑术》造成的灾难已经不少了。” “的确。”将泛云说罢,又灌了一口酒。 问语想问他十二年前姚千森有没有参与兴南官道那次计划,但说话到这种地步,她又觉得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以她的角度来看,身为修道之人放下所有恩怨是非才是应该尝试的事,追究那些过分久远又难有定论的事情有什么用? 她又想到将泛云,想起令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远比她讨喜的女孩子。 明日,等明日《筑术》的事一解决,她就可以走了,可以离开丐帮,也将不会再与这位酗酒的帮主朝夕相处。 问语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故作豪爽地前后摆了摆胳膊,转向坐在屋檐下对着一坛酒水发呆的男人,爽利地唤他名字:“将泛云!” “嗯?”将泛云从酒里抬起目光,微笑望着问语。 “我们都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天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将泛云捏着酒坛子的手动作微僵,但听问语继续道:“我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麻烦了你很多事情,但是我不会欠你的。今后,若有需要,你就去乘月山庄找我。我会尽全力帮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泛云坐在原地,盯着问语。 问语不由自主地心虚,她刚才那番话说得严肃庄正,但到底也不过一句空头承诺。将泛云看不看得上乘月山庄还是一回说,相比之下她又能有什么用?武力、智谋无一不在人下,能帮到什么忙?将泛云如果想反驳或者嘲笑,实在有太多理由了。无论哪一条,问语都必然接不下来。 她一时又有点后悔之前心软答应陪将泛云了。 静默许久。问语希望将泛云能回她一句话,然而并没有,他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眼珠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问语最后受不了,小心翼翼开口规劝,“将泛云,无论什么都好,世间一切本为虚无,你何必那么执着?” 世间一切,范围太广了。她真正想表达的,是“情爱缥缈、本为虚无”。 将泛云这次有了动作。他转开目光,嘲讽似的笑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一边仰头灌酒一边朝院门走去。 完蛋,他生气了! 问语看着他的背影暗叫不好。 第30章 付之一炬 问语站在原地望着空空的院门,忧心忡忡好半天,又渐渐释怀。 是他自己不肯想通,别人劝,又有什么用?就像喝醉的人叫不醒,梦游的人不能叫醒,硬着去杠,只会适得其反。 这天直到日上三竿,将泛云也再没来找她。问语自知得罪了主人,没那么厚的脸皮继续待下去,干脆收拾起了包袱,和分舵看守大门的人支会一声,径直离去。 由于丐帮散布出有关《筑术》的消息,定城一时间来了许多陌生人,客栈必然是没有空房间的。问语一个人背着包袱在街上转了一圈,路过一条又一条嘈杂的街道,经过一家又一家客栈,终究是没兴趣进去打探。 一直到了晚上,她避过那些乞丐,在一个没人的狭窄死胡同里憩了一夜。 她从包袱里扯了件外衫披着,暮春初夏的夜,夜空晴朗,清冷但并不寒凉。 丐帮宣布当众销毁《筑术》的时间是次日午时,然而当日还未到巳时,已经有不少人往那边赶去。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城中便万人空巷。问语原本立在人群外,但架不住人群熙攘,不过片刻被拥了进去。 城门外空地上有一个用木材临时搭起的高台,简陋但并不显得破败,搭建高台用的木料和木头与木头之间的衔接分外结实。高台中央立着一个木架,上面放了个火盆,里面装着木炭。 问语随着摩肩擦踵的人流一同赶过来的时候,木炭已经被点燃,火苗一跳一跳的渐渐扩大,问语抽抽鼻子,清晰地闻见炭灰燃烧散发出的气味。 人们很默契地围了高台三面。高台四周和木架旁边都站着丐帮的人负责的看守,邢召夕握着剑在高台上走来走去,没有表情的眼睛扫过下面一个个攒动着的人头。 问语环顾周围,毫不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身影,有些人特点实在太过鲜明,问语不需要观察更多便能轻易认出他们。不过更多的还是生人,都长了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再加上无一例外的期待眼神,问语自知看了也记不住,索性不再多关注。 左边身体不经意间被人挤了一下,问语听到有人一面说着“借过”一面往她这里走。 苏予诚吗?问语头也没回,但凭声音就判断出人来,不由轻叹一声。她有点介意顾念寻的事,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介意,内心纠结,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问语。”苏予诚站在旁边叫她名字。 问语稍稍偏了下头算作回应。 分卷阅读5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苏予诚道:“别站在这里了了,待会儿人挤起来不好出去。” 他说得有道理,这么多人纯粹来看热闹的没几个,待会儿将泛云拿着那本假《筑术》出现时定会引起轰动。 不过将泛云打算怎么应对?虽然他派了丐帮的高手做护卫,但想来也架不住人多场面乱,他会怎么做呢? 总不可能真的随性到烧完就用轻功逃跑,然后被一群人追在后面……那场景,问语想象不能。 她跟着苏予诚来到城墙边上。城门口和城墙上面除了正常服役的守卫,还加上了不少丐帮的护卫,两伙人一同守着城,避免发生骚乱。 苏予诚穿着惯常的藏青色外衫,肩上还垮了一个表面光洁的木制药箱。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药丸,递给问语。 “这是什么?”问语这才跟他说了第一句话。 “可以缓解轻风无影药效的东西。” 轻风无影,正是一种毒。 问语诧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轻风无影只有在运功到一定程度时才会发作,你没察觉到也很正常。” “是谁下的毒?什么时候下的?”问语从前一天中午开始就没跟别的人接触过,也没吃过来历不明的水和事物,怎么会突然中毒? “毒自然是丐帮的人下的,”苏予诚说着望向高台上架起来的炭火,只见火苗燃得正旺,算算时间,将泛云也该来了。 “轻风无影遇火则消,但仍可以借助气体使人中毒,不过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毒本身对人无害,只是会使人短时间内不能使用内力。” 问语点头,心下明白了将泛云所做的一些安排。 “那边不少人都等着抢夺《筑术》,到时候想动手却没有内力,万一发起疯来,你可就出不来了。”苏予诚调笑道,手捏着药丸在问语面前晃了晃。 要是平时,问语一定会立马反驳一句,但这时候她连反应都懒得给他。只接过药丸,塞进嘴里,囫囵吞下去。 她知道自己应该说谢谢,但心里还别扭着,不想好好道谢,便只浮躁地拱了拱手,道:“多谢苏神医的药。”眼睛都没往他脸上看。 苏予诚没想到她会这样跟自己说话,愣了下,不由得疑问:“不过半月未见,怎么好端端生疏了这么多?” “苏神医医术冠世、声名远扬,问语不过一介小女子,可没资格随便和苏神医套近乎。” 苏予诚看着问语半晌,敛容道:“你这像什么样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到底怎么了?” 问语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 他这态度这语气,可太像一位哥哥教训做错事的妹妹了。 于是她自己也硬气起来,叉着腰质问对方:“明明是你先欺瞒于我,现在却还问我怎么了?” 苏予诚目色微颤,“……念寻的事,你知道了?” 问语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带着点讥讽,更多是自嘲。 苏予诚看她这反应,以为她会狠狠踹自己一脚,然而却没有。问语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他,确实在生气,但是半点凶狠的感觉都没有。 “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她问道。 苏予诚回过神来,想起刚刚一见面时她莫名冰冷的反应,心知那时她其实就已经在闹脾气了。他半是自嘲半是无奈地笑,“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介意。我以为经过这两年相处,你已经足够了解我……” 问语眨了两下眼,她就怕他提起这两年的事。在乘月山庄的这两年,他对她的确非常照顾。她最初的武功、现在所知道的医理都是他教的,他还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指导她,教她怎么去跟一个人相处,怎样帮着处理山庄内外的事务…… 这些她都记得的。 这两年间,她也慢慢了解了他的为人。虽然他会在某些时候对某些事情有所隐瞒,但他对待别人素来是用真心。无论他是否真的把她当顾念寻,他对她的好,绝对半点不掺杂私念。 不像某些人…… 正这么想着,一抹蓝影悄然飞过城墙上方,飘然落于高台之上。他天蓝色的衣衫本就与天空同色,给人一种凭空突然出现在那里的错觉。 人群里声音欲显嘈杂,有的人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将泛云立在火盆旁边,翩翩然若游仙。邢召夕对他抱拳称“帮主”。 将泛云唇角挂着一抹淡笑,轻启朱唇,嗓音锒铛入耳,“相信诸位英雄已然知道今日这番阵仗的目的,在下也便不再多言了。” 他说罢便从怀中拿出那两半《筑术》,几乎是与此同时,台下忽然有人摔倒在地,引起一小阵骚动。 将泛云并不理会,拿着书册的手伸到火盆上方,五指一松,书便掉进了火里,火光瞬间窜高。 台下声音愈加吵闹,不知是谁惊惶喊了一句“我的内力,我的内力没了”,同样的声音顿时传遍四周。 有人 分卷阅读5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愤怒地斥责台上那人:“将泛云你做了什么!” 有人不信邪,拼了命想发出内力,暴躁一些的直接动手往台上爬。另外一些冷静的选择打坐努力恢复内力,可惜一时间没找好空挡,被拥挤的人群打扰。 问语暗笑,将泛云这人做事不给人面子是常态,干什么都由着性子来,没必要客套的时候绝对不客套,废话能不多说也绝对懒得说。 如果说有例外,大概只有一种——他想。 台下乱成一锅粥,将泛云却并不理会。他由着手下把想爬上高台的人拦下去。有的人直接与丐帮的人动起手来,然而失去内力的情况下只如同一只挠人的小猫,实在太容易被对付了。 将泛云平静站在原地,看着火中的书册一点点燃成灰烬。 问语远远望着他,恍然间眼前一花,蓝影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我为什么又在外面过了一夜?(委屈脸)作者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 作者:呃……你可能被我养得比较结实。 第31章 来去如风 问语看着将泛云身影迅速远离,忽然被人一拍肩膀。 “跟上去。”苏予诚说罢,身影一转便追着那越来越远的天蓝影子而去。 问语不懂他要做什么,迟疑了一瞬却也顺从地跟了上去。一阵刺痛感在使用内力的刹那间从丹田直冲感官,问语试着刻意忽视它,隐约觉得这毒似乎也没怎么影响自己使用轻功。 跳过城内一座座房屋,终于可以全脚落地。然而问语丹田处的刺痛并未减轻,连续的痛感让她身体很不舒服。 将泛云是自己停下来的,等着苏予诚上前。后者拿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问语瞧见信封上的字,写着的是“将帮主亲启”,只有尊称没有全名。但想来全武林姓将的帮主只有将泛云一个,写不写都明白指的是谁。 那四个字笔酣墨饱,字形遒劲有力——正是出自庭以归的手笔。 苏予诚微躬身道:“下月初十,庭庄主将在乘月山庄宴会宾客,特意派在下送来请柬,希望届时将帮主能够出席。” 问语撇撇嘴。因为顾念寻的存在,苏予诚和将泛云两个人也算是有些关系的,可苏予诚面对将泛云时该有的礼节还是一点不落。 将泛云接过信封。 苏予诚直起腰来,等着他拆开,却意外见将泛云并未打开封口,反而竟直接从信封中间开始撕,将信封连带里面的信件一并撕成两半,塞回给苏予诚。 苏予诚向来温和的背影顿时僵住。问语脸上也抽了抽,她其实在苏予诚提出邀请的那一刻便直觉他不会给人面子,但真正看见这么过分的一幕,心里难免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只听将泛云淡淡道:“我想去什么地方,从来无需他人邀请。” 这人真是……足够嚣张。而且他说这话,意思到底是去还是不会去? 问语自然是打心底里宁愿他不去的。 将泛云路过苏予诚,直冲着问语走来。她下意识有所戒备。 将泛云边走边从荷包里拿出一枚赤红色的药丸,停在问语跟前。 “这是什么?” “解药。原本是想昨天给你的。” 昨天?他昨天不是很生气来着? “还是……不用了。” 将泛云轻笑,“你肚子不痛吗?” 毫无疑问,痛。那股刺痛感还积郁在腹间迟迟不肯散去,问语能预料到,如果她继续使用内力,那里一定会越来越痛。 但她还是摇头,“苏神医可以配药的。” 苏予诚正在把被将泛云撕成两半的信件收回袖中。 将泛云微勾了下唇角,也不强求,将药丸收回,紧接着又说出一句让问语怀疑人生的话:“我刚才烧掉的那本《筑术》是真的。” 问语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再也拼不起来。她脸色苍白。 将泛云认真看着她,“怎么这种反应,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把它毁掉。” “……对,我、我是希望……但你、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问语语无伦次,结巴了好几次才终于理清思路,“你骗了那两个莘家人。”当然,他也骗了她。 将泛云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里闪着光,像孩子一般得意。他从怀中取出那本“假的”,又取出一本新的书册,封皮上写着“筑术”两个字,但已然不是原来的字迹,墨痕、纸张都是崭新的。 他扬了扬那本新书,“我没有骗人,只是害怕再出意外,想尽力做到万无一失而已。” 是了。他的计谋说到底其实也并非毫无漏洞,万一有人识破,他可以借此再做周旋。只是现在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对手。 问语看着那本崭新的书册,心下亦了然。之前那位辛先生所做的事,不仅仅是伪造出一册假的《筑术》,他还另外复制了一本新 分卷阅读5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的。而这些,都只在短短几天之内做到,且全部得益于他继承的那些属于莘家的技艺。 而将泛云…… 将泛云这个人也在短短时间内不断刷新着问语的认知。看似酒狂不正经,却如此智慧近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语觉得自己此时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会被江湖人忌讳了。这般少年才俊而锋芒毕露,不被人忌讳才是反常。 “那位辛先生……”问语想问他怎么对待那两位莘家人,尤其是那位辛先生。既然传闻是在附近修桥,那不说莘家,他工匠的身份总是不少人知道的。那次公然出入丐帮,必然会有人注意到,如果有人调查他们,应该很容易查出真相。 但接着转念一想,连她都能想到的漏洞,将泛云必然也能注意到。以他的本事,总能想到方法应对。想来,让辛唯轩和辛景远公然出入丐帮,或许也是他计划的一环呢?只看他怎么善后。 对了,还有那些被他耍弄的门派,羞极气急或许会再想办法找丐帮的麻烦。不过看他姿态如此悠闲,应该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吧? 果然,将泛云把书册收回去,淡然道:“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问语转开视线,片刻又移回来,正视将泛云,抱拳道,“我要走了,昨天离开的时候没跟你说,现在正式与你道别。” 将泛云勾了勾唇,没回应这句话,绕过问语径直离开。 他好像更生气了,但又好像没有。 问语皱了下眉,发现自己竟是完全摸不透这人的情绪。不过也罢,摸不透就摸不透吧,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何必事事过问? 问语不再多想。她之前答应将泛云的事便算是收了尾,可和苏予诚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她走过去轻拍了苏予诚肩膀两下,揶揄道:“恭喜你,被人欺负了。” 苏予诚哭笑不得,却也还算坦然,“预料得到,将泛云素来如此。” 素来如此……问语揣摩着这四个字,恍然明白一件事。将泛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算好,他曾经为复家仇不择手段,为此还有不少不明真相者谣传他是杀人狂魔。而苏予诚却至始至终都坚持说他从不滥杀人。明明乘月山庄和丐帮的关系算不上多好,交情更是几乎没有。 苏予诚本就是某些因着原因才那么了解将泛云的。 想通了这一层,问语愈加觉得苏予诚对她的隐瞒行为可恶,虽然他也不能预测到她会偶然碰上将泛云,但提醒总还是必要的吧?一句话的功夫可以避免之后很多麻烦。 她心情不爽,于是出口挑衅,“我把你辛苦研究出来的药方给别人了。” 效果立竿见影,苏予诚敛容,严肃问道:“什么人?” 问语满不在乎,“一个皮肤干枯的瘦女人。”眼看苏予诚皱眉又补充道,“就是那个你说对保养皮肤有好处的药。” 苏予诚怔了怔,意识到问语是在故意戏弄他,瞅了她一眼,“随你怎么处理。那种药原本便是给女子用的。”言罢说回正事,“我要回庄去了。” “我和你一起。” 二人一同踏上归程。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你这章字数很过分啊,说好的3000+呢?昨天也没做到吧? 作者:(委屈)到一卷末尾了嘛,我要调结构的。为了字数水多不好,还影响节奏。 问语:那文名你怎么解释。 作者:(尴尬)呃……手快了,忘了提前跟大家说。真的很抱歉,希望没有对大家看文造成太大影响。 另外!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今晚10点加更一章(修文需要点时间)!恳求小天使们原谅!(忏悔脸) 三、我有嘉宾 第32章 疑邻盗斧 乌阳湖面积广阔,方圆千里的水域供养着周围二十几个大小城镇以及数十个村子。问语现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被叫作“荀村”,村里百姓大多姓荀。据闻几百年前曾有某个姓荀的大家族迁居而来,族人在此生活多年,慢慢形成了这个村子。 村子不算大,二十几户人家,二十几个简陋的小院子,五六十间茅草屋。村民大多以养鱼和种植水田为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基本可以维持生计。 问语和苏予诚路过这里的时候,正听见一户小院内有人嚎哭不止,鸡鸣犬吠混成一片。苏予诚听他们哭喊的那些话,似乎是有人受了伤,请来的大夫不肯救治,那户人家的妇人携着一对儿女跪下抓着大夫的衣摆哭着央求,却也未能换来那大夫半点心软。 这可正好撞上了苏予诚这位大神医。他一听是与病人有关,当即义不容辞上前询问。 原来事实是这家里的男人不慎伤了腿,流血不止,又因沾水和耽误救治时间导致伤口感染。 那大夫上下打量了苏予诚几眼,道:“你也是大夫吧?那你应该明白,伤患过重,救不了则与杀人无异。别凑热闹了,节哀顺变吧。”说着便要拉 分卷阅读5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苏予诚一同离开。 苏予诚拒绝,“此言差矣,你未曾试过又怎知一定治不好?”说完未再多耽搁,请家人带他去看病人,“或许我能治好。” 那家人一听,求之不得,立即带人进屋去了。 “哎、你……”那大夫阻拦不能,转眼望见和苏予诚一同前来的问语,开口打听,“这是哪里来的大夫?看起来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怎这般不知好歹?” 问语笑笑,“大夫不必担心,他觉得能治好,那就一定能治好。” 大夫见问语胸有成竹,不禁肃容,“这是哪里来的的神医不成?” “乘月山庄的苏神医,大夫可曾听过?” 大夫听完脸色又变,不自觉连连点头,敬佩不已又难以置信,连声道:“听过、听过。”朝问语点了个头便追进屋子。 神医世家之子苏予诚投奔了乘月山庄,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他行医多年,因医术高超、医德出众而声名大显,甚至超过他的父亲苏恒。现今江湖上但凡有人提到“神医”二字,十有八九指的是苏予诚。 问语在乘月山庄两年,曾亲眼见过上百次身患恶疾之人前来乘月山庄,求苏神医帮忙救治。即使是再难治的病,但凡苏予诚看过之后肯出手,最终让病人完好无损不敢说,恢复健康总是没问题的。 问语听着苏予诚在屋内给伤者诊治的动静,看屋内空间狭小且已经进去了不少人,外面又是自己毫不熟悉的环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进了门。 然而刚进两步便被这家大姐慌忙拦住,道:“姑娘,男女有别。姑娘看打扮还没嫁人吧?还是避讳些好。” “哦。”问语茫茫然点头。她在江湖上混自然可以随意些,但到了一般人家这里,总要入乡随俗。 再者刚才那个大夫也进去了,该帮忙的地方肯定做得比她好,她站在那里了干看着,反而让这家人不好意思。 这也便有了问语现在一个人坐在村头大石头上,呆望广阔的乌阳湖面的场景。 村里人本性热情淳朴,加之村里很少来生人。问语落单的时候,路过几个村妇便来找她聊天,问她“从哪里来”、“年纪多大”之类的,问语答了几句。几人还想聊,奈何家里还有活儿需要人做,只得兴致未尽地返回。 问语一直在村外坐了半个多时辰。想着按先前那位郎中的说法,伤者受伤严重,苏予诚大概还需要费些功夫才能把人治好。不过眼下天色已然不早…… “你抓不到抓不到——” “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忽听一阵喧哗,大约是一年轻男子正在追一群稚嫩的孩子。那男子从胸腔发出的声音跟孩子比起来中气足得多。 问语扭头,只见那年轻男子穿着一身浅青色衣衫,衣服样式正是当今文人最喜欢的款型,装扮地文质彬彬,但行为动作却一点也不温和。 他快跑了几步,抓在跑在中间的一个孩子,把人按在地上,抬手便打孩子屁股,“啪啪”两下,真是下了狠手的。 被打的孩子疼得叫出声来,其他孩子纷纷去拉那男子的胳膊,没扯动,被男子两下挥开,有个身体瘦弱的还被掀翻在地上。他没受伤,人又皮得很,马上便爬起来。 “去去去!回家找娘去!别瞎凑热闹!” 听了男子的训斥,几个孩子却是再次哄笑,一边大喊“左右生气了,左右生气了”,一边蹦跳着跑远。 问语本以为是大人欺负孩子,看这情形倒像是反过来。是孩子戏弄大人。她几乎要以为这个男人和顾惜孟那白衣流氓是同一种人。 被压在地上的孩子显然被打得痛了,嘴里“呜呜”哭着,却怎么也不肯求饶,大声喊了一句:“就是你偷的!”紧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男子作势还要打,同时厉声威胁:“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还打你!” 孩子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干脆放弃,张口喊同样的话,“就是你偷的,我没有胡说八道!” 然后毫不意外地再次挨了那男子两巴掌。 “还说没胡说八道?我的声誉岂是你个黄毛小儿可以这般随便诋毁的?”男子看起来相当生气。 大人不肯放过,孩子疼得都快哭出来,问语瞧着也揪心。这孩子这么倔,照他这么问下去,怕是屈打成招不成,反而先把孩子给打坏了。 她出声阻拦,“不管你偷没偷东西,何必这么对待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男子抬头瞅了问语一眼,“就是这么小的孩子,才更欠管教,父母不管我代劳了!现在就学会诬陷人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问语走过去,“我是说你有教无方,这样就算屈打成招,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男子微愣了下,被打的孩子抽了空用力仰起头,大喊:“对对!姐姐说的没错!应该让你父母好好教教你才是!” “你这小子……” 问语差点没憋住笑,转而询问那年轻男子,“他说你偷了什么东西?” 被问到的人还 分卷阅读5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没回答,孩子先抢着回应:“是我家的锄头!” 男子一听火气又上来,扬手便又要打,问语伸手拦住。 男子微怔,像吓倒一样猛地把手抽回去,一本正经瞪着问语道:“男女有别,姑娘有话直说便好,不必动手动脚。” 这话真熟悉,可这次听起来怎么像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问语眉角抽了抽,“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 还碰都不能碰了,是不是连多看一眼都算有辱斯文呢? 问语正好借着他不想碰自己,把孩子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蹲下身拍掉孩子褐衣上沾到的灰尘,问他被打得疼不疼。 孩子弯唇笑起来,“姐姐真好。” 问语亦勾唇,摸了摸他脑袋。那男子却是瞥了她一眼,轻蔑道:“妇人之仁。” 问语皱起眉,这人哪里来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能还有些见识,怎么说话做事都一股子酸腐气味,颇显小家子气! 她不想理他,直接问那个孩子,“你说他偷了你家的锄头,这有什么证据吗?” 男子闻言朝这边转了下头。 “证据……没有……”孩子挠着头迟疑了半晌,忽而又伸直了胳膊指着那男子,大声肯定,“不过我知道就是他偷的。” 刚说罢被男子一瞪,赶忙缩回短手臂。问语帮忙反瞪回去。 她对孩子耐性十足,“那你说说,既然没有证据,你为什么还能断定一定是他偷了你家的锄头呢?” “肯定是他!他住在我家隔壁,秧田也在我家秧田的隔壁,要偷只能是他!姐姐你看他的样子,是不是也觉得像小偷?” 孩子说得底气十足,问语却感觉这话听来莫名耳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疑邻盗斧吗? “你这是疑邻盗斧!”问语还没吭声,那男子先叫唤不公平,心中所想倒是与问语相同。 但问语并没打算附和他,反过来出口反驳,“你知道的可真不少,不知道学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把孔孟的君子之道学到心里去啊?《论语》里‘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话你没读过?还是读过了,却忘了?” 《论语》本是儒门圣书,问语所修之道表面与其相对,其实本质也有不少相通的地方。是故问语以前多少也接触过一些。 当今读书人,皆尊孔孟,《论语》是最基础的教材之一,凡是读过书的人不可能对其中的内容一无所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么经典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男子起初诧异于问语懂得《论语》,而后听懂了问语话外之言,不由得羞红了半张脸。愠怒于一个无知的孩子,忘记圣人教诲,再加上对客人不礼貌,这句话中提到的三条,他竟然一条也没做到。 男子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刚才口口声声说是这个孩子坏了自己的声誉,现在想来,败坏自己声誉的居然正是他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这卷名叫“我有嘉宾”,是说乘月山庄的宴会吗?莫非我又要打酱油了? 作者:怎么可能?!你可是男主角,不经常出来刷个存在感可还行? 第33章 真相大白 问语看这男子的模样,也不指望他能道歉,干脆继续以“查明真相”为重,柔声问跟前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扁担。”孩子答道。 问语禁不住犹疑。虽说乡间不少人认为贱名好养活,但真叫起来也不能完全不讲究吧?叫孩子“扁担”,确定不会和家里那条长长的用来扛重物的东西搞混? 正想着,孩子问一答十,指着那男子道:“他叫荀在右!” 男子立即澄清,“跟人瞎说什么!我叫荀道左。” 问语本来怔愣着不敢猜他名字是哪两个字,他这么一反驳,她反倒是明白了。“在右”就是那个“在右”,而“道左”想必也就是她能想到的那个“道左”,所以那帮孩子才嘲称他为“左右”。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这几句话出自《诗经·国风·唐风》,讲一棵杜梨孤独地长在道路的偏僻处,一心期望能有一个“君子”前来拜访。 问语觉得这几句诗或许就是“道左”这个名字的出处。 荀道左更是吃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问语,“你还懂《诗经》呢?” 这次轮到问语轻蔑荀道左了,她跟着师父学的东西可多了,这人真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不过她多年来训练出的教养不允许她露出那种表情,只淡淡道:“与其干拿那些诗词书本做文章,不如好好想一想,到底怎样才能真正做好一个君子。” 你应该跟庭庄主学学。问语心中暗暗加了一句。 荀道左略羞。他读书二十余年,自诩孔孟门生,才学过人,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子嘲讽纸上谈兵,这让他脸面往哪搁? 分卷阅读6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好在问语并没有兴趣继续追究,转而询问扁担,“你家锄头是什么时候丢的?” 苏予诚给人治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自己找些事情做。 扁担想也没想便答道:“就是今天!从今天早上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家那个锄头了。” 早上开始没见到?那么丢失锄头的时间是在昨天晚上? “那你记不记得你最后一次看到那个锄头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我记得,昨天晚上,我爹娘回来的时候还是扛着锄头的。可是今天早上我却没看到,我爹娘也没找到。” “你家锄头一般放在什么地方?” “就靠在院子角落里。” 只是放在院子里,被偷盗的可能性的确比较大。但仅仅因为荀道左住在自家隔壁,就断定是他偷的,也未免太过武断。 问语思考时,目光本能地往荀道左身上瞟。 荀道左注意到这目光,只觉得分外扎眼。他直着脊背睨向问语,“看什么,真不是我偷的。” “就是你偷的!”扁担听他不承认,上前两步抬脚踹他,被问语一把拉回来。 荀道左条件反射后退了半步。 问语无语又无奈,刚才他打得那么狠,也难怪这个孩子现在这么针对他。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还好他没计划还手,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鄙视他好久。 话说回来,按照扁担的说法,锄头丢失的时间应该是前一天晚上他父亲回家之后到第二天早上。窃贼总不至于傍晚在扁担家人还未休息的时候行窃,那样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照这般想下去,或许行窃的时间范围可以进一步缩小。 西方的天空微微泛起红霞,乌阳湖面被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问语望着那初坠的落日,俶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情况。 她问扁担道:“今天早上,你是什么时辰起的床?” 扁担愣了一会儿,脸上泛起红晕,伶俐的口舌结巴起来,“我……我平时都!” 问语淡笑着打断他,“好了,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带我去你家秧田里看看?” “啊?”扁担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秧田,但看着问语满眼期待,还是乖乖点头。 荀道左听问语问起扁担起床时间,原本也不明所以,后又听到去秧田,霎时恍然大悟。 小孩子难免贪睡,大人却是要早出晚归干农活的,尤其拔秧插秧这段时间双抢,很多时候天不亮便得下田去干活。而扁担起码是在自己起床之后才发现锄头不见的,在他贪睡那段时间,他的父母一定早就扛着那把锄头下地去了,或许就在那时不慎将锄头丢在了田里。 当然这也只是问语的猜测,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荀村的水田均分布在湖滩上,方便引水灌溉。被田埂纵横围拢下的其中两亩就是扁担家的,满田泥水和插好的秧苗亦在夕阳照耀下染上了一层金黄。 荀道左到了地方便把长衫下摆捆到腰间,脱下鞋袜,挽起裤脚和衣袖,欲淌进湿田里去寻那个丢失的锄头。 他前脚还没踏进田里,扁担先冲他凶道:“你不许踩坏我家的禾苗!” 荀道左脸色不善地瞥他一眼,“有本事你来!” 扁担摇着头退了一步。 问语勾唇轻笑。农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对田地里的东西自然会多些了解。像扁担这么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了在农田里劳作该注意的事情,有时也可以帮些小忙,但真正踩进插满了秧苗的田里还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担心他们步子不稳,踩到秧苗。 农忙时节,农民一天往往要劳作很久。天不亮时扛着锄头出门,直到天黑才归家。一腰膀壮实的汉子远远望见荀道左三人,朝这边高喊道:“荀在右!你去人家田里干什么呢!” 荀道左迈进肥腻腻的泥水里,弯着腰绕着田埂,小心避过那些绿油油的秧苗,闻言仰起头来,笑答:“没事!帮人家找个东西。” 说罢又往淤泥里走了几步,深一脚浅一脚地绕着秧苗边缘,张望着试图找到一把长长的锄头。 不过,锄头要真倒在泥水里,哪有那么容易看到? 水田边上长了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一只啄木鸟正“笃笃笃”地不停啄着高处的树干。问语仰着头盯了它许久,终于被对方察觉到存在。 啄木鸟的是一种很固执的鸟儿,它每每发现虫害,都必定要把周围一大片区域树木里的虫子全部捕捉干净才肯离开。这只啄木鸟如果在这里呆了不止一天,那么就有可能会注意到某位农户把锄头丢在田地里的场景。 不出意料。两相对视间,问语知道了扁担家锄头的具体方位。 “你去那边田埂上看看。”问语指着两亩水田相接的地方,朝荀道左喊道。 荀道左找不到东西,只能顺着问语的话碰碰运气。走着走着,忽觉脚下一硌,弯下腰单手探入水中,摸到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捞出来一看,正是一根被削得通体光滑的硬木棍子,上面沾了不 分卷阅读6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少淤泥。 荀道左去看棍子的两端,只见其中一头被削地更窄,而且木质被磨得发黑,像是由于长期套着什么东西而粘上的。 这不就是一把锄头的木柄?它的锄刃去哪儿了? 荀道左拿着锄柄深入一想,瞬间变了脸色。慌张地左右查看自己脚边的地面,仿佛随时都会有一片锋利的锄刃从泥水里钻出来,划伤他的腿和脚底。 问语转头问自己身旁的孩子,“扁担,你记不记得那个锄刃长什么样子?昨天或者今天,你父母有没有把它拆下来,安到别的硬木棍子上?” 扁担摇头,“没有。” 那就可能还在这个水田里。问语又去看那只啄木鸟,不过这一次还没来得及交换信息,便先听到荀道左惊喜的叫喊声。 “找到了!” 他拎着一块锋利的锄刃,甩甩上面粘上的泥土,扬起来给扁担看。 “你看!我就说不是我偷的吧?”荀道左一手拿着锄柄,一手拎着锄刃,按着原路返回来,在旱地面跺了跺脚,又对扁担道:“你父亲是不是守水守懵了,把锄刃插在田埂里,也不怕弄伤自己。” 农户种植水稻,这个时节除了拔秧插秧,对于已经插好的秧田还需要夜里守水。防人之心不可无,那锄头可能是他拿来防止别人使坏的,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把锄头拆掉,但后来忘记把农具带回家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了。 也因此才造成了这么一场乌龙。 也当真农户难为,白日里起早贪黑,夜里还要提防着有心之人,那么疲惫的情况下难免头脑不清醒。 扁担低着头拽自己的衣服,一脸知错了但又不想认错的表情,瞅了一眼荀道左。 荀道左板着脸训他,“瞅什么瞅?知道冤枉了好人,还不道歉?” 扁担噘着嘴,从荀道左手里接过锄柄和锄刃,就在问语以为他会道歉的时候,却见他出其不意地抬起腿给了荀道左一脚,接着转身就跑。 “喂!你小子……”荀道左缩了下沾满淤泥的小腿,嘴里想骂,抬眼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子一手拖着硬木棍,一手提着锄刃,铆足了劲往家里跑,到口的训词顿时换成了关切的语句: “慢点跑!小心锄刃砸你脚上!” 荀道左笑了笑,展了展胳膊,因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而身心愉快。他弯下腰去捡起自己放在路边的干净鞋袜,直接将它们拎在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荀道左:你还会《诗经》呢? 问语:我会的可多了。(傲娇脸) 第34章 乌阳左右 荀道左忽而察觉到问语的注目,撤开两步,慌慌张张想把自己的裤腿和袖子拉下去,却因为沾了污泥而不能立即做到,只好草草收手。他防备道:“姑娘看起来也是有教养的良家女子,怎可一直盯着一个陌生男子裸露的皮肤看?” 问语扯扯嘴角,心觉这人是真的迂腐,孔孟强调遵循礼仪、说男女有别也没拘束到这种地步。 正想说话,阡陌路口一个小姑娘跑来喊问语道:“姐姐!娘亲叫你来我家吃饭!” 问语对这个女孩子有些印象,记得是之前请大夫的那家人的女儿。 苏予诚已经把人治好了?他这是决定留在人家家里吃饭?! 她看了看天色,此刻太阳还剩下个半圆,另一半隐在西边的山峦下,艳丽的霞光映着小半个蓝天。 问语跟随那个小姑娘而去,意外的是荀道左竟然也跟着。 “你跟我顺路?” “我去看看荀五。” 荀五,也就是苏予诚救治的那位老乡,因在家排行第五,乡里乡亲便都称呼他为荀五。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是我把他送回来的。” “啊。那他是怎么受伤的?” “在城里和泼皮起了冲突。本来不是他的错,实乃那泼皮硬要纠缠,这才不慎……”趁着走在路上的功夫,荀道左大概讲述了当时发生的事。 问语听着听着,忽觉他口中那泼皮的形象像极了一个人,询问道:“那无赖长什么模样?” 荀道左因问语的深究而略感意外,微茫然道:“挺年轻的,但是胡子拉碴,穿着身褐色短打……” 问语暗自松一口气。看来不是顾惜孟,他才不会胡子拉碴,反而从来都装模作样打扮成伪君子。 自将泛云开始散布《筑术》消息时候起,他便不见了踪影。问语心里厌烦他,自然不会多注意他的行踪。这一下子才想起来,生怕他又找人麻烦,还被自己给碰上。 两人相跟着来到荀五家里,路上闻到一阵肉香,鼻子顺着气味传出的方向一路探去,正确定来源就是荀五家。 苏予诚正在院外和荀五家那个三四岁的小儿子聊天,教他们认识平常就长在路边的一些药草,一条大黄狗蹲在他们身边,时不时看着苏予诚的指点凑过去闻一闻那些草药的味道。大姐站在院子门口等着,看见问语和荀道左 分卷阅读6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赶忙迎上去唤“恩人”。 “我去看看荀五。”荀道左指着屋子对大姐交代完,径直进去。 农家生活大都清贫,每日粗茶淡饭,肉食偶尔才会有,且每每必只是少许肉末。但这些已经是他们拿得出手的最好的待客之食了。 问语自然是不在意,倒是大姐客气了半天,说苏予诚和问语是贵客,还是恩人,生怕怠慢了他们。荀道左与荀五寒暄几句之后便自己离去,他就住在这个村子里,自己家里做了晚饭的。 茶余饭后,荀五家两姐弟蹲在院子里数墙缝下的蚂蚁,大姐忙着收拾屋子腾给客人住。 距离荀村最近的镇子在三十多里外,如果没有遇到荀五家的事,两人刚好可以赶着天黑达到那里。大姐也知道这些,才主动提出可以让他们留宿。 农家清贫,每户三间房已经算是条件不错的。荀五家里刚好有一间空屋子,但大姐看看苏予诚、又看看问语,再看看自己的一对儿女,转头去将女儿的床铺从儿女共住的屋子搬到空房间里,再在两个房中分别加了一床地铺。 “问语姐姐是怎么碰上先生的?”荀家女儿看着母亲忙活,问问语道。 问语一时诧异于“先生”是谁,想了想,脑子转过弯儿来,知她指的是荀道左。 “偶然碰到的。”她微笑答道,把那人不分青红皂白打孩子的事情略过去。这种事对孩子说不太好。 其实乡里乡间就这么大一块地方,相互交流也方便,问语不说,邻里也很快能知晓。只是这在乡间算不得什么大事罢了。 “他的名字究竟是‘道左’还是‘在右’?”问语微弯下身,双手支着膝盖,询问那个乖巧的小姑娘。 小姑娘想了半天说不清楚,正好荀家大姐收拾完了被褥,便代替她解释道:“是‘在右’,他爹给起的名字。‘道左’是后来请镇上的夫子帮忙改的。” 大人的事,小孩不一定懂得。荀大姐忙完,便过来和客人聊天。 荀道左的事在荀村不是秘密,同乡都知道,她也不介意再告诉别人。 荀道左,本名其实是“荀在右”,父亲给他起名字的时候,有意想起一个出众一些的,希望儿子以后可以成龙成凤。可惜本人没什么学问,想起好名字,但能想到的又大多太俗气,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最后终于想到一个自认为威风又含蓄的名字——荀在右。 荀在右父亲希望儿子日后有出息,小小年纪便送他去读书。荀在右人也聪明,很快学有所成,跟着便去考科举,一层层往上考,每一次都很顺利。但有一年忽然跑回来,缠着他父亲硬要改名字,说是因为名字在外面吃了亏。他父亲被缠得没办法,才找到县里曾经教他的夫子,帮忙改了“道左”这个名字。 问语默默听着,心下了然。 永兴国以右为尊,荀道左父亲给他起‘在右’这个名字无非就是希望他日后显贵。然而终究是学识不够。‘在右’这名字,在乡里用没什么问题,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长辈们理解。 然而乡里没问题不代表在外面不会尴尬。荀在右去考试科举并且顺利考中,之后便少不了与人交际,遇人尊卑贵贱分得明白。偏偏他叫“荀在右”,每每到需要讲究座次的场合恐怕少不了被人笑话。他想改名也是情有可原。 且“道左”这名的确比“在右”好得多。 “他后来在一个小地方做了县令,”大姐继续道,“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到一年多,又跑回来,说是辞了官。这可把他爹气坏了,赶着他再去考试。你说做的官再小,怎么也比当平头百姓要好得多,但他偏偏不肯,好说歹说宁愿挨揍也不去考试。硬是把他爹磨到没脾气……”大姐说得详细生动,仿若亲临体会。 问语和苏予诚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他们懂。 他们能明白荀道左为什么不肯再去考试做官。 永兴国虽由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协助统治,但最核心的权利还是在皇帝官员手里。而国家官员选举方法基本沿袭前朝,采用一套完整的科举考试方法。当然在有家族势力影响的前提下,选官也要参考家族元老们的意见,加上皇帝的统治和一套合适的官职,多方结合,也能井井有条。 但修宁之祸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都城的几个家族垄断选官,渐渐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加之现在的朝廷对地方控能力薄弱,统治地方的权利其实更多是在江湖门派手里。 落在地方上的是乘月山庄这样的名门正派还好,若是邪魔外道,那当地的地方官可就有的受了。 荀道左做县令时经历过些什么,问语可想而知。 “荀在右和他爹怼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妥协。现在他在附近城里当教书先生,有个私塾,带着几个学生。这段时间因为农忙才回来帮忙……” 大姐又讲了不少荀道左和村里的事,最后话题转到自己丈夫身上,说起稻田里拔秧插秧耽误不得,秧苗相差一天长势都会完全不同,耽误农时更是要不得。 她叹 分卷阅读6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了口气,安排问语和苏予诚早早休息,随后自己也去照顾受伤的夫郎。 “苏神医,荀五是不是伤得特别重?我刚才还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问语看大姐面带忧色,问苏予诚道。 苏予诚看着她没吭声。 问语奇怪,又唤了一声,“苏神医?” 苏予诚轻叹一声,“你一定要跟我这般生疏吗?” 这次轮到问语沉默了。 自打离开定城,两人同行赶路,氛围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实际上已经有了隔阂。问语不说,苏予诚多少却能感觉到。 不肯再叫他名字便是一种表现。 乡间的夜很安静,风吹树动,叶片相撞发出“沙沙”声,偶有虫鸣。 不大的院子里安静了半晌,两人相对而立。问语垂眸不语,就在苏予诚以为她依然心怀芥蒂之时,蓦地听到低低的三个字:“苏大哥。” 苏予诚“嗯”了一声,他望望隐在黑暗里的乌阳湖方向,转口便道,“明日我们去帮大姐插秧。” “啊?” “啊什么?” 问语愣了愣,发觉两人不自觉便用了与以往无异的态度和语气。之前的隔阂瞬时变得很可笑。 或许是因为两年来,两人早就习惯了以兄妹的辈分相处吧。 “我从来没干过这些活儿。”她茫茫然道。 “你可以学。荀五受了伤需要修养,但农时耽误不得。我会在这里留三天,照顾荀五的伤势,也可以帮些别的忙。” 苏予诚看起来主意已定,也颇有耐心。问语只得乖乖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予诚:我帮作者带个话,永兴国家族元老和皇帝一起统治国家这个制度,最初灵感来源于古罗马的元老院。 (作者:我脑洞是不是很大?) 问语:哦。那说好的行走江湖,怎么变成“种田”了? 苏予诚:大概……江湖人,偶尔也兼个职什么的…… 第35章 面朝黄土 第二日天还未亮,公鸡昂首挺胸气势雄壮地叫了一声,小村子里已经稀稀拉拉有了动静。问语和苏予诚跟着起身,在院里被大姐见了很是意外。 “两位恩人这是……” 苏予诚道:“多有打扰,今日特意起来帮些忙。” 大姐赶忙推拒,“不不,怎么可以让恩人干活,二位赶紧回去歇着……” “大姐,我二人白白住在这儿本就不合情理,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可神医还给我家外人治伤,这怕是……”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质,我既不缺钱又无他事,反而是大姐,倘若误了农时,这一年的收成怕是都要白费了。” 苏予诚这话正说到农家最担心的问题上,大姐听完便犹豫了,低眸沉吟间已然倾向于接受苏予诚的提议。 苏予诚温和笑了笑,大姐直直看着他,眼里明亮,感激地点头应声。 她又看向问语,迟疑道:“那姑娘就……” 问语知道她是想说不好劳烦姑娘家,然而她本人并没那么在意,只笑答:“我也可以帮忙的,跟他一起!” 早上露水还很重,几人挑着秧架赤着脚到村头水田,还没踩进水田里,裤脚已经湿了大半。布料沉沉地贴在小腿上。荀五家的水田旁临着其他同乡的田地,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劳作,发现地里来了生人,皆仰着头往这边张望。 村子很小,每家每户有什么事很快就能传遍全村。他们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便知晓了荀五家来了位神医和姑娘,还知道他们二人在荀五家留宿。现在见他们竟然还来帮忙插秧,更是十分意外。碍于是生人不知该说些什么,站在自家田里呵呵傻笑了几下,弯下腰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活。 问语把裤腿和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纤细的小腿和胳膊,相比农家过于白皙柔嫩的皮肤一看就不是习惯了干活的人。她光着双脚踩进泥水里,走了一步便觉艰难,深一脚浅一脚比在下雨天走路要难地多。 她跟着大姐,拿起被抛洒在附近的一捆秧把,一手分秧苗,一手把一小撮一小撮秧苗整整齐齐插进泥土里。她做得不太熟练,好在女子天生细心,能把秧苗尽量排列地整整齐齐。 问语和大姐相跟着一人负责插一列秧苗,大姐干活快,但顾忌到带着个娇气的姑娘,每插几根秧苗便要回头看一眼问语,见她低头安安静静专心地干活,便又转回去。后来做到专注时候,渐渐忘了身边的姑娘。 问语抬头去看苏予诚,见他佝偻着腰,手上动作快得半点不逊于熟练的农家,心里不由得意外。真是没想到,他一个专攻治病救人的大夫,竟然还这么会做农务。 正干得专心,问语余光瞥到一人淌着水走来,抄着一捆秧把路过她,一直走到还没插秧的一列田的尽头,弯下腰干起活儿来。 问语看那人身影有些熟悉,穿着一身青衫,手上干活儿很利索,但身形气质和一般农民并不 分卷阅读6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样。他弯腰时候腰杆挺得相对要直,也不怎么含胸驼背。 这人是……荀道左? 荀道左注意到问语的视线,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怎么也来这儿了?”问语听荀五家大姐说过,荀道左生长在荀村,家里也是有田有地的,他这次从城里回来就是为了给家里帮忙,现在怎么又跑荀五家地里来了? 荀道左低下头,一手掰开一束秧苗,一手闷闷插进泥地里,“没什么,过来帮个忙。” 这时隔壁田里有人笑着起哄,“又跟你爹吵架了吧!” 田亩面积大,两方隔得远,加上低头弯腰干活干多了,耳朵里“嗡嗡”的,听不太清楚,总觉得别人说话带着回音。 荀道左头也没扭,只道:“不关你的事。”低头自顾自干着自己的活。 那人自己讨了个没趣,“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说。 荀五家大姐望见这边的动静,朝荀道左客气地笑了笑,“先生也来了。” 荀道左“嗯”一声算作回答。 荀道左毕竟是农家出身,从小读圣贤书之余,家里的活计也经常帮着干。尽管外出做官许久,但农家的本事还没忘,现在干起活来依旧很是熟练。秧苗一行一行地两边栽种,很快便赶上问语。 他忽然愣住。 问语奇怪,转头发现他正僵硬地盯着自己裸露的手和小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神情复杂至极。 她想起前一天荀道左对男女之别的主张,正要开口缓解尴尬,却见他蓦地转身,大步朝田间另一头苏予诚那边走去。 你倒是把这两行秧苗插完呀! 问语看着被他撇下的两行秧苗,暗骂他脑子有病。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照在一块块水田上,反射着明镜般的光,镜上有一小片一小片绿色的斑点和黑色的移动着的人影。 苏予诚半途去给荀五换了一次药。午时,荀五家的女儿带来一些水和干粮,唤几位长辈休息。问语抬高手臂用袖子拭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踩着淤泥走出农田。 她小腿外侧和手背上各多了一个血口子,都是被水里的蚂蝗弄伤的,被咬到的时候根本没感觉,等注意到时早已血流不止。她双手由于长时间抓着某样东西和重复做相似的动作而变得有些僵硬,皮肤也有了明显磨损的痕迹。 问语蹲在路边啃干粮,稍稍补充体力再继续干活。苏予诚和荀道左也相跟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聊天。二人相谈甚欢。 问语从他俩走到一起时便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谈乘月山庄,谈以前的很多事,共同话题似乎不少,也意外地很谈得来。 苏予诚手里拿着一块从荀道左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料,上面包着几只软软的身体滑溜溜的蚂蝗。那东西虽然吸人血,但同时也是一味药材,对于活血散淤、治疗跌打损伤效果不错。一般人对它敬而远之,身为大夫的苏予诚却非常喜欢。 问语正啃着干粮,脏兮兮的腿就着泥土和流出来的血踏在地上,她也没多留意。 “我去看看她。”苏予诚对荀道左打了声招呼,朝问语走来,半道上随手采了一株草药。 他径直来到问语身前,把药草递给她。 问语默契地接过来,拿在手里搓了搓,把药汁和碎叶擦到伤口上。 “待会儿去城里买些药材。”苏予诚道。 “好。” 习武之人比寻常人脚程快很多,她去的话,大概不到日落就可以返回来。大姐自己看着丈夫看着田地也放心。 问语看一眼自己花了一上午插得几列秧苗,逃避般地不去想苏予诚让自己去跑腿的另外一个原因。 她在湖边洗干净了胳膊和双腿,回荀五家草草打理了一下自己,便往城里去了。 她随意进了一家医馆,巧的是那家医馆正是昨天那位大夫开的。他把问语递过去的药方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巴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去一样,边看嘴里还边念念有词,抓药时也一遍遍去看那薄薄的一页药方。 问语扯扯嘴角,由着他去偷师。 抓好药正出了门,一个人影几乎是贴着她迅速奔过,问语在那人摆臂的一瞬间看到他手中抓着的宝蓝色小袋子。 那是她的钱袋! 低眸间,问语果然发现自己方才还握在手里准备收回去的钱袋不见了。抢钱袋那人躲着人流拔腿狂奔,几次蹭到行人也不停。 问语看他衣不蔽体,躲避间脚步凌乱,看起来并不会武功,估计只是个普通的乞丐。凭借她的功夫,要拿回钱袋还是很容易的。只是…… 追还是不追,这是一个问题。 现在她一看到乞丐,心里不由自主便蒙上一层阴影,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该不会那么巧,将泛云也来了这里吧?《筑术》引起的事处理起来应该很麻烦。 问语猛地晃了晃头。 那么顾虑别人做什么?自己的东西当然要拿回来,凭什么便宜别人,何况那个人还是将泛云的手下? 分卷阅读6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问语打定主意,脚下一跃跳上屋顶,街道上传来一片惊呼声。问语已经运轻功飞远了,清浅的月白色在屋檐上起落数次,转眼便落到那抢钱袋的乞丐面前。 她摊开一只手,道:“还我。” 乞丐瑟缩着肩膀后退了一步,手上把钱袋攥的更紧了些。 问语眯了眯眼,身体瞬间绷紧,伸手前去抢夺。乞丐转身要跑,被问语抓住肩膀扯转过身,同时脚下一绊。他没来得及出手便摔倒在地,问语用一条腿的膝盖压住他,捏紧他手腕,强迫他松手,把钱袋拿回来。 她的身体在那一刹本能地放松,乞丐趁机忽的翻身而起,飞也似的冲向远处,在一个巷口拐了个弯儿,人便不见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问语捏着手里的钱袋,皱起眉头。她钱袋子里原本放的是圆形方孔的银币和几个铜板,形状扁扁圆圆的,现在捏起来却成了一块一块的,还凹凸不平。扯开封口一看,里面装的竟变成了许多小块的石头。 偷梁换柱?原来这还是个机巧的惯犯。 问语叹了口气。抬眸再次望向那个巷口时,却见小巷所在的那条街上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苏神医不是大夫吗?做农活竟然也这么熟练。 苏予诚:以往曾和庭庄主一同帮山下的农民做过。 问语:所以庭庄主也会干农活?? 苏予诚:对。 第36章 旧事淹留 其中一个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一身素色短打,正踢着一枚石头左拐右拐地走在前面。他一抬头看到问语,停在原地怔了两下,顷刻眼睛亮起来,叫道:“是你!” 看着他满脸惊喜地朝自己奔来,问语脚下不自觉挪了挪,莫名涌起逃跑的念头。 她试着抬脚,脚底却像黏在了地面上一样,整个人愣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少年跑到一半儿,视线下移至她布了伤痕的手上,顿时大惊:“喂!你的手,你怎么……” “景远,不可无礼!” 少年的话被他身后走来的男子打断。那男子穿着群青色直裰,背着个包袱,听声音看身形赫然就是之前帮将泛云伪造了一册《筑术》的辛唯轩。 辛景远抿着唇,低头死死盯着问语因为干活和被水蛭吸血而受了磨损的那双手。 辛唯轩朝她走来,问语顿觉无措,将手背到身后。 她听说他们在定城附近修桥,还以为近段时间离了丐帮就不会碰到他们,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巧遇。不对,或许不是巧遇。问语想起那个抢她钱袋的那个乞丐,越发觉得他是故意引她来见他们的。 辛唯轩看着问语,嘴唇动了动,似在纠结该怎么说话,片刻道:“……姑娘,方才舍弟无礼,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没关系。”问语低下头,看着辛唯轩挎着包袱的手,那只手称不上精致,但手指有种很奇特的灵巧感觉。她看人的手看多了,有时单凭印象便能判断出这人是做什么的,从事时间与熟练程度如何。 莘家的工匠技艺中,有一些非常精细的部分,要求双手一定要灵活。即使对于寻常匠人而言,手亦是全身上下最为重要的部分。他们无一不非常爱惜自己的手,除了钻研技艺之外,平日里是决不允许自己的手受哪怕半点损伤的。 辛景远瞥着问语拽辛唯轩袖子,后者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问语点头。 这座城内有条小河,穿过小城西南角流过,河上有座小桥,岸边有不少人家。问语和辛唯轩来到那座小桥上,就立在周围高墙黑瓦的围拢下。辛景远站在桥下,时不时往这边张望。 辛唯轩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到问语手上。问语往下拉了拉衣袖,把大半只手都遮住。 “没关系的,只是帮农户干了点活儿。”她道。 辛唯轩唇角弯了个弧度又马上落回去。 这场面有些尴尬。问语心想。 “你……”她转头看向辛唯轩,发现对方也正半张着唇刚刚看向她,知是对方同时也有话要说。 “姑娘先说吧。”辛唯轩道。 问语看向河边浣纱的妇女。她们都穿着百姓最寻常穿的布衣,把袖子撸到肘部以上,手里拿着根捣衣杵不停地捶打衣服。 她心里有一团乱麻,很多事情不知从何说起,理来理去只能先说最近发生的,并且尽量让自己说话的逻辑清楚一些,“丐帮那件事你们怎么样?有没有露马脚?今后可有容身之处?” “姑娘不必担心。” 辛唯轩说着扭头看向河岸边的一座房顶,问语顺着望过去,正见一穿着深色衣服的人从房顶探出头来,很快又缩回去,像是故意给他们看这一眼。 辛唯轩接着道:“我和景远先前在这座城里暂住过。现在要去丐帮总舵,所以回来拿一些东西。今后有将帮主的庇护,姑娘不必担忧。” 问语点点头。 分卷阅读6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心道那乞丐果然是故意引她来见这二人一面的,这事会不会也是将泛云的安排?仅凭他们两个应该不会知道她今日会恰巧进城。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脱出了控制,但又捉摸不透,不由得怀着一丝事情不会继续向某个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的侥幸心理。 “乘月山庄是个好地方,庭庄主为人正直,秉性令人钦佩。”辛唯轩又道。 问语“嗯”了一声。心里却在猜测:他知道她去了乘月山庄,是将泛云告诉他的吗? “听闻姑娘先前在武陵修道?” “……是。” “道家功夫精绝,可姑娘的身手招式似乎并不是道家的。”先前问语和那乞丐抢夺钱袋时,辛唯轩和辛景远就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了。 “招式是去了乘月山庄才学的。师父从前要求我修养心性为要,所以不怎么教我武功。” “原来如此……”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但问语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年冬天,冷风刺骨,她费力地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一具具尸体,从死人堆里艰难地爬出来。身上衣衫破旧而单薄,她抱着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忽而仰头望见一个飘然如谪仙般的女子。她看到那女子开合着红唇,隐约似在念叨什么,词句被寒风吹得七零八碎。 之后,那女子便带着她离开了那处满是死人的山岗。两人去到武陵,在满目的山清水秀间将扰扰尘嚣一概抛之脑后…… 回想起一些本来早已模糊的往事,问语忍不住吸了下鼻子,一口冷气灌进鼻腔,她忽然觉得喉咙发干发涩,鼻子酸了酸,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冲撞着。 她攥了攥衣角,深呼吸,提起手上的药品,急急道:“还有病人等着,我得快些回去了。” 辛唯轩说“好”,道别的客套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已经转身离去,他只好看着她步履匆匆走下小桥。 辛景远见状,心下一慌,着急拦她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丐帮吗?” 问语抿着唇,半垂着头,眼眶有些发红。她摇了摇头,绕过辛景远,继续疾行而去。 辛景远看着她背影,又看看另一边的辛唯轩,慌张跑到桥上询问:“你为什么不留她?将帮主明明答应过我们……” 辛唯轩勾了勾唇,眉头却皱得愈深,“答应过又如何?她若是想,一早在丐帮时便会顺从。且道家人不涉世事,她也早已离家近十年。” 辛景远拢着眉抱怨,“她为什么非要修道,她可是我们家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辛唯轩摇了摇头,直视着眼前的少年认真说道。 辛景远苦了一张脸闭了嘴,莘家早就不在,虽然许多家人还活着,但境况早已不复当初。 “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辛唯轩轻轻叹息,“怎么办都好,只要平安便好……” 清风吹拂着小桥,清澈的河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延续而后,一片蓝色的影子踩着水面骤然飘过。 问语提着药包大步走着,那份苦涩始终萦绕在心头,怎么也不肯游走。那场血腥的灾难她并未亲身经历,但随从的老人把事情的经过讲述给她时,发颤的声线和发抖的身体足够她感同身受。 往事已经模糊在记忆里,故人还好好地活着,庆幸地还都活着。只是那场劫难并未结束,在被无数双充斥着贪婪与野心的眼睛的探究下,不知一切是幸还是不幸。 她兀自走着神,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一个乞丐靠坐在街边,敲着一只破碗,口里念着要饭的顺口溜。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点流氓气,听来颇为扰人。 问语抬眸一看,见他正是先前抢她钱袋那个人。后者瞧见问语,只瞥了一下便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敲碗唱歌。 他怎么不跑了?问语暗暗奇怪,她回想起他刚才看的一眼,望的似乎是她身后? 问语转头,果不其然看到翩翩然一个天蓝色影子。那人手里握着一堆银币,勾着唇角,正对着她笑得温柔而轻快。若是其他人,或许会觉得他亲切友好善良,可惜此刻的问语只觉得他讨人厌烦,真真是个十足的混蛋酒鬼。 尽管今日他并没有饮酒,身上也闻不到酒气。 问语不理他,扭头要走,却见那人又瞬间闪到了她的身前。他皱了下眉,神色依旧温和。 问语双手叉着腰,不满地瞪他,嘴里吐出毫不留情的四个字:“你有病啊?” 将泛云笑起来,露出一点洁白整齐的齿列,分明是被骂了,却觉得骂的这四个字颇为有趣,他打趣道:“你只会这一句骂人的话吗?” 问语目光闪了闪,换了个词,“流氓!”她看了眼将泛云手中的银币,抬脚越过他欲离去。 “不拿回你的钱吗?” “我不要了!” “离乘月山庄还有一段路程,你要靠苏予诚吗?” 接收到会心一击,问语脚下顿住。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伸手,道:“还我!” 将 分卷阅读6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泛云轻笑一声,把手中的银币放到问语手心。金属尚带着余温,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坷垃”声。两只手离得太近,问语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自己手心轻轻刮了一下。 身体不由自主想要发抖,背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她很快缩回自己的手,“我要走了,还有病人等着呢。” “不是腿伤吗?” 问语手指一僵,“你还真是消息灵通。” 他什么都知道,昨天下午她和苏予诚刚到荀五家里,不到一天他便赶来了,还把人家家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将泛云似乎并没注意到问语不善的面色,只道:“丐帮向来如此。”言语间还透着些得意。 “赶紧回去总没错,我没空陪你闲聊。”问语绕过他,径直离去。 将泛云并不开口挽留,也没跟上去,站在后面笑了笑,一句话便让问语再一次停下脚步,“我以为你会对我说谢谢。” 问语背对着他耸了耸肩膀,故作满不在乎,“小女子不过一介宵小之辈,可没那么脸面让将帮主特意为我做些什么。”他收留辛唯轩二人,对他自己也有不少好处。 “若我不再多管他们呢?” 问语不吭声,手里的药包却被捏的更紧。 将泛云淡笑,“我不会那样做的。” 这个混蛋!问语暗骂一声,疾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我觉得顾惜孟跟将泛云学到的不只是穿衣风格,还有流氓痞子一样的个性。 将泛云:……这点他应当是远胜过我的。 第37章 与子同归 回到荀村时,天色又暮。问语还没进村口,便先听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人高喊“左右”,还编了个顺口溜笑他:“荀左右,荀左右,在外为左在家右。娘说先生笑不得,笑完谁教我左右。荀左右,荀左右……” 顺口是真顺口,就是哭笑不得,听了确实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们。荀道左一面走一面赶人,着急了便直接把孩子推开。结果一抬头瞧见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问语,淡定收回手,挺了挺腰杆,故作心胸宽阔,毫不在意地往家里去了。 当夜华灯初上,农家小屋里也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苏予诚手里拿着一卷书走进问语的屋子,摸了摸荀家女儿的头,微笑道:“乖,先去找弟弟玩儿一会儿。” 小姑娘乖巧道了声“好”,摆着小短腿跑去弟弟的房间。 “怎么了?”问语歪着头看他手里那本书。 苏予诚将书册翻开一页,递给问语。 问语接过来,正见其上墨迹均匀,字形颇大气。看写的内容,见是许多字围成数个同心圆。她一时惊奇,将书册顺着字迹在手中转了一圈,仔细研读半晌,忽而领悟,这竟是一句回环诗! 不对,不只是一句,周围几圈依次看过来,每一圈都是不同的句子,和最中间的相连成一首结构完整、韵律精湛的诗。 好精绝的文笔! 问语心道。她又翻了几页,粗略读过每一行诗词,越发被此人文采和诗中所吐露的胸怀折服。留意诗前的作者名讳,便见所有的诗都署了同一个人——荀道左。 “荀道左的诗?”她惊奇了一刻。 “怎么样?” “好!”问语照实答道。 她其实不怎么懂诗,但这册诗集中字里行间都透着惊人的魅力和感染力,让人不得不惊叹。 “两日后,让他和我们一同回乘月山庄如何?” “他有请帖吗?” “随我们同去也可。” 问语“哦”一声。 也对。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素来好客且人缘极佳,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如果有仁人志士主动前来投奔,他向来是求之不得的。 苏予诚拿回书册,冲问语微微笑了下,“不早了,快休息吧。明日还要去帮忙。”说罢转了身便要出门。 问语瞧着他那么温和的背影,不知怎的又想起在城里遇见将泛云的事,心下不由自主,轻轻唤了一声:“予诚哥哥?” 苏予诚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来,用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问语。 问语脸上一红,直了直身子,梗着脖子解释道:“我还以为她以前会这么叫你。”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不会。”看苏予诚方才的表情便知道了,“她向来对人直呼其名。” “哦。” 看宛诺每每“将哥哥”、“刑哥哥”那样称呼别人,问语还以为被评价为“可爱”的顾念寻也会这样叫呢。没想到居然想岔了。不过倒是与将泛云那种不怎么注重世俗礼仪的性子搭调。 苏予诚知道对方还有话想说,便站在原地等她讲完。 问语沉吟半晌,低声开口,“你有时候也会希望我能跟她一样吗?” 苏予诚身体又僵了一瞬。他不禁回忆起当年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放肆地喊他名字的丫头,想起 分卷阅读6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她只要被人惹得不开心就使劲踹对方,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一处偏僻的小角落里,委屈地偷偷抹眼泪。看着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总会忍不住责怪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于是巴巴地跑去哄她。 好在他那个表妹虽然从小娇惯,但总算不过于任性,只要耐心去哄,总能很快破涕为笑,把先前生的气忘得一干二净。 而现在眼前这个姑娘……面对两张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说看她时候想不起别人那一定是在骗人。他曾经说过两个人性子相似,但相处久了却发现,所谓相似只是表面上,内里终究是实实在在不同的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修道之人讲究心境平和,她好像总喜欢把一些情绪藏在心里,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从他们相遇时起她便是孤单一人,而后两年间也从未提起过半点有关家人的事,他也无从得知她幼年与家人在一起时的状态。他偶尔会猜想,那时的她, 应该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吧…… 转眼两日过去,三人回乘月山庄时雇了辆马车。车轮滚滚,马蹄声阵阵,混着车内人的欢声交谈。 苏予诚和荀道左两个人意外地特别谈得来,从田间地头到阡陌交通,再到现在回山庄的路上,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诗书画艺、医术药理,从朝堂士族到百姓生活,天南海北,无所不谈。 这种情况下,问语不知不觉便成了多余的那一个。她对他们的话题没兴趣,有兴趣也插不上嘴,索性不说话,扯着马车帘子探着头吹风。 “问语姑娘如何看待修宁之祸?” “呃?” 问语没想到两人还能问到她,愣了好半晌,目光茫然地在两个男人身上扫了好几遍,方才在他们的注视下反应过来。 他们问的是修宁之祸。这要她怎么答? 永兴国建立之初以家族势力治国,百余年后,家族势力发展地过于强大,太上皇帝认为这有损朝纲稳定,于是从在位的第五年起开始着手对付各大家族。由此造成此后近十年的天下大乱。 十年混乱,她只经历过前四年,但饶是这不到一半的岁月,也足以让她一生铭记。 “姑娘也认为太上皇帝此举不对?”荀道左反问,他的语气已经明明白白暴露了他的立场。 修宁之祸影响最大的是各个世家氏族,尤其是参与了朝政的氏族,比如晏子昌所在的晏家。上层贵族哭喊哀嚎之时,寻常百姓生活照旧。他们依然每日为生存而奔波,外界的一切只是他人瓦上之霜。 荀道左便是这“寻常百姓”家的一份子。 加之荀道左半生所求皆在于从仕,他自然是认同朝廷那帮人的意见的。而从当年的修宁之祸中得利最大的正是如今都城那几个家族,他们对修宁之祸不称“祸”,而称“治”——开辟盛世之治,高明远大之治。 荀道左见问语不回答,反而锁着眉头一脸忧愁,不由叹息。 “世人多对太上皇帝有所误解。想当年,各地家族势力过于强大且已有分离国家之势。倘若不加以制衡,长此以往,整个国家必割据混乱,这才真正会导致民不聊生。” 只是这样,便可以否认他血腥暴力镇压的罪过了?问语在心底发问。 苏予诚无声笑了笑,“太上皇帝此举确是为安国定邦,但所用方法未免过于残忍严酷。有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实在过于卑劣。” 荀道左立即反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秋家为例,此家族之能,本就是一大隐患,为国所用,则国可兴盛,不为国所用,则极易遭致灾难。何况他们还有谋反之心。” 问语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以秋家为例”,他竟以秦无造第一个对付的秋家为例。这一例,居然也有可以洗白的角落吗? 她眉头纠缠在一起,难耐地闭了闭眼。想起荀道左刚刚提到的“秋家之能”,忍不住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绕了一遍。 秋家自称传承自巫术先祖,其族人多有异能,或可目视千里,或可耳听八方,或可见人心之所想……修宁五年,秋家被人揭发,言其有谋反之心,并列出一连串莫须有的证据。秋家由此被抄灭全族,并牵累众多外戚。 然而,朝廷表面上称秋家人已被全部斩首,实际上却只是用一群死囚把他们顶替下来,将他们囚禁在宫廷深处的地牢,暗中利用其异能。 而为防止他们反抗所用的控身之毒、磨心之刑,无不骇人之至。 此事再被揭露时,已是帝王式微之日。据说当时发生了很多很复杂的事,但最终结果,是几个世家为平众怒,当众诛灭秋家全部残余人等。那一次,是真正的全诛。 在许多年后的今天,秋家已后继无人了。 ——就算侥幸还有,估计也早已更名换姓,躲得远远的了。 苏予诚和荀道左还在谈论太上皇帝的功过是非,问语终是听不下去,插了句嘴: “然于然,然不然。世事如此,哪有那么多是非可以明确分辨的。非黑即白,只 分卷阅读6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是俗人的看法罢了。” 荀道左听着听着便愣住,懵懵然了好一会儿,脑子转过弯儿来,“姑娘你……” 苏予诚解释道:“问语是修道之人。” 荀道左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修道之人?姑娘你竟然是道家子弟!” “我师从止荆散人。” “止荆散人!?你是武陵散人的弟子!” 修道之人常自谦称为“散人”。由于止荆散人常年在武陵修道,便在外同时有了“武陵散人”的称号。 荀道左惊呼,马车里另外两人早知真相,心如止水。他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信息,下巴一点点阖上。 “很意外吗?”问语问道。 “不不……是。”荀道左还有点结巴,也不知道是想说“是”还是“不是”。他好半天才顺下这口气,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入世的道家子弟。” 这可就不一定了。问语暗道,道家子弟并非完全避世,多少还是会有出世的时候,只是他们的行为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也不会像她这样自报身份罢了。 荀道左心情平静下来。他这时已经忘了之前与苏予诚兴致勃勃讨论的事情,转而说起止荆散人。 “听说武陵散人通晓画技,姑娘也学过吗?” “稍微懂得画山水花鸟罢了。” 她的师父止荆散人以画艺卓绝著称,平日里常借助画画凝神静气,修身养性。问语跟着学了一些,不过可惜,她学了许久,直到现在也只会画景物,人像就一言难尽。 好在师父并不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荀道左:话说我的诗集上到底写了什么?没个正面描写吗? 问语:正面描写?你指哪种?“荀左右,荀左右”这种? 荀道左:停!(沉吟片刻)我忽然觉得这样描写也挺好,免得某人能力不够还让我涉嫌抄袭。 (某人正在电脑前绞尽脑汁) 第38章 鞍前马后 在路上行了两天,三人总算来到乌阳山脚下。给车夫付过佣金,而后一道步行上山。 听丫鬟说庭庄主此刻正在后院,问语和苏予诚便安排荀道左在兰芝堂等待,然后去后院找庭以归。 夜风习习,将初盛的荷花那股淡雅的香气送到了庭院每一个角落。问语离荷塘很远便闻到了这阵沁人心脾的芳香,同时传来的还有悠扬婉转的巴乌乐声。顺着香味和乐声上前去,正见一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水榭石桌旁。 身着杏黄色衣衫,身姿端正风雅,此人便是这乘月山庄的主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庭以归。 二人走近时乐声乍停,庭以归将巴乌放于石桌上,顺手拾起那把缀着青鸾玉石的折扇。 “庄主。”问语和苏予诚来到他身后,以属下身份恭敬向他行礼。 庭以归轻“嗯”了一声,手头折扇一开,兀自望了望满池的翠荷,转过身面对二人。 “此行可有何意外?” 问语当即想起之前被某人拒绝请柬的事,半垂着首侧眸看向苏予诚。那次将泛云针对的是整个乘月山庄,说起丢脸谁也逃不掉。 苏予诚却面不改色,直接跳过这一节,只提当前另外一件兴许是更重要的事:“庄主,有客来访。” “何人?” “此人名唤荀道左,是乌阳湖附近荀村的一位夫子,曾考中科举在地方担任县令。属下擅作主张,将他请来做客。”苏予诚从袖中掏出那册弯卷的诗集,给庭以归递上。 庭以归站起身接过,随意翻了两页,看了几眼,眸中闪过欣赏。 “他此刻正在前厅等候。”苏予诚适时接着道。 庭以归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问语,上下端量了她两眼,唇角勾起,目色暖暖,“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来寻我。” “是。”问语道。 让她告退,也就是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她做了,就算有也可以拖到明天。现在以修养身体为上。 庭以归带着苏予诚走远,两个颀长的身影在回廊尽头转了弯,很快消失不见。一旁作陪的丫鬟上前收起桌上的巴乌,朝问语福了福身子,亦折身离去。 问语嗅着满满的莲花清香,伸直胳膊展了展腰背。 她抬脚转身回房,却在半路上被校场内传出的叫好声吸引。 乘月山庄本就是一处江湖门派,庄内聚集了不少武功好手承担护卫职责。在值班守卫之余的闲暇时候,他们便常常来校场。校场内有个宽敞的比武台,正是几个人比武切磋的好地方。 比武台上刀剑交错,两人过招分外尽力,台下有人看热闹欢呼,也有人独自另寻空地习武。 问语记得两年前初到乘月山庄时,在简朴但雅观的山庄内看到最精彩的场景便是比武台上的比划。那时苏予诚还问她要不要亲自上去试一试,她连连摆手道:“我武功很差劲的。” 那时的她,武功确实差劲。多年修道积攒了内力,但 分卷阅读7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蓄在体内几乎从未使用过。后来麻烦苏予诚亲自帮她,练习时所处最多的地方,便是这校场中的比武台。刚开始时由于拳脚功夫实在差太远,她出了不少丑,好在苏予诚一直让着她。但到如今,再踏上比武台,她已然能和庄内一些中等偏上的武者打个平手了。 正大光明、遵道秉义、行于江湖……这是问语当年幻想过无数次的梦,如今这场梦,应当算是实现了吧? 台上的刀剑摩擦声忽然停止,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欢呼和哄笑声。赢的那人志得意满喜气洋洋,输的那人略失落,但不过片刻又恢复元气,伸手推了一把身旁拍着他肩膀起哄的人,与众人调笑,扬言下次一定会赢回来。 问语顿时涌起上台和刚刚赢的那人比试的兴趣,双腿正欲提起来,肌肉却叫嚣着困倦。多日奔波,她身体确实有些累了,以这种状态上去,岂不是自不量力? 想通这一层,她转了身,径直回屋里去。 庭以归的日常是卯时正中起身,山庄内的丫鬟仆人以此需要更早起床收拾。问语在武陵山时,每天卯时一到,便自觉醒来,这个习惯也一直维持到现在。当然是在自己前一天不需要守夜的情况下。 既然自愿跟随了别人做手下,便要有做手下的样子。卯时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好自己,和经过的丫鬟下人点头示意。一路走到瑾阁前,与当时值班的守卫打过招呼,然后待在门外安静候着。 瑾阁也就是庄主庭以归平日居住的地方,本身是一座上下两层的小楼阁。楼阁的风格更与整个乘月山庄协调,也与庭以归本人个性相像,一派端正清雅。除去装饰了动物图案的飞檐和被庭以归亲手写了“瑾阁”二字的牌匾,二楼伸出的阳台是整个建筑最显眼的地方。 问语立在阁楼外,看着仆人在面前身旁走来走去地忙碌清理着山庄的每一处角落。 庭以归为人光风霁月、严于律己,训练下属也是以身作则,要求极其严格。长此以往的效果便是他的每一个手下、乘月山庄的每一个奴仆皆是训练有素,其行为气质与别处多少有些不同。 这应该与庭以归本人从小所受的教育和形成的观念有关吧。问语心想。 不到小半个时辰,问语听到阁内有些动静,一男仆轻声开门出来,看了在门外端着洗漱工具等候的丫鬟一眼,示意她们进门伺候。 应该还需要一刻钟…… 问语暗暗估算。 果然,整整一刻后,丫鬟们带着洗漱工具出门离去,紧随其后的是贴身伺候庄主的男仆,他微躬身朝问语道:“问语姑娘,庄主有请。” 问语点头。 乘月山庄所有人在庄内的地位都是庄主适才适用给的。问语自认为够不上让庄内所有人尊敬的程度,但庭以归就这么安排了。 或许是看在她师父的名望上。 瑾阁外室布置同样简单,中间一张圆桌,几个放置在桌下的凳子,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山水和花鸟画,再搭配一幅对联和写着“光风霁月”四个字的横批,仕族大家的书香典雅之气和江湖人的豪放大度完美融于一处。 庭以归正坐在桌边喝茶,拿惯了的扇子照旧放在手边的桌面上。此外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两行蝇头小字。 问语上前,先抱拳行礼,道一声:“庄主。”低眸间瞥见那纸条上的字迹和内容,发现正是她先前用飞鸽传书送回来的那一张字条。 庭以归完好地保存到现在。 他放下手中茶盏,抬头望向问语,先不谈其他,“予诚说你在丐帮留了几日。” “是。”问语垂首道。 她先前传回来的字条是说她决定在丐帮待几天,看着《筑术》的事情解决。苏予诚告诉庭以归时她已经在丐帮呆了许久。 “因何而留?” 问语指尖微微发抖,“是因为……将帮主。”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她不想说。她的身世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很少且都会默契地闭口不言。她自己不提,便不会有更多人知晓。庭以归眼中的她,应当是个没什么执念的道人,除非是被他要求,否则绝不肯多管闲事。 “顾念寻吗?” 听着对面人道出某人名字,问语的心不由自主沉下去。顾念寻是苏予诚的表妹,庭以归算是是苏予诚的挚友。苏予诚追随他多年,对方家里的情况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你在怨我?”庭以归看着问语的眼睛,像是要直直看进她心里。 “……没有。” 庭以归开了扇子扇了扇,“修道之人心意真诚,可言语委婉,却不可欺骗。” 问语心下又是一震,不曾想自己竟然被一个不修道的同辈人训斥了。不过他说的并无差错,那些话也是师父屡屡教育过她的。 于是问语正视对方,“庄主为什么不告诉我顾念寻的事?您那么高明,不可能预见不到我遇到将泛云时可能发生的事。” 庭以归无奈地轻轻摇头,“不知该说你高看了我还是我低估了自己。你虽与将 分卷阅读7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泛云所爱之人极为相像,但终究不是同一人。且现在那女子过世已有两年,将泛云能一直记得她,也着实不易。” 问语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在丐帮这几天,将泛云的痴情她是亲自看在眼里的,但他喜欢顾念寻就喜欢顾念寻,跟她有什么关系? 庭以归看着问语,忽而浅浅一笑,“你素来讲求心平气和,固守心斋,如今也有受无关之人影响的时候了?” “绝对没有!”问语猛地抬起头,一脸坚定地直视庭以归。然而被对方噙着笑的眸子耐心一望,不自觉便眨了眼。待反应过来时,心绪早已不稳,方才的坚定宛若一瞬短暂的错觉。 这问题再谈下去可就过不去了。 问语暗暗一握拳,转移话题正经经硬邦邦地问庭以归道:“庄主一大早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庭以归知她是在逃避问题,也不点破,只勾了勾唇角,简言回答道:“宾客住所的安排。” “属下知道了。” 庭以归端起茶盏,轻抿茶水。熟悉了他行为习惯的问语明白这是“没有别的吩咐了”的意思,便行礼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为人属下便需处处低声下气,跟着我不是更好? 问语:瞎扯什么?我自愿跟的庭庄主,跟你有什么关系? 庭以归:(摇着扇子笑而不语) 第39章 密约落星 除了前院角落里奴仆的居所,乘月山庄供人居住的地方大部分都在后院,地位高一些的从属都有自己的小院子,问语和苏予诚便是如此。稍低一些的有自己的房间,剩下的几个人挤在同一处。 给客人们安排住所自然不能过于拘谨,所幸乘月山庄空闲屋子不算少,正好可以招待那些随时可能来访的客人们。 乘月山庄之前也有过数次宴集宾客的场合,当时问语都是跟着管家打下手,这次却要她一个人来安排了。 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管家是怎么做来着?除了最基本的收拾屋子和准备宾客需要的日常用品,重要的事项还有……给每一位宾客安排相应的住所。 看起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每一位宾客的喜好和要求都有所不同,不太讲究的话还好,就怕有的人挑剔,偏偏又不多说,内心的不满却将将摆在那里。 这便需要对前来的宾客有足够的了解了。所幸,她这两年在江湖上接触了不少人。 对了,泊清派的掌门夫人,似乎对百合花过敏来着。那位掌门与夫人恩爱异常,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泊清派距离乘月山庄颇远,来往需得些时日,但即便如此,他该是也会携妻子前来。 问语走过繁花似锦的小路。她抽了抽鼻子,远远地从数种花香里分辨出隐约的百合花香,边走边张望了一会儿,终于在凉亭外看到摆在两旁的那两盆洁白清丽的百合花。 它们刚刚被浇过水,花瓣和叶片上还留着晶莹的水珠。 问语寻了一圈,找到一位一面哼歌一面给花园浇水的花匠,开口唤他:“刘老!” 同在乘月山庄做事,她对这里的人们已经相当熟悉,只要见过,之后基本都可以叫出名字。 当然,面对两个身形等方面很相似的人,如果距离太远,她偶尔也难免认错。 刘花匠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停下手中的活儿转头“哎”了一声。 问语继续喊:“刘老可否请人帮忙将山庄里的百合花都撤下去?在宴会结束之前都不要再摆。” 刘花匠愣了愣,还是点头答应:“好嘞!” 问语微微颔首,而后继续一边溜达一边想事情。 细节的地方总是很难兼顾到位,只能慢慢想,必要时还需要询问管家和其他前辈。于是问语先去仆役房里调来几个人,负责把山庄的空房间全部清理一遍,在宴会之前全部做完。为了避免出错,也为了确定所有房间的位置、物品摆设等情况,问语在他们清理完一个房间都过去亲自检查。 丫鬟和仆人在房间里各自忙活。问语坐在桌边,翻开客人名册手指着名字挨个清点: 幽城李大善人、熙城郑老板、青山派乔掌门…… 纤细的指尖在每一个名字上滑过,偶尔停顿,脑子里回放出自己所知的有关这个人的所有信息和喜好,思考需不需要针对这些喜好对他们的住所做特殊安排。比如这位叫莫承的前辈,平日里略有些洁癖,又极其注重私密,不喜人打扰,将他安排在北院相对偏僻的采葛苑较为妥当。 而后面这位将泛云…… 丐帮帮主将泛云。 猝不及防一阵头疼,问语低下脑袋,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额头。 她再一次想起那天他当面撕毁苏予诚递给他的请柬的场景。乘月山庄与丐帮本无交情,但庭以归还是派苏予诚在宴会之前赶去送信,这也算是对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帮”给足了面子。但将泛云却说什么“我要去什么地方,从来不需他人邀请”,实在嚣张得紧。 分卷阅读7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按理说像那般不礼貌撕毁主人请柬的行为,已经可以视作拒绝邀请了,可问题就在于将泛云这人不能用常理去揣摩。 他不来还好,万一他来了,乘月山庄却未给他安排住所,照他那性子,就算不一定会故意惹麻烦,乘月山庄面上也定然挂不住。 他要来想必也是独来独往,最多带一个邢召夕,大不了给他留一间屋子,反正他也不怎么讲究。 想到这里,问语自觉得可行,单手支颐满意地直点头。 “呀!”耳边乍然一阵惊呼,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砰”的一声打翻,声音沉闷。 问语想的太过专注,不留神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感觉是腰背一侧的皮肤粘着什么东西,很是怪异。低头查看,才知自己的衣服湿了大半边,夏装轻薄的布料就那么黏在身上。 “姑娘,对不起!奴婢知错了!”洒了一盆水的丫鬟慌忙朝问语跪下来,连连磕头谢罪。 问语瞥见这丫头穿着水绿色的窄袖衣服。 乘月山庄的丫鬟仆役基本统一着装,都是窄袖交领齐腰下裙的简单样式,用不同颜色来区别不同等级的仆人。就丫鬟而言,所穿着的是绿色系,最低一等为水绿色,往上是青白、艾绿、石青、青碧,最高一等穿着色彩较深的松柏绿。 像问语和苏予诚这样的,不属于仆人之列,基本都是穿自己的衣服,样式也比丫鬟仆役们随意得多。 问语撤开凳子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被沾湿的衣衫。水渍印在上面,导致一大片月白都变成了深蓝,还皱巴巴地贴在腰侧和半个脊背上。 她环视四周,但见来往的几个丫鬟都停下动作。这屋子面积没那么小,空间足够,她坐在这里,应该不碍事才对。 旁边一穿着松柏绿衣的大丫鬟疾步走来,抬手便扇了那丫头一巴掌,责骂道:“你在干什么!这么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 说完又向问语道歉,“问语姑娘,真是对不起,这丫头是新来的,干活不利索。你的衣服……”她为难地看着问语被弄湿的衣衫。 “没关系。我回去换一件就好了。”问语瞧见那丫头衣服上也溅上了一大片水渍,顺口又道,“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穿水绿色的丫头一时害怕地发抖,不敢起来,大丫鬟继续厉声责骂:“听到没有?姑娘叫你回去呢!” 问语拿起桌上的花名册,抬脚准备离开,打算回房换了衣服再回来看。低等丫鬟们的事情自有高等丫鬟来管教,她们有自己的一套惩戒方法,不需要她多管什么。 然而刚走一步,穿水绿色衣服的丫头忽然拽住她的手,使劲摇晃着央求,“姑娘!问语姑娘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求你了……” 大丫鬟一惊,拽着她衣服向后扯,“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问语皱着眉,正要拽出自己的手,忽觉手心发痒,有什么尖锐但并不生硬的东西挠了她一下。那手感像是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这个丫头是有话想跟她说吗?她想告诉她什么? 问语对上对方那双眼,在旁人都被遮挡的视线死角里,问语看到那丫头眼中迫切而强烈的暗示。但她本人并不慌张,身体被人向后撤,嘴里还喊着“不要赶我走”,眼神却很平静。 人被拉开之前,问语弯了弯五指,将纸条收入掌心,手指弯曲时轻轻触碰到那个丫头的手腕。 她不是苏予诚,没有那么厉害的医术,不能单凭随手的一诊脉便立刻判断出对方的功底和身体状况。但是触及脉搏的那一瞬间,问语分明感觉到对方跳动的血管,强度比一般女子略高。不过也没有超出太多。 是她多疑了吗? “喂,”问语回头望向那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丫头愣了一瞬,乖乖回答道:“珞石。” 珞石。问语在心里将这个名字默念一遍,又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 这不是她熟悉的名字,从未记过。若是山庄里的人向她传递机密消息,应当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专门找一个新来的小丫鬟。会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传递消息的,只能是外人。 问语避过忙碌的仆人们走出院。她把名册夹在腋下,避开旁人视线,悄悄展开手心的字条,只见上面清楚地写着七个大字:酉时,落星崖,要事。 字迹略有些潦草,字形看起来极随意,像是随便拿起一支笔一挥而就,墨痕并未小心照顾过。 问语从没见过类似这样的字迹,这不像是她身边人写的。不过看着这字迹,她莫名能想到一个人。那人最爱学魏晋名士,穿一身天蓝色广袖衣衫,个性洒脱不羁,仗着自己有些本事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偏偏就爱缠着她。 问语想象着这人一时兴起,叫人拿来一张纸条,放在桌上就近拿砚台压着,一边喝酒一边看也不看地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 或许也不是这样,毕竟如果这样写的话笔迹应该更加潦草难以分辨才对。且上面写了“要事”二字,将泛云虽然平时姿态轻浮,但若遇到重要的 分卷阅读7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事情,该严肃还是会严肃些的。 能让他这种人标记为“要事”的,想必不会简单。 她抬起手半遮住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望了望太阳的方位——现在已到申时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珞石:只凭字迹便能确定传信之人是谁,问语姑娘一定很了解帮主。 问语:并没有。 第40章 为亲为友 落星崖位于乌阳山背面山腰,整个悬崖高百余丈,一面是陡峭的岩壁,一面是幽深的空谷。通往那道悬崖的路也极其陡峭,倘若没有足够轻巧的身手,很容易掉下去。 问语换过衣裳赶来落星崖时,高高的悬崖边上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飘逸的蓝衣与天空的颜色极其相近,风吹衣动,配合他长身玉立的轻盈体态,问语几乎以为他要乘风而去了。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将泛云回过神来,嘴角含笑望着问语,“你来了。” 问语立在悬崖一角,和他离得远远的,“能让堂堂将帮主称为‘要事’的事情,想必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问语过来时便谨慎观望了悬崖四面,只见这里一如往常空空如也,除了这张扬跋扈的一个男人。 眼下乘月山庄宴会,于问语而言称得上是“要事”的,只有三件:一、乘月山庄宴会安排出问题;二、乘月山庄重要人物出事,比如苏予诚;三、乘月山庄的客人有必要需求。 除此三件事以外,问语不打算浪费半点时间在其它事情上。如果将泛云不是以乘月山庄邀请的客人身份约她见面,那她绝对立马走人。 将泛云看着问语那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情不自禁笑出声来,“别这么看着我,讨你的嫌对我来说并没有好处。” 不是故意作弄人就好。 问语稍稍放下心来,朝他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将帮主,庄内还有事务要忙,可否请您开门见山。” 将泛云敛了笑意,转头望着悬崖下泛着金色磷光的广阔湖面。 许久。 问语还维持着抱拳的架势,她深呼吸一口气,垂下双手,转身欲行。 “幽城的李大善人,你可知晓?” 刚抬脚走了一步,将泛云忽然开口,就像是故意在等着问语心焦的这一刻。 这个人,真的,非常讨厌。问语心道。 “自然知晓。敢问将帮主,李大善人怎么了?”问语转过身时,将泛云也刚扭头看向她。 “半路遭歹人所害,” 问语大惊,“你怎么不早说!那他现在……”该不会已经…… 问语心慌的厉害,偏偏面前给她带来消息这人一点都不着急,只是静静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他眉间微微拢起,露着一副令人有些心疼的表情。 他在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问语觉得自己心跳有点跟不上,胸口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一只乌鸦飞过来,落在悬崖枝头上,哇哇叫了几声。那声音在问语耳中只转化成三个字:他没事。 谁没事?李大善人没事吗? 那只乌鸦说的和将泛云说的是同一个人吗?她听说过李大善人的名号,记得他本名叫李慈,有个女儿名唤作李述心。但她先前没接触过他,他最近的模样更是完全不了解。那只乌鸦再怎么费尽心力去描述,于问语而言也只是白扯一通。 “将帮主……”她只能向眼前这知情的人求助。 将泛云扬起唇角,“我既然遇到,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他现在和他女儿一起,在丐帮安置的客栈里。” 问语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要去看看吗?” “去。” 将泛云往悬崖边迈了一步,转头向问语伸出一只手,微笑着满含期待。 问语目瞪口呆。他莫非是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不是开玩笑吧?他来的时候也是这么上来的? 这人好像真的脑子有毛病…… 问语摇头摆手,“多谢将帮主的好意。既然李大善人受了伤,我想不如唤苏神医一同前去看看。帮主可否告知问语,贵帮暂住在哪家客栈?” “盛乐。”将泛云轻声吐出这两个字,接着蓦地纵身一跃,蓝衣在空中停了一刹,衣角似水流翻入悬崖之下。 问语大步赶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得那身蓝衣已经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不过片刻便陷入茂盛的树林中去。 一眨眼功夫,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人也真是相当随心随性了,半点不受拘束。 问语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乘月山庄,直接冲进苏予诚常在的药材库,飞快讲过事情大概,随即拉着他一同下山。 盛乐是辟城内最好的一家客栈,李大善人李慈被安置的盛乐客栈天字三号房亦是盛乐最好的房间之一,不仅各种陈设齐全,装饰摆设也皆是品味高尚。可惜此时住在屋内的人并没有心情享受这些。 问语和苏予诚被邢召夕带着进 分卷阅读7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到这间房间里时,正见一身段柔弱的年轻女子守在伤者床前。她穿着桃红色坦领半臂,粉白相间的齐腰破群,裙上上绣着精致的花鸟图案,芊芊素手捏着一块素净的手巾,沾了水弄得半湿。正轻柔地给床上养伤的人擦脸。 这年轻女子便是李大善人的女儿李述心。自父亲受伤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前悉心照料。 李述心转过身来时,她眉目间带着掩盖不去的忧色。见将泛云带生人过来,她面露诧异。 “这位是乘月山庄的苏予诚苏神医。”邢召夕指着苏予诚介绍道。 李述心眼睛霎时变亮,原本因为担忧而显得略灰白的脸色稍稍有了些精神,她睁大眼睛激动又茫然地看了苏予诚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要行礼。 她福了福身子道:“见过苏神医。” 苏予诚点了下头,轻轻搀扶她起身,认真看着李述心,“李姑娘,待我看过令尊。” “是。” 李述心礼仪周到,带苏予诚到李大善人床前,殷切看着他给自己昏迷不醒的父亲把脉。 估计自己又是多余派不上用场的,问语轻叹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在经过邢召夕时互相点下头示意礼貌。 将泛云抱着手臂靠在对面房间墙上,笑意吟吟地望着问语。 问语向侧面偏了偏头,示意别处说话,后随他来到另一个空房间里。她环顾房间四周,同是最好的天字号房,面积与装饰各处与李慈住的那间并无多大差别。 “坐。”将泛云立在桌边,拉出一张凳子。 “不必了,苏大哥诊治应该不需要花多长时间。” 听到“苏大哥”这个称呼,将泛云眸子闪了闪,嘴角效笑意微顿,但很快又如往常一般浮起来,“这家店最近从外地进了上好的茶叶,不如尝尝看。” 他伸出两指抚在茶壶侧面,探了探温度,然后从茶盘中翻了一个杯子。茶水从壶嘴倾入洁净的茶杯,一小团薄雾般的热气腾腾升起。 客栈的活计对于金主总是特别照顾,对这种包揽了天字房的客人更是极为用心,毫不心疼频繁更换的茶水便是体现之一。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客人有意不吝安排,像这种珍贵的茶叶,客栈一般是不会主动这么浪费的。 问语在将泛云拉出来的凳子上坐下,接过将泛云递过来的茶,只看杯中茶色嫩黄,茶香浓郁,沁入鼻尖。茶水的温度很快透过茶盏渗入指尖的皮肤。她微凉了下,轻抿一口。 “如何?”将泛云并未坐下,就地站在一边。 茶水顺着喉舌清缓流入,唇齿间沾染了茶香,略带苦涩,却又立即被从喉间返回的清甜覆盖。 问语顿了顿,等着那阵茶香在口中渐渐晕染又化去,点头道:“香如兰桂,回味无穷。” 将泛云淡笑,开口夸赞了三个字:“好文采。” 我只是随口一说。 问语看着将泛云故作赞赏却又表现不到位的模样,不想搭理他。除去偶尔有别的安排,她大部分时间都跟在庭以归身边等着吩咐。庭以归品味高雅,长此以往,她自己也受了些熏陶罢了。 “你怎么不坐?”问语问。 “客人不想多留,我自然也要随时准备送别。” 有眼识,但怎么觉得有点心酸? 问语又抿了一口茶水,感受唇间的留香。 将泛云微笑,“若是喜欢带回去一些。” 他不说“买”,直接说“带”? “你要请我喝茶吗?” 将泛云点了下头,满目柔和。 他好像是认真的。问语仰头看着他,心想。 问语低下头,五指纠缠着理了理思绪,半晌抬起头来,“将泛云,你真的很喜欢她,对不对?” 将泛云眨了眨眼,那一刹那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但不消一瞬便拉回思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两人都心知肚明,答案是肯定的。 问语站起身来,直视着对面那个身形潇洒的年轻男子,“将泛云,我觉得,我们或许真的可以试着做做朋友。” 将泛云神情平静,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的视线黏在问语脸上,舍不得离开。 “你觉得怎么样……” 脑子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嘴在说话。问语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人从一开始纠缠她,就是因为她这幅与他那位过世的爱人极其相似的长相。就算今后做了朋友,恐怕也还是会更多顾忌着她这张脸吧? 将泛云不吭声。诡异的气氛下,问语想起几天前丐帮当众烧毁《筑术》的前一天,她也跟将泛云说交朋友的事,结果对方怒而离去,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再在丐帮待下去,还因为找不到有空闲的客栈,像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一样,在大街上过了一宿。 她可从来没打算要加入丐帮。 不过现在这里是辟城,是乘月山庄的地盘。就算再尴尬她也算是东道主,定城的事绝不可能再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7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这两天想修一下第一卷 (前十章),剧情不会有大动,主要是调整结构。也不会影响每日最新章节的更新,依旧是每晚九点更新3000+。 追文的小伙伴要是看到书架上频繁提醒的“有更新”三个字,不要太奇怪哦。除去晚上九点的提醒,其他时间都是修改旧章节。 作者想让自己的文变得更好,请大家多多体谅(深鞠躬——) 第41章 自欺欺人 将泛云专注地看着问语,忽然轻轻笑起来,“你在害怕什么?” “你那天为什么生气?” “哪天?”将泛云不明所以。 “在定城,我离开那天。” 将泛云微敛笑容,认真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 “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又来了。 问语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她原以为他会解释,没想到却又是这种极端感性化的理由。 将泛云啊将泛云,现在的你脑子里只剩下顾念寻了吗? 问语暗自无奈感慨着,将泛云这厢才想通一件事,“你那天以为我生气了,所以才不告而别的?” 他那天看着问语收拾了包袱,连道别都没有,只对看守外门的守卫说了一声便自行离开。后来竟又像个无家可归的乞儿一样在外面睡了整整一晚。他还以为是自己惹得她生了气,让她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再留在丐帮。 夜色浓重,夜风清冷,她就那样披了件单衣睡下,也不怕着凉。又或者,她在以往多年的生活中,早已习惯了如此。 想到这里,将泛云忍不住一阵心疼。那夜,他不懂她为什么生气,想要叫醒她却不知为何竟没有勇气打扰,只得静静在一旁陪伴,直至天明。 如今看来,一切竟是一场误会吗? 问语也愣住。他竟然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这么说来他那天真的不是因为生气才走的?她仔细打量将泛云,觉得他这表情真心不像在开玩笑。 将泛云看出了问语眼中的怀疑,温文浅笑,“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将泛云对她这种态度,一次两次,问语还会惊奇心软,见过太多次之后便只剩下心累了。 问语接不下话,暗自嘀咕苏予诚怎么还没完,忽的想起另一件事。 “对了,那位珞石姑娘,是你派去乘月山庄的?” 将泛云眼睛盯着问语,嘴上又不答了。 问语无言。 “好。你们丐帮的事,我不该多管,但如果是涉及乘月山庄的事,还望将帮主……三思。毕竟两派并无恩怨。” “无恩怨?”将泛云听罢却是反问,脸上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反应完全出乎问语的意料,他那表情,还有重复的那三个字,就如同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般。 莫非丐帮和乘月山庄、或者将泛云和庭以归之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是非过往? 正心下不定,将泛云又是温柔一笑,“别担心。” 别担心什么?这人想要做什么? 问语紧紧盯着将泛云的眼睛,努力试图看出些什么来,然而除了被刻在对方眼里的她自己的影像,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谁?”话语脱口而出,问语甚至没来记得思考这话意味着什么。 将泛云终于移开视线,他走到窗棂大开的窗户边上,望向重重屋宇外蓝白的天界。 这时问语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心里却意外清明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把她当做死去的顾念寻。他方才所说,是不会对顾念寻说谎,也不会对顾念寻生气,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让顾念寻担心。 问语无奈叹息。两个人到底要共同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如此难以忘怀,即便生离死别,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问语轻声道出四个字:“节哀顺变。” 站在窗边那蓝色的人影仍旧无声无息。门外便传来三声轻叩。 邢召夕侧身立在门外,竖起耳朵一边听着门内动静一边道:“帮主,苏神医要回庄去了,特来唤问语姑娘。” 问语于是向将泛云告别,“我要回去了,将帮主,告辞。” 将泛云笑了笑,没应声。 问语权当他回应了,转身便离开。苏予诚就在客栈二层走廊尽头等着,李述心在他身旁,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将泛云没跟出来。二人向邢召夕道别,李述心福身目送他们离去。 “你和将泛云聊了什么?”走在回山庄的路上,苏予诚询问道。 问语无精打采,“他把我当做顾念寻,还能聊什么。” 苏予诚沉默了片刻,“他可有说会不会来赴宴?” 问语顿时敛起倦容,挺直了身体,目色空茫地盯着前面。 苏予诚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她是忘了问,哭笑不得。 “他应该会来吧?毕 分卷阅读7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竟人都到辟城了。” “我看不一定。” 苏予诚比问语更了解将泛云,他说不一定,那就真的不一定。将泛云的心思,没有人能猜得透。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李大善人和李小姐,你到时再问他。” “为什么要我再跑一趟来问?你自己不能直接问吗?” 苏予诚苦笑,“他不会理我的。” 问语赌气,“他来不来都无所谓,房间给他备着就是。他爱住客栈住荒野都随他。反正我不想再来见他了。” 苏予诚瞅了问语一眼,无奈摇头。 夜,清冷的月华从天空中洒下来,在地上铺了一成柔和温润的浅霜。问语回到山庄后连续忙活到深夜,全身肌肉筋骨都有些紧绷。她边扩胸伸懒腰边往自己住的地方走,洁净的月光映出纤挑的影子,手臂不停地伸展挪动。 而后忽然停下脚步。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没处理完。 问语想到半天前刚刚发生不久的事,转身折往下等丫鬟们的居所。 “问语姑娘。”正走着,假山后一声低低的轻唤把她吓了一跳。 这声音是……珞石。 “你还没走?莫非是要等我告知庄主?”问语到她跟前道。 且不论丐帮和乘月山庄交情如何,就一方向另一方派遣暗哨这一点,便足以引起戒备了。这人已经漏了身份,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珞石面上微尴尬,“问语姑娘,乘月山庄此番宴会来的人多,鱼龙混杂,帮主担心出事,所以派我来保护您。” 问语只觉得可笑,且不论这人身手如何,只说她作为乘月山庄的人,什么时候竟需要丐帮来保护了? “我不需要人保护。”问语说罢,方想起这句话自己曾跟将泛云说起过一次,“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 珞石有些为难,问语不理睬,径直要离去。 “姑娘……”珞石伸手欲拉她,不料被问语直接捏住腕部,随即一翻转,将人手臂折弯。 问语另一只手顺势卡上她脖颈。 珞石被按着靠在假山,她清楚地感觉到束缚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用着巧力,颈上的也是一样,只要对方想,她立刻就会被强制阻断喉咙,窒息而死。 但可惜问语不想,用的手法也是漏洞百出。珞石有一只手是自由的,如果想要反抗,很容易便能做到。 她想起交代她任务的那人说过“不可徒惹麻烦”的话,深深锁起眉头,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没有多此一举。 问语只意在警示,她猜测这人不会动手,在别人的地盘上惹麻烦,对对方并没有好处,何况她武功并非像她主人那般出类拔萃。 “明日,不要让我在乘月山庄再见到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问语一脸严肃地威胁,说罢松开她,兀自回房去。 本来说好了不愿再去见将泛云,然而第二日一早,问语还是被苏予诚半强迫地拉去了盛乐客栈。而随之更让人尴尬的是,问语依然没有机会问将泛云是否会来宴会的问题,因为那天将泛云不在客栈,不知是去了哪里。 所以她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问语无奈地抱壁靠着墙,碰巧望见邢召夕立在窗边,面露诧异。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问语瞧见一个略熟悉的身影——珞石。那是前一天特意记过的身形,问语不认为自己会认错。 看来她还懂得些分寸。 苏予诚带着几个手下备了轿子来接李慈和李述心,将伤者小心搀扶着送上轿子。这个轿子足够大,苏予诚原本是顾及了李述心身体薄弱,安排她也一同用轿子的。但李述心十分客气地拒绝了。 李述心掀起轿帘一角,柔声唤李慈,“父亲,我们这就上山了,若是父亲觉得不舒服,就唤女儿一声,女儿就在外面伺候着。” 李慈在里面费力地“哼”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李述心微微点头放下轿帘,眉间尚带着淡淡的忧虑。 “李姑娘姑且放宽心,令尊的伤势已然稳定,只是身子虚弱。待到乘月山庄,好好休养一番便可康复。”苏予诚宽慰道。 听苏神医再三保证安慰,李述心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万福答道:“是。劳烦庭庄主和苏神医,还有……” 她看着问语,目光犹疑。她还不知道从昨天起就一直跟在苏予诚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我叫问语。姑娘不必与我客气。”问语笑道。 “是。还是要谢过问语姑娘。”李述心依然礼仪周到。 她虽然不是出生在什么名门望族,但幽城李家也是算是大方之家。她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女子该有的气质和技能一样都不少。 山路倾斜难走,习武之人可健步如飞去却也得为病人着想。李述心全程步子紧紧,跟在轿子一旁,一直到庄内,亲自帮着下人们将李慈细心安置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予诚:(苦笑)将泛云不会理我的。 问语 分卷阅读7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心疼你一秒钟。(内心咆哮:谁来心疼我一下啊!!!) 第42章 车马盈门 离宴会约定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山下的车马人流渐渐多起来,问语每次下山都能看到一两个许久不见的熟悉身影。庄内外的鸟儿飞来飞去,也经常会带来些客人的消息,不过大多是叽叽喳喳乱语一通,问语也不知说的是谁,索性习惯性无视。 她在安排好客人房间之后,便被另外指派去接客待客,时常再加一些杂活,和山庄里大小家仆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安公子,这边。”一穿水绿色着装的丫鬟领着一男子走过。 “安公子。”问语同路过的那位安公子抱拳打招呼道。 “问语姑娘。”安子昌微笑点头,跟着丫鬟继续往住处走。 他为了今天的宴会特意准备了崭新的华服,一套新装上身,加上用了上好的熏香,整个人气派精神了不少,行走间也不像以往那么含胸驼背了。 问语一下子没认出来,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才确定是青城的安子昌。她歪着头看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去记他今日的模样。 “问语。” “属下在。” 两年来在人手下做事养成了习惯,问语一听这声音,便条件反射地回神行礼。 庭以归这几日的穿着也与以往有所不同,虽同是一身杏黄色,纹样配饰却要庄重地多,正适合迎接贵宾这般正式的场合。 他正领着一年轻男子。这人穿着一身蓝灰为底色的衣服,领口、袖口衬着藏蓝,上面绣着精致的竹枝纹样,腰上悬了一只长长的竹萧。他年龄看起来与庭以归相仿。 这男子身侧还紧步跟着一位年轻姑娘,披着一件茶白色对襟配鸭黄色襦裙,外搭粉红色披帛。 “暮掌门、暮夫人。”问语接着向这二人行礼。 他们正是泊清派那两位相敬如宾的夫妻——掌门暮允歌和掌门夫人曲倾柔。问语以前去过泊清派一次,所以认得。她印象中的暮允歌为人儒雅,待人总是十分讲礼且客套,曲倾柔则由内而外对人散发着一种亲切感觉。 她没猜错,暮掌门果然会带着夫人一同前来。 二人向问语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庭以归抬脚要领着人继续在庄园中逛,暮允歌止道:“夫人身子柔弱,多日来又连续赶路。庭庄主,可否先派人带夫人前去休息。” 庭以归颔首,看向问语,唤了她一声名字:“问语。” 问语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对曲倾柔道:“暮夫人,请随我来。” 曲倾柔回头拉了拉暮允歌的手,四目凝对,恋恋不舍。两人相互勾唇笑了下,曲倾柔才扭身带着一个侍女跟着问语走了。 庭以归看着这一幕,唇边弧度加深了一瞬又马上恢复,移开视线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待曲倾柔跟着问语离开才转回来。 “掌门与夫人真是恩爱有加。” 暮允歌微赧,却也没过多不好意思,“内妻贤惠,自当多加疼爱。” 问语给这夫妻二人安排的住所是在山庄西边临近后山的竹苑,这园子周围栽种了各色品种的青竹。听闻暮掌门素来偏爱竹之节气,故而迎其偏好。 曲倾柔踏入竹苑周边,环顾四周清雅的竹林,情不自禁微笑赞赏,“这地方可真好。” “夫人喜欢便好。”先前花费的心思如今受到赞赏,问语禁不住暗自得意。 曲倾柔轻轻点头,“夫君会喜欢的。” 问语带着曲倾柔到了屋内,派丫鬟换了茶水,寒暄过后便准备离去。她走到门边,忽听曲倾柔轻咳了两声。 “夫人。”跟着的侍女惊慌叫道。 曲倾柔轻柔拒开侍女搀扶她的手,“无碍。” 问语回身望向她,“夫人的身子似乎不大好。”其实来时就发现了,曲倾柔脚步比常人虚浮得多,即使她本就是大家闺秀,一行一步皆比普通人家的女子更高较弱纤柔,但也绝不该柔弱到这般病态的地步。 曲倾柔摇头,微笑着安慰问语:“有劳问语姑娘挂心。我只是因过敏而有些身体难过罢了。好在这庄内没有百合花。过段时间便没事了。” 花粉过敏? 问语皱了皱眉头。她见过别人花粉过敏时候的情况,不停地打喷嚏、皮肤上出现一片一片的红疹子、眼膜红肿、流泪,严重的可致人休克昏迷。眼前这人的症状可和那些完全不一样。 还是去叫苏予诚来帮她看看比较好。问语心想着。 就算抛开这夫人个人身体状况不提。泊清派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掌门夫人在乘月山庄宴会之际出事,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乘月山庄又有神医坐镇。 看问语不相信,曲倾柔有些心急,道:“真的没事。” 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不想说。问语看着她神情揣摩道。 问语坚定神色逐渐转为犹疑,曲倾柔看的明白,稳稳点了下头,想用这种强烈的暗示来彻底打 分卷阅读7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消她要去找神医帮忙诊治的主意。 “那好吧。”问语无奈道,“竹苑有下人随时伺候着,夫人若是有需要,可直接找人去唤苏神医。” “多谢问语姑娘。”曲倾柔安下心来。 看来真是有难言之隐,不过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她宁愿舍弃健全的身体也要保守? 好像想太多了。问语晃了晃头,独自走出竹苑。 乘月山庄这次宴会一共持续三天,正式宴会除去众人齐聚的一场,还有分不同职业和身份宾客们的几场小的宴会,毕竟此番来的不只是武林中人,还有众多秀士、商人之类,庭以归平日里交友广泛,本人也并不自诩普通的江湖人。 迎宾摆宴的地方是在乘月山庄北边正中的鹿鸣阁,庭以归为筹备这场宴会特意整修了一番。楼阁一共两层,楼上是贵宾,楼下是普通客人。家主、掌门、有名的商贾一类都在楼上,以此按礼仪座次排位,随从的属下、女眷则在楼下,可随意相邻而坐。 楼上有管家等一干人伺候,问语被安排在楼下,像个守卫一样看顾众位来宾,防止席间发生意外,偶尔给丫鬟侍女们搭把手。 “咳咳。” 听到两声轻咳,问语寻声望去,只见暮允歌仔细搀扶着夫人进了门,侍女紧跟着身后。 看身形,那位暮夫人的病似乎更严重了,她没派人去找苏予诚吗? 问语立在一根柱子旁,兢兢业业担任着“护卫”的角色。她此外还需要注意随时可能传达而来的庄主命令,不能随便离开。 暮允歌左右张望着帮夫人挑选合适的座位,问语往前挪了挪,让自己的身影暴露在他目光下,并朝他那边殷切望着。 暮允歌扶着曲倾柔走到就近的坐席边。 “可否麻烦问语姑娘帮忙看顾内人?”他道。 问语点头说“好”。 问语身份地位使然,她比这里的其他丫鬟家仆行动相对自由,一旦客人出事,只有她能马上去二楼汇报并带人处理。 曲倾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不必麻烦”,出声却又是一声轻咳。暮允歌拢起眉尖,脚下踌躇,人都不想离开了。 “快去吧,不要让庭庄主久等。”曲倾柔一边抽出自己的手一边嘱咐。 她在桌边安定坐下来,朝暮允歌笑了笑。 暮允歌无奈,再次把悬着的心压在问语身上,得到诚恳的回应后方才离去,一步三回头。 “夫人没去看苏神医吗?”待暮允歌走后,问语连忙询问。 旁边一丫鬟给曲倾柔和侍女倒了新茶。 曲倾柔低下头没吭声,侍女坐在下座,本来就憋着什么话,听问语询问忍不住口快说出来,“什么神医,我看根本就是个庸医……” “青桃。”曲倾柔唤了一声,让她止口。 青桃便是曲倾柔这位贴身侍女的名字。 侍女总是要护着主子的,主人懦弱打退堂鼓的情况下尤其需要侍女敢出头。青桃也这么护主护习惯了,看问语像是个好说话的,这厢就更止不住话头,顿了下继续埋怨道:“那个苏神医,我们找过了。可他人到竹苑,只看了夫人一眼,直接转身就走了。” 只看一眼,转身就走?这可有点奇怪。就问语的经验,能让号称“神医”的苏予诚作出这种举动的情况只有一种——这位夫人得的是不治之症。 “苏神医没说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走了。”青桃噘着嘴,不满都写在脸上。 丫鬟们在这时有秩序地呈上菜品。乘月山庄为了这次宴会请了当地最好的厨子,据说从前是在宫廷做过御厨的。这些菜品可以称作是上等佳肴了。 曲倾柔不发一言,动筷子去夹菜。青桃见状,赶忙帮着布菜。 问语退回原处,看周边宾客满座,下堂比贵宾座要随意的多,客人们沸沸扬扬聊着天,问语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她的目光忍不住往曲倾柔身上看,她很好奇,能让神医苏予诚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究竟是什么病? 辰时过,宾客离席。问语看着宾客一个个散去,庭以归最后离开。 他看着跟过来的问语,温和浅笑,“回去休息吧。” “是。”问语低眉道。 看来是不需要她陪了。 有几位客人刻意留下来等庭以归,显然还有些事情希望能详谈。问语觉得这时不需要自己正好,她就可以马上去找苏予诚。 作者有话要说: 青桃:(苏予诚)什么神医,我看就是个庸医。 问语:予诚哥哥你被人这么诋毁,真的不打算稍微解释一下吗? 第43章 心不在焉 问语去药材库转了一圈,可惜苏予诚并不在。她想起他最近给李大善人看病,总要在那里留很长时间,于是又去李大善人住处寻了一遍。 李大善人身体刚好些,还不能多走动,没法去参加今早的宴会。他告诉问语,苏神 分卷阅读7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医刚刚离开。 问语在小院里多看了一圈,发现他那位一直形影不离照顾他的女儿——李述心也不在。方才在席间,问语同样没见着她的身影。 下人们还在忙着招待宾客,问语到处找不到人,一个人逛得无聊。路过湖边回廊,巧见一人立在远处廊下,怔怔望着湖心在莲花中泛舟游玩的几位姑娘。 问语眯着眼看他。那身形、那装扮,不是苏予诚又是谁? 问语走上前去,苏予诚还在发呆,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背后有人靠近。问语干脆故意放轻脚步,挨得近了,抬手在他肩上猛地一拍。 苏予诚吓了一跳,一转身望见兴致盎然的问语,提起那口气瞬间缓下去,无语又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苏予诚瞥了一眼湖心,又马上下意识转回来,道:“没什么。” 问语远眺那几个划船的姑娘,只见几人皆是她熟悉的客人身影,其中坐在船心的那位,穿着坦领半臂,看气质装束赫然就是李述心。 难怪刚才在小院里不见她,原来是和女伴一起到这儿来了。连日来照顾重伤的父亲,想必很是劳累。近日父亲身体好转,是该出来散散心。 “寻我何事?”苏予诚问。 “哦,我有……”问语欲开口提暮夫人的事,目光正停在苏予诚脸上,却在刹那间注意到此刻的他,表情分外严肃。 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问语惊了一瞬,嘟囔着试探。 苏予诚于她而言是最好的朋友,对方待她亦如亲妹,两人有事没事时有往来,见了面寒暄调侃不在话下,像今天这样直接问她“有什么事”,真是少见至极。 这样的苏予诚感觉上有点不耐烦,好像问语扰了他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问语心里猜测着。 苏予诚眨了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神情归复平日里的温和,“并非如此,只是方才走神了而已。” 还走神!他果然和平时不一样了! 问语睁大眼睛瞪着苏予诚,手里介然握住了石锤。 不过这也让她更不好开口了。苏予诚本身就有烦心事,她还这么义正言辞地来质问他为什么不肯为暮夫人诊治、而且一声不吭就走的事,这不是更惹人讨厌吗? 可是暮夫人的病看起来并不能多耽搁。 问语兀自纠结着,苏予诚看她神态有异,又半天不开口,心下疑惑。 “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语句依旧是客气异常。 问语缩了缩肩膀,半转了个身。听着苏予诚这番说话方式,她更加不想轻易开口了。 苏予诚等着不耐,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自从从丐帮回来就和以前不一样,究竟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 开玩笑,到底是谁不一样? 问语很想大声反问他,但蓦然发觉自己和苏予诚似乎偏了题,两人思维完全不在同一条线上。个人感觉这种东西是解释不清的。 所以考虑这么多做什么呢?她理了理思绪,把多余的顾虑抛到九霄云外,回头正式问苏予诚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位暮夫人的病,你为什么不救?” 苏予诚眸色闪了闪,方才想起来这事来。 “你不是说未曾试过便不知能不能救吗?在荀村训人训得那么理直气壮,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怂了?” 苏予诚不应声。 问语继续道:“你可是名扬天下的大神医,永兴国没有比你更厉害的大夫了。再说能不能行先尽力一试,这不才应该是你治病救人的原则吗?” 苏予诚沉默半晌,又望向漂在湖心的那一叶小船。几位女伴正相互谈天逗乐,几人脸上皆是欢乐却不越礼的沉静笑容。 他隐约看得又走了神,问语怀疑他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自己说话,正要再询问一遍,苏予诚却开了口,声音压在嗓子里。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救。”他转过头,认真看着问语的眼睛。 透过问语诧异的视线,对面人的眼神格外冷静。明明听起来是让人不敢相信的话,却被他说的仿佛只是一个简单的事实。 “为什么不能救?医者不就是救人的吗?” 问语和苏予诚相处两年,从未见他拒绝过哪位病人,这个暮夫人还是第一次。 “你不懂。”苏予诚语重心长,但并未多做解释。 好奇怪,从来没见过苏予诚这样过,他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可以救的。暮夫人的病或许并不是真的药石无医。 “你真的不救她?” 苏予诚摇了摇头。 没有理解,没有理由,只是不救,仅此而已。 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问语这样想着。 她所了解的苏予诚,有着一副兼爱众生的侠义心肠。和那些个性奇异怪诞、真本事不一定有却爱挑挑剔剔嫌这嫌那 分卷阅读8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的方士之流不一样,他从不给来客定什么要求和规矩。只要需要帮助、只要他能做到,他都来者不拒。 问语装着心事缓缓走出回廊,忍不住回头再看苏予诚一眼。 只见他仍是望着湖心的方向。小舟上的姑娘们玩得放开了些,相互打趣间,有人说不过别人,便伸手探进水里,掬起半捧泼向女伴。李述心抬手挡了挡,纤纤素手被沾了水珠,没挡住的部分便溅到了刘海和脸上。 她笑得很开心,白净的脸颊染上娇嫩的妃色。 问语隐隐约约看到苏予诚微微勾起了唇。 他很开心?! 是她看错了吗?问语眨眨眼再去看,只见苏予诚呆呆的神色依然如旧,好端端便出了神。 这种状态有点像问语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那三个字猝不及防出现在问语脑海里,她捏起拳头敲了敲脑袋,把那个名字敲下去,转而大步离开回廊。 泊清派,位于静城,派内传独门秘术斥魂乐,其掌门暮允歌功力深厚。一曲长萧,轻则扰人心魂,重则有惊天动地之威力。他是前任掌门座下弟子,为人儒雅,品德高尚,加之处事聪慧,故而年经轻轻便能服众,继任掌门之位。 这一门派和乘月山庄虽然鲜少交往,但关系还算不错。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原因让苏予诚对其掌门夫人见死不救呢? 如果刚才那个笑容不是错觉,那他对此岂不是对此连半点良心上的不安都不存在?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救”,莫非暮夫人还有什么别的了不起的身份不成?江湖上好像也没人这么说。 问语百思不得其解。 她绕过花园,漫步到校场,只听得一阵插科打诨外加起哄开玩笑的声音。江湖人大多不讲究那么多礼仪,言谈举止说不上粗鲁却也绝不拐弯抹角无故客套。这般气氛看来,庭以归站在其中倒有些拘谨了。 问语看到校场远处并排设置了几个箭靶,靶前数丈开外的地上画了一条长线,家仆捧着长弓和数十只箭矢过来。在场人默契地撤出长线周围,空出一块地方。 这是要比赛射箭? 问语看到庭以归伸手取了一张弓,端端立于横线外。还有几位掌门帮主自告奋勇也取了弓箭,分开一段距离分别站在线外。 暮允歌也在场,面对仆人送来的弓箭连连摆手,却禁不住旁边人怂恿撺掇,只得也取来参与到比赛中。 庭以归是东道主,本该谦让于客,殿后射箭,但江湖上不讲究这么多,比赛游戏什么的图个痛快便够了。他被要求射出第一箭。 “庭庄主可要来个开头彩呀!” “是啊是啊!” 一旁有人吆喝,一伙人随声捧场。 庭以归淡笑了下,跨步侧身,箭矢搭上长弓,慢慢举起,右手后拉弓弦,张弓如满月,瞄准箭靶,猝然射出。 飞矢直直冲向箭靶,“咚”一声定在上面。 守在靶子那边的家仆跑去查看,面朝射手高声喊出:“一矢!正中靶心!得十点!” 喊的是“一矢”,而非“主矢”,只因这场比赛早已不按主客规矩了。点数则按箭与靶心的距离计算,正中靶心为十点,未中则按偏离的直径距离加以计算。 周围人听罢皆喝彩。 其他人也依次按着同样的程序射箭,以总点数定胜负,三轮过后,最落后者淘汰,其他人继续下一场,直到决出最终胜者。 整个场面井然有序,正符合庭以归平日里做事的风格。 曲倾柔的事或将涉及泊清派和乘月山庄两派的交情,问语本想暗戳戳地去问问庭以归,可惜他身为庄主,这几天都需要陪着宾客,怕是没机会让她私下里问了。 正这么想着,校场内铜锣连敲三声,代表三轮已过。家仆高喊:“五矢!十点!退场!” 问语不禁讶异。三轮比赛过去,加起来才射了十点,这箭术可有点差过头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江湖人尤其注重人格尊严。像这种公共场合下的比赛,如果某人自知能力薄弱,是绝不会主动出场丢丑的。 问语视线越过人群往里瞅,从站在最右第一位的庭以归向左数,只见站在第五位的正是泊清派的那位暮掌门。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我第一次见传闻中的苏神医拒绝救人。 将泛云:那是你不够了解他。 问语:(斜眼看将泛云)没你的戏份你强制出什么场? 将泛云:(淡定自若)读者想看。 第44章 失魂落魄 看到这般狼狈的场景,问语不自觉咧了咧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暮允歌既然被人硬推荐上去,那本身箭术应该是说得过去的吧?毕竟故意用手段让人出丑这事同样为江湖人所不齿。 暮允歌将弓箭归还家仆,默默离开射箭场地。外边人沉默了一小阵,上前拍着他肩膀表示安 分卷阅读8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慰。 “暮掌门这是担心夫人,无心射箭呀。” 问语听得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庭以归轻声叹息,将弓箭暂时交给身旁的家仆,走去他身前致深深一礼,道:“未能帮忙医治夫人的病,庭某实在羞愧。” 暮允歌赶忙还礼,“庭庄主言重。内人病症如何,我心知肚明,阁下已经尽力帮忙。反倒是在下,携病重之人来这等欢聚之所,实属冒犯。” 庭以归深感歉意,两人相让相慰片刻。 问语听着不知该作何感想。如此看来,苏予诚不救曲倾柔的事,庭以归也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对庭以归有所隐瞒。庭以归竟然纵容他置之不理? 校场内相互致歉客套半晌,暮允歌最后圆场:“庭庄主身为主人,还是不要扰了大家的兴致。否则在下才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庭以归应了一声,转身回归主人位,比赛继续。半刻沉重之后,众人暂时忘却这难以改变的一节事实,欢呼喝彩再次填满整个比武台。 天色渐晚,第一天夜宴已过,众宾纷纷散去。 问语留在庭以归身后,不发一言。 庄主身边需要时刻有人待命,尤其这种宾客众多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安排指令随时都会有。白天问语闲了大半天,按照随从值班的规律,该轮到她接班。 晚宴结束,天已经快要黑了,大家热闹了一天,少有人不识相会在晚上还去打扰人休息。庭以归也由此得了片刻清闲。 他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漫步到荷塘边,在水榭中的石桌边坐下。弯月半升,光芒被盖在轻薄的云层里,月色蒙了一层纱。 荷叶铺张,荷花开得热闹,池水却很冷清。 “去叫人送壶酒来。” “是。” 问语一怔,不禁诧异于庭以归今天的举动。但她还是谨守身为属下的职责,疾步赶去叫距离最近的丫鬟,让人把酒送来。 月色赶走了云雾,盈盈的光照在水面上,给荷花荷叶都覆了层浅霜。晚风习习,但觉微凉。 庭以归和将泛云那个酒狂不一样,喝酒从来是小杯酌饮。且比起酒,他更喜欢喝茶,喝酒大多是在宴会之类的场合,为应付众宾客才会多喝。像今天这样宴罢后还一个人饮酒的情况,当真少之又少。 “有话可直说。”庭以归放下酒杯,转眸望着问语。他随手拿起自己的折扇,小巧的玉石扇坠在下面晃了晃。 问语已经习惯了被他看穿心思,也不尴尬,直言道:“庄主,您似乎有心事?” 庭以归开了扇子,扇面上山色画的墨色融进夜色里。 “他没来。”他道。 谁没来? 问语心里提出这个问题,但被庭以归感染的审慎作风让她学会了三思后言。 她先前负责安排所有客人的居所,因此自然知悉被邀请的所有客人名单。说起被邀请却没来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将泛云。 没办法,他对待邀请的方式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但端量庭以归对待这个没来的“他”的态度,显然是非常在乎的,将泛云那样的人绝不可能让庭以归心里有这么高的地位。这个“他”也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客人。 结合客人名册,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问语想起另一个人——边甫田。 庭以归在和苏予诚共同建立乘月山庄之前,曾经在一户大家族里当门客,那户大家族正是边家。在庭家遭难的日子里,边家庇护了庭以归两年多。后来修宁之祸蔓延至更多无辜家族势力,边家家主边甫田选择散尽家财,归隐田园,这才避过一难。 紧跟着庭以归建立乘月山庄,除了同为主心骨的苏予诚之外,追随者都是曾为边家效力的门客和家仆。 旧日恩情不敢相忘。乘月山庄这次宴会,不可能不邀请边甫田,对方也欣然接受了邀约。但如今宴会第一日已毕,边甫田人却未到。 庭以归心情可想而知。 “许是有事耽搁了。” 庭以归摇了摇头,另一手端起酒杯饮下。 总该不会是出事了…… 问语估摸着庭以归这般关切于边家,应当已经派过人去打探了,所以也不乱提建议。 饮完这一杯,庭以归怔怔望了荷塘半晌。 问语暗自丧气。完了,相关之人各有烦心之事,留她一个人还想着与已无关的曲倾柔,反而有些多余了。 正考虑到底要不要开口询问,庭以归忽然“啪”地一声将扇面阖上,起身朝回廊那边去。 “走吧,去看看留在东侧堂的客人。” “是。”问语紧跟上。同时不忘给守在一边的丫鬟递眼色,让她把庄主留下的酒壶和酒杯撤下去。 鹿鸣阁坐北朝南,除主阁楼外,对面还有一座德音阁,东西两侧还各有一座宽敞的侧堂,方才宾客离席之时,有人意兴未尽,便安置他们到东侧堂。 一路行至客堂,还没到门口,问语先听得一声:“我不服!” 分卷阅读8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声音有点变调,但嗓音还听得出是荀道左的。这人虽为孔孟门生,讲究礼仪姿态,但终是受出身影响,带了些乡间男人的粗鲁。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问语听到他在里面吟起诗来,声音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吐字不清。 “你说!这句话后面是什么!”屋内,荀道左歪着脑袋指了个人质问。 被指的人正是安子昌,他一杯又一杯饮着酒,略显醉态,但还不至于迷糊到话都说不清。他冷静应道:“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不对!”荀道左大手一挥,“你胡说!” “这……怎么不对了?”安子昌尴尬一瞬,道,“荀兄,你醉了吧?” “我没醉!”荀道左继续扯着嗓子嚎,“我告诉你,下一句应该是: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庭以归停在门口。问语留在他身侧,在外面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两首诗混在一起了,中间还少了一句。 但闻屋内一人笑道:“荀兄,你真的醉了。” 这是苏予诚的声音,他也在这儿?莫非是被荀道左拉来的? “没醉!”荀道左拒不承认,“我告诉你,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他晃晃悠悠走了两步,脚下沉重又凌乱。问语听到他似乎是漫无目的地往门这边走。 “我告诉你,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这种张冠李戴的人能加官进爵,越是不学无术就越是官居高位!我就要在那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最后一句话说得毫不文雅,问语想起荀家大姐说过的他的经历,知他口中的“破地方”指的是他先前做县令的地方。他越说越委屈,几乎要哭出来。 庭以归至始至终垂眸听着,这时转向问语,给了个眼神。 问语上前开门。 荀道左就侧身站在门边,听到响动转过身来,正对上问语的脸。她鼻子一抽,双手一张便要扑上来。 问语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侧身一躲。身后的庭以归视线被挡了一大半,后退了一步却还是来不及避开,一不注意就被抱了个结实。 “问语姑娘,问语姑娘啊……”荀道左醉得够呛,头埋在庭以归肩上大哭出声。 “荀先生……这是庭庄主。”问语尴尬又抱歉地看向庭以归,结果意外地在他沉稳惯了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痕,缝隙里夹着淡淡的生无可恋。 仔细一看,原来荀道左的眼泪已经沾湿了他肩部的衣料和脖颈处裸露的皮肤,脑袋还不停地蹭来蹭去。 一向与人有礼有节的他,怕是还没被人这么毫无顾忌地过分亲近过。 但他仍然挺立着身躯,任荀道左抱着他,一只手在他背上使劲拍。 荀道左一边用力拍着一边哭诉,“庭庄主、庭庄主……我不服,我不服哇!呜呜……凭什么他们就能当官发财,大展宏图,凭什么我就要给他们种一辈子地,你说凭什么,凭什么呀!庭!庄!主!” 他到最后说一个字就要狠狠拍一下,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劲,问语都能听到庭以归背上骨骼的震动声。 难得庭以归还能得站那么直。 荀道左死命抱着人不肯松开,问语赶忙出手去试着把他拉开。苏予诚迈过一个一个摊成烂泥还在胡乱翻滚着的身体赶过来,两人一起用力拉人。 荀道左已经醉得很厉害,身体重心大半都放在庭以归身上,一被拉开,脚下不稳,苏予诚只顾着拉没多注意要扶,一不留神就让他摔倒在地上。 他两手两脚并用想要爬起来,奈何眼前地面晃晃悠悠,看着凹凸不平还不停地变来变去,一时竟然站不住。加上腰上用力牵动肠胃,他喉管一恶心,胃里的酒和食物便都翻涌出来。 庭以归无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问语看看满地的狼藉,觉得这情形实在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还是跟着出去为好。 庭以归停在门外,仰着头看对面的屋顶。问语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月下一人影斜坐在屋脊上,拢着清白的月光,一手撑着房顶,一手捏着一坛酒正往嘴里灌。 这身形这姿态,不是将泛云又是谁? 问语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他手里这坛酒,该不会也是从乘月山庄拿的…… 庭以归转了个身,往荷塘那边走去。 问语后脚连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宴会这等场合,难道不该高高兴兴的吗?怎么一个个都失魂落魄的? 将泛云:人人都有些烦心事罢了。 问语:你倒是没烦心事。之前那么潇洒地撕了请柬,现在怎么不继续潇洒下去? 将泛云:(满眼深情)我的潇洒只针对别人。 第45章 识人知面 “庄主 分卷阅读8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乘月山庄是不是该再加强些防备?”问语问道。 这几日乘月山庄大摆宴席,各色人等来往众多,为了应付可能突然发生的事,山庄已然增加了不少人在内外轮流守卫。如果确定是客人,护卫自然会放行,可这将泛云是把请柬撕了的,居然也能像这般毫无顾忌出入自由。 如果可以的话,她觉得应该再谨慎些。 庭以归却摇头,唇角扬起来,“再加强也防不住他的。” 所以就直接不防了吗? 问语呆呆看着庭以归兀自走远,转头瞥一眼将泛云。 她不看还好,一看便发现那人喝完了酒,捏着个酒坛也看着她。月光映着他的侧脸,正好衬出他嘴角勾起来的浅浅弧度,一对眉眼尽显温柔。 这人又在做梦。 问语忍不住全身抖了抖,抬脚跟着庭以归去了。 这天晚上,除了在庭以归身边候命,她还有与之相应的另一个任务——守夜。她早算到今夜轮到自己,所以白天没事时小憩了大半个下午。 问语坐在瑾阁屋顶上,乘着明亮的月色观望一片静谧的山庄。两年前她刚来时,这庄园还没这么大,现在扩建了不少。简洁素雅的建筑都罩在月光里,安静清明。 只有鹿鸣阁旁的那个偏堂,苏予诚还在指挥着丫鬟家仆折腾那些醉倒的宾客连带里里外外一角不落地打扫房间。真是辛苦他们,现在都半夜了。 “他还让你做这个。” 这毫无防备出现的声音把问语吓得一个哆嗦,辨认出那人是谁后,她黑着脸转眸瞥了一眼。 将泛云轻笑,“吓到你了?” 并没有,又不是刚出生小奶猫,动不动就被吓到。但问语并不急着回答,因为这个时候不太想搭理他。 将泛云在她身旁坐下来,宽大的蓝衣就铺在她手边。两人一同望着天边那面半圆的月,问语不说话,将泛云也不吭声。 一直过了许久。问语看向将泛云,对方也跟着偏过头来。 问语嘴角动了动,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却说不清故意做什么。 将泛云微笑,“怎么了?” 问语蹙眉不答。她脑子里有一团乱麻,随着一处线头被拽出来,整整一团都跟着现了身。 将泛云在一边静静等着她开口。 问语把思绪理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向他求助,“如果我想借丐帮的情报,将帮主可会答应?”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屋内庭以归正在休息。他也习武,而且功力不差,且足够警觉,如果自己房顶上动静太大,他会察觉到的。 问语觉得将泛云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就凭他那么宠着顾念寻,以至于对样貌相似的她几乎给了同等待遇。 不出所料,她看到对方点了头,道:“自然可以。” “你想知道什么?”将泛云问。 “关于泊清派掌门和掌门夫人,暮允歌和曲倾柔这对夫妻,你了解多少?” “暮允歌斥魂乐修练地不错。” 第一关注点是武功? “嗯。我知道。”问语点头。 “曲倾柔身患重病。” “嗯。”问语又点头,等着将泛云说些她不知道的事。 然而那头却不说了。问语疑惑,一扭头发现将泛云正笑意吟吟盯着自己。 他在戏弄她! 问语难得对这人的想法敏感了一回,她瞪着眼睛威胁,“要是你待在这儿对我没什么用,我可就要赶人了。” 将泛云展了笑颜,但又很快敛起,换成一副担忧的神情,“不要总是这么皱着眉,开心些。” 她觉得自己只有在将泛云面前才会那么不高兴地总是皱眉头,因为拿对面这人没办法又摆脱不了。 问语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说出来,“与其这么废话,不如快点告诉我想知道的事情。我自己想清楚了,自然就不会皱眉了。” “那你也要先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若你想要的是泊清派的机密,我可以想办法打听……” “不用了!”问语赶忙摆手阻止。 不可思议,这人到底是有多大本事,连打听人家门派机密这种事都能随口说来。 她把白天苏予诚说拒绝为曲倾柔治疗的事认真讲给将泛云,后者听罢略加思付。 “你觉得问题出在暮允歌和曲倾柔身上?” “难道不是吗?” 将泛云笑,“你一点都不怀疑苏予诚?” “我为什么要怀疑他?” 问语说罢眨眨眼。其实将泛云说得也没错,她觉得苏予诚这事做得不太对,却完全没有怀疑过他的作为。她相信他,笃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肯定他提出的每一条理由,就算那理由有随口应付她的嫌疑,她依然认为苏予诚有难言之隐,然后从外人身上找各种原因来支持他。 但问语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人品没得说,这是我 分卷阅读8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直看在眼里的,你不能否认。” “真固执啊。”将泛云笑道。 不然呢?如兄如友的人难道不值得信赖? 看眼前这人眼神倔强,将泛云也不多唱反调,“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你的苏大哥看起来随和,其实内里也一样。只不过他真正坚持的东西可能和你以为的并不相同。” 听着前半句,问语点头肯定,到了后半句,她就不动弹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怕他有朝一日露出爪牙,会伤害到你。”将泛云直直望着问语,一双漆黑的眸如平静的深潭,全无半点波动。 然而这话在问语听来却是万分奇怪,从她的角度理解,将泛云就是在挑拨离间。爪牙是什么鬼?苏予诚可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即使将来她和他会因为某些事情产生尖锐矛盾,她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对苏予诚这样的人有所戒备。 她避开将泛云的视线,“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人品固然可靠,但……”将泛云没说完,以摇头代替后面的话。 问语一时摸不透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她反问。 将泛云这次却不回答,话题一转,说到问语先前关心的人身上,“如果你想救那位暮夫人,我可以帮忙。” 问语一听,暗叫不好,屁股往一边挪了挪,身体也往远离将泛云的地方撤。 “你又想要什么?” 将泛云笑得淡然,“完成你一个心愿。” 问语还茫然着,将泛云忽而起身,低眸向问语笑了笑。笑颜尚弥留在眼前,待反应过来时人却已经消失了。问语看着那袭蓝影迅速朝山庄外飞去,踩着屋檐一起一落,不多时便融入月色中。 这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心思摸不透,人也抓不到。问语对着浓黑的夜色,不由自主地发了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全亮,整个山庄的下人们已经络绎不绝起身开始忙活。接班的人照时赶到了瑾阁,问语展了展身体,回房休息。 路上碰见端着醒酒汤往宾客房里送的丫鬟。那是厨房特意熬制的,专门给昨夜喝的烂醉的宾客。 问语觉得这心思不错,但恐怕什么用。醉成那样没那么容易醒过来,这汤估计来来回回热好几次也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她从清早休憩到午后,去厨房要了些食物填填肚子,稍稍空闲一小阵,便又要去庄主身边待命。 这日路过荷塘,问语又一次在回廊中发现了苏予诚的身影。他靠着立柱,一如昨日那般静静望着荷塘那边。 “你很闲啊。”问语走到他身后道。 苏予诚是庭以归的手下,但不是像问语这样的侍从和护卫一类,而是乘月山庄专职的大夫,江湖上声名远扬的神医。他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待在药房里钻研药石,时不时给人看看大病小病、治治轻伤重伤。像两年前洲城那次充当庄主随从的情况只在庄主出远门时才会有。 苏予诚默默转回头来,瞧了问语一眼,没应声。 问语有些犯怵,“喂,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苏予诚沉吟半晌,“问语,你觉得李述心姑娘如何?” 李述心?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问语不解,不过还是依着感觉说出了自己对所问之人的印象:“温婉动人的大家闺秀,外柔内刚,孝敬父母……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你喜欢她?” 问语说到最后,习惯性调侃顺嘴一说。谁知苏予诚听了竟然真的愣住,讷讷出神。 不会是猜对了吧? 问语一脸惊惶难以想象,伸手到苏予诚眼前晃了晃,被苏予诚轻轻推开。 回想他昨天看些泛舟游玩的女伴时候的神态,讲真的,实在有点像将泛云愣神时的样子。莫非那时他的注意力其实都在李述心身上? 苏予诚笑了下,“别这么看着我。你不需要去庄主身边伺候吗?” 问语耸耸肩,“你记得真清楚啊,还有一小会儿呢。” “早些去也无妨。”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问语歪着头质问。 苏予诚敛了笑意,在问语脸上打量了一圈,“你找我有事?” 问语想起昨夜里将泛云对苏予诚的评价:他内心真正坚持的东西和她所认为他在坚持的可能并不相同。她还清楚地记得苏予诚从前说过的苏家祖训:医者医世。救治世人乃是医者本职。 问语微垂眸,“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医治暮夫人。我不懂,你可以解释给我听啊。我又不是小孩子,有道理的话我都能理解的。” 苏予诚耐心听完,面上平静如水。他默了片刻,严肃道:“那个女人很危险,你不要与她走得太近。”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一脸不乐意)将泛云这个人真讨厌,居然挑拨离间! 苏予诚:(笑着对问语道)可你还是听了他的话来质问我,不是吗? 分卷阅读8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第46章 暗藏心机 问语眨眨眼,“我没有与她走得很近。”仅有的两次交流也只是在完成庄主给的任务的同时客套一下而已。 “那就好。她此行目的或许难以揣测。”后一句话他声音压得很低,满满都是正经严肃的意味。 可他这话说的与暮允歌并不一样。前一天庭以归与江湖众人比赛射箭,听那时他那几句话的意思,他带夫人前来正是为了求医治病,谁料纵是神医苏予诚也无力回天,庭以归当时还很觉得很歉疚。 难以揣测是什么意思?暮允歌来此没带几个人,凭他和一个柔弱女子,能做得了什么? 问语歪头望着苏予诚,“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苏予诚苦笑,“不能。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点什么。这女人不简单,但这里毕竟是乘月山庄,你防着她一些就是。” 问语沉思半晌,“这事,庄主知道吗?” 苏予诚认真点了点头。 问语抬手摸了摸额头。这样说来,庭以归昨日对暮允歌的态度多少有点逢场作戏的意思。他这人看似刚正不阿,其实待人处事相当圆滑,毕竟作为一庄之主,善交是必备素质。乘月山庄能在短短几年内崛起成为江湖一大派并稳稳立足,直至今日甚至能召集得了这么多名门正派和众多仁人志士,绝大部分也得益于他平素的与人为善。 当然他有自己的原则,心底也有相对应的一套标尺,做事前也总是要自觉衡量一番的。 现在有心怀不轨的人正大光明地待在眼皮底下,还是在这么多宾客宴集的时候,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岂不是很容易? 苏予诚拍了拍问语肩膀,“也别太担心,庄主自会有应对之法。” “哦。还有一位问题,那位暮夫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那么看重她?” 其实不只是“看重”,只看一眼就跑、违背医者普世救人原则也不肯出手,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程度上的“戒备”了吧。明明那位暮夫人看起来只是一位身患重病的可怜弱女子。 苏予诚背了手,仰头望向回廊穹顶,整齐结实的木材将顶部撑得稳稳当当,他若有慨叹,“这般与你说罢,暮允歌年纪轻轻能继任泊清派掌门并保持在门派内的威望,全靠那位暮夫人……” 几句欢笑逗乐的话音从回廊拐角处传来,不过因视线被遮蔽,问语站在这边看不见来人。 “走慢些。” 听得这三个字,问语和苏予诚同时判断出对方身份——暮允歌。曲倾柔应该也在。 苏予诚止了话头,转而笑着催促问语,“别贪玩儿了,快去庄主身边,免得误事。” 问语笑开,配合他回应,“我知道,先走啦!” 随后两人分道扬镳。苏予诚往药材库方向走去。而另一边拐角处,几位女子结伴而来,暮允歌陪着曲倾柔也在其中。 庭以归生活极其规律,午间会稍作休息。问语便去瑾阁外乖乖等候。 正走着,远处一个影子飞快闪过,直奔后山而去。 蓝灰色衣服,手里拿着长萧,这是暮允歌?刚刚他还陪着自己的妻子在荷塘那边。看他动作慌慌张张的,急得那文雅的身形都有些走样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问语随手招了只百灵,让它去跟着暮允歌。脚下继续往瑾阁那边去。 刚到瑾阁外,问语又见一人,一身浅青色衣衫,在瑾阁前来回踱步,时不时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这人遇事情绪容易激烈,偏偏还硬要强迫自己保持涵养,也是忍得不易。莫非昨晚喝醉后发泄还不够,今天要再来一次不成? 问语上前去,“荀先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荀道左听到问语的声音惊了一下,双手双脚无措半晌,嘴上也结巴了,“不不不,不是,没要紧事……” “那不如稍后再来?庄主正在休息。” “好……”喉间喑哑,他似乎是要说一个“好”字,音却没发完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双手交缠在身前,时而紧握时而松开。 他说不出话来,问语只好自己猜测,“可是因昨夜醉酒之事?” 荀道左“啊”了一声,脸上瞬间红到脖子根,表情呆滞。 看来猜对了。问语心想。这人虽然酒后发疯,但清醒后倒能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与很多人完全忘记或着假装不记得相比可要好得多。 她开口劝慰,“先生无需顾虑此事,庄主向来大度,不会介意的。” “哦、”荀道左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我还是多等一会儿,道个歉。昨夜实在有失体面……” “那好吧。” 约至未时,庄主起身出门,问语行礼。荀道左脸红着支吾了半天,才终于把一个歉好好道完。庭以归大度一笑,这事就此掀过页去。 问语一路跟着庭以归来到兰芝堂。 兰芝堂便是乘月山庄的正厅,是迎接客人和谈正事的地方。其名正取自“与善友交,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 分卷阅读8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化矣”这句话。这里算是整个乘月山庄最庄严的地方了,屋宇装修、内部摆设在基本沿袭整个山庄风格的同时更气派了些,以显示对客人的敬重。 这日下午第一件要处理的是与辟城周边城镇几位商贾的生意。乘月山庄的势力范围并不只是在辟城,还包括周边方圆数百里的城镇和乡村,乌阳湖以西、乌阳山周围大片区域都相对服从于乘月山庄。其中当然也涉及不少此地生意上的事。那几位大商人趁着宴会高兴时正好提出些条件。 “近年来朝廷对地方治理不力,许多地方民不聊生、山贼横行。我们几个做生意的,来往运输货物也经常遇到劫持。多亏了乘月山庄肯出人力护送,这才让我等能够平安从商啊。” “是啊。” “都是庭庄主的功劳啊……” 在提出条件之前先奉承一番,这也算是谈生意的惯例了。一人先道出,其余人皆应和。 问语侍立在门外,门内的声音自然而言传入耳中。她最初跟着庭以归听这些生意往来时,对他们种种拐弯抹角的套路还有各种各种行话术语都听得一头雾水,后来接触得多了,慢慢也便熟悉了。 乘月山庄常年来负责辟城及周围一些区域的治安,保护附近百姓不受草寇山贼侵扰,偶尔还处理一些涉及较大范围的盗窃案件。 商人做生意来回运输货物,出入区域早已不在乘月山庄势力范围内,由此也更容易被人拦路抢劫。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们便联合向庭以归提议,请求有偿派遣护卫跟着商队,帮忙保护运送的货物。 堂内,庭以归朝四位商贾拱了拱手。 方才带头奉承那人接着便转了话题,“不过,我等每每运货都需先来乘月山庄报备,山庄确认之后才肯派人护送。这一来一往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 “张老板的意思是……” “乘月山庄既然护着辟城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安全,兼带民生,自然也应该多为我等商人着想。” 问语在外暗自不可思议。这位张老板说乘月山庄兼带负责辟城“民生”,这可是夸大其词了。乘月山庄虽与人为善,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所做的最多也只是一位武夫或者江湖侠士所能做到的极限。 张老板继续道:“依我看,与其每每前来报备,倒不如乘月山庄直接派人到我等从商之地,一来方便护卫我等商货安全,二来也方便乘月山庄,或许还可扩大山庄势力范围……”他尾音延长了半分,“庭庄主,您说呢?” 张老板这话说的心机实在大,乘月山庄固然在一定范围内势力强盛,但外围还有其他众多江湖门派,远在都城还有几大家族盯着。他说得容易,听起来也有几分道理,但对乘月山庄而言却并非是能立即解决的事。 “扩大势力”这种说法也着实让人心惊。 其他三位老板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意见不一,有的点头说是,有的连连摇头。 庭以归对此未立即言语,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 且不说结果如何,单就做这事的成本也足以让人万分迟疑。张老板这意见,换句话说就是让乘月山庄另派人手去长期保护自己势力范围内的人和物,听起来凸显山庄威严和能力,然而实际上乘月山庄并不完全有这个能力。贸然去做,只会削弱山庄内部防卫,且需要花更大的代价去弥补这个漏洞和保护那些商人。 这生意,就算对方肯给再多的钱也不划算。 庭以归目光扫过一旁负责端茶倒水的侍女,几人看到后当即默契地去给诸位老板添茶。 里面人边品茶边谈论,看似欢声笑语实则暗含心机。每一句话都会影响到谈判地位和优劣。随口一说都可能被人家当做承诺,作为今后行为信誉的参考。而说错更是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故而庭以归宁愿不说也绝不多说。 问语正听着,一家丁忽然慌慌张张跑来,在她面前停下,额头上的汗珠都滚落下来。 问语将他拉远些,避免打扰到庄主和客人。 “怎么回事?” 家丁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袖口的布料上自然而然沾上了汗渍,他喘着粗气,“不、不好了,乔、乔掌门的随从死在后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乘月山庄除了协助官府负责社会治安,平时收收“保护费”什么的,还负责“送快递”换取报酬。维持整个山庄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第47章 平地风波 客人在乘月山庄出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问语一惊,多确认一遍,“你没弄错?” “没、没弄错,乔掌门亲自确认的。小的这才赶紧来汇报……” 问语正待详细询问,忽然发觉屋内刚刚安静下来,不消片刻,庭以归的声音传出来。 他沉沉唤了声:“问语。”他耳力极佳,方才问语又未多注意掩饰,想必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你跟我进来。”问语带着家丁一同进了兰芝堂。 分卷阅读8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庭以归端端正正坐在堂前,两边分别坐着几位商家,皆是问语熟悉的身影,是参加了这次宴会的客人。见问语和家丁进来,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 问语目不斜视,朝庭以归抱拳道:“庄主,方才传来消息,青山派乔掌门的一位随从死在了后山。” 在这种热闹的场合,这种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的,完全没有保密的必要。且庄主都直接问了,正大光明说出来便是。 庭以归捏着茶盏的手微顿,喝茶的动作停在空中,折而将茶盏放回桌面,折扇一早便放在一旁。几位老板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他问道。 问语看向身旁的家丁。 家丁弓着腰拱手,“回庄主,小的方才巡查路过后山,偶然发现有人趴在树林子里,就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死了。小的通过那人携带的腰牌知道了是青山派的人,这才赶紧来汇报。” “乔掌门可知晓此事?” “已叫人前去知会。” 庭以归站起身来,顺手拿起折扇,朝各位老板作揖道:“诸位,未曾想突发此事,今日实在不便,待庭某处理过此事再与诸位商量商货之事。” 坐在客座的几人也纷纷起身,朝庭以归作揖表示理解。问语看到那位张老板叹了口气,面上不无遗憾。他先前说得天花乱坠,只等庭以归哪怕稍有半点应允或者圆滑的前兆,马上乘胜追击。可惜这消息来得太不巧。 然而对庭以归来说,这传来的消息虽然不大光彩,但同时也的确缓解了他在生意场上的这场僵局。 家丁带着庭以归来到后山事发地点,问语在后面跟随。越深入林中,问语闻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她扫视树林一圈,找到那只被她支使的百灵。它受了惊吓,啾啾叫个不停。 消息传得很快,问语跟着庭以归来到现场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见东道主过来,自觉让开一条道,让庭以归上前查看。 问语跟在后边,向主动借过的人点头致谢。 死者就在当中,四肢叉开仰躺,脸歪向右侧,眉头深皱,双目紧阖,神情痛苦。深红的血液从他胸口溢出,沾湿了大片衣衫,胸前褐色的布料已经发黑。 苏予诚正蹲在他身边,仔细查看死者的伤势。 死者手边落着一把长剑,剑身明亮,上面稍微沾了几点血迹还有灰尘。 环视周围,忽略围观的人群,但见树干上有被尖锐物体划到的痕迹——两棵树,分别只有一处。地上还有青绿色的落叶和新鲜的树枝,叶片上也有被剑刃隔断的痕迹。 庭以归淡淡扫过现场和人群,最后径直走到其中一人跟前,作长揖唤道:“乔掌门。” 这人便是青山派的掌门乔渡岚。他身量比一般正常男人相对小些,平素穿着一身墨色劲装,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干净利落。只是动不动就喜欢拉长一张脸。 这会儿又是这样,面色发黑,眼色微沉着,谁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偏偏嘴唇死死抿着,直到庭以归跟他行礼致歉,也依旧一句话也不说,只稍稍偏着头拱了拱手。 别的门派的人在自家地盘上出事,东道主有错没错都难辞其咎,人家态度再差也只能忍着。 庭以归转头望向苏予诚,但见他走到乔渡岚跟前,作揖道:“乔掌门,死者是您的随从,在下欲当着诸位英雄好汉的面直接检查死者身体,还请乔掌门应允。” 乔渡岚黑着脸不说话,视线越过苏予诚,直直盯着那具尸体。 苏予诚权当他默许了,转身扒开死者衣服。 一些不入江湖的女眷也好奇来了这里,看到苏予诚这般直接粗鲁,本能反应扭过头去,用手里的帕子遮住目光。 死者正中心口的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但这样还不算完,苏予诚将死者衣服扒至腹部,露出整个沾了鲜血的胸膛。他在家丁帮助下小心翼翼将人翻转过来,查看身体上每一丝可能漏掉的伤口。他还撸起了死者的袖子,露出两只手腕和小臂,检查是否有隐晦的中毒迹象。 做完这一切后,他淡定起身,分别朝庭以归和乔渡岚作揖,道:“回庄主、乔掌门,此人估计在正午时左右死亡,只有心口一道致命伤,亦未中毒。” 由于直接接触死者身体,他的双手和袖口上也沾了些血迹。 一般而言,死者身上有利刃造成的伤,根据伤痕走向和深浅,可以判断是否是打斗所致;没有中毒,排除死者生前因毒发而虚弱的可能性;这样还能一剑刺中心脏而亡,对方武力必然远高于死者。 有足够武斗经验的人能根据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分析出两方如何打斗,从中或许能获得杀人者的身份线索。 苏予诚继续朝乔渡岚道:“为以防万一,在下还需要作进一步更仔细的检查,乔掌门可否将郑十三尸体暂时交给在下保管?” 郑十三正是这名死者的名字。“郑”是他原本的姓氏,“十三”是在门派中的级别排行。本人原名不可名,只知在江湖皆称其为“郑十三”。 分卷阅读8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他是青山派掌门贴身侍卫,武功并不算弱。 乔渡岚半眯着眼盯了苏予诚半晌,又越过他看了一眼郑十三的尸体,以小到几乎不可见的幅度点了下头。 苏予诚看地清楚,派人将郑十三尸体抬走,连带把他那把剑也带走。 庭以归又朝乔渡岚一揖道:“乔掌门,此事发生在我乘月山庄,庭某必会全力查明真相,还青山派一个公道。” 乔渡岚轻“嗯”了一声,道:“有劳。”声音又低又沉。 这人便是那有话不直说的典范了,心思情绪明明都表露在连上了,偏偏就是不肯直言,硬让人去猜,猜错了他不高兴,埋怨无人理解他;猜对了更不高兴,只觉得自己浅薄没面子。 这种人最难伺候。 对付这种人,稍微顾虑,然后无视,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如此便好。庭以归接触过很多人,与这种人打交道也还算得心应手。 庭以归对在场所有人道:“诸位,此地不宜多留,不如去别处,待庭某查明真相,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罢请众人离去,走之前扭头看了问语一眼,低声嘱咐道:“小心些。” 潜意思是让问语留下来查案。问语心领神会,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 围观众人相继离开,剩下三个乘月山庄的守卫负责看守这里。 问语摸了摸其中一棵树干上留下的剑痕,这痕迹并不深,不像是剑刃直接接触树干造成,浅浅的一道划痕,更像是聚气成刃。倒是地上被割成两半的叶子,切口并不完全整齐,更像是直接用剑划开的。方才她看到死者留下的长剑,剑刃上亦沾了一点不显眼的绿色,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她仔细探寻了周围所有可能由打斗造成的新旧痕迹,最后叹了口气。 她不擅长使用武器,对相关痕迹也只是一知半解。她查案唯一的优势只在于——枝头上的鸟。 方才过来时候,这林中的鸟儿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了。 武艺高强的年轻男人、绣着青竹的蓝灰色衣衫、长长的竹萧、摄人心魂的乐曲、借用内力凝成的利剑…… 凶手是谁,已然再明确不过。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一个侍从?据鸟儿们的讲述,是暮允歌约郑十三前来林中比试,本只是切磋,谁料暮允歌却突然发难,这才有了郑十三防备无多被刺死的结果。 而且除了杀人的理由之外,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需要考虑,即暮允歌杀人的证据。 鸟儿们固然不会对问语撒谎,但相同的话从问语嘴里说出来,便成了空口无凭、栽赃陷害。泊清派和乘月山庄交情不多但关系尚可,他会在乘月山庄地盘上捣乱,有些不可思议。约一个侍从比试武艺这一事件本身也让人难以接受。 方才人群中,问语并没发现暮允歌的身影。试想,他应该是赶回去换带血的衣服了吧?或者就地在树林中换下来,以防被山庄内的人发现。 忽而又觉得不对。问语想起自己午时在去瑾阁的路上看到了身形慌张的暮允歌,如果真的只有来切磋,应该不会慌成那样才对。而先前她与苏予诚在水榭回廊中对话,她分明看到暮允歌陪着自己的夫人。曲倾柔身体薄弱,以他对自己夫人的关照程度,应当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房才是。 难不成是自己认错了人? 问语望了一眼落在枝头上的百灵,以目光交流让它去打探更多消息。 百灵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问语转头对立在一旁自己的三名护卫道:“去其他地方看看没有没别的线索,比如凶手不慎留下的东西之类的。”她想到的是带血的衣服。 “是。”三人分头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似乎是轮到我单独处理事件了,之前都没机会表现啊。 将泛云:不是有过?青城去给安子昌送请柬那次。 问语:你就只记得我跟你相遇时候的事吧?你不觉得那次太简单了吗? 将泛云:简单些才好,不容易出事。 问语:(莫名觉得自己被人诅咒了)乌鸦嘴! 庭以归:小心些。 问语:好! (——论被嫌弃的男主与差别待遇。) 第48章 有惊无险 不消片刻,百灵飞回来,原本飞得好好的,还边飞边唱,忽然翅膀开始猛烈扑腾,叫声也变得急促慌张。 他还在附近! 问语侧身一躲,一道白光直直射向问语身后那棵树,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那划痕与先前在别处留下的别无二致。 来人在林中快速穿梭,时不时便有一道内力凝成的利刃袭来,问语左躲右闪,瞳孔迅速转动着寻找那人所在。苍苍林木中间,忽见一灰影闪过,手中持着一长条形的木棍,紧接着一阵清幽的萧声传来,旋律轻柔缓和、动人心弦。然而问语却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暗藏的杀机。 她脑子迷糊了一瞬,顿见眼前的事 分卷阅读8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物开始左右摇晃、实影交叠。她用力晃晃脑袋,心里暗自念起《道德经》中的一句话:“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止一遍,眼前便恢复了清明。 此时那道锐利的灰影已飞至眼前,残留在身上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暮允歌拿着长萧对着问语的脖子一扫,问语移身飞闪开,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对方手上。只见那人生着一双比印象中暮允歌的手更粗壮的指间关节和鼓起的手背青筋…… 这人不是暮允歌!是余初隐! 这人身手在问语之上,长萧灵活转动攻讦间,内力亦附着其上。问语勉强躲闪,左支右绌,不幸被无形的利刃划破了右边衣袖,好在没受伤。 她咬了咬牙,双脚后踹树干,凌空跃到对面树枝上,随手摘下几片叶,拈在指尖用内力朝对方弹射过去。 余初隐微诧异,右手提箫一挡,叶片划过长萧,却并未在上面留下什么痕迹。 他轻蔑的笑一声,评价道:“功夫不到家。”嗓音听来赫然就是暮允歌。 余初隐是一江湖浪子,自幼年起便在泊清派学艺,后因故脱离门派。他不知从哪里习得一身出色的易容术,几乎可以化妆为任何人,且可以模仿他们声音。 身怀这般绝技,想要混进乘月山庄,实在太容易了。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没错,问语功夫确实练得不到家。她自小在武陵跟着师父修行,内力自然是练成了的,但师父不教她更多。这点内力除了基本护身之外,也难有更大用处。 她的拳脚功夫都是在乘月山庄学的,仅仅两年时间,她又不是什么武学天才,能练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问语将体内大半内力都提起来,集中到脚下,转身便跑。身后人紧随。她借着树枝树叶的遮挡转来转来,灵活变通之下勉强能避过攻击。 余初隐边追边吹起长萧,然而被追的人脚下无半点停顿,似是完全不受影响。他不耐地将长萧转了两圈,手持着背到身后去。 忽又见一旁地面躺倒一人,穿着乘月山庄护卫的衣裳,赫然就是配合问语查案的那三人之一。他们不像问语那般可以凭借道家内力避过萧声的影响,此刻早已被迷惑地陷入深度昏迷当中,不知做着什么梦。 问语动作迟疑了片刻,当即却被抓住漏洞。余初隐跳到那昏倒的护卫身旁,揪起他衣领,长萧横在他脖颈上,向着问语轻呵一声:“站住。” 问语落到余初隐身前几丈处,蹙眉望着他。 这人从小修习泊清派的乐技功法,能力或许不足与掌门暮允歌相比,但亦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那一曲斥魂乐波及范围极广,不仅是问语和这三名护卫听得到,连带周围在后山巡逻的人也能听到。音符调转间,他们便对林中动静充耳不闻,因此自然也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余初隐装着暮允歌那张脸,咧嘴邪邪笑了笑,暮允歌脸上独有的儒雅侠客气质尚有留存,但眉目间已是他本人从未有过的阴狠与讥讽。他嘲笑问语:“果真是妇人之仁。” “他是我乘月山庄之人,此番又是跟随我查找线索才被连累,我自然是要考虑他们的安全的。”问语紧紧盯着余初隐那双眼,冷静回答道。 这后山本就少有人经过,被余初隐用乐声这么一阻拦,便更难有援手了。加上他现在劫持着山庄的护卫,又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自己逃跑。 余初隐轻蔑一笑,“乘月山庄的人,确实有些庭以归自作清高的风范。” 问语暗暗咬牙,她不能露出一点点自己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迹象,不然会更容易被杀人灭口。 “暮掌门与青山派那位死去的随从有何仇怨?为何非要至他于死地?” 余初隐再次轻蔑一勾唇,眸色深沉却并不回答。 问语知他意思。暮允歌与郑十三应当是没有仇怨的,就算有,以暮允歌的性子,也绝不会私下报复,更别提在别人地盘上、在这么多英雄豪杰面前惹事。有仇的应该是余初隐和郑十三,或者说和乔渡岚,当然还有暮允歌,否则他也不会假扮成暮允歌的模样杀人。 一个门派掌门、一个是叛教弟子,这两种人之间有仇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余初隐不说话,问语只能自己继续。 “再者,即使暮掌门与郑十三或者乔掌门有仇,至少也该知道,这里是乘月山庄,您是山庄请来的客人。但若您执意要肆意妄为,即便是客人,庭庄主也绝不会轻易饶恕。且暮掌门这般做,也会坏了乘月山庄和泊清派的交情,还有泊清派在整个武林的声誉。” 余初隐耐心听完问语这一段,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快意,稍纵即逝。尽管出现地突然而且短暂,但并没能逃过问语的眼睛。 是了。他假扮暮允歌杀人的用意或许就在于此,他想借着今日这番场面,陷害暮允歌和泊清派,更甚者,毁掉他们。 余初隐嗤笑,“庭庄主的手下可真不简单,不止能对我的斥魂乐视而不见,还这般口齿伶俐。暮某人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不过,还有呢?” 分卷阅读9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他歪着脸,那眼神,分明是在鼓励问语继续说下去,有恃无恐,奸诈至极。 问语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保持镇定。这一动作在对方眼中无异于是害怕却还拼命强撑的表现。 “江湖人向来恩怨分明,倘若真的有非杀之不可解决的仇恨,暮掌门不如当着豪侠和众位志士的面讲清楚,大家会理解的。” 问语说完,余初隐等了一会儿,又一次阴险笑开,反问道:“就这样?” 问语抿着唇。 她还能说什么?假作不知情、自己又处于弱势、随时可能面临杀戮的情况下,她还能对“暮允歌”说些什么? 余初隐嘴角斜斜挂着笑,横在护卫脖子上的长萧骤然一动,一道无形的利刃直直划入那护卫的脖子。 问语一惊,手脚被理智控制着不上去送死,只眼睁睁看着。 猩红的血液飞洒而出,溅在余初隐衣上脸上。那张沾了血的脸,分外可怖。眼看着余初隐欲起身,问语转身便运起轻功疾行而去,身后那人亦动作敏捷。 林木一棵棵从视线里滑过去,入目一片苍翠。问语心下愈发焦急,第一次觉得这片后山怎么这么大,树林怎么能这么广阔。她怎么飞这么跑也出不去。 蓦然觉得身后追逐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 问语回头一看,人果然不见了。他去了哪儿?! 耳畔又一次传来萧声,悠悠扬扬在林中回荡,只让人分不清究竟来源于何方。 又是斥魂乐。 问语正待静下心来辨认,身后却枝叶微晃,一股强大的力道猝然击在背后。她身体顺着力道向前倾倒,喉口一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问语死命控制身体平衡不让自己倒下。乐声还在回响,她这次很快认清了萧声传来的方向,只是那声音却越来越远。 还是障眼法?不对,不是,这次是真的远了。 乐声的确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再无动静。问语的长发和长裙轻轻飘起。一阵风吹来,只闻得枝叶飒飒。 她呆呆立了片刻,终是确定那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还以为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不在于夺命。如此说来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杀了一名护卫却饶了她,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问语靠坐在一棵树下,静静平缓呼吸。一只百灵扑腾着翅膀朝她飞来,她伸出手将鸟接住。 百灵鸟的叫声洪亮而婉转,小小的爪子抓住问语的食指,一双眼又小又黑又亮,它问她身体状态怎么样。 问语摇了摇头,“我没事。”她想了想,又道,“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手?” 百灵轻轻啄了下问语的手指,算是肯定。 这样正好。那人用了易容术,出去之后铁定是要将一身装备都换下来,以掩人耳目。鸟儿可能认不出,但是双手往往是易容者最容易忽视也最难以伪装的部分。 “那你帮我个忙好吗?帮我打听伤我的那个人那个人去了哪里,还有他做了什么。” 百灵学着人声唱了一小段儿,而后移动着小爪子转了个身,朝余初隐离去的方向飞走。 问语缓息半晌,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手扶着树干,捂着胸口站起来。 那人一掌击在她背后,用的力道不小,她的内脏受了些伤,好在自身的内力足够她稍作缓解。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虽然我平时很刚强很独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独自解决所有的事情啊。真正遇到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还是很开明地想要人来帮忙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委屈脸) 第49章 委以重任 问语去找和她一起的那三个护卫。 被内力抹了脖子那位已经回天无力。他脖子上的血浸湿了衣襟,又蔓延到地面,满处都是鲜红。好在其余二人侥幸只是昏迷,掐人中、掐脑袋上几处穴位很快便能弄醒。 醒来的他们已然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询问问语,问语只摇头,指挥他们将尸体抬到林外一座小木屋内,命他们在外看守,而后自己前往禀报。 此时庭以归正在与众宾客喝茶聊天,压下这一突发事件造成的影响。问语在门外望了一眼,自知来得不是时候,转身去找苏予诚。 药材库除了被苏予诚用于日常研究医药,堂后还有个小院子,有几个空房间。苏予诚检查尸体正是在其中一个房间里。 苏他拿着块白布一边擦手一边从内院走出来,一抬眸看见问语,怔了一下。 “内伤?”他开口问道。 问语耸耸肩,“不愧是苏神医。” “怎么回事?” 问语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垂着腰背全无精神,说话之前先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她撸起右手袖子,露出小臂,垫在身旁的方桌上。苏予诚坐到桌子另一边,默契地为她诊了诊脉,又取出一套银针,在她手臂上扎过,查看因银针 分卷阅读9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刺入穴道而显现出的痕迹。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所中内力与郑十三相似。我们离开后山的时候,凶手还在那里?” 问语点头。 “你可有看到他的模样?” 问语低眸沉默,片刻后道:“你今晚和我一起去找庄主,到时我再详细解释。” 苏予诚尚有忧虑,“那人既然还在庄内,这期间不会再出事吗?” 问语再次沉默。她身怀异能,有鸟儿为她传信,她自然可以监视余初隐的去处,保证山庄的安全。但这事苏予诚不知道,她该怎么想苏予诚解释? 思量半晌,问语起身,“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带苏予诚去了后山那间小屋,看了死去那位护卫的尸体。 苏予诚讶异,没想到除了郑十三和问语,居然还有别的受害者。他亲自检查验证,确认他是被同一人所伤。“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这里?” “那个人在我面前杀了他,后来又伤了我。他身手明明是强于我的,却故意留我一命,你觉得之后他还会再伤人吗?” 苏予诚听罢,已然理解。 照理说,杀人者在被抓包的情况下逃跑,必然会先杀掉那个发现自己身份的人,就此灭口来防止自己的身份泄露。他能在问语面前杀人,可见他足够心狠手辣,也边排除了因心慈手软而手下留情的情况。这样一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希望问语去给人传信。 但就乘月山庄如今众宾齐聚的情况而言,为避免造成更大影响,实不宜将此事随意宣扬。问语在未搞清楚全部因果的情况下选择保密,算是相当明智的做法。 问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能在斥魂乐的影响下保持清醒。这或许就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原因吧。如果像那三个护卫一样昏迷,那人为了扩大影响,很可能会把他们全部杀光,甚至再去伤害别的人。 扮着那样一张脸,他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直接暴露在众人视线下,否则真正的暮允歌时时刻便把他揭穿。他只会像对付郑十三一样,在暗地里一个一个地去对付别人。 有这样一个人待在乘月山庄,想想都觉得可怕。 当夜,庭以归闲下来之后,问语给他和苏予诚详细讲述了白天在后山发生的事。 庭以归耐心听着,手上扇扇子的动作越发轻缓,最后沉稳道:“妥善安葬那名护卫,并将其家人好好安置。” “是。”问语和苏予诚同时应声。 交代完那护卫的后事,庭以归方缓缓看向眼前侍立的异瞳女子,“问语总能看透这些。” 他说的是问语看透余初隐的易容术的事。 “手。”问语抬起自己的一只手,“脸可以易容,身形和声音可以模仿,但手却经常被忽视。先前相遇时,属下有特别注意过。” 庭以归点头摇了摇扇子。他知道问语靠观察手来判断别人身份的事,从前问语自己跟他说过。 “这可算得一门绝技了。”他当时评价道。 问语先前和余初隐相遇有四次,每次都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余初隐扮做他人,当时同行者皆未察觉,问语因他的手与之前见过的人不一样,发觉了不对劲。但当时的她还只是个喽啰,一般和人交涉都轮不到她开口,她也是因此才能一直深藏不漏。 这样算来,余初隐也见过她四次,应当对她有些了解。或许也正是因此才会选择让当时恰好在现场的她来传信。 问语判断,余初隐想找的“适合传信的人”或许是在山庄内有些地位,能说得上话、说了也有大概率被别人相信的人。毕竟暮允歌的人品大家都了解,说他杀了乘月山庄的人估计没多少人会相信,他一个冒牌货要制造可信度高的证据也并不容易。 “庄主,此事要如何向宾客们交代?”问语问道。 如余初隐的愿告诉宾客是青山派掌门暮允歌杀的人自然不可能,坦白说是余初隐冒充又拿不出证据。且这事同时关系到青山派和泊清派两大门派,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门派纷争。 到明晚宴会便要结束了,这事理当尽快解决,给众位宾客一个交代。庭以归一定也觉得棘手——至少问语是这么认为的。 庭以归却是微扬了下唇角,望向问语,“若是你,会如何处理此事?” 问自己?问语诧异至极。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处理这事? 不同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思路也不同。就问语这一方而言,她自己固然了解真相,但因身有顾忌无法直说。当然也不能诬陷别人。虽然不了解暮允歌和曲倾柔的底细,但他们此时人在乘月山庄,便必然要顾虑到其客人身份,就算免不了一番矛盾,也一定不能发生在如今高朋满座的乘月山庄。 或许只能先糊弄过去?但如果被余初隐发现了,他会怎么做? 问语思索了很久,道:“或许可以用计将他引出来,捉贼捉赃。” 这样查清楚真相,他们必无话可说。而唯一需要紧张的,只有时间。 庭以 分卷阅读9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归也清楚这一点,他微微颔首,合上扇子,放到桌上,看向一边的苏予诚,“予诚认为呢?” 苏予诚作了个揖道:“可行。但并不容易办到,排布设局须得小心谨慎,又需花费时间。余初隐素来擅长伪装,能认出他的只有问语一人。” 问语垂下眼眸,要想一个足够聪明又严密的布局,并在一天之内完成布局,还要让余初隐在合适的时间内中计……这难度确然太大了些。而且这其中最首要的一环是暮允歌。这个计谋想要成立,暮允歌的配合必不可少。 话说他和余初隐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庭以归望着问语的眼眸,看了许久,唇角浅浅勾起,“问语可是已有应对之法?” 问语思量再三,抱拳道:“庄主,属下有一事不明。” “问。” “余初隐从前在泊清派发生过什么,是否与暮掌门结怨?” 庭以归拾起茶盏,盏内茶水嫩黄,隐隐倒映出人的影子,醇厚的茶香入口不化,“若论余初隐在泊清派的过去,便不得不提到四年前泊清派选任掌门一事……” 余初隐与暮允歌二人皆是泊清派前任掌门座下弟子,余初隐是大弟子,本处于继承掌门之位的第一顺位。然而前任掌门不幸去世后,却是暮允歌被推举担任掌门。加之那时的暮允歌尚且是个少年,年纪轻轻担此重任,难免有人不服,余初隐自然而然成了其中之一。 两方争斗,最终暮允歌稳住掌门之位,余初隐作为坚决的反对者被逐出泊清派。恩怨也正是因此而结下。由于余初隐常扮做他人,且行踪神秘,问语没听说过关于他的更多事情也很正常。 问语不懂,余初隐为何不服暮允歌?仅仅因为师兄弟之位序? 暮允歌既然能稳局掌门之位,想来该是有些手段的。以她所见所闻,此人秉性也足以服众——不对,苏予诚先前说过,暮允歌能在泊清派稳住地位,靠的都是他的夫人曲倾柔。 想到这一层,问语渐渐有了头绪。 “那位暮夫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如果苏予诚所言非假,那位暮夫人身份本领不简单。暮允歌继任掌门这一段经历中,想必包含了不少故事。 庭以归端端正正坐着,俶尔看了眼苏予诚,“无论是何来历,凭她如今境况,却也做不了什么。” 将泛云答应过会救她。 问语抿了抿唇,把这事咽回肚子里。 二人对话时,苏予诚也在一旁一直默默思量,“庄主,此事是否需要乔掌门配合?” 问语闻言睁大了眼睛。被杀的是青山派的人,最先需要给予交代的就是他。但现在不得不保密,这可要难做了。 “暂且不要将此事告诉他。”庭以归拿起折扇,在手心轻敲了下。 遇矛盾先协调,这正是乘月山庄的一贯风格。也由此庭以归入江湖数年,几乎从未与人有过什么争执。 此刻已华灯初上,庭以归从始至终都未对此事发表过任何具体意见,他稳稳握住折扇,对问语道:“此事便交由你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布局谋盘要反复考虑的事情好多,之前庭庄主和将泛云是怎么做到那么轻松应付的?(烦恼ing) 苏予诚:个人认为这只是视角不同的原因罢了,看别人做事时候自己并不需要多想。(拍拍问语肩膀)你还有的练呢。 问语:(持续郁闷中) 第50章 宠如珍宝 问语和苏予诚一同离开瑾阁,将出门槛时,她停了一步,想起一事回头又问:“庄主,曲倾柔可会危害到乘月山庄?” 她唤的是“曲倾柔”,而不是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暮夫人”。 苏予诚回眸望了她一眼。 问语知那一眼的含义,苏予诚告诫她的时候并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在她看来,让苏予诚这般宁愿违背医德也不肯救的原因只有一个:曲倾柔的存在会威胁乘月山庄。 乘月山庄终究是一处江湖门派,即使人缘再怎么好也终究免不了有些磕磕绊绊。她从未曾见过苏予诚拒绝救治可以救的病人,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明知自己与乘月山庄有僵持不下的矛盾的情况下还厚着脸皮来求救。这个曲倾柔恐怕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但即使曲倾柔想要对付乘月山庄,也总不会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法。泊清派出事,对她也没有好处。 庭以归默了片刻,谨慎言道:“或将会。” 或将……问语细细揣摩着这两个字,“或将”何意?或许会,或许不会。但不论会不会,无论是苏予诚还是庭以归,都在默默提防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她在帮暮允歌稳定地位那段时间,一定做过些什么令人忌讳的事。 有了庭以归这番表态,问语此刻再想去寻求暮允歌的协助,便不得不谨慎一些了。 问语回到自己的住处,房里未点灯。门户一开一关,月光还没来得及洒满屋内便被毫不留情地关出去。屋 分卷阅读9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内又成了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还背在身后贴着门缝的手蓦然一怔。 房内有呼吸声。 而且是毫不隐藏的呼吸声——不止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问语背靠着门,眯了眯眼,暗中似有人影一闪,身侧一阵突然而至的轻风。问语右手攥成拳,抬手便朝那人攻去。这一拳被那人一掌挡下来。问语早有准备,她收回右手,立即换左手和腿偷袭。黑暗中那人后退半步,躲避的同时一把握住问语左手手腕。 这一次触碰,已足够问语判断这偷入她房中的人是谁。但她并没打算收手,对于擅闯民宅之人没必要客气。 那人握着问语手腕,动作忽而一顿。他看着对方毫不客气的攻击,随身轻易躲开,而后拉着问语转了个圈,将人拽入怀中。 “你受伤了。”他语气惊惶且关切异常。 问语挣扎无用,索性不理他这句,直接命令:“放开我。” 那人乖得很。问语说罢便觉手腕一松,身体恢复自由。问语撤得远些再面对他。 眼前人大袖一挥,桌上因内力涌动而出现一烛晃动的亮光。将泛云的脸就映在烛光里,脸色随光芒的跳动忽明忽暗,他眉心微拢着。 “我没事。”问语道。 “是谁伤了你?” “谁都好。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将泛云听罢却是更心疼,“你……” “好了!别问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余初隐的事还是个秘密,不能随便对外人说,“我还没问你呢,你大晚上闯进我房间里做什么?”说起来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将泛云想再问,但不愿再惹她反感,于是老实回答:“我去打探了曲倾柔的事。” 问语一听,来了兴趣,“你打听到什么?” 将泛云却又不急着说了。 问语撅了唇,“我现在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很急。如果你在这儿没什么用,我就要赶你出去了。” “你受伤与暮允歌有关?”将泛云立即问。 这人重点抓的真不错。问语意识到自己一着急说漏了嘴,不由得暗骂自己蠢。她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心想如果不告诉他些什么恐怕支不开他。 “不是他,但我需要知道有关他那位夫人的事。如果你真想帮我,不如快点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 问语觉得只要让事情看起来符合将泛云自己的意愿,他便一定会照做。然而她好像猜错了,将泛云听罢,再一次陷入沉默。 “你说过要帮我的。”问语小声咕哝道。 在问语耐着性子的注视下,将泛云终于开了口,“她可能与你有些关系。” “与我?” 说起与自己有关系之人,问语第一个想到的是莘家人。但她看过曲倾柔的手,偏柔嫩的手,虽然关节也很灵活,但和莘家人从小练习建筑机关术形成的手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灵巧有余,缺了些力道。 然后又想到道家,猜测难不成她也是修道之人?但看着也不太像,问语对她没有半点熟悉感。莫非是她伪装的太好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将泛云给了答案,“曲倾柔,其母唤作秋梧。” 母亲姓秋……她是秋家的外戚?她和自己有关系? 问语呆住,注视将泛云的眼中带上些许敌意,“别开玩笑了,这样的人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别生气。” “我没生气。” 将泛云缓缓笑开,“也罢,本就是陌路之人。” 原本就是没关系的啊。她和曲倾柔,只在一年前在泊清派见过一次,一面之缘,根本谈不上有交情。她不了解曲倾柔,曲倾柔也不了解她,这哪能有什么关系? 好像也不对…… 问语惶乱中灵光一闪,眼珠转了转,想起另一件相关之事,迟疑着开口询问:“她也遗传了秋家的异能吗?” “似乎能通过某种方法,看透人的心思。” 问语心头一震。 她跟她见过面,那对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知道自己和她一样身怀异能吗? “她怎么活下来的?”当年秋家人全部被关入深宫地牢,被迫服毒、用各种手段囚禁折磨,据闻无一生还。曲倾柔是怎么逃出来的? “并非所有人都被抓。外戚要逃出,还是有不少机会的。” 问语半张着嘴,整个人都在惊恐中神游。她恍惚间似乎回到那个黑暗狭小的空间当中,身边什么都没有,听不到声音,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人唯一的体验是极致的孤独。将泛云的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空间,听得清晰并不真切。 她怔怔立在原地,连对面人一步步靠近了都不知道。 将泛云抬手,轻轻抚上问语的脸,手心温暖,紧贴着的皮肤将热度传给对方。问语惊了下,瞳孔瞬间扩大又恢复原样,她仰着脸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 “你脸色很不好,在担心吗?”他安慰地笑, 分卷阅读9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温柔言语,“不要怕,你与她并不相同。” 问语反应过来,挥开将泛云的手,转个身背对他,“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她本来就不一样。” 她自从十年前被师父所救,便一直修道至今。她有自己的思想,也有独立的意志。她将生死和命运置之度外,不需要为了生存奔波,跟这个悲戚世界里碌碌无为的那些人不一样,和谁都不一样。 她眉间一抹倔强,在将泛云看来像是某种无奈却无力的抗争,只想将她揽入怀中,护着宠着,看顾一辈子。 “你一整天打听的事就是这个吗?”问语生冷的声音将两人的神智一并拉回。 这事显然不是人尽皆知,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然而将泛云远远超出问语的想象。 “当然不是。”他一甩衣摆,在身旁凳子上坐下来,将他知道的事一一说明。 十三年前,曲倾柔失去家族庇护后,独自一人流浪在外。她入了一家教坊,在那里学了一手好琵琶,后以琵琶乐曲愉客。因技艺高超,本人又聪明伶俐得过分,很快便成当地名伶,有富人一掷千金只为听其一曲。 她结识暮允歌,也是因此偶然。她七窍玲珑,自然不愿在教坊虚度一生,便不知用什么手段让当时正落魄煎熬的暮允歌收留了她。 暮允歌能镇住门派里那帮反对他的长老,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等暮允歌掌门之位平稳,曲倾柔便顺理成章成了所谓的“掌门夫人”。她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些,想来应该与她天生的异能脱不开关系。 将泛云娓娓道来,问语听罢只剩感慨:同样都是身怀异能之人,为什么她自己就处处被人压制呢?回想一下,她那异能似乎都被她用来偶尔找方便和轻松聊天了。 将泛云言罢直直望着问语,眼神丝毫不离,仿若神游天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问语道。 仅仅一天时间打探到这么多,丐帮的能力也真是不简单。或者说这次其实和将泛云对付兆生门时的情况相同,他在泊清派内部也安插有奸细? 那乘月山庄呢?除了那个走了的珞石,还有别的人吗? “跟我回丐帮吧,这样我才能贴身护你。” 又被提起不想听的话,问语黑了脸。 “若是你出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问语有点想怼他,因为他已经因为某人的死后悔一辈子了。她尽力控制住自己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欲望。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将泛云仍是不舍。问语以往几次三番强调之后,早已不知道还能怎么劝他。她看了眼屋外黑洞洞的天色,叹了口气,“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再晚些,山路不好走。” 将泛云坐在桌边,一手搭着桌沿,闻言神态略放松,微笑道:“你在关心我?” 问语无语,“是啊。顾念寻一生都那么乐观,她一定不会希望你出事。” 将泛云愣住。 问语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一丝丝敛去,垂眸出神半晌,忽然起身推门出去。门被带上的一刹,那抹天蓝已经消失在门缝里。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终于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第51章 厉兵秣马 他的死穴是顾念寻吗?每次只要一提到顾念寻,他就变得不太正常。如此这般,今后不如就用顾念寻来对付他的纠缠不休好了…… 问语这么想着,又猛地摇了摇头。屋内烛影幽幽,她站在光影中,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不踏实。她坐在凳上思索半晌,只觉了无头绪。 忽而想起接下来需要进行的计划,她决定将这事先放在一边,先解决要紧事。 无论余初隐杀人是否真的是为了报复暮允歌,以暮允歌直接为诱饵必然是最好的方法,但倘若他真的打算对付乘月山庄,那便不得不有所顾忌。 再想想,余初隐杀的人是青山派的,或许可以请乔掌门帮忙。 继续深入思考,余初隐在这种场合报复暮允歌,必然是希望事情闹大,越大越好。顺着他的意思来,或许会有好效果。但时间紧急,安排大场面耗时耗力,绝对不划算,那便只能制造一个能引起大影响的事件。 暮允歌、乔渡岚…… 想来想去,最佳的合作对象似乎还是这两个人。不论是否可能成事,毕竟是相关之人,不如先试探一番。 问语望望屋外月色,这个时间不算太晚,去寻他们商议应该不会打搅吧? 说干就干。问语出门唤了只鸟,遣它去看青山派掌门乔渡岚和泊清派掌门暮允歌此刻正在做什么。一炷香后得到消息:乔渡岚正在屋内打坐练功,暮允歌正与妻子合奏。 他们的乐声太好听,鸟儿差点流连忘返。 问语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泊清派所在的别苑。她没有先去找乔渡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好伺候,很多练功之人在这个时间如果没别的事,都喜欢打坐度过,平息 分卷阅读9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整个白天躁动的内力,同时提升自己的修为。 乔渡岚很不巧也在打坐,他总喜欢以自己心情为处事最重要的前提。问语此刻去拜访,恐怕得耐心等待许久才能见到人,否则必然惹他不高兴。 问语深入竹林不久,便顺着晚间的风听到一阵清幽的乐声。萧与琵琶的合奏,萧声悠扬浑郁,琵琶声铮铮入耳,如翠珠琳琅,由两位演奏的高手将两者相交融,乐声动听非常。 问语心下赞叹,吩咐泊清派的守卫待夫妻二人奏毕这一曲再去通报。 但没如问语的意,屋内乐声先停了。接着暮允歌儒雅的声音传出:“院外何人?” 守卫疾步到屋门前,朝里面抱拳道:“回掌门,是乘月山庄的问语姑娘。” 暮允歌音色讶异,“哦?这么晚来可是有要事?快请她进来。” “是。”守卫复返回院门,将问语领入屋内。 暮允歌见人进来忙起身迎接。 问语先行了个礼,“暮掌门,暮夫人。” “姑娘不必这般客气。” 她不自觉有些紧张,自从庭以归和将泛云那里听到些关于曲倾柔的事情后,她便不由自主地对这人加深了防备。此番前来拜访有些匆忙,她其实并没有完全想好怎么向他们解释余初隐的事。 再者曲倾柔若真能看得懂人心,那无论她怎么说恐怕都会被看透吧? 曲倾柔立在一旁,身子柔软,看着都有些站不平稳。她朝暮允歌和问语道:“二位聊,奴家去内室。” 暮允歌点个头,“好生歇息。”后目送她去了内室,身形隐入画着一只青竹的屏风。 问语暗暗松了口气,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曲倾柔。 暮允歌将问语请入座次,“姑娘幕间前来,可是有何要是相商?” “正是。”问语开门见山,“暮掌门可知青山派乔掌门手下一唤作郑十三的随从不幸遇害一事?” 当时去现场,问语认过当时围观的人,暮允歌并不在其中,当场也没有其他泊清派的手下。 暮允歌轻叹,“此事我确有听闻,在这种时候发生这等事情着实不幸。听闻庭庄主正在彻查此事,问语姑娘特意深夜前来拜访,可是因有需要我帮得到忙的地方?” 这话猜得半错半对。暮允歌贵为一派掌门,如果因为某些事情需要请他帮忙,理当同门一派之主的庭以归亲自来说才对,就算有例外,至少也应该由手下拿着什么信物之类的以作证明。 这人谦逊儒雅似乎过了头。 “不瞒暮掌门,此时庄主已交由问语处理,且在此过程中,问语不巧碰到了那人。他还伤了跟随问语办事的一名护卫。” “哦?”暮允歌一怔,望着问语的脸,反应过什么来,“这般说来,姑娘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受了伤?” 问语摆摆手,“谢过暮掌门关心。只是一点小伤,并不碍事。问语此行要说的是……伤问语和随从的那人,据闻与暮掌门有些关系。” “和我?”暮允歌不解,“姑娘该不会是怀疑是在下派人所为?在下并未与乔掌门结仇,怎么会派人加害他的属下?” 问语连连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因那人言语中提到暮掌门,疑似欲借此事诬陷泊清派。问语觉得此事应当与暮掌门知会,这才来告知。” 她故意把真相模糊处理,如果暮允歌能明白她话中之意,应该会主动要求配合进行计划。 暮允歌讷讷许久,“竟是这样?可泊清派近来并未与人结仇……”他低眸沉思着,从脑中搜寻近来与人结仇的记录,最终无所获。 问语心下暗叹,脸上却还是保持冷静的淡笑,“问语并非是来向泊清派打探消息,只是向暮掌门知会一声,以免那人防不胜防牵连到泊清派。乘月山庄会想办法引出此人,给青山派、泊清派和其余众宾客一个交代,希望到那时,待查出那人真正身份,暮掌门可以帮忙做个证。” “啊,这自然可以。暮某静待姑娘消息。” 暮允歌送问语出了房门,问语向对方告辞。 问语立在院内,心下犹疑。据问语以往所见,这暮允歌无论说话做事都喜欢让人三分,哪怕对待一个下人都分外客气礼貌,他年纪轻轻登位掌门,问语只当他生性谦虚。可今日所言几句话,问语自认为已经给了相当充分的提示,他顺着想下去,应当能想到余初隐才是,但他偏偏好像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 他是故作不知情?还是当真木讷,正如苏予诚所说,他所能成之事,全靠妻子? 抬脚正要离开,问语忽的听到屋内传出曲倾柔的声音。 “是余初隐。”她说。 说话声音很低,而且有气无力的,问语亏有不错的耳力,还是清楚听到了。 这女子倒真是聪明。 问语心想,接着疑问又来:她是自己猜到的,还是直接看透自己心中所想才知道的?方才谈话中,问语脑里止不住地想起“余初隐”这个名字。 将泛云说 分卷阅读9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她可以通过某种方法了解人心中所想。如果是通过个人异能得知,她所用的方法又是什么?她方才明明一直待在内室。 实在想不通。问语看了一眼跟着自己来的那只鸟,叫它留在这里帮忙探听这二人的对话。 “抱歉了,明天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问语用眼神告诉它。 接下来要去拜访的便是青山派掌门乔渡岚。 乔渡岚此人,据说是不喜吵闹,但真的太安静了也会动不动发飙。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随意把他安排到比武台附近别苑那种人来人往的吵闹地方,倘若被他看到什么武力胜过他的人,估计更要吃味,最后把气撒到乘月山庄的下人身上,更让人受不了。 怎么都不好,索性,问语给他安排了相对普通的别苑。背靠幽林,前为阡陌,周围相距不远处有一两个别的门派居住。那两个门派掌门亦不是喜好过分喧闹的性子。如此偶有人来人往,反倒合了他意。 这几日问语也没听到在这附近看守的下人有什么不该有的抱怨。 问语来到青山派所居的院子,乔渡岚打坐练功依然未结束。她被随从拦在院外,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 夜色已然越来越深,问语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将月光遮住,又慢慢移开,月色恢复明亮。光华洒在地面,像镀了一层银霜。 “何人在外?” 许久终于等到乔渡岚的声音。他说话时总是将嗓音压得非常低,阴沉沉的带些嘶哑。总给人一种时时刻刻都不太高兴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值夜的护卫到他门前回报:“掌门,是乘月山庄的问语姑娘。” 说罢,屋内半晌没声。 在问语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小屋门被拉开,乔渡岚从中走出。护卫连忙将问语请进院子。 这是让她就站在门外说的意思?问语正诧异着,便听乔渡岚出声询问:“姑娘何事?” 他站在问语面前,身量比问语还要小一寸。明明该平视,眼皮却垂垂压了半只眼睛,怎么看怎么是黑着脸的,让人不由自主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欠了他什么。 问语看着那眼神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往深处想想却觉得没错,乘月山庄欠了他一条关乎性命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予诚:你纠结了那么多,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 问语:嗯,我好像想太多了,以后再处理事情要果断一些! 将泛云:(无奈地笑)我还以为你决心试探是因为我给你带来的那些消息。 问语:被你看穿了…… 第52章 暗中相助 “乔掌门……”问语想跟他说自己已经找到疑似伤害郑十三的人,但看着乔渡岚那眼神,顿时没了多说的意愿。 他知道这事以后八成会问清楚那人到底是谁,问语交代地有一点差错,都可能惹得对方不满。更别说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向他寻求帮助。 要不还是算了吧。 问语打起退堂鼓,“乔掌门,问语被庄主任命一手处理此事,今日特来询问,郑十三平时可有什么仇人?” 乔渡岚听着,脸色却愈发阴沉。 完蛋,又不高兴了。 问语暗道不好。回想自己刚才说的,到底是哪一句话触了他的霉头。审慎思考一番明白了。她在乘月山庄地位尚可,但终究入江湖没多久,在外人看来不过一无名小卒,怎么能这般同一派掌门平等对话?暮允歌不注重这些,乔渡岚却十分在意。 “乔掌门,问语自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可否恳请掌门配合?” 问语尽量说得客气,然而乔渡岚脸色并没半点缓和,一直盯着问语。问语不露怯,平静与对方对视。 半晌,乔渡岚终于开口,“江湖人有几个仇家很奇怪吗?” 这是在摆架子把?要再问下去,会不会被怀疑故意干涉青山派的内部事务? 果然还是不跟这人打交道得好。 问语尴尬笑了笑,“乔掌门所言有理,是问语思虑不周,打扰了乔掌门休息。问语这就告辞。”说罢逃也似的离开。转身之际,问语还能感觉到一道目光直勾勾盯在自己背上。 她不由叹息,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可如此一来,泊清派和青山派便都靠不上了。暮允歌顶多在关键时候可以稍作配合,但他那性子可能还需要他那位妻子帮忙。 除了这两个相关的人,还有谁能帮忙设置诱饵呢? 将泛云…… 某人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问语猛地晃了晃头。怎么好端端又想到他了呢?虽说这人素来高调,且一旦被她求助十有八九会应允。此人武功势力非同一般,即使因参与而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无需忧虑。再者她借助鸟儿找到他也不是难事。 但她才刚刚把他赶走,而且把本未同意参加宴会的他拉到乘月山庄来,以他在江湖上那么糟糕的声誉,会不 分卷阅读9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客人们都在院中准备歇息了,月下独一人徘徊不能定神。思来想去,果然还是暮允歌亲自出马为好。他的妻子已经知道了冒充他的人是余初隐,如果这样他还没有出手的计划,那她便明日一早再去加一把火。 正这么想着,一只鸟飞过她头顶,啾啾唱了一段。 将泛云让暮允歌来找你了——这是它传递给问语的消息。 问语皱皱眉。将泛云?这又关将泛云什么事?他不是走了吗? “问语姑娘!”正想着,身后有人追上来喊她名字,听声音正是暮允歌。 “暮掌门。”问语自觉行礼。 “姑娘不必多礼。”暮允歌望着问语,神态与方才在苑中相比俨然已经自信正直得多了,他道,“方才姑娘离去后,我思来想去,总觉姑娘所言之事有蹊跷。问语姑娘可知,伤了郑十三和姑娘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问语稍稍诧异,只一会儿功夫,这人居然变机灵了这么多。明明已经被告知是何人出手伤人,却还特意再来确认一番。是将泛云或者曲倾柔让他这么问的吗? 那她呢?该直接告诉他,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问语脑中迅速掠过许多方案。说来她最终的目的是让暮允歌配合她抓到余初隐,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便好,没必要牵涉更多。 “问语不知。”问语答道。 暮允歌并不意外,“姑娘虽不知,但我已经有了大致人选。能轻易混进此地,并杀人陷害于我的,也只有一个。可否请姑娘告知当时场景,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假扮成了你的样子。” 暮允歌视线落向不知名的地方,眸中肯定,“果然是他。”而后又看向问语,“我还有一疑问,可否请姑娘解答?” “暮掌门请讲。” “他既然是扮成我的样子,那姑娘是如何确定那人其实不是我的呢?” “身形、气质,很多方面。易容术再高超,人身上原本就有的很多特质总是不能改变的。虽然那人与暮掌门的脸和声音一模一样,但气场并不一样。另外,问语询问过下人,得知那人行凶之时,暮掌门您正与夫人在别处。” 她说谎了。她想在这人面前保有一点自己的秘密,而且她也早就习惯了通过各种看起来合理的方法来掩盖自己异能的存在。再者按照正常程序,要确定那人是不是暮允歌,也的确需要确认案发之时本人之所在。 暮允歌点点头,“原来如此。能得姑娘这般信任,实乃暮某之幸。” “暮掌门言重。暮掌门是庄主请来的客人,且泊清派与乘月山庄交情向来不错。既有疑点,问语自然不该盲信奸人。” 暮允歌待人向来过分客套,虽然这样很有礼貌也很有教养,但遇到急事,这种客套无异于一堆废话。问语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切入正题,恐怕暮允歌还能东扯西扯一大堆又是感谢又是道歉之类的说辞。 “既然暮掌门已明确那人身份,可有办法抓到那人,给无辜枉死之人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有人因暮某受害,暮某理当担责。实不相瞒,我特意来寻姑娘,正是为与姑娘相商该如何对付那人……” 夜深人静之时,问语和暮允歌相商许久。次日一早,两人一同下山去了辟城。暮允歌找了个小茶摊,在里面独自饮茶,吹起长萧。萧声幽幽,如泣如诉,被喧闹的街市反衬地更为荒凉。 渐渐有人被萧声吸引,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处茶摊来,摊中的位置坐不下,便围在摊外听着这技艺出色的乐师吹奏。 有人窃窃私语:“这人是谁呀?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呐。” “不知道啊,在本地没见过,是外地人吧?” “哎哎,乘月山庄不是在办宴会吗?是山庄的客人吧?” “哎哟!山庄请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听说都是门派掌门、大商贾之流,这人该不会也是什么门派的大人物吧?” “不会吧?大人物怎么会来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小地方吹箫……” 众人议论纷纷。普通人大多没机会见到这些大门派的人物,因此无一人认得暮允歌,只觉得他气质非凡,定然不是一般平头百姓。 他们同样没机会听到泊清派的秘技斥魂乐,没有一个人在这些看似正常的行动中发现猫腻。而实际上他们的神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控制了。 抛开这些被控制了神智的围观者,问语在丐帮居住的客栈下来回踱步,她方才打听过了,丐帮的人还没有离开辟城。她现在纠结着要不要进去找将泛云。 她本以为只要暮允歌肯出手,一切便会简单得多,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议她去找将泛云帮忙打探余初隐的下落。如果他不肯轻易出面,便需要有人逼他。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其实并无多大必要。前一天是将泛云给他出的主意,那这多余的一步,只怕同样是将泛云的私心吧? 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像个影子一样赶都赶不走。要不干脆做做 分卷阅读9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样子,在客栈外面随便逛逛好了。 正这么想着,转身要去街市上乱逛,邢召夕忽然出现在问语面前,拱了拱手,道:“帮主此刻就在房内,姑娘若是想找人,直接进门便是,无需在此犹豫。” 问语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知道了。我不去找他。” “不去?” 邢召夕不解。问语转过身继续来回徘徊,蓦地抬眸,余光瞥见一穿着蓝衣的人立在二楼窗口,正朝她这边看着。 果然是约好的。问语无奈,扣着手指在原地立了半晌,乖乖上楼找人。 将泛云勾着唇角,坐在桌边给问语折了一盏茶。雾气袅袅间只见茶色浓郁,四溢的茶香辨来正是那日将泛云推荐的茶类。 “你不生气?”问语站在桌前,试探着将泛云的脸色。 “我说过,不会对你生气的。” 这该是真的把她当顾念寻了,不止是“爱屋及乌”那么简单。 问语暗自揣摩,然而此刻追究这些并无益处,她决定直言所来原由,“暮允歌在外面吹箫,你听得到吗?” 这里离那个茶摊隔了两条街,加上熙熙攘攘的人声,乐声本该有所减弱,但斥魂乐可随演奏之人的内力隔空传到所需要的距离。加上将泛云的功力,理应是听得清楚的。 将泛云果然不否认,一口说出乐声名称,“泊清派的斥魂乐,或可吸引余初隐前来。” “这主意是你给他出的?” 将泛云笑开,“是啊。这些事情,你果真都能轻易得知。”他微笑望着问语,眼里满满洋溢着趣味,一句话只让问语戒备异常。 他问:“你的异能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多次一举,你是觉得我办不好这事? 将泛云:(微笑摇头)并非,只是面前有更直接的方法,想着无需让你多麻烦。 第53章 仇人见面 昨天,将泛云离开问语屋子后,本想直接离开,却终究还是不放心。正在房上落寞,忽而听到门声响动,他趁问语出门的瞬间躲到黑暗的角落里。 他看到问语朝落在院子树枝上的鸟儿招了招手,那鸟儿便飞到她手指上。 “帮我去看看泊清派的暮掌门和青山派的乔掌门正在干什么,就是衣服上绣着竹子暗纹的那个和穿黑衣服、个子矮小的那个男人。” 他听到问语对着鸟儿这般说,心底不由浮起一丝异样。 问语、秋家、异能? 他勾了勾唇角,屏住呼吸,在鸟飞过头顶时刻意闪身躲避它的视线,然后在暗地角落兀自等着。 他在问语之后闯进了暮允歌的房间。为避免自己被看透心思,他一掌将曲倾柔打昏,与暮允歌详谈第二日的计划。 看着将泛云对自己异能饶有兴趣的模样,问语扯扯嘴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将泛云勾着唇微笑,宠溺着并不介意这种隐瞒。 “喂,我说,你真有办法救他妻子?”问语道。虽然将泛云提出了建议,但如果没有什么好处,暮允歌恐怕也不会乖乖按照他说得去做吧? 问语不敢相信。将泛云的本事毕竟是他自己的本事,治病救人是大夫擅长的。苏予诚不肯出手,又有谁能妙手回春? “只要能救,办法总是有的。”将泛云面色平静,丝毫不感为难。 “你该不会是想去找苏恒前辈吧?” 苏恒便是苏予诚的父亲。作为同时继承了苏家医术的人,能力并不会比苏予诚差多少。说起来,苏予诚还有一个名叫苏予安的弟弟,今年刚至成童之龄,留在故里跟着父亲学医,前些阵子还来乘月山庄探望过哥哥。 将泛云看着问语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心知她怕是想歪了什么,却又偏偏觉得她这神情配上那张娃娃脸可爱得紧,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鼻子。 问语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后退好几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羞还是惧。 “你有病啊!”她捂着鼻子张口骂道,身下反应故意跟他离得远远儿的,生怕他莫名其妙又发疯动手动脚。 将泛云笑开,满脸灿烂,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 这人没救了,彻底救不过来了。问语心惊道。 隔着三条街道的萧声戛然而止,将泛云立即敛了神色,一双眼难得变得正经严肃。问语随即也反应过来。 “我要去找暮掌门。” “我和你一起。”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我不放心……” 眼看将泛云的双眉蹙起来,问语知他定会再加纠缠。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对他这种人心软,就该在他伤口上撒盐,活该让他心疼。 “你离我远点儿!”她厉声警告。 将泛云颔颐,“好。” 两人一先一后从房间窗口跳下,运轻功转过两排屋檐,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寻找暮允歌。望见那个小 分卷阅读9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茶摊时,暮允歌已然不见,围观的人群也散去,茶摊内仅留着满脸惊惶难以置信的几位客人。 “你找得到他们吧?”将泛云道。 这人果然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问语心道,遂也不再顾忌什么,吹口哨叫了附近一只在屋檐下搭了窝的燕子过来,询问它方才在茶摊吹箫的人去了哪儿。 后两人马不停蹄顺着燕子所指的方向来到乌阳山脚。 这里有乘月山庄守卫负责防止来历不明的外人进山。见暮允歌和另一陌生人忽然持兵器运轻功而来,他们纷纷亮剑防备。 待看清不速之客的容貌,几人面面相觑。 “两个暮掌门?”对视间满脸茫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然而那两人并没有针对乘月山庄的意思,只是在山脚停下来,相聚几丈远对立而站。 “别过去。”将泛云一拉问语手腕,将她带到茂密的树冠里遮挡身形。 脚下一站稳,问语立马抽出自己的手,身体往树干那边蹭。 两方对峙。余初隐今日依旧没有亮出自己的本来面貌,他穿着平民的衣服,把自己伪装成辟城普通百姓的模样。 将泛云轻笑一声,“这人当真执着。”他指的是余初隐。 “他们会打起来吗?”问语专注地望着对峙的二人。 “那是自然。” “谁会赢?” “自然是暮允歌。”他斥魂乐的功力比余初隐强得多。 余初隐顶着暮允歌的脸,狞笑一声,硬是把暮允歌那张谦和儒雅的脸容弄到面目可憎,“今天还真是勇气可嘉。又是你那位妻子给你出的主意吧?” 暮允歌并不答此话,只肃着一张脸,“余初隐,你屡次三番陷害于我,如今更妄图在乘月山庄坏我名声,实乃过分之至。我今日若不惩治于你,便是愧对师门。” 余初隐重复了一遍“愧对师门”四个字,随后哈哈大笑,似乎这四个字是世界上最好笑的词语一般,好半天才笑罢,道:“你若真是孝敬师门之人,当初又怎会逐我出泊清派!因一来历不明的女子叛你多年好友。你这掌门当的,可真是好啊!” 他一个“好”字,说得阴邪又讽刺,几乎道尽了心中多年来积压的所有愤然与憎怨。 “你身为前任掌门大弟子,不以身作则教导后辈,却只想着争权夺利,乱我门派秩序。我身为掌门,驱逐严重犯错而屡教不改者,难道做得不对吗?” “对!对!听信贱人挑拨谗言,这可不光对,还对得很呢。” 余初隐此话,字字句句皆是咬牙切齿,胸膛中满满充盈着滔天的恨意。 问语也听明白了,他不但不承认自己在门派内所做之事有害于本门,还妄图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曲倾柔一人身上。 算算时间,曲倾柔进入泊清派的时间与余初隐被暮允歌驱逐的时间相当相近。 在涉及自己妻子的事情上,暮允歌可是丝毫不愿退让,也绝不容许他人对其欺侮。但与此同时,妻子也是他的软肋,是他本身能力的最大补充。一旦被敌人死死抓住,他便完全没了反驳之力。他无法否认,自己这些年来确实在曲倾柔的帮助下完成了很多事。 暮允歌咬了咬下唇,“余初隐!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在今日这般场合,针对青山派人下手,如此挑拨离间,居心险恶至极。今日就算我能饶你,在乘月山庄的诸位好汉也绝不肯轻易放过你。快随我上山,给乔掌门赔罪!” 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气势十足,但在问语听来却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去帮他说话。明明道理在自己这边,他每每回应却总是说不到重点上。只顾自己说自己的,根本解决不了二人多年来的恩怨。 最多只能按照提前约好的计划将余初隐捉回乘月山庄。 余初隐轻蔑地一声“呵”,“我的好师弟呀,你这是把我当愚笨的老鼠、可任人宰割的鱼肉吗?此刻山庄内人尽皆知的难道不是你暮允歌杀死了乔渡岚的亲信郑十三?你抓我去?莫不是脑子烧坏了?” 问语心下一明,知道自己前一天的故意隐瞒起了作用。余初隐以为她早就把消息如实告诉了庭以归,并公布于众。暮允歌这才会独自来辟城,吹奏哀歌引他出来,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此刻聚在山庄内的皆是行得正坐得直的英雄豪杰,怎会如你这般是非不分,轻易怀疑于我?你若不肯跟我回去坦白真相,那我便只好动手亲自捉你回去了!” 暮允歌说着手上长萧在身侧挽了个花,而后送至唇边,轻气缓吹,瞬时萧鸣声漫扬,曲调和缓却暗藏杀意。 余初隐亦从腰间取出自己的长萧,横至身前,对着前方猛地一划,内力形成的巨大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拨向暮允歌,所经之处地面尽裂。 暮允歌腾空闪避,同时萧声未断,音律逐渐变快,而后在顷刻间陡转急促,本该柔和的萧声灌入人耳中,竟如雷鸣。 余初隐那边同样以萧声应对。相似的音律,心绪奏法却大有不同。 分卷阅读10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问语手腕一紧,转头只见将泛云皱眉看着她,道一声“走”,拉着她迅速飞离战场。 “你先前受过一次伤,此番再来一次,定会支撑不住。” 问语原本还能自己行动,尽量跟着将泛云而不是让他带着自己走,但不知为什么胸口越发沉闷,很快转为钝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处翻滚,剧烈不能止。耳边萧声刹时变得模糊,却又嗡嗡直震人脑门儿,叫人头痛欲裂。 将泛云转眸见问语神色痛苦,脚下愈加快速,不消片刻便返回丐帮所住的客栈。 他将问语抱到床上,让她盘腿坐着,在她耳边说一句:“念你道家心法。”然后自己两掌推按她背上穴位。 问语只觉得脑海里仿若有波涛汹涌,眼前景物都看不清楚,四肢好端端也麻木起来,只剩皮肤隐约能感觉到不断刮过周身的烈风。她在痛不欲生中听到有人提点自己,方想起道家那号称兼容万般功夫的内力心法,开始在心里默念。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新晚了,向大家道歉。) 问语:我为什么要心软?我就应该用顾念寻的事怼死这个跟屁虫! 将泛云:…… 第54章 决然隐然 身体筋脉不断有股股暖流经过,一点点打通所有淤塞的穴道,配合道家心法,自己融通,效果更为显著。 耳边虫鸣一样的噪音减轻了许多,直至最后完全安静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白茫,片刻后又听到杂乱的人声:有什么人在叫卖,什么人在小摊跟前讨价还价,你来我往唇齿交战煞是热闹;还有很多人一边走一边天南海北的聊…… 问语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堵洁白的墙壁,墙面上挂着风雅的花鸟水墨画,视线更近处有一张宽敞的圆桌,底下整齐摆放着一圈凳子。 这是某个房间——她反应过来。房间内摆设说不上多熟悉,但看着也不眼生,房外是人群熙攘的街道。 意识缓慢归拢,问语想起来,这是盛乐客栈的天字号房间,是丐帮人在辟城暂时的驻扎之地。 她缓了两口气。 “好些了吗?” 身后一人在她耳边询问,清缓的呼吸落在她脸颊边。她判断力还有些迟缓,好一会儿才辩出这是将泛云,是先前带她脱险的人。 她继续休息了一小会儿,坐到床边。扭头看盘腿坐在一旁的将泛云,“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将泛云嘴角微扬,脸上笑意并未散去,“抱歉,我太大意了。” “跟你没关系。”问语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伤,罪魁祸首是余初隐的萧声。暮允歌知善恶,要对付谁往往只对付那一个人,让乐声的攻击力只集中到那一个人身上。余初隐却不在乎这些,利用扩散范围极广的声音对周围所有人进行同样程度的攻击。 他或许是知道了有其他人在附近,所以故意这样做赶走甚至杀死他们。 问语不得不庆幸自己身边还跟了个死皮赖脸的将泛云。这般看来,被人纠缠不休,好像也不一定是坏事…… 她蓦地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烫。 稍稍镇静,问语扭脸上下打量了一番将泛云,“为什么你没事?” “我功力比你强些。” 问语不信,斥魂乐一旦使用,效果是不区分人的。管你有什么武功,也不论你内力深不深厚,对所有使用者想要针对的人都会造成同样的伤害。她伸手去抓将泛云的手腕,想去探探他脉搏,不料被他一下抽手躲开。 将泛云仍是淡笑着,“歪门邪道的功夫,你看了也不懂。” 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歪门邪道”的? 问语睨了他一眼,不知所谓。看他脸色,可能确实没什么事……吧? 看着问语狐疑的表情,将泛云笑意扩大了些,“我以前遇到过很多对手,他们会各种各样的功夫绝学,刚开始过招不知该怎么办。但后来见得多了,便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轻描淡写两句话,问语却从中听出了许多道不出的艰难与辛酸。遇到很多对手,对付很多人,这想来是他前些年报仇时候发生最多的事吧? “今天,谢谢你了。”为人所救,道歉是应该的。或许是先前过于排斥这人,她这谢道地有些别扭。 将泛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你不必向我道谢”这类的话。可问语能从他眼神中感受到,他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暮掌门!”问语站起身来,看着将泛云,试图从他那里寻找答案。 他们离开之时,暮允歌正和余初隐苦战,以余初隐那个毫不留情的状态,暮允歌能对付得了吗? 将泛云安慰她,“不必担心。暮允歌虽然对人对事木讷了些,但修练斥魂乐的资质为当世最佳,现如今达到的修为也无人可以超越。余初隐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也不会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泊清派的掌门之位了。 最后一句,将泛云留在了心里。这背后涉及的更多阴谋 分卷阅读10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诡计,听了只会让人心烦。 问语点了下头。 经此一难,问语无法再反对将泛云一厢情愿坚持的护卫。她被他暗中送到山庄门外,然后独自走回去。她环视四周时并不能发现将泛云的身影。但她明白,直到他确认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之前,一定不会离开自己太远。 若说还这份人情,怕是要把整个人整条命给他才能还得起。 路过校场,问语隔着很远便听到众多宾客在场内熙熙攘攘讨论的声音。走进去看,只见绝大多数宾客都聚集在了这里,密密麻麻围成一个圈。人群中心的比武台上被绑缚着跪了一人,赫然是打扮成平民的余初隐。他脸上用于伪装成暮允歌的面具从脖颈处被揭起一小部分,不知是打斗过程中不小心造成的还是被他人故意扯开的。 在旁边持一支长萧押着他的人正是真正的暮允歌。 暮允歌向人群中巡视了一周,望见问语后目光停了一瞬,朝她一点头。 问语会意,侧身挤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一眼发现庭以归和苏予诚的身影,便主动站到他们身后。 暮允歌在台上当众发言,“诸位可还记得昨日青山派郑十三被杀一事,在下已协助乘月山庄的问语姑娘查明,正是此人所为。”说罢一指余初隐。 问语闻言朝庭以归示意,而后走上比武台,朝众人抱拳道:“问语可以证明,此人正是行凶之人。当日庄主命我留下查找线索,不料凶手当时并未离开后山,他假扮成了暮掌门的模样,以泊清派的斥魂乐与我动手,还杀死了我乘月山庄的一名护卫。” 庭以归看了一眼身旁随从,那人会意离去。稍时,带着几人用担架抬了一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过来。白布被当众揭下,脖颈处深深的一道疤痕暴露在空气中。众人当场验明,此人正是乘月山庄的一名护卫。 苏予诚亦上台来,作揖道:“诸位,在下已然验过尸身。此名护卫虽与郑十三伤口位置不同,但造成伤口的方式相似,皆是由内力形成的利刃所伤。问语姑娘亦受其害,不过并无外伤。” 问语听到最后一句微红了脸,斜眼瞪苏予诚一眼。这句话说得有什么必要吗?难道证据还不够充分? 暮允歌伸手撕下余初隐脸上的面具,众人惊呼。只见面具下那张脸,烧伤、剑伤各种伤疤交错,狰狞丑陋至极。 余初隐吓了一跳,忙侧脸闪避众人视线,然而并没什么用,那张脸早已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张了张嘴,下颌角青筋暴起,状似嘶吼,却除了嘶哑的呼吸声没发出半点声音。他猛地抬眸瞪向暮允歌,目眦尽裂,眼睛里浮起一条条可怖的血丝。 问语看到他脖子后面露出一根细细的针头,当即了然。他被暮允歌和苏予诚合力封了几处穴位,这时是说不出话的,内力同样被封住,如此一根结实的麻绳便足以让他动弹不得。 暮允歌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诸位看清楚,此人名唤余初隐,曾是我泊清派前任掌门大弟子,后背叛师门。他不知从何处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的易容之术,多次冒充我和其他泊清派人行不义之事。昨日更是试图挑起泊清与青山两大门派的争端,在这等盛大场合下殃及武林。此等祸端,我等怎能饶恕?” 说罢看向站在人群前的乔渡岚。此事涉及到青山派的利益,理当询问他的意见。 乔渡岚冷着一张脸,嘴角要垂不垂,分明是窃喜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只严肃道:“此人既然曾是暮掌门门下弟子,自然该交由暮掌门处理。” 话说得无比含蓄,但稍微了解他为人的人都清楚,他乐得见暮允歌杀了余初隐。 暮允歌恰如他所愿,“如此,那么今日,暮某就在此为泊清派清理门户,也为武林除害了!” 长萧一起一落,鲜红的血飞溅当场,余初隐身体一倾,就此倒入一片血泊中,脖颈血管被隔断,他浑身抽搐着口吐血沫。 居然真的就这么直接将人杀了…… 问语一怔,看着满地的鲜血呆呆立着。她望向暮允歌那儒雅谦和的身形,愈发觉得不可思议,她总觉得对于暮允歌来说应当事事具备回旋处理的余地。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之时,暮允歌看到余初隐满是痛苦的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嘴唇蠕动的样子越险阴森。 “不好!”他皱眉看了半晌,骤然大叫一声,飞身而去。 他匆匆赶去的方向正是泊清派所居的别苑。 众人不知他因何故慌张,好奇下呼啦啦一众一同跟去。到竹林时,正见苑外地面上横斜着几人,皆穿着乘月山庄家丁的衣服,没有明显的外伤,却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苏予诚上前去看他们的脸,毫不意外地从每个人脸上都撕下一张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面具。 “这余初隐是一计不成,又想要加害暮掌门身弱的妻子?” “真乃卑鄙小人是也。” “不留致命伤,只将人打昏,伤人手法不像斥魂乐。出手相助者见义勇为又心怀仁慈,不知此义士是何许人?”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 分卷阅读10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眼前状况发生的原因。 一身穿蓝衣的男子陡然从眼前飞速掠过,落在一旁一棵竹子顶上。脚下只踩着几片竹叶,身形稳稳当当一点晃动都没有,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丁点重量。 “丐帮帮主将泛云!”有人惊呼着喊出此人身份名讳。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若说还这份人情,怕是要把整个人整条命给他才能还得起。 将泛云:(笑)你可以把自己交给我。 第55章 涣然冰释 将泛云立在竹上,形似世外高人,飘然若仙。庭以归向斜后看了一眼,问语低下头,无从解释。 一人高高指着他,大声询问:“将泛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将泛云居高临下望着拥挤聚在小径上的一干人等,并不急着解释。目光看向庭以归。 庭以归朝众人一揖,道:“诸位,其实将帮主……” “诸位请恕罪,将帮主是我请来的。”暮允歌扶着妻子从院内走出,打断庭以归的话,“不瞒诸位,此番正是将帮主助我捉到余初隐,方才亦是幸亏他及时赶来,这才护住我爱妻。” 众人又一次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暮允歌这种安分的人,竟然会和将泛云联手。 宴会第二日,将泛云在问语之后紧跟着去见了暮允歌。他破窗而入,突然袭来的动静吹灭了桌上的蜡烛。黑暗中身形一动,捏住曲倾柔颈后一处穴位,将人弄晕。暮允歌欲出手,却碍于倒下的妻子而不能行动。 “何人!”他抱着昏倒的曲倾柔,将长萧横在身前。 “将泛云。”将泛云立在窗边,携着一阵晚风。他淡淡开口,整个人潇洒异常。 暮允歌大惊,“丐帮帮主将泛云?!” “正是。” 暮允歌冷静下来,“在下与将帮主并无交情。将帮主忽然来此,是为何故?” 将泛云目光转向安静躺在暮允歌怀中的女子。 暮允歌当即警惕起来,用宽大的袖子将曲倾柔挡地更严实,“将帮主这是何意?” “我答应过一人帮你救她。” “你能救柔儿?”暮允歌先是惊喜,而后迟疑,皱着眉头打量了将泛云半天,终未在他脸上发现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将信将疑,“你如何能做到?” 将泛云一笑,“我自有主意。若是做不到,我不会随便答应。” 暮允歌垂眸望着曲倾柔的脸,越看越觉得那张好看的面容苍白如纸,好似一碰就会碎裂,再也无法恢复。先前寻名医诊治,也屡屡被断言,她活不过一年。 他蹙眉思索着,犹豫半晌,抬头冲将泛云问:“帮主想要什么?” 传闻中的将泛云向来不近人情,独行天下无所拘束。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般不招自来,且一来便说出他此刻最求之不得之事,想必是有事需自己帮忙。 将泛云就等着对方这句话,轻笑道:“你推荐我来此做客。” 暮允歌一怔,不明所以,“我还以为如将帮主这等人不会在乎这一处小小宴会,也不会被区区一张请柬难倒。” 将泛云好笑,“我自有我的理由。你只说答不答应便是。” “那……行。” 其实暮允歌心里也没底,只是将泛云本事与他大不同,传说甚至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倘若能多一个人肯帮忙,自然多一份希望。 暮允歌看向此时立在竹叶上那人,欲从他眼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却发现他丝毫没有要回应自己的意思,只垂着眼望着竹下的人群。 问语心下吐槽,抓余初隐那事,将泛云除了调戏人之外,明明什么也没做,暮允歌当真是客套过头了。 她仰起头看向将泛云,只见对方也在看着她,眉眼微含笑意。 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了吗?还是因为人在暗处,看得比她们这些凑热闹的人更清楚些?而且他的习惯难道不是做完了事情就利落离开,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儿? 群人中有人快意地笑起来,朝将泛云拱手道:“不曾想将帮主也是这般有侠义心肠之人。帮主只打昏这些人却不夺其性命,可见帮主心怀仁慈,并非传闻中所言冷酷无情。多年来多有误会,还望帮主不要太在意。” 江湖人还是直言快语、恩怨分明的个性更多,他们心中有明确的善恶之辨,相信眼前看到的。之前将泛云之前名声再不好也只是听说,如今亲所见的景象更让人心服口服。 将泛云唇角勾起一个弧度,朝那人回了个礼,并未多言语。 这看起来有些孤傲,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行为了。 庭以归道:“将帮主既然来了,不如多留片刻,今日是宴会最后一天,不知帮主可否赏个脸面。” 将泛云瞧了问语一眼,笑道:“好啊。” 众人皆道幸会。 当日,庭以归再次聚集所有嘉宾,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清楚余初隐一事。暮允歌配合着讲起当年泊清 分卷阅读10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门的往事,言语间不无感慨。 本是同门师兄弟,平日密切如亲人,却终因意见不合而反目,甚至发展到杀人害妻之仇,直至现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算罢。暮允歌想起二人幼年时的许多事,不无唏嘘。 “暮掌门大义灭亲,当真让人钦佩至极。” “难怪泊清派能在暮掌门带领下名扬天下啊!” “暮掌门真乃少年英雄。” 底下人你一句我一句,句句皆是夸赞,面上各个钦佩有加。 正当众人皆赞叹不已之时,一人摇着头“呵呵”笑了两声,“江湖人呐,都是这样。争执不休,为一点点恩仇就要死要活的。” 这话与此刻气氛截然不同,得罪人是必然的,在场不少江湖人听罢皆是横眉冷对,“张老板,这江湖上自有一番豪侠义气,岂是你一个偷奸耍滑的商人能懂的?” 这位张老板便是先前在发现命案之前在兰芝堂与庭以归谈生意要求在自己的商所驻守护卫、结果未能被应允的那位,后来再谈时又一次被庭以归婉拒。他此番话阴阳怪气又不过脑子,令江湖人皆是反感。 “是啊,商人奸诈无比。” “就是啊!我等正义之人,行事正大光明,商人怎配说三道四?” “商人懂什么!” “……” 反驳声此起彼伏,张老板不以为然。庭以归端量眼前场面,提步出面。 “诸位请冷静。”他站在人前说道,“诸位皆是我乘月山庄今日请来的贵客,既然来了便都是朋友。江湖人快意恩仇,商人心思缜密,二者各有所长。如今乱世,商人若想来往商贸,非江湖人保护不可;江湖人若想生存,也必少不了些交易,看似不同,实则内部联系千丝万缕,大家何必为一件小事争执不休,平白伤了和气。” 他这话硬生生将看似毫不相干的两类人联系起来,貌似突兀,细听来却真是有理有据。当今世道,可不就是这么个情况吗? “再者,”庭以归继续道,“暮掌门今日清理了门户,又为武林除去了一大祸害,以往种种,自此便全数化为烟尘。诸位皆是心胸宽阔之人,又何须再多加纠缠。” 众人听罢互相觑了几眼,老脸一红,纷纷点头认同庭以归,称“庭庄主所言有理”。 庭以归趁机撇过此事,“今日之事实乃大好事一件,理应庆祝。乘月山庄已为大家备了酒席,诸位不如移步一聚。” “好啊,烦恼这些做什么,这般盛大的日子就该喝酒吃肉快快活活的!” “是啊!” “有劳庭庄主了!” “走走走,去喝酒去。乘月山庄备的酒可真是不错……” 只三两句话的功夫,大家便迅速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被庭以归引着谈论起别的话题,各个兴致上来,拍着同伴的脊背,跃跃欲行,嚷嚷着要在最后一天不醉不归。 将泛云刚才在众人不注意间跳下竹林,一直凑在问语身旁。他微勾着唇,在问语耳边轻声道:“庭庄主真有一副好口才。” 问语不答却默认。这一点她很早以前便知道了。庭以归总能很快发现事情最关键之处,加上他习惯性的沉稳语调,听起来令人格外信服。 庭以归特意走到将泛云身前,端正作揖道:“将帮主与我们同去如何?” 将泛云一笑,“好啊。”然后转向问语,温柔道,“你的伤需要休养。” 问语“哦”了一声,以目光询问庭以归。宴会期间,庄内人个个繁忙,算算轮值的班次,今天又该轮到她了。 但庭以归坦然勾唇,“回去好好休息便是。” “是。” 问语目送庭以归和将泛云并肩离去。心觉这二人相比两年在洲城那一次,关系莫名奇妙变好了许多。而且现在的将泛云怎么看怎么不太正常,他应当是最不喜欢这等需与人应付的场合才是。 暂时得不到答案,她无奈地晃了晃头。一抬眼忽而望见曲倾柔在人群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软软半地倚在暮允歌怀中走着,回眸朝着问语浅浅一笑。 她一颦一笑于问语而言依旧有着不知名的亲切感。问语一直以为这是曲倾柔本身待人处事的风格所致,直到前一日幕间被将泛云告知对方异能时才理解,这种感觉真正的来源其实是二人相似的体质和过往经历。 客人们已经走远,问语在原地等了许久,晃晃悠悠慢慢跟上去。她飞身到泊清派所居的别苑,毫不意外地看到在侍女陪伴下立在屋门前等待她的曲倾柔。 第56章 怀璧其罪 “我有话与问语姑娘单独说,你先去别处逛逛。”曲倾柔对青桃道。 “是。”青桃听命而去,路过问语时规矩福了福身。 曲倾柔朝问语笑得温婉,一手推开房门,侧着身子对问语道:“姑娘请进来吧。” 二人进到屋内。曲倾柔手心向上指示着一张凳子,“姑娘请坐。” 问语拒绝,“问语身是人下之人,而暮夫人 分卷阅读10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贵为一派掌门夫人,无需对问语如此客气。” 曲倾柔上前两步,微微斜着头,温温柔柔清浅动人,“妹妹何必与我这般生疏,你我本该是近亲姐妹,是血脉相融的一家人,理应亲近些才是。” 问语随着她的动作,脚下退了两步,眸中不自主流露出戒备。她看着曲倾柔,只见得对方明眸皓齿,身姿窈窕。尤其那双眼好似秋水,微有媚意,“你能看得到我在想什么?” 她不由自主便问出这句话,问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略懊恼:不该这么直白地问的,话语太刺耳了,暴露自己浅薄还容易引人反感。最起码应该先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曲倾柔并不在意,抬起一只纤长的食指指指问语心口的位置,“常人所听皆为人口中之语,而我所听为人心中之语。” 人心中之语?不就是人的心声?她的意思坦白了说便是能听到人说话时心中所想的词句。经她这么一点拨问语想起幼年时见过的一些早已模糊的事情来,她记得秋家人中确实存在这样的异能者。 思索间,问语正对上曲倾柔的眼睛,蓦地心口一沉,暗道不该。直觉告诉她,自己不能和这个人有进一步的接触,这个人很危险。 她动了动嘴唇,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妹妹是想问余初隐一事?” 问语一惊。曲倾柔这次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刚才没吭声。 曲倾柔淡淡一笑,“妹妹固然聪明伶俐,但终究心思单纯,日常处事并不完全懂得如何隐藏自己。方才夫君谈及自己与余初隐过往旧事,妹妹满眼皆是怀疑。你认为以夫君秉性,本该给余初隐留有余地才是,对不对?” 问语直视着曲倾柔,越发觉得她那双眼过于灵动,狡若狐媚,勾人心魂。先前在人群中一个眼神,便足以暗示自己跟过来,后又笃定自己一定会赴约,所以才在门外等候。 她早知自己对余初隐一事尚有疑惑。 问语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问道:“是你做的?” “我这身子哪能办的了事?人是夫君杀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众位豪杰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 问语懂她潜意思,人是暮允歌动手杀的,但暗中推波助澜让暮允歌起其杀心的正是曲倾柔。 “你就那么恨他?” 曲倾柔定定看着问语的眼睛,轻轻摇头,“不是我恨他,而是他恨我。” “因为你帮暮允歌得到了掌门之位?” 曲倾柔无奈地笑,“事实恰恰相反,是他恨我,所以我才竭尽全力相助夫君夺取泊清派掌门之位。” “你做了什么招惹他的事?” 曲倾柔故作不解,“难道妹妹以为,人一定要做什么才会惹人憎恨吗?” 问语隆起眉心,难道不是吗? 曲倾柔垂下眼眸,神情似是悲哀,又似嘲讽,“倘若真如这般,秋家又做错了什么呢?” 问语怔住。 “妹妹,你我身上留着同样的血液,理应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若无人袒护,你我又该如何面对这整个世界的恶意?”曲倾柔坐在桌边,斜斜倚着桌沿,身体柔软无骨,媚眼娇媚却暗含刀锋,似被困在牢笼中的毒蛇。她虽然看起来身形被束缚,其实随时可以狠狠地对人反咬一口。 然而这话在问语眼里确是另一番深意。 有人袒护?将泛云? 想起那如风般跟随自己且默默守护自己的人,她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她才不愿承认自己天生便带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原罪,在她随师父入武陵的那一瞬间,她便与这世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再无关系。 信念在遇到挫折时却愈加坚定,问语猛的转身,抬脚欲离开。 她吱呦一声拉开门,曲倾柔忽而又开口,“身为同族血亲,我并不想看到妹妹你受伤害。妹妹还是听姐姐一句劝,小心你身边的人,尤其是苏予诚。” 问语双脚已经离开房间,听到“苏予诚”的名字整个人浑身一顿。 又是挑拨离间,又是拿苏予诚开刀,这人莫不是跟将泛云暗中打成了什么共识? “我不信你。”问语大步离去。 话说回鹿鸣阁。众宾觥筹交错,纷纷向意外出现还办了好事的将泛云敬酒。他酒量极好,故而来者不拒,一时间竟与大家万分融洽。 庭以归坐在主位,看着众宾尽欢,嘴边笑意浅浅。 宾客散尽后,只有将泛云还斜着身子坐在原位,捧着一碗酒,兀自狂饮着。庭以归向人一一道别,然后走到将泛云身边,端正道:“将帮主,可否移步莲池?” 莲池指的便是乘月山庄后院那一大片栽种了荷花的池塘,名字是大家约定俗成。 将泛云弯唇一笑,撑着桌面起了身,拂袖而去。 天色尚早,晚霞还未散尽,天上朦朦胧胧挂了个月亮的影子,田田荷花荷叶都昏昏无力。 庭以归屏退左右,将湖边小亭单独留给二人。 分卷阅读10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庭以归朝将泛云作揖:“将帮主,别来无恙。” 将泛云轻佻一笑,“方才刚见了数个时辰,你这话说得太晚了些。” 庭以归亦笑,“是。庭某向将帮主赔罪,还请将帮主不要见怪。” “还是不必。你对我有些了解,应当知我最不喜欢这些场面话。” “将帮主豪言快语,那在下便直说了。对于问语姑娘……帮主当真下了决心?” 将泛云不言,只微笑看着他。 “将帮主应当知道,她并非顾念寻。即使长相再相似,终归只是巧合……” “明人不说暗话,欲擒故纵这套你也没必要对我用。”将泛云噙笑望着庭以归,似不耐烦,却又偏偏耐性十足,“你知我秉性,也明白我想要什么。” 庭以归长揖,“庭某惭愧。既然如此,以后便要仰仗将帮主了。” “先别急。还有一件事需得你首肯。” “将帮主说的是……” “泊清派掌门夫人——曲倾柔。” 荷塘边,更远处,有宾客和随从走来走去,偶尔停下脚步,听文士们吟咏满池清荷。诗句无不风雅,偶有人词穷,将一首好好的咏荷变成几句打油诗,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他们一转头便可望见在远处水榭中的将泛云和庭以归,能见二人相对而谈,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曲倾柔因何而病,你我都心知肚明。此病只有苏家人能医,但他们忌讳若此,必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救的。苏予诚是你手下,要想救她,也只能寻你首肯了。” 庭以归默了半晌,“将帮主不像是会多管这些闲事的人,莫非……” “无需揣测。”将泛云打断他。 庭以归眉眼略垂,“好。不过将帮主既然提出来,庭某所顾虑之事,帮主也应当有所了解吧?” 将泛云一脸无所谓,“我助你解决便是。” 庭以归是乘月山庄的主人,他所担心的事,无非是曲倾柔会借助异能威胁乘月山庄和他自己的前程。 “那庭某便应下了。” 将泛云颔首,“三月之内,做出解药。可行?” “应当可行。” 将圆不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上。问语独自坐在屋顶,晾着满满的月光,百无聊赖等着一个人。她受了伤,即使有道家的内力傍身,方才在屋内循环几个周身试图自愈,现在仍有些犯困。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已经忘了自己等了多久,只知身体越发歪得坐不正。她和那人没有约定,但她有预感,他一定会来。 果然,等到她困得眼睛都快闭上时,身子向侧边一倾,肩膀被人扶住。 问语眼睛迷蒙蒙睁开一条缝,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澈嗓音,“怎么不休息?在等我?” “你说呢?” 身旁穿蓝衣那人小心扶着她背,避免她再次倾倒,“若是我不来呢?” “唔……不知道。”问语真的困了,说话也迷迷糊糊的,她用力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将泛云道,“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改主意了?你跟暮允歌早都商量了些什么?” 将泛云淡笑,“我有些担心你。”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人保护。”问语一如面对曲倾柔时的态度,依然坚定异常,“而且现在已经是宴会最后一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听闻边家出了些事故。” 将泛云话题一转,弄得问语微愣。 “这你也知道?”她不得不诧异,庭以归派去的探子还没回来,他却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听闻是南苍叛乱,边家或许会受些影响。” 问语越发觉得眼前的将泛云不可思议,而对方只笑道:“消息不会这么快传来,我也只是猜测。” “哦。” 南苍便是永兴国西南部一片区域的名称,是一些外族聚居之地,最初本不属于永兴国,后来因境内战乱,随部落首领决策而归属。 边家迁居之地正是在南苍附近的幽城,倘若南苍人有意谋得天下,幽城必是首当其冲。 四、深庭沐月 第57章 雪中送炭 宴会结束后,客人们纷纷要离去。整整半月,庭以归都在上山下山为客送行中度过。 苏予诚期间重新给问语把过脉,让她得以借着养伤的名号在庄内休息了半月。道家讲究“养生”,因循内德,自适其适。因而清净山门所修练的内功亦是以修养身心、化解身体内部忧患为主,全力以求“全生”,但若业已“亏生”,亦要固守心斋,以求“德全”。 大部分内伤情况下,问语都可以借助内力在体内巡流舒缓。 “可是,问语姑娘,苏神医说您这次伤得很重,要想快些好起来,还是服药养身为上。”丫鬟端着药碗,在问语房内规劝。 “养生”与“养身”,只一字之差,其内涵却大有不同,道家所提倡的“养 分卷阅读10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生”,虽然要求尽力保全身体康健,在特殊情况下却也不强求,《庄子》中有“右师刖足”之寓言,阐“人邢必逃”之真意。当遇两难,宁愿身亏德全,也不可德亏身全。这与儒家所倡导的“舍生取义”正有异曲同工之妙。 丫鬟继续劝,“姑娘,苏神医的诊断从来没错过,您还是把这药喝了吧。” 问语无奈。她当然不是怀疑苏予诚的诊断,同时却也不至于固执到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汤药而已,一闻到那味道就反感。 ——好吧,她不该任性。 “我知道了,我喝就是了。”问语松了口,她捏着鼻子把一整碗苦涩的药汁喝下去,而后赶紧倒茶水把嘴里那股味道一点点化去。 半月后,庭以归将问语和苏予诚叫到堂前,严肃道:“此事不可再耽搁。” 他指的是边甫田家的事。边甫田本说好了会来乘月山庄的这次宴会,然而直至宴会结束也不见人影,甚至没有半点消息。庭以归派人去打听,结果半路遇到边家快马加鞭派来传信和求救的人,这才知边家出了大事。 庭以归当即把庄内事务都交给管家,自己带着问语和苏予诚二人出发,前往边甫田隐居的幽城。 好巧不巧,正是幽城,与李大善人家在同一处。 幽城距乘月山庄颇远,快马加鞭连日赶路都需月余。庭以归带着人加紧前往,路上竟与几位先于他们出发回乡的客人相遇。庭以归急着赶路,每每与对方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先行而去。 边家祖籍本是在乌阳湖边的一座小镇,辖着周围方圆百里的地区。后为避免被朝廷针对而散尽家财和所有权势,并为避嫌远迁到西南。他们在庭以归协助下幽城郊外置了些田产,如今也可算作是当地的一个乡绅。 庭以归几人来到边家门外时正值傍晚,他们看见大院外挂着白绫明旌,入目满是异常的冷清,院内还有哀歌声阵阵。 庭以归亲自上前敲开边家大门,看守的门子穿着一身粗布白衣,站在门缝里上下打量了门前三人几眼。 “几位是来吊唁的吗?可否告知名讳?” “乘月山庄,庭以归。” 门子一听这名字,眼前骤然一亮,半开了大门全身立出来,“原来是庭公子!快请进!”随后将三人让进门,折身再把大门关严。 庭以归从前在边家做门客,家丁仆人都称呼他为“庭公子”。边家为避难驱散仆役,他带着愿意跟随他的那些人在乌阳山上建了乘月山庄,后来多行善事,声名远扬。这在边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故而这门子虽然没见过庭以归,一听名字也能知晓。 庭以归任庄主五年,得空也常来边家探望。边家给他的待遇很高,每次来只需说出名字,门子无需向主人通报,便可以径直进门。 “小哥,敢问这是为何人办丧事?” 门子正将人往前厅带,他叹一声,道:“庭公子远在辟城,怕是还不知道,老爷被南苍那帮反贼抓去了,至今已有将近一个月未归。夫人年纪大了,身子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因老爷的事过分哀痛,两日前刚刚去世。” 庭以归恸而叹息,自责不已,“我若是早些来,或许就不会……” 门子摇头劝慰,“那南苍人歹毒狠辣,硬要抓着无辜的人不放。这也不是庭公子控制得了得。” 庭以归亦摇头。 门子带几人来到前厅,自己去向主人汇报。 边甫田有一个独子,唤作边若渝。边家归隐后,他去做了个商人,在永兴国西部这一带来往做些生意。此时边甫田不在,边家便由他做主。 门子此番正是去向他汇报有客来访。 边家的丫鬟给客人奉了茶。几人在前厅等了不到小半刻,便听厅外脚步声急促。 边若渝匆匆迎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庭以归!” 他直接唤庭以归的名字,闯到厅前,见了人又改口,“庭庄主,你可算来了。” 庭以归起身对主人家行礼,胳膊还没抬起,却被边若渝按下去。 “不用跟我客气。”边若渝全身披麻戴孝,一手抓着庭以归的手腕,整个人火急火燎的,“庭庄主,父亲没能去赴乘月山庄的宴会,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可算等到你了,南苍那边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呀!” 庭以归还算冷静,“此事我方才听门人说了些。你且勿慌,将前因后果细细与我讲来。” 边若渝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坐下说,坐下说。”遂再将庭以归引至客席,自己坐上主位,吩咐下人奉上茶来。 边若渝将事情经过慢慢道来。 南苍,本是一独立于永兴的小国,百姓多为外族,后归于永兴,至今已有数十年。自新帝和简登位以来,朝廷对地方管理松懈,对此地同样。如今天下各处民生缭乱,此地一些部族本就对永兴的统治不完全服从,经此一难更是抗拒。这也才有了如今的叛乱。 异族叛乱的领袖名为周离焕,为南苍一部落首领之子,是个 分卷阅读10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意气风发,个性勇猛。他带领叛军自南苍起,意欲夺得更大范围的领土。但他不用兵权,不欲伤及普通百姓,专对地方威望高的乡绅富豪下手。只要能让这些人服从,以如今朝廷在地方势弱的状况,普通百姓自然会有不少人跟随。 庭以归把随手携带的折扇放在桌上,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道:“这位周将军倒真是好心计。” 周离焕作为叛军首领,论尊称,自然是该称作“将军”的。 边若渝摆着两只手干着急,“你还叫他‘将军’,我父亲都被捉去近一月,生死不明。你却还能这般悠闲。” 庭以归宽慰道:“若渝无需担忧。他既要征得乡绅支持,那必不会随意杀人,亦不会任意虐待,否则只会事与愿违。且既然已有一月毫无消息,想来大概是将令尊软禁了起来,好生伺候着,等着他松口罢。” “这、这、是有点道理,但你看,我母亲现在都……”他指指院内外挂满的白绫和明旌,无措的锤了下手掌。 庭以归微拢起眉。他将茶盏缓缓放下,拾起折扇握在手头,“这倒是出乎意料。夫人未免忧虑过度……” 说着抬眸看了眼在凳子上坐也坐不住的边若渝,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不必过分担心的事,但被儿子这么一影响,难免乱了心绪。加上年迈身体不好,出事也难免。 “那这可怎么办?我娘已经去世了,家里都乱快成一锅粥了。”边若渝急得几乎要跳脚。 庭以归摇摇头,“若渝在生意场上纵横如豪侠,此刻遇到这事,却全然乱了分寸。” 边若渝皱着眉歪了歪脑袋,似乎庭以归说的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这、这能一样吗?生意场的事情再大,最多涉及钱的事儿,那钱是死的,没了最多心疼一会儿。可现在是人命关天,还是我亲生父亲,救又救不出来,我怎么能不急啊?” 他起身朝庭以归大步走来,紧紧抓住他手腕,不住道:“我说庭庄主,我在这儿都等你半个多月了,你倒是快点想个办法呀!” 庭以归推开边若渝的手,“若渝莫急,且告诉我,你先前是如何救的人?” 眼前这人急得不得了,先前必然已经想过各种办法去救人,最后皆不得愿,这才慌成这副模样。 庭以归劝慰他,“不必担心,若是我所猜测无错。那周离焕还是个可交谈的人,待我前去拜会一番,争取将尊府带回。” 庭以归说得简单,边若渝有点不太相信。 庭以归继续道:“你且在此好好安排尊堂的丧事。” 边若渝勉强“唉”一声,点了下头。 问语侍立一旁听得二人谈话,想起先前将泛云曾经说过的一些话。遇事先谈判是庭以归的作风,无论事大事小。如今面对的人是敌对军队的首领,他竟依旧能这样冷静,依旧同往常那般先寻求和谈的机会。 在此之前,将泛云与庭以归不过一面之缘,后来所知全凭江湖耳闻。仅仅是这样,却也能了解到这种地步。这将泛云识人本领倒真是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将泛云:我发现一个规律,每次新卷一开篇,我都是在打酱油。 问语:……我希望你可以多打一会儿。 (题外话:作者准备筹备新文啦,点进作者专栏可以查看,《破坏渣男婚姻计划》(又名《穿越之劝离媒婆》),此文计划采用与正在写的这篇文相关联的背景(本文结局后三年),感兴趣的亲们可以收藏哦! 第58章 郑卫之音 边若渝这边吩咐下人给庭以归三人安排住所,苏予诚接着问道:“边公子,这周离焕既是针对豪门乡绅动手,李大善人李慈亦是住在这幽城,他可曾去找过李家?” 庭以归听罢,也想起这一茬,回头注视着边若渝。 边若渝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李家老爷不是去乘月山庄参加宴会了吗?” 其实应当是去找过的吧?可李家和边家不同,边家独在城郊,李家在城内。在那么多守卫和拥护李家的百姓眼皮子底下,总该不那么容易动手。 但问题不在于之前找没找过,而是之后会不会再去找。 “庄主,现在李大善人应当还在回幽城的路上。”苏予诚对庭以归作揖道。 他们从乘月山庄来幽城的路上,还遇到李大善人来着。由于李大善人伤势未痊愈,他们行程非常慢。但即便如此,算算从乘月山庄出发的时间,最多再有不到三天,大约也能回来了。 这三天,便是周离焕派人动手的最佳时机。 庭以归沉吟片刻,转头对边若渝道:“若渝,你派人去李家知会一声,告诉他们多加防备,小心外人。” “哦,好。没问题!”边若渝点头道。 “再派些人,与我的随从一道去回幽城的必经之路,接应李大善人和李姑娘。”庭以归继续说着,见边若渝点头,扭头看了问语一眼。 让她去?! 问语 分卷阅读10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这可让她出乎她意料,她以为会让苏予诚去,但结果却是让苏予诚陪他去见那个叛军首领吗?莫非他还不知道苏予诚对李家姑娘的心意? 问语看了看苏予诚,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何疑问?”庭以归道,眼神满满的淡定自若,丝毫不觉得这安排有什么问题。 问语“啊”了一声,摇摇头,抱拳道:“属下遵命!” 她试着从庭以归角度去思考,发现这并非不能理解。他们要去找的人不可小觑,苏予诚经验待人处事经验更老道,也更稳重,说起江湖名声和地位来也比她可靠地多。 再加上她是女子,对方既然是军队首领,身边跟的人必然是男子居多。虽说江湖人不拘小节,但在军队里,作为女子终究还是有些避讳的。 庭以归前去悼念了亡故的边夫人,然后分头准备。问语带上干粮带上人马去幽城外接应李大善人,庭以归和苏予诚去找周离焕。 周离焕不是一般贼寇,孤注一掷必然不可取。庭以归出发前特意与边若渝交代,若是两日之内庭以归回不来,边若渝便利用边家在幽城的威望,号召百姓做些事情。 “周离焕欲用威势服人,你我亦可反其道而行之。”庭以归这般道。 问语等着他与边若渝交代完事情,想着自己一人前往接应李大善人,半途上或将会遇到南苍人,由此不得不多想想接应之后的事。 “庄主,就算我能护李大善人父女安然无恙,但之后若再带他们回来,南苍人盯着这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庭以归听罢勾唇,对问语笑了笑,“问语这两年颇有长进。” 历练了两年,当然有长进。可庭以归忽然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强调,问语不仅不会窃喜,反而觉得怪异。 “庄主……”她无奈唤了一声。 庭以归拉回正题,“避且无用,不论使用何种方法,将人平安带回便是。那时若无意外,我与予诚也该已回了边家。” “是。”问语允诺。 边若渝之前为救父亲打探了不少消息,得知周离焕的大部分军队并未驻扎在幽城郊外,而是秘密留在更远的地方,避免被人发现。他本人也没住在军营中,而是和自己的一些部下隐在一个离幽城越一日脚程的废弃村子里,伪装成寻常农家百姓。边甫田就被软禁在这个村子里。 这里算是他的一处秘密据点,方便与人来往和打探消息。 庭以归和苏予诚休息过一夜后,第二日动身出发。庭以归配了剑,还带了巴乌,都用布包着。因为一早知道要与西南边的人打交道,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拉近和他们的关系,或者稍稍降低他们的防备。 那座村子面积不小,房屋很多,到处有村民在村里晃悠。有的在修理房子,但类似的动作反反复复地做,显然只是在装样;有的坐在门前聊天,但眼神直向四周乱瞟,似乎对聊的内容毫无兴趣,偏偏又并不停止。 庭以归看得出来,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村民,他们的身形不像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该有的形态。 两人刚到村口,正要径直进去,被一农民打扮的男人晃悠着走过来拦住。他眼睛乱瞟着打量了两人一番,假作热情地问道:“两位是做什么的呀?” 庭以归知他们是在守卫这里,他不打算伪装什么,于是直接作揖道:“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特来拜谒周离焕周将军。” 周围几个村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庭以归这边。 那人再次打量了庭以归一遍,笑道:“乘月山庄?抱歉,我们周将军没兴趣。” 乘月山庄名声不小,他们或许知道那是坐落在乌阳山上的势力。不过他们的目标是幽城,与幽城无关的人和事,自然少管为妙。 庭以归视线越过这人身侧,望向村中凹凸不平的土路。只见那路看似平常却有些奇怪,比起寻常土路总觉得缺了些结实的视感,还有些地方从左到右凸起过于整齐。其中怕是是布了不少陷阱的,随意闯入定会出事。 再瞥向两边的房顶,屋顶层层茅草掩盖下隐约露出些闪着金属光泽的尖锐物什——应该是箭弩。 庭以归心下判断。 他直视着眼前的人第三次询问,“可否帮忙前去通报一声?” 那人边摇头边挥着手赶人,“说了没兴趣,不抓你们算好的了,快走快走。”说毕晃晃悠悠去了别处,其他人也重新开始手头上的事,一个个装模作样的,不忘防着村口的不速之客。 “庄主。”苏予诚轻唤一声,庭以归伸手让他止口。 他自己取出包在布里的巴乌,将那块布在村口随意垫了个地方,而后坐下身来,将巴乌横在唇边,轻轻吹奏。声调婉转悠扬,独特的音色在安静的小村里分外引人注目。 伪装成村民的士兵们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村中一小屋木门敞开,一穿着土褐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从屋内迈出步来,他立在茅屋门前,背着手侧耳听这阵婉转的乐声。 听了一小阵,他叫过一个臂上 分卷阅读10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缝着一大块黑色补丁的士兵,问了几句话,对他耳语一番。那士兵道一声“是”,领命而去。 方才的守卫看了庭以归好一会儿,直等他吹完这一曲,复过去询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不像南苍人。” 庭以归淡定地站起来,作揖道:“某乃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方才已然说过。” 守卫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恻然。 两方默然间,只见一年轻人从村中走来,边走边道:“乘月山庄据此数千里,庭庄主怎会有空来此地?” 庭以归转头去看那年轻人,只见他阔面轩昂,身资英挺,品貌非凡。一身普通百姓的麻布衣裳未能折煞他半点气宇。他脸如刀刻般五官分明,一双眉眼如刀削般锋利,薄唇轻抿,相貌堂堂更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令人心生敬畏。 庭以归朝这人长揖道:“想必这位便是周离焕周将军了吧?” 周离焕端端抱拳回应:“不才正是。不知庭庄主身居东北之地,怎会我西南的巴乌?” 他正正挺立在村口,看似有礼有节,对庭以归也颇有兴趣,却并没有将客人请入驻地的意思。 方才庭以归在村外吹奏西南之地特有的乐器巴乌,已然将这帮人排斥之意减弱了一半,但毕竟是不速之客,该有的警惕性依旧少不得。 如此,不如开门见山。 想到这里,庭以归开口道:“不瞒周将军,庭某幼时曾随家人到过西南,并在那里住过许多日子。家父曾学西南雅乐向家母示爱,随后亦将此技教由庭某。” “哦?”周离焕听着此话,深邃的眼眸转了又转。 庭以归这话说得细致,本来自家私事,自己知道便好。不相关的陌生人问起,只需粗略一提,说自己曾随家人来过西南,顺手学了些即可。他这么说,难免让人多想。 以庭以归这等人杰的秉性,想来不会这么随意做这么多余的事才对。他特意提起,像是有些话外之音。 周离焕是南苍某部落族长的儿子,自小便对南苍发生的许多事件了若指掌。庭家在永兴曾是名门望族,修宁之祸前全族都驻在都城,家主是参与国政大事的众多元老之一。搁在当年,这样的家族有人来了南苍,可算得上是南苍了不得的大事了。 他将以往听闻过的相关事件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的眸光一闪,抬眼看向庭以归的神情带上了些许不可思议。但转念又一想,目色模糊了一瞬,重新覆上疑虑。 第59章 前缘因果 周离焕蓦地一笑,“庭庄主,庭家在西南是曾经有些威名。但庭家的权势早已在多年前便烟消云散,如今再提起,残剩的风光可还不比乘月山庄呢。” 这话看似随口的玩笑,其实暗中藏着不少刺头。他嘲笑的不只是被诛灭三族后狼狈不堪的庭家,还有如今虎落平阳的庭以归。往日尊贵的身份不再,便只能依靠自己。好不容易建起一个乘月山庄,在江湖上闯出些威名,却偏偏要离开自己的大本营到别处来胡作非为,本事再大也只能算作一个纸糊的老虎,一捏就破。 若是试图用庭家以往在西南曾有的地位和待遇来折辱周离焕,凭如今的天下局面,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庭以归微一点头,“周将军所言极是。”他将巴乌悬回自己腰间,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塞入袖中的扇子不慎露出一端来,翠绿色刻着青鸾的扇坠就这样掉出来,在他衣袖间晃了晃。阳光照在玉石上,浓郁的绿色如碧水般透亮。 周离焕看得清楚,眸光闪了一瞬。 庭以归继续道:“可否请周将军给个面子?” 周离焕肃着一张脸,侧了身子,展手示意道:“多有得罪。庭庄主,请!” 庭与归扇子上坠的那块小巧玉石,翠绿剔透。对玉石见识广博的人会明白,这是南苍特有的一种宝石。而即便是在南苍,也属极其稀有的一种。普通百姓是绝计用不起甚至见不到的。庭以归扇坠上挂着的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但已然价格不菲。 当年庭家曾有族人来到南苍,大量购买这种玉石,供奉给当时的秦家皇族。 周离焕记得,当时前来购买玉石的庭家族人,身份非同寻常。在那人暂留庭家的这段时间里,西南发生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灾。她为救助南苍百姓,冒着死罪将那用于供奉皇族的大批玉石再次倒卖给附近的富商和境外一些异族人,赚取大量余粮。又不顾危险亲自带领南苍百姓全力抗击洪灾。 后来朝廷追责,亦是那位女子以一人之力抗下所有罪过。 那位女英雄至今为南苍人铭记和尊敬。 周离焕依旧印象深刻,那时那位女英雄身上,从初到南苍时便一直随身带着一小块质量极佳的西南玉石,上面刻着精巧的青鸾图案。 如今庭家被灭族,那位女英雄也早已命丧黄泉,不曾想如今却还会有人带着她贴身的青鸾玉石信物。 无论这人究竟身份如何,仅凭这一小块玉石,也足以令他以大礼相待了。 分卷阅读11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庭以归道了个谢,带着苏予诚,顺着周离焕的指引一步步踏入村中。为了防止踩到陷阱,他们在保持端正姿态的同时,每走一步都仔细观望周离焕的引导。 此刻在另一边,问语带着人一路快速行进,直到路边一处小客栈歇脚。 问语一路注意观察着四周。以她的异能,如果有人埋伏,她马上便能发现,但偏偏长时间来皆是安逸。 莫非猜错了,他们不会打算对李大善人下手? 如果事实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 问语坐在客栈外的小摊上喝茶。跟随的边家家丁将马匹拴在一旁,给了水和粮草让它们休息。 这家店周围栽了不少杨柳树,姿态窈窕似豆蔻少女,树冠长得枝繁叶茂,柳枝垂得纤长妩媚。夏风习习,树下颇阴凉。 有喜鹊在树上搭了窝,被问语看了一眼后主动飞下来,落在问语桌上。尖尖的嘴巴啄饮她杯中的茶水。 店家看了忍不住笑,露出一口白牙,道:“这鸟亲人。” 问语点点头,听它边喝边喳喳叫两声,瞬时脸色一变。 周离焕的属下就在这客栈中! 鸟长居于本地,数次见过周离焕手下的装扮和身形,应当不会认错。 问语表面不动声色,余光却开始眼观八方。这客栈建在郊外路边,房屋只有两层,外面架了个小摊,头顶用黑色麻布盖着用来遮挡阳光。桌椅设施都简陋。供来往行人歇脚倒是足够了。 如果他们在这里等着截人,李大善人一旦进入客栈,无异于瓮中捉鳖。根据喜鹊传达的消息,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问语这边人数倒也差不多,但一方是军队,一方是普通的家丁,能力完全没有可比性。加上李大善人和李述心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情况必令人担忧。 而且更需要考虑到的一点是:他们不知道李大善人什么时候能到达这里,过早对付那帮贼人没什么用。给问语消息的这只喜鹊最近在方圆十几里都飞过,并未见到李大善人的踪迹。 最好能赶在他们之前接到人,并做好伪装。如果能避开这群南苍人更是再好不过。 这么想着,问语朝几个家丁道:“我们在这儿吃点东西,之后继续赶路。” 家丁怔住,店家听罢也是一愣。 “姑娘,天不久就黑了,这方圆三十里就我们这一家客栈。您不如歇一晚上再走。”店家建议道。 几个家丁也纷纷赞同。 问语冲他们摇了摇头,对店家道:“不了,我们还有急事,赶路要紧。” 店家没法子,只得“哦”一声,加紧帮忙准备食物。 吃饱喝足,几人收拾起行李干粮。问语起身去牵马,顺便看看天边,但见日头正半落不落。 “店家,结账。” 这时从店内传出一个清冽如山泉的清隽嗓音,有一人从中走出。掌柜的听见声音看见人,当即愉快地应答一声:“好咧。客官这边。” 问语刚刚把缰绳攥在手里,听见这嗓音转头去看,正见那人穿一身浅薄的天蓝色广袖衫,黑发如瀑,身姿颀长。煞然就是那位随心所欲、来去自如的丐帮帮主将泛云。 他在乘月山庄宴会的最后一日才姗姗入席,只身一人乐得自在,在提前备好的屋子里住了一宿,第二日下午便正正经经告辞离去。如今却又出现在这里。 问语拉着缰绳扭着脸看着将泛云,眉眼阴沉着,侧耳听他和客栈老板的谈话。 老板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拿着个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一边打一边念念有声,谈及客栈房间住一日需多少银两,每日饭食酒水各点了什么,需要多少银钱,在客栈与人发生冲突后包揽下来的桌椅碗碟损失为多少……所有项目加总客人需要支付多少。 身旁一家丁凑到问语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看立在柜台边默默听掌柜报账单的将泛云,对问语道:“姑娘,大家都准备好了,现在走吗?” 问语不吭声,依旧直勾勾盯着那边。 将泛云耐心听罢,最后从袖中掏出几个银锭放在柜台面儿上,道:“不用找了。”不理会店家的连连道谢,转身走出客栈。 他对上问语的目光,淡淡一笑,一双俊眼颇显潇洒。 问语沉声询问:“你是偶然经过这里随性暂住,还是因为和我有同样的目标?” 将泛云还没更多反应,跟着问语的几位家丁心里先“咯噔”一下,目光望向将泛云。他们并不认识眼前这人,只听问语说他可能是和他们有着同样的“目标”,但不确定他对这“目标”的态度是“劫持”还是“保护”,一时分不清敌友,不知该不该防着。几人面面相觑。 将泛云勾唇清浅一笑,将问题反抛回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在故意跟着我。 问语心中暗想,但没把话直说出来。她本能地不想让自己在将泛云面前落于弱势,眼珠滴溜溜转了转,最红打了一重哑谜,道:“你猜?” 听到这些话的家丁、客人和掌柜的皆摸不着头脑 分卷阅读11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 将泛云却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齿列,开怀中带着些孩童般的顽皮和喜悦。 问语忽然觉得这种对话很没意思,索性不再搭理他,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对身边人说了个“走”字,扯着缰绳转了方向,兀自踢了下马肚子,驾着马往前路奔去。 其余人搞不清楚这二人是怎么回事,但好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反应过来后也纷纷跟上。 问语御马跑在最前面,一心想着赶紧消失在那人视野当中。不料身后蓦地受人一撞,腰间被轻轻缠上,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渐渐包围了她整个感官。 “喂!”问语怒喊一声。 身后人轻笑,“借你一匹马,不介意吧?” “介意。”问语用力一扯缰绳,试图让马停下来,偏偏受身后人干扰。将泛云用力拍了下马屁股,同时双手环过来抓过她的手,迫使她放松缰绳。 马儿一时跑地更欢,将身后一群一头雾水的家丁抛地更远。 十几名家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毫无准备的一幕不知所措,只得任着马儿以原来的速度慢慢赶路。 问语被人暧昧地环抱着,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手上徒抓着缰绳,想停又停不下来,想下马更是不能做到。现在俨然是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气不过却愣是半点反抗的能力也无。 她没了办法,只得竭力平复下呼吸,质问身后的人:“将泛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 将泛云有恃无恐,直言不讳说:“是。” 第60章 将计就计 将泛云一早便料到宴会结束后,庭以归会带人来幽城探望边甫田,帮着解决边家的麻烦。苏予诚和问语分别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亲信,每每外出办事必会让他们陪同。 所以他提前来幽城打探消息,听说周离焕专挑乡绅下手后又预测李大善人必难逃此劫,便估算了时间早早来这处必经的客栈等候。问语三人未到幽城时,也在这这客栈停脚歇息过,只是他那时刚好外出,没能碰上。 今天这一遭倒是半巧半不巧,且既然遇上了,想见的人还刻意等了他半晌,如此可还能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你个无赖,放开我!”问语怒斥。 将泛云听罢乖乖松了手。 问语微讶,她还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挣脱,还想着怎么用别的方法对付,心情紧张,浑身都出了不少汗,不曾想对方竟然真听她的话说放就放。 对了,除了拒绝以后不再纠缠她这一条以外,他是极少不尊重她意愿的。 问语坐在马上,一点点恢复冷静。她勒住棕马,冲身后人道:“下去。” 这次将泛云却没听,“还是继续走吧,客栈里的南苍人会经常外出探听消息,如果被他们察觉到就不好了。” 这人知道的还挺多。 问语正想着,将泛云一踢马肚子,让棕马继续跑起来。不过他有意让马走得慢些,等后面没跟上来的那些边家家丁。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南苍人住着的?”问语听鸟儿说,这些南苍人是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除了比一般百姓更壮实一些以外,并没有其他区别。 将泛云信口而言,“百姓和士兵,我还是分得清的。” 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但身形、气质、脸上透露出的阅历,都大不相同。 问语默了片刻。她感觉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后的将泛云像是一种奇妙的热源,明明没有任何越矩的动作行为,却还是让自己后背发烫,连带着烧到脸上。 距离还是太近了些。她心想。 于是再要求一遍,“下去。你要马,我叫人腾一匹给你。” 将泛云摇头,“我方才看过了,你们的马刚好每人一匹。腾一匹给我,便要有其他人被空下。他们不认识我,若心生不满,对你没有好处。且与其让他们两个男人凑在一匹马上,不如直接让我跟着你。” 问语听着直皱眉。他这都哪里来的一套一套的理由,听起来乖乖顺顺,却也让人难以反驳。试想两个男人骑在一匹马上,那画面是有点辣眼睛…… 呸!辣什么眼睛!他就是想占便宜罢了! 脑回路一拐,问语忍不住唾骂那个差点被带跑偏的自己。 这厢想着,身后将泛云又开了口,“周离焕的手下训练有素,大多英勇,若真的遇上,不是你带着这些家丁对付得了的。我跟着,可以帮些忙。” “呵,我可不敢麻烦堂堂将帮主,你不添麻烦就很好了。” “不会的。” 问语顿了顿,顺势打听,“李大善人还有多久可以到这附近?” 将泛云略沉吟,“不知。我先前并未派人传信。” “传信?” “往前百余里,召夕在那里守着。” 问语沉默。这人所做的准备比他们要详尽齐全多了。这个时候,邢召夕说不定已经接到了李大善人,并护送着他们往这边来。他武 分卷阅读11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力出色,又有宝剑在手,加之江湖经验丰富,只要不是过于棘手的对手,对付起来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对了,我注意好久了,邢召夕那把剑看起来并非凡品。” 将泛云扬唇,“卿凰,的确不是凡品。” 卿凰,便是邢召夕那把佩剑的名字。 “那把剑是卿凰?”问语太过惊奇,不自觉侧了侧身子,肩膀蹭到将泛云胸膛上。 “正是。” 问语禁不住呆愣,“竟然是卿凰,我还真够眼拙的……” 说起来,卿凰也算是名扬天下一把名剑。说起名剑,一般不得不提铸这把剑的人。但与一般人印象中的名匠铸名剑不同,卿凰由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匠铸成。传闻那位铁匠曾为探究新的铸剑技艺差点荒废了自己的打铁铺子,被人诟病称终生碌碌无为。直至卿凰出世。 那位铁匠无妻无子,一生只铸成了这一把剑,几乎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的唯一伴侣,故起名曰“卿凰”。剑铸成后不久,那位铁匠便离世了。据闻他死前把剑赠给了一位“有缘人”,那位有缘人后来也将此剑视为至宝悉心保存。由此致使当时见过卿凰真容的人寥寥无几。 问语暗自思索了一番,忽觉不对劲,“传闻卿凰是由千乘家保存的,现在怎么会在邢召夕手里?” 她向后扭着头,视线只能看到将泛云半张侧脸,对方歪了歪头,方见他笑脸盈盈,一双眼暗潮如渊。 问语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说,邢召夕就是……” “他本名千乘召夕。” “啊。”问语转过头去,心里说不清是讶异还是平常,为避祸更名换性这种事见得太多之后,便觉得没那么出乎意料了。 她早就猜到邢召夕不是寻常出身,只是千乘家这一点全无线索可以追查。 落在后面的家丁们慢慢赶上来,他们眼见前面二人亲近的姿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都是不可说,只默默跟在后面。 将泛云侧目看了一眼那些家丁,“庭以归和苏予诚去见周离焕了?” “是啊。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看我一个人,不是很容易就能猜得到?” 将泛云突兀地一笑,“他也当真放心地下。” “什么?” 将泛云摇头,“没什么。周离焕是要拿着身家性命造反之人,要劝服他可不容易。” 问语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庭以归习惯于遇事先和谈,但听边若渝先前一些讲述,周离焕这种人很可能是软硬不吃的类型,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丢掉性命。加之双方立场完全相反,单靠一张嘴,要说服他的确不容易。不过看他出发前的模样,似乎颇为自信,大概心中早有腹稿,对行动大有把握。 他处事圆滑,总该会有办法的。 乡间土路灰荡荡的,车马行过便满满扬起灰尘。一穿着普通农民破旧服饰的男人在废弃的小村里回来晃悠,鞋底不停地擦过路面,他时不时往一房屋门前看去,只见那里还分别守着两名身段健硕的年轻男子。 庭以归被周离焕请进一间相对宽敞的房间,光线从一块块格窗里照进来,怎么都嫌不够明亮。 周离焕命人送上来一壶淡茶,茶水入杯盏,只见涩涩的淡黄,显然易见的残次感。入口会是怎样辛苦的滋味可想而知。 “军营艰苦,茶比不上乘月山庄,只能亏待庭庄主了。”周离焕紧盯着庭以归,一对星目深不见底,意气逼人。 “无妨。”庭以归将折扇放在桌边,拾起杯盏,淡定抿了一口。口中酸涩尽留,舌头都要麻木了。 “庭庄主在永兴国声名显赫,周某也是听过的。不过据周某所知,乘月山庄的地盘是在东北边的辟城,怎会千里迢迢来幽城?” “为还旧日恩情。” “哦?” “边家边甫田,此人想必周将军不会不认得吧?” 周离焕眸色深了一瞬,抬手拾起茶盏,将茶水送入口中。 “听闻此人此刻就在周将军军营内……” 正说着话,周离焕忽然口舌一动,皱起眉头,“呸”一声将口中的茶水吐在地上,起身怒唤:“来人!这奉的什么茶,狗都不会喝的东西,怎么能给客人!” 一近卫匆匆从门口跑进来,单腿跪地,听着周离焕训斥,稍稍诧异。他看一眼地上吐出的茶水,又瞥一眼随着周离焕动作站起身来的庭以归,眼眸一转,立即领会其中深意。 他故作惊奇了一瞬,半跪在地上仰着头去看盏中茶水的颜色,看毕面色大变,慌忙低眉顺目道:“将军饶命!是属下粗心,不慎错拿了余茶。属下该死!” 周离焕横眉怒目,“我周某纵横军营近十载,怎会养出你这等饭桶一般的手下。来人!给我重责五十大板!” 当即有其他士兵进来,押住那名近卫欲往门外拖。 近卫羞愧不能自已,被拖走之时还不忘谢罪,“是!将军英明,属下该罚,谢将军饶命之恩!” 闹哄哄一场做戏,苏予诚 分卷阅读11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立在庭以归身侧从头看到尾。他行医多年,且服侍庄主良久,那茶他怎会认不出是残茶所泡制,但看庭以归不动声色,他自然也不可轻举妄动,免得落人口实,说他身为属下不恭不敬。 现在周离焕一番做作,不仅侮辱了庭以归,后再责备属下,暗戳戳地连带把他也一并羞辱了。他暗自攥了攥拳头,却看庭以归依旧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丝毫不在意。 周离焕斜斜歪了下唇角,阴恻得意的一张脸很快恢复成面对客人该有的歉意。他一转头,发现庭以归竟并未如他所料那般难堪,反而不知何时早已坐回座位,满身安然,脸上也毫无波动,分毫不见被侮辱后的羞赧。他甚至还重新拾起未喝尽的茶盏,缓缓送入口中,神情姿态与品味好茶无异。 庭以归在座位上喝茶,周离焕立在一旁尴尬发火。这场景,倒让周离焕忍不住怀疑自己才是处于劣势的暴躁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语:将帮主有这等先见之明,怎的不知道给自己准备一匹马?还是故意这样等着我来?(严肃)老实交代!你之前在乘月山庄和庭庄主具体谈了些什么!你们有什么阴谋! 将泛云:(认真)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 问语: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第61章 知恩图报 周离焕再看向一旁的苏予诚,见他这时虽然面色不算好,但和自己主人一样处变不惊,不见半点慌张和恼怒。 他并不认识这位随从,但看他这般泰然自若的模样,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周离焕歪着嘴角挤出一抹笑,“庭庄主,这茶品如此低劣,你何必再强迫自己饮下。又不是……丧家之犬。” 庭以归轻叹口气,摇着头放下茶盏,向桌面推了推,“如周将军所言,庭家威风早已不在,我身为庭家后人,如何不算是丧家之犬?” 周离焕唇角的弧度已经控制不住,似得意非得意,似嘲笑非嘲笑,“庄主如今有乘月山庄在手,怎可比那些自甘堕落的贵胄后代?” “然先前不久的一场宴会,庭某正与周将军口中那些所谓的‘自甘堕落的贵胄后代’共居一室。还有如今所处的边家,说来当年亦是万人敬仰的名门望族。” 他这话断的恰到好处,周离焕思绪转了转,愣是没弄清楚他后面想说什么,不敢轻易应和,只道:“富贵荣华不复当初,说来也令人叹惋。” 庭以归一笑,“何须叹惋?世间福祸相依,人生难免沉浮,何不学古人卧薪尝胆,今后尚可有一番作为?”说罢勾着唇看着周离焕,眼中眸光炯炯。 周离焕站在原地,不由愣住。这话除了化解他先前的侮辱之外,还意外真诚地寻求他的认同。试想,对于庭以归来说,他可是叛军将领,是外族敌对之人,他狼子野心,意图夺取天下。 庭以归当着他面说出“卧薪尝胆”、“今后尚可有一番作为”这样的话,竟隐隐有点将意欲谋反的自己拉入同一战线的意思。周离焕一时有点不敢相信,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对方的计谋。 他缓缓坐回座位,借着这短暂的功夫理清心绪,朝庭以归行了个礼,“不曾想庭庄主竟有如此胸怀,又能如此坦然面对困境,周某佩服。” 庭以归的话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要接下势必离不开夸赞。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方才有意侮辱,更不会认错,便只能继续演下去,假装不知情,含糊其辞。 庭以归作揖不言,算是回应。 不得不说,这回应更加含糊。周离焕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默了片刻,“庭庄主,周某有一疑问,不知可否请教庭庄主?” “将军但说无妨。”庭以归淡然微笑。这番架势当真威严和蔼,即使面对敌军将领依然如同主君。 这个人不简单。周离焕心想。 他道:“庄主卧薪尝胆,好不容易从艰难中脱出,但终究身份敏感,本该洁身自好,如今何必再淌边家这趟浑水?” “方才庭某已然说过,是因边家家主对庭某有知遇之恩。人不可忘本,如今乘月山庄势力强盛,庭某更不可忘恩负义。不知周将军认为呢?” “庭庄主乃是知恩图报之人。” 信任感一旦建立,哪怕若有若无,想要详谈的事便都可有迎刃而解的机会。一两句对话的功夫,足以让周离焕察觉自己无意间动的合作心思,不可思议至极。 对面那人脸色过于冷静,周离焕竟分不清他方才所言是真是假,其中话外之音又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样。 “周将军选择对乡绅贵胄下手而非直接开战针对无辜百姓,可见将军心中恩义长存。想来将军定能理解庭某。” “……庭庄主所言极是。” 庭以归眼中暗示似是而非,令周离焕疑心难定。他控制不住地去思考,如果和庭以归合作,结果会怎样? 庭以归拿起折扇,“唰”地一下展开,扇面上一副河山墨图气势辽阔,扇下的翠绿玉坠 分卷阅读11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随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周离焕的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脑中思绪万千。 “庭庄主可会下棋?”片刻,他问道。 “技艺不精,怕是扰了将军的兴致。” “无妨!”周离焕豪放一挥手,“来人!摆棋盘!” 侍立门前的近卫领命,不多时便摆上来一副整整齐齐的棋盘棋子。 夜色渐深,问语和家丁们就在一片松林浅处生火露宿,火光焕焕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空间。问语抱着手臂坐在火堆旁,摇曳的火苗映在她脸上,光影跳动。 将泛云坐在对面拿着根粗树枝拨弄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问语动了动身子,靠着树干移成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准备睡去。 将泛云望了望周边的家丁,见他们一个个也准备要休息了,转回头轻声唤对面的人,“先别睡。” 问语睁眼斜看向将泛云,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将泛云不自觉扬起唇角,他发现自己真的非常喜欢这双眼,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冷淡镇静心如止水的模样,但那之下又像是隐藏着一个鲜活的精灵,每每总能将那水下的波动精准无比地表达出来,生动至极。 问语挑了挑眉尖,不理解这人好端端叫了她,怎么却不说话。 将泛云笑笑,“跟我来。”随后站起身来。 问语原本在他说清楚之前没打算动,看他在对面等了一会儿,抬脚要往自己这边走,身体一抖,赶忙站起来,拍拍屁股,跟着将泛云往林中走去。 “什么事啊?” 将泛云并不直接切入正题,反而上下看了看问语的穿着,关切道:“冷吗?” 问语摇头,“不冷。” 习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健康,抗寒能力要强得多,何况道家功夫及其注重身体,专修那内在的一口气。 “明日还要赶路,将帮主有话不如直说。” 将泛云听着问语那么客套的称呼,心知她不悦。她一般情绪起伏都不大,但一些小动作或者说话时的小习惯会暴露她的情绪。就比如对人的称呼,每当她不高兴或者没耐心,都会称呼他为“将帮主”。 将泛云识趣,“我去打探过边家的消息。” 问语挑眉,“然后呢?”他没事去一个乡绅家里鼓捣些什么? 将泛云自知她内心怀疑,轻轻摇头,“只是想知道你尊敬的那位庭庄主的一些过往罢了。” 庭以归的过去?作为庭家落魄的贵胄子弟在边家做门客时候的事? 问语扯扯嘴角,“上次是苏予诚,这次是庭庄主。你特意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真的只是好奇。” 问语不相信。 将泛云满脸的真诚只能落空,他想了想,转了话题,“边夫人的离世,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将泛云沉吟片刻,“尚不能确定,不过总该不会是忧虑过度这种过于简单的原因。” 问语晃了晃头,“不了解。我昨日刚到边家,只知边夫人因忧虑过度而去世,边家那位儿子个性怂了些。此外什么都没来及了解,庄主也未曾多言过什么。不过就算有蹊跷,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你一个无关之人,干涉这些做什么?” 将泛云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你对我这般防备,想必是不会信我的。”言罢他认真望着问语,满满的关怀溢于言表,“商贾之人心思诡谲,此番遇到的周离焕也与以往的江湖人秉性大不相同,你需得处处小心些。” 问语“哦”一声,“庭庄主会安排好的。” 将泛云唇角动了动,他想说“庭以归此人,不可全信”,但说了只怕问语对他更加厌恶。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是换成一句,“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问语满脸怪异地缩了缩身子。眼前这人奇奇怪怪神经兮兮的,不懂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也可能他真的只是关心,怕她像上次遇到余初隐时那样受到伤害。若是还那般不分好坏像个刺猬一样攻击他,那才真是不识好人心。 脑中思绪掉了个头,问语勉强点头,“我知道了。” 将泛云对她的好心,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这好心原本是属于顾念寻的,她因一个死人而得此心意,不可能不觉得膈应罢了。 抛去这一点,单就将泛云这个人而言,她多少……还是有些好感的。无论是当年洲城外远远的两三面,还是现在。中途固然有过厌恶,但那段不满的情绪被清理干净之后,她渐渐想通了不少。 当夜在松林休憩,至凌晨四更,众人皆睡熟,耳边忽听一阵连续而规律的“哒哒”声,像是一匹快马奔跑在土路上。 问语被这阵声音惊到,竭力睁开黏着的双眼,入目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光洁下巴,晦暗中隐约看到一片纤长如翼的睫羽。身侧结实可靠,身体暖意温存。 问语眯起双眼,眸中恶意蓄满,一手慢慢抚上那只精实而秀颀的脖颈,手掌渐渐收紧。 分卷阅读11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力道松松,同时一双俊秀的黑眼望下来。 问语咬着后槽牙切切言语,“将泛云,你不占我便宜会死吗?” 她忍不住怀疑,这是在野外,还面对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敌人,她怎么可能睡那么熟?将泛云这家伙,该不会点了她睡穴? 将泛云把问语的手轻柔拉下来,“我怕你休息不好。” 问语肠子都快悔青了。她太大意了,自己最该防的不是周离焕那帮手下,而是近在身边的将泛云。 问语挣开他,起身时用手肘用力怼了他胸膛一下,算是发泄怒意。 将泛云胸口微痛,只一瞬便过去。他看见问语往树林外走,起身跟上。 第62章 知己知彼 有两名家丁也被惊醒,疑惑地看着二人,一手撑地准备站起,问语抬手示意他们留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那动静,听起来只有一人一马,许只是有人办事着急才连夜赶路。 问语和将泛云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林边,正见一男人骑着一匹快马绝尘而去。那男人一身穷苦乡民打扮,右臂上缝着一块黑色补丁,与整体衣服的颜色及其不搭调。 “南苍人。”将泛云淡定道。 “你确定?” “确定。” 问语思索片刻。这大半夜的,南苍只派了这一个人,去的是李大善人回来的方向。 心里“咯噔”一下,问语猛然会意,她强迫自己镇定些,转头看向将泛云,“看来有人比丐帮消息更灵通啊。” “即是想要这一整片地域,自然要搞得清楚些。”将泛云抓住问语手臂,“快回去,叫大家马上出发。” 两人分头叫醒全部跟随的家丁,再与众人一道上马。暗夜星辰,阵阵马蹄声打破了沉沉寂静。 将泛云原本坐在问语身后,快马追了一会儿后,忽然腾空而起,飞身往前方而去。待众人赶上时,他已将先前那人敲脖子弄晕,他的马受了惊吓,自顾自跑出老远。 一家丁看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壮、壮士,您该不会……把他……” 将泛云摇了摇头。 问语坐在自己的马上,内心极其复杂地看着那匹跑走的骏马。她看了许久,那些因马蹄践踏而扬起的一粒粒灰尘都仿佛牵动着她的思绪。 她下马来到将泛云身边,蹲下探了探那人鼻息。只感觉呼吸均匀,果然只是昏过去了。 将泛云轻声道:“看来是谈崩了。” “什么?” “庭以归和周离焕的谈话,最起码没有完全达成目的。”所以才另派人来传递消息。 问语余光瞥一眼身后跟着的家丁,把自己的声音也压低,道:“你的意思是……” “边甫田如何不清楚,但李家该是难逃这一劫。” “那怎么办?” 将泛云扭头看向问语,温然一笑,“放心,我会陪着你。” 浮上眉头不消片刻的忧虑瞬时都被压下去,问语瞅了将泛云一眼,阴阳怪气回了一句:“我谢谢你啊。” 将泛云笑开。 问语起身,扭头看看马背,又看看将泛云,“你本事那么大,直接用轻功赶路多好。” 将泛云摇头,“很累。” 问语挑眉,“我和你坐一匹,马会累。” “没关系。”将泛云的笑在问语看来有些欠揍。 无赖!她心骂道。 话说这世事也当真无常,她在乘月山庄地位好歹不低,现在在外面居然沦落到了和一个乞丐头子抢马的地步。人生至此,实乃惜哉痛哉。 将泛云指挥两名家丁把昏倒那人拖到林子里。 问语站在马身边看着他们的动作,她伸着手一下一下轻抚着马脖子,心里默默估算快马加鞭甩开将泛云的概率有多少。但略估量过他轻功的速度,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息。 算了,败给他了,他连那个南苍人骑的军马都追得上,更别说是他们用的一般马匹。话说他这么厉害的轻功到底是怎么练成的,难不成小时候天天想着法子追老鹰? 那边将泛云把人隐蔽好,转身走向问语。 “你坐前面。”问语凝视他道。 “好。”将泛云应声,翻身上马,然后向问语伸出一只手。 睨着那只骨骼分明、形态秀气的手,问语的内心是拒绝的。她打量了下整匹马的身体,这才发现这本来只供一人骑乘的马要多坐一个人还真不容易。 好在她有轻功。 于是依旧拒绝了将泛云的帮助,自己一手按着马背腾身而上。 将泛云并不太在意,在她上马的一瞬间拉住她手腕从后面环到自己腰间,道:“抓紧了。” 问语皱眉,“只要你不跑太快或者胡作非为让这匹马发疯把我摔下去,我就都不会有事。” 将泛云笑,“我不会那么做的。”说罢扬鞭驱马而行。 夜色昏沉,一匹 分卷阅读11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匹快马的踪影很快消逝于杂乱的马蹄声中,农家小院里还亮着幽幽的烛光。 庭以归和周离焕下棋,从天暮直至四更,一局又一局,棋逢对手,战况正酣。 “庭庄主好棋艺,在下自诩下棋也是一绝,对遍西南全无对手,只恨未能早些碰上庄主。”周离焕捏着一枚白子,对庭以归笑道。 下围棋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年长者、位尊者或者棋艺更高、资历更老者执白子先行,故而这一晚周离焕始终固执地持着白子与庭以归对决,不论往先棋局输赢。 庭以归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周将军过谦了。将军棋艺确实不一般,说来该是庭某与将军相见恨晚。” “英雄所见略同!” 苏予诚在庭以归身侧立了半夜,全程听他们切磋相谈。经过这一个晚上,两人已然是一副英雄相惜的姿态。庭以归胸中格局,作为相处多年的朋友和属下,他自然心中有数。只是那位周将军,看似知音相和,实则心意难测,他对庭以归倒是一点都不小看。 下着下着,周离焕忽似有所感悟,“犹记当年,太上皇帝逝后,先帝登位仅三月而崩,留如今一批卑鄙之人挟持一君,统领一国……”先帝死的突然,很多人怀疑是那些争权夺位的家族暗中加害,从而达到控制朝政的目的。他们宣称是意外死亡,真相究竟如何至今未知,只知结果随了他们的意。 他话未说完,抬眸睨一眼庭以归,只见对方并无反应,只垂眸盯着棋局,全神贯注无半点分神。 一晚上明言暗语多重试探,他在庭以归这般充耳不闻一样的反应早已不再意外,这一次当然也在意料之中。 或许此人当真是与他同路之人。 周离焕指着棋局“哈哈”大笑两声,“擒贼先擒王,不知庭庄主以为如何?” 庭以归淡淡赞道:“群龙无首,则如蝼蚁。将军好计谋。” “庄主处于下风,却还能这般镇定,周某佩服。不过不知庄主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呢?” 庭以归淡笑,“周将军可曾听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再大的桥,也可能因为蚂蚁的啃食和镂空而坍塌,功绩、国家亦是如此。 “水滴石穿。”周离焕道,“周某虽出身蛮荒之地,但该有的学识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只是周某更坚信另外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庭以归笑而不语。 问语领着人策马奔驰,在路上稍加休息,仅一个时辰便又一次快速赶路。如此反复两回。边家那些相对缺乏锻炼的家丁已经劳累不堪,且若再这样继续赶下去,马也要抗议了。 将泛云喂马匹饮了些清水,又给它放了干草,摸摸它头让它休息吃喝。 问语望了眼在一棵树上“咚咚咚”不停啄着树干的灰头啄木鸟,她走到将泛云身旁,低声道:“不简单,越多越多的南苍人偷偷往这边来了。” 他们隐在树林中前进。毫无疑问,问语和她带着的这群人,一早在出发时便被南苍人注意到了,在庭以归面见周离焕之后,或许还加派了部署。 将泛云一笑,“周离焕欲取天下,表面上行动仅是针对乡绅权贵,但如此一来,做到一定程度后必然引起当地民愤。他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来打探消息和平稳人心。” “你派去对面护送的只有邢召夕一人?” 将泛云沉默片刻,“一人还是多人,并无区别。” “怎么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位周将军不只是武艺出众。” 问语挑眉,“怎么?人说丐帮帮主将泛云绝世无双,无人可敌,这样的你如今遇到对手了?” 将泛云苦笑,抬手摸了摸问语的头,“分明是庭以归兵行险着,你却赖在我身上?” 问语扭脸撇开他的手,不说话了。 周离焕的目标是整个幽城,他对边家下手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说他对此地毫无了解且无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庭以归只携一苏予诚入虎穴固然冒险,但问语独自一人前往迎敌同样危险万分。 如果这一遭遇不上将泛云,行动必会无比艰难。 或者庭以归赌的就是将泛云不会坐视不管,所以才派她一人前来?他怎么能这么了解将泛云? 问语拍拍树干,思绪转到另一面。 当前最主要的情况是敌暗我明,而且敌人已经先一步做了更多准备,己方全然处于被动。能早一步察觉对方行动已经是万幸,这时毕竟人手有限,能做的准备实在拘束。接下来的狭路相逢必然要经历,硬碰硬的争斗怕也逃不过去。 她转头看一眼将泛云。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他了,如果在接到李家人以前就遇上南苍人,能靠得住的也只有他。而逃过这一劫之后,帮手可以加一个邢召夕,但因为要护着李家父女,行动难度并不会降低多少。 将泛云来得早,他既然打探过消息,知道周离焕不好对付,一定会尽力做好万全准备。他分舵的那些人必要时应该会来帮忙,可他刚才偏偏说人 分卷阅读11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多人少并无区别,这话毫无疑问说明他先前做的那些准备依然不够充分。 这次行动当真过于匆忙了,怕只怕路上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第63章 闻风而动 正常人的习惯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某些人彻夜不眠,终难免昼夜颠倒。庭以归和周离焕下棋下了一整夜,第二日天色大亮,棋盘撤下去,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庭庄主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边家又马不停蹄赶到周某这里,陪周某彻夜对弈。此刻回边家尚需半日多,不如和属下一道在村中休息过再回,如何?” 庭以归作揖笑道:“那便叨扰周将军了。” 他很明白,自己方才已经主动与这位周离焕站到了统一战线,接下来更重要的一环便是足够踏实的信任。自己稍有不放心对方或者防备对方的举动和言语,马上就会被警惕。 即入虎穴,该承让时便适当承让,如此才可保证安全。 好在苏予诚跟随自己多年,这些场面见识过不少,无论遇到什么都可不动声色,随他的意志行动地恰如其分。 随从正去安排,周离焕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笑问庭以归,“庭庄主,听闻乘月山庄内手下能人颇多,庄中还有一位出身苏家的神医?” 庭以归稍稍撤了撤身子,让苏予诚露面,“周将军说笑,予诚与我共患难多年,情如兄弟。这番来拜访将军,自然也是要一同前来的。” 周离焕一怔,看着全程无声立在一旁的苏予诚,内心震撼不能自抑。神医苏予诚和庭以归共建乘月山庄的事他是知道的,两人关系亲密他也完全理解,但他没有想到,庭以归冒险闯他这处龙潭虎穴竟然也会带着苏予诚。 乘月山庄名满天下,但苏予诚神医之名却是自己凭自身本事得来的。单论个人名望,苏予诚有时甚至比庭以归更加让人敬服。 这样的人物居然不带一丝顾虑地来了他这里,这还真是…… 周离焕思索了半天,发现自己一时竟词穷到不知该如何表述这番场面,只能满怀敬意外带羞愧地朝他行礼:“不曾想在下竟能与名扬天下的苏神医在这种场面相会。在下实在眼拙,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神医见谅。”他说着满满躬身鞠了一礼。 苏予诚上前搀扶,“周将军过奖。予诚不过是比平常医者更善用平生所学罢了,‘神医’之名只是外人相传,过誉至极。” “是苏神医过谦了。” 这厢客套半晌,周离焕连忙唤人换了更宽敞的屋子安排给庭以归和苏予诚二人,并亲自送他们前去休息。 周离焕转身出门,被初升的大太阳一照,眼睛晃得看不清东西。适应了片刻,他脑里冷静下来,随之展开思虑。 这庭以归看似与他同一战线,但实际如何并不知晓。但他在明知自己会对能影响寻常百姓意见的乡绅下手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带着名望如此之高的苏予诚前来,这实在有些不敢想象。而这是否意味着庭以归是真心想要与他合作呢? 不过于此同时换个思路,庭以归带苏予诚前来,在给与充分脸面的同时也无异于当头一棒。试想,如果神医苏予诚在他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或者比跟边家约定的时间晚归几天,倘有心之人利用此事谣传些什么,那他先前花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包括他在幽城想方设法稳定下的哪些百姓,还有对尚在路上的李大善人所做的设计。 这庭以归究竟是何用意? 周离焕侧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抬脚离开。 苏予诚站在门边,竖着耳朵细听周离焕走远,转身到庭以归身旁。 “庄主,周离焕为人狡猾,此番只派问语一人前去,怕是势力单薄。”他嘴唇不停动着,嗓子却没发生任何声音。 唇语。用这种方法交流虽然麻烦了些,但却是应对隔墙有耳的绝佳方式。 庭以归端坐在茅草铺成的卧榻边,以同样的方式对苏予诚说话,“不止她一人。此事只要带她来,将泛云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着点点星芒,仿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忽而又苦笑一声,“除了情爱之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牵绊得住将泛云。” 苏予诚点了点头,垂眸间,忧思仍未下眉间。 “……予诚。”庭以归见苏予诚走神叫不动,只得出声唤他名字。 “呃、庄主。”苏予诚方才回神。 “你对李述心姑娘如何看?” 猝不及防被提及心怡之人,苏予诚吃了一惊,不自觉睁大了眼睛,意外地盯着庭以归。 庭以归笑笑,只淡淡道:“无妨。”苏予诚是他多年伴在身边的人,对方的心思他怎会全然不知? 苏予诚看着庭以归淡然的神情,一颗心安定下来。李述心的事,他迟早要与庄主交代,被一早察觉出来也好。 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人家姑娘的心思。 画面转到另一面。话说问语和将泛云一 分卷阅读11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行人又行了小半日。问语早早派去打探李大善人踪迹的其中一只鸟儿刚才回来告诉她:李大善人此刻就在六十里外,由邢召夕护送着。 同时南苍士兵就埋伏在附近。 问语一手支着树干往路边树林中观望,但见枝叶随风晃动,发出连续不断的“沙沙”声,鸟鸣声时时传来。 “有近百余人。周离焕果然在边家提前安排了眼线。”问语自然自语道。 具体人数是林中的鸟传给她的信息,问语提前派去打探过的。从他们出边家开始,半途经过客栈,那时起便有愈来愈多的南苍人往这边聚集。皆是以十几或二十几人组成小队,秘密出发,半途埋伏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这也能证明另外一件事——周离焕果真在各处都布置了眼线。 问语坐到树下,脑中一丝不苟地分析现在的情形,蓦然灵光一闪。 “若是有机会,或许可以扮成他们的人,路上少些阻碍。”将泛云忽然凑近道。 问语不由自主惊了一下,似乎毫无防备地被人拨开偷看了脑里的想法。不过细想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像将泛云这么聪明的人,想不到这个方法才奇怪。 所以问语很坦然,“真巧,你也这么想。” 将泛云扬唇,似乎因为两个人的默契而颇觉高兴。 说干就干。问语的异能是最好的工具,将泛云的功力则恰好用于偷袭。问语一面看顾边家家丁,一面借助鸟的行动力给将泛云带路和来回传递消息。 将泛云行动神速,从找到隐藏在林中小队,到悄无声息解决他们,全程不消半个时辰。余光看到鸟儿这么快便返回来传递消息,问语暗暗吃了一惊。 问语将边家这些家丁分成两队,带着其中一队跟上将泛云,另一队留在林子外看着马匹,假装在休息。 一帮人把那些士兵身上的衣服拔下来换在自己身上。其实那都是普通平民的衣服,这些边家家丁日常衣服里也都是这种,早知会有这么一遭,便提前带自己的衣服来了。 问语是女子,身量比男子小得多,即便不脱外衫,将衣服直接往身上一裹,也还是太过松垮。好在不需要讲究太多。 她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全部散下来,再握成一束盘在头顶。盘到一半忽地被人接手。 将泛云立在问语身后,手中小心握着那一头黑亮的长发,重新散下来从新挽起。 问语顿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但发丝被温柔牵扯间,她隐隐觉得对方挽发的方式和自己方才的似乎不大一样。 “尽管看起来相似,但男女之间束发方法其实并不相同。像你那样,在马背上征战不多时,便会全数散下来。”将泛云一边帮着挽发一边耐心解释。 “啊。”问语似懂非懂。男人的挽发方式,她倒真没注意过。但将泛云怎么会知道女子挽发的方法和男人不一样? 疑问不过半刻,问语想起已经过世的某人,恍然顿悟。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挽起的长发,感觉似乎是比自己平时常用的方法效果结实许多。 将泛云绕到问语面前,看着她的脸半晌。 “怎么了?” “你的脸太白了。” 问语一怔,弯腰抓起一把土在脸上抹了两下,“这样呢?” 将泛云轻笑,一会儿又认真道:“若是遇到南苍人,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走。” 问语摇头,“你这轻功守着我可惜了,不如帮忙保护大家。” 将泛云宠笑,道一声“好”。 两人将一半人马留在原地休息等待,把将泛云打昏的那些士兵伪装成睡着的边家家丁,由真正的家丁们注意“照顾”着,有人醒来便敲昏,一段时间后再自己正常上路。另一半人做好准备从林中继续前进。 问语看着那些被伪装成家丁睡得七扭八歪的士兵,不由得捏着下巴思考随之而来的另一些问题。 她凑到将泛云身旁,压低嗓音询问:“你说如果被路过的南苍人识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无妨,只需顺从他们便是。” “真的?” 将泛云胸有成竹,“如果是你,在不想以兵力取城池的情况下,可会随意伤害城中百姓?” 问语摇头。一旦因为伤害无辜百姓而落得个凶残的名头,周离焕的计划便要全部白费了。 将泛云笑笑,随后交代下去。留下来的人一旦遇上南苍人,只老实说领头的带着人冒充他们去接应李大善人即可,不要胡乱反抗。将泛云接到李大善人后就来接应他们。 随后和问语一起带着一干人往林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偷看的边家家丁:壮士,头发都帮忙挽了,为什么不直接帮姑娘把脸涂黑? 将泛云:(扭头看向问语) 问语:(立即后退两步,指着将泛云)你敢再碰我试试! 将泛云:(内心戏:她还不知道男子帮女子挽发意味着什么。) 分卷阅读11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第64章 旧雨重逢 不多时,林中鸟儿提醒有另一伙人朝这边来。问语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方才计划要是行动地晚一些,怕很容易便要被发现了。 眼看两边汇合。对面看着这边一伙人,皱起眉头来,“你们……” 边家的家丁都是普通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将泛云强令他们镇定下来,直着腰朝对面憨憨笑了笑,“还以为是乘月山庄的人,吓我一跳。” 这话说得颇随性,像个土生土长的汉子。问语没想到这人看起来个性十足,模仿起别的身份的人来竟然也像模像样。她实在想不到平常的将泛云会以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 对面领头的人一瞬间放松下来,“也吓我一跳。老早就听说乘月山庄出马了,将军特意多派人手,想一网打尽。一下派了那么多人,我还以为那个什么山庄有多厉害。” 他张望着将泛云身后一群人,看着看着又皱起眉,“不过你们几个,怎么看着都这么眼生啊?” 问语眼皮一跳。据说地理环境会对人的面目长相和气质造成一定影响。南苍人和永兴国其他地方的人有些区别。见了多了可以轻易认出来。但边家这些家丁和南苍人好歹同属西南,就算长相有异,也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吧。 问语瞅着将泛云挺立的背影,心觉这人既然提出这个方法,那定会对这个计划执行过程中可能涉及的各个方面进行考虑,总该不会漏掉这一点。 只是问语自己心理素质尚可,身后那帮边家的家丁就不一定了。士兵与普通人终究不同,像问语这样的,单看气质身形便可精确辨认出。如果再加上他们一紧张,露馅简直是一眨眼间就会发生的事。 将泛云往前稍稍探了探头,打量面前的一群人,“我能不能问一下,小哥是什么职位?好像对军营中的人都很了解啊。” 他故意这么问,意图不在于套近乎,而是告诉对方一个信息:你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你们。南苍人那么多,相互之间没有交流很正常。 “客气。我只是一个小小伍的长。你们是从军营那边调来的吧,村子那边的人我几乎都认识……” 问语听着两人对话,方才还有些烦扰的心绪不知不觉安定下来,她察觉到一种沁入心底的安定感,原先有些畏惧的家丁们也渐渐镇定下来。这感觉,就像有一种无形的强大力量在支持他们。 那些家丁只是普通人,可能发现不了,问语却明显体会到这感觉来得突兀。她顺着这力量摸索其来源,最终归入一人身上——将泛云。 是内力。他使用自己的内力来安抚人心。 问语觉得不可思议。内力居然还可以这么用。这种用法让她想起泊清派的斥魂乐,虽然媒介不同,但给人的感觉极其相似。 他这些功夫都在哪里学的? 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之时,将泛云已经和对面讲了数句话,在这短短几句话之中获取对方信任,并从对话中打探了不少消息。 对面询问将泛云这边的任务,看是否可以一同前进。将泛云胡扯了一堆,说了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复杂计谋,惹得对面小哥一愣一愣的。最后两方分道而行。 问语连连摇头嗟叹,“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做骗子的天赋。” 将泛云笑,“修宁年间,这样的事我做过许多。” 问语听着被他刻意模糊的时间点,明白他指的是将家灭门之后的几年。他一个人,逃避仇人的同时也在努力不断提高自己的武功,想方设法为家人复仇。那期间他必然经历过很多事情。 “你这些武功也是在那时候……学的?”问语说话时中间顿了一下,她想说是在那时“偷学”的。就以问语所见所闻而言,将泛云的武功虽然厉害,但总体而言并不全成体系,不专属于某门某派,却偏偏带着各个门派功夫的影子。 将泛云似乎不想多谈,只道:“你说得对。” 问语沉思半晌,“你是不是拜过清净山门?” 永兴国鹊羽山上有一群修道之人,问语的师父止荆散人便曾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人组合起来,其实算不得一个门派,对外无名无姓,从未称自己是一处什么样的江湖势力,只兀自隐在深山,师徒相授,避世而居。 不过终究是避世高人,时间长了总免不了被外人称道。他们被当做一派江湖势力来看待,又因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而被习惯性称呼为“清净山门”。 将泛云扭头看向问语,玩味一笑,“被你发现了。” 问语想送他个白眼。天下武功性质不同,阴阳相对,稍有问题都会相互排斥,像将泛云这样兼有百家功夫的情况练起来可不容易,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而可以破解这一困境的最好方法便是道家心法。那种崇尚自然、循守规律的内功,在吸纳万物的同时将其化解,蓄于一身。 说起清净山门,师父还在世时,问语曾去过那里几次。她禁不住幻想,如果那个时候,她能碰巧遇到将泛云就好了…… 呸!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分卷阅读12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猛然发现心思有点走形,问语忍不住唾弃自己。 将泛云看她莫名其妙神色怪异,隐约还有些生闷气,不禁疑问:“怎么了?” 问语不看他,硬邦邦回一句:“没什么。” 至当日天黑,一群人顺着鸟的指引前往官道,正见一宽敞的马车在路上前行。坐在马车前面的人穿一身青莲衣衫,背着一把柄上镶了火红色宝石的剑,肃着脸容专心驾车。 那人正是邢召夕。他微微一侧脸,察觉到林中动静,扬鞭策马欲疾行。 问语正要赶出去,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的冲击感自将泛云身上发出。这次内力比起上次强劲得多,而且毫不收敛,在瞬间给人强大的压迫力。身旁林木都被催动,枝叶声“飒飒”不绝于耳。家丁们吓了一跳。 邢召夕驾的马匹受到影响,嘶鸣一声停止往前跑,马蹄下混乱起来,仓皇着想挣脱缰绳和马车的禁锢。 邢召夕敏感地发现这股内力的来源,当即紧紧勒住缰绳,让马匹安静下来。他转头望向树林,正见将泛云领着一帮类似伪装过的南苍军人走出来,一时疑惑,不知发生了什么。 “邢公子,怎么了?”李述心掀起轿帘,从车内探出头来,左右看看周围,望见将泛云后身体向后一缩,“是……” “是自己人。”邢召夕跳下马车,朝将泛云抱拳道,“帮主。” 李述心先前在乘月山庄见过将泛云,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再遇到他。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马福身唤“将帮主”。 将泛云点了下头,扫视马车周围一圈,看见车轴上有几道锋利的刻痕。 “看来你已经过遇到南苍人了。”他道。 “是。不过这些人武功一般,召夕一人对付得来。”邢召夕看看将泛云身后跟过来的一群人,视线落到问语脸上。 问语抬手那袖子擦掉自己的脸上抹的尘土,李述心贴心地递过来一块洁白的帕子。 她看问语的脸抹地像个小花猫一样,忍不住掩唇一笑,“问语姑娘这是……” 问语瞅一眼将泛云,对李述心笑答:“没事。假扮男人嘛。” 邢召夕对将泛云道:“帮主,南苍派遣之人众多,如此继续往幽城怕是自投罗网。” “有理。”将泛云转向问语,“庭以归先前可有作何安排?” “只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将李大善人和李姑娘平安带回幽城即可。” “无论用什么方法?”将泛云重复了一遍。 问语点头。 将泛云苦笑,“他还真是信得过我。” “怎么说?”问语不解。 将泛云摇头,“没什么。” 他与庭以归先前约定的事情暂可不提,但他要护着问语是不少人都清楚的。庭以归正是由此,知他定会跟着问语行动。他对问语交代得这么简单,便意味着李大善人路上发生的所有事,都要交由他全权处理。 将泛云这厢不想多言,问语半垂着头却是想明白了前后因果,她瞥一眼在自己头顶飞掠而过的两只燕子,右手攥了攥衣角,道:“他们最先的一群人已经与邢公子交过手,之后来的人分几队从不同方向偷偷行动,分明是已经知道我们会有援手,不想从明面上抓人。我们已经避过他们半路动手的机会了,看他们现在行动的方向,我们已经快要被包围了。他们大概是想一网打尽吧?” 将泛云仔细听着,眸色因赞赏而越发明亮,“你很聪明。”他道。 “不用你来夸。”问语撇撇嘴,“有空不如多想想主意。” “好。” 这种情况下,由将泛云这样的人说出这种看似正经顺从的话,难免让人觉得戏谑。问语只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直以来的同行的人推了出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捏着衣角扭过头去,不想再看将泛云。 “难怪方才他们未多勉强,”邢召夕道,“他们这多人,我们势必插翅难逃。帮主。”他看向将泛云。 “不愧是行军打仗的将军,做事方法与江湖人大不相同。”将泛云叹道。 所以要怎么做?逃不出去,就这么坐以待毙吗?问语想到另外一种救援的可能性,便是将泛云有足够的先见之明,让他丐帮分舵的人早一点赶来。 紧接着又转念一想,觉得走到这种被动的地步其实是自己的错。她和普通人不一样,有一般人没有的能力,对附近近期内发生的很多事都可以提前打听到,只是她太不善用自己的能力罢了。 第65章 人心不稳 众人默默担忧着,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李述心听到是父亲的声音,立马上前去搀扶。 李大善人身体已经恢复大半,可还需要休养一些时间才能痊愈。如今连续月余赶路,脸色并不算好。他被女儿扶下马车,正正立着朝将泛云和邢召夕行了一揖,“将帮主,邢长老,还有问语姑娘、随来的诸位义士,李某人何德何能受你们如此恩惠。当今一路,当真劳苦了诸位。” 分卷阅读12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他人在中年,本就是身体渐趋薄弱的时年,一月前一次伤患,让他整个人更脆弱了不少。他不比问语这些习武的年轻人,身体恢复速度要慢得多。 将泛云尊敬回礼,“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李大善人多行义事,晚辈甚为敬仰,能为大善人效力乃是晚辈之幸。” 李大善人正欲回驳,问语抢先附和:“是啊,前辈德行为人钦佩。您又是乘月山庄的客人,庭庄主如今既然遇上,派人护送也是理所应当。再者,当前外人入侵,贼人阴险,竟然要对您下手,晚辈们决不能坐视不管。为今之计,想办法脱困才最要紧。” 问语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把李大善人半途想说的客套话全数堵了回去。李大善人也懂得当前应以避祸为重,这些感谢和道歉的话等脱困之后再说也不迟。 李述心搀扶着父亲,在一旁柔声道:“父亲,不如先上车,免得再给恩人们平添麻烦。” 李大善人终于无话,“哎”了一声,忙在女儿和边家家丁的帮助下回了马车。 问语再次看向将泛云,意思是在问他“怎么办”。 将泛云拉着问语手臂走到一旁,悄声询问:“你可有算过,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在这里所有人中,知道问语异能的只有他一个。秋家因异能遭难他也知晓,故而在借助便利的同时能尽量帮着隐瞒。 问语点头,“粗略算下来,大约有一百五十余人。” “周离焕未必知道我在,却很看得起乘月山庄。”将泛云意味深长。 “你先前没有打听过这位周将军吗?” “自然是要打听的。周离焕,南苍某部落族长之一,生性英勇,自小习武,且熟读兵书,胸怀大志。” “所以呢?” “丐帮足迹遍及天下,在南苍亦有一处分舵,只是势力弱了些。” “所以……”问语睨着将泛云。 “不必担心。既然庭以归胸有成竹,那照着他的意思行动便是。”将泛云说罢,拉着问语手腕转身去安排。 怪了,他为什么不正面跟她说明白?而且他刚才明明还怀疑庭以归的决定来着,现在怎么又要依照他的计划行事了? 将泛云让邢召夕也换上南苍士兵穿的衣服,和问语等人一样假扮成南苍人。随后众人一道出发回幽城。 远远望去,一群南苍人押送着李大善人往幽城去,这看起来正是周离焕希望的场景。 他此刻正在村中,命令一群士兵在村头搭了两个箭靶。周离焕和庭以归分别站在数十丈外搭弓,两箭齐齐射出,皆正中箭靶。围观士兵纷纷鼓掌叫好。 周离焕将弓箭交给一名近卫,对庭以归道:“原以为庭庄主出身豪族,现在又贵为一庄之主,必是养尊处优之人,不料武功箭法如此之强,全然出乎在下意料。” 细看之下,庭以归平素干净的黄衫上此时沾了些尘土。他和周离焕在射箭之前还比了剑术,军中之人练的武功和江湖人不一样,各有优劣,两人不分上下,恰恰打了个平手。 庭以归亦将长弓交于旁人,作揖道:“周将军军中豪杰,年轻有为,才令庭某钦佩。” 周离焕看向持着素元剑立在一旁的苏神医,“此番也要谢过苏神医为我军中士兵诊治。神医不愧为‘神医’之名。” 苏予诚只淡淡回应:“周将军过奖。” 三人谈了不多时,两士兵护着一五荀男子而来。那男子也穿着平民常穿的素色麻布衣服,但身形气质与周围人大不相同,沉着而肃穆。他看到庭以归,眸中亮了亮,面上添了几分祥和。 庭以归忙上前,端正长揖唤道:“恩公。” 这五荀男子便是曾收留过庭以归做门客的边家家主边甫田。如今边家不在,“家主”之称也许久不再用了。乡人只将其作为幽城一普通乡绅,称作“边老爷”。庭以归受其恩惠,自离边家后便称其为“恩公”。 周离焕对边甫田抱拳道:“边老爷,这一月来多有得罪,还望您不要与我等小辈一般计较。”尊敬的同时还免不了带着作为主人和军营将领的傲气。 边甫田对其侧目,余光瞥见庭以归面色,心测对方这一番来救他必然花了不少功夫,周离焕虽行径恶劣,但终究是此间主人。人在屋檐下,该给的面子总还需给到。于是处在长辈位置上勉强点了个头,口中并不多话。 月余软禁,周离焕一早料到对方会有不满,早知对方态度,所以也不强求,“庭庄主,边老爷我如你所求照料地体贴入微,今日便麻烦你将老爷送回边家。庄主先前答应过的事也莫要食言。” 庭以归笑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且有青鸾翠玉为信物,将军放心便是。” 随后周离焕命人牵来备好的三匹快马,送庭以归三人离去,临行前与庭以归和苏予诚长揖道别。 日色近暮,庭以归三人悠悠骑在马上。念及边甫田身体,所以并不过分着急往回赶。 “恩公受苦,以归来得太晚了些。”庭以归对边甫田道。 分卷阅读12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边甫田知人难处,“无妨,乘月山庄据此千里之遥,还有宾客需招待,我知你行程。不过,那周小儿怎怎么可能轻易放我,你与他究竟商议了什么?” 庭以归听着从袖中取出随身惯了的折扇,扇子依然如旧,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边甫田看了半晌,“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扇下所坠玉石乃是生母遗物。” “正是。” 边甫田思量片刻,回想起他方才对周离焕说“有青鸾玉石为信物”,想必指的就是这个了。 “你应了他什么?” 庭以归对边甫田郑重行了一揖,“此事以归暂时不便告知恩公,还请恩公见谅。” 边甫田微微颔首,信之敬之。 此间危机方缓,数百里外却刚有一片混乱。 又是一夜入暮,众人停下马车休息。问语环视周围一圈,便知这林中藏了多少人。 “明知有人遍地撒网,却无计可施。这感觉真差劲。” “有我在,不必担心。”将泛云在身旁淡笑。 问语望向正坐在火堆边的李家父女,担忧情绪都写在脸上。 “我虽然不太懂行军打仗,军中武艺还是稍稍有些了解的。这两百人还不在话下。” 将泛云说得轻巧,唇间那抹笑从始至终都未曾散去,但问语知道他大概是打算独自一个人承担下所有人的攻击,并和邢召夕二人全力护着她和李家父女还有边家这些家丁。她想起他曾对她讲过自己与顾念寻初遇那次,他一边对付自己的那些仇家们,一边全力护着顾念寻。害的自己受了一身伤。如今再次遇到这种局面,偏偏她武功这么差劲,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 为人窝囊至此,简直比那时的顾念寻还没用。 她不回应将泛云的话,转移话题道:“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应当是在敌方最为松懈之时。” “那今晚大概休息不了了。” 将泛云笑,“距离完全天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我们便继续赶路。” 这样做不符合人昼起夜息的规律。南苍人想必无法料到他们的目标已经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他们想在夜里休息时动手,对方却完全不按常理来,这么做虽然辛苦,但也的确出乎南苍人的意料。 一个时辰后,众人在将泛云的组织下再次出发。边家那些家丁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面露不悦,这般昼夜颠倒,连续行动,换作任何一个作息正常的人都会受不了。 “倘若不想命丧于此,诸位还是打起精神来吧。”邢召夕冷冷说了一句。 家丁中有人一边起身一边抱怨,“我家老爷现在还生死不明,我们却要在这儿给别人卖命。” 身旁一人悄声应和,其他人没有明确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们那与说话这人全无差异的心思。 将泛云看向问语。 问语上前道:“诸位放心便是,庭庄主说到做到,定不会食言。” “光凭嘴说谁不会?姑娘你是他的手下,当然替他说话。可他终究只是个庄主,来幽城只带了两个人三张嘴。对面可是个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马,这能比吗?”另一人当即驳斥。 此刻,人心已经散了。 问语反驳道:“照这般说来,我倒也有疑问了。庭庄主在成为乘月山庄庄主前,可是为边家做事。他如今为救你们家家主只身入狼营虎穴,难道你们就能安乐于温巢,无所作为?” “不该是不该,但就算冒险也应该是为我家老爷,现在护着一个无亲无故的李家父女是怎么回事?” 李慈自认牵累他人,听罢默然低头不语。 第66章 情不自知 李慈不说话,女儿李述心却是听不下去,猛地起身强硬道:“你们这帮人好生没心没肺。边家固然待你们不薄,但边家驻幽城仅五载有余,而我李家世代在此。我父平生多行善事,每逢灾荒必开仓放粮,每逢城中人家中艰难,能助绝不空口仁慈。数十年来恩义遍及全城。反观边家,为避灾祸散尽家财,驱赶奴仆,到我幽城方才重构家业,仅凭借一贵族名号便哄得全城百姓跟风。现如今你们亦是如此小人行径,全然不顾当年李家恩德。如此我倒要声讨边家了,这般败坏我幽城百姓德行,究竟是何居心?” 李述心气到了一定程度,整个人愤愤然不能抑止,她父亲李慈在一旁拽她袖子,想要阻止却被完全忽视。她说罢这长长一大段话,好似才有心思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众人听罢,皆垂头沉默。 众所周知,边家最初散尽家财与奴仆,如今家产大都起于幽城,家中人丁奴仆大都是幽城本地百姓。他们虽然此时为边家效力,但在五年前,无一不受李家恩惠。 将泛云微笑望着李述心,眼中赞叹欣赏毫无掩饰。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招呼,百余百姓装扮的南苍人从林中全数冲出。 问语全身在瞬间绷紧。邢 分卷阅读12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召夕喊一声“小心”,众人皆起身防备,全身无不紧张。 方才抱怨的那名家丁匆匆赶到李述心身边,急声道:“小姐,方才小的一时糊涂,冲撞了您和大善人。现在情况紧急,小的没法给你们赔罪了,只能全力护您安全,也请你们一定保护好自己。” 他说罢,不等李述心和李慈反应,径自大喊一声:“保护大善人和李小姐!”然后率先将二人护在身后。 问语望望周围,心知方才那些话,这些南苍人怕是都听到了,明白再耽误下去也等不到更好的时机,反而折磨自己人意志,所以干脆一拥而上。 手臂蓦然被人握住,她一扭头见将泛云和邢召夕在她身后。 将泛云快速安排:“和李家父女一起跟着召夕。” 问语当即领会其用意,“你一个人……” 将泛云不等她说完,伸手一推,交代邢召夕道:“保护好他们!”转身腾空而起,赤手空拳去对付那些南苍人。 问语为他着急担心,但见他身法极快,蓝影恍惚,几乎看不清身影,不多时便打倒五六个士兵。但对手多的同时,自己这边需要保护的人也多。他身法再快,终究是看顾不过来。 邢召夕一搭问语肩膀,“别看了,你帮不上忙的。”转身拔剑去对付身前冲上来的士兵。 面对多人围攻,他身体一转,长剑一挥,眼前数人随着鲜血溅出而逐个倒地。邢召夕并未伤及他们要害,全都只针对四肢和腰侧。他带着问语和李家父女二人,一步数剑,配合将泛云的行动,硬生生从百余人的包围圈中开出一条路来。 将泛云回头喊一声“走”! 邢召夕将李述心交给问语,自己带着李大善人,运轻功飞入林中,携三人一路奔逃,偶尔回头对付几个追上来的士兵。 问语用尽了全力,耳朵风声犀利,身上衣衫被树枝划破了几个口子,还沾了不少绿叶和灰尘。不知跑了多远,身后终于平静。 “好像没事了。”问语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去看李慈和李述心,“大善人和李姑娘可还好?” 二人生活向来舒适,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逃亡,即使体力上损耗不算大,精神压力也够累人的。 李述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稳定下呼吸,对问语摇了摇头,蹲下身去看顾蹲坐在地上的父亲。 只要这一小段时间没事,接下来便应当不会再有大问题了。将泛云会带人将他们全部拦下来。 问语一手扶着树干张望着自己方才奔逃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想回去,最起码看着他平安无事。 问语看一眼邢召夕,发现他安安稳稳坐在一旁,丝毫不着急,可她巴不得立即飞回去帮将泛云。她环顾四周,林中已经没有旁人,李家父女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 她站起身来。 邢召夕看出她心神不宁,平静地出声阻止:“姑娘无需担心,帮主武功绝世,平常人奈何不了他。” “可是……” “姑娘不是善战之人,多一个人反而对帮主不利。” 说白了就是嫌她累赘咯。邢召夕都这么说了,问语无法反驳。 她“哦”了一声,呆呆坐到一旁。心里那股烦闷来得太忽然去得太迟缓,盘旋在心头分外扰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绪,像是和某样事件、某个人之间隔着一层什么,摸不到,怎么也探不清楚。 剪不断理还乱,实在没了办法。问语当着几人的面顺势让一只朝她飞来的黄鹂落在自己手背上,心思缭乱地逗弄了半晌,遣它去打探消息。 她看了邢召夕半晌,又乱瞟了一阵上下左右。 最后终于问出话来,“邢公子,可否多问一句,你跟着将帮主多久了?” 邢召夕朝问语看过来,“姑娘怎会忽然好奇这个?” “呃、随便问问。”问语尴尬。 邢召夕打量着她脸色,“八年前,丐帮前任帮主将栿夫妇惨遭奸人杀害。那之后,帮主开始四处学艺。我就是在那途中遇上他,刚开始只是切磋,后来他决心收拢零散的丐帮,我便在那时开始跟着他。” 问语一边听一边默算,千乘家出事也大约是在七八年前,那时邢召夕和将泛云算得上是两个落魄的世家弟子,这样命运相同的两个人相遇,难免惺惺相惜。 “姑娘可是有什么疑问?”邢召夕问道。 “有是有,就是……关于顾念寻,你知道多少?” 把那个名字念出来的瞬间,问语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她曾经问过将泛云有关顾念寻的事,但那时更多目的是为开解,想要摆脱一个死缠烂打的影子。现在再一次提问,她脑中已经没有了开解对方的想法,反而不知缘由的,非常好奇。 她好奇很多自己也说不出来的事,隐约其中有很重要的一件是他会在乎什么样的女孩子,仅仅是可爱? “顾念寻与问语姑娘很像。” 分卷阅读12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我知道。不可能完全一样的,难道就没有完全不同的地方吗?” 邢召夕垂眸思索片刻,谨慎言道:“在下对姑娘你了解并不多,所以怕是帮不了姑娘。” “哦。”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清醒,问语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奇怪。 她一定是疯了。现在将泛云在外面冒险,她却在问别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述心抬眸悄悄观望着问语的表情,表面不言语,暗地里却看得明白。 大约一个时辰后,林子那边喧闹起来,一股股血腥味逐渐接近这里,问语和邢召夕赶忙去接应。只见将泛云领着先前边家的家丁们往这里走来。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衣料都被染透,但并没有明显的刀剑伤痕迹。倒是边家的家丁们,不少都受了伤,有的伤在腰上,有的伤在肩膀或者手臂,伤势较轻的扶着伤势稍微重些的,踉踉跄跄快速往这边汇合。 问语怔怔看了将泛云半刻,视线移过去清点随从的人数——一个都不少,也没有人伤势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她放下心来,目光不自觉回到将泛云身上,眉间拢起。 将泛云笑着抬手点了下她眉头,“不必为我担心。” 问语被他点得脑袋往后一撤,摸摸自己额头,低声别扭道:“谁为你担心了。” 堂堂丐帮帮主要是连这点人都扛不住,那可真是耽误了你那么多年的锻炼。 不知怎么的,将泛云直觉到问语现在的反应有点不对劲,和以前不一样,但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他愣了一下,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仔细去看她的神情。 问语奇怪,“怎么了?” 将泛云又观察了片刻,只盯着问语浑身发毛,眉目又染上以往那种惯性的疏离,他方才后撤开身子,“人已经解决了。算算时间,我们的救兵也该到了。” “救兵?”问语想起将泛云先前说了丐帮分舵的事,但并没有正式提到他们能及时赶来帮忙。 邢召夕这边接过话头,“是诺儿,她硬要和我一同前来。为以防万一,我让她去支会附近的丐帮分舵,只是路途遥远,不一定能及时赶来。” 果然。看来将泛云也没料到周离焕对用这么大手笔对付他们,幸亏宛诺坚持跟来,才让他们多了个有空闲的帮手。 问语一细想,宛诺去丐帮附近的分舵搬了救兵,算算时间,也该赶到这里了。这意味着什么? “先前被留下来的那部分家丁?” 将泛云微一点头,“没有从军经验的百姓和士兵对付上必然不占优势,没必要让那么多人冒险。诺儿很机灵,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她一问便知。” 问语扭着脸“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种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酸酸气味。 这下是真的很奇怪了,将泛云也被诧异地皱起眉来,“怎么了?”他重新问了一遍。 问语睨一眼将泛云,拉着他胳膊走到一边,“你说过宛诺的个性很像顾念寻?” 将泛云瞬间敛起眉眼,不剩一丝表情。 果然是这样。问语心道。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一句话说得不阴不阳,捉摸不透这背后想表达什么。 将泛云怔了怔,哭笑不得,“诺儿还是个孩子。” 宛诺今年还不满十四岁,真真是豆蔻年华的天真孩童。无论将泛云,还是邢召夕,甚至顾惜孟,都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来照顾。 听他说这话,问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前提:一个坎坷的爱情故事。 小前提:在开窍边缘徘徊的问语,没发现对方心动的将泛云。 结论:……(感谢所有看我文的小天使们,欢迎继续期待后续剧情哦!) ——来自一个笔力薄弱但是努力提升的新人作者(卖个萌卖个萌)。 第67章 终身大事 经过这一遭,再次回幽城的路上便平安了许多。他们走到半途果真遇到宛诺带领着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和李家家丁往这边赶。两方一遇,当即交代一遍事情经过,至此一路都再无人阻拦。 宛诺兴奋地拉着邢召夕的胳膊晃来晃去,邢召夕架不住她撒娇,抬手摸了摸她脑袋,夸了她好几句。 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当夜一帮人换下衣衫,生了几堆火,就地休息。将泛云的手下轮流巡逻守夜。一行人自顾自轻松聊着天。 问语坐在火堆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想起之前看到将泛云独自去冒险,心里莫名其妙地担心,却又不想承认。 还在乘月山庄时,将泛云曾经说过,“若是你出事,我会后悔一辈子。”那时她很想吐槽,说他已经后悔一辈子了,再多后悔一次也无妨。 现在无缘无故再想起这句话,她却有些庆幸,那个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人不是自己。 很奇怪,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万分懊恼于自己的无能。从莘家灭亡至今,已经很久、很 分卷阅读12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久没有人肯如这般全心全意护着她了。 耳边极轻的脚步声靠近,问语神经瞬间绷紧。 “你别过来!”她指着那人厉声道。 将泛云停在原来,手里拿着一块馒头。他无奈地笑笑,“你自己注意些,我不会再那样了。”他伸长手臂把馒头递给问语。 问语接过来,啃一口。 他说“那样”?是指哪样?对了,前一天晚上,他趁她睡着没知觉,不经允许擅自抱着她,虽然怀抱很温暖,很可靠,但也太…… 问语想来想去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别扭地紧,脑中天人交战一番,最后下了一个结论:将泛云是个混蛋!极其无耻的混蛋! 她一下发怒,甩手便将手里的东西扔进火里。白白的馒头被丢入火中,受高温灼烧,很快烤焦,“啪啪”直响。 问语一愣。完了,那是她填肚子的晚餐。她这两天太过紧张,都没吃什么东西。老天,她刚才做了什么? 问语怔怔盯着火苗,将泛云怔怔看着问语。许久,他摇了摇头,远远坐到另一堆火旁边。 问语和将泛云将李大善人一路护送回李家大宅。她敏感地察觉到这宅院周围有南苍人布置的暗哨,向在屋檐下搭窝的鸟儿们求证,结果事实果然如此。 应该请庄主派人来护着李家。她心里想着这事,但持续想下去,思绪不知不觉飞到了九霄云外。 “问语姑娘和大家一道进来歇歇吧,也好让李家招待诸位。”李述心看问语站在大门外发呆,柔声呼唤。 问语无意识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神游天外。她依旧搞不懂自己这种状态是怎么回事,但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只在毫无防备的眨眼之间,一下就不一样了。 “问语姑娘,我们出去聊聊吧。”李述心忽然走到问语身旁,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出客堂。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发呆发过了李大善人招待他们的大半个时辰,对面的将泛云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李述心看她心不在焉,这才主动上前缓解尴尬,带她去宅子后院逛逛。 李家家大业大,宅院修得也气派。后院做了一个小池塘,池塘中种了少许种类各异的莲花,还放养了不少游鱼,并为方便池塘两边来回搭了个小石桥,石桥边临着水做了回廊和凉亭。小桥、回廊和凉亭都倒映在水中,随水影来回晃动。 李述心带着问语来到凉亭中,她向正在喂鱼的丫鬟要了些饲料,一点点抛洒进池塘里,看着水中的小鱼纷纷游过来,争先恐后地抢食吃。 “这些鱼很自由。”问语道。 “哪怕被人养在小小的一片池塘中?”李述心回首询问。同样的一个词,不同的人总会有不同的理解。 “心牵一隅,来去如风。”问语解释道。她随后再一想,发现不对劲。李姑娘问的鱼,而她说的哪里是鱼?这分明是她思维中的一个人。 李述心疑惑半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勾唇笑笑,“问语姑娘喜欢将帮主,对不对?” “谁说的?”问语立即否认。 李述心也不隐瞒,“我看出来的。” “这能看出来?”问语说完想起在乘月山庄时曾经对着荷塘发呆的苏予诚,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是不是喜欢一个人,这真的能看出来。 她扭头望着李述心。 李述心教养极佳,嘴角含笑,笑不露齿,“我明白的。”她道。 问语敲了敲亭中栏杆,背过身靠着栏杆,眼神晃来晃去。她本能地想法子逃避这个话题,和李述心谈谈别的,但同时不由自主又有点想搞清楚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李姑娘,你对苏神医印象如何?” 李述心愣住,不曾想对方竟然会问到自己身上。 问语死死盯着她的脸,看她脸上每一寸肌肉牵动出的每一丝表情,“你喜欢他吗?”她追问。 李述心转头看向问语,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她点了点头,道:“喜欢。” 这下轮到问语愣住了。没料到她这么坦诚,苏予诚的心意居然这么幸运,可以这么快地得到这么直接的答复。 李述心温和笑着,“苏神医为人谦逊温和,正是一位翩翩君子。还在乘月山庄时,父亲便向我提起过,他的确是个可以托付半生之人。” “你……”问语无法相信,这么说来,她这岂不算是由父母之命决定的下半生? “问语姑娘是个性刚强之人,但说到底终究是女子,终身大事迟早要面对,不如与父母长辈商议?” 问语目光闪烁,她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现下孤身一人,身边没有长辈。她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在家中勉强称得上是她长辈的人,名唤莘唯轩,现在换了个姓氏,和另一个族人一起留在丐帮。 和他们商议,只怕自己下半辈子就离不开丐帮了。 她不想提起这茬,于是找个借口,“江湖儿女不兴这套,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便够了。” 李述心歪了歪头,不甚理解 分卷阅读12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那便自己决定好了。依我看,将帮主对你亦是有情。” 他不是对我有情,而是对顾念寻有情。问语暗道。这么想着,她霎时觉得自己理解了这两天那种不知名的奇怪情绪是什么了。 “我讨厌他。” 李述心听着满脸疑惑,这跟她看到的可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小丫鬟过来传话:“小姐,问语姑娘,庭庄主和苏神医来了。” 听到苏神医三个字,李述心脸颊红了一刹。她回身对问语道:“问语姑娘不是在庭庄主手下做事吗?”看似与以往无异的柔柔语调平添了三分喜悦。 问语点头,随李述心一同回了前厅。 将泛云还留在这儿,问语一来眼光便往她脸上看。 问语脚下停顿片刻,瞥一眼将泛云,径直冲庭以归行礼,唤道:“庄主。” 庭以归稍一点头。 边甫田已经被庭以归送回边家。因为担心李家这边的情况,他稍微休息过一个时辰,便与苏予诚一起马不停蹄来了李家。一来听闻李大善人平安回来,一路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庭以归和李大善人聊了一会儿,李大善人视线直往苏予诚身上拐。寒暄客套完,他趁着下人给客人准备饭食的功夫,提出请苏予诚暂先留下来,两人单独谈话。 问语刚刚和李述心谈过,故而能猜到李大善人与苏予诚谈话的用意。她扭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发现李述心脸颊微红。 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提亲?终身大事? 问语再去看将泛云,只觉得那身蓝衣越发飘逸。 她想起两年前在洲城外,她第一次见到将泛云。武功暂且不论,他那种来去自如、潇洒快意的姿态让她印象深刻,难忘许久。她始终觉得将泛云应该是一阵偶然经过身边、毫不停留的清风,后来却得知他被情爱这类的虚无的东西戴上了一套无形的枷锁,早已不能随性而行,她叹惋异常。 如果他没有遇见顾念寻,没有这情深刻骨的三年,如果他依然是那个洒脱不羁的将泛云,她大概才真的会喜欢上他吧。 “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走神?”将泛云凑过来,柔声问她。 问语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以前?” 问语耸耸肩,“跟你没关系。” 将泛云愈加迷惑。 庭以归立在一旁,他静静看着二人,眼里似有看不透的星辰大海。他忽而一勾唇,对将泛云道:“将帮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将泛云看向庭以归,在对视的一瞬间出现一股莫测的异常。两人之间像是有一片汹涌的暗流,偏偏表面上又无比平和协调。 将泛云随庭以归走到院中一处角落,私下相谈。他们刻意用内力隔绝出一方土地,旁人只能看到两个人背对着大家凑在一起,能看出他们是在说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看来是暂时不方便为人所知的事,否则庭以归会在众人面前直白地说出来。问语心道。 第68章 突发事件 宛诺立在前厅外,低头转着手指,竖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不知听到了什么,她忽然开怀笑开,蹦蹦跳跳跑到邢召夕身边拉住他的手来回晃。邢召夕低头望着她,任她兀自莫名地开心。 “刑哥哥,我刚才偷偷听到了,李大善人找苏神医,是要说‘提亲’的事呢!”说到“提亲”二字时,宛诺忍不住加重了语调,同时却还尽力压低声音,面上兴奋难掩。 “哦。”邢召夕反应冷淡。李家和苏家的事,和他并无关系。 “刑哥哥,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十四岁生辰了。”宛诺仰着头,笑靥如花,尚显童真的面庞上满是无忧无虑的欢乐。 “是吗?” “永兴国的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嫁人了!刑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呀?”宛诺巴巴望着邢召夕,眼睛夜空中的星星,亮闪闪的,满满都是期待。 邢召夕瞬间愣住,视线带着一丝意料之外缓缓移向宛诺。他薄唇紧紧抿着,沉默良久,俶尔抬手,摸了摸宛诺的脑袋。 宛诺看他好像有些犹豫,小巧的嘴巴撅起来,“邢哥哥,你答应过我姐姐要照顾我的。” “……是。”邢召夕沉声说了这个字,再次无言半晌。 她误会了——他的眼睛里分明写了这四个字。他有些懊恼,自己当初的确曾经答应过,但只是作为一个简单的承诺而已,宛诺作为世家子弟留在丐帮,便算作是丐帮的人,他保护她是职责所在。 回想当日送别宛侍棋的那一幕,他蓦然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只顾着眼前想做的一些事,却忽略了身边这个孩子的稚嫩心思。 “你什么时候娶我”,听到这句话时他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而他全无防备。 对自己的未来尚且无知无措,又怎能牵累别人? 邢召夕只能轻叹一声,道:“你还小。”随即逃避一般地挪开 分卷阅读12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视线。 他不想伤她,但同时也不想让她失望。那么阳光的脸上,不该染上忧虑,就像幼年时的他。 宛诺不服气,一双小手抓住邢召夕的衣襟,踮起脚冲他低声喊:“那你、等我长大!” 邢召夕不回答,只再一次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宛诺的头。 两人就站在问语不远处,他们的话她自然都听在耳里。宛诺所说的一切不止让邢召夕诧异,也让她震撼不已。将泛云几个时辰前才刚说过,宛诺还是个孩子。 十四岁,她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似乎还在武陵山死缠着师父想要争取更多下山的机会呢。 她不自觉地往北边望去。 “从这里向北,可以到洲城。”耳边传来将泛云的声音。 短短一炷香时间,他已经和庭以归谈完了正事。转身发现问语正对着北方若有所思,便过来说了这么一句。 问语心知他指的是两年前她初出茅庐后在洲城发生的事,暗指她和将泛云那在阴差阳错间不慎错过的初遇。她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再多走几十里还是武陵呢。” 她真正怀念的正是那个地方。很奇怪,两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下山看一看,可是现在,在经历过许多之后,她却情不自禁想要回去了。这种反悔的欲望在将泛云靠近之时尤为强烈。 将泛云勾了勾唇,他很高兴看到她对自己的言语和举动有所反应。无论那反应是好是坏,他都心满意足。 他转头唤邢召夕道:“召夕,走了。” 邢召夕立即转身应诺。 这附近丐帮的分舵并不在幽城,而是在南苍的一处地方,距离幽城很远。将泛云所说的“走”,也不知道是要走哪儿去。丐帮这一群人来的匆忙,大概是没有时间安排落脚点的。 不过没来得及多关心他们,苏予诚这边同样聊完。李家本想多留三人好致谢意,庭以归以边家情况未定为由委婉拒绝了。 边甫田离开近两月,边家夫人去世,这也算是边家的一大变故。即使老爷回来,因为本人伤心不已,边家气氛仍未多欢喜半分。夏日空气中,茫茫飘着的都是哀乐。 边老爷回来之后狠狠训斥了边若渝一顿,身为自己的儿子竟助纣为虐,为救自己将边家家产拱手让与贼人,这实在有毁边家声誉。 边若渝对此表示自己十分委屈,他跪在母亲的灵堂前嚎啕大哭,“我这也是为了父亲您好啊,您当年为了避祸不也曾散尽家财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您的性命比钱还要重要?” 这话可把边甫田气得够呛。他自认当年一事做得甚为明智,配合太上皇帝之举,于国于家皆是利大于弊。可如今对面是个要造反的,要威胁国家威胁民生,他居然去巴结对方苟且偷生,这可让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边甫田大骂儿子畜生,愤愤然差点背过气去。 庭以归连忙帮着撸顺,“恩公勿气,若渝也是没了办法,否则断然不会出此下策。怪我,来得晚了些。” 边甫田听到庭以归的声音,当即稍稍冷静下来,慢慢顺下呼吸。他罚边若渝在祠堂里跪着,直到母亲下葬才能起来,以此向已经去世的母亲谢罪。 问语想起将泛云说过,边家夫人死得蹊跷,算算时间,明天就是夫人下葬的的日子了。如果她的去世当真有些冤情,就这样下葬岂不是让人难以瞑目?再者,如果夫人是被人所害,那么万一凶手有什么更大的目的,边家老爷和儿子甚至更多人岂不是也可能出事? 她在灵堂里不动声色观察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疑点。若是继续查下去,该是要从夫人遗物当中去找了。 “苏大哥,你以前在边家待过吗?”趁着下人们收拾空房间的功夫,问语问苏予诚道。 苏予诚方才经历过一场喜事,眼角眉梢尚还洋溢着喜气,听到问语这么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曾与庭庄主来此,不过只有短短几天。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那根据你看到的,边夫人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予诚更摸不着头脑了,“逝者已逝,莫问恩仇,但求安息。好端端的,问这些不是你的风格。” 的确,问语崇尚道家,逝者回归天地,节哀顺变才是她所信奉的。像这样追究一个死者生前往事确实不是她会做的事。但就事论事,关于夫人之死,眼前不是正有些似是而非的疑点? “苏、苏神医!” 问语正打算把将泛云两天前告诉她的话转述给苏予诚听,忽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过来叫苏予诚。他脸色苍白,满目惊惶,一看就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吓到了。 这家丁先前跟着问语去接应李大善人来着,因此认识问语,看到她也在,便朝她躬了躬身子,唤了声“问语姑娘”,然后继续把话说完:“苏神医,不好了!死人了!庭庄主要您过去看看!” 苏予诚一听,方才的疑问全都无暇顾及,赶紧让家丁带自己去看看情况。问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由得把这事和边夫人的死联系到一起,也赶忙跟 分卷阅读12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上去查看。 死去的人是边家一名丫鬟,据说名叫“杏花”,生前一直负责照顾边夫人。 边甫田看着倒在庭院里口吐鲜血的丫鬟,立在原地僵直着身体不住发抖。先是自己被软禁,再是愚子不堪,后有夫人亡故,如今再有家中一丫鬟突然暴毙。种种不幸之事一一落在头上,让他不得不战战兢兢,怀疑身旁是否存在有心之人恶意作祟。 苏予诚上前仔细查过死者尸体,确认无一遗漏,最后下定结论:“此人乃是中毒而亡。” 周围人一听,皆是心慌不已。中毒而亡?毒在哪里?又是谁人下毒?如此忽然暴毙,是不是意味着良心险恶之人犹在身旁? 苏予诚起身镇定言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可否带在下先行一步,探查杏花姑娘日常饮食和用品?” 人群中的一个丫鬟在惊惶中连连点头,“好好,我带你去。我和她住在一起。” 于是众人在那丫鬟带领下前往下人住所。临行前,苏予诚回头看了一眼问语,眸中意味深长。问语知他意思,她刚刚才跟苏予诚提过边夫人的事,只怕给他提供消息那人掌握的便是最关键的信息。 但话说回来,这种事将泛云又是怎么知道的?即使来边家探过消息,可终究只是个外人,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怎么能发现边夫人之死另有蹊跷? 看来得抽个空挡,专门去问问他。问语心想。 其他人都在屋外等候,丫鬟下人们将边甫田和庭以归让在最前。方才带路的丫鬟将苏予诚领进丫鬟房中,拿出死者生前所有所用物件。 替换的衣物、簪子、银子、与家里的书信,还有藏在抽屉角落里、用纸谨慎包裹起来的东西…… 苏予诚打开包裹的纸片,见藏在其中的是一小份茶叶。看纸张大小、折叠痕迹和茶叶的数量,想必这茶杏花生前泡过不少。 负责协助检查物件的丫鬟“咦”了一声,“这不是……”她很快记起来,“哦,对了,这是夫人赏给杏花的茶叶。” 苏予诚用手拨了拨茶叶,又将它们凑在鼻下嗅了嗅,随即皱起眉来。 第69章 暗箭难防 苏予诚转头问那丫鬟,“死者生前爱喝西海茗?” 丫鬟一听一愣,目光亮了一瞬,“先生说得不错,这茶叶正是西海茗。” 西海茗本身是一种名贵茶叶,只有富人才喝地起是一方面。同时因为其味道相比一般茶叶更偏苦涩,很少人爱喝。故而这种茶叶在永兴国各处都相对少见,除非是茶叶贩子或者爱茶懂茶之人,一般很少有人认得这种茶。 苏予诚从医数年,辨别百草是平日生活常态,经验丰富于是能一眼认出这种茶叶的品种。 “这种茶叶味道很苦,只有夫人平时爱喝,其他人大都不太喜欢。杏花在夫人面前伺候得久了,慢慢有点好奇,夫人就赏了她一些……”丫鬟不知道哪些话对苏予诚查案会有帮助,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事尽量全都说出来。 苏予诚看着手中的茶叶思索片刻,转头吩咐在外等候的家丁,“去将这份茶叶冲泡一盏过来。” 问语看他神情,心下了然,问题八成就出在这茶叶当中。 她凑近庭以归几步,低声道:“庄主,您可知道将帮主现在所居何处?” 庭以归转眸,“李家旁边有一处空闲的小宅,丐帮诸人都在那里落脚。” 问语一想,李家附近,她先前还担心南苍人会不会继续对付李家。如果将泛云率人守在那里,便不必过多担心了,以他们的眼线和人手、功夫,势必不会让南苍人威胁李家安危。 她瞥一眼专注盯着屋内动静的边甫田,又看看庭以归,意思是有不方便让边家人听到的话想对他说。 庭以归会意,与问语走出人群,下人们主动让开一条路。 问语低声道:“属下先前去接应李大善人的时候,将帮主曾与我说,他曾来边家查探消息,说边夫人的死有蹊跷。属下想着他或许知道些什么,所以想去问一问。” 边家的事本来与将泛云无关,但将泛云却特地来边家查探消息。问语故意隐去了将泛云说他对庭以归过往有些好奇的部分,不知道庭以归听后会怎么理解他的这种做法。 庭以归听罢却不多说什么,反而深深望着问语,眸中似有说不尽的意味。问语看不懂,眨了眨眼,怔怔盯着。 庭以归忽而一笑,“喜欢将泛云吗?” 问语脸一红,身体反应却与本能不同,对着庭以归猛摇头。 “真的?” 问语连连点头。 庭以归笑意浅浅,半似无奈,半似叹息,“我原本想着将你嫁与他。他虽是自由不羁之人,且心有旧爱,但依其品格秉性,即肯娶你进门,后半生便绝不会亏待于你。” 经他这么一说,问语才反应过来。按世俗规矩,当一人甘愿跟随另一人之后,很大程度上便算作是此人所有,除了为其办差,甚至很多与己密切相关之事都需要听从主人家的安排,包括终身大 分卷阅读12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事。 惨!两年前庭以归还帮问语付了一万两的赎身费用。不管过程如何,最终结果无疑可以默认问语与庭以归之间建立了归属关系。 她既无父母,据庭以归了解又无兄弟长辈,本身去留乃至终身之事,几乎完全可以由庭以归说了算。 问语懊恼至极。她怎么能忘了这一茬?还有那个将泛云,从拒绝请柬再到主动入乘月山庄为客,他之后想与庭以归商量什么岂不是很容易。 问语后退两步,紧紧绷着脸摇头不止,从未有过的委屈都浮上来。 庭以归温和安慰她,“看来是我误会了,以为你对他也有意,才会……”他轻轻一笑,意味莫名,“无妨,想去见他便去,在李家宅外一寻便可找到。” 问语反而后悔了,“我不去了。” 她好像明白庭以归为什么会答非所问,反倒转问她是不是喜欢将泛云了。待苏予诚确定害死杏花的毒物藏在边夫人所赠的茶叶当中,杏花之死和边夫人死亡一事有联系这一点便是谁都能想到的事,结果是否如此也是一查便知,并不是非去问将泛云不可。问语没头没脑问了这一句,怪不得庭以归会想歪。 问语乖乖看苏予诚调查毒物的来源,再也不多话了。 那边苏予诚已经将更多东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下人把茶泡好,连同厨房这日剩下的食物和杏花用过的碗筷一同送来。按说如果杏花是因厨房的食物中毒,那么死的应该不止她一个。碗筷一早便清洁过,恐怕查不出什么来。 尽管如此,苏予诚还是一一试了一遍毒,明确排除所有可疑的食物和用具,最终将目标定在茶叶这一物上头。 苏予诚见识广博,只消一看加上一验,马上能精准判断出毒物的种类。他走出房间,对边甫田和庭以归道:“边老爷,庄主,属下已经查明。杏花所中之毒名为默羽,此毒需服用一定剂量才可起效,之后再接触药引,便会使人突然暴毙。” “可有查出药引在何处?”庭以归问道。 “未曾。但边夫人既是因此毒而亡,据丫鬟所言,杏花又是在整理夫人遗物之后忽然暴毙,想必药引就藏在边夫人遗物当中。” 庭以归转而征求边甫田的意见,“恩公。” 边甫田一张严肃的脸上再添加五分悲痛,强装无事地对苏予诚道:“那便有劳苏神医了。” 以神医苏予诚的能力,在众多遗物中找出药引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边家下人帮助下很快便找到线索:罪魁祸首是边夫人常戴的一根白玉梅花簪子。 苏予诚发现那簪子上药引浓度非常高,只要人触碰过,很大概率会引发毒物药效。在边夫人连续喝茶一段时间后,只要她继续使用这跟簪子,几乎可以预料到一定会出事。那个叫杏花的丫鬟先前帮着处理边夫人的遗物,也碰过那根簪子。由此不多时,毒发身亡。 但与此同时,问题又来了:是谁下的毒? 苏予诚用一块手帕包着手捏着那根白玉梅花簪,轻轻捻动,脑里不断思索。 “这跟簪子是边夫人许久以前便一直带着的吗?”他问道。 丫鬟否认,“不是的,这簪子是一个月前,公子带回来的。” 丫鬟口中的“公子”指的自然就是边甫田的独子边若渝。他原本孤身一人在外从商,鲜少回家,一个多月前刚刚回到边家,一回来就听说了自己父亲被外族掳去的事。 边甫田一听,怒从心起,当即风风火火赶去祠堂,二话不说拎起儿子衣领便厉声训斥:“你这个不孝子!为父遭奸人掳掠,在外受苦多日,你却只顾着享受荣华富贵,还杀害生你养你的母亲!你的良心何在!我边甫田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他恨铁不成钢,气得浑身发抖,一转眼看到庭以归还别在腰上的佩剑,伸手一下拔出素元,直直朝边若渝头上砍去。 边若渝还在祠堂乖乖给自己的母亲跪着,看父亲进来,正叫了一声“父亲”,打算痛心疾首地赔罪。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看到父亲怒气不增反减,还要拿剑杀自己,锋利的青光在眼前一闪,整个人当即吓蒙了,连躲闪都忘记。 幸亏庭以归反应快,一把握住边甫田手腕,手上用力扭着他腕骨不让剑真的砍下去,口上阻拦道:“恩公切勿冲动。真凶尚未找到。若渝只是买给夫人一根簪子而已,也是一片孝心,人未必是他所害,或许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边若渝从始至终一个人跪在祠堂,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父亲生气了,要杀自己,他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害怕发抖。 边甫田被庭以归死死摁着手腕,听到他的声音和话语慢慢冷静下来。他方才听到边若渝给母亲买簪子的事,想到那时自己正受奸人掳掠欺侮,而这个儿子不仅不想着怎么救人,反而一味讨好母亲。后来夫人又因他送的那根簪子而死,当即认定人是他杀的。 现在亏得庭以归这么一拦,也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兴许他当真只是为了在困境下安抚母亲心绪,才做出这等无知孩童般的行径。否则夫人也不可能这 分卷阅读13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样不辨是非,在夫君遭难的情况下还天天戴着那根簪子打扮自己。 但是想通儿子不是凶手是一回事,他烂泥扶不上墙又是另一回事。边甫田看着自己儿子这副窝囊模样,越看越觉得不顺眼。想着哪怕不砍死他,砍他一刀发泄一下火气也好。 庭以归还是硬生生拦着,直到边甫田把紧握着剑柄的手松开。 边甫田一甩袖子,怒而离去。庭以归“唰”一声将长剑收回,解下腰间系剑的绳子,交给守在一旁的问语。问语恭敬接过。 素元手感沉重,剑鞘剑柄上花纹古朴。问语回头看一眼被吓得跌倒在地上的边若渝,几乎能想象到他会怎么劝慰自己母亲,大概就是说“你看我都回来了,父亲还会不回来吗?这个白玉簪子就是我们的吉祥物……”之类的话。 呸!扯远了,这是她小时候干过的事。 那时候母亲家族出事,原本母亲少不得被牵连。但父亲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他身为莘家家主,不仅不与母亲撇开关系,还试图倾尽全族之力保全母亲。整个莘家就是因此不得不从祖籍有辛远迁他乡,以全族上下失去自由、只为朝廷办事作为代价换取母亲的平安。 在母亲整日为两个家族担忧而愁眉不展的时候,幼年的她想尽各种办法去哄母亲开心。母亲出身神巫家族,认为凡事皆可有征兆。于是她每每看到一点点不寻常的小东西,比如一只身体孱弱却学会飞翔的小鸟、一片形状和颜色与众不同的漂亮叶子……都要拿去给母亲献宝,想着法子把那些东西说成是“吉兆”。 如今看来,当时的自己当真是可笑。世间万事万物各安天命,岂是一两句话能改变得了的…… 算了,又想远了。 问语晃晃头,抬脚跟上庭以归,继续探查真相。 第70章 不速之客 “毒物本身是在夫人常饮用的茶叶中寻得,药引则涂抹在夫人的贴身饰物上,能办得到这些的人必然是非常了解夫人生活习性的贴身之人。” 苏予诚派人取出夫人遗物中的全部茶叶,他看着那些茶叶,说着说着轻叹一声,“予诚方才问过下人,不仅那白玉簪子是夫人后来所得,就连日常所饮用的这些茶叶也是在一月之内购进的。” 边甫田黑着一张脸,“是何人负责购进?” 苏予诚揣摩着边甫田的脸色,睨一眼庭以归,抿着嘴唇没敢吭声。 边甫田怒而看向一旁伺候夫人的丫鬟,丫鬟被这么一盯,吓了一跳,发着抖福身颤声道:“回老爷的话,这些茶叶原本是全部用完了的。夫人因您生死不明,本无意再遣人去购买,这些新的都是……是……” 是谁购进,不必多说了。看苏予诚和答话丫鬟的神色,在场人心知肚明。 下人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去看边甫田。连问语都忍不住摇头,边老爷这独子,确实太过没出息了些。 边甫田深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有此不肖之子,真乃我边家不幸也!” 他转头厉声命令下人,“来人,给我把那个逆子押到柴房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他出来,也不准给他任何吃食!” 这教训,算是相当严厉了。 按照苏予诚的推断,毒害边夫人一事必然有夫人亲近之人参与。边家按着这个思路继续追查下去,寻遍近几个月来贴身伺候过夫人和接触过夫人所用茶叶及饰物的下人,最终发现一人。但她早已在十几天前因家中有事而辞请离开了边家,投奔了自己的一个亲戚。至于那个“所谓”的亲戚所居何处,那丫鬟并未说过。 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嫌疑人,现在竟然不知所踪。 问语看着眼前被叫出来排排站定的家丁和丫鬟,莫名想起几月前一只鸟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场景——兆生门内,门主姚千森挨个严酷审讯所有有机会接触《筑术》或者进入灵阁的人,以此查出是何人纵火窃书。 布置眼线、挑拨离间,同样的事不止将泛云会做,这也是兵者诡道常用的计谋之一。问语不由得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问语凑到庭以归耳边,道:“也不一定是他们一手办事。边公子购买簪子的地方、茶叶的来源都有可能出问题。” “你是说周离焕?”庭以归立即会意。 问语点头。周离焕野心极大,而且有些智谋,他早已在幽城安排过眼线,利用这些眼线打听边家的一些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加之他对乡绅动手,借助边夫人的死给身被软禁的边甫田施压,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 “那便试试从源头查起。” “是。” 问语应声。当即去询问贴身伺候边夫人的丫鬟,得知茶叶所得之处为城中茶贩。再去问被关进柴房的边若渝,得知簪子的来源是洲城。 洲城……这地方正正好触到问语霉头。她胆怵了一瞬,觉得还是先从就近的幽城查起为好。 她一看天色,夕阳半落,已然至黄昏,现在进城必然来不及,要查也只能等明天。 分卷阅读13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这日夜色沉沉,天空忽然“轰隆隆”响了几声闷雷,大雨随之倾盆而至,雨滴打在屋檐上,留下淅沥沥一道道水帘;打在树叶上,啪啪直响。 问语听见窗外鸟儿无助的叫声,凄厉悲惨。原来是一只幼雏被大雨淋湿了翅膀,落在地上怎么也飞不起来,还被哗哗的暴雨不住淋头痛浇。 问语随手披了件外衣,遮住头和脊背,匆匆跑出去把那只雏鸟平安送回屋檐下的巢穴中,再返回屋里。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夜雨便停下来,边家大宅外的土路泥泞不堪,普通人踩过便会留下一连串深深的泥脚印。然而一黑影迅速掠过,只留下几乎看不真切的前脚掌印记,似乎只有那一小阵瞬间溅起的水花能证明他切实经过过这片土地。 问语在屋内仰头听着那只小麻雀叫声逐渐安稳下来,大鸟怀抱着它向自己感激道谢。 “不客气。”她微微一笑,转身欲铺床休息。 忽然一阵迅疾的破空声划过,黑影在窗外霎时闪过,身形如一道闪电。在问语转头去看时,已全然不见了踪影。 边夫人意外离世一事尚未查明真相,这么一番神秘的动静只会让问语更加心慌警惕。她径直翻窗出去,跳上屋顶,果真见一穿着黑衣的蒙面人,持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目中杀气四溢。 问语一惊。这种眼神,分明是向着自己来的! 昏黑中剑光一晃,黑衣人身影轻移,未及眨眼便已冲到问语面前,长剑朝她心口直刺而来。 此人意在取命! 问语脚下移动,向后倾身躲过这一剑,重新立起时身体正在他侧面。她下意识去看他持剑的那双手,只觉得那手精壮有力,可惜更细节处因夜晚光线原因看不清楚。 但这人身形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一闪一动也不够陌生。难道是她曾经见过的人?可问语自认为自己并未与人结过什么仇怨。 他到底是谁? 黑衣人武功远胜于她,问语躲闪间只觉捉襟见肘,一招不慎便被抓住破绽,划破了右手手臂。温热的血喷溅而出,很快浸透一片薄衫。 除了这房顶上打斗间衣料摩擦和脚下砖瓦挪动的窃窃响动,四周万籁俱寂。边家在安排住所之时,刻意顾及到男女避讳,将问语和庭以归、苏予诚两人隔开。 问语自知凭借自己的功夫不可能应付得了这一劫,索性趁着躲闪的功夫将脚下砖瓦挑起数片,一脚踢下房顶,同时大喊“来人”。 砖瓦掉在地面,“咔啦”一声碎裂,加上她扯着嗓子喊的几声,在静悄悄的暗夜中宛如响起一道惊雷。 院子里问语隔壁的房间窗户透出光亮,应是听到了动静的丫鬟起了身,更远处家丁们住的院子也传来惊呼声。 “什么人!”家丁们经过边夫人一案,知边家不太平,警惕性比以往高了不少,反应也极快,不少人草草披了衣服便往这边奔来。 黑衣人斜眸一瞥,手中剑招更加狠厉,招招直刺要害。问语落在颈边的长发被削断两簇,她再也没工夫踢动砖瓦,脚下慌乱随着对方对准自己心口的长剑一路后退。 千钧一发,剑尖离心口不过半寸时乍然停在空中。问语止住后退,抬眼望向黑衣人身后,只见一袭杏黄衣突兀于夜色中。此外还有一身蓝衣飘飘欲仙,只用足尖静静站在檐角,整个人似乎没有重量。 庭以归一手搭在那黑衣人肩上,看似没多用半分力气,却实实在在地将对方所有动作都压制住。身体腾挪间,手中素元一抬,便生生把对方那把长剑劈为两半,空气中所有的狠厉在长剑裂开的同一时间脆裂损毁。 黑衣人手臂一转,挣开庭以归束缚。双腿一跃飞速脱身而去,身影消逝在苍茫暗夜当中。 问语一时脱力,跪倒在屋檐上。庭以归一闪身到她身边,蹲下来轻柔抬起她一条手臂。手上那道伤颇深,流出的温血已经染透了整条袖子。 他看准伤口处,“刺啦”一声将问语外衣连带中衣的袖子全数撕开。白皙的手臂上已经满是鲜血,而且还在不断往下淌。 庭以归点了问语手臂上几处对止血有用的穴道,又迅速将自己衣服下摆撕下一块,紧紧裹住伤口。 问语疼得一龇牙,尽力忍着痛让他帮忙做最临时最简易的包扎。 与庭以归一同赶来的苏予诚看清问语境况后,早早派人去拿药箱,自己纵身跳到问语身旁,接过庄主手中的任务。 将泛云漫步过来,高高垂眸望着问语沾满鲜血的手臂,眼中看不清神色。 问语仰头问他:“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那人或许是周离焕派来的刺客。将泛云和丐帮诸人驻扎在李家附近,问语便顺势理解为他答应配合庭以归对付周离焕了。可事到如今这般地步,他怎么又无动于衷了? 将泛云沉着脸看了那道伤疤半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腾空而去。 庭以归站起来身来,回头看看屋顶中央。那里原先落着那个黑衣人落下的两截断剑,现在却空空如也。他望向将泛云离去的方向 分卷阅读13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那里只有一片遥远而浓重的黑色。 “庄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问语在刹那间觉得自己身边的所有的人都变得难以捉摸。他们的心思像是一汪大海,而自己只是一滴粘了尘的水珠,非但融入不能,理解更是无从做到。 “交给他,你安心养伤便是。”庭以归稳声道。 他说话时一字一词都不带半点多余的尾音,让人听着在不知不觉中便无比信服。在那种强烈的影响力之下,问语安心点头,连将泛云为什么会这么及时出现在这里的事都忘记了询问。 第71章 貌合神离 这天夜里,将泛云回到客居的别苑。他靠在房间窗户边席地坐着,胳膊肘支着身旁的矮桌,手里拿着手下送来的一坛酒。他抬起酒坛欲饮,却在凑近嘴边时忽然顿住,最终只是将酒坛子放到一旁。 他身旁那张矮桌上还放着两截断掉的长剑,上面沾了血。月光入户,照得那剑刃闪闪发着冷光。 一衣着破烂的驼背乞丐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走进房间来,向他拱手道:“帮主,邢长老来了。” “叫他进来。”将泛云两指捻起桌上的下半截长剑,在月下打量。 驼背瘸腿的乞丐“哎”一声,转身出门去唤邢召夕。 邢召夕挎着卿凰剑进门而来,淡淡瞥一眼将泛云手中的断剑,对他行礼道:“帮主。” 将泛云将酒坛放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拭去剑刃上半干的血渍,抬眸对邢召夕轻佻一笑,“此时正值夜半,我可有扰你清梦?” 邢召夕恭恭敬敬,“帮主夜半唤属下来,想来必有要事,属下理当听令。” “辛苦你了。”将泛云将手中的断剑翻转了个角度,“当年我收拢丐帮,全靠你一手协助。如今丐帮依然强大,依旧是因为有你,亲手打点一切。” “此为属下本职。”邢召夕半垂着头。 “你在背后做了很多事,其中有一些甚至是我不知道的。” 将泛云这话说得别有深意,邢召夕眸色阴沉了一刹,道:“帮主说笑。属下追随帮主多年,所做之事,帮主全都看在眼里。” “是吗?” 两个字似笑非笑,邢召夕沉静抬眸,正见一道利光如风驰电掣般朝自己袭来,他根本来不及躲,右臂已是一阵剧痛。一截断剑正正划过他右手臂,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其中携带的内力更是将他直接后带,让他身体重重砸在墙壁上。 那截断剑深深插入墙壁,一侧剑刃尚半嵌在他手臂皮肉之中。 将泛云下手极重,邢召夕痛得闷哼一声。背部砸在墙壁上亦是“咚”的一声巨响,把守在外面的瘸腿乞丐吓得一惊,人差点蹦起来。他忍不住好奇,将耳朵贴在墙面上,想听听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谁知刚贴上不到半瞬,一阵强劲的内力似一张无形的手硬生生将他推得后退好几步,远离那道墙。 但那乞丐并未受伤,似乎那阵内力形成的力道本就是为了把他推离墙壁。 屋内,将泛云抬着一手对着墙壁,维持着将内力化形的姿势。确认屋外已经不会再有人偷听,他淡定收回手,转向邢召夕。 “你跟随我数年,我和丐帮能有今日少不得你一份大功劳。你平日里私自利用丐帮做什么我都可随你的意,这是你应得的待遇。答应庭以归所办之事,我知你心中不满,但你也同时应当知晓我的底线。” 邢召夕默默听罢,移动身体离开背后那堵墙,断剑紧贴着皮肉分离开来,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袖。 他朝将泛云半跪下来,沉声言道:“属下知错。” 将泛云看了他半晌。他希望他可以辩解些什么,然而他只说完了这四个字,之后再无其他。 邢召夕臂上的鲜血已经顺着手臂一股股淌到地面,血色分外刺眼。将泛云移开视线,道:“下去疗伤吧。” “是。”邢召夕捂着伤口,无言退出房间。 胆战心惊守在门外的乞丐见邢召夕出来,一眼发现他满是鲜血的衣袖,不由自主又吓了一大跳,“邢、邢长老,您这是……” “贼人闯入而已,已被帮主赶走。” “贼!贼人!”瘸腿乞丐惊吓不已。在丐帮论武功,帮主将泛云之下便是长老邢召夕。他持一赤红宝剑,即使放眼整个江湖,也实属敌手难逢。现在却出现一贼人,在将泛云和邢召夕两人同在的情况下把邢召夕打伤了,这可太不得了! 瘸腿乞丐禁不住畏手畏脚,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是、是不是周离焕?那、那、那咱们要不要……” “有帮主在,无需担忧。” “哦。”乞丐听完慢慢放下心来。他身在南苍,在这次来幽城之前从未见过帮主真容,但听多了江湖传闻,他对帮主的威名向来信奉不已。帮主说“不用担心”,那就真是不用担心,绝对不会出错。 “那邢长老,我扶您回去。”他上前搀扶邢召夕。对方身上那件华服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注意给 分卷阅读13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他弄脏弄皱了。 邢召夕“嗯”一声,默然接受。 将泛云靠着矮桌倚在窗边,手里拎着酒坛子来回晃荡。两人在门外的对话他全都听在耳中,他望着墙壁上和地面上留下的鲜血,思绪不由自主飞到多年以前。 初遇时,邢召夕还是千乘召夕,武功平平却宁愿被人打死也不肯认输。他是门派的正经弟子,自己却是偷艺之人。将泛云出手救了他,他便帮自己隐瞒身份,并取得弟子该有的待遇。那年野心初露的两人一拍即合,在收拢的丐帮的过程中招揽了多名与他们一样惨遭陷害的世家子弟。 贵族子弟和乞丐的组合,现在将泛云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可在当年修宁之祸那般情境下,贵族与乞丐,的确只隔一壁之差。而他们,也的确凭借贵族残存的威望和一朝一夕练就的功力,成功镇压下丐帮每一处分舵的内乱,将自前任帮主将栿去世后便一直是一盘散沙状态的丐帮,一一收拢起来。 那年冬天,他为躲避仇人,孤身一人住在寒凉孤寂的船舱里。是邢召夕,凭借一肩之力亲面丐帮所有内忧外患,同样是他,亲自来往于与世隔绝的自己和丐帮之间,传递消息和命令并亲身践行。 将泛云想象不到,如果没有邢召夕,当年的自己该有多艰难,如今又能否真正如这般令所有江湖人敬畏。 他和自己不同,他是真正的胸怀大志,而自己,唯有的执念只在于早就回不去的家,在于那个已经死去的爱人。现在又这般坚决地对着一个假象恍然入梦不肯脱出,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 想到这里,将泛云忍不住自嘲。他笑着摇了摇头,仰头将坛中剩下的酒水全部灌入口中,一滴不剩。 第二日,边甫田按照庭以归的意见,以死者为大,照惯例将边夫人下葬。长长的旌旗飘飞,丫鬟仆人皆着白衣,跟在棺材后面沿路撒着纸钱。边若渝被放出来,披麻戴孝嚎哭不止。 问语在坟前略表敬意。随后按照前一天的计划,去镇上查找茶叶的来源。 根据边家下人的说法,边夫人常喝的茶叶是从一位姓刘的茶贩子手中所买。由于他长期在街头一个小茶行内贩卖各色茶叶,城里的人们便送给他一个外号叫“刘茶叶”。 问语根据下人的指引很快找到那位“刘茶叶”经营的茶行,只见那是一个被众多商家挤在角落里的一家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小铺子。铺子内部倒是焕然一新,周围安放着许多崭新的木质空格,里面放着各色茶叶。那位“刘茶叶”舒适地躺在一张藤椅上,穿着一身青白色长衫,打扮近似个风雅的文人,手里拿着以个圆圆的蒲扇不住扇着。 刘茶叶见问语过来,一张脸喜笑颜开,松弛的皮肤露出不少褶皱,他对问语热情道:“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见问语低头去看茶叶,又顺势说,“您随便看,看上哪样儿我给您装。” 问语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挨个装茶叶的格子看过去,从各种不同的卷曲叶片中仔细分辨。 刘茶叶眼睛雪亮,对问语皱着眉挑选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知晓这人怕是不怎么懂茶,当即兴致昂扬地给问语一一介绍自己所贩卖的最好的几种茶叶。 “姑娘您看这边儿,这种茶叶名叫碧螺春,在所有茶叶当中都是十分名贵的品种,冲泡之后杯中白云翻滚,清香吸入,是当今圣上和都城许多家族最爱的贡茶。还有这种,叫毛尖……” 问语对他说的东西似懂非懂,她跟着爱喝茶的庭以归跟久了,对茶多少有些了解,但她毕竟不是奉茶的侍女,对刘茶叶口中时不时冒出的行话不怎么能理解。她仔细观察每一种茶,试图从茶叶形态找出边夫人喝的那种。可惜不知是自己眼拙还是这些茶中确实没有那一种,她并没有找到。 好在她出来之前将那种茶叶包了一些带在身上。她从钱袋中掏出两块银币交给刘茶叶,再取出放在袖中的茶包,小心打开给刘茶叶看,“老板,这种茶你见过吗?” 刘茶叶只看了一眼,便道:“西海茗。” “对,正是西海茗。”不愧是行家,一看就知道,“老板,你这里可有这种茶?” “有啊,城郊边家家主的夫人,”说到边夫人,刘茶叶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提及一个死去的人不吉利,转了口,继续道,“边家经常来我这儿购进这种茶叶。不过其实爱喝这种茶叶的人很少,除了边家很少有人买。加上你看,我这屋子刚刚修葺过一次,很多囤货都放在家里。姑娘您如果想要,不如随我去家里拿?” “好,那就麻烦你了。” “好嘞。姑娘您跟我来。” 刘茶叶将小铺子关好,领着问语朝自己家里走去。 第72章 公平交易 问语跟在刘茶叶后面。心里暗自思索着,按照苏予诚根据毒物发作所需时间做的估算,在茶叶中下毒的时间大致正是在边若渝购买茶叶前后。因此除了边家人下毒,也可能是茶叶在购买时便已经被掺了毒。这样一来,首选的怀疑对象便是将茶卖给边若渝的茶贩,或者可以随便接近这些茶的人。 分卷阅读13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方才谈话间,问语察言观色。这位刘老板除了在提到边夫人时神情别扭,并没有其它异常反应,因为残害他人性命而应有的畏惧和警惕更是谈不上。 如果不是他下毒,那这凶手可就更难查了。而且除了茶叶,重要的还有簪子上涂的药引。据贴身伺候边夫人的丫鬟所知,边夫人在边甫田被抓走之后一直无心打扮,直到儿子边若渝将那支白玉梅花簪子送给她并甜言蜜语哄了一通,她才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所以那根簪子同样是很重要的线索。 茶叶、簪子,下毒之人必须与这两者都有关联。如果是茶贩下毒,那他是如何知晓边夫人后来一整个月的生活习惯,又如何能在那根簪子上涂抹药引呢?先前那个离开边家去投奔亲戚的丫鬟会和他有关系吗? 对了,边若渝也是商人,商人与商人之间,经常会有些生意往来。或许是边若渝在和刘茶叶谈生意拉关系的时候随口说了一些自己家里的事,由此让人找到了机会? 但这严格说来应该是自己的私事,平常商人之间相处有可能会提到吗?问语曾听庭以归和旁人谈生意,但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加之身世敏感,一般都不会和人说这些。 想到这里,问语决定试着问一问:“刘老板,听说边家的独子边若渝也是一位商人,与你可有生意往来?” “你说边老板?当然有啊,边老板行商经常来往于各地,我的茶叶有些就是靠他运过来的。” 问语听着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这下可好,边若渝下毒的机会更多了。她来调查的本意是为了排除边若渝的嫌疑,但茶贩子这么一说反而是让边若渝的嫌疑更大了。 “那西海茗也是他帮你运过来的吗?” “啊,因为他母亲喜欢,他就答应帮我做这单生意来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吧,不过只是说说。边老板自从那次回来就没再出去过。” 刘茶叶说着说着,脚步忽然停住,心里琢磨着,转身望向问语,“我说姑娘,你好端端的打听这些干什么?还专门挑着边夫人喜欢的茶叶来问。” “啊,我……” 边夫人的死有些蹊跷,现在只有边家人和庭以归三人了解内情。边甫田之前命令过,让家里人都不允许把这事私自外传,所以外人暂时不会知道。 但这边夫人生前与这刘茶叶算是有些间接的关系。商人多少都迷信一些事物。某位喜欢喝自己茶叶的贵人忽然离世,这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又来了一位陌生姑娘,好巧不巧逮着边夫人喜欢的西海茗跟他打听,还一路提及边家的事,这让他不得不有所忌讳。 问语是来查案的,没有恶意却不好详细解释,一时与刘茶叶僵持。 对方这么一犹豫,刘茶叶更来劲了,双手掐着腰凶巴巴地质问:“姑娘你老实说,是不是边若渝那小子叫你来坏我生意的?” 问语一愣,莫非边若渝与这刘茶叶还有什么仇怨? 她脑子转的很快,顺着他的话随口编了个谎言,“老板,您误会了。您有所不知,边夫人生前对我有些恩德,如今她过世,我想买些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前去祭奠,所以才来找您的。打听她的独子是因为……”她故意压低声音,“我先前听到些闲话,说他那独子不争气。” 问语跟着庭以归刚来时,听闻边夫人是被自己的儿子郁闷死的。说边若渝不争气,明里暗里怀疑边夫人去世和他脱不开关系。 “哦。”刘茶叶恍然,“原来是这样。姑娘您怕是想多了。” 他放下疑心,一边带着问语继续往自己家里走,一边讲边若渝的事,“说起边若渝这个小子,当商人其实还挺厉害的,有心计,有眼力。但据说一到家里,就成了个怂包,遇上点事就没辙。怕他爹生气,又怕他娘不高兴。尤其在他爹眼里,他做什么都不对。当商人跟人勾心斗角不对,当个乖儿子天天哄他爹娘高兴也不对……” 边若渝身上似乎有不少趣事,刘茶叶一旦说开便没完没了,一路上嘴都没停过。 “……姑娘您别生气,因为边夫人生前最爱我的茶叶,现在刚去世您就来打听,我差点以为你怀疑我害人。以为你是受边若渝那小子指使,来败坏我名声。” 问语笑笑,“没关系,您不误会就好。不过听您这么一说,边若渝和您似乎有些恩怨?” “没有。有恩怨哪还会来我这儿买茶叶。只不过商人嘛,一个个都滑头得很,那小子也是这样。你说他万一因为母亲的事看我不顺眼想使什么坏,我一个卖茶的小商贩,不得提防着点?” “原来如此。”问语觉得这刘茶叶有点想多了,就她这几日所见边若渝那副德行,不被别人算计就不错了。 刘茶叶的家距离他店铺的位置有些远。店铺是在最热闹的街道上,家里却是在城中百姓聚居的一处地方,中间需要绕过好几条街。问语一路走一路注意周围,发现每走一段便能看到一两个沿街讨饭的乞丐。她在路过酒肆时刻意观察了一下酒肆内部和二楼的窗 分卷阅读13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口,暗想会不会在那里碰巧遇到将泛云。 到了刘茶叶家里,问语如他所说果然见到了西海茗。因为买的人少,刘茶叶每次进货的数量也不多,小小的一份摆在一个大盒子里。 问语买这些茶叶目的是为了查案,不打算买太多。念在刘茶叶为了做她这份生意特地回家一趟的份上,她额外多送了他几两银子。 她暗暗环视刘茶叶的家,只见那是一个半大不小的院子,三四间房屋。家里住着刘茶叶怀孕的妻子和两个十岁左右的儿子。妻子正待生产,平日似乎鲜少出门,儿子跟别家玩伴兀自玩得开心。 这家庭和睦的状况着实不像一个会下毒害人的。 问语提着茶叶离开刘茶叶家里。极其凑巧地,一出大门,正见一袭潇洒的蓝衣立在对面望着她,目含微笑。 问语愣了愣,“你是碰巧在这儿,还是一直跟着我?”她猜是后者。以将泛云的轻功,要在她本人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一路跟随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街上碰巧看见,后来一直跟着。” “哦。”问语点头。也许是习惯了他这种行为,现在再遇到同样的事时远远不如以前那么反感。 将泛云视线落向问语右臂,“伤口还没痊愈,庭以归已经让你出来做事了吗?”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身体恢复得很快,”问语轻松答道,“不用担心我。” 她紧接着神色一敛,眉间微微皱起,“倒是昨晚那个刺客,你可有抓到他?” 将泛云摇头。 “你没抓到?!”凭将泛云的轻功,这不应该呀。虽然当时将泛云因为关心她的伤势行动晚了些,但总不至于完全追不上,“你是不是把他给放了?” 将泛云几乎不杀人,即使抓到最后也一定会放了他。幽城到处暗布着南苍人的眼线,妄自囚禁怕只会威胁到丐帮。 不对,先前去接应李大善人时,丐帮早已和南苍人打过照面,如今又时时护在李宅之外。那么明显的着装和势力,周离焕不可能察觉不到。 将泛云该不会真的没追上那个人吧? 将泛云避开问语视线,“南苍人伪装作普通百姓。他只要提前做好准备,要逃开并不难。” “哦。”问语不无遗憾。 “无妨。如果庭以归当真安排好了一切,这种事应该不会再发生。试探之类的,只需一次便够了。” 试探吗?问语揣摩将泛云的话。回想昨晚她遇刺,庭以归和苏予诚赶来后着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追那个刺客,而是给自己治伤止血。或许正是因为猜到那可能是周离焕的试探,所以才不着急出手。否则有庭以归和将泛云两个高手在场,那个刺客怎么可能跑得掉? 再者,如果那人真的有意要做些什么,首选对象应该是边家父子才对,其次是庭以归,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随从。 将泛云侧眸看着兀自思索的问语,见她虽然尚有些苦恼,但已然不再对此怀有疑问。他的引导起了作用,该是能把刺客的事掀过去了。 正松了一口气,问语又道:“庄主扇子上坠的那块玉石不见了。那东西好像很珍贵,庄主一直很爱惜。现在莫名不见踪影,该不会是在和周离焕商量的时候把那东西当作什么约定信物给他了吧?不知道庄主答应了他什么。” 依她所见,周离焕狼子野心,必然不会轻易放人,定是有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她注意到那块玉石不见之后,原本疑惑,但架不住后来事多,一整天都没心情问,苏予诚也没跟她解释过。 问语自言自语疑问着,将泛云却对此心知肚明。当日在李家一番商量,他全然照着庭以归所说的去做,把丐帮坐落在南苍的势力全数撤回。 丐帮势力本就遍及天下,如今更是强盛。在南苍的那部分相比其他分舵固然薄弱了些,但对于周离焕却足以构成巨大威胁,令他欲除之而后快。庭以归的到来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他求之不得。 只是不知这条件是周离焕提及还是庭以归主动提出。若是庭以归主动,那他先前答应过他的事也是时候着手去做了吧? 即是他想要留在身边的那个人…… 第73章 借刀杀人 将泛云出神地凝视着身边的女子。浅衣黑发,面若桃花,一瞥一言皆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模样。她是一个活生生立在他面前的人,而非午夜梦回那个虚无的影子。 问语正自言自语念叨着,想着这次事情告一段落后再去追问庭以归和周离焕约定的具体内容。她无条件信任自己两年前决定追随的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全无半点怀疑。 两人在街上缓步走着,问语蓦然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酒香。她顺着酒香传出的方向探去,发现这酒香来源于路边的一家酒肆。然后又凑近将泛云身体嗅了嗅,意外地发现他身上竟然一点酒味都没有。 “你戒酒了吗?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你喝酒了。” 将泛云看着她动作,勾起唇角,“你不喜欢,我便不喝了。” 分卷阅读13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不喜欢?她任性地凭自己意志要求他的事,他都会照做吗?回顾以往相处的种种,他的确顺着她的意思做了很多。 顿时冷场,问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将泛云在身旁单纯走着,似乎只是这样待在一起或者静静看着她,心里便能充满暖洋洋的满足感。 有些尴尬。问语思来想去找一些可以谈论的话题,“对了,昨天晚上,你怎么会忽然去边家?” “我方才不是回答过了?”将泛云转头望着问语,眼中满满洋溢着细腻的温柔。 方才回答过?是说他一直在跟着她?难不成他一直偷偷住在边家?这样居然没人发现? “那边家发生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将泛云“嗯”一声。其实他昨夜去边家是因为注意到了邢召夕的异常。从他宣布撤出丐帮在南苍势力的这个决定起,到后来说服南苍分舵的长老,邢召夕至始至终心怀不满却一言不发。将泛云不知他心底想法,便一直关注着他的行动。直到当天夜里邢召夕换了黑衣出门,他偷偷跟在后面。 他以为邢召夕足够了解他,明白若是真的伤到问语会有什么后果。然而邢召夕终还是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孤注一掷。 至于边家的事,短短时间他来不及打探。更详细的消息赖于相关之人告知。 “那依你看,可能是谁下的毒?”问语问道。 “边若渝。” “他?”问语诧异。以现在的线索来讲,边若渝的确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但凭他那个个性,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能。庭以归之所以想着法子彻查此事,正是因为不相信人是边若渝害的。 将泛云继续道:“或许不是由他本人下毒,但被凶手利用以达成目的的,只能是他。”只有他能左右边夫人的习惯,促使提前撒下的毒物和药引发挥作用。 “你说的凶手,莫非是周离焕?” 将泛云摇头。 “那会是谁?” 将泛云手伸入衣袖,从中取出一支细润的莹白簪子,簪尾雕刻着几朵小巧玲珑的梨花。 问语眨眨眼,不知道将泛云好好的拿出一根簪子来有什么用意。她仔细看了两眼,只见那簪尾雕刻的梨花图案十分精致,花形生动至极,花瓣片片分明,如同时把真真实实的初春梨花从枝头上完整取下来,然后镶在这白玉簪子上一般。 他该不会想是说这簪子就是证据吧?这东西怎么看也跟边夫人的死不沾边。她记得边若渝送给边夫人的那簪子上面刻的是梅花。 她转头望向将泛云,目含疑问。 “你不觉得这簪子有点熟悉?” “和涂了毒的那支簪子用料相同。”都是白玉。 “除此之外。” 问语从将泛云手里接过那支簪子,上上下下翻转着重看了一遍,仍是一头雾水,只得以眼神求助将泛云。 将泛云指指白玉簪尾,“我是说它尾部的梨花,不觉得和边夫人的那支雕琢手法分外相似吗?” 问语回忆自己看过的那朵梅花雕刻,只见脑中模模糊糊一个影子,印象并不深刻。 不过这将泛云倒是挺了解的。那支簪子后来被苏予诚细心保存着,难道他还偷偷潜进去观察了一通不成? 她晃了晃头,“原来你还去看过那支簪子啊?” “我并没有亲自去看过,只是……”将泛云不知是在陈述还是在叹息,“天下能将雕工发挥到此等出神入化地步的工匠,只有莘家。” 问语整个人一怔,手上一松,簪子差点掉下去。 “我不懂这些的……”她在茫茫然间无意识说道。 莘家向来擅长各种工匠技艺,但她离家时年仅六岁,尚未到可以学习这些精细工匠活儿的年龄。六岁以前倒是看过不少,但也没系统接触过。家族那段辉煌至极的历史,那些高明无比的技术,于她而言只剩旁人一句句含糊笼统的赞赏。 “不碍事。”将泛云道。 问语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将泛云的衣领,“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的?这事和莘家有关系吗?难不成是……” 她想说是《筑术》,但思绪一转便知不太可能。从刚来幽城到现在,她并没有听说过半句有关《筑术》的消息。这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也没有半点和《筑术》相关联的迹象。 将泛云任她抓着自己,轻轻摇头,“并非如此。我能拿到这东西纯属巧合。” 他带着问语拐入一个窄巷,转头望向路边店铺的房顶。一青灰色的影子跃过房梁落到他面前。问语定了定神,发现来人是个武艺不错的乞丐。 那乞丐抬手抱拳,冲将泛云道:“帮主,林阁主已经到了。” 将泛云淡淡颔首,说:“知道了。”然后转向问语,“若无其他要事,与我一同去见见那位林阁主如何?” “她和边夫人中毒一事有关吗?” “有些关系。” “哦。” 问语暗叹。这可真不容易,本该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事 分卷阅读13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件,他却这么积极地调查。是因为这其中有她参与吗? 将泛云和那位“林阁主”约在一家茶馆,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问语跟着将泛云进门,一眼看到一位穿着鲜艳红色衣裙的姑娘,纤细的腰肢上缠着一条暗红色的细鞭,身上的熏香惹得整个屋子满是香气。她正坐在桌边,见有人推门进来,扭头往这边看,手中捏着的茶盏停在空中。 这个人有点眼熟。问语心想。 红衣、艳妆、浓郁的熏香,她以前应该见过这样的人。 问语看向她的手,对照着手的模样在脑海里寻了一圈,瞬时心下一凉:糟了,这人是林斗雪! 她不好好在洲城待着,来幽城做什么? 两年前误入青楼的事还历历在目。看着那身夺目的红衣,问语不自觉想往将泛云身后躲,手上捏起他的衣角。 林斗雪款款放下杯盏,立起身来。她看也没看问语,只对将泛云道:“许久未见,不知将帮主特意约斗雪来此所为何事?” 她语气一如两年前那般妩媚,只是在高傲中平添了几分慵懒。问语细量她神情,感觉她对将泛云的敌意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深了。 两年过去了,她家人被害的真相应该调查清楚了吧? 将泛云客客气气朝林斗雪抱拳一行礼,“许久未见,林阁主肯来赴约倒是让将某受宠若惊。” 问语皱起眉,“受宠若惊”是什么鬼?这词怎么用的? 林斗雪展颜魅惑一笑,“将帮主好潇洒,如今又有良人在侧,如此还能顾念着斗雪,该是斗雪深感意外才是。不知斗雪先前所赠的见面礼,帮主可还满意?” 问语听到林斗雪提起自己,正要往后缩身子,听到“见面礼”三个字又是浑身一愣。心想莫非那支梨花簪子是林斗雪给的? 可那东西和边夫人那支簪子不是出自莘家?这和林斗雪又有什么关系? 她看向将泛云,见他突兀地一笑,从袖中拿出那支白玉簪子,“林阁主赠此物正合在下心意,在下怎会不满意。”他说自己满意,却侧身牵起问语的手,将簪子轻放入她掌心,扬唇对她温柔一笑,而后凝视着她,对林斗雪道,“这簪子在下便收下了,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 听他们对话果真提到那簪子,问语心下慌张。簪子被塞入掌心后,她手上一抖,险些要把簪子扔掉。将泛云抓得紧,将她五指合拢,轻轻握了握。 手中玉簪质地润泽,又在将泛云袖中放了许久,带着薄薄的体温,竟是把她冰凉的手捂暖了不少。加上将泛云外层的包裹,柔暖与寒凉之下,有种令人手足无措的矛盾感。 什么“物归原主”?她才不想要这支簪子。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将泛云松松攥着她紧握着玉簪凝成拳头的手,试图给她些支持和安慰。 他同时转头和林斗雪继续说话,“林阁主找到洲城外桃林内的机关,发现莘家当年为皇家修建的陵墓的真正位置,说来当是大功一件。只是你来寻我帮忙,却是看错了人。” 莘家作为天下最出色的工匠世家,曾经包揽并成功建造了不少出色的机关建筑,但为皇家大包大揽却是从来没有过,直到十多年前。从莘家举家从有辛迁往都城开始,到兴南官道那场劫杀,期间两年,家族俨然成为了皇家御用的工奴。 洲城外那处秘密的皇陵,便是在当时被迫动工修建的。 第74章 画虎画皮 两年前在桃林中的记忆在脑中翻过页来,问语想起位于桃林深处那块刻着“桃园秘境”四字的石碑,结合那一棵棵分布排列极为诡异的桃树,她幡然知晓,那一切都是莘家的手笔。 长辈们为了隐藏陵墓所在,借用先贤创下的意象改造了那片桃林,并刻了一块石碑标记机关所在位置。修筑陵墓的过程从始至终都在桃林深处秘密进行,朝廷派官兵对那块区域严加看管,不许人进出。普通人不明真相,倒在后世留下一个个迷失桃林的惊惶案例。 不过据问语所知,太上皇帝去世前两三年间权力已然旁落他人,成了一个架空皇帝。他终究是没用得上这一处恢宏的墓地。 当时负责看守建造工程的人在陵墓建成后以陪葬之名全部被处死,而那些还活着的、亲自修建陵墓的莘家人则不愿透露消息,墓地的位置由此成了无人可知的秘密。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年前《筑术》一事,归根到底还是引起了敏感之人的警觉。三番两次的试探,未让他们寻到想要之物,却让那处秘密重见天日。 而最后深入挖掘出秘密的人,首选正是占尽地利的林斗雪。 陵墓中那些汇集莘家全部技艺的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对于现在朝廷那些个忙于争权夺利的家族也好,暗藏着谋反之心的所谓“仁人志士”们也好,不论给谁,都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和机会。 林斗雪的选择是将泛云。 林斗雪鼻孔发音,轻轻“呵”一声,一如她两年前就有的习惯。“早闻将帮主胸怀大志,却在两年前为 分卷阅读13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女子自甘堕落。好不容易东山再起,难道如今又要重蹈覆辙了不成?” 将泛云无奈地笑着摇头,“何谈‘覆辙’?早说林阁主看错了人,我本就并非你们想象中那样,反而只是一介闲散之人罢了。” 林斗雪说他东山再起倒是不假,只不过真正在幕后策划这“再起”之计的并不是他。他这帮主,不过帮着那人对外装装样子罢了。 为了那个深刻在他心底、不论生死皆无法相忘的人,他心中那团因家仇而越燃越旺的火早已熄灭,曾经如惊涛骇浪般涌起过的野心和欲望如冰雪消逝,荡然无存。 林斗雪听着将泛云的话,盯着他手上一举一动,慢慢扬起下颌,满脸鄙夷毫不掩饰,“将帮主坐拥整个丐帮,论江湖势力可谓最大。如今南苍一乱,天下大势已有苗头。当真出事,你以为你丐帮能避得过?” “阁主所言有理。”将泛云赞同,说罢却未言说更多,垂下眼眸看向问语。 问语正打算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不料对方另一只手蓦然也摸上来。她一抬眼,只看见将泛云轻柔含笑的面孔。 “要把一个商人骗进青楼并不是什么难事。” 问语愣一下,反应过来。边若渝常年在永兴国西边来往做生意,想必也去过洲城。他的簪子本来源于莘家秘密建造的那个陵墓,后直接从林斗雪手中得到。下毒杀害边夫人的凶手是谁,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她斜睨一眼林斗雪,手上不自觉把先前避之不及的簪子抓地紧了些,垂首对着将泛云点头道:“我现在回边家,把这个拿给庄主看。” “好。” 将泛云拉开房门,目送她离开。 林斗雪脸色发黑,右手摸上腰间的暗红色细鞭。她原本是来找将泛云谈大事的,却被对方只抓住自己复仇杀人这一点,当面把真相告知随他而来的问语,明着暗着羞辱她。是可忍孰不可数。 将泛云淡淡瞥了一眼林斗雪摸上细鞭的手,唇角轻轻勾起,“阁主勿恼,在下只是怕和阁主谈的事吓到无辜的姑娘而已。” 林斗雪摸上窄鞭的手稍稍顿住,朱唇轻启,“何意?” “阁主将莘家的簪子给了在下,复仇的诚意和决心天地可鉴。不能如阁主的愿,在下深感歉意。为弥补这份歉意,在下给阁主另外推荐一人,如何?” 林斗雪直视着将泛云,轻嘲一笑,“哦?将帮主推荐的人,想必不简单。” 将泛云脸上笑意不减,一双星目中闪着锐利的光芒,“阁主可还记得修宁年间的言月皇后?” “你是说庭以归?” 言月皇后名唤庭言月,自太上皇帝秦无造还是太子时便与其情意相投,秦无造登基后她由侧妃升为正宫皇后,当年的庭家也由此沿梯成为权倾朝野的一族。后来庭家因谋反罪名被诛灭三族,太上皇帝因舍不下与言月皇后的情谊,未取其性命,只将她打入冷宫,并废去其子储君之位。 将泛云这时提起那个已经故去的言月皇后,暗中所指只能是与她出自同一家族的庭以归。 说到这个名字,林斗雪愣了愣。庭以归此人人品倒是极为可靠,但说起他与她二人相互之间,除了两年前在桃林外那一面,便再无半点交情。乘月山庄大宴宾客,她也不是能挨得上号成为座上宾的人。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她从洲城千里来这幽城,目的是为对付边家。可庭以归听闻曾受恩于边家,如今就为边家座上宾客,此刻还在全力调查下毒致边夫人死亡的真凶。 这番两人不但没有交情,还算是有了仇怨。将泛云明知此间真相,居然还推荐她去找庭以归?他脑子进水了不成? 林斗雪微微眯起眼,阴恻恻瞪视着将泛云,“你在耍我?” 将泛云笑道,“不敢。”他抬脚走到桌边,一撩衣摆坐下,伸手给自己折了一盏热茶。茶烟袅袅,茶香四溢,他手肘支在桌面上,一手托腮,状态极为闲适。 “放眼当今天下,有势力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其实并没有几个。庭以归便是其中不二人选。” 林斗雪觉得好笑,“你说庭以归有野心?他出身高贵,却甘愿守着一个小小的乘月山庄。表面上与人为善,八面玲珑,其实根本胆小如鼠,连招惹个仇家都不敢。就算有野心,怕也只是个纸老虎吧?” “此人何其狡猾。”将泛云单手支颐,朝林斗雪笑得恣意,目中闪闪如有微光,话中似笑非笑,似恶非恶,让人摸不透真意。 林斗雪凝视着将泛云,默了半晌,蓦地掩唇而笑,女儿家娇俏温软姿态尽显,“将帮主莫不是后悔了。当年随了我的意来红杏阁多好,何必得如今这般麻烦。” “的确有些后悔。” 林斗雪打趣,“那丫头真可怜,小小年纪却要被你们这样折腾。你真该庆幸,她看起来倔强,其实个性并没什么棱角。若是我阁中某些个姑娘,被你这么过分纠缠,怕是早就要提刀砍你了。” 将泛云笑着接茬,“林阁主所言极是。” 二人在房内款款喝尽了一壶茶,将 分卷阅读13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泛云送走林斗雪。回到屋内时,正好听到窗外有鸟扑腾着翅膀飞走。 不好!将泛云心起不祥之感。他大步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去,正见一只棕色画眉鸟往远处飞去,方向好巧不巧正是边家宅院所处之地。 他伸手放到窗框上,指甲抠下一小块碎木屑,想用内力把那鸟打下来。忽再听闻几只落在屋顶的麻雀连叫了一串。 将泛云手肘回弯的动作瞬时顿住,手指一松,木屑从指尖落下来。空中那只画眉已经飞得没了影子。 罢了,有此异能,只要她愿意,几乎可以知道所有曾在这附近发生过的事。 大意了。将泛云轻叹,他平时更多防备的是人,现在却忽然需要注意暗处的鸟,这实在是不习惯。而且这里鸟这么多,伤了一只,别的也可以传信。他不但防不住,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将泛云心里空空的没了底气。回忆刚才在房里的谈话,他自觉和林斗雪谈得含糊,没有提到过分具体的事件,为防有心之人偷听,还将重要之事全以手势代替。 这样一番谈论,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怎么想…… 问语在城中一处狭窄的小巷里立了很久。方才将泛云忽然转移话题,她虽然因家族的事情而出神,脑子却不傻。将泛云看似贴心的一句话,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支开她。 他当她看不出来吗? 但若林斗雪和将泛云只是进行一般的谈话还好,她不屑于去打探旁人隐私。只是涉及了莘家,还牵扯到一个不亚于《筑术》地位的大秘密,她想知道将泛云会怎么处理这事。 但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把庭以归推出去当挡箭牌。 什么野心?什么狡猾?和太上皇帝的皇后有亲族关系就一定要有谋反之心?这人说胡话简直张口就来,她才不会相信。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对付庭以归?因为她在庭以归手下不肯跟他走? 开什么玩笑?这人怎么能这样?他把她当什么,又把莘家当成了什么?他之前收留了辛唯轩和辛景远二人,他曾经说过会关照他们,她还指望他能想办法护着莘家,以为他会照顾她的心情。结果却是她看错了人。 这个混蛋! 问语暗骂一声,转身大步离开幽城。 第75章 面从背违 回到边家,问语将那支簪子交到庭以归手上。 庭以归在平常穿着的衣衫外认真披了一件白色麻衣,以此表示对恩公夫人的尊敬和悼念。苏予诚也跟着他把平日的藏青色外衫换成了麻布衣服。 庭以归将问语带回来的簪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簪尾那几朵梨花上,最后鞭辟入里:“与夫人那支簪子极为相似,该是出自同一门工匠。这手笔,有些像……” 问语听着一惊。他见识比自己广博,能看出相似来并不意外,但如果连是莘家的技术都能认出来,那就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 莘家的作品流传极少,后来更是只供皇族专用,以庭以归的年龄和出身,不应当能那么快认出来的。 而庭以归话锋一转,“这等雕工,足见匠人技艺高超,非常人所能及。”他转向问语,“你从何处得到这支簪子?” 自然是将泛云给的。但问语并不想提起这个名字,可不提他又解释不清楚东西的来源,于是只能老实回答。 “是将帮主提供的线索,说是从红杏阁林阁主手中拿到的。” 庭以归微怔,和苏予诚对视一眼,两者皆从对方眸中得到同样的讯息:他们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庭以归问问语:“将帮主可有告诉你,此刻林阁主是否还在幽城?” “她在。” 问语觉得自己回答地有些艰难。不只林斗雪在幽城,她甚至刚刚跟着将泛云和林斗雪见了一面,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从两人对话来看,即使庭以归不去找林斗雪,林斗雪也会主动约他见面。 她现在知道林斗雪会和他谈些什么,问题是庭以会怎么反应,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事先提醒一下。 “问语,你再去城中一趟,寻将帮主,请他帮忙联系林阁主。” 问语垂下脑袋,咬着下唇,不肯应声。 “怎么了?”庭以归看问语不回话,疑问道。他发现问语脸色有些发白。 苏予诚蹙着眉心看她一会儿,恍然,“庄主,问语昨夜刚受过伤,本不宜多行动。” 庭以归早上看她生龙活虎自告奋勇的模样,一天下来差点忘记这件事,经苏予诚一提醒,面色关切而羞愧,“是我不好。” 问语摇了摇头,意思是跟庄主没关系。 “予诚。” 苏予诚行一揖:“是,此事交由属下去办便可。” 庭以归颔首,“此事还需与恩公商议,”他思绪恍了一瞬,回过神对问语轻声说,“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打算去找边甫田,忽觉袖口一紧,竟是被问语扯住。 问语被自己不由自主的 分卷阅读14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动作惊到。她赶忙松开,迅速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不去看人,好像这样就能假装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庭以归垂眸瞧了瞧自己方才被抓住的衣袖,转过身来,看了问语许久。由于身高的原因,他直着身子,视线在问语低头间被阻挡,看不清她眉眼中透露的情绪。 他稍稍缓声,“随我来。”折身往边家后院方向去。 问语怔了怔。庭以归明明说好了让她去休息的,她刚才那一下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说到底其实并没什么事。只是不自觉…… 庭以归却这样刻意安排,问语生怕他为了自己一时的不对劲而耽误正事。她转眸看一眼还留在原地的苏予诚,只见对方端着一双幽深的眼瞳,其中似有深意。她看不懂。 庭以归将问语带到自己房内,坐在桌边,等下人奉了茶,遣散在房间内外伺候的丫鬟仆役。 问语垂手立在庭以归面前,看着下人们一个个都离去,身影消失在敞开的房门外。 “庄主。” “问语最近心绪不定,若有烦恼不妨说来听听。看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问语摇头,“并无烦恼。” “哦?”庭以归自下而上瞅着问语,把她脸上展现出的每一丝情绪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稍稍思量,“你修道多年,行为秉性虽与世俗女子大不相同,但终究也是寻常人。有些一般女儿家会有的心思,你自然也会有。” 问语眨了下眼。庄主在说什么呢?她有什么心思,他怎么会知道? 庭以归的眼神一如两年前初见那日,柔和却犀利,暗中藏着一处看不透的深渊,而浮在浅层的暗流翻卷,足以将人全部心魂都吸引进去,再剖开来,把每一分每一毫都辨认地清清楚楚。 向他隐瞒并无必要。问语心道。 “我只是发现自己看错了人,不对,是误信了人。” “此人可是将帮主?” 问语惊讶睁大了眼,“庄主早就看出这人不靠谱?” 庭以归一愣,哭笑不得,“你今日去幽城,除了将帮主,莫非还接触了别的熟人?” 啊,对了,她今天没接触过别的熟人。 问语觉得自己可能郁闷过头,憋坏脑子了。今日出门发生了什么,除了涉及莘家和让鸟偷听将泛云林斗雪谈话之外,问语早一五一十告诉了庭以归和苏予诚,论起熟人,除去几无干系的林斗雪,就只有将泛云。两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将泛云还给自己提供了线索。现在讨论认错信错人,只可能是将泛云。 “此人乖张跋扈,不似寻常人。庄主为何非要与他深交?”丐帮和乘月山庄原本并无太多交际,但几个月前,庭以归却特意派苏予诚去定城分舵给将泛云送去了请柬,后来即使将泛云不给面子,却还是任他在山庄横行,还奉为贵宾,如今更是特意请他帮忙看顾李家安危。 这种种事情,可一点都不像是关系浅薄之人会做的。 庭以归不急着回答,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问语看着那光秃秃的扇尾,原先那个刻着青鸾的小巧玉石全然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庭以归注意到她目光,将扇尾反转过来捏在手心。 “恩公遭难,幽城距离辟城大几千里之遥,仅凭一乘月山庄怎能在此行动自如?此番少不得他人援手。丐帮在南苍有一处分舵,刻在南苍境内,于周离焕而言如同一枚楔子,刺得碍眼,想拔却拔不出。他们相比乘月山庄行动要自如得多。” 所以,让将泛云去接应李大善人,这是两人一早就谋划过的。 “……包括周离焕能答应放了恩公,也以将泛云撤出丐帮在南苍的势力为条件。” 问语闻言呆住。理一理事件始末:先是庭以归去见周离焕,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带回边甫田。她记得先前在李家宅内时,庭以归和将泛云单独商量要事,他们商议的的居然是让丐帮撤出南苍? “他答应了?” “嗯。” 难以置信。这么大的事,将泛云居然只要几句话,说答应就答应了。这怎么可能? 问语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庭以归现在所说的一切,是和苏予诚在周离焕那里亲身经历的。事情在他们掌控中,问语作为同行者却一概不知。这几日发生的事虽然多,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放松的空隙。问语不主动询问是出于信任,而他们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也不对,如果没打算告诉她,现在庭以归特意跟她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将泛云……答应的条件是……” 她觉得浑身发冷,像掉进冰窟一样。她其实可以早早意识到的。早先庭以归说想让她嫁给将泛云,那些话,并不是一时兴起而突然提出。 问语对着庭以归的神情越发怪异,眸中也愈加畏惧疏远,她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手臂上一紧,却是被庭以归伸手握住。 深刻藏在心底的信任鬼鬼作祟,身体畏缩着想要远离,内心深处却没有哪怕一星半点反抗的意志。 庭 分卷阅读14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以归柔声劝言,“不必担忧。若你不愿,尚可再做回旋。” 做什么回旋?怎么回旋?现在盘踞在幽城的势力,除了南苍人最大,其次就是将泛云,三者各有约定,现在再加上一个对边家虎视眈眈的林斗雪。凭庭以归一个人,要怎么破局? 庭以归五指向下,抚到问语手腕内侧,仔细探了探,道:“先回房休息。其余诸事,不必太过担忧。” “好……”问语毫无意识应下。一时知道的事情太多,她思绪过于杂乱,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庭以归起身,径直朝房外走去,没踏出两步,衣袖再一次被拉住。 这次问语没有松手。 “林斗雪和边老爷究竟有何恩怨?”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其实还有很多想问的,但不知道从何问起。在庭以归起身的一瞬间,她只想到了这个最短浅的问题。庭以归曾在边家待过数年,边家的事,他多少清楚一些。 庭以归如实回答,“边家当年为避劫难,除净身弃权,还切断了与其他家族的所有来往。琳家当时同样被朝廷觊觎,边家那一举动,在无意间做了推手。” 所以才会有两年前,在家人之死没有证据和线索的情况下,林斗雪误会将泛云的事。这两年间,林斗雪为查出真凶,该是废了不少功夫,至于这过程中有没有将泛云刻意引导,就不得而知了。 以将泛云那么嚣张的个性,会甘心被别人利用吗?他真的会只因为她的存在,就心甘情愿帮助庭以归? 问语脑中骤然一阵剧痛。她抬头,发现庭以归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的手维持着原来的动作,手中空空如也。 第76章 烟花柳巷 这阵头痛来得莫名其妙,问语听从庭以归的建议去房里休息。但或许是有心事缠身,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盘腿坐起来把《逍遥游》全篇默念了一整遍,才总算平静一些。 此间无人打扰,醒来时日已黄昏。 问语摸摸自己被饿扁的肚子,起身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然而刚推开房门,却见苏予诚立在院内,来回踱着步子转悠。 “你怎么在这里?” 苏予诚端量她神色,“体虚心火旺,你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问语抿嘴不言,但见苏予诚眉头微皱,似在犹豫什么,“有事情需要我去做?” 苏予诚为难地点了下头,“原本该让你多休息几日……” “什么事,你说。”问语打断他。她对自己的身体一向很有自信,专属于大夫的某些担心对她来说很多余。 苏予诚将几个时辰前去找将泛云帮忙约林斗雪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原来他当天已经见到了林斗雪。她就和将泛云在一起。 “幽城内有一处清雅楼。林阁主邀请庄主三日后在那里见面。” “清雅楼?” “是专供贵人寻花问柳的地方。” 问语听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种地方意外地符合林斗雪的风格,可于她而言却是绝对的克星。自从两年前那次误入红杏阁之后,她但凡听到“青楼”二字,都会退避三舍。 “你该不会认为我有在青楼的经验,所以跟着庄主去那里,可以有所帮助吧?”比如可以毫无顾虑地帮庄主拦下那些烟花女子们的纠缠。庭以归是个端庄俊秀的大好青年,会被他吸引的女子不在少数,到了青楼怕是会被人围观。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庄主以前去过青楼吗? “你确定我跟着去更好?” “你是女子,只要说明是庄主的随从,便不会被那里的人过分注意。如果需要做事,会更方便些。” “你确定?” 苏予诚异常笃定。 问语怎么看怎么不信。心道他该不会是顾忌到和李家小姐之间的婚约,所以刻意逃避这方面的交际求个洁身自好吧?她想一定是的。 不管怎么说,事情就这样定下来。第二日,苏予诚不知突发奇想又搞出什么新鲜药物来,一大早便跑去山里采了一大堆草药回来,还就地在边家院子里煎起药汤,搞得临近好几个院子都飘着一大股苦涩的草药味儿。 问语掩鼻而过,违心地学着丫鬟下人们夸他一句“神医不愧是神医”。 同是这天,将泛云派人来边家传递一个消息:朝廷派来调查南苍叛乱之事的官员不日将到达幽城。 庭以归听到这消息后蓦然一笑,“现在才到,反应未免太慢了些。” 的确,从明确南苍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出到现在,早过去近两个月。乘月山庄和幽城离得那么远,也都已经在这儿待过好几天了,朝廷的人却才要到。 话说回林斗雪与庭以归的约定。两人约在巳时,问语按时陪着庭以归来到约定地点,只闻清雅楼内脂粉香腾腾,直溢出漏散到街道中。几个装扮暴露、花枝招展在姑娘在楼外来回拉客,楼上还有不少凑在窗边,手里捏着小手帕不停地对着街头路过的男子暗送秋波。 一个穿着橙色薄衫的姑娘 分卷阅读14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看到一黄衣公子翩翩朝这边走来,嘴角盈盈浮起笑意,半羞半露扭捏着迎上去。 她捏着手帕在庭以归面前娇柔一挥,“哟!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啊,从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儿啊,各种各种的姑娘都有,只要您喜欢。” 问语在后面跟得别扭至极,还不得不时时提防着帮他挡人。庭以归却万分坦然,“有劳姑娘。不知可否请鸨母一见?” 橙衣姑娘听罢眼前又是一亮。她家鸨母管着整个青楼,除非是有钱有权的贵客,否则一般不会亲自迎接,而是直接交由迎宾的姑娘安排。 这位公子穿着打扮和形体气质,一看就不像普通人。现在更是一来就找鸨母,看来今天有的赚了。 橙衣姑娘轻帕掩面,笑得更加妩媚,一双芊芊素手轻巧搭上庭以归手臂,见庭以归丝毫不抗拒,脸上笑意更甚,手上也挨得更紧。 她故作羞涩道:“妈妈就在里头,英英这就带公子去寻人。”随即拉着庭以归往楼中走去。 问语跟在身后不情不愿挪着脚步。她看庭以归从始至终一直淡定自若的模样,感觉他似乎其实并不需要自己帮忙。 花名叫英英的姑娘正走着,发现有别的女子紧紧跟在庭以归身后,停下脚步,微微侧着身,斜眼上下打量了问语一番,“哟!公子看起来年岁不算小,怎么出门还得有个丫鬟随行跟着?难不成还受着父母约束?”目色向庭以归一抛,轻语调笑。 庭以归面色如常,“姑娘请勿胡言,庭某父母长辈皆已离世。” 英英故作惊慌,小小“呀”了一声,一手轻捂嘴唇,柔柔福身行了一礼,“奴家失言,请庭公子赎罪。但即不是父母,那想来……便是家有恶妻了?” “非也。庭某亦未娶妻。” 英英惊讶,“哦?那这姑娘是……” 庭以归淡然一笑,“只是随从罢了,姑娘无需在意。” 结果如苏予诚所说,英英听罢点了下头,只最后瞥了眼问语,便不再注意她。 清雅楼内暖香袭人,英英将庭以归和问语临时安置在一间房内。遣人送了一壶酒,留下两个伺候的姑娘。 英英立在门口,娇声道,“公子稍等,英英这就去请妈妈过来。”然后吩咐那两个姑娘,“你们两个,把公子伺候好了。” 两人娇滴滴应声。 问语看着英英离开,再看她留下的两个女子,暗道不好。青楼女子大多势利,对付新来的男子别有手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他们身上得到钱财。庭以归进门前未曾交代身份,也没有说明来意,她们自然把他当成一般来寻欢作乐的有钱公子来压榨。 现在这世道,少见有权势的公子哥来这种小地方的青楼,还故意不报身份的。 英英说是出去找人,实际上在屋内这两个姑娘得手之前,或者发现这人不那么容易上钩,恐怕根本不会有人进来。 不出问语预料,英英一离开,留在屋内的两个姑娘马上凑上来。一人轻轻搭住庭以归肩膀轻轻揉捏,一人上前倒酒,将酒杯凑到庭以归唇边。 问语被挤到一边,见她们对客人勾肩搭背,着实有些看不下去。而庭以归居然也不反抗,任凭她们触碰自己,只伸手将其中一人送过来的酒推开。 看来他也知道青楼的酒不能喝。庭以归虽然从不去这些风月场所,但平时总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交谈中免不了涉及一些隐晦的事。 捏着酒杯的女子手被推开,再一次凑上去,却再被推开,她一时微愣,故作委屈,“公子为何不肯喝佳儿的酒?莫不是嫌弃佳儿了?” “姑娘说笑。姑娘姿色非凡,任谁见了想必都会心动,怎会遭人嫌弃?” 这么一句话捧得刚刚好,任哪一个女子听人这么说都会开心。名叫佳儿的姑娘听了也是两眼发亮。 可庭以归嘴上这么说,面色却平日如常,分明没有半点他所说的“心动”模样,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叫佳儿的姑娘一眼。 问语暗叹。能临场应付到烟花女子身上,也是难为他了。 她觉得庭以归以前一定不是完全没来过这种烟花柳巷,最起码相似的场景总该经历过。 佳儿继续追问,“不是佳儿的问题,那难不成是酒的问题,这酒是清雅楼接待上宾用的,是楼内最好的酒。公子真的不想尝尝看吗?” “酒的确是好酒,只是单单饮酒,未免太无趣了些。” 佳儿恍然,脸上挂起分外勾人的笑容,“单单饮酒,确实无趣,不如等饮完酒我们再做些有趣的事。公子你看如何?” 她说这话的同时,另一个站在庭以归身后的姑娘把原本在他肩上按揉的手慢慢下滑,直至触到庭以归衣襟。 问语惊恐地睁大了眼。庄主该不会来想真的? 青楼女子经过训练,各个都有不亚于狐媚的功夫。她们的酒里总会掺杂一些有催情作用的药物。庭以归拿喝酒无趣说事,难以避免被她们理解成别的意思。 身后那姑娘的手还想继续往下滑,庭以 分卷阅读14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归猛的站起身来,抬手理了理衣襟,还顺带拍了几下,像是嫌弃被人弄脏了衣服一样。 方才立在身后那姑娘脸色顿时发青。 庭以归道:“请姑娘莫要误会。方才所言‘有趣’,是指文采意境之趣,而非姑娘所理解的那般。我来此地,是为觅一良人,吟诗作画、弹琴赋曲为乐。不知二位可懂得?” 两人相互看看,再望向庭以归时,神情变得有些不一样。她们朝庭以归一福身子,道:“请公子稍等。” 言罢一同退了出去。 问语这才明白,原来庭以归在这里等着。方才那二人谈吐行为颇为低俗,他便故意求高雅。在青楼有一技艺傍身的姑娘,身价往往高于单纯以色侍人的。一般人若只是来寻欢作乐,该是不会这么特意出高价来附庸风雅。 现在客人这般要求,鸨母总该露面了吧? 第77章 陈家四客 “庄主方才为何不直接说明来意?”问语问道。 “林斗雪心高气傲,又与边家有些莫须有的恩怨,怎会轻易肯与我详谈。她说是约在这里,人却未必真的在这儿,不过是想故意引我来,试探一番罢了。”庭以归将桌上的酒壶酒杯往远处推了推。 问语恍然大悟。说来也是,这里不是红杏阁的地盘,林斗雪又是个女人,除非她和这家青楼的鸨母关系匪浅,能支使得动这里的人,否则怎么可能真的约人来这种地方。 “为何站得那么远?”庭以归转头看着拘谨立在房间角落里的问语。 “我……”问语支支吾吾。她是被刚才那两个姑娘挤开的,后来受不了她们那种动作,不自觉又撤得更远了些。 问语咧咧嘴,慢慢蹭回庭以归身边。 “庄主,既然林阁主人不在这里,那我们还要继续在这儿呆下去吗?” “最起码该探探消息。”庭以归低眸思索。 这下轮到自己出手了。问语正襟而立,“此事可交由问语去办。” 她现在可算明白苏予诚之前所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了。青楼纠缠人的手段千千万,如果来的是男人,不把人榨干誓不罢休,但她就不一样,顶多被当作故意捣乱的赶出去。她会点功夫,现在又有可以依傍之人,也没那么容易被人抓着不放。 庭以归听罢仍是沉吟,“此地鱼龙混杂,任何不堪入目之事都可能碰到,你一介女子……” 问语勉强笑了笑,“属下知道该怎么做的。”毕竟在青楼呆过,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什么,她心里有数。 庭以归正视着问语,许久不言,忽然抬手拍上问语肩膀,收紧捏住。 肩上传来的力道清晰,问语不明所以。庭以归的眼神一如既往晦暗不明,此刻却意外加了些鲜明但复杂的意味,让她看不分明。 “庄主可还有别的吩咐?”她轻声询问。 庭以归的手渐渐放松,慢慢垂下来。他沉默了一小阵,后如往常那般,提醒她万事“小心”。 问语应一声“是”,走到窗口,翻身而出。 问语矮着身体悄悄潜在窗户下的房梁上。说是打探,其实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天生的异能会给她带来很多方便,像这种事只要找几只鸟儿帮忙就可以。效率高,还不容易被发现,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她完美避开那些浪荡的登徒子。 她将林斗雪的体貌特征告诉附近的几只鸟儿,让她们偷窥尽量多的房间来寻找那个人,顺便找出鸨母所在的房间。而为了拿到更直接更详细的信息,她决定亲自去探查。 清雅楼的鸨母是一个体型极其富态的中年女子,浓妆艳抹,穿着远比其他姑娘更为华丽。她此时正在三楼一剑楼阁中给某位疑似贵胄子弟的男人介绍自己楼里的姑娘,身后侯着四位同样身姿妖娆的青楼姑娘。 这鸨母和英英动作姿态都是一种风格,一举一动都努力试图勾搭别人,“哟!公子来我们清雅楼可真是来着了,我们这儿啊,什么样的姑娘都有。纤瘦的、丰满的、温柔的、刁蛮的,不知道陈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呀?”她翘着小指捏着一块红手帕,笑得极其讨好。 她口中的陈公子正斜着身子倚在对面矮榻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手肘下面垫着两个软软的枕头。旁边坐着两个姿色俏丽的姑娘,一人手里持一柄小扇,缓缓扇着;另一人捻起塌旁矮桌上的一粒葡萄,翘着兰花指细细把皮剥开,往他口中送去。 那位陈公子张嘴正要将葡萄叼入口中,却被故意一躲。他一愣,随后会意,下流地笑开,抬手捏了捏那与他戏耍的姑娘的脸颊。 问语将自己倒挂在屋檐上,透过被鸟嘴叼破的一个小口观察屋内的情形。她见那位陈公子穿着上好的锦缎,衣上密密绣着精致的骏马图案,富贵模样尽显无遗。 问语凭着自己以往的见识和经验,觉得这人不像一般的地方大家,又姓陈……该不会是在都城掌权的那个陈家的人?前日将泛云才说朝廷派人来调查南苍叛乱一事,该不会就是他吧?叛乱这么大的事,到了地方不先调查,反而来章 分卷阅读14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台晃悠,这心未免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判断不一定准确。天下姓陈的人千千万,不能见一个气派点的就说是朝廷官员。事实如何,还需继续探查。 问语继续往房内看去,但见那位“陈公子”轻蔑嗤笑一声,“你们清雅楼的姑娘再好,还能好的过我都城的美人儿?就算不说都城,与洲城的红杏阁相比也差飞了。” 老鸨面上尴尬,但还是咧着嘴赔笑,“公子说的是。我们幽城是小地方,自然比不得都城,也比不得洲城的红杏阁。奴家这就去唤我们这里最好的仙仙姑娘来伺候。” 陈公子嘴里叼着葡萄,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去。” 这人一提红杏阁,问语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莫非这人和林斗雪有关?还是那只是他偶然间随口一提? 这厢兀自猜测着。屋内,在陈公子身后持着小扇子的姑娘双手捏上他肩膀,娇声问道:“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儿啊,奴家好想去都城看看啊。” 陈公子摸上身后那姑娘的脸蛋,“乖,等我先去会会边甫田那老东西。南苍造反的谣言传得轰轰烈烈,离不开这老头做鬼。上次让他跑了,这一次,我非把他抓进地牢关起来不可。”他说着咬起牙来,用力捏起那姑娘的脸颊。那姑娘娇嗔着喊“疼”,佯装生气,脸上却荡漾着欣喜。 看来真是朝廷派来的。问语心想。但南苍叛乱什么时候成了谣言?城里到处都是周离焕派的眼线,边甫田被抓、李家被针对难不成都是假的? 陈公子身边另一个姑娘摇摇他手臂,“公子,我们不要再在这里等了吧?有我们两个陪着您难道不够吗?您刚才自己都说了,清雅楼的这些货色哪里比得上我们红杏阁?那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哎,别急。不是还有个仙仙姑娘吗……” 问语听着心下一惊。她竟又猜对了,而且这两个姑娘居然是红杏阁的人。但她们怎么会和陈家这人扯上关系? 以前倒是听说过红杏阁和朝廷官员有交际。红杏阁办得红火,名声在外,难免惹得些登徒子弟来寻花问柳,其中就包括朝廷的某些官员。 对了,这个“陈公子”刚才说要去“会会边甫田”,林斗雪和边家有旧怨。难道林斗雪想借朝廷之手报复边家?可她同时还答应约见庭庄主…… 脑中思绪有些混乱,问语霎时理不清这其中关联。按先前猜测,林斗雪是故意设这么一个局,自己不出现,同时借助这位姓陈的“朝廷命官”把鸨母拖住,让庭以归不得不主动探查情况,然后发现这么一幕。 但这么做有必要吗?她现在发现他们了,然后呢? 屋内谈话还在继续,问语正打算贴近窗户接着偷听。忽的听闻耳边轻轻的一点“噗”声,有什么小小白白的东西在脑袋边上飞出来。问语眼疾手快地伸手捏住,同时敏捷地侧身避向一侧。 问语紧缩着身子,屏息静气,半晌不见其他动静。 她发现自己手里的是一团被揉得极小的纸团,从屋内忽然飞出来,正经过窗户纸上她借以偷看的那个小洞。 不得了!这二人还是武林高手,并且一早便发现自己在偷听了! 问语屏着呼吸,一边谨慎防备着有人突然冲出来抓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将纸条伸展开来,只见上面用均匀的墨迹写着七个字:隔壁 天字三号房。词义所指似乎是清雅楼隔壁的客栈。 提着的一颗心安顿下来,她情不自禁“啧”了一声,心说自己这次行动当真太侥幸。她若是照旧让鸟来打听消息,而不是亲自来,怎还能有机会拿到这张纸条?且红杏阁那二位方才口口声声要拖着人离开红杏阁,自己倘若来晚个一时半刻,他们真的走了,岂不是更糟糕? 鸨母忙着伺候来自都城的权贵,自然暂时腾不出空照看其他客人。问语估摸了下时间,自觉快些将消息传回才是正事。 庭以归独自一个人待在房内。问语回来时,他正坐在桌边兀自扇着扇子,神态自若,半点被人忽视的尴尬感觉都没有。 问语从窗户跳进房内,将自己在那位“陈公子”那里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庭以归将扇子合拢,放在桌面上,拿着那张纸条耐心听问语讲完。 “来的是陈家哪一位公子?” 众所周知,都城陈家为高官者五人,除家主陈破岩之外,其四个儿子也分别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这四子分别以花中四类杰出者——牡丹、荷花、菊花和梅花之雅称(贵客、净客、寿客、清客)来起名,读起来极尽大方文雅,如草木之君子、人之龙凤。可惜“人如其名”的道理在他们身上完全是反着来的,才学秉性令人一言难尽。 至于来的这位究竟是陈家的哪一“客”,问语尚且不明,她只能摇头,“还未打探到。我拿到这张纸条之后便赶紧来通知您了。” 庭以归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到啦!追文的小伙伴们!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哟! 第78 分卷阅读14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章 计中之计 “庄主,那位陈公子说南苍叛乱乃是谣言,不知是何缘由。” “今早来时,你可有再见过街上来往的南苍人?” 问语一怔,试图回想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自己今天见过南苍人。不过这倒不是说街上真的没有,而是她一路上因为要来青楼而浑身恶寒,根本没注意街上来往的人群。 庭以归这么说,莫非是南苍人为了避免被朝廷官员发现,都早早藏起来了不成?但这样一来,边家不就倒霉了? “据那人所说,边老爷此番难免被追责,李大善人是否也会受牵连?”问语问道。接应李大善人的行动有不少边家家丁参与,当时情况如何,朝廷只要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庭以归却否认,“李家不过一乡绅,入不了他们的眼。” 问语不明所以,但庄主好像很了解朝廷的作风。她感觉有点怪怪的。 “那边老爷该如何?还有林阁主刻意借助朝廷给您传信,此又是何用意?”问语先前隐瞒了林斗雪手持莘家之物作为杀手锏的事,不知道庭以归会怎么看。而以她的理解,林斗雪此举,要么是威胁,要么是帮助,是合作的暗示。 庭以归握着扇子在手心轻轻敲着,面上思索良久,最终却不多言,径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问语正要抬脚跟上,却听庭以归命令道:“继续打探,稍后来隔壁客栈寻我。” “是。”问语应声。朝廷此番行动事关边家切身之利,是该好好打探一下。 她目送庭以归离开清雅楼,走入隔壁客栈。然后返回陈净客房间,陈家那位公子还在和两个姑娘打情骂俏,问语听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许久,她听到其中一个姑娘对着那位“陈公子”撒娇,“不过是去叫个人而已,这老鸨真费劲,居然要我们等这么久。” “姐姐心急,好东西当然要好好装扮,不然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净客公子呢?” 净客?问语马上注意到这名字,暗暗一数,心知这原来是陈家排行第二的陈净客。 屋内谈话还在继续。 “幽城不过一盈尺之地,能有什么好姑娘?就算再打扮,能有我们漂亮吗?”两句话娇娇柔柔,颇为勾人。 陈净客闻言淫□□起来,“蝶儿这是嫉妒了?乖,跟我回府,马上好好疼爱你。” 叫蝶儿的姑娘羞羞笑一声,“公子别这样嘛。”她静了一会儿,眼眸瞟向屋门,“那仙仙姑娘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不如让蝶儿先去给您探探风。” “哟,这是真吃醋了。嘿嘿……” “公子,您就让她去吧,在这种地方,还不能好好玩玩儿,她闲不住的。”另一个姑娘劝道。 陈净客抬手摸了把蝶儿的脸颊,宠溺地应允,“好好好,乖宝贝儿,想玩就好好玩儿吧,别把人弄坏了就好。还有别忘了,回去以后,你还要好好陪我玩儿玩儿呢。” 问语听到他说到一半,便猜到后面会说是什么。她感受伸手捂住双耳,但挨不住声音还是穿了进去,一阵恶寒从她脚底直冲脑门。 屋内,蝶儿福身道:“是,公子。”她轻笑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问语在外稍稍回想,这个蝶儿刚才说要去干嘛来着?去找清雅楼的花魁仙仙姑娘?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别只是找机会脱身而已。 瞬时反应过来,问语跃身窜上楼顶,又迅速飞离清雅楼。脚下刚刚稳住,肩上忽然被人轻轻一碰,她转身一看,只见刚才还在楼里的蝶儿姑娘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问语撤身后退离她远些。 蝶儿面带微笑打量了下问语,“我还以为在外面做梁上君子的是谁呢?原来是弦儿妹妹呀。怎么,庭庄主对你不好?” 问语不理她这茬调侃,“别叫我这个名字。我叫问语。” “哦?问语。”蝶儿扭着脑袋想了想,道出一句诗,“渔舟之子何所来?物色相猜犹问语。” 问语表面不动声色,暗里不由得佩服。这人出自青楼,不止武艺好,学识竟也不错。师父当年给她起这个字号,用的正是这句诗。 问语当初在红杏阁接触的都是一般的接客小姐,对传言藏在红杏阁背后的真正的江湖势力见也没见过。这个蝶儿对她而言陌生得很。不过现在看来,她有这等文采和武艺,想必不该只是那些普通的风尘女子,或许是林斗雪此番来幽城的随行之人。 这么想着,问语正正经经朝她一抱拳,“姑娘好文采。不知姑娘可知林阁主现在何处?庄主正在等侯她来见面。” “哟,出息啦,各为主谋啊?”蝶儿翘着素指,捻起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轻轻绕弄,“你问阁主下落,那不知庭庄主现又在何处啊?” 问语伸手指了指清雅楼隔壁那家客栈。 蝶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得意一笑,“庭以归真心,阁主便收下了。” “何意?” “ 分卷阅读146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无意。这里不会再有事了,妹妹可以乖乖去跟着你的那位庄主了。” 她越这么说,问语越觉得奇怪,“庄主是受林阁主之约才来的,如今按时赴约,却不见林阁主人影。可否请姑娘解释这其中缘由?” “我们只是按命令办事,阁主的想法岂是我们可以妄自窥探的?”蝶儿懒懒伸了伸腰背,冲着问语抛了个媚眼,“我该回去了,不然陈公子该等着急了呢。”说罢转身跃到清雅楼楼顶。 问语看着她背影,皱起眉来。奇怪了,居然直接就走了。她还以为她特意出来,是想跟她说些什么呢? 她说让回去看庭以归,总感觉不只是随行这么简单,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设计。 糟糕,庄主不会出事了吧? 问语心头一惊,直冲之前与庭以归约好的那家客栈而去。未与掌柜的和店小二打过招呼,她径自找只鸟儿帮忙找到天字三号房的位置,翻窗而入。 房内一片安静,除了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怪了,庄主呢? 问语诧异了一瞬。她环视房间,只见桌边随意摆着个凳子,像是有人匆忙离席忘了摆回去。桌上掀倒了一个白瓷的茶杯,茶水倾倒,沿着桌面边缘滴在地板上。视线可及之处空无一人,唯一的呼吸声出自于紧拉着深绿色床幔的床上,透过透明的纱帐,问语分明看到一个杏黄色的身影,半倚在床头。 这是怎么了? 问语惊疑不定。习武之人因内力支持,呼吸声往往极轻,武功越高者越难被人察觉气息,庭以归的呼吸就是这样。可现在隐在床上的那位呼吸声听来只是个普通人,且频率略奇怪,不像是身心平静状态下的。加上这屋内凌乱的桌椅和杯盏……那人应该不会是庄主吧?会不会是鸟儿搞错了地方,害她误进了别人的房间? 可如果是进错了房间,屋里这人为什么会没有反应。从呼吸声听来他应该是醒着的,她翻窗进来时根本没有刻意隐藏自己,造成的动静应当足以引起人注意。 问语小心抬脚,想过去看看清楚。谁料刚走一步,床上传来突兀的一声:“别动。” 这是庭以归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沉稳,但失了惯有的平静。 问语暗道糟糕。两年前在红杏阁被迫收获的经验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庄主……”她轻轻唤了一声。 窗幔中传来一声苦笑,庭以归道:“帮我去清雅楼找个人来。” 问语全身一僵。这话比天打五雷轰还要稀奇,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庭以归口中听到这么直白的有那种暗示意味的话——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 问语转身就往窗户边走,“我去找苏大哥。” “站住!” 一声轻喝,问语停下脚步。 庭以归依旧苦笑着,“我中的是慕舟引,你去找予诚有何用?” 问语的心重重沉下去。果然没错,慕舟引是红杏阁常用的一种催情毒物,据闻……效果极佳。 “他可以帮你解毒啊。”问语手足无措,该立即走还是该留下来和庭以归继续商量都是问题。 “来不及的。” 是了,现在苏予诚还在边家,说不准又跑哪里采草药去了。一去一寻一回,加上配置解药的时间,打死都来不及。 “那……” “莫非问语姑娘是想亲自来帮我?” “不是!”一句话把问语吓得不轻,满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是”两个字音调比她平时说话拔高了不少,她自己都差点误以为那不是自己喊的。 “我、我去帮你找人!”她结巴了一瞬,转身翻窗跳出。 她在客栈外立了一刻,因是直接从窗口跳出来的,她惊到了不少路人。有些甚至对着她指指点点,怀疑她是不是偷了东西所以才这么慌张。问语头上不自觉冒了薄薄一层冷汗,她看着面前来来往往对自己侧目而视的人们,热闹的街道于她宛如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无知无觉。 头有点发昏。她试着静了静心,想到情况紧急,便再顾不得周围人异样的视线,直快速奔向清雅楼。 第79章 矫情饰诈 问语看准先前陈净客所在的房间,径直冲到窗外,一闪而过的同时用力敲了下窗棂。 窗外忽然发出“咚”的一声,把屋内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去。 陈净客不悦地皱起眉头,“什么声音?” 正拉着自家花魁给客人介绍的鸨母赶忙赔笑:“想必是鸟儿或者野猫什么的,陈公子请勿要在意。” “哦?那鸟或者夜猫怕是瞎的不可救药才会不顾性命一样的往窗户上撞吧?”朝廷政局纷乱,他身为朝中重臣,经常被人明里暗里针对,对这种怪异的动静总是十分敏感。 陈净客半撑起身子,“我刚才明明看到一个人影滑过去。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打扰本大人我的兴致。” 蝶儿一双素手轻轻按着陈净客的手将他安抚回座位,故作知心体己 分卷阅读147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何许公子亲自去看,让蝶儿代劳便好。” 陈净客伸手捏了捏她脸,“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子去?万一是什么穷凶恶极之辈可如何是好?” “那便当蝶儿是为陈公子献身了,阁主命令过蝶儿千万要伺候好陈公子的。倒是公子,要是蝶儿真的出了什么事,还请公子千万不要忘了蝶儿呀。” “不会的……” 这厢还在娇滴滴贱兮兮地打情骂俏,问语在外面听得又气又急,极其想进去把那些个不相关的人全部打昏,全力耐着性子才忍下来。她看到窗户打开,蝶儿从窗内探出头来,扭头一眼找到问语,看到她发黑发怒的一张脸,含羞带娇地一笑,回身带上窗户。 问语什么话也没说,看她反应便知一切都是她们设计好的计谋。还特意请了对此毫不知情的陈净客坐镇,也真是够花心思的。 屋内蝶儿返回屋内,娇俏摇着腰身哄骗众人,“陈公子猜错了呢,就是一只不晓事的野猫而已,跑得太快把自己撞晕了呢。” 谁是不晓事的野猫!问语在心里暗怼她。 “哦?那这野猫可真是娇蛮得很呐!”她听到陈净客回应道。 蝶儿晃着身子走到陈净客身边,凑近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陈净客面露不悦,“不是说好了陪我的吗?怎么半途把人叫走?” “公子勿恼,等您哪天去了洲城,我特意陪您个三天三夜,不尽兴绝不罢休。” 陈净客□□起来,“那我们可说定了,不许反悔。” “蝶儿不敢反悔。”她朝另外一个姑娘使了个眼色,离开房间。 问语躲在房顶等了一会儿,见蝶儿从清雅楼门口走出,朝隔壁客栈而去。她慢慢往那里走,像是在随性逛街,身形半点不显着急。 问语看着蝶儿一步以步终于挪进了客栈,进门前还不忘回头朝她妩媚一笑。她只觉得头痛得快要炸开。 又来了。今天这事着实恼人了些。 问语自暴自弃般的盘腿坐到屋檐上,默念着道家心法静了一阵,起身跃离这里。 她以最快的速度往边家赶去,半路遇到被她遣去传信的那只鸟儿,得知苏予诚正在山中采药,又慌慌跟着它去寻人。 苏予诚正背着一个装满了各色不同草药的竹篓在山道上找药材,因为在山林中蹭来蹭去,鞋子和衣摆上满是尘土,衣服上被抹上了些树叶的绿色。他先前看到几只鸟在自己头顶来回转悠,飞走之后又飞到他身边,随后便见问语紧随之来。 他毫不意外,还随口开玩笑,“一猜就是你。无论在哪里,你总能找到这么些有灵性的鸟儿。” 问语眨眨眼,无从解释。相处两年,有些东西即使想隐瞒,也总会有些不起眼的痕迹暴露出来。说庭以归和苏予诚一点都没察觉到,问语本人也是不相信的。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伸手拽住苏予诚胳膊,“庄主中毒了!你快去跟我看看。” 苏予诚瞬时大惊,“什么?!快带我去!” 二人当即赶到客栈,进了房间,问语着急忙慌将人引向床边,看到眼前场景却是一愣。 只见窗幔拉开一半,松松从床沿垂下。床上空无一人,而床铺上的褶皱和残留的温度分明证明方才还有人躺在这里。 苏予诚走到桌边,拾起茶壶,掀开盖子嗅了嗅,又用两根手指沾了一些溅出的水渍凑到鼻尖去闻。霎时眸光流转,全隐于幽瞳。 “庄主中的是什么毒?” “慕舟引。” “你如何知晓?” “庄主自己说的啊。”问语又不是神医,自然辨不清茶中之毒,“怎么?有什么问题?” 苏予诚摇头。然而据他方才分辨,这茶中其实并没有毒。 他继续问:“庄主先前与何人在一起?” “红杏阁的蝶儿。她先前和红杏阁另外一人在清雅楼陪着陈家的二公子陈净客,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苏予诚先前一直在山中采药,对这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问语这一句话中包含的信息量颇多,他凝眉消化了片刻。 庄主应邀去清雅楼会见林斗雪,结果却是在这处客栈房间内“中了毒”,届时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林阁主的手下?这一切听起像是一场刻意设计的迷局…… 一个多时辰以前。 庭以归和林斗雪在天字三号房相对而坐。林斗雪饶有兴趣地望着庭以归,看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如何?莘家的女儿就在你身边,两年前那本《筑术》也在你手中,加上我这里的东西……你需要的一切便已完备。” 庭以归淡笑着,“阁主两年前抓她之时,似乎并不知她身份。” “可我现在知道了。而且就算两年前知道,又有何用?我只要、报、仇。”林斗雪紧紧盯着庭以归的眼睛,似乎想用这种方法强调自己的决心,顺带说服对方。 庭以归毫不躲闪地同她对视,“如此一来当真是巧合。阁主欲报仇,庭某却欲报 分卷阅读148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恩,所针对却是同一人。阁主来寻我怕是找错了人。” 这话说得竟是和将泛云一模一样。林斗雪轻“呵”一声,如果将泛云敢骗她,那今后的帐可有的算了。 “想当年言月皇后在世时,庭家何其辉煌。你身为庭家后人,如今单余一个乘月山庄,你竟真的甘心?” “琳家当年亦是盛极一时,如今阁主不是同样单单守着一处红杏阁?” “庄主所言极是,我自然不愿只守着一处红杏阁,所以才来找你。本想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惜现在看来你不并识趣,白白浪费了我一番苦心。”林斗雪故作遗憾。 庭以归勾起笑意,“是将帮主建议阁主来寻我的,不是吗?” 他说对了。林斗雪目色一晃,对庭以归刮目相看,“两年前我只当你是误打误撞,故意与鲁莽人耍心思,如今看来,你倒还有些预见。” “阁主过奖。庭某……”话说到一半,庭以归忽然顿住。他听到屋外轻功腾挪间人身体与空气之间的摩擦触动声,紧接着屋顶砖瓦微移,随之不久又有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窗外。 林斗雪亦听到了这些声音,她端量庭以归神色,知是他手下回来了。 “小丫头行动很快。” 庭以归望着林斗雪,他本想说“身负异能者,打探消息自然比常人方便的多”,但听着外面鸟儿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声音,将话语止在了喉咙里。 它们能听见这屋里的对话,若是回头告诉问语就不好了。 他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她今年已有十八,已经算不得‘小’了。”而后忽然挥臂,衣袖拂过桌面,掀翻了自己先前喝了一半的茶水。杯盏与桌面碰撞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只留茶水顺着桌沿滴下地面。 林斗雪正看着他的动作心觉奇怪,忽而手腕被紧紧抓住,整个人也被往前猛地一带。她本能地抬手抵挡对方动作,但还未使力,后背骤然撞上平平坦坦一块硬物。那硬物上铺着柔软的垫子。 她定下神来时,人已经被强迫着到了床上,头顶就是悬挂着的深色床幔,床边的纱帘紧拉着。庭以归侧着身子撑在床铺外侧,将她两只手交叠着束缚在胸前。他把人放倒时不忘帮着卸掉些下坠的重力,以免磕到脊背。 林斗雪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此刻动作暧昧,他却依旧维持着平时的一丝不苟和沉稳冷静。 她嘲讽地斜了斜嘴角,“庄主这是做什么,想给你那位不晓人事的丫头涨涨见识吗?” 庭以归竖起一根手指,朝林斗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人从窗户跳进来,立在窗前停了片刻。他换了个姿势,半坐半躺在床上调整呼吸。林斗雪看着他模样,下意识隐藏自己存在的气息。 立在窗边那人抬脚欲往这边走来,庭以归轻呵一声:“别动!” 林斗雪侧眸凝视着庭以归,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侧脸,但足以观察他的每一丝反应。待问语从窗口离开,她半撑起身子,雪白而饱满的胸脯从微坠的衣襟透出些痕迹。她一手支着下颌,目光兴致满满在庭以归脸上巡了一圈,“原以为你傲然物外,不曾想原来也是个世故之人,这种戏码也演得出来。” 庭以归很坦然,“即在俗世,又如何能不世故?” 林斗雪嗤笑,“那你又为何不敢让她看到我?你在忌讳什么?”她抬手轻抚上庭以归脖颈,长长的指甲在肌肤上滑动,像勾引又像威胁,似乎对方一个字说得不对,那尖锐的指甲就会划破对方筋脉,让他血液流尽而亡。 庭以归平静地将她的手拉下去,“只是不希望她为别的事分神罢了,属下该有属下的样子。” “哟,这下可真像个身份高贵的纨绔作风了。” “纨绔恐怕不是我。你将陈家那位二公子带到清雅楼,当真只是引我这么简单?” 林斗雪笑笑,她侧身卧在床内,长臂纤巧,身姿玲珑,凹凸有致,妩媚姿容极尽某种欲拒还迎的诱惑…… 第80章 幕后之人 苏予诚让问语把当时看到的事详细说来,并试图回顾庭以归当时在房内的想法。 庄主明明没事,却欺骗问语说中了毒,还要她去寻人。这分明是意图支开问语,有些事不希望她知道,尽管所用的方法下流了些。 苏予诚抬眸打量了下问语的脸色,见她脸色发白,额上微微渗有冷汗,缓声安慰道:“不要着急。你暂且冷静一下。” 问语一怔,“我很冷静。”只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她搞不清楚状况,心绪有些混乱而已。 苏予诚敞开大门,店小二正从屋前经过,一见屋内出来一陌生男子,吓得一惊,“你、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这个房间里来的?”他往屋里一瞅,又见一陌生女子。但偏偏先前定了这间房的客人不见踪影,他忍不住疑心客栈进了贼。 苏予诚平静应对,“我们与先前住在这房间里的人是朋友,此行有急事寻他,这才未加招呼直接进来。” 店小二半信半疑,他刚才一直在楼下待着, 分卷阅读149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有人进来不会注意不到。这两个人指不定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呢。 “我且问你,可有看见住在这屋子里的人出去?” 店小二迷茫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屋子自两天前定下来就没有人住过。不过刚才有个黄衣服的公子进了这里,现在怎么没影了?”他蓦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一手抓住苏予诚手腕,另一手指着他,“喂!不会是你们两个做了什么吧?老实交代,鬼鬼祟祟的,到底来干什么!不然我就报官了。” 幽城和辟城不一样,没有门派驻守,这里的治安和管辖全权依靠官府。地方官的话在这里还是有不小作用的。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在自家地盘上却不了解这里人的动向,这实在有些可疑。若是庄主,倘无必要定会光明正大地出入。 想到这里,问语越发觉得庭以归正处在危险当中。 临街忽然一阵喧嚣,隐约听到有人高声喊“死人了”。问语从窗口向下望去,正见一群平头百姓往清雅楼的方向涌去,楼背面渐渐围了一大群人。 问语连忙叫苏予诚,“苏大哥,你过来看。” 苏予诚闻言赶过来,一看楼下这阵仗,即时也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 “小……”苏予诚刚张嘴,“小心”二字还没说完,问语已经晃身出了窗户,径直绕到清雅楼后面去。 苏予诚默了半晌,转头看向方才还嚷着要“报官”的店小二。他正站在房门外,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往走廊上挪。苏予诚叹一口气,无比庆幸自己有无论何时因何事外出都带银两的习惯。 问语径直绕到清雅楼背后,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熙熙攘攘议论着这突发的事件,有人惊惶地喊着“快报官”。 她站在外面,视线被密密麻麻的脑袋遮挡,什么都看不到。干脆转身跳上街边的院墙,目光越过人群,只望见一锦罗玉衣的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头下枕着一摊鲜红的血液。 这人是陈净客!他死了? 问语心脏猛的一撞,呼吸几乎停滞住。明明几刻钟之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莫非是红杏阁的那两位做的? 她向附近盘旋的鸟儿一询问,得知它们亲眼看到那位蝶儿姑娘将这人从三楼窗口重重推下去,随即和同伴直接运轻功离开。 清雅楼的鸨母和几位姑娘听到动静,在楼上一眼瞧见摔死在地面的陈净客,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她赶忙跑下去挤到人群里查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公子怎么会……”或许是事关自己利益,在这种容易被吓傻的情况下她的脑子反而转得更快,“红杏阁、红杏阁!红杏阁那两个丫头,快去找她们!” 身边的姑娘立即去楼内到处找人,然而直翻遍了所有角落也没能发现人影。 问语心道这是当然的,她们办完事早就走了,怎会傻傻地留着让这些普通人寻找。不过这样一来,事情不就是死无对证? 那鸨母看起来似乎之前并未和陈净客在一起,否则不会视而不见。 正这么想着,身侧蓦然一阵清风。苏予诚立在她身边,“此劫乘月山庄怕是避不过去了。” “怎么说?” “陈净客是朝廷高官,莫名死在这里,朝廷必会派人严加追查。细细想来,倘无证据,此事最可疑者便有其三:清雅楼、红杏阁还有乘月山庄。这三者之中,最引人注意的毫无疑问正是乘月山庄。” 问语恍然。红杏阁做这事必然是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且手脚分外利落。幽城官府的人追查下来找不到证据,便只能找其他人顶罪以应付上层。三方嫌疑者中,清雅楼不过一处小小的青楼,对陈净客这样的官员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追究她们的过错,根本不足以让上头信服。 而红杏阁与朝中官员交好,林斗雪以花言巧语回旋一番尚且可得缓和余地,地方官也未必敢动。 剩下的便只有乘月山庄…… 庭家当年位高权重,庭以归多年来在江湖上威望极高,他姓氏不改,行径固然光风霁月,却也不无张扬。发生这种事,自然是最容易首当其冲。 再者,陈净客此番来幽城目的是巡查南苍叛乱一事,如今南苍人撤出幽城,加上他们以往谨慎小心的作风,生生让“叛乱”这一事实成了谣言,而与这“谣言”密不可分的便是边甫田。陈净客之前也说了,打算去“会会边甫田”。而出身敏感的庭以归,恰恰在这段时间特意来了边家。 问语觉得脑壳发疼。这一连串事情全部纠结在一起,实在复杂无比,但每一桩说来又都在情理之中。重要的是将其一一串联起来的一个线索。 “是、将泛云。”问语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 把陈净客即将到达幽城这一消息送到边家的人是他;帮林斗雪和庭以归二人联络的是他;南苍人直接撤出幽城,第一个知道的必然也是将泛云。把握着这么多这么重要的消息,要在其中动手脚实在太容易了 分卷阅读150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好比南苍人撤出幽城是在陈净客到达这里之前,他却未将这一消息及时告诉他们。 若不是庭以归观察仔细,恐怕他们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苏予诚看着问语略显痛苦的神情,沉默了片刻,道:“此间,必离不开他推波助澜。” 问语耳边嗡嗡地响,苏予诚的话在耳边飘忽,听进心里,却撞得脑仁发昏。 苏予诚深深望着问语,“你出冷汗了,最好尽快回去休息。” 出冷汗?问语懵懵懂懂,抬手一模额头,果真拭下一层冰凉的汗水,可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被苏予诚这么一说,才觉得头脑发昏,身体状况不太寻常。 “可是庄主……” “不必担心。林斗雪若想留着庄主抵罪,必然不会伤他。且庄主武功远在林斗雪之上,只要抓到机会……” 苏予诚的声音朦朦胧胧,彻底听不清楚了。问语只觉得眼前景物一斜,待稍稍回过神来,人已经被苏予诚带到平地,身体靠他的手臂撑着才没有倒下。 苏予诚看了看周围房屋,“先去李家。” 随后运起轻功,携着人往李家方向转去。 到了李家门前,苏予诚转头看了一眼靠在身侧的问语,但见她已经倚着自己的肩膀,整个人完全昏迷了过去。 问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木质屋顶,她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身下铺着上好的丝绸,身上盖着温暖的锦被。她所处的房间很宽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住得起的地方。 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她坐起身来打量四周,入目全是陌生的摆设。从屋外透出的光亮来看,此刻已经是黑夜了。 对了,她昏倒之前,苏予诚似乎说过要带她去李家来着。可这屋里没有人吗? 她正要下床,房门却“吱呦”一声打开来,又浓又苦的药汁味飘进来。问语一皱眉头,看见苏予诚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屋门。 问语捏住鼻子,“我不喝这个。” 苏予诚对问语清醒过来的时辰早有预估,特意挑这个时间亲自来送药。他进门看到问语坐在床边,一点也不意外。 “别急着下床,你需要休息。” 问语闻言,躺回床上。 “我不喝药。”看着苏予诚把盘子放在桌上,单独端着药汁走过来,她抗议着又说了一遍。 苏予诚抬眸瞥她一眼,“自己的身体不可玩笑,你还是乖乖喝下为好。” 问语撇撇嘴,看着从药碗里冒出的颜色发黑的水汽,嫌弃道:“你熬的药太烫嘴了,需要凉一凉。” 借口。 苏予诚心知问语是在拖延时间,却还是照做将药碗送回桌上。问语得意地扬唇笑开。 “对了,庄主呢?还有边家怎么样?官府怎么处理的?” “庄主平安无事,现在就在李家。边家现在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 问语心脏一点点沉下去,却看苏予诚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他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向问语伸出一只手“把手伸出来。” 问语乖乖把手腕给他。 苏予诚沉默着给她探脉,许久没说话。 问语观察他的神色,看不出一点能透漏眼前境况的迹象。倒是他这次把脉所用的时间,好像比以往长了不少。 她的身体,该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第81章 原形毕露 苏予诚轻轻叹了口气,将问语手臂放回被子下面,顺便帮她掖了掖被角。 他认真看向问语,“你曾有过心疾?” 问语眨了下眼,“没有。” “许是幼年时的病症,你好好想想。” 被看出来了。问语悻悻然。 她幼年时的确有过心疾,那是六岁时候的事。当年莘家因秋家被污蔑谋反一事被牵连,她作为莘家嫡女,被接进皇宫。说得好听是“代为教导”,其实根本就受着和秋家人同样的待遇,连人质都算不上。她被喂毒,被单独关在终年不见天日地牢,整整两年。 当年逃出皇宫的过程她已经记不明晰了,因为那时本就神志不清。甚至在跟着师父去了武陵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不受控制地心绪狂乱、行为暴躁。 也正是因此,师父才会让她注意修行心性,却不教真正的武功。 “师父说,修炼道家心法、宁心静气便能克服。”言下之意是,她不需要喝药。 苏予诚点头,“我开的药也是平稳心性用的,配合你那些内功会更有效果。” 问语无奈了。她噘着嘴,重重点了下头。 一碗药而已,她才不会怕,一咬牙就喝下去了,省的苏予诚在这儿唠叨个不停。 将汤药喝尽,苏予诚贴心地给她递去一块擦嘴的手帕和一块蜜饯。 蜜饯的甜味和药汁的苦味融合在一起,舌尖上感觉怪怪的。 “乘月山庄与边家关联非常紧密,我们躲在李家,不会 分卷阅读151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牵连李大善人吗?” “李家在幽城声誉甚好,和官府之间互相和睦。大概……能稍缓一阵子。” 苏予诚其实没有把握。说是“稍缓”,事实可能根本躲不下去。边家不久前还护送过李家老爷父女二人,这事官府一审查就能知道,想必很快便会派人前来审问李家。 他们在幽城没有别的藏身之处。如今想在这等境况下安居,只能求助两个人——林斗雪和将泛云。 “林斗雪想以杀害陈净客的方式报复边家,同时逼庄主造反,可谓一举两得。而将泛云……他想扳倒乘月山庄,对不对?” 传闻将泛云复家仇时藏身暗处与人斗智斗勇,伤人至深却不留痕迹,此番行动与他以往风格正正契合无比。 苏予诚面含忧虑,点了点头,“没错。”他望着问语,凝视那张苍白且失落哀伤的脸,眸中深不见底。 将泛云想要什么,问语再明确不过,但她不想跟着他,“我们该怎么办?” “庄主会想办法的。”苏予诚拍拍问语肩膀,“你需要休息,此事交给我们商议便是。” 问语不吭声,直到苏予诚出去仍然坐在床上发呆。她自己没说要跟着去和大家一起商量,苏予诚也没说让她去,大概是考虑到他们商量时涉及的事一定会令她反感吧?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关于将泛云,关于林斗雪,关于乘月山庄的将来究竟会如何。 可是好困……问语抬起手揉揉眼睛,感觉身体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 她忍着困意,起床来到窗边,唤了只红嘴雀鸟,请它帮忙去偷听。 不,这应该不算偷听,这些事情自己之后是会被告知的。她只是克制不住自己迫切的好奇心而已。 话说后院供男子住的居所内,庭以归习惯性地握着那支画着磅礴江山图的折扇。 苏予诚进门来,朝他作揖道:“庄主,属下在给问语煎的药里加了安魂散,不到明日,大概是醒不过来的。” 庭以归点点头,折扇在手里转了两圈,“本以为我会与陈净客好有一番周旋,谁料竟被林斗雪一刀斩了去。” 南苍叛乱,朝廷必会有所反应,庭以归在出发之前早有预料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谁知边夫人之死意外引出个林斗雪,把他先前的计划全都打乱了,还让他陷入这等被动的境况。思及此,他苦笑不已。 “单凭林斗雪,应当不会这么鲁莽地去招惹朝廷。想来该是将泛云从中作梗。” “不意外,此人性子难以捉摸。” “我们若想脱难,只怕终是离不开丐帮配合。若他反目,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庭以归倒不担心,“将泛云的兴趣不在我身上,过河拆桥便罢。有问语莘家人的身份束缚着,反目却是不能。” 最起码,暂时不能。 他手里还有《筑术》,林斗雪手中则有莘家那些宝贝。将泛云既然想要留下问语,就不得不顾忌她莘家嫡长女的身份和影响。在仍留有死穴的前提下对他们下手,恐怕会反受其害。 “如此,这一最关键的助力便也不在了。林斗雪意在对边家复仇,她立场坚决,同样不可依赖。” 庭以归将折扇置于桌面,拾起茶盏轻抿一口,稍顿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予诚觉得,复仇与复兴相比,她会更想要哪一个?” 苏予诚微怔,思绪在脑中转了几圈,目色渐然开朗,“殿下已经决定了吗?” 庭以归愣了愣,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许久未曾听闻这个称呼,我都快忘记了。” 苏予诚默然。要光复秦氏朝廷,那个身份必然瞒不得,只是按照原本计划,应该是在一个更稳妥的时机公之于众。现在着实有些着急了。 “南苍军队,加上红杏阁等一众势力,该是足够了。”庭以归暗暗盘算着一切。 在乘月山庄多年的圆滑处世、善与人交,所积累的人脉颇广。多年苦心经营,铺垫的就是这最后最关键的一步。一呼百应不敢说,能得到的助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和苏予诚去见周离焕时,他借助那块青鸾玉石一早向对方暗示了自己的身份,而能否真正让他心甘情愿追随自己,所需要的同样只是这最后的助力。 苏予诚默然不语,这么多年来庭以归隐姓埋名所做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并且亲身全力辅佐。事到最后关头,即使缺了丐帮的帮主,他依然信心满满。 只有一点。 “庄主,关于问语……该如何交代?” 庭以归转向苏予诚,看了他半晌,蓦地一笑,“你心有愧疚。” “她本无辜。” “欲成大事,莘家助力必不可少。只是经此一事,便不能给她款款接受的时间了。” 苏予诚默然。 第二日凌晨,苏予诚一早煎好了汤药,亲自往问语住的院落送去,走到一半,碰巧遇见李述心也打算往那边去。 “苏神医。”李述心盈盈一福身,“这是去给问语姑娘送药吗?” 分卷阅读152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苏予诚微笑,“李姑娘可要一同去看她?” 李述心应声,于是二人同往。 他们来到问语院里的时候,她正木木地坐在门前,抬起的手上落着一只红嘴雀鸟。她伸出一根手指,一下一下抚摸那雀鸟小小的脑袋。 “问语?你身体还没康复,怎么在外面受风呢?”李述心忙上前去将问语搀回屋内。问语转身时将手一抖,让那红嘴鸟儿自由飞离了院子。 她被扶着坐到桌边,苏予诚将手中的药碗就近放在桌上。 “身子可好些了?”李述心关切道。 问语从始至终不执一言,像犯了癔症一样呆呆的。听到李述心的话,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苏予诚。半晌,她轻轻启唇,失魂落魄说了三个字:“你骗我。” 苏予诚一怔,回想起在门口时落在她手指上的那只红嘴雀鸟。说起来,他方才与李述心谈话时,似乎也看到过一只形象极其相近的雀鸟。 莫非…… 他猛然望向问语,竟从她素来平和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敌意。他余光瞥到问语身旁的李述心,心口霎时收紧。 “哗啦”一声,苏予诚还没来得及抬起脚,问语已经骤然将药碗用力碰向桌沿。药碗瞬间碎裂,药汁撒了一地。李述心惊叫一声,正欲躲闪,整个人却被猛地拉回去。 问语死死遏制着李述心,一手捏着药碗的碎片架在她脖子上,锋利的裂口和她脖颈处青色的血管之间距离不过分毫。 “把解药给我。”问语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费力挤出来,与空气剧烈摩擦。 苏予诚立在三步之外,紧紧盯着问语持着碎片的手,那只手上面沾了不少溅出来的黑色药汁,袖口都被沾湿了。但她随时可以用力划破李述心的皮肤,让她血溅当场。 “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问语脸色苍白,嗓音发颤,连带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 “问语……” “闭嘴!”李述心似乎想安抚些什么,被问语厉声呵止。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她只想要解药。 她不想再经历十二年前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不想再像一个疯子一样无知挣扎。为什么?她以为她找到了同伴,以为自己生活在从前最渴望的环境里。结果,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所有。 只有她傻。身负异能,明明可以识破一切,却偏要将自己束缚在无知无觉中。如今到这地步,意外吗?一点都不。 “人人都说苏神医医术盖世,不曾想毒术亦是一流呢。”问语狠狠瞪着苏予诚,眼神冷静,脸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癫狂神情。 毒又要发作了。苏予诚心道,他眉心微微隆起,“问语,你刚才打翻的就是解药。” “我不信。”问语浑身颤颤,额上流下两行冰冷的汗珠,“你骗我。” 现在无论说什么,她大概都不会听了吧。但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心性平和,虽然尚且稚嫩,却依稀可见问道之人的洒脱风骨,心境起伏间从未有过无常之相。 现在却…… 苏予诚看着问语脸上愈发痛苦难以自抑的模样,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问语的身体渐渐脱力,头脑麻痹迅速传染到全身,触及四肢每一处细微的角落,她捏着碎瓷片的动作都欲发困难。 头好痛。额上冷汗如雨,耳朵里像飞进了好几只蚊子苍蝇,嗡嗡响个不停,胸膛剧烈起伏却似乎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眼前景物变得模糊,整个房间忽然横了过来。不,是她摔倒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但身体早已不受控制。 好难受…… 苏予诚看着倒在地上的问语,她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已然是昏过去了。一抹痛苦染上他眉梢。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修道者不涉世事又如何,立场是可以改变的。只是时机还未成熟,一个个变数引起的一次次疏忽造就了今天这番场面。 庄主说她迟早会知道的。如果可能,他希望是在更安宁的场合下。他相信那个场合终会随着庄主一步步计划的实施而到来。她可以平静地接受,可以坦然肩负起自己在世俗应有的责任,收拢起整个莘家,成为他们最得力的帮手。 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摇了摇头,上前轻声安抚李述心,伸手想去扶起毒发昏迷的问语。 动作蓦地被人制止。他一转头,只见来人穿着一身蓝衣,正是将泛云。 “你一直都在看着。” 将泛云不答,“把她交给我。” “经此一事,她必然不会再安心跟着你。” “我知道。”将泛云揽着问语的肩膀将人扶起,让靠在自己怀中,用袖子轻柔拭去她脸上流落的汗珠。 不会安心跟着他吗?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从和林斗雪的谈话被偷听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事情偏离了他和庭以归原本的计划,问语本人的想法开始凸显,一切 分卷阅读153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都在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或者说,他们在谋划那些所谓的天下大事和他们本人心愿的时候,原本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发生这种事情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必然。 将泛云将人横抱起来,径直出了房间,然后纵身一跃,蓝影消失在院墙外。 第82章 江湖路远 头昏,浑身无力,不想动…… 问语说不清这是毒发造成的,还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觉得身体平躺着,却还是晃晃悠悠,耳边吱呀吱呀地响,偶尔“砰”的一声,像是碰到什么石子一类的东西然后压过去,身体微感颠簸。 这是在马车上? 问语缓缓睁开眼,模模糊糊看到身边坐着一个天蓝色的人影。 “醒了?可有好一些?”将泛云俯身仔细观察她脸色,一手抚上她额头探了探。他微微皱起眉来,“还是没退烧。” 她发烧了?难怪头昏浑身无力。话说,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天了。她记得自己被人环抱着喂食过很多次。当然被喂的不止吃食,还有药物。 “你要带我去哪儿?”问语开口询问,嗓音低哑。倘若不是亲眼看到她说话,恐怕会有人误以为这声音是一只鸭子底底叫了一声吧。 将泛云低声温柔回应,“丐帮总舵。” 丐帮总舵……她原本坚定认为自己不会踏足的地方,终究还是要去了吗? “我不想去乞丐窝里住。” 将泛云轻轻笑开,“不是乞丐窝。” 问语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她很累,她需要休息。两年前在洲城客栈,那位姓苏的神医根据她的体质和内功,把当初太上皇帝囚禁秋家人用的毒物成分做了改进,然后喂给了她。他同时研制了可以暂时抑制毒性发作的解药,每隔半月就掺入她的日常饮食和茶水中,在与她平常交往中不着痕迹地监视她吃下去。 但这个日常必做的事却在前往幽城的路上中断了。因为庭以归的计划要开始了。他们不能完全把控她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又是否会破坏他们的计划,所以选择以隐瞒和控制的方法限制她的自由,只让她看到他们想让她看到的东西,以便慢慢让她愿意作为他们天下大局上一枚极为关键的棋子,全心全力帮助他们。 想通一切之后,问语回忆着自己在乘月山庄两年多来的点点滴滴,思考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和为他们所谓的“天下大局”所做的每一点安排,最后不得不佩服他们计划的周密性和执行计划时惊人的耐心。 她无法计算这其中究竟包含了多少隐瞒和谎言,但觉惊恐至极。 难以想象,或许包括她和将泛云见面的时间,都是被他们精心设计过的。或许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个,将泛云才会那么厌恶苏予诚。 但是这能怪谁?当初是她自己误信了人,自投罗网且死心塌地,不肯相信旁人劝诫。 也难怪他们要对她下毒,以她这般异能,随时都可以像前几天在李家那样,拆穿他们全部的计划。 问语忍不住觉得可笑,她有何德何能让他们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她不过是一个对这个世界怀有好奇却又不想深入俗世纷争的懦弱之徒罢了。为了在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时求得一己安宁,她可以连自己的家族都视若无物。 “睡不着?”耳边传来将泛云关切的问候声。 问语睁开眼睛,她忽然想到另一个尚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庭以归到底是什么人?” 她记得将泛云说过,他曾经去边家打探过庭以归的过往。后来跟她说的时候被她的不信任打断了。而根据那只红嘴雀鸟给她传递回来的消息,庭以归的身份似乎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秦瑶。太上皇帝秦无造和出身庭家的那位言月皇后的儿子,就是那个因庭家谋反而被废黜的太子。” 不可思议。问语平躺在马车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车顶。 将泛云顿了一下,他以为问语会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的,但是并没有。对方只是木木地躺着,仿佛除了真相的表面,对事情的因果和内在逻辑没有半点追究的兴趣。 于是将泛云主动坦白,“这是苏予诚告诉我的。” 听到“苏予诚”三个字,问语痛苦地闭上眼,似乎这个名字的威力比剧毒还要猛烈。 将泛云继续解释:“当初言月皇后离世后,太上皇帝冒险送他离开了皇宫,然后借助自己仅剩的亲信,在冷宫制造了一具假尸体,让别人以为废太子去世了。他后来投奔边家时,为隐瞒身份特意换用了母亲的姓氏,同时将名字改成了‘以归’。” 以归、以归。将这二字在嘴边默念两遍,问语发现,它的含义,竟意外地直白。 直白地让人想笑。 入夜,将泛云陪问语一起在马车上,他紧紧抱着问语,又在她身上加盖了一条毯子,生怕她着凉。 问语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的拥抱很暖,但一星半点都传递不到她身上来。 “你是不是有病。我今年 分卷阅读154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十八,不是三岁。” 将泛云知道她是在吐槽他抱人的姿势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子,但他并不想松手,反而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 问语身体犯困,说话平稳却有气无力,“人做事要对得起死者。你这么对我,叫死去的顾念寻怎么看?” 对得起死者?这话说得真对。可逝者可以抛下世间的一切脱身而去,与这世界再无干系,但被她抛下的生者却要想方设法独自面对人间繁杂的万象。她在说出让他“好好活下去”这样的话的时候,可有想过,他还能怎么活? 他的生命还长着,活下去是理所当然。问题是他想做的所有事情都早已随着她的离去而念想全无,如果没有她,这么漫长的人生,他该如何煎熬? 他不想放手,哪怕握住的只是一个虚像。 “睡吧。” 问语觉得胸口一痛,眼前蓦然归于黑暗。 她好像失去了时间感,马车外日昏日昼,她卧在马车里,拿毯子把头一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将泛云弯着腰进到马车里,一眼看到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都不漏出来的问语,忍不住轻轻一笑,伸手推推她,“你已经闷了好几天了,应该出来透透气。” 问语在毯子里摇了摇头,“不想。” “你已经退烧了,总这么闷着对身体不好。” 毯子里的人还是不动,把毯子边缘抓得死紧。 将泛云于是直接上手,把毯子撩开一半,然后拉住问语手臂把人拽起来。 问语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软一斜,直接靠倒在将泛云肩膀上,眯着眼睛,不肯动弹。 “是要我抱你下去吗?” 问语一听,一个激灵就把上半身直了起来。 不情愿就是不情愿,即使思维颓废到极点,身体懒散到极致,不情愿的本能还在,面对不情愿的事依旧会反抗。 将泛云再次轻轻一笑,拉住问语的手将她牵到马车外。他自己先跳下车,然后极其谨慎地将人搀扶下来,生怕她不小心失力,从马车上跌下去。 问语感觉着他加之于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再看他极尽稳妥的姿势,心想如果说他不是在照顾三岁小孩子,有谁会信呢? 将泛云耐性十足,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问语的嫌弃和吐槽,兀自看着一个方向,“前面景色不错,不如去散散心。” 问语不搭理,由他拉着自己往那边去。 没走一步,她看到邢召夕正拿着干草在喂一匹高大的黑马。望着他一举一动,问语忽然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像在边家那晚刺杀她的那个黑衣人。 正观察着,又见宛诺蹦跳着过去拉他的右手臂,邢召夕蓦地一躲。宛诺愣了下,连忙抱歉,“对不起呀邢哥哥,我忘了你伤还没好,是我太粗心了。你没事吧?” “无碍。”邢召夕淡淡道。 他手上有伤?问语心想,她记得要杀她的那个黑衣人身体是健全的,没有任何伤患。邢召夕这伤是什么时候受的呢? 想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罢了,事到如今,是谁都无所谓了。她没必要再去探究这些。 她任由将泛云带着自己前往那个据说“景色不错”的地方去“散心”。 所谓不错的“景色”,其实就是一片茂密的花丛,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大片大片聚在一起,衬着点点小巧的绿叶,堆叠成一方曼妙灵动的土地。 问语不知不觉被将泛云引进花丛当中,脚下踏歪了一排长势茂盛的野花和野草。 问语垂眸看着那些被压在自己裙摆下的歪斜的蔓草,“你是嫌他们长得太不起眼,所以带我来搞破坏的吗?” 将泛云唇角弯起,他出神地盯着问语半垂的侧颜,那纤长的眼睫如同幼鸟初丰的羽翼,衬着娇弱的身躯让人万分怜惜。 问语半天没听到将泛云的应答,转头去看他的神色。只见对方专注地望着自己,一双清瞳含情脉脉,缱绻眷恋溢出眼角眉梢。 问语多日来恍惚的神智骤然清明,一下抬手捂住将泛云的双眼。 究竟怎样才能唤醒一个自顾自坚持要做白日梦的人?怎样才能让他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不是她,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以任何方式存在于世,哪怕幻觉。 夏日的炎阳烈得晃眼,问语莫名想起刚刚跟随师父回到武陵的自己。那时的她,心境不受控制便随它而去,闷在心里徒然伤身,暴躁发狂之后却能心平气和。 她曾经像野兽一样损毁能接触到的各种物品,也曾对身边的人拳打脚踢。她曾经为自己最初的状态懊恼不已,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却觉得,那时候性子疯狂的她,意外地畅快。 作者有话要说: (请务必阅读这次作话!!感谢!!) 经过仔细思考,作者决定将此文分为上下两部,分两册书分别连载,上半部就写到这一章完结。之后作者会开始连载另一篇小说(就是作者专栏里那篇虐渣文,文名应该会再改),换换心情然后再来写这 分卷阅读155 帮主潇洒却痴情 作者:非瑜非墨 一篇。如果有小天使很想继续看本文接下来的剧情,就在评论区说一声,我去专栏弄个下半部的预收,尽量早点开。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当练笔随便折腾了。(虽然数据透心凉,但作者真心不打算把这篇坑掉) 然后放一个下半部的预告。 《帮主潇洒却痴情(下部)》:永兴国和简帝三年,乘月山庄庄主庭以归受南苍及江湖各派势力拥护,杀朝廷高官陈净客意图谋反。朝廷念其多年来协助官府治理地方有功,且为人仗义清高,受万民拥戴,决定将其招抚以慰民心。七月,封其为庭王,赐屋舍、奴仆、田地等若干,命其安居都城。 同年,丐帮与莘家联姻。八月,丐帮帮主将泛云与莘家家主莘言于丐帮总舵大办婚宴。后在天下变局之中,共同保存丐帮并全力收拢莘家。 (将泛云有话要说:纵观整篇文,庭以归、苏予诚,感觉这两个人无论哪个都比我更像男主。 作者辩解:emmmmm……我反思,下部不会再这样了。 问语:所以你的“辩解”在哪里?) ————————我是分界线————————— 一定有人看出来了,作者试图在这篇文中构建一个相对完整的架空王朝,并细致描写整个复杂的阴谋诡计。但作者的写作水平其实远远不足以把这些写好,正可谓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新人作者花样作死。在连载这半篇文的过程中,很多时候作者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在写作时存在的许多问题,整篇文都写得异常艰难但就是不想放弃。一直到现在,剧情进入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作者决定先停下来歇一歇,写一写其他文,然后再回来弥补初心,相信到那时,我的水平应该会有不小的进步。 在此感谢不嫌弃我笔力差劲而一直辛苦追更的几位小天使,也感谢在完结后点进来看到这里的读者!萌新作者今后会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好的作品。希望能与大家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