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志》 分卷阅读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偏逢时雨(一) 四回居是个好地方,人们都这么说。 时雨意识初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四回居。他看到那些男人们,或衣冠楚楚,或衣不蔽体,或正大光明,或藏头露尾,皆源源不绝地走进了四回居。 此刻,时雨还隐匿在这场秋雨之中,没有任何人能看得见他,他轻轻迈出一步,被秋雨抚过的半空中便如出水芙蓉般地凭空现出一只精致的玉足。如同掀开门帘般,他掀开了这秋雨,一席白衣沾染了点点漾着春意的盎然绿色,似是个脱尘入世的仙人一般,他降临在这凡世,在这四回居的门前。 无人发现他凭空出现的异样,似是他早就在这些世人的目光之中一般。无人注意他惊艳的出场,却不代表无人注意他天生惊艳的姿态。他是这场秋雨中苏醒的雨妖,眸光若水般清澈,又带着些氤氲,容貌算不上惊为天人,却让人看了一眼,就有种被秋雨灌溉的滋润之感,他唇边若隐若现般的带着浅笑,嘴角似是勾起了一道弧,像极了水面被惊扰的波纹,荡漾着只属于他的水一般的柔情。 正准备进入四回居的男人们纷纷驻足回头看时雨,门口停驻的女人们也侧过头来。更有甚者,竟然把他当做了四回居的姑娘,一把拉过他便打横抱起走进了四回居。 男人说,“跟我进去好不好!” 时雨任由那男人抱着,唇边依旧带着朦胧的浅笑,眸光里的氤氲像要溢出来一样地盯着那男人,轻启薄唇,道了一声,“好!” 他的声音清澈得像山间溪泉,男人听了甚为高兴,抱着他便猴急得冲进了四回居的雅间。 时雨是意识初醒的妖,心思纯净,神智也似刚出生的孩童一般稚嫩,别人问什么,他便只会答好,也不会去思考什么对错是非…… 四回居的老板娘恨春看时雨一脸懵懂的模样,便猜想着是哪家未曾出阁的大小姐跑了出来,如此不谙世事的模样,怕是不知道自己将被那个男人怎样对待,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她自是要阻止的。入这勾栏院,何人又是心甘情愿,不是为生活所迫,就是为形式所逼,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是因为无法回头,谁又会在这条不堪之路一路走到黑,如若她当初有幸被人捞一把,便不会有今日。 恨春伸出手拉住了抱着时雨的男子,扯出平日里待客惯用的笑容,讨好似的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你看我们四回居的姑娘多的是,您从外面抱进来个姑娘,这不是看不起我们四回居么,再说,你看你怀里这人的身段,哪里比得上我们四回居的姑娘啊!” 男人闻言瞧了瞧怀里的时雨,身段是有些魁梧,目光扫及他的胸口,好像空无一物,男人下意识伸手触了触,而后直接脸色大变,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时雨扔在了恨春面前,“竟然是个男子,竟敢欺骗本公子,来人啊,给我打,尤其是他那张脸,给我毁了,男的长这么妖孽出来害什么人!” 男人一声令下,四回居里面立刻涌进来一群家丁装扮的魁梧大汉,将恨春和时雨团团围在中间。 时雨还皱着眉头躺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刚才那男人居然一声不吭就把他给摔了,他的妖力还不是很稳定,这一摔差点把他给摔回到雨里去,如今一动不动能维持身形已是不易,唉,真不知那男人怎么想的,不是他要自己跟他进去的么,如今摔人的又是他,这群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 恨春方才听闻时雨是个男人,已是大惊,如今那男人又叫了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进来,吓得脸都白了。不过好在四回居也是百年老字号,她见过的场面也是不少,如今这样的状况也不是没出过,稍微敛一敛心神,她便挡在了时雨的前面,端出一副老板娘的架子,“这位公子,我们四回居做的是姑娘的生意,您抱着个公子冲进来,又大发脾气,是不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怕是砸招牌也没您这么狠毒的招式吧!” 那男人听闻恨春那般讲后,还是有些忧虑的,四回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自是有人罩着的。他思虑了一番,便也将脑子里的那些冲动浇灭了几番,语气也和颜悦色起来,“春老板,那我今日看在您的面子上,便不做些血腥的事,告辞。” 看那男人转身欲走,恨春脸上的严肃才逐渐化去,多了几分疲态,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什么的,真的是太耗费心神了! 时雨的妖力也渐渐稳定起来,他揉着晕晕乎乎的额头,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正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见门口欲走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怒目盯着自己,咬牙切齿般说到,“这个人,带走!” 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恨春脑子一热便下意识一把将时雨拉到身后,与那男人对视,“公子可还想做什么,今日你搅了我四回居的生意,我可还未追究半分!” 男人眼里怒意涨了几分,瞪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个字,“你!” 恨春拉着时雨的手,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凉意,便全当他害怕了,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凭空生出几分保护欲。 分卷阅读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公子便就此离去吧,大家都别多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哼!”那男人也是理亏,本就是他主动抱走时雨的,又闯入四回居大闹,只好愤愤然离去。 四回居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就没什么生意了,恨春吩咐下人收拾一番,今日便早闭门了。时雨也被她安排下去早早休息了,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奇怪,长得白白净净穿的板板整整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可偏偏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见谁都是一副不愠不火和和气气的浅笑模样,说他魅惑人偏偏眸子里又透着清澈,真是不知哪里来的怪孩子。恨春也只能先安排他在这里住下。 恨春欣赏时雨眸子里的那股清澈,惊羡于他身上那种纯净的气质,所以对他多有照顾。 一路领着他走到客房,恨春还忍不住亲手替他铺了床。 时雨呆滞地站在后面看着她忙碌,忽然想起之前在楼下瞧见的那一幕,那些嘴角快勾到耳根上的男人们从背后抱住那些姑娘,会引得她们嬉笑。时雨看了看正在忙碌中的恨春,忽然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正在动作的恨春突然愣住,手里还捏着一截被子。 时雨把下巴搁在恨春背上,喃喃道,“姐姐的怀抱比那个人温暖多了!” 恨春本就僵硬下来的动作又是一滞,手里的被子直接脱了手,落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原来这孩子是心里委屈着呢。恨春转过身抱住时雨,安慰地拍了拍时雨的背,温柔地对他说道,“没事,不怕了,姐姐在呢!” 时雨低着头闷声道,“姐姐真好!” 恨春对时雨的好,免不了被四回居里其他的姑娘生了妒忌。被恨春吩咐了去帮时雨备热水的悯冬更是满心怨气。悯冬本来就对时雨这种比书生还弱三分的白面小生看不上眼,此番还被吩咐去帮他备热水,简直气的白眼要翻到脑袋后面去了。 悯冬烧水烧得整个人比锅底的火还暴躁,柴灰都飘到了锅里,烧出来的热水盛在桶里,水面上飘着一层黑糊糊的灰。悯冬拎着这桶敷衍至极的热水敷衍地走到了时雨房门前,“喂!这是春姐让我给你备的洗澡水!礼尚往来,明早姐姐我的洗脸水就交给你了!” 悯冬抱着双臂蛮霸气地仰着头打量着时雨,嘴角都快撇到下巴颏了。 时雨懵懵懂懂,眯着眼睛看她。 “姐姐我洗脸可是用的晨露,你可给我记清楚了!” 说完,还翻了个白眼,嘴唇一抿刚要啐一口的时候,恨春从时雨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枕头直接摔悯冬脸上了。 “我让你烧水,不是洗锅!还用晨露洗脸,胆肥了死丫头!” 悯冬到底是不敢顶撞恨春,朝着她身后的时雨狠狠瞪了一眼后匆匆跑开了。 恨春看她那模样还忍不住笑了,一边把枕头拾起来,一边道,“你别放在心上,悯冬她就是个孩子脾性!” 时雨愣愣地回过头,道了句,“那位姐姐的白眼翻的蛮好看的!” 恨春把枕头放在床头,伸手拍了拍时雨的肩,“行了!睡吧,我就住在你隔壁间,有事叫我!晚安!” 时雨看了她一会,才僵硬地回了句,“晚安!” 恨春走了之后,这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时雨坐在床边晃着脚,一时也睡不着。 一想到刚才来送水的悯冬,时雨眯了眯眼睛,目光中透出几抹狡黠。他学着悯冬的样子,抱着双臂昂着头,还像模像样地学她翻了个白眼。就这样翻了半天,烛台上的蜡油都淌出来的时候,时雨才觉眼睛有几分酸涩,一直仰着的脖子也有几分酸痛。在屋子里瞧了一圈发觉床大概是用来躺的,于是便走过去躺下了。 之后,便觉头昏脑涨,眼前模糊的不行,两眼一闭,睡着了。 偏逢时雨(二) 第二日,四回居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一人着黑衣,一人着白衣。寻常人来四回居皆是做些寻欢作乐之事,这两位却不然,来四回居这种烟雾缭绕酒气熏人的地方竟只为吃饭。 白衣的那人长得和和气气的,吃起饭来也是不失斯文,楼下管账的姑娘看他吃饭都给迷了去,叫一个小贼偷了几两银钱。 这白衣公子手底下还跟着个女娃娃,痴痴傻傻的好像脑子里带些毛病,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眨眼也不见她眨。 白衣公子只管自己吃,吃好了才执了勺子一点一点地喂那女娃娃。女娃娃虽痴傻,却极为听话,叫张嘴便张嘴。 那黑衣的公子,脸上的一双桃花眼仿若画的一般,若不看他抿成一条线的唇,旁人真当他在笑着呢。黑衣公子吃饭时慢条斯理的动作,不比那白衣公子失了温润,还多带了几分雍容华贵之气。 这两位绝色公子摆在楼下,四回居里的姑娘都要疯了去。恨春无奈的抚了抚额,暗叹女大不中留啊! 痴夏左右打量了一番,最后执了一壶酒走向了那位黑衣公子,毕竟白衣公子身边还跟个娃娃,白衣公子不怕带坏孩子,她面上还过不去这道坎呢! “公子 分卷阅读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来,尝尝我们四回居的四季春,保证您喝了第一杯还想来第二杯。” “琼浆玉液也罢,清汤寡水也好,我只饮良品,且一向醉心不醉人。” 痴夏呆愣愣地缩了缩脖子,把这黑衣公子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她怎么就觉得这公子还没喝倒先醉了呢! 黑衣公子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空酒杯,兴致地在手里晃了晃。 “我看你这四回居,多积怨念,恐招邪祟妖怪。” 痴夏这下是真觉得他醉了,悻悻然道了句,“酒疯子!”而后扭头走了。 黑衣公子却突然看了看白衣公子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痴夏拿着那壶酒正欲走向白衣公子那里,隔了老远却听见那白衣对一旁的女娃娃道,“我是看这里好看才进来吃东西的,却没想到这么难吃,下次我带你去别处,这顿你先对付着吃吧!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啐!” 痴夏脚步一顿,脸上登时青红交加,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后才匆匆离去了。 黑衣公子眼观这一切,轻叹了一声“有趣”后抿了一口手中的空杯,那空杯触碰到他的嘴唇时,突然就满上了不知名的茶水,淡淡的茶香甚至引得旁人纷纷回头。 恨春正拿捏着下一针该绣到哪里,就被怨秋匆匆忙忙的样子给惊得扎到了手。 “怎么了这是?莽莽撞撞的!” 怨秋满脸愁苦道,“春姐,你快下去看看吧,昨日为难时雨的那个熊老板又来了,还带了人,那模样凶得很,摆明了是来找事的!” 恨春放下手里的阵,习惯性地用拇指抹去渗出的血珠,匆匆跟着怨秋去了楼下。 熊先生带了一群家丁过来,各个五大三粗,腰里不是缠了鞭子就是挂了刀剑,来势汹汹。 恨春把受了惊的姐妹扶到身后护着,端起那副威严腔调,站在熊老板面前与之对峙。 “熊老板这是做什么?” 熊老板解下腰里的鞭子,炫耀地摇来晃去,“来这里自然是找乐子的!”说着,还把那鞭子空甩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周围的姑娘们都被吓得倒吸一口气,更有甚者,直接惊呼出了声。 恨春只眨了下眼,面上气势一分不减,心下也满满皆是骇然,这熊老板一看就是来找茬的,若是把他们一行人迎进门,那四回居的姐妹们指不定会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今日四回居这门,绝对不能叫姓熊的给踏进来! 恨春抿了抿唇,心里隐约有了个主意,一边吩咐人将熊老板等人拦在门口,一边招呼下人将四回居内所有客人都请出了门。 黑衣公子墨锦晃了晃手里的茶水,浅笑着表示喝完这杯就走,让下人先忙别的去了。白衣公子于无间见状直接带着女娃娃连垚蹭了过来,一边还嬉笑着对一旁赶人的下人说,“您先忙,我喂完她就走,我先和他蹭一桌!”这话说的毫无诚意,坐下去的那一屁股却是坐得自来熟的很。 墨锦只是看着连垚笑了笑,并未做态。 于无间便更为胆大,直接下筷子吃起了墨锦桌上的花生米。 “真香!” 四回居里的客人都清的差不多了,恨春一把夺过熊老板手中的鞭子。熊老板一直抱着看戏的姿态与她对视,所以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毫无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恨春已经挥着鞭子抽了出去。 “啪!” 恨春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桌子上,那桌子立马四分五裂碎成渣渣。 于无间被吓了一跳,忙一把捞过连垚死死护在怀里。 墨锦依旧坐在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不为所动! 周围的姐妹们也没想到恨春会来这一下,直接把之前被熊老板吓到后的那一套惊呼重演了一遍。 熊老板也被吓了一跳,他是真没想到恨春会来这么一手,也着实没想到,恨春的手劲竟然这般大。 恨春嘴角嵌着笑意,面上挂着极为敷衍的歉意,“熊老板,我四回居今日有损,接不得客了,请回吧!” 熊老板气的额角青筋抖了抖,差点忍不住抽出手边那人的佩刀直接砍到恨春的头上。 恨春碾压熊老板的势头不减,一把将他的鞭子扔出门外,直接吩咐下人关门送客! 熊老板自此一句羞辱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堵在了门外,气的喊了几嗓子之后带人愤然离去了。 恨春站在门前,腰板挺的笔直,却僵硬到动不了,刚才那一瞬,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底气,只是她若不出头,受伤的必然是四回居里的这群姐妹们,旁人只当她们是玩物毫不怜惜,可恨春却是打心眼里心疼她们的。年纪轻轻就出来卖,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心甘堕落至此。 因而这四回居就算是天塌下来,她恨春也要挺直了腰板顶住。 “怨秋,我累了,扶我进去!” “是!” 怨秋扶着恨春一步步走向了楼上。 楼下的姐妹们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各个都顶着张苍白无血 分卷阅读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色的脸,把下唇咬的死死的,谁也没敢出声。 那边于无间见事态平复下来了,又拿起筷子不要脸地吃了起来。还不忘喂连垚几口。 “这位公子,你桌上的怎的比我的好吃呀!” 墨锦对他这种无赖也是无法,只能无奈地笑笑,而后继续喝着手里那杯从未离手的茶。 恨春一路走回到自己房间,瞥见桌上那被动了几针的刺绣立马变了脸色,忙让怨秋出去,而后死死地关住门转身跑向窗帘紧拉的床前,用力拉开了窗帘。 “良!” 那床上坐了一个男人,见到她直接一把捞过抱在怀里狠狠禁锢住,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春!” 时雨一觉睡到了现在才起,楼下之前发生的那些大事他一个都不知道,甚至于恨春手拿鞭子怒劈桌子的声音都没能把他给叫醒。 时雨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路过恨春的房间门口,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恨春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隐隐带着哭音地呻,吟着,时雨差点忍不住开门闯进去! 却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一股被注视着的诡异感。 时雨顺着感觉望了过去,看到了在楼下喝茶的墨锦,正抬着那双桃花眼盯盯地看着他。 时雨见墨锦张了张嘴,明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却在心里对他的意思十分明了,仿佛墨锦这句话直接说到了他心里似的。 墨锦说,“你别去打扰了,他们正在做开心的事情!” 时雨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墨锦跟前,“什么开心的事情?” 一旁的于无间被时雨这个动作惊得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呦嚯!厉害!咳咳咳!” 墨锦并未理他,而是盯着时雨道,“情爱!” 时雨是妖非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和一扇门,却依然能够清楚地看清那房间内二人所做之事。时雨想起了昨日楼下那些房间里,两两重叠的二人,也是做的同样之事。 “那痴夏怨秋和悯冬她们呢?也是情爱么?” 墨锦放下手中的杯子,一离开他手,竟又化作了空杯,一旁的于无间看着好玩,一把捞了过去。 墨锦是真的有点想换桌了…… “她们之间,叫欲!” 时雨拉过一把椅子,顺势坐在了一旁,“情和欲,有何不同?” “情是一种感情,欲只是一种动作。情之一字,较欲长久些。且情中的一言一行,皆抵千刀万剐。而欲中的一血一泪,却不过风轻云淡。” 时雨托着腮横在墨锦眼前,满脸似懂非懂的懵懂样。 于无间在一旁被时雨可爱的模样迷住了,推开呆滞的连垚,伸爪子要捏时雨的脸,却被墨锦一掌拍开了。 “时雨,人间不适合你,跟我走吧!” 时雨想了想恨春温暖的怀抱,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 一旁的于无间突然跳起来,一只脚踏在桌子上,挥舞着爪子道,“欸,我愿意,我跟你走!” 墨锦:“……” 偏逢时雨(三) 恨春窝在祖良怀里,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狠狠吸吮他身上可靠的味道。 祖良摸了摸恨春略显凌乱的秀发,颇为怜惜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随后不舍地起身,匆匆披上了衣物。 “春,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死在刀光剑影中。” 祖良是这纷扰乱世中的一名刺客,于他,杀人几乎成了一种和呼吸比肩的行为。嗜血的感觉,和呼吸一样的普通,一样的随意,一样的,无法停手。 不呼吸会死,不杀人会疯。 在无人可杀的时候,祖良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杀了自己,刀子割在肉体上溅出鲜血的那种快感,甚至盖过了疼痛! 不过,那都是在遇到恨春之前。 现在,祖良有了恨春,他在任务中格外小心,连伤了根头发都要心疼好久。他爱恨春,所以更爱恨春爱着的自己。 “春!我干完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你也别留在四回居了,跟我走吧!” 恨春犹豫了一下,她不忍心丢下四回居里那群可怜的姑娘们,踌躇中,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祖良一眼,他便从窗子跃了出去。 “春!我给你买的簪子不知丢哪去了,我去外面找找!等我!” 风推着纸窗一下一下打在墙上,祖良的声音越飘越远…… 恨春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极强的心慌感,她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浓得彻底的墨色,关上了窗。 恨春起初只是路过,瞧见时雨和墨锦畅谈甚欢,便携了份凑热闹的心坐了过来。只闻几句话,便心觉墨锦学识渊博得不像他的皮囊那般年轻,肚里的墨水怕是滔滔江水也不及。 时雨听墨锦讲了半天,只对情爱有了大致上的略懂,墨锦看他懵懂的样子,不禁失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情爱之事更是如此,不亲历一番,是不会体味其中滋味的。” 分卷阅读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时雨仍是一知半懂,歪着脑袋问一旁的恨春,“姐姐可知情爱中滋味?” 恨春想到了才破窗而出的祖良,心中多有感慨,“世人谈及情爱,高谈阔论之人十之八九,懵懂无知不知所谓者十之一二。然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运,自己的情自己的爱当然还是自己最清楚,你若问我何为情爱,那我只能告诉你,情爱就仅仅只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墨锦叹了口气,“你还太小,不知人间情爱也分七情六欲之多,人心更是复杂,隔着张肚皮却不知那里藏了何物。所以说,人间不适合你。” 恨春闻言瞥了一眼这位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公子,心中更加认定对方是个不涉凡尘的隐士高人。 时雨比凡人更为灵敏的五感突觉门前闪过几条黑影,然夜色太浓,窗外漆黑一片,终是不太确定所见之物,便没有明说。 恨春还在忆及她和祖良的初遇。 那是个雨夜,满身伤痕的刺客闯入了美人入浴的香艳之景。曾言无爱亦无恨的刺客伪装的一身倒刺终是被柔肠所感化,从此漂泊半生的浪人刺客,心中有了归处。 故事很俗套,恨春讲述的话语也不是很华丽,但这种朴素之感所流露出的平淡,却让闻者皆心有羡慕。 世上最平凡之事便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世上最让人羡慕之事,却也是如此。 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人却没能过日子,有的人过上了日子,却没能找对正确的人。 几人聊得正酣,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侧头一看,本该黑不见底的窗外不知何时红了一片,窗缝中涌入源源不断的黑烟。 姐妹们也都从二楼的房中走了出来,纷纷扰扰地互问发生了何事。 恨春没有墨锦那等气定神闲的心态,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她便起身走到了门口,然而,却没能推开那扇门。 一旁跑过来的小厮脸上带了些丧气道,“门被从外面锁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后面的姐妹们闻言也是方寸大乱,更有甚者已经腿软地瘫坐在地,拿着个帕子擦着眼泪横流的脸,却掉了一帕子的□□,糊了一脸的妆。 时雨不知四回居内的姑娘们为何对死亡如此恐惧,反正他是无所谓,孑然一身,无爱亦无恨,这世间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生死一场权当路过。 墨锦这一桌子上的都非等闲人,他自己淡定得仿若一尊石像,于无间却像个饿死鬼投胎的,临了还不忘了吃。倒是连垚不知怎的,对这火光有些惧怕,于无间那厮吃的正兴起,一时也没发现向来没有表情的连垚此时脸上竟带了几分惧色。 最后还是时雨发现了连垚的异样,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笨拙地学着于无间之前的样子,半抱着把她护在了怀里。连垚身上的颤抖果然消退了几分,甚至,时雨还听见了连垚极细小的一声谢谢。 谢谢只是两个字,连垚的声音更是轻到几不可闻,但时雨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四回居里充斥着各种咳嗽哭喊的声音,方才发现门被锁住的小厮垂头顿足地懊悔道,“我方才倒水的时候就察觉门外有人,都怪我一时懒惰怕多事没去看个究竟,都怪我!我现在才发觉刚才那几个人正是在商量如何放火,我听出来了,那个人就是上午刚来过的熊老板,都怪我当时没认出来是他的声音!” 一旁气急的悯冬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地把矛头指向了这小厮,“都怪你!你为什么不看仔细了,都怪你啊!” 恨春大声咳嗽了一下,制止了正要上前去撕打小厮的悯冬,“行了,都到这份上了,打骂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咳咳咳……” 恨春一直害有咳嗽症,此时的浓烟更是引得她咳到眼角泛泪,气喘吁吁。 时雨也慢慢被大厅里众人的情绪所染,胸中多了一丝烦闷,他问墨锦,“这屋内之人是因烦闷痛苦而哭,还是因死亡将至而恼?” 墨锦不紧不慢地回他道,“凡人成人以后,大多心智坚强,小灾小痛不至于使人痛哭,甚至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见得会落泪。但凡人恐惧孤独与绝望,孤独与绝望会让人变得脆弱,眼泪也会变得不值钱,轻易便会崩溃,泪流不止。” 时雨抬头看向浓烟,“可这黑烟如何使人绝望?我怎的不觉?” 墨锦笑了,“你是妖,比凡人要强悍许多,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凡人皆脆弱,这浓烟会致死,她们害怕死亡。而且她们明知道自己会死,却出不去这间屋子,等死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时雨闻言抱紧了怀中的连垚,墨锦说凡人大多脆弱,所以他要保护好连垚。不过,时雨抬眸看了看一旁吃的丝毫不被影响的于无间,眉间又疑惑地皱了起来,“那他……” 墨锦轻笑,“他又不是人!” 于无间闻言抬头嗔怒地瞪了一眼,“说什么呢,骂谁呢!” 墨锦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于无间顿时有些心虚,默默低下了头,继续吃。 那 分卷阅读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边的姐妹们已经有坚持不住倒地的,恨春执了个蘸水的帕子捂在那姑娘口鼻处。 时雨低头看了看缩在怀里的连垚,突然起身想要去拿一块蘸水的帕子给她。 墨锦突然开口,“时雨,你想救她们么?” 时雨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回头望着墨锦。 墨锦道,“你是雨妖,可召水,水可以灭火,火灭了,便能救她们。可救她们,就要损耗你的修为,甚至可能将你打回原型。再不能修炼成人。” 时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救!” 墨锦叹了口气,“这便是情,非情爱的情,这叫人情。” 时雨问,“七情六欲中情的一种么?” 墨锦:“人们常道人有七情六欲,然欲也是情的一种,七情可谓:喜、怒、忧、惧、爱、憎、欲。” 时雨又问,“如何救?” 墨锦:“听从本心,你是雨妖,水即是你,你即是水。” 时雨将连垚放下来,刚要转身却被连垚揪住了袖子,他回头看她,就听见连垚极小声地对自己说,“大个子,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死。” 时雨心中有一根弦猛的崩紧了,他从连垚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羁绊的东西,好像从这一刻开始,这世间有了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他开始不舍了,死亡似乎也变得可怕了一些。 时雨伸手摸了摸连垚的头,学着墨锦的样子,第一次在这世间笑了,“好,我答应你。那么,你要在这里等我。” 连垚抓手时雨欲抽回的手,强硬地用小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手指,轻轻摇了两下,一双眼闪着星光般死死地盯着时雨道,“我们拉过勾了,所以你不能反悔了。你不能死,我不能走。你要是死了,那我就走了。” 时雨不想让连垚走,他希望有人在身后等着他,所以,他不能死。 偏逢时雨(四) 时雨遵循内心的指引,唤了一场雨。 雨水带来清凉的气息,浇灭后的灰烬冒着一缕缕黑烟,虽然仍旧刺鼻难耐,却也让瘫坐在地上的人们欢呼起来,竞相哭着感谢上苍的垂怜。 然而真正垂怜他们之人,已经脱力地几乎站不住,要不是墨锦上前扶了一把,恐怕时雨真的是要摔在地上了。 人们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之中,因而并未发现这场雨所来的蹊跷之处。这雨并非来自被烧穿屋顶之外的天空,而是在四回居屋内的半空中飘落而下,若是有人出了屋子,便会发现四回居之外的地方,并未存有雨水留下的痕迹。 大火虽然被浇灭了,但四回居所受的创伤却并不能逆转,姐妹们受得伤都不算重,略微一看,倒显得恨春的咳嗽最为让人担忧。 大火焚噬过的房屋极不稳固,不时有横梁木块跌落,如若被砸到,非死即伤,所以恨春强撑着身子组织大家撤离到屋外去。 劫后余生的悯冬火气不小,见到被墨锦搀扶着的时雨忍不住嘲讽地冷哼道,“可真是比花还娇,比卉还弱,矫情!” 时雨低着头咬了咬唇,并未说话。 一旁的连垚哒哒地跑过来抱住时雨的一条腿,指着悯冬大喊,“你是个坏姐姐!你走开!不许你说大个子!” 悯冬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走开了。 墨锦看向时雨,问他,“你认为你的好心和怜悯,值得么?” 时雨垂了垂眉眼道,“我并不是怜悯他们,我也不是个好心的妖,我就是想救她们,她们认可或者不认可我,都没关系,毕竟想救人是我自己的事!” 墨锦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大公无私!” 时雨抬眸,“什么是大公无私?” 于无间从后面突然凑近,扯着怪异的腔调道,“大公无私!我知道啊,清蒸大公鸡没放肉丝!” 墨锦闻言轻笑了一声,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无间已经蹿了出去,时雨在后头还在问,“为什么不是清蒸小母鸡?清蒸鸡肉为什么还要放肉丝?” 众人出了四回居,倒也有几个眼尖的发现了外面并没有雨水的痕迹,但盖不住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兀自嘀咕了一声“这雨干的可真快啊”,一转头便又加入和别人的谈论中了。 时雨在一旁眯了眯眼,凡人可真是一群奇怪的家伙,不管曾经有多绝望有多落魄,风平浪静后的遗忘都来的如此轻而易举。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挑起的话头,大家都开始论及自己没来得及带出的首饰银钱,一时情绪又都低落下来,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啜泣。 时雨再次感叹,凡人的情绪还真是复杂多变。 恨春惦记着时雨,一出来便在人群里垫着脚张望着找寻他的踪迹,一看见他便匆匆走了过来。 “没事吧?怎么弄成这般模样了,走,跟姐姐去看个大夫。” 时雨突然想微笑一下回应她,然而他身上真的是太痛了,不显露于面上已是极限,最后也没动扯动嘴角分毫,便只好假装轻松道,“姐姐我没 分卷阅读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事,就是刚才在里面吸的烟多了,身子有些虚。”说完,自己还愣了一下,假话和真话竟然一样容易地被他说出了口…… 偏逢时雨(五) 恨春扶着他的另一边,和墨锦一起搀着他就近坐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姑娘们!” 时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恨春皱着眉头走远,墨锦和时雨听见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还好祖良出去了!” 时雨感觉到墨锦扶着自己的手明显的僵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墨锦,问他,“怎么了?” 墨锦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连垚如何?” 时雨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连垚,被她那双亮晶晶的招子晃到了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她是个好人。” 墨锦失笑,再次问他,“那我换一种说法,你喜欢连垚么?” 时雨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那假如你知道连垚有危险,会不会去救她?” 时雨点头,“当然会!” 墨锦看向恨春的方向,忽的叹了口气,“以情爱为羁绊的两个人,大抵是比你和连垚之间的情意更为深厚,如果祖良知道恨春所在的四回居走水了,我猜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赶回来。” 时雨微微瞪了瞪眼,“可我们明明没有看见祖良。” 墨锦回头看向硝烟未散的四回居,“也许,你不会再看见他了。” 悯冬的心上人送她的金步摇在四回居那堆模糊不清的残烬里,十好几个人都险些拦不住她,时雨突然垂着眸走过来,轻飘飘道了一声,“我去拿!” 悯冬正处在崩溃边缘,看见时雨唯唯诺诺的样子更是火大,还当是时雨特地过来客套一句,实诣在诋毁她,便火药味十足地道了一句,“你有本事就真的进去啊?” 时雨听完二话没说,提了提衣摆就走了进去。 恨春在一旁看的又气又急,来不及责骂悯冬一句,就忙着冲时雨喊到,“别去!” 时雨顿住了脚,微微回过头,微抿着唇极深意地看了恨春一眼,最后只张开嘴说了一句话就匆匆冲进了还泛着红的残垣中。 他对恨春说的是,“等我。” “时雨!” 恨春心急地叫了一声,却再没能叫住时雨半步。灰烬中未燃尽的微火映红了时雨的背影,一闪一闪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墨锦又叹了口气,道了句,“傻孩子!” 时雨再进四回居,不是为了什么悯冬的金步摇,而是,他想去看看恨春的祖良,还在不在。他不敢直接告诉恨春,怕她伤心焦虑,所以顶着替悯冬找寻金步摇的借口,进了四回居。 时雨本不欲说谎,因他曾见过四回居里各种油腻的男人都对姐妹们说过慌,他很不喜欢那种欺瞒的感觉。但他今日竟对恨春说了两次谎话,每次都顺口得水到渠成,一点都不违和。他内心也不觉得亏欠,毕竟墨锦还对他说过,真心的假话也是一种情,甚至可以称为义。 时雨找到了恨春平日里居住的那间屋子,里面已经惨败不堪,有一半的地板已经落至一楼去了。门也掉了一半,余下的半扇门也被烧的黝黑,只看大致轮廓才堪堪猜出这是个门。 时雨小心翼翼地推开这扇几乎称得上是面目全非的门,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时雨用力一推,咔嚓一声,门倒了。门下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也不平,借着地下的东西卡在空中摇摇晃晃,每晃一下,就掉一地的灰。 时雨用袖子捂住了口鼻,用力掀开了门,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东西——一个被烧的黑糊糊的人。 关于这个人的身份,时雨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承认,万一不是他呢? “祖良!” 恨春不知何时进来的,看见时雨掀开门后地上显露的人形,她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只随着之后的一声大喊才呼出一口气,但她胸腔中憋闷的一口气,大抵是吐不出来了。 时雨刚想问“你怎么来了”,就被随后而至的墨锦把开口的机会给截了过去,“刚才恨春听见了巨响,怕你出意外,大家都拦不住她,就让我陪她进来看看。” 时雨回过头看向抱着祖良大哭的恨春,眉头拧了又拧,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看见恨春这样,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难过。 “我说过,凡人很脆弱,你就算留在凡间,也只能陪他们数十载,最多不过百年,之后,你又是孤零零一个人。孤独,远远最为可怕。凡人总妄想追求长生,殊不知大多数长命百岁的妖和神,大多是自己了结此生的。” 时雨摇了摇头,“我还是不能和你走,恨春她这样子一个人,我便更不能走,我得留下来陪着她。” 恨春适时眼泪横流地转过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墨锦,仿佛要盯个窟窿出来,“公子,其实你不是什么凡人吧,你是神仙对不对,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回到过去,我要救他!” 分卷阅读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时雨走过去扶着恨春站起来,但恨春已经颓废到无法直立,时雨心口难过的很,他轻抚着恨春的背,一遍一遍地对她说,“姐姐,别这样,你还有我!我还在!” 恨春只是不停地摇着头,一遍一遍重复着,“他还给我买了簪子,他给我买了簪子……簪子……” 此时的恨春已经封闭了五感,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墨锦对时雨道,“你在她心中无法代替祖良,你救不了一个绝望的恨春,即便你留下来,也只能在不算漫长的时光中消磨她的痛苦,但绝不可能让她完全忘却。这份痛苦会伴随她的一生,直到死去。情之一字,刻苦铭心。” 时雨忽然抬头,眸中带了水光,“假如我救了祖良呢?” 墨锦皱了皱眉头,“逆天改命之法,大多损身耗神,而且,代价巨大。” 时雨低着头看向怀里的恨春,哽咽着道,“我就是想帮帮她,我见不得她如此痛苦。” 墨锦叹了一口气,“众生皆苦。” 偏逢时雨(六) 逆天改命的代价很大。逆天而为之人,天道所不容。 如若这些大逆不道的业障加在一人身上,怕是灰飞烟灭也不为过,甚至以时雨一身修为,根本不足以撑起逆转法阵。 这场叛逆的业障,是加在他们三人身上的。 墨锦的永生,时雨的修为,恨春的寿命。 墨锦和时雨共同努力,送恨春回到了过去。 从此墨锦不死不灭,永世长存…… 时雨一身修为散尽,人形都留不住…… 而恨春,换掉了三十年寿命…… 墨锦和时雨留在四回居等消息,等回到过去的恨春做出改变,并对现在的四回居产生影响。 但是,墨锦和时雨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废墟里的祖良站起来。 没人知道回到过去的恨春究竟改变了什么,但现在的事实是,什么都没变。 祖良没有复活,甚至恨春也没能回来。 墨锦和时雨怕错过了恨春,于是走出去问那些姐妹们。 “你们有谁见过恨春姐姐么?”时雨问。 一时周围所有姐妹们都表情怪异地看过来,甚至在痴夏和怨秋脸上还能看到一丝惊恐。 时雨心下也满是疑惑,还掺杂了几分不知名的焦虑和不安。 悯冬脸色青红不定地看过来,问时雨,“你们怎么会知道恨春姐?明明她三年前就死了啊?你们今日才住进的四回居,怎么会知道三年前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火来的也是蹊跷,莫不是恨春姐回来了?” 痴夏和怨秋脸色一白,被悯冬吓得惊呼了一声,齐齐说道,“悯冬姐,你别吓我们啊!” 时雨听闻恨春死于三年前之后,耳朵便开始锋鸣个不停,他渐渐地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脑海里只一直重复着悯冬刚才的声音,“她三年前就死了啊……死了啊……死了……” 墨锦见时雨神色不对,伸手扶了他一把,沉声说道,“我猜,恨春根本没成功地回到过去。” 时雨抬起略浸了水光的双眸,问,“为何?” 墨锦皱了皱眉,面上添了丝带着纠结的犹豫,“如果恨春接下来的寿命根本就不够三十年了呢?” 时雨心下猛的一痛,声音沙哑到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什么?” 墨锦又道,“如果恨春接下来的寿命本就不够三十年,那么逆转阵法一旦启动,恨春会当场死去,所以她没有回到过去,也没能救的了祖良。” 修为倒退的时雨激起来动连人形都差点保不住,身形摇摆中渐渐变得透明,好似那雾气一般,叫风一吹就会散了一样,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哽咽,“可是这样的结局,也太不公平了,我们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墨锦叹气,“上天从未承认过它是公平的。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世人自诩的一种自我慰藉的方式而已。” 时雨抬头看墨锦,也不知是因为他眼眶里的泪水积攒的太多,还是因为他修为倒退五感变弱了,总之他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与眼前之景融为一体的墨锦再三扭曲,嘴角的那抹似有若无的淡笑也越大诡异起来。 “墨锦?” 时雨软软地唤了他一声,却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一般,发出的声音似□□一般有气无力。时雨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变得特别沉重,忍不住想要找个支撑点,左右摇摆中,他眼前的视线终于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时雨发现自己还坐在四回居里,对面是窝着杯茶的墨锦,连垚乖乖坐在一旁,于无间胡吃海喝地往嘴里送着吃食。 一时间,时雨不知自己究竟身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痴夏和怨秋两个拾起地上破碎的碎木朝后厨走去,悯冬拿了张帕子敷衍地擦着地,时雨抬头看向二楼,听到了恨春那间屋子里传出的急促喘息声…… 这是走水之前的四回居,难不成他回到了过去? 分卷阅读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时雨转过头去看墨锦,却见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淡笑。 “你醒了?” 时雨揉了揉额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眸光中满是疑惑不解,“我怎么了?” “你只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梦?” 一想到刚才所经历的那些让他撕心裂肺的经历,时雨竟还有些后怕。墨锦道出那些皆为梦境,他却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那些他所经历的那些痛楚,都曾无比的真实,无比的清晰。 墨锦放下手中的杯子,解释道,“你心思纯净,是个不可多得的白纸,若是好好培养,日后定有一番作为。我本着爱才之心,想带你隐世修行,但你一心留恋红尘俗世,我便替你卜了一卦。我算出你命运中的因果线在四回居这个地方纠缠甚多,而且结果并不是很尽如人意,我便用了法术引你入梦,让你在梦里知晓了未来之事的大致走向。你,可有在梦中看到些什么?” 时雨像是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恨春禁闭的房门,这才将梦中所经历之事一一向墨锦道来。 墨锦听完眉头微皱,略做沉思。时雨梦里所经历之事他并不知晓,可听闻时雨的叙述,那个即将在未来之时陪在时雨身边并布置了逆转阵法的“墨锦”,在有些事情上似乎过于冷漠,不通人情,有一种身居高位的距离感,对人情世故漠不关心。毕竟墨锦他自己就有办法可以灭了四回居的火,但时雨梦里的那个“墨锦”,显然没有用那种能力救人,或者,他其实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墨锦他根本就不知道逆转阵法的绘制方法,所以,时雨所见到的那个“墨锦”,根本就不是他。 “时……” 墨锦正欲开口告诉时雨,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不知何时,他已经动弹不得,连视线都被死死定在了一处。刚才陷入沉思的他过于专注,若不是想起来喊时雨这一声,恐怕他根本就没能发现自己被施了定身术。 “这还真是疏忽了。” 墨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寻找脱困之法。 时雨本来正等着听墨锦的说教呢,可谁知他竟然不动了。门缝不知何时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烟,若不是时雨五感更敏锐一些,根本就没能发现。时雨暗叹一声坏了,便急冲冲朝二楼跑过去。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时雨用力撞开门的时候,祖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恨春刚把窗子关个严实。 恨春见到时雨急匆匆的样子,还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时雨?” 时雨一边打开窗朝外看了一眼,一边急促着道,“不能让他回来!”但时雨并未看到祖良的身影。 恨春一头雾水,还以为时雨睡觉做噩梦犯癔症了,忙拽他到床边坐好,安慰似的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到底怎么了?来,跟姐姐说说。” 恨春眼底的温柔暖的时雨忍不住湿了眼眶,他拉着恨春狠狠窝进她怀里,贪恋了一下这久违的拥抱。 恨春见时雨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一时也不逼迫着追问了,就顺势把他往怀里捞了捞,哄孩子似的抱了好一会。 时雨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已经泛着微红,被揉乱的头发乱哄哄地贴在脸上,嘴角微微下瞥,整个人都委屈的不行。但他看向恨春的眼眸,里面泛着的是坚毅的光芒,“恨春姐,相信我,我能改变这一切!” 恨春也不问为什么,她最会哄孩子了,就时雨这样的,只一味地认可他就行了。“好,姐姐信你!” 时雨再次搂住恨春的肩膀,只拥了一下,便转身跑到楼下去了。 时雨本是去找墨锦的,但墨锦不知怎么了,仍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时雨也没时间管他了,只好独自走到被封锁的门前,用自己微薄的法力一点一点地灭着还未旺起来的火。 于无间吃着吃着才发觉墨锦有些不对劲,刚才时雨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和墨锦说了点奇怪的话就匆匆跑到楼上去了。 连垚也不对劲,平时她连穿衣都要人帮的,今日竟然会抢他的花生吃了。于无间头疼,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于无间等了一会,见墨锦还是没动静,便动手拍了他一下,结果他也没用多大力气的这一下,竟然把墨锦给拍倒了。 于无间呼出一声“坏了!”之后忙伸手接住了差点跌在地上的墨锦,一时抱着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于无间忽然觉得自己耳边被什么东西吹了一口凉风,若细细感之,也不是很凉,倒有些像是——一个人的口气。 “谁?” 于无间猛的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但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却经久不散。之后,于无间便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保护好我的身体。” 这声音是墨锦,说完这话,他的声音就消失不见了,于无间也再没有那种背后有人的惊悚感了。 偏逢时雨(七) 墨锦已知晓来人是谁了。 他以灵体出窍,在四回居的屋顶上果然见到了一个人。 分卷阅读1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墨锦不经意地甩了甩衣袖,随意地坐在了半空,看向面前那个面带微笑的人,“师傅来的可真是时候。” 那人一副少年打扮,看上去似是比墨锦还要年轻许多,开口的声音却像是被岁月磨砺过的一般苍老,“我真是没想到,你还肯叫我一声师傅,虽然多少带了点违心的味道。” 墨锦轻笑,“从前我真心实意地叫,你倒是也从未真心实意地听进去过。” 那人却道,“我当初既是真心也是实意,只不过……” 墨锦趁着他沉默的空挡插口道,“你的心里,只有利益只有长生,根本无处容我。” 那人突然也笑了,“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就是来争论我心里究竟有没有过你?嗯?”他话尾那一个“嗯”字却带了无尽的宠溺,配上那沙哑低沉的嗓音,真是不可不谓之温柔。 墨锦早就看透了他那温柔里所隐藏着的桎梏,他自己也曾差点溺死其中。 “你明知我不愿见你。” 那人突然笑的癫狂起来,“可我想你了!” 墨锦站起身来,转身独留一个背影给他,“我算不出你的因果线。要么你已超脱六道轮回之外,要么,你此生无因无果。总之,莫要再与我有任何纠缠了。” 那人对着晚风明月慵懒地抻了个懒腰,随后对着空茫的墨色夜空兀自笑了一声。“你的占卜术仍是一如既往的准确。” “占卜只是一种术法,而我所算出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因着我这双眼,将尘世看的过于透彻,人生之轨,无外乎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活的最潇洒的,往往都是没有心之人。” 那人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在明着说自己潇洒?” 墨锦望着那微凉的晚风,似是笑了一声,“有的人,无心胜有心。而有的人,有心不如无心。” 那人突然出手,墨色的夜空划过一抹流光,一阵破空声直奔墨锦而去。 “噗!” 流光刺穿了墨锦,在不远处渐渐地暗淡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墨锦的身形像水中的倒影一般虚幻地晃了晃,之后随着流光留下的残影一点一点地破碎掉了。 那人极气愤地“啧”了一下,“少拿分′身糊弄我!” 墨锦早知会有人从中作梗。虽然时雨在梦中所见之人,所视之物皆为虚幻,但那些人与物在因果线上行走的轨迹是真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在将来会一一实现。 墨锦发现了时雨梦中所见的“墨锦”为假,所以必然有人在时雨没能看见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事情,导致时雨身边的墨锦会在某一时间被替换成别人。 一个能将墨锦的一言一行模仿到非本人不可分辨的地步的人,必然是十分熟悉他的人。墨锦自问这几百年来无一人可做到如此地步,因为这几百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住在镜花阁的。 因此这位特地前来找麻烦的客人,只可能是墨锦百年前的故人。 百年前的那些人,还活着的已寥寥无几,即便活着的,能经得起这番折腾的老骨头也没几个,再加上这人如此明显的恶趣味,想来也只有他那黑心师傅了。 既然已经知道他师傅会来掺一脚,墨锦早早地就留了一手,只用了个幻化出来的□□去见了屋顶上的师傅。 不过值得遗憾的还是没能防住那个定身术,想必是他那师傅早就下手了,时雨醒过来之后根本没留给他足够的时间。 墨锦回到四回居,找到了被于无间安置在一旁的身体,慢慢融了进去,他只要稍微用点手段,这定身术也不是不可解。 时雨算是个刚冒头没几天的小妖怪,修为不高,梦里灭了四回居的火已是大能,如今隔着扇门一点一点浇灭外面的火,倒是有些费力了。外面火势不均,白白浪费了他许多雨水。 而且时雨只有一个人,灭了前门,后窗的火势又漫了进来,去管后窗的,南面又涨了起来,真真是分身乏术。 时雨挫败地将手覆在脸上,闭上了有些酸痛的双目,心下一时满是懊悔。若是他一开始就直接降下一场大雨,即便可能会失去所有修为,可灭了火也是好的。而此时再想降雨铺张地灭火,体力也已经跟不上了,就算耗尽所有修为,他也再降不下一场雨了。 走投无路所带来的绝望,怎么比流血牺牲还要痛苦…… 时雨忍不住地捂住脸蹲在地上颤抖,他不解于为何人会有后悔这种情感,为什么选择里会有错误这一说? 明知自己做错了,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一个人懊悔,拼命地想如果自己没这样就好了,可一抬头却发现哪有什么如果,现实还是那样。 该淌的血不会倒流,该断的头不会复原。 拼了命地得来一次重来的机会,却仍是换一种方式输。重复地在同一件事上失望,时雨倒更希望没有重来,在第一次做选择的时候就一头撞死甚至好过于重来时再次跌倒。 火势一点点爬上四回居的窗,时雨浇灭的那一点根本没能改变什么,侵蚀到门窗上着起来的火,甚至比他灭 分卷阅读1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掉的要大的多。 浓烟渐渐被姐妹们发现,一切都回到了梦中的那个原点。四回居里的人们开始不安地踱步,踱步之后是绝望,绝望以后是痛哭…… 时雨的眼睛被烟熏的胀痛,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哭了,但他的心,此刻是真的在哀嚎。 如果一切按照梦里的轨迹,最起码,他还能救了恨春,救了痴夏,救了怨秋,救了悯冬和小厮他们。 可为了改变那个悲痛的结局,他却做出了错误的改变,造成了现在一个人都救不了的局面…… 他真的很想和那些人一起哭啊,可哭有什么用?眼泪又不能灭火。 时雨没有抽泣,也没有哽咽,只是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众人,无声地落着泪,一滴又一滴…… 于无间那厮不知从哪拎了桶水过来,哗啦一下泼在熊熊大火上,那水少的敷衍,只灭了一簇火苗。火苗褪去后露出黑糊糊的残骸,一缕缕黑烟慢悠悠地飘出来,溢散到半空,与那浓烟混为一体。 时雨泄了气地对于无间道,“没有用的,这火灭不掉的。” 于无间一下横眉竖眼,瞪了时雨一眼,“你还没做,怎么就知道灭不掉了!” 时雨叹了一口气,并不想与他继续争论下去,他还深深陷在怎么抉择才能两全其美地无解死局中。 于无间并不管他,把依旧呆滞的连垚放在他身边就又跑去舀水了。 连垚虽然不如梦里那般玲珑,但那双眸子里的光依旧是时雨熟悉的明亮,像是求安慰一般,他蹲下来轻轻拉住了连垚肉乎乎的小手。 连垚竟也像是感受到他的委屈一般,轻轻用力回捏了他一下。 时雨惊喜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目光无神的连垚。于无间失落地又低下了头,却正好错过了连垚微微闪烁了一下的眸光。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但有心人也办不到十全十美之事。所以一般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十全九美当做完美来看,便会少生许多忧思。”墨锦已经化解掉了那定身术,只挥手间便灭掉了让时雨毫无办法的大火。 时雨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饶是悲苦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也要将这一切看做是完美么?” “人与人不同,心与心亦不同。道者讲修心,知足者常乐。其实就是换一种角度看人世,你以为的悲,许是他人之幸。” 时雨看了看痴傻的连垚,又望了一眼周围沉浸在劫后余生中喜悦的人们,不解地皱眉,“能让我以为是悲之事,于我而言已极其不幸,那么别人竟是何等地步,以我之悲为己之幸?” 墨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别人惊羡于你的容貌,便觉得只要是你便是幸运的。或者,有人嫉妒于你一身风姿何等绰约,即便被困火海,却也陨落得惊艳!” 时雨惊讶地站了起来,“哪有如此愚笨的‘别人’,你别是在框我!” 墨锦失笑,“我哪里有框你!每个人都有所长,有所不长。每个人都可能因己之短而有所求而不得之事。你的悲在别人眼里还不一定是悲呢!你时雨是走投无路,是无从选择,那有的人根本就不想做选择!” 时雨讶然,“这又是为什么?听起来怎么如此不公?” 墨锦:“我说过,上天从未承认过它是公平的。” “可这不公也太或许不平了!我为这场大火之事奔波劳碌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努力,最终却还是无法挽回,那么为什么会有努力这一词?还会有公平这一说?” 墨锦笑了,“其实上天可以是公平的,也可以是不公平的。如若说它是公平的,那么便有了所谓的付出与收获同等。但是,没有谁说过,需要达到期待中收获的结果到底需要多少付出。因此有人付出了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收获,那只能说,他的付出不够。世人这一生中遭遇的许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有人天生为王,但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家财万贯,却有人风餐露宿。世人说天公不作美,世事十有八九不尽人意。” 时雨满脸苦色,“天公不公,世事不美,做个人可真是难过。” 墨锦抬头看向四回居的二楼,轻笑道,“也不尽然。” 时雨抬头望去,正看见手执簪子匆匆赶回来的祖良与恨春狠狠拥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揉在肉里一般地,久久未曾松手。 墨锦道,“跟我走吧,我带你修心,做个真正有七情六欲的人。” 时雨垂了垂眸,“可我是妖啊!” 墨锦拍了拍他的肩,“可妖也可以是人啊!” 渡海无涯(一) 墨锦生来便能窥探世间因果线,不过时灵时不灵。灵时能预知天灾人祸风雨云晴,不灵时便与普通人无异,粗茶淡饭,满身人间烟火气。 因为被动地窥测到了自己命运行进的轨迹,便只能默默地跟随那根虚无缥缈的因果线。他时常觉得在命途的前方,总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身形,在为他领路,那种无从选择地地步,一度让他很是 分卷阅读1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挣扎。 但,他从来都无法改变这一切。 过去的墨锦,满身伤痕,那段血淋淋的过去已然发生,无从改变。他时常于梦里反复迷失在那片血红色的天幕下,不停地奔逃,不停地迷失。可怜他连一个噩梦都躲避不开。 而未来的墨锦,在最尽头的尽头,是死亡,是消散,是无痕。那不仅仅是墨锦的结果,也是众生的结果。凡世众生,结果都是一死罢了。 墨锦对于自己命运的预知,大多不会太远,都是最近之事,或在他品茶思虑之时,或在他转身抬眸之际,只在那一瞬间,突然给他一种被因果线紧紧束缚住被随意控制的感觉。而后,那些未来,便会在他意识里慢慢显露。 墨锦年少时,曾试图强行扭转自己命运的轨迹。然而,无论他怎么逃,最后都会被命运狠狠肆虐后以惨败收场。 上天叫他三时流血,便不会要他五时流泪。 他生性倔强,无数次地去尝试与命运抗衡。却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墨锦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因果线缠了个牢实。 他能干预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却从来都救不了自己。 常言道,医者不自医。 墨锦觉得这句话甚是在理。 然而在尘世漂泊了多年,看惯了生死离别,见多了爱恨情仇,他墨锦的心,终成了一潭死水。 “于兄,我将带着时雨游历四方,我们便在这里告别吧。” 墨锦看过于无间的因果线了,普普通通,无吉无凶,但与他墨锦毫无牵绊之处,大家都只是彼此的过路人。 于无间咧嘴笑着指了指时雨背上的连垚,道,“连垚离不得时雨,还告什么别啊,我跟你们一起游历去!” 墨锦打开折扇横在胸前,脸上无怒亦无笑,极为随意地道了句,“随你。” 该走的总会离去,该留的也不会消失。天命啊,人生啊,随性而为,自在一点就好,命运之线自会步入正轨,倒无需他墨锦推波助澜。 说起随性,墨锦倒是羡慕他人的自在,他自己的自在,从来都是假自在罢了。 “墨公子,你要去向何处啊?”于无间走的有些累,可墨锦和时雨都是一副气不喘,汗不流的模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便忍不住扯着话茬往休息上引。 墨锦伸手置于额前,挡了倾泻而下的日光,向前方远眺。 “我所去之处,前方便是。” 于无间闻言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墨锦见状笑了笑,道,“要下雨了,前面有一座无人的寺庙,就此歇个脚吧。” 于无间闻言傻乐,连道,“好!好!” 外面看那庙门破败不堪,里面的陈设意外地整洁,除了稍有些灰尘外,连蒲团都摆的整整齐齐,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过的样子。 时雨抱着已经睡熟的连垚挑了个靠近火堆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于无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笑着对墨锦道,“你看时雨那小心翼翼地样,跟养闺女似的,哈哈哈!” 时雨歪头看他,用一根指头竖在唇上说,“嘘!你且轻声些,垚儿睡熟了!” 于无间一边摸出一粒瓜子放在牙缝中间咬了一口,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她才不会醒了,睡得实诚着呢,平常不出晌午,她是不会醒的,天塌下来都不见的能吵到她。” 墨锦看了连垚一眼,这丫头是个妖,但身体受了重创,因此嗜睡,甚少清醒,即便醒着,也是痴傻的模样。 连垚身上的气息带着股草木的清新之气,大约是个草木类的妖吧,所以才喜欢粘着时雨这只雨妖。 “你从哪捡来的连垚?”墨锦与于无间说话,一回头正看见于无间把瓜子皮吐在了他的外袍上…… 于无间“嘿嘿嘿”地伸出个兰花指,嗖一下弹走了那片瓜子皮。“诶嘿——没了!” 墨锦:“……” 于无间脸皮有多厚?那要看你能想到多厚。于无间,真真是皮到底线以下了! 得罪完人墨锦,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人家唠家常。 “你怎知连垚是我捡回来的?妙啊!” 墨锦似乎有了一种错觉,和此人说话,对脑子不好。 但他还是极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因果线!窥过去,测未来!” 于无间突然神秘地凑了过来,一只沾满瓜子仁碎屑的手半遮着嘴对他道,“呵!感情你和四回居门前的老张是同行啊!” 墨锦:“……”最近好像愈发容易动怒,几十年磨出来的好性子似乎崩了! 时雨突然看向于无间插了句嘴,“你怎的又掩嘴说话了,你方才不是还说连垚吵不醒的么?你莫不是在骗我?” 于无间嫌弃地“啧”了一声道,“你怕不是要注孤生!这照顾女娃娃,可不能这么想,她有没有这个需求尚且不论,身为男人,必须要做的面面俱到!连垚会不会被吵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有保护她照顾她的觉悟,态度!注意态度!” 墨 分卷阅读1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锦瞥了于无间一眼,不咸不淡地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圣!” 于无间露齿一笑,“男人么!顶天立地都做得,爱一个女人还做不得了!” 寺庙里虚掩着的门突然嘎吱一声,众人的注意皆被吸引过去,半截袈裟映入眼帘。 “原来这里已经有了各位施主。” 释妄随手脱下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外袍,随手递到身后,众人这才发现,那门后还有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看个头是个不大的孩子。 释妄领着则非走了进来,慢慢合上门挡住外面暴戾的大雨。而后带着则非在众人的目光中,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各位施主莫怪,贫僧来此原是为打扫,路遇大雨,才以此落魄之态现于各位施主眼前。此间寺庙失了繁华与佛祖的神光,却依旧能给各位提供一容身之所,想来佛祖也是欣然的。贫僧本不欲扰了各位雅兴,只捱到雨停,贫僧便离去了。” 墨锦对释妄报以淡淡一笑,“大师严重了,我等乃借宿,本是冒犯了。大师身披袈裟便为佛祖的弟子,您入这寺庙才名正言顺,我等皆是外来人。” 释妄也跟着笑了,“来者皆是客!” 被于无间一个劲地劝着,释妄终于提着半湿的外袍走到了火堆旁边。则非那孩子有些怕生,被于无间看了一眼便躲到释妄身后去了,揪着释妄的一块衣服,小鹿似的盯盯看着于无间。 于无间撇了撇嘴,不满地“啧”道,“我怎么了,就这么讨你的厌?” 被于无间不友善地白了一眼后则非更是害怕,整个人都缩到释妄身后去了。 墨锦看则非看的来了兴趣,“这小妖怎的这么怕妖?” 释妄抬头看他,“他是个半妖,父亲是凡人。不过以前不怕的,后来被一只狐妖吓到了,便这样了。” 时雨朝则非招招手,柔声道,“你坐过来吧,我是雨妖,你总不至于怕我。” 则非听完竟真的慢慢蹭过去了,但目光却是定在时雨怀里的连垚身上。 熟睡中的连垚比醒着时还多了几分灵气,半长的睫毛随着吐息而动,偶尔还努努嘴,也不知梦里遇见了什么好吃的。 于无间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则非刷的一下抽回了正欲戳连垚胖脸的手指,红着脸低头缩在时雨身后。 释妄笑了一声,坐在了时雨的另一边。 时雨侧头看了一眼,只觉这个叫释妄的僧人,脸上似乎一直挂着和煦的浅笑。 火堆突然噼啪一声,一瞬间火苗跳的老高,时雨这下看了个仔细,原来那释妄脸上的笑本不是笑,而是嘴角的一道皱纹,恰好生了弧度,远看就跟笑了一样。 “你这皱纹生的极好,看起来竟和笑了一样。”时雨耿直的很,心里想到了便直接脱口说出来了。 释妄眯了眯眼睛,这下才是真笑了,“是挺好的。让旁人多见见贫僧的笑容,是挺好的!” 释妄年岁大了,声音混沌含糊的很,重复起一句话来,多少带着些迟暮的沧桑。 于无间瓜子还有一大把没吃完,见一时没什么聊的,便挑了个话头,“大师,您之前是这庙里的僧人吧,不如你给我们讲讲这寺庙的故事如何?” 释妄闻言则脸上的笑容突然更深了,挤得那几道皱纹深不见底。“这寺庙本叫清昭寺,受佛祖留下的一缕神光庇护,也曾很辉煌。但是寺庙除了有人来点香火求个运势,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各位施主想听故事,贫僧这里倒也有。” 于无间用脚把屁股底下一堆杂乱的瓜子皮扫到后面,蹭蹭往前挪了挪,“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 渡海无涯(二) 花澈只披了件轻飘飘的薄纱在身上,悠哉地坐在石桥中央的栏杆上,搭着两只肆意摇晃的玉足。 桥下是湍急的流水,人们为了方便夜里出行,在两面的栏杆上挂了许多大红灯笼。 花澈就坐在两只红灯笼中间掩嘴轻笑,眯着双摄人魂魄的眸。红色的光极魅惑地在她身上晕染开来,薄纱下的诱人酮体隐隐欲现。 一个醉汉手扶着栏杆晃晃悠悠地走上石桥,在他朦胧的视野里,花澈美的不可方物。像极了异志传说里专门在夜半出来惑人的妖怪。但,如果栏杆上的花澈是妖,他愿意为她沉沦。 花澈的确是妖。她等候于此,也确是为了诱人上钩。 那醉汉沉醉于花澈那副魅惑的皮囊,不觉间已垂涎三尺,像是不满足于笨拙的双脚,醉汉的头尽可能地前倾,恨不得立马贴到花澈身上去。那双本不清明的眼睛里,此刻更是添了些癫狂的痴迷。 跌跌撞撞了一路,那醉汉终于来到了花澈面前,他看到了花澈的脸,看到了她那让人倾尽天下也心甘情愿的一抹浅笑。他激动地伸出了手,忍不住想要触碰花澈…… 突然一股劲风吹过来,醉汉眼前虽模糊不清,但还是能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往眼前扑过来,于是他本能地闭上了眼! 而后,一件破袍子盖在了醉汉的脸上,醉 分卷阅读1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汉从那袍子上闻到一股檀香味! 饶是醉汉脑子再混也猜到了是有人在戏耍于他。暴躁着扯下盖在头间的袍子,他抬头一看,这石桥上除了他哪还有别人? 方才那破袍子飞过来,檀香味扑了花澈一鼻子,她平生最是烦这股味道,正要转头看是哪个讨人厌的,却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她本能地眯了眼…… 等花澈再睁开眼,就被人拎着后颈皮悬在半空中了。 释妄左手挂着花澈人形时身上披着的那薄纱,右手拎着化成本体的白狐狸花澈。 “做狐狸有什么不好,非要学着的做人。既然都做了人,学什么不好,非要学着堕落。” 释妄手底下的花澈不安地挣扎起来,扑腾了一会见根本摆脱不了,便认命地在他手下随着走路的动作有规律地来回摆动着。 “唉!” 释妄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刚安分下来的花澈眼里闪过一股狡黠的光,在释妄没注意的情况下飞快地伸出爪子在他左手上挂着的薄纱上挠了一把! 释妄早知道她没诚心老实,手上的降妖法决刚捏了一半,却见那狐狸用两只爪抱了个包子正定定地看着他。 一瞬间,释妄竟满心都是罪恶感!他决定这不行,自己不能被这只狐狸诱惑! 而后,狐狸抱着肉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两腮被撑的鼓鼓的,还跟着咀嚼一起动作。 释妄又叹了一口气,没忍住把狐狸抱在了怀里,还生怕她冷似的,把那薄纱盖在了花澈身上。 花澈:“……” 花澈是个妖,不过不是个随便且孟浪的妖怪,甚至骨子里有些来自妖族天生的孤傲。 花澈诱惑人,大多只为饱腹。她喜欢吃肉,尤其是凡人做出来的那种滋味鲜美的熟食肉。但她自己不会做,只好刻着地接近凡人。 花澈其实觉得凡人似乎挺好说话的,之前她遇到的人大多只要她提出吃肉的条件,那些人都会和颜悦色地邀请她去。不过就是喜欢动手动脚,花澈一般叼到肉就跑了,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偷邻居家兔肉的。 但是这个胆敢拎她后颈肉的和尚和别人不一样,他竟然对她的温声软语全然不感冒,甚至收了她的肉包子,并强制地不让她化成人形!天杀的她头顶的毛都快被这和尚给摸秃了! 花澈被释妄带回到了寺庙里,进门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那寺庙名唤“清昭寺”。这名字略有些耳熟,花澈却也不记得自己何时曾见过了,活的太久了,大抵是忘了。 花澈很不开心,那和尚不仅收了她的肉包子,还给她讲一堆没用的废话。 “为妖的时候没个规律就罢了,但你要是存了做人的心,就要有做人的觉悟。做人不能像你这般孟浪,凡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外露,需知自爱。你莫要和那些堕落之人相比,她们也是尘世中的可怜人,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生活不易。” 花澈忽的化成了人形,不着寸缕。 释妄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一边闭着眼脱了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她身上。末了,还叹息着道了句,“我说的你都没听进去,自爱啊,自爱!” 花澈撇嘴,委屈地在那衣袍下嘟囔着道,“我又没得衣服!” 接着,花澈听到了释妄离开的声音。 没过一会释妄就回来了。 花澈从袍子里伸了个脑袋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释妄。 释妄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扔到花澈面前,“这是我前几日才给则非新做的,他都还没舍得穿。” 花澈扯过衣服又钻回到袍子下面,一边穿一边道,“这破衣服还舍不得穿,还没我那薄纱好呢!” 释妄:“哦!你那薄纱我拿去拖地了。” 花澈:“……”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嚎叫,花澈穿好了衣服从袍子下面爬出来,听见外面那人大喊,“释妄!你又拿我东西!” 花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释妄。 释妄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道,“他好像真的挺舍不得的。” 吃饭的时候,花澈见到了那个名字叫则非的少年。 花澈撇嘴,这毛头小子道行还浅得很呢,毛都没长齐! 则非也不是很待见抢了他新衣服的花澈! 释妄在外面的灶台做饭,桌上一大一小两只妖就吵起来了! 则非:“你个魅惑人的狐狸精,天天就知道找男人,穿那么少给谁看啊!你那几块骚狐狸肉,有几块能露的,我家后院的肥老鼠都比你好看!” 花澈:“我找男人又没找你男人,你激动个什么劲?我穿的少露的多又没给你看,你嫌弃个什么劲?咸吃萝卜淡操心,年纪轻轻的别不懂装懂,小狗崽子充什么大尾巴狼!” 则非被气的咬牙,“你说谁狗崽子呢?” 花澈无辜地摊手,“谁说我骚狐狸谁是狗崽子!” 则非“啪”的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老和尚!你不把这狐狸扔出去!我 分卷阅读1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就绝食饿死在你面前!” 花澈觉得气势上不能怂,看了看手边,随手拿起碗摔在了桌子上,咔嚓一声碎成了三块! 花澈一时有点懵!刚准备脱口的一番话也被吓得全吞回去了! 则非也被她搞出的巨大动静看了过来。花澈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才不会显得自己比较弱,于是,她抬着下巴对则非傲娇地“哼”了一声! 释妄在那头也听闻了这边的动静,叹了口气后道,“你们两个好歹给我点面子,说话别这么口不择言,这里可是佛堂重地,安分些吧!” 起先花澈和则非还不把释妄的话放在眼里,继续互相用街头小巷里学来的下三滥言语谩骂着,天边突然就响了一道惊雷! 花澈和则非同时闭嘴,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释妄端了饭菜过来,慢悠悠地道,“瞧吧,我说什么来着?” 顿了一会,又念叨着道,“如今你们已不是那野狐野狗了,住在这清昭寺,就是受佛祖庇护的,万不可再和从前一般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了。” 则非刷的变了脸,“野狗?” 释妄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后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 花澈见到释妄端上来的饭菜登时变了脸,“嗯?这是什么?”她指了指桌上那盆连油水都没得一星点儿的菜。 释妄熟练地盛了饭递到则非面前,随口说,“水煮白菜啊!” 花澈:“肉呢?” 释妄叹了一口气,道,“你去门口看看这里是哪!” “清昭,寺啊……”花澈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在寺庙里吃肉,怕不是要被打死。 释妄正要拿花澈的碗盛饭,却拿了个一手空。 “寺里没有碗了,你便拿这碎片对付用吧!” 说着,释妄挑了那三块碎片里最大的一个,盛了小小一勺饭摆在了花澈面前,“好了,吃饭吧!” 花澈一脸懵地看着自如动起碗筷的二人,气的有些炸毛,“我就问肉呢?老娘要吃肉!” 则非嫌弃地“啧”了一声,瞥了花澈一眼,“这就咱三个长肉的,你想先吃哪个?” 释妄指着则非看向花澈,“你看,他一只狼都适应了!” 则非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花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狗崽子吃屎都能长大的!” 后来,花澈连水煮白菜都没吃到。她和则非打了一架,打完的时候,释妄已经把菜吃没了! 渡海无涯(三) “你要是不去,那你就是狗子!”花澈扒在则非的窗前,信誓旦旦道。 则非咬了咬牙,恨不得马上就关了窗把这女人夹死在窗缝里。这女人半夜摸过来非要怂恿自己跟她一起去村里偷鸡吃。可老和尚明明说过了,杀生不对,偷盗更不对,可是,这女人竟然说自己怂,说自己是狗子!这就不能忍! “小爷我可是傲骨凌风的纯种雪狼,你才是狗子呢!你全家都是狗子!” 花澈撇撇嘴道,“对不起,我全家都是狐狸!搞联姻也生不出丑成你这样的狗崽子!” “你找死!我今天咬不死你!” 花澈往后一躲,用尾巴抵住了眼看就快从窗户整个出来的则非,一本正经地道,“等下!先说正事!你跟着我一起去村里偷鸡,到时候我吃里面的,你吃外面的,如何?” 则非整个顿住了,说实话他是真憋了好久没吃鸡了,老和尚管他管的是真的严。一想到外酥里嫩的烧鸡冒着黄油的样子,他真的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花澈又开口道,“听说太久不吃肉的狗,牙会掉光!” 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接受了“狗”这个定位的则非捂着嘴大惊着倒退了一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花澈笑的眼睛都弯成一道弧,睫毛下的隐形几乎把眼睛全遮住了。 “怎么样!走不走!” 则非捂着嘴含糊道,“走!” 凡人恐惧于漆黑的夜幕,也许是因那片无尽的黑夜里有太多的未知。未知只会给少数人带来一种充满神秘的刺激,大多数人还是无法适应这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因而夜里的凡人村落是十分寂静的,几乎家家都熄了灯火,和这无言的黑夜一起寂静下来。 凡人饲养的鸡也纷纷陷入了浅眠,两个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抓了两只肥圆的母鸡。 释妄老早就睡了,花澈之前按照释妄的作息去村里踩点,发现村里竟然还亮着好几处灯火呢,这和尚比别人睡得早的多。 所以花澈和则非两个根本无需担心释妄和尚,只要吃干抹净第二天不被发现就什么事都没有! 花澈:“你会做鸡么?” 则非:“你不是做过鸡么?” 花澈:“我没做过!我以为你做过!” 则非:“我这性别做不了!” 花澈拎着鸡爪抡起肥圆的小母鸡砸到了则非脸上,“小狗崽子脑子里想什么屎呢!”b 分卷阅读1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r   小母鸡的爪子抓到了则非脸上,痛得他嗷嗷直叫,然而花澈仍继续拎着小母鸡狠狠地砸,则非只好抱头上蹿下跳地躲着。 等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出了村子,花澈手上的那只鸡几乎秃了,毛都给她打则非的时候甩掉了。花澈弯着眼睛笑了笑,“真好,不用拔毛了!” 则非的流着口水的小尖牙刚抵到鸡脖子上就听到花澈说拔毛,“拔毛?拔什么毛?” 花澈撇撇嘴,“你不知道鸡都是窝里拉窝里睡的么,屎都蹭毛上了,不拔留着调味呢!” 则非搜的把手里的鸡拿出去挺远,满脸都写着嫌弃,“啊!它脏!脏!脏!” 花澈那头已经在火堆上支了个架子,开始烤上了。 “做人还是要有做人的格调!这不都是老和尚教的么!你比我来得早怎么也没学着点!” 则非嘴上比不过她,但嘴上也不能差了她。便拎着他那只肥鸡三下五除二地草草拔了毛,之后硬挤到花澈的烤架上,占了一席之位。 花澈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肥鸡渐渐熟了,发出诱人的香味。则非两眼放光地盯着鸡身那层泛着光的皮,兜不住的口水哗哗地流。 “说好的,你吃里面的,我吃外面的!” 花澈笑了笑,狭长的狐眸闪过一抹狡黠,“放心,我答应过的自是不会差了你的。” 而后,则非就眼睁睁地看着花澈把两只烤鸡都拎走,只留一堆碳火给他。 “喂!骚狐狸,我的呢?” 花澈指了指火堆旁边鸡生前留下的一坨屎,“那个,是你的!” 则非气的咬牙,“你耍我?” 花澈无辜地眨眼,“没呀!那可不就是外面的么,当初说好的可不能改!” “花澈你大爷!” 花澈拎着鸡飞快地跑了,临了留了一句话,“再耽搁一会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哦!” 则非:“有种别跑!” 一狼一狐狸打完架,天已经微有亮色。 则非脸上肿了一大块,胡须掉了几根,眼睛下面还有被花澈挠出来的三道血痕。 花澈身上的衣服烂了一块,半边袖子要掉不掉,尾巴毛差点被则非抓秃了。 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释妄和尚追问发生了什么,然后他们俩搭伙溜出清昭寺夜半偷鸡的事情就会败露,然后就会被骂! 花澈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有几分开心,她可不想在这清昭寺里一直憋着,以前的日子可快活着呢!可一想到就这么直接走了吧,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释妄和尚又是给她吃又是给她穿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总归是不太好。也不知道那和尚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想走怎么就这么割舍不开呢? 则非就完全是一副丧气的样子。他从小被狼群抛弃,差点冻死在山沟沟里,是释妄和尚把他捡回来一口汤一口水地喂大的,他是真的不想惹和尚生气,可是…… 花澈听完把则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略做惊讶地道,“释妄和尚的水煮白菜是怎么把你养到这么大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则非:“……” 花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地道,“难不成你是从小偷食长大的?看你这块头,想来没少偷啊!” 则非:“骚狐狸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头上的毛扒光!让你和释妄和尚一样秃头!” “啧!说谁秃头呢!” 则非和花澈均是一愣,他们俩都忘了自己原是在清昭寺门口徘徊着了。脑子一热就吵了起来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撒起泼来更是口不择言,满嘴放炮。连释妄和尚是秃子都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甚至还让正主听了个方便! “老……大,大师!” 则非开口差点把“老和尚”三个字给说出来,不是花澈在背后掐了一把,他那张破嘴怕是已经秃噜出来了。 花澈本就尴尬,被则非搞得更是不忍抬头,脖子上跟坠了个千斤顶一样,恨不能低到地缝里去。 释妄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问和天亮前有关的一切。 “叫什么老大呀!我可镇不住你这样顽皮的小弟。” 释妄可亲的笑容让两人更是无地自容。 “怎么弄得这么脏的就回来了,快进来吧,得洗个干净!” 花澈忽的抬头看了一眼释妄,“回来”这两个字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这么多年来,这偌大的天下根本没有一处地方是她能回的去的,今日这老和尚竟然对她说了一句“回来了”,还说的那般诚挚动人。她竟也,真的为之所动容了! 则非那愣子已经屁颠屁颠地进去了,那样子,活像一只向人讨食的狗子!就差尾巴没晃几下了! 花澈别扭地站在门口,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像释妄和尚说出那句“回来了”之后,她便连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释妄和尚拉着花澈的袖子给她拽进了门,而后一边熟练地关上门栓,一边道,“一会洗澡的时候记得变成狐狸,不然男女有别!化 分卷阅读1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人身的时候千万要记得,不可随便与其他男子纠缠,你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 释妄和尚回过头,只见地上蹲着一只眼巴巴望着他的狐狸,乖巧得模样简直让人忍不住一把将它抱在怀里揉搓一阵……释妄真的这样做了! 反正变成狐狸了,哪来的男女有别!先撸为敬! 洗完澡的两只毛都湿湿的,释妄怕他们俩冻坏了,便把他们一齐放在了床上用棉被盖好,自己一个人在一旁打了地铺。睡之前还警告他们两只,“不许变成人!听见没有!要是变成了人,男人和女人就不能睡在一起!” 则非:“我还是个孩子!” 花澈:“春风楼里都是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的!” 释妄气的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床头! “你们两只,再不睡觉,外面冻着去!” 花澈和则非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释妄躺在地上,朝床上的两只毛茸茸脑袋望去,嘴角忽的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好像,就这样过下去,还挺幸福的。 于无间嗑完了一把花洗,不知从哪又拿出来一把,卡巴卡巴地嗑着。 “感情这释妄和尚把他俩当孩子养了!诶!不对呀,你不就是释妄么?” 释妄笑了笑,“我法号释妄,但我不是故事里的那个释妄。” 时雨也听的云里雾里,“怎么讲?” “清昭寺仍是原来的清昭寺,但物是人非,我不是那个释妄,则非也不是那个则非。故事嘛,总归不能一直是这样流水账似的过日子,总有个或好或坏的结局。释妄,则非与花澈,便是那坏结局了。” 渡海无涯(四)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花澈和则非头顶的毛也俞发秃了起来。 这全拜释妄和尚所赐。 花澈一度觉得,这释妄是个假和尚。 释妄从不诵经念佛,坐着佛祖金身的大雄宝殿也不见他进去过几次,寻常和尚头顶或多或少都有的戒疤他也没有,修的是满身没一处虔诚。 释妄最像和尚的地方,大抵是他那秃到反光的圆脑袋了。 释妄少了寻常和尚要做的那些事务,平白多了许多的空闲,是真又空又闲。 只要一闲下来,释妄就命令花澈和则非变回本体,一左一右地抱在怀里,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撸就是一整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藤椅上的释妄和尚变得唠叨起来了。 “你们两个修成了人,却也不一定是正果。做人很不好的,束缚又多,烦恼又多。你看凡人懂那么多个字,至少有一个字就能凑成一句话。凡人能说的话那么那么多,偏偏就爱说假话,说违心的话。凡人有手有脚,生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偏偏就爱做违心的事。凡人长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却偏偏就爱被金玉其表所蒙蔽。做人啊,真的太难了!可不比你们畜生过得自在。” 花澈努努嘴,没好气地道,“我是狐狸,不是畜生,畜生难听!” 释妄和尚叹了一口气,“畜生之所以难听,是因为凡人不让它好听,凡人以高尚自居,以畜生贬其他,因而畜生显得难听,但这只在凡人的圈子里有用,你们狐狸啊狼啊什么的,就不必在乎这个。” 花澈把头从释妄的掌心下移开,拱到臂弯里躲好,“我不管,我修成了人那我就是人,我说畜生难听就是难听,不许你叫我畜生。” 释妄又叹了一口气,“你连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谈何做人啊!” 花澈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就是知道。” 释妄不再言语,只是撸着一旁的则非,默默看向空荡荡的院墙。 一人两兽在藤椅上一直坐到了黄昏。半轮太阳卡在西边的山上,火红火红的。 释妄觉得腿有些麻,正欲从藤椅上站起来,却见怀里的狐狸抬起头突然盯着自己看。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我可以回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这里可以。” 释妄又坐了回去,眼里忽的就多了几分憔悴与黯淡,甚至于,连叹气都叹得有气无力的。这一刻的释妄,好像跟着那夕阳,一起落下去了似的。 “你还真不适合做人,又傻又天真,三岁小孩的智商装什么小大人。” 则非在一旁歪着脑袋过来问,“那我呢?” 释妄看都没看他道,“你还不如三岁小孩呢!” 花澈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着,你们凡人难不成头发越少的越老成?越显得成熟?” 释妄笑了,“那倒不是,凡人道行的高低,看心。修道之人,修的也是心。得道之人,得的也是心。所谓高人,便是心境强大之人。” 则非问他,“你是高人么?” 释妄垂眸,摇了摇头,“不,我是罪人。” 花澈又问,“何罪之有?” 渡海无涯(五) 释妄一下就一改懒散 分卷阅读1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的姿态,整个人都端正了起来。他轻轻把则非和花澈放到地上,让则非再去搬个藤椅过来,而后对着蹲在脚边的花澈道,“变个人给我看看吧!” 花澈唰地变成了人,一脸疑惑地看着和尚,“干嘛?” 释妄用手指了指则非刚搬过来的藤椅示意她坐下。 “想跟人说说话。” 花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压的藤椅嘎吱嘎吱地响。她皱着眉头问和尚,“你不是不承认我是个人么?” 释妄叹了口气,最近他叹气的次数越发的多了。 “我不承认不代表你不是。我所表达的只是我的看法,你没必要必须认同。” 花澈气的头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啧!你这和尚,说话好生烦人!不是说好出家人不打诳语么,怎么你嘴里说的没一句有准头的!” 释妄抬起无神的双眼,习惯性地看向空洞的院墙,也不知那处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 “人说的话,有很多层意义,含意,深意,寓意,用意,原意,都有可能不同,角度不同,虚实也就不同,仅凭诳语二字是无法准确地去形容一个人所说的话的。人说的话,不可不信,不可尽信。” 花澈咂嘴,“凡人可真复杂。” 释妄又叹气,“是啊!复杂的很,连凡人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呢。” 花澈撇嘴,“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犯了何种罪?” “是罪也是孽。” 花澈没听清,凑近了问他,“什么?” 释妄叹气,“你且先听我讲个故事。” 曾经的释妄,并不是个出家人。 他是个侠。 行侠仗义,一身正气的侠。 一个,自诩为侠的侠。 “那时的我啊,碰到了一窝狐,他们亮出了利爪和獠牙,正在伤害一群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于是我出手了,杀了那窝狐。” 花澈听完,满眼的冰冷,偏偏却还笑着,那笑声,几近破碎。 “大侠,你杀的,是一窝白狐吧!” 释妄仍旧盯着院墙叹气,“我其实是愧疚的。” 放下刀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世人都说狐狡猾,妖擅伪装,其实最会演的,还不是世人自己。 那群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仅仅是看上去而已,他们见释妄杀了狐,便纷纷掏出怀中的利刃,开始剥狐狸皮。 当时的释妄被吓坏了,手中的刀也拿不稳地掉落在地。 他问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剥皮啊! 他又问他们为何剥皮。 他们又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卖钱啊! 释妄被惊的倒退了一步,踩到了那柄狐血未干的刀刃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狐头咕噜噜滚到他脚边,狐的脖子上还挂着半截缚狐圈,那是人用来驯养他们口中的畜生时所用的工具…… “啊——” 释妄大喊一声跑开了。 人为了狐狸皮而捕捉狐并欲杀狐,狐奋起反抗伤了人。他却为了自诩的正义杀了狐! 这是个笑话么?可笑他竟是这般愚蠢…… 渡海无涯(六) 坐在藤椅上的释妄垂了垂眸,终不再看那面空墙。 “你的愧疚有什么用?能把我的亲人还给我么?能还我一个家么?能补偿我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的风餐露宿和颠沛流离么?” 花澈却怒了,释妄愁眉苦脸满是痛色的那张脸看的她怒极了!她之所以无处可归,还不是因为有人曾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天下之大,何处不能留宿,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有人甘愿等她归去的地方,那个地方,被凡人称为家。 “你不能。除了愧疚,你什么都不能。” 花澈停止了嘶吼,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释妄听过那种声音,那是狐在盛怒下才会发出的声音。 眼泪滑过花澈姣好的面容,摔在地上裂成了一滩水渍。 释妄听见花澈沙哑地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和尚?佛祖就是这么悲悯众生的么?难道他的百纳不包括我们这些世人口中所谓的畜生么?” 释妄又叹气道,“佛祖说不可杀生,只是一种主张,不是为善的必要准则。为善的定义,在于心。而我,也从来都不算是一个真正的和尚,我之所以秃,是因为懒得洗头。清昭寺只收心有善念之人,排据心有恶念之人。当年我杀了那一窝狐,被嗜血的感觉冲破了头脑,也被人心叵测吓昏了心智,不知何为善,何为恶,因而清昭寺不收我。” 花澈半眯着眼,不做言语,就那么静静地站立于释妄的面前。 “所以我后来日行一善,终于洗去一身罪孽,我……” “你闭嘴!”花澈只落了一滴泪,余下的,是满眼的水光,被她强忍着没落下来。 “罪孽是永远都不可能洗去的!永远!你 分卷阅读1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曾犯下了罪孽,却拿对他人的施舍来抵消,和南辕北辙有什么区别!你所洗去的,只是你自己的愧疚感罢了!你对那些人的伤害永远都不会消退,他们尸骨可还未寒呢!” 释妄眼底的颜色又黯淡了几分,甚至于连叹气的声音都淡到几不可闻,“自欺欺人的伪装,终究会破。唉,是我逃了。我的愧疚和无地自容,折磨我太久太久了,那狐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我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他们死不瞑目的样子……” “你的心,修得再久,内里也是黑的!佛祖宽容了你,接纳了你,可不代表我会原谅你!今日,我势必要你血溅三尺,祭我亲人!” 释妄再次叹气,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头上几欲冒火的花澈,“你来第二日,我便回想起那窝白狐了。你有着和他们一般的毛色。后来你告诉我你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你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告诉我,你就是那群白狐的后裔。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主动放弃仇恨,为人常在修心。” 花澈还欲反驳几句,却发现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了,那大雄宝殿照出一道金光,牢牢地把她定在了原地。 释妄在花澈面前,认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和十礼。 “佛曾渡我。而今,我渡你。” 渡海无涯(七) 清昭寺内不留心有恶念之人。花澈满心杀意,自是不能再留于寺内。 但释妄有法。 他将花澈困于长信宫灯中,因而规避了清昭寺的禁制。 释妄将困了花澈的长信宫灯摆在了大雄宝殿,日日听他诵经,受佛光洗礼。 释妄在渡她。 可花澈却并不想被渡。 花澈:“你为何渡我?” 释妄:“行心中大义。从前我做了错事,心中愧疚难耐,后来我受佛祖点化,以大义至善修心,顿悟了此生。正如你所说,我所犯下的罪孽无法挽回,无法弥补,愧疚之感将终生伴随于我身。但我行正义事,以至善之心感化他人,便能让他人少犯错,少作孽,少后悔。我此生罪孽深重,业障缠身,可我每救下一个人,每渡一个人,即便身处无间地狱也是乐的。” 花澈最烦听他唠唠叨叨说个不停,一大段话停下来没一句能听的,全是废话! “就算你好心想渡我,我也不会怀有任何感激之情,我一心只想杀你。你行你的大义,我报我的私仇,你何必费尽心机渡我,我又没求你渡。我满心怨气,满腹仇恨,那是我自己愿意,与你何干?我虽和我的家人相处不多,牵挂不多,情谊不多,但身为妖族,我还是要替他们复仇的。你为了你的人间正义,你觉得你没有错。我为了家族荣誉,我也认为我没有错。所以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所尽道义,所尊宗旨自然也是不同,你我之间,何来对错!你如此磨叽,不如和我打一场,谁赢了谁对呗,何必费口舌?” 释妄叹了一口气,“不,我有错。我渡你也非好心,只是赎罪。你也没错,只是想错了,我渡了你,你便好了。暴戾从来都是一种办法,也解不开任何结,唯有修心,才是正道。” “啐!死秃驴!蠢秃驴!” 释妄闭上了眼,道了句,“阿弥陀佛!” 从来没听过释妄诵经的花澈这下听了个够。之前一直嫌弃释妄毫无和尚姿态的她,如今也看了个够。甚至,还烦的很。 花澈骂也骂过了,哭也哭过了,可秃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任她撒个娇就满足了所有条件! 哦!他不再是她能依靠的释妄了,他如今是烦人的秃驴,是她的仇人了! 她能和仇人撒娇么? 不能。 花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的恨秃驴,甚至一度希望那日傍晚,他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他杀过狐,他也没认出她是狐,那便好了。 可是。 一切都没有可是。 花澈想,就算真的出去了,她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她下不去手。 但她,也绝不想留。 她想走了。 她想,继续流浪。 可是一根筋的秃驴根本不放她走。 “秃驴,我不恨了,我想走!” “秃驴,放我走吧!” “秃驴,我不杀你了还不行么?你放了我吧!” 释妄继续诵经。面色不改。 “秃驴,我也不求你放了我,你就权当放了你自己吧,放下吧!” 释妄依旧不动,面上一片祥和,似是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般,口中只念着佛经,手中只挽着佛珠,心中只想着一尊佛…… 渡海无涯(八) 被忽视的花澈似是被秃驴毫不作为的态度惹怒了,在长信宫灯里双手掐腰充气势地破口大骂道,“你这秃驴,简直愚不可及!你们这些脑壳锃亮的不都说佛本向善,宽容众生么,你为何就不肯放过我,为何独独束缚于我?”她听了和尚念的佛经,只觉得从他嘴 分卷阅读2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里脱出的每一个字都伴着一根针,狠狠地落在她的心上,痛不欲生,苦不堪言。破口大骂都是轻的,没动手给那和尚闪着光的头顶挠三道血印那都是她心善! 然而秃驴依旧念着自己的经,旁若无人之境。 和尚诵了半月的佛经,花澈也从一开始地暴躁粗鲁整日骂街变为早中晚一日三次规律骂人的模样。 释妄闭嘴的那一刻,花澈先松了一口气,她都替他累的慌。 “和尚,你渡不了我。” 她没再叫他秃驴,也许是怨远了吧,但绝不会散。 和尚终于睁开紧闭半月的眸,一瞬间还无法适应阳光,半眯着瞧了花澈一眼,“那便等到渡了你为止!” “你等不到的。”花澈藏匿在那长信宫灯中,无奈地躺倒,缩在一角。火苗微颤的那一刻,似乎有她的一声叹息。 “我等不到,便还会有人继续替我等,直到渡了你为止,佛本向善,宽容众生,佛曰:‘众生平等。’” “愚不可及!” 那烛火猛地颤了一下,便幽幽转为微弱的蓝光,看起来,像是烛火睡着了…… 不知不觉间,于无间手边已经嗑出了一座小山,释妄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挪,这才让他的僧袍幸免于难。 时雨听的入了迷,见释妄停了下来,便追问道,“那后来又是如何变成释妄非释妄,则非也非则非的境况的?” 释妄叹了一口气。而后道,“那女狐甚是硬气,始终不肯服软,于是释妄大师便一直渡她。” 时雨眼里挂了些疑惑,“为何还要执着于渡她?她不是放过仇恨,不想再杀释妄大师了么?大师为何还不放她走?” 释妄忽的笑了,“走?你真以为释妄是在渡她么?释妄可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和尚,他只是个恰巧被佛祖宽容的罪人。他所谓的渡人,实则是在渡己。他渡她,是为赎罪,是为挽留。他不想她走啊,他希望她能留下。光是放下仇恨还不够,他还要她心甘情愿地留下。” 于无间皱着眉头“啧”了声道,“这释妄和尚怎得这样愚钝,他若是想留下花澈,一开始不说出来便是了。” 释妄叹气,“可是他有罪啊,他整日都在煎熬。第一日相遇他便认出花澈来了,拖了那么久,终是熬不动了。” 时雨问,“那后来呢?真正的释妄去哪了?怎的你就又成了释妄?” “他虽不是个和尚,但也算半个佛家人,这一声大师叫的也着实不亏。释妄大师渡她,一直渡她,待那传说中万年不灭的鲛人烛都快燃没了,他也没能感化了花澈。” 渡海无涯(九) 于无间又挑眉,“这法子笨啊!留人哪能用渡的,这不胡扯么!渡一辈子也留不住人家姑娘啊!” 释妄眯了眯眼,在火光撒出的阴影下,竟像是闭了眼一般,“可不就是一辈子么。释妄到死,都没能做到渡了她。他可不就是想错了么,心里想的是留下她,偏偏就要打着渡了她的名头,若是他肯说出一句别走,说不定就不是这样的结果。反弄到最后,两手空空。花澈怨他恨他,不仅没灭了满心的杀气,反倒憋了一肚子的怨气。” 时雨抬头看释妄,“她怨什么?” “任谁给关个几十年,心中都得怨!” 墨锦突然笑了,而后道,“你对那释妄有诸多不满,怎的就愿意帮他呢?” 释妄叹气,“同是天涯可怜人!” 时雨又迷糊了,问道,“帮他什么?” 释妄抬头看了一眼火光照不到的角落,混浊的眼中甚至多了一丝莹光,“帮他赎罪啊!他当年把花澈关进了长信宫灯里,借用的是大雄宝殿里的佛光。后来那佛光渐渐黯淡消释了,这清昭寺也甚少有人来了,长信宫灯的那个禁制,打不开了。他临死之前找到我,让我替他做完一件事,把花澈给渡了。” 时雨扶着怀里的连垚,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之后才问释妄道,“怎么渡的?” 释妄想到这,叹了口气,“他也没说,我便想着,放了她,便是渡了她吧!于是我每逢十五便来这清昭寺里打扫一下,上几注香,勾得那残留下的佛光依附在那长信宫灯上。我算过了,差不多七七四十九天,这禁制就能开了。” 时雨和于无间同时抬头张望起来,“那长信宫灯竟然还在此处?” 释妄道,“在的,就在那片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释妄临死之前让我继承了他的法号,他希望那个把花澈渡了的人,依旧是释妄。” 时雨又问,“那这则非哪里来的?” 释妄披上已经差不多干透了的僧袍,缓缓道,“路边捡的。那日长信宫灯里的那位非吵着要见则非,我正好从路边捡了这个孩子回来,索性就一齐骗她了。释妄不是释妄,则非不是则非,渡化也非渡化,我其实有些可怜她了。” “嘁!谁用你可怜了!” 那片黑暗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到有些苍老,但又隐约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女 分卷阅读2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的尖锐。 墨锦笑了笑道,“看来正主出来了。” 于无间惊呼,“咦!可是花澈?那岂不是要完,咱们说的可都叫她听了个遍啊!” 时雨眨眨眼道,“露馅了,假释妄,假则非,全都露馅了!” 释妄笑笑,“无妨,本就是要与她说的,今天,便是第四十九日了。” “外面的那个和尚,劝你最好趁我出来之前把名字改回去!这是一句警告!” “好啊!我法号释箜。” 渡海无涯(十) 花澈抱着尾巴缩成一团,在众人的注视下,凶巴巴地道,“我很凶!很凶!” 时雨掩着嘴笑了,连垚不知什么时候也醒过来了,乖巧地挂在时雨的脖子上。 于无间用手里捻着的瓜子指着花澈道,“你这凶得很没有水准。” 花澈龇牙,“我说凶就凶!” 于无间把瓜子放在牙间一嗑,半含糊道,“嗯!凶!可凶了!” 则非先前就是被花澈这只狐给吓到的,他本跟着释箜一路来了这清昭寺,结果刚进门就被那狐的一声尖叫给吓得腿都软了,而且后来那狐还威胁他…… 花澈看了周围一圈,没一个惧怕她的,只有则非那小子缩成一团躲在释箜身后,揪得释箜那片衣角皱巴巴的,隐约还透出星星点点的水渍,怕是吓得手心出了汗。 花澈嗖的蹿了出去,整个爬到则非身上去了,头埋在他脖颈里仔仔细细地嗅了个遍。 则非一下子脸都白了,又不敢碰脖子上的花澈,上蹿下跳地在屋子里疯狂地跑,无处安放地手在身前不知所措地打着圈。 于无间整个人都笑的仰过去了,手里的瓜子没拿稳,洒了一身,他也还在笑。 时雨本来也在浅笑着,一看于无间那个模样,忙抱着连垚往远离他的地方挪了挪。一边还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连垚年纪那么小就被于无间捡到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花澈嗅完了则非的脖子又转过头在则非全身上上下下都闻了个遍。 则非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了,哭丧着一张脸,无助地对屋子里的人道,“狐狸!狐狸!狐狸!啊!” 于无间已经整个人都躺平了,一边把掉在衣领里的瓜子拨弄出去,一边对则非道,“你一只狼,怎的这么怕狐狸!哈哈哈!笑死我了!” 花澈从则非身上跳下来,眉眼间依稀可见一抹嫌弃,“你明明不是则非,为何身上有和他一样令人讨厌的味道?你到底是谁?” 则非一见花澈跳下去,忙飞身跑到释箜身后,连脸都不敢露一下。 墨锦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片带着“黑见山”三个字的叶子,笑着问则非道,“你可识得此物?” 则非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见到墨锦手里那物件的时候,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啊!你怎么会有此物?” 墨锦眉眼弯弯,笑着道,“你的真名,可是成价?” 被识破的成价面色一下子恐慌起来,眼神也多了几分躲躲闪闪,抓着释箜衣角的手也越发用力,指节都白了。只见他小声道,“莫非你是舅舅派来抓我的……” 墨锦道,“看来你还记得你有个舅舅。” 成价羞赧地咬了咬唇,微微低下了头,面色涨红起来,“我不是,我……” 花澈突然炸起了脊背上的毛,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被她瞪的老圆,“你是说,这小崽子是那死狗的外甥?” 成价吓得往释箜身后缩了缩,小声道,“不是亲的。” 渡海无涯(十一) 墨锦把那片叶子又放回到衣袖中,走到释箜跟前,摸了摸则慕的头,“莫怕,你舅舅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只是担心你。” 则慕低着头,声音依旧小心翼翼着,“黑见山有很多舅舅捡回来的弟弟妹妹们,我怕他不喜欢我了,好不容易能替他做件事,还被我搞砸了,我……我不敢回去了。” 于无间插到墨锦和释箜中间,探出个脑袋到则慕面前,“你个狼崽子,能修成人形,也该是个修为高的,怎么一副软软糯糯,畏手畏脚的模样,哪里有狼的血性!” 则慕的头更低了,声音小的几乎叫人听不见,“我也不知道。” 花澈跳过来蹲在于无间头上,刚想举爪子照他的脸来一下子,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现惧色,甚至连于无间身上也不敢停留,躲似的跑开了,蹲到离于无间极远的地方问墨锦,“你是说,则非那只死狗在黑见山?” 墨锦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则慕小声地接了一句,“舅舅是狼,头狼,不是狗。” 花澈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道,“他就算成了头狼,也改变不了曾经是个怂狗的事实!” 则慕的脸色有些涨红,虽然眼底依旧偷着惧色,但是紧抿的嘴唇和高昂的下巴还是显出他的一丝倔强,“舅舅是头狼!不是狗!” 花澈翻 分卷阅读2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了个白眼,正欲争辩,却被释箜制止住了,“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则非都成了头狼了,你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顽狐么?” 花澈听完释箜地话,眼底的不屑更甚,“嘁!关你什么事!” 释箜抚了抚袖子道,“好歹我也当了四十九天的释妄不是。” 再次提到这个名字,花澈明显地耳朵一颤,随后默默转过了头,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尖厉,倒添了几分低沉,“你穿他那身僧袍,丑死了。” 释箜道,“哦,是么。我明日正要去后山一并烧给他,你要一起么。” 花澈含含糊糊地道了句“谁稀罕!” 然后走到角落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突然闷闷地挤出一句话,“骂他的话还没讲完……” 释箜见了直叹气,感慨着道,“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这么爱口是心非呢,说一句真心话怎么就那么难。” 释箜之所以穿上释妄的那件旧僧衣,是释妄生前示意的,他说,他不希望花澈知道他死了。释箜便穿了他的僧衣,一边替他完成未完之事,一边用僧衣上残留的气味充当了那四十九日的释妄,替他承了四十九日的骂名。可那四十九日花澈骂了那么多句话,最狠不过一句秃驴! 一个想留,偏偏以渡为借口。 一个不想走,偏偏以家仇为由。 于无间躺倒在一旁枕着双手。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草棍,翘着个腿道,“谁知道呢,偏偏就这么多情非得已。” 第二日一早,花澈一抬头就见墨锦提了那长信宫灯仔细地打量着。墨锦见她看过来,便举起那长信宫灯问她,“这一盏灯,送我可好?” 花澈眯了眯眼睛,思虑了一会道,“行啊!他的破烂东西,我还不屑留着呢!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渡海无涯(十二) 花澈指了指睡得毫无姿态的于无间,说,“我要追随于他,我不管你们去哪,总之带上我。” 墨锦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无间一眼,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行啊!” 于无间此人,还真是让墨锦越来越感兴趣了。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改变因果轨迹。于无间的命轨,一开始本是与他墨锦毫无关联的,如今,却隐隐有了靠近的趋势,甚至,有几缕细线竟然做出缠绕之势。墨锦有感,只要再给些时间,他与于无间之间的因果线,必然会再次变化到极为复杂的局面。 这世上竟有人能改动因果线?这好像,一直都是他墨锦所求之不得的呢! 第二日一早,花澈便跟着释箜去了后山。 之前嚷嚷着骂人的话还没说完的花澈,竟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到了释妄坟前,也是沉默不语的样子。 释箜叹了一口气,将那件旧僧衣叠好,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刚要点着,却被花澈制止了。 花澈用前爪在释妄的坟旁挖了一个小坑,将那僧衣整齐地叠好放入坑中,重新填土掩埋。 花澈对释妄说,“我宁愿承认是这件僧衣渡了我,也不会承认是你。在我这里,你始终都没完成过你的承诺,就还算欠着我,下辈子若是见着了,定要叫你还我。” 回去清昭寺的路上,释箜问花澈,“你怎么不化成人形了?” 花澈耸了耸耳朵道,“释妄渡了我啊!” 不是释妄说的么,她不适合做人,品行还是性情,她都不适合。既如此,她就权当被他渡化了吧,再不为人,只做一只畜生好了。 释妄说过的,畜生本身,并不是贬义。只是被心有贬义之人赋予了贬义之义。 那她就承认自己是畜生好了。 反正,就算被他渡了么。 等花澈和释箜回到清昭寺,众人也该分别了。只不过聊来聊去才发现,真正意义上离开的,只有释箜一人,花澈追随了于无间,成价跟了墨锦,便只剩下释箜了。 成价还颇有些舍不得释箜,留了片带着“黑见山”三个字的叶子给他。 黑见山是则非的地盘,那片山头,他们狼族说了算,成价对释箜承诺,只要拿了这片叶子去黑见山,那里无论什么妖,都会尊他为上宾。 释箜笑着接受了,而后,便独自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墨锦等人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黑见山。花澈是要见则非一面的,成价这小子,也是要给送回到黑见山的。 众人问及墨锦手中的那片黑见山的叶子时,墨锦是这么答的,“黑见山的头狼则非与我有些交情,他委托我找一个人。” 成价低了低头,时雨猜想若是此时他头上右耳朵,那一定是耷拉着的。 成价闷闷地道,“舅舅是叫你来寻我的吧!” 墨锦点头,“嗯。” 于无间饶有兴趣地凑上前来,对成价道,“你这孩子倒是有趣,犯了错就犯了错,大不了领罚,怎的宁愿跟着个陌生人走,也不愿意回家呢?” 成价头低的快贴地上去了,“那不 分卷阅读2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是我的家。是舅舅和弟弟妹妹们的。舅舅平时……很少有时间管我的。” 墨锦摸了摸成价的头,道,“果然凡人还是不如妖心思纯净的多,凡人想的都太烦扰了。你呀,就是自己想太多,你舅舅其实很爱你的,黑见山上那么多他捡回来的狼崽子,你见他让哪个叫他舅舅了?能叫他舅舅的还不是只有你一个。” 成价闻言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墨锦问道,“真的么?” 墨锦笑笑,“当然是真的了。则非的叶子可不是随便送人的,我可是送了了他一个人情,他才肯送我一片的。” 成价用手掏了掏袖子,拿出一打带着“黑见山”三字的叶子,心满意足地笑了,“舅舅真好!” 于无间那头又抓了墨锦话里的其余信息,“成价这孩子怎的又成凡人了?” 墨锦又摸了摸成价的头道,“半人半妖之躯。” 于无间连啧三声,而后道,“真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时雨也问了个没抓重点的问题,“成价究竟犯了什么错?竟吓得连家都不敢回?” 成价抬起头,颇为害怕地看了一眼时雨怀中连垚手上抱着的花澈,而后才小心地道,“舅舅让我给清昭寺内的姐姐送烧鸡,结果我却把烧鸡给弄丢了……” 连垚手上抱着的花澈一下子炸毛了,“则非那死狗子竟然还记得我何时出来?还给我送了烧鸡!哼!算他识相!” 炸完毛还不忘叮嘱成价,“喂!你小子到了黑见山若是不赔给我双倍的烧鸡,我就打你的屁股!” 成价嗖的躲到了墨锦袖子下面,连看都不敢看花澈一眼。 墨锦看着这一团乱只想扶额,果然还是得多接些委托,不然哪来的钱养这一大家子! 渡海无涯(十三) 黑见山的待客之道是极好的,对墨锦的态度更是可以称之为敬畏。众人皆被视为上宾,就坐于山中唯一的竹屋中。 黑见山中以狼居多,他们大多习惯于住山洞,这间竹屋是专门打造出来用于接待贵客的。 而且,狼族的头狼则非,也是个偏爱住屋子的主。 众人皆和黑见山上的妖兽相敬如宾,但总有些人没把自己当客。 花澈一见到则非便炸了毛,说话也怪声怪调的,傲气凌人的架势跟讨债来的一样,“呦!长这么高了,出息了,这么多年没少吃屎吧!” 则非没吃屎那张脸也被气的跟吃了屎一样。 成价见自家舅舅吃了瘪,从小就对舅舅敬爱有加的他登时胸腔涌上一股热流,一时愤慨冲破了恐惧,涨红着一张脸从后面跑了过来,揪着花澈的毛耳朵照着她的头狠狠打了一巴掌。结果打完就后悔了,颇为惊诧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对上花澈那双危险地眼睛之后浑身打了个寒颤,嗖地一下便跑开,躲到则非身后去了。 花澈简直要被这小崽子给气死了,龇牙亮爪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崽子先哭了。 也不知他到底委屈在哪了,成价哭的都抽泣起来了,说话断断续续的,张着大嘴可劲嚎,花澈都看见他嘴里掉了牙的豁口了! 花澈懵了。 成价抽泣的厉害,话到嘴边也断断续续的,含糊个不清不楚的,“我舅舅……舅舅……舅……最……最好了!不许……不许你……你说舅舅……舅……” 花澈啐了一口,默默收回了爪子,满脸无奈,“行了行了,别舅舅舅舅的了,你舅舅最好行了吧!” 则非一下给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花澈吧?” 花澈实实在在地翻了个白眼,“你当年要是能像这崽子一样招人喜欢,说不定我还勉强收你做个小弟了!” 则非不屑地扬下巴,“嘁!小爷我招你喜欢还不如招你的烦,用的着你喜欢么,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还有,谁要当你小弟了,你的狐狸脑子落在那哪忘带过来了吧!” 花澈骄傲地扬起尾巴,眯了眯一条缝似的眼镜,透出几许嘲讽,“啧啧!还小爷,少在那狗咬屁股,自我肯定了!” “骚狐狸你个没良心的,你就这么对我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在给你送的烧鸡里下毒,毒死你!” 花澈懵着脸抬头看他,突然极认真地问道,“啥?除了你让成价送这一次,之前清昭寺门口的烧鸡不会都是你送的吧!” 则非仰着下巴道,“是啊!怎么了!你不该感谢我么?” 花澈脊背上的毛蹭地一下竖了起来,皱起眉头一双狐眼几乎眯得看不见,“大爷的,老娘还当是释妄那秃驴新加的考验呢!老娘又出不来,你给我送烧鸡是让我闻味的么!差点给馋死,你看我今天不挠死你!” 则非把成价护到身后,虽是喊着,但毕竟理亏,语气到底有些失了底气,“喂!我是好心才给你送烧鸡的!你个没良心的,还要恩将仇报不成!” “就你那个吃了屎的狗脑子能想出来往寺里送烧鸡!打死你都是轻的!” “来啊!怕你啊!” 然后则非就化成一个毛团 分卷阅读2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子跟花澈这个白团子扭打在一起。 这两只打的毫无形象,一点情面都不留。 成价在一旁被吓坏了,他看不得则非吃一点的亏,则非在他心里,几乎成了一种近乎痴迷的信仰。 像他们这种地兽修成的妖,能化形的一般至少为百年修为,偏偏成价是个例外,一出生便是凡人孩子的模样。 成价母亲生他时一直未能化成狼形,是以凡人女子的模样生下了他,而后,便凉在了黑见山半山腰的一个洞里。母亲生成价的时候是个冬天,四周都是皑皑白雪,白的叫人绝望。 本来,若是可以化成狼身,还能以狼族天生的兽皮保暖,可成价的母亲一直未能化成狼身,只能以凡人之躯紧紧抱住了他,自己却虚弱地冻死在了那个冬天。 后来,若不是则非拾了成价回去,怕是成价也要冻死在那了。 成价,是唯一一个可以住在则非竹屋的人。则非身为狼族的头狼,黑见山的主人,自然是极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照顾他。按照人类心性渐渐成长的成价,自以为这种特殊对待是一种厌恶和嫌弃,所以一度抑郁下去,变得木讷寡言不喜与别的人或妖接触。但在心底,一直都对那个在冬日里对他投之以怀抱的则非舅舅十分仰慕。 所以即便很不开心,成价也依旧乖巧地等在竹屋中,等则非来看他。 成价很爱则非,也十分珍惜来自则非的温暖。 则非和花澈打起来的时候,成价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则非,可想上前却又插不上手,进退两难之时还不小心被不知那两只的谁给踢了一脚,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啊!” 成价妖力不稳,跌在地上时直接晕了过去。 则非和花澈终于停了战火,凝重地对视了一眼后急吼吼地奔了过去。 则非一边跑一边化成人形,走到成价面前直接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成价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头顶露出两只毛茸茸的狼耳朵。被则非抱起来时也不知牵动了哪的伤口,痛得他皱了皱小巧的眉头。 墨锦一行人也闻信而来,只一抬头间,便看到了成价身体里直奔天际的一道金光。那是帝王之气,天龙之脉。 这孩子,竟是个帝王命。 则非见墨锦走过来,忙抱着成价凑了过去,急着道,“成价他怎么了,这是他第一次化形,怎么就是个半兽身?” 墨锦用手指抵了抵成价的额头,而后道,“他是个妖与人的混血,他的出生本就是逆天而为,所以他的生母才会亡故,这是天道也是命。他若是没有此等强悍的命格,怕是等不到你去拾。” 则非看了成价一眼,又抬头看了墨锦一眼,问道:“什么命格?” 墨锦收回了手,在成价头顶上抚了抚,抚平了那两只不安的狼耳。而后才缓缓对则非说道,“一代天骄,此间帝王。” 泥人塑心(一) “成价还是个小孩子,就算一定要到人间去生活,也该是个普通家庭才好吧。” 墨锦看了一眼说话的于无间,垂了垂眼眸道,“此乃天命所归。” 于无间皱眉,“天命当真不可更改?” 墨锦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一眼,“我确是没法,你能,你来?” 于无间退了一步,连连摆手,“罢了罢了。” “能改!”成价嫩声嫩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墨锦回头瞥了一眼,稍皱了眉头,却并未做声。 成价揪着眉毛硬气地道,“我不要去皇宫里过好日子了,我要回黑见山和舅舅一起过!” 花澈从于无间脖子上跳下来,颇有些趾高气昂地对成价训起话来,“小崽,这都到了皇宫门口了你才想起来反悔,怎的脑子就被你那舅舅给教坏了呢?” 成价还是有些怕花澈的,但他不想退却,至少嘴上不能退,于是他往时雨那边凑了凑,心下觉得离花澈够远了,够安全了,才缓缓反驳道,“舅舅教的好着呢,我就是,就是突然舍不得舅舅了。” 花澈习惯性地翻白眼,“死孩子婆婆妈妈的,你看人家连垚多乖。” 时雨侧头看了一眼手掌里牵着的连垚,不满地皱了皱眉,心想,关他的连垚什么事。 墨锦走过来摸了摸成价的头,安慰似的柔声对他说,“如果我说,成为帝王是你的使命呢?” 成价抬起头,眼底有不解,有困惑,却坚强地透着几分坚毅,他对墨锦说,“如果我不信命呢?” 墨锦沉默了。 他也不想信命。 认命是最失败的妥协。 可他偏偏只能妥协。 于无间走过来拍了拍成价的肩膀,第一次露出略微正经的神色,“你舅舅希望你在人间活的出色一点,而不是在黑见山做一头没有獠牙的善狼。” “不!”成价怔了怔,随后红着眼睛突然跑开了。 于无间拉了一把,奈何成价个子小,却人小鬼大,竟让他给逃了。 墨锦沉 分卷阅读2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沉地叹了一口气,“无妨,因果线的终点,始终都在未央宫。” 于无间抬头望向皇城中未央宫的方向,金黄色的碧瓦亮的刺眼,那是人间最辉煌的地方,是帝王的宫殿。 倪姻跟着许四刷了一天的恭桶,累的腰都酸了,可她脸上却没半分埋怨,反而时不时地挂上几抹傻笑。 许四笑她,“王二,你这是咋了,可别是被熏傻了,一个人在那笑什么呢!” 倪姻仰起头对许四灿烂地笑笑,“我就是开心啊!” 许四低声骂了一句傻子,而后一边埋怨着今日的恭桶格外地臭,一边认命地刷着剩下的桶。 倪姻并不在乎,只是继续笑着。反正许四骂的是他王二,管她倪姻什么事! 例行完成每日的任务,倪姻几乎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草草脱下染了味道的外套随意丢在一旁,之后便急匆匆地从围墙的一个狗洞爬到宫外去了。 大约往南跑了百里,倪姻来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楚王府。 楚王府后门的墙角处爬了许多的爬山虎,那下面埋了一张梯子,倪姻从这里进入楚王府已不下百次。 动作几乎熟练得水到渠成,连查岗的侍卫都被倪姻躲得一干二净。 而她如此大费周折地溜进楚王府,不过是为了看他一眼。 而且一般这个时辰,是楚王的例行沐浴时间。 倪姻几乎每晚都来,偷偷在窗前戳个小洞,悄无声息地看上那么一会。 窗纸上的洞,被她戳得边都磨黑了。 倪姻不是个凡人,甚至不是个人。 她只是楚王在闲时随意捏造的一个泥人。 她清晰地记得楚王掌心的温度,以及他指腹的那一抹柔软。 楚王捏造她时揣着的是一颗至温至柔,满怀爱意的心,以至于倪姻初生之时,从头到脚都是对楚王的迷恋。 倪姻是感受到了楚王掌心渗出的那抹暖意孕育而生的,因而她一出生,便带着对楚王无尽的爱。 可她始终都只是个泥人。一个无法言语无法微笑无法带给他温暖的泥人。 倪姻曾在楚王起身时悄悄藏在了他的衣摆中,可他坐马车一路颠簸着去了皇宫。半路上倪姻没撑住,捂着嘴吐在了路边,抬头间已不见楚王踪影。 后来,在偌大的皇宫迷了路的倪姻,拾到了河边一个被淹死的小太监。倪姻灵机一动,取了河边的泥巴嵌在自己身上,并剥了小太监的皮披在了自己身上。 那天他用小太监王二的身份在楚王身后跟了一路。 那天倪姻特别开心,只不过后来就被强制留在皇宫里刷恭桶了。 但倪姻也还是很开心,白天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在楚王身后,晚上刷完了恭桶还能偷偷溜出去蹲楚王的窗口,她简直不能再开心了。 “我天!这什么味这么臭!” 身后突然传出声音,倪姻不得不把自己隐藏起来。 却没想到那提着灯笼的侍女越走越近,倪姻虽没有心,却也依旧觉得自己胸口处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了一样!她死死捂住口鼻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这时,倪姻身旁的树丛耸动了几下,随后里面挤出一只叼着死老鼠的黑猫。 “喵~” 提灯笼的宫女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后捏着鼻子倒退了几步,“呵!哪来的夜猫,吃死老鼠到外面吃去,别在王府里整这脏东西!去去去!” 黑猫被宫女赶走了,宫女也一边碎碎念一边提了灯笼远去了。 倪姻楞在原地,突然小心地闻了闻身上! 那味道竟不比黑猫离开之前淡多少! 倪姻挽起袖子,发现胳膊上已经烂掉了一块皮,腐黑的伤口正隐隐发出和黑猫口中的死老鼠一样的味道! 倪姻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王二”大概是真的要彻底死去了,这身皮已经开始溃烂发出腐臭味了,她大概不能再披着这张皮继续做一个人了! 倪姻原路返回到皇宫,推开那间属于王二的小屋,沮丧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姐姐姐姐,我们今天有带新弟弟回来哦!你快来看看!” 一个胖娃娃突然出现在倪姻的床边,叫了许久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便爬上她的床,拽着她的袖子一点一点往上爬,最终骑在了她的腰上,猛地往前一扑,下巴正好抵在她胸口。 “姐姐~” 倪姻微微抬头,正对上胖娃娃水灵灵的大眼睛,以及因委屈而撅起的肉嘟嘟的嘴唇,让她心下一软! “唉!好了好了,我跟你去看便是了。” 倪姻托着胖娃娃的屁股坐起来,起身的时候正好把他抱在怀里,之后便在胖娃娃满怀期待的眼神中慢慢走向了帘子后面。 王二的屋子并不大,那帘子后面本是他撑起来平日换衣服用的。男人身上少了点东西,总归是有点不大自在,一个人在屋子里换衣服也要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倪姻来了之后,便用那帘子后面的地 分卷阅读2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方养这群胖娃娃了。胖娃娃是倪姻从外面捡回来的,倪姻没捡他们之前,一个一个露着个白胖白胖的圆屁股扒着门缝就是哭,哪个屋子亮就扒哪个门缝。 那些太监啊宫女啊什么的,好像都看不见胖娃娃们,只有倪姻夜夜受他们所扰,索性就都捡回来了。 倪姻捡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些个胖娃娃们都是个小的很的孩子,一问三不知,连怎么死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倪姻自认倒霉,就这么养着了。 刚才来抓倪姻的叫小胖,是胖娃娃里最胖的一个,也是最黏她的一个,每天晚上回来都要求抱抱,还要蹭她的被窝一起睡。 不过最近倒是不怎么了黏了,只偶尔过来蹭个抱,倪姻只当小胖长大了。 倪姻掀开那帘子,就见胖娃娃中的小白缩在一个半大少年的怀里,用粗胖的小短手紧紧环在那少年的腰上,整张胖脸都贴到人家胸口去了。 这无比温馨的一幕看在倪姻眼里着实有点伤,她垂了垂眸颇为伤感地道,“小白,你平日里都不黏我的!” 被点名的小白把胖脸又往少年怀里深深拱了拱,隔着衣服传出个闷沉的声音,“你臭!” 倪姻一下泄了气似的弓着腰,耷拉着脑袋极丧气地坐在了少年对面,一本正经地问他,“我真的很臭么?” 那少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带着几分防备往后缩了缩,见倪姻只是问话才试探着开了口,“比茅厕是强些!” 倪姻眼眸要垂到地上去了,只留一个发丝极度干枯的头顶,“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臭了!” 倪姻脱衣服似的脱了王二的那张皮,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没了人,皮,她就没办法去看楚王了,这就很令泥伤心。 胖娃娃们本来都围着少年转的,一见倪姻失落地用泥胳膊拄着没有表情的泥脸,便都熙熙攘攘地凑了过来。 有人抱着倪姻的大腿,一不小心给抱到变形了! 有人拉倪姻的泥手,力气用大了不小心扯掉了她的手指。 还有人努力地往倪姻身上爬,爬上去了就乖巧地坐在她怀里,用力抱住了她的腰。 倪姻低头一看,腰上的是小胖,他那圆肚子都把倪姻的泥身给挤变形了。 小胖扬起比肚子小不了多少的胖脸,安慰倪姻道,“姐姐不哭,你还有我们!” 倪姻忽然就笑了,那张五官粗糙又模糊的泥脸尽最大可能地摆出了一个笑容。她一边拾起掉在地上的手指顺手安了回去,一边抱着小胖坐到了那少年跟前,笑着说道,“好啦!我不难过了,我们一起来迎接客人吧!” 少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忙羞赧地抱以一笑,“姐姐好,我叫成价!” 泥人塑心(二) 入了冬的皇城裹了层冬装似的被大雪掩埋,这冻死人不偿命的天,街上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多围的看不清脸罢了。 墨锦等人在街上找寻了几个来回,也没能找到成价那孩子,甚至连踪影都没能从行人口中打听到,墨锦搓了搓手,想到那孩子八成是跑进皇宫里去了。 花澈极怕冷了,却也不舍的离开于无间的脖子,整个狐身像条围巾一样紧紧缠在他脖子上,不睁开眼还真没人能看出来这是个活的狐狸。 许是太冷了,花澈连说话都只是睁半只眼。 “成价莫不是脑子有毛病,他不是不喜欢皇宫么,怎么就躲进去了?” 墨锦从钱袋里掏出银钱付给一旁的商贩,要了几碗热汤。随后才对花澈仔细解释道,“成价想回黑见山,首先要躲开我们,他大概是猜到我们会像你这样想,所以去了最不可能的地方。” 时雨用勺子舀了热汤慢慢喂连垚,听到这忽然抬起了头,接了句话,“这成价还挺聪明的!” 于无间闻言神色诡异地看了花澈一眼,而后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汤。 花澈觉得有些打脸,狠狠白了一眼时雨后躲在于无间脖子上不动了。 于无间戳了戳她的头,问她要不要喝汤。 花澈别扭地哼哼了一声,“没肉,不吃!” 于无间无声地看了时雨一眼,学墨锦平时高深的样子摇了摇头。 时雨顿觉说错了话,捂着嘴垂了垂眸,不再言语,只专心喂连垚。 于无间只知道墨锦是个能人,却没想到他这么能,连皇宫里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这不进让他对墨锦的身份有些好奇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墨锦淡淡地笑了笑,“生意人。” 皇宫里不似外面那般烟火味重些,处处奢华都透着庄重,让人肃然起敬。 在一个青衣宫女带领下,几个人来到了皇帝的宫殿。 皇帝只召见了墨锦一人,其余人都在殿外等候。 皇帝已经年近花甲,发丝灰白的颇为严重,让他看起来更显老。 再次见到墨锦,皇帝那双混浊无神的双眸竟然添了几分莹光。 墨锦抬头对上皇帝 分卷阅读2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的双眸,不知怎的竟心慌了一下,一般情况下这种感觉正是命运的预示即将出现的前兆,但这一次,预示好像并没有来。 心慌的那一瞬让墨锦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平时从这种状态出来都是从预示画面走出来之后。此次没能看到预示,让墨锦在心慌之余又添了一抹凝重。墨锦再抬头的时候,甚至发觉眼前的视线有几分模糊,头晕晕的还带有几分恶心之感。 墨锦是不会像普通的凡人一般生病的,但他的这具身体,也会出问题。不过都是些小毛病,他已经习惯了,算算这次出来也够久了,看来是时候回镜花阁一次了。 这一切在皇帝眼里看来,不过是墨锦低个头的功夫,皇帝见他看过来,便笑着对他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竟还和当年一般,丝毫未变,果然是修为高深的大师。” 墨锦也撑着笑了笑,“不过一副皮囊,变不变还在人心。” 皇帝的笑僵在了脸上,眼眸中的晶莹也涌动起来,似是要破眼而出了一般,“大师说的是,若朕还是当年那颗心,今日也不必陷入如此境地。” “过去的便过去了,后悔也没用,思虑太多反成扰。再说,皇上此番找我,也不是为了这事吧。” 皇帝虽一直口称墨锦大师,却一直未从龙椅上起来,直到此时,才拂了袖子站起身来。 “大师果然是大师!朕还未开口,你便猜到了。” “我自会帮你。此间的龙脉是不会断的。” 就算不是为了成价,墨锦也是要进这皇宫一趟的,原是他那镜花阁接了这皇帝的委托,来此办事。墨锦虽没能感受到预示,却也对这皇帝有所耳闻——年近花甲,却膝下无子。 “那墨锦便叨扰了。” 皇帝点头称好,背着手正欲走上前来,墨锦却已俯首作揖后转身离去了。 墨锦头晕的厉害,再不出去,恐怕要倒在那大殿上了。 墨锦走的匆忙,便没有发现他走后,皇帝盯着他身影时,那般狂热的目光。 “喂!那皇帝叫你作甚?” 墨锦不知怎的,听到于无间的声音后头更晕了,于无间的声音有些低沉浑厚,听在耳朵里,整个脑袋都嗡嗡地回荡着他的声音。 不过,他还是好心地回了于无间的话,“做生意。” 于无间又问,“做什么生意?” 墨锦真的有点烦了,回头无奈的瞪了他一眼,结果一回头却见于无间的头晃的厉害,他还刚想问于无间晃个什么,突然就眼前一黑,而后便彻底晕了。 于无间下意识地扶住了墨锦,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一眼时雨,时雨默默抱起了连垚。他又低头看脖子上的花澈,花澈闭着眼睛装死,但却没忘了打击他一下,“人是你给说晕的,你背!” 于无间:“……” 皇帝将他们几人安置在一个顶好的客房,于无间本以为背着个人走这么远会累死,却没想到墨锦会那么轻,他脖子上缠个狐狸竟也没感到有多累。 花澈听完气的龇牙,“我能有多重?老娘苗条着呢!” 于无间极尽所能地敷衍她,“嗯!你很好,很棒,很苗条!” “嘁!” 花澈不满地晃了晃尾巴,随后跑到时雨那边去了,她宁愿看连垚睡觉也不想听于无间讲话! 也不知是因为冬天还是怎样,最近连垚格外地嗜睡,有时候甚至连饭点都错过了,时雨一度很是担心她会饿死,要不是墨锦说了没事,他真的是要急死。 皇帝派人传了御医过来,可过来的御医刚给墨锦把了下脉就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非说墨锦是个死人。 于无间皱着眉头撇嘴,“要不是刚才他跑得快,我就一脚把他给踢出去了。” 时雨抱着连垚走过来,颇为遗憾地道,“那御医怎么走了,我还想叫他给连垚也看看呢。” 于无间没好气地嗤笑了一声,“走?我看他那是滚出去的,可别叫他给连垚看了,我都怕他给连垚诊个什么绝症出来。他竟然说墨公子死了!” 时雨听完愣住了,一时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好。 反倒是花澈反应较大,听完便整只蹦到床上去了,歪着头贴在墨锦胸口听了半天。 见花澈做出这个动作,于无间一时也愣了,他刚才只顾着贬低那个御医,却忘了他说那话的含义,而且那御医害怕的模样也不像在撒谎…… 花澈猛地抬起头,狭长的狐眼都被她睁圆了,“墨锦公子好像真的没有心脉了!” 于无间和时雨皆是大惊,“什么!” 蹲坐在墨锦身旁的花澈突然看着于无间严肃地问他,“墨锦公子该不会真的被你给烦死了吧!” 于无间看向花澈那张明显带着谴责的狐狸脸,一时竟有些百口莫辩,可哪有人是被烦死的啊? 花澈看了一眼墨锦,惋惜着道,“墨锦公子不就是么!” 于无间:“……” 墨锦一醒来就见床边围了两个表情凝重得跟天塌下来一 分卷阅读2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样的人,还让他有些惊讶,“你们三个怎么了?” 听到墨锦的声音,花澈也抬起了头,墨锦一看,竟然连狐狸都是一脸遮不住的沉重,他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时语气也被染的有些严肃,“怎么了?” 于无间是第一个先开口的,“墨公子,你不用隐瞒了,老实交代吧,你死了多久了?” 时雨也是一脸痛心的神色,“墨公子,你这么好的人到底怎么死的啊?” 到了花澈,她学着凡人的样子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节哀!” 墨锦被他们几个搞得一头雾水,“谁死了?你们做什么?” 于无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墨锦旁边,胳膊也不老实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大家都是兄弟,你就不用狡辩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是个死人。” 墨锦拿开于无间的手,往一旁躲了躲,这才笑着道,“我只是有一点不舒服,你们几个怎么就以为我死了呢!” 时雨疑惑地皱着眉,“可你刚刚没有心脉了呀?” “那是因为我没有心。” 墨锦一句道完,众人比知道他没了心脉那一刻还心惊! 花澈悄咪咪地小声问了句,“您确定您还活着么?” 墨锦笑着看向她,道,“你认为我活着便活着,你认为我死了便死了。” 花澈张开嘴顿了顿,本想道一句这算什么,然而到了嘴边的话却换成了,“我相信您还活着。” 果然,那之后她便看到了墨锦的笑容,虽然那笑淡得如水,好似随时会散一样,却依旧叫人心中一暖。 难得只有时雨露出关切的神色,“公子的心去哪了?为何不找回来?” “无妨,有心无心于我皆是一样,生与死也是一样,只不过有些人想看我活,在他眼里我便是活的,有些人想看我死,那我在他眼里便是死的。一颗心不过是个器官罢了,缺了便当个身有残疾之人好了。” 于无间皱眉不解,“世上怎的还有这样的人啊!” 墨锦缓缓道,“也许我并不是一个人。” 泥人塑心(三) “怎么这皇帝膝下无子也要找你,你还能给他生一个咋滴!” 听到于无间说这话,墨锦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于无间觉得自己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神中读出了白眼的味道。 花澈默默从于无间脖子上爬了下来,往墨锦那边靠了靠,叹了一口气后惋惜着道,“我听闻这世上有一种死法,叫死于话多。” 于无间坏笑着瞥了花澈一眼,“你话也不少。” 时雨给连垚掖了掖被角,也凑过来添了一句,“那这皇帝究竟为何找你?” 墨锦稍作沉思,而后慢慢道,“我听闻这皇宫里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这后宫之中藏有一只妖兽,专吃龙子。谣传也是事出有因,那后宫中的妃子但凡怀有身孕,十有八九会遇到什么意外,从而导致小产。皇上已年近花甲,膝下却仍无任何子嗣,此百年基业不能后继无人,饶是皇上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的谣言,如今也不得不信上一信了。” 时雨瞧了眼门外,皇宫内罩着一层煦暖的金光,那是天龙之气对此间的庇护,哪里有什么妖兽。这倒是让时雨很不解,“妖一般甚少在人前露面,凡人中能知晓妖存在之人已寥寥无几,而且这皇宫内分明没有妖兽,怎么出了事这些人竟要怪在妖身上?” 墨锦叹了一口气,“凡人的心就如一潭水,最易起波澜,却也是最容易平静下去的。人心中一旦起了波澜,就算是编撰出一个理由也要心安理得,这便是人。人间志怪传说数不胜数,连年不顺要求神,山洪水患要镇邪,气运不佳要拜仙,反正只要他们信的,都会让他们给说成是真的。” 时雨大悟,“原来凡人竟是这般。” “不过。”墨锦顿了一下,而后接着道,“凡人心中的这潭水,有时却也深不可测啊!” 时雨顺着墨锦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看样子,好像是后宫中人。 墨锦一边看着那女子一边慢慢说道,“那女人印堂发黑,颧骨凹陷,眉间难掩阴郁之色,竟是个业障缠身之相。” 时雨盯着看了半晌,却未料到那女子突然抬头看了过来,那双眼睛里,揉了太多的漠然和冰冷,甚至还带着股类似杀气的凌厉,时雨看了都觉后脊一凉。 而后,那女人竟缓缓地走了过来。 “你们就是皇上请来的那什么妖师么?” 这话叫她说的很是狂妄,连缩在于无间脖子上的花澈都忍不住想龇牙,要不是于无间感受到她的躁动,顺了顺她的毛,恐怕花澈真的要炸毛了。 墨锦倒是满脸淡然,笑着回了一句,“正是。” 那女人在屋内众人的脸上环视了一圈,随后面上的不屑更甚,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轻蔑,“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出来干刀尖舔血的玩命勾当。你们若是有真本事编个圆润点的谎糊弄了这宫里的众人 分卷阅读2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那算本宫多嘴。可若是没本事,骗不了别人,将来不知怎么死的时候,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们。” 于无间嘿嘿笑了一声,“娘娘说的是,那我们可得赶紧编出个天衣无缝的事实来。” 梅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留下一句“不识好歹”后仰着头施施然离开了。 时雨不解地看向于无间,问他,“什么叫编出个天衣无缝的事实?” 于无间眯着眼睛笑笑道,“我那句话不在涵义,在敷衍。” “敷衍什么?” 于无间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女人根本就是来挑衅的,你还没听出她什么意思么,她是在说咱们是骗子呢!” 时雨的困惑更甚,“我们又没骗她,她为何断定我们是骗子。” 墨锦突然笑了笑道,“因为我们是来搅乱她这潭水的啊!她受到了威胁,却不想平静被打破,因而过来施压。若是我们是识相一点的人,断然不会选择得罪了她,可她却万万想不到,我们根本就不是人。” “我们跟她之间的威胁在哪?” 这次连于无间都知道了,抢着在墨锦前头开口,“她可不就就是谣传里的那头妖兽么!” “姐姐!救弟弟!救弟弟!” 倪姻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一睁开眼睛正看到小胖趴在她胸口焦急地叫着姐姐。 倪姻缓了好一会才听清楚小胖说的是什么,可听清楚了却不代表听明白了,她满头雾水地问小胖,“救谁?弟弟?什么弟弟呀?” 小胖指了指床下面围着的那些眼巴巴望着倪姻的胖娃娃们,说道,“和他们一样的弟弟!弟弟要死了!快就救弟弟!” 倪姻一下子恍然大悟,“你是说你的弟弟快要死了,就快要和他们一样了,你想让我去救他们是么?” 小胖捣蒜似的飞快点着头,下面的一群胖娃娃一时也都亮起了星星眼,哀求地看着倪姻,可怜巴巴地喊她姐姐! 倪姻最受不了这群胖娃娃卖萌了,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一旁的成价也被吵了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睛呆呆地问怎么了。 倪姻一边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一边解释道,“胖娃娃们的弟弟有危险,我要去救人!” 刚跟着倪姻迈了一步的成价突然觉得自己的裤腿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一回头正看见小胖拽着他的裤腿不撒手,一张小脸上满是忧虑,“弟弟,你不能去,那里有妖怪,会吃掉你的!你不能去!” 成价心想自己就是个妖怪!而且,从昨天起这群娃娃就都叫他弟弟,明明看上去他才更大一点好的吧! 见成价眼底闪过不信任的神色,后面一群的胖娃娃都围了过来,“弟弟!你不能去!那里很危险!” “弟弟!留下来!哥哥保护你!” “弟弟……” 成价:“……” 倪姻头疼地放开了拉着成价的手,无奈地道,“看来你只能留下来了,就当帮我好好照顾胖娃娃们吧!” 成价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在那群胖娃娃们的簇拥下回到了屋子里。 倪姻抱着小胖去了他口中遇到了危险的弟弟那里。 到了地方倪姻才发现自己曾来过这里,那还是她冒充王二的时候,来这惜春殿拿恭桶回去刷。她记得惜春殿里的主子乐妃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那次楚王也在,不过那次乐妃和楚王两个人之间举止亲密,叫倪姻看了心中有些不舒服,不小心将恭桶中的脏物洒了出来,然后她就被楚王一脚给踹出来了。 倪姻没想到小胖的弟弟竟然在这惜春殿内。 “你弟弟究竟是哪个啊?” 小胖搂着倪姻的脖子,整张脸都贴在她胸口,似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粗重的喘着气,倪姻问他的话也好像没听见一般,甚至在倪姻低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皱着眉头闭上了眼。 “小胖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倪姻单手抱着小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小胖的脸颊。 一开始小胖根本没有反应,只是眉头锁的更深,倪姻有点被吓住了,不停地呼唤着小胖,过了一阵他才幽幽转醒,睁开眼有了反应。 倪姻甚至想抱着小胖直接回去了,但小胖坚持要救弟弟。“姐姐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距离那个妖怪太近了,让我有一点不舒服而已。你快去里面就弟弟,不然他就要被妖怪害死了!” 倪姻点了点头,“行吧行吧,我去帮你救弟弟,救完了咱们就走。你先告诉我,你弟弟到底在哪啊?” 小胖抬起头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指了一个方向给倪姻,“在那里,弟弟在那!” 倪姻抱着小胖飞快地朝那个方向跑着。途中小胖又昏昏欲睡,倪姻便试图跟他搭话来使他清醒。 “小胖,你是不是想起来自己怎么死的了。” 小胖趴在倪姻胸口闷声嗯了下,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我是被妖怪害死的!” “难不成皇宫里真有传言中吃小孩的那种妖怪?那 分卷阅读3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妖怪到底长什么样啊?” 小胖环着倪姻脖子的手紧了紧,倪姻甚至感受到从小胖身上传来的颤抖,他在害怕。 “那妖怪是娘亲的好朋友,我在娘亲肚子里听见她叫娘亲姐姐,可那天她却将娘亲的头按进了水里,活活把娘亲给憋死了。那时我便觉得周身冷的紧,再之后,便成了别人看不见的灵,直到姐姐收留我,才让我渐渐拾起之前的回忆。” 倪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你娘亲是位娘娘吧!” “嗯!” “你口中的妖怪也是位娘娘吧!怪不得说这宫里的妖怪专吃龙子,原来竟是有人想杀害龙子故意造的谣。妖怪是假,残害龙子是真!” 倪姻怜爱地抚了抚小胖的背,语气里满是惋惜,“可怜你连名字都还没有,还没来得及出生就死在了那恶毒之人的手中。” 小胖委屈地往倪姻怀里又挤了挤,小声道,“大家都是被妖怪害死的,我们都没有名字,地府的生死簿上没有我们的名字,所以我们入不了轮回,只能在皇宫里四处游荡。” “小胖不怕,你还有姐姐我呢,不轮回就不轮回,姐姐照顾你们一辈子。” 小胖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姐姐真好!” 倪姻安慰小胖的同时,心中难忍一股火气,真不知到底是哪位娘娘这么狠的心,竟将后宫里所有怀了孕的娘娘全部暗害了,倪姻那小屋子里的胖娃娃少说也有十个!那位娘娘竟昧着良心造下此等罪孽,她就不怕遭天谴么? 泥人塑心(四) “昨天本宫已叫一个宫女在乐妃房里偷偷放了麝香,今日她召你前来,八成是为了腹痛流血之事。上次乐妃怀孕之事你没有透露出去吧?” “老臣谨记娘娘嘱托,守口如瓶,绝未透露半分。” 梅妃松了一口气,随后接着说道,“那就好,今日你再进去,告诉她腹痛是为痛经,再给她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看着她吃下再出来汇报本宫。” “是!” 倪姻抱着小胖一路奔到惜春殿内院,只见一众宫女个个顶着张凝重的脸焦急地从房门那进进出出。 有个宫女端了盆水出来,朝倪姻躲着的那棵树泼了过来,倪姻测过身躲了开来,却从那盆水中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莫不是乐妃娘娘出事了?” 倪姻急得直跺脚,可她到底不能直接冲了进去,要是被人发现这有个能说会道跑的还挺溜的泥人,怕不是惜春殿一殿的人都要给吓死。 可若不进去,根本无法知晓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小胖的弟弟如今怎么样了。 就在倪姻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瞥见一旁的假山后面露出个晃动的衣角,仔细一看,那竟还藏了两个人,鬼鬼祟祟不知在低语着什么。 倪姻从肚子上搓下个泥球滚了过去。这下正好能把那假山后面所发生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 御医额头上挂着的汗几乎连成一片,映着屋檐下灯笼发出的红光。 “那乐妃娘娘被麝香侵蚀的太深,流血不止,已经不是痛经能盖的过去的了,哪还用再开什么活血化瘀的药,连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 梅妃沉思了一阵,而后干脆直接冷着眼对御医道,“最好是让上天收了她那条烂命!否则,本宫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生不如死!你再进去,亲眼看着她死,本宫不想看见她再活着走出那扇门!” 御医有些为难,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娘娘,这……” 梅妃冷笑着哼了一声,“如今想退,怕是为时已晚了吧,要么你替本宫把这件事做完,保你步步高升至太医院,要么,你便给那乐妃陪葬吧!反正药是你开的,病症是你定的!” 御医咬着牙,痛心疾首却只能点头,额头上的汗落了一滴砸在草地里消失不见。 倪姻的泥球差点被砸了个正着,虽躲开了,却也扑了一鼻子的汗泥味!倪姻颇为嫌弃地撇了撇嘴,指挥着小泥球咕噜噜地滚了回来。 倪姻把听到的事情和小胖粗略讲了一遍,惹得小胖在倪姻怀里不停地颤抖,忍不住地小声呜咽着。可作为灵体,小胖根本没有眼泪。 不过倪姻还是感受到了小胖眼中倾泻而出的悲伤,仿佛真的流出了泪水一般,一滴一滴地砸在倪姻心上,叫她胸口沉闷不已。 “没想到这位害人的妖怪竟是那被称颂为最贤良淑德之辈的梅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竟是个这般心肠歹毒之人。小胖不怕了,你现在有姐姐呢!” 小胖的脸埋在倪姻脖颈里,只小声地应了一下,而后又不放心地来了句,“姐姐,救弟弟!” 倪姻又抚了下小胖的脑袋,坚毅地答了他一声,“好!” 以泥人的块头进乐妃那间屋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倪姻只好去后面的宫女房偷了件衣服,出来之前正好在床底下摸到了一缕头发,便草草地缠在了自己头上,随便绑了发髻。反正也夜黑风高的,灯火再明也不如白日看的清楚,谁能猜出她是个泥人来,顶多当 分卷阅读3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她脸黑。 虽如此,倪姻也还是垂了绺头发挡在额前,她不是自己害怕,她是怕别人害怕啊! 但是这宫女掉的头发未免也太多了一点吧!倪姻在床底捡的都还没用完…… 倪姻打扮好了刚混进去,就见那作妖的御医在一旁比比划划地指挥着宫女干这干那的。别人见了他那抖成筛糠似的手八成是以为他在急乐妃娘娘的身子,只有倪姻知道这黑心的御医那是下不去手杀人在那害怕呢! 这御医看着膀大三粗的,实则也是个没胆的,倪姻猜测着他大概是在想怎么下手呢。可这屋子里人来人往的,他想轻易地在下手之后全身而退可并不简单,只能先一点一点地把人都使唤出去。 眼看着乐妃娘娘在床上痛的打滚,屋子里的宫女被御医使唤的越来越少。这御医没什么救人的行动反倒一肚子坏水,倪姻想想就气,端着水盆的手就这么没忍住泼了御医一身的水! 听见御医惊呼了一句“哎呦!”倪姻在心里大叫一声好,这御医的心肠黑死了,真该好好洗洗。 这时屋子里的宫女除了倪姻就只剩下一个了,倪姻当机立断地捡起抹布开始收拾地上洒落的脏水,一边推了那宫女一把,“你快带御医去换件衣裳,娘娘这里我先照顾着。” 那宫女停住了脚,有一瞬的迟疑,倪姻见状又推波助澜了一把,“你快去吧,一会晓莹就回来了,我在这里没问题的!” 倪姻演的无比熟练,还把刚才随意听见的一个宫女的名字搬了出来,说的跟真的似的,一下子把那宫女也唬住了,忙拽着御医去了后院。 人都走了,倪姻反倒懵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救乐妃娘娘。唯一会看病的没带着个看病的心,老想着害人。让她再去找一个吧,又怕没等回来乐妃娘娘就被人害了,思来想去,倪姻才意识到,她跟小胖答应的痛快,可实施起来却是麻烦多了。 乐妃还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估计是痛极了,眼底无神,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嘴里除了□□还含含糊糊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彦桓……彦桓……” 倪姻愣了下,乐妃娘娘口中喊的竟然是楚王的名字。她一下子想起上次在惜春殿看见的楚王与乐妃过度亲密的那一幕…… “姐姐!弟弟快不行了!快救他!” 倪姻的思绪一下被小胖的奶音喊了回来。趴在乐妃肚子上的小胖感受到了来自弟弟微弱的生命力,正急得对倪姻求助。 倪姻要是个人,那此刻定是要急出一头汗,可她就只是个泥人,连个人都算不得,医术不通,连露个面都要偷偷摸摸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救乐妃娘娘和她腹中的胎儿啊! “彦桓……” 乐妃娘娘还在神志不清地呼唤着楚王的名字。 倪姻咬了咬牙,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法子。 既然乐妃娘娘对楚王这般念念不忘的,那一定关系匪浅,楚王肯定会救她的! 倪姻打算背着乐妃娘娘一路小跑着奔向楚王府。 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身后背着的乐妃娘娘突然咳嗽了一声,倪姻一下子觉得脖颈上被洒了些什么温热的东西,被风一吹还凉的很。 还没等倪姻回过头去看一眼,就见大片大片的血红从脖颈处泻了下来。 是血。 鲜红鲜红的血。 乐妃娘娘吐血了。 倪姻慌张地把乐妃娘娘放下来半抱在怀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乐妃口中涌出越来越多的鲜血…… 小胖蹲在一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声音大的震耳,可倪姻却听的不大真切,总觉得有些缥缈。 倪姻把乐妃娘娘平放在地上,她紧闭着双眼,就和睡着了一般。 倪姻叹了一口气,突然间便觉得凡人太脆弱,一瞬之间,说生即生,说死即死,干脆又决绝,一点挽留的余地都没的。 乐妃娘娘生的是极美的,眉眼秀气,朱唇皓齿,可惜那双漂亮的眼眸半睁着,失了神气。 倪姻一下想起了楚王,也不知这位乐妃娘娘进宫之前,与他究竟有何纠葛,说不定和坊间传诵的佳华一般动人呢。如今乐妃娘娘香消玉损,他会伤心么? 倪姻突然有些心痛。若是楚王不为乐妃娘娘伤心,她便替乐妃娘娘心痛。可楚王若是真的因乐妃娘娘的死而伤心不已,她便替自己心痛! 她宁愿自己是乐妃娘娘。即便有可能会被强制送入宫中,又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但至少,乐妃娘娘还能与楚王说的上话,还能与他有所牵绊,还能正大光明地唤他一声——彦桓! 倪姻想,她要是乐妃娘娘就好了! 她要是乐妃…… 乐妃…… 倪姻的手控制不住地抚上了乐妃娘娘的脸,那张极美的容颜上还溅着血污,却又带着一抹惊艳的美感! 乐妃娘娘已经死了…… 那么她钻进这幅皮囊,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是吧…… 而 分卷阅读3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且就只有几天而已,她就想和楚王说句话,就一句。 说完她就走。 倪姻低下了头,在乐妃娘娘的肚子上趴了小小的一团,这是一个新的胖娃娃,一个还没来得及出生就陨落的生命。她听着那小胖娃娃小声地叫着娘亲,心里就一阵难过。 倪姻抱起了小胖娃娃,将他埋在了胸口,轻声地对他说,“不怕了,不怕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娘亲了。” 从今天起,她,便是乐妃。 泥人塑心(五) “乐苓,我来了。” 倪姻正坐在院子里捏小胖肚子玩呢,忽然听见楚王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挺身坐直了,大气不敢出地抓着小胖的手一个劲的抖啊抖。 小胖见自家姐姐这么没出息,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肉肉的巴掌呼了过去,“姐姐,楚王叫你呢!” 倪姻在心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楚王这是在叫她这身皮呢,乐妃娘娘的闺名可不就是乐苓么。不过这个名字甚少有人叫,倪姻几乎没怎么听过,被楚王这么一叫总觉得生疏了似的,于是她回头对楚王道,“还是叫我乐妃娘娘吧!” 小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这还是他家姐姐么? “姐姐,你莫不是移情别恋了?” 倪姻一脸疑惑地看向小胖,小声道,“没啊!我爱的一直都是楚王啊!” 小胖默默抿了抿唇,他怎么就觉得这是恨呢…… 楚王一听倪姻说这话,当即脸就拉下来了,低着头整张脸都埋在了阴影里。 “你还在恨我。” 倪姻一听这话吓得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她一直都躲在卑微的角落里卑微地爱着楚王,怎么会有恨? “不,我没资格恨你。” 小胖:“……”姐姐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人爱了。 楚王轻声叹了一口气,一抬头便又恢复成之前无事的模样。 “乐苓,听宫女说你小产了,怎的就出来了,穿这么少不冷么?” 说着,楚王就脱下来外衣缓缓走了过来,也不等倪姻回头便直接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倪姻连头都不敢回了,端坐在石凳上僵成了石像一般,张大了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怀里的小胖被她捏的几乎变形。 “姐……姐啊!放……放手!” 楚王见倪姻迟迟没有动作,连话也没说一句,便满心怅然地以为她还在置气。 “你竟是连句话也不愿同我说了。罢了,乐……乐妃娘娘,保重,微臣就告退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听见楚王离开的脚步声,倪姻还怪疑惑的,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呢,她还没仔细看他几眼呢。倪姻慌张地起身回过头,只见楚王孤零零的背影在慢慢远去。 “慢着!” 楚王顿住了脚。 倪姻四处环顾了一下,瞥见一旁桃树上粉嫩的枝子一时来了兴致。她记得宫里的小宫女没事就爱给心仪的侍卫送这些花啊草啊什么的。倪姻也想送楚王一枝。 倪姻折了枝桃花交到楚王手里,还没来得及笑,就见楚王眼角落下了一滴泪,吓得倪姻整张脸都难过地揪了起来。 楚王扯动嘴角苍白地笑了笑,随后用颤抖着的手接过了那枝桃花。 “这桃树原是我亲手为你种下的,你如今却要还了我。你这是……狠心地把这二十年的情意都一同还了我罢!” 倪姻眨了眨眼,眉头锁的更深,她听不懂楚王的话,也看不懂楚王那眸中闪动的光泽究竟为何而湿了眼眶。她只知道自己有些心疼,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乐苓,我彦桓欠你一句对不起,但是苏荼荼没有错,她就快要生了,以后见面莫要再和她置气了。也许我们之间是真的没有缘分吧!那彦桓从此以后,便只自称臣子,再不逾越。娘娘珍重!微臣告退!” 倪姻失落地站在原地,牙口无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到后来她便也明了了,这恩怨是乐苓和彦桓的,与她倪姻无关。方才她已经说了些失了分寸的话,此时也不敢再过多言语些什么了。 她倪姻也别无所求,只望能与楚王说上一句话,如今也实现了。她也该满足了。 小胖眼看着倪姻整个人都失落了下来,便爬过去抱住了她的大腿,高了他也够不到,只约摸能够到膝盖的位置。小胖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倪姻的膝盖,安慰似的把脸贴在倪姻的腿上,轻声又温柔地唤着她,“姐姐不怕!姐姐不伤心!姐姐还有小胖!” “墨公子,你不是还要帮皇帝生儿子,呸,找,找儿子,嘿嘿嘿,口误口误!” 于无间一脸陪笑地晃悠着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墨锦身旁的椅子上,“你这几日足不出户的,怎么帮皇帝找儿子啊!不是我爱多管闲事,我这不是怕你答应了人家却不干实事么,万一得罪了皇帝你再被咔嚓了!”于无间的小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一边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 分卷阅读3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眯了眯眼。 墨锦连眼皮都没抬,只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道,“我接的委托,可曾有哪一次没干实事了?” 于无间干巴巴地扯着嘴角笑,“那不知道,我之前也不认识你啊!” 墨锦没说话,只觉得这人太无趣,和他坐在一块还不如他自己坐着舒服,便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你干嘛去?” 墨锦头也没回地道,“给皇帝找儿子去。” 于无间像个苍蝇一般又跟了过去。 墨锦皱了皱眉,“你又跟来作甚?” 于无间理所当然地抖了抖眉毛,“帮你啊!” 墨锦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但满脸都散发着一种“你看我用得着你么”的模样。 皇宫里的风景是真的不错,就是不知为何有点热,夏天来的这么早么?明明吹过的春风都是带着凉意的,他身旁的于无间刚还打了个喷嚏,怎么就他一个感觉到热呢。 墨锦松了松衣领,却还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燥热感。 于无间打后头凑到前头来,一脸的担忧状,“墨公子你没事吧,怎么脸看上去这么红,该不是发热了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墨锦的脸,却被墨锦一脸嫌弃地打开了。 “没事,就是有些热罢了!你不用担心,我这副残躯,是万万不会生病的。但若是出现了什么反常,那八成是和命运二字有关。” 话语声刚戛然而止,墨锦便眼前一黑,接着一个女人缓缓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是那日曾见过的挑衅于他们的女子,她的封号唤作梅妃。 墨锦所见的梅妃正跪在个祠堂里,手中所执的珠串不知为何一直颤抖着,墨锦看了半天也没见她动一下,就只是跪在原地静默着低头,嘴唇偶尔动一两下,却也没什么声音,听不见她到底说了什么。 画面一转,那梅妃表情狰狞地掐住了另一个妃子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道,“我还没给皇上生过儿子,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怀了皇上的龙种,去死吧!” 画面又是一转,梅妃一手将另一个妃子推入了水中,那个不知名的妃子小腹微隆,想必也是因怀有身孕而被梅妃给盯上了。 接下来的画面基本上大同小异,都是梅妃用尽各种方法杀了一个又一个怀了孕的后宫嫔妃。 画面的最后,是梅妃独坐在床边,端着碗米粥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卧病在床的女儿。 墨锦眼眸微微缩了缩,梅妃的那个女儿,竟然没有因果线。世人都应该有因果线才对,没有因果线的人,墨锦只知道一个,他在心中已隐隐想到了那个人。 “墨公子?锦公子?墨墨?锦锦?公子?公公?” 墨锦皱着眉头睁开眼,他怕再不睁开眼于无间就要喊出什么更奇怪的绰号了。墨锦刚醒来便发觉自己躺在了地上,一时眉头锁得更深了,略带着点小怨气地看了看一旁蹲着的于无间,又瞥了一眼手边灰土土的地面,虽无言却满眼都是谴责的味道。 于无间捂着下巴尴尬地笑笑,“刚才失手了,没接住,失手,失手。” 墨锦还是没说话,却让于无间更深感歉意。 于无间只得把话头往别处扯,来分散尴尬,“话说,墨公子你刚才身子烫的吓人,脸红的像要滴血一样,真的没关系么?” 墨锦从地上爬了起来,弹了弹身上沾染的灰尘,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无妨。” 于无间也识趣地没再讲话,只默默跟在墨锦脚后,一抬眸看见墨锦身后沾着的烂叶子,一时又纠结着要不要开口。结果刚凑过去就闻见墨锦叹了一口气,那其中的无奈让于无间有一丝丝心疼,一想到最近墨锦的状态总是时好时坏的,还那么淡然地跟众人讲他没有心,于无间心中便更添郁结。 到最后,于无间默默地伸手摘了那片烂叶子,到底没有再多言一句。 墨锦带着于无间去了梅妃的住处。 那里面荒凉的紧,一个人也没有,若不是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于无间真要以为这处是个没人住的。 梅妃的住处倒是挺大的,墨锦和于无间草草绕了一圈,却连梅妃的影子也没找见。 于无间早从墨锦口中知晓了梅妃的恶行,此番没看见这么个恶毒之人,倒让他有些气急了,“这个心肠歹毒之人,搞不好又在哪处害人呢!” 墨锦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于无间闻言仰起头拍着胸脯道,“那当然了,想我当年……额,我当年……” “你哪有什么当年?之前不是还和我说你失忆了?” 于无间摸摸头,嘿嘿地笑着,“我一下连自己失忆的事都给忘了!嘿嘿!” 墨锦道,“那你这失忆倒是失得挺实诚的,一点都不含糊。” 于无间:“……” 泥人塑心(六) 楚王怀中抱着枝桃花怏怏不乐地回了楚王府, 分卷阅读3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一抬头见到牌匾之上皇帝亲笔所题的三个大字,心中更是郁结。 皇帝是这天下之主,他给的东西,要死皮赖脸地接着,他要拿的东西,也得笑脸逢迎地送上去。 楚王这一生最不想要的便是官职,皇帝给了他,他只能受着。他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乐苓,皇帝带走了她,他也只能选择忍着。 如果能选择出生地,他定要离这未央宫远远的。 怀中的桃花离了树,已隐隐有了枯败的味道。只被风一吹,花瓣上便留了道淡痕。 楚王连碰都不舍的碰一下,就举着那花枝,一动不动地站在楚王府门口静默了一个下午。 倪姻就藏在不远处的竹林里,还特地换了一件青绿色的衣服,这次为了不让皮肉腐烂的气味暴露了自己,还特地挂了个香包。 乐苓的皮就快要撑不住了,女人的皮精致白皙,腐烂得也更快,稍有点变化就会被旁人发现了去。 倪姻知晓楚王心里难受,她默默跟了一路就是想跟他说点什么,却一直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说。 若是用乐苓的身份跟他讲了些好话,就怕他再对乐苓生出什么期盼,倪姻怕这身皮坏了的时候,楚王会更伤心。 可若是打着断绝一切关系的主意,那倪姻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之前她阴差阳错的那一番紧张说出口的话,倒也颇为神奇地应了决绝的气氛。 可什么也不说的话,倪姻可能就再也没有能和楚王说上话的机会了。就这么犹豫着,倪姻竟在暗处陪着楚王站了一个下午。 楚王府的下人出来挂灯笼的时候还被门口的楚王给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觉是自家主子,点头哈腰地唤了一声楚王,却见他动都没动一下,忙识趣地又回到府中打扫去了。 楚王手里的那枝桃花,几乎掉光了花瓣,又被风吹走,最后只余下光秃秃的一根枝子。 倪姻远远地听见楚王叹了一口气,而后便见他背着手慢慢走进了楚王府。 倪姻小心翼翼地走到楚王刚站过的地方,地上落着那株孤零零的枝子。 楚王好像很在乎这根桃花的,可惜倪姻赠他的时候是满怀爱意,他接的时候满心苍夷。 倪姻像护着个宝贝似的拾起了那桃花枝子,见那上面还留有一个待放的花苞,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地笑了,“彦桓,我要把这个小花骨朵儿养开花了送给你。” 梅妃虽未曾产下龙子,但还是育有一女儿。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遭了报应,她女儿一出生就带有恶疾,七岁了都还只能卧床不起,整日靠药续命。 整治了乐妃之后,梅妃便一直心神不宁的,偶听宫女说小公主的病又加重了,更是让她寝食难安。连夜就去了祠堂念经祈福。 所以墨锦和于无间到了梅妃住处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 但那偌大的宫殿内也不是空无一人的,至少,还有那位卧床不起的公主。 墨锦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她苍白的小脸。 公主见了墨锦却是一笑,一点怕生的慌乱都没有,于无间甚至从她那张稚嫩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属于成年人的复杂与沧桑。 墨锦笑了笑,“师傅,别来无恙。” 于无间在一旁惊的张大了嘴,“墨公子,你脑子没事吧?” 墨锦没有理他,却给了他一个再多说一句就滚开的冷漠眼神。 于无间立马闭上了嘴,但眼睛依旧因为惊讶而瞪的大大的。 公主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因为四肢无力而又跌回去了。 墨锦见状忙上前去扶了一把,但言辞上却没带多少客气,“你那么多徒弟,怎么没一个来照顾你的。” 公主叹了一口气,声音虽稚嫩,可语气听着却是七老八十的腔调,让人看着倒是颇有些违和,“反正待不了多久,就没让他们过来,麻烦。再说,他们那些小崽子,没一个比你细心的。” 墨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不屑的冷哼,一边却又伸手替她盖了盖被子。 “嫌麻烦还追求什么长生,活的越久岂不是越麻烦!” “我就爱找麻烦!” “呵!” 于无间简直要惊掉下巴,若不是出来的时候墨锦又恢复成之前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真要以为这个墨锦被人给掉包了。 墨锦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关于他师傅的事情,于无间出奇地没有多嘴问什么。他其实是有些怕了,不敢问,墨锦这个人真的是太过于神秘了,神秘到有些可怕,他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容易被灭口…… 倪姻携着那花枝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旁边又窜过来一个黑影将一根绳子缠绕在她脖子上并勒紧了。 那几人明显很是慌乱,绳子都挂在倪姻的下巴上了,一用力便把倪姻的泥下巴给勒偏了,而后才脱离开倪姻的下巴紧紧勒在脖子上。 倪姻不动声色地把那枝桃花缩进了袖子里,然后假装被勒到窒息,被吓到惊恐的样子做作地扑腾了两下,之后便躺倒一动不动了。 分卷阅读3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这躺倒来的突如其来,把那几个行凶之人还吓了一跳,纷纷不敢相信地小声嘀咕着,“这人怎么死的这么快?” “不知道啊!” 倪姻躺在地上在心里默默地想,她若是再装的慢一点,恐怕她的泥脑袋就要被他们给勒下来了,到时候的惊吓肯定不比现在少! 那几人不信邪地又探了探倪姻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几人又把倪姻抬到了一个柳树下,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样子才离开了。 待几人走后,倪姻悄咪咪地睁开了眼,满脸愁地叹了口气,这叫她怎么下来啊! 墨锦和于无间刚回到住处,就见屋子里聚满了白胖白胖的小娃娃,狐狸花澈跟他们个头差不多,玩的倒是不亦乐乎,就连连垚的视线都被和狐玩耍的胖娃娃吸引了去。 于无间见此景笑着呦了一声,打趣道,“这是萝卜成了精么?哈哈!” 墨锦前脚刚进门,那胖娃娃中间就站起来个头较大的少年,抬头一看竟是成价! 墨锦轻笑,“回来了!” 成价起先还有些胆怯,但见墨锦脸上毫无责意,才稍微放开了一点,但揪着衣角的小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墨公子,那日是成价冲动了,对不起。” 墨锦笑着揉了揉成价的头,柔声说道,“无妨!” 说完,墨锦的目光便别过成价望向了他的身后,看着那一群胖娃娃道,“他们便是这后宫之中受害的皇子们吧!” 成价点了点头,那日倪姻换了身皮后便带着小胖告诉了他实情,事实证明,这些胖娃娃们的确是他的哥哥,不过也有些比他小的弟弟。 “如今我是唯一的皇子,只要我继承了太子之位,便不会再有弟弟们受害了。” 墨锦又揉了揉成价的头,道了一声 “好”! 门口突然又滚进来个胖娃娃,方向没找好整个撞在了墨锦腿上。 墨锦低头轻笑了一声,弯腰正欲把滚进来的胖娃娃抱起来,却见那胖娃娃突然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对他道,“你是弟弟的好朋友么?请你救救姐姐好么?她被坏人挂在树上了!” “好!” 几个人找到倪姻挂着的那颗柳树时,倪姻正悠哉悠哉地荡秋千呢,一见来了这么多人,还笑着称赞回去搬救兵的小胖,“小胖你还挺厉害的呢,竟然找了这么多人来帮我!” 抱着连垚的时雨听见那柳树上不断传来吱呀声,忙脸色变了变地对倪姻道,“姑娘你少说些话吧,那枝子要断了?” 倪姻正哈哈乐着,看见下面有人对她喊话,却没怎么听清,便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时雨认真地清了清嗓子,伸着脖子喊,“我——说——” 墨锦把时雨往后拦了拦,但笑不语地摇了摇头。 倪姻见下面没声了,忙更大声地问,“你——们——方——才——说——什——么——” 墨锦示意众人后退一步,倪姻在上头正纳着闷呢,突然就觉脖子上一轻,整个人都摔了下来。 于无间摸出一把折扇捂着嘴,连连称赞道,“墨公子,您可真是有才,这种方法都能想到,绝了!” 墨锦皱了皱眉没再言语,怎么这夸人的话在于无间嘴里,听着就这般刺耳呢! 倪姻是脸是着地摔下来的,鼻子都给摔的歪了,整个凹进脸里面去了,一抬头把于无间给吓了一跳,执着折扇后退了一大步,十分夸张地道了一句,“喔!好丑!” 花澈闻言瞪了他一眼,“就你美,美的人间都留不住你了,你可赶紧美死吧,别祸害人间了!” 于无间用折扇敲了下花澈的头,“围脖不要说话!” “找削呢你!” 倪姻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身上有什么伤痕或不适,满心都念着她那株桃花枝。焦急地从袖子里拿出来,见它还完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个泥人?” 倪姻仰起头对墨锦笑笑,“对呀!我叫倪姻,谢谢公子救了我!” “在下墨锦,姑娘不用客气!我见你对这花枝如此在意,可是要养活?” 倪姻闻言眼里添了星芒,“对呀对呀!墨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墨锦沉思了一会道,“种在松软一点的土里多半还能活一阵。” 倪姻激动的一拍大腿,“我就是块泥啊,那我种在身上不就行了么!” “行倒是行!” 倪姻又摸了摸残败不堪的脸,有些失落地道,“可我这张脸……” 墨锦接着道,“我能为你再画一张脸。” “真的么?” 墨锦点头,“嗯。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即使你这般努力,也还是无法让他多看你一眼。我已预知到结果了,你……” 倪姻抬起坚毅的眸,铿锵有力地反问他道,“那又怎样?该做的我还是要做的啊!” 墨锦沉默 分卷阅读3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了。 又是这样的答案。 难道真正被命运打败的,只有他一个么? 原来不论结果如何,大家也都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地选择不信命么? 是啊,谁人又凭什么要信命呢? 泥人塑心(七) “快来人啊!梅妃娘娘暴毙了!快来人啊!” 不知是谁传出了这消息,宫中众人皆乱作一团。于无间就近抓了个太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那太监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低垂着头小声抽泣着,“有妖怪,那妖怪出现了,它当着梅妃娘娘的面吃了小公主,梅妃娘娘受不了刺激,直接给吓得断了气!” 时雨闻言皱了眉头,小声嘀咕道,“那梅妃不就是谣传里的妖怪么,怎的还会遇害?” 墨锦用食指抵住嘴唇轻轻对时雨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于无间一撒手那小太监便连滚带爬地没影了。 “要不,咱们也跟过去看看?” 墨锦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 梅妃的住处难得有如此多的人进进出出,只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付凝重的疲态,这盛况却不是被人所期待的。 墨锦他们前脚刚过来,就见被众人拥簇的皇上带着满脸怒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墨锦,皇帝的脸色才稍稍有所改观,“大师,你过来了!” 墨锦点了点头,随后道,“看来那妖怪已被降服。” 皇帝脸色铁青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皇帝已经知道了。 墨锦微微抿了唇,他本不打算告诉皇帝梅妃害人之事,因果自有报应,梅妃的下场自是不会好到哪去。那些手法都太过残忍,墨锦怕皇帝会受不了,毕竟他命里那根因果线的彼端,已经越来越近了,保不齐会因为什么刺激便就此折了。 躲在时雨身后的成价被墨锦拉到前面,“皇上,这是您流落在外的皇子。” 皇帝的脸上忽的添了一抹惊诧之色,但看了成价几眼后便渐渐转暖,“这孩子,是在哪发现的?” 墨锦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是农户在黑见山捡到的。我来之前路过那里,想起您的委托,便将这孩子带了过来。” 皇帝一听到黑见山的名字,脸色就变了,看向成价时的目光里,更添三分慈爱。 “这孩子不错,不错,眉眼像极了我!” 成价揪着衣角回过头去看墨锦,见他笑着点了点头才羞赧地抬起头,叫了一声爹! 皇帝一下子就湿了眼眶,蹲下身一把将成价抱在怀里,“好孩子,再叫一声父皇听听?” 成价被皇帝勒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小声地喊了一声“父皇”! 皇帝站起身的时候索性直接将成价抱在了怀里,沉着声音对众人说道,“从今天起,他就是太子!” 墨锦在树上见到了他师傅的魂魄,一如当年那般妖冶。 “她们说你是被妖怪咬死的。” 树上的那人嗤笑了一声,随后带着嫌弃意味地道,“我分明是被梅妃活活掐死的。那女人疯了,非说那些死去的人回来了,在啃食她的血肉,一会又说我不是我,是那些人派来折磨她的,之后便疯疯癫癫地把我给掐死了。” 墨锦也闻言也笑了笑,“看来你的这次重生并不是很称心如意。” 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墨锦身旁竟还比他高了半个头。 “我还能活着就很称心如意了。” 说完,还伸手抚了抚墨锦的头,墨锦见状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却拦不住留了一缕发丝挂在那人手上。墨锦伸手去执那缕发丝,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墨锦听见那人故作深情地对自己说,“我此生最为期盼之事,便是能长长久久地与你存留在这世上。” 墨锦脸上微挂了些怒色,挣脱着从他手中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你分明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在这世上最恨之人,莫如你。” “尘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墨锦咬了咬牙,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别这么叫我,那个名字我此生再不会用!” “唉!” 眼前之人忽得化作一片星星点点似的碎片,凉风过后,周围只余一声清浅的叹息。 墨锦垂了垂眸,顾自沉声说了句,“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倪姻的脸是墨锦给画的,便再不用担心会腐烂。但是她身上所穿的这身皮仍旧是乐妃的那身,已经烂到一块块剥落下来,倪姻无法,只得脱了那身皮,并小心翼翼地给葬了。 说到底,这件事也算她倪姻对不起乐妃,是她冒犯了人家。倪姻心存愧疚地多烧了些纸钱给她,又跪在她灵位前忏悔了许久,才觉心口积压的那抹沉重郁闷消散了几分。 那株桃花被倪姻种在了心口的位置,花苞已比之前大了一圈不止,看上去马上就能开了。倪姻心心念念地等它开了花,就准备带去给楚王看,并借此表露一下爱慕他许 分卷阅读3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久的心意。 墨锦已经应了她,只等处理完成价的事回来就给她画一整身的皮,之后她便再也不用怕水了。 倪姻低头看向胸口那处的桃花,满心的爱意都仿佛顺着那花枝聚到了花苞。 窗口忽得吹过一阵风,那花苞抖了一抖,最外面粉嫩的花瓣已隐隐有了盛开之势。倪姻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捂着那花苞就往外跑,直奔楚王府而去。 倪姻到了楚王府门口的时候,花瓣已经开了一半,指甲般大小的花瓣围成一团,紧紧护着最里面的花蕊。只要一口气估计就能吹开这一团粉。 楚王府此时正逢大事,下人们都满脸焦急地忙上忙下,院内一片哄乱,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倪姻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有人过来开门,也不知是里面太乱了没听见还是怎样。 隔着一扇门,里面风风火火地乱成一片,门外,只有倪姻小心地护着胸口的桃花站在一处,只闻耳边风声带过来的各种嘈杂之声。 “开门啊!有没有人啊!我有要事要找楚王啊!” 不知敲了多久的门,里面也还是如刚才一般热闹,也如刚才一般没一人过来为她开门。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倪姻单薄地拢了拢衣襟,缩着脖子站在大门一侧,尽力避开那些雨水。 起先还能在大门那处躲上一躲,可这雨来的突兀,风刮的也邪性,偏偏就裹挟着雨水往倪姻这处吹,而且这场雨看着竟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倪姻几乎要哭出来了,被雨水淋完她都不知自己还能剩下多少。 胸口那处的花枝却被她护的完好无损,竟在这风雨中开了一朵小巧玲珑的粉色桃花。 倪姻忽的站起身来疯狂地拍打着楚王府的大门!疯了一般嘶吼着唤着他的名字! “开门啊!彦桓!开门!楚彦桓!我求求你们开门吧!” 雨越下越大,楚王府的大门口都积聚了一汪水。 雨停时小厮打开大门,还被溅了一脚的水。 这雨也不知怎么下的,竟带着些许污泥,将大门口那处弄的泥泞不堪,一块一块地泛着污黄。 楚王脸上存着笑意地走了出来,刚一脚踏在地上,却不知踩中了何物,发出了咔嚓一声。他偏头一看,竟是一截光秃秃的枝子,被他踩成了两截。也不知是什么树上的,许是刚才那阵风雨从哪处刮过来的吧! 楚王也没多在意,只用脚轻轻踢到别处,笑着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下人道,“夫人刚产下一子,定是身子极虚,我要亲自上街为她挑选一只乌鸡买回来补补身子!” 一旁的下人也笑的满脸褶子,一边奉承一边替楚王拉开了轿子的帘子,待楚王抬脚的时候,那小厮见他鞋子上粘了一块泥,忙讨好似的用袖子给他擦掉了。 楚王见状还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声谢,有些感慨着道,“没想到一块烂泥竟也有如此坚韧的粘性!” 那下人道了声客气,随后不拘小节地拍了拍袖子,问了嘴,“王爷,咱上哪去?” “七里街!” “好嘞!” 待那两人走后,墨锦才执了把油纸伞自阴影处走出,走到那干枯的花枝跟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早跟你说过不会有结果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于无间见墨锦满手是泥的回来,还颇为惊奇,“没想到墨公子这般年纪的人,竟也会像那顽童一般玩起了泥巴,怎么,这场雨下的,倒是掀起了你的童趣不成?” 墨锦皱着眉头看了于无间一眼,颇有些无语,但还是为他解释道,“这是倪姻。” “哈?” 听懂了来龙去脉的于无间被震惊的合不拢嘴,“这姑娘也太倔了吧,真不知是该说她痴情,还是该骂她傻!” 墨锦一边拿出一块特质的皮纸,一边执了笔墨在那纸上缓缓画了个青衣女子出来。 于无间满心好奇地凑了过来,“你这是干嘛呢?” 墨锦头也不抬地道,“画皮!” “给倪姻?她不是……”于无间一下顿住了,他不知该用死了还是散了去形容倪姻。 墨锦对着画作叹了一口气,无奈着道,“痴心不散,执念不破,何谈生与死!她有一颗痴心,便是没了这幅皮囊,也是活着的。” 墨锦画好了的时候,执了那花枝往画中女子眉心处一点,那女子便活了起来,眨了眨眼后便从画中走了出来,那张脸,真是之前墨锦给她画的那副模样。 “你如今也算有了人身,可有何打算?” 倪姻垂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小声道,“我想留下。” 墨锦复又叹了一口气,“也罢!反正是你自己的执念,你便随心而去吧!不过,若是有一日你倦了这俗世,不想留了便来镜花阁寻我,我若是还在,便帮你无念无想地离去。” 倪姻点头道了一声好,便转身离去了。到了门口的时候,复又停住了脚,衷心地道了一声谢才又慢慢走远了。 于无间脸色怪异地瞥了墨锦 分卷阅读3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一眼,试探着问道,“你也会不在么?” “这世上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生与死,去与留,因与果,皆是天命!” 说道天命,墨锦突然觉得心口滞了一下,随后却又笑了,明明没有心,竟总是会有这种心悸的感觉,可真是新奇! 黑白无常(一) “大师,长生真的无法可求么?” 这句话是墨锦此生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他最不愿听及的一句话。皇帝此番问他,其实已经触了他的霉头,如若问话之人不是这凡间的帝王,成价的父亲,他真的是要甩脸转身走人了。 墨锦抬眸冷冷看了皇帝一眼,随后不咸不淡地道,“逆天而行,天必谴之。” 皇帝眼底流露出些许失望,但那抹失望背后总感觉透着一股狂躁的火热之感,那皇帝藏了他的情绪。 墨锦皱了皱眉头,能藏得起情绪之人,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大师,这些年你似乎没什么改变啊!” 墨锦眉头紧锁,似乎抓住了一抹什么,却又悄然而逝,“怎么?” 皇帝抬眼,眸底泛着红意,像烧红的烙铁般释放着危险逼人的味道。 “您自己,其实已经长生了吧!” 墨锦心中大惊,这皇帝竟是打的这般主意! “我……” 墨锦突然浑身无力,舌头变得笨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头像堕入了深渊一般不停地下坠下坠,那种失重的感觉绕着他一圈又一圈,直至头磕在地上,疼痛感才让他恢复了几分清明。 墨锦强忍着看了看手边倾倒的酒杯,又看了看周围躺倒的众人,一下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皇帝给害了!皇帝此人的欲念深重,痴心妄想地欲求长生,恐怕见到墨锦的第一眼便存了这般贪念的心思。 墨锦还道,不过是个册封太子的宴席,这皇帝怎么就在宾客的坐席上挂了层轻纱帘帐,原来竟也是为了方便他行事! 墨锦半眯着眼,隐隐看到皇帝那黄的刺眼的身影渐渐逼近,手里捏着的大概是柄利器,烛火一晃还闪着银光。 而后墨锦便觉手腕一痛,怕是那皇帝觊觎了他的血。 皇帝切了一刀之后却突然惊呼了一声,“这……这是怎么回事?丹师!丹师!来人啊,快把丹师给朕找来!” 墨锦在心底无声地发笑,这皇帝大抵是听信了那被称作丹师的谗言,打算取了他的血炼丹吧! 可惜了这皇帝打错了算盘。 墨锦泄露天机,也算违背了上天的法则,所以他已遭受天谴。 他这幅残躯算什么长生,他那所谓的“长生”,实是一种天罚。 曾经有位神医替他诊治过,却只留了四个字给他——无力回天。神医不知他为何还能存活于世间,但是一个人的确是无法做到这般。 神医没有直言,墨锦却明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自己也曾深深怀疑过,另他这幅残躯苟延残喘的,莫不是烛? 可是烛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了,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烛的脚步。 皇帝欲取血,可神医说过人的血脉与心脉是相连的,他是一个无心之人,便也是一个无血之人。 丹师慌张地赶了过来,见到墨锦身上的情况也是一愣,但皇帝审视的目光让他如临大敌,只好随机应变,道了句,“许用他的骨肉也可行!” 皇帝凶狠地回过头,举起利刃对着墨锦狠狠地刺了下去。 墨锦只觉臂膀一阵刺痛,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墨锦觉得自己的头像块石头般沉重,而他自己正处于双臂被吊起的姿势。也不知被吊了多久了,手腕处的刺痛隐约带着一股麻木,那种难忍的感觉让墨锦忍不住皱了眉头。 墨锦刚尝试了一下能不能挣脱开手腕上的绳索,结果就被臂膀上的剧痛弄得闷哼了一声,侧头看去,那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已经消失,依稀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这皇帝的手段还真是狠绝。 墨锦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自己晕了,指不定会给痛成什么样呢。 也不知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墨锦闭着眼感受了一下,却无任何头绪,最近他的预感少了不少,而且大多预示画面还都模糊不清,必要的时候他都是靠铜钱占卜出来的。 墨锦一时也想不通为什么,还时不时总会有一阵的心神不宁。 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墨锦闻声望去,就见墙角处破了个洞,一只白毛小爪子在那刨个不停,想来是有人救他来了。 可这白毛的爪子究竟是谁的?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花澈的毛色是红的呀! 那白爪子在后头挖了好久,等到后来墨锦都有些撑不住睡着了。半梦半醒中闻到了一股狐骚味,墨锦勉强睁开眼一看,一张长着对狐狸耳朵的大脸正和他脸对脸。 “你……” 墨锦是真被吓了一跳,奈何这个姿势让他退无可退,只得往后仰了仰 分卷阅读3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头,一件戒备地看着面前小狐人! “乖徒,这么快就把为师忘了?” 饶是墨锦的好性子都忍不住挤兑他,“你怎么不变块石头来问我忘没忘?” 小狐人不满地噘了噘嘴,“啧!一点都不尊敬师长,以下犯上!” 墨锦轻笑了一声,“那也比不得您为老不尊,承让承让!” 小狐人叹了一口气,眸光里添了些暗淡,“三句不忘讽刺我,你还真是恨我恨的够深的。” 墨锦闭上了眼,连看都不愿再看他一眼,“莫不敢忘了,您当年,是何等的义正言辞!你走吧,我宁愿折在这,也不愿你救了我。” 小狐人又叹了一口气,一边解墨锦手上的绳子一边沉声道,“你这孩子,真是太记仇了!” 墨锦还欲说什么推拒的话,却被小狐人一记手刀给劈晕了。迷迷糊糊中还听他又念叨了一句,“亏我刚重生就马不停蹄地来救你!啧!没良心!” 墨锦再醒来之时,已身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一睁开眼,就看到于无间那张欠揍的脸横在他视线上方。 “唔!你醒了!” 墨锦点了点头,“嗯!” 于无间脸上的假笑立刻崩了,“那你可赶快起来吧,我腿都被你压麻了!” 墨锦这才一下反应过来,他方才竟是枕在于无间腿上的。道了一声“失礼了”便连忙坐了起来。 马车上下颠簸,不知道去往何处,车里面都是熟人。 时雨是继于无间之后第二个与墨锦讲话的,满脸愁绪天见犹怜。 “公子,你可吓死我了,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时雨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被花澈一瞪,便用袖子掩着半张脸躲到后面顾自哭去了。连垚虽目光呆滞,却仍旧悄悄伸了手抚在时雨头上,安慰似的一下一下重复着动作。 花澈顺势蹦到前面来,那表情看上去应该算是笑了,狐狸眼睛叫她眯得谄媚极了。 “我也不希望你有事,我们算是朋友吧,所以以后你要自己小心谨慎些,莫叫朋友担心。” 于无间眼神飘忽看向别处,突然也道了句,“我也还挺担心的。” 墨锦的眸光一瞬间温和起来,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着道了声,“好!” 胸口那处空洞,一时也格外地暖! “你们,是被谁给救回来的?” 花澈闻言跳起来对墨锦道,“是一只超大的白狐!” 于无间接着也道,“一只味道特别大的白狐!” 墨锦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于无间显然是还没发挥够,比比划划又在墨锦跟前絮絮叨叨地说道,“你是不知道那皇帝有多凶残,他把我们都关在牢里,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他用利刃割下你的血肉……” 于无间说着说着就在花澈瞪圆的眼神下渐渐小了声音。 墨锦低头看了看手上被包扎得完好的手臂,上面竟还系了朵花!墨锦愣了愣,随后会心地笑了,说出了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谢谢你们!” 花澈在一边笑着道不用谢,一边忙把时雨弄了出来,时雨抹了抹眼睛也跟着道,“公子你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唯独于无间一拍大腿,破了这片刻的温馨,他从袖子里拿出个兽皮袋子扔给了墨锦,“这是倪姻那丫头甩给你的烂摊子!” 墨锦接过袋子,一边拆开一边问于无间,“这是何物?” “是成价那些已经死去的哥哥弟弟们,他们没有姓名便胎死腹中,生死簿上没有他们的名字,根本入不得轮回。” 墨锦拿起那兽皮袋子瞧了瞧,随后有些惊诧地问道,“你竟还会这般束魂的法术!” 于无间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这大概是我以前就会的术法吧,用的时候突然就会了,还颇为得心应手呢!” 墨锦眯了眯眼,没有再问有关于此事的问题。 于无间接着又道,“倪姻特地交代了,让你给胖娃娃们都画个身体,他们都入不了轮回,就给你当儿子养了!” 墨锦简直哭笑不得,这丫头把他当什么了,还养儿子,亏她想的出来!更何况,这东西也不是说画就能画的呀…… “一会跟我去一趟紫藤山,那山上有个精通魂术的大师,到时候问问他怎么办再做打算吧!” 于无间瞧了他一眼,“这就把你儿子给送出去了?你不要养儿子了?” 这次不用墨锦,花澈直接白了于无间一眼,“你以为养儿子跟养鸡鸭鹅一样么?那么容易的!” 墨锦却没怎么听他们俩讲的什么,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们都坐在马车里,那么车夫是谁?” 小狐人突然从外面探了个头进来,笑着发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啊!乖徒!” 黑白无常(二) 墨锦很是利落地一脚把小狐人给踹了下去,然后扬鞭猛抽一下马屁股,架着马车疾驰而去。 分卷阅读4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身后呼喊着“乖徒”的声音俞渐俞小,墨锦这才放松地呼了口气,回头冲着众人道,“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打交道!” 众人皆是一愣,这满满的教训小孩的口气是怎样? 于无间摸着下巴思忱,许是那白狐太臭了吧,熏着墨公子了。 墨锦身上还带着伤,这马车万万是不能让他来赶的,众人左右瞄了一圈,最后一致地把于无间给推了出去! 未央宫此地倒是离紫藤山不远,只三天马不停息地赶路便到了。 刚在山脚下的村落下了马车,众人便都哀声怨道的。 觉得和于无间气质不太搭于是换到了时雨脖子上的花澈蔫哒哒地道,“墨公子我可真是信你不是个人了,呸,您不是个凡人,您是神仙下凡啊,三天来不吃不喝还能谈笑风生,我花澈佩服,佩服!” 于无间累的没话,墨锦笑了笑,正好,难得耳根清净! 不过时雨倒是也隐晦地抱怨了句,“瞧连垚都累的睡过去了!” 花澈翻了个白眼,连垚哪日不是窝在他怀里睡着的,要说累,连垚是最不该累的! 墨锦笑着将他们看在眼里,翻手取了些银两,率先走进了跟前的酒楼! 花澈眼睛一亮,忙从时雨肩上跳下来紧跟在墨锦身后。 “墨公子有安排!快跟上,有戏!” 酒楼里竟比外面街上还要热闹非凡,于无间踮脚往人群里一瞄才知道,原是这酒楼里来了位说书人。 说书人讲的是一些凡人没听过的灵异志怪的故事,大多光怪陆离,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人们被说书人勾的兴趣高涨,乐在其中。 “传说中人死之后会有地府来的黑白无常勾其魂魄,可为什么还会有死后无法入地府轮回,而被困于水下的水鬼呢?” 众人惊呼,“为何?” 说书人摸了一把胡子故弄玄虚,盯着众人看了个半圈才接着讲道,“因为无常他不会水呀!勾不得水下的孤魂!” 众人哄笑成一片。 说书人又道,“传言在奈何桥上有一位婆婆,专门为过往的魂魄施汤,那汤为孟婆汤,那婆婆名为孟婆。一旦喝了这汤,便忘尽前尘,做一白纸,才入得下一世轮回。可若是有人不喝……” 说书人顿了顿,当即引得众人急躁地催促道,“不喝又如何?” “若是不喝,那孟婆便化成个二八少女,勾得你喝。若是还不喝,孟婆便自挖眼珠,自剥皮肉,吓得你喝了去。” 众人唏嘘不已。 墨锦等人已吃饱喝足,该起身上山了,那头说书人还在讲判官抠脚臭死牛头马面的趣事。 时雨听的津津有味,却不得不随了墨锦的脚步,出了那酒楼。 墨锦笑着问他,“你还想听什么?” 时雨怔了怔,小声道,“是连垚想听,她想听冥王的故事!” 墨锦和众人皆笑了,时雨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不过墨锦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好,那我就给你讲个冥王的故事。” 晚风不凉不燥,正适合闲步,众人踏着慢悠悠的脚步,沉浸在墨锦低沉的声音中。 “黄泉之地原是一片黄沙,开不得花的。地府的冥王闲来去凡间游山玩水,爱上了那里五彩缤纷的花。于是便愤然觉得地府本不该如此,也应同凡间一样繁花锦簇。冥王在凡间游历了许久,才寻得一花种,不知为何种花,却是能在沙漠里也能开花的顽强之物。冥王将花种带回黄泉种下,不日便长出了绿叶。可她却不愿意开花,她嫌弃黄泉之地荒芜昏暗,还不如凡间大漠黄沙来的辽阔。于是她便与冥王置气,冥王喜欢花,她偏不开花,就算到了时辰不得不开,也要做个不完整的残花,开花时不见叶,叶展时不开花!于是黄泉便有了此等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 时雨忍不住感叹,“世上竟有彼岸花此等至趣之物,其真妙哉!” 墨锦抬眸轻笑,“凡间街巷里的传说罢了,做不得真的。” 墨锦所寻之人,名为吴子道,是一名隐居于紫藤山之上的隐士。通晓一些御魂之术,在道上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 吴子道的住处极为隐秘,虽有墨锦带路,众人却还是迷迷糊糊,总觉得绕了一圈又一圈才入得此处。 于无间直觉有怪,看向一旁淡淡笑着的墨锦,皱眉问道,“墨公子如何识得上山之路?” 墨锦一边拨开挡在跟前的枝叶,一边慢慢解释道,“山间有鬼魅,名魇目,常伏于人背上,用手遮住人的耳目,迷惑进山之人。魇目大多于吴子道相熟,吴子道隐居是为避世,不喜被人打扰,便交代了它们阻拦靠近此地之人。我是曾来过此地的,魇目不会阻我。” 时雨一下捂着嘴朝身后忘去,却空无一物。 墨锦轻笑,“你是见不到他们的!” 于无间下意识往墨锦身边靠了靠,略惊恐地道,“不会我背上就有一只吧!” 墨锦笑着看向他,“我说过,只除我以外 分卷阅读4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 于无间默不作声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往墨锦跟前又凑了凑。 时雨本性纯真的很,还颇为失望地道,“看不见的么?好可惜啊,还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呢!” 吴子道的茅屋就在林子的深处,穿过最后一片林子,魇目便不再前进了,它们只喜欢在林子里生活,阳光过于刺目的地方不适合它们。 众人离了林子,进入到吴子道的院子,才终于离了魇目的迷惑,看清了眼前的真实之景,回头一看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入眼皆是一片的深绿,依稀飘着抹朦胧的雾气。 时雨是极喜欢这里的,清新自然,甚至还残留有上一场雨的余味。 就连一向呆滞的连垚眼里都恢复了几分神采,挣扎着从时雨怀中跳了出来! 时雨很是欣慰,正欲拉着于无间的手分享一下老父亲般的喜悦,就见连垚小跑着冲进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于无间楞楞地回过头,看了手顿在半空的时雨,而后尖声喊了句,“追啊!” “慢着!” 吴子道闻声而来,摸着胡子道,“无事,这林子也算是我的地盘,估摸着那女娃娃也跑不出这紫藤山,只要她还在山上,我保证寻的回来。” 说着便引众人往屋内走去。 时雨顿了顿,略担忧地问,“不去找连垚了么?” 吴子道回头忘了时雨一眼,脸上的惊疑一闪而逝,时雨听见他小声嘀咕了句,“竟也唤连垚?这还真是巧了!” 时雨刚想问什么巧了,那头吴子道已经抬头笑着抢先又说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皆是我的朋友,放心,定会将那娃娃完好无损地寻回来。” 墨锦也劝道,“吴子道此人还是靠得住的!” 吴子道笑着瞥了墨锦一眼,抚着胡子道,“那当然!” 墨锦都放了话,时雨只得把那丝担忧藏好,小心翼翼地跟着进了茅屋。 “墨公子,此番来寻我,所为何事啊?” 墨锦轻笑,“怎么,无事便不能来寻你了?” 吴子道也跟着笑了,“您可真是说笑了。你我当年山下一别,如今再见已逾三十年,您还如当年一般风神俊毅,我却已是半步入土之人了。世人最是珍重的年华于您却是不屑一顾,您一句再见我真是差点再也见不到。” 墨锦心中泛上酸楚,眼圈微红,他自己的时间无穷无尽,却忽略了身边之人的变化,若不是此番有事来求吴子道,等他想起拜访此人的时候说不定已真的天人永隔…… 吴子道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说这些干什么,您在凡世够苦的了,到我这里来应该自在开心着些!来,尝尝我亲自种的茶,若入得了口,赐个名字自是再好不过了!” 墨锦笑着接过,细细品了一口,初为苦涩,却带着春意盎然的清新之意,回味复又甘甜,不知不觉间那抹春意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稍有些冷冽的秋冬之感。 吴子道见墨锦细细品味着,便在一旁解释道,“我本欲唤它四季,其中却又缺少夏的味道,便纠结着没定下具体的茶名。” 墨锦抬起头,唇边挂着浅笑,“回味清甜,感触与刚入口颇有不同,起初没品出来之时倒让人疑惑,不如便唤它惑春吧!” 吴子道抚着花白胡须的大笑起来,对此名字赞不绝口,“好!好!这名字好啊!不愧是墨公子!” 寒暄也完了,茶也品完了,自是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墨锦拿出袖带里的兽皮袋子,交于吴子道手中。 “这是一些还未出生便被人所害的孩童,还没来得及有名有姓,便死于非命。地府的生死簿上没有他们的名字,无常便无法带他们的魂魄入地府,也就无法入下一世轮回。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入轮回。” 吴道子闻言点了点头,“有啊!无常只是引路人,直接带他们入地府便好。不过说起地府,我这里倒也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还请墨公子帮衬一二。” “请讲。” 黑白无常(三) “喂!那个鬼,你过来!” 他抬头朝四周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鬼,这才后发后觉地意识到周围只有他一个。 “对,就是你!别看了,快点过来!” 岸上那白衣人又向他招了招手,他便在水下游了过去。 他出不去这水,岸上那人就将手伸到水下,莹白的芊芊细指上捏着把银光锁链。 “把这个栓到脖子上!” 他看到那银光锁链晃了晃,听到那人的声音后便照着那要求做了。 他是个水鬼。 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醒过来便在这水里了,他听见岸上那些人惊恐地唤他水鬼,便一直以为自己就叫水鬼了。 岸上这白衣人儿,是第一个敢与他说话的。 旁人都怕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不怕他,他更不知道为什么。 那白衣人忽然拉扯了这银光锁链,他只觉颈上一紧 分卷阅读4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随着水流的一阵波动,再睁开眼时已经跌坐在岸上了。 那人竟讲他从水下扯了出来! 他坐在那白衣人儿的脚下,抬头仰望着她,望见了她雪白的脖颈和下巴那处姣好的一段弧。 他听见她说,“你叫什么?” 他摇头,随后目光混迹在她俯视过来的视线里。 他听见她撇着嘴啧了一声,随后道,“以后你就叫小二黑吧,我叫你一声黑哥,你要应。” 他点了点头。 她又啧,“真傻!一点都不像。” 她拉着银光锁链往前走,他却坐在地上没有动,水珠划出一道水痕最后在下巴处凝成一滴,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滴落下去。 他问她,“你……叫什么。”他顿了一下,许是太久未曾开过口,声音倒有些沙哑了。 她极嫌弃地眯了眯眼,不耐地瞧了他一眼,“我是地府的白无常,你唤我白白就行。” 他点了点头,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真好,她虽然嫌弃我,却与我分享如此亲昵的称谓,他想。 “你去,把府上的地扫一下。” “好!” 他抬头望去,大门之上的牌匾上题的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无常府! 随后他捡起被胡乱放在地上的笤帚,默默扫起院子来。 不过这院子着实无甚可打扫的,简直干净的一尘不染,可他不愿意放下手中的笤帚,因他站在这院子里,顺着半开的窗子朝那屋子里一瞧,便能看见她撑着下巴坐在那桌旁,一页一页地翻着书。 她叫白白,她可真白,他想。 身旁打了一处长挑的身影,他抬头,看到她站在身侧,臂上挂了件墨一般黑色的衣服。 “把这个换上。” 他点头,“好!” 她啧着摇头,呢喃着,“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他一头雾水地换上了那墨色的衣袍,心想,白白她可真喜欢黑色,给自己取的名字里带了个黑字,给自己的衣服也是黑的要滴墨一般。 “换好了么?啧!你怎么站在院子里换衣服,你不知道礼义廉耻的么?” 他听见她的怒斥,卑微地低下了头,委屈地想,白白还没给自己分房间,他还能进到哪去呢……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手里握着系了一半的腰带。 她站在门口招了招手,“进来吧!” 他唯唯诺诺地进了她的屋子,打她跟前路过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息。 “晚上你住在这地上,不许离开我半步,也不许上床!” 他眼里闪过一道芒,却低头掩盖住了。 “我怕黑。” 他听见她弱弱的声音,而后抬起了头,“有我在呢!” “嗯。” 她的声音轻极了,可他就是听见了。 晚上入睡的时候,他侧目看向身旁的床,透过那层层帷幔,他好像看到了她被浓密睫毛掩盖着的禁闭双眸。 “黑哥。我想你!黑哥……” 她呢喃着,像是说了梦话,到后来,就隐隐带了哭腔。 他听着像她在叫他,时强时弱的哭音针似的扎在他心口。 “黑哥,别走!抱住我!” 他照着她的话做了,违背了她之前定下的规律,他爬上了那床,把她拥在了怀里,用手一点一点擦掉了她面上的泪痕。 “黑哥……” 她的声音不似醒着时那般强势逼人,像这样睡着了才带着点女孩子的软糯。 他感觉她往自己怀中靠了靠,便俞加用力抱紧了她。 他听见她在胸口的地方唤他,“黑哥!” 温热的气息就打在他胸口,暖极了。 他笑了笑,拥着她满意地闭上了眼。 “谁让你上床的?” 还在睡着的他被她一脚踹下了床,一脸的不解,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低着头唯唯诺诺着道,“昨夜是你叫我……” “滚!” 他听见她撕裂了嗓子一般的嘶吼出来,一抬头见到她猩红的双目,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截银光锁链打在了头上。 那银光锁链重的紧,打得他往后打了一个趔趄,强撑住站住脚时,额头上淌下一绺血迹,进了眼睛里。 “嘶!” 眼睛被血蛰的刺痛,他捂着眼睛低下了头,却碰到了额头上的那伤口,再抬头便见到了她抛过来的白布。 “滚出去自己包扎了!” “好!” 他点着头走了出去,临到门口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说,“你除了好还会说什么,除了那双眼睛还有什么和他相像的……啧,我可真蠢!” 他想,她一点也不蠢。 不过,他是谁?他像谁? 此问无解。 他攥紧了手里的白布,捂着额头彻底走了出去。 分卷阅读4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他刚包扎好,院子里就来了个穿的花花绿绿的人,腰间别了把笔,笔尖的墨汁没涮净,染了一裤子。显得他的穿着极其不伦不类。 “呦,你是新来的黑无常么?” 他摇头,“我不是,我叫小二黑。”他本来想让这人叫自己黑哥的,可一想到白白昨夜叫他时那温软的声音,他便不想叫别人也叫了这二字去,便没有与面前这人说。 花花绿绿的人走过来拽了他的袖子,“就是你了,话说,你和他还真像。” 他任由那人拽着走,一边问到,“像谁?” “黑无常啊!”那人如是说。 他点头,淡淡地道了一声,“哦!”低头间却掩了眸中的暗光。 “你抓我来干什么?” 那人抽出腰间的笔,在舌头上沾了沾,在那半空中一划,变出个破破烂烂的本子。本子封面上写着:生死簿! “你是判官么?” 那人点头,“对,我是判官,小白没有告诉过你么?不过,话说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从哪个部调任过来的?” 他想了想道,“水部。” 判官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随后指着生死簿对他比比划划地道,“你看这页,这页,还有这一页,前后都有缺损,我昨天在黄泉吹风,不小心玩过了,那风吹的太大,把我的生死簿给吹丢了几页,我找你来帮忙的!” “好……行!” 他刚说了个好字,突然想到白白好像不喜他这么说,便拐着换了个字。 他四处寻摸着,听见身后判官大声喊,“忘川那边我还没去过,你记得去那里寻一下!” 他头也不回地摆手,“行!” 风里掩过判官的一句低语,“水部是哪个部,我怎的没听说过?” 地府很大,他迷了路。不知不觉间前方的路越走越亮,他抬头一看,是一条泛着青绿色光芒的河。 绿莹莹的光点从那水面上升起,飘到半空晃了一圈又落下。那青绿色的水面却无任何涟漪,平静的和那铜镜一般。 他蹲在河边,往水里瞧了一眼,却见到了一个衣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水中的那张脸,只有眼睛像他,但那带着冷意的目光绝不是他。 他从未做出这般漠然的神色。 可那水中的倒影却随他而动,除了那张脸,哪哪都是他。 他皱了眉,拾起脚边的一粒石头丢到了水里,那水中的倒影就变了。 倒影里多了一个人,是白白。 她拉着倒影里那个漠然的他,嘴角衔着灿若桃花般的笑,眼眸中所流转的也皆是满意的餍足,仿佛只要跟在他身后,就能叫她这般欢喜一样。 他隔着水面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但倒影中的她,是为“他”而悦! 他看到水里的她回过头,极厌恶地瞧了他一眼。 他突然明白了,其实她说过的,他像“他”! “原来如此!” 他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他越悲伤,那倒影里的白白就笑的越开心,这一幕,真是嘲讽极了。 他转过身就要走,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白白的声音,是那般的充满依赖! 他听见她说,“黑哥,我喜欢你!” 此刻他也明明白白地知晓了,他从来都不是她的黑哥,只不过他不想明白。 倒影中的二人已经拥在了一起,她脸上的神色刺目得很。 他回过头朝那水中踢了一脚,青绿色的河水沾在脚上,腐蚀了衣物,像滚烫的热水一般烫红了他的皮肉。 “啊!” 他痛的大叫,身子一歪整个人就都朝水中跌去。 他的脚还在隐隐作痛,要是整个人都落入水中的话……他不敢想,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黑哥!” 他突然听到了她的惊呼,忽的睁开了眼,看到了慌张奔过来的白白。 他张嘴便应了一声,“我在!” 他记得她说过,她喊他黑哥的时候,他要应一声…… 黑白无常(四) 银光锁链破空而来,缠绕在他的腰间。 “别乱动!抓住锁链,借着锁链的力量慢慢靠到岸上来!” 他睁开眼,正看见锁链另一头满眼皆是紧张的白白。此时回头再看那水中的倒影,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他”,也没有那些他不想看见的画面了。 “别死!” 他对上她满是忧色的双眸,便一心只会说那一个字了。 “好!”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应下。 两个人之间的锁链越来越短,距离也便越来越近,他抬眸,眼中万千,只她一人。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那一刻,锁链被猛的一拉,他被带着扑进了她怀里,不,是她把自己揉进了他怀里。 他听见她说,“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分卷阅读4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他不明所以的低头抚了抚她的发丝,依旧点了头,“好!” 她缩在他怀中,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明明说好……一辈子的!” 那水中突然荡起一阵划桨般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了一位立于孤舟中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划着船打河上路过,轻飘飘地道了一句,“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忘川河边闲逛,这河可是吃人的,前几月刚吃了一个黑无常,连骨头渣都不带剩的,魂飞魄散咯!” 她从他怀中脱出,拾起脚边的石头朝河中那老者狠狠掷了出去。 “要你管!” 而后便拉着他的手气冲冲地走了。 他回过头,看到忘川河那绿油油的水里,又倒映出了那个身影,“他”转身回眸一笑,邪魅得紧。 他咬了咬牙,用力地甩过头,再不看那忘川一眼了。 回到无常府,她一言不发地把自己锁在了房中。 他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无处可去,便执了笤帚一下一下地扫着院子。 她房间那处的窗子没关严实,漏了个缝,他转着圈地在院子里四处打扫,没逢路过她窗前这处,都要偷瞄上几眼。 他看到她原是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哭了一阵,后来大抵是哭累了,便歪着头靠在床头睡着了。 他想进去给她披件什么,可衣服都脱下来了,愣是打不开那门,想要爬窗子,却刚把一只脚贴上窗子,屋子里那头的她忽然翻了个身,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也不知她到底是醒了没,竟还知道自己扯了被子来盖住了。 他不敢再有所打扰,把手里脱下来的衣服盖在了自己身上,在窗边下面一坐便睡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将一身衣服穿戴整齐了,看样子似乎是要外出。 她看见他的目光,便淡淡地对他道了句,“我要去凡间勾魂,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没点着头说好,只抬起那双无辜又无助的双眸,极可怜地央求道,“我可以去么?” 她顿住了,少顷,才动了动顿在袖口的手,接着之前的动作整理了一下,“那就走吧!” 她答应了! 他心里高兴的紧,穿上了她准备的一身黑衣,默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凡间还是之前的模样,只不过在他眼中,比之前多了些飘着的模糊的影子。 是魂魄。 无常的工作便是这些,用银光锁链将那些游荡的鬼魂一一勾住,引渡到地府。 他为她背着装鬼魂的袋子,一点也不嫌累。对于他来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能看见她的身影,便好过一切了。 最后收的是个小鬼,是个早夭的可怜命。 他听见她叹了一口气。似是怜惜。 他扯了不知何时捡来的帕子,为她擦了擦额间的汗。 她好笑地看着他,无语道,“都是鬼了,哪来的汗水!” 她怜惜这小鬼,便没有将他放入勾魂袋子里,本想将他抱在怀里,可这孩子不知道害的什么毛病,一到她怀里就又哭又叫的,只有在窝他怀里,才安生那么一小会。 无法,只能让他将小鬼一路抱着回了地府。 无常勾回来的鬼魂,没做过恶的直接拉去投胎,少作恶的投畜生道,大奸大恶之徒拉到十八层地狱过一遍,没散的就拉去畜生道,散了的就散了。 那小鬼初来人世,自是没罪孽在身的,带他去轮回门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揪着他的衣服。 她又笑了,“这孩子莫不是把你当娘了,你瞧!” 他一低头,果然看到那孩子把他的手指当成了什么东西在吮吸着。 她在一旁笑出了声。 他红着脸低头,虽觉羞赧,心底却因她的笑音而格外开心。 刚把小鬼送入轮回门,他就忽觉头中一阵眩晕,她的笑颜也在他眼里渐渐模糊起来,脚底一软,他只闻她口中的一声惊呼便栽倒在地! “那林中有一树精,名唤绿株,也算是我的一个朋友。绿株未化形时曾在那山中遇到过一位少年郎,翩翩公子,风华正茂,绿株动了凡心。那少年郎是匿在这山中苦读的书生,一心只向往着金榜题名功成名就,对绿株丫头的好,也带着抹半推半就的疏离冷漠。少年郎也没想到绿株一个天真烂漫的丫头竟是山间精怪,还当她是什么山下农户的女儿,跑到山间来玩的。后来绿株不小心在少年郎面前露了马脚,吓得他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山。” 吴子道抚着花白胡须叹口气接着道,“绿株伤心的紧,跑到我这里来求助,我本怜惜她,便去山下走了这一趟。然而我所准备的劝解说辞全然没有用上,在那山下一打听,才知那少年郎疯癫跑下山的那日,失足跌进了湖里,给人捞上来的时候皮肉都泡得肿胀了。” 吴子道停下来,抿了一口茶,抬眸的时候在墨锦眼中同样看到了一抹惋惜。 “绿株知晓了以后,天天来我这里哭闹,总之也是被她扰得有点头疼了,实则也 分卷阅读4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非常怜悯于她,便着手替那少年郎招了魂。可不知为何,我明明感觉到那少年郎就在地府之中,未曾消散也未曾去投胎,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的魂魄给招过来。似乎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与我较着劲。” 吴子道抬头看向墨锦,“我知此番墨公子会去地府,如若方便,可否替我瞧一瞧那少年郎可是出了什么状况,如今绿株也不求能将他招魂过来了,只需知道他投胎到何处便可。绿株说愿意等他,即便是下一世。” “倒是个痴情之人。”墨锦听闻绿株之事也是唏嘘不已。 时雨也跟着感慨,“世上多情的人如此之多,那人间一定很美好吧!” 墨锦摇头,用一种极可悲的目光看着时雨,道,“你可知,世上还有恨这一说么?” “什么是恨?” 墨锦看了看林子里深不见底的浓雾,道,“民间有一句话,叫‘爱之深,恨之切’。” 黑白无常(五) “哥哥,我叫绿株,你叫什么啊?” “鄙人贫贱书生一个,姓名不足挂齿。” “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可以嫁给你么?” “鄙人孤身一身漂泊惯了,不敢拖累姑娘。况且,我一心投于读书事,无暇及此。” “哥哥……” 他揉的剧痛的头坐起来,朝四周看了一圈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身处地府里了!哦,对了,他是被一个白衣姑娘带过来的,那姑娘唤他…… “黑哥,你醒啦!” 她眼里闪着期冀地扑到他怀里,却觉他身上一僵。抬眸看去,那眼底却不是她熟悉的神色,而是一种带着疏离的陌生感。 “我……”他本欲开口告知她自己的姓名,却在她眸中刚添失落的那一刻而闭上了嘴……即便他忆起了从前的一切,端起了二十多年来所学的礼义廉耻,却也忘不掉那些糊涂日子里心上心下只为她一人而动情的悸动! 之前的他是水鬼,失了生前的记忆,也忘了那满身一板一眼的书生气。被她带到地府的这些日子里,她是唯一肯对他好的人。即便那抹好感是建立在一个已逝之人留在他身上的影子上…… 从前浑浑噩噩的那段日子,也不该就说他笨的一无所知,她眼中的流光,喊黑哥时的语气,以及偶尔莫名爆发出来的脾气他都感觉的到,只不过,大智若愚,就是不想明白罢了。 浑浑噩噩一点,有时候倒比明明白白的要好过一点。 但如今…… 经历了昨日那不知何缘由的一场昏迷,他被梦里那个稚嫩的声音给唤醒过来。 他是个书生,于林中避世读书之时偶遇一山间精怪,吓得半死,逃离山上溜至村口,慌张中失足掉进湖中,成了水鬼。 他都想起来了,脑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浑噩,凡做事当先过脑,被那些所谓的规律洗礼过一番才束手束脚地动作。 像之前那般说抱她便抱了,说睡得一个屋子便睡了那样,倒着实是挺浑浑噩噩的,那家的小子这么没规矩,定会被人唤作风流的,重则便是浪荡。 他好像记起了她曾说过自己是地府的白无常,便顿了顿唤她道,“白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就是鬼,也该守规矩些!” 她抱着他的动作一僵,随后垂着眸慢慢磨蹭着离开了他那处,几步走到桌子跟前,喝酒似的执了杯茶水豪爽地一饮而尽。 “怎么,想起来了?” 他点头,承认的竟有些为难,就一个字而已,他也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偏偏自己就犹豫了起来。 但到底,还是开了口,只一个音,“嗯!” 她又倒了杯茶,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本欲再次一饮而尽而又不知为何中途停了那么一下,来不及流回杯子的茶水顺着她嘴边流到了脖颈,最后被棉麻的衣料吸收,洇湿了一小块水迹。 “轮回的路你该知道的,想走便走吧!” 他再抬头,屋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门被风吹的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外渐渐远去的身影也被挡了个严实。 他好几日没在无常府见过她了,不知她去了哪里,总之是没回来。 地府大的很,他只识得去轮回门的路,但是他没有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却总是迈不出这一步。 一旦动了离去的念头,脑子里就忍不住想起她扑进自己怀里喊黑哥的画面,若是对自己再狠心一点,便满脑子都是那夜她缩在他怀里的画面,耳边,尽是她一声一声的“黑哥”。 这一日,他终于定下了离去的念头,手边刚摸到门板,门口便立了个身影。 “黑……嘿!” 她嘴角挂着半抹笑,像是吃什么卡住了一般,那表情诡异极了。 “要走了么?” “嗯。” “道个别吧,我带了酒!” “好。” 那夜两个人都伶仃大醉地歪倒在门前。 说好的告别, 分卷阅读4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却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迷迷糊糊中,他便只记得,那夜的风吹的挺久的,风声总在耳边漱漱的响。 第二日他从地上爬起来,无常府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若不是那满地的空坛子,他真以为昨夜就是场梦。 虽说记忆里记着的,昨夜谁也没有说话,但他这脑子里,不知为何总是多了个声音。 “我就是把你当成了黑无常的替身,我喜欢他,可是他死了,死在那绿油油的忘川河里,魂飞魄散了,连渣都没剩下!那日在凡间见了你,就觉得你的眉眼和他很像,于是就带了你回来。我不善良,我是勾人魂魄的无常,是凡人口中的恶鬼,对你好,就是因为你像他。你可别觉得我好心。那日你晕倒,是因为有人在凡间施了招魂术,我没放你回去,你别怪我!投胎的时候直接去就行,我和他们说好了,给你投的好人家,就当这几日你陪我的报酬吧!那么,再见……”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这话是她什么时候说过的,只清晰地记得这内容了。 一只脚刚迈上门槛,脑子里忽的又想起来一句,她说,“你不苟言笑的样子,简直更像他了!可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笨笨的模样……” 他脚步一顿,心口突然一阵抽痛,脑子里尽是之前的画面,阻拦着他继续朝前走。 “请问,这里可是无常居住的地方?” 不知何时来了人,他抬头,入眼只见一片墨黑,再往上看,来人的脸简直精致得不像个凡人。 见他点头,墨锦淡笑着道,“我来这里找无常大人,有一事相求,请问你……” 他眸光一闪,随后攥紧了拳头,几乎是抢着沉声道,“我是这里的黑无常!” 墨锦脸上笑意更深,“那正好!” 他摇头,低垂的眸中掩饰了一瞬的慌张,“白大人不在府上,我是新提上来的黑无常,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 墨锦笑意不改,心下却已明了面前这少年撒了谎。 “那个黑无常,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差点掉到忘川去了!” 他抬头往墨锦身后看去,是一身花花绿绿的判官。 墨锦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打了一个转,所以,这少年究竟隐瞒了什么呢? “生死簿我已经找全了,怕你惦记,所以来知会一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来关心你的么。哦!对了,你今日怎么没穿的一身黑啊,你这身衣服穿的,倒像个书生了。” 判官一来就极自来熟地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从他身侧走过坐到院子里的桌椅上了。他只得朝墨锦点点头,把他一同迎了进去。 墨锦倒也没推脱,淡笑着走了过去,落坐在判官身旁。 判官后知后觉地才看到了墨锦,“你是……” “我是打凡间过来,求无常大人帮忙的。” 他低头揪着身上的淡青色袍子,听见墨锦这么说才接了句话,“判官也是地府顶有名的一位大人,你有什么事找他也是可以的。” 墨锦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而后目光转向判官,说明了来意。 他见此状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袍子上给他揪得起了一撮褶皱。 他执了桌上的茶壶道了句添茶便匆匆走进屋子里去了。 关上门的时候才发现衣襟的后半部分已经给冷汗打湿了,刚才墨锦问的时候,他不知怎的就头脑一热应了去,此时才觉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 他刚才……明明说好要离开的,此时,却又不知不觉间多了丝羁绊。 添好了茶端着出去,院内两人畅谈正欢。 他拢着衣袖坐在一旁听着,全然不想想起自己即将要离开的事实。 “所以,直接将孩子们送入轮回门便好了吧!” 判官一边抿着茶一边点头,“那恶毒女人我好像听见过,应该是被送去十八层地狱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墨锦笑着将目光转向他那,却是对判官说着话的,“我还有一事相求,凡间有一痴情小友,是个名唤绿株的树妖。恋上了个凡人,却阴差阳错地露了原型将那人吓死了,她心有愧疚,不知该做何补救。” 判官大笑着摇头,“这种事说是罪孽也是罪孽,说是无过也是无过,全看那凡人怎么看,那凡人若是没有太多的恨意,小妖也背不了多少罪孽,顶多下一世吃一点苦头,算不得大事,不用担心。” 墨锦笑着摇头,“那小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遭报应,只是一心心疼那个凡人,愧疚难耐。” 他听闻出墨锦的话中意,叹着气道,“不怪她。” 判官不知他便是那少年,笑着拍他肩膀,“我和黑兄想的一样!” 墨锦看向他,面色不改,“她为他招过魂,却没等到。不过,她说她还是愿意等,再等一个轮回也无妨。” 他也看向墨锦,道,“一厢情愿的等待,不值得。” 墨锦站起身,渐渐变成俯视他的姿态,“那你,又在等些什么?” 分卷阅读4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他心口一滞,面色忽的苍白。 判官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觉得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阵晃动,院子里甚至裂了个大口子。 判官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坏了!”随后就拉着墨锦的手匆匆往外走,“冥王又喝假酒了,快走!你不是这里的人,肯定会被突然打开的地狱之门吸走的!” 墨锦一回身拉过他的手,面色严肃地对他道,“跟上!” 判官还在一旁咋咋呼呼,“诶呀,他是黑无常,不用管他了,你快顾好你自己吧,快跟我去轮回门,那里离凡间最近了,我送你回去!正好你把娃子们也一起送进去!” 墨锦回头看了判官一眼,却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走了。 墨锦知道,他,根本不是黑无常。 黑白无常(六) 地府的冥王总是这般任性,从凡间那处得来的花总是开不完整,惹的这位大人最近总是暴躁得紧,不知何时还染上了酒瘾。一言不合就醉的一塌糊涂,凡间的酒鱼龙混杂,品质各有高低,看冥王回来之后醉成什么鬼模样就知道他又喝到了什么价位的酒。 冥王醉的狠了时,法力就不受控制,地府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会随意地开启通向十八层地狱的大门。 在地府有职位的人,冥王都在他们身上留下过地府印记,所以不会受地狱之门的影响。 但像墨锦这样的外来人就不行了,大概会直接被吸进去经历一遍什么叫做万劫不复。 判官拉着墨锦,墨锦带着他,三个人急匆匆地往轮回门那边的方向赶,刚到那边就见白无常用力扯着银光锁链,锁链另一头挂着三五个小鬼,看样子也是些被无辜牵连的。 这边的形式更为严峻,地狱之门直接开在了轮回门的对面,两扇门相对着释放可怖的力量。 本欲进入轮回门的鬼魂被地狱之门突然吸走,若不是白无常用锁链将他们锁住,怕是已经入了那十八层地狱了。 地狱之门里不知存了怎样可怕的怪物,一声声撕裂耳膜般的兽吼不断传出,白无常锁链上的那几只鬼给吓得一顿痛哭流涕。 判官颇为惊奇地看着墨锦,他竟没受多少影响,甚至比白无常站的还稳当些,反观一直被他认为是黑无常的那小子,此时整个人都挂到了墨锦身上,若不是墨锦,估计早被吸入地狱之门里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反着来的,莫不是我认错了人?” 判官仔细瞧着他们俩的脸,摩挲着下巴不住咂嘴道,“没错啊,不应该啊!” 墨锦意味深长地看了地狱之门一眼,面上一阵漠然。 地狱之门对他不起作用的话,是不是说,他已经不被这个世间所承认?凡人生老病死历六道轮回的命运,在他身上没有任何表现,他所身负的有违天道的天赋力量,每次被天罚所惩治时所经受的那些…… 墨锦还一直道他家师傅是为世间所不容的人,原来真正与这世间脱轨的,竟是他么? “你怎么还没走?” 白无常匆忙见一瞥,竟在人群里看见了他!他挂在墨锦身上那脸色煞白的模样,简直叫她猛然间止住了心跳,从来不会有鼻息的她竟在那一瞬久违地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憋闷感。 他听到她的召唤,缓缓地抬起了头,声音被耳边漱漱的风刮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如果你需要一个人陪,我可以不走!” 她微微一愣,眼里渐渐沁满了泪水。她深情地望着他,哽咽着道,“为什么是你啊,明明是我非要抓你回来,还破坏了你的招魂,我对你也不好,你为什么……” 他紧紧扣着墨锦的脖子,尽全力对着她说,“没关系啊!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努力想清楚了,与其在凡间做个书呆子,我更想留下来照顾你啊,你哭了我会心疼,你累了我会心慌,你冷了困了我会一心想要陪在你身边!” 她已泪流满面,“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我在你身上想看见的身影,也不是你,我念念不忘的也不是你,在我眼里你不过是替身而已啊,为什么要这样?” 他皱起了眉头,急得有些无与伦比,“我……我没关系,不对,我还有时间,我还有机会,我可以等,等你喜欢上我,等你眼里看得见我,心里留的住我,多久我都可以等!” 她没再与他说话,泣不成声地捂着脸弯下了腰,银光锁链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指骨用力到有些发白。 墨锦用力把住了他的手腕,脸色微红地回过头看他,“你再用点力,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他谦卑地表达了歉意,而后改为扶着墨锦的肩膀,但到底是不如扣脖颈来的方便,他刚抬头要与她说句话,就觉身后传来一股吸力,手上拽着的衣物脱了手,整个人都朝着地狱之门的方向挪了一段距离。 墨锦赶忙回头抓住他的手,这才稍稍稳住。 判官在一旁咋咋呼呼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黑无常怎么会给地狱之门吸去呢,还有你又是什么人?” 分卷阅读4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判官讲话的功夫,地狱之门又猛然传来一股吸力,刮过来一阵劲风,把判官的生死簿给吹跑了。 挂在墨锦背上他伸出手朝半空一抓,刚好抓住了判官的生死簿。 判官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刚从他手里接过生死簿,突然间就被一股更大的邪风吹的闭上了眼。 判官吃过教训,这次他拼命抓住了手中的生死簿,却忽闻不远处白无常尖锐地一声嘶吼! “不——” 判官睁开眼,正好看见一袭黑衣的墨锦和一身白的白无常各拽着他的一只手,在地狱之门入口那里拼命地往回拉扯。 他的身体,已有一半没入了地狱之门里。看样子他已有些晕晕乎乎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溃散,甚至有时还闭上了一会儿。 迷蒙中,却让他看到了她的脸,也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一处去了,眼泪落的满哪都是,这样可不好,都不漂亮了。 他虚弱地开口,“你别哭了,女孩子,都是要多笑笑才好,我要是照顾你,绝不让你再落一滴泪!” 她压下喉间的哽咽,朝他吼道,“你给我闭嘴!我不需要你照顾,你给我滚去轮回!” 判官搭把手之后,墨锦与白无常就省力多了,只不过从地狱之门拉回来的他已经全然晕了过去,腰以下的部分已近乎透明,想来应该是地狱之门给他造成的创伤过于凶狠,再晚一点拉出来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毫不犹豫地催促背着他的墨锦,尽快把他投入轮回门。 墨锦点了点头,就把人往轮回门里一扔! 直到他的脚跟都没入轮回门中,三人才跟着松了一口气,刚欲转身,却见那轮回门又将人给吐了出来。 他刚被送出来,地狱之门那边又开始疯狂地传来吸力,见状她忙用银光锁链将他固定在自己的腰上。 判官吓得脸都白了,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入不了轮回?” 她抬起比判官更为苍白的脸,开口道,“他是水鬼!” 判官一拍大腿,“怎的不早说!水鬼这类特殊的魂魄,介于生人与死人之间,很难被地府察觉到死亡,所以一般只有被无常带回之后才知生死,生死簿上都还没有勾去他的名字!” 判官匆匆忙忙地拿出生死簿,并从腰间拿下毛笔,把生死簿翻到底才想起来问一句,“他叫什么名字啊?他之前说什么小二黑?我没找到啊!”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而后更加苍白地道,“我不知道。” 判官白了她一眼后转而看向他,先是用毛笔戳了戳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要用生死簿卷成的纸桶抽他一下,却在她愈加寒冷的目光中收回了手。 “我来吧!” 她蹲下身,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几下就唤醒了他。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送你去轮回!” 他虚弱地抿唇,虚弱地道,“我可以留下陪你的!我可以的!” 她咬紧牙关,眸光变得愈加冷漠,“可我不需要!我恨你,恨你这张脸让我想起了他,我好不容易忘记的那些伤心之事,却全都因为你而回忆起来!所以我恨你,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了!” 他面如死灰,活像个死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咬了咬牙,道,“真的!” 他便苍白地轻笑了一下,闭着眼道,“那便不必送我去轮回了,就让我散了吧!我已无活着的意义!” 他握住了她紧紧攥着银光锁链的手,而后开始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她咬着牙不说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一根手指。 判官也忍不住在一旁叹着气,小声地嘀咕着,“亏我还一直当他是黑无常呢,称兄道弟了那么久,感情都是骗我的!” 墨锦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把判官扯到了一旁,小声对他道,“我知道他叫管行。” “你怎么知道?” 墨锦弯着眉眼淡笑,“我跟你说过的!” 判官恍然大悟,“是那个倒霉书生!” 墨锦点头,“对!” 判官抽出手中的笔,在生死簿上哗啦啦翻了几页,找到了管行这个名字。 “真是,地府好久没见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了,真是……内心毫无波澜!” 墨锦轻笑,“好巧,我也是,毕竟我本无心。” 判官把管行的名字划掉了转头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上一世他叫释妄,是个和尚,他……” “墨公子,你回来了!怎么样,地府里好看么?” 墨锦笑着瞥了于无间一眼,淡淡地道,“你死一下,就知道了!” 于无间:“嘁!” 吴子道抚着胡须走了过来,“此行可还顺利?看你这笑意,莫不是发生了什么趣事?” 墨锦笑得更深,“就你懂我!”而后一边跟着吴子道走进院子一边 分卷阅读4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慢慢道,“对某些人来说,我此行可谓顺利,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讲,可算不得是顺利!” “哦?怎么讲?” “你叫那绿株小友不要等了,注定是个不归人。” 吴子道跟着叹气,“我早知道她一厢情愿不会有结果,可谁也劝不住她。” 墨锦和吴子道还在畅谈着,外头时雨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连垚回来了!” 墨锦皱眉,“连垚回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时雨粗喘了几口气才有力气道,“连垚和于无间打起来了,还有,花澈也跑丢了!” 吴子道轻笑,“怎么你的朋友来了我这都走丢呢!” 墨锦摇头,“没丢,我让她去凡间办点事!不过连垚这丫头和于无间,怕是真的不好了!” “走,出去看看!” “好!” 黑白无常(七) “你干什么!你给我松开!你再不松开我打你屁股了!” “于无间,你放手,不许你揪连垚的小辫子!你快放手!” 墨锦和吴子道出来的时候,就见于无间,连垚和时雨三人拧成了一个团。 连垚骑在于无间的脖颈上,一只手揪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扯了他半边嘴角狠狠往耳朵上提。稚嫩的小脸上拧巴成了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乍一看她和于无间的动作,跟那巷子里打架的毛孩子一模一样! 于无间一只手把着连垚的脚脖子怕她摔了下去,另一只手揪住了连垚的小辫子威胁着让她撒手。 连垚受到了威胁,扯着于无间嘴角的那只手就更用力些,于无间吃痛,就愈加往下拽着连垚的小辫子。 时雨在一旁拉着于无间的胳膊,孜孜不倦地劝说着让他先放开连垚。 于无间哪敢先松手,他若是不拽着连垚的小辫子,真怕她把自己的嘴角给扯到头皮上去了! 墨锦和吴子道两个人好一顿又劝又拉的,终于把三个人的肉团子给扯开了。其实只要把连垚给控制住了就好了,于无间和时雨他们俩倒没有那么好战。 只是这个一改之前呆滞模样的连垚,倒叫人忍不住好奇,这凶残的模样倒很像是被鬼魅附身或侵蚀了心智一般。 吴子道牵着连垚的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连垚竟在他的安抚下平复了下来,只是一双杏核眼依旧恶狠狠地仇视着于无间。 见墨锦探究的目光顺着连垚一起往过来,于无间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我没有!别看我!问她!” 时雨倒不是很担心于无间这个老油条,他皱着眉头无比担忧地凑到连垚身边去,却被她瞪了一眼后弱弱地退回到了墨锦旁边去了,满脸都是委屈。 墨锦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时雨的肩膀道,“她根本不是连垚,或者说,之前你们所认识的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连垚!” 这下不仅时雨懵了,连于无间也一头雾水了,“你说啥?” “啐!”连垚听见于无间说话,便极嫌恶地吐了一口口水。 于无间眼疾手快,脚下一错,整个人朝一旁挪了几挪,正好没吐在身上。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一脚落了灾,着了亮晶晶一摊! 于无间一边啧啧着一边换了一把椅子坐,“你这丫头,怎么去了一趟林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我到底怎么着你了!” 连垚一听见他说话就火大,攥了拳头就要冲过去打人,还好被一旁的吴子道给拉住了,不然又要打成一团。 吴子道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有什么误会都讲出来,解决了才好,这么胡来几时能安生下来!” 于无间嘴贱地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那么凶干什么,白给你捡回来了,小白眼狼!” 连垚的胳臂被吴子道握住了,不然,肯定要朝着于无间面门一脚飞踢过去! 墨锦用白眼剜了于无间一眼,“你也安生些,我说过了,这不是你们捡回来的那个连垚!” 连垚皱眉,撒起泼来连墨锦都凶,“我才不是谁捡的!我就是连垚,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九背山山神连垚!” 于无间眯着眼睛道,“呦!还山神呢!” 时雨在一旁踩了他于无间一脚,才没让他那个拐着弯似的尾音听起来更欠揍一些! 墨锦看向吴子道,“您先讲吧!” 吴子道点头,“嗯!这话头要从三个月前讲起。” 于无间心下也起了疑,三个月前,他正好刚捡到连垚,也正是他失了忆的时候。 吴子道接着道,“那日我在林中采摘野菜,在山脚下发现了连垚虚弱的魂魄奄奄一息地躺在那,我便讲她带回到住处中。等她养好了伤,便就着紫藤山的灵气慢慢休养生息,只是关于她的事,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唤作连垚,是从一座叫九背山的地方过来的。连垚从未与我谈及她那日为何奄奄一息地躺在山脚,我也未曾多问过!” 而后,吴子道手边的连垚接过了话茬,“我曾是九背山 分卷阅读5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上的山神,三个月前我正在山上采蘑菇,谁知他突然冲过来,力气大的惊人,周身混绕的灵气也极为暴躁,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他以及周身裹着的灵气冲得飞了出去!我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的没影了,我四处游荡了许久,终于才在魂魄未消散之前找到了紫藤山这个灵气充沛的地方。我修生养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回我的身体,一定揍的你满地找牙!”说罢,连垚恶狠狠的目光转向于无间,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于无间无辜地举起双手,“我真不知道!但还是跟你说一句抱歉!以及我得先声明一句,我失忆了!” 连垚放白眼瞪他,“我信你个鬼!” 时雨疑惑地看向墨锦,颇有些神伤,“那之前的连垚……” 墨锦摇头,“如今我预知的能力越发薄弱,已无法帮到大家什么忙了!不过还可以用铜钱占卜,但是……” “但是什么?” 墨锦轻笑,“但是大家需得先和我回去镜花阁一趟,我得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只有回镜花阁才能解决。到时候我再为大家占卜解惑!” 吴子道的面色变得严峻起来,“那么请墨公子即刻启程,万不可再耽搁了!” “吴兄珍重!” “一路顺风!” 路上,连垚和于无间待在一间马车里就会立刻爆发出火药味,墨锦不得不让于无间出去赶车。 于无间无奈地扶额,为什么又是他赶车…… 没有花澈在,马车里明显冷清了不少,连垚如今恢复了神智,却还不如之前乖巧的样子可爱。时雨复杂地看了连垚一眼,最后耷拉着脑袋凑到了墨锦身旁。 “公子,花澈她……” “我在地府问了释妄投胎到了哪里,并告诉了花澈,她现在啊,应该躲在某个山林里偷看呢吧!” 时雨不解,“花澈不是说过恨他么?” 墨锦敲了敲时雨的脑袋,“你啊,果然还得再历练历练,不是告诉过你了,爱之深恨之切呀!” 时雨低头,弱弱地道,“哦!” 他在林子里砍完了柴走到大门口,一回身正看见个白毛的狐狸蹲在不远处。他想起了后院的几只鸡,慌张地抽了根棍子把狐狸给哄走了! 敢惦记他家的鸡,胆肥了! 煮了点米,他拿了青菜到院子里的井边捞了点水洗涮,一偏头又见那只狐狸鬼鬼祟祟地藏在门口,眯着双狡猾的招子! “去去去!” 他拾了块石子扔了过去,想要吓走那狐狸,却没承想那狐狸反而朝他跑了过来,他慌张之下,跑着跑着就不知被什么给绊倒了,下意识用胳膊挡在脸前。 结果意想中的凶残事件并未发生,反而被一团肉乎乎的什么东西给砸中了胸口。 他低头睁眼,跟狗一般傻的一只白狐狸蹲在他胸口,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模样,像极了村头富贵加的狗子! 那狐狸的眸子极清澈,就是细长了些倒显得谄媚,仔细打量的话,和画中的美人也有几分相似。 村里的老人总爱讲一些什么古老的奇闻异事,其中就有前世救了的白狐今生来报恩之类的故事。 他看着怀里的狐狸,忽而就有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 “你该不会,真的是来报恩的吧!” 花澈翻了个白眼,用鼻孔朝他吐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想,老娘明明是来讨债的! “嘿!你个狐狸白眼翻得还挺像个人!” 花澈继续白眼,心想,我看你长得倒像个畜生! 第一天狐狸吃了他一只鸡。 第二天狐狸吃了他三只鸡。 第四天他想吃狐狸…… 他刚抄起锤子想一下捶死狐狸算了,却被那狐狸坐在门槛上剔牙的景象给吓到了! 莫不是真是个仙? 不敢惹不敢惹! 他火速赶到城中又买三只鸡放到狐狸面前,一副请大哥品尝的谄媚样! 花澈瞥了一眼,这态度还算满意,于是吐了粒金子给他! 他跪地磕头,无比真诚地喊了一句,“欢迎大哥!” 戏子有情(一) 许是连垚刚融入自己的身体,疲惫得紧,在马车上还没横眉冷对地瞪上一会就困得直点头。时雨死死盯着她的动作,在她睡着了跌下椅子的时候正好冲过去把她捞在怀里。 墨锦瞥见时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明明从内里便完完全全地换了一个人,可时雨还是像从前一般照顾着连垚,好像成了习惯一般。 就连从前那时,连垚因呆滞很少对时雨无微不至的呵护做出什么回应,可他仍旧是,在坚持着自己的作为。 墨锦真不知自己该说时雨长情,还是责他心太痴! 眼前之景忽的一花,一抹心慌突得涌上心口,墨锦眯了眯眼,竟是预示画面出现之前的征兆。 眨眼间,视线里的画面接连变色 分卷阅读5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只见前头里是两个人影,分别是时雨和连垚。只是,连垚的视线是直直冲着墨锦这边的,竟让他有一种连垚在注视着自己的感觉!这着实不应该,墨锦作为窥探未来之事的外来人,本不属于这个画面,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也许是自己身后站着什么人吧!墨锦想!反正,连垚总该不是看他的! 画面里的时雨拦着连垚,偏偏连垚拿了柄匕首义愤填膺地不知要杀了墨锦身后的谁,那目光里的杀气竟让墨锦一度有些心惊! 墨锦正要回头去看身后之人究竟是谁,却突然觉得腰腹一凉,一低头,正看见连垚手里握着的半截匕首没入自己小腹! 墨锦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眼前一黑地栽倒在地上。 时雨正哄着连垚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就见身旁的墨锦突然捂着小腹吐出一口带着腐臭味的黑血,时雨当即就给吓得脸色一白,忙把赶车的于无间给拽了进来! “你快过来,公子他出事了!” 于无间一只手里还拽着鞭子就给时雨拽进了马车里,被吵醒的连垚一副姑奶奶生气了的模样,看见于无间过来就狠狠踩了他一脚以示惩戒! 于无间不满地啧了一声后正要责骂连垚几句,却被马车里墨锦倒地的景象给吓到了。 “公子怎么了?” 时雨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刚刚突然就吐出一口黑血,然后就倒在地上了!” 于无间撇嘴加翻白眼,“啧!你也不给公子扶起来一下!” 时雨丧气地低头,满怀歉意地说了声,“抱歉,是我考虑不周!”然后跟着于无间一起把墨锦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鉴于连垚和于无间待在一块就会出事,时雨既不会赶车又不放心把墨锦交给他,所以最后只能让连垚去赶车! 连垚给了于无间一个“给姑奶奶等着”的眼神后就去赶车了,于无间瞥了时雨一眼,无奈地道了句,“丧心病狂!” 时雨委屈地撇嘴,“赶车我只是没试过,要是真上手做了说不定也能赶那么一两下,至于照顾人,我把连垚就照顾的挺好!” 于无间朝他翻白眼,“马车是墨公子租的,挺贵,不想毁在你手里。还有,照顾人有把人照顾到地上去的么?你这哪里是考虑不周,你就没考虑!” 时雨受挫,低头不语。 墨锦晕的一点都不含糊,任凭于无间怎么叫都不醒,剩下的几个没一个识得去镜花阁的路,众人无法,只得一路上得活物问路。 他们三个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无论是凡人还是妖精都能问的上,连垚甚至把路过的一座山中的所有精怪都给召唤出来问路了,虽然问过路之后连垚耗尽了力气也晕了,不过好歹知道具体该往哪边走了! 墨锦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渐渐发出腐尸一般的恶臭味,刚好无人赶车,于无间自告奋勇地冲出了马车,留下时雨一个照顾两个。此时倒也没时间计较时雨的能力高低了,总之他能看着别把人搞丢了就行了。 于无间听墨锦说过,镜花阁是他长居之地。不过于无间一直以为墨锦这样高深莫测的人应该和吴子道一般,住在哪个不知名的大山深处,却万万没想到,墨锦的镜花阁竟是处在一个繁华的村落中的。 此村看似无名,但也有零星几人叫它镜花村。 问路时所碰见的那些个妖怪也都知道镜花阁这个地方。于无间从那些个妖怪口中得知,镜花阁在妖界也是个鼎有名的地方。 镜花阁是凡间为数不多的肯为妖精帮忙办事的地方。凡间的大多数妖师眼里都是容不得一只妖精的,不打成一片已是好的,更不要说相互交好了。 听闻那些妖怪说的,墨锦也是个妖师,却是妖师里头独一个肯为妖精办事的。 记得之前妖界的大妖与仙界众神一战,众神以陨灭为代价,尽全力才勉强开辟一方天地来囚禁大妖,从此世间再无神迹。此天地名为妖间! 妖界的大妖不是唯一的,只要有妖力达到巅峰的,那么他就是下一任大妖。 耗费了所有天神的力量才打造出来的完美囚笼妖间,自然不会太鸡肋,所以妖间所囚禁的大妖是面对妖界所有妖怪的,只要妖界出了新的大妖,就会被封印到妖间中去! 天神全部陨灭,才囚禁了妖界第一妖。可想而知凡人的力量在面对妖怪时是多么薄弱,所以天神还给世人留了一道启示。 得到启示的凡人渐渐衍生出了一类名为妖师的捉妖人。妖师会通过修炼而提升一定的修为,以便用来对阵出格的妖魔鬼怪。一般安分守己的妖怪是不会受到妖师的攻击的。天神在留下启示的同时,也怕凡人的力量太过于强大而对妖界赶尽杀绝,所以并没有赐予凡人太大的力量,他们依旧会在百年之内生老病死。妖与人就这样维持了暂时的平衡。 妖师中名声最响的要数白家,听那些妖怪说,墨锦也曾是白家的一名妖师,但后来与白家发生了一些冲突,被逐出家族了! 于无间小心地透过帘子看了墨锦一眼,究竟是什么矛盾,竟让他连姓 分卷阅读5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都改得与白字如此对立…… 到了村子就离镜花阁不远了,跟村民稍加打听便知在哪了。只不过大家都说那家店铺关门好久了,有的更是说那家店就没有老板,从小到大就没见它开过门。 于无间心想,老板就在他们马车上躺着呢,能开门么! 几人来到镜花阁门口,果然见到那黄花梨的大门上别了把大锁,竟是干净到有些令人惊奇,不是说好好几十年都没开门了么,这锁可真新! 于无间正欲凑近看看那锁上究竟有什么门道,却还没等他贴过去那锁头就突然自己打开着落了地,一声脆响! 于无间去马车上准备扶墨锦下来,奈何看他晕的一动不动,扶下来根本就不现实。于无间只得一边摇头一边把墨锦打横抱了下来! 时雨疑惑地探头过来,“你抱公子怎么像抱个姑娘似的!” 于无间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几人前脚刚进了屋子,后脚那黄花梨的门就啪嗒一声关上了! 于无间有点害怕地道,“墨公子这镜花阁是做什么生意的,可别是装死人用的义庄啊!” 身后突然传来个小姑娘的冷笑,给于无间吓得一激灵! “我们镜花阁什么生意都做!这位公子要是想体验一下做个尸体躺在镜花阁是个什么感受,我不介意满足你!” 于无间一回头,看到了个半大的扎着俩马尾的小姑娘,正掐了腰颐气指使地站在那,那鼻孔简直要和她张扬的两只马尾一样朝到天上去了! “你是何人?” 小姑娘面上带了愠色,“你们闯到我家来,还问我是谁?还有,你把我家公子怎么了?” 于无间心下知晓了这丫头怕是墨锦家的什么人,便诚心想逗她一逗,“呦!墨公子怎么就成你家的了?我还说墨公子是我家的呢?” 小丫头给气的说不出话,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来打人,于无间抱着墨锦往时雨身后躲,期间免不了又遭到连垚的白眼。 连垚:“呸!让你贱!” 于无间哭惨,“怎么这小丫头一个个个头不大,脾气倒都这么暴躁!” 连垚朝他吐口水,“你才小丫头呢!老娘是山神!神仙!我当年是小丫头的时候,你指不定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于无间一边顿了那个丫头的一记掏空拳,一边啧啧着对连垚道,“啧!我才不玩那么没品的东西呢!低俗!” 时雨摇着头劝架,把那小丫头拉到一旁,耐心地将事情和她一一道出,“墨公子是我们的好朋友,救了我们许多次,期间他身体偶有不适,说要回这镜花阁才能医治,结果半路上他就晕过去了,于是我们便赶忙送他回来!” 小丫头瞥了一眼墨锦的脸色,对时雨的话信了三分,脸上一片担忧,整张小脸都皱巴成了一团,气势也立马弱了下来,“我叫花梨,是公子留下来看管镜花阁的!没想到公子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你们随我到内室,把公子先安顿下吧!” 于无间点头称好,一边快步跟了上去,他是真的有点抱不动了! 花梨打于无间身边路过的时候还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要是没抱稳把公子给摔了,我就叫你在镜花阁的地板上躺一躺!” 戏子有情(二) “公子是个无心之人,面上看着和常人无异,实则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这便是那些不知情的人口中所谓的长生,不死的诀窍就在于他本身就是个死人,还谈何死?死人的尸骨会腐烂,公子的身体也不例外,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晴臧木燃的烟熏上一遍,以保他的身体不会腐烂。” 花梨一边用燃烧的晴臧木条仔仔细细在墨锦周身熏染,一边对着众人道。 时雨本欲帮忙,却被花梨给阻在一旁了。 “这百年来都是我在照顾公子,不用麻烦你了!” 于无间嘴快,道了句,“喝!这么大岁数了!” 花梨回头瞪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去忙了。连垚见状也跟着瞪。 于无间挪了挪屁股离得连垚远一点。 花梨又接着道,“我是门口那块黄花梨的木门,当初刚修成人形就被一个妖师给抓去炼丹,若不是公子救我,这世间恐怕连我的一抹灰都不会留下。” 所以,多年以来花梨都一心一意地追随者墨锦,即便他每百年才会回来一次,她也依旧兢兢业业地护了门口那块银锁上没落上一粒灰…… 时雨道,“墨公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便是大幸!” 花梨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着时雨认真地道,“不是朋友,花梨甘愿为奴!” 花梨低头的时候一滴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颚。只要公子没说过一句不留她,至死她也不会走! 晴臧木已经近乎燃尽,花梨却还捏着所剩无几的木屑呆滞地不肯松手。 于无间见状赶忙拍掉了她手里的残烬,借口道,“再不扔这火星就落到你家公子身上了,这点着了了还得了!” 花梨 分卷阅读5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笑了笑,点着头道了声谢! “各位远道而来,送公子归来可谓不易,花梨便暂代这东道主,宴请各位!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于无间也笑笑,“墨公子做东家,那可不好客气了!” 花梨一挥手,那黄花梨木的大门自动打开来,“请!” 于无间跟着客套,“请!” 客套的动作都还大家风范不减,于无间却是万万没想到花梨所谓的宴请原来就是在路边摊小搓一顿! 见到于无间那明显得快溢出来的惊诧,花梨笑着解释道,“荒间野村,比不得未央宫繁华,还请多担待!不过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小摊位的吃食定不会糟蹋了你的舌头。天作顶,地作席,这可不就是最大的酒楼么?” 于无间眯了眯眼,“你这模样,看上去小巧玲珑,实则心更七窍玲珑么,张口闭口的客套话倒是耍得不错,口才瞒行的呀!” 花梨,“公子的人,总不能太丢脸!” 四个人坐一方桌,一人一碗热汤面,撒两三鲜嫩肉片,一碟花生米,竟也出奇的好吃! 花梨解释道,“这家铺子可不止百年,公子原先就最爱这家的鲜味,我便也就多留意了一下,到如今已是第四代了!” 于无间吃的赞不绝口,全然忘了刚看到这时那略带嫌弃的模样。 这铺子的桌子皆是幕天席地地摆放着的,时雨背后便是街道,听闻那后头热闹起来,忙拖着碗一起回了头看去。 只见那街上被众人拥簇的中间搭了个高台,锦簇红花要多艳丽就有多艳丽,不要钱似的缠在那台子旁竖着的木桩子上。 台子上最吸引人注目的却还不是那些靓丽的装饰,而是中间站着的那位浓妆艳服的姑娘。 台子那边的场景过于热闹,很快于无间和连垚的目光也被吸引了去。 花梨又为他们解释道,“这是别处来的戏班子,唱悲唱喜唱人间,哪里有故事,哪里就有戏,她们常道,人生如戏!” 时雨嘴里嚼着面含糊道,“那位红衣女子好生漂亮啊!不过,她的脸也太白了一些。” 花洗道,“那是画在脸上的戏妆,寻常女子画妆,是为修容遮瑕,戏子画的妆,实为画脸。唱的什么戏,便要演个什么人,戏子只有一张脸,做不到千人千面,便借妆容来突出戏中人的特点。” 时雨转头问花梨,“那她们自己呢,也一样漂亮么?” “戏中人是戏中人,戏子是戏子,那妆画的那么厚,谁知那下面究竟是一张什么脸!” 时雨没听到想要的答案,略有些失落地垂了垂眸,“竟是这样么!” 花梨又道,“我这里有一个和戏子相关的故事,她被誉为最丑的戏子!” 于无间筷子里夹的花生米被他换着花样扔进嘴里,一边还不忘对花梨道,“来讲个听听,我这人最喜欢听故事了!” 连垚眯着眼睛在桌子底下踩于无间一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失忆了所以才爱听故事,你这么烂的人,哪里会有人讲和你有关的故事,我看街边的乞丐也许知道你在哪个水沟里吃过屎!” 于无间也不恼,只夹了粒花生米极准确地扔进了连垚开合的嘴里,“吃你的羊粪蛋蛋!” 连垚咽下花生米再暴怒地拍桌站起身时,于无间已经死皮赖脸地和时雨蹭一张椅子去了,距她这处甚远。连垚瞥了时雨一眼,却在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默契地一同错开了,她啧了一声在花梨的安抚下又坐了回去。 “好了,别闹了,还是安静地听我讲故事吧!” 时雨跟着点头,却一眼都不敢朝连垚那边看。 连垚用余光关注了时雨一阵,而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便也看花梨去了。 方才来这摊子吃面之前,时雨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欣喜地跑上前来递给了连垚,并像之前那般揉了揉连垚的头,“垚儿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我跟你说这东西叫做冰糖葫芦,墨公子曾买给我吃过,可甜……” 时雨一个甜字还没说完,连垚便一巴掌把冰糖葫芦拍到地上去了。朝他吼道,“谁要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都说了老娘是个天神,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神格?还有,我不管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个连垚是个什么玩意,总之不是我!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在我跟前黏着来烦我了好么?” 时雨低着头,极小声地道了句好。而后,盯着地上那滩化开的殷红,久久没有动作…… 戏子有情(三) 被江秋城第一公子宋秋安带起的一阵风气,城中巷口里韵味十足的小曲儿最近愈发的受欢迎。 不过坊间翻来覆去也就还是那几个不变的调调。 远道而来的戏班子红服影便占了新颖的便宜,一度被江秋城中近乎一半的百姓所称颂。 “红服影在东街那边搭台子唱戏了!大家快来呦!” “好嘞,等茶见底就过去!” “等等,我收了摊子也带我一个!” 分卷阅读5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随着一阵吆喝,人们三五成群地结着伴往东街而去。 东街那头的戏台子搭了一半,红衣的人儿在那戏台子后面穿梭,台下坐着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紧忙往里头瞧。 被挡了视线的宋大娘拿烟袋管抽前面站得老高那毛头小子,“后生,稳着些,站这么高可别摔了!” 毛头小子头也不回地道,“留着您那操心劲往孙子身上使吧,我自己这脚管的住,摔不着!” 宋大娘咧嘴朝地上呸得吐了一口,“老人言呐!” 毛头小子摇头装老,“啧!闲人言!” 宋大娘听他那讽刺的劲就来气,忍不住一脚踹了出去,毛头小子再站不稳,猛地朝前栽倒过去,嘴上不忘捞便宜,“嘿!你个老太……” 毛头小子还有一个太字没说出口,就叫一根又冷又硬的什么东西给拦了一下,正好顿在那半空中,再晚一秒怕就脸着地了! 毛头小子一抬头,啧!救他这人可真俊! “小心!” 毛头小子听那俊俏的公子对他道,他扶着一旁的木凳子慢慢站起来,刚要开口,就见那公子又道,“嘴上也要小心些!” 毛头小子要说的话给咽进肚子里,目送着那公子潇洒地走到离戏台子最近的地方,那排奢华的红木桌椅,向来是给位高权重的人安排的。 宋秋生走到惯用的老地方,执起手边味道不变的碧螺春,悠闲地展开折扇淡笑着朝台上瞧去。 一众步伐基本一致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这处,左寻右看地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出大门就溜的没影的平安侯世子。 宋秋生听到身后齐刷刷的一阵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侯府里的侍卫找过来了。 “世子,下次莫要鲁莽,这街上可危险的紧!” 宋秋生放下茶水,回头笑着道,“我就来此处看个戏,听个曲,怎么就危险了,你看看后头坐着的那些人儿,是那妇人能折了我的头,还是那毛头小子能剔了我的骨?”宋秋生一边说一边朝宋大娘和毛头小子那瞧了一眼,老年人眼花看不清,那毛头小子倒是被他给吓得打了个颤。宋大娘还道了句,“你小子长虱子了!”毛头小子不敢吭声,缩着脖子往旁人身后躲了躲。宋秋生见状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侍卫低着头没见到世子这番模样,只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讲才能劝好世子。虽然他气势上不敢强了去,但这道理万万不能随了这以顽劣著称的世子,“世子,对侯府不友善之人都潜藏在暗处,属下怕您一时不查……” 宋秋生撇撇嘴,不满地道,“我可是圣上亲口赞过的第一勇者,你这样想岂不是驳了圣上意思?” 侍卫单膝跪地,“属下不敢,只是勇者与强者不同,有勇有谋才是强者,世子还尚未成年……” 宋秋生用折扇在侍卫头上轻点了三下,“谋权,谋利,谋生,你觉得本世子,该谋哪一种?” 侍卫不敢抬头,他才被调上来做世子的近卫,从不知平安侯府的这位,竟是个此等厉害的角色。 这世子哪里是别人口中那无所作为花天酒地的庸人?七窍玲珑心他怕是要占了有十窍! 那戏台子上的红衣角儿终于上了去,平安侯世子挥挥手,让这几个膀大三粗的侍卫退到一旁去了。 若是挡了旁人看戏的兴致,就是他平安侯府也占不得理。 侍卫见状松了一口气,刚刚提到谋字时,那世子眼中的深邃,竟让他心生了几分恐惧。 台上那戏子妆容精致,也不知用的什么胭脂,竟是连那头发也画得金黄,看上去竟真的好似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一般。 这段戏演的是七仙女下凡初临人间,排在末位的七小妹不小心与姐姐们走散了,一个人游离在街头,巧遇了书生董永。 此时还没到董永出来的时候,七小妹刚与姐姐走散,回眸间,入眼便皆是陌生人,甚至连一抹熟悉的颜色都没有。 凡间的颜色,不似她们天宫上的那般艳丽,贵人出行皆藏于辇车内,路上行的,都是粗布短衣的寻常人,哪比的上她们仙女穿的绫罗绸缎。 红衣戏子脸上的妆容将那双水眸凸显得尤为有神,任何一个流转的神色都演的出神入化。猛一回头那满眼皆是惊恐的神情,好似真的陷入了困境一般,勾得人心生怜惜,这一幕引得台下众人一片叫好! 宋秋生就着花生米小酌,正看得津津有味,一旁过来个人递上一盘蝴蝶状的糕点。 宋秋生抬头,来的是个半大的少年,和侍卫他们一比也就才到肩部。侍卫伸手刚欲赶走这少年,就被宋秋生笑着拦住了。 少年朝糕点点点下巴,随后有些不情不愿地道,“这是台上唱戏那姐姐赠你的金蝶酥,她说你总来捧场,总要送些东西感谢一下!” 说完,不等宋秋生说什么那少年就顾自跑开了。 宋秋生眯眼盯了一眼那少年攥着的左手,那里好似捏了些什么。 盘子里的金蝶酥,似乎少了片翅膀。 宋秋生笑 分卷阅读5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着捏了块金蝶酥往嘴里送,半张的嘴还没来得及闭合,手上的金蝶酥就转手到了侍卫手里。 “世子,属下找帮您试试毒!” 然后也不等宋秋生应允,就塞到了嘴里吃了。 宋秋生颇有些不快,环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看着侍卫的动作,直到他用手背把嘴角的残渣也擦干净。 侍卫被盯的直发毛,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 宋秋生问他,“你还没死,那我可以吃了吧?” 侍卫刚想开口说这才过了多久就被宋秋生先开口堵在了嘴里。 “别跟我说万一里面有慢性毒药怎么办,再不吃那台上的姑娘可要伤心了!” 宋秋生闻言朝台上看去,不知何时那上已添了个董永的新角色去。 那董永眼窝深陷,略显黑黄,竟是浓妆也没能盖的住。 宋秋生咂嘴,这董永,可是有点虚啊! 宋秋生这位子正好在那董永身后,只一侧头,就能看到演七小妹那位红衣戏子的正脸,这角度,很像是七小妹在对着他一般。 七小妹开口问道,“你是谁?” 董永作一揖,答,“在下董永!” 宋秋生在董永身后笑着想道,“我乃是你的郎君!” 七小妹与董永讲了自己与姐姐们走散之事,董永承下要帮忙,一路带着七小妹在街上寻人之际,免不了卖弄几下他苦读十几年的学识。 两个人一来二去地眉来眼去着,暗生情愫,约好了明日在这渡桥上再见一面。七小妹身后的几位姐姐走了过来,董永慌张地逃走,这戏的第一段便讲完了。 这也是红服影的盈利手段,每晚只演上那么一段,引得人们日日都来瞧。 宋秋生端了桌上那刻着牡丹花的瓷盘,起身欲往戏台子后面走去。 侍卫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世子,不可。” 宋秋生晃了晃手里的瓷盘子,道,“人家姑娘特地为我备的,总要亲自还了才算礼貌!你总这么呆板,日后刻讨不到老婆!” 侍卫无法,只得跟着,却又被宋秋生给拦住了,“你跟去做什么,别扰了我与姑娘谈心的兴致,这才几步路的距离,我还能出什么事,你且在这等着,不许跟来。” 宋秋生一个人朝后台走去,留下一众哑口无语的侍卫。 花梨望着不远处的高台缓缓道,“那戏子名为安知,出生于天女村,据说那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但安知,却是最丑的一个,甚至比别处最普通的姑娘更丑。安知不爱唱戏,却迷恋于被戏妆掩盖的那种感觉,没人认识她,没人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人们却会为她戴的妆容的角色而鼓掌喝彩,于是她留在了戏班子,她认为这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安知的嗓音很好听,特别适合那种流转的戏腔,所以即便她面相生的不好看,也还是被留在了戏班子。反正那张脸也不重要,只需拿浓妆一盖,谁又知道她是天女村最丑的那个安知呢? 戏班子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留太久,被编成戏曲的故事也就那么几个,在一个地方唱完也就没有新鲜感了,要想赚钱便只能换另一个地方了。 而江秋城此地,七仙女是剩的最后一场戏,安知已经唱了一段,还剩下两段。 安知甚至忍不住想自己动手写戏曲再多唱几场,因为这台子下面,有一个她不愿舍弃的人。 那人永远坐在戏台下面最左的那侧,桌上永远摆着壶碧螺春。若是听到兴头上,便要一壶小酒和一碟花生米,寻常人的吃食总能叫他吃出仙人一般的风采。 他可真好看,安知心道。 戏子有情(四) 安知正欲卸妆,却在那模糊的铜镜里看到了一抹恍惚的身影,若不是她最近念得太多出了幻觉便是…… “姑娘这妆容如此精致,就这么卸了岂不可惜!” 安知惊诧地回过头,竟是没想到他会来此处,她方才一度真要以为自己念他念得出了幻觉! “这是戏妆,谁会顶着这幅模样上街去,怕别吓着了旁人。” 宋秋安一双勾魂似的桃花眼深情地凝望着安知,安知只觉心底存的一汪水被他这一眼给搅得荡漾起来。 “不怕,你给我也画一副,我跟着你一起到街上去,要吓便直接吓死了去吧,这么好看的妆容怎能不知欣赏呢!” 安知笑了,妆容精致的眉眼弯成个月牙儿,“你不怕丢人啊!” 宋秋安继续对着安知笑,“求之不得,哪敢有嫌!” 安知便把宋秋安按在椅子上准备画了,刚琢磨着画个宋玉好还是潘安更妙时,便间他扭着头瞧自己道,“我要画董永那个妆!” 安知心口一滞,试探着问出句,“为何?” 宋秋安忽而又把头转过去了,对着那铜镜挤眉弄眼的,“这样和你才相配!” 安知低下头,掩住了微红的脸。如若真的能相配,便好了…… 宋秋安脸上的董永妆刚画好,他便迫 分卷阅读5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不及待地对着铜镜左瞧右看的了,从铜镜里还被他瞥到了架子上挂的衣服。便又嚷着要穿一件。 安知哭笑不得,“公子对戏曲这些个物件倒是喜欢的很呐!” 宋秋安挑了件称心的拿在手里,回头对安知道,“那是自然,不喜欢哪能天天过来瞧你呢!” 安知又低下了头,细细品味宋秋安那话语里最末的二字——瞧你! 如若有一日,她洗净了这厚厚的妆容,不知他可还愿意瞧她一眼,哪怕一眼…… 安知失神的功夫,再一抬头,缺见那宋秋生外袍已解了开来,身上只剩下件贴身的里衣了。安知脸上一热,推着宋秋安进了帘子支的简易更衣间里去。 “我可是个姑娘,你哪能……” 宋秋安从那帘子里露出个头,嬉笑着瞧她道,“哪不能啊,等我娶了你上门,就天天在你面前一件件脱了!” 安知憋不住脸更红起来,猛一拉帘子把宋秋安那张脸给遮上了! 若是她脸上没有这层妆容,没穿这身戏服,没顶着个戏子的身份,他这话,她便信了。 可她安知偏偏是个戏子,偏偏不带着这妆便不敢见他了。 偏偏最可怜是她。 安知顶着这戏子的身份时,宋秋安这话她也没少听,一开始还当回事,后来才知,这不过是那些权贵公子的玩笑话罢了。 安知演戏逗他们开心,他们演戏逗弄她,她便也只能演做开心罢了。 安知朝那帘子里望了一眼,那里面待着的,可是江秋城最有名的公子,甚至在某些说书人的口中被誉为第一风流。 他宋秋安说的话,她一句也不敢信啊,可偏偏一句也不舍的不信。 只怪她,入戏太深罢! “我换好了!” 宋秋安满意地打量着身上的新意,拉着安知的手与她一同在铜镜前转了一圈,甚是满意地赞了句“不错!” 安知呆呆地望着那铜镜,铜镜太小,她那个角度里的画面,只堪堪装的下一个人,有他时没她,有她时没他。 安知低头瞧了瞧两人紧紧握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感慨,宋秋安那只手便松开了。 安知轻笑了下,安慰自己道,演吧,不就是一场戏么,她明明,最会演戏了。 “你喜欢吃什么?” 安知飘远的思绪被宋秋安的声音给拉了回来,不知道何时又牵在一起的手上,手心里一阵发热。安知听了宋秋安的话抬头朝四下看了看,其实她挺想吃烧鹅的,可一看两人这身穿着,便罢了这个想法,她们俩着这一身进去,定是要被旁人捉着唱上一段的。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不过这位世子爷,安知真怕他一开口就把红服影的招牌彻底砸烂了。 安知又在闹市里寻了一圈,瞧见个卖冰糖葫芦的,视线只在那停顿了一刹,宋秋安便拉着她的手穿过人群挤了过去,一出手就是一块白银了,直接包了那一车冰糖葫芦。 “我只要一串就好了,你这是做什么呀!” 安知正笑着跟他讲,而后却在他随口的一句话里僵了脸上的笑意。 宋秋安对她道,“我开心啊!” 安知心口略痛,江秋城的第一公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上她这么一个戏子,他瞧她,哄她,不过是因为,他今日开心。 也是,她一个卸了妆就见不得人的丑女,哪来的奢望敢肖想他世子爷呢? 宋秋安见她不说话,便把头凑近了问她,“怎么,你不开心?” 安知笑笑,“没有,我很开心!” 宋秋安便又拉着她往别处走去了。安知的笑僵在脸上,仍然尽职尽责地演着开心。 戏子有情(五) “我们去吃云吞吧!” 安知任由宋秋安拉着,笑着搭了句“好”! 面食铺子的生意很好,门口排了老远的一个长队,宋秋安欢快地拉着安知站到末位,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安知也被他带的忍不住笑了,“原来第一公子这么喜欢排队的!” 宋秋安惊讶地回头瞧她,“你知道我?” 安知笑着把宋秋安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而后道,“这么一看吧,还真不觉得你是,不过……” “不过什么?” 安知被他这副模样弄得笑出了声,“不过,值得平安侯府十八卫全员出动来保护的,肯定是侯府最贵重的东西了吧!” 宋秋安摇头道,“你错了,平安侯府最贵重的东西……” 宋秋安顿了顿,突然凑近安知的耳朵,轻声道,“是我爹的妾室们!” 安知后退了几步,离宋秋安稍远了些,耳朵尖被他的气息吹得红透了。 对安知这羞赧的模样,宋秋安很是受用,心下一高兴就更想逗她。 “那你来猜猜,第一公子平安侯世子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 安知侧目看他,“莫不是市井里传的,是那春花园的翠儿?” 分卷阅读5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宋秋安用手敲了安知的头,“愚笨!你可曾见到本公子带翠儿去买过糖葫芦,吃过云吞么?” 安知呆愣地抬头,面上不知所措地滞住了,然而心里早已慌得溃不成军了! 宋秋安把着桌子站起身来凑过去,脸都快贴到安知面上去了,“本公子今日亲口告诉你,江秋城第一公子最珍贵的东西——是你啊!” 安知眼睛微瞪,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然而他却趁安知愣神的功夫抢了她手里装云吞的碗,一仰头喝光了! 安知本想瞧他脸上什么表情的,却只见个圆圆的白瓷碗底…… “嗝~吃好了!” 宋秋安一抬头,就见安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皱眉,问她,“你笑什么?” 安知继续笑,“你脸上的妆,被云吞的热气熏花了!” 宋秋安把着安知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不解道,“同是吃云吞,怎么你的妆就没花?” 安知拍开他拿着自己下巴的手,笑着道,“戏子啊,时刻得注意着妆容,习惯了而已。” 宋秋安道了句,“没事,就当洗个脸了,走,我们猜灯谜去!”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又匆匆挤到人群里去了。 安知这一晚上都在被宋秋安拉着跑,一直都在瞧他的背影,只偶尔低头的时候,能看见两人紧密连着的手。 “今天也不是什么逢年过节的日子,上哪去猜灯谜啊?” 宋秋安揉了揉安知的头,笑着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第一公子想办却办不到的事情么?你瞧好了便是!” 宋秋安拉着安知去了桥上的一家灯笼铺子,买了灯笼问店家要了笔墨,低头便在那灯笼上写起字来。 “你若是猜到了,这灯笼便送你,你若是猜不到,就给我亲一口!” 安知红了脸,忙低头掩饰,装作正在看他写的字。 宋秋安明明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却也不点破,只勾着嘴角继续写。 “好了!猜一个字!”宋秋安举起灯笼对着她。 安知仔细瞧那灯笼,看到了八个字,“得一人心,只在今朝。” 今日得了一人的心,那就是今下面放一个心字,那不就是——念! 安知眉头微皱,她猜到了,却不想说,因为输了的奖励似乎更好一些…… “别动!” 宋秋安突然拉着安知的双手将她压在了桥上,她手里的灯笼一时没拿稳直接落入了桥下。 安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秋安的双眸,灯火在他眼中映得火红,竟给她一种炙热之感。 本该嘈杂混乱的街头不知怎的就静了那么一瞬,那一瞬,她看到宋秋安眼中光华微闪,听到了他突然粗重的一声鼻息。那一瞬,她甚至听见了灯笼落水的一声“啪”。 宋秋安的脸忽然放大,周围的嘈杂声也一下涌进了耳朵,安知脑子突然一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柔软。 宋秋安轻吻住了她,两唇紧紧相贴,那连接处的温度不断升温。 安知觉得唇上烫得慌,刚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就被宋秋安禁锢得更紧了,她感觉到宋秋安的唇动了一下,便与她黏连的更深了,安知一时一动也不敢动。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十八卫他们找过来了,他们发现世子不见了! 宋秋安穿着身戏服,又在桥上做此等他们不敢直视之事,十八卫便也没多注意,匆匆忙忙地就打此地过去了! 宋秋安这才放开安知,一双眼睛在她通红的唇上瞄来瞄去,“灯笼落水了,你也没猜到谜底,这一吻,合情合理!” 安知抬起头,红着脸盯着宋秋安,“谜底是念字……” 宋秋安一时惊诧地哑口无语,“你……” 安知笑笑,眼尾的妆更显魅惑,“所以,你欠我一次!” 说完,安知便一回头挤到人群里不见了。 宋秋安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偶尔显出一抹红。 宋秋安来到那桥下,就着河水洗了把脸,脱下那身戏服折好。一回头正看见只被河水打的稀巴烂的灯笼,便一并也给捡了回去。 灯笼身上的字已经被河水冲散了,只隐约能辨认出个心字,宋秋安瞧着那模糊的字迹,心情甚好,笑着一路走回到侯府去。 一进门便把侯府看门的给吓了一跳,“世子,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手上拿的什么,侯府还没到用你捡破烂的地步!要捡也是我捡啊,欸,世子你别跑啊……” 宋秋安错开那小厮,匆匆溜了进去。侯府这看门的小厮,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 平安侯在书房的窗子里瞥见了他,抬头问他到哪里去了! 宋秋安挥挥手道了句找媳妇去了,而后就匆匆挤入房间里去了。 平安侯对着烛灯叹气,这混小子,一天换一个媳妇! 安知回到戏班子包下的客栈,已是深夜,隔壁的姐姐见她回来,直接就黏了过来。 “安知,你今 分卷阅读5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日跟那平安侯世子做什么去了?” 安知想了想道,“吃云吞去了!” 那姐姐捂着嘴角问她,“就只是吃云吞?” “对啊?怎么了?” 那姐姐一脸担忧地看她,“大家都说你是被世子带走快活去了!” 安知笑了笑,“我们是挺快活的!” 那姐姐一下愣了,“什么?你们不会真的……” 安知把这位姐姐推了出去,脸上那笑容顷刻便散了,顾自对着那铜镜叹气。 桌上放的是天女村送过来的信,那上面写着她母亲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叫她回去照看一下。写信之人是同村的安九,虽然他没明说,却也在话里行间委婉地透露出老人家所剩时日无几。 终是要卸了这层自欺欺人的妆了,她安知与第一公子的情意绵绵也该演完了。 这场美梦,当真让人不忍醒来,简直暴残天物。 还有两段戏,大约明日就该唱完了,然后便要卸下一身伪装,做回天女村平凡的安知了。 安知对着铜镜轻笑,正欲卸妆的手微微顿在眼前,“戏子哪能离了妆呢?”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安知才知自己昨夜忘记了卸妆便睡熟了,忙打了清水洗了个脸又画一副新的。今日,还有戏要唱。 刚涂了个红唇,她房间的门便被人一脚拽了开来,安知回过头,看到了火气满满的乐和郡主。 乐和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问她,“你就是那个戏子?” 安知不卑不亢地答她,“我是个戏子,却不知乐和郡主所问的那个是哪个?” 乐和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那便是你了!” 乐和抓着安知的手就往外走,安知本欲挣扎一下,却不想这郡主的力气这般大,让她挣脱不能。 乐和也没带她走太远,只在楼下桌椅旁坐下,解了腰间的佩剑啪得拍在桌上,“我是乐和郡主。” 安知稳稳地坐下,看着乐和道,“我知道。” 乐和也不废话,第二句便道,“我与平安侯世子是订过娃娃亲的。” 安知道,“这我不知。” 乐和冷哼一声道,“你本不必知道,我要你知,是因为你的无知坏了我的事。” 安知也跟着眯眼,眼尾的红线长长地画进了发丝间,显得她眉眼纤长。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乐和见她脸上勾人的妆容,更为不屑地冷笑着道,“你是个戏子,应当知道过,七仙女和董永,强行在一起也不得善终。一个为神,一个为人,门不当户不对,说不定人家天仙住的地方连个门都没叫董永看见过。霸王与虞姬,最终不过一别。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靠想想就能成的。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开始也不是草鸡,那是没毛的凤凰。” 安知平静地看着她,质问道,“所以呢?” 乐和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身体前倾着使自己气势更足,“所以你不要再肖想着秋安了,他与你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安知皱着眉头瞧她,“我何时说过我有肖想平安侯世子了?” “那昨日你与他……” 安知轻笑,“郡主可是当真了?那世子与春花园的翠儿捉迷藏,又与柳风苑的碧儿喂金鱼,还有别处的青儿紫儿她们,你都要一一找过去么?” 乐和语塞,“我……” 安知继续道,“你来我这里,无非是听见旁人说三道四,我不过区区一个戏子,有什么可叫你忌惮的?说白了,我与那些个翠儿青儿碧儿的有什么区别?” “你……” 安和站起身来,“世家公子们,这戏看的多了,心都痒痒的想要演上一演。昨个尚书府的公子还非要拉着我们红服影的碧栀演一出霸王别姬呢!我与世子也不过是在街上吃了碗云吞,演一把寻常人家的烟火滋味。郡主不必将这些道听途说的话全信了,世子只是贪玩呢。我等身世浮沉之人,倒也拎得清自重几两,轻易不会越矩。只是郡主若是不喜欢,便去劝世子好了,我们这些人呢,只是个配角儿,主动权可都在他们手里呢,您找上我,这可没用!” 说完也不等乐和回答,只一甩袖便回头走了。 乐和站在原地心下还有几分郁结,安知的话她听着倒也觉得十分合情合理,可不知怎的,听起来就是不舒服。 戏子有情(六) 安知和红服影的老板道明了回家的请求,老板惋惜于她的才华,倒还想留她一留,然而安知去意已决,任凭老板怎么劝阻,也还是决定一走。 今日这场戏,本该演七小妹与董永情意绵绵的情景,可安知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台下一阵唏嘘声不已。 那熟悉的位置上没能坐着熟悉的人,安知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磕磕绊绊地唱完了两段戏,安知捏着自己这一身戏服踌躇在铜镜前,前瞧瞧后瞧瞧,最后也还是依依不舍地脱下了。 又是赶在卸妆之时,房门被乐和郡主一脚踹 分卷阅读5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开。 “你到底做了什么,秋生哥居然宁愿违背他爹的意愿也要娶你,你昨日说的那些不过是推辞,你果然还在觊觎我的秋生哥。” 安知放下手里卸妆的物件,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慢慢瞧着乐和道,“昨日你离开后我还未曾见过世子一次,你哪里就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 乐和咬了咬下唇,眼眸里流露出一抹狠绝,“我不管,反正我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的,既然你一心想攀附权贵,那我哥哥愿意娶你做妾。有些草鸡,再不济,也好歹是个有羽的,伸长了脖子叫唤两声,总是比乌鸦好听。那我便给你个蹲在枝头的机会。” 乐和眼里,安知不过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子,只要假意诱惑一番,她便会上钩,实在不行,就真叫她哥哥娶了她做妾,然后再折磨几番,她受不了了自然不会再死缠着……反正无论如何,只叫她对宋秋安死心了就好。 “你又如何觉得我会愿意?” 乐和正思忱着,却突闻安知开了口,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什么?你不愿意?我现在并不想笑,请你认真一些,不要和我开玩笑!” 安知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对乐和道,“我没有开玩笑,你说的我都认了,我就是个草鸡。不巧,还是个没毛的草鸡。” 说着,安知随手拿过一旁店小二肩上的抹布,沾了点茶水,卸掉了脸上的妆容。 乐和的眼睛一定一点地瞪大了,最后惊讶地连嘴都闭不上了。 安知叹了一口气,反正总要与他讲明的,正好她踌躇间不知到底怎么与他开口才好,乐和就来了,便叫她与他讲了吧,倒省了她一番纠结了。 “既然你与他有娃娃亲,那便正好,你帮我知会他一句,我安知谢谢他近日来的捧场。日后,山水有相逢,有缘再会!” 风流公子与红尘戏子的故事,也该演完了。 等唱完今日的戏,她便要收拾了东西回老家去了。 乐和闭上略有些酸麻的嘴,一脸的不敢相信,“你……你不想缠着秋生哥?还有你,你这脸……怎么!” 安知一边散开头发,一边道,“我说过了我与世子没什么,是你不相信而已。我这张脸你也看到了,不上妆的时候,根本丑的不能看。我从来都没奢望过自己能配得上他。” 乐和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低着头不言语。 安知将头发随意地扎起,给乐和倒了一杯茶。 “你简直大错特错,你明明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何三番五次跑来问我?要娶也是他娶,你问我做什么?你最应该问的,不是他么?” 乐和完全没了来时的那气势,如一只漏了气的囊袋,耷拉着脑袋瞧手里紧握着的茶水,小声嘀咕道,“我……我不敢……” 安知叹着气摇头,最不敢的,明明是她。如果她是乐和,与宋秋安门当户对不说,还不用以妆容掩饰自己的丑陋,直接与他表明了心意便是。可惜她不是乐和,所以连乐和带来的那句“秋安哥宁愿违背他爹的意愿也要娶你”都不敢问一声。 就算宋秋安的八抬大轿到了门口,她安知也是不敢上的。 唉,倒是俩人谁都有个不敢。 乐和抬头瞧她收拾好的包裹,问她,“你要走了么?” 安知点头,“嗯,终是曲终人散时。” 乐和轻皱了下眉,“那……再见。” 安知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一下,“对了,你要是再见到他,就劝一句,别入戏太深。” 安知转身离去,刚迈一步,又被乐和给叫住了。 安知回头瞧她,听见她道,“对不起!” 安知笑着摆了摆手,而后,毅然地一个人远去了。 乐和回去将安知的话与宋秋安说了,还在被自家老爹关禁闭的宋秋安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乐和在窗子那朝宋秋安大喊,“你干嘛去,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她卸掉妆之后的样子简直丑极了。” 宋秋安回头反问她,“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你还会在乎这段娃娃亲么?” 乐和一时无语,咬着唇小声说,“可你明明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宋秋安冷笑了一声,“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说完,便匆匆跑出去了。 安知打心里是不想离开江秋城的,所以脚步拖的极慢。 宋秋安来的时候,正是安知刚到城门口的时候。 “喂!我允许你走了么?” 安知听到熟悉的声音,诧异地回过头,随后忽然想到自己这张脸,便又狠心地把头扭回去了。到底是最后一眼也没能看见他。 安知咬咬牙准备一口气跑出城门,却忽然被宋秋安从身后给抱住了。安知鼻头一酸,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宋秋安把安知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安知忙用双手把脸给捂了个严实,哽咽着说道,“不是都叫郡主和你说了么,叫你不要入戏太深,你还来干什么呀!” 分卷阅读6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宋秋安轻笑了一声,随后柔声说道,“真是愚蠢,你简直傻透了,到底谁入戏太深,你再给我说一遍?” 安知哭的更厉害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哪还说得出话了,早就泣不成声了。 宋秋安揉了揉安知的头,安慰她道,“好了,别哭了,我不在乎你长成什么样子的,真的,我喜欢的就只是你,无论你脸上是否带着妆,我喜欢的都是你,所以,不要走了,好么?” 安知拿掉捂脸的手,眼泪汪汪地瞧着宋秋安,“你是江秋城最有名的公子,无论是气度,才华还是外表,都是上等,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仿若星辰一般的人,怎么会同我在一起,那旁人该怎么看你,坊间传的故事岂不是又要多了你这一段!你可是世子啊,我只是个戏子,我……我配不上你!” 宋秋安把安知抱得更紧,“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啊!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互相喜欢又不是给他们看的,难不成我平安侯世子爱一个人还得要求旁人同意么?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别人传的风流,都是假的,我与什么翠儿碧儿青儿紫儿都只是萍水相逢一场。要说真正配不上的人,那该是我才对,我这个人耍心机卖城府,小气记仇,晚上不爱洗脚,而且……” 宋秋安突然贴近安知的耳朵,轻声道,“我还比较爱放屁!” 安知噗嗤一声笑了,但紧锁的眉头还是没松开,宋秋安便伸手将她的眉头给抚平了。 “你要相信我,这不再是一场戏,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段情!” 宋秋安挽着安知的手,用袖子将她脸上的泪痕一一擦拭干净。 安知跟着他走了两步,却还是摇了摇头,挣扎着从他手里脱开,后退了一步,哭着对他说,“我真的配不上你。”然后也不等宋秋安说什么,转过头就跑出了城门。 宋秋安刚要追上去,就被跑过来的十八卫给抓住了。 “安知!” 于无间的热汤面吃的见了底,一碟花生米被他夹得只剩几片红色的薄皮黏在白瓷盘子上。 “入戏太深之人倒是个不自知的,当真是当局者更迷啊!” 花梨招手唤来店小二,收了桌上的空碗,再添上一壶温茶。 时雨紧跟着问她,“那后来呢?不会就这么完了吧!那也太让人遗憾了!” 花梨憋不住笑了,“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若是连你一个听者都觉得有莫大的遗憾,那么安知与宋秋安二人,岂不是更为痛惜。” 于无间抿了一口茶,问道,“那么,真正的结局,究竟如何?” 花梨并未继续讲,只是把头凑上前去,拿手指了指隔壁卖胭脂的一个小铺子。 于无间和时雨皆抬头望去,却只见到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不过她头上那只红木珠钗倒是引人注目的很。 连垚也瞥了一眼,不过也是没看出那老奶奶究竟有什么门道。 时雨问,“那是谁?你指她干嘛?” 花梨笑笑,“她啊,就是当年的安知啊!” 时雨和连垚皆惊讶地张大了嘴,同时脱口道,“什么?”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时雨默默低下了头,连垚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安知见到众人看过去的目光,便走了过来,一边又叫老板添壶温茶。 “怎么,小姑娘,又在讲我的故事啦!” 花梨走过去迎了安知一阵,扶着她坐下才自己坐在一旁,开口道,“您这故事,真是百听不厌,后人听了也好勇敢些,毕竟不去做,才是真的没什么可发展的。”说着,花梨还特地瞧了时雨一眼,奈何这个不开窍的娃根本就没抬头,没看见她极深意的一眼。 连垚接收到花梨的目光,倒是还了她一记白眼! 于无间忍不住问道,“所以,您这故事,究竟什么结局啊?” 安知与花梨对视了一眼,而后花梨缓缓开口道,“那日……” 那日安知回到了天女村,用自己多年来攒下的积蓄买了药材亲自为母亲熬煮。日子也就这么平凡地过了一阵。 而后在药材用尽的时候,安知不得不又去江秋城中采买,便在那城门口看见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写着:平安侯府世子相思成疾,奈苦寻不到梦中所念伊人,命不久矣,此生还有一愿便是再见那佳人一眼。特此通告,望各位见到这位佳人,通报平安侯府一声。 安知朝下看,那画中之人,正是曾经带妆着戏服的她。 安知一动不动地瞧着画里“命不久矣”那四个字,急匆匆地就跑到了平安侯府。奈何今日她没上妆,门口的守卫根本不让她进。 安知在门口大喊大叫地被守卫拖走好几次,最后保证了不再吵闹才被允许在门口等一会。 直等到晚上乐和郡主来看宋秋安,才把安知给带进去。 平安侯听乐和说出她的身份,忙表明了歉意,并邀请她在大堂里小坐,称世子随后就到。 安知坐在椅子上煎熬地等了许久,才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 分卷阅读6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被两个侍女左右搀扶着的人,那人正是宋秋安。 只是,他眼睛上缠了一圈白色的布条。 安知心有所感,捂着嘴不敢出声,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 乐和在一旁也忍不住哭着道,“秋安哥说你怕他看见你的脸,于是,于是他就弄瞎了双眼,说这样你就不会在介怀于此事了!” 宋秋安也走到了安知面前,用抖个不停地双手抚摸着安知的脸,声音里也掺杂了一丝轻颤,“是你,真的是你!我原先还说你愚蠢,明明我才是最蠢,如今我目不能视,根本就找不到你了啊!” 宋秋安黏在安知跟前不愿走开,乐和坐了一会便也离开了。走之前还跟安知讲了一句,“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阻止你们俩在一起了,再没有任何阻碍了,我只求你,不要再离开他了!” 安知望着乐和离开的背影,一时也动摇了自己原先那卑微可笑的想法。 宋秋安也不管周围还有没有人,直接装作柔弱地跌入了安知的怀里,委屈道,“我不管,如今我为了你,肯定是没人要了,你若是不嫁给我,那我可要孤苦一生了!” 安知用手捏住了宋秋安的上下两瓣唇,略带责备道,“不许你这么说!” 被晾在一旁的平安侯干咳了一声,“不如就三日后成婚吧!” 安知诧异地抬头,“啊?这么快!” 宋秋安在安知怀里做作地嘤咛一声,“快什么快,你知道我都等了你多久了么!” 平安侯觉得不忍直视,捂着眼睛默默离开了。 三日后,风和日丽,二人大婚。 安知才在花梨这桌坐了一会,身后就有一人摸索着走了过来,抱住她便不撒手。 安知回头拍了一把那人不安分的手,“老大不小了,注意点!” 宋秋安听话地坐在一旁。 花梨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世子了!” 宋秋安撇了撇嘴,不满地道,“以后介绍我,请用安知的夫君!” 安知笑着挽住了宋秋安的胳膊。 安知又看向花梨,眼底满是遮不住的笑意,“真羡慕你啊,瞧你这模样,还和当年一般年轻着。不像我们凡人啊,生老病死总不由人。对了,这次就你一个过来的么,怎么没见你家那位公子呢?” 宋秋安在安知旁边撇嘴,“生老病死不好么,咱这叫白头偕老!” 安知笑着对他道,“好!好!你说的都对!” 宋秋安也不在意她语气上的敷衍,只管笑。 花梨跟着笑笑,“我家公子身体不好,在店里修养呢!” 安知点头道,“真得多注意身体,身体好比什么都管用!诶呦,我得胭脂铺子来生意了,我先去忙了,你们聊!” 安知和宋秋安一道走了。于无间才小声问花梨,“你们的身份,还能跟凡人讲?” 花梨理所当然地答他,“当然啊!谁说妖就不能有人类朋友了?” 书香画记(一) 墨锦悠悠转醒,一睁开眼正好看见自家镜花阁里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周身那令人舒畅的香气,令他心安不已。 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回来过了,上一次回来,似乎也是在病发之时,当时他正在北方救治一只昏迷在冬夜里的雪狼。若不是那雪狼将他给叼回到镜花阁,说不定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那次距今,已有七十年了。 墨锦是真的不常回这里,毕竟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凡人,他那副总也不变的容貌,终归是有些吓人,所以他一般都是百年左右回来一趟。若是难得有不糊涂的老人问过,便答是之前店里老板的后人,老人就算再怎么刨根问底,这个答案也是能百试不厌的。 只是唯一苦了在此守门的花梨,墨锦也说过她很多次了,偏偏她就是不听,总跟个孩子似的还与他置气,三五天地不搭理他,墨锦无法,只好随她去了。 墨锦这会才记起来自己此番回来,倒是带了不少的人,如今这镜花阁里空空如也的,一个人也没见着,连一向爱粘他的花梨也不知跑哪去了,他估摸是众人等不及了,到街上闲逛去了吧。 说起这镜花村,墨锦但也有些想出去瞧瞧的念头。 大致模样是没甚变化的,街还是街,巷还是巷,只是有些铺子换了招牌,当然,最大的变化莫过于周围的人了。七十年前的那些熟悉之人,如今却是一个都见不到了。不过,也该是见不到才对,七十年前那些人,无非是生老病死的结果,鲜有的几个还在世的,能站起来离了床走两步的估计也不多了。 街上最热闹的地方,聚了一众白衣的书生,墨锦稍作打听,便从路人口中得知,此时正是科举放榜的时候。 墨锦朝人群里瞥了一眼,似乎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黑气隐藏于其中。 墨锦眯了眼睛,挤入人群到了那金榜跟前。 旁的书生都爱一身白衣,墨锦这个一身黑的在其中倒显突兀,惹得众人频频侧目观看。 分卷阅读6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墨锦倒不在乎这些个,只忙着看那金榜呢。 墨锦左瞧右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墨锦一下又感受到了那抹带着极大怨念的气息。 一转头,正看见金榜旁边贴着一则告示,上面写着有一杀人犯越了狱,上面所画的竟还是个女子。旁人看不出这画有什么不同,墨锦却是一眼就瞧了出来,这画上的女子是个活的,黑漆漆的怨念满脸都是,估计是死之前受了极大的冤屈,死后冤魂附在了这通缉的画像上。 墨锦盯着那告示上的“杀人犯”三字看了几眼,怕是里面有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墨锦正看那字呢,画中的女子突然一闪,变成了一缕黑气爬入一旁的金榜里去了。那告示里突然没了画像,旁人都忙着看金榜倒也没人注意这里。墨锦的目光随着那黑气而去,直看到那怨念顺着一个正抚摸着金榜的书生之手,爬进了他的身体里。 墨锦皱眉,这女子的怨念莫不是跟这书生有关? 天上突然起了阴云,不一会就下起了绵绵细雨。这雨看着不大,衣服湿的却快,金榜周围的人很快也一哄而散,最后只剩下那书生和墨锦二人。 “你怎么还没走?也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么?你叫什么名字啊?像你这样穿得一身黑的可不多。” 墨锦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就一连串地说了一大堆。 而后,也不给墨锦开口的机会,又开口道,“哦,对了,我叫沈思源,你呢,你叫什么?” 墨锦瞧着他道,“墨锦。” 沈思源笑笑,“你姓墨,还穿的一身黑,可真是个有个性的人。” 墨锦跟着点头,“嗯,我不喜欢白。” 沈思源抬头看了他一眼,嘀咕着道,“是么!” 墨锦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看着沈思源道,“下雨了!” 沈思源又笑,“我知道啊!” 这雨不大,沈思源脸上却像是被倾盆大雨灌了一样,淌下两行水痕。 墨锦眯眼,“别笑了,怪难看的。” 沈思源低头,闷声道了个,“哦!” 墨锦撑起一把伞,罩在二人头上,“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沈思源惊讶地抬头,“我记得你刚才明明没带伞啊?” “你记错了。” 沈思源又重新低下了头,又道了声,“哦!” 沈思源的家离这里不远,墨锦撑着伞陪他走了一会就到了。 墨锦收了伞随沈思源走进了屋子里,沈思源诧异地回过头,满脸防备。 墨锦轻笑着道,“我衣服湿了,身上冷,暖一会就走。” 防备的意图被发现,沈思源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了句“我去添茶”,而后就匆匆走开了,走到门口时还绊了一下脚。 墨锦憋不住笑了一声。 沈思源走了之后,这屋子里便静得令人发憷,半掩着的门漏风,风刮过的声音活像一只猛兽的喘息。 “喂!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 墨锦见怪不怪,学她的语气道,“我也劝你不要无事找事!” 那女子冷哼一声,接着道,“哼!放狠话谁不会啊,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你会后悔走进这里的。” 墨锦轻笑,“够资格让我后悔的事,还真不多。” 半掩着的门突然禁闭起来,屋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阴恻恻的笑声。 烛火猛的熄灭,一股灯油燃烧过的味道扑鼻而来,而后那味道突然一散,墨锦心道,来了! 就在墨锦全神贯注地准备迎接她一记强攻的时候,沈思源端着壶热茶进来了。 “墨兄,我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就这些自己种的不知名品种,望不要怠慢了你。” 墨锦并不关心沈思源说的什么,只抬眸问他,“有纸和笔墨么?” 沈思源疑惑地点头,不过还是找来了墨锦要的东西。 墨锦提笔在纸上画了道符咒,叠好了交到沈思源手里。 “最近少沾墨汁一类的东西,这个贴身带着,防脏东西。” 屋子里传出一声冷哼。不过只有墨锦一人听得到,沈思源毫不知情。 沈思源惊讶地张大了嘴,“墨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可是我不太信这些鬼神什么的,你……” 墨锦对着沈思源轻轻笑了笑,“你信与不信与我可没关系,该做的我尽力了。其他的听由天命!” 墨锦起身准备走了,那女子的声音又响彻在他耳边,“你给我等着!” 墨锦轻笑着道,“你能出了这间屋子再说,我就在不远处的镜花阁等你!” 那女子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沈思源一头雾水,心里想着,原来这墨兄不是书生,是个捉鬼看风水的,刚才这一出,莫不是跑到他家里来装神弄鬼来了!沈思源挠着头笑了,这种江湖骗子的 分卷阅读6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手段他见得可多了,可机灵着呢! 于是沈思源没有把墨锦的话放在心上,那道符咒也随意地丢弃在桌上,转身走入卧房倒下就睡了。 夜里,沈思源梦到自己又参加了科举考试,放榜的时候却还是没有他的名字。他气不过就去找主审官理论,却被那人拎出了试卷,指着他的鼻子骂。那人每指出一处错误,沈思源就觉得天上下的雨大了一分,等到最后那主审官讲完,天上几乎是在下湖,直接一大块水就掉了下来直砸到他头上。 沈思源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湖里,无法呼吸的感觉简直快要憋死他了。 沈思源猛地从床上做起,却不知为何梦里的那种窒息感依旧没有消失,甚至有一种愈演愈烈的感觉。可他明明就坐在自己的床上,周围哪来的水啊! “我要杀光你们!” 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女子声音,吓得沈思源一激灵,这时他才想起白日里墨锦跟他讲的那番话,忙弯腰下床,鞋也不穿地就往外跑,慌张地拿起桌上墨锦留下的符咒。 这时那种窒息感才突然消失,沈思源腿软地贴着桌角瘫坐下来,口鼻里全是一股类似墨汁的臭味。 沈思源突然想起来墨锦好像说过,让他最近不要碰墨汁一类的东西。 一下子沈思源便更为害怕起来,摸索着爬到了桌子下面,想着等天亮以后一定要去镜花阁走一趟了。 书香画记(二) “公子他特别喜欢往家里捡东西,若不是这样,我便也不会遇见公子了。” 于无间不知打哪折了半截草剔牙,听见花梨这样说,便又来了兴致,“那墨公子到底是怎么把你给捡回来的啊!” 花梨抬头望了一眼繁闹的街头,眸光微闪。 “我当年啊,是被公子夹在胳肢窝里给捡回到镜花阁里来的!” 高耸入云的一座弯月形大山坐落于此,两头绵延不断,有如十万八千里,偏偏弯腰处藏了一个村子,每每有人想走出大山,免不了要经过这片崖,这崖名为断头崖,顾名思义,若要从此过,需断头!倒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的怪,只是这崖本来就细小,一边连着山腰腰,一边是云雾遮着的深不见底的谷,路上却横长了一颗树。树干极粗,挡住了整条路不说,还伸出去一小块。这树的根在崖上扎的结实,人可就不结实了,从这里过去的人,十有八九是要掉到谷里去的! 人们惧怕了这颗树,久而久之,惧怕演变成了憎恨!人们的恨意越来越多,唉声怨道越来越多,那谷里的死尸许是听见了村民的声音,开始附和起来了,谷中的深雾渐渐变成了黑褐色!那股带着死亡气味的恶臭,已经能蔓延到村子里了,村民们却并不厌恶,他们说,等神明闻到这邪恶的味道,他就会来拯救大家了,他会惩罚那个不祥之树的。 于是,又过了几年,又死了几个人,也许上天听到了村民的埋怨,降下了一道天雷,劈在了那颗不祥之树上…… 花梨听见那崖底传来惨叫声,和咒骂声。 “我不想死啊!” “那棵树真的是一颗坏树,就是它害死了我们!” “那棵树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崖底的怨气越来越深,花梨已经受了影响,最近叶子长得越加枯黄了!也许,自己真的是一颗坏树吧,也许,自己真的不应该存在吧! 树叶枯黄的越加严重,连树枝也想下垂着了,毫无生机的样子,花梨想,她大概是一颗废树了! 就在花梨颓废的这些个日子中,他第一次打她面前经过,其实花梨本想提醒他一下的,这里有颗树,这颗树挡住了路,过不去会掉到崖底摔死的。但是她又怕自己是一棵树,要是自己说了话,会不会吓到他?万一他受了惊吓,不小心摔下去又怎么办? 他自然不知道花梨内心的挣扎。出乎意料的,他一跃而起,跳上了花梨的枝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这颗树,好奇怪哦,竟然长到了路中央!” “是哦,我好奇怪哦!”花梨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花梨不敢说话,怕吓到他,也不敢动,怕颠到他。花梨努力生长,怕枝子不够结实,折断了摔到他。 他说,你怎么也不结个果子,我饿了呀! 花梨便结了果子。 他说,这太阳好晒啊! 花梨便结了许多的叶子为他遮阳。 他说,我有些渴了。 花梨便收集了每日清晨的露水,放到了他面前的一片叶子上。 花梨希望,自己不是一颗坏树,她也希望,自己能帮到别人! 他在树上坐了三年,花梨便小心翼翼把他捧在心窝窝里呵护了三年,最后,他送给她一句话。 “我是来惩罚你这颗坏树的神,我竟然对你有了感情,真是个好笑的笑话!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用三年的陪伴报你的照顾,不知可还的起你的恩情?” 花梨没说话,其实她也想说一句不用还的, 分卷阅读6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但是,她怕一颗会说话的树,会吓到他…… 后来,他给了花梨一道天雷,那雷声好响,闪电好亮,劈在身上,好疼……不过,好在这条路,终于不会再死人了,再也没有一棵坏树,阻挡他们前进的路了…… “我本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结果却被公子给拾了起来。公子把我的残魂引渡到唯一没被雷火烧尽的一块木头上,而后夹在胳肢窝里把我带回到了镜花阁。那时候正逢镜花阁换门,公子便把我嵌在一块花梨木上了,之后,我便成了镜花阁的大门。” 于无间对此表示惊奇,“哇!原来你不是花梨木啊!” 花梨瞧了他一眼,“谁说我叫花梨就一定得是块花梨木了?” 而后花梨的笑容僵了一下,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对桌上的众人道,“公子醒了,他出了镜花阁!” 时雨也跟着皱了下眉,“那我们快回去吧!” 于无间和花梨他们回到镜花阁的时候,墨锦已经出去溜了一圈又回来了。众人一进门,刚好看见他端着张纸看得正仔细。 于无间嗤笑了一声道,“呦!这墨公子不仅往家里捡活物,还捡起破烂来了!” 花梨没好气地瞪了于无间一眼,并在暗地里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于无间嗷嗷叫着后退了几步,撇嘴道,“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般喜怒无常!明明刚才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互相讲故事的好朋友!” 连垚也借机跟着挖苦他道,“不管好这张烂嘴,你迟早栽在这上头!” 于无间朝连垚翻白眼,道了句,“那也比某人强,硬赖着非说在我手上栽过一回,不叫人承认都不行!” 连垚细品了一下他这话,才觉是在讽刺自己,咬着牙一回头,于无间却已经跑远了! “反正小爷至今还没栽过,随便你怎么说!” 于无间还扯着脖子在那处挑衅,连垚被气得头上冒火,大吼一声就朝于无间追过去了! 时雨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处,看着连垚飞奔出去的身影,黯然神伤。 墨锦捏着手上的纸,朝剩下的两人摆了摆手,“你们过来,帮我看看认不认识这人。” 时雨离得近,先低头凑了过来,瞧了一眼才知墨锦手里的那纸是张通缉罪犯用的告示,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画像。时雨瞧了半天,摇了摇头。 花梨也凑了过来,一看画上没图,就兴致缺缺地转头走了,墨锦伸出手拉住了她,指着告示上的那个名字给她看,“这个人叫封诗,你再瞧一眼,真的不认识么?” 花梨挠着头想了一阵,半晌才皱眉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前几月有个关押杀人犯的囚车打门口路过,我听着他们说的那杀人犯好像是叫封诗。” 墨锦又问,“她所杀何人?” 花梨又揪着头发想了一阵,而后才吞吞吐吐着道,“当时人多,听的不大真切,好像是因为什么婆媳不和的问题死了个婢女,那婢女具体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说封诗是杀人犯。” 墨锦沉思了一会,又问道,“那封诗究竟是怎么死的?” 花梨疑惑地看向他,“没听说死了啊,不是越狱了么,这告示上写着呢!” 墨锦摇头,“不对,她已经死了。” 时雨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啊!所以,越狱是假的,因为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越狱!” 墨锦和花梨都没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后把眼神默默转向了时雨…… “我要杀死所有当官的!嗷呜!” 沈思源连滚带爬地在屋子里狂奔,身后跟着一团喋喋不休的黑气。一听那黑气中的女鬼说这话,沈思源简直欲哭无泪,“我不是当官的,你非缠着我不放干嘛啊啊啊啊!” 女鬼道,“可是你参加了科举,就证明你想当官!” 沈思源哭,“我参加科举就一定是为了当官么,我为了光宗耀祖扬名立万不行么?” 女鬼嚎叫一声,随后道,“不行!只要你考上了你就会当官,当官才能光宗耀祖扬名立万,总之你就是想当官!” 兜兜转转,沈思源又爬回到了桌子底下,他本以为鬼这种东西肯定是怕天明的,所以正准备躲到早上就去镜花阁找那位墨公子呢,却万万没想到今日是个阴天,刚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就对上那女鬼惨白的一张脸,吓得他把脖子都给扭了! “姐姐!姑奶奶!祖宗!我不考了行不行,我不参加那什么科举了还不行么,我不光宗耀祖,我也不扬名立万了,您看这样成不?” 女鬼冷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么?这句话在我们鬼道上也是一样,反正就都一个道理嘛!你是个读书人啦!你懂的!” 沈思源哭着摇头,“不!我不懂!我也不想懂!呜呜!” 沈思源哭了一阵之后突然想到,他明明就没考上啊,不知道这个理由可不可以与那女鬼讨价还价一下。 沈思源颤抖着开口,“姑 分卷阅读6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奶奶,那啥,我其实没考上,您看看,能不能放小的一马!” 女鬼不满地啧了一声道,“我跟你在这放马玩呢?当然不行了!你没考上不重要,我帮你,等你考上了再杀你!” 然后沈思源就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上传来了一阵拉扯力,他嗷嗷叫着死抓住桌腿不撒手,“啊啊啊!我求求你了,我不考了,我不当官!我不考了还不行么!求你放过我吧!” 女鬼用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沈思源倒拎起来,随手抓过书架上的一本书,指着一段话问他,“你说说看,这句什么意思?” 沈思源眼里的书完全就是倒着的,不过就算是正着的,他也没心情看啊! “嗷嗷嗷!姑奶奶!我错了,我不考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啊啊啊!” 女鬼笑着摇头,“不行哦,既然你不会,那就听我好好给你讲,这句话的意思是……” 书香画记(三) “封诗入狱,其中必有隐情,她的死也很是蹊跷。”墨锦将那通缉封诗的告示折好放于桌角,一抹被遗落下的卷着怨念的黑气从那纸上飘跃到半空中,像条鱼儿般的在屋子里四处乱窜。 于无间把筷子上夹的花生米快速扔进嘴里,在半空中一捞,夹住了乱窜的黑色怨念。 “啧!小调皮!” 时雨看着于无间手里的黑气道,“能聚出这么大的怨念,想必那个叫封诗的女子定是受了极大的冤屈!” 那缕怨念黑气在于无间的筷子上扭动个不停,发出像婴儿啼哭一般的叫声。 于无间拿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笑着道,“要是连垚那小丫头在这,说不定要怕的要死!” 时雨偏过头看他,“连垚呢?她不是出去追着你跑去了么?” 于无间摇头,“不知道,我在巷口拐了个弯藏起来了,出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时雨皱着眉头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我去找找她!” 于无间撇嘴,“啧!多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再说,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山神呢么,用得着寸步不离地跟着么,对吧!”说着,于无间还问了墨锦求证一下。 墨锦看着于无间点了点头,“连垚的确是山神没错。” 于无间嘚瑟地勾起嘴角,刚要继续说,就被墨锦给打断了。 “不过,连垚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的一个神了,自然金贵的很,是要看紧着些!” 于无间大惊,“啥叫最后一个神?” 墨锦顿了顿想了一会,而后道,“一千年前曾有过一场妖神大战,那一战之后,众神为了封印妖界中实力最强悍的大妖而皆殒身于战场之上了,然而集众神之力也只是开辟了一方叫做妖间的空间,用来囚禁和封印大妖。自此之后,世间再无神迹。不过连垚应当算是个例外,她当时睡着了,错过了那场大战,所以存活了下来,也算得上是最后的神了。” 于无间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嘀咕着道,“大妖这两个字听着怎么如此熟悉呢?难不成还有别人给我讲过?” 墨锦见他小声嘀咕些什么,便问道,“你说什么?” 于无间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墨锦又眯着眼瞧了他一阵,直到于无间失手把筷子上夹的那缕黑气给放跑了,视线才从他身上离开。 于无间颇为惋惜地道,“呀!真可惜啊,跑掉了!” 墨锦对他道,“无妨,我之前去看过封诗了,她身上的怨气虽重,却应该还没找到正主,还没有被执念腐蚀到失了神智的地步,只要我们在她暴走之前找到她所执念的理由并化解开来,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了。” 花梨问,“那我们怎么去找封诗为何而执念啊?” 墨锦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只破旧的龟壳和几枚铜钱,笑着道,“用占卜之法!” “这个字怎么作解?” 沈思源哭丧着一张脸,举着本书倒背如流! 女鬼满意地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来来来,下一本!”女鬼在书架上挑挑捡捡,选了一本《深夜必读》。 沈思源一见女鬼拿了这本书,当即脸色一黑就要上前去抢回来,甚至连女鬼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份都给忘却了。 “姑奶奶,这本书你不能打开,真不能看啊,咱换一本行么?” 女鬼举着书飘到半空中,正好到了一个沈思源够不到的高度,洋洋自得地道,“欸!你如此抗拒,说明这本书比较晦涩难懂,读书人要懂得迎难而上,不惧艰险,就这本了,我说的算!” 沈思源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道一声,“完了!这下死定了!” 此女鬼正是封诗,她是识字的,满腹才华甚至不比沈思源差,因为如果女子可以参加科举的话,她其实有很大把握的。至少沈思源那个光宗耀祖扬名立万的目标还是可以实现的。 不过,这本书好像有所不同……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反而都是些画,而画中的内容则…… 分卷阅读6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沈思源!我今天打不死你!” 这本《深夜必读》里面所画的内容,竟是一整本的春宫图! 封诗红着脸在屋子里追着沈思源跑,追到了就狠狠抽他一顿!而后站着不动歇一会,等沈思源跑远了再凑过去抽一顿!最后沈思源直接给她打的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我都跟你说了,别打开,别打开,你非不听!结果挨打的又是我!” 封诗看见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来气,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之后就愤愤然地打算出去和姐妹散散心。 “你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当你的老师真是快要被气死了!我去和隔壁的姐妹卿子走走,免得再被你气死一回!” 沈思源躺在地上不动,心道一只鬼还能有姐妹!不过转念一想她话里的隔壁,登时给吓得一个激灵,他隔壁还住了只鬼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她是什么时候跟隔壁的那只鬼勾搭在一块的?明明他们俩一直都在一块来着…… 不过,她可终于走了! 沈思源偷偷摸摸地拿出了自己唯一的家底朝院子里瞄了一圈,没看到封诗的身影便打开大门疯狂地朝镜花阁飞奔而去。 “老板老板开门呐!墨公子!墨兄!开门!是我,沈思源!” 墨锦猛的把门拉开,沈思源来不及收回的手直接拍在了他胸口上! 见墨锦皱了皱眉,沈思源忙行了个大礼连声道歉,而后便在墨锦半张着的嘴刚要说没事的时候痛快的跪在了地上死死抱住墨锦的大腿不撒手。 “大师!求你救救我吧!” 墨锦笑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沈思源见他这幅故作高深的模样,便心想一定是自己上次的态度过于散漫和无礼,没能在墨大师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 于是沈思源便像拜佛一般把家底掏出来恭敬地放在墨锦脚边的石阶上,后退一步撩起衣摆屈膝刚要大跪一场,却突然被墨锦撑着给扶住了。 沈思源强烈地把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了洗心革面的模样,反过来一把抓住墨锦的手,痛哭流涕着道,“大师我知道错了,您如此深明大义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计较上次之事,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救我的!像您这样的高人都是行善积德的活菩萨,一定会解救人民于水火之中,您……” 墨锦打断了他,“你先等等,我问你,那女鬼除了逼你读书之外可还有做过其他伤害你之事?” 沈思源撇了撇嘴,“她打我!用拳头打我,用脚踹我!” 墨锦嘴角抽了抽,“好像你不犯错的时候,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打你的吧!” 沈思源一时语塞。 墨锦又道,“我看你刚才那般说辞很是巧舌如簧,从口才上不难看出那女鬼对你可没亏待,我还觉得用此种方法来读书甚是不错!” 沈思源摇头,“不好不好!如今我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衣服都松了一圈,过得很是不好。” 墨锦轻笑,“可你原来那般,早睡早起一日三餐的生活,可配不上寒窗苦读的苦字啊!今年放榜之时你怎么没注意一下,有哪个书生读书读得像你一样圆了一圈的?” 沈思源羞愧地低下了头。 墨锦又笑着道,“我看这女鬼的方法很是不错,不如你就先跟着她读书吧,等你学业有成了,她想动手杀你之时,你再来找我,到时候只要你提,我定帮你!” 墨锦拾起脚边那袋沈思源的家底,又交还到他手里,“当然,免费!” 沈思源看着面前突然关闭的古朴木门,仔细品了吗一品墨大师的话,好像也是非常的言之有理呢!到时候他既能考取功名扬名立万,还能叫大师收了那女鬼,岂不是两全其美,其乐融融! 沈思源笑着又走回去了。 花梨不解地看向自家嘴角一直挂着抹笑意的公子,问道,“公子为何不去收了那封诗?” 墨锦笑着回头看她,“你可知我刚才算出了什么?” 花梨摇头。 墨锦道,“我刚才算出了那封诗的怨念来源。她入狱是被诬陷,原是因为夫家中的婆婆不满于她,想为自己的儿子新娶一房,却又怕封诗心有妒忌从中作梗,于是陷害于她,让她背负了杀人犯的罪名而入狱。不过真正害死她的那个人,是狱中负责审问她的那个新上任的官员,对各种事宜还不熟悉,对封诗动用了私刑并不小心杀死了她。封诗这才沦为怨魂,执念最深之处在于,她要杀死当官的!” 花梨惊讶不已,“这也太过于悲惨了,怪不得会沦为怨魂呢,不过,沈思源他应该也是无辜的吧,公子你怎么没帮他……” 墨锦笑着摇头,“不,我就是在帮他。我刚才那一卦中最为精彩之处便在于,封诗与沈思源之间的人鬼情!” 这下不仅花梨惊讶,连于无间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竟还有这种事?” 墨锦接着道,“封诗的执念在于官员,可是沈思源并没能在科举中中榜,只能算是个想当官的。于是封诗为了找一个官员,就会逼迫沈 分卷阅读6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思源去读书,两个人互相磨合着,等到沈思源再参加科举之时,封诗的执念究竟是为了杀戮还是守护可就说不定了!” 于无间咂嘴,“啧!这执念还能变的?” 墨锦侧目看他,“谁人心中的执念都不只一个,更何况鬼?” 书香画记(四) 沈思源拖着沉重的步伐慢腾腾地走回家,走着走着就有点胆怯起来,虽然在墨公子面前应的好好的,可当时不知脑子为何一热就觉得墨公子所言甚是有理,如今冷静下来一回想,反倒让他后脊发凉。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只鬼啊!那人和鬼能好好地相处么,谁知道和一只鬼待久了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话本里可都是那样讲的,女鬼什么的是要吸食凡人精血的! 沈思源想着想着就打了个激灵,转念又想到那墨公子该不是因他的钱少所以才没实在去帮他吧!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墨锦面上带着的那抹淡笑猛的出现与沈思源的思绪里,就更加让他对心中的想法深信不疑。 明明都到了家门口,可偏偏就是不敢进了! 沈思源望了望自家大门,而后目光渐渐聚在了隔壁。 隔壁住的,是广邱。 沈思源脑子里的某一根弦突然搭上了,他好像知道隔壁住的鬼是个什么鬼了!是卿子! 说起卿子,就不得不提一提沈思源的这位好邻居——广邱了! 广邱的大名他简直熟到不能再熟。附近这邻里乡亲的,没有哪个不知道广邱之人的。 广邱此人,是个画小人书的。不过听说他祖上也是个极有名的画家,然而广邱却自成一派画系,与祖宗所创画风风格迥异,而后被族人给逐出了家门。于是只得出来卖小人书谋生,没事画些志怪小故事。 不过此人的名却不是出在画上,虽然说起来也多少和画有些关系。广邱的名字响彻在大街小巷的原因来自于他的一幅画,此画名为卿子。 这幅名为卿子的画也不是多好看,用大家的话来说就是,能看出来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这幅画既不出众也非出自名家之手,却远近闻名到几乎传到邻城。其中的玄妙就在于,广邱的这幅卿子,是个活的。 大家都说,广邱的这幅卿子,其实从画上走了出来。更有甚者在坊间直言,确在广邱家中亲眼见到了那画中的笔墨突然消失,而后门口走进来一温婉女子,那模样和画中人一般。 之后广邱也不再掩饰,宣称自己已有家室,其名卿子,望各家不要再请媒婆过来说亲了。 沈思源的手定在门口,晃了晃,而后也还是敲了下去。 他想着同是面对这种诡异的非人之事,说不定广邱会比他更在行,再不济,和广邱打好关系,也能让他通过卿子向那女鬼说个情什么的,那女鬼不是说她们俩关系还不错的么…… “谁呀!” “我是住在您隔壁的沈思源,贸然前来多有冒犯,不过我是真的有要事于你相商!”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思源收起作揖的手,猛一抬头给吓了一跳! 门里面的广邱蓬头垢面,头发披散着搭在肩部,见沈思源被吓到了,忙低头道了声歉,将他迎进门,“抱歉沈兄,我这仪容仪表当真失礼,望沈兄海涵!还有就是陋室杂乱,沈兄不嫌才是。” 沈思源慌乱地回礼,“不会不会,这天下所谓的君子大多大同小异,像广兄您这般不羁的,才是令人惊羡的。” 广邱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沈兄知道我?” 沈思源心道,岂止是知道,简直如雷贯耳了!不过还是客气地道了句,“偶有听闻。” 沈思源被广邱带着进了屋子里,才发现方才他并没有过于自谦,这里面当真不是一般的乱,简直无处下脚。 画纸铺的满地都是,深浅不一的墨迹狂放地染在每个令人吃惊的角落,沈思源甚至觉得这笔怕是在屋子里跳了支舞! 广邱弯腰拾起地上杂乱的画纸,尽可能地清出一片空地,给沈思源置了张椅子。 “沈兄,请坐。” 沈思源客气地点头致意,一边别别扭扭地坐下,手里忽而又被广邱塞了一杯茶。 “沈兄说有要事与我相商,可是何事?” 沈思源拘谨地捏着无处安放的茶杯,用余光瞥了一眼距此地甚远的桌子,打消了穿过重重画纸走过去的念头后对广邱说道,“广兄,听说,你有一副神奇的画?” 广邱听他这话,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你是说卿子吧,正是家妻。不过你来以之前不就,她就和人出去了。此时不在家中。” 沈思源惊讶于广邱的直白,“那她不会真的是……” 广邱对他笑了笑,“虽然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还是想说,万物皆有灵。” “不!我信!不会有人比我更信了!”沈思源那张脸看着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了! 广邱倒是对此颇为惊讶,“沈兄,遇见你可真是我之大幸,早知 分卷阅读6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道,此前从未有人与我这般说过。” 沈思源哭着想,那是他们没挨过鬼的打! “广兄,敢问您与夫人感情如何?” 广邱沉思了一会儿道,“虽不敢妄称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但我此生得遇卿子,实乃大幸!” 沈思源嘴角微抽,心道这兄弟怎么见谁都是大幸!不过这番失礼的话他自是不会说出口的。 “不知广兄是如何与夫人相处的。实不相瞒,在下家中也有一非人之……友,”沈思源咬牙切齿地道出了个友字,心想自己怎么就不能大幸一回!落榜还要被一只鬼缠着! “唉!我家里这位朋友简直凶残得有点过了头,三天两头对我动手动脚,我得承认我是听了街坊邻居的话才找上门来的,就是想知道该如何与……与她们相处!” 沈思源到底也没敢说出个鬼字,一想到那个字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诡异感,他真怕自己刚脱口说出这个字,下一刻那女鬼惨白的大脸就要出现在他面前! 广邱听完则转身走向屏风后面,拿出一堆不成型的布料。 看上去是有人要拿那些布料做些什么,但手艺不熟练,白白弄残了这布料,上面甚至还有一些参差不齐的针脚,很像是刺绣不成的失败品。 “这……” 广邱拾起其中的一块,颇为深情地拿在手里,“这些都是卿子为我做的,虽然不能穿戴,但每日我伏在桌案上作画,卿子便在灯前努力学女红陪我。我所向你展示的,是一份诚挚的情意。万物皆有灵,万物也皆有情,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待她好,她便不会害了你。人还有反常的时候,这些非人之灵,反而比人更懂得情为何字。” 沈思源微瞪双目,“你是要我,用真情去待她?” 广邱笑了笑,“我似乎也听卿子说起过隔壁姐姐的事,想必就是你家里的这位了,你仔细想想,她可曾害过你?” “卿子,明日你再带些瓜子来吧,味道还挺不错的。我得要回去了,不然沈思源那滩烂泥肯定又不好好读书了!” 卿子拉过封诗的手,忽然道,“姐姐,我听闻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一句是能和你一开始的话照应上的。我刚遇见你时你说你是为了复仇和杀戮而生的,可你如今,怎么反倒像在过家家一样啊!” 封诗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也是一怔,她好像是曾说过要杀了所有当官的这种狂妄的话,但第一个目标就遇上了沈思源这货,便退而求其次地打算助他考取功名之后再杀他以继续自己为了杀戮而生的信条。 可她并非天生就是大奸大恶之徒,即便含冤而死,心生恶念,却连一个凶恶残忍的念头都不知道怎么去实现,莫名其妙地就偏离了自己本来的目的,跟着沈思源过上了莫名其妙的日子。 平心而论,如果此时的沈思源已是榜上有名,下一步就会加官进爵,那她可能也下不去那个手了。 执念在心,心会变。 如果封诗失去了自己的执念,那么她将不会在挣扎于世间。可是,她如今所剩的,也就只有对这世间所抱有的一丝不平了。不知何时,竟连恨都被磨平了几分! 封诗思虑良久,才抬眸反问卿子一句,“你所执念之物,又是为何?” 卿子淡然一笑,“我所念所想,皆为一人,吾念为情,吾执为爱。如果没有广邱,这世间便不会有我,是他用笔墨与真情赋予我生命,我此生此世只为他一人而活,如若有一日他不在这世间了,那便是我真正消散之日。” 封诗想起她昔日夫婿,颇为头疼地摇了摇头,终是不解卿子与广邱之间的情意,却只能轻叹道,“这样么?听起来也很是不错。” 卿子拉着封诗的手一紧,“姐姐,如果你想,也可以为爱而活。既然已死过一回了,那便算作来生了,执念也不一定非是为了前尘旧梦什么的,对明天的期待也是一种念啊!” 封诗为卿子的话所感,一路失魂落魄得回到了沈思源的屋子里,伏在桌上沉思了许久,直至睡着了都没发现沈思源不在。 沈思源回来的时候,便见封诗抱着胳膊趴在桌上的睡颜。仔细一想,她也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哪个如意的鬼不得带着腰缠万贯的纸钱好好下到地府去,反而留在人间受罪!他听她说过要杀过所有当官的,想必是吃了官权的亏,那便更为凄惨了。一想到她还是个那般有才华的女子,沈思源心中便浮上一抹不忍和心痛。 他瞧着她苍白的脸颊,终是怜惜地脱下了衣服盖在她身上。 你先跟着她读书吧,等你学业有成了,我就帮你…… 沈思源想起了墨锦的话,不由得心一惊,帮他?怎么帮?收了他面前这个瘦弱的女鬼么? 沈思源不忍再看她,竟有一丝丝的心痛。 好像她打他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疼。 好像,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帮他读书。 好像,也没那么的深仇大恨。 书香画记(五) “公子,连垚她又不见了!”时雨在大 分卷阅读6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街小巷里走了个遍也没能找到连垚的身影,想着靠他一个人也许不行,便火急火燎地跑回到了镜花阁找墨锦他们。 花梨听时雨这么说,一时也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公子,后山脚下的百姓也丢了孩子,而且不在少数,听起来倒很像是有什么妖物在作乱。” 墨锦眸光里闪过一丝危险,“看来还是有人不清楚这里的规矩,是需要好好教训一下了。” 时雨一头雾水地抬头问道,“什么规矩?” 墨锦却并未回答于他,“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忙,你们先去后山那里了解一下情况,能找出始作俑者最好,如果找不到,就等我忙完了一起去和你们探探。总之你们先静观其变,就算找到了那个调皮的家伙,也先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记得及时汇报给我。” 花梨点了点头,“是,公子!” 墨锦点了点头就率先出去了。 花梨则和于无间,时雨一道去往后山。 路上,于无间也忍不住问了一嘴,“墨公子所谓的规矩,究竟是个什么规矩?” 花梨则反问了他一句,“公子一直在接一些委托,替妖怪之类的家伙们做一些他们所做不到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于无间点了点头,“倒是见过几次。” 花梨接着又道,“你也知道,自从妖界大妖与天界众神一战过后,凡间渐渐衍生出了妖师这一类人,妖师天生就是为了灭妖而存在的,妖与妖师之间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一般情况下,妖是很少会在凡人面前露出身份的,因为一旦被凡人中的妖师嗅到了踪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墨公子是凡人中唯一肯为妖做事的人。镜花阁就是用来接受那些委托的地方。不过因为镜花阁的位置处于凡人的地界,而且是个闹巷,人来人往间鱼龙混杂,免不了其中就会有妖师的存在,一旦妖与妖师对上,剑拔弩张的怕是在街上就要动手了。而且妖身上的煞气如若控制不好还会伤到凡人,所以墨公子在接受委托的同时定下了一条规矩。” 花梨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一时顿了顿,于无间和时雨两只全都乖巧地盯着她坐等继续。 “然后呢?” 花梨不负众望地继续开口,“这条规矩就是,凡是前来委托的妖,皆不可在任何凡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许伤害村中一人,如有违背,那么公子将再不会接受他的委托。” 于无间忍不住咋舌,“他们究竟有什么要求墨公子的,听着怎么像是上赶着偏要来求委托的呢!” 花梨笑了笑,“公子最拿手的绝技就是——画皮!其实妖成型的时候都是千奇百怪的,不是所有的妖都能一下子就变成人形的,甚至大多数妖的意识里都不存在人这种概念的,当他们想做人的时候就会来找公子来为他们画一副皮,公子还会赠他们一张用来隐藏妖怪气息的符咒,以此来躲避妖师的麻烦。公子所接的委托里,最常见的就是人妖相恋的戏码了!” 于无间一时恍然大悟过来,“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层。不过,墨公子这么做,不怕被妖师他们找麻烦么?” 花梨摇了摇头,“他们不敢,因为公子他也曾是一个妖师,而且是妖师界最强大的家族白家的妖师,虽然后来被逐出家门了,旁人也是万万不敢惹他的。” 于无间若有所思地搔了搔下巴,白家人改姓为墨,这人可真是有趣! 街上仍是一副人满为患的景象,路边摊上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不绝于耳,时雨正跟在两人后面走着,突然就眼前一亮,匆匆走到了左手边的一个摊位跟前。 起初于无间和花梨还没发现时雨没跟上来,要拐弯的时候一回头没看见他才发觉到他不见了。 于无间和花梨匆匆往回赶,没走几步就迎上了小跑着追过来的时雨,怀里抱着一堆的大小东西。 “你买这些做什么?” 时雨抬头瞧了于无间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与他为何会这么问,“这不是去捉妖的么?” 于无间瞥了一眼时雨怀里抱着的符纸、铜钱和桃木剑一类的东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就用这些东西去捉妖?” 时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呀!” 于无间笑着伸手想要摸一把时雨的头,却被他给躲过去了,但于无间还是忍不住笑着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些东西你都能碰个全乎,你认为还能对咱们有什么帮助么?” 时雨低着头从中挑拣出一把桃木小剑,还没等举到于无间很前呢,就突然脱手摔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 于无间低头捡起桃木剑的碎片,指着断裂处对时雨道,“里面的色泽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桃木,外面不过是涂的一层染料罢了,也就骗骗你这种呆子!” 时雨很不喜欢呆子这个称呼,却也无甚可反驳的,只把头低的更深了。“我只是想救连垚!” 花梨见他这幅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没事,这符纸上用朱砂画几道符咒也还是有用的,你买的也不尽是破烂!” 时雨耷拉着脑袋,小声嘀 分卷阅读7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咕道,“那也还是破烂多一些!” 沈思源难得没有赖床,甚至比难得睡一觉的封诗起的还早,一大早就去街上买菜了。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封诗睁开眼,忙问了句,“你今早想吃些什么,我为你做。” 封诗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再气我我倒是想把你给大卸八块煮了吃了!” 沈思源皱眉,“我认真的!” 封诗简直被他那略带着点撒娇的语气给弄得一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生硬着道,“那鬼也不用吃饭啊,又,又不会饿!” 沈思源摇头,“吃饭又不止是为了管饱的,更多的时候是为了享受和满足!” 封诗啧啧着道,“怪不得你这么胖,还考不上,谁家的学子读书的时候天天嚷嚷着享受了!” 沈思源辩解道,“这叫生活!” 封诗道,“能生能活就行呗,还追求什么奢侈享受的,你要是像我一样生生不成,活活不成就明白了!” 沈思源听到她这么说,一时也是一愣,随后便也不再反驳了,只默默洗菜,半晌才道,“一会我烧块肉给你吃!” 封诗听到“给你吃”三个字后眯了眯眼,心口划过一丝异样的触感,痒痒的好似羽毛划过一般。不过最后她也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声“好”,就飘出窗外去了。 结果刚出门就被迎头的大太阳给照了一脸,灼烧感令她忍不住嗷了一嗓子,嗖的一下又缩回到屋里,一回头却见沈思源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匆匆拿着把油纸伞就凑了过来,贴心地撑在封诗头顶,柔声道,“以后小心着些!” 封诗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极不自然地接过沈思源手里的伞就转身过去了。过了一会,封诗感觉到沈思源还呆愣愣地站在自己身后,于是臭着脸回头对他道,“你不去烧肉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思源傻傻地应了一声哦,忙洗了手又回去煮饭。 封诗对着沈思源的身影翻了个白眼,而后就撑着伞飘到隔壁去找卿子嗑瓜子了。 卿子见到她便惊奇地道,“姐姐,这大晴天的你怎的还撑了把伞啊!” 封诗:“咱们做鬼的,晒不了这太阳,滋啦一下得没!” 卿子捂着嘴惊讶道,“原来鬼都是怕阳光的么!那这也太残忍了!不过说起来,你这把女士花伞,真的好漂亮啊,哪里买的呀,我叫广邱也给我买一把去!” 封诗听到女士伞愣了愣,一抬头正看见伞顶画的三色堇,沈思源家里肯定不会随时备着把女士伞的,这把伞是为了谁而特意准备的一想便知。 封诗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知不觉地挂了抹笑意,卿子笑着打趣道,“姐姐这是想什么美事呢,竟然笑的这般开心?” 封诗闻言笑着用肩膀撞了下卿子,笑嘻嘻地道,“我在想我们卿子晚上都和她的广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卿子羞红了脸,别扭的喊了声姐姐! 那边沈思源似乎已经把饭菜做好了,正对着这边摆手喊到,“大爷,回家吃饭了!” 卿子把手里剩下的瓜子都一把塞到封诗手里,推她道,“行了你快回家吧,他都在叫你了,我也先回家去给广邱缝衣服了!” 封诗站在原地看着卿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又愣神,这满满的一副两位夫人在自家相公出去时凑在一起闲聊的画面感是怎样?刚才卿子也说的是让她回家,封诗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摆手的沈思源,登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竟然也还能有个可以被看做家的地方!记得生前她每次回娘家,家里人都是告诉她要尽快回到“夫家”去,莫要叫夫家人心生不快,那个地方被叫做夫家,一直都不是她封诗的家! 书香画记(六) “喏,这是新张贴出来的告示,宣告你无罪,新上任的清官为你平反了。” 封诗将墨锦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而后才慢慢接过墨锦手里的告示,上面涂的浆糊还未干透。“啧!画的可比通缉令好看多了,不过,要它还有何用,我早就死了啊!” “可你还有执念啊,孤魂野鬼可不舒服,难道,你不想去轮回么?”墨锦意味深长地看了封诗一眼。 封诗闻言咬了咬牙,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沈思源端着刚烧好的肉走进屋子里,就见桌旁坐了个黑漆漆的身影,一看那张脸登时吓得他甩手丢了肉碗,嗖地一下挡到封诗面前,一脸警惕地看着墨锦。“你怎么还不请自来了,我这里不需要你捉鬼,你走吧!” 墨锦惋惜地看着洒了一地的肉汤,啧啧着摇头,“本来还想蹭顿饭的,却没想到我这么不受待见啊,怕我蹭饭还把碗给摔了!” 沈思源吼道,“别转移话题,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捉妖,你走!” 墨锦淡淡地笑着,对沈思源道,“你不是怕她怕的要死么,怎么现在就不怕了?” 沈思源有些心虚地朝后面看了看,见到那张熟悉无比的黑脸,忙有些头疼地对墨锦喊道,“你说什么呢,少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啊!” 分卷阅读7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行了!别装了!” 封诗一把推开沈思源朝墨锦走了过去,“你和我出来谈!” “喂!你……”沈思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能不能先不去轮回啊!你把那张告示收回去,就当没见过我,假装我还有执念行不行啊?” 墨锦看封诗这幅市侩的模样就好笑,“我说,我这不是在和你做买卖,还能讨价还价的,再说,我又不是地府的人,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封诗懊恼地啧了一声,“唉!也是!” 墨锦又笑着道,“不过,你可以做妖,这样你就能留在凡间了,不过,轮回是不能再轮回了。” 封诗笑了起来,颊边泛起两朵梨涡,“就那破轮回有啥好去的,没投好活的可是贼委屈!你看我现在,只要离太阳远点,这辈子都饿不死,不必为了吃饭而奔波,我过得自由自在的!” 墨锦眸中滑过暗淡,“你把自由想的也太过简单了吧!” 封诗摊手,“那还能怎么办呢?我非要时刻都记得我是个孤苦伶仃的鬼,被人陷害致死,因执念所累而入不得轮回?我干嘛要过得这么累啊!” 墨锦被她逗笑了,“你看的很开。” 封诗仰着下巴看他,骄傲地道,“那当然了,不然我早就被怨恨反噬暴走了!不过我看你,怎么身上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呢,和我一般似的,难不成你也……” 墨锦平淡着道,“我是个死人。” 封诗惊讶地捂着嘴,好奇地将墨锦又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遍,“啧啧啧!你隐藏得可真深啊!我一开始可没看出来!” 墨锦笑着摇头,“行了!一会沈思源怕是要以为我把你给吃了,你吃了这粒药就能成为一只妖了,我再给你画一副皮,好让你看上去更像个人,对了,你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 “就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就好,我出去吓不死他们!” 墨锦笑笑,“好!都听你的!” 封诗看着自己崭新的皮囊,忍不住为墨锦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你这手艺挺好啊!不捉鬼也饿不死哈!” 墨锦道,“我不是捉鬼的!” 封诗看他,“那你是干什么的?” 墨锦想了一会道,“以前是个捉妖的,现在是个做生意的。” 封诗凑近了神神秘秘地问他,“做什么生意的?” 墨锦冲封诗晃了晃手里的笔,“喏,我其实是个画皮的!” 封诗满意地对自己动手动脚,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激灵,忽然一脸惊讶地看向了墨锦,“怎么你和我还是不一样呢?我这幅皮看上去好像也比你更像人一些,你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死气是怎么回事?” 墨锦解释道,“因为我还是个人,虽然是死人,或者说,我这幅身体是一具尸体。而你现如今已是个活生生的妖。” 封诗又问,“那你自己为何不成妖?” 墨锦摇着头道,“我不行,我没有魂魄。普通的妖能修炼出来,皆是因为生出了一种类似于魂魄的灵,而你能成妖也是以你的魂魄作为载体的。” 封诗抓起墨锦的胳膊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皱着眉头道,“还真是个空壳子啊,不过你身上这毛病还不少啊,你怎么没有心呢?” 墨锦叹了口气,“也许我的魂魄就在我丢失的心里也说不定!” 封诗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兴奋地对墨锦讲道,“我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造一颗心,你凑活着用,不然你这样不行我跟你说!” 墨锦一头雾水地看向她,满眼疑惑。 封诗嘿嘿嘿地笑着拉过墨锦的手,一道带着黑气的灵力顺着墨锦的腕部流了进去。墨锦登时感受到一股凉意,等等二字喊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带着墨香的灵力已经入侵到他身体里了! “呃!” 被什么东西入侵到体内的不适感很快才过去,胸口处传来酥酥麻意,等墨锦眼前不再发黑的时候,就看见封诗那张大脸在他跟前晃啊晃。 封诗:“恭喜你重新获得了一颗跳动的心,虽然是个黑心哈哈哈!不过墨汁做的心跟你的姓名还是很配的!” 墨锦闭着眼感受了一□□内的变化,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了,反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墨锦勾着唇角笑了笑,“谢谢你啦!” 封诗笑着摆手,“我谢谢你才是,你等于赐予了我第二次生命啊!不说了不说了,太肉麻了,我得回家吃饭了,不然一会沈思源那烂木头指不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墨锦也笑着跟她挥手,“祝你幸福!” 封诗顿住脚,突然严肃地问墨锦,“我和他,真的会有好结果么?” 墨锦面上笑意更深,“你决定不去轮回的那一刻,不是就已经想好了么?结果不结果什么的还重要么?” 封诗噗嗤一声笑了,“也是,管它纳闷多呢!那小子要是不从,我就打死了他去找你,给他也弄成妖,看他敢 分卷阅读7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不从一个!” 封诗这才回头走了。 墨锦现在原地留了许久,而后才转身离去。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一颗心就变得热血了,墨锦这一次又燃起了反抗命运的念头。 就像封诗说的,管它呢! 也许有时候的顺命而为,也是一种反抗呢! “封诗,你叫封诗对不对?” 封诗一进门就遭受到沈思源痛心疾首地慰问,吓得她一个失误绊在了门槛上。 “啧!你干嘛呢?咦!那不是我的告示么,谁让你拿的!” 沈思源根本没在听封诗说了什么,只问过一句话之后就一个飞扑过来抱住了她,“原来你受过那么多苦!被人诬陷,还被婆婆欺辱,最后竟然还……” 封诗把沈思源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停停停!那些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我可没空跟你在这讲什么悲情故事啊!” 沈思源挣扎着还想上前来抱封诗,结果被她一躲然后照着她背后一脚给踹到门口去了,“刚烧的肉都砸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快去做饭!” 沈思源扭扭捏捏地蹲在地上捡碎碗,却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瞄着封诗,一不小心就给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起来!” 封诗十分嫌弃地把他扒开,弯腰想要自己动手捡起来。 沈思源将胳膊拦在封诗身前,突然无比深情地道,“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的,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就……其实我……” 封诗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敢对我不好,我大嘴一张一口吞了你啊!” 沈思源傻笑着点头,“好!” 封诗对着他的一口大白牙翻了个白眼,“快点去再做一道菜,吃完饭好抓紧时间读书!” 沈思源转头欲走,却突然回头,一脸紧张地道,“那你不许走啊!” 封诗推了一把把他推出到门外去,“走什么走!没有我你能考上么?” 沈思源笑着点头,“没你我肯定考不上!” 封诗瞪了他一眼,“行了别犯傻了,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再不去做饭我就把你给打成真傻!” 沈思源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封诗极不满意地啧了一声,“果然还是无商不奸!这墨公子还是坑了我一笔,他可没告诉我做妖还要吃饭的!” “我说花梨小姑奶奶,咱能不能停一下再走啊,我真的是快要饿死了啊!你看我这肚子,都缩进去那么多了!你看你看!” 于无间极不要脸地掀开了衣服,指着肚子非要给花梨看。 时雨伸手挡住了花梨的双目,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还有于公子,你不要再耍流氓了!” 于无间还欲把衣服掀到更上面去,结果不知谁在背后踹了他一脚,他狠狠绷紧的一口气一下子倾泻出来,他的肚子也立刻弹出了一圈肥肉! 墨锦在于无间背后阴恻恻地道,“你跟着我这些时日,看来是过得不错呀!” 于无间尴尬地放下手里的衣摆,嘿嘿笑着道,“可不是么,墨公子待人接物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一点都没亏待过。” 墨锦继续笑,“那你吃了这么久的白食,是不是也该意思一下,还我几分情呢?” 于无间不确定地道,“墨公子让我做什么事,直……直说不就好了么,我其实……啊——” 墨锦一脚把于无间给踹进了后山的结界里,嘴角又上扬几分,“后山凶险,还请于公子替我们探探路!” 看不见的结界里传出一声声嚎叫! 花梨捂着嘴看向墨锦道,“公子今日心情不错啊!” 墨锦笑着点了点头,“今日过得比以往都快活呢!” 时雨不解地问,“为何?” 墨锦道,“终于踹了忍了很久的人。” 三寸光阴(一) “这后山之上怎么会有一层结界呢?还是一层如此强悍的结界,难不成是有什么神迹在这里隐藏着么?” 墨锦对说话的花梨摇了摇头,“你再仔细感受一下这层结界,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很熟悉?” 花梨闻言闭着眼把手贴在结界上去感受了半天,然而先开口的那个人却是时雨。 “这结界里带着连垚的味道,这是连垚布下的结界!” 墨锦对着时雨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连垚。这么强悍的结界恐怕也只有她能布的出来了,山神之躯果然不同凡响!” 于无间回过头看向那层结界,无言地撇了撇嘴。 墨锦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也就是说,如果连垚真的对你动真格的,你可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于无间不满地继续撇嘴,“我就不厉害么?我之前明明还施展出了束魂术呢!” 墨锦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可你失忆了,纵使你之前有多么厉害,不记得了又顶什么用!” 于无间被噎得无语,咬着牙站在原地,他觉得这墨锦好像自从这次回 分卷阅读7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来之后就一直很针对他似的! “喂!墨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呀!你跟我说我改还不行么,你没必要总这么噎我吧!” 墨锦微笑着回头,“哪有!是你想多了!我明明就是在陈述事实!” 于无间:……今日不宜与墨公子交谈! 花梨一边细细大量着这结界一边对墨锦道,“公子,我们不该如此轻易地就进了这里,这结界……” 墨锦道,“这结界会放进山之人畅通无阻,却会将下山之人阻拦于此,想必是连垚为了捉住这山上的什么人吧!” 时雨在一旁松了一口气地道,“她还能布结界捉人,想必是没吃什么亏!” 于无间凑过来指着时雨低垂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怎么就被她给迷了心窍,那个丫头脾气臭的很,对你又不好,你老黏着她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看上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了!” 时雨红了半边脸,抬起头怒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胡说什么!” 于无间啧啧着摆手,“怎么还恼了,不是就不是呗,我不就问一嘴么!” 墨锦轻飘飘地看了于无间一眼,于无间忙错开了他的目光,甚至觉得墨锦接下来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墨锦阴恻恻地道,“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应该也比你大,山神的前身是山中的一道灵,聚成那道灵至少也要千年。我虽然不知你失忆之前究竟活了多久,不过看你的修为,想来也不到千年。但是,若你是一只甲鱼修炼成的妖,那道有可能比连垚大。毕竟甲鱼就算不成精,也是有千年万年的寿命的!” 花梨也笑着看了过来,“我听过一句民间的老话,叫‘千年王八万年龟’!” 于无间脸色铁青地转过头去,“你们人多,说不过!” 墨锦笑着轻摇折扇,缓缓跟在于无间身后。 花梨却在望着墨锦的背影,看他的步伐就知道他心情不错,连带着花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总觉得如今的公子好像更爱笑了呢,虽然他从前也总在浅笑着,却总也让人觉不出他的开心。可如今的墨锦就不同了,举手投足都在彰显着轻松,花梨不由得也替他开心起来。 “诶呦!” 几人正走着,突然被扑到跟前的一个身影给吓了一跳! 于无间整个人直接怂到了墨锦背后,只有花梨一个人在惊吓过后反应迅速,警惕地挡在了墨锦身前。时雨见她这样做,也学着把墨锦往身后护了护。 这里面最弱的就是墨锦,因为他一直是凡人之躯,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乐观,所以于无间实在没有脸再在后面躲下去了! 于无间躲在后面略有些尴尬地掩着嘴咳嗽了一声,而后也装模作样地慢慢走到了前面。 众人一瞧,才知这一团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个凡人,方才是被树枝绊到了脚,才不小心摔在这的。 “对不起啊,小生不是有意吓各位的!” 墨锦笑着把人扶起来,道,“无妨!不过这天都快黑了,公子一个人上山所为何事?看你这一身书生打扮,也不像是个砍柴的!” 柳缜绛抹了把额头,对墨锦的搀扶表示了一下写意,而后道,“我是到这后山上来找孩子的。最近听村里好多人都说丢了孩子,小白今日没有回家,便怀疑他也和其他孩子一样走丢了。我听捏糖人的大爷说孩子们都是被后山的妖怪给抓走了,所以上来瞧瞧!” 墨锦忽然笑了,“这山上有妖怪,你不害怕么?” 柳缜绛脸色煞白地点了点头,“我怕,可是,小白他更怕啊!我若是不来寻他,他一定会怕到尿裤子的!” 花梨也问他,“小白是你的儿子么?” 柳缜绛摇头,“不是,小白是我在街上捡回来的流浪儿,那天他饿坏了,我给了他三个包子便黏着我不走了。平日里这个时辰他都应该到家了才对,他总是说晚上冷,不抱着我睡不着!” 看着柳缜绛满脸都是忧色,时雨一时又开始担心起连垚来。“我们也是到山上来找一个,孩子的。”时雨在说到孩子的时候顿了一下,他本来想说山神的,但是一想柳缜绛只是个凡人,便换成了孩子。 柳缜绛抬头望了望愈加漆黑的天,随后对墨锦他们道,“天已经黑下来了,这山里诡异的很,我走了许久也没能走出去,天黑了更是难下山,不如我们大家围在一起休息一下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夜里气温渐凉,柳缜绛在附近拾了点枯枝拿出火折子点了堆火。 墨锦一直盯着柳缜绛的动作,总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虽然现在的墨锦似乎已经失去了未卜先知的这种逆天能力,但偶尔的直觉还是准的感人。 柳缜绛正忙着手里的动作,突然颈间挂着的吊坠落了下来,直直地朝火堆而去。 好在墨锦早有所防,出手给接住了。 但墨锦一触到这东西,就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墨锦拿着这吊坠凑了了火堆仔细地看,才发现这吊坠的形状竟是个日晷。 分卷阅读7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你怎么会想用日晷做吊坠呢?” 柳缜绛略带愧意地看了一眼墨锦手里的日晷吊坠,“我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曾欠过它太多!” 墨锦把日晷吊坠送还到柳缜绛手里,“夜这么长,不聊天怎么过啊,你方便给我们讲故事么?” 柳缜绛激动地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方便了,有人听我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还求之不得呢!” 于无间把手里嗑空的瓜子皮扔进火堆里,从腰间系着的小袋子里又抓出一把出来,一边嗑一边道,“嗑瓜子和听故事简直是绝配!” 柳缜绛望着一跳一跳的火光,眸光俞渐深邃起来,抬眸的瞬间他问众人到,“你们相信这世上有鬼怪这一说么?” 三寸光阴(二) 墨锦与花梨相视一笑。 本想与墨锦相视一笑的于无间只得转换目标,去跟时雨尴尬一笑,结果不解其意的时雨还呆呆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于无间嘴角抽搐,“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个笑话,怪好笑的,呵呵呵!” 时雨突然一脸为难地看着于无间,“那你要讲给我听么?可是我更想听柳兄讲故事!” 于无间:…… 墨锦咳嗽一声打破了这场闹剧,而后继续着跟柳缜绛道,“我若说他们俩就是妖怪什么的,想来柳兄也是不会相信,许是以为我在说笑。不过这世间除了凡人,的确是还存有些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例如妖怪一类。” 柳缜绛眼里露出喜色,“我第一眼就觉三位的气度非常人能比,说是神仙我也不会有疑。三位大概是唯一肯信我之人了。我之前也与不少人讲过此事,不过没人信我,都只当我在讲什么山野间流传的鬼怪故事,甚至还有人特地跑来听我讲。” 于无间道,“那应当是个十分精彩的故事。” 柳缜绛回忆起那初见的场景,嘴角就不自觉地勾了起来,“那时我还在夫子院读书,晨读的时候抓住了一只偷我包子的他,他才那么一点大,一巴掌就盖住了,竟然生生吃了我两个包子……” …… “你是哪里来的鸟啊,你长得好漂亮啊!” 柳缜绛刚夸完,浑身布满金羽的三足乌骄傲地仰着头,在他手上慢条斯理地走来走去,柳缜绛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你走路怎么跟鹅一样!” 三足乌不满地啄了一下柳缜绛的手,敢拿那种又蠢又笨的呆头鹅和他这种高贵的三足乌相比,看来是不想要这只手了,他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只三足乌好么,尽万年也只有他一只的好么! 柳缜绛见手上的小家伙又要啄,忙拿出个包子挡在它的尖嘴前,这招果然奏效,小家伙窝在他掌心上,吃起了包子。 “不过你好像不怕人啊!胆子可真大!” 三足乌朝柳缜绛翻了个白眼,嘎嘎叫着道,“本座干嘛要怕你们,你这样的人类我一顿能吃俩!” 柳缜绛完全听不懂他的鸟语,只以为他没吃饱,又拿了个包子给他。 三足乌以为柳缜绛怕了,站起来用小脚脚点了点他的掌心,嘎嘎叫着道,“只要你天天给我吃这个白团子,我就收你当小弟好了!” 柳缜绛掌心被他挠的痒痒,笑着道,“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我快不行了哈哈哈,我怕一失手把你给丢出去!哈哈哈!” 三足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凡人就是脆弱,他不过用爪子碰了碰就不行了,看来新收的小弟很是需要他这位大哥的庇护啊! 柳缜绛见三足乌圆溜溜的小眼睛里竟然还带了点怜惜的味道,便把他捧到跟前来仔细瞧了瞧,“真不知该夸你聪明还是说你会模仿,你这个眼神未免也太像人了!” 三足乌实在是有些心疼这个男人的脑袋,不知说什么好便只能继续翻白眼! 柳缜绛伸出指头像碰一碰三足乌的来回晃动的小脑袋,却突然发现它的腿有些不对劲!“你这腿看着好奇怪啊,该不会是残疾吧!啊,不对,你怎么长了三条腿呢!天哪!” 三足乌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啄一口已经不够他发泄的了,直接飞到他面前对着脸就是一顿乱挠!并嘎嘎地朝柳缜绛大喊,“让你瞎!你才残疾呢!你不知道鸟中贵族三足乌天生就是三条腿的么?寻常的鸟禽见了本座都要下跪的好么?叫你胡说,本座一爪子挠不死你!” 柳缜绛捂着头一顿乱窜,连连求饶到,“我错了我错了!别闹了!” 然而三足乌还是不停手,柳缜绛只好继续拿出包子贿赂大哥。 柳缜绛看着蹲在自己腿上乖巧吃包子的三足乌,心道自己刚才怎么就有了它听得懂人话的念头呢,这分明就是一只只认吃的蠢鸟,几个包子就被收买了,对他如此不设防!不过,他好像没见过什么鸟是吃包子的啊!当然,他更是没有见过长着三条腿的鸟! 柳缜绛趁三足乌吃得正香,突发奇想地就给他取了个名字,“你长了三条腿,不如就叫小三吧!” 三足乌没忍住把嘴里的一 分卷阅读75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口包子吐到了柳缜绛身上,并加送他一顿挠脸按摩! 呸!你才是小三呢! 柳缜绛摸了摸腰间的袋子,不知不觉间竟然把所有的包子都喂鸟吃了! 没吃一点东西的肚子开始抗议地咕咕叫着,正在吃包子的三足乌停下自己的动作瞥了柳缜绛一眼,随后用爪子抓了剩下的一小块包子递给了他。 柳缜绛一时感动得眼眶都湿了,抱着三足乌就贴在脸颊上蹭了蹭! 三足乌看他这幅熊样就忍不住翻白眼,他不过是把一块没有肉馅的包子皮分享给这个人类,他就如此感激自己,长右说的果然没错,人类的确都是蠢货! 柳缜绛还有课业没完成,只好把三足乌放在落满积雪的枝头上,怕他冻着还解了件衣服给他团了个窝。 “我不能带你进去,夫子会生气的。你乖乖等着,下课我就来接你。” 三足乌没好气地点点头意思了一下,结果抬头的时候尖尖嘴挂在柳缜绛衣服上了,没能把头抬起来。 柳缜绛见他一低头就没再起来,还以为是他困了,又伸手把衣服往他身上盖了盖,然后才转身走了。 三足乌再抬头的时候,柳缜绛的背影都快看不清了,他不满地砸了砸嘴,嘎了句,“蠢货!” 柳缜绛刚一下课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夫子讲的课都没怎么认真听,总是在担心他会不会被冷风给吹到地上来,一度十分后悔把他给留在那里了。冬天这么冷,别的鸟禽都藏起来过冬去了,只有他没地方可去,柳缜绛十分怀疑他是因为长了三条腿而被同伴给抛弃了,如此的孤独,又如此的寒冷…… 柳缜绛越想越自责,到最后几乎是跑着找过去的。 结果他才刚到,就见那处围了一群的人,有些还是和他一齐上过课的同窗。 柳缜绛跑着挤入人群,才发现夫子最头疼的那个学生正团了个雪球准备掷出去。他听见那个学生道,“也不知道是谁还脱了衣服给鸟穿上了,到底是哪个大蠢货啊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一阵哄笑。接着那学生又道,“一会我用雪球把他给打下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穿衣服的鸟究竟长什么样!” 人群里又是一顿哄笑。 只有柳缜绛感到火冒三丈,他大喊一声住手就匆匆上前去拦在那学生身前,“江柩,你不要太过分,这天这么冷,他是被同伴抛弃才沦落至此的,他已经够悲惨的了,你就不要再伤害他了!” 江柩看见柳缜绛出来,就变得更兴奋起来,“我说这枝子上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你就是那个给鸟穿衣服的蠢货啊哈哈哈!” 围观路人又跟着哄笑。 柳缜绛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今日就是不许你动他!” 江柩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好啊,我不动他,我动你!” 说着,江柩就把手里的雪球朝柳缜绛脸上扔过来。 柳缜绛一时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雪球越来越大! “咻!” 柳缜绛忽然闭上了眼,预想中的雪球并没有砸到他脸上,只是有几片雪花落在了脸上,凉凉的,倒是淡化了几分他的窘迫! 柳缜绛睁开眼,见到一片金黄,他用手把三足乌从自己脸上扒下来,爱抚地放在手心里,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可真机灵!” 原来刚才破空而来的那枚雪球,被三足乌一脚给踢了回去,正砸在江柩的脸上。 江柩嗷了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咦”的惊疑声。 江柩这下被彻底惹毛了,他一脚踢在旁边的雪地上,踢散了一层雪,而后用手指指着柳缜绛道,“柳缜绛,今日你别想跑了,我若是不打掉你一颗牙,我就不姓江!” 柳缜绛忽然就有点害怕了,江柩的身手在学生堆里流传得还是十分邪乎的,被他打过的人几乎有半个班!本来柳缜绛一心钻研学业,几乎没有惹到江柩的时候,所以一直未曾亲自感受过他的身手,这次麻烦惹上身,柳缜绛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围观路人见江柩发火,竟然一个敢留下的都没有,全都匆匆转身走开了。 柳缜绛看着江柩越来越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 结果还没等江柩走到他跟前,不远处就飞来一群鸟,叽叽喳喳地对着江柩的脸一顿啄啄啄,最后竟然把江柩给啄哭了! 柳缜绛有所感应地看向掌心里的鸟,“该不会是你帮了我吧!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三足乌骄傲地仰着头,飞到柳缜绛肩膀上站好,嘎嘎着道,“怎么样凡人,见识过本座的厉害了吧!你尽管崇拜吧!” 结果柳缜绛根本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只把他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掌心里托着,笑着道,“走吧,小三!我带你回家吃肉肉!” 三足乌差点一个跟头从他身上栽下来! 那边攻击江柩的鸟们在柳缜绛走后不久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三足乌,“老大!我们能回家了么!我刚才 分卷阅读76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出来没带毛!冷的很!” 另一只也跟着道,“老大,没事我就先回家了,我老婆还在等着我呢!” 三足乌翻了个白眼,朝身后的一众小弟挥了挥翅膀,嘎嘎道,“都回去吧!” “好嘞!大哥再见!” 三寸光阴(三) 柳缜绛住的地方距离夫子院极远,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天就黑下来了。柳缜绛怕三足乌冷,便把他放入胸前的衣襟里面了,途中怕他饿还把母亲留下来的大饼拿出来喂了他一点。 但是大饼又凉又硬,三足乌有点不爱吃,他一个劲地眯着眼斜瞥看向柳缜绛,柳缜绛还以为他困了,便又把他给放进衣襟里继续赶路了。 柳缜绛家住得很偏,因为没人愿意买这里的房子,所以比较便宜。他家的生活过得很拮据,仅有的一点积蓄也用来供他读书了。冬天不能挖竹笋,唯一的生活来源全靠母亲编织的竹筐和刺绣,父亲会在城中摆了摊子卖掉。 柳缜绛每日去夫子院里读书都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根本没时间吃早饭。今天的午饭也全被他给喂鸟了,晚饭一般都是等到家了母亲热给他吃。所以今日的柳缜绛还没吃一点东西,胃部已经开始难忍起来,时而还伴随着一阵撕扯般的剧痛! 寒风冷冽,天上时不时地又开始落雪,柳缜绛的手冻得都快失去知觉了,只得把两只手互相插在袖口里,缩着脖子在风雪中前行。 然而在柳缜绛在一片黑茫茫中刚瞥见自家屋子亮起的灯光时,胃部突然一阵绞痛,其实他的胃一直不怎么舒服,只不过也没时间顾上而已,痛几下就过去了,就没注意。但是他的胃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痛过,额头都忍不住泛出一层冷汗,寒风一吹,简直冻得他直哆嗦。 每迈一步,都会扯动胃部一阵疼痛,柳缜绛渐渐越走越慢,眼前的视线本来也是一片黑,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竟然也没有发现。直到倒下的那一刻,柳缜绛才发觉,原来天竟然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 柳缜绛倒下的时候用手挡了一下胸口,他怕自己砸到那只小家伙! 三足乌已经在柳缜绛怀里睡着了,被柳缜绛不小心碰了一下才惊醒过来。 他感受到柳缜绛一动不动,就连气息变得微弱起来。 三足乌忙从柳缜绛的怀里爬出来,看见他脸色煞白地皱着眉头倒在了大雪里。 三足乌一边翻了个白眼一边变成人身,把柳缜绛从地上给抱了起来,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个有光亮的地方。他刚才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柳缜绛自言自语道说什么看见自家的灯了,那么那个有光亮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蠢人类的家了! 三足乌用手输了一道灵气在柳缜绛身上,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胃似乎不太正常,于是一边往他胃部输送灵力一边往他家走去。 等三足乌带着柳缜绛走回家的时候,他那点吃包子涨的灵力也用的差不多了。他把柳缜绛放在地上,轻扣了两下门,而后便化成巴掌大的鸟状,打着哈欠又缩进了柳缜绛怀里。 柳缜绛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温暖的床上了。也不知究竟躺了多久,柳缜绛试着爬起来的时候竟然觉得手指都酥麻了,屋内的火炉烧的极热,整个人都被暖意浸染得慵懒极了。 柳缜绛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日是带着只鸟回来的,刚要爬起来去找他的踪迹,就感觉到脖颈处那毛茸茸的触感。柳缜绛偏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缩成一团睡在他颈窝里的小三! “小三!你真可爱!” 柳缜绛伸出手轻轻顺着三足乌的脑袋,熟睡中的三足乌被他摸烦了,就意识不清地偏过头用尖尖嘴蹭了蹭柳缜绛的手指,而后脑袋一耷又继续睡起来。 灵力使用过度需要靠大量的睡眠补回来,等睡够了就要通过进食来补充。此时的三足乌正处于睡觉补灵的阶段。 柳缜绛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当天太冷小家伙犯困了。 睡着了的三足乌极为乖巧,柳缜绛一会扯扯他的翅膀,一会抠抠他的小脚,玩过头了他也就用尖尖嘴乱拱一通,不出一会就又困得把脑袋耷拉下去了,柳缜绛玩地不亦乐乎! …… 大雪下了有三天左右,天刚放晴的那一日,皑皑白雪被阳光晃的刺眼,而三足乌也是在这一天醒过来的。然后柳缜绛就带着他开开心心地去夫子院了。 柳缜绛本来不打算把他带着的,但是之前他自言自语地跟小三说,“如果你乖我就可以把你带到夫子院去了!” 结果之后柳缜绛就看到小家伙十分勉强地点了点头,柳缜绛当时激动得把他捧起来放在两眼之间,与他眼对眼地对视着,十分认真地又问了一句,“你要是能听懂我说话,就点点头!” 三足乌当时极不耐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为柳缜绛的智商感到嫌弃,又翻了个白眼! 柳缜绛一下跳了起来,大叫到,“那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竟然是一只如此聪慧的鸟!” 三足乌不屑地眯了眯小圆眼,心 分卷阅读77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道,本座可是鸟王! 柳缜绛带着三足乌来到夫子院,还没进门就被带着一群人的江柩给堵住了。 “我还当你不敢来了,我可是苦苦等了你三天了,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呢!” 柳缜绛紧张地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拽了拽衣襟,那里面躲着小家伙,如果被江柩发现,他怕江柩的怒气更深,会忍不住动手杀了小家伙! “怎么,怕了?有种惹上我,就要有种接受我的报复!我这人啊,向来都是有仇必报呢!”江柩娇纵地笑着,用一种怜悯卑微者的眼神看了柳缜绛一眼,而后对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给我上!要求只有一个,别弄死了!” 那些人把指骨捏得脆响,柳缜绛咽了口口水,随后转头就跑。 那些人却抄近道从墙上翻了出去,柳缜绛没跑几步就又被堵住了! 三足乌从他的衣襟里爬出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而后扑棱着翅膀朝对面的人飞了过去,一顿嘴叨脚挠!别看他个头不大,竟然把那几个人都给耍的团团转! 柳缜绛渐渐放下心来,甚至还勾着嘴角笑了起来,脸上满满都是自豪,仿若有一种养的儿子出人头地的感觉! 就在柳缜绛正开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江柩的声音,柳缜绛心里咯噔一声,一回头却看见江柩带着夫子走了过来,江柩口中振振有词地道,“夫子,柳缜绛这小子在夫子院里养鸟,还指示那奔鸟捉弄同学,你看大虎的鼻子都被他的鸟给挠花了!” 柳缜绛一时百口莫辩,那边三足乌还在对那群人大打出手! 偏偏江柩还在夫子跟前添油加醋地道,“我之前就劝过他不要伤害同窗,结果他竟然对我也下狠手,夫子你看,我这手上的伤都三日了还未痊愈!” 夫子看了一眼江柩手上的伤口,再看看对面作乱的小鸟,一时对江柩的话深信不疑,便端起了他夫子的威严,朝柳缜绛怒喝一声,“柳缜绛你回家去吧!从今日起你就再也不用来夫子院了!” 柳缜绛委屈地抿了抿唇,弱弱地叫了一声夫子,却没能挽回半分。 正当柳缜绛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夫子给开除了的时候,三足乌突然飞了过来,路过柳缜绛的时候一膀子拍了过去,却没用几分力道,柳缜绛只觉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的时候,三足乌已经落在了江柩的肩膀上,像平时蹭他那般蹭着江柩的脖颈,故意摆出一副亲昵的模样! 柳缜绛也一下明白了三足乌的意图,朝夫子作了一揖而后道,“夫子,其实这鸟是江柩养的,他自己驯养不当伤了同学,还试图加害在我身上!” 夫子侧目看向一脸惊恐并试图把那只明显在讨好他的小金鸟给赶走,只结合了一下平日里二人的表现,便心知肚明了。 “江柩!” 夫子只叫了他一声,而后叹着气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去了。刚走了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道了句,“柳缜绛就留下吧!江柩你和我过来。” 夫子和江柩的身影渐渐消失的拐角处,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柳缜绛略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如果他猜的没错,其实夫子从一开始就知道真像,只不过他在有意偏袒江柩。他也曾听别人说过,江柩的父亲是当大官的。如果刚才不是有三足乌,死死地把锅盖在江柩身上,他根本就留不下来! 三足乌在刚才夫子说话的时候已经假装飞走了,此时待人都走没了才悄咪咪地飞回来落在柳缜绛肩膀上。 柳缜绛把三足乌从肩膀上捉下来放在手里,爱抚地贴在脸上蹭了蹭,而后他抹掉眼眶里的泪痕,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手里的小家伙道,“小三子,我一定会考上名次的,终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一定!” 三足乌嘎嘎叫着鼓励他,“你虽然蠢了点,但是只要你肯跟聪明又智慧的我好好学习,就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柳缜绛听不懂,但从他的眼睛里就知道那是鼓励的意思! 三寸光阴(四) 七月尾,微风里已掺杂了些许凉意,距离秋闱的日子愈发接近了。已经到了该准备行囊上京赶考的时候了,雇马车倒是会快一些,不过以柳缜绛的条件就只能走着去了。 母亲几乎把家里能找到的银钱都给柳缜绛带上了,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地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柳缜绛走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三足乌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扑棱着翅膀飞到他的肩上,像个交心老友一般地用翅膀拍了拍柳缜绛的脖颈,张开了尖嘴道,“嘎嘎嘎!” 柳缜绛本来空落落的内心顷刻间就被暖意给填满,惹得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而后他抚了抚三足乌的小脑袋,学着他的叫声,嘎了两下。 根本没懂他说啥的三足乌无奈地用翅膀扶了扶额头,自家小弟好像越来越笨了…… 走着走着柳缜绛就开始埋怨自家的房子太过于偏僻了,走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茶水铺子都没看见,头顶上的大太阳简直要把人烤成肉干! 柳缜绛不知道自己养的这 分卷阅读78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小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冬天不用冬眠,夏天也不惧酷暑,甚至还叽叽喳喳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 但其实一点都不兴奋的三足乌其实是在高速柳缜绛,“你这个蠢货,你的水袋漏水了……” 柳缜绛直到口渴了举起水袋的时候才发现水袋漏了个洞,水袋里的水几乎漏得一干二净,强行挤出来的两滴也白白落在地上了。 好在前方终于能看见个模糊的茶棚,至少不会渴死在路上了。 柳缜绛一边暗道这路上怎么一个行人也见不到,一边慢慢走到了茶棚跟前。这茶棚不知遭遇了什么,破旧的很,不过他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可挑的了,只要有水就行了,于是他对着茶棚里正弯着腰不知在翻找些什么的人说道,“请问老板,有水么,小生是上京赶考之人,带的水都在途中漏光了!” 那老板抬起头,竟然长了个满脸络腮胡的凶样,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寒芒吓得柳缜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人看着他不说话,柳缜绛口中干的厉害,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又开口问了句,“有……有水么?” “水啊,有,有!” 老板咧开嘴呵呵地笑着,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个碗递给了柳缜绛。 “水壶就在桌子上!” 柳缜绛回头朝他指的地方看去,破旧的茶棚里只余下一张桌子,跟老板道了生谢便朝那走了去。 看着这老板一脸笑意,柳缜绛便放下了心里的几分不适,心道原来这老板只是长的凶了一些罢了,人还是不错的。 然而柳缜绛的心还是放下的太早了,因为他喝过老板给的水之后便一头栽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之后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的包袱被人给扯了过去,甚至还有一双手摸进了他的衣襟里,他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这书生肯定有钱,上京赶考家里能不备着点赶路钱么!” 在之后,那人便嗷了一声骂道,“这哪来的一只鸟,怎么还咬人,一只破鸟,凶什么凶!” 而后所发生的事情柳缜绛便全都不得而知了。 柳缜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中了。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便发现屋中坐了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撑着额头俯在桌上浅眠。这人一看就是个的气度不凡的,生了一副大富大贵的面相。他穿的那件衣服,袖口上都绣着金线,这穿着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得起的。 柳缜绛正猜着这人的身份,他便一个点头猛磕在了桌上,把柳缜绛脑海里器宇不凡这四个字磕了个粉碎! 那人抬起头,半眯着一只眼往柳缜绛这边瞧来,含糊地开口道,“你醒了!” 柳缜绛见他走了过来,一下紧张起来,支支吾吾着道,“嗯。我……我睡了几日了?” 三足乌张开嘴刚欲回答他,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柳缜绛的母亲端了盆热水走了进来。 “缜绛,你终于醒了,可把娘给担心坏了!” 柳缜绛的母亲把温湿的毛巾拧干,准备给他擦擦脸,路过三足乌身边的时候还特意介绍了一下,“缜绛,你在赶考的路上遭遇了强盗,被迷药迷晕了,是这位公子送你回来的!” 三足乌邀功似的勾起唇角,朝柳缜绛抬了抬下巴,一副你看本座多厉害的表情! 可惜柳缜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听完母亲的话就失了魂般地哭丧着脸问道,“强盗?那我身上的银两可还在?” 三足乌翻了个白眼,“有命在已经是万幸了好么!”这个小弟真是恬不知耻,那天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打跑了那群劫完财还欲害命的强盗,他一个人可是打退了他们五个人呢!为什么自家小弟的脑子里只想着钱呢! 柳缜绛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而后又问,“那……那我昏睡了几日了?” 母亲捏了捏手里的毛巾,垂眸道,“已三日有余了!” 柳缜绛的唇也霎时失去了血色,一头又倒回到床上去了,失神地呢喃着,“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肯定是赶不上了……” 柳缜绛的母亲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三足乌的肩膀示意他出去说。 三足乌跟着她走到门外。她掩住了门才慢慢跟他说道,“缜绛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一直都很喜欢读书,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入朝为官,教过他的夫子都说他会出人头地。这次因为路遇强盗,他丢了银子不说,就算现在重新出发上京去,也定是赶不上参加秋闱了。科举考试三年才有一场,这次没能赶上,那就要三年后再参加了,这孩子一定很伤心!” 三足乌眯了眯眼睛,心道:不就是错过了秋闱时间么,那只要改一下不就行了! 柳缜绛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连晚饭都没吃。母亲担心他担心的要命,却也没能把他给叫出来,三足乌便把他母亲劝回去坐着了,亲自端着饭菜踹开了柳缜绛的房门。 “喂!凡人!你不吃饭会被饿死的!” 柳缜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沉声道,“我不饿,不吃。” 三足乌啧了一声把饭菜放在桌 分卷阅读79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上,而后走到柳缜绛跟前,一只脚踩在床边地揪起他的衣领把他半拽到自己面前道,“你不吃可以,但这里不可以。”三足乌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他的肚子。 柳缜绛起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而后就慢慢转为怒气,扒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衣服给拽了出来,咬着牙冲他吼道,“你不懂!你们都不懂这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努力了十多年就是为了今日,我还没到头就折在了半路上!我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就提前被宣布失败了!我为之努力了十多年啊!就这么……” 柳缜绛把五指插到杂乱的头发里,开始小声呜咽起来。 三足乌第一次见到敢冲自己吼的人,直接就抬手给了柳缜绛一巴掌! 柳缜绛被他一巴掌给打懵了,满满抬起头,满脸惊愕地看着他,眼角还泛着微红。 他这幅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三足乌一时也被他给盯得有些心虚,于是便把视线转向别处,别扭着道,“本座有办法能让你参加上,本……本座是为了打醒你,现在伤心还有点为时过早!” 柳缜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哑着嗓子不确信地又问了句,“你……你说什么?” 三足乌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回头不耐烦地大声道,“我说,我可以让你成功参加秋闱!”三足乌简直给他气的都没有自称本座了! “怎……怎么搞?” 三足乌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晃就变出了一只金黄色的尾羽! 柳缜绛这时才想起来什么,左右胡乱翻找了一阵,而后一脸紧张地问他道,“你有没有看到一只金黄色的小鸟,就巴掌大,小小的,黄黄的!”说着,柳缜绛还用手比了一下! 三足乌给他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照着他的脑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你以为是谁送你回来的?” 柳缜绛懵懵地道,“你啊!” 三足乌指了指自己,问他,“我是谁?” 柳缜绛道,“救命恩人?” 三足乌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对着柳缜绛撅起屁股,变出他那骚气的金黄尾羽,而后还回头问了句,“你看这是什么?” 柳缜绛眨了眨眼睛看了一阵后,直接张开嘴嗷了一声! “你干什么!” 三足乌又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床上,而后一只脚踩在床边,逼近他的脸盯着他看。 柳缜绛拽过一旁的被子挡在面前不敢看他,一边一个劲地往床里面缩,一边颤抖着道,“你别过来!啊!妖怪啊!你别过来啊!” 三足乌啧了一声,一把掀开被子,揪着柳缜绛的衣领把他给提到面前,“本座不杀生,不然那天在树上,你就已经死成鬼了,估计今日坟头草都半人高了!再说,本座何曾亏待过你,又帮你揍同学又在大雪里把你给背回来,还要替你打强盗,我一直如此庇护于你,你怎么能这般对我?嗯?” 柳缜绛不确定地看着飘落在手边的金黄色尾羽,的确有些眼熟,于是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小三?” 三足乌翻了个白眼,而后又打了他一巴掌,“你才是小三呢!” 柳缜绛还是对他的白眼最为熟悉了,这才相信了他说的话,不过还是忍不住与他保持距离罢了! 三足乌继续翻白眼,嫌弃地道了句,“蠢货!” 三寸光阴(五) “你说你能帮我参加秋闱?” 三足乌点了点头,而后又嫌弃地瞥了柳缜绛一眼,“你见过像本座这般丰神俊朗的鸟么?你当然没见过!遇见本座就等于遇见了神,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实现的呢!” 柳缜绛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哦,那你帮我吧。” 三足乌被他这不咸不淡地态度气的直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只得一巴掌又扇到他头上去,“你这个蠢货!” 三足乌本就是能控制时间的大妖,他只要带柳缜绛回到出发前的那天,换一条路去上京赶考,那便不会遇到那群茶棚的强盗,也就不会在路上有所耽搁了。 柳缜绛听完平静地点了下头,“那走吧!” 三足乌气的又打他,“本座说能行就一定能行,你干嘛总是这幅不信任我的表情!真是蠢死了!” 三足乌用灵力带着柳缜绛成功回到了还没迈出家门口的那一刻。 柳缜绛还不是很相信,又冲回到屋子里问了母亲一遍。 “母亲,今日是何日?” 母亲面露忧色地道,“今日是你去赶考之日。” 柳缜绛又去问了父亲一遍,才终于在三足乌一脸嫌弃的表情下真的相信自己回到了过去。 而后,便带着包袱再次踏上了赶考之路。 路上,三足乌问他,“本座明明帮了你,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 柳缜绛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就是打心眼里开心不起来,可能是之前的刺激太大了,又或者,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都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柳缜绛垂了垂眸 分卷阅读80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他没说自己其实一直有些莫名地心慌。 三足乌抱着胳臂扬了扬下巴,“行吧,不过你若是还有什么事,就跟本座说,你是本座看好的人,只要本座能做到的,都会帮你!” 柳缜绛点了点头,终有不再那么僵硬,脸上带了丝温情,“谢谢你!” 三足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默认了他的感谢。 柳缜绛换了一条有些绕远的路,成功避开了那伙强盗。 而后柳缜绛一路顺畅,成功参加了秋闱。 从考场出来的柳缜绛才彻底放松下来,也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没在做梦,真的造成了夙愿。 柳缜绛给家里写了一封家书,而后便打算在京城中逗留些时日,等月底放榜。 然而,还没到月底,柳缜绛就收到了夫子院送过来的一封信。信上说,他的家中遭遇了强盗,大火烧了整整一日,他的父母无一幸免。 柳缜绛当时只觉得脑袋白了那么一瞬,而后就开始嗡嗡作响,他开始回忆起自己遭遇强盗的那一日里每个瞬间的细节…… 三足乌在外面吃饱喝足了回来的时候,柳缜绛正颤抖着手把那封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三足乌见情况不对,忙快步走到他跟前,“怎么回事?” 柳缜绛抬起头,猩红的双目里刷的淌下两行清泪。 “他们走的那条路,就对着我家啊!不是我,就是我家啊!” 三足乌一头雾水,被他这眼泪横流的表情给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柳缜绛的眼泪打湿了三足乌镶了金边的衣服,“那伙强盗没有抢我,他们一路往上走,抢了我家,烧了房,杀了人!我……我宁愿没有回到过去,我宁愿错过秋闱……我想要我爹我我娘啊!” 三足乌闻言也是大惊,一边安慰柳缜绛一边陷入了沉思。 柳缜绛突然扯了扯三足乌的袖子,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你不是能控制时间么,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三足乌垂了垂眸,道,“抱歉,我……”那日他太过于自负,早已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再是妖界吃茶风云的大妖,而是一只被束缚住的囚鸟。如果天道感受到了他的灵力,一定会再次把他遣送回那个地方…… 当泪水流尽,柳缜绛的双目中又流露出绝望,他无力地躺在床上,意识不清地开始胡言乱语。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要是没帮我多好啊!你帮我干嘛呀!” 三足乌咬了咬唇,他此时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柳缜绛眼里的绝望深邃的像深渊,勾引着他陷入无尽的愧疚里。他不敢再注视柳缜绛,只得把头转过去。 然而,三足乌又听见柳缜绛低声道了句,“我恨你啊!” 三足乌一时也红了眼,他被关在那个地上上千年,从未与什么人相处得这般亲近过,不过区区一个凡人而已,竟然胆敢说恨他! 三足乌凑近了柳缜绛,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凭什么恨我?我明明就是在帮你!” 柳缜绛却没再开口,只是用那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注视着他,而后一滴泪自眼底滑落,最终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三足乌觉得那滴泪,竟有些烫手,他忽然松开了手,柳缜绛的身子扑通一声落在床板上。 她说,“我没遇见你就好了!” 三足乌咬了咬牙,狠狠踹了屋里的桌子一脚,而后便气急地离开了。 柳缜绛一直都在怪着他,一直。 直到那日他饿的不行了,忽然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应当回家一趟,最起码把父母的尸身葬了,把那个老房子也埋了。 柳缜绛踉跄着推开门走了出去,一出门就踩了什么东西硌到了脚,他低头一看,是一个日晷形状的吊坠,上面刻了什么东西,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柳缜绛顺手将它丢在了路边,就一路往家里赶。 走了约摸一半的路,柳缜绛才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落了一个人在京城,不过,落了就落了吧,本来就是没什么关系的人,非硬要走到一块,如今分开了才是最好。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他还在恨他。 这样想着,柳缜绛慢慢走回了家中。 柳缜绛回来地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从一堆残骸里扒出个模样难辨的床,和衣躺在了上面,望着头顶耀目的星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梦里,他竟然梦到了他。 “柳缜绛,你听我说,我本是大妖三足乌,却被迫困住千年,我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就碰到了你,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但我的实力过于强悍,逆转时间又有违天道,所以我只能帮你一次。这一次却也让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估计是无法再回到你身边了。听着,我就当你那日所说的话都是气话,都不是真心的,我原谅你了。但,如果你心里真的怪我,那……那我就和你说一声抱歉,我本意从来都不是害你,我只想你好好的。以后你身边没有了我,可不要再被人欺负了,照顾好自己,我走了。”b 分卷阅读81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r   柳缜绛从梦中惊醒过来,一颗心狂跳不止,脸上皱巴巴的泪痕也不知是刚添的还是之前哭的,难受的紧。 柳缜绛刚一伸手,就发现手里攥了个东西,是之前硌了他脚的那个日晷吊坠。柳缜绛就着昏暗的月光,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刻着的图案——一只三足乌! 柳缜绛摩挲着那上面的刻痕,沙哑地唤了他一声,“小三子……” …… 大家听完故事,都是一脸遗憾,只有墨锦捏着那日晷兀自研究着。 于无间把手里的瓜子皮倒进火堆里,时雨在一旁笑着道,“这动作熟悉的很,每次有人讲故事,于公子都要吃一把瓜子,还每次都是在故事讲完的时候吃完,而后把瓜子皮扔进火堆里。” 花梨道,“每次讲故事都是在夜里么,怎么总有火堆?” 于无间摊手,“命运的安排咯!” 墨锦似乎是研究透了那日晷,他举起那东西对柳缜绛道,“既然柳兄相信这些灵异志怪的东西,那么如果我说那三足乌就在这日晷里,你可信?” 柳缜绛先是一愣,而后大喜过望地点了点头,“墨公子的话,我是信的。只不过,要怎么才能放他出来?” 墨锦道,“我猜他是因为违背了天道而受了伤,原是打算在这日晷里养伤的,但是后来有什么人在这日晷上加了一层封印,便将他完完全全困在这日晷里了。” “封印?” 墨锦点点头,“没错,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个实力不菲的妖下的封印。” 柳缜绛更为不解,“可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妖啊!我身边一直都只有小白一个……” 柳缜绛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于无间突然凑过来问道,“你能确定那个小白不是妖么?” 柳缜绛看了看于无间,又看了看花梨和时雨,终是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敢确定了。” 墨锦把手里的日晷递到于无间手里,然后于无间接过之后他却并没有松开,于无间疑惑地看着他,问,“墨公子?” 墨锦的视线在他手上扫了扫,而后淡淡地道,“太脏!擦过再接!” 于无间:…… “不过,你递给我是什么意思?” 墨锦看着正在乖乖擦手的他道,“都是你们妖族的,我认为你能解开这个封印!” 于无间眯着眼睛笑了,“你眼光不错哦!” 正在注视着这边的大家都很是默契地默默把视线转向别处,某人连太大,太碍眼了! 就在于无间刚解开日晷里的封印时,周遭突然刮了一阵大风,一截枯枝随风飘过砸在了于无间的手上,于无间吃痛掉了手里的日晷。 那阵妖风过后,于无间一边捡起扔在地上的日晷一边懊恼着道,“这该死的风,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 “小心!” 于无间听见墨锦怒喝了一声,而后一抬头,就看到把展开的折扇挡在自己身前,一道道五彩的光在折扇的另一面不停地冲击着扇面。 于无间手指一动,正好把那个封印给解开,便得意洋洋地朝墨锦勾了勾嘴角,“喏!成了!” 墨锦收回折扇,淡淡地对他道,“可别高兴太早!” 接着于无间便看到各种颜色的灵力攻击朝自己这边猛攻过来,吓得他一边大叫着一边疯狂逃窜! 啊!救命!救命啊!我天!救救我!嗷嗷嗷! 三寸光阴六 “大哥哥,你快离他们远些,他们都是坏人,你快过来我这边!” 白与时雨的灵力对上了,虽然时雨身后还有于无间和花梨,但白仍旧有余力,并足以分心到与柳缜绛说上几句话! 柳缜绛却不敢看白那双红色的眼眸,只死死拽着墨锦的衣袖与他一同躲在时雨他们身后! 白见柳缜绛没有回自己的话,反倒是一脸惊恐地朝远离自己的地方后退着,一时也才发觉是自己过于失态了,这幅模样肯定是要吓着大哥哥的! 白低了低头,再抬头的时候便已恢复成原来那副人畜无害的小可怜模样,眼泪汪汪地盯着柳缜绛,“大哥哥,你过来!” 柳缜绛白着脸摇了摇头,迟疑着又后退了一步! 白的脸上立刻淌下了两行清泪,带着哭腔道,“大哥哥!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么?为何如今连站到我身边都不愿意了么?” 柳缜绛咬了咬牙,终还是说出了绝情的话,“你是妖!”说完便不敢再看白一眼,匆匆转了身背对着他! 于无间突然插了句,“就你这一辈子,够柳缜绛这个凡人活好几个轮回的了!” 白的眼眸俞渐猩红,似猛兽一般朝他们怒吼了一声,而后就不再保留实力,臂上一个用力,便把时雨他们全都给掀飞了出去! 墨锦忙上前一步挡在柳缜绛身前,张开了折扇接下这凌厉的掌风! 柳缜绛虽有墨锦护着,却还是踉跄着退了一步,若不是被人扶住了,怕是要摔上一跤! 分卷阅读82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谢谢……” 柳缜绛回头一看,接住自己的那人竟然是三足乌,一句谢谢没道完,眼底已经涌出了星星点点的泪水! “你回来了!” 三足乌撇了撇嘴角,极不温柔地揉了揉柳缜绛的头,道了句,“蠢货!” 那头时雨被白的掌风逼退,好在花梨在他身后,推了一把才不至于飞出去!没人管的于无间就这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朝一棵树飞去! “诶呦喂——” 就在于无间闭上了眼等死的时候,腰上忽然缠上了一双手,带着他慢慢地飘落在地上,免于了撞树的灾难! 于无间慢慢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虚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点一点消散在了空中! “你……” 那女子的容貌是如此的熟悉,可偏偏却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于无间对着那片虚空弱弱地探了探手,终究是只抓到一片虚无。 白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掌上聚了各种颜色的灵力,对着周围就是一阵毫无章法地猛攻! 时雨和花梨互相护着!柳缜绛有三足乌护着,墨锦瞥了一眼自家出现了裂痕的折扇,便不动声色地也站在了三足乌身后! 于无间没人护着,但是腰间系着的一块玉佩却发出一层莹绿色的光芒,护着他不被白的灵力波及道! 就在时雨与花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打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大爷的!” 山神大人连垚一边小跑着一边把手上的灵力朝白的位置猛攻过去! 于无间不由得心惊,“还好以前没太过,没把这死丫头给惹毛了,不然,怕是得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你大爷的!” “大爷的!” …… 连垚没打白一下,嘴里就要念叨一句“你大爷的!”直到念到口干的时候连垚才罢手,而白也早就被她给轰到黑得不成样子了! 于无间又跑来嘴贱,仗着自己有绿光护体,指着白道,“恭喜你,可以改名了,你这下也不白了,不如就改名叫黑吧!” 说完还对着白嘿嘿嘿地坏笑了好久! 连垚一见于无间就来气,看见他身上绕着的那层绿色灵力就更生气了,若不是时雨手快给拦住了,那恐怕他得要成下一个改名叫黑的! 连垚跟炸了毛的小兽一般,在时雨手里可劲地挣扎,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要把于无间生吃了似的! “你别拦我!我要揍他们!别拦我!” 墨锦听闻连垚这话,突然问道,“他们?还有谁?” 连垚狠狠啐了一口,而后道,“就是这绿色的灵力,占了老子的身体三个月!那日在紫藤山上,我亲眼看见他从我的身体里逃了出去,就是这个色!绝对不会错!” “呵呵!没想到小生竟然还会有缘再见界守一面!我本以为,此生到死都不会再见了呢!”林子深处突然走过来两个人! 于无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听到“界守”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那两个人一个着青衣,一个着白衣!方才开口讲话的是青衣的那个! 走到众人跟前,青衣和那白衣将白从地上扶了起来,青衣的那人开口和众人道了歉意! “小生在这里替白向诸位说声抱歉。” 墨锦摇开折扇眯了眯眼,微露的目光里带了丝审视的味道,“你是谁?” 青衣的那人对着墨锦笑了一下,“小生祝余,这位是长右!” 时雨闻言则小声嘀咕了一下,“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似的呢!” 这时,三足乌拉着柳缜绛缓缓走了过来,看见祝余和长右之后不满地啧了一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祝余又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三足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长右见三足乌是这副姿态,差点对他大打出手,好在祝余拦了一下便收了手! 柳缜绛打量了一下祝余和长右,又打量了一下三足乌,突然惊讶着道,“原来你们认识!” 三足乌和长右很是默契地扬了扬头,傲娇地道,“不认识!” 墨锦神色不改,只一直都意味深长地盯着祝余,“说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而你们和大妖,又是什么关系?” 时雨和花梨睁大了眼睛露出同样惊吓地表情!并一齐惊呼出声,“大妖?” 祝余闻言又是和煦地笑了一下,目光却是在满地打滚的于无间身上瞄了一眼! “大妖不就在这里么?” 原来于无间便是大妖,不过如今的他却是一个失忆的大妖罢了! 祝余说,大妖只是一个称号,大妖所代表着的,是妖族中实力最为强悍的存在!不过,大妖同时也意味着禁锢! 很久以前,妖族中是没有最强之称的,直到妖族出现了一个实力非常恐怖的妖怪,他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连神族都有所忌惮! 分卷阅读83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而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毁了天地什么的,直到失去了所爱之人,绝望控制了他的意志,致使他生出了毁灭这个世间的想法! 于是神族不得不出手了!神族称这只恐怖的妖怪为大妖,拼尽全力才勉强开辟出一方天地来囚禁他! 结果那只大妖冲破了结界,逃了出来!为了苍生与天地,神族不得不以陨灭为代价,将这只大妖封印进一个叫做山海经的地方! 而且为了防止妖族再出现这样的大妖,便在天地间留了一道规则,妖族实力最强的人,会成为大妖,并被规则强制送进山海经里! 而且神族为了防止有大妖的党羽打算救人,连名字都给改了,他们称关押大妖的地方为妖间,并用精神力留了一道禁制守在门口! 这道禁制的名字叫做界守! 于无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泪流满面地提着腰上别的那块玉佩,哽咽着道,“界守在妖间待得久了,就生出了灵智,后来与我成为了至交好友,甚至还把我从妖间中放了出来!我却……” 连垚气冲冲地跑过来狠狠踩了于无间一脚,“你的故事可没人听,我就想知道,你那日从妖间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抢走了我的身体!” 于无间痛得嗷嗷叫,眼泪哗哗地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他手里的玉佩忽然大方光芒,其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绿色身影! “我就是界守,那日我削弱了妖间的禁制,而他吸了一口妖间中一半的灵力,打算一口气吹开个缺口,结果口是开了,我的魂魄却被他给吹跑了,他还不小心吃掉了我的身体!” 连垚看着界守道,“那我算怎么回事?” 界守歉意地看了连垚一眼,“他冲得太猛,从那缺口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在了你的身上,把你的魂魄撞飞了,而我的魂魄正巧进去了你的身体,这才造成了我占了你的身体,你无处可去四处游荡!” 连垚给气的毛又炸了起来,偏偏界守比她更惨,如今的状态甚至于一巴掌就能拍散了,她根本无从下手,要说再打于无间一顿吧,偏偏他趴在地上抱着界守的腿哭个不停!看见他那怂样连垚就觉得打他都脏了手! “啊——” 连垚无处发泄,只得转身冲这座山头发火! 时雨犹豫了一下,见墨锦冲他微微笑了笑,便转身朝着连垚追过去了! 柳缜绛指了指黑得不成样子的白,弱弱地道,“他……” 三足乌冷哼一声道,“他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最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了,经常用自己身上结出来的糖浆诱惑小孩子,然后让他们永远都陪他一起玩!” 柳缜绛一下了然了,“哦,所以山下的村子才总丢孩子的!” 三足乌又狠狠地看了白一眼道,“本来我可以早些醒来的,谁知道这小子发现了我的存在,怕我回来之后你就不会再收养他了,于是又给日晷加了一层封印,这才导致我被困其中不得出来!” 柳缜绛突然耳朵一红,小声道,“你早就醒来了?那我以前每天晚上说的那些话……” 三足乌痞痞地笑了笑,“嗯!早就醒了,你说的都听见了!” 柳缜绛一下用手捂住了脸,可露出的脖颈都红了! 三足乌揉了揉他的头,“好啦蠢货!我都原谅你了!” 而后三足乌就带着柳缜绛下山去了! 墨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祝余,长右,三足乌,白!你们其实是山海经中原本就存在的妖怪吧?” 祝余笑了笑,“怎么?” “那你们有没有遇到过一只叫做烛的大妖?” 祝余点头,“有!” 墨锦眼中带了丝焦虑,“她在哪?” 祝余眼中带了丝异色,“你是她什么人?” 墨锦道,“我的心在她那,你说我是她的什么人?” 祝余笑着点头,“那好,我便告诉你!” 烛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成为大妖,但是白家妖师为了将烛送进妖间,不惜动用全族的力量,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了烛,硬生生把烛的实力打造成了天下第一!于是烛被神留下的规则带进了妖间中去! 烛在妖间待了没多久,那些别人强加给她的力量便消散了,就在她虚弱的快要死去的时候,于无间与界守破开了禁制,烛也得以从中解脱! “可她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墨锦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已经微红! 祝余叹了一口气,“她力量微弱,已经不足以撑到在人世间找到你了!” 祝余突然又希冀地看了墨锦一眼,“不过,她说,她在轮回后等你!” 烛去轮回了。 墨锦靠在树上,几欲站不住,他把手贴在脸上,挡住了炙热的泪痕! 于无间还在抱界守的大腿哭个不停,看到墨锦这幅样子他反而不哭了,蹲着移动到墨锦跟前,拉了拉他的衣摆,“喂!你要是帮我给界守再画一副皮,我就陪着你去凡界找老板 分卷阅读84 大妖志 作者:苏白荼 娘!” 花梨闻言问了句,“老板娘?” 于无间点点头,“对啊!墨锦公子的老相好,可不就是镜花阁的老板娘么?” 墨锦拿开了手,对着于无间笑了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