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分卷阅读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楔子 盖天地与鸿蒙,混沌不分,三界不明。 得盘古利斧辟出清浊,日月交替轮回,催生万物,天地人三才定位。经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已过幽幽数千载。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人间挣扎于世,有庸庸碌碌者众,有蝇营狗苟者众,皆受轮回之苦。亦有问道者,离群避世,辟谷修心。天地感其灵性,点而化之,能超脱三界之外,历百千劫,与天地同春。 中土西南腹地,苍林肃穆、诸峰环峙、状如城郭,故名青城山。青城山中向西十五里杳无人烟之处有一白蛇,不以活物为食,不受四季所限,饮朝露,啖霜雪,吸取日月光华,恍而不觉间已过千岁。 风云际会化人身,两相争锋入凡尘 南宋绍兴二十七年,惊蛰。 一道春雷伴灼眼的白光,落入青城山腹地之中。白蛇感灵,从地穴中游出,见四周虫蚁纷纷遁地避之不及,它却丝毫不惧,蛇身攀住高峰岩石,一环一环,迎头而上。片刻后,第二道惊雷炸响,果然劈在岩石之上,白光挟裹住白蛇,将它与碎裂的岩石重重摔在地上。白蛇遭此巨创,竟然未死,只见蛇首下五寸的破洞处钻出一只白生生的人手!那手在周遭地面上寻摸,摸到一块锋利的碎石,那手便握住石片,举到蛇腹之上,毫不犹豫的向下重重划去,蛇身应力裂开。 惊雷已过,却无雨至,四下里万籁俱静。刚才那蛇身里钻出的人手,沿着石片破开的蛇皮向两旁拉扯,露出一具洁白的胴体。她袅袅婷婷的坐起,头一低,如乌云般的青丝垂落胸前。右手两指并拢,虚空一点,方才褪下的蛇皮化成了一堆霜色绫纱。方从蛇身中脱出的女子站立起来,旋转一圈,已像寻常女子一般着好短衫长裙,腰间用一藕色丝巾缚住。从背后看她,身段纤秾合度、婀娜有致。她正打量着周身上下,面上不复方才赤身裸体时的羞涩模样,映着皎洁的月光,更显得肤白如玉。她一张鹅蛋脸,柳眉凤目,朱唇饱满如带露的蓓蕾,唇瓣微启,似笑非笑。一头乌丝挽成流苏髻。是个标标致致,明眸皓齿,仙姿玉质的美人儿。她朝着月光,盈盈下拜。 这白蛇托成的女子倒不着急下山,只寻了个水潭边的地方打坐,一连七七四十九日。她好似心中禅定,风雨无阻。 一日午后,一阵风吹过,水潭中忽然汨汩涌动,接着浮出数颗人头,俱是年轻俏丽的女子。她们披散着的长发浸在潭水里,胸前毫无遮挡,也不觉羞。游到白蛇近前,趴在石头上静静的望着她。 “白姐姐!”领头的女子试探着叫了一声。 白蛇睁开眼,含笑点一点头。 那女子大喜,“姐姐可大成了吗?能与我们说话了吗?” 白蛇谦虚道:“不过侥幸托得人身,哪敢妄谈大成。” “姐姐那日缘法妙绝,我等羡慕不已……”那女子看看周围的同伴,同伴们纷纷张嘴发出“喔喔”之声,像是还不会说人话。 “姐姐去岁游历远方,回来后就蛰伏地穴不出,果然日前得上天眷顾!姐姐得了这样好的缘法,何不与我们展示展示!” 白蛇含笑,伸手在那女子额前亲昵的一点,接着双手拢在胸前,催动意念。片刻后,一颗鸡蛋大小的元珠浮现在她腰腹之间,紫气氤氲流转。众人看的痴迷,方才那女子大胆伸手去摸,只觉手上仙气缭绕,指尖却是虚空。 “白姐姐。”那女子道:“我等拘在这潭水里上百年,所得元珠不过米粒大小,亦不能出走到别处,实在憋屈。” 女子为首的几人,除露在水面上的部分为人形外,浸在谭水里的下身仍是一条条漆黑巨大的鱼尾。 “姐姐所见所得,可说与我们听?好教我们也能托成人身,到陆地上行走。”那女子说的赤诚。大家山中为伴度过许多岁月,白蛇又居长,虽比之她们陡然上了一阶,但应该不至于就小气藏私,不肯传授。 白蛇却双眼微闭,吐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而后她睁眼微微一笑,“我却觉得只我一人得道不算美事。那禅音足可穿金裂石,只要你们心静,就能寻到踪迹,拾级而上,终得大成。” 众鱼精听得喜不自胜,发出“喔喔”叫声,那领头的女子却叹气:“哎,我等群居,如何心静?” 白蛇摇头,“勘不破这一层,你便只能终日拘在这深潭之中。” “那也罢!”那女子也不知听懂没有,将白蛇的劝言抛诸脑后,急急问道:“姐姐可有上天去看?你已得道,何日登仙界?” 白蛇沉思良久,如实说道:“天上就犹如你们方才所见的元珠,看之瑰丽无比,触之却是一片虚空。我只得千年道行,料想登仙还需时日。” “那也无妨。”那女子浑不在意,笑吟吟的说:“咱们山中灵气馥郁,我们与姐姐作伴,不怕日久天长,待姐姐登仙界时,也好超拔超拔我们!” “喔喔!喔 分卷阅读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喔!” 白蛇心想,鱼精终归受深潭所限,想要登阶而上,或许比她还要艰难许多倍。这班妹妹们一个个天真烂漫,想不了那么长远。好在青城山确实是个修道的福地。只要她们一心向道,其余的,就随缘了。 春雨惊春惊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山中时节变换,一如往昔。白蛇却有感,自畜生道修入人道后,所得缘法与旧时大不相同。不过一年光景,她便获得比往昔十倍的进益。捏指一算,可感知过去未来之事。提木成剑,辟空裂石。变化之数,更是比之前多了数十倍。且前所未有的感到腹中饥饿。阴雨连绵的天气,居于洞穴中,虽不觉身上寒凉,心里却戚戚然,不由得变幻出大氅披在身上,方才好受一些。 来年春暖化冻,山间灵物从冬眠中苏醒,白蛇将他们寻到,与之一一告别。言她将再度去往秦岭,此去前途未卜,要他们潜心修道,切勿杀生。 临行前,鱼精中那领头的女子奉上一把宝剑与她傍身。这宝剑长近三尺,周身寒光,在潭底沉了不知多少年,依然锋利无比。剑鞘镌刻“速还”二字。白蛇将其掂在手中,心想如她出剑,必定速还,切不可倚仗宝刃伤人害命。 尚不知白蛇飞赴秦岭奇遇,山中已又过一岁春秋。 青城山向西南五百里,还有一处峨眉山,也是云鬟凝翠、钟灵毓秀。时值盛夏,山中微雨时落时歇,茂林间雾气缭绕。唐代李白有诗云: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如非雨后山道路滑,必定有游人驻足,感慨置身山中犹如仙境。 虽是刚刚下过雨,山道上却有人。 半山腰的白雾透出几分黑气,隐约见一年轻男子,稳稳当当斜卧一株桢楠树杈上,正俾睨下首。树下还有六人,其中一人粗布短衣,面黄肌瘦,躺在地上似不省人事,另外五人衣衫更是褴褛,或蹲或跪,围成一圈,十分诡异。 五人围看了半晌,纷纷抬头向树上看去。这五人面无血色,形容枯槁,搭在膝盖上的双手干瘦青黄如鬼爪一般,陡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树上的男子倒是一脸习以为常。他样貌斯文,鼻高唇薄,一双杏眼如寒潭一般漆黑深沉,衬托得五官偏于清秀,只是双眼下若隐若现的青色显得斯文中带几分鬼气。着一身黛蓝色长袍,比之地下的五人更是体面许多。他漫不经心的折了一根嫩枝衔在口中,悠悠叹道:“看来还是不饿啊!” 他意有所指,竟是要这五人将躺在地上的人分而食之! 五人有些犹豫,彼此交谈互通心意,发出一阵哧啦哧啦的喘鸣声。其中带着顶破烂儒生帽的男子嘶哑道:“饿极了,但这人好像还没死。” “嘁!”树上男子冷笑一声,“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反倒怕起活人来。” 原来这五人并非活人,而是已过身不知多少载的guihun!应是树上的男子替他们看守尸身,所以夜晚或阴天时分,他们尚能附体到肉身上四处走动。如此一看,树上那男子也绝非凡类。 男子翻身下树,动作干净利落。他挽起袖子,伸出两指,有些嫌恶的在地上的人颈部探了探。 “是还没死透,阴气不足,怪不得你们不吃!” 这五个活死人靠吸取阴气为生,自然是年头越久的阴气越盛。地上这人应该本身就有宿疾,上山采药,走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方才树上的男子顺势弹个石弹致其跌倒昏迷,此刻他还有一息尚存。 “哈!”年轻男子折一片叶子擦干净手,笑道,“山上的老坟快被掘遍了,你们饿了这许多天,好容易有所收获,若还挑剔阴气不够足,那便只好继续饿着!” “非也……”戴帽子的男子呼哧呼哧的解释:“他还是个活人,我们……我们不吃活人。”另外四人连忙点头称是。 “你们不吃,那我吃啦!”年轻男子虽是这样说着,两道长眉却皱起,像是他并不爱血食。“等我用完,他也死透了,你们再接着用,我也可以增点进益,将养你们,甚好!”如他所言,他虽然是活生生的,倒好像和五个活死人是一体。 年轻男子说完,右手抬高,指尖登时长出乌黑的利甲,瞬间就要往地上之人的脖颈处刺去。 “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柄长剑,挑开了年轻男子的右手,接着剑势突出,在他胸前一点,力道其刚无比,男子毫无防备,被击的向后一仰,坐倒地上。他连忙抬头看,见执剑的竟是一白衣翩翩、美貌端庄的年轻女子,只是此刻横眉立目,让人不敢陡然亲近。他倒也不急不恼,脸上带一副谄笑,捂着心口揉了揉,“哎哟……好姐姐,你这是要了你相公的命啊!” 女子见他语出轻薄,受她一击也不见损伤分毫,心中疑道:我这速还剑已炼到十成火候,虽然不曾用法术,但常人受我一击,必然肋骨断裂,怎他如无事一般?难道也非凡类? 正是秦岭归来、青城山白蛇托身的那名女子。 “好姐姐?”年轻男子见她沉思不语,起身拍拍袍子上的土 分卷阅读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给另外五人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寻机会隐藏起来。他心里想:这女子陡然出现,我竟毫无察觉,必定不是凡类。他站定,深深作了个揖,“小子栾青,给姐姐见礼了。” “哼!”白蛇冷哼一声,“光天化日,行这等伤人害命之事,还敢自报家门?”她用剑指住栾青面门,喝道:“还不速速现出zhen身!” “姐姐……”栾青口中喊得亲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开杵在眼前的宝剑,偏一偏头,“牡丹花下死,做gui也风流。今日若死在姐姐剑下,栾青亦毫无怨言,只求姐姐告知芳名,栾青化作鬼魂,也好入姐姐闺梦一诉衷肠。”他拖着长腔一字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孟浪之言,五个活死人已趁这个机会隐入密林之中,须臾间窜出五道黑影,咻的一声没入栾青左手手腕上一条墨玉手串之中。 “休得再胡言!”白蛇亦不欲伤及无辜,方才她看的明白,地上五人本是不愿生食活人的,只是受自身所限,不得不拖着活死人的身子苟延残喘。倒是这栾青,明明不靠血食为生,反倒故意戕害性命,似还乐此不疲。 “看剑!”她手执速还,腕上一抖,便挽了个剑花,直奔栾青腰间刺去。栾青拱背向后一撤,堪堪躲过剑势,不想速还宝剑剑锋已转,竟是又直冲他胸口而来。 白蛇自下山来便发愿,不在凡间使用法术。速还宝剑锋芒太盛,不到万不得已,亦不可出鞘。 栾青双腿拔地而起,长身急转,躲过剑势,接着双脚落地,身子诡异的一扭,已站到了白蛇身后。没了刚才那五位的顾忌,他此刻露出真容,阴森一笑,取下缠在腰间的玄色素练,原来这是他的武器。 “姓甚名谁,速速报来!” “青城山,白氏素贞!”白蛇报上山门。 这一青一白二人缠斗起来。 素练虽软,但不知栾青在里面加了什么法门,使它像游蛇一般灵活而有力,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钻出来,与速还宝剑纠结在一起,使白素贞无法大幅施展。栾青暂居上风,他腾空而起,与白素贞拉开一丈远,用意念催动素练,素练闪电般游至她握住宝剑的右手,紧紧缠绕。接着,栾青口中默念,素练便腾出墨黑的邪祟之气,似乎要把白素贞这只手臂与宝剑一并绞断。白素贞冷笑一声,右手轻轻一抖,速还宝剑发出一阵寒光,立时将素练的黑气击退。栾青手上泄力,登时从半空中跌落,他随即盘腿坐起,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咒语,玄色素练当真化成一条青色蟒蛇,张着血盆大口,直扑白素贞面门而去。 白素贞先还怀疑,这下便了然,口中道:“原来是同类!”接着左手伸进袖笼里,而后拔出对着蛇口一弹,那青蛇立时委顿地上,褪去蛇身,重新变回一团素练。栾青按住胸口,呛咳两下,讨饶道:“多谢姐姐,饶我一命。” 栾青暂时不再动作,白素贞得空去看地上昏迷那人,探了探鼻息,见已十分微弱,便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向那人口中灌了几滴香露进去。接着毫不嫌弃的抬起那人头颅,在头顶百会穴拍两下,那人果然缓过一口气,有转醒迹象。 白素贞问一问脉息,发觉此人不过劳损过深,并不是什么大病,不由皱眉对栾青道:“你心实在狠毒!” 栾青十分乖觉的走到近旁,从怀里取出一些散碎银钱,放到地上那人手里。白素贞见状,也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些干粮。 栾青心想:这姐姐与我同类,且颇有良善之心,必不会害我性命。她手段这样厉害,我不如与她深交,于我只有好处。口中便道:“白姐姐,我自知罪孽深重,但这里往来不断有人,你要打要罚,我们借一步到别处分说。” 白素贞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栾青带路,二人钻入密林中,拣隐秘小路向山下行去。 路上栾青自报家门:他本是峨眉山中一条老藤所化,初具蛇身时腹中饥饿异常,便以附近的腐尸为食。所幸时日不久,他偶然得到从月光精华中吐故纳新的法门,虽无人指点,但夜夜增进,五百年后便托得人形。按道理说他是无父无母,因此认定为他果腹的那五具尸体为衣食父母,不愿看他们魂飞魄散,便使法门将他们的灵魂禁锢在墨玉手串之中,又替他们寻了五具尸身,好教他们可以四处活动。可惜他自己尚算是歪门邪道,亦无法引归五鬼走上修炼的正途。只好四处寻找老坟腐尸,以阴气滋养五鬼,若无足够的阴气,便以身上的寒凉之气镇压。 白素贞不由得心道:这人看着斯文体面,竟是吃腐尸长大的,实在是有些恶心。 栾青似乎是猜到白素贞所想,面上坦然一笑,眼下的乌青似乎也散去了一些,更显得白净周正。 “你既如此坦诚,我便问你,这五百年来你可有吃过活人?” “不曾!”栾青断然否认,“我是以血食为生,但只吃走兽,不曾害人性命。”栾青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方才白素贞的包袱里还带有干粮,不由好奇道:“近年我也修习辟谷之术,姐姐道行如此高深,是尚不知晓这法门?” 白素贞修炼千年以来,一向以风霜雪露日月精华 分卷阅读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为生,正因如此才得大成。只是托成人身之后,常常五内有感,所以随身携带干粮清水。便道:“既入尘世,便随尘世习性。”接着自报家门,言:生于青城山,师从骊山老母修道,初得大成。为更上层楼,需入世历一趟凡间之苦。此番正是要下山入世。 栾青本看她身上刚柔之气并存,而自己周身阴寒之气,正想与她阴阳交合、男女双修,现知道她自有法门,便也不好再提。只是依旧好奇,“姐姐如何不惧雄黄?又如何驾驭宝刃?” 白素贞看看手中速还,有些不明就里,“道行足够时自然不惧雄黄,至于宝刃……你既有素练,还想再驭兵器?”习武之人有一件趁手兵器已是难得,方才见他将素练与法术合二为一,使得甚为顺手,一时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栾青笑了笑,伸手在速还宝剑上快速摸了一下,不无遗憾的说道:“我一向碰不得铁器。若使用铁器,我便有些不受控制,必得杀人见血。” 白素贞听了双眼微眯,有些怀疑他方才所说的话。袖笼中的手指捏在一起,暗暗掐算起来。 栾青实在精明,看她袖笼微动,已知她必是信不过自己,也不分辨,静待她演算完毕,才笑着说道:“姐姐还通奇门遁甲之术,姐姐道行当真了得!” 白素贞演算出结果后,大方笑道:“比之你多修了几年而已。大约是你妖性未除,所以不能驾驭铁器。”接着眼波流转,“你可愿听我的话,随我修习?”她掐算出栾青以往行迹乖张,如无管束,怕是会走上邪路,不由心生规劝之意。 白素贞所言正中栾青下怀,他亦不愿与白素贞分离,这正是打瞌睡送来了枕头,当即大声道:“愿意!” 白素贞见他有心向道,满意的点一点头,忽又想到自己即将下山入世,还不知会有何际遇,便说:“只可惜你我缘分尚浅,与我同行这一路,我会尽我所能传授于你,还望你以后自己勤加修炼,切不可由心随性做出歹事。” 栾青心想,这下山之路少则半日,多不过两天而已。即便两天之中得她点拨,以自己的慧根,能否参透尚是未知之数,不若就追随于她。左右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想到此处,当即向前迈出一步,转身抱拳下拜,口中道:“我愿追随姐姐左右,一同修习!” 白素贞连忙托住他双臂,栾青却执意不肯起身。白素贞摇头道:“我将入尘世,前途未卜。” 栾青仰起头恳切道:“愿为姐姐效犬马之劳!” 白素贞看他一脸赤诚,心中不忍,道:“你一心向道,实在难得。只是……听说人间男女大防,你我如何共处?” “这倒无妨,姐姐且看!”栾青站起来一转,周身腾出一股黑烟,须臾间烟雾散去,已不见方才的青年,变成个少年女子模样。原来他也通变化之术,由男变女甚为精妙!只见她头上双丫髻,刘海下瓜子脸、白净面皮,柳眉杏眼樱桃口,身量纤细,着一袭碧绿衫裙,正是个俏丽的丫鬟模样! 栾青再度矮身下拜,“我愿服侍姐姐,请姐姐带我一同下山去罢!”已是一口清脆的女孩声音。 “好!好!”白素贞见她变化自如,毫无破绽,十分欣喜。正把她扶起来,又看到她左手手腕上的墨玉手串发出乌亮寒光,不由皱眉,“这五gui……” “姐姐无需担心!”栾青胸有成竹的道:“只我活着一日,他们便相安无事,即便我死了,也不过随他们魂飞魄散去了。” 白素贞见她极有自信,料想她驱使五gui已驾轻就熟,当即亲亲热热的挽了她的手,口中道:“以后我便唤你青儿,你我姐妹相伴,一同修行。” 栾青却是不敢以姐妹自居,连忙争辩:“青儿愿尽心服侍姐姐左右!” 此时栾青与白素贞并肩站立,正是一青一白,一活泼一端庄,可谓相得益彰。 白素贞亦不分辨,只暗自心中已将栾青当做妹妹看待,二人便相携下山去了。 初入人间百感生,偶至西湖遇故人 不过半月,栾青已与白素贞相处的极为熟稔,常常打趣这个姐姐似深闺少女不食人间烟火。幸好栾青曾混迹人间,时常提醒,不致二人显得太过格格不入,让人起疑。 栾青有银钱,且源源不断。白素贞索问,她道是劫富济贫所得。白素贞捏指一算,得知是她昔年盗墓的积蓄,不由蹙起眉头,“切勿再行此举,太伤阴德。”栾青却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个人,还怕伤甚么阴德。” “青儿!”白素贞在她额头一点,栾青当即顺从道:“姐姐说的是,青儿以后再不敢了。只是没有这银钱,我们如何过活?” 时下女儿在家有父母兄长养育,出嫁从夫,老来从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谋生的好手段。白素贞下山前发愿,至人间后不再使用法术。因此思来想去,只好带领栾青学习刺绣,用绣品换些零碎散钱过活。好在辟谷行之有效,二人吃穿上倒也素简。时逢南宋绍兴二十九年,外无战事,也算太平盛景。 这日白素贞随栾青到绣坊,换得银钱出来,一小 分卷阅读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厮在背后叫:“姑娘!姑娘!”栾青恍而不觉,仍是挽着白素贞往外走。白素贞心中好笑,虽是变作女身已有段时日,栾青仍会时不时的缺乏觉悟,便推她一下。 “姑娘忘了绣样。”小厮追上来,栾青转身朝他甜甜一笑,那小厮看的心中荡漾,双颊绯红,手中的帕子差点滑脱出去。 栾青接过绣样,在手中绞了绞,嗔道:“小哥哥也不替我与东家说说,我与姐姐熬夜刺绣,所得不过几个铜板,瞧我眼睛都熬红了……”说着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那小厮涨红着脸,双手紧紧攥着衣衫下摆,话都说不利索了,“姑……姑娘有所不知,这绣品……绣品历来以江南的为上品。都说江南的绣娘,绣工天下无双,所……所以……” “小哥哥,你是说我绣的不好么?”栾青故意上前一步,那小厮慌得连忙向后退。 “好得很!好的很!”他不住点头,“只是价钱比不上江南的绣品。江南的绣娘,据说有的还专供皇家,那价钱自然是水涨船高。”说出这番话,小厮头上已见汗。 白素贞拉扯栾青一下,栾青才有所收敛,“这样啊,多谢你。” 小厮用袖子抹抹额上虚汗,作揖道:“不敢不敢。” 走到街上,白素贞噗嗤一乐,口中虽是怪栾青不该挑拨那小厮,心中却甚感其中趣味。二人行至一画摊前,白素贞敛了笑容,驻足观看。栾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架子上一幅白描山水,半山一座空庭,廊下两棵枯树,无甚特别。“姐姐?”栾青看不明白。 白素贞回望她一眼,淡淡吟道:“霜威凌客鬓,雪意动梅心。简编联寓目,未觉岁时侵。” 这段时日以来,白天与青儿一同刺绣,晚间趁月色皎洁传授她御剑之法,两人相伴,并不寂寞,为何还有此感?她也想不明白。 栾青只道她这姐姐是纳了五谷,生了凡心了。遂与画摊老板说话:“你这幅画作价几何?” 那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意欲附庸风流,可惜效果不佳。他伸出肉呼呼的指头,“五两!” “你真说的出口!”栾青料想能摆在画摊上售卖的,定也不是什么名家,还想与他还价,那老板看这青白二人气度不凡,硬是不肯松口。 “罢了,罢了!”白素贞劝住栾青,将她拉走。 栾青跟在她身旁,愤愤道:“卖的竟这样硬气!” “他是不愿自贱了价钱,卖这样一幅的价钱,抵的过贱卖十幅。”白素贞含笑拍拍她的手,劝道。 “人活一世,为五斗米折腰……”白素贞携了栾青的手继续向前走,目视着远方,不着边际的幽幽一叹。 “嘿嘿!”栾青转到白素贞对面,反握住她的手,“姐姐今日怎生出许多感慨?越来越像个人了……”话说到此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看看周围,并无人注意,才放下手继续说道:“人命短暂,十年不知人事,十年老弱卧床,中间几十年,要成家立业,侍奉双亲,照顾幼儿,实在辛苦!那怎么还要孜孜不倦修入人道?青儿不明。” 白素贞挽着她缓缓向前走,边思量边答道:“人食五谷,生七情六欲……你道人间什么最苦?” 栾青歪着脑袋沉思片刻,“求而不得最苦。” 白素贞点点头,“一成不变亦苦。”她吐纳一口气,“若能吃下这些苦,有过得,才有舍,方为舍得。” 栾青还想不了那么深刻,咬咬嘴唇,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低头看见手中绣样,忽然福至心灵,“姐姐,不如我们去江南罢!” “江南?”白素贞望住她水汪汪的杏眼。 “倚湖松竹拥楼台,景物招人得得来。谁识我身非俗物,洞门深锁不容开。”栾青咿咿呀呀的念着,身段跟着婀娜一摆,引得白素贞忍俊不禁。 今日是双九重阳。 烟波浩渺的西湖上漂来一艘小船,头发花白的船公立于船头,正一摇一摆的推着桨。他这艘小船今日被一公子包下,因不愁生计,便生出几分惬意。眼下这位公子从船舱中走出,向外眺望,只觉秋高气爽,看着脚下碧波千顷,胸中恣意。 瞧他身高,六尺上下,一袭黎色长衫,发髻上亦系同色头巾,飘飘摇摇独立于船尾。船公从涌金门接上他,见他眉清目秀,生的一表人才,像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之人。他自觉是粗人一个,不好与之攀谈,便自得其乐的吟唱起来: “武林门外鱼担儿,艮山门外丝篮儿,凤山门外跑马儿,清泰门外盐担儿,望江门外菜担儿,候潮门外酒坛儿,清波门外柴担儿,涌金门外划船儿,钱塘门外香篮儿,庆春门外粪担儿。” 船公唱的尽兴,立于船尾的公子似也被他粗犷的歌声吸引,向他笑着道:“别的都好懂,单这钱塘门外香篮儿,是指什么?” 那船公也不含糊,瓮声瓮气的答道:“自然是指钱塘门外的香市,公子以为呢?”接着一阵爽朗大笑,倒教这年轻公子面颊上霎时浮起一朵红云。 他不过双十年华,尚未娶妻,家中又无长辈带着求神拜佛,不识香篮儿也 分卷阅读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不为怪。他此刻不知如何向船公解释,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吟道:“钱塘门外买湖船,雾气冲云水接天。只有苏堤金线柳,半笼早日半笼烟。” 船公见他面皮薄,恁的斯文,不再与他玩笑,正正经经把桨摇起来。再过一炷香时分,他道:“公子,前面就是断桥啦!” 天清气爽,西湖景盛,断桥上游人如织。这公子与船公付过银钱,交代他在此等候,切勿再拉旁的客人,才迈步向岸上走去。 唐代王维有诗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位公子亦想到此处,面上带了些许伤感。他并不是临安城本地人士,他家原在钱塘县。家中无兄弟,只得一个长姐。十岁上父母撒手人寰,长姐经媒人说合,嫁给了县衙一个捕快。长姐怜他年幼无依,将他带在身边,在姐夫家过了七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还是长姐做主,将他送至临安城胡庆余堂做学徒。因当年父母被庸医所误,所以少年时他便立志学医,不分寒暑的学了三年,其间姐夫随老爷升迁至余杭县,他也不曾回去过。先生看他素日向学辛苦,许他一日假期。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到西湖来散散心。 正想着,忽听“哐啷”一声,斜前方凉亭里掷出一个酒壶,正砸在石阶上,裂成几瓣。往来行人闻声朝那亭子看一眼,见里面是几个醉汉在饮酒,纷纷避而行之。这公子看那几个醉汉敞着怀,行为十分粗鄙,他不敢上前劝解,只默默从包袱里取出包干粮的油纸,将那几块碎瓷片包好,堆在一旁树下。 这一幕好巧不巧的落入前方一位小姐眼中。 看那小姐着一身素色罗裙,身旁立着个碧衫子的丫鬟,正是白素贞与栾青二人。 虽是已入秋,今日仍十分炎热,栾青手持罗扇,半遮住脸儿,向白素贞道:“姐姐,你看那位公子,倒是个热心肠。”白素贞不欲多生事,只点了点头。二人向前走着,堪堪走过凉亭,栾青对那公子又玩笑道:“公子捡了什么宝贝?” 那公子见有女眷经过,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口中规规矩矩的答道:“不过几块碎瓷片,怕路过的人不小心踩上。” “公子生了副好心肠。”栾青摇了摇罗扇,那公子只觉一阵香风扑面,不由得抬起头。只见面前这位女子二八年华,十分俏丽,而一旁的白衣女子,更是花颜月貌,眉目如画,一时看的呆住了。 栾青当即拿手中扇子掷过去,厉声道:“刚还说你是个懂礼的,眼下怎的这般轻薄!”那公子被她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捡扇子,腰弯下去一半,又变成了作揖,“是在下唐突了,唐突了。” 亭子里几个醉汉听见外面说话,纷纷看过去,其中最为肥壮的一个瞧见栾青,开口声如洪钟:“哟!好俊俏的小娘子!”周围朋党俱发出一阵哄笑,接着怂恿他将栾青拉进来一同饮酒。 栾青才不惧他,她双手叉腰向前一步,“你兜里几个钱,能买多少酒?还不够姑奶奶漱口的!” 她这一还嘴,亭子里更是沸腾,“好泼辣的小娘子!快快请进来!”那壮汉跟着就伸手去拉扯,方才那公子见状连忙挡在二人中间。 “你起开!”栾青丝毫不领情,将他推搡一旁。她看这公子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而她跟着白素贞这几个月以来修身养性,此刻正是手痒难耐。白素贞知她脾性,连忙劝道:“青儿,不要。”几个醉汉循声把目光转向这青衣丫鬟身后的小姐,更是大喜,“这个更俊!比秋香院的头牌还俊!这是天上来的仙女儿吧!”说着还伸手想摸一摸。栾青“啪”的一声甩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她这巴掌可不同普通女儿家,掌上含了法术,打的那壮汉头脑发懵,脸上火辣辣的疼,直疼进脑仁儿里。 另一名壮汉见伙伴被一小小女子欺辱,当即走到石阶前要发难。方才那公子料想这青衣女子即便是泼辣也不过是个小女儿家,再争执下去一定要吃大亏,连忙又冲上前,双手抓住那壮汉高高抬起的右手。壮汉站在石阶上,本就比那公子高出许多,此刻那公子跟个猴儿似的挂在他手臂上,他甩也甩不脱,当下发狠要用另一只手扇他耳光。 青白二人恐这公子吃亏,心里正慌,只见那个公子对即将落在他脸上的巴掌恍然不觉,只握着那壮汉的右手仔仔细细的研究起来,兼还用手指戳一戳。那壮莫名其妙,心道:不是把人吓傻了吧? 正这当口,那公子开口了:“这位兄台,你看你这手掌大小鱼际涨红无比,压下去青白一片,松开后又复涨红。你平日是否常觉疲惫,腹部胀满,不思饮食?” 壮汉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不思饮食?看他一身肥膘怎么也不像是不思饮食的,只是腹部胀满……他不由得伸手在腰腹间按一按,确实有些胀满的感觉,许是喝酒的缘故。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这红掌是福气!你懂什么!傻子!”他不欲再多费口舌,拉着刚才那壮汉一同回到座位上,继续饮酒。 那公子还饶一句,“你可到临安府胡庆余堂去瞧瞧!”亭中没人理他,他还想再进言,被栾青拦住。 “我那扇子。” 分卷阅读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那公子回过神,连忙把方才砸在他身上的罗扇拾起来,扑扑灰,毕恭毕敬的交还给栾青。见那位白衣小姐对他投来一笑,不觉又飘飘然,木呆呆的看着她二人翩翩离去。 直见青白二人已走远,他复又长叹一口气,正要拔腿向前,忽然看见地上落了一枚珠钗,慌忙拾起来,向前追了两步,拉住一名老妇。 “大婶,可是你落下的珠钗?” 那老妇倒是有心接过来往头上插,可那珠钗的样式实在与她年龄不符,只好摆了摆手。 “打扰了,打扰了。”公子握着珠钗,站在原地一时不敢再走。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这珠钗莫不是方才那位白衣小姐的?想到此处,即刻拔腿向后追去。 白素贞正对栾青低声说着什么,就听后方有人追来,回过身一看,正是方才那位仗义的公子。 “姑娘。”那公子不敢对着白衣小姐说话,只好对住栾青。低着头把珠钗奉上,“麻烦姑娘看一看,是否落下了珠钗。” 栾青一见是他便笑了,抬手摸摸垂髻,“不是我的。” “那……那……”那公子脸倏地红了。 “那会否是你家小姐的……” “可要我替你看一看?”栾青有意作弄他。 “麻烦,麻烦……”那公子说不下去,深深作了个揖。 栾青看他实在老实的可怜,忍不住掩面大笑。 那公子正害臊,忽然感觉一手双扶住了他,他顺势起身,正对上那白衣小姐一双明眸,登时脑中嗡嗡作响。 看那白衣小姐朱唇微启,似是说了什么,可恨他一双耳朵此刻成了摆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姐姐。”栾青将扇子挡在面前,对白素贞附耳道:“这人怕真是个傻子。” “休得胡说。”白素贞低声斥责她,“定是你戏弄他,你何时拿了我的珠钗?” 栾青眼珠滴溜溜一转,“姐姐也沾上傻气了?珠钗何时掉了也不知道?” “青儿!”白素贞佯装发怒,栾青只得将笑意憋在肚子里,走到那公子身前,先施礼谢过,才接过珠钗。 “多谢公子。” “不敢不敢……”那公子深深作揖还礼,恨不得以头抢地。 白素贞待与栾青走远一些,才对她道:“那公子是个老实人,切莫再捉弄他。” “小姐说的是,青儿再不敢了。” 白素贞见她仍是一脸玩笑,少不得拿手指在她头上一点,“办正经事要紧。” 栾青这才敛了心神。 她二人五日前到达临安府,在清波门双茶巷寻到一座荒废的大宅。好巧不巧,宅子原主也是姓白。栾青便劝白素贞在这里安身。 这宅子正经四进四出,正房后还有假山池塘,池塘里蓄着半池子雨水,因久无人居住,荒凉的有些渗人。 白素贞与栾青自是不怕的。不劳白素贞动手,栾青催动咒语将整个宅院扫除蛛网,荡清灰尘,引了运河的水入池塘,又放出五鬼要他们打理草木,像模像样的过起日子来。 一入后半夜,这宅子的阴森之气渐盛。 栾青本在自己房中打坐,忽然听见寂静中有女子哀哀戚戚的哭声,声音飘渺不定,似是在宅子里不断走动。她唤来五鬼中的老大,问他,“老鬼,你可觉得舒坦?” 那老鬼带着顶破旧的儒生帽,脸上的肌肉干瘪挛缩,嘴巴本就闭不起来,此刻更是大张,露出黄渍渍的牙,“舒坦,舒坦!”他这表情是在笑。 五鬼以阴气为食,宅子里阴气正浓,他们自然舒坦。 五鬼舒坦,活人就不舒坦了。栾青勾勾手指,叫老鬼凑近前,向他吩咐道:“你带他们四个悄悄潜出去,看是谁在宅子里作怪。”接着又嘱咐,“找到了报与我知,你们不可动手,亦不可让她看见你们。” 把老鬼打发出去,她轻手轻脚的翻上房梁,不走正路,走窗户翻到白素贞的卧房里去。 “姐姐,是我。”栾青压低声音,半蹲在白素贞床前。 白素贞亦是个打坐的姿势,她先将栾青拉起来坐到自己身旁,一样低声道:“是我们惊扰了她,她若不是个害人的,我们就由她去吧。” 栾青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她心中自有计量。 静待过一炷香的时间,五道黑烟从窗户缝里钻进来,附到栾青左手腕上的墨玉手串中。栾青拿指尖朝其中一点,老鬼再度浮出来,站在她二人面前两尺远。朦胧的月光透进窗户纸,地上没有影子。 “是个女体。”老鬼回报,“能动能走,教我们兄弟给赶到池塘里去了。” 原来是人非妖,这倒不好办了。若是妖物,按住痛打一顿,栾青这些日子正手痒呢,若是个人……她眼睛滴溜溜一转,有心思猎了来给五鬼分而食之,只怕白素贞不肯。 白素贞已然猜到她心中所想,携了她的手,要前往房后去瞧一瞧。 “小姐别去,那物腌臜的很。”老鬼虚拦一把。 “无妨。” 分卷阅读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白素贞已打定主意。 栾青只得收回老鬼,与白素贞一同前往房后的池塘。 池塘里本蓄着雨水,经栾青白日打理后,疏通了与运河的连接,池塘底下的淤泥被搅动,正青黄混沌不堪。 栾青双手交缠,催动咒语,接着朝池塘中一指,一道白光劈入水中。片刻后,那混水似煮开了一般咕嘟咕嘟翻腾起来。藏身水底的东西按捺不住,冒出半个身子,果然是个女子。她长发绞缠着披散下来,看身量年纪不算大,看衣着服饰像是有前朝遗风。 塘底的老泥混着这女子的本体发出一阵阵腥臭,栾青拿手在面前扇了扇,方才与她说话,“哪里来的小鬼,搅了姑奶奶清梦!” 那冒出来的半具身子听见动静,转了个个儿,仍是长发披散的样子,看不见五官。她脑袋上下晃动,仿佛是打量着栾青,末了,似乎有所触动,使双手撩起长发分向两边,露出被水浸泡后惨白浮肿的下半张脸,嘴唇拱了拱,发出尖细又带几分凄然的声音。 “生的好模样,怎说话这样粗俗。”她倒挑剔起栾青来了。 栾青见她本体出不了池塘,猜她道行必定粗浅,不料她见识更是浅薄,看见她与白素贞,竟也不知道害怕。 “嘿!”栾青乐了,觑一眼白素贞,回过头复又对池塘中说道:“想必你生的丑极,都不敢让人瞧见。” 那女子果然把头发彻底撩开,露出一张肿如圆盘的大白脸,五官早已涨变了形,眼睛挤成一条缝,即便她昔年美貌,如今半分也看不出来了。 她见露出真容,栾青也不为所动,有些奇怪道:“我又变回去啦?”她映着月光看向水面,看见倒影出的仍是一张惨白的大脸,更加奇怪,“这样你们都不怕?难道你们不是人?” “你少在这儿跟姑奶奶歪缠!”栾青疑她顾左右而言他,抬手便要施法,被白素贞拦住。她方才趁两人说话功夫捏指算了一番,得知池塘中的女子的确是这白府的正主,溺毙塘中已近五十年。水属阴,死前又有怨气,故而魂魄迟迟不散。 “白姑娘。”白素贞和善的向她说话。池塘中的女子一见白素贞,忽然情绪激昂,拿手指向她,尖叫道:“你竟生的这样美貌!还占了我家的宅院!凭什么!你凭什么!”说话时身子剧烈晃动,脸上的腐肉挂不住,一块块脱落下来,露出森森白骨,映着月光,十分可怖。 “你莫急……”白素贞还待与她分说,她却双手掩面,自惭形秽一般钻入池塘中。栾青也是有水下功夫的,可她看这脚下的塘水,又混又臭,就不愿意下去,而是虚空一指,借光成棍,伸进水里大肆搅动。 “万万不可伤她!”白素贞连忙阻拦,可惜为时已晚。池塘中的女子碰到白光,本体被灼伤,她吃痛,钻入水底咕嘟咕嘟一阵,不见了踪迹。 栾青搅和了一阵,再不见那女子冒头,心道不好,有些尴尬的看向白素贞,“姐姐……她怕不是顺着暗道,跑到运河里去了吧。” 白素贞摇着头叹了口气,心道这下可糟,这女子肉身困在池塘中几十年,魂魄无甚滋养,亦不能走出宅院,现下魂魄与肉身合一,即便她无心伤人,但陡然到了外面怕是要闹出大事。 “青儿,你也太莽撞!” 栾青知错,心中懊恼不已,连忙提步追出去。白素贞不放心,紧紧跟在她身后。 有人痴心错付,有人一往情深 栾青与白素贞一路沿着运河追至西湖,那女子入了西湖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踪迹可寻。眼见天光放亮,两人只得先打道回府。 栾青本以为寻到白府安身算是有功,还不待她居功自喜就不小心惹出这样大的祸事,因此变得愈发乖巧。夜间随白素贞念安魂咒招揽那女子的魂魄,白日里亦随她在西湖周边游历,查探那女子是否附了哪家小姐的身。 一日无功,两日无功,三日无功,到第四日她就散漫了起来。直至碰见凉亭边那老实的公子,登时玩心大发。白素贞少不得斥责她两句,“你呀,劣性难除。” 栾青似没听见,摇晃她手臂,直指斜前方,“姐姐你看!” 前方一株老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年轻小姐,周围丫鬟仆人四五个围着她,她正大发脾气。 “小姐,已入秋了,可不能着凉啊!”老妈子拿手帕沾着小姐额头上的汗珠儿,那小姐不耐烦的从丫鬟手中夺过扇子,朝自己脖颈间扑扇,“热得很!热得很!” “落落汗就好了,不能这样贪凉!” 那小姐不理会,扇了半天还嫌不够,又动手拉开胸前衣襟,露出锁骨和一截抹胸,拿扇子朝里面扇风。 “哎哟!这可使不得!”丫鬟老妈子连忙围在她身前,生怕叫人瞧了去。 那小姐却不以为然,“我这样美貌,还怕人瞧见!” “你们都来瞧!都来瞧啊!”她还打着扇子招呼过路人往她身上看。 小厮吓的连忙背过身去,丫鬟老妈子面面相觑,猜测自家小姐怕是发了热症,脑子烧糊涂了。 分卷阅读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白素贞看她此刻坐的方位,背邻湖水,头顶大树遮阴,猜测应是池塘中那女子上了她的身。她遣栾青上前,栾青因日前与池塘那女子交锋过,有些担心白日里控制她不住,亦或是控制自己不住。白素贞附耳对她低语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小小瓷瓶交到她手中,她才放心大胆上前。 “这位小姐,我这里有薄荷脑油,你闻一闻,能驱暑气。” 那老妈子感念栾青一片好意,只是推辞一句,“我家小姐体弱,已九月天哪来的暑气,她怕是得了热症。” “那也不妨一试。” 那老妈子眼下别无他法,只好接过瓷瓶,打开来放在自家小姐鼻子下端。 那小姐抬眼一看是栾青,立时勃然大怒,劈手将瓷瓶打翻在地,口中喝喝不止。 “你这贼人,还敢到我眼前放肆!” “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老妈子与她感情深厚,见她癫狂失常,一时难过掉下泪来。 栾青捡起瓷瓶,往中指上点了一点,朝她面庞弹去,一滴香露正中她眉心。那小姐登时委顿下来,捂着心口连连叹气。 栾青见她背后的湖面荡起一圈涟漪,心知已将附在她身上的魂魄驱逐出去,才又将瓷瓶凑到她嘴唇边,喂进去几滴。 那小姐缓过一口气,脸上也不见了汗,面色从潮红转为苍白。 “你家小姐这是发了热症,又冲了风,快扶她回家歇息去吧。”栾青对老妈子嘱咐道。她看这小姐弱质纤纤,经此番折腾,怕是要病上一段日子。 那老妈子连忙扶着自家小姐,千恩万谢的去了。 白素贞见人走远,挪步来到石凳后方,面对着方才那片湖水沉思。栾青在她身后布下障眼法,接着口中念动咒语,双手高举,天空中登时乌云蔽日,四周暗沉下来。 湖水咕嘟咕嘟一阵,一颗缠着水草的人头冒出来,正是几日前池塘中那名女子。 她一露头便哭诉道:“我斗不过你们,求你们发发善心,放了我吧!”怕白素贞不为所动,又说道:“我不曾害人,以后亦不会害人。那宅子送你们就是,地契就在假山里的大青石头下面。二位姐姐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斯容。”白素贞见这女子只是求去,便唤那女子名讳。那女子听得浑身一颤,眼缝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白素贞面沉似水,娓娓而谈,一旁的栾青也凝神静听。 “你困于池塘中数十年,也不曾戕害他人,想来你在生时亦是心慈貌美。”她既注重美貌,白素贞便由此说开,“你我同为女子,我也姓白,可见与你有缘,你在凡间有何挂怀不肯转世投胎,不妨说与我们听。” “既与姐姐这般有缘……”那女子拭去泪水,絮絮说道:“我的确姓白,名斯容。看来姐姐不是凡人。”她看破这一层,更加无所顾忌,“哲宗在时,家父曾参与平夏城之战,于军中有所建树,还乡后在临安府置宅。我父膝下寂寞,只得我一个女儿。幼年时,曾将我说与他旧日同僚之子。我们搬到临安后,他还曾携礼来探望,许下接亲之日。而后西夏战事再起,家父意欲再度从军,可身体老迈多病,有心无力,以致郁郁而终。母亲……毅然追随。我们在临安无亲无友,独我一人苦苦支撑,只待我那夫婿来接我。”她说起未婚夫婿,肿胀的脸上竟瞧出几丝少女柔情。“许下的接亲之日已过,却无人来寻。我苦等一年,担心他从军遇险,因此害了一场大病,容貌尽毁。”她在池塘中浸泡数十年,早已辨不清容貌,只是言语间带几分少女的哀愁。“后来他终于遣人来府上,那人说他刚从西夏回来,军务脱不开身,又念及我在守孝,这才错过了接亲的约定。我既要嫁予他,留在临安也是无益。来人也劝我将宅子变卖,随他一起去金陵。” 话说到此处,那女子渐渐狠厉起来,“他寻了中人来,我带他们检查宅院,行至房后,怎料他二人趁我不备,合伙将我推入池塘之中。我……可恨我走不出那池塘!如今出来了,我定要去金陵寻他!” 白素贞与栾青听得明白,心道恐怕是她那未婚夫的主意,见她家落魄无人支撑,又因病毁了容貌,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那女子却不认同,“他生的那样好看,怎会心思狠毒对我做出歹事?定是那来使与中人合谋!” 白素贞见她仍不死心,便问道:“他既与你说亲,你可知他生辰八字?” 那女子点头,细细告知。白素贞掐指一算,有些遗憾的对她说:“确实是他负了你。” “怎会!怎会!不可能!”那女子心念大恸,连连摇头,将湖水搅得翻腾不已。 “他在寻你的前一年已成婚,且育有一子。你过身后一年,因战而死。” “他也死了?”那女子怔住,反复叨念,“他也死了?为何他的魂魄不来寻我?我在塘中日夜哀泣,他也不曾听见么?” 栾青有些看不下去,“这样负心薄幸的男子,值得你为他苦受几十年?你忒也看不明 分卷阅读1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白了!” 白素贞按住她,向湖中女子道:“事已至此,你若还是不信,可自己去问他。” “他已不在人世,我就是到了金陵,又如何去寻?” “你与他有三世姻缘,他已投胎转世,你也该上路了。”白素贞借机奉劝道。 “我还能再见到他?”那女子闻言心动,又似是不信。 “能!”白素贞十分肯定,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三世姻缘是真,但是过了奈何桥,饮了忘川水,再见面已是另一番造化。 那女子急不可耐的道:“还请姐姐助我速速投胎。” 白素贞颔首,“你上前来”,栾青却抢在她前面。白素贞既已发愿不在人间使用法术,她亦不愿姐姐破戒。 栾青口中默念往生咒,而后伸出右手,食指尖钻出利甲,在那女子眉心一戳,戳破一个小洞。片刻后小洞中窜出一股黑气,向东散去了。 “天黑以后我再来打捞她的尸身,将她安葬。”栾青收了法术,向白素贞说道。 白素贞点一点头,不再言语,与她一同向前走去。 “世间男儿皆是负心薄幸。”栾青忍不住骂道。 白素贞是知她来历的,见她骂的情真意切,便揶揄她,“你这样说倒是难得,你也是男子。” “非也非也!”栾青摇头,“我乃老藤所化,本是无性之体。” 白素贞这才了然,“原来如此。” 栾青已撤了法术,空中仍乌云密布,天边传来几声闷雷。 “青儿,你召雨来做什么?”今日天朗气清,忽然转雨,白素贞以为是栾青做法。 “姐姐!”栾青笑道:“姐姐今日真是让那公子传了傻气,青儿哪里那么精进了,这是老天爷要下雨啦!” 白素贞被她调侃的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还在这里与我说笑,我们赶紧回家去吧!” 说话间已有大滴的雨水落下来,周围游人纷纷撑起纸伞,行色匆匆。白素贞拿罗扇遮在栾青头上,催她再走快些。栾青突然蹦跳两下,“姐姐你看!有船!” 她二人已走至渡口附近,一丈开外的湖面上的确有条小船。 “船家!船家!”栾青双手拢在唇边,向小船的方向高呼。 这突然而至的秋雨下的噼里啪啦作响,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料想那船家听不见她的呼喊,渐行渐远。 “算了,青儿,我们先找个凉亭避雨吧。”白素贞拉住栾青,栾青却反握住她的手,摇晃着道:“姐姐你看!回来了!船回来了!” 白素贞定睛一看,那小船方才明明已走远,此刻当真是又缓缓向渡口驶来。 “我们遇到好心人了!” 白素贞看栾青只顾着欢呼雀跃的样子,爱怜的替她抹去额头上的雨水。 今日真是巧合多多,那前来接应她们的船,不是别家的,正是被栾青□□过的老实公子包下的小船。 那公子隔着那么老远,想必也没有看清岸上是谁,他站在船头还想接应一下,一见是先前泼辣的青衣姑娘,不由得一愣。 “公子,你倒是扶我一下呀!”栾青提着裙摆嗔怪道。 “是,是!”那公子虽是说着,一双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栾青见他不能助力,便自行向前跨出一大步,跳到船上。船身吃重,猛地摇晃,那公子差点跌倒。 “你可真是没用!”栾青白他一眼,那公子羞愤的恨不得纵身跳进西湖里。 “青儿!不许胡说!”白素贞连忙示意她不要放肆,栾青扶住她的手,将她小心翼翼的接到船上。 雨越下越大,船公披着蓑衣在船头摇桨,她三人躲进船舱里。 栾青向那公子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善举,公子日后必定高中,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她瞧那公子书生打扮,猜他是个读书应试的学子。 那公子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站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取出纸伞躲到船头去了。 栾青正暗自好笑,额头忽然被点了一下,她转向白素贞,仍是止不住笑意,“姐姐别恼,青儿知错了。” “外面雨那么大,他那伞不济事的。”白素贞向船头看了两眼,不无担心的说道。 “姐姐可是要将他请进来?”栾青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 白素贞浑然不觉,“这本是他雇的船,哪有客人躲雨,把主人晾在外面的道理。” “好好好!”栾青看一眼那公子,见他撑的油纸伞上拓了个“许”字,便向外喊道:“许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进来避雨。” 那公子却闻而未动。 “许公子?许公子?”栾青连喊几声,反倒是那船公坐不住了,“公子啊!”他大声道:“人家姑娘喊你呢!” “啊?”那公子如大梦中回魂,怔怔的看着船公,“叫我?” “不是叫你,难道是叫我?我又不姓许!” “啊……是……”他连忙收 分卷阅读1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了伞钻进船舱。 船舱不高,他半弯着腰身体不得舒展,看起来十分委屈。 “许公子。”栾青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那公子傻呵呵的接过来就往脸上招呼,刚擦了一下,反应过来是青衣女子的贴身之物,脸倏地红了,连忙要还回去。 “别……别弄脏了……” 栾青收回手帕,向他笑道:“咱们是一回生,两回熟,公子怎还如此拘谨?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吃了?” “姑娘真是说笑了。”那公子先是淋了雨,现脑门又见汗,混在一起,虽然看上去模样有些滑稽,但仍是不掩他清秀的五官。 “咦?”他站了一会儿,脑中渐渐清明,“姑娘怎知我姓许?” 栾青指一指他手中纸伞,向他施礼,“青儿代我家小姐谢过许公子两次相救。” “呵……都是小事,姑娘切勿挂怀。”那公子连忙还礼,道。 “先前我看公子对那莽汉的手掌说的头头是道,我猜公子行医,是个大夫?” “不敢不敢!”那公子连连摆手,再度行礼,“我姓许名宣字汉文,家在钱塘县,姐夫在余杭县衙做捕头,我也只是临安府胡庆余堂一个学徒,万万不可称大夫。” 他不说则已,一说便连名带姓的报出家底,惹得栾青连连大笑。 “许公子真实在,这又不是相亲,你说这许多做什么?难不成……”她目光在许宣与白素贞之间流连,“难不成你对我家小姐有意?所以今日才多番相救?” “不敢不敢!许宣绝不敢作此想!”许宣自知失言,连忙一手掩住嘴,另一只手摇动不止。 “既是如此,那为何你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栾青不依不饶。 许宣原是不敢抬头,此刻经她一说,也不由自主的向她身后看去。只见那白衣小姐淋了雨之后,比之先前更是临水照花,清丽出尘。与她的丫鬟错身站立,一青二白,犹如凌波仙子一般。登时又傻住了。 “许公子?”栾青见他神情呆呆的,想他定是又犯傻,便回头向白素贞说话,不料见白素贞也怔怔的望着许公子,脸颊粉红,双目含情。 “咳咳。”栾青清咳两声,见不奏效,拿罗扇在他二人面前晃了晃。二人视线受阻,才各自回了神。 船舱里安静片刻,白素贞碰一碰栾青,栾青先是有些犹疑的看着她,然后才转向许宣,“许公子,我们府上姓白,家住清波门双茶巷白府。” “清波门……好巧……”许宣忍不住说一句,又怕自己失言显得孟浪,连忙解释,“我住涌金门里,我是说,顺路……”接着他不敢等栾青回话,又跑到船头和船公交代几句,才返回船舱。 “公子好志向。”栾青见他回过神后,举止斯文有礼,又对他说:“公子学医,济世活人。” “我体弱。”许宣自嘲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能上阵杀敌守卫边疆,所以弃文学医,总算不做无用之人罢了。” “公子真是谦虚。”栾青朝白素贞略比了一下,“我家小姐雅好诗文,可惜在临安府无亲无友。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与公子有缘,公子若得闲暇,可来府上与我家小姐品茶论诗。” 栾青如此诚意相邀,许宣却也只敢心向往之。他想这白姑娘气质不俗,一定出身高门大户,如今听青姑娘这么一说,更有些自惭形秽。他一个寄人篱下的穷小子,哪有脸上门去和人家小姐品茶论诗?只是人家搭了他的船与他客气,自己可切勿因此就生出痴想。 外面雨声不绝,湖面上腾起一层烟雾,如梦如幻。许宣看在眼里,口中吟道:“过雨长堤葱翠湿,小桥人静支筇立。一缕竿头颤霜鲫……” “风动青蒲见蓑笠。”白素贞替他吟出最后一句。 他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因绝了自作多情的念头,许宣此刻看上去不再瑟缩,一派落落大方。 “时节已入秋,长堤葱翠转瞬即逝,公子所吟有些不合时宜吧!”栾青寻机会插嘴道。 “青姑娘说的是。”许宣抬眼看看舱外,“雨似乎小了些,我还是到外面去吧。”说完他取过纸伞,到船头与船公作伴去了。 “青儿。”此刻船舱中只剩她们二人,白素贞少不得嘱咐她,“你怎好对陌生男子自报家门?” “咦?”栾青眨眨眼睛,“不是姐姐要我说的?” “我并没有。”白素贞记不得她有要栾青说这些。 “姐姐今天是怎么了?”栾青抬手在白素贞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见无异状,更是奇怪,“姐姐……似乎对许公子有意?” “呵……”白素贞转疑为笑,“怎么这么说?” 栾青指指自己的眼睛,“青儿不过五百岁,尚在年少,耳聪目明。” “不可胡说。”白素贞谨慎,生怕让船头两人听了去,复又蹙起眉尖,“倒是觉得这位公子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栾青灵机一动,“姐姐不如掐算掐算?” 白素贞不愿在人前施展,栾青还想劝她, 分卷阅读1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就听船公喊一声:“清波门到啦!” “这就到了……”许宣暗自感慨,待船靠岸,甩一甩袖子,遮住自己的手,才向船舱里伸过去。先扶了栾青出来,后是白家小姐。 “青姑娘,这伞你拿去。女子体弱,淋雨要生病的。”许宣头也不抬,只将伞递过去。栾青正要接,白素贞却道:“不可,白府距此路已不远,且看这雨没有停的迹象,你上岸后也要用的。” “无妨!”许宣也说不出许多客套话,只把伞放到栾青手中,“照顾好你家小姐!”他说完就跨步回到船上。栾青也不客气,接过伞便撑起来。扶着白素贞向前走了几步,白素贞忍不住回望,见许宣仍站在船头,二人目光相接,许宣愣了一下,把头转向一旁去了。 船公摇动起船桨,忍不住替许宣说话,“公子你也忒老实了,你便撑着伞去送一送,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不合时宜,不合时宜……”许宣自嘲一句。 这场雨入夜方休。 许宣返回药铺,自行熬了一剂浓浓的姜汤喝下,发了汗,身上松快起来。 “虚寒之变、阴阳两虚之证,当据证而辨,治疗有别。心阳虚者,大法当温养心阳,又视其兼证所差,治法同中有异。心阳虚损,心悸喜按者,治以桂枝甘草汤;兼心神不宁烦躁者,治宜桂甘龙牡汤;兼痰扰惊狂者,治宜桂枝救逆汤;兼下焦阴寒上冲,发为奔豚者,治宜桂枝加桂汤;兼下焦饮动,欲发奔豚者,治宜苓桂甘枣汤。” 许宣伏在油灯下小声复诵,渐渐觉得脉搏细速,腔子里一颗心跳的又轻又快,有些坐不住。连忙到药柜翻了块参片含在嘴里。入夜许久,才昏昏入睡。 情深缘浅一线牵,青鸾拙计送姻缘 今夜乌云遮月,栾青停了日常修炼,趁夜色去西湖打捞回来白斯容的肉身,将其安葬。 返回双茶巷白府,又到假山中翻找,果然找到地契,将其珍而重之的在房中收好。接着仔仔细细洗刷一番,生怕粘了腐臭的气味,让白素贞闻见一星半点。劳动半宿,也不觉疲倦。走到白素贞的屋子门口,见里面灯还亮着。 “青儿,进来说话。”里面白素贞唤她。 栾青进来关好门,走到她跟前儿。白素贞拉着她与自己盘腿对坐,引导着她气归丹田。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白素贞念一句,栾青复诵一句,吐纳运行一十八个周天,栾青睁开了眼睛。 白素贞微微叹息,“青儿,你今日怎么心浮气躁?” “青儿不敢。姐姐倾囊相授,青儿只是一时不能领会……” 白素贞知她是在狡辩,睁开眼望着她,见她鬼头鬼脑满屋子乱看,不由笑道:“找什么?” “嘿嘿!”栾青自知逃不过白素贞的法眼,跟着笑道:“许公子那把伞呀!” “我收起来了。” “姐姐还珍而藏之?果然是对那许公子有意。” 白素贞微笑不答,栾青按捺不住,又提起掐算之事。白素贞摇了摇头,“我已算过了。” “哦?”栾青眼睛大张,“结果如何?” 白素贞笑了一下,“我方才讲了什么?” “……没记住。”栾青吐吐舌头,一脸调皮之相。 “那我也忘了。”白素贞有意与她玩笑。 “姐姐!”栾青鼓成个小圆脸儿,歪着脑袋细细回想,片刻后断断续续道:“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姐姐?”好容易背诵出来,见白素贞没有反应,栾青忍不住在她身上蹭一蹭,“好姐姐,快告诉我吧!” “好好好!”白素贞捏一捏她小脸儿,“确有前缘,不过那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事了。” 白蛇修炼伊始,虽具人智,却无人身。困在蛇体之中,偶尔会觉得满心愤懑,按捺不住在山间游走。那时的许宣,还是个采药的童子。 “我与他在山中偶然相遇,见他先是惊恐,便控制不住想要伤他。不想他反倒取出木笛对我吹奏了一曲,我渐渐心定。” 听到此处,栾青想起许宣攀在那壮汉手上,危急时刻还对着人家的手掌品评一番,直觉好笑,“看来姐姐没认错人,果真就是他!” “是了。”白素贞也满面笑意,“谁知几世之后,我已修成,他还是个凡人。” “人也真是奇妙,身上生百慧,却还受轮回之苦。”栾青若有所思。 白素贞点一点头,“他于我有点拨之恩。” “姐姐可要报恩?” “是应当图报。” “那么……”栾青眼睛滴溜溜一转。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栾青一动心思,眼睛就露出先机,白素贞早已习惯,见她半张着嘴不肯说下去,她也故意不追问。她不追问,栾青没有台阶下,打了半天的腹稿,只好忍着。 分卷阅读1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转过天来,许宣正坐在柜上招呼病人取药,他的先生,也就是胡庆余堂的东家胡先生唤他进后堂说话。 胡老先生五十上下,生的满面红光十分富态,未说话时总带着微笑,为人极和蔼。 胡先生有一至交好友赵员外,经营绸缎庄生意,是临安城的大户。 他把许宣召进后堂说话,正是为了赵员外家的事。 “汉文。”胡先生极中意许宣为人,因此与他说话毫不客气。 “赵家小姐如今怎么样了?” 日前赵员外家小姐游湖着了风,胡先生遣许宣去看过两次。 “只是中气失调,先生的温补汤剂我已送去五剂,想来再过两日可大好。” “好……这个……”胡先生捋一捋下巴上两寸长的胡须,调转话锋,“你今年该是二十岁了?” “过了年该二十一了。” “哦……你把生辰八字写下来。”胡先生取来笔墨纸砚,他一反常态的举动,教许宣生疑。 胡先生见他一脸疑问,爽朗大笑一阵,说出了缘由。 原来这赵员外家的小姐已到婚嫁之龄,赵员外舍不得将爱女出嫁,有意招个上门女婿。正巧许宣上门探病,赵小姐病中孱弱,本不愿见生人,倒是独独对许宣格外看待,一来二去就生了爱慕的心思。赵员外体察爱女心意,将牵线搭桥的红绳儿交到了好友胡先生的手中。胡先生担此重任,自然是要先过问一下许宣本人,顺便将他二人的八字拿去验看。 “不可!万万不可!”许宣闻听,当即起身下拜。 胡先生扶起他,“我只是替赵员外问一问你,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着急推辞,还是先问一问你长姐的意思?” “此事不必过问长姐。”许宣面容素整,“且不说我与赵家小姐不过一面之缘,就说是招赘一事,家中只有我一个儿子,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许宣言辞恳切,胡先生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他自是清楚爱徒根底的,赵员外这事交到他手中,他起先也是犯难。但瞧在赵员外与他的交情上面,加之落花先有情,如能促成,也是一桩美事。此刻许宣既然拒绝,他不好再冒进,正思忖如何向老友回话,忽然听见外面柜上一阵喧哗,当即起身和许宣一同走出去。 外面倒也没出什么大事,是赵员外来了。 赵员外比胡先生略小几岁。他性格外向,常常是人未到笑声先至,加之生意做的大,因此喜好排场,每每出行,总带着管家仆人一大群跟着,此刻正众星捧月般的进了胡庆余堂。 赵员外与胡先生寒暄一番,就在堂中落了座,他对着立在一旁的许宣上下打量,而后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一表人才!” 胡先生当然知道赵员外来意,只是没想到他性子这么急,还不等他回话,就自行上门来了。赵员外先是对着老友叹一口气,接着吩咐随从到堂外等候,才向胡先生诉苦,“哎!女大不中留哇!” 许宣还在场,赵员外丝毫不避忌,想来觉得这门婚事是十拿九稳的。胡先生也想到这一层,因此不免有些尴尬。 “你家中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于日期和礼数上还有没有什么要求?还是将你长姐请来一同商议?”赵员外开门见山,直接对许宣说道。 许宣连忙施礼,“赵员外,若是说方才先生所说的事,请恕许宣要辜负赵员外的美意了。” “嗯?”赵员外压根儿没想过许宣会拒绝,当下双眉倒立,“许公子,我没有听错吧!” “是!还请赵员外见谅!”许宣再施一礼,赵员外眯着眼睛面沉似水,场面一时僵住。胡先生坐在两人对面,见老友不出声,连忙打圆场,“汉文,你先起来再说话。” 许宣起身,遥想起重阳节在西湖那日,他屡次言行失状,那白衣小姐却始终以礼相待,更不曾因他说话颠三倒四就怠慢了他,甚至还出手相扶。 “你双亲俱已不在,姐夫不过是余杭县衙一个捕头,你还守着你那家做什么?我赵家家大业大,你若有心考取功名,我也支持,若是愿意行医,给你开上两三间药铺又有何难?我女正当妙龄,样貌更胜你许多,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赵员外条条件件摊到明面上说,话糙理不糙。虽说爱女任性,但他瞧着许宣还算中意,因此也起了爱才之心。 “汉文哪!”胡先生觉得老友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姑且作为许宣的长辈,有意劝一劝,不料许宣抬头对他二人道:“赵员外的好意许宣心领了,但我已心有所属,恕难从命!” “什么?”胡先生与赵员外闻言俱是大惊。 “你……你……”婚姻大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郎有情妾有意,也没有人光天化日的把情情爱爱对着外人宣之于口,胡先生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你是个知书懂礼的,不想你竟如此辱没斯文!”赵员外拍桌而起,正要发火,忽听一个年轻女子近前朗声道:“逼婚就不算辱没斯文了?” 三人抬眼一看,见一个着青衣,丫鬟模 分卷阅读1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样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站在五尺开外。 “青姑娘!”许宣一见是栾青,十分惊讶。栾青不理会旁人,朝许宣施了一礼,然后说出了让在场诸人惊掉下巴的话。 “姑爷,我家小姐请你下工后回家说话。” “姑爷?他是你家姑爷?”赵员外鼻子都气歪了,瞪着许宣等他解释。 许宣一时闹不明白栾青怎会拿这种事和他玩笑,但眼下这声姑爷确实解了他燃眉之急,因此他忍住没有吭声。赵员外见他不辩驳,拿手在许宣与栾青之间来回指,最后一掌拍在桌面上,“胡闹!”接着拂袖而去。 “你呀你呀!胡闹!”胡先生也被气的再说不出别的,连忙起身追着老友到外面去了。 堂中的伙计掌柜和来看病的都朝着他二人看,许宣不去理会,带栾青走到胡庆余堂后面一条偏僻的胡同里,才急急问道:“你来寻我,可是白姑娘有事?” 栾青见他满心满眼都是白素贞,也不问她那声姑爷缘何而起,直觉好笑道:“许公子放心,我家小姐诸事皆好。” “那就好,那就好!”许宣连连点头。 栾青眼睛一转,复又说道:“只是刚才那声姑爷,却也有由来。” “啊?”许宣抬眼,呆呆傻傻的望住她。 栾青强自把笑意藏在肚子里,面上换一副哀愁的表情,“虽只与许公子有数面之缘,但我瞧许公子为人仗义,心地善良,所以……所以……”她欲言又止,把许宣急的脑门直冒汗。 “所以……是你家小姐遇到什么事了?” “嗯。”栾青点一点头,侧过身用帕子沾沾眼角,“你二人也真是有缘,我家小姐今日也是和你一样的遭遇。” “是……逼婚?”许宣想到此处,只觉心中突然被挖去了一块,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后退一步。 “呵……”许宣惨淡的笑一声,“若是白姑娘生病,我还有法子,若是婚姻大事,我一个穷小子又能帮什么忙?”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家小姐的难处……如果公子愿意,定能助力!” 听栾青这样说,许宣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说道:“你且说要我怎么办?” 栾青眼角滑下半滴泪,不是感动的,是忍笑忍的实在辛苦,清咳两下遮掩过去,才断断续续的对许宣解释。 她说:我家小姐自父母驾鹤西去,家中大事只得舅舅做主。去年舅老爷也撒手人寰,舅母素不喜她,为打发了她这个累赘,将她说给了金陵一个富户做妾。 栾青说着叹口气,“哎!若是门第相当,也算不负了我家小姐,只是那人年过六十,已娶过四房妾室,我家小姐……我家小姐真是命苦!舅母不过是随便打发她,兼还能赚一大笔聘金。” 许宣听着听着,垂下头,双手微微震颤。 “许公子,许公子?”栾青见他面色发白,担心她这玩笑将他吓出个好歹,轻轻推一推他。 “我愿替你家小姐走一趟,去金陵退了这门亲!或是去她舅母家,去……去讲道理……”许宣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他还能干什么?想到自己软弱无能,恨的一拳砸在身后的墙上。 栾青忍不住扑哧一声,还好许宣只顾愤恨,没有听见。 “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栾青素整面色,继续说道:“我想着,如果许公子肯帮忙,抢在前头与我家小姐成亲,这么一来……舅母那边自然没话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栾青试探着说出她的小小阴谋,原以为依照许宣的性格,定是会一脸惊恐间或连连摆手,全身抖如筛糠,作揖似头抢地。她正等着看笑话,不想许宣一抬头,竟是十分欣喜的表情! “还是青姑娘聪明!这确实是个办法!” “啊?”许宣的表现大大出乎栾青意料之外,她半张着嘴巴,眨巴眨巴眼睛,脑中飞快的转了片刻,又计上心来,“只是白府凋零,还要委屈许公子做个上门女婿。”她方才听得明白,许宣可是拒绝了那赵员外招赘的。 “那也无妨!”许宣只顾欣喜,他想着不过是假成亲,即便拜过堂,日后也要和离,做不做上门女婿是无所谓的事情。就算是真成亲……如果是白姑娘,招赘也是高攀了,万万不可作此痴想。 “这也是你家小姐的意思吗?” “那,那是自然!”许宣问的栾青心里一慌,她拿眼上下打量他,“公子竟答应的如此爽快……青儿真是……”见许宣仍是十分肯定,栾青有些傻眼,“公子可想好了?这可是婚姻大事!” 栾青这句话算是点醒了许宣,他道:“不是……假成亲?” “假的如何骗得了舅母?”栾青脑子里这才绕过弯来,重新占得上风,她又装作哀哀戚戚的表情,“青儿知道这是人生大事,公子可要考虑清楚。”又说:“三日后金陵那边就要派人来接亲了,万望公子把握好时机,青儿言尽于此,先告退了。”说完施了一礼,袅袅婷婷的离去了。 许宣愣住了,足足又站了小半个时辰,才失魂落魄的返回胡庆余堂。 分卷阅读1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栾青这边,一路回到白府,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她本来是想路过胡庆余堂,进去打趣打趣那老实的许公子,不想出现的时机不太好,她嘴巴又比脑子快,结果就捅出篓子来了。 进了堂屋,见白素贞正迎着日头俯身在绣架上用功,小小的绣花针捏在她纤纤素指里,引过的丝线,像活了一般在卷绷上开出一朵朵娇嫩的鲜花。她见栾青进来,额头上挂着几粒汗珠儿,便向她微微一笑,“青儿,喝口茶歇歇。”正是一派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栾青走到跟前儿,觉得两腿发软,简直想要跪下去。 “丝线忘买了?”白素贞见她两手空空,料想她定是半道上跑去哪里玩,把正经事给忘了。栾青确实两手空空,她捏出帕子放在指间绞缠,把头埋的低低的,“姐姐,青儿好像又惹祸了……”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白素贞拉过她在身边坐下。栾青刚挨挨凳子,复又站起来。 “姐姐……”栾青一开口,当真掉下两滴泪,“青儿好像是……好像是把你给嫁出去了!” 白素贞见她说的离奇,也不着恼,拿帕子替她拭去眼泪,“别急,慢慢说。” 白素贞这样温柔待她,栾青更是为自己的冲动后悔,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姐姐也不问问我把你嫁给谁了?” 白素贞难得见她如此伤感,反倒笑起来,“好,敢问青儿把我嫁到哪家去了?” “就是那日西湖遇到的许宣许公子。” “哦?是他……”白素贞闻言似有所想,手上动作停了一下。 栾青察觉到,猛然抬起头,“姐姐一早知道了?” “没有没有。”白素贞复又笑笑,“只是想你那日话没说完,以为你早忘了,没想到忍了几天,还是跑去捉弄人家。” 被白素贞一言戳破心事,栾青委屈的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青儿是想去捉弄他一下……他倒是不傻!可见他那傻气都是装出来的……青儿才是真的傻……”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委屈。是了,姐姐这样好的人儿,许宣怎么会拒绝?都是她自己傻,她还送上门去,想看人家闹笑话,自己却成了真的笑话。 “好了好了。”栾青把头埋在白素贞的臂弯里,白素贞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后背替她顺气,好言好语的安慰她。过了一会儿,栾青终于止住眼泪,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把前情讲述一番。 “就是……就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来。” 见栾青终于不哭了,白素贞才腾出手整理方才打乱的丝线,栾青抹抹眼泪,连忙跟着打下手。 “姐姐,你怎么也不说话?”栾青耐不住安静,小声问白素贞。 白素贞也未抬头,只嘴角向上弯着,“你猜他会来么” “哼!他若敢来,我就将他打出去!”栾青一想到许宣要上门,脸上就愤愤的,好像不是她去招惹的人家,反倒是人家要来招惹她。 白素贞笑着摇摇头,“他若肯来,说明他有侠义之心。他若不肯来,说明他很聪明,看破了你的伎俩,或者是他注重礼仪,不肯行鲁莽之事。” “姐姐怎么向着他说话!”栾青见白素贞说起许宣句句都是好听的,十分不满。 眼看着白素贞也不辩白,栾青心中起疑,“好哇好哇!莫不是姐姐一早掐算好了,知道我会去找那许公子,就等着我替你开这个口。” 白素贞只是笑,“何以见得?” “姐姐可还珍藏着那把伞呢!定是早就对他有意!”栾青越想越是肯定。 “姐姐!”栾青心烦意乱,把丝线揉在手心里团成一个球。与白素贞姐妹相称的这段日子里,听她的谆谆教导,二人相互扶持,栾青早已把她当做亲人看待,一想到有朝一日要分离,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滋味儿。 “不过是人间过一世,青儿陪着姐姐不好么?咱们就在这宅子里做活儿,吃饭,听雨,看雪。然后再一起回青城山,或者是峨眉山,一起修炼。”栾青真情实感由心而发。 白素贞手掌滑过栾青的秀发,徐徐说道:“人若是生来就有大宅子住,一生只有做活儿吃饭,听雨看雪这些事,哪还有许多烦恼?” “可我们毕竟不是人哪!”见没有说动白素贞,栾青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青儿,我们既入了凡间,这一世就是人!”白素贞目光放远,声音和缓,“有过苦难,度过苦难,有过执着,放下执着。随波逐流,初心不改,这也是一种修炼。何况许公子与我前世有恩,他若真的有意求娶,我也正好可以寻机会报答他。” “姐姐主意已定?”栾青见白素贞说的在理,又有几分深意在里面,一时无言以对。 “是。”白素贞点一点头,见栾青失落,又握住她的手对她说:“说来也真是机缘巧合,只是以后还不知会怎样……青儿,你怕不怕?” “不怕!”栾青握紧白素贞的手,“青儿愿意一直陪在姐姐身旁。” 暮春生红豆,秋来结相思 入夜 分卷阅读1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后,许宣在小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第二日上柜,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脑中混沌一片。生怕给人看错了方子抓错了药,因此躲在柜角一旁,默默捣着药杵。 “嘶!”一不留神砸到了指头,许宣把手举到眼前,看着被砸中的那块指甲,又青又红,自嘲道:“无用!真是无用!” “大哥哥,你吃这个就不疼了。” 许宣闻声抬头一瞧,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站在自己跟前儿,双手举得高高的,手上托着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麦芽糖。 “乖,你留着自己吃吧。”许宣抚摸她的小脑袋,按下她的手,瞧见她手腕上挂着一圈儿红绳,上面串的是一粒粒嫣红可爱的豆子。 “这是什么?” “我娘说这叫相思豆。”那女童见许宣不吃,用胖乎乎的小手捏起一块放入口中,舍不得嚼碎,只是含在嘴里口齿不清的笑着说:“甜呢!” 许宣心道:相思怎会甜?相思是最苦的。莫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女童被家人抱走了,许宣怀抱药杵,失魂落魄的看着外面。这一幕落在胡先生的眼里,胡先生直看的长叹一口气,摇着头,返身回后堂去了。 “许宣,你发高热了吧?”走过来一个小伙计,看许宣丢了魂儿似的傻傻站着不动,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哎哟!烫手啊!怪不得你今天都吃不下饭。”边说边喊来一旁几个伙计,一起扶着许宣回房歇息。 “生病也不怕,咱们铺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汤药。” 与许宣相熟的几个伙计手脚麻利的安置好他,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热腾腾黑漆漆的药汁。许宣素无旧疾,伙计看他不过是冲了凉风,因此这汤药是祛风散热益气安神的。许宣半推半就的喝了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两日栾青在白府里可算是六根不宁坐卧不安。白素贞叫她出门买丝线,她慌慌张张的跑出去,带回来两轴棉白线。一进家门就东张西望,生怕她不在的时候许宣来把她姐姐娶走了。 白素贞看的好笑,劝她坐下歇歇,她哪里坐得住呢?借着打扫的由头,在大门和堂屋之间来回走动。 到第三日,栾青握着扫把慢悠悠的进了堂屋,在白素贞身边一坐,“哼!我是高估了那许公子,瞧他,不敢来了吧?” 见白素贞不搭腔,她把扫把一丢,开始摇晃姐姐,“好姐姐,不如你掐算掐算?”怕白素贞不依,她边说边按住心口,“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可难受死了。” “医者尚且不自医,哪有人给自己推算的?你呀……”白素贞说着捏一捏栾青的小脸蛋儿,“这次叫你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敢鲁莽行事了。” “再不敢了!”栾青边说边摇头。这话她常说,可这次确真是发自真心,天地可鉴。 “青儿,有人敲门。”白素贞抬起头。 “没有啊。”栾青竖起耳朵听了听,摇摇头。 “去应门吧。”白素贞含笑低下头,继续捻着绣花针在手绷上用功。 栾青满腹狐疑的从堂屋出来,一路走到大门口,才听见几声扣门的声响。来人似乎很犹豫,敲的很轻,又断断续续的。栾青腹诽:不过是心慌,怎么连耳力也变差了?正烦恼着,手上已把门栓卸掉,拉开大门一瞧,“哟!是许公子!” 门外正是许宣。 “许公子。”栾青上下打量着许宣,不过三日未见,他似乎清减了几分。栾青眼睛滴流乱转,嘴巴上已先有主张,“你可真会挑时候,只是晚了一步……” “什么!”许宣闻言大惊,一手扶住门框,几欲晕倒。 他不是有意算着日子上门的。前两天病了,吃了药,无知无觉的睡了一天一夜,其间接二连三的做梦,梦的他都糊涂了。他梦见白家小姐被一帮凶神恶煞的歹徒掳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推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眼含热泪的上了花轿。他梦见白家小姐在抛绣球,绣球砸在他身上,又被人抢走了,他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梦见他与白家小姐相对而坐,向她一诉衷肠,却被青姑娘一扇子扇过去,骂他:不过是做戏,居然真想当白府的姑爷、小姐的夫婿!你也配! 就是最后这个梦,把他从沉睡中骇醒。他心道:白小姐肯向我求助,想是还看得上我的为人,我必定义不容辞。如果只是人家一个玩笑,那反倒说明白小姐没被舅母为难,那岂不是更好?只是自己这一腔相思的哀愁,恐怕无处诉说了。许汉文哪许汉文,你就只敢把心思藏在肚子里,为男儿一世,难道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么? 他惊醒后,得知睡过了头,当即慌得连口水也顾不上喝就直奔白府而来。 “晚了一步……”许宣此刻听栾青这么一说,两天水米未进的身子再也撑不住,飘飘摇摇的就要倒下去。 “哎!你这人!”栾青连忙扶住他,“我是说你晚一步,没赶上吃午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宣听清楚栾青这下半句话,总算 分卷阅读1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缓回神,整一整衣衫,向栾青见礼,“你家小姐还在府中?” 栾青眼瞧着一不小心又把未来的姑爷捉弄了一番,想笑的都快绷不住了,朝他挥挥手,“公子随我来吧。” 许宣跟随栾青进了门,穿过前院、回廊、花丛,才到了堂屋。一路上看着白府阔大的布局,雕梁画栋的做派,虽然陈旧,但气势还在。方才定住的一颗心,又开始有些慌了。 心里砰砰跳着,许宣跟着栾青进了堂屋。抬眼一看,朝思暮想的白姑娘正坐在正中一侧的圆桌旁,含笑对他见礼。 许宣觉得胸中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到了嘴边,只剩一句,“你还好么?” “多谢许公子关怀,我一切都好。”白素贞朱唇微启,笑着点了点头,看他面上似乎少了些血色,关切道:“许公子这几日可是生病了?” “哪有那么不济事”,许宣见白素贞关怀自己,连忙反驳,“前两日冲了风,今天已大好了。”其实他心里想说的是,真有什么病,见了你也就好了。 白素贞请许宣落座,栾青奉茶上来,先端给自家小姐,又把给许宣的那杯重重放在他面前。 “青儿。”白素贞佯装不满,把她拉到身前,“还不快向许公子道歉?” “我有什么错儿……”栾青低声分辨一句,躲到一旁去了。 “青姑娘怎么了?”许宣不明白白素贞的用意,问道。 “她太顽皮,还请许公子不要和她计较。”白素贞请许宣先喝口茶,才向他说明前因后果。 闹明白逼婚一事只是青姑娘的一个玩笑,许宣这下可尴尬了,当即站起来,“既然如此……”他话还没说完,栾青就赶上前对他说:“那许公子慢走。”她这么一说,许宣反倒一时脚下生根,不想走了。 “我……我……”本来鼓起的勇气,对住本主儿就有烟消云散的趋势。“哎呀!”许宣一跺脚,“白姑娘!就算是没有你舅母逼婚,我也有这个心!” “哼!”栾青冷哼一声,“你倒是不傻。敢问你这份心缘何而起啊?” 许宣干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从西湖初见,从白姑娘毫不嫌弃的扶我起身,从共舟游湖,从那首不合时宜的诗……我这颗心,就交付给……交付给……” “许公子……”白素贞听的生出几分感动,站起身。 “不,我还有话没说完。”许宣先施了个礼,又道:“许宣自知今天上门已是莽撞,索性就莽撞到底。即便没有逼婚一事,我也早把白姑娘看做心尖上的那个人。我不敢奢望白姑娘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只是说出来,不辜负自己一片痴情。白姑娘,但凡日后白姑娘有所需求,许宣愿为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白素贞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一时愣住了。 “你这说的什么呀!又不是要你上阵杀敌,怎么还肝脑涂地了?”栾青翻一个白眼儿,揶揄道:“你有那胆子么?”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我看你呀,上阵杀敌的胆子没有,唯有一个色胆包天……” “青儿!”白素贞唤一声,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她不愿以谎言诓骗许宣,本以为实情相告后许宣会有所犹豫,但听了他那句“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心里便只剩下柔肠百转。想起自己曾说过的“他与我前世有恩,若真的有意求娶,我也正好可以寻机会报答他”,现下可不就真的是来求娶了么? 栾青见白素贞此刻面若桃花,眼波流转,似是频频投向自己,心中叹了口气,也罢! “许公子,即便今日舅母不来,难保她日后不动这个心思。家中无男丁,小姐无长辈做主,这事儿终究是个隐患。你若真对我家小姐有这份心,不如……” “青姑娘。”许宣听她这么一说,也变得严肃起来,“全凭青姑娘的主意。” “我又有什么主意了……”栾青笑一笑走近前一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许宣面上大惊,“你是说,今天就成婚?” “怎么,你不愿意?” 许宣闻言立即看向白素贞,见她面上含笑微微侧身,并没有反对,心中一阵狂喜。 “愿意!愿意!”许宣也不怕被栾青看笑话,直愣愣的对白素贞说:“白姑娘,我这不是在发梦吧!你……你真的愿意?” 这整件事阴差阳错被栾青推波助澜至此,白素贞当真成了凡间待嫁少女一般,羞赧的点点头。 “老天爷!”许宣简直喜不自胜,“我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教我和心上人能……”这话太孟浪,他及时刹住,没说下去。 “那你还不出去?”栾青忽然道。 “出去?出去做什么?”许宣一时不明。 “出去请个吹打的班子,再请个喜娘回来!你兜里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没有吧?还真想当白府的上门女婿啊?” “原来如此!”许宣得栾青提醒,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去!”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旋即又跑回来,看看堂中 分卷阅读1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青白二人还在,并不是他白日里发梦,这才放心的再次出门。 堂中只余栾青和白素贞二人。 “姐姐,就这么嫁啦?”栾青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白素贞看看她,又低着头坐下。她虽然有报恩这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但婚姻是凡间女子一生中的大事,现在真把自己当做凡人,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姐姐”,栾青握住白素贞的手,“不怕,青儿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白府里陆续热闹起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白素贞坐在妆镜前,蒙上一顶红盖头,看不见跟前是谁来了又去,她心里如同揣了一只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有人牵了她的手,带她来到一个蒲团前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耳边吹打声不断,白素贞随着方才那只手,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此刻已被布置成洞房。 盖头被掀起来,白素贞抬眼看一看坐在身旁的新郎官,他正一脸紧张,却也也难掩浓浓笑意。洞房里画堂红烛意盈盈,喜服映的两人脸颊如天边的云霞。 “白姑娘……”许宣将手慢慢挪过去,轻轻放在白素贞的手上,“委屈你了……” “不……”白素贞缓缓摇头。 “别人娶亲,三媒六聘,今日我却寒酸的连个定情信物也没有……”许宣想到此处,更替心上人委屈。 “怎么没有?”白素贞想到什么,拍一拍许宣的手,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了西湖初见那天许宣留给她遮雨的那把伞。 “你……”许宣一见,又惊又喜,“你当真还留着?”顿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涩,起身冲过去将白素贞搂入自己的怀抱里。 “只是……”接过那把伞,许宣还是觉得不满,“只是伞与散同音,意头不好。”放下伞,他计上心来,拉着白素贞走至书案前,提起一支毛笔,于朱砂盘上蘸了蘸,在白素贞的眉心落下一点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如何?” 许宣拥着白素贞,两人一同朝妆镜里看过去,只见那一点红痕映衬的白素贞愈发容光胜雪。许宣贪看了许久,才大胆握住白素贞的手,“娘子,许宣向你承诺,以后待你,如珠如宝,事事以你为先。” “官人……”白素贞有感而发,“我只求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你必得……”说着手上松了松,“必得信我……” “我相信!”许宣再度把手握紧,“一生一世!” 红烛漫漫,二人回到床上,去做一对平凡的人间夫妻 。 这趟凡尘之旅到此,正是:风云际会化人身,两相争锋入凡尘。初入人间百感生,偶至西湖遇良人。 第二天天不亮,栾青就起床跑到厨房整治早饭。以前和白素贞不需要在饭食上操心,现在府里多了一个大活人,她也得像模像样的侍弄出袅袅炊烟才行。 “哎!”想到此处,栾青又连连叹气。 手捧托盘回到堂屋,见许宣正跟白素贞携了手走出来,恩恩爱爱的,栾青看在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姑爷。”她眼也不抬,没好气的向许宣见了个礼。 许宣历来有些怕栾青,自然不敢挑剔她的不是,连忙说了声“青姑娘辛苦了”,接着凑上前帮忙。栾青撇开他,把盘子放的叮咣乱响。 “青儿。”白素贞走到两人之间打圆场,“官人,青儿不是外人,她与我是姐妹。” “是。”许宣改口,“小青姑娘。” 栾青变作小青,揣着一肚子不满,陆续摆好饭菜。有一锅米粥,两笼腐皮馅儿的包子,一碟香菇菜心,两叠酱菜。 许宣是连着三天没正经吃饭,加上新婚之夜十分用功,此刻看见吃食,眼都要冒绿光了。饶是心里告诫自己要控制着,还是喝了两大碗粥,吃下一笼半的包子,三碟菜扫光了一半。 小青看新姑爷那狼吞虎咽的吃相,看的直翻白眼。白素贞知道许宣是饿极了,不免有些心疼,自己顾不上吃,只给许宣盛粥布菜。 许宣降服住肚内的饿虎,心道又在小青面前出洋相了,很想说点什么玩笑话打趣一下,他还没想好,小青倒是先开了口。 “姑爷。青儿听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家小姐茹素,吃食上到不费什么,可四季要换衫,胭脂首饰不能缺,白府上下也要定期维护,姑爷预备怎么养家呀?” 小青预备为难为难新姑爷,不想许宣早已有对策。 “话既说到此处,我也正要和娘子商议。”原来许宣一早想好了,“娘子,咱们家在钱塘县还有旧宅,虽不比白府阔气,但收拾收拾,住我们三人也算宽敞。如娘子想留在临安府,我打算向先生说一说,让我开诊。”说到这儿许宣谦虚的笑了笑,“跟着先生学了这些年,我自问有些本领,能给人看病开方,也能有些收入,先生厚爱于 分卷阅读1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我,想来会答应的。” “你既退了赵家那门亲,想必惹恼了你家先生,他要是不同意你开诊可怎么办?”小青可是清楚前情后故的。 “那我就先做个走街串巷的郎中。”许宣自己倒不怕吃苦,他看向白素贞,“只是行医靠口碑,怕是要让娘子跟我过一段艰辛的日子。” “无妨。”白素贞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许宣碗中,“官人,你既有悬壶济世的心思,我是一定支持你的。总在别人屋檐下,何时才能一展抱负?万事开头难,我还有些私蓄,助你开一间药铺应该没问题。” “这怎么使得!”许宣连忙推辞,“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官人。”白素贞笑着说:“我身为女子,没有在外面闯一番事业的本事,如能助你行医救人,于我也是功德一件。再说你我本是一家……”她说着握住许宣的手,“还分什么彼此?” 小青看着他二人夫唱妇随鸾瑟和鸣,把筷子一丢,“还吃不吃?不吃收了!”说完气鼓鼓的跑出去了。 “小青这是?”许宣看小青一阵一阵的发脾气,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惹恼了她。 “这些年她与我相依为命,我陡然出嫁,她一时不自在,不关你的事。”白素贞安慰道。 疏郁散结需半夏,伤风尤妙小柴胡 待许宣出门去胡庆余堂请辞,小青才跑到白素贞跟前儿告状。 “瞧吧,指望不上他!” 白素贞拉着她回到房中,向她解释,“男儿有志向是好事,行医救人更是功德。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姐姐现下这一颗心,只是向着他罢了!”小青一张小嘴撅得高高的,扭捏了几下,从怀中取出那张地契,十分不舍的递过去,“这总够了吧?” “这是白斯容说的那张地契?”白素贞接过来看了看,又将它好生放回小青手中。 “她已说过送我们了,这是名正言顺的。”见白素贞不肯要,小青连忙劝道。 “白府虽然眼下无人,难保以后不会有亲眷来寻,这宅子于他们也是一个念想。青儿,我另有办法。”白素贞拒绝了小青,转身去把速还宝剑取来。 “你把它拿出去当了,这是古物,料想能值五十两银子。你切记,不可多要。余下不够的,我再想办法。” “姐姐!”小青见白素贞把傍身之物拿出来,急的直跺脚。 “去吧去吧!”白素贞不容她分说,将她推出门去。 小青去街上转了两圈,到底舍不得。她想姐姐不用法术,要再失了宝剑,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在当铺门前踱来踱去,渐渐计上心来。躲到无人处将宝剑往虚境里一藏,抬脚向城外去了。 日落前许宣提着半篓子蔬菜瓜果赶回白府,向白素贞报喜。 “哎!先生厚爱于我,我当真是……” 许宣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这是他向胡先生请辞后,胡先生硬要塞给他的,说是他几年来的工钱,多出来的算是为他新婚贺喜。再加上他私下积攒的体己,共近十五两。 白素贞笑着点点头,唤许宣跟她进房,也取出来一包银子。当掉速还宝剑得五十两,加上她这几个月卖绣品换的钱,和许宣带回来的凑在一起,统共八十两。开一间不大不小的药铺,已是足足够了。 “娘子,多谢你!”许宣捧着白素贞的手,一腔柔情似水。 “官人……可想好药铺的名字了?” “先生的药铺是祖上传下来的,名声在外,我还是个无名之辈,总不好叫汉文堂吧?”许宣说笑道:“娘子帮忙给取个名字吧!” 白素贞推却一番,见许宣执意要她取,她反复思量后,说道:“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行医为救济苍生保人平安,不如就叫……济安堂?” “济安堂?”许宣反复念着,“好!妙!就叫济安堂!” 半月后,临安城内一家新药铺开业,正是唤做济安堂。 许宣特地选了远离胡庆余堂的地段,赁下沿街的这间二层铺面,想着日后有了稳定收入,就把铺子买下来,前面营业,后面住家,既能给娘子一个稳定,也能教小青少些怨言。 想到此处,干活儿更带劲了。 白素贞从楼梯上走下来,见许宣正跨在梯子上往药柜里归置药材,便过去给他打下手。 许宣瞧她下楼梯袅袅婷婷步步生莲,掂了掂手中的连翘,笑道:“红娘子上重楼连翘百步,白头翁坐常山独活千年。” 白素贞笑着递一捧干枝上去,“烦暑最宜淡竹叶,伤寒尤妙小柴胡。” “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 “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问泽兰。” 因跟随了白素贞后修炼得法,小青手下的五鬼也得了进益,其中以老鬼最为长进。此刻小青将他放出来,打扮成伙计模样,正指挥他四处抹洗,忙碌间见白素贞与许宣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笑意盈盈,看起来郎才女貌果真般配。心里也没那么酸了,转身去 分卷阅读2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厨房烧水泡茶。 济安堂开业第一天,倒是有不少人跑去瞧稀罕。一大群人进来一看,堂中的大夫面嫩无须,又都簇拥着出去了。第二日亦是如此。白素贞安慰许宣,酒香也怕巷子深,需得耐心等待。可惜到第五日仍不见有人上门求药,许宣坐不住,挎着药箱走街串巷去了。 白素贞与小青坐在阁楼上做针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小青见白素贞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像是十分知足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乐。 “傻丫头!”白素贞从她手上取过丝线,问她这几日荒废练功没有。小青道只看老桂来去自如,就知道她于修炼上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老鬼已化作老桂,他本来说话就文绉绉的,因此应付铺面上的活计也很自如。 深秋了,天一日比一日黑的早,许宣挎着药箱进门,白素贞下楼奉上热茶,他捧住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姑爷!”小青脆生生的喊他,向他伸出一只手,“银子呢?” “呵……”许宣尴尬的笑一笑,打开药箱,里面不见药材,堆的是几只碰伤的白梨。 “药是……舍出去的……”许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看那人穷困潦倒,就没跟他收钱。” “那也罢了。”小青从药箱里提出一只黑白相间的梨,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看那大姐剩这一堆卖不出去,她旁边的小孩儿又不住哭闹着要回家,我就都买回来了。哎呀……”许宣越说声音越低,不敢看小青,噔噔噔躲到阁楼上去了。 小青放下梨子拍拍手,“咱家这位姑爷呀!哪是大夫,分明是菩萨转世啊!” 白素贞要小青去把药箱收好,自行跟到楼上去,见许宣坐在窗边有些失落的样子,走过去轻轻拍一拍他后背,“官人,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娘子。”许宣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我是有一事不明。” 原来他今天碰上的那个穷困潦倒的人,是个老病号。据他说手上还宽裕的时候也曾正经到药铺里瞧过,只是后来他手中再无钱买药,这病就一日拖一日,久久不愈。 “我看了他以前的方子,是对症无疑,但是下药份量却不足。本是五剂能见效,十剂能大好的,照他这个方子吃下去,怕是得拖成一个月。后来他落魄了,吃不起药了,小病才拖成大病……娘子,为何这样的药铺都有生意,我却……”许宣不是嫉妒别人生意好,而是心中替今天那个病人惋惜。 “官人。”白素贞想了想,向他说道:“我曾经在画摊上看上一幅画,本以为几钱银子足矣,老板却要价五两,且不还价。我想是因为五两一幅的价格,抵得上他贱卖十幅。于他而言是做生意,自然追本逐利。看病却又不同,也许那药铺是为了多挣几钱银子,故意减低药量,但也可能那药方当时是合宜的,只是那人体质特殊,缠绵病榻许久,因此脉象变化了。” “娘子说的是,许是我医术不精,把人家的良方误会了。”许宣听白素贞讲完,心中马上开解,自嘲自己是一副小肚鸡肠,怎么忘了人的病情是会变化的这一层。 “官人。”白素贞劝道:“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对得起自己良心。无病人上门,也许说明近日无人生病呢!” “娘子!”许宣见阁楼下小青与老桂各自忙碌,便将白素贞搂在怀里,亲吻她的鬓发,“娘子才是心地善良,菩萨转世。” 入夜安息,白素贞瞧着许宣的睡颜,心里仿佛有空谷传音,随着缓慢的心跳,一下一下,无比安稳。白素贞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温热的气息。 许宣的后背那里有时会汗涔涔的,或许是因为劳作,或许是因为大喜,或许是因为紧张。如果是因为紧张,他的心跳就会瞬间加快,皮肤上带起一片细小的丘疹。如果是因为大喜,整块肩背都会随着笑声震颤。他的一切快乐与哀愁,白素贞都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是她这一世的夫君,是一个三魂七魄俱全的活生生的人。 许宣睡觉时喜欢侧卧,身体微微蜷缩,让白素贞想到山中林间的雏鸟。她像大鸟展开翅膀一样用手臂搂住他,安抚他每一个不愉快的梦。如果许宣醒着,他反倒更愿意扮作大鸟的角色,将妻子纳入自己的怀抱,用胸膛的温度亲昵自己心尖上的人。 这一日还未等许宣挎着药箱出门,就有一老妇上门抓药。老桂连忙将她请至许宣跟前。 “大婶,不急着抓药,且容我问一问脉。”许宣见有病人上门,按捺住惊喜,面上做出一派老成模样,将其请至桌前落座。 那老妇一拧眉毛,“还要问脉?要多少钱?” “不收钱,不收钱!”许宣好容易抓着个主顾,哪还敢谈钱。 这老妇闻听不要钱,有些狐疑,上下打量许宣一番,见他斯斯文文不像是会骗人的,才把手搭在脉枕上。 许宣摸了片刻,拿起老妇带来的药方仔细看了看,道:“大婶,你是几日前肚痛腹泻,应是纳了不洁之物加之着了凉气,如今都已大好了,这药也不必再吃了。” 小青得老 分卷阅读2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桂禀报有病人上门,正从楼上请了白素贞下来观看,见许宣三言两句就又要把病人打发出去,抬脚就想上前把许宣敲打一顿。白素贞连忙拦住她。 那老妇听了许宣的话却不以为然,她道:“我这是从陈氏药铺请回来的良方,吃过这几日,症状是没有了,我还得再吃几副巩固巩固。”说着抄起药方手一挥,朝向柜台后面的老桂。 “抓药吧!”她自顾自的说着,又转向许宣,“我是懒得多走几步路去陈氏了。你到底年轻,还得再历练!”她倒也没有恶意,只是笑话许宣资历浅,尚不如她这个过来人。 “大婶!”许宣把药方从老桂手中截走,急急说道:“多吃药对你自身并没有好处,这药方是清热利湿,和中固涩的。你年纪大了,脾胃虚弱,多吃反倒会伤害肠胃,扰乱自身正气。” 那老妇被许宣说的一愣,“我倒是听不明白了。”按理说许宣要是骗她,那也应该骗她说病情严重,要多来看多吃药才对,哪有骗人没病的? 楼梯上小青附耳对白素贞说道:“姐姐,姑爷忒傻,给她开些补方也好啊,她既没病,吃了强身健体,日后少不得还得替咱们说好话呢!” 白素贞听了摇摇头,见许宣还在与那老妇争执,抬脚向她二人走去。 “大夫!”那老妇反倒求许宣,“你就抓药吧,我怕日后有反复,不吃我不放心啊!” “大婶!”许宣也急了,“你既没病吃那么多药做什么,伤身又费钱。” “这是良方,怎么会伤身呢!” “大婶。”白素贞笑吟吟的走到老妇面前,“咱们济安堂的这位许大夫师从胡庆余堂,也是出自名门,他说话不大好懂,你且看……”她边说边把手中的绣绷举到老妇面前,指着上面未完成的一朵花说道:“大婶,你看,再有三针这花就绣完整了。咱们人的身体,阴阳调和正气稳固,邪不侵体方为健康。就好比……”她说着捏起绣花针,补上那三针,绣成一朵完整的花朵。“阴阳已然调和,我若还要再补上几针,那就花不成花了。” “哦……”那老妇像是听明白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头一瞧,见跟她说话的是一位白衣胜雪容貌秀美的年轻妇人,脸儿竟有些红了,“这位夫人说话中听!瞧长得慈眉善目的,料想不会诓骗我,我就信你!” 白素贞和蔼的点一点头,见那老妇只是偏信自己的话,又道:“若是今日停了药,明日病情还有反复,你可到济安堂来看,我们分文不取。” “好!好!”这话说到了那老妇的心坎儿里,她这才收起药方,满意的离去了。 “得!”小青走过来向白素贞和许宣两手一摊,“你们两公婆就在这济安堂做菩萨吧,我要去厨房里看看,看米缸的米有没有多出一瓢。” “你呀!”白素贞见她顽皮,抬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小青顺势接过绣绷,转身走开了。 “娘子,方才多谢你!”许宣扶着白素贞在桌前坐下。他想到自己作为一家之主,连日来没能给家中带来进项,心里很是羞愧。 “官人,你只管行医,其他的不要多想。”白素贞见他失落,安慰道。 “娘子放心,我心坚定,不会动摇。”许宣意指自己行医济世的一颗心,听在白素贞耳里,又多了别的意思,面上微微一红,心道:我所嫁果然是良人。 还不待他二人生出旖旎的心思,济安堂中又进了几个人,许宣定睛一眼,来人竟是几位官差。 “官老爷,是来瞧病吗?”许宣连忙上前招呼。白素贞跟在后一步,悄悄对老桂使眼色,要他躲着生人。 几位官差中有一位佩刀的,想是他们的头头。他对着许宣上下打量一番,从腰间抽出一张告纸,“你是否于上月到乔记当铺当了一对这个……这个什么花樽?”这位官老爷想必也不大通文墨,草草看了告纸后粗声问道。 “当铺?花樽?”许宣没做过这事,但他转念一想,担心怕是为了支持他开药铺,白素贞把府里的东西拿去当了,当即回头去问:“娘子,可有此事?” 白素贞听了心道不好,必定是小青背着她藏起了速还宝剑,那五十两当银恐怕来路不正。她面上却波澜不惊的道:“官爷,花樽是我当的,不知出了什么问题?” “是你?”那官差看她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似是不信。 “有人来告,这花樽是人家祖上陪葬,既是你当的,你得跟我去衙门里说清楚!” 许宣大惊,白素贞从容不迫的分辨道:“花樽是寻常物,怎可随便认定是别人的陪葬?” “嘿嘿!”那官差抹一抹下颌短须,“花樽从当铺流出,让人家苦主看见了,苦主说花樽底部有铭文,这可没跑儿!” “这……这怎么可能!”许宣慌了神,小青突然奔到近前,“花樽是我白府的东西,你们怎可偏听偏信!姑奶奶这就跟你们上衙门说个明白!” “小娘子好生泼辣呀!”那几个官差见这济安堂的先生夫人生的不俗,不想连小丫鬟也十分俏丽,言语上就轻薄了起来。 分卷阅读2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姐姐,是青儿惹的事,青儿去跟他们说明白。”小青心里有鬼,向白素贞低语一句后就要推着几位官差往外走。 “小青!”许宣连忙拦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着济安堂开业,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还是我去!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去那种地方!” 他三人相互阻拦,官差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谁是事主?” “是我!”许宣抢在白素贞与小青前面说道。 “那还墨迹什么!走吧!” “官人!”白素贞跟上前一步再度拦住几人去路,一时着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青上前将两钱银子塞到带刀的官差手中,向白素贞递了一个眼色,白素贞才恍然道:“我家先生是读书人,性子直,怕言语不当冲撞了老爷,还请官爷到时候帮着提点一二。” “娘子不可!”许宣见白素贞使银钱替自己周旋,连忙阻止。 “官人,无妨。你且去把事情说明白就好,那花樽是我白府的东西,所得的银钱拿来开了药铺,光明正大。” 那官差看这位夫人说话条理分明,似乎她才是家中主事的人,放心收下银子,带着许宣离去。 济安堂开业未久,不见病患上门,倒招惹了官差,门口立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 “看什么看!再看长针眼!”小青喝退一众人,和老桂一起关门落锁,随白素贞上了阁楼。 “姐姐,此番是我的错。”小青一站定就将前因后果向白素贞讲述清楚。她确实是舍不得速还宝剑,将其藏入自己虚境之中,然后到城外荒郊墓园掘出了花樽等几样值钱的陪葬,在乔记当铺换成银子,作开药铺之用。小青不知的是,这一对花樽虽然出自一座荒墓,但这家人的后代还好好生活在临安府里。只因家道衰败,这一辈子孙也不懂得为孝之道,才使祖坟如荒坟一般。 这家人姓孙,祖上有做官的,有经商的,也曾家大业大,在临安府里辉煌过一阵子。继承宗祧的这支到了如今的孙公子这一辈,是只知吃喝享乐,靠变卖家产为生。前些日子,孙公子纳了房小妾,不敢带回家里,在街上置了座外宅,学人家金屋藏娇。又想着给爱妾的小院里添置些家私,因此到相熟的乔记当铺捡漏,正巧就看见了这一对青瓷花樽。花樽常见,但底款上“福孙荫子”四个字却是相当眼熟。当年父辈还在时,常常说起祖上阔绰,连太夫人陪葬的器具都是专门去钧窑烧制的,还特特烧上了“福孙荫子”的底款,特别那个“孙”字,单烧成了红色的。孙公子没赶上那好时候,只把这些话当个故事听了。如今一见花樽,正与父辈所说相合,一拍大腿,“他娘的是撅了我家祖坟了!”抬脚就告官去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暗合机缘,常常牵一发而动全身。”白素贞微微叹息,也没有责怪小青,只是心焦许宣到了官府会受皮肉之苦。 “姐姐。”小青见白素贞忧心忡忡,献上一计,“想是那花樽上有标记,不如我潜进府衙,把那标记抹去?没有证物,姑爷不就能脱身了?” “青儿,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白素贞摇头,“犯了错就要改过,而不是欲盖弥彰。” “是!”小青连忙表示认同,“我只是一时想不到别的好办法。” “官人的事先放一放,使了银子,想必不会太为难他。”白素贞略抬抬手,似乎是挥去脑中浊气,“你还是先去把宝剑当了,赎回其他陪葬,安放回各家。” “姐姐!速还宝剑万万不能拿去当!”小青见白素贞还是要把速还宝剑当出去,急忙劝阻,“也不全是因为我舍不得,你且想那宝剑沉在潭底许多岁月,又跟随你上秦岭修炼,及至凡间,夜夜对月吸纳精华,早已不是凡物,如果落入歹人手中,持剑行凶岂不危险?” “我倒忽略了这些……你提醒的是!”白素贞见小青说的有理,又陷入困顿,“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也只剩下双茶巷的宅子了。” “哎……”白素贞长叹一口气,“事从权宜,我也别无他法……好在白斯容确实将宅子许给过我们。你速去将此事办妥吧。” 小青从后门出去,见天空忽然飘来乌云,跟着狂风大作,遮天蔽日。她心下一横,使法术飞去双茶巷白府,取回地契。 白府四进四出,带假山池塘,作价一百五十两不算虚高。但小青要的急,且来相看的中人以白府荒废许久,有闹鬼的传闻为要挟,极力杀价,最后只得八十两。小青捧着这堆白花花的银子,心道:姑爷啊姑爷,你这命里的富贵,也就在八十两上了。 左右这天阴的厉害,小青快马加鞭的去当铺赎回其他陪葬物品,一样一样还回本主,再着老桂买些元宝纸钱去各家坟上烧了,这才返回济安堂与白素贞汇合。时间还不到中午。 小青回来,见白素贞正把她二人与许宣的衣物打包整理,心里悔恨不已。 “姐姐……” “可都办好了?” “一切妥当。” “好。” 白素贞心挂许宣,也未再和小青说什么 分卷阅读2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两人相携去往临安府下辖临安县衙去看个究竟。 冤非冤难分真假,有心人自辨清浊 都说一进衙门三顿打,那是为了恫吓为非作歹之徒。许宣心中无愧,他上衙门来是为了分辨自家清白的,因此一派坦然。待被人按倒在地,眼看着板子要往身上招呼了,他才着慌。 只看那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打情骂俏似的打在他身上,他还疑心县老爷看自己是斯文人,有意向着自己。到底是性格耿直,愣是没想到是那二钱银子的缘故。 挨过一顿挠痒痒似的板子,又在堂下跪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县太爷优哉游哉的在堂上坐定。 “堂下何人啊?犯了哪条?”县丞也跟县太爷同气连声,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回老爷!”一旁有人分辨道。 许宣这才看见原告事主,是个和自己年纪相当,比自己略胖几分的锦衣公子哥儿。 “哦?”县太爷挺清楚原委,撇一撇山羊胡,慢悠悠开腔,“竟有这等事?你既说他撅了你家祖坟,那可有到现场验看过?”县太爷看着漫不经心,好在并不真的糊涂。 得知尚未经过现场验看,县太爷轻飘飘留下一句,“待衙差验看过再行审理吧!”说完就不见了人影儿。 许宣犹豫了,他想:我是就这么跪着等,还是起来找个地方坐着等,还是回家里去等?怎么也没人来招呼我一声?反倒看原告事主和两个衙差打着哈哈儿向外面去了。 白素贞为求速度,走水路赶往临安县衙。途径西湖,闻听一旁有人喊:“到断桥喽!”她不由自主的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长长的石桥横在西湖上面,桥面上往来游人驻足欣赏美景,一切如旧。看在她眼里,反生出几分伤感。到底是心境不同了。 与小青到了县衙,被门口的差役拦住,没能进去。只看见空荡荡的县衙大堂里,手执木棍的差官分成两侧驻守,堂中孤零零的跪着一个人,正是许宣。 “官人!”白素贞按捺不住朝他呼喊。 “娘子!”许宣回身见是白素贞,再没什么顾忌,当即起身奔到近前,“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快回去快回去!” “姑爷,挨打了吗?”小青因为对许宣心中有愧,所以主动关怀。 “打是打了,不过一点儿也不疼,想来县太爷看我老实,不曾对我动真格儿。”许宣说的是实话,自然也有宽慰的意思在里面。 时间已过中午,白素贞向小青递眼色,小青朝看门的一位衙差走过去,塞了半吊钱给他,那衙差哼唧两声,把头偏向一边。 小青又返回来,从随身的竹篮里拿出两个糖包儿,递给许宣。 “姑爷,快吃吧,都凉了。” 既入了衙门,此刻也不容许宣闹虚文了,他也着实肚饿,三口两口就把糖包儿吃完。又傻呵呵的抬起头,“我怎么就给吃光了,娘子吃了吗?” “我们都吃过了。”白素贞略安慰他一声,问道:“怎么不见县太爷?” “说是到孙公子家祖坟验看去了,得等差官回来再审。” 白素贞听了看向小青,小青不着痕迹的点一点头,做个“无事”的口型。 “如此,我陪你等着。”白素贞对许宣道。 许宣不依,但他此刻出不了县衙,亦赶不走白素贞与小青,只好抬袖子扫了扫足下的台阶,和白素贞、小青三人坐下来等。 又过半个时辰,出去验看的差官和原告事主孙公子一并回来了。接着堂外击鼓,县太爷升堂。 县太爷想必刚吃饱饭,正昏昏欲睡,勉强撑着坐到堂上,先幽幽的长舒了一口气。县丞凑在他下首向他禀告验看结果,县太爷听后来了几分精神。 “既然祖坟没有被掘盗的痕迹,那这对花樽是怎么来的?飞出来的?”县太爷看向孙公子和许宣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青天大老爷!”那孙公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含热泪向堂上诉苦。 小青见状,从许宣背后猛然伸手将他一推,推的他也跪倒在地。 “小的以孙氏全族起誓,这对花樽分明是我家太祖奶奶的陪葬之物!那‘福孙荫子’四个字中红色的‘孙’字就是铁证!小的猜想,贼人必定不是近日才盗取的,说不准是一早得手!只是谨慎,当时没有立即拿出去换钱!”说到此处,孙公子恶狠狠的瞪了许宣一眼,“行事如此老练,说不定是个惯犯!” “大胆……”县太爷见他如此激昂,将惊堂木重重拍下,道:“来龙去脉本官自会分辨,不劳你来替本官说明。” “是……是……”孙公子被惊堂木的响声吓了一跳,连忙匍匐在地,“但凭老爷做主!” “嗯……”似乎是对孙公子的乖觉很满意,县太爷伸手一捋山羊须,陷入了沉思。而后问过去现场验看的衙差,得知那孙氏祖坟看上去似经年累月没有人打理过了,上面荒草遍布,即便是有人盗掘,起码也是三五载以前的事。看来这孙公子对祖上并无什么孝道之心。想到此处,又对孙公子多 分卷阅读2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了一分嫌恶。他转向许宣,看他一脸老实相,身体不甚强壮,似乎干不来抗锹挖土的活计。但是花樽在此,铁证如山,县太爷觉得心中好生烦恼,从面前竹筒里捏出两根白头签往地上一扔,轻飘飘的吐出一个字,“打”。 两根竹签合计二十大板,孙公子以为要全数落在许宣身上,正想为县太爷秉公执法拍手叫好,不想他也被一并按倒在地。 一人十板,不偏不倚。 板子刚上身,孙公子就痛呼一声“老爷饶命啊!”,接着涕泪俱下。 许宣思想上没有准备,这一板子结结实实落在他腰部以下,实在痛彻心扉。但是白素贞还在身后,他不愿让她看了心痛,硬是忍住了没吱声。 两钱银子,保许宣从济安堂到县衙一路没受摧残,保他第一顿板子是虚张声势,使命已然完成。小青眼看着第一板落下,白素贞握着她的手跟着陡然收紧,连忙将另一只手收进袖笼里,捏了个法术窍门儿,隔空弹到许宣身上。 许宣本来咬紧牙关,正待忍受第二板,忽然发觉那板子变轻了,打在身上跟打在棉花上一样软弱无力。扭头看孙公子还在嚎啕大哭,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晕过去了?还是第一板那时候就已经被打死了? “你们二人中一定有人说谎!”县太爷运了几分丹田气,指向他二人,“还是从速招来,也能少受些皮肉折磨!” “老爷。”许宣听见县太爷说话,明白自己尚在人间,于是分辨道:“请老爷容禀,我家在钱塘县,三年前来临安府学医,师从胡庆余堂,日日勤恳不敢怠慢,是不可能有时间去干那盗墓的勾当的。老爷可差人去胡庆余堂,一问便知。” 说话间十板子已打完,小青收了法术,白素贞却低低的喊一声:“谁?”小青连忙四下看,见一只灰毛老鼠从台阶下窜过去,拍拍白素贞的手,小声道:“姐姐,今日阴气重,鼠辈横行而已,无事无事。” “哦?你是个大夫?怪不得说话斯文有礼。”县太爷看那孙公子已哭的满脸鼻涕,体面全无,反倒这柔弱的许公子还硬撑着不肯落泪呼喊,心里便有些偏向许宣。 “老爷不可偏听偏信呀!啊!”孙公子哀嚎一声,“老爷要是不信,去把我太祖奶奶的坟挖开一看便知!即便不是他盗的,也是他负责销赃!与贼人是同伙!哎哟哎哟!” “你当真是个不肖子孙,竟还要挖自家的祖坟!”孙公子这话惹的县太爷勃然大怒,不过他话偏理不偏,加之身上的板子没白挨,多少把县太爷一颗偏心拉回来几分。他忖度良久,对堂下道:“胡庆余堂是百年老店,胡先生为人想必还信得过。我问你,即便你不曾行盗墓之举,单就销赃一事,你还有无分辨?” 许宣回头看一眼白素贞,又对堂上道:“即便真是陪葬之物,我等普通百姓又如何分辨?只是买了来放在家中,凭白多了晦气也不自知。” “你再想想是购自何处?” “日久年深,实在不记得了。” 县太爷本想许宣若能说出一二,他也好往下追查,偏他说不出什么来,因此面色一沉,“那就份属销赃!把原告遣回家中看管,被告收监,待查问清楚再行决断!退堂!” 眼看县太爷带着县丞一干人等走了,白素贞和小青连忙上前扶起许宣。衙差上来推搡,小青又塞了半吊钱过去,才让许宣和白素贞二人得空说几句体己话。 “先生那里一定会替我分辨,另外,还请娘子替我修书一封寄往余杭县衙,我姐夫李公甫在那里当差,他清楚衙门里的事。这几日你就不要来了,想来姐夫会替我出面的。小青……”许宣向白素贞嘱咐完,又转向小青,“济安堂就先关门,你这几日不必劳烦别的,只看顾好你家小姐,许宣多谢你了!” “官人!”白素贞紧紧握住许宣的手,许宣向她舒展笑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怕!照顾好自己!” 衙差容他们说这一会子话,耐性已到了极限,手中长棍挑动,在许宣与白素贞二人之间虚空划出一道,她二人恋恋不舍的分开,白素贞与小青只得目送许宣被押解出去。 白素贞与小青一言不发的回到济安堂,稳定心神后,修书一封,由小青漏夜送往余杭县衙。自己又到后厨操持出一篮子吃食,和老桂一起前往大牢。果然在门口就被拦住了。白素贞手边没有散钱,老桂那里掏出几个铜板,看门的官差收了,只说人不能放行,但可以替他们把吃食送进去。白素贞不放心,从篮子里取出酒菜,说是孝敬官老爷的,只把剩下的包子米粥送给许宣即可。那官差才笑宴宴的叫他们放心。 余杭县捕头李公甫这日正收了工和一班兄弟喝酒,忽然有手下进来递给他一封信。他识字不多,还好奇这这不年不节的谁给他写信,少不得是他那个做学徒的内弟。他懒得看,好在县衙的文书也在桌上,索性就让他帮着念,他也好听个大概,回家讲给老婆听。信还没念完,李公甫就大惊一声拍桌而起。 “这小子还学会盗墓了?真是笑掉关公大牙!” 李公甫从长成人就在衙门里混。虽无背景,但他为人 分卷阅读2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仗义,也算本分,因此得上峰赏识,一路跟随着做到捕头。 他向在座的人说清楚自家内弟素日的为人,大家都很相信他,因此纷纷向他拍胸脯,说自己有熟人在临安县衙,这次一定能帮忙。 李公甫粗中有细,一一记下提到的人名,然后嘱咐近旁的手下明日替他跟上峰告两日假,他要亲自去往临安府一趟。接着掏出几钱银子,先把酒账结了,才往家赶去。 许宣的长姐许娇容一听自己弟弟被收监了,先是嚎啕大哭一顿,李公甫也不劝,待她略安定下来,才向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许娇容也不是一般怯懦的妇人,哭过就算了。抹干眼泪,抬脚就去卧房收拾行李。 “你也要去?”李公甫见老婆麻利的收拾出一个小包袱,跟着问道。 “你粗枝大叶的,我不放心。”许娇容头也不抬的回道。 “也好,你愿意去受罪,我也不拦着。”他当真不劝阻,去柜子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小锭银子和余下全部的散碎银钱,收入怀中。 “拿这么多钱做什么?你不是说事情不大吗?”许娇容见他动老本,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难得带你出门,汉文的事了了,不得带你在临安府逛逛?” “我哪还有那闲心。”自己的丈夫还是向着自己的,许娇容也不再说什么。 李公甫也不理会自家老婆的话,自行把钱收好。 虽然和许娇容成婚数年尚无所出,但他二人实则感情不错。许娇容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许宣这个拖油瓶也很有自觉,知道上进,李公甫自己是个舞刀弄棒的粗汉,因此对这个一心向学的内弟还是挺有好感的。 经过多方努力,许宣只在大牢里待了一天半就被放出来了。 临安县衙的县太爷采信了胡庆余堂给出的证言。又让官差带着孙公子查遍城中当铺,再不见有陪葬之物。许宣也愿意出钱替孙家修整祖坟。但事出蹊跷,县太爷想不通其中关窍,只求不要再在自己眼前生事就好了。因此做小惩大诫,判罚许宣流放。流放可远可近,经过李公甫周旋,判为流放苏州,以观后效。 许宣在牢里还没来得及跟狱友相处出交情,就被人带到牢门口,将他往外一推。他见门口还有人等他,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而是姐姐与姐夫! “汉文哪!”许娇容一见许宣就扑上来将他全身捏了个遍,“你受苦了,瞧都瘦了……” “他拢共住不到两天,能瘦到哪里去!”李公甫可丝毫不动容。 许娇容白了他一眼,顾不上和他吵,还是一颗心扑在弟弟身上。 “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打你?” “你问点儿要紧的行吗?”李公甫一再打岔,许娇容转脸就和他吵起来。 许娇容心疼自己弟弟是没有错,但是既然判了流放,立时就要出发的,因此时间很紧迫。李公甫怕自己老婆把话扯远了浪费时间,所以忍住没有还嘴。 好在许娇容见好就收,许宣得空安抚下姐姐,才向他二人讲明事情来由。 “哎!无妄之灾,当积福了!”李公甫劝道。 许娇容却抓住许宣一句话惊叫道:“汉文,你成亲了?!” 许宣与白素贞成亲匆忙,后来得下闲暇,又考虑到事先没有说与姐姐知晓,怕她挑理。因此想着年节的时候回家再当面和她说。那时候济安堂应该也能有些进项,他也可以买上像样的礼物回去。又成家又立业双喜临门,姐姐应该不会太生气。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是在大牢门口让姐姐知道了,许宣心中万分愧疚。 “你媳妇呢?怎么不见她来接你?”事出突然,许娇容多少能理解。此刻她四下张望,不见周围有年轻女子,因此问道。 许宣料想白素贞还不知道此事,替她分辨道:“她应该还在家中等我。” “哎……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怕是知道你被收押,想与你撇清干系!”许娇容说话当然偏向自己亲弟弟。 许宣笑着摇摇头,“姐姐!你只一见她就会相信她为人。姐夫收到的信也是她送的。”说到这儿许宣微微皱眉,“信送的这样快,她不会还在余杭吧?” “大哥。”两个衙差上前对李公甫道:“时间差不多了,别叫小弟难做啊。” “辛苦辛苦。”李公甫与他们打着哈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许宣手中,“胡先生贵人事忙,他先写好信交与我,说苏州城有熟人,你到了之后可以去寻,多少有个依靠。” 许宣收下信,只是嘱咐姐姐与姐夫,替他到城中济安堂去看一看,要他娘子万望珍重,只待他流放期满再来相会。若是在济安堂寻不见她,那必定还在余杭县,请姐姐姐夫照顾一二。 万般不舍,许娇容眼含热泪的送别了自己的弟弟。 许宣跟着两位衙差上路,还问人家,“差大哥,咱们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啊?多久能到啊?你们去过苏州吗?比之临安如何啊?” 直问的人家烦恼不堪。 分卷阅读2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许宣并非话痨,只是他心中现在是一乱团麻,没有亲眼见到白素贞,始终不能放心。 果然去往苏州是走水路。 船至西湖,许宣望着窗外。西湖盛景依旧,游人往来不绝。他在这里偶遇白素贞,一见钟情,西湖本是他二人结下姻缘的地方,如今他却身带镣铐,成了有罪之人。 “娘子……你还好么……”许宣头枕着窗棱,喃喃低语。目光偶然落在前方一座石桥上,他突然瞳孔紧缩,口中低语变成了高呼,“娘子!娘子!” 两位衙差已经不胜其扰,看他不住呼喊,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见前面石桥上果真有一青一白两位年轻女子站在那里,转过身对许宣调侃道:“那是断桥,定是哪家的小姐出来游玩。就你小子,能娶上那样的美人儿做老婆?做梦呢吧!” “是我娘子!真的是我娘子!”船越行越近,许宣愈发肯定,变得激动起来。 “差大哥!求你靠岸!桥上是我娘子,是我娘子啊!”许宣边说边从窗户里探出半截身子,奋力朝桥上挥手,桥上两位女子果然回应了他。两位衙差见如此,半信半疑的把船靠岸。 许宣等不得,抬腿就跳下船向断桥奔去。 他身上带着镣铐,因此两位衙差也不着急追,只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娘子!娘子!”许宣跑的有如插了翅膀一样飞快,镣铐在身也不能阻挡他的速度。 “官人!” 从桥上就已经瞧见许宣,白素贞正向岸上走着,看见许宣向自己飞奔而来,忽然身子轻飘飘的,也渐渐跑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小青提着包袱跟在白素贞身后,忽然停住抹了抹眼泪,才又快步跟上去。 “娘子!” “官人!” 二人双手相接,紧紧拥抱在一起,再不管什么纲理伦常。 “我以为你会在家里等我,我以为……”许宣激动的掉下眼泪,白素贞替他轻轻拭去。 “还好是苏州,要是岭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官人。”白素贞握住他的手,“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 转天换地,成家立业 两位衙差看够了戏,开始上前煞风景。 “许公子,公务在身,没办法。” 许宣这才依依不舍的与白素贞分开。小青上前向两位衙差施礼,从包袱里取出一包热腾腾的点心,只说给两位官老爷垫垫肚子,途中到饭点,还有好招待。 “好说好说!”两位衙差立刻变了颜色,“只别让我们兄弟太为难,一切都好说!” 要说这两位也是实诚人,再回到船上,二话不说把许宣身上的镣铐都给取下了。左右是走水路,一条船上,除非许宣跳湖,否则是跑不了的。何况还有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跟着。两位衙差交换眼色,感叹这傻人有傻福,许宣的艳福不浅啊! 许宣既与白素贞汇合,得知济安堂已关门大吉,白府也已转卖他人,自己的妻子是不问前程,抛家舍业的相随,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还要抽时间修书一封告知余杭县的姐姐姐夫不提。只悄悄握住白素贞的手,肌肤相接,一诉衷肠。 船行至苏州城上岸,许宣又被带上了镣铐。因一路上与两位衙差相处融洽,所以不过走个形式而已。许宣跟着到衙门里落过手续,他的案子被交到了当地一位捕头手中。 这位捕头与李公甫大不相同,精瘦,个子不高,脸上总一副笑模样。他之前已得到各方关照打点,对待许宣更是十分客气。 “官老爷,请问怎么称呼?”许宣看他和和气气的,向他攀谈。 那捕头也就随和的道:“好说好说!我姓郝,人送外号好说话!许兄弟,这一路没吃什么苦头吧?” 许宣见他当真和蔼,并不是装出来的,也再无戒心,他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答什么。 “嗯!”郝捕头很满意的点点头,“办差这些年,我一双眼睛算是练出来了,一看你就是个和善的人儿,既出了衙门,镣铐也别再带了。” 白素贞和小青一起先去寻落脚的住处,许宣尚这边还有些事要向郝捕头请教。来前胡先生交给许宣的那封信里说明,他到苏州后可以去找他的师兄王致宁。他师兄也是经营药铺,药铺的名字就叫致宁堂,在苏州城里算有一号。 许宣这么一问,才发现巧合:郝捕头与王致宁很有些交情。左右今天是办许宣这趟差,郝捕头索性就亲自带着他上致宁堂去。 一路上郝捕头还极尽地主之谊,向许宣介绍城中各条街道,好的吃食,价格公道的买卖铺子。许宣心中感念,真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及至到了致宁堂,王致宁对他的招待更让他生出宾至如归的感觉,仿佛他不是发配来的,而是来苏州城游山玩水的。 “师伯!”许宣先向王致宁见礼。王致宁是他先生的师兄,他叫一声师伯并不僭越。 “好!好!汉文哪,坐下喝茶。”王致宁一见许宣就十分欢 分卷阅读2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喜,看过自家师弟的信,又对许宣上下打量一番,脸上堆满笑意。 “我说王老哥,”郝捕头开了腔,“瞧把你乐的,这又不是相女婿!” 王致宁听了他的玩笑,一张老脸笑成一朵金丝菊。郝捕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王致宁今年五十上下,中年得女,年芳十八,正是到了婚嫁的年龄。王致宁不敢说自己家大业大,但是为爱女相看一门合趁的亲事,挑挑选选的资本还是有的。当然他也不至于糊涂到看见年轻后生上门就往挑女婿那方面想,只是一看许宣长得斯文秀气,说话彬彬有礼,作为长辈就对他很有好感而已。 三人寒暄过后,王致宁切入正题,“汉文哪!师弟说你在他那儿学徒三年,本事学的扎实,你现到苏州来,预备做些什么营生?” 这也是许宣的头等大事,他还想着落脚后再正式拜访王师伯,让他帮着寻个事做,不想他就先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了。 “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在胡庆余堂三年,照方抓药不成问题,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能瞧。”许宣说的十分谦虚。 “好,好!”王致宁听他不是好高骛远之辈,更生好感,起了爱才之心。 “你若是有打算干本行,我也能帮着你出出主意,若是还没打算好,就先在我铺子里干着也行。自己人,可不要跟师伯客气。” “汉文多谢师伯!”许宣起身下拜,三人聊了会儿天,许宣又对郝捕头道:“想来我家娘子已找到落脚处,明日我将具体地址报与你知晓。” “小事,小事。”郝捕头真不愧好说话的外号。 许宣转向王致宁,“安置好家里,我再来拜访师伯。” 王致宁听到此处略一顿,“汉文,你已成家?” “可不!”郝捕头快人快语道:“许老弟的娘子生的可真是……那得叫仙女儿下凡一般哪!” 这话说得许宣都害臊了,郝捕头只是照实说,因此他也不想再谦虚,只是陪着笑。 王致宁再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许宣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王致宁将他二人客客气气的送出药铺外十几步路远,才转身回来。 堂中有一个着俏皮粉裙的妙龄少女托着茶盘立在当中,见王致宁回来,小嘴一撅。王致宁看见,假装板起面孔,“不跟你娘学女红,跑到外间做什么?” 这俏皮的女子原来是王致宁的爱女王皓月。她面上生的洁白无瑕,真如皓月一般。 “爹呀,人家成亲了,你干嘛一脸惊讶,让人都以为你闺女恨嫁呢!” “好好好!”爱女一使小性儿,王致宁就招架不住,连忙又笑成金丝菊,“爹以后板着脸对他!” “嘁!我又不是单说他!” “月儿,汉文是一表人才。”王致宁早看出爱女的心思,“但他已成家,往后爹再给你留意好的。” “我才不稀罕呢!”皓月又把小嘴撅起来,“我在家里做老姑娘,陪着爹娘,哪儿也不去!” “真是傻丫头!”王致宁爱怜的拍一拍她。 许宣告别郝捕头,想起到了苏州的际遇,心里乐淘淘的。脚下也不含糊,快步赶到约定处和白素贞、小青汇合。 时节已入冬,周遭一片萧索,单白素贞袅袅婷婷站在树下,面若桃花,真仿佛有几分仙气似的。 “官人,师伯那里如何?” “师伯是个很和善的人,对我也极好!”许宣连忙把郝捕头与师伯对他的厚待说与白素贞听,白素贞听了也替他高兴,“我这里还有一桩喜要告诉你。” “还有喜事?”许宣简直要乐晕头了。 白素贞抿着嘴不再往下说,小青上前一步,“姑爷,请随青儿走吧!”小青自从害许宣经历一场牢狱之灾,对他再没有什么挑剔,真把他当做自家姑爷来爱重。 三人没有去往客栈,而是由小青领着,走到一片街市。许宣抬眼看小青站定处后面的一间二层铺面,觉得有几分熟悉。 “官人,我们到了苏州,一切又要重头开始。”白素贞道。 “娘子,你是说,再把药铺开起来?”许宣惊大于喜,咬字有些艰难。 “不可不可!”他连连摆手,“我还是先到致宁堂帮手,开药铺的事过几年再说吧!” 并不是换了地方许宣就没了一展抱负的心思,而是先前临安府济安堂的挫败,让他心有余悸。那时尚有白府作支撑,他心里焦急归焦急,到底还有一分倚靠。如今双茶巷白府也被卖掉,他若还把家底拿去开药铺,生意再跟临安的济安堂似的,那可真是没有退路了。 “官人。”白素贞心里明白许宣的顾忌,劝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娘子,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我们举家迁来苏州,不能草率!” “姑爷。”小青也跟着劝道:“别的不说,你要是先去了致宁堂帮手,一年两年,哪还好意思再出来单干?有说的不好听的,会骂你是在致宁堂偷师。” “哎……”许宣叹一口气,小 分卷阅读2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青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他略争辩一句,“师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他的为人你信得过。”白素贞道:“官人,怕只怕你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在临安府你若不是顾忌胡庆余堂,恐怕济安堂的生意也不会那么惨淡。我们既然来到苏州,一切从头开始,你也可以不再掣肘,一展生平所学,岂不更好?” 天下的男儿,但凡上进的,哪个不想建功立业?自家妻子又这样支持,许宣渐渐被说动了。 “娘子,我担心……” “生活有苦就有甜,先苦后甜总好过坐吃山空。”白素贞替许宣说出心中忧虑,许宣双眉渐渐舒展。 胡庆余堂有一味铁皮枫斗入药的丸剂,是祖辈传下来的古方,滋阴补气有奇效。许宣曾研究过。俗话说居移气养移体,人的身体会因为所居之地不同而易换上不同的病症。江南湖泽遍布,水属阴,生寒气。铁皮枫斗性本寒凉,妇女小儿不宜多用。许宣看重它养阴生津的功效,经过多次试炼,以沙参、麦冬、黄芪等配伍,制成新的丸剂,可以祛风除湿,强肾固气,补五脏虚劳。 方子一出,小青就忙慌慌的带着老桂采买去了。留下许宣与白素贞在铺面里收拾杂物,许宣揽下所有活计,只说还有一重任要白素贞操劳。 “又要我取名字?”白素贞闻听许宣要他为新制的丸剂取名字,连忙推辞。 “这是你的心血,合该你取。” “是我的心血,更是娘子鼓励,我才能研制出来。” 许宣执意要白素贞来取名,白素贞左思右想,试探着道:“不如索性就叫济安丸?” “济安丸好!”许宣十分认同,“行医济世保人平安。而且说出去人家自然知道是咱们济安堂的,成了活招牌。娘子……你真是聪慧!”许宣说着,见周围无人,把脸凑过去在白素贞额上落下一吻。 济安丸制好后,许宣先送至致宁堂请王致宁帮着斟酌。王致宁看过方子后大喜,直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许宣新制的丸剂十分肯定。又由王致宁牵头,向他引见同业。济安堂开业那日王致宁还带着家眷亲去捧场。 白素贞见许宣的师伯真如他所说一般,在预备好的礼物上又着意添加了许多,由许宣一并送去。王致宁一家上下更是对他交口称赞,两家处的非常融洽。 时节入寒冬,平日体弱的人畏寒而不敢出门,因此愈发身子懒怠,纳差。有人买了济安丸回家服用,果然有改善,济安堂因此逐渐在苏州城有了一些名堂。 辛苦付出总算有回报,许宣自己没有增加什么花销,只先给妻子和小青置办。他也不懂女儿家的事,想着白素贞素日爱穿白色,他就尽选霜色的罗裙,素色的薄袄,粉白相间的斗篷。钗环首饰也以珍珠点缀居多。他不敢给小青做主,给她买些好吃好玩的小物件,余下的交由白素贞去帮她选看。 小青见许宣一趟一趟往家里搬回一堆堆女子的衣物,忍笑忍的好生辛苦。趁许宣又出门,她来到阁楼上白素贞的卧房里,见白素贞正对着斗篷犯愁,终于哈哈大笑出声。 白素贞与小青是不畏寒凉的,但为了不辜负许宣一番好意,还是将他买回的衣物连穿了好几日。小青常在楼下帮忙,略动一动就捂出一脑袋白毛汗。 “官人,我们应该开源节流,日子才能长久。”白素贞见许宣为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有些替他肉痛。 许宣只以为白素贞心疼钱,反劝她道:“钱财如流水来又去,千金散尽还复来呢!总之你欢喜,我就高兴。” 白素贞拿帕子抹一抹脖颈里的汗,心道:穿着薄袄坐在炭火屋里,你道我是高兴不高兴。再这样下去,双手整日汗津津的,绣活也做不成了。还是见好就收。 “快年下了,药铺要上货,我们还得留些结余,姐姐一家、你先生一家、苏州这边的朋友都还要走动。” “哦!”许宣顿悟。这才算彻底刹住了往家搬东西的冲动。 这日有人请许宣上家里瞧病,药铺只得老桂与青儿看守。白素贞在卧房中收拾完毕,下楼来和小青说话。 “许大哥不在吗?”一个穿粉袄的俏生生的少女走进来,向白素贞与小青见礼。 “皓月?”白素贞一见是王致宁的爱女,连忙热络的招呼她。 皓月见许宣不在济安堂里,面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失落。她把带来的竹篮交到白素贞手中,“快过年了,我娘说你们初来乍到怕准备的不周全,这些干货都是菌子腐皮一类的,你们拿来烧菜煮汤,很鲜美。” “替我多谢伯母,改日我和官人再去拜访,当面致谢!”白素贞笑着收下。 “那……”皓月抿着嘴,大眼睛滴溜溜在济安堂里瞟过一圈,有心想问问许宣什么时候回来,到底没好意思问出口。 “那你们改日来我家,我烧菜给你们吃……嫂子,我就走啦!” “我送送你。”白素贞跟着走到街上,“路上慢点儿!” 白素贞再回到济安堂里,见小青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佯装生气,“乱看什么?” 分卷阅读2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我学皓月小姐呀!”小青学着方才王皓月的样子,提着篮子,抿着嘴,一双杏眼滴流乱转。 “她还是个小姑娘,不要跟她置气。”白素贞把小青拖回桌前坐下。 “你瞧她说话娇滴滴的样子,偏那声嫂子,叫的不情不愿的!”小青气鼓鼓的坐下。皓月明摆着对许宣有意,谁都看得出来。“姑爷也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 “她年纪小,正是爱娇的时候。”白素贞倒不怎么反感皓月,“再长一两岁就好了。” “哎!”小青像模像样的叹气,“说不懂礼,再长几岁就好了。不知道上进,再长几岁就好了。不孝顺长辈,再长几岁就好了。不一样是日复一日三餐落肚!长什么?长高还是长胖?” “青儿!”白素贞见她扯远了,忙道:“人总是要长大,经历过许多事,才能有所觉悟。皓月还少不更事,不要对她有偏见。” “姐姐说的是。”小青说完鼻子里轻哼一声,“我是怕她丢了脸面还不自知。且看吧!” 年节越来越近了。 许宣手头有富裕,和白素贞商量过后,买了半匹丝绸,两坛好酒,加上杂七杂八一堆苏州特产,请人送往余杭县姐姐家。他已自立门户,给胡先生的礼品也要慎重。王致宁一家对他诸多关照,自然也是要备厚礼。再准备一些文房用具,送给同业。忙好这些,才能盘算盘算自家的用度。幸好前段时间白素贞提点着要俭省,许宣一家也能过个宽松的新年。 “桂老哥。”许宣递给老桂一个红封,“感谢你从临安府追随到苏州,日后药铺上还需要你多费心。” 老桂高兴的什么似的,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客套话,可把许宣应付的满头大汗。 给小青的红封,自然比老桂的还要大许多。 “青姑娘!”许宣想起当日小青总想各种办法为难他,也正是因为小青的□□与挑剔,他才能和白素贞携手走至今日的幸福光景。想到这儿,许宣干脆向小青作了个揖。 “哎哟!姑爷!”小青连忙扶起他,“你只管好生待我家小姐,青儿就没话说了。” “那是自然……啊,不,是必须的!” 除夕这天,许宣兴致高昂,喝了点酒。晚上和白素贞一起守岁。 “娘子,你知道守岁是什么吗?”许宣将白素贞揽在怀中,两人说着悄悄话。 “传说是个怪兽?”白素贞并非足不出户,日常在坊间走动,对习俗这方面也有耳闻。 “那是别人家的说法。”许宣突然坏笑一声,牢牢握住白素贞的手,对她附耳说道:“于我,守岁就是守着我家娘子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官人!”白素贞羞红了脸,将头略偏一偏。 许宣尤嫌不够,又说:“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官人……”白素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来到人间,前途未卜。她尚不知几十年后,许宣已垂垂老矣,她还岁月不侵,那时许宣会不会把她看成怪物。 “到我鸡皮鹤发的时候,你还肯守着我么?” “你老我也老了,岁月又怎肯把我漏下?”许宣大笑一阵,忽然又严肃起来,“娘子,你到时候不会嫌弃我吧?” “我怎么会嫌弃你。”白素贞想到什么,噗嗤一乐,“我还得给你准备一个破碗,一根手杖,每天喊你起床,催你上街讨饭去!” “娘子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许宣说着“叭”的一声在白素贞脸颊上亲了一口。 “去!你个老不羞!为老不尊!”白素贞作势捏住许宣的耳朵。 “哎哟哎哟!娘子我错了,我错了!” 笑归笑,闹归闹,白素贞对许宣的感情不知不觉的愈发深厚。她此刻面上虽然笑着,脑海里却回荡着刚才的玩笑话,心中生出几分难过。 小青在自己房里盘腿坐着呼吸吐纳一十八个周天,又将白素贞传授的口诀复诵一遍。末了,抬眼看看卧房四周,空空荡荡,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抬起左手手腕,在那墨玉珠上一点,一团黑气从里面冒出来,渐渐涨大,长成一个人形。 这是五鬼中的小鬼。 五鬼依靠小青修炼得了进益,但是功力参差不齐,其中以老桂最为精进,小鬼最弱。其余三个是个天生的懒汉,既然躺在珠子里就能修炼,他们是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小鬼是个十七八岁小伙子的身形,见小青看上去有些苦闷,走过去,“啊吧啊吧……” 小青一拧眉毛,抬手在他头顶一拍,他身子急速缩小,缩成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才再度张口:“小青姐。” 原来他功力低微,要长大就不能开口说话,要说话就不能长大,两头只能顾一头。 “过年了,他们三个也不出来热闹热闹?”小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他们三个懒惯了,鬼么,又没人惦记,过什么年。”一个小童张口,说话却跟大人似的,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小青姐,看你怏怏不乐的,谁惹你了?” 分卷阅读3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谁能惹我?” “那是那是,谁能欺负得了你呀!” “讨打啊你!”小青装模作样吓唬小鬼,小鬼很识趣,配合的表现出极害怕的样子。 “小青姐,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小鬼见这样也不能哄她开心,有些苦恼。 “你看你心浮气躁,忽悲忽喜的,现在还是冬天呢……你不会思春了吧!哎哟!别打别打!再打脑袋掉了!” “叫你胡说!叫你胡说!”小青这会儿可不是装样子了,打的一下比一下重。 “小青姐饶命啊!”小鬼一边讨饶,一边就地滚到角落里小青够不到的地方。 “小青姐!”躲过一顿打,小鬼又不死心的开口:“我发觉你做姑娘后脾气渐长啊,我还是喜欢你做栾公子的时候。多飒!看你现在,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还敢乱说,再说姑奶奶掐死你!”小青见他满口胡言,发狠道。 小鬼犹不知死:“男子都说打死你!女子才说掐死你!” 于是除夕夜里,小青也没闲着,把小鬼认认真真的捶打了一通。 小青这边刚安生,忽然见门前晃过一个人影,是白素贞来敲门。小青连忙过去把门打开。白素贞进来关好门,低声道:“似有怪异。” “我刚才把小鬼放出来了。”小青以为是小鬼的阴气惊动了白素贞。 白素贞没有出声,摇一摇头。 小青马上警觉,“那我去外面看看。” 一炷香后小青带着一身寒气进门,向白素贞说:“倒没什么,就是厨房外面有两只灰毛老鼠窜过去。” 又是老鼠,白素贞皱起眉。 小青当即道:“我再去查看。” “不。”白素贞拦住她,“老鼠洞穴四通八达,隐藏的很深,还是不要贸然翻动。也许是我多虑了。”说完她面上浮起微笑,“青儿,练过功了?” “自是日夜不敢懈怠。” “好。我这里还有个小物件送你。”白素贞从怀中取出一副碧玉耳坠,拉着小青走到妆镜前,替她带上。 小青从镜中瞧着她二人面上均是恬静的微笑,一如往昔,心里有感而发,“姐姐厚待于我,青儿无以为报。” 白素贞却不以为然,她道:“青儿,你肯陪我到尘世走这一遭,这情分比什么都贵重。” 妖气动有迹可循,人心变寂静无声 初一,许宣携白素贞、小青出门拜年,自然先到师伯王致宁家里去。 王致宁夫妻都是极和蔼的人,他们眼瞅着许宣一家在苏州城立足,济安堂也闯出了名堂,对许宣是越看越顺眼。王夫人见过白素贞几面,王致宁自己倒是头一次见她。果真,许宣的妻子果真如郝捕头所说,是个如仙子下凡一般的美人儿,心里更替许宣高兴。 王皓月陪坐其中,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小青立在一旁侍候暗中观察。到底王致宁夫妇在场,皓月也不敢表示出什么。只是不同以往的活泼,有些过分安静,倒显得与众不同,让人不由自主的去留意她。 大家互道新年贺喜,又说了会儿话,王夫人想要留许宣一家吃饭。许宣说还有别家要走,就不叨扰了。王致宁同夫人一并将许宣他们送出大门外,王皓月这才慌了,眼巴巴的看着许宣,帕子快在手中绞碎了。小青看在眼里,又去瞧许宣。许宣只顾着和王致宁寒暄,并未分心留意皓月,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 为图过年热闹,许宣旁的不管,于鞭炮烟花一样特别上心。天天就盼着天黑,他好放给白素贞看。白素贞见他在雪地里欢呼雀跃的样子,哪还像个坐堂的大夫?分明一个大顽童。 一逢过年,不管是经商的、务农的,都停了手里的活计,走亲访友,共叙天伦。常年缠绵病榻者,有好多因为新年里避讳,不肯吃药,反倒招致旧疾反复。还有放纵口腹之欲的,敞开了暴饮暴食,新年还没过完,人就倒下了。因此许宣的新年也没正经放松几天,就陆陆续续被人请去瞧病,还有人大半夜来扣门,忙的不可开交。 这夜十五月圆,汤圆儿刚下锅,许宣就被人叫走了。家里剩下白素贞与小青,两人对看了一阵,白素贞忽然拉起小青的手,道:“左右官人一时半刻回不来,今夜月色正好,我来教你御剑。”小青连忙推辞:她于剑法招式心诀背的熟稔,但一直使用的是木剑,还不曾动用铁器,唯恐控制不住伤了姐姐。白素贞素日看小青勤修,身上的正邪之气已趋调和,因此宽慰道:“无妨。” 白素贞带着小青来至后院开阔地,见四下无人,夜空中一轮满月皎洁无暇如银盆一般,小青也看的心痒了。 白素贞右手拇指压住无名指与小指,食指中指并拢伸直,以指当剑,对月而举。小青犹豫片刻,从虚境中拔出速还宝剑,褪下剑鞘,提在手中。两人错身站立,白素贞在前,小青在后,白素贞口中念念有词:“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接着身影 分卷阅读3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浮动,小青紧随其后,“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月光下一青一白两道魅影上下翻飞,婉若游龙一般轻盈柔曲恣意飞扬。 月不藏私,月光沉在她二人身上,仿佛给她二人镀上一层流氲,看起来飘渺虚幻,有些不真切。 一趟剑式练罢,白素贞接过速还宝剑举到半空,两指从剑身滑过一遍,速还宝剑寒光微敛,转变柔和,接着指尖在剑身上一弹,伴随着铮鸣声响,一团流光溢彩在速还宝剑上绽放,使得它在月下更熠熠生辉。 白素贞大喜,道:“青儿!你于剑法一项已初得大成!” 小青当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青儿多谢姐姐!” 白素贞连忙搀扶起她,“你我本是姐妹,无需这样客气!” 小青起身,两人对月而立,相依相偎,亲密无间。 许宣的忙碌一直持续到过完正月,济安堂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他已习惯了四处奔忙,陡然闲下来有些不适应。他白日里也不敢干别的,只坐在堂中呆呆的等候,唯恐有人来叫他他却不在,延误了人家的病情。 自济安堂的生意上了正规,家里家外全靠白素贞与小青操持。这日她二人上街采买归来,见许宣捧着一杯早已冷却的茶守在济安堂里,两眼放空,似无知无觉一般,白素贞看了有些心疼。她去厨房端出一杯热茶给许宣换上,许宣才从梦中回神,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娘子,不如我去整治几个下酒菜,中午咱们小酌几杯?” 白素贞见他闲的发慌,到了要白日饮酒的地步,连忙劝道:“你若有兴致,下午我再去买些好菜回来,中午还是素净些,省的腹中过饱下午容易犯困。” 许宣微微叹气,“料想下午也没什么事,”,抬眼一看白素贞欲言又止的模样,立时明白自己是懈怠了,连忙歉意的笑笑,“那就晚上。” 下午白素贞果真再度上街,却不只为买菜,而是与小青一起和素日相熟的买卖家、街坊们说了什么。大家都觉得青白二人虽然模样不凡,但说话和和气气,且家里又是开药铺的,对她二人格外尊重一些。白素贞将事一说,大家便纷纷赞同。 晚上许宣因喝了些酒,早早入睡,第二日早起,抖擞精神,抢在老桂上工前拉开济安堂的大门,见外面站了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十几个人笑吟吟的望住他,纷纷向他问早,“许大夫好,我们叨扰啦!” 许宣哪经历过这种阵仗?面上一红,清一清嗓子道:“大姐,可是来瞧病?快里面请。” “我们不是来瞧病,我们是来找你家夫人的……” 正说着,白素贞走到许宣身后,笑着对他说:“她们是我请来的客人。许大夫,今日借你济安堂贵地一用,可否?” 许宣连忙侧身让出一条路,“快请快请。” 堂中小青已搬来预备好的凳子,奉上茶水干果一类,许宣纳罕,躲进自己的桌台后面瞧稀罕。 只见白素贞站在一群女眷中间,笑着请大家入座,喝茶。而后小青端出一摞素面儿的香囊袋子,分发到各人手中。 白素贞拿起一个,向大家道:“咱们女子佩戴香囊,多放些干花进去以取其清香,其实这香囊应用得当,还有别的功效。” “绣上鸳鸯、并蒂莲,还能送给情郎!”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大嫂快人快语道,引得一众人大笑。 “是。”白素贞笑着点头,道:“我于绣工上也算有些心得,这个改日再说,今日先说说装在香囊里头的东西。” 小青再度返回堂中,捧了一笸箩药材碎屑。白素贞接过来,请大家上前细看。 她道:“时节入春,天气乍暖还寒,易得伤风,如以藿香、艾叶、肉桂、□□、苍术等,洗净碾碎,藏于香囊之中,佩戴于胸前,不仅可以芳香辟秽,还可以清热解毒、祛风散热。男子若不爱带,也可以放置枕边,每日闻上几次,亦有助益。” “哟!”大家听了白素贞的话,纷纷撮一小捧碎屑凑近鼻子下端细细去闻,果然药气还有一股子幽深的香气,“味道也好闻,不俗!” “许夫人……”一位大嫂犹豫道:“我平日的生意已得你关照,怎还好凭白拿你家的药材……”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不好意思了起来。 白素贞道:“都是些下脚料,这香囊制好后若是保存得当,用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倒不费什么。” “也是。”一位性格爽直的大嫂跟着道:“这济安堂是药铺,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大嫂说的是!”白素贞点点头。 于是大家才又纷纷落回原座,等候小青将药末儿分发到自己手中,再学着白素贞缝上几针,制成香囊。 许宣这下看明白了,心中又惊又喜,对自家妻子愈发佩服。 白素贞又道:“制成了这一个,我还有个方子告诉大家知道。如家中有念学的孩童,以冰片、川芎、樟脑、良姜、桂皮五样入香囊,能提神醒脑解春困。” “ 分卷阅读3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大人也可用吗?”一个少女红着脸问道。 “大人也可以。”白素贞答。 那少女落了座,身旁与她相熟的几个人纷纷揶揄她,道她是要送与心上人的。 “若到了夏日,这香囊中的肉桂与□□,换成花椒、金银花、丁香、薄荷,不仅能提神醒脑,还能驱除蚊虫呢!不过,这个不急,到天热起来了咱们再准备。”白素贞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动了几针,就制好了一个香囊,大家围上来观看,啧啧称赞不绝于口。 “今日制成这香囊,明日若大家还有空来,我再教大家往香囊上绣些花样儿。” “来!一定来!”白素贞一说大家便纷纷附和。这济安堂里又温暖又敞亮,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说,还能带个香囊走,回家去一讲,是从药铺里学来的,家人只有赞同的份儿。 白素贞这一操持,济安堂里逐渐又热闹起来,不间断有路过的人进来瞧稀罕,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熟人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更是直接带到济安堂来看病抓药,许宣自然也跟着闲不住了。感念白素贞用心良苦,到夜里许宣更是加倍用功,对妻子极尽疼爱,夫妻二人鸾瑟和鸣。 王皓月这几日借着送吃食的由头上门,每每见济安堂中一群女眷热热闹闹笑声不断,也跟着眼热。白素贞大大方方的将她安坐在自己身旁,皓月见自己被白素贞当成主家一般对待,每日来的愈发积极。她跟白素贞说,连她娘都笑话她,在家里学女红坐一刻就不耐烦了,到嫂子这里,一待就是半天,不到饭点都舍不得回家。 这日,一群人正跟着白素贞绣荷包,忽然一妇女怀抱着小儿闯进济安堂,口中慌慌张张的高喊:“大夫可在?” 大家忙识趣的退散一旁,给许宣让出地方。许宣奔到近前,看这妇女怀中的小儿不过四五岁,此刻面色焦黄、口唇干裂、双目紧闭,像是高热的症状,连忙轻轻撬开他的口腔查看舌苔,然后搭上脉,过不久,皱起眉头。 那妇女见许宣面沉不语,哭诉道:“大夫,我儿子还有没有救?” “大嫂莫急。”许宣转身去柜上取了一块参片,放入小儿口中含着,那妇女一看动用人参,立刻慌了神,“求大夫救救我儿子!求大夫救救我儿子!” 许宣请那妇女先坐下来,将前后病况讲与他知。 那妇女道:几日前她带着儿子上街玩耍,见有个捏糖人儿的小摊,儿子吵着要买,她觉得做糖人儿的小贩腌臜,不肯买,儿子看那糖人儿做的精妙,自行拔下一个放入口中。儿子既然吃了,她也只得掏钱买下。可是回家后儿子就开始呕吐不止,兼着发起高热。她连忙将儿子送去问医,那家也只说她儿子是吃了不洁之物,排干净就好了。拿了药回家后,儿子倒是不吐不拉了,但依然高烧不退,水都喂不进去一滴,今天一早,忽然两腿蹬直,双目紧闭,怎么唤也唤不醒。 “大夫!”那妇女哭的凄惨,“我当家的刚过完年就去北边儿了,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他交代!我也不活了!” “大嫂。”白素贞上前劝道:“子女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你痛心是自然,可他现在只有你一个指望,你必得打起精神来。” 许宣转到药柜后,朝白素贞使了个眼色,白素贞吩咐小青取热帕子给那小儿敷上,而后转身走到许宣跟前,许宣低声道:“怕是不好。”许宣擅长内科,于小儿一科并不精通,他觉得不好,恐怕真的是已到危急的地步。 “脉象浮大而无力,说明他体内阳气散尽,中气亏乏,恐怕……”许宣声音越说越低,双眉紧皱,似是替那妇女痛心。 白素贞沉思片刻道:“官人,不如试试针灸?他本无大病,想是因为不能纳水谷才导致阴阳失调,如能用针灸疏通周身大脉,催生正气流转,或许还有救?” “针灸……”许宣有些犹豫,“针灸我只是略懂,何况小儿不同大人,万一扎的轻重有失,反倒会……” “官人。”白素贞打断他,“我来。” “你来?”许宣大惊。若说配伍些香料白素贞自然不在话下,可人体穴位精妙,针灸一道更讲究手法,许宣料想白素贞还不至于会强过他这个大夫。 情况危急,白素贞不欲多做解释,只说她父亲昔年在西夏征战,曾遇见过当地的游医,传授过一些针灸之法。 “他命悬一线,不如就试试西夏的针灸法,或许老天垂帘,能救他性命。” “可是万一……”许宣担心白素贞医治不成反招来那妇女怨怼。 白素贞只道:“我们意在救人,无愧于上天,料想老天也会帮我。” 说完,她请周围女眷先照料那妇女,然后和小青一起将那小儿抱到楼梯后的客房中,跟着将门紧闭。 “姐姐。”小青低声道:“我也觉出不妥。” “是。”白素贞将那小儿平放于床上,双手起施,欲召唤元珠。小青连忙按住她,“姐姐,我来。” 白素贞退到一旁,由小青驱使元珠,那元珠释放出淡紫色的光芒,渐渐汇聚在那小儿全身,片刻后, 分卷阅读3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那小儿的肉身之上浮起虚相。 “三魂七魄中胎光之魂暗淡,吞贼一魄已近消弭,他不仅仅是吃了不洁之物,而是着了道。” 白素贞看的明白,向小青道。 小青略一点头,驱使元珠的紫气流转向那小儿的虚相之中,用纯阳之气,补足他三魂七魄里的亏损。一炷香后,那小儿的脸色由焦黄转为苍白,应是无事了。 白素贞又取来绣花针,在那小儿的额头,肩井,虎口处点几点,装作针灸后的样子,才和小青一起抱着那小儿出来,交还到他母亲手中。 许宣再度上前问脉,片刻后面上转忧为喜,向那妇女道:“周身大脉已然通畅,只是受了这一遭,需得好好补养,我去开药。” 那妇女大喜,将怀中小儿交于近旁人手中,跟着就要跪拜下去,白素贞连忙扶起她。那小儿被惊动,已然转醒,无力的抽噎起来。 “儿子!你可醒了!”那妇女一闻小儿哭泣,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大夫,我……我……”那妇女知道儿子需要补养,怕是又要动用人参等贵价的药材,犹豫道:“若是诊金不足,可否等我当家的回来再……” “无妨。”白素贞宽慰她,“先治病要紧。” “哎呀!”周围人跟着连连称赞,道许夫人不仅貌若天仙,心地更如菩萨转世一般良善。 待那妇女走后,堂中女眷也预备告辞,皓月忽然说道:“嫂子,我倒想起一事。”她说几日前也有人带儿子上致宁堂瞧病,症状仿佛与刚才那小儿相似,王致宁看过后还未来及开方,那小儿就没气了。事后王致宁还满心愧疚自责不已。 皓月的话说的白素贞心中一沉,女眷中有人跟着道:“想必是西街那个做糖人儿的小摊,我跟我闺女也去过,那小贩穿一身破袄,看着十分邋遢。我闺女也买了糖人儿吃,万幸没生病。” 白素贞与小青听了,心中更疑。 白素贞道:“既然这西夏的针灸之法可以对症,大家若再遇到一样病症的,可叫他们到济安堂来瞧,家境贫寒者,我们分文不取。” 既有这等好事,女眷们自然纷纷替济安堂四处传颂。过后几日,果然还有七八个小儿送来求治,且全是男童。 这日应付完患儿,白素贞和小青留在房中未出。 白素贞道:“想必是有妖物兴风作浪。” “姐姐,何以见得?”小青亦略有所查,但心中并不十分肯定。 白素贞道:“若是男童女童皆受祸害,还可说是有心人为之,若是只有男童,那必定是有妖物要汲取男童纯阳之元气,为他修炼所用。” 小青心中一沉,双眼微眯,“姐姐,今夜我去查探一番,他既还要靠活人汲取阳气,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青儿,辛苦你了。” 济安堂救济苍生保人平安,堂中的许大夫与许夫人不仅妙手回春,且心慈仁善,一时在苏州城传为美谈。 这日东方微微发白,白素贞先起身,不敢惊动许宣,悄悄来到小青的房中。 小青正换下一身夜行衣,见白素贞来寻她,连忙穿戴好,两人掩好房门,在桌前落座。 小青道:“寒冬刚过,城西一间破庙周围的柳树却已发芽,我查探四周,料想根源就在这间破庙上。那破庙四面漏风,里面却涌出一股热气,定是有人在里面操练过阳气旺盛之物。” 白素贞听了,抬手捏算一阵,看向小青,“今夜丑时,那破庙必有异动。” “好!今夜我再去!” “我与你一道。” “姐姐!”小青见白素贞欲参与其中,连忙阻止,“我一人便可。我下手有轻重的。” 白素贞却笑了,“那我跟着看看,总可以吧?” 害人者,不问因果皆杀之 拗不过白素贞,小青只得同意今夜与她一同前往。 晚上白素贞亲下厨整治了几个下酒小菜,说要犒劳犒劳许宣连日来的辛苦。许宣不肯居功,直说都是娘子的功劳。两人相互劝来劝去,许宣几杯黄汤下肚后,不胜酒力,早早睡去了。 月至中天,把看家护院的重任交托于老桂,小青与白素贞相携赶往城西破庙。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夜月色昏黄朦胧,小青似多了几分雀跃,白素贞在她额上一点,提醒她等下切不可像上回围捉白斯容那般鲁莽行事。 破庙地处城西,周围荒凉,没有住家。小青提了速还宝剑在手,抢在白素贞前一步推开庙门。那庙因年久无人维护,木门和窗户都破败不堪,被小青一推,扑扑簌簌的落下许多灰尘。 “姐姐……”小青打量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见庙中原本供奉的神像被推倒在地,已辨不出供奉的是哪路神佛,唯一尚算完好的香案也被推在一旁,上面散落的香灰仿佛是新近才燃过的。“这庙里似是刚经历过一番打斗,难道我们来迟一步?” 白素贞跟着心疑道:难道是我推演有误? 昏黄 分卷阅读3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的月光从墙缝和屋顶缺损的地方漏进来,斑驳的照在地上,白素贞在庙中走一圈,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面前突然落下几粒灰尘,白素贞连忙扯回小青,“青儿小心!” 白素贞与小青本站在破庙当中,此刻白素贞觉出不对,与小青后退一步,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屋顶,只见横在头顶的房梁上有一个黑影晃动两下,接着倒悬下来,似是定定的看着她们。 “嗬!”那东西发一声喝叫,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他浑身是黑的,脸上除了眼睛鼻子和嘴以外的地方,都长着黑乎乎的绒毛,那鼻子和嘴长得也不像寻常人,尖尖的,一双眼睛污浊浊,细看之下似乎透出一圈绿光。 “何方妖物!速速报上名来,姑奶奶饶你不死!”小青对住那张怪脸厉声道。 那东西倒悬在房梁上,大头冲下,见龇牙咧嘴发出怪叫并不能吓退来人,抬起双手,竟伸展成一对五尺长的翅膀,朝小青和白素贞的方向扑扇两下,庙中顿时扬起一团灰尘。 白素贞和小青疑心灰尘里有妖法,连忙捂住口鼻后退一步。 那妖物扑扇两下将身子调回正位,改为蹲在房梁上。一颗三角形的脑袋怪异的扭了扭,又用那双冒绿光的眼睛盯着小青看,似是一时怔住了。 “那就休怪姑奶奶手下无情了!”小青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将速还宝剑抛到半空,足尖猛一踢,宝剑直挺挺窜向上,直中那妖物下颌。那妖物吃痛,向后翻一圈,再度伸展双翅,朝着屋顶缺损处飞去,似是意欲逃走。 “往哪跑!”小青解下腰间素练,素练如游蛇腾空一般追着那妖物的方向,一碰到他脚踝就陡然收紧,将他的双足紧紧缠住,小青双手用力一扯,那妖物挣脱不开,逃跑不成,又被带回到地上。 小青将素练在手臂上缠两圈,那妖物被拖行到近前,此刻他已收了双翅,四肢挛缩,细看之下像是个穿了一身破旧黑袄的年轻男子,正与那日济安堂中妇人所说的糖人儿小贩相符。那男子躺在地上连连告饶,“你看错了,我是个人啊!” 小青正想说一句:当你姑奶奶是瞎的!还未及出口,就听白素贞转身朝后高喊:“什么人!” 话音未落,只见原先被推在一旁的香案突然凌空翻了一圈,紧跟着飞出一个人影,手持利剑,朝那妖物直刺过去。原来一直有人在香案底下贴身躲藏。 小青看不清来人是敌是友,连忙擎出速还宝剑与他对抗。两件兵器相撞,那人的利剑不是速还宝剑的对手,被击的一偏,持剑的人影半空翻转一圈,落在小青与妖物中间。小青忽然觉得手中一松,那妖物趁这须臾间的功夫已从素练中挣脱出来,接着双手展成翅膀扑向屋顶,霎时与漆黑的屋顶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敢坏你姑奶奶的好事!”小青见被那人影打扰以致纵了妖物逃走,当即发狠,与那人影缠斗起来。两剑相抗,那人影武力不及小青,不过三五招,已被她逼的连连后退至破庙一角。 白素贞观战片刻,看清那人影仿佛是个修行的老道模样,连忙旋动身形转入他二人中间,将小青的速还宝剑按下。 “青儿不可!” 白素贞稳住小青后二人齐齐向角落里看去,见那人影高四尺多,头上梳髻,横叉一根素簪,着一身藏青色道袍,身形精瘦,脸上满布沟壑,他也正用一双寒光四射的眸子打量着她们。 白素贞心中有计量,向那老道开口道:“太上之象,莫高乎道德;其次莫大乎神明;其次莫大乎太和……” “其次莫崇乎天地;其次莫著乎阴阳;其次莫明乎大圣。”那老道接着白素贞的话完,收剑回鞘,上前一步。 白素贞面上一笑,拱一拱手,“你也是上清一系。” 那老道斜视看向白素贞,却不还礼,“小妖未除,倒引来两个大妖!妙哉,妙哉!” 原来他已将白素贞和小青二人的真身看透,果然是有些道行在身。 白素贞不与他计较,只分辨道:“我二人意在捉拿戕害男童的凶手,想必你藏身香案,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不错。”那老道单手背后,另一手捋了捋下颌几根山羊须。端看之下像是有几分修道之人的仙气。 “既如此,方才为何阻止我捉拿妖物?”小青上前一步发问。 “我起先并不知你与他是否同伙。”那老道分辨一句,面上丝毫不见愧色。 “哈!”老道忽然笑了一声,“现在看来,他给你俩提鞋都不够格。” “哼,算你有眼力。”小青冷哼一声,收速还宝剑回鞘。 “我追踪这小妖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他堵在这破庙之中。”那老道转向白素贞说道。 原来那妖物汲取男童元阳之气一事,除了白素贞与小青外,还一直有人在暗中关注。 “他将骨粉混在糖人儿里,夜间出动,循着骨粉的踪迹找到小童,再将元阳之气吸入自己体内,炼化成丹。前后一共祸害男童二十一个,害死八个。” “你既一早发觉,为何 分卷阅读3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纵容他到今日?”小青见他似乎对那妖物行事早有所知,却迟迟没有动手阻止,心中甚为不满。 “那妖物善躲藏,白天我不好动手,晚上又难寻他踪迹。何况他若不害人,我又凭什么捉拿他?”老道说到这里,拿眼打量白素贞与小青二人,“万一他学你们两个,说自己是来人间修炼的,我又如何是好?” “哼!你倒看的明白!”小青见他对辨识妖气邪正颇有道行,对他所作所为更是嗤之以鼻。 白素贞一时也参不透这老道的行事章法,因此问道:“若你捉住他,你待如何?” “人性本善,妖性本邪。他若不害人,我管不着,他若害人我必杀之。”老道并不隐瞒,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原本的打算。 他这样一说,白素贞心中更疑这老道的来路。修道第一戒,乃是不得违戾父母师长,反逆不孝。第二戒便是不得杀生屠害,割截物命。这老道口中只一味喊杀,似乎并非一般正统修行中人。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妖物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小青插言道。 “他跑不出去。”那老道极有自信的说:“庙中已被我布下结界,你们两个能来去自如,他却不能。” 小青道:“怪不得香案上有刚燃尽的香灰。” 那老道说完,顺着墙根儿蹲下去,双手抱胸一派闲暇,“等着吧,天亮前他必定要现身。” 白素贞却想,那妖物功力低微,料想禁不住诱惑,便取出一瓶香露,在小青食指上点了几滴。小青会意,将香露在指间搓开,催动热力集中于指尖之上,片刻后,散发出一股甘醇的香气。 那老道看她二人还有这般法门,跟着站起身,警惕的环顾四周。 “在那儿!”小青猛然转身直指前方,只见正前方的石柱上有一块浮凸出来,看着一团毛茸茸的,那老道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出鹰爪一般的右手,似是擒住了那妖物的脖颈处,将其猛的向外一拉,那妖物果然现了身。 白素贞紧跟向前,挡在庙门的缺口处,小青将素练抛到空中,补足屋顶的破损,破庙里一时再无容那妖物逃出的漏洞。那妖物急的展出双翅,在破庙里到处乱飞一通。老道提着铁剑飞身上前,照着他背后猛刺,却觉得手上力道如同刺入一摊烂泥一般,滑腻泄滞。都因那妖物污秽不堪,已破了老道铁剑上施的法门。 小青看明玄机,当即双手起势,手中刺出一道白光,化成锁链,直追着那妖物飞去。那妖物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旋儿,最终躲避不及,被白光牢牢缠住,跌落到地上。 老道提着剑上前,手起刀落将那妖物一颗三角形的头颅斩落。 “别伤他性命!”白素贞向老道高喊,可惜为时已晚,那妖物头颅断裂的地方涌出一团腥臭粘腻的黑血,片刻后化成一具身首分离的蝙蝠。 小青收了宝剑与素练,上前向白素贞道:“他既害人,杀便杀了。” “哎!”白素贞顿足叹息,“若是十几个男童的元阳之气修炼成丹,那妖物不至于会被你们一击即中。” “你是说,他是替人采集元阳?”小青经白素贞提醒,连忙转去问老道,“老道,你追踪他数日,可还有发现他是受谁指使?” 那老道只顾擦拭他那块破铁片,头也不抬,“不曾!” 小青被他惹急了,“你你你……行事毫无章法!你既一早发现这妖物,自己降服不了,为何不求高人相助?还有那些受害的小童,为何不解救他们?” 那老道哼一声,“我只修一个无愧于心!上天入地独我一人,岂不快哉!至于救治小儿,我力有不逮。” “你!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修道之人,是个妖道!”小青说着,又想把宝剑□□。 白素贞看她说话间身量渐长,五官愈发分明,似有渐渐蜕变回栾青的趋势,连忙按住她肩头,“青儿,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能强求。” 那老道像是对小青的威胁浑不在意,自顾自的收好行囊,站起身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名门正统了?” 白素贞正欲开口,小青抢先道:“我姐姐发迹自青城山宝仙九室之洞天。” 那老道眉毛一扬,“哦?可是青城丈人座下?” “却又不是,我姐姐师从骊山老母。” “呵呵……”那老道听到这里却笑了,上下打量了白素贞两眼,忽然幽幽道:“其次莫著乎阴阳。阴阳,所以可用而不可传也。”接着转向小青,“你跟着她修道是瞎胡扯!” 小青听他语中有贬损之意,眉毛一拧,大声呵斥:“你这老道,我看在你是同道中人的面子上对你客气三分,你竟说话毫无章法!” “你信便信,不信拉倒!”那老道抛下这句话,将包袱往肩上一扬,转身隐入黑夜之中再不可寻。 芸芸众生里,不知还有多少像老道这样的人。 小青在一旁气的直跺脚,白素贞目送那老道出门,许久没有说话。 “姐姐!”小青见白素贞不吭声,扭到她跟前忿忿道:“那老道必 分卷阅读3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定是苦修不得,走火入魔了!他的话都是臭狗屎,呸!”说着啐口唾沫。 白素贞回过神,安慰她,“修道成败只看个人,我们自己行事无愧于心就好。今夜总算是除了这个祸害。青儿,你做的很好。” 再无别的话,青白二人相携返回济安堂。 白素贞潜回卧房,见许宣仍在甜睡中,宽衣后躺在自己丈夫身旁,身体微微贴近许宣,轻轻抚摸过他脑后的头发,心中道:官人,你若知道我今夜去做了什么,还会待我如往常吗?那老道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修行一道只在个人,有许多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不过比青儿多了几百年的道行,就自居长位,我把她带在身边,是引导了她,还是约束了他?她一动武就渐渐浮出栾青本相,修道之法于她,到底是教化还是压制?妖物入世,只要不伤人害命,平安度过一生就是修行吗? 思来想去,心头百结难解。 柳眼开何媚,蒲芽长得伸。寒花方谒日,新燕已参春。 入春后天地焕然一新,一日暖过一日,人们忙着做春饼,换薄衫。济安堂中也换了新面孔。 老桂等五鬼喜凉怕热,小青眼看他每日愈发懒怠,生怕他露了本相,因此替他向许宣告假。许宣挽留再三,见劝不住,只说等他老家的事忙完一定要再回来。老桂走了,堂中不能没有管事的,因此许宣请王致宁引见,又为济安堂择了一位掌柜,刘掌柜。 刘掌柜四十开外,身量不高,微胖,是个快人快语的活泼性格。他是苏州城本地人,又曾在致宁堂帮过手,算是知根知底的。许宣不看重别的,只觉得刘掌柜开朗健谈,不是有话藏着不说的人,因此对他很是放心。 白素贞绣香囊的活计忙一阵歇一阵,济安堂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这日,刘掌柜正在柜上拨算盘珠,突然有一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挡在济安堂门口,也不进来,只向里喊着:“这里可是许宣许大夫坐堂?” 许宣出去给人瞧病去了,刘掌柜扔下算盘上来招呼,“兄台,怎么称呼?找我家许大夫何事?你来的不巧,他不在,你且等等,你要不进来等等?” 小青见刘掌柜微胖的身躯和来人一起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连忙上楼把白素贞请下来。 那中年男子被刘掌柜招呼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要不耐烦,见白素贞与小青走到近前,眼中一亮,“这位夫人可是许夫人?” 白素贞笑着答道:“正是。” 那男子面上一喜,向身后的人挥手,“快快快!抬进来!” 男子身后的人一窝涌上,刘掌柜再也招呼不住,被一起挤了进来。 白素贞见那中年男子身后还有五六个小伙子,众人一起抬了一块近九尺长的匾额进来,上书烫金的四个大字:杏林圣手。 那男子向白素贞见礼,“多谢许大夫和许夫人救我儿一名!”说着还要拜下去,刘掌柜连忙扶起他。那男子还嫌不足,又要再度下拜。原来那男子是白素贞用西夏针灸法救治的第一名男童的父亲。当时他人在北边儿,现回来后得知此事,连忙找人做了匾额送来道谢。 “多谢许大夫和许夫人救我儿一名!多谢许大夫和许夫人救我儿一名!”他是男子,白素贞不便伸手,刘掌柜一个人也拦不住他,只好让他连拜了三拜,他才站起身说话。 他说他因做生意,常年不在家,他家人丁单薄,膝下唯有一子,是五代单传。济安堂救他儿子一命,他愿意用一半家产来报答。白素贞连忙谢绝,“万幸你妻子送治及时,你儿子吉人天相。且行医本就为救人,你的好意我替许大夫心领就是。” “哎呀!”那男子激动地直搓手,许宣不在,他又不能和人家夫人来回推脱,眼下只好请白素贞代许宣将匾额收下。 白素贞看那匾额巨大,要挂也只能挂在外面。且“杏林圣手”四个字于许宣来说并不太相符,许宣毕竟年轻,在外面挂这么个匾额未免招摇太过。 那男子看白素贞目光在匾额上扫过一遍,面上又有推辞之意,猜想她是嫌尺寸不合,连忙解释道:“这个挂外面,堂中我还另预备了个小的。”说着一拍手,外面又进来两个小伙子,抬进来一个小一些的匾额。说是小,也有六尺长,上面刻的是“妙手仁心”。 “许夫人!”那男子双手抱拳,“还请不要再推辞!” 刘掌柜来济安堂之前,于坊间也听过许宣与白素贞一些传闻,当他真见过许宣后,觉得他面嫩的很,还想着传闻过于夸大其词了。今日一见有病家上门致谢,这才彻底信服。这会儿刘掌柜像是比自己得了匾额还高兴,来回看着白素贞与那男子,见缝插针的说着:“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大的挂外面,小的挂堂中!” “老弟你很有心嘛!” “哎哟人家一片心意嘛!当初我在致宁堂的时候也是……” 小青看他来回来去的插话看的眼晕,把茶盘往他手中一塞,“刘掌柜,还不快泡些茶来款待贵客?” “是是是!老弟你坐!我去泡茶!”刘掌柜有些转昏头, 分卷阅读3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当真抱着茶盘跑去厨房了。 他离去后这堂中才算得了片刻清静,白素贞好言好语的劝说了一阵,实在拗不过那男子的好意,只说:“既如此,小的这块留下,大的却实在不能。真是让你破费了!” 那男子见说了这半天,还等不回许大夫,他再对着人家女眷客套个没完,道谢就要变成无理纠缠了。白素贞既然实在不收,他只好再度施礼,进来的一群人又和那块大匾额一起原路退出去了。 外面过路的百姓们见济安堂得了病家送的匾额,也都涌进来拍手叫好,他们管许宣叫许大夫,管白素贞却叫做白娘娘,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为许大夫与白娘娘拍手称赞。 刘掌柜在厨房等水开等的都快急出泡了,听见外面热闹,心里更是痒得不得了。灶上水刚滚,他就手忙脚乱的冲进茶壶里,接着一溜小跑返回堂中,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堂中围观的人此刻只剩三三两两,正帮忙将那块“妙手仁心”往许宣平日坐诊的桌台上方悬挂。而送来匾额的那群人早已不见踪影。刘掌柜放下茶盘,跑到外面去看,到处也看不见大的那块,他跑回来问白素贞,“夫人,那‘杏林圣手’哪儿去了?” 白素贞笑着不答。小青向他道:“‘杏林圣手’出去给人瞧病去啦!” 刘掌柜朝她一挥袖子,“青姑娘别打岔!”,接着转向白素贞,“夫人,那是人家一番好意,咱们是应该留下的,挂出去也是给咱们济安堂增光添彩!” 白素贞不接话,只笑着让他帮忙把“妙手仁心”挂好,然后转身回阁楼上去了。 刘掌柜一片好心得不到主家的赏识,只得怏怏的端着茶盘回到柜上。自己倒茶自己喝,这刚泡好的茶喝进嘴里也成没滋没味儿的了。他叹口气,把茶杯重重一放,忽然回过神来,“这小青姑娘,烧水不是她的活儿么!” 许宣回来后也是认同白素贞的做法。晚上两人一同躺下,许宣还说其实连小的那块也不应该收。一则他年轻资历浅,二则济安堂开业还不足一年,实在不宜太张扬。不过人家既然已为此破费,收了那块小的也好让人安心,自己也可以此时时勉励自己。 许宣的话,白素贞并不完全认同,“官人,有时太过自谦也未必好。行医靠口碑,总不能事事都低头退让,让人小瞧了你。” “娘子说的是。”许宣应了声,跟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今日连走三家瞧病,他也着实累坏了。 “官人,睡吧。”白素贞轻柔的替他按一按两侧太阳穴,许宣却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我不累,有事做我高兴还来不及。”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这一日,许宣好容易得空,也不肯歇着,和小青一起忙活打扫清理的活儿。 刘掌柜端着茶杯看稀罕,“到底是年轻体力好,瞧咱们许大夫爬高上低的,先生,您属猴儿的么?” 小青朝他抖搂抖搂抹布,“你属卧佛的,坐下就不动唤!” 刘掌柜慌忙护住茶杯,“我的碧螺春!” “什么春你喝了也回不了春,少喝些吧,脸都绿了。” “青姑娘,你这嘴也太厉害了!我倒看看什么样的婆家能把你拿捏住!” “能拿捏姑奶奶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小青与刘掌柜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要拌嘴,许宣听得乐呵,干活儿反而更带劲。 快近中午才算将济安堂内外打扫完毕,小青二话没说就去厨房烧饭了,许宣走到外面掸落一身的灰尘,才返回阁楼上,白素贞连忙绞了块半干的手巾递上去。许宣忙出一身汗,连头带脸擦了三遍,才坐下喝茶。 “娘子,你那驱虫的香囊得多做几个,到处都挂上,我看角落里一扫扫出好多蛇虫鼠蚁。” 白素贞一听“蛇”字抖了一下,“什么蛇虫鼠蚁?” 许宣还以为她害怕,笑着拍拍她,“是我夸张了,是角落里扫出几颗老鼠屎。济安堂里都是药材,我怕被咬坏了。” “老鼠?”又是老鼠。要说蛇可是老鼠的克星,别说普通走地蛇了,现济安堂中还有一青一白两个蛇中之蛇呢,怎会有老鼠敢在这里打洞? 下午许宣出门,白素贞连忙叫来小青商议,小青也是奇怪,“怎么几次三番总遇到老鼠?看外面天朗气清的,城中又人多阳气旺,怎么都不应该有这种邪祟作乱。” “说到阳气旺,反倒不好。”白素贞道:“若是道行浅的,只躲在深山里自修便是了,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必然是已修成些功力在身。” “好啊,来呗!来一个姑奶奶杀一个,来两个姑奶奶杀他一双!”小青自从降服蝙蝠精那次后仿佛意犹未尽似的,也被那老道传染了,一提这事便是个“杀”字。 白素贞连忙搬出大道理和她讲一通,还得拿捏着分寸,生怕讲得多她听絮了。 “青儿,你觉不觉得它是一直跟着我们的?”白素贞疑心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早,早在临安府许宣过堂那次她就有所察觉。 “ 分卷阅读3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姐姐,老鼠都长一个样儿,若说从临安府跟到苏州城,山高路远,不大可能吧。”小青也心疑,到底不比白素贞想的深。 “但愿是我想多了。”白素贞虽然这样说,双眉却依然微皱,像是仍不放心。 小青拍拍她的手,“我从今晚起四处巡查巡查。” 白素贞连忙道:“那我与你一起。” “姐姐!”小青笑了,“若真有事,我再回来告诉你知道,绝不自行动手,你放心吧!” 晚上,小青练功后果然出去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异状。她不吝啬体力,只要姐姐能放心,她这趟就不算白跑。回房后换下夜行衣,忽然觉得手腕上痒痒,抬手一看,墨玉手串上一颗珠子自己转了好几圈。小青对着左手道:“晚上不睡觉,将来长不高!”原来那颗珠子是小鬼的藏身之处。 小青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在那颗珠子上点了点,一团黑烟冒出来,化成个孩童模样。 “小青姐,你只顾为白姐姐奔忙,都好些天没找我说话了。”小鬼一开口还真委屈起来。 “我心里不好受……” 小青被他逗笑了,“你有心吗?还学人家不好受。” “小青姐,我说不来。”小鬼原地抱膝坐下,脑袋垂在膝盖上。他到底是个孩童模样,这样委委屈屈的,小青看了多少有些心疼。 “好啦,你不好受……是不想当鬼,不想继续困在珠子里了?”五鬼功力日增,小青不是没有想过放他们去投胎转世,但他们都是枉死鬼,死后不仅也没有后人惦念,还被当时的栾青把尸身啃光了,想要作法事补救也不好补救。小青想起这些,心中难免愧疚。 “我不知道……”小鬼只是摇头,“做人一定好过做鬼吗?我也不大记得我做人是什么光景了,仿佛也并不快乐……” 小青手腕上又一阵抖动,“傻孩子,做人总是好过做鬼的!” “是啊是啊!做鬼只能看着,吃吃不下,喝喝不着,连个屁也闻不见,有什么意思?” 小鬼这几句话让其余四鬼在小青手上炸开了锅,小青索性将他们一并放出来,卧房中好一阵黑烟翻腾,片刻后汇聚成四团,从老桂开始,二鬼三鬼四鬼一字排开,与小鬼一并席地而坐。 小青转身坐回床上,仿佛又回到了在峨眉山当栾青的日子。 “你们可都想好了?”小青单腿屈起,右手肘撑在膝盖上,“都想要做人去了?” 老桂咧开嘴露出黄板牙,“青姑娘,我愿意跟着你修炼。” 二鬼三鬼四鬼纷纷附和,“我们也愿意。” 小鬼还是低着头,“我不知道……” “这倒是奇了,难道刚才我听错了?”小青见四鬼放出来后说话前后不一致,心中更是奇怪。 老桂他们四个把小鬼围住,嘀嘀咕咕好半天,老桂转过身,向小青道:“青姑娘,我们以前没有功力,只知道按本能行事,现在有了些道行在身,感知的多了,因此小鬼害怕。至于做人……若我们还是孤魂野鬼,自然想投胎,如今跟着你,就……还是跟着你吧……” “别!”小青连忙摆手,“千万别勉强!” “小青姐!”小鬼忽然开口,旁边四鬼连忙捂住他的嘴。 “他说什么让他说呀!”今日五鬼再三一反常态,小青被弄得越发迷糊。 “青姑娘……这个……”老桂似乎很犹豫,看向其余四鬼,叹了口气,才说:“我们一向依靠着你,于旁事无知无觉。后来你随着小姐修炼……自然,小姐修炼的是正法,只是你跟她修炼后,性别变了,性子也变了。人家说‘阴阳可用而不可传’,你心里有改变,自己可能还没发觉,我们与你一体,都有些惶惶不安之感,仿佛你自己心中并不很安定……若是哪天你大成了,还肯与我们一体?还是……还是……还是嫌我们上不得台面,把我们炼化了……” “哈哈……你们疑心的是这个?”小青大笑一阵,笑过后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我……变的厉害么?你们都有感觉了?” 五鬼一齐点头。 小鬼捂着胸口道:“就是心里有时候闷闷的,跳的不痛快!” 三鬼在他后脑勺一拍,“你拉倒吧,你哪来的心!” 小鬼的话是胡话,但他的感觉一定不会是空穴来风。难道我真的有了变化也不自知?小青心道:还是那老道的话,多少动摇了我? “你们……你们自从我跟随姐姐后,功力大涨,这难道不是好事?”小青反问五鬼。 “是好事,就是心里总不踏实,不比我们自成一派时来的那么自在。” “是啊,总有种拘着的感觉……” 小青听到这儿,毫不客气的在他们五个头上逐一敲打过去,“拘束就对了,不拘束你们就成野鬼了!” “哎!”打完,小青叹一口气,“我认你们是我衣食父母,我进必带着你们进,我退……你们也非退不可,咱们是一条船上,我跟姐姐也是不分彼此的一条心,我信她,你们也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分卷阅读3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再不要生疑!” “是!”五鬼齐齐响应。 老桂道:“既然青姑娘选择追随小姐,我们始终与你是一体,共进退!” 虽然将五鬼好生安抚了,小青自己心中却翻腾不已:我是否变化了?是好还是坏?我一心追随姐姐是对是错?我对姐姐是绝对相信的吗? 翻来覆去一整夜,鸡刚叫过三遍,小青就翻身起床。她对自己道:小青啊小青,姐姐对你的好倒把你宠的不分好歹了!你对姐姐是绝对相信无疑!其余的,只管听从姐姐便是! 心中落定,小青跑到厨房准备早饭。 “既然姐姐最关心姑爷,那我也要对姑爷更加关心!” 许宣与白素贞洗漱过后下来吃饭,小青把饭摆上桌,许宣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白素贞与小青的清粥小菜一如往常,单单他面前是一大碗热汤面!放了许多葱花香油不说,碗中还卧了足足六枚荷包蛋! “姑爷,你素日辛苦,得好好补补!济安堂还得靠你撑起来!”小青义正言辞的看着许宣。 “那我也吃不……”许宣简直要疑心是否后半夜动静太大,叫小青听见了才故意给他下绊儿。可是小青再泼辣,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她能懂什么?想是真觉得我这几日出门辛苦,犒劳犒劳我吧。 见许宣话说一半顿住,白素贞还不解其味的说:“官人体弱,想是吃不下这么多……” “怎么会!”许宣连忙摆手,“吃得下吃得下……”小青都说了,济安堂还得靠我撑起来呢!六个荷包蛋又算什么!许宣一面想着,一面给自己鼓劲儿。 于是,在小青与白素贞的殷殷注视下,许宣一鼓作气将一碗面和六个蛋吃了个底儿朝天。 “我……我出门去了……”许宣头微微昂着,挎着药箱出门应诊去了。小青在他身后向他挥手,还跟白素贞说觉得姑爷今天特别有朝气。也许朝气确实是有,但更是因为不敢低头,怕一低头胃里的六个蛋就要涌出来了。 上午得了闲,小青向白素贞回话,说了昨晚查探过整座苏州城,并未发现异动。 “看来真是我多虑了。”白素贞道。 “不急下结论,且让我看一段日子。”小青道。 “青儿,真是辛苦你!” “哪里就辛苦了!”小青紧挨着白素贞坐着,说到这儿更是在白素贞手臂上蹭一下,白素贞抬手在她头上摸摸,两人亲密无间。 中午过了午饭时分,许宣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官人,还有菜,给你热热?”白素贞上前从许宣手中接过药箱,见他还提了一个精致的提篮,也一并接过来。 “不了。”许宣摆摆手,指一指提篮,“你们吃过没有?小青,这里有上好的点心,来尝尝。” 小青过来打开提篮,见里面摆了三四样点心,做的红红绿绿十分精美,好奇道:“姑爷,你买这些贵价的点心做什么?” “不是我买的,是病家送的。” 白素贞道:“你推却不过,尝一块就好了,何必拿人家的东西?还带回这么多来?” “不是……”许宣喘一口气,“不是我要拿,是他非要给,下午肯定还得有东西送来。” “这是怎么回事?” 许宣看看柜上再无别人,想刘掌柜应该已跑去午睡,堂中只有他们三个,才压低声音道:“不是我想收,是他们要堵住我的嘴,不收不行。” 他这话说的白素贞和小青俱是一惊。 许宣喝了口茶,才将事情原委讲出来。 他今日到城东南李举人家里给他老母亲瞧病。他老母亲是浊气上涌、痰迷了心窍,吃些化痰祛瘀的方子也就好了。他正在一旁开方的时候,忽然在一旁侍候的孙女,也就是李举人的女儿行为癫狂起来。径自手舞足蹈了一阵,然后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房中的一堆人慌着去拦她,她却像是力大无穷一般,好几个人竟也拦不住。她满屋子疯跑一圈,把自己快扒个精光,然后从屋子里跑到院子里,又是哭又是笑的疯了好一阵,才被人从背后打晕,抬回房中去了。 许宣说完拍拍胸脯,像是他也受了不少惊吓。小青拿话揶揄他,“姑爷,你看的美吧?” “我哪敢看啊!她一发疯,老夫人吓的差点厥过去!”许宣说的心有余悸似的,两腿伸直,连连喘了好几口气。 白素贞看看小青,又看回许宣,“那后来呢?” “后来我安抚了老夫人,又被请去给李小姐搭脉,却也觉不出什么不对。李举人家管事的婆子说怕是冲撞了什么,要找道士来驱一驱,听说给锁到西北角的小院儿里去了。”许宣说完连连叹气,又喝了一大口茶,才算把心里一口浊气咽下去。 “官人,去楼上歇歇吧!”白素贞心里猜想着各种可能,面上却不露声色。 “哎……好……”许宣拖着一身疲惫回卧房睡午觉去了。 “青儿,你怎么看?”白素贞看向小青。 小青一摊手,“人家要请道士来,咱们还 分卷阅读4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管么?” “一说发疯,不忙着寻医问药,先要去请道士,请来的怕也不是什么正经道士。”白素贞一时也说不清楚为何有此猜想,只是觉得来龙去脉似有许多漏洞。抬手捏算捏算,末了她略一点头,“倒也没有什么异象,只是我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姐姐,今夜我去一趟就是了。”小青道。 夜半三更时分,小青独自从济安堂后门出来,直奔城东南李举人家。 李举人算是苏州城中的大户,宅院占地颇广,好在白天许宣说过李小姐被锁在西北角的小院儿里。小青飞身上屋顶,辨了辨方向,见西北角果然有个小小院落还灯火通明,便双脚腾空朝那小院儿飞了过去。 院门口有两人擎着火把在驻守,片刻后院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赭色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个妇人,正拿着手帕掩面哭泣。中年男子也顾不上劝她,同两个看守交代了什么,然后拉着妇人快速离去了。这两人想是李小姐的父母双亲。看她母亲的样子,似乎李小姐还在疯病中未得好转。 小青挪至正屋的屋顶上,匍匐着身子,向小院儿中看去。 小院儿四四方方,未经日常打理显得乌秃秃的,正中摆了架香案,香案左右燃着两根蜡烛,中间的铜香炉里插着的三根香已将燃尽。屋里有两个人走出来,低声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个婆子转身回屋里去了。剩下的这人来到香案前,正是一个道士打扮。 那道士手擎桃木剑直指向天,另一手双指并拢竖在胸前,口中喊一声:“急急如律令!”然后快步绕香案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回到香案前,手中桃木剑虚空劈刺画圆。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不得留停,迎祥降福,永镇龙神!急急如律令!” 那道士再念过一遍驱邪咒语,忽听得天空中传来几声闷雷,似乎正在他预料之中一般,接着他取一碗水含在口中,将桃木剑上下喷湿,另一手袖笼中射出三道黄符纸,啪啪啪贴在桃木剑上,然后将剑向空中一指,那符纸噌的烧起来,冒出幽蓝火光。 火光忽明忽暗,小青和那道士又隔了段距离,因此看不大清他的五官,粗看下觉得年纪不大,一身藏青色道袍被小风吹的上下翻飞,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只是那道士刚才喊那几声嗓门儿又高又尖,黑夜里听来有几分渗人。 那道士待黄符纸燃烧殆尽,左手两指并拢从桃木剑身由上向下捋,将符纸灰烬尽数抹进方才那半碗水里,末了,还拿指头在里头搅了搅,看的小青有点儿犯恶心。 那道士收了功,对香案拜三拜,端着符水进屋去了。 小青向右挪腾几步,揭开一块瓦片,从缺口看进去,正对着李小姐的床榻。 那李小姐十七八岁的年纪,此刻历尽折磨,形容有些凄惨,但也能看出她生的面如银盘,很有几分福相,想不到她会遭这样的罪。 李小姐双手双脚被丝绢牢牢绑住,身体被拉成个大字。那道士上前,把符水交给伺候在旁的婆子,婆子蹲到李小姐跟前儿,先是好言好语劝了一通,李小姐一言不发,就是不肯喝。婆子把她脸扳过来,强喂了一口下去,反被李小姐喷了她一脸。李小姐口中还咒骂个不停,其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根本不是闺阁女子能骂出来的脏话。 “小神仙。”那婆子抹着眼泪向那道士说:“她是我带大的,我下不了手啊,劳烦您给她喂下去吧!”说着把碗递过去。 “我是男子,下手肯定重。”那道士推脱不肯接。 “你喂吧,我不看就是了……我真看不了这些……我的小姐哟!你听话成么?都是为你好呀!” 那婆子又劝了李小姐一番,才狠狠心,抹着眼泪退出去。 屋里此时只剩下道士与李小姐两人。那被唤作“小神仙”的道士,端着符水,忽然笑了一下,从小青的角度看过去,她觉得那笑容阴恻恻的,心中正觉得不好,哪知那道士把符水一口喝干,然后扳过李小姐的脸,捏住她下颌关节,直接用口把符水给她度进去了。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小青看的几预作呕,心道:看到方才取灵符制符水,招式咒语都正常,难道只是因四下无人才一时见色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小青犹豫着要不要现身,那道士因怕李小姐再将符水吐出来,左手死死掩着她的嘴,看她左右摇晃挣扎,右手啪的一声甩了她一个耳光。李小姐被他一耳光抽昏了过去,那道士再无掣肘,将李小姐领口向左右扯开,露出大半截粉红的肚兜。 小青看的肺都要气炸了,这时候还讲什么顾忌?小青抬脚就要踏破屋顶,正这当口,刚才出去的那婆子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半盆水,像是预备着小姐再把符水吐了,好给她擦洗擦洗。小青长出一口气,又蹲下来往里看。 那婆子动作慢,那猥琐道士听见有人进来,已麻利的爬起身,将李小姐身上的衣服拉扯整齐,见婆子进来后,还向她微微欠身,“已经喝了,瞧,安生了。” “哎呀!”那婆子见李小姐当真安安静静的睡着了,放下铜盆朝那道士连连 分卷阅读4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作揖,“当真是神仙在世!当真是神仙在世啊!” 小青看的又急又气,只盼那婆子能好好守在李小姐身边,否则她今夜要是熬红了眼睛,保不准会大开杀戒。 那道士又装模作样的给李小姐搭脉,然后和婆子交代几句,接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出走。小青把头稍低下几分,追着那道士的脚步看过去。那道士忽然回头,正对着房顶上小青的脸看过来!小青这下看清楚了,那道士二十上下,生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唯有人中位置生的狭长无比,看起来带一股子奸相。此刻他对着小青的方向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 小青冷笑一声,和他对视了片刻,那道士又慢慢将目光移向别处,若无其事一般走出去了。 借着夜黑,小青从小院儿的屋顶飞到半空,看那道人当真是出了李宅大门,才折返回去将所见报与白素贞。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你怎么不跟着他!”白素贞一听便有些着急。 “出了李宅四处无遮挡,我怕被他发现……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动手……”小青叹气,这也是实情。 白素贞也跟着叹口气,“明日再想办法让官人去李宅探听探听吧。” 回到卧房后,白素贞微微蹙眉,心疑道:我这推演之法,似乎近来有些不灵光。 第二日白素贞催许宣上李举人家复诊,顺便探听李小姐病况,许宣不大愿意去,说人家既然要堵他的嘴,定是不想此事被外人知道,他忙不迭的上门,恐怕人家以为他看笑话。 “官人,你收了人家这么多礼物,理应表示关心才是。你是大夫,上门复诊合情合理。”白素贞劝道。 许宣只得不情不愿的出门。 许宣走后,白素贞心内不安,在济安堂中来回踱步,还未及把许宣等回来,反迎来了王致宁的爱女王皓月。 “嫂子!”王皓月满面笑容的进门,她得了几个时新的绣花样子,上门来向白素贞讨教。白素贞只粗粗看了几眼就说不难,然后向她大致讲了一遍针法要点。王皓月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转到小青身边轻声问她:“嫂子今日是怎么了?” 小青附耳对她道:“她来天葵了。” 王皓月听了掩嘴一乐,“怪不得呢!那得让许大哥给好好调理调理,调理好了,说不定能一举得男!” 小青也就顺水推舟陪着她玩笑。 刘掌柜正踩着梯子往药柜上上货,见脚下小青与王皓月并肩而立交头接耳,两人一青一粉语笑嫣然,嘴又痒了,“哎呀!粉黛粉黛,原来说的是你们俩!”小青抬脚把那梯子踢的一偏,刘掌柜脚下不稳,差点从上面摔下来。“哎哟哎哟!”刘掌柜弯下腰扶住梯子,“青姑娘,你要把我摔死啊?” “摔你个姹紫嫣红!看你还敢不敢油嘴滑舌!” 王皓月见白素贞无心留客,和小青玩笑一阵也就识趣的告辞了。 临近晌午,终于等回了许宣。许宣一进门就报喜,“李小姐已然大好!” 许宣说怪不得人家要找道士,原来数日前就有个游方的道士看出李宅有邪气入侵,还曾嘱咐他们要小心防备。当时管家的没当回事,果然不几天李小姐就出事了,连忙把那道士再请回来。那道士真不愧“小神仙”的称号,做了两场法事,李小姐当真痊愈了。 许宣还替人家喜滋滋,“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素贞犹豫道:“官人,你信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李宅的人言之凿凿,料想是真的。这些事我不懂,不懂就不好乱说,只能说苍茫天地芸芸众生,不能排除真有得道高人。”许宣道。 小青奉茶上来,向白素贞使眼色,白素贞也不再跟着往下说。 才吃过中午饭,许宣又被人叫走了。白素贞和小青还在堂中坐着说话,刘掌柜不好意思当着她俩的面儿跑去午睡,呵欠连天的半伏在柜上。 忽然门口光线一暗,有人上门来了。 刘掌柜半眯着眼睛去瞧,见那来人身高六尺,剑眉星目,一身藏青色道袍乃是绸缎材质,轻薄柔软迎风飘摇。头上一根碧玉簪,手中一柄白浮尘,脚上的道士鞋还在鞋口处缀了一圈米粒儿大小的珍珠。真是个富贵的道士。 “哎呀!高人!”刘掌柜见衣识人立刻来了精神,朝他作揖,“瞧这通身气派,高人,高人哪!” 小青自然是认得那道士的,昨夜没瞧清楚,今天一看,那打扮真不知比城西破庙里的老道强出多少倍。可他越是打扮的衣冠楚楚,小青心里越觉得恶心。 那道士向刘掌柜还礼,“小道俗名陈振纲,人送外号‘小神仙’。” 当真大言不惭! 刘掌柜连忙还礼,“原来是‘小神仙’,失礼失礼,哎你给我看看手相如何?”说着把手伸过去,那道士却不理他,径自走到白素贞跟前儿,对她上下打量。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白素贞听 分卷阅读4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他说的轻薄孟浪,双眼微眯,轻轻吸一口气。 小青转上前来正要张口骂他,那道士一见小青却是喜笑颜开,“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 “你……”小青正指着他鼻子,那道士浮尘一扫,按下小青的手,“咱们是有缘人,以后还要日夜相对,男女双修,何必一见面就伤了和气?” 小青气的直发抖,那刘掌柜已然反应过来:这道士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趁许宣不在,想要调戏青白二人。他连忙从柜后转出来指着他,“青天白日的,你不要脸!” 小青抬手照着刘掌柜就是一掌,正打在他天灵盖上,刘掌柜晃悠悠的昏倒过去了。 白素贞略一沉吟,开口道:“陈振纲?我倒是孤陋寡闻了。” 所谓的“小神仙”陈振纲向她见礼,“小道是在漱玉观修行,山高路远,你没听过也不怪你。啧啧啧!”他摇晃着脑袋,“竟有如此绝色,我还跟那些凡人女子jiaohe做什么,只你一人便够了……” “呸!”小青朝他脸上啐一口唾沫,接着身子一转,长袖直奔他面门而去。“嘭”的一股黑烟升起,那陈振纲脸上现了本相:方才的剑眉星目化成黄豆大小的一双圆眼,下颌狭长鼻嘴尖细,脸上一层灰扑扑的绒毛,原来是个老鼠成精! “啊!”陈振纲掩面大叫,连忙用浮尘扫过自己头颅,方才重新变回人样。 “我瞧妹妹年纪小,不想道行却如此高深……你们……你们果然不是凡人!” “哼!说出来怕吓死你!”小青抬手在自己面上一抹,脸色逐渐变青,浮出个一尺长的,张着血盆大口的蟒蛇头颅。 蛇克老鼠,那陈振纲吓得连连后退。白素贞担心被外面人瞧见异状,连忙拉住小青,小青这才收了法术变回原相。 陈振纲刚还害怕,见这青白二人只是吓唬他,并未伤害他,而且似乎颇多忌讳,猜想她二人是在这济安堂中避世,于是重新抖擞精神,凑上前来。 “既然大家是同道中人,我也不绕弯子了……” 白素贞打断他,“你如何找上门来?” “嘿嘿!”陈振纲猥琐一笑,“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小神仙’可不是浪得虚名,早在临安府就已经对你们有所察觉。” “可是临安府双茶巷?” 陈振纲听了眼睛一转,摇一摇头,“什么双茶巷?我不知道。” 他只说是在临安府察觉到有人动用法术,便循着踪迹一路找到济安堂来。他所谓的修炼一法,就是汲取凡人的阴阳之气收为己用,如今阳气太盛,他克化不动,才需要女子阴气来调和。 “那蝙蝠精是你的手下?”小青冷冷发问。想到他残害幼童,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他是羡慕我修炼得法,自行向我供奉。若说是我的手下,他还配不上。” “你……”小青听了又想要动手,白素贞却拉住她,对她耳语几句。白素贞心想陈振纲能察觉到她二人动法,一路追随上门,这期间还纳了二十一名男童的元阳之气,恐怕除了那蝙蝠精,还有不少手下供他驱使,应不是个善于之辈。 小青听了,计上心来。 “道兄……”小青换上一脸媚笑,直看的陈振纲心头春波荡漾,“你说的男女双修,也是一法,只是你来晚一步,我姐姐已嫁做人妇……” 陈振纲本就是个色坯,见小青这样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要是尾巴还在,早摇上天去了。他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小青肩膀上,“我不嫌弃,经过事儿的,更懂其中趣味。” 小青听得恶心,微微转身,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既做了人,也要讲究些廉耻。” 陈振纲只觉得香风扑面心神荡漾,跟着说道:“那不是还有你嘛!” 小青心中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面上却佯装哀愁,“若跟了你,也是个好去处,只是我舍不得姐姐……道兄,你要真疼我,我有一个要求。” “我当真疼你,好妹妹,莫说一个要求,十个百个我也答应。”陈振纲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双眼淫光四射。 “那你留下地址,容我和姐姐好生作别,三日后我再去寻你。”小青说道。 陈振纲听到这里略一醒神,“修道只争朝夕,何况你这小美人儿……我给你一日时间,你们好生道别,今夜子时我再来接你,如何?” “哎……”小青叹一口气,点点头,“也罢,就今夜子时,咱们不见不散。” 既得小青亲口答应,陈振纲大喜,末了又在小青手上摸了一把,才心满意足的告辞出门。 “姐姐!”小青待陈振纲出门后敛起笑容沉声道:“这妖物还留他作甚?” 白素贞摇头,“鼠族多耳目,不可贸然动手,要是能把他一窝连根拔起,才能绝了后患。” “如此,姑奶奶就陪他耍耍!” 下午许宣回来,见刘掌柜一反常态的伏在柜上,有些无精打采,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刘掌柜挨了小青一掌,又被她施法,早忘了‘小神仙’ 分卷阅读4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上门一事,只说自己可能茶喝的太多,有些醉了。许宣纳罕,茶清心志,原来喝多了也会醉人。 到了晚上,白素贞来到小青卧房,见她已收拾妥当预备出门,再对她嘱咐两句。小青让她放宽心,然后独自从后门出来,抬头看向夜空,见一丈外的屋顶上有个人影,正是陈振纲。小青双足腾空飞向他所站的方位,和他一前一后朝东边去了。 白素贞在小青的卧房里又坐了片刻,按捺不住,抬手捏算,却左右不得法。白素贞犹豫再三,心中实在不安,还是决定跟过去瞧个究竟。 小青跟着陈振纲飞了十几里路,已到苏州城外围的荒凉地带。陈振纲拉着她的手与她降落在一座小院儿门前,拥着她走了进去。 这小院儿只有一间堂屋亮着灯,两间东西偏房是漆黑一片。进屋后,小青看这堂屋里什么家私都没有,只有正中一张大床,她叹口气,“道兄,你在外光鲜亮丽,家中却如此贫寒,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陈振纲当真以为她嫌弃,拍一拍手,大声道:“还不都来见过夫人!” 话音一落,堂屋里涌进来五个侏儒,小青看他们一身仆役打扮还算人模人样,只是每人的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鼠尾,一时又觉得恶心。 “哎……这时候你唤他们进来做什么?真是坏了兴致!”小青白陈振纲一眼,扭到床边坐下。 “好好好……”陈振纲打发五个仆役出门,然后紧挨着小青坐下去,“良宵难得……”他说话间已喘着粗气,“咱们抓紧……啊啊啊!”是小青拧住了他的耳朵,“道兄真是没良心,我这心里正难过呢!你也不问问!” “嘶!”陈振纲从小青手里挣脱出来,正要恼怒,可是转念一想小青身上几百年的道行,他馋的不行,到底咽下这口气,好声好气的问道:“心里难过?我给你揉揉?” “去你的!”小青推开他的手,往一旁挪了挪,“我只顾跟着姐姐修炼,竟从不知还有双修的法门,你也不早来寻我,教我凭白耽误大好时光!” “你是说这个!”陈振纲见她只是怪自己没有一早上门,也挨着挪过去,贴紧她的身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是有高人指点你?”小青顺着刚才的话发问。 “我出身高贵,谁敢来指点我?”陈振纲疑心小青套自己的话,不再与她含糊,噘着嘴想要亲一亲那粉嘟嘟的脸颊。 小青看他伸过来的油腻嘴脸反手就是一巴掌。她这巴掌里含了法术,把陈振纲扇的露出几分鼠相。陈振纲一蹦三尺高,落地后急忙将自己长长的鼻子按回去,然后就要还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青侧身躲开,“人说打是亲骂是爱,我法力不纯下手没有轻重,道兄可别生我的气呀!” “你!”陈振纲手抬到一半,见小青缩靠在床柱边上,眼角点点泪光好不可怜,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小青主动把他拉到身边坐下,“道兄,咱们既要jiaohe,就如同凡人嫁娶一般。我生于山峦之中,因此姓栾名青,道兄你这陈振纲三字可有由来?” 陈振纲此时已明白,这小青虚与委蛇套他的话,根本无心和他敦伦,恐怕是担心他背后有倚靠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 “哼!”陈振纲哼一声,猛地出手将小青按倒在床上,跟着腰下一摆甩出一根鼠尾,将小青上身紧紧缠住,接着他俯下身,眼看着就要碰到小青的嘴唇。小青早已忍无可忍,当即抬腿照陈振纲□□猛踢,陈振纲早有防备,呼的一下飞上房顶,转过身来对着小青发出嘶叫。 小青翻身下床,将腰中素练抖到空中化为蟒蛇,直向着陈振纲追击。陈振纲甩出鼠尾与素练绞缠在一起,二人各向自己的方向拉扯,暂时势均力敌。 “臭娘们儿,给你脸不要脸!”两人既然开打,陈振纲也不用再装那谦谦君子。他见力量上占不到优势,抬手从虚境中拔出桃木剑,左右划两下,木剑本身窜出一团幽蓝火光。 “好啊!姑奶奶今夜陪你耍个痛快!”小青丢了素练,从虚境中拔出速还宝剑,宝剑寒光闪烁照的陈振纲一愣,危机时刻不容他犹豫,他擎着带火的木剑朝小青刺去。 桃木剑被陈振纲施了法术,小青劈在上面不能损伤它分毫,当即飞到半空双腿照着陈振纲胸前猛踢。陈振纲连连后退十几步才稳住身形,右手提剑格挡,剑锋一转横向挥出,小青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堪堪躲开剑势,接着手腕一抖挽个剑花朝陈振纲腰间刺去。陈振纲以剑杵地双腿抬向半空,接着翻身下来劈向小青脖颈处。小青连忙向后旋转。屋子太小,小青施展不开,两人暂时打个平手。 “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 小青口中念念有词,速还宝剑上光晕流转,晃得陈振纲睁不开眼。小青趁这当口出剑刺向他面门,陈振纲抬剑格挡,三五招后“咔嚓”一声,他手中的桃木剑已被速还宝剑拦腰切断,幽蓝火光登时烧到了他持剑的右手上。 “啊!”陈振纲怪叫一声,腰腿下沉,将鼠尾甩向小青,缠上她持剑的 分卷阅读4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右手,小青右手运力想要将陈振纲拉到自己跟前。陈振纲已使出吃奶的力气,足跟深深陷进地面一寸,仍是稳不住身形。小青手肘向下再一用力,陈振纲双足在地面上拉出两道深刻的痕迹,眼见离里小青只剩不到两尺距离,张嘴朝她面门喷出一口腥臭的浊气。小青抬手左右开弓,连打了他二十一个耳光。陈振纲被打蒙了,面上现出了毛茸茸的老鼠嘴脸。小青左手五指指尖钻出利甲,朝他丹田处元珠位置抓去。 “青儿快住手!” 正这当口,白素贞进来了。小青改利甲为手刀,朝陈振纲脖颈处用力一砍,陈振纲登时晕死过去。 “姐姐!”小青拍拍身上的灰,迎上前去。见白素贞半个身子进了门,留在外面那只手还提着捆做一团的五只大老鼠,赶紧接过来。 “已经死了。”白素贞叹气,“我还没怎么动手就……” “哈哈!”小青笑道:“老鼠怕蛇,不怪姐姐。”说完左手两指捏出一个火诀,弹到那团老鼠身上,片刻后窜出一股焦臭味,小青将它们扔到院子里去了。 “姐姐,这个陈振纲可怎么办?” “他可有交代出来路?”白素贞问。 小青摇头,“怎么都不肯说。” 白素贞忖度良久,道:“出城四十里外有座穹窿山,那里人烟稀少,你把他带过去再好好盘问盘问。” “若他还是不招呢?” “若还是不肯招……”白素贞一时语塞,片刻后她缓缓摇头,“他害人不浅,若还不肯招,就把他炼化了吧……” 这话正与小青心意相合,她点头,“就依姐姐的!” 两人将五鼠焚化的灰烬打扫干净,小青提着陈振纲随白素贞回到街上,眼看着月落日升,天就快亮了。 “要赶在日出前。小青,辛苦你走一趟。” “姐姐放心!”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然后兵分两路,小青独自带着陈振纲赶往穹窿山。 济安堂这边,许宣早起后不见小青,白素贞只说有人接了绣活儿请小青去帮忙。既是女儿家的事,许宣也不好多问。 小青带着陈振纲出了城,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再不肯使用蛮力,改用法术,提着他腾到半空向穹窿山飞去。 天光已然大亮。陈振纲颤巍巍的睁开眼,见四周都是半人高的野草,正前方小青坐在一块大石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你……”陈振纲昨晚被小青打的伤了元气,说起话来中气有些不足。 “你别动我……不然有你后悔的!” “哦?”小青调整一下坐姿,斜着眼来看他,“你这么说,我还偏要动你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替你出头!” “我鼠族弟兄成千上万,到时候咬你也咬个稀巴烂!” “嘁!”小青听他假模假式的威胁听得哭笑不得,“别说一万,来个十万百万姑奶奶也能一并吞下!” “哎……”陈振纲真的哭了,“姑奶奶!”他朝小青叩头,“你就饶了我吧!” “你少废话!你到底从何而来,背后还有何人指使,从速交代!” “我……我……”陈振纲像是十分为难,忽然右手向远处一指,“就是他!” 小青连忙去看,却不见有人来,回过头来再看陈振纲,他半截身子已钻入土中,想是要遁地逃走。 小青甩出素练缠住他尚露在外面的双足,将其猛地一拉,陈振纲满身是土的被拉出来,当即坐地大哭,“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小青说着右手一抖,素练化成一条蟒蛇将陈振纲全身紧紧缠住,须臾间腾出一股黑气,陈振纲全身像被毒刺蛰过一般痛入心扉,连连哀嚎。 小青走过去抬脚踩在他胸前,陈振纲喷出一口老血。 “识相的就快点招……” 小青话音未落,就看见四周杂草被风吹的扑倒在地,身上也感觉到一股刚猛之气。 她连忙回身去看,只见后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穿一身灰色僧袍,白须光头,手中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阿弥陀佛!” 断烟分紫翠,残照抹青红 来人是个和尚,陈振纲一看来了精神,挣扎着说道:“大师救我,大师救我呀!” 那和尚连呼三遍法号,双眼微眯,看向小青。 “孽畜!光天化日胆敢伤人,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哈!”小青双手叉腰仰天大笑,“我以为是什么得道高人,原来眼皮子这么浅!你看清楚了!”她指一指脚下的陈振纲,“这是个鼠精,姑奶奶在替天行道!” “一派胡言!”那老和尚却不领情,“你二人皆是妖物所化,所作所为定是污秽不堪!料想你们是合谋不成以致反目!” “你这个老和尚,听不懂人话?”小青急了,又在陈振纲身上重重踩一脚,才拔腿走向那和尚。 “太上之象,莫高乎道德;其次莫大乎神 分卷阅读4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明;其次莫大乎太和……老和尚,我虽是妖,但也是修道之人。那鼠精祸害童男与少女,我把他擒来拷问,乃是替天除恶!”小青强压下心头的不平,道。 “你既是妖,所修必是妖道,所行必是妖法!他若害人我必不饶他,至于你,我也务必要降服!以免日后你仗着妖法为祸人间!” 小青怒极反笑,“你个老顽固,多说无益,今天姑奶奶就让你开开眼!” 说罢,小青祭出素练直扑那和尚的光头,那和尚侧身用禅杖抵挡,两人相互拉扯,那和尚手中禅杖一转,素练登时泄了力。 “好啊!有几分道行!”小青深吸一口气,身量渐渐长高,五官愈发深刻分明,片刻后化身成栾青。 老和尚一看,道她是走火入魔现了本相,口中呼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禅杖重重杵地,顶端发出一道金光,射向栾青。 栾青旋身躲避,心想单用素练已拼不过,现在虽是白天,但左右无人也不用再顾忌许多,她从虚镜中拔出速还宝剑,剑锋直指法海面门,口中喝喝有声:“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速还宝剑发出寒光,逼的那老和尚一时睁不开眼睛。过十几招后,只听“当啷”一声,宝剑与禅杖碰在一起,栾青握着剑柄的手臂被震的胀痛不已,不由得手上一松。正这当口,那陈振纲寻着机会向前猛蹿,像吓傻了,竟朝着老和尚奔过去。栾青连忙扯住他后襟,露了空门,被那老和尚的禅杖正中腹部,他受此重击,口中喷出鲜血,跪倒在地。 那老和尚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鼠精,口中默念咒语,须臾间鼠精化成一摊污浊血水,只剩些许毛皮飘在上面。栾青眼见着他料理完鼠精,又冲自己而来,连忙盘腿坐起口念咒语,霎时间风沙骤起天昏地暗,那老和尚手执禅杖迎风而立竟是不动分毫。 风沙过后,老和尚睁开眼,“阿弥陀佛!” 话音未落,他手执禅杖再度挥向栾青,栾青就地一滚,那禅杖堪堪落在他身旁半寸,地面上被杵了一个大坑。还不待他喘口气,那禅杖再度朝他胸前而来,他被逼的起不了身,只得连连向一旁滚去。方才腹部受那老和尚一杖,栾青丹田处胀痛不已,一时再难聚起法力,只听耳边禅杖破地的声音追着自己越来越近,栾青一不做二不休,抬手照着自己丹田气海猛捶,想要激发出元珠力量,与那老和尚拼个你死我活。 “嘭”的一声,一股热浪伴着白光在他二人之间腾起。不知那老和尚如何,栾青自己被元珠之力震得向后高高飞起,他眼前发黑,直觉自己全身筋骨碎裂一般的剧痛,耳边风声呼呼,接着就失去了神智。 等栾青再睁开眼,发现眼前依然是昏黄朦胧一片。试着提一口气,丹田处立即传来刺痛,他忍不住shenyin出声。 他刚一醒,身旁就传来响动,一个女孩子凑到他跟前儿,轻声唤他,“公子,你醒了?” 栾青勉强偏头去看,见一二八年华的少女坐在他近旁,手里拿着块帕子,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你是……”栾青本想坐起来说话,但略微一动就引发腹部剧痛,只好重新躺回去。 那少女见他疼的满头大汗,连忙用帕子替他小心擦拭。 “这是我家。公子,今天是你救了我。”这少女十分善解人意,猜想栾青昏迷后醒来,必定不记得之前的事,向他解释一番。 原来这少女与她爷爷居住在这茅屋之中,她今天上山挖野菜,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正发愁的时候,忽然看见栾青从空中掉落。虽然当时已受伤极重,但看她落在陷阱里,仍是拼尽全力的将她拉了上来,再后来便不省人事了。 “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是穹窿山四平寨。” “四平寨?”栾青自嘲一句,“我竟飞了几十里远。” “公子……”那少女看他从一开始说话就不停落汗,似是替他心痛的涌出眼泪,“公子歇歇吧,我爷爷去请郎中了,很快回来。” 栾青既已醒了,自知死不了,便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外面天都黑了。”茅屋破败,也没个正经的门,外面月已中天。 栾青见这少女一身粗布衣裙,更不曾带什么首饰。她这样年轻,正是爱娇的时候,耳朵上也只用红绸绳打了个袢儿,穿在耳眼儿里,权当做耳环。栾青想她必定家贫,哪里请得起大夫?想要起身告辞,无奈丹田受了巨创,一时还动弹不得。 “公子,你可别再动了,好不容易止住的血。”那少女劝道。 栾青看看自己身上,腹部那里堆了好多捣的稀烂的草药。 “这草药能止血,你肚子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呢!”那少女说起栾青的伤势,又开始忧心忡忡。 “好了别哭了,我不动就是。”栾青看那少女眉眼倒是长得不俗,就是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现在替他心疼哭的梨花带雨的,栾青心中也不忍。 “我一点儿也不痛,快别哭了。”他接过少女手中的帕子,替她 分卷阅读4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拭了拭眼泪。 有段日子不做栾青了,他一下忘记男女授受不亲。那少女见他举止坦荡,且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面上一红,并未躲开。 “这……”栾青见她脸红,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身,不免有些尴尬,岔开话题道:“你爷爷还不回来……” “快了,就该回来了。” “真是不好意思,害他老人家大晚上替我跑腿。” “不不不!”那少女摇头似拨浪鼓,“是你救了我,合该我报答你!” 栾青四下打量她这家徒四壁,“你要怎么报答?” “我……我……”那少女想必也很清楚自己的窘况,脸又红了,“我就是做牛做马伺候你……” 栾青心中好笑:不过是看我生了副好皮囊,这女孩子忒也不矜持。忽又想起自己经过一番打斗,脸上一定脏污不堪,便要这女子端盆水来照照。 那少女出去片刻后,捧着个破陶盆进来,栾青勉强起身一照,果然满脸血污,形容可怖,不由对少女方才的话信了几分。 “哎,你叫个什么名儿啊?” “我叫绛珠。” 名字也不俗,就是命苦了点儿。 “我姓栾名青。” “是,栾公子。” “不必那么客气,我长你几岁,叫我大哥就好。” 那少女点一点头,无师自通的叫了声“栾哥哥”,又把栾青的心思叫乱了。 “哎……绛珠?”栾青试着叫她,心想这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太暧昧了。 “你怕不怕?” “怕!”绛珠点点头,接着又要哭出来,“我怕你死了。” “哎哟!我死不了,你快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意乱的。”栾青把头转向墙面,不愿再看她。 “栾哥哥,你别生气,我不哭就是了。”绛珠生怕惹栾青厌烦,连忙抹抹脸,强忍住眼泪。 栾青闭着眼调息,心中不由得想:不过是由男变女由女变男,怎的心境也跟着变了?倘若他现在是小青,说不定还会柔声细语的劝一劝这绛珠,叫她安心,可他现在是栾青,一听见女孩子哭心里就不耐烦。 正想着,这绛珠的爷爷终于回来了。 栾青以为绛珠年纪这么小,她的爷爷也不会老到哪里去,没成想进来的这位老者,佝偻着背,满头稀稀拉拉的白发,说话还带喘。看他穿的比绛珠还差许多,绛珠虽然衣饰简朴,但也洁净合体,这位老者的衣服却是补丁摞着补丁,裤脚破的飘飘摇摇,叫人看了心酸。 “爷爷,你请的郎中呢?”绛珠见只爷爷一人进来,朝后看了看,也不见有人跟随。 她爷爷先呼哧呼哧喘了一阵,才说:“门都没让我进,我只好回来了。” “教你说的都说了?”她这话说得像是爷爷出门前,她特意交代过一番似的。 “说了,把羊卖了,有钱。” “那不应该啊……”绛珠不大相信,“前后怎么说的,你给我学学?” 到这里栾青算是看明白几分,绛珠的爷爷似乎因为老迈,脑子也不大灵光。想是夜深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出门,才自己跑了这一趟。虽然没有请回郎中,栾青心里却已十分感动。 “我敲门,好半天,门房儿问是谁,我说是四平寨老孙头儿。”绛珠爷爷一句一句学给她听。 “后来呢?” “后来一直没人开门,也没人搭理我。我说了,我说了卖羊,有钱。就是一直没人理我,等了好半天,我才回来。” “哎呀!爷爷!”绛珠也不敢真的对爷爷生气,只是有些懊恼的轻轻跺脚,“你和该先说卖了羊,你一说是四平寨老孙头儿,人家哪里还肯开门。” 绛珠说完这些,打算自己再跑一趟,栾青连忙拦住她。 “绛珠姑娘。”他已知道绛珠一家为他尽心尽力,语气上比之刚才多了几分尊敬。 “你放心,我既然已经醒了,伤就不碍事了。我心里有数。” “那怎么成?”绛珠不信,“好大一个血窟窿呢!” “真的没事!”栾青深吸一口气,攒着力气慢慢坐起来,“你看,真的没事。” 绛珠看栾青执意不肯让她出门,她怕强要出去,栾青真跟着起身,连忙坐回他身边,想他再躺着休息一会儿。 栾青却发现眼下还有个大问题:他现在暂时不能动,绛珠家似乎又只有这一间房,“你们晚上……怎么睡?” “我睡羊圈!”绛珠爷爷站起身拍拍屁股,也不容栾青分说,抬腿就去了羊圈。留他和绛珠单独在屋子里,他倒也放心。 绛珠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栾青,用手指指自己太阳穴,“我爷爷他脑子不太好使,不过他这些年都睡在羊圈里,你就在这躺着,别多心。” 栾青是没工夫多心,可屋里就一张床,眼下被他占了,绛珠可怎么办呢? 绛珠毕竟是女孩儿,心思细,她一眼看穿栾青的顾虑,毫不在意的说:“你快睡 分卷阅读4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吧!我坐这儿守着你。你放心,我不动你。” 栾青听了她煞有介事的安排,心中好笑,又没有力气笑出声,只把她当做童言无忌。 栾青再度闭眼调息一阵,然后慢慢坐起身,绛珠连忙扶住他。他盘腿坐好后,拍拍自己身旁,“坐这儿来。” 这绛珠也不疑有他,乖乖听话的坐过去。 “我教你打坐,学吗?” “嗯!”一说学东西,绛珠十分向往似的,模仿着栾青的姿势,像模像样的盘腿坐好。 “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栾青说一句,绛珠学一句。似绛珠这样没有根基的凡人,定无法解其中况味,不过学习些吐纳的心法,也能强身健体。栾青反复诵念,暗自引导气归血海,修复元珠之力。 四下里寂静无声,栾青想起昔日和姐姐一起练功的情景来。童言无忌的绛珠,就好像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姐姐也是像他现在这样,一字一句的教习。 姐姐。栾青心里说:我彻夜未归,你一定担心我。我会想办法快些回去。 这绛珠瞧着比之普通人还是多些灵性的,跟随着栾青的引导,渐渐入定。于是栾青更加放心的练起功来。再过三个时辰,东方渐渐发白,天要亮了。 栾青觉着能走动了,蹑手蹑脚的起身,就着晚上端来的那盆水,仔细洗干净头脸,把腰间素练解开,缠住腹部的伤处。正想出门,忽然脑海里浮现出绛珠醒来不见他,慌张哭泣的模样,又折返回来,推一推她,“绛珠姑娘,我要走了,此番多谢你,栾青日后定当图报。” 绛珠正睡得朦胧,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低低的叫了声“栾哥哥”,叫的栾青心头莫名一软,忍不住揽过她上半身,托着她在床上躺平。 “昨夜教你的都记着了?” “记着了……” “真乖!”栾青爱怜的点一点她眉心,“睡吧,以后我再来看你。” “嗯。”绛珠半梦半醒,又叫了声“栾哥哥”,才翻身再度睡去。 从茅屋中出来,闻见山中清冽的草木香气,栾青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茅屋一侧的羊圈里,绛珠的爷爷还抱着干草睡得正香。栾青走出几步远,停住回望,牢牢记下茅屋的方位,心道日后一定要回来报恩。 济安堂中,白素贞等到太阳西斜还等不回小青,心里焦急,胡乱编个借口去往穹窿山寻找。穹窿山绵延百十里,白素贞一时不得法,只能无功而返。熬到入夜后许宣睡了,又悄悄反复掐,总算得知她无性命之忧,到底还是担心的一夜未眠。正巧第二天许宣要出远门给人瞧病,因此天不亮就起身,白素贞正好得空再度出门寻人。 虽说元珠之力捡回两三成,可从穹窿山一路走回来,栾青累的浑身汗如出浆,眼见着济安堂越来越近,他脚步虚浮,腹部的伤也纠结着叫痛。 时间已近晌午,刘掌柜打发了一拨病人,正得空坐着喝茶,见一青衣男子踉踉跄跄的闯进来,背上还背着把宝剑,怕是生事的,连忙拦住他。 “这位大侠,你找谁?” 栾青抬眼看他,由于元珠之力的缺失,他现在还不能变回女身,也难怪刘掌柜不认得他。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忽然喉咙发痒,呛咳起来,紧接着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马上要晕倒。 “他是青儿的兄长!”正巧这当口白素贞回来了。她抢一步走到栾青身后,与刘掌柜一左一右的扶住勉强还算清醒的栾青。栾青回头一见姐姐,提着的一口气登时散了,“白,白姐姐……” “这是青姑娘的兄长?”刘掌柜一边扶着栾青往楼梯后的客房走,一边打量栾青的五官。见他也是生一双杏眼,白白净净,真和青姑娘有些相像。 “刘掌柜,你看着外面生意,先生回来了就说我和青儿兄长在客房说话。”白素贞看栾青伤得重,心里急着帮他疗伤,将栾青扶进客房之后就把刘掌柜往外赶。 “我瞧着他好像是病了吧?”刘掌柜好奇小青这突然冒出来的兄长,有些不想离开。 “他是累了,歇歇就好。” 好容易劝走刘掌柜,白素贞关好门,将栾青扶到床上躺下,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栾青躺下后就神智昏聩,感觉到有人在碰他腹部的伤处,疼的浑身一阵战栗。 “青儿,忍一忍……”白素贞心疼的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方才转回来继续清理。 素练颜色深,看不出血迹,其实早已和血肉凝结成一块,白素贞已经加意小心了,还是扯痛了栾青。 “姐姐……”栾青忍着痛,断断续续的说道:“别碰……脏……”他始终记得和白素贞说过他是吃腐尸长大的,平日的触碰不要紧,可流淌在体内的血液始终带着那些污秽的记忆。 “怎么会……”白素贞拨开栾青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青儿,别说话,忍着疼。” 栾青看着白素贞双手小心翼翼的动作,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眼角处噙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忽然觉得自 分卷阅读4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己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想到这儿,心念偶然转动。 “贞姐姐……”栾青一口气飘渺不定,双眼渐渐迷离。 “贞姐姐……栾青得你这样看顾,死了也值了……”栾青喃喃的说着。 白素贞正一面替栾青心疼,一面想着他这是遭遇了什么法术高强的人,忽听他这么一叫,猛然间回神:不管是栾青还是小青,都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栾青还继续说着,“死了投胎……下辈子做个大夫……做……贞姐姐的相公……好不好?” 栾青左手虚弱的搭在白素贞的手腕上,使尽全身力气露出一个微笑。 “贞姐姐……好不好?” “青儿……”白素贞倒吸一口冷气,心道不知青儿是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 “青儿,你累了,睡吧。”她抬手在栾青眉心一点,栾青彻底的昏迷过去。 白素贞看看栾青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左手,皮肤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显得那串墨玉手串愈发黑的暗沉,她连忙取下来带在自己手上。她想大约是栾青体弱,镇不住五鬼,才有些迷了心窍吧。 扶起栾青与自己对坐,白素贞驱除杂念,唤出元珠。元珠通体紫气氤氲流转,逐丝飘向栾青丹田位置的伤处。 半个时辰后,栾青睁开眼,白素贞还想再传些功力给他,栾青却不依。他道:“姐姐,对不住,我惹祸了。” 他向白素贞讲述了将陈振纲带往穹窿山后,逼问不得法,与他发生打斗,妖气震动以致引来了一位得道禅师。陈振纲已丧命于那禅师手中。他与禅师斗法拼不过,仓皇间想到激发元珠之力的法子。“想必那老和尚也受了伤,应该一时还寻不到这里。” “人算不如天算,青儿,不要放在心上,先把身体养好要紧。”这事怪不得小青,白素贞怕他自责,安慰道。 栾青沉默了一阵,抬起头看向白素贞,“我方才问你的,你怎么想?” 栾青既然问出口了,白素贞势必要回答,只是她不明白,“青儿,我却不知你何时存了这样的心思?” “何时?呵呵……”栾青淡淡的笑了。 要问何时,从最初在峨眉山相遇,栾青就有和她阴阳交合的心思。那是因为同类的本能,并不代表什么。及至二人相处的久了,白素贞关怀他,教导他,引他走上正途。他有了种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后来白素贞成婚,与他相处的时间变少。栾青知道她是为了报恩,因此并不在意,依然愿意替她做马前卒,供她驱使。即便看着白素贞当真与许宣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栾青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替她开心。她与许宣只有一世,而她与栾青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是昨晚,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因为他偶然施以援手,就那样感念他,心疼他,为他落泪。他的心思忽然就变了。最初的本能忽然就发酵成了别的。 “贞姐姐,没有何时,只是现在。所以我不问你今生今世……只问以后……” 白素贞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青儿,以后的我不知道。但你我姐妹的情分永远不变。”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栾青低吼一声,牵动了伤处。 白素贞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青儿,不说这个了好么?” “许宣就那么好?一辈子还不够?” “这与许宣无关!” “贞姐姐!”栾青心绪震动,胸口剧烈的起伏。 “算了,算了……”片刻后栾青喃喃地说:“你既没那个心思,我强求也无益。但在我伤重昏迷的时候,你连骗骗我也不肯么?是栾青不配么?” “青儿,你糊涂!”白素贞痛道,仿佛想把栾青从迷梦中喝醒。只不过离开她身边,以栾青的身份度过一夜,朝夕之间,为何突然有这样的转变?还是他早有打算?白素贞不敢细想。 “我们的情分与尘世的嫁娶不同,远比那还要深厚!” “不说了,姐姐……”栾青不愿再听下去,改了口,打断她,“是我越矩,以后不会了。” 白素贞不住叹息,一时想不到怎样开解栾青,此时忽然传来敲门声,是许宣回来了。 栾青看了白素贞一眼,朝门口道:“请进。” 杏脸桃腮匀著酒,青红相映如携手 许宣一进门,先笑着冲白素贞叫了声“娘子”,然后迅速转向半靠在床上的栾青。他一回来就听刘掌柜说青姑娘的兄长来了,长得如何如何相像云云,他好奇死了。 既是小青的兄长,那就不是外人。许宣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床边。他见栾青半敞着怀,露着缠在腹部上的绷带,绷带上还透出点点血迹,当下顾不上寒暄,只说:“她大哥,我给你问问脉。” 栾青再度看向立在一旁的白素贞,又把目光落在一脸凝重的许宣身上,略微笑一笑,当真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 片刻后许宣收回手,道:“也无大碍,只是气血亏损。我再瞧瞧伤。” “官人。”白素贞连 分卷阅读4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忙拦住他,“刚裹好的伤,别再动了。” “哦!也对!”许宣又转向栾青,开始大大方方的对他表露出好奇之心。 “她大哥,你来的不巧,昨天小青去帮人做绣活还没回来。你就安心住下,一面养伤一面等。” 栾青双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谢了。” “快别客气!”许宣看栾青长得真如刘掌柜所说,越看越像小青,忍不住向白素贞问道:“她大哥的事,怎么从来也没听小青提起过?” “是因为……”白素贞一时不知道怎么答,栾青这边开了口,“因为我在,她就不在。” “啊?”许宣听不明白。 栾青做一番解释,说他和小青是异母同胞,所以从小就关系不睦。后来小青被白府的人带走与白素贞作伴,两人更无机会见面。日久天长,矛盾加深,已到了相见不如不见的地步。前些日子栾青寻到了金陵的一份差事,他二人现在也再无别的亲人,因此想着临行前与妹妹见一面,就算永别了。打听到小青跟着白素贞嫁到了苏州,他就寻了来。没想到小青还是不肯见他,直接躲出去了。 “竟是如此……”许宣看小青的兄长虽然面色冷淡,但说话有条有理,看起来品性并不坏,且是小青唯一的亲人了,不免替小青可惜。 “她大哥,我和娘子把小青当自家妹子看待,她年轻,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要是急着走,留下一个地址,过后小青会去看你的。” “多谢,不用了。” “这个……”许宣见栾青又开始惜字如金,沉吟半晌,将话题拉回到他身体上,“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栾青眼也不抬,“碰见打劫的,我出头。” “哎哟!”许宣闻言十分惊喜,“你是个侠客!了不起了不起!” 许宣本来看见栾青露在外面的身体已觉得他是个练家子,经他这么一说,更可以大大方方的再细看看。 栾青的衣袖退的很高,又半敞着怀,露出来的臂膀不像莽汉那样粗壮,看起来骨骼舒长,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许宣虽然胖瘦和他差不多,若脱了衣服,恐怕会被他比的跟弱鸡似的。 许宣看的不过瘾,还拿手去捏一捏栾青手臂上的肌肉,又紧又硬。 栾青心里冷笑,就许宣这样的人,竟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栾青要养伤,因此在济安堂的客房里住了下来。家中没有小青,好不容易来了小青的兄长,偏又是个不苟言笑的,许宣顿觉生活少了很多趣味,天天催问白素贞小青何时才肯回来。又说要出去寻她,出门两趟无果,只得作罢。 过两日后,栾青能下地走动了,他白日就不肯再在济安堂里待着,白素贞也不知道他去哪儿。她以为栾青是故意躲着自己。有心找他恳谈,却又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一天上午,栾青又出门去了。白素贞悄悄跟在他身后。 栾青先是在街上逛了一阵子,然后越走越偏僻。白素贞渐渐发觉栾青似乎是跟着一名行乞的叫花子在走。走到僻静无人的胡同里,白素贞不敢跟的太近,躲在一丈开外。见栾青四下看看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什么,寒光一闪,那乞丐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白素贞心中大惊,快步上前拉住栾青,栾青回头,嘴上满是鲜血。他杀人了! “青儿!你怎么会……” “哼!”栾青冷笑一声,舔舔嘴角的残余,“元珠之力恢复的太慢,我得补充些血食。” 白素贞连连摇头,“你糊涂!你杀生,不怕遭天道惩罚吗?” “天道?”栾青哼一声,“上天既生我又不肯教养我,如今我凭自己本事杀人吃饭,他这会儿反倒要来管?好没廉耻!” “不……不对……”白素贞怒极后渐渐冷静下来,吐纳一口气,紧紧盯住栾青的脸,“刚才是你使的障眼法,对吗?” “姐姐……”栾青低下头,叹了口气。又过好久,他朝后一挥手,那倒地的乞丐和血污化作一团黑烟散去了。 “青儿,你到底想做什么?”白素贞见他大费周章,似乎是想要借此让她产生厌恶,她想不通,想不明白! “姐姐。”栾青看向天空,幽幽道:“我心里很乱……我想出去一段日子,静一静。” “你想怎样都可以。”栾青这样反常,白素贞心里很不安,“我只问你何时回来?” “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不会太久。” “好!”白素贞定一定心神,道:“十日后你没有传信来,我就出去找你。” “不用。”栾青牵起嘴角,算是一个微笑,“我会回来的。答应过你,以后还要一起修炼,我会回来的。” 栾青这一走,许宣怕是更加期盼小青回家,白素贞还要想办法应付他。而栾青暂时抛却烦恼,去往街市上逛了小半天,然后转道去往穹窿山四平寨。 穹窿山从山脚到半山腰散落着几个村寨,越往上走人烟越稀少。栾青上次离开的时候天还未大亮,这次回来日头刚好,他发现绛珠 分卷阅读5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家的茅屋已经算远离四平寨以外了。 沿着记忆里的小路找到绛珠家,小院外围的栅栏还是那么破旧,茅屋一侧的羊圈里,绛珠的爷爷抱着一只小山羊,和另外一只大的挤在一起。他手中有几枝子野果,正一个个揪下来往怀中小羊的嘴里喂。栾青看的眼中一痛。 绛珠似乎不在家中。 栾青走到羊圈跟前,“老伯,你还记得我吗?” 绛珠爷爷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然有些惊恐的抱紧小羊,“还小着呢,不卖不卖!” “呵……”栾青干笑一声,看来绛珠爷爷是不记得他了。 “绛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 “绛珠啊!”看来绛珠爷爷唯有对孙女还保留着清晰的记忆,“绛珠去山上,挖野菜。” “又挖野菜……”栾青心道:也是,这样的家,不挖野菜吃什么? 他见绛珠爷爷又不理他了,自顾自走到茅屋旁的一个窝棚,把带来的一小布袋白面放下,还有些许香菇,时鲜果子。剩下一串中药包,栾青拎着走到绛珠爷爷跟前。 “这个药,你喝了,治你的呼哧呼哧,喘。”栾青怕他听不懂,向他细细解释。 绛珠爷爷有些好奇的接过来,打开其中一包,见里面有红红的枸杞,连忙一个一个捡出来,含糊不清的说:“这个甜的,给珠珠吃。”他这一顿动作教栾青看的心酸的快掉下泪来。 栾青不想再对着绛珠爷爷,也不想在茅屋里干等。绛珠家已在半山腰,想来挖野菜不需要走太远,他干脆寻着上山的路去找绛珠去。 已近四月天,穹窿山上草木旺盛,郁郁葱葱。栾青沿着一条小路向山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果然看见一片翠绿中有个着粗布衫裙的少女出现在眼前。那少女背对着他,半蹲在一颗大树下面,看背影正是绛珠无疑。 栾青脚步轻,绛珠没有发现,一门心思的低头半蹲着。栾青脸上忽然浮起笑意,蹑手蹑脚的走近前几步。 绛珠对身后来人恍而不觉,还在那儿小声自言自语呢。 她面前有一小捧肥嘟嘟的蘑菇,她说:“小蘑菇啊小蘑菇,你长得这么肥了,我反倒不好意思吃你了,把我也吃肥了怎么办?我都不吃你了,你跟我说说话呗。你说……你说栾哥哥的伤好了吗?”说着把脚旁边小框里的野菜压一压,又朝小蘑菇问:“栾哥哥现在在干什么呢?” 栾青见她言语幼稚,但似乎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胸腔里忽然又热又胀,简直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 “咳咳……绛珠?”栾青开口叫道。 “啊?”绛珠听见身后有人说话,猛然回头,看是一个黛蓝色长袍,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一时没把栾青认出来。 栾青想在茅屋那晚,光线昏暗,他又满脸血污,绛珠必定还不识他的真面目。便用手在自己脸上抹一下,示意他那晚的形容,然后说:“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这是那晚栾青教绛珠的吐纳心法。 “你……你是栾哥哥?”绛珠还记得心法,但却认不出栾青,因此面上有几分犹豫,试着叫了一声。 终于又听到这声栾哥哥,栾青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真是你!栾哥哥!栾哥哥!”绛珠欢呼雀跃的连叫了好几声,接着奔到他跟前一步远,见他穿的那样好,不敢再靠近,只是急急的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好了吗?” “好多了。”栾青看绛珠仰着头说话辛苦,对她微微弯下腰,见她那张小脸透出几分红晕,心里暖洋洋的。 栾青有心问问她刚在对小蘑菇说的话,但怕绛珠被他一个不小心再给逗哭了,因此只问她:“野菜挖好了吗?” “好啦!”绛珠把满满一小筐战利品举到栾青面前,忽然又把手收回去,小心翼翼的问,“栾哥哥,你还走么?在不在我家……吃饭?” “我不走,难道还住在你家?”栾青笑着反问道。 “要住……也行……”绛珠低下头,似是狠狠心道:“反正咱们不干别的,只是练功……” 绛珠说的赤诚,惹得栾青爱怜的摸摸她的小脑袋。 山风起,栾青伸展双臂,觉得无比舒展。 “绛珠,你日常就吃这个吗?”栾青跟着绛珠下山,问她。 “是啊,可好吃呢,不同季节还有不同的品种!” 栾青听了有些后悔,带来的吃食少了。 绛珠还自顾自的喜滋滋,“我回去做成野菜窝窝,你尝尝!” “好。”栾青说着止住脚步不肯在往前走。此刻离绛珠家的茅屋还有不到两丈远。栾青指一指近旁一棵歪脖树,对绛珠道:“我在树上睡一会儿,你忙好了叫我。” “哦!好!”绛珠见他愿意等吃饭,心里乐坏了,连忙小跑下山去了。 栾青翻身上树,在一根平缓的树枝上躺下,找回了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阳光透过叶子射进来,略微有些刺眼。栾青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盖在眼睛上。只觉得浑身 分卷阅读5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自在,脑中清净,内心一片安宁。 栾青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觉得吹在身上的风有了凉意,他才睁开眼,看太阳已要落山。 茅屋那里,窝棚顶上冒着几缕炊烟,栾青看在眼里不自觉又带上笑意。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挎着小筐朝他奔过来。栾青心念一转,又闭起眼,躺了回去。 “栾哥哥!”绛珠跑的微微发喘,叫了一声没得回应,她走近前,仰着头看向栾青。见他似乎还在睡,也起了玩闹的心。从地上捡块小石头朝栾青砸过去,可惜投偏了,没砸中。她又捡一块,瞄准栾青的大腿投出去,结果这回更偏,落到了栾青肚子上。栾青稍一动就“哎哟”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当时就一手捂着膝盖,一手按着肚子,连连叫痛。 绛珠吓坏了,扔了小筐在栾青身上来回摸,“伤哪儿了?伤哪儿了?”说着说着就带起哭腔。 看她要哭,栾青连忙坐起来,“不痛不痛,逗你玩儿呢!” 绛珠见他原来是玩笑,立时瘪着小嘴蹲在一旁。栾青自己笑一阵,绛珠还在生气,他主动开口道:“我……有点儿饿了。” “拿去!”绛珠依然瘪着嘴,把小筐递过去。 栾青席地而坐,接过小筐。掀开笼布,见里面满满的放了六个白面野菜窝窝,每个都绿莹莹的十分喜人。拿起来闻闻,还有股清香。 “都给我?” “嗯!” 六个野菜窝窝,就算是栾青,也吃不下这么多。 “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绛珠不肯,但还是听话坐下来。栾青把野菜窝窝兜在笼布里,又把小筐的手柄掰断,倒扣在自己身旁的地上,对绛珠说:“坐这上面,地上凉。”又说:“明天再给你编个新的。” 绛珠扭捏了几下,还是依言坐过去。 栾青好说歹说,哄绛珠吃了一个野菜窝窝,他把另外五个强吃下去。吃了又后悔:统共没带多少白面上来,还被他自己吃了不少。 天黑的很快,寨子里的人睡得都早,绛珠似乎也有些困了。栾青想要在树上过夜,绛珠见他不走,她也不肯走。栾青便只得跟随绛珠回到茅屋。他看绛珠爷爷已在羊圈里睡得香甜,心道:我俩是练功,可不是我欺负人家家里没大人。 两人在床上各自盘腿而坐,聊了会儿天,栾青就引导着绛珠吐纳调息。 安安稳稳过了一夜,栾青就这么在四平寨住下来了。 第二天栾青果真编好小筐,陪着绛珠上山挖野菜。 穹窿山的野菜仿佛挖之不尽,随去随有。绛珠边说“山上的野菜仿佛都是为我一家长的”边展开笑颜。栾青看她笑的那样明媚,就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纯粹。 挖野菜,做野菜窝窝,吃野菜窝窝。 栾青觉得他要是把这个只知道围着野菜转的傻丫头娶回家,便能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山风拂过,吹乱了时光,太阳优哉游哉的由东至西,一天就这样过去。 日日如此,对栾青而言并不单调,反而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单纯。 这天日落时分,栾青和绛珠两人坐在一起看夕阳,他觉得风凉,便和绛珠换了位置,用身体替她做遮挡。 “栾哥哥,你待我真好。”绛珠一张小脸被霞光映衬的像涂了胭脂一般。 “那你错了”,栾青笑一声,“我可坏得很。” 绛珠知道他又要玩笑,抿着嘴不说话。 栾青从腰间掏了一下,将手握成拳头,举到绛珠面前。 “给你的,要不要?” “给我的?什么呀?”绛珠好奇的眨眨眼睛。 栾青把手展开,上面却是空空如也。 “栾哥哥果然是坏,又逗我!” 栾青嘿嘿一笑,“你再看。” 他手一抖,手心里忽然出现一对嫣红的珊瑚耳坠。 “呀!”绛珠叫一声,眼睛都看直了。 栾青动手替绛珠把耳坠带上,圆润的珊瑚珠在她脸颊旁荡来荡去,显得她一张小脸愈发精致。 “喜欢么?” “嗯……就是太破费了!”绛珠抬手托一托耳坠,接着就想给取下来。 栾青按住她的手,“你喜欢就好。” “栾哥哥,你这么好……我一条命都是你救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绛珠说着说着低下头。 “嗯?”栾青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人靠的很近,栾青把头贴近她耳朵,“报答我?你以前怎么说的?” “我……我说我就是……做牛做马,报答你……”栾青靠的太近,绛珠觉得那一侧的脸颊又热又痒。 “人家都说以身相许,偏你要做牛做马……”栾青声音越来越低,听上去有些发哑。 “你说什么呀!羞死了!”绛珠害羞的抱住头,不敢再听。 栾青拉开她的手,将她身子扳正,与自己相对而坐。然后上身探过去,轻声耳语,“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嘛……” 分卷阅读5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我……我……”绛珠羞赧的不肯抬起头来,我我我了半天,轻轻的“嗯”了一声。 栾青笑意更浓,抬手摸过绛珠的头发,跟着滑到脖颈,耳后,最后拿食指拨了一下那颗珊瑚珠,绛珠的身子也跟着轻轻一颤。 栾青的面颊贴近绛珠,呼吸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绛珠变得晕乎乎,有些坐不住。栾青扶稳她,将她上半身拉近自己。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靠近自己的嘴唇。绛珠紧张的浑身微微发抖,眼睛闭的紧紧的。 栾青快速的在绛珠嘴唇上啄了一下,能感觉到绛珠全身瞬间紧绷。 过了好一会儿,栾青再没有动作,绛珠试着睁开眼,见栾青还和自己贴的很近,脸登时红的像熟透的果子一般。 栾青微微偏头,嘴唇对着绛珠的嘴唇,又停住不动了。 绛珠已经又把眼睛闭起来,等了片刻,不觉栾青来亲吻自己,竟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靠了两分,和栾青双唇相接,吻在一起。 栾青心中大喜,用双唇轻轻摩挲过绛珠的嘴唇,舌头像小蛇一样,撬开绛珠的唇瓣,在里面任意游走。 绛珠似乎快不能呼吸了,全身止不住的震颤,栾青双手稳稳的禁锢在绛珠的肩膀两侧,绛珠不得挣脱,只觉得自己要化成一滩水泼洒在栾青的怀抱里。 “栾哥哥……”绛珠声音也发颤,“别……别……” “我知道……”栾青撤回来两分距离,深深吸几口气,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不会的。要也要等到我们成亲的时候。” “嗯。”绛珠低着头,投进栾青温暖的怀抱中。 这夜练习吐纳心法后,绛珠刚一入定就睡着了,栾青正暗自运气调息,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还不待他做出反应,一个黑衣人已踏破屋顶落入茅屋之中。那黑衣人一落地就抬手就向床上的绛珠抓去,栾青左臂格挡,运力向外一推,那黑衣人被逼的后退两步,也不恋战,转身向门外逃去。 事发突然,栾青无法运起法术,匆忙中提了速还宝剑快步跟出去。绛珠已被惊醒,尖叫一声,慌慌张张的跟在栾青身后。栾青右手执剑,拦住那黑衣人去路,左手将绛珠回护在自己身后。 “何方小贼?速速报上名来!”月光下速还宝剑发出寒光,照亮那黑衣人露在蒙面巾外的一双眼睛,贼光四射。 “嘿嘿!还敢问你爷爷姓名,打得过我再说!”那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朝栾青兜头刺来。 两柄剑,一刚一柔,栾青单手应敌,又要护着绛珠,一时和他打个平手。 那黑衣人似乎意在绛珠,缠斗间不停寻找栾青身后的空门。栾青发觉他的意图,心中恼怒,挥剑上不再着意招式,改为直刺,招招必杀。 几个回合后,那黑衣人果然抵挡不住,一个不小心,就被栾青划破手腕,软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栾青将剑尖对准他咽喉,那黑衣人连忙跪下告饶,“大侠饶我命!大侠饶我命!” “饶你一命并非不可,你要从实招来!” “我招!我招!” 那黑衣人叩几个响头,向栾青解释。他是勾栏院中一个老板雇来的,专替主家掳截美貌少女。老板得到少女,□□几年,好推出去接客赚钱。 “一派胡言!”栾青并不相信。他初入尘世的时候,因为好奇,也正经去过几趟红楼jiyuan。拐卖少女培养成瘦马的是有,但雇佣有武功的人到深山里来掳截少女可是闻所未闻。 “并非我胡言乱语,真有此事,真有此事呀!”那黑衣人又叩头,“我主家因为对门新开了家jiyuan,生意被抢了大半,他找人算过,一定要在城东南四十里找到一名少女,才能克制对方的财运!此事千真万确!” 说完这些,见栾青仍不肯放下宝剑,又说:“我既未得手,主家势必不饶我,我是不敢回去了,以后只能隐姓埋名四处流浪。求大侠绕我一命吧!饶我一命吧!” “栾哥哥……”绛珠看这人说得可怜,动了恻隐之心。 栾青有些犹豫,他把剑尖滑到那人下颌处,掀起蒙面黑巾的一角,想看看那人的真容。掀到一半忽然又改了主意。 “你走吧!” 那黑衣人闻听得了大赦,又对着栾青和绛珠叩一个响头,站起身使轻功离去了。 栾青待他走远后,手中宝剑忽然垂在地上,全身重量倚过去,左手按住腹部丹田处,低低的“嗯”了一声。到底是有伤在身,陡然动武,丹田处闷痛不已。 “栾哥哥!”绛珠发觉异状,尖叫一声,连忙扶他进屋。 两人走到门口,栾青见绛珠的爷爷还在羊圈里睡得天昏地暗,心中替绛珠叹一声可怜。 绛珠将栾青扶到床上躺好,然后急急忙忙要解开他的衣服,看他腹部的伤处。 “干什么!”栾青拦住她,“男女授受不亲都不懂?” “你都疼成这样了,快让我看看!” “真没事!”栾青用手在丹田处用力按一按,然后翻起手 分卷阅读5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掌举到绛珠面前,“你瞧,没见血,没事的!” 绛珠看着他那只白净的手掌,瘪了瘪嘴,终于哭了出来。 “你不要再跟人动武了!我怕死了!” “我是为你才跟人动武的,你倒不领情了!”栾青讥讽她,实则是安慰她。 “我不值得你这样拼命……” 绛珠哭的急了,一顿粉拳锤在栾青胸口。 “哎哟哎哟!”栾青连忙握住绛珠一双手,“怎么?还没当成媳妇就想当寡妇了?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 “不许你说!你坏死了,你坏死了!”绛珠哭着将头埋在栾青胸口,栾青顺势将她抱住好一顿安慰。 击櫂高歌山自响,踏青红影岸相随 不知不觉间已在四平寨度过七八日太平时光,栾青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着姐姐。 既然动了娶绛珠为妻的心思,这是大事,必得让白素贞知道,也必得征得她的同意。栾青左思右想,对他伤重时质问白素贞的那些话感到后悔。试想下,若再陡然向她说要改回做栾青,还要成亲,恐怕白素贞会伤心难过,自己以后总还是要陪伴着姐姐的。成亲一事还应从长计议,找个好的机会缓缓的说给白素贞知道。 纵使恋恋不舍,约定的十日之期已到,栾青要与绛珠告别了。 “栾哥哥……”绛珠跟着栾青走出两里路远,栾青不许她再往前,绛珠听话的、乖乖的站在原地,目送着栾青走远。 栾青走了好一阵,回头一看,见绛珠的小小身影还留在那个地方痴痴地望向他,心里酸的不得了,又小跑折返回去。 “傻丫头……”栾青拥住绛珠,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前,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我三日后再来,好不好?”栾青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抽身来看绛珠的正当借口。 “这穹窿山草木葱郁,湿气重,四平寨里一定有许多人罹患风湿,还有你爷爷的喘病,得正经治一治。” 绛珠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他,栾青拿手替她擦拭干净。 “正巧我姐夫是大夫,他心地善良,若我提议请他来四平寨义诊,料想他会答应的。” 绛珠有些犹豫,“不……不要这么麻烦……” “怎么了?”栾青爱怜的揉揉她的小脑袋,“丑妇怕见公婆?” 绛珠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不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巳时,在四平寨村口,你把你爷爷带来……绛珠,我真走啦!” 两人的手拉住晃了又晃,栾青狠狠心,撇下她下山去了。 栾青想着说动许宣来义诊应该不难,和绛珠只需分别三日就可以再见面,因此脚步轻松。快到苏州城门时,栾青趁左右无人,重新变回小青的模样,沿路买了些山货,返回济安堂。 过晌午,许宣挎着空荡荡的药箱返回济安堂,白素贞上前迎他,递给他一块帕子擦脸,然后又换上一盏凉茶。许宣接过茶,坐着不说话,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昨天是清明,理应去祭拜先人,可许宣是发配到苏州的,轻易不能离开。白素贞思及许宣会因不能尽人子之孝而郁结于心,建议他这两日上街给穷人家施舍些药材,权当积德。药材倒是每每舍空,许宣却觉得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哎!”许宣叹气。 “官人,怎么了?”白素贞在他身旁落座。 “小青还是没回来?” 白素贞微微颔首,“还没,最迟明天,她一定回来。” “那就好。” “官人。”白素贞换上笑容,“今儿是怎么了?” 许宣不是没来由的情绪低落,他今天走街串巷时遇到了一群叫花子,那些人听说看病不收银钱,连忙领着他到他们落脚的安身之处去看。在那里,许宣看到好多饿的面黄肌瘦的人,他们成群的挛缩在窝棚底下,连出去沿街乞讨的力气都没有。这些人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哪还顾得上寻医问药?好在近来天气暖和,还不至于生出大病。 “施舍药材倒在其次了……娘子,忘记跟你说一声,我把身上的钱都买成了馒头留给他们。” “嗯。”白素贞点点头。 “那些行乞的流民,在家乡时也算中产之家,衣食可自足,如今被税赋逼的四处逃亡,挨饿受冻……”许宣说着今日所见,声音渐渐低沉。 如今天下算太平,朝廷不打仗,轻了徭役,可税赋却是越收越重。老百姓想要耕织自营,得交“经制钱”,农民要交“耗米”,织户要交“折帛”,还有隔三差五的“科配”,逼的百姓背井离乡。 “我做大夫又有何用?”许宣叹一句。 “官人……”白素贞道:“在其位谋其事,你只需把眼前能做的事做好,救治一个兴许就是救活了一家人的指望。” “呵……这么说我也不算是毫无用处……”许宣知道白素贞心疼自己、安慰自己,两人双手交握额头相抵。 刘掌柜刚从厨房端 分卷阅读5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茶盘出来,迎头看见两位东家正柔情蜜意,连忙又躲回厨房里。 “姐姐!姑爷!青儿回来了!”小青气喘吁吁的跑进门,将手中的一串山货放在柜上,“刘掌柜呢?又偷懒去了!” “我可没有偷懒!”刘掌柜一听是青姑娘的声音,连忙从厨房中如得了大赦一般跑回柜上,“你不在,这端茶送水的活儿不得我替你干着?” 两人一见面又开始拌嘴逗乐,许宣听了一扫阴霾哈哈大笑,“小青,你可算回来了!” “是啊姑爷!” 白素贞慢慢站起身,看着栾青重新变回小青,语笑嫣然的样子,不知不觉眼眶已湿润。 “姐姐……”小青有些忐忑的走到白素贞跟前儿,“这几日我不在,家里……还好么?” “好,都好……”有小青身子做遮挡,白素贞得空擦干眼泪,末了又在她手臂上捏一捏,“青儿,你可算回来了!” 家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小青也有许多话想和白素贞说,于是晚饭时她抱出一坛黄酒,想与白素贞合力将许宣灌醉,不想许宣今日勇猛异常,大有千杯不倒之势。 “姐夫……”小青喝多几杯,面上有些泛红,称呼也改了,“我进门前你跟我姐叹什么气呢,怕我死在外边儿?” “瞎说什么……呸!”许宣舌头也有些大,“小姑娘,不吉利的话不要乱说……” 好在白素贞还很清醒,她去厨房取来一盏凉水,朝小青脸上弹了几滴,小青晃晃脑袋恢复清明。 闹明白许宣今日倍感失落的缘由,正巧戳中小青下怀,她一拍桌子,“姑爷!你走街串巷有什么意思?远郊村子里还有好多人等着你去救济呢!” “你说得对!”许宣被她说的精神鼓舞,“去!明天就去!” 两人再喝一杯,去四平寨义诊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侍候许宣入睡后,白素贞得空来到小青卧房。 “青儿……”白素贞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见小青眼眶里的泪水就有些止不住。她心里感念:青儿还是记得与我的姐妹情分的!好在她今日回来,若她不肯回来,我往后真不知如何是好。 小青想既然四平寨义诊已然成行,少不得把绛珠的事告诉白素贞一二,她握着她的手,与她在桌前对坐。 “姐姐,想必你疑心我为何要请姑爷去四平寨义诊,那是因为……因为……”换回女身,再谈起绛珠,小青心里觉得有些怪。 白素贞正等着她说下去,小青头一抬,和她关切的目光相接,忽然不好意思的笑了,“姐姐,我说了你可别多心……我这些日子在穹窿山养伤,是以栾青的身份……我认识了一个农家女,我和她……我对她有正经的心思……” 白素贞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可见小青说完这些话后有些害羞的转过脸去,她猜想此事必然已到了一定程度,心念转了又转,犹豫着开口道:“她……是个凡人?” “是!”小青点点头,“姐姐,此事必得经你同意,所以我先告诉你一声。” “……若是我不同意呢?” 小青闻言惊诧的抬起头,目光扫过白素贞已变的有些冷峻的面容,声音也跟着冷下去几分,“若是姐姐不同意……那我……那这事就再等等……” 白素贞深吸几口气,道:“我也只是替你担心,等我见过那个女孩儿再说这事儿,成吗?” “成!”小青绽开笑颜,“姐姐一见她保准喜欢!” 再问过小青伤势恢复的情况和那绛珠的来龙去脉,白素贞怀着一肚子心事返回卧房。 白素贞并非不能接受小青自立门户,甚至是在尘世建立家庭,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推演之法却越来越不顶用,这事还没告诉小青知道。穹窿山绵延百十里,怎会如此巧合的偶遇一个农家女及至产生感情?小青有五百年道行在身,又不懂得遮掩,怕只怕她的元珠引来了山中居心叵测的邪物也不自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许宣第二天酒醒后并没忘记去四平寨义诊一事,早上一起床就颇为兴奋的跑到药柜上翻找专治风湿一类疾病的药材。小青看他雀跃的样子连忙拦住他,道:去义诊还要先请当地村长联络,总不好漫山遍野挨家挨户的去找,反而浪费时间。 那么联络村长的重任就交到了刘掌柜手里。刘掌柜出门一日,幸不辱命。再过两日,许宣和小青扛着两大包草药出发前往穹窿山四平寨。 “小青。”许宣边走边找话聊天。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单独与小青出门,本来有些事他作为男子不好过问太深,但白素贞是将小青当做妹妹看待的,那他自然就是小青的姐夫,既是一家人,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小青,你大哥前段日子在济安堂养伤,这事儿你知道吗?” “哦。”小青满不在乎的点一点头,“听姐姐说起过。” “听他说要去往金陵,不如到中秋的时候你去看看他吧……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 “我的亲人只有姐姐!”小青把肩上的包袱往 分卷阅读5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上提了提,将胸前的褡裢摆正。“自然,你待我姐姐好,我也会把你当做姐夫敬重……若是以后被我知道你负了姐姐,我也有的是办法磋磨你!” “哈!今天这天气真不错!”许宣最怕想起与白素贞初见时小青捉弄他那些事,连忙转换话题,“小青,你这褡裢里鼓鼓囊囊的装些什么?” “走路看脚下,不要四处乱看,小心摔你个狗啃泥!”小青哼一声,走快两步赶到许宣前头去了。褡裢里是给绛珠预备的衣裳首饰,自然不能让许宣瞧见。 两人出城后搭了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半个时辰,到达穹窿山脚下。日头有些毒,许宣头上挂着汗珠儿,有些气喘吁吁的跟在小青身后。 “小青!小青……等等我……”许宣只道她是女孩子身量轻,所以走的快些,等走久了肯定也要喊累的。没成想他都累的要眼冒金星了,小青还蹦蹦跳跳的走在他前面。身为男子,体力上被一个女孩子比下去,许宣感觉很没面子,心想这小青口齿伶俐身手矫健,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她。 四平寨村口早有人等候,见许宣与小青上山来,连忙快步迎上去。 “敢问是济安堂的许宣许大夫?”一身深灰色布衣的村长脸上堆满笑容。 许宣站住脚,喘匀了气,才跟他寒暄一阵。 村长客气道:“这义诊的摊子摆在山脚下就好了,你们也能省些力气,左右我们祖祖辈辈住在山上,山路是走惯了的!” 小青听了心想,我多走几步,绛珠和她爷爷就能少走几步,这笔账姑奶奶还是算的清楚的。 已经快到巳时,不容再虚客套,许宣就在预备好的长桌前落了座,村长招呼着乡民们排成长队,一个一个的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正经瞧病。 穹窿山下散落着大大小小五个村寨,四平寨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是规模最小的,也是地势最差的。只因越往山上走,能耕种的田地越不好开垦,且偏远分散。像绛珠家里,没有壮劳力,耕地就只好空着任荒草疯长。今日一听说有城里来的大夫,给白看病还不收药钱,家家户户俱都出动。其实这五个村寨里也是有一位住家郎中的,村长也说昨天有去请过,想着蛮好借义诊的机会和城里来的大夫切磋切磋,然而今天一看,还是没来。许宣听村长的意思像是这位郎中平日里有些势力眼,太穷的人家儿往往叫上好几次才肯去瞧一次,因此口碑也一般。许宣对这样的同业倒没有十分看低,他想人家是也是要生活,若是舍药的口子一开,街里街坊的偏向哪个不偏向哪个?若是坚持着不偏不向有求必应,那人家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村民如长蛇一般排了条歪歪扭扭的队伍,期间小儿哭闹老人咳喘乱成一片。村长不通药理,顶多维持维持秩序,帮不上许宣的忙,因此小青也不得空走开。她还担心等下若是和绛珠碰了面,不知会不会被她疑心。 日头已渐渐转到头顶,带来的药材空了大半,排队的村民只剩下三五个,仍是不见绛珠爷孙俩的身影。小青偷闲问村长,怎么不见老孙头儿一家来。村长挠挠头,“我们村里都姓曹,没有姓孙的呀!” “就是住在半山腰茅屋里的老孙头儿一家!”小青提醒道。 “那哪有什么住家,姑娘怕是记错了?”村长正跟小青说话,身边又有人挤过来,“没剩几个人了,别挤别挤……孩子抱好……” 小青心中泛起疑虑:怕是绛珠家贫又住的偏远,村长历来也不把她家当回事儿。都快晌午了绛珠还不来,会不会挖野菜又掉陷阱里了?想到这儿,低头跟许宣嘱咐一句,然后快步上山去寻绛珠。 走出一里路远,小青右手一挥冒出一团黑色烟雾,散去后她已再度变回栾青的模样。 “绛珠!绛珠!” 院门的栅栏还是破破烂烂的关不上,栾青大步踏进小院儿。茅屋左边的羊圈里,既没有绛珠的爷爷,也没有山羊,只有一捧干草堆在那里。栾青蹲下去摸一摸,那堆干草被太阳晒得有些返潮。 没有人回应他。 “绛珠!”栾青闯进茅屋里,一切摆设如旧,唯独没有绛珠的身影。栾青心里有些慌,返身跑到窝棚那里,见灶上冷冰冰,只有他编的那个小框倒扣在上面。 “绛珠!别闹了快出来!绛珠!”栾青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山上很安静,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发生了什么……”栾青脚步有些踉跄的从小院儿里退出来,转身回望。忽然他发觉这茅屋也破败的太过,根本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以前还以为是绛珠家贫……“不好!”栾青大喊一声,抬脚往山下奔去。 长桌还在,村长还在,还余下两个村民在那里等候,唯独不见许宣。 “村长!”栾青一把拉住他,“许大夫呢?” 栾青奔的太急,还没顾上变回小青的模样,因此村长不认得他。 “你也找许大夫?”村长反问。 “你什么意思?”栾青被他问的心里一慌,不由得双手攥住他衣裳前襟。 “公子,有话好说!”村长被他吓了一 分卷阅读5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跳,栾青松开他,他后退一步才老老实实的回答,“刚才青姑娘回来说有事跟他说,两人往山下走了几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也等着呢!” “什么?”栾青大惊。 方才栾青明明不在,又如何会有小青来找许宣说话?许宣身无分文,其他的倒不怕,怕只怕是有妖物使了障眼法,幻化成他的模样,把许宣骗走了! 可是骗走许宣又能做什么?栾青只觉得腔子里一颗心猛跳,瞳孔骤然紧缩。 “村长,你可听说过山中有闹鬼?或者什么东西成精的传闻?” “穹窿山太大了,保不齐有些传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再不能耽误时间了,栾青想到此处,再度抬腿向山上奔去。 栾青急奔出一里路远,双脚腾空,飞向穹窿山草木葱茏的腹地之中。 落地后,他四面高喊着绛珠的名字,始终不得回应。心中急恼,拔出速还宝剑在周围乱砍乱劈,藤蔓野草被他砍得四散零落。忽然他猛一回头,发现前方树上一棵老藤似有渐渐挛缩的迹象,当即弃了宝剑,双手起势,指间冒出一道白光劈向那棵老藤。那老藤有小孩儿手臂粗细,本来牢牢的缠在树上,被这白光一劈,竟整条剧烈抖动起来。 “上仙!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道行浅,受不住啊!”那老藤扭做一团,乍看下像个古怪的人脸。 栾青提剑直指他的藤根处,“我且问你!这穹窿山上可有什么厉害妖物?” 那团老藤又扭了一下,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栾青又逼近两分大声道:“说!不说就断了你的老根!” “我说我说!”那团老藤连忙交代,“此处往西四十五里,有个济成法王的法王洞,这穹窿山上修行的精怪都要供他驱使……” “这么说你也是他的手下?还不来带路!” “上仙饶命!”那团老藤连连告饶,“我道行低微,又不能走动,因此法王瞧不上。你只管往西四十五里去寻他。到一颗五人环抱的枯树下,正传三圈,反转三圈,洞门就会打开……”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栾青收回宝剑,双足拔地腾空,向西直奔法王洞而去。 栾青向西飞了四十五里,果然见下方有棵粗壮的老树,连忙收功落地。他抬眼四处打量,见周围并无异状,料想这法王洞必定深埋于地下。 “既是在地下……”栾青想到这儿喉咙一紧,“鼠精!” 栾青双手交握食指相抵,绕着那棵老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刚一站定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陷入一片漆黑中急速下落。栾青艰难的转过身子想要扒住周围的土块,却因下降的速度太快,四周又没有可以着力的岩石,因此只能勉强护住头脸,任由身子继续向下滑行。 就这样坠落了盏茶时分,地势渐渐变得平缓,栾青就地滚了几圈后站起身。 果然是到了地穴里。 地穴不高,他抬手就能触到顶。栾青四处张望,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前方一条更矮的幽长地道里有几点亮光。栾青提了速还宝剑在手,弯下膝盖,朝那亮光处走去。 青青颜色新如旧,腕上只留绛珠红(上) 栾青走到第一个亮光处,发现光源是来自墙壁上嵌着的一盏油灯。那里头添的仿佛是香油,烟气油腻有些熏人。再往前走,栾青估算出每隔大约十尺就有两盏这样的油灯嵌在左右墙壁上。地道长的看不见尽头,借着断断续续的油灯光亮,栾青继续往前走了一丈远,他将速还宝剑举至胸前,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危险。 栾青保持着随时御敌的姿势又往前走了一丈远,忽然觉得头顶上有空气流动,刚想双腿伸直就觉得脖颈上一凉,歪头一看,是两把磨得锃亮的钢叉架在自己肩膀上。 “把他兵器缴了!” “像是宝贝呀!” “看什么看!等下要进献给法王!” 栾青只觉得声音传来的位置很低,被这几个“矮人”挟持着往前走了几步,渐渐看的清楚,原来也是熟面孔:他身边这四个手持钢叉的小兵正与妖道陈振纲的手下是一个模样——侏儒一般的身高,背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鼠尾。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栾青被四个鼠兵带到一间空旷的地洞。他四下查看,见这洞穴纵深怕有三五里,顶高也有十几丈,洞顶不知嵌了什么宝物,有点点光晕投下来,因此洞里并不十分昏暗。 他被四个鼠兵推行向前,只听耳边阵阵回音,“你是那白蛇还是青蛇?” 栾青顺着声音来源抬眼去瞧,只见正前方一丈开外有个形制阔气的石头宝座,正中坐着个袒胸露乳的男子。那人膘肥体键,坐高八尺,宽也八尺,面红无须,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全身的肥肉都跟着颤抖。他正把一串葡萄塞进嘴里,紫红色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淌。 “呵呵!”栾青冷笑一声,“怎么?陈振纲没有托梦告诉你么?” “嘶……”那宝座上的人吸一口凉气,将肥胖的身躯向前探了探 分卷阅读5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看你一身打扮,你是那青蛇?怎么不是个貌美的女子?” “看来你的鼠兵向你汇报的还不够详实!”栾青张口便骂:“你爷爷想男便男想女便女!岂是你这死猪腩能料到的?” “不得对法王无理!” 宝座上的人还没开腔,栾青身边的鼠兵已经急人之所急,护主心切的照他小腿重重杵了两下。栾青岿然不动,冷笑一声,“你们要勤加修炼,动手跟挠痒痒似的!” “你倒是狂得很!”宝座上那人的双眼本就被肥肉挤成一条缝,他现下又把眼睛微眯,更瞧不见了。 栾青昂头向前迎着他那几不可查的目光,再向上抬,见那宝座上方横了一块蓝底儿描金的匾额,上书:济成法王洞天福地。 “这么说,你就是那甚么济成法王了?” 那宝座上的人听了栾青不甚恭敬的称呼,也不着恼,身上肥肉颤了颤,“不错!今天本王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要动手也可以!你先说说你绑个凡人来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大笑一阵,“你果然是为他而来!” 原来最早在临安城双茶巷白府,小青第一次动用法术围堵白斯容的时候,就有驻地的鼠精发觉异动,一层层回报至济成法王处。这济成法王的心思颇深,当即没有决断,只教他鼠族的人一路跟随。他已修得自成一派,对许宣一个凡人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是白素贞与小青她二人的道行高深莫测,却自愿追随着许宣,且对他极尽呵护,这让济成法王深感怀疑。济成法王料想这许宣必不是一般的凡人,即便不是天上星宿转世,也必定身怀异宝。他派了儿子陈振纲前去查探究竟,不想他太不争气,一见小青就自作主张的想将她的元珠纳为己有,反倒丢了自家性命。 “料想你也有几百年道行在身,许宣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你竟看不出来?”栾青斜眼看向济成法王,仿佛颇不以为然。 “即便他不中用,你跟那个白蛇也够本王受用了……你怎么是个男的?”济成法王对许宣仿佛并不太在意,只是还介怀着这件事,“明明回报里说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栾青不理会他,只分辨道:“你儿陈振纲并非命丧我手,你要讨还也不必冲着我!”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我鼠族壮大,本王膝下有三百一十二个儿子,数以千计的孙辈,替他报仇,本王没那功夫!” “既如此,多说无益……”栾青话音未落,手中素练已化成一条巨蟒,弹开左右鼠兵,飞身上前直扑向济成法王而去。 那济成法王被突袭而来的蛇口喷出的黑烟迷了眼,正想挥手驱散,刚抬起的手腕儿已被蟒蛇巨口牢牢咬住。栾青足下扎根双手运力,却仿佛与磐石搅在了一起,挪动不了分毫。 栾青刚想再加深力道,忽然手中一空,他连连倒退十几步,只见宝座上的济成法王动也没动,连他手腕儿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血都没淌下一滴。 “那么好的元珠你也不会使,废物!”济成法王沉声低吼一句,右手突然抛了个寒光闪闪的东西过来,速度极快。栾青刚侧过半个身子想要躲避,只觉得腰上一凉,紧接着就被一股奇猛的力道甩到半空,在洞顶和地面上来回撞击,他挣脱不得,口鼻里涌出鲜血,全身骨骼几欲粉碎,眼前渐渐变黑。 丹田□□里的热气与寒气相抵,冲撞着周身大穴,腹中一阵阵紧缩,太阳穴突突突的跳着叫痛。栾青在昏迷中被周身的疼痛唤醒。他睁开眼,发现在昏迷中已然被换了地方,仿佛是被关进一个十尺见方的石壁洞穴里。刚想撑着坐起身,身后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腰上缚了一个铁环,宽一寸厚两分,那铁环断面十分光滑,将他腰身牢牢卡住,在铁环背后还有一根长索固定在石壁上。栾青抬手刀朝那铁环劈去,那铁环受力后竟是纹丝未损,反而急速向内收缩,将栾青束缚的更紧,兼向他身体里释放一种彻骨的寒气。栾青浑身抖了一下,不死心,再度抬手刀向铁环劈下去,两下三下,那铁环应力向内收紧,直卡的栾青快要提不上气来。 “栾哥哥!别再动它!” 忽然一个女子挪着莲步走进洞来。栾青看她,头梳堕马髻,斜插一根金步摇,暗红色花纹的罗裙,裙底露出来的绣花鞋尖上还缀着两颗圆润的珍珠。她叫栾青“栾哥哥”。栾青看清楚来人,冷笑一声,直觉得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看她的长相确是昔日的绛珠无疑,可那眉梢眼角的媚态,分明是个妖里妖气的狐狸成精,哪里还有半点穹窿山上贫家女的模样!, “栾哥哥……”昔日的绛珠走近前蹲在栾青下首,面上有泪光点点。 “不许你再这么叫我……”栾青自知受了她的蒙骗,不肯再看她。他撑着坐起身,背靠着石壁,转过脸去。 “栾哥哥,想必你心里有些怨我……”绛珠也自知栾青恼怒的根源在她身上,她也不分辨,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儿,“这是沁泉玉露,你喝了补补元气。” “滚!”栾青挥手将那瓷瓶儿打翻在地 分卷阅读5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 “栾哥哥,你身受这锁寒精钢的折磨,再不补些元气,你会熬不住的!”绛珠说着连忙将瓷瓶儿捡回来仔细检查有无磕碰。 这沁泉玉露来之不易,据说在钟灵毓秀的深山里,有那经年的青石吸取天地精华后,会在石面上沁出一滴一滴的玉露。要想在苍茫大山里寻得通灵的青石已属不易,收集起来则更加困难。想必这穹窿山的沁泉之水都是被济成法王所独占的。 栾青不肯喝,绛珠就这么举着,两人僵持了许久,栾青双眉紧皱,眼角滑下一滴泪。 “都是骗我的……悔之晚矣……”他喃喃的说着。 “栾哥哥……”绛珠刚一开口就被栾青打断。 “我说了不许你再叫!”栾青怒吼一声,腰上的锁寒精钢又逼进去两分,栾青又笑了,“自始至终……从所谓的救命之恩,到深夜替我寻医,都是你们编排好的戏码……还说什么‘郎中听说是四平寨的老孙头儿就不肯开门’……还有半夜里来抓你做瘦马的黑衣人,都是为了打消我的猜疑,为了试探我的功力!绛珠……你欺骗了我……一切都是你与济成法王做好的局!从头到尾你没有一样是真的!” “栾哥哥……”绛珠听到这里眼泪落的更凶,“我本名的确是叫绛珠……在山上那段日子,也并非都是在做戏……其实我……” “你走……”栾青不愿再说下去,亦不愿听她的解释。 “好……”绛珠将瓷瓶放在栾青脚下,站起身向外走了一步,又返回来强辩道:“栾哥哥!虽说与你相遇是法王给我下的命令,但我对你的情意却是真的!” “你让我觉得恶心……” “栾哥哥!”绛珠急的跺脚,“我都说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早知今日会与你重逢,也预备好了救你出去!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凡人要跟我恩断义绝?” 栾青抬眼去瞧她,见她眼角噙着半滴泪,步摇随着她心绪起伏而轻轻摇荡,她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耳垂上,还带着他送的那对珊瑚耳坠。 “你懂什么是真心?”栾青反问。 “我懂!”绛珠上前一步跪伏在他跟前,“在穹窿山那段日子,你对我的呵护与疼爱,我……我愿意为你弃了这法王洞的差事,甚至弃了修行!我愿意随你至天涯海角!栾哥哥,我心悦你,是真的!” “你根本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栾青无奈的摇头,“人的感情,也不只心悦一种……” “栾哥哥……”绛珠面色渐渐变冷,“那个凡人对你就那么重要?” “他是我姐姐的丈夫,是我与姐姐唯一的亲人……”栾青和绛珠说了许久,脸色愈发苍白,气息渐渐微弱。他靠回石壁上,轻轻阖上双眼,全身再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用气声断断续续的说着,“你心悦我……却欺我瞒我,伤害我与姐姐唯一的亲人……一切都是假的,从始至终,又何谈真心!呵呵……你是狐狸,狐狸擅变化,最善勾引男人的心……绛珠,我恨自己,我好后悔认识你……” 洞中静默半晌,栾青觉得浑身轻飘飘,似乎已要魂游太虚,忽然间嘴唇上一凉,一股温润的甘泉自口中流入心底。细微的温暖感觉在丹田处汇集,他脑中清明了几分,再度睁开眼。 绛珠放下瓷瓶,侧着身子对他道:“我是不懂,我也知道我对不住你,可如今……栾哥哥,你对我半点情分也没有了吗?你当真怨我吗?” “不怨你,只怨我自己瞎了眼……” 栾青的回答让绛珠心中一痛,她强咽下苦涩的泪水,向他道:“好!我替你去通知你那姐姐,让她来搭救你们!” “不要!”栾青听闻绛珠要去把白素贞找来,连忙拦住她,“不许你去!咳咳……” 白素贞发愿不再使用法术,她来了不仅解救不了危局,反而会使她陷入重重危险之中! “姐姐来了只会愈加凶险……只要我能挣脱出去,我……咳咳……”栾青说话间口中不断呼出白气,低头一看,想是那锁寒精钢的寒气已逼入肺腑。刚才聚起的一点点丹田气早已消弭,而受腰间锁寒精钢的压制,元珠也催动不得。栾青心中又气又恼,忽然喉头一甜呕出鲜血,又昏了过去。 白素贞早上送了许宣与小青出门后,留下刘掌柜在楼下看顾,她独自返回阁楼上长坐于绣架前。 这月二十八是药王菩萨诞辰,许宣从医道,自然要参拜。苏州城里的药铺联合会在每年药王菩萨诞辰时会组织集会,上次王皓月来的时候也替王致宁传过话,仿佛今年要盛大举行。白素贞想着家里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进献,不如就手绣一幅药王菩萨真身像,多用些心思,料想也能在同业面前拿得出手,因此数日前就悄悄准备着。 快到晌午时分,白素贞整好绣到莲座儿,不想这时候双手生汗,捏不稳针,怎么也绣不好那荷瓣。白素贞起身去喝了盏茶静心,重新洗干净手,再度坐回绣架前。她刚捏起针,就觉得心里慌得厉害,手一抖,那根针就从指间掉落,正插在绣绷上。白素贞叹口气,一时想不明白怎么忽然就浮躁了。正要把针捡起来 分卷阅读5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又觉得手腕上一阵痒痒。低头一看,她替小青带着的那串墨玉珠正兀自转动。 “你们……”白素贞压低着声音问,“你们是想要出来?” “小姐!”老桂的声音从珠子里传来,“我们几个心里难受的很……” 白素贞心想:五鬼与小青是一体。她也总觉得此刻有种难以名状的不安,还只道是绣的太久了耐不住性子,现被老桂这么一说,当真紧张起来。 “小姐,求你去寻寻青姑娘,她伤未痊愈,若是姑爷真遇到什么事,她怕是也不好……” 白素贞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几趟,左手右手反复捏算却依然不得其法。 “不对……不对……”白素贞自言自语一阵,忽然觉得心中一凉,“怕是要出事!” 想到这儿,她匆匆下楼对刘掌柜交代一声,跟着快步向穹窿山寻去。 “你……你……”栾青渐渐清醒过来,看见眼前有个红色的影子晃动,出声问道:“你是……” “我是品红。”那团红色的影子是个红衣女子,穿戴打扮与绛珠相仿,只是身量比绛珠要矮小一些。 “我是绛珠的妹妹……” 品红回答完,扶着栾青坐起来。栾青摸摸腰间,已没有了那锁寒精钢的束缚,疑虑的看向品红,“这是怎么回事?” 品红面上淡淡的,道:“是绛珠姐姐拿来的钥匙,栾公子,你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栾青直视品红的眼睛,品红却侧过头去。 “绛珠呢?她怎么不来?” 品红听了栾青的话,兀自笑了一阵,“绛珠自有她的事要忙。” “呵呵……”栾青以为绛珠放他一马,当是与他恩断义绝再无牵绊,因此冷笑一声。不想他这一笑却像激怒了品红。 “你也不问问她是怎么取得的钥匙?”品红回头看向栾青,那目光中有怨恨、有鄙视,更多的是替绛珠不值。 “到底什么意思?”栾青心中渐渐觉得不好。 品红凄凄惨惨的笑一声,“绛珠太傻……太傻!” “那年,我与绛珠在穹窿山中结伴修炼,后来这山中来了个济成法王,将整座山占了去,改成法王洞。我二人敌他不过,只得受制于他。绛珠貌美,那济成法王垂涎已久,因此绛珠替法王办差事事争先,法王见她得力,才一直没有动她。” “你……你是说……”栾青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是!”品红眼角滑下一滴泪,“是绛珠献身于法王,才换来锁寒精钢的钥匙!” 原来济成法王除了锁寒精钢之外还有许多宝器,收在洞府的密洞里,因此共得两把钥匙。他借着身体肥胖,将这两把钥匙贴肉藏于乳下。 “如果不是献身于他,怎可轻易取得?”品红从腰间取出锁寒精钢的钥匙。那钥匙寒光闪闪,近两寸长,身上遍布扭蛇一般的齿纹,前端尖利无比,上头似乎带几分血光。 “法王近旁的人,出入都要经过严密的搜身,绛珠是……是把钥匙刺入腹中,才带了出来……” “绛珠在哪儿?她现在在哪儿!”栾青听到此处,只觉目眦欲裂,几近疯狂。 品红长叹一口气,扶着栾青站起来,“这是她的选择……你快走吧,别辜负了她一片苦心……” “不!”栾青推开她,“绛珠在哪儿?”得不到回答,栾青自行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品红正要拉扯他,洞口忽然又走进来一人,正跌进栾青的怀抱里。 “绛珠!” 来人是绛珠。她此刻衣衫不整,面色惨白,头上发丝散乱,已不见了金步摇,只有那对珊瑚耳坠红的刺目。她从栾青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仿佛极羞愧的向后退一步。 “快……快走……”绛珠刚说这一句,身子摇摇下坠。她左手紧按在小腹上,鲜血从她指缝里不断溢出来。 “绛珠!你怎么了!”栾青慌忙将她抱住。绛珠看着他紧张痛惜的眼神,无奈身上已没有半点儿力气,慢慢向下滑脱。栾青收紧双臂,二人靠着石壁坐下来。 “快走……法王发现了,派人来……叫我刺死了……你快走!”绛珠说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我带你一起走!”栾青痛道。 “栾哥哥……”绛珠虚弱的喊一声,想抬手摸摸栾青的脸颊,却只碰到他下颌就无力的垂了下去。栾青连忙握住她那只手。 “绛珠,守住气……别说话……” “栾哥哥,我不成了……元珠被法王掏走了……”绛珠惨白的脸上粲然一笑,“栾哥哥,你还怪我么?” “怪你,怪你太傻……傻丫头……”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栾青觉得心中无以名状的剧痛。 “呵……”褪去妖媚的妆饰,绛珠仿佛又变回了穹窿山上心无杂念的少女。 “栾哥哥,你说过要娶我,是真心的吗?” “是!娶你,我俩在茅屋,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只我和你!”b 分卷阅读6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r   “那你……那你叫我……” “……娘子!”栾青吻在绛珠散乱的发丝上。 “栾哥哥,栾哥哥……”绛珠气息忽然变得急促,“你这么好,绛珠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受伤……舍不得看你跟人拼命……” “绛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栾青觉得怀抱中的身体渐渐变冷,不由得加倍用力抱紧,想要用胸膛的热度去温暖她。 “栾哥哥,绛珠不怕死,就是舍不得你……舍不得……” 绛珠满含着不舍在栾青怀中咽了气,纵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此刻气绝,身体立时塌陷干瘪迅速缩小,现了狐狸真身。 “姐姐!”品红尖叫一声扑倒在绛珠的真身跟前,栾青将落在地上的两只珊瑚耳坠拾起来,紧紧握在手中,手掌被刺出了鲜血也浑然不觉。 “品红……你走吧……” “不!”品红猛地站起身,将绛珠的真身在自己虚境里藏好,“我要替姐姐报仇!” “我会替她报仇的!”栾青手握成拳重重捶打在石壁上,“我会替绛珠报仇!等下一定会有场恶战,品红,你快走,你要带着绛珠那份儿好好的活下去……” 法王一旦发现异状,情况只会更加危急。栾青向品红问清楚许宣被关押的位置,与她草草告别。 青青颜色新如旧,腕上只留绛珠红(下) 白素贞到了穹窿山,从村长那里果然得知许宣与小青早已不见踪影,当即拔腿朝山中追去。 在穹窿山中转了半刻,遍寻不获,白素贞急的眼含热泪。 “我究竟犯了什么错?还是……还是我‘入世’本就是一个错……”白素贞喃喃自语。 从托得人身以来,三上秦岭孜孜以求,下山后与小青相互扶持,为报点拨之恩和许宣结为夫妇,两人相敬如宾,一同救危扶困行善积德,而且自己敛藏法力谨小慎微,自信所言所行皆问心无愧,可祸事却一路形影相随般接踵而至。 “小青与官人,是我至亲至爱之人,若是连她们都护不住,我还修得什么道!问的什么果!罢了……” 想到这儿,白素贞扫去一身浮土,双手相扣起至胸前,“本真清凝,嶷然渊静,湛体常住,无去来相!” 白素贞满身宝光流转,须臾间一条白色巨蟒的虚相冲破天灵,“天地有灵,出必速还!”她耳倾听,只觉西南方向有铮鸣之音若隐若现,当即拔地腾空,直向西南方向飞去。 法王洞里经纬纵横四通八达,栾青本来依凭着品红告知的路线向前寻摸,不一会儿便有鼠兵陆续追来。元珠之力尚未复原,速还宝剑已失,栾青只得使用蛮力与他们缠斗。刚把跟前一个鼠兵的脖子扭断,后继者已蜂拥而上。栾青将素练缠在手上,把一团鼠兵牢牢绑住双手较劲,只听“啪啪”声不绝于耳,那团鼠兵已筋骨尽碎。栾青抬手肘向后锤击,只听耳后传来几声哀嚎,被击中的鼠兵喷出点点污血沾在栾青肩头,紧接着他俯身抬腿横向扫过,近前的几个鼠兵飞起来撞到墙壁上再不能动弹。逼退近前的一群,栾青寻隙喘几口气,人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可法王洞里的鼠兵像是无穷无尽,总也杀不完。 最后,栾青与一眼望不到头的鼠兵纠缠在一起,也不知算谁挟持着谁,一步步退回济成法王安置宝座的洞府。 济成法王稳居宝座之上,单手托腮观看着战局。他近前有个身着铠甲雄壮威武的男子,正单膝跪在他下首位置,指向栾青。“法王,还留着他做什么?” “寅将军,去把那个凡人带来。”济成法王唤那人‘寅将军’,想是他手下得力干将。 一名头兵跑至济成法王座下,“禀法王,这小子杀了我们许多兄弟,恳请法王施展神通!” “没用的东西……”济成法王腹诽一句,面上却装出凝重的表情,“等了结了他,本王会将他肉身赏你们进补!” “谢法王!”那头兵重重叩头,旋即又投入战局,被栾青一脚踢飞。 栾青苦熬到现在,自觉随时要脱力跌倒,因此又动了祭出元珠的念头。他刚一抬手,济成法王却洞察先机,“青蛇!你那宝贝不要不如给我,何苦毁了去?” 栾青听了心念一转,向他道:“也是,不如我把元珠给你,你把许宣放了……” 济成法王却不语。 栾青一阵拳打脚踢,逼上前几步,“他只是个普通凡人,你要他何用?” “我是替你着想。”济成法王狞笑一声,“我为了寻宝已将他开膛破肚,你和白蛇茹素,要那些肉块儿做什么?” “你!”栾青听闻许宣被害,登时心神大乱,旋即又生疑:这济成法王意在擒我与姐姐,怎会轻易将许宣杀害? 济成法王见他似乎猜到关窍,又是一阵大笑,“你们三人缘法深妙阴阳调和,待那白蛇来到,我将你们炼化成丹,一定能大补元气,说不定还可白日飞升,哈哈哈哈!” “炼你娘个腿!”栾青咒骂一句,双手起势意欲召唤元珠之力。片刻后一条 分卷阅读6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青色巨蟒挟裹着黑气横空出世,周围的鼠兵一见巨蟒,吓得四散逃窜。栾青借巨蟒之势再向着宝座逼近几步,那济成法王却迎着劲风仰天长笑,直震的法王洞四壁纷纷剥落下碎石。栾青觉得周身有股刚猛的力道压迫而来,他顶着压力艰难向前行了一步,忽然膝盖一软扑倒在地,方才的巨蟒也画作一团黑烟散去。原来只是虚相而已。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似一早勘破,大笑不止,栾青只觉心脉已快被那刚猛的力道震碎。 “省省吧!”济成法王忽然从宝座上站起来,他每向前走一步,身量就猛涨一尺。济成法王并未开口,栾青却听见他隔空传音过来,“虚相而已,本王比你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待济成法王走至栾青身前,他的身量已比最初涨了两三倍,此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瘫倒在地的栾青,颇为鄙夷的“嘁”了一声,仿佛要取栾青的性命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栾青看他离得近了,心想若是速还宝剑还在手,必送他一命归西,给绛珠报仇。看他前胸几道红痕,一定是绛珠被□□时留下的挣扎痕迹。 “绛珠,我只怕是要辜负了你的心意……”栾青颤巍巍的闭上双眼。 济成法王正要抬脚结果栾青的时候,忽然听见四周传来破空之声,只见一道金光绕着法王洞急速旋转,每转一圈,金光就变得更盛几分,数圈后那道金光已涨成五尺长,光芒刺目使人无法直视。 “速还宝剑?”栾青支起上身,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是姐姐……” “青儿……”一声青儿,声音婉转如空谷幽兰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谁!”济成法王连连转身探究着这女声的来源,可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青儿……”如梦似幻的声音再度传来,“守住气。气之所在,神随所生,神在气即还,神去气即散。” “姐姐!”栾青听得分明,这是白素贞的声音。他内心大受鼓舞,撑着盘腿坐起来,开始默诵那套吐纳心法: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白蛇?”济成法王举目四望却遍寻不获,换上一阵大笑。 “怎么,是觉得自己已嫁做人妇所以不好意思上前侍奉?本王不嫌弃你!还会好好儿的疼爱你!”济成法王说着不着边际的孟浪之言,眼角下的肉却突突的跳着。他心道:果然是千年的道行,我竟看不破她的幻化之术。 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风,济成法王猛地转身,只见身后一丈开外立着个如无暇美玉般的女子,身侧金光闪闪,映的她好似天女下凡一般。 济成法王双目圆睁,将她上下打量,“果然貌美如花,名不虚传!” “美人儿!”他装作毫不知险情似的踱步向前,想要摸摸美人的纤纤玉手。白素贞冲他嫣然一笑,左手捏了个诀轻轻一弹,济成法王脸上“啪”的肿起老高,骇然后退一步。 白素贞趁着济成法王发愣的功夫,飘然飞至栾青身旁。 “青儿!”栾青满身的血污看得白素贞眼中一痛。 “姐姐,是青儿无能……” “不!”白素贞摇头,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托到半空,右手执速还宝剑画下一团光晕,将栾青推至其中。外界再不能伤害他分毫! 白素贞转身面向济成法王,速还宝剑的金光指向他面庞。 “济成法王,你还有什么遗言,大可说来听听!” “美人儿!”济成法王咂咂嘴,“生得如此貌美,说话却不中听,好在本王不是气量狭小之人。” “我且问你,你前后共胁迫过多少同道,残害过多少生灵?”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笑的浑身肥肉俱颤,“何须胁迫?本王自大成以来,于三界中游走,哪个敢不给本王面子?何况我鼠族遍布天下,外来的本王还瞧不上眼!白蛇,你跟了我于你只有好处,本王的手段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妄言!看来也不必与你白费唇舌!” 白素贞身形未动,只挥右手双指并拢手腕一转,速还宝剑凌空挽个剑花直向济成法王前胸刺去。速还宝剑锋芒尽现,逼的济成法王连连后退几步,他连忙举双手护住胸前,两掌间发出一团异光,与速还宝剑的金光相抗。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白素贞双唇急速开合,速还宝剑在她剑诀催动下调转锋芒与那团异光相互劈刺,十几个回合后寻到一丝缝隙,金光陡然放大将济成法王整个人罩了进去。 一时听不见济成法王的声响,白素贞向前行了几步,只见金光暗淡后,济成法王仍站在那里,有些匪夷所思的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速还宝剑。白素贞不敢掉以轻心,正想将宝剑□□,却见济成法王抬头冲她一乐,接着紧握双拳,速还宝剑被他又一寸一寸挤了出来。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抬手抹去胸前一道血迹,那伤口已然闭合。速还宝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粘过这法王的污血,法力暂时被压制。 “摆阵!”济成法王 分卷阅读6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举右臂高呼一声,四周腥风涌动,细细去看,那乌压压的灰色中掺杂着点点焦黄色的亮光,正是一群数以万计的鼠兵。 白素贞冷笑一声,翩然腾至半空,衣袖迎风摆动如蒙了一层皎洁的月光。 白素贞双手举过头顶,催动气流聚集在洞顶处,接着身子一转,双手交替轮乱,刹那间袖笼中飞出一条银白色的巨龙,在洞顶盘旋一阵后与气流汇合成一体,身量陡然长成十余丈长,于洞顶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救命!救命!” “法王救命啊!” 地上的鼠兵耐不住劲风,一个接一个被吸到半空中。白素贞收回右手,两指并拢于胸前,“风雷雨电听我号令!”此言一出,洞顶的漩涡里霎时劈出一道道闪电,被击中的鼠兵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烧成一团火球掉落在地,发出阵阵焦臭味。 四周不断有鼠兵被吸到半空,又不断的变成火球掉落。火光映的白素贞脸上忽明忽暗,她一步步向济成法王逼近。 “下一个就是你!” “不可能……”济成法王连连后退,“这不是真龙!这不是真龙!”他惯会操纵虚相,心想头顶上的电闪雷鸣一定是白素贞变换出来的。 “真假又有何妨!” 白素贞面上带着笑,看在济成法王的眼里只觉得阴森可怖。 “你怎么可能操纵真龙?雷公电母又怎会任你差遣?”济成法王想到此处当即抬头去看,只见那条银龙仿佛头顶是两根短而平的角,身后并未无尾鳍,更像一条光秃秃的蛇尾。 “哈哈哈哈!”济成法王又是一阵狞笑,“这不是真龙!这是蛟!你敢催动它上天,你不怕遭天谴吗?” “济成法王……”白素贞难得的尊称他一句,“龙会行云布雨,蛟可是要吃人的!” “呔!”济成法王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右脚重重一踏,整个法王洞跟着地动山摇。 “官人!”白素贞突然看见下方有名身着盔甲的男子手中拖着一俱软泥般的肉身奔到济成法王身侧。那肉身上满布血洞,正是被济成法王擒住的许宣。 “白蛇!你不是最在乎这个凡人?”济成法王自认捏了一张王牌在手,转怒为喜看向白素贞。 “要想他活命,拿你的元珠来换!” “官人!官人!”白素贞连唤两声,不见许宣转醒,向济成法王厉声道:“此刻我与你再无商量的余地!” 济成法王见机不妙,连忙从寅将军手中夺过许宣,在他背后重重踹了一脚,让他挡在自己身前。寅将军见状从虚境中拔出一把六尺长的钢叉,腾空而起,想跟那巨蛟搏斗。白素贞并未上前,只将右手食指勾转,巨蛟口中立时调转方向,对准寅将军张开大口。寅将军被劲风刮落到地上,他将钢叉插在石缝里,艰难的稳住身形。他还未能出手,忽然身上的铠甲被吹走了一块,接着就是他铠甲后的肉身,一块接一块的被劲风斩落,寅将军惊恐的看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躯,还未及向济成法王求援,浑身已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轰然倒地。 身边的得力干将惨死在眼前,济成法王将许宣抛在一旁,双臂高举双拳紧握“哈”的一声,幻化出三个fenshen。fenshen与济成法王本体颈背相连,分别手执双刀、双戟、双勾,他的本体手执双叉,与三个fenshen囫囵个儿的腾至半空,急速旋转着直奔白素贞而去。 白素贞连忙双手起势,调出数道白光与之相抗。济成法王与三个fenshen不断变化着招式,一时密不透风,让白素贞无法寻到破绽。 这样缠斗了几十个回合,白素贞挂念许宣的伤势,无心再恋战。她口中叨念咒语,巨蛟调转大口对准济成法王,白素贞后退一步,只见巨蛟口中射出密密麻麻的如利剑一般的白光,济成法王身上被打成了筛子,他低头瞧一眼自己肥胖的身躯,那些伤处随即愈合,正想大笑出声,忽然巨蛟口中射出的利剑愈发密集,他的修复之法渐渐力不从心。“哐啷”一声,执双戟的手臂被斩落,接着三个fenshen的手臂和双腿纷纷与身体分离,掉在地上摔成一团团模糊的肉泥。济成法王脸上变得惊恐,最后,他的本体上被刺出许多大洞,再也修复不及,一团拇指肚大小的元珠从他腹腔中浮出来,不肯护着他的身体,反而游向白素贞。 白素贞将那团青紫色的光晕纳入掌中,济成法王嘴唇动了动,接着“嘭”的一声,肉身炸成一团碎屑,已形神俱灭。 “青儿!”白素贞眼看着法王洞因为济成法王肉身陨灭跟着摇摇欲坠,连忙将栾青从光圈里扶出来,双手翻转几圈后,济成法王那颗元珠青色退去,紫色转淡,白素贞将它轻轻推至栾青的腹部,元珠打了个转儿,没入栾青的丹田里。 “姐姐!快看看姑爷怎么样了?” 二人急奔至许宣跟前,白素贞扶起他软绵绵的身体——许宣的锁骨肋骨两侧共有四个食指粗细的小洞,血液浸满长衫,凝固成一团团的暗红色。 “官人!”白素贞淌下两行热泪。 “想是被那 分卷阅读6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法王吊起来拷问……”栾青快速摸过许宣的四肢与胸腹,再不见其他的伤处,伸两指在他颈下按了按,“姑爷还活着!” 白素贞将许宣托抱起来,急急道:“这洞穴怕要坍塌,咱们快走!” “姐姐稍等片刻!”栾青奔到济成法王肉身散落的地方,将那些肉泥踢来踢去,果然找到另一枚钥匙,大小与锁寒精钢的钥匙相仿,只是花纹是凹进去的。 “姐姐,你先带姑爷走,我随后跟上!” 栾青深受那锁寒精钢的折磨,此时洞穴快要坍塌,再不能去寻,但是品红说过,济成法王藏宝的洞穴就在他那石头宝座的后头。栾青飞身至宝座上方,看见那块“济成法王洞天福地”的匾额,抬脚将它踢落,摔个粉碎。然后在宝座后方的石壁上东摸西摸,果然摸到一个暗门的开关。将钥匙插进去一转,石壁上现出个一人高的洞口,栾青猫着腰钻进去。 白素贞此刻再不愿三人分开,托着许宣跟到栾青身后。那小洞里没有点灯,堆积成山的宝物却折射出点点金光。栾青粗看过一眼,有些狐疑的对白素贞道:“姐姐,若说那济成法王贪婪成性,搜刮些珠宝金丹倒也合理,怎么还有许多文玩古董?”白素贞不懂这些,只道:“怕是他在凡间强占来的……青儿,我们快些走吧!”栾青点点头,捡起脚下一个紫檀木匣,打开后见里面堆了几十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再拣选了几把缀满珠宝的短箭、匕首,往虚境里一藏,随着白素贞转身出来。 她三人返回法王洞,白素贞抬手朝洞顶一弹,巨蛟化成一道白光散去,洞顶乍现一个缺口,白素贞背着许宣,携了小青的手,三人一齐朝那缺口处飞去。 再度返回地面,青白二人刚一站定就拔足向前飞奔,只听身后隆隆声不绝于耳,她二人跑出二三里地才停下。此时天色已暗,青白二人再度回望,只见法王洞方位的那块地面向下塌陷了近五尺深,腾出一层烟尘,久久不散。 栾青心有余悸的喘着气,向白素贞道:“姐姐,换我来背吧!” “还是我来,你身上有伤。” 二人正说话,忽然前方传来人声,一名灰袍僧人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他手执禅杖,单手竖于前胸,“阿弥陀佛!”正是和小青有过一场恶斗的那名老僧。 栾青看清来人,冷笑一声后向前跨出一步,“老和尚,你可真会挑时候!” “阿弥陀佛!”那名老僧目光在栾青脸上停留片刻,越过他看向白素贞和她背上的许宣,沉声道:“老衲不能御风飞行,行路只靠双脚,因此慢了一步!” “呸!”栾青啐了一口,“该料理的我们都替你料理完了,还不让开!” 那老僧却不急不恼,岿然不动。 白素贞料想这恐怕就是累至青儿重伤的那名得道高僧,赶上前向他道:“大师,我们二人意在人间修行问道,绝无害人之心。此处地下确实藏着一个法王洞,乃是鼠辈成精。他们的头领济成法王在人间作乱戕害性命,所以我才出手,也是为了……” “姐姐!与他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栾青打断白素贞,预备开打。 “青儿!”白素贞连忙拦住他。 那老僧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流连,最后定在许宣身上。 “一白蛇,一青蛇……” “正是!”白素贞答道:“我本名白素贞,这是我妹妹小青,我二人在尘世敛藏法力,从未行过伤人害命的举动。” 那老僧闭口不言,白素贞回头看看肩上的许宣,又道:“这是我丈夫……他前世有恩于我,所以我才……” “阿弥陀佛!”那老僧阖上双眼,心里不知想了什么,再度睁开眼对白素贞道:“苦海无涯,佛法无边!老衲法号正是‘法海’二字。” “法海禅师。”白素贞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连忙又给栾青使眼色,栾青不情不愿的向他见礼。 “法海禅师,我丈夫伤重,可否让我们先行回去医治?”白素贞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在得道高僧面前显露出自己心志软弱。 “人妖殊途……”法海禅师举目望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二人所作所为亦逃不过天道。” “报完前世的恩情,我会与妹妹返回山中修炼!”白素贞生怕被这法海禅师横加拦阻,虽说不至于斗不过他,但佛法无边,白素贞深知其中轻重。 最终,法海禅师侧身让出一条路,“望你二人信守承诺,好自为之!” “多谢禅师!”白素贞朝他鞠一躬后连忙带着小青离开。 天已黑的深沉,许宣的伤刻不容缓,白素贞驮着许宣,与小青二人拔足腾空,一路向东飞回苏州城济安堂的家中。 济安堂中无人,刘掌柜已离去。白素贞将许宣安放在床上,先取出香露往他嘴里滴了几滴,然后双手起势,唤出元珠。那元珠的紫气氤氲流转,丝丝缕缕附着在许宣身上几个创口处,片刻后,皮肉渐渐愈合。许宣眼皮下眼珠微微转动,白素贞转忧为喜,看向栾青,“青儿!官人没事了!” 栾青点点头, 分卷阅读6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看她二人劫后重逢,心中一痛。 “姐姐,还请你助我变回女身。” “怎么……”白素贞一时不明。她想即便青儿本身的元珠之力尚未复原,但已纳了济成法王的那颗,两相抵消,功力应已恢复了。此刻看他面容冷峻,想必是还在为那绛珠的事痛心,向他道:“青儿,以后你若愿意做栾青,我也同意,你不必勉强自己……” “姐姐……”栾青打断她,“帮帮我……” 白素贞轻轻叹气,走到栾青跟前,抬手轻按在他丹田处,片刻后栾青身量渐渐缩小,五官变得柔和,重新恢复了小青的模样。 “姐姐……”小青深吸一口气,“以后再没有栾青……只有小青……” 白素贞将手腕上的墨玉手串取下,交还到她手中。小青将锁扣打开,把两颗珊瑚珠穿进去,重新带回手腕上。 “姐姐,你看着姑爷,我……我先回房了……” “好,你好好休息。”白素贞见小青强忍着不肯在她面前落泪,一时无言相劝,扶着她送至门外。 小青回到自己卧房,扶着床柱慢慢坐下。一滴泪在眼眶中转了又转,始终没有流下来。 “小青姐……”是小鬼的声音。 小青在墨玉珠上点了点,将小鬼放出来。 小鬼出来后不敢近前,只抱膝缩在角落,默默地陪伴着小青。 “你心里还难受么?”小青轻声的问。 小鬼抬手在胸前压一压,摇摇头,“空了。” 风吹云动心不动,风定云停雨未停 白素贞见许宣的皮外伤俱都愈合,打来一盆水,替他洗去全身的血污,再换上干净的衣衫。 周身舒爽了,许宣左右摇一摇头,微微睁开双眼,“娘子……娘子……” “官人,你醒了!”白素贞坐在他身边,握住他抬起的那只手。 “我……”许宣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白素贞脸上,仿佛一颗悬着的心定了下来,“娘子,我怎么了?” “你……”白素贞不善说谎,略顿了顿,才说:“你和青儿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坠崖了……还好青儿伤的不重,她将你带回来……” “小青怎么样了?”许宣一听说小青也受了伤,挣扎着想起身。 “她只是一些擦伤,已经去休息了。”白素贞心里感叹,一个谎言出口,就有十个百个地方等着圆,明日还得提前嘱咐青儿一二。 许宣稍一动唤身上就疼的厉害,只得躺回去。片刻后他又问:“那是小青把我驼回来的?” “这个……”白素贞不敢迟疑太久,道:“想是她雇了马车吧……”话出口又后悔,半山路上哪里那么巧能雇上马车?因此生怕许宣再追问。好在许宣此时还很虚弱,并没有多想。 “娘子,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许宣这话说得白素贞心头又一紧。 “好像很多东西很大,又好像很多东西很小,最后地动山摇,全不见了……娘子,娘子?”许宣见白素贞似乎心不在焉,唤她两声。 “官人!”白素贞连忙回过神,安慰道:“只是做梦,醒了就好了。” 许宣想她是替自己心痛,照顾他又很辛苦,因此也劝道:“好在我和小青没有大碍,娘子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夜已深沉,许宣半睁着眼躺在床上。身上的痛感渐弱,可是一闭眼耳边就有呼啸声传来,似乎眼前是一片哀鸿遍野,怎么也睡不着。他也不敢动,怕扰了白素贞休息。白素贞在一旁呼吸绵长,却并没有睡着,她心里纠结成一团:官人到底记得多少,会不会疑心了? 第二日天光刚亮,刘掌柜急急忙忙跑来上工。他昨日见白素贞慌忙跑出去,等到天黑也未将她等回,许宣与青姑娘也不知有无回转,因此心急火燎的在济安堂中大喊:“许大夫在吗?青姑娘!青姑娘?” 一道青色的影子从从厨房中旋出,刘掌柜一见小青,正咧开嘴要笑,小青抬手照他脑门儿拍了一掌,刘掌柜后退一步靠在柜上,有些发蒙。 “刘掌柜,昨天夫人叫你早些下工你可还记得?” “记得……” “昨天你下工后关门落锁直接回家吃饭了,你还可还记得?” “记得……” “还有呢?” “……不知道了。” “嗯,去厨房烧水泡茶吧!” 小青干净利索的打发了刘掌柜。 待到晌午白素贞扶了许宣下楼,刘掌柜才知道昨日许宣坠崖一事,连连感叹,“好人有好报,许大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过一会儿又说:“早知道昨天我也该去!” “嗯!”小青点点头,“刘掌柜做个肉垫儿想来很合称!” 不出三日,许宣伤愈,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济安堂中一切如旧。 今春雨水不足,各地干旱,到了入夏这几日,反倒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这日许宣从致宁堂拜访王致 分卷阅读6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宁归来,在门口甩一甩油纸伞上的雨水,跨进济安堂中。 “娘子,明日是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的诞辰,明日我带你去看热闹!”许宣对白素贞道。 小青迎上前,笑吟吟的问:“有什么乐子呀?” “是苏州城药铺联合会组织的祭拜活动,四里八乡都有人来,听师伯说今年要大办,想必会很热闹。” 许宣是第一次参加,只大约知道仿佛参拜过后还有些节目。届时各家药铺的东家会进献一些物件,有的供奉至药王庙,有的会放到后面让在场的人竞买。筹集的银两会拿去盖粥棚,买粮食。今年节气不好,苏州城中也涌进许多流民。 “这是好事!”白素贞连忙应道。她旋即又想到自己绣的那幅药王菩萨像,若只是供奉供奉聊表心意是足够的,若是要让人竞买,怕是有些掉价。 “今年会来许多人,听说知府老爷也要来!”许宣兴致颇高,又道。 历年来,苏州城中有头脸的富户也会参与祭拜后的集会活动,今年知府老爷要来,恐怕会挤破头。 白素贞陪着许宣说了会儿话,有些心事重重的回到阁楼上。她取出那幅手绣的菩萨像,左看右看,越看越不满意。 “姐姐忙里偷闲,还藏了这样的宝贝?”小青走近前打趣她道。 “青儿!”白素贞看她一眼,后又叹了口气,“你说,这会不会让人把官人看轻了?” 小青接过那幅绣像看了看,道:“姐姐的手艺巧夺天工,怕只怕那些人意不在此。” 小青到底比白素贞多在人间混迹几年,她想的是集会上那些人会见物识人,看谁出手阔绰,谁的地位就水涨船高,不过是邀买人心做做样子,这些虚文,白素贞和许宣应该看不上。 白素贞听了她的话反而更忧虑,“官人是戴罪之身,背地里一定会受些指摘,若是能在集会上替他争几分面子回来,他往后也好在同业中立足。” “姐姐忘了?行医靠口碑!”这是以往白素贞与许宣互相安慰的话,小青拿来说给白素贞听,终于博得她一笑。 “是!我是庸人自扰了!” 转过天来,王皓月一早上门替王致宁传话,说上午的祭拜活动还在药王菩萨庙里不变,中午知府老爷请药界同仁前往他的私宅。知府老爷仁善,备下了素斋款待。饭后的集会活动也在知府老爷的私宅里举行。 许宣换一身新衣,带着白素贞与小青兴冲冲的出门。到了药王菩萨庙,和人群挤在一起,挨过那冗长的祭拜活动。快排到许宣一家的时候,白素贞只让许宣替她和小青上香祷告,自己并不上前。从庙里出来,一路有人指引,他们三人又跟着人群走到知府老爷的私宅。 “哎呀!徐掌柜,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王大夫,久仰久仰!” “李大夫一手好脉息在苏州城中谁人不知!” 药界同仁们见了面,互相热络的攀谈寒暄好不热闹。许宣没人搭理,正好得空带着白素贞占了个不打眼的座位。 “汉文!你怎么在这儿,快随我去见见李大夫!”王致宁进来后找了许宣好一通,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他,不由分说就将他拉走。 王致宁的夫人一见白素贞与小青,脸上堆满笑容。 “皓月妹子没来吗?”白素贞见只有她二人,因此问道。 “这种场合她一个丫头来做什么,我让她好生看家,磨磨她的性子。”王夫人亲亲热热的挽住白素贞的手,“咱们女眷在隔壁屋,我领你去。” 白素贞跟着向前走两步,回望向许宣,见他有些拘谨的跟在王致宁身后赔笑,感觉她看过来,也扭头冲她笑一笑,白素贞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红,连忙低着头随王夫人到另外一间屋子去。 “这知府老爷的私宅,四四方方,看着还不比李举人家阔绰,料想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小青跟在白素贞身后,附耳低声道。 这间招待女眷的屋子比方才那间更热闹了许多。能够独立经营一家药铺的大夫一般年纪都不小,因此跟来的女眷大多都是中年妇人,只有个别家是少东代替前来,因此跟随着的女眷会年轻一些。白素贞与小青一进来,立时成了瞩目的人物。大家纷纷围住她对她的样貌气度赞不绝口,一问后得知许宣还那样年轻,更是羡慕不已,称他们是郎才女貌般的一对璧人。 白素贞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场面,饶是以前在济安堂中招呼那些妇女学绣香囊时她一派游刃有余,可眼前这些都是许宣同业的家眷,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合适反倒替他惹下麻烦。因此她只含着笑,并不很开口说话。大家见她文静,身后的丫鬟却伶俐,两人动静相宜,更是喜爱的不得了。 许宣这边,跟着师伯王致宁见过一个又一个前辈。人家看他年纪小,还以为是王致宁的徒弟,只草草的应付他。待听到“济安丸”三个字,才纷纷对他另眼相看。 “汉文,这就是李大夫了!” 王致宁转过数人,才带着许宣走到一位瘦高的中年人跟前。那人看着比王致宁还年轻两岁 分卷阅读6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王致宁却对他极为客气。他附耳对许宣道:“李大夫家三代行医,是咱们药铺联合会的头一号,也是苏州城中的圣手。” 许宣听了连忙向李大夫行礼,“晚辈许宣,见过李先生!” “嗯!”李大夫略一点头,手抚过长须。 “你戴罪之身还不忘在医术上下功夫,果然是可造之材!致宁老兄,青出于蓝哪!” 李大夫说话藏着中气不肯用全力,听在耳里有些轻飘飘的。加上他话里明显指摘许宣发配到苏州这档子事儿,且意在将他归至王致宁门下,许宣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王致宁很替爱侄感同身受,连忙将话题岔开去。 屋子里热闹过这一阵,大家各自分散在圆桌前落了座,许宣自是坐在最末一席。 今日能在知府老爷私宅露面的,除了药铺联合会的诸人,还有几位举人、秀才和一些有头脸的富户。举人里许宣只认识李举人一家,但今日李举人家是大公子代替赴宴,他倒是和许宣坐在同一桌,但他和许宣相互并不认识,许宣一时寂寞,愈发想念妻子。 到饭点,素斋悉数奉上,样式十分简单,却无人敢说不好,反倒都称赞知府老爷为官清廉体恤百姓。 用餐完毕,许宣正想找机会溜出去看看白素贞,忽听有人唱道:“知府老爷到!”他连忙又稳坐回去。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书生打扮的人走到前台正中,正是这一任苏州知府李修齐。今日是药铺联合会的集会,他不好喧宾夺主,因此穿了便服出来见客。 “诸位!请恕李某款待不周!”李知府先十分谦逊的拱手向在座众人见礼。“只因今春大旱,各地灾荒四起,李某听闻‘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因此与李大夫商议后,借今天这个机会将诸位请至李某的私宅……” 李知府在台上侃侃而谈,许宣离得稍远,听得并不真切。他见众人都往台上注意,身子挪动了一下,刚想要出去,忽然衣袖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拉他的人正是李举人家的大公子。 “老弟。”两人还未互相通报姓名,李公子却毫不见外的称呼许宣一声老弟,他压低着声音道:“你今天带了什么来?” “带什么?”许宣被问的一愣,旋即明白他是指稍后的竞买,向他道:“是一幅药王菩萨绣像,怎么,你想买?”白素贞的手艺才许宣心中可是无价之宝,他原想着竞买也轮不到他出风头,等结束后他再将绣像送至药王菩萨庙去供奉。 那李公子像是并不在意什么绣像,只觉得并不是值钱东西,跟着说道:“我带的是一套檀香扇,扬州老师傅的雕工,想这帮老头子不识货,咱们先说好了,等下你买我的,我买你的。” 许宣并不清楚内情,其实历来都是相熟的几个人提前商量好,“你买我的,我买你的”,大家各出几两银子,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至于出风头这种事,就让李大夫、徐掌柜他们几个轮流去。自然,李大夫和在场的富户也不是傻的,出个几十两在众人面前博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也就足够了,断不会去哄抬价格,伤了自己的荷包。 许宣当即谢绝了李公子的好意,他既不打算买,也不打算卖,他早想好了,如果药王菩萨庙里不收绣像,他就带回家去自己供奉。李公子看他面嫩像是个好说话的,还想再劝说几句,台上已经开唱了。 “徐记药铺,徐掌柜,铜制香炉一对,作价十两!” 台下略微热闹一阵,“我出十两!” “我出十五两!” “我出二十两!” 最后,以二十五两的价格被王举人家买走。李知府还亲自送王举人回到座位上,与他客套两句。 “传志堂,李大夫,玉竹屏风一套,作价五十两!” 这一声唱出,台下着实闹开了。历来也没有出手这么大方的,大家交头接耳,纷纷猜想李大夫是得了李知府的嘱咐,又说他二人都姓李,是本家,搞不好提前通过气。 台下一时无人应声,李大夫自行出列,“我愿出六十两买回!” 李知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李大夫仁善之心天地可表,无奈李某囊中羞涩,我也出价六十两,不知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意在此屏风的?” 知府老爷这话一出,在座的有人按捺不住了。 王姓丝绸商人起身,“老爷,草民看那屏风入眼,要跟您争一争了,草民出六十五两!” “我出七十两!”刚才落座的徐掌柜发言。 “七十五两!” “八十两!” 许宣看的咂舌,原来竞买一事还有许多门道在里头。 最后这套玉竹屏风还是被王姓商人买走了,作价一百零五两。李知府少不得又和他聊上几句,夸他家学渊源,是名副其实的儒商。 又有几个物件上台唱价,人上来一拨又下去一拨。 “致宁堂,王大夫,文房四宝一套!作价十两!” 许宣听了心道:这是师伯的,那我要不要买呢? 只见王致宁站起身向周围作揖 分卷阅读6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致谢,他到底在苏州经营多年,还是有不少人卖他的面子。几番唱价过后,已涨到二十五两,这下许宣想开口都没机会了。 这会儿李公子又过来拉扯许宣,许宣正有些心烦意乱,忽然听台上唱道:“济安堂,许大夫,这个……手绣菩萨像一幅,作价……”许宣这幅菩萨绣像想是让唱价的人很犹豫,他打个趣道:“这女儿家的东西我不懂,看绣的如此精美,作价五两吧!” 台下有人跟着玩笑,“如此用心,心意无价啊!” 周围有些眼皮子浅的人跟着哄笑。 李公子见如此,也不吭声了。 这时忽然一个小厮跑上台,对唱价的人附耳说了几句,然后端上来一个烛台,烛台的铁扦已被拔掉了,搁了一枚红宝在上面。那红宝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无暇,红润喜人。 “方才说错了,请诸位原谅。那绣像是许夫人亲绣,要送到菩萨庙里供奉的。”唱价的人清一清嗓子,“济安堂,许大夫,家传红宝一枚,作价……”说到这儿他又犯了难,看向李知府,李知府抬手拂过胡须,没有作声。 许宣一时惊住了,他哪来的什么家传红宝?怕是自家妻子怕自己跌面子,把祖传的爱物拿来进献了吧。还不等他出声辩解,台下已有人响应。 “我出五百两!”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出价的这位陈姓茶叶商人双眼微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旁人也许会不识,他确实认识宝物的。而且他坐的近,看这红宝通体无暇,是世间难寻的珍品,五百两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我……我……”有人想跟着出价,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回去了,引来后方一阵哄笑。 于是这枚红宝就落入了陈姓商人的手中。李知府走上台,亲自捧了红宝送到他座位上,还唤“请许大夫上前”,将许宣郑而重之的介绍给在场诸人。许宣匆匆扫过台下一眼,所见之处都是一张张笑面孔,却不知各人心里到底是何滋味儿。 “青儿,会不会太过了?”白素贞和小青躲在廊下,轻声说道。 “是有点儿过,我怎么瞧着不大对劲呢?”小青说。 此番确实是白素贞与小青动的手脚,方才席间不止许宣牵挂着白素贞,白素贞也牵挂着许宣。听到竞价开始,每家进献的物件都价值不菲,白素贞就有些替许宣着急,因此才唤了小青来商议。她二人此时手旁再无别的,唯有从法王洞里带回来的那几样,匕首短剑拿出来自然不合适,也唯有那盒红宝了。此外白素贞还有一层心思没有说与小青知道:她已答应了法海禅师报完恩情就会远离尘世,那么这恩情何时才算报完?再过十几年,白素贞也不会变老,到时候许宣就会看出端倪,还如何陪他走完这一世?倒不如趁现在助他成名,也算是报了当年的点拨之恩。 好在确如白素贞所愿,许宣经此一事,在药铺同仁中名声大噪。又有李知府亲自加持,谁还敢再提他是发配来苏州的事?只是回家后少不得还得跟许宣解释一二。 “姐姐,那些宝物都是济成法王搜刮来的,不是有句话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只是顺水推舟,物归其主罢了。”小青见白素贞似有心事,劝慰道。 “也是。”白素贞点点头。 回家后许宣听了小青的一番解释,心中更是羞愧,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发奋努力,更要加倍疼爱妻子。 端午饮雄黄,白蛇现真身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到了四月末,到了五月,天气燥热起来。 这日许宣吃过午饭,回到卧房的书桌前,要给长姐许娇容写一封家书。 “马上要过五月节了,再备点礼品送过去吧?”白素贞转到许宣身旁,奉上一盏凉茶。 “报声平安就好,姐姐不在意那些。”许宣已写好信,举到白素贞眼前晃一晃,“姐姐要是知道我娶了娘子这样的贤妻,还不替我高兴的飞上天?” “瞎说什么!拿来我看看!”白素贞伸手要接,许宣却跳起来向后躲,“不给看!” 许宣仗着自己高过白素贞几寸,将信举过头顶,“亲一口,念给你听!” “去你的!”白素贞假装打他一下,许宣却趁势抓住她那只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在她脸颊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五月初五端阳节这日,小青早早起床,先到厨房生火,将昨日和白素贞一起包好的小脚粽煮上,顺便闷上几颗独头蒜。转到外间,拿红绳儿捆了一把艾叶,悬到大门口去。另取了几枝子菖蒲,插在堂内和楼梯边角处。白素贞随后端着笸箩下楼来。笸箩上面堆着许多香囊,面儿上绣的是十二生肖,正好六对。小青与白素贞一起,将香囊成双成对的四处悬挂。经过这么一顿收拾,当真增添许多过节的气氛。 听着楼上有响动,应是许宣起床了,白素贞由厨房里端出一盆泡过艾叶的热水,刚要上楼,许宣由楼上噔噔噔的跑下来,从她手中接过铜盆。 “娘子!”许宣挪过一个凳子将铜盆放在上面,“小青也来,咱们都用这水擦洗擦洗,辟 分卷阅读6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辟邪气。” 小青取了两块帕子过来泡进铜盆里,“你们两公婆洗吧,我不喜欢艾草的气味。” “应节嘛!”许宣说道。见小青当真不喜欢,他也不再劝,先绞了块帕子给白素贞擦脸擦手,才鞠一捧水在自己头脸上快速抹几下。 吃过早饭,换过一身整洁衣衫,许宣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前往师伯王致宁家。 许宣刚一走,白素贞正想找小青说话,济安堂里就来了客人。 自从药王菩萨诞辰集会那日许宣大出风头后,同业与许宣的来往就密切起来。今日过节,许宣给刘掌柜放了两日假,白素贞只得亲自迎客。好在她早有准备,接下各家的礼品,还上提前备下的粽子、香囊、干货一类,再饶上几句祝福的说辞也就够了。其间知府老爷府上也派了人送粽子来,白素贞打起精神,应付完这一拨又一拨来客,时间已快到晌午。 小青摇着手绢儿坐下歇脚,“姑爷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被留饭了吧?” “大过节的,应该不会。”白素贞在小青对面落座,看她双颊发红,关切道:“是不是耐不住热?身上难受吗?” 蛇本身是喜凉怕热的,白素贞与小青有道行在身,原本是不怕,可今日逢端阳节,外头艳阳高照,小青的伤势又刚刚好全,白素贞多少有几分担心。 “没事儿,落落汗就好了。”小青拿手绢儿在脸上按了按。 白素贞抬手搭在小青脉搏上,觉得指下跳动细速,拉着小青站起身,道:“你还是去山上躲一躲,找个凉快地方静静心。” 小青想了想道:“算了,我还是回屋歇着吧。那粽子腻人我也不爱吃,等姑爷回来你跟他说一声。”苏州城附近就是穹窿山,小青不想重游伤心地。 白素贞也考虑到这一点,因此点点头,扶了小青回房。陪着她练过一遍吐纳心法,才转到厨房去整治午饭。 等许宣回到家中,刚好是饭点,他一回来就钻进厨房帮忙。小青既然要休息,中午就只得他们夫妻两个人,索性将饭菜和粽子一并端到楼上去吃。 “娘子。”许宣落座后有些兴致缺缺,“今天被师伯数落了……” “哦?”白素贞听了心想:王致宁大约是说药王菩萨诞辰那日的事情。 果然许宣接着道:“师伯说我不该去出那个风头,我还年轻,心思应该用在钻研医术上。” 白素贞认为王致宁的话在理,这次确实是她太过匆忙以致激进了,连忙问道:“可有拿重话敲打你?” “那倒没有,我自己以后加倍用心就是了。”许宣换上笑容,顺手抄起桌上一个黎色瓷瓶儿,“瞧,临走前还送我一瓶药酒,师伯还是疼爱我的。” “那就好。”白素贞边说边剥了枚粽子放到许宣面前的小碟里。许宣连忙也替白素贞剥了一枚,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 饭吃到一半,许宣的目光扫过那瓶药酒,来了主意。 “娘子,今日过节,你陪我喝两杯吧?” “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回头叫青儿知道了,又笑话你存不住好东西。不如留到年下,还更香醇。”白素贞道。 今日中午热的出奇,白素贞也觉得有些胸闷,不想再饮酒以致乱了心智。 “诶……”许宣却道:“既是好东西,干嘛留着不喝?何况今日是端阳节,就是应该正午时分饮酒的,回头给小青留一些就是了。” 白素贞还想再拒绝,许宣已自行起身去取了两个酒盅过来,替白素贞和自己斟上。 “娘子。”许宣擎起酒盅,“咱俩喝个交杯吧?” “去你的,青天白日的不知羞!” 白素贞脸上微微发红,看在许宣眼里更显得是娇羞可爱。 耐不住许宣的劝,白素贞与他共饮了两杯,刚把酒盅放下,许宣还有说辞。 “娘子,再饮一杯吧!” 白素贞眼睛眨一眨,“这还有什么讲究?” “自然是有的!”许宣再度将酒盅斟满,“这第一杯,感谢上苍让你我二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第二杯,要感谢娘子不离不弃,陪伴我在苏州城安身立命;这第三杯,只愿我俩恩恩爱爱到白头……” “恩恩爱爱到白头……”白素贞重复着许宣最后一句话,有片刻的失神。 “娘子……”许宣凑上前在白素贞鬓发上吻了吻,“今后我必待你如珠如宝,事事以你为先……我知道做的还远远不够,我们只待来日……” 这是新婚那夜许宣对白素贞说过的话,她也曾说过,夫妻二人之间,必得有一个“信”字。如今那夜的誓言再度从他口中说出,白素贞听得心头化成一摊春水,杂着几分不能说出口的愁绪。 “好,咱们共饮此杯……”白素贞按下满腔的心事,和许宣一同饮下第三杯酒。 放下酒盅,白素贞偶然看见底部余下几粒细小的颗粒,举到许宣面前,疑道:“官人,这是什么?” 许宣接过来看了看,道:“想是菖蒲一类的药渣吧……端阳节就是泡 分卷阅读6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些菖蒲雄黄,以求辟除邪祟……” 白素贞听得心中一惊,“到底是菖蒲还是雄黄……” 许宣将酒盅凑到鼻子下端闻了闻,笑道:“我认错了,还是娘子心细些,这是雄黄……” 白素贞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是雄黄……” “是……娘子这是怎么了?”许宣看白素贞面色愈加红润,神态又有些焦躁,问道:“这才三杯,娘子就不胜酒力了吗?” “啊……”白素贞连忙点头,“是有些上头……” “哎哟!都怪我不好!”许宣见白素贞仿佛真是醉酒,连忙跟着站起来,“我去泡些茶来给你解酒……还有醋,我去厨房……” “官人!”听闻许宣要下楼,白素贞顺势说道:“茶和醋怕是不管用,你帮我煮一剂解酒汤来吧……” 不惧雄黄是一回事,毫无防备的喝下去又是另一回事了。白素贞还从未试过饮雄黄酒,此刻觉得浑身燥热,胸闷加重,只怕是不太好。 “娘子……”许宣看白素贞坐立不安的样子,更加着急,“你先躺一躺,我这就去煮!” “好……熬的浓一些……” 打发许宣下楼,白素贞心想熬一剂浓浓的解酒汤必定要花些时间,她正好得空运行两遍吐纳心法,或许可以化解身上的燥热。 白素贞脱去外衫,盘腿坐于床上,想想还觉不妥,又把两侧床幔放下来。 先深吸一口气,慢慢沉至丹田处,脑中默念: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气之所在,神随所生,神在气即还,神去气即散……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念到第三遍,白素贞方觉止住了心绪烦乱,刚要沉淀下来,忽然听见楼下噔噔噔的响声,怕是许宣又折返回来,白素贞心里一慌,前功尽弃。 许宣下楼后先是去柜上找到一包解酒药,然后转去厨房烧水,他手上忙碌着,一颗心还在挂着妻子悔恨不已。想请小青上去看顾一下,跑到她房门前,又想起小青因为中了暑热在休息,只得自己跑回楼上。上了一半,仿佛听见水烧开了,又跑回厨房去看,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白素贞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怕许宣真的上楼来,索性下床去把门拴上。她双脚一落地,只觉得酸软无力,紧接着眼前一黑,又一头栽回到床上去了。 许宣正在厨房里拿着药罐盖子撇去浮沫儿,忽然脑中灵光乍现,想白素贞醉酒怕是因为和小青一样中了暑热,这可了不得!他想到这儿连忙扔下盖子转头去打来一盆凉水,端着赶回楼上去。 “娘子!娘子!”许宣捧着铜盆,肩上搭一块白手巾,用臂膀顶开房门。 白素贞没有应他,他快走两步来到床前,见床幔围拢,中间伸出半截罗裙垂在床边,一对绣花鞋歪歪扭扭的甩在两旁,一下慌了神。他正想放下铜盆上前看个究竟,忽然一团热气将床幔顶开,照头扑向他面门。热气熏的许宣睁不开眼,手中铜盆“哐啷”一声落地,他抬手驱散热气,一声“娘子”刚喊出口,只见白烟后陡然伸出一个巨大的蛇首,蛇口大张,血红色的芯子有一尺多长,仿佛能将他整个人一口吞进去。 许宣骇得呆住,喊都没能喊出声,一团惊吓卡在心口,登时气闭栽倒在地。 楼下小青正自行调息,听见厨房那里有些杂乱,刚起身要去看看,紧接着就听见楼上两声怪异的响动,连忙急奔上楼。 白素贞与许宣卧房的门半开着,小青一见心道不好,飞身钻入房中,将房门在背后合拢,抬眼就看见一条十余尺长的白色巨蟒攀在房梁之上。它见小青进来,转头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姐姐!”小青低低的叫一声,连忙抬双手扣在胸前,召唤出元珠推至蛇首附近。 那巨蟒一见元珠仿佛有些犹豫,绕着那团紫光转了一圈,终于抵挡不住诱惑,跟随紫色的光芒的指引重新游回床幔之中。 小青趁机上前道:“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同时右手双指并拢直指元珠,催动它在蛇身上方周游旋转。淡紫色的光晕渐渐放大,将整俱蛇身笼罩其中,小青手上运力,一步步逼上前。片刻后光晕逐渐缩小,缓缓淡去。半透明的元珠重新钻入小青丹田之中。小青呼出一口气,抬眼再看,见床上的白蛇已重新变回白素贞的模样,胸口深深起伏,她正慢慢转醒。 小青连忙再去看躺在地上的许宣。 “姑爷!姑爷!”她连连摇晃着许宣的肩膀,不见他转醒,又在他人中位置狠掐,还是不管用。小青心中不由冷了几分,抬手按在他颈侧。 过好久,小青叹了口气。 “官人!”白素贞一醒来就翻身下床,扑到许宣身边。 “青儿,官人他怎么样了?”白素贞见许宣面白如纸,唤之不醒,急的滑下两行热泪。 “气息不见了……但是还隐约能探到脉搏……你摸摸看?”小青道。 白素贞连忙 分卷阅读7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抬指按在许宣手腕上,过片刻,又趴在他胸前静听。 “姐姐……”小青忽然失声道:“姑爷的虚相……虚相浮出来了!” 白素贞闻言大惊,只见许宣上身果然有一具虚相慢慢坐起来,有些漠然的打量着自己下半截身体。 这虚相一旦离了许宣的肉身,就相当于魂归太虚,那时候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只能回天乏力。 白素贞当即忍住眼泪,抬右手并拢两指举到半空,左手快速点过右臂手三阳经大穴。 “天道清明,地道安宁,人道虚静,三才一所,混合乾坤,百神归命!” 念过咒语,白素贞右手指尖含了两团白色光点,她收回手点在许宣肩头两处大穴上。 “青儿,去取一盏油灯来。”白素贞转头向小青低声吩咐。 白素贞抬右手悬在许宣面门之上,片刻后,许宣七窍之中钻出几团半透明的影子,白素贞沉下手掌,将那几团影子虚握在手中。 从小青手中接过油灯,白素贞松开右手食指指向灯芯处,那几团影子汇聚成一气,绕着火苗转了几转,没入到灯芯之中。 白素贞将油灯安置在床头避风处,再和小青一起托着许宣的肉身平放至床上。 “我将官人爽灵、幽精两魂,吞贼、尸狗、雀阴、非毒和伏矢、除秽六魄禁锢在灯芯之中,余下胎光、臭肺一魂一魄镇守他的肉身……” 白素贞说着又将许宣的手紧握了握,然后站起身对小青道:“是我误饮雄黄酒,害了官人……” “姐姐,既然姑爷魂未离体,想是还有办法补救!姐姐只说该怎么办!一切有青儿……” 白素贞打断小青,“青儿,你得留下替我照看住官人,我要亲自去一趟三神山!” 在远至陆地以外的茫茫东海之中,有蓬莱、瀛州、方丈三座仙山,是福、禄、寿星三位神仙的居所,因此称三神山。 “姐姐是要去蓬莱仙岛?” “正是!” 传说那蓬莱仙岛上仙气馥郁,人居此处,可延寿数百年余。岛上的高峰绝壁处更是集天地精华而生出一种仙草,名曰“灵芝”。这灵芝仙草为百病之药,凡人若是服用,无病者可益气安神、延年益寿,垂危者可固气培元、起死回生!若是修行得法的人服用,还能有白日飞升的奇效。 “姐姐,此去东海近两千里路,到了岛上还不知会如何,现在日头正毒,还是我……” “顾不了那许多了!”白素贞自从穹隆山上破了自己的誓言,过后也对小青闭口不谈,眼下许宣危在旦夕,哪还能容她计较自身。 白素贞安慰小青一句,“想来寿星爷爷和骊山老母认识,说不定会舍我一棵半棵。”说完推开窗,跟着双足离地。 “姐姐!”小青轻轻扯一扯她衣袖,“姐姐此去万事小心!” “照看好官人,天黑前我必定回来!” 白素贞单手起势,化成一道白光飞向半空去了。 小青擦干眼泪,看看街上无人抬头瞩目,才关好门窗,小心守护在许宣和那盏油灯前。 东海距离苏杭一千余里,往返少说也要两个时辰,此刻已过正午,还要赶在天黑前返回,蓬莱仙岛一行白素贞是志在必得。 “官人,报恩,尘世,修道……”白素贞心头不断晃过这些词语,“难道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温度的一切都如眼前飞过的轻纱般的白云一样,皆是虚空么?” “舍得……要得必先舍,有舍才有得?” “不曾拥有何谈放下?一旦拥有……又如何轻言舍得?” 这些念头化成一种深入肺腑的痛感在白素贞的心头蔓延,直至深入骨髓,胜过了温暖,胜过了寒冷,胜过一切的一切。 “官人,你说待我如珠如宝,我这些舍得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祸根因我而起……我就是拼得自身性命,拼去一身的修为,也定要为你讨回这条命来!” 油灯如豆,微微跳动着,仿佛人体内的一颗心,是活着的。 小青屏气凝神守候在侧,然而无论默念过多少遍吐纳心法,自己的一颗心到底是按捺不住,越跳越快。 “入得尘世以来,你们说我变了,我却不自知……焉知姐姐何尝不是如此?”小青对着手上的墨玉串珠低声诉说着。 “怪不得受过万千劫难还要投胎做人……做人,苦辣甘辛,各种滋味,总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 “嫂子!青姐!” 楼下有人进来,听声音像是王皓月。 小青心中一阵小鼓擂过。 “嫂子!青姐?” “许大哥?” “家里没人吗?” 王皓月的脚步声在楼下转了一圈。 “呀!这厨房里烧的什么?都糊了,咳咳……” 耳听着王皓月从厨房出来,仿佛要上楼,小青连忙蹑手蹑脚的从房中退出,掩好房门。刚走下几节台阶,迎面就撞上了王皓月。 “ 分卷阅读7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青姐你在家呀!我还以为家里没人……” “嘘!”小青慌忙压制住王皓月的声音,见她一脸好奇,只好尴尬的笑一笑,拉着她走到堂中。 “姑爷……”小青眼睛眨了眨,“姑爷在楼上……午睡,咱们小声说话儿。” “哦!”王皓月吐了吐舌头,“许大哥也有这惫懒的时候啊,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午睡,亏得我爹还总是夸他……” “皓月……”小青打断她,“你……这时候来是……” “喏!”皓月将手中的提篮举到胸前,“这是我跟我娘包的粽子。知道大哥大嫂吃素,这篮子里是白水粽和赤豆棕。白水粽拿来蘸上桂花糖,那可是……”,皓月说着眯起眼睛,“好吃的打巴掌都不放手!” 小青见她一脸童趣,在她鼻子上刮一下,“小馋猫!我们也包了……还专门给你包了蛋黄的,我去给你拿……” “哎!”皓月拉住她,脸上的奇怪更甚,“上午许大哥不是给送过去了么?” “对……我忘了……”小青脸上表情愈发不自然。 “青姐……你是怎么了?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嫂子怎么不在家?”皓月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哪一个小青也回答不了。 “皓月……”小青将她拉至一旁,眼光扫过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儿。 王皓月除了被她父母养的娇惯了些,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好孩子。虽然她也曾对白素贞吃过味儿,但后来她随着白素贞学女红,做香囊,一路看着白素贞的为人处世,她明显的是越来越服气,也当真将白素贞与小青当做自己的嫂子与亲姐。眼下这种情况……片刻之中,小青的脑子里转过许多的念头。 “皓月,家里确实出事了!”小青压低声音对皓月道。 “啊?”皓月吓得手一松,还好小青眼疾手快,从她手中接过提篮,稳稳的放置一旁。 “皓月……我能信得过你么?”小青说着眼珠一转。 王皓月这个年纪是最受不得激的,何况本来两家处的就非常融洽,小青这么一说,她当即把脖子一扭,“青姐说这话就是见外了!若是信不过我,你大可不说!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我不问就是了!” “好好好!”小青连忙拍拍她的手,“皓月是个好孩子。” 小青在皓月的手上拍了几下,渐渐计上心来。 “你过来……”小青让皓月凑上来,对她附耳说道:“你知道什么叫马上风吗?” 皓月听清楚最后这三个字,脸儿腾地红了。小青心想:看样子是知道的。 “不会吧……许大哥还那么年轻……”皓月有些艰难的开口。 “哎!”小青叹气,装作痛心的样子,“喝酒误事啊!” “那……那我去把爹喊来……” “万万不可!”小青低呼一声,“若是被你爹知道了,姑爷以后哪还有脸再面对他老人家!白日宣淫,还给……姑爷以后要没脸做人了!” “那要怎么办?”皓月到底年纪小,她觉得小青说的很有道理,一下傻住了。突然她嘴角一耷拉,仿佛已想象出许宣秀气的五官变成了嘴歪眼斜的样子。 “皓月?”小青看皓月发呆,拿手在她眼前晃一晃。 “我拿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但这件事你一人知道就好,你若愿意,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青姐尽管说!”王皓月醒回神,捏起一对小拳头。 “皓月……”小青不着痕迹的按下她的手,“我姐姐家中有个秘方,专治这个……马上风,有奇效!她如今上山采药去了,说是一个时辰回来,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儿,我担心她……” “青姐你尽管去寻,这里就交给……”皓月正要答应,忽然又一想这马上风的病因……她苦着一张脸看向小青,“你不会是要我照顾许大哥吧……” “不不不!”小青连忙打消她的疑虑,“姐姐出门前都归置好了,姑爷现在睡着呢。皓月,这件事终究不光彩,我出门后,你得守在楼下,守住这个大门,谁来也不能开门,也不能发出任何响动惊动楼上。同样,楼上不管有什么响动,你也不能去看!” 皓月正巴不得呢,她听完连忙点头,“青姐放心,这点事我都做不好,我姓倒着写!” “好!”小青到底着急,见王皓月一本正经的应下,她匆忙间也没工夫细想皓月这话有什么毛病。又给皓月端出些茶水点心,才转身出门去寻白素贞。 蓬莱借仙草,医人难医心(上) 举目之处是湛蓝色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海,大海之中有一团团白色的云朵。白素贞再飞的近一些,见那重重的祥光瑞霭之处,正是三神山中寿星所居的蓬莱仙岛。 白素贞拨开眼前丝丝缕缕白纱般的云彩,按下身形,直冲着岛上一座高峰绝壁处飞去。 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眼前是稀薄的云雾,若是静心去听,仿佛能听见遥远的仙乐从天上传来。泥土与花草的芬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畅快无比。 分卷阅读7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这就是蓬莱仙山……”终于到了,白素贞慢慢走近面前一块绝壁处,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又轻又快。 四下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到绝壁下方,抬头向上,目光穿过淡淡云雾直视到崖壁上,那里是一片青灰色的岩石,有几株青草顽强的从石缝中冒出头来,肆意吸取着日光的给养。 “难道那就是灵芝仙草?”白素贞不能断定,轻轻摇着头,忽然眼中有光闪过,仿佛看见有几小块不显眼的紫檀色,迎着日头折射出点点金光。 “灵芝仙草!” 白素贞大喜,连忙飞身上前。眼看着灵芝仙草近在眼前已唾手可得,她正抬手要摘取,忽觉手上灼痛,接着被一张无形的法网打落回地面上。 “想是防妖物盗取。”白素贞想到这儿,双手环扣于胸前,接着丹田处发出一团白光,在她周身拂过一遍,敛去她一身世俗之气。然后她再度飞身上前,就快要碰到仙草的时候,又一次被那法网打回到地面上。 白素贞旋腿起身,还要再试,却听一旁有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只听他懒懒的问了句:“谁呀?” 白素贞定睛一看,见绝壁正中忽然向两侧拉开几寸,裂出个可供一人出入的缝隙,有个白衣少年郎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揉着眼睛。 那少年看见她后,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仿佛是白素贞扰了他的好梦。 想是寿星的弟子,看守这灵芝仙草的童儿。 白素贞猜测着他的身份,虽然看他年纪小,却也不敢怠慢,面上含着笑朝他拱一拱手,“道兄,我是骊山老母坐下弟子白素贞,冒昧登门造访,扰了你的……” 那少年忽然打断她的话,“我是鹤仙。”他说着抬起双手,果然手臂下抖出一片白羽。 白素贞连忙换个称呼,“是,仙子。” “嗯!”那鹤仙点点头,像是也没什么心机的样子,随意的问了句,“你是来拜访家师的?” “正是!” “那可不巧,昨日星君请家师上天去手谈几局,料想要过个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到时你再来吧。”他神情慵懒,却也算好声好气。应付完白素贞,他转身就想钻回石缝里,白素贞连忙拦住他,“仙子且慢!” “嗯?”鹤仙转回半个身子,像有些不耐烦,“你还有何事呀?” “弟子……弟子……”寿星不在家,也可说是个大好机会,面前这个鹤仙看着像是个心思单纯的,白素贞脑中转了转,道:“骊山老母命弟子前来……借一株灵芝仙草……炼制金丹。” “借仙草?”那鹤仙闻言挠挠头,抬头向上看,果然是看向那几株紫檀色的仙草。 “是!”白素贞抱拳道:“还请仙子行个方便。” 那鹤仙看上去有些为难,他对着白素贞两手一摊,“可家师不在呀……” “弟子自知来的不巧,可是金丹正炼至紧要关头,唯缺这一味灵芝仙草,还请仙子通融通融!” “我等也是为师傅办差,事出匆忙,自知失了礼数。但我瞧着仙子端慧大方,定是通情达理的……” “嗨!”那鹤仙忽然一笑,想是白素贞说话愈发的客气恭敬,顺了他的脾气,他大大方方道:“师姐说话这么好听,我就自作主张一次吧!” “多谢仙子!”白素贞朝他行礼,跟着上前一步,那鹤仙却向对她伸出手,“师姐,手信拿来!” “手信?”白素贞稍一愣。 “手信没有?那信物凭证总有一样吧?”鹤仙看白素贞发愣,怕她路上来得急,给忘了这回事,还好心的提醒她。 “这……”白素贞不由得抽回脚步。 “嗯?”鹤仙见白素贞犹犹豫豫的,起了几分疑心。 “师姐,骊山老母座下弟子那么多,我也记不得名字,敢问师姐是哪一代弟子?” “我……我是……”白素贞愈发的犹豫。 一直以来,她都自称是师承骊山老母,但这其中却有她说不出的苦衷。 鹤仙双眉微蹙,警觉的后退一步,“你到底是何人?” 情势峰回路转,白素贞反复斟酌后道:“弟子白素贞,是骊山老母的俗家弟子,今天实在太过匆忙了,未曾带得手信,待我将仙草带回后再跟家师请了手信送来,请仙子通融通融!” 那鹤仙将白素贞上下打量个遍,见她周身阴阳之气调和,又生得一副姣好的容貌,想也不是邪祟成精来诓骗他的,因此耐着性子对她道:“师姐,我体谅你,你也体谅体谅我。你呀,要么赶紧回去请手信,要么就等家师回来后由他做主。旁的我可真帮不了你了。” “仙子!”白素贞再度行礼,“我万不敢使你为难,只要一棵半棵就够,料想仙子能做的了主,还请仙子行个方便!” “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的话你听不明白?”那鹤仙到底不耐烦了,朝白素贞挥挥手,“去吧去吧,去请手信来还快些!” “仙子!”白素贞膝下一软,跪在鹤仙面前。 分卷阅读7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师姐你这是做什么!”鹤仙被白素贞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扶她。 白素贞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猛然抬头将他扯住,一手捏住他一对将要展开的翅膀,另一手提了速还宝剑横在他咽喉位置。 “仙子,得罪了!” “你到底是谁?”那鹤仙倒不惊慌,只是陡然生变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我也是修道之人,却并不是骊山老母的弟子……此番只为救人一命!那人已危在旦夕,非得灵芝仙草不可!” “哎……”鹤仙闹明白白素贞的由来,叹了口气。 “你若不肯,我也只好得罪了!”白素贞说着手上又紧了几分。 “想必你孤陋寡闻,你也太小瞧我们蓬莱了。”鹤仙说着向上一指,“这绝壁上有家师部下的法网,三界中只有家师和我能自由出入,你现在就是把我杀了也取不到仙草。” “那就劳烦你替我去取!” 鹤仙听了鼓一口气含在嘴里,拌个鬼脸扭头看向白素贞,“小姐姐,你模样长得美,想的也挺美!我替你取?你做白日梦呢吧!” 跟白素贞玩笑一两句,那鹤仙双手暗暗攥拳,“嘭”的一声,已从白素贞的剑下消失,回到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小姐姐,我看你是女子放你一马。你现在就走,我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白素贞听后一双凤目寒光尽现,她足下腾空直扑向鹤仙,“那就手上见真章吧!” 将速还宝剑在手中一抖,已挽成个极凌厉的剑花,带着破空之声刺向鹤仙左肩。那鹤仙见白素贞当真动武,右脚向后踩半步,伸展双臂拱背含胸,他那手臂瞬间化成一对六尺长的白羽,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鸣叫,正是一招“风声鹤唳”。 鹤仙收拢双翅只这么一扇,白素贞登时被逼的后退三步,快要睁不开眼睛。 那鹤仙并不乘胜追击,见白素贞不是他对手,便收回双翅藏于背后。他两眼瞳孔里有一圈红光闪烁,光芒敛去后他点点头,“原来是山中一条小白蛇。”说完后更加成竹在胸的样子。 鹤,是蛇的克星,更遑论他是仙鹤。 白素贞却道,“那又如何!今日这‘灵芝仙草’我志在必得!”说着还要擎剑再上前,鹤仙却摇头叹气,“哎……为一个凡人如此固执,还说你是修道之人……” 白素贞立时反驳:“修道只为一心!” “你这颗心却不纯澈……” “凡心亦可一心……”白素贞说完这句兀自冷笑一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白素贞说话间收回速还宝剑,双手扣于胸前,召唤出的元珠里紫韵波涛汹涌,划分为两条紫练分执左右手上,“万神朝礼,役使雷霆!急急如律令!” 晴空中陡然降下霹雳,映的白素贞脸庞冷似冰霜。那鹤仙一惊,连忙振翅高飞,一道灼目的闪电堪堪劈中他方才所立的方位,炸出道半尺深的裂缝。 “你……”鹤仙正要说话,白素贞却不给他片刻机会。闪电追着那鹤仙一道道打下来,将绝壁前这方山石土地炸的狼藉一片。那鹤仙见如此,连连扇动翅膀,直搅的此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去取仙草!”白素贞大喝一声。她手擎紫练,追着鹤仙足下,将他一步步逼向绝壁之上,眼看着离那灵芝仙草越来越近。 白素贞恐伤了仙草,手上动作略缓了缓。 “你你你……”那鹤仙一个躲闪不及,被闪电劈中左翅下端。 “你竟敢!”想来他最爱惜自己这一身白羽,此刻忍痛揪下那块焦黑卷曲的羽毛藏于腋下,接着单足在崖壁上一点,直腾向半空中,他盘旋到白素贞头顶上方,对着她发出阵阵鹤鸣。 “啊!”那鹤鸣声足以穿金裂石,白素贞登时丢了素练,双手抱头,痛的恨不得将脑壳锤裂。 那鹤仙绕着白素贞盘旋数周,以为已将她制住,他猛地拔高身形飞至高空,然后一个翻转向下直扑向白素贞。就在离她面门不足尺余时,只见白素贞突然仰头,天灵处破出一尊蟒蛇的虚相,那蟒蛇朝那鹤仙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将他整个吞下。鹤仙刹不住力道,仓皇间偏离两寸方向,冲到地面上就势一滚。白素贞沉下腰,使扫堂腿甩出一条蟒蛇的巨尾,将那鹤仙的上身紧紧缠住。 那鹤仙挣脱不出,只好对着白素贞不住鸣叫。白素贞顶着让她头痛欲裂的鹤鸣声,将蛇尾一寸寸收紧。 “去……去取仙草……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本可怜你千年的修为,如今是你逼我……”那鹤仙原本的白净面皮此刻涨得通红,前额上青筋毕露。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身护命!”话毕,那鹤仙头顶陡然浮出真身,亮出一尺长的利喙,抬首就要朝白素贞身上刺去。 “住手!” 正这紧要关头,忽然有一青衣女子从天而降。她甫一落地就奔到白素贞与鹤仙跟前,双膝跪地向那鹤仙连连叩首。 “求仙子饶我姐姐一命!求仙子 分卷阅读7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饶我姐姐一命!” “青……青儿……”白素贞见是小青,艰难的向她开口,“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不看着官人!” “姐姐!”小青抬头看向她,牙关紧咬眼中含泪。 对于小青而言,天上地下唯有一个姐姐才是她的至亲,如果要在许宣与白素贞之间选一个,那必定是姐姐的安危更要紧。 “姑爷还好,我放心不下你……”小青道。 “你……你怎么不看他……你糊涂!”白素贞说着说着手上泄了力,瘫倒在地。 “姐姐!”小青惊呼一声赶上前扶住她。 鹤仙面上不显露,实际体力也耗损的厉害,正好顺势挣脱出来。他站起身打量着这青白二人,愈发感到好奇。 “一会儿又姐姐,一会儿又姑爷……小白蛇,你当真和一个凡人做了夫妻?”他忍不住问道。 小青听了连忙转头向他行叩拜大礼,“禀仙子,我与姐姐为同类,二人一道修行,姐姐是为了报恩才与一凡人结为夫妻。”小青将始末粗粗讲与鹤仙知道,当然掠过了许宣被发配及剿灭法王洞的情节。她只说姐姐与姑爷鹣鲽情深,只因端午误饮雄黄酒,才至现出真身惹下大祸。最后小青替白素贞告罪,“还请仙子高抬贵手,饶过我姐姐这一回。” 有人这样恭而敬之,那鹤仙听了很是入耳,抖抖双羽,变回方才白衣少年的样子。 “哎!”鹤仙替白素贞叹口气,“他既是凡人,想必是他寿数到了,只是恰好落在你身上而已,你也无需太自责……人总是有生老病死的,不然怎么轮回……” “仙子所言极是……”小青敷衍着他,跟着偷偷看白素贞一眼,只见她发髻散乱,双目迷离,似已心如死灰。 “是我的错……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见白素贞不住的喃喃自如,那鹤仙又劝道:“你既修道,何必如此执着?”接着扑落身上些许尘埃,状似宽和的道:“就是吃了你的元珠,也补不回我的白羽……罢了,饶你们一回吧!” 小青闻言正要叩首拜谢,白素贞忽然跪行上前对鹤仙道:“仙子,你也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求你救我丈夫一命!求求你!”说着连连叩头。 鹤仙面露不悦之色,“小白蛇,我好话已说尽,你可不要再得寸进尺!” 白素贞仰起头,按下小青扶上来的手臂,强自镇定的道:“仙子,并非我无赖纠缠……凡人只有一条命,容不得丝毫转圜的余地……” “哎……我知道……”那鹤仙眼看着白素贞从恭敬转为狠厉,又从狠厉转为哀伤,她这痛彻心扉的模样看在鹤仙眼里,心中亦有几分触动。 小青见机碰碰白素贞,开口道:“姑爷是个好人,命不该绝……” “对!”白素贞得小青的提点,跟着福至心灵。 “仙子容禀,我在尘世的夫君许宣,是苏州城里的一名大夫。他精于医术,活人无数……他才二十一岁,实在不该命绝于此啊!” “他是个大夫啊?”看来那鹤仙到底是个少年心性,听到此处不由得席地坐下,仿佛听故事一样看一眼小青,又看一眼白素贞。 “我夫君师从于临安府胡庆余堂,自与我结为夫妻后,一直随我茹素。他醉心医术,研制出一味济安丸,在苏州城中广被称颂。”白素贞说着说着,眼角溢出泪光点点,“遇到穷人家,他不仅不收诊金,连药材也全白送。有时回家天晚,碰见沿街的小贩,会拿身上全部的钱买空货物,好让人能早点收摊回家……其实,他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白素贞向鹤仙讲述着,在她眼中,许宣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 许宣明明畏高,但会带着白素贞一起上屋顶看月亮,下来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他却仍是一脸无所谓的笑容。济安堂生意不好的那些日子,许宣夜夜难眠,可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的去走街串巷,从不肯懈怠。他会因病患救治不及而流泪,却不肯为身无分文而气馁。他会对不通医理的人苦口婆心,却不会因为被无理埋怨而分辨半句。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爱有憎,有疼有怕。几世之前的他已能吹奏清心笛音助白素贞超脱,可他自己却堕身红尘,几番轮回。 小青怕白素贞说的偏了,正欲开口,那鹤仙却幽幽叹了一句,“凡间一世总是虚妄,你是被红尘迷惑了双眼……” 白素贞却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凡间有种种的苦,也种种的好,但这些都不及官人一人……” “人间不外乎爱与憎,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那鹤仙双眼渐渐迷离。 “仙子……”小青开口道:“姑爷是个大夫,救人无数,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能救他一命,岂不是间接救了更多的人?” 鹤仙听了陷入一阵沉默。 白素贞开口道:“修行本是为超脱,许宣行医救人一样是助人超脱苦海……仙子!”白素贞眼前晃过一道白影,只见那鹤仙突然拔地而起,振动双翅直入九霄云外。 分卷阅读7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姐姐!”小青跟着站起来,“把宝剑给我,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这绝壁砍了罢!” “青儿……”白素贞略有些犹豫,她一时摸不准那鹤仙的路数。 正这时,半空中传来一声鹤鸣,方才的鹤仙化作一只白鹤从空中俯冲下来,只见他冲进绝壁上的法网之中,而后转身盘旋至白素贞与小青身旁。 “仙子,你这是……”白素贞边说边将小青护在身后,那仙鹤走到她跟前,利喙一张,白素贞觉得手中落进来一个东西,竟是一朵铜钱大小的灵芝仙草!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白素贞与小青连忙向白鹤叩首。 那白鹤抖抖翅膀,恢复了白衣少年的样子,他扶起白素贞与小青,笑着说:“我也不知是对是错,只是看你们说的动情又在理……” 小青连忙道:“仙子施恩于人间,是无量功德!” 那鹤仙却连忙向她摆手,“你们只管拿回去救命,可不敢到处宣扬,被家师知道定不会轻饶我!” 白素贞与小青连连称是。 “救个凡人,这一朵也足够了……”鹤仙转而嘱咐道:“你拿回去焙干,用黄酒调匀给他服下……” 小青却打断他道:“他命悬一线哪还容得炮制,就是捣碎了灌进去,也能管用吧?” “当然管用!”那鹤仙听小青说法粗鲁,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只要你灌得进去,就能管用……” 时间紧迫,白素贞只得与小青再三叩拜以表谢意。她二人退后几步,正要与鹤仙作别时,白素贞忽然看见身后一块大石的缝隙里,钻出一蓬黄艳艳的花朵,正迎着夕阳怒放。 “青儿,你看那捧金丝桃,开的多娇艳……” 小青只道姐姐这是心愿得成一时松懈了,连忙携了她的手与她同时腾向半空,朝着苏州城急匆匆的飞去。 蓬莱借仙草,医人难医心(下) 太阳西沉,眼看着就要落下去,白素贞与小青才从半空中稳住身形落在济安堂的屋顶上。 她二人兵分两路,白素贞先到卧房里去看许宣,小青带着那朵灵芝仙草急慌慌奔进厨房。只听济安堂中有人尖叫一声,“是谁!”原来是王皓月守候在此。她方才被房顶的响动骇了一跳,正手持着扫把使小碎步挪到厨房门口,看清楚是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皓月……”小青也松了一口气。此番也多亏了王皓月,看她的样子,必定是极听小青的话,乖乖的在堂屋守候了好几个时辰。 “皓月,药已经配齐了,天色已晚,你快回家去吧……”小青道。 “嫂子也回来了?”皓月闻言左右张望,“嫂子呢?怎么不见她?” “这个……我们走的是后门……” 小青略解释几句,顺手取个提篮,将先前端给皓月的点心装进去,然后把提篮挎到她手上,推着她往门口走。 “皓月,你还记得我之前的嘱咐么?” “青姐放心,我绝不跟人说许大哥中了马上风!” “对!”小青重重点头,“连你许大哥和许大嫂也不能说,他俩面皮薄,你知道的……” 打发了王皓月,小青寻来个捣药杵将那朵灵芝仙草捣碎,一点点撮进一柄汤匙里,小心翼翼的端着上楼去。 “姐姐……”小青低低的喊一声,只见白素贞已将禁锢在灯芯中的两魂六魄重新放出来,接着在许宣肩头两侧大穴上一点。 许宣的三魂七魄虽已归位,但他仍然面白如纸,胸前不见任何起伏。 白素贞托着许宣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向小青伸出手。小青却摇头,“姐姐,还是我来吧!” 小青走上前,左手捏住许宣下颌两侧关节,逼迫他张开口,接着将汤匙捅进去一抬。 “青儿……”白素贞忍不住开口,“你……你轻点儿……” “这是救命,不重不行!”小青丝毫不含糊,推上许宣的下巴,左手两指滑到他喉结两侧,一顺一点。片刻后,见许宣喉结处略微耸动一下,应是已经咽进去了。 白素贞与小青这才长长的吐纳一口气。 白素贞扭头看向床旁,见那油灯的火苗忽然忽然几下,接着悄无声息的灭了。 小青看了道:“灯油已耗尽,此番真是凶险无比。” “青儿,多亏了你……”白素贞说着眼眶又湿了。 小青扶着许宣躺好,白素贞趴在他胸前听了听,只觉得他胸腔中的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沉稳有力,他这条命算是救回来了。 小青转到小桌旁坐下,看着白素贞一心扑在许宣身上,微微阖上眼,心里涌处许多苦涩的滋味儿。 “舍不得……”绛珠临走前,一直在说舍不得。 “姐姐……”小青忽然开口,“你已不仅仅是报恩,你仿佛已深爱上许宣了……” 白素贞听了并未侧目,而是将许宣的手在自己手中握了握,然后替他将薄被盖好,才转身来到桌前与小青对坐。 分卷阅读7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是,我深爱他,像凡间每一个人女子对心上人那样,深爱他……”白素贞坦然道。 小青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青儿,你还记得蓬莱仙山上那蓬金丝桃吗?”白素贞说着将目光放远,似乎冲出了这四方的屋子,已心驰远处。 “它开在仙山上,自知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儿,若是它开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上,你道它心里会怎么想?” 小青依然沉默着。 “青儿……”白素贞深吸一口气,拍拍小青的手,“我有些事一直瞒着你……” “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青忍不住开口,双眉渐渐皱紧。 “我生长在青城山腹地之中,就好比开在沙漠里的一朵金丝桃……” 白素贞从一千年以前讲起,讲她的出身,讲她在青城山中度过的漫长岁月。 一旦开了窍,心思里就会有杂念,白素贞却从不受此困扰,她看着青城山中绿了又黄,天空中落下雨水,天冷时凝结为霜雪,一季一季,轮回罔替。 “我以为她们都勘不破修道的真谛……”白素贞说着兀自笑了一声。 她自从感灵以来,就比身边所有同类进益的快,因此渐渐生出超凡之心,修道的信念愈发恒定。 “我也以为,只要秉持一颗修道的本心,自有一条康庄大道等着我。” “姐姐修行得法,就是自视甚高也没什么……”小青是由心而发。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却被她转为一颗好奇之心,等遇见的多了,自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五百年的修为并算不上什么。 “此外还有一事……青儿,我并不是骊山老母座下弟子……我甚至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白素贞轻轻吐出这句话后,小青略一惊,看向她。 怪不得借仙草一事如此波折,原来根源在此。小青心中有些后怕。 “我从能四处游走之后,曾三上秦岭,只为求得骊山老母的点化……” 白素贞继续说着。 她开启第一次秦岭之行时,就极其幸运的寻到了骊山老母的宫观,心中喜不自胜,愈发对自身肯定。正待她拾级而上之时,却见那山门紧锁,扣之不开。她耐住性子等了七日,只闻宫观里朗朗诵念之声,袅袅青烟溢出矮墙,独她一人被隔绝在外。她顿觉羞愧不已,想是自己还没有修炼到火候,因此返回青城山继续静修。 “第二次我谨慎了些……”白素贞说她将当时在山门外听到的心法强记于心,回到青城山后日夜修习不敢懈怠,待第二次造访骊山老母的道观,确实较头次有所不同。 “那时秋风已起,我一样在山门下等候了七日,正巧赶上一个小道童出门,我急忙上前求教……” 虽是已与上次有所不同,却依然不得其果。白素贞诚心将来意对那道童说出,那道童把她打量一番,手中浮尘轻轻一扫,她顿时现了白蛇真身,与几片落叶一起被扫至台阶下。 “他说‘你心如此不定,还是以后再来吧’……” “既得了那道童的嘱咐,我返回青城山后加倍勤修,勇挑天谴,得以挣破本相托成人身。待我第三次前往秦岭,终于得见骊山老母的真颜……” “姐姐……”听闻白素贞受了这许多苦,小青忍不住要开口,白素贞却对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只这一面之缘,才使我坚定决心要入凡尘。” 第三次,白素贞心中澄明无物,再不去山门前叨扰,而是静坐于台阶之下,独自入定。过了七七四十九日,那山门果然打开,却不是为她而开的。 “先是有许多道童出来,分列台阶两侧,才有一个极雍容的女子从中走出。后来我才知道,那日是六月十一,骊山老母要到各处宫观降下福祉。我因此与她匆匆一面,她见我心诚,替我拂去一身凡尘,却对我说……” 骊山老母说:你说你一心修道,我却不信。 她说白素贞心中只一个修道的信念,除此外再无旁骛,好比沙漠中的花朵,大洋里的扁舟,都道自己是独一无二。也好比一只猛虎,生来就追着羚羊,却不知广袤大地上还有许多生灵都可以为其果腹。若等它知道的那一日,会怎样? 她对白素贞说:“去尘世吧……倘若你从尘世回来,仍然秉持修道的信念,到时你再来也不迟。” “这骊山老母忒会诓骗人!”小青不忿道:“修道修得就是心无杂念,她却偏偏要你入凡尘纳七情六欲,分明是搪塞你!” “呵……”白素贞却笑了,“骊山老母所言非虚,自古修道之术,确有先出世修神通,后入世修人心的说法。论的是能在入世的最后关头斩断红尘羁绊,方得正果。于我而言,心思恪纯的确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若我不能克化这些纷扰,如何去谈超脱?” “可是现在,我看你是再也不想超脱了……”小青说着说着,瞳孔渐渐紧缩。 “是!”白素贞亦不对她隐瞒丝毫,“青儿,此外还有一事……我的推演之法已失……” 小青听了猛然站起,“怪不得…… 分卷阅读7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怪不得……”她在卧房中来回踱步,忽然坐回桌前紧紧握住白素贞的手,“姐姐,再不能等了,我们明天就回山中修炼!左右许宣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你也助他开成了药铺,他在苏州城中已能安身立命……往后他还愿恪守本分行医救人是他的事,我也能保他一世富贵……姐姐,你的恩已经报完了,和他再没有半点干系!” “不!”白素贞轻轻摇头,“青儿,对你说出这些,你不但没有看轻我,还处处替我着想,我心中很感激……” “姐姐!难道你真的甘愿堕身红尘,枉费自己千年的道行?”小青痛道。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说到以后,白素贞总是这么一句,但是这次却另有一个信念在她心中坚定。 “但是这一世,我愿意做许宣的妻子,我要陪着他,陪他安稳度过一生!” 小青身子一颤,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青儿,我不愿拖累你……你若是要走,我只有一言相劝,往后……” “姐姐!”小青突然打断她,“姐姐总说往后不知道会怎样,青儿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青儿会一直陪伴在你左右!” “青儿!” 小青短短几句话,说的白素贞胸膛里又涨又暖。若说前途未卜,但能有小青这样的姐妹不计得失的追随,又还有何可惧! 夜已深沉,家中唯一一个凡人还在沉睡当中,自然省去了晚饭。小青回房后,白素贞端来一盆温水,替许宣仔细擦拭着身子。 “官人……”白素贞眼瞧着明明刚替他擦过面孔,许宣眼角处却又濡湿一片,料想他已慢慢醒来,惊喜的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你醒了吗?可是身上难受?” 许宣幽幽的睁开双眼,先是投向屋顶木然的看了一会儿,才转向白素贞,呆呆的喊了一声,“娘子……” “官人!你可醒了!”白素贞喜极而泣,托起许宣上身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片刻后,许宣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娘子,我没事了……” 许宣醒后势必要向他解释前情,可方才小青在的时候只顾着与她说别的事,倒忘记了与她商量出一个得宜的借口。因此许宣这一拍,反叫白素贞心中一惊。 许宣却道:“叫娘子担心了……我仿佛是坠崖那次落下了后遗症……” 许宣只说自己当时急急忙忙上楼来,奔的太猛,眼前白光一闪,脑中晕眩无比,接着就晕了过去。 “那……”白素贞腹中没有预稿,只得顺着他说:“那明日请你师伯来看看?” “倒也不用……”许宣笑的还有些虚弱,“既然醒了,料想也没有大事……” “官人……”白素贞爱怜的抚过许宣脸庞,“你脸色不好,再睡一会儿吧。” “嗯……”许宣也不再多言,再度躺回去。片刻后,呼吸绵长,像是真的睡着了。 白素贞躺下后并没有睡着,她既已下定决心要留在凡间陪伴许宣,那么许多以前不计较的事就要计较起来了:首当其冲的是许宣在苏州药界的声望。集会那日所出的风头,弊大于利,必得想法子去做扭转。还有青儿,她比我更知人间况味,或许不应该再压制她的本性。往后还要留意,为她谋一个好的出路。其次是那济成法王,他门下弟子众多,怎会被我轻而易举的剿灭?那日也不见有徒子徒孙替他出头,恐有后患未除。 白素贞想到济成法王,不由得又想起那法海禅师。她曾允诺报完恩情要携青儿回山中修炼,怕是要食言了。 白素贞左思右想难以成眠,刚想翻身,忽然注意到许宣后背轻轻一颤,白素贞心中大惊:许宣与她同床而眠,对他的睡相,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分明是没有睡着。难道他服了灵芝仙草后早已转醒?那么自己与小青的谈话,被他听去多少?即便是他昏死前的记忆还存着,他问都不问一句,就要枉顾数月的夫妻情分,与我离心了吗? 白素贞心中叹息:旁的不谈,前有所谓坠崖一事,后有今日的还魂再生,官人,恐怕真的是疑心了。 就这么闭着眼沉思着,挨到天明,白素贞像往常一样起床。她洗漱过后再来看许宣,许宣应该也是一夜未眠,这时分挨不住困,反倒睡着了。 白素贞悄悄掩好房门,在楼下厨房里找到小青,小青一见她,压低声音向她道:“姐姐,我有要紧事和你说!” “我也有要紧事和你说。” 她二人互通心意后发现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这下小青有些犯愁,她连连叹气,“也不知昨日被姑爷听去多少!” “听去多少都无妨。”白素贞反倒出奇的镇定,她从小青手中接过水盆儿,轻轻揉搓着盆中的米粒儿,平心静气的说:“官人若是因此厌弃了我,我走便是。” 小青听了难以置信,反问她:“姐姐昨日才说深爱着他,今日便要打退堂鼓了吗?” 白素贞抿嘴一笑,道:“我是满腔的心思,也要看人家乐不乐意接受。若是强求于他,我又何苦赖在这里不走?他也是有权做选择的。” 分卷阅读7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小青吐吐舌头,“也是,姑爷是个凡人,且是个胆小的凡人。要是知道自己的爱妻是一条大蛇所变,想来又会吓得一命归西吧!”小青说着笑了一阵,又道:“姑爷还能和你同处一室过一夜,应该知道的并不多。” 白素贞看看小青,道:“你今日倒是难得的嘴下留情。” “嗯!”小青拖着长腔,取来一把青菜泡进淘米水里,跟着道:“姐姐既然深爱他,他就是我的姐夫喽,我自然多少要维护他几分。” “你呀!”白素贞点一下小青额头,“青菜拿来,等下切碎些熬成菜粥,官人连着两顿没吃,喝些热粥胃里舒坦些。” “遵命!”小青高举双手将青菜奉上。 许宣到中午才喝上一顿菜粥,仿佛是极力克制着,只喝了一碗半就说饱了,靠在床上歇了会儿,又去蒙头大睡。 白素贞也不管他,自顾自的下楼来和小青商量着别的事。午后小青出门,等过小半个时辰,她带着十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婶子婆子一堆人浩浩荡荡涌进济安堂。 刘掌柜还在放节假,许宣躲病不出,这济安堂正经的成了这群女子的天下。 大家三三两两的落了座,小青端出茶水点心招呼大家自取。这群人有相熟的老面孔,也有初次见面的新面孔,大家你让我我让你,间或发出阵阵笑声,好不热闹。 白素贞立在当中,含笑冲每一个人点过头,开口道:“我知道大家抽时间过来不易……” 她这一开腔立即有人响应,“白娘娘,我们乐意来呢!” “就是就是!”众人俱都附和。 “大家抬爱了!”白素贞客套一句,忽然发觉自己总是着意于礼数,反而不如随意说话来的亲切,索性放开姿态道:“咱们平日里早上一睁眼,就有忙不完的活计,要烧饭打扫,要归置浣衣,家中人少的,还得自己上街采买,若是带着娃娃那更是辛苦……待嫁闺中的妹子们想是都随着母亲操持,虽不亲历也多少知道一二。我今日要说的是,咱们忙归忙,也要抽空想想为什么!” “啊?为啥呀?”白素贞此言一出,引来许多声追问。 自从教做香囊绣活起,白素贞就成了这群女子中说话极有分量的人物,单听那声“白娘娘”就可得知一二。 “为啥?”小青说话更接地气,“为了咱们这辈子不是瞎忙活!” 小青的话引发一众女子大笑。 疑心生暗鬼,邪佞占先机 白素贞接过小青的话说道:“譬如说这几日天好,各家都拿冬被出来晾晒,还要拿竹棍儿敲打敲打。忙活这一通,为的是什么?” “图棉花松软嘛!”一位大嫂接口道。 有人有不同意见,“为了不生蛀虫!” “还有!”有人补充,“咱们江南雨水多,有个说法叫湿气重,逢天好将被子拿出来晾晒可以散散湿气,盖在身上又暖和又舒服!” “这位大姐说到了点子上。”白素贞冲她点头,“既然晒太阳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何不用到自己身上呢?” 白素贞发问后,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接。 白素贞道:“咱们人身上阴阳两气调和方不生病,女子属阴,因而容易阳气亏乏,多晒太阳不仅可以温煦体内阳气,还有生发、助眠、强筋壮骨的功效。” “晒太阳还有这许多好处呀!”大家听了白素贞的解释,一阵交头接耳。有个穿蓝花花衫子的少女站起身,红着脸问道:“那要是……晒黑了可怎么好?” 少女正是娇嫩的年纪,自然十分在意自己容貌。在她身旁坐着的几位大嫂,一看就是生养过的模样,纷纷劝她:身子强健可比容貌好重要的多了。 “是,妹子问的极是。”蓝衫少女的话正巧引出白素贞的下文。 “晒太阳也要挑时候。常言说寒从脚下起,若是经常手脚冰凉,大多是体内阳虚所致,所以晒太阳的时候要挑辰时。”白素贞边说边弯腰提起裙摆,“于辰时晒脚踝,若不得空就晒上一刻钟,便是得空也只晒两三刻钟即可。同时拿手配合着敲打敲打足三里。这样能使周身血脉通畅,阳气自然生发至全身。” 白素贞刚说完,就见大家纷纷弯下腰,撩着裙摆学她方才的样子敲打穴位。 白素贞又道:“天上有太阳,咱们人身上也有太阳,就在这儿。”她背过身去,双手虚握成拳,拿拳峰沿着腰后脊柱两侧一路向下按压。 “这叫督脉,书上讲这是诸阳之海。每到申时和酉时,晒晒后背,兼之轻轻捶打督脉,能培补全身的阳气。” 白素贞话音一落,一众人纷纷站起身转向后,学她捶打督脉。小青紧抿着嘴,忍笑忍的好生辛苦。 “即便一整天都不得空,也要抽时间伸展双手,使手心向上冲着太阳,晒上一刻半刻,边晒边将两手相互搓一搓,搓到手心发烫才停。”白素贞又道。 大家坐回原位后发问,“晒手心有何好处?” 白素贞答:“两掌上分布着许多 分卷阅读7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穴位,晒一晒搓一搓,能清心安神,夜晚好眠……” 这次白素贞话还没说完,大家已纷纷开始搓手。一时之间,济安堂中捶打声、搓手声、笑声、谈话声不绝于耳。 这群女子们,不管是出嫁的还是未出嫁的,都难得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不为闲聊不为抱怨,而是正经的学一两样有用的技巧。大家正热闹着,谁也没注意济安堂的正主——许宣许大夫悄悄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站在五尺开外,绷着一张脸,看上去是想上前凑凑热闹又有些抹不开面子。过片刻他清咳两声,却被一阵笑声给盖过去了。最后许宣自讨个没趣,跑进厨房里找到还未及装盘的几块点心,狼吞虎咽般的打扫干净,又溜回卧房里去了。 其间王皓月上门来——她本是来探望许宣病情的。结果进门后一见这样的场面,直接将许宣抛至九霄云外了。她跟小青挤着在一张圆凳上坐下,仰着小脸儿听得入迷。 白素贞道:“只想一想为什么晒被子,就能有这许多的好处!” “白娘娘……”一个穿粗布蓝褂儿的中年女子站起身,刚开口脸就涨的通红。 “大姐,这里都不是外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白素贞面含鼓励。 这位大姐抬手抿了抿头发,说道:“昨儿我见街上有卖桃子的,别处都要七文钱,只他要两文,我看那桃子又青又白,摸着硬邦邦,贩桃子的说放上两日就能软和甜口儿……” 她说话慢吞吞,有急性子的耐不住打断她问道:“那你到底买没买呀?” “我……我想说买两个尝尝,他见我要的少不肯卖给我……” 她话音方落,堂中人齐声答道:“不买就对了!” 白素贞笑着道:“大姐想是外乡人,这时节桃子刚收,卖的贵价才正常,若是价钱这样贱,想是不会好吃。他不卖给你是怕你尝过后知道不好,他的桃子就卖不出去了!” “正是正是!”有人替白素贞进一步说明,“想他那桃子是长不成的落果儿,放不熟的,你不买就对了!” 还有人总结,“今日你又知道了凡事要想想为什么,以后可别占这些小便宜了。” 这一阵讨论倒是超出了白素贞的预想,她原想着教授一些道家养生的诀窍儿,好能让女子们强身健体,不想由这位大姐开头,话题渐渐偏了方向。 “既说到这儿,我也有事儿跟大家说说……”一位包着头巾的大嫂站起身,她将袖子撸到手肘上,跟着把手腕儿伸到众人眼前。大家凑上去看,见她那手上戴了一个青绿色的玉镯。这位大嫂是街市上卖荸荠的,因此好多人认识她,纷纷问她何时得了这镯子。 大嫂说这镯子是她昨日买来,但这件事却说来话长。 她说自从嫁人后,就跟着丈夫靠卖荸荠为生。她身子强健不怕吃苦,想着光卖荸荠卖不出几个钱,索性边卖边削,这削好的荸荠能比带皮的卖出贵三成的价钱。 “哎!”那大嫂叹气,“我是命苦,自从嫁了人,整日的削荸荠削荸荠,十个指头没一个不破口子的……” 人群中有人跟着叹气,“让你说镯子,谁让你说荸荠!” 幸亏那大嫂不是个小心眼的,她摆摆手道:“就要说到了。” 这位大嫂生养了一儿一女,儿子尚年幼,女儿已及笄。她既能干又爱要强,眼瞅着自己丈夫只能是土里刨食儿了,因此想着要给女儿攒一副嫁妆出来。 正巧昨日她在集市上削荸荠,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过来绕着她的摊子来回转,末了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蹲,直蹲到天擦黑,大嫂要收摊,他才上来搭话。 “他说他是北边儿逃难来的,孤身一人,家中唯有一个老母,眷恋故土不肯跟来。临行前将带了一辈子的玉镯拔下来,说给他做盘缠。这兄弟一路讨饭来到苏州,连着数日寻不到营生,饶是舍不得,也挨不住肚子饿,只能将老母亲的玉镯变卖了换口饭吃。” “他卖多少钱?”有人问。 “姐妹们给掌掌眼?”那大嫂说着把玉镯从手上退下来,举到众人面前。 白素贞细看下只觉得那“玉镯”成色青中透灰,光头是死的,水头更是半分也无。她猜测大约值个一吊半吊铜钱,但又想这位大嫂有此一问,怕是花了大价钱,因此犹豫着不好开口。 众人将玉镯传递着看,已有经验老道的婆子连连叹气,“这哪是玉镯,就是块青绿色的石头,费心琢磨成镯子!带着玩玩也行,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不多过一吊吧?” 那大嫂听后脸瞬间黄了,她道:“婶子,你会不会看错?那兄弟说这镯子本能卖上二两银子,但他看我和他一样是个苦命人,因此与我投缘,只问我要五吊钱……我也不好意思杀价太狠,最后给了他三吊……”她舔舔嘴唇又道:“那三吊钱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体己,要给我女儿做嫁妆的……” “哎哟大妹子,我怎么会看错!” “是啊,刘婶有些见识的,断不会看走眼!” 众人口风纷纷倒向一边。“玉镯”传到皓月手里,她仔细看了 分卷阅读8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看,小声和小青说:“就是个玩物儿,大嫂吃亏了。” 一众人没一个站在那大嫂同一边,她登时傻了眼,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真是上当了,当即捂着脸嚎啕大哭。 “天杀的!来坑我的钱,我得削多少荸荠才能攒下三吊……我闺女眼瞅着大了,我还答应她给她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呢!我可没脸活了!” 那位大嫂一面痛惜银钱,一面痛惜自己的发财梦就这样破碎,更加对不住女儿,因此哭的越发止不住。众人也不好再追着说什么,只都低声安慰她。 大嫂哭了一阵抬起泪眼看向白素贞,“白娘娘,我若早一日知道要多想想为什么,也不会轻易被人骗了去!” 白素贞也只好安慰着她,同时想起早前和青儿讨论过的:人间什么最苦。当时青儿说求而不得最苦,她说一成不变亦苦。如今看这位大嫂,求财不得,往后还得日日加倍削荸荠换钱,两样苦楚加在她一人身上,看在眼里当真替她难过。 “青儿……”白素贞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来,正想开口让小青取三吊钱来,小青却笑着跟她说:“我知道姐姐所想,我却有个更好的法子。” 小青走到那位大嫂跟前,问她可还记得那位“大兄弟”的长相。 大嫂说仿佛身量不高,虚胖,她说到这儿又自嘲一句,“当时还以为他是饿的浮肿了……”说完后她忽然想起要紧的一点,“他右边儿嘴角有一串燎泡!” “行!”小青点点头,心中已有计量。而后还是忍不住敲打她几句。 “大嫂,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你往后真该多想想是为什么!” 小青又道:“他跟在你摊子后面,是看你手中有多少银钱流转;等你到天黑,是怕你看清镯子的成色;把价钱夸大到二两银子,是为了让你起财迷心;说和你有缘是为了让你放下防备!” 小青说完心道:好一个密不透风的惯骗,待姑奶奶找到你,定打得你亲妈也不认识! 皓月跟着站起身,道:“所以我大嫂说的在理,咱们往后遇事真的得……” 众人齐声答:“得多想想为什么!” 本是要讲道家养生法,最后离题万里快要拐到孩子姥姥家,白素贞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深知其中意义深重。同时她想:想要解这位大嫂的困局,单是帮她找回那三吊钱也还不够。 “荸荠能做什么?”白素贞问。 有人笑了,“白娘娘想是不知道,荸荠生吃也行,蒸熟了蘸白糖吃也行!” “剁碎了掺在饺子馅儿里,解腻又利口儿!” 白素贞听了略微摇头,心道单是这样也还是不够。 皓月道:“荸荠又叫马蹄,能做点心,那马蹄糕不就是荸荠做的?” 皓月的话使白素贞眼前一亮,人群中也有人响应,白素贞请她细细讲来马蹄糕、马蹄粉的制作方法,而后对那位大嫂道:“大嫂,你左右是削马蹄,每日余下卖不出的,不如照方才那位大姐所说,焙干了磨成粉末,那马蹄粉可是比你卖荸荠挣得多多了!” 大嫂听完一抹眼泪,道:“这是个法子!这是个法子!” 这日因横生许多枝节,因此比白素贞预想的时间多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待好生将这群人送出济安堂后,白素贞真觉得有几分疲惫了,坐回凳子上有些不想动。 “姐姐的心思不白费!”小青安慰她道。 不久后,人们就发现每逢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街上的小贩,乃至采买的婆妇都在练习一种养生功。早晨是坐下按压小腿,下午是背着身捶打后腰,间或有模有样的搓搓手,一时间成为一道风景在苏州城中传扬开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入夜后小青还不得闲,她独自出门,过一个时辰才悄悄回来,正遇见白素贞下楼。 小青向白素贞邀功,“明天那三吊钱就会物归原主!” “你找着那骗子了?”白素贞奇道,她没想到小青手脚这样利落,跟着又紧张,“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没有!”小青抬腿比划两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那人本来就做贼心虚。” “青儿真是能干!”白素贞听了在她鼻子上刮一下。 “姐姐快想想怎么犒劳我吧!” “给你蒸马蹄糕好不好?” 两人说笑着,挽着手到小青房里继续说体己话,独剩许宣一个人待在黑摸摸的卧房里。 许宣从未受过这样的冷落,他自知从醒来后就对妻子刻意保持冷淡,但躲在房中,外面热热闹闹的说笑声时不时的传到他耳中,到底心里不是滋味儿。 挨到第二日天明,许宣正想着怎么给自己寻一个台阶下,白素贞已先开了腔。 “官人,我看你气色恢复的不错……左右今日无事,不如你上街去义诊?近来天气炎热易生疫病,你到城中几个粥棚那里看看可好?” 自从药王菩萨诞辰集会那日筹得善款,加上府衙的支持,苏州城中开设了五六处粥棚。城中乞讨者及流民大多聚集在 分卷阅读8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那里。 许宣听了也颇认同,正色道:“是要去看看。”刚说完肚子里咕噜咕噜叫起来。他连着两日没正经吃饭了,可白素贞却恍若未闻,转身下楼去了。许宣正犯难,楼下小青适时唤他。 许宣下楼来,小青端出一碗加了许多葱花香油的热汤面,碗中还卧了六枚荷包蛋。许宣舔舔嘴唇,心里百感交集,真是五味杂陈一般。 历代以来,江南皆为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如今苏州城中随处可见流民,实非天灾,乃是人祸。自从当朝天子被金人吓破了胆,由南京步步退守至行在,重用秦桧等奸佞之辈,枉顾武穆将军含冤,而后又数度称病不出,令朝政被小人把持。放眼海内,金人内讧,蒙元崛起,大宋已呈衰落之势。 平头百姓们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只知道望天吃饭。然而今春大旱,入夏后反倒隔三差五下雨如注,更可恨那苛捐杂税如牛毛一般层层向下盘剥,压的人透不过气来。置身这水深火热之中,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宣挎着药箱辗转于府衙设立的几个粥棚只之间。四月药王菩萨诞辰集会那时,曾筹得几百两银子善款,加上府衙支持,总计千两有余。到如今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许宣见那些流民所捧的碗中清汤寡水,米粒拿眼都能数的清楚。 千余两白银,买米能买近五十石,怎会如此不经用?料想是经过了由上至下的层层盘剥,粥棚能支撑到今日仍有米施舍,已实属难得。 许宣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牙关咬的紧紧的。可是心中再不平,他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办法扭转乾坤? “大夫!大夫!”一个女童扯住许宣的袖子,眼泪婆娑的向他道:“求你去看看我娘!” “好!”许宣连忙答应。他毫不嫌弃那女童衣衫破烂脏污,将她抱起来,按她的指引走到粥棚斜对角一条死胡同里。 胡同狭窄背光,有四五个体弱的流民躲在那里纳凉。 “大嫂!”许宣推一推那女童的母亲,那女子满面苍白浮肿,挤得五官都变了形。许宣见她幽幽转醒,但目光涣散双眼失神,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心中又是一痛。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那女童问许宣。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已饱尝辛酸炎凉,虽是想哭,但怕惹许宣不耐烦,因此强忍着眼泪。 “别急,待我问一问脉息。”许宣从药箱里翻出几块糖饼塞给那个女童,才并拢两指搭在女童母亲的手腕上。那女童想必连日忍饥挨饿,却也不肯吃那糖饼,只用衣衫下摆小心包好。 搭过脉后,许宣心里凉了半截。 女童母亲确实生了大病,根源在肾。肾主水,水主运化,因此女童母亲头面肿的厉害。这种病是富贵病,平日得注意饮食,不能忧心,更不能操劳。有句俗话说:男怕穿鞋,女怕带帽。眼下女童母亲这种情况,怕是已药石罔效,只在一日半日了。 “丫头……你爹爹在哪儿?”许宣转过身,扶住那女童。 女童抿着嘴摇头,周围几个纳凉的流民替她回答:“早没了,只剩她娘儿俩。” “大夫!求你救救我娘吧!你把我卖了换钱,给我娘买药吃……我什么活计都能做,不会做的也能学……”女童早慧,从许宣手里挣脱出来,朝他连连叩头。 “快起来!快起来!”许宣将女童托抱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向她开口。 “大夫,我认得你……”一旁的流民中有位老者开口,想必是在别的粥棚那里见过许宣。 “我知道你心善,你放心吧,以后有我口吃的,定也分给她一口……”那老者说着看向女童。 许宣看他瘦的都脱了相,一样是苦苦挣扎,他此刻愿意收养女童,怕是想自己临走前不至于眼前连个人也没有。他虽也是善心,但对女童来说并不是合适的归宿。 许宣取参片放入女童母亲口中,又拿醒神的药膏涂在她鼻子下端,好教她临终前还能和女儿说上几句话。而后他站起身,交代那女童好生在这里待着,切勿乱走,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接她。 离开粥棚,许宣辗转到衙门里寻到郝捕头,向他说明那女童的情况,郝捕头快人快语答应下来,承诺必定派人寻到女童,将其送往善堂安置。 办妥此事,许宣又到流民集中处盘桓半日,总还是觉得一颗心悬在半空,因此下午他又回到死胡同那里,正巧看见几个衙差拿草席卷了女童母亲的尸体,带着那女童离开。 一路跟着那几个人,看那女童确是被妥善送至善堂,才略觉得心安一些。 太阳西斜,许宣返回济安堂家中,自顾自上楼洗去一身疲惫后,他独坐在卧房里沉默不语。 耳听楼下小青打发着刘掌柜回家吃饭,白素贞在厨房中整治晚饭,谷香渐渐飘到楼上,许宣心道:人间和炼狱,不过几步之遥。 入夜,许宣侧卧在床,背对着白素贞。白素贞见他从回来后便一言不发,猜想他定是因为今日所见而触动情肠。 许宣的后背在微微发抖,仿佛强自克制着,白素贞心中不忍,抬手顺着 分卷阅读8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他后背轻轻抚摸。许宣回头看她,果然眼圈儿是红的。 白素贞的手是那样柔软而温暖,许宣心里挣扎过片刻,揽过白素贞,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往后每五日,许宣必定抽出一日时间前往粥棚处寻访流民。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期间府衙也不断追加人力物力,流民陆续得到妥善疏散,情势渐渐好转。 许宣不知道的是,在这些追加的人力物力中,除朝廷拨银外,更多的是白素贞与小青的暗中支持。 小青得白素贞的嘱咐,将济成法王那里得来的红宝再度变卖成银两。为防引人耳目,只售卖了两颗,且是分两次漏夜前往临安府及南京府进行的。同时多长了一个心眼——直接将银两购买成米面送至粥棚,总算物尽其用。 到八月底,许宣因城中流民状况大为改观而心情大好。 这日正巧又是许宣出门寻访的日子,他早早起床整理好药箱,备好所需的药包药丸,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小青忙完楼下的活计,上楼找白素贞说话。 见白素贞在做绣活,她拿起笸箩里的一团丝线,边缠边笑吟吟的说:“姑爷终于转回性子了!” 白素贞却不认同。她拿绣花针在发髻上擦了擦,道:“看起来是正常了,但他始终不提端阳节那日的事,恐怕还有心结。”具体缘由无法直接对小青说出口:除了端阳节后“那夜”之外,许宣再未同白素贞行过房。两人成亲尚不足一年,并非“老夫老妻”,许宣也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白素贞怕的是许宣仍有“戒心”。许宣并非藏得住话的人,能忍耐到现在还三缄其口,怕是这“戒心”已慢慢发酵成了别的。 小青不知内情,竭力开解着姐姐,两人在楼上待到近中午时分,听见楼下刘掌柜说话,仿佛是许宣回来了。 白素贞与小青下楼来,看见许宣站在门口并不进来,目光刚与她相接,又飞快的闪到一边去。白素贞眼中一紧——出门前她曾在许宣手上绑了一块手绣的汗巾,好教他在外面行走时及时擦汗,以免冲了风。而眼前的许宣,两手上空空如也,不知是被他不小心弄丢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戴。 白素贞面上并未显露出不快,而是走到许宣面前,伸手要接过他的药箱,“官人快进来,日头那么大,别晒着了……” 许宣更加一反常态,他并未将药箱除下,反而尴尬的看了白素贞两眼,道:“娘子,我……有件事我自己拿了主意……当时情况紧急,没能跟你商量……” “哦?什么事?”白素贞和声细语的问道。 许宣勾着药箱带子的那只手紧握了握,好似给自己下决心一般。他向右跨出半步,侧过身体,白素贞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头上插着草标,穿一身灰的看不出本色的粗布裙,怯生生的低着头。 “东家!”刘掌柜也有些反常,他高声道:“你这是……买了个人回来?” 小青本站的离他三人有些远,此刻一听连忙赶上前去,果然见那少女一副刚哭过的样子,正合街头那些“卖身葬父”一类的所见。 “娘子……”许宣谨慎的开口,“这是美娥,前日她父母过世了,所以她就……我是先将她送往郝捕头那里,可郝捕头说她年纪大了,善堂定不会收,所以才……所以才……” “夫人!”许宣正说不下去,那美娥扑通跪在白素贞面前道:“美娥命苦,幸得老爷搭救!老爷既把我买了来,我就是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我什么活儿都能做,绝不吃家里一口闲饭!求夫人收留我……求夫人收留我!” 又是“做牛做马报答你”,小青看她身材瘦小面黄肌瘦,唯有一对眼睛又圆又大,说话间滴流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此她哼一声道:“你怎么不说以身相许啊?” “青姑娘!”刘掌柜忽然开口,同时向小青使眼色。他心想:青姑娘到底年轻沉不住气。所谓“卖身葬父”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左右人已经买回来,这丫头以后要是生了旁的心,只要夫人忍住不松口,日久天长,有的是机会打发她。不过话说回来,夫人到现在还无所出,东家这时候买人回来,多少让人吃心。东家平日里看起来和夫人感情极好,怎会做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 小青暂时闭口不言,拿眼上下打量那美娥,心里越发肯定。 白素贞顿了顿,看许宣总是躲着她的目光,再不肯说一句话。于是她先扶起美娥,沉吟片刻后对许宣道:“官人,你是家中主事的人,想也是看美娥身世可怜,所以出手相助。往后这种事你拿主意就好,不用与我商量。” 许宣得了台阶下,才道:“还是应该跟娘子商量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总之这次是我自作主张在先,娘子……你看能不能……” 白素贞微微一笑,回头唤小青:“青儿,你带美娥去梳洗梳洗,找件干净衣裳替她换上。”而后才对美娥说:“往后不必老爷夫人那么叫,我们济安堂里没有那么多讲究。” “是……”美娥矮身行礼,而后低声说了句:“多谢……多谢姐姐… 分卷阅读8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 小青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这才刚进门,心就大的没边儿了。 “随我来吧!”小青摆摆手,将美娥带进客房。 许宣见白素贞与小青已接纳了美娥,重重吐了一口气,复又有些犹豫的向白素贞道:“娘子……麻烦你叫小青对她客气点儿……她遭逢巨变,想必胆小的很……” 白素贞听了双眼微眯,冷笑道:“青儿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许宣急忙辩解,白素贞径自上前取下许宣肩上的药箱,看他两手光秃秃的,眼中刺痛,一路痛进心里。 “官人先歇歇,等着吃饭吧。” 白素贞说完直接上楼去了。 留下许宣与刘掌柜对立。刘掌柜暗暗对许宣表示同情,同时也为自己担忧:这济安堂往后怕是要变天喽! 情非得已,渐生离心 家中陡然多了一个人,且与小青比邻而居,许宣知道多少委屈了小青,且素来又很怕她,因此很买了些吃食、玩物,希望主动“贿赂”后能让小青对美娥少些磋磨。 小青收了东西并不拿进房中,而是站在门口冲着隔壁客房喊话:“姑爷!你这是给我的还是给我俩的?你说清楚再走啊!” 许宣哪还敢多说一句?逃命似的逃回堂中自己的桌案前。他仰望头顶那块“妙手仁心”的匾额,总觉着闹不好哪天就会被小青的河东狮吼功给震下来,把他脑袋砸开花。 小青提着那堆东西上楼找白素贞。 她把篮子重重一放,哼了一声道:“老实人也会使这种心思!定是为了哄我对美娥好一些,我真是看走了眼!呸!” 白素贞不接话,小青也适可而止的刹住话头。此刻心里真正难过的就是姐姐了,小青坐下来,想着说些什么话能开解开解她。 白素贞待她真正安静下来,才冲她笑了笑。小青看了马上警觉。 “姐姐可是看出什么不对?” 白素贞抿嘴点头。 “我也看她不对劲……”小青想起美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跟她说话时她仿佛总是从一些奇怪的角度看过来,好像不会正眼看人似的。 “看她那贼眉鼠眼的样儿吧!”小青说到这里忽然掩住嘴,果然见白素贞也将食指竖在嘴边。小青压低声音道:“鼠精?” 白素贞重重点头,然后招手让小青贴近,附耳对她道:“人是正经人,腔子里装的什么就不好说了,我也只是有种感觉。”自从失了推演之法,白素贞遇事也只能依靠直觉。 “该使个什么法儿叫她现出真身?”白素贞陷入沉思。 小青抬头望向屋顶,将脑袋左转右转,而后一脸得色向白素贞道:“姐姐,我有办法!” 白素贞看她兴致勃勃,连忙道:“我先前还发愁怎么才能将那济成法王‘斩草除根’,好容易有人找上门来,可别把线索断了……” “姐姐放心!我们先试探试探,如此这般……”小青越说声音越低,白素贞微皱的双眉渐渐舒展。 入夜,吃过一顿好尴尬的晚饭,济安堂中三女一男都保持着沉默,各自回房休息。 小青盘腿坐于床上,侧耳听着隔壁美娥的房门关了开,开了又关,来回三四趟,忍不住掩嘴嘿嘿一乐。 她今晚借着要给美娥补身的由头,煮了一大锅酒酿蛋。她和姐姐、姑爷的碗里自然是正常的酒酿,而美娥碗里的是她特特买回的五十年陈酿,还加了许多土红糖来压制酒味。她说眼看就快入秋,是得好好进补,且美娥又瘦骨伶仃的。许宣见小青展露善意,虽也觉得把剩下的半锅都让美娥一个人喝有些不妥,但他可是经历过“六个荷包蛋”的,左右是汤水,不过多上几趟茅房,因此也就由着小青劝说,让美娥一个人把那“特制酒酿”喝了个精光。 夜深后小青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点一点手腕上的墨玉珠串,将小鬼放出来。 小青的元珠在吸纳过济成法王的元珠后增了近一倍,加上这些日子的修炼,小鬼也已长成个毛头小子的模样。 “小鬼,你去隔壁跟她说……” 小青刚说一半就被小鬼打断。 “我不去!我不爱跟别的女子说话,我就跟青姐一个人说话!”小鬼抱着膝盖蹲在小青脚下,把头一扭,还“哼”了一声。 小青照头弹他一个脑瓜崩儿。 “谁叫你跟她说话!我是让你去跟她说‘你是个鬼’,看她禁不禁得住吓,好查清她的来路!” “哦!”小鬼捂着脑门儿出去。过片刻,听见隔壁一声闷响,接着小鬼捂着脸回来冲小青哭道:“青姐,她打我!”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进益都让狗吃了!”小青边说边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双响”,然后招他回到墨玉珠里。 小鬼出师不利,小青犹豫着要不要亲自过去查看,这时候白素贞推门进来。她在楼上已听到响动,许宣是凡人,耳力差听不见也正常。白素贞下楼前确认许宣已睡 分卷阅读8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熟,然而还是不能放心,抬手在他眉间一点——这一点可保他沉睡到天明。 白素贞与小青商量出进退之法,小青取了块湿手巾,使个替美娥擦洗的借口,推开了客房的门——房门是虚掩着的。 美娥并未睡着,而是抱膝坐着,缩靠在床角。她此刻酒气上涌、满面通红,见白素贞与小青进来,也不惊奇,反而痴痴的笑着。 “一青一白……好极好极!我今日可如愿以偿了!”美娥边拍手边话里有话的说着,仿佛她的目的就是冲青白二人而来。 白素贞与小青也不客气,自行在桌前落座。 白素贞对美娥说:“你应该是叫陈美娥吧?” “你……知道还问?”美娥大着舌头说。 “你是济成法王之女?还是孙辈?”白素贞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 “本座是法王第一百零七女,辈分……可高的很!” 白素贞与小青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济成法王的后人找上门来。同时也实在头痛——这些鼠辈横行于天下,总能见缝插针一般让人防不胜防。没办法,谁叫鼠族子孙昌茂呢? 小青一拍桌子道:“辈分高又如何?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谁说的!”美娥脖子一梗,抬手在面上按了按,浮出一张鼻尖嘴尖的虚相。过片刻她又将虚相按了回去。 “是你害了这具肉身的性命?”白素贞眼底闪出一丝寒光。 “哈……可惜我迟了一步!”美娥指指胸前,“这是个短命鬼……她没福气得见本座真颜!” 知道陈美娥并未残害肉身的性命,白素贞神色略松缓下来。小青听了却是一阵恶心:原来这大半日她一直跟一具尸体比邻而居。 “话已说开,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你来所为何事?”白素贞问道。 陈美娥闻言将两只眼珠转向头顶,仿佛起了玩性,不肯开口。 小青冷哼一声,“还是你要替那济成法王‘报仇’?” “呸!”陈美娥听到济成法王的名字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他待我又不好!我干嘛替他报仇!” 陈美娥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说:济成法王眼中从来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也是,儿子能出去替他跑腿做事,替他提炼出一颗又一颗的元珠,还能搜刮许多财宝回来。女儿有什么用?狐狸精还能出去魅惑男子呢,女儿连狐狸精都比不上!只能被拘在洞里,按照法王的指示自行修炼,若真修炼出什么结果了,法王才会略高看一眼,给封个“圣女”什么的。 小青听见“狐狸精”三个字立时想到了绛珠与品红,抬手轻轻摸过串珠上那两颗珊瑚珠,心里难过,一时情绪低落不愿再开口。 白素贞拍拍她的手略作安慰,那陈美娥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她说:“可我偏不!我就是修出元珠了也不给他!他待我又不好!” 说罢,陈美娥斜着眼扫过青白二人,道:“你们两个好厉害!能把那‘老油猪’打死……只是可怜了我那一百多个姐妹……”陈美娥说的又哭又笑的,“法王洞一塌,她们全被压死了……她们好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法王洞……还好我机灵,修出个元神出窍之法……可惜,再也回不了我的肉身了……” 陈美娥一句接一句说了许多,白素贞恐怕她说话间将酒气散出去,连忙追问道:“你是如何找来?还是有人授意你?” 陈美娥拿手指着白素贞和小青,然后又指头顶,“我见过他的画像!” 白素贞与小青对视一眼,心道:这也算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陈美娥又道:“我还生怕人知道呢……怎么会有人授意我……”她说着看向小青,眼中透出贪婪的光,“如今姐妹们都不在了……‘老油猪’那颗元珠合该由本座继承……” “你什么意思?”小青冷笑,“历来听说能将元珠吸纳,还从没听说能再原样分割出来的!” “那你看着分嘛!”陈美娥开始耍无赖,“多几分少几分本座不在乎!再者说那是我父王的元珠,既有人来讨,你就得还!” “这时候叫上父王了?”小青反唇相讥。 白素贞道:“济成法王还有许多儿子和孙辈,也不一定轮得到你!” “他们分散在凡间……这事儿他们知不知道还不一定呢!”陈美娥说着搓搓手,吐着舌头道:“也该轮到我占回先机啦!” “他们都分散在哪里?平时如何联络?”白素贞紧紧追问。 此刻陈美娥酒也醒了一些,她却并不打算隐瞒,“我如果知道,一定告诉你,我还怕他们追来与我……与我讨要元珠呢!” “那总有什么特征吧?或者记号呢?” “记号……还不就是都姓陈喽!”陈美娥说着手舞足蹈一阵,“‘纲纪法度’……混得好的儿子们,父王都依此赐名……”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小青腾地站起来。 纲纪法度,济成法王居然以此来给看重的儿子取名,简直是在打人的脸! “再 分卷阅读8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不能拖了……”白素贞眼看着陈美娥要酒醒,走过去同样在她眉心一点。陈美娥歪倒下去睡着,等明日醒来,也只会记得自己昨夜是酒醉而已。 第二日陈美娥却起得很早,她赶在小青之前下厨做好了四人的早饭。白素贞佯装无事一般嘱咐她得空歇歇,陈美娥却不敢喊累,收拾完碗筷又去拿扫把、拿抹布,总之是一刻也不得闲。 小青却看得明白:有人在旁时这陈美娥就一副忙忙碌碌任劳任怨的模样,只要旁边没人,她一准儿坐地上歇脚。真是可惜了自己那条旧裙子。一想到自己的衣裳穿在一具“活尸”身上,小青就一阵恶寒,简直想把早饭呕出来。 许宣上堂坐诊,陈美娥就倚在楼梯口儿向他频频投去秋波。而许宣不是应诊就是埋头书案,并未对她侧目。 小青向白素贞道:“姐姐,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主要是恶心人……” 只听堂中刘掌柜道:“那谁,你起开点儿,挡着光了!” 看来刘掌柜确是个知冷知热的友军,一颗心还是向着白素贞与小青的。 陈美娥握着扫把,在济安堂中被刘掌柜赶来赶去,最后耐性也磨没了,索性躲回客房里。 得了这片刻的清净,小青与白素贞上楼商量对策。 二人拟出上中下三计:其一,替她寻个说得过去的买主,明着打发出去,暗中再将她炼化;其二,引她做些糗事,借机发卖;其三,诱使她在许宣面前露出端倪。 上中两计都需要花些时间和心思,小青跟白素贞都有些等不下去,二人齐齐吐露心声:“主要是太恶心人!” 中午还是陈美娥下厨做饭,许宣正好未出门,再加上刘掌柜,五人一起围坐在桌前。 白素贞夹了一筷子菜心,刚送进嘴里,忽然扭过头去干呕了几声。 小青心道:姐姐怎么没跟我商量就用上了中计?那我也得配合配合。 小青拿筷子敲了陈美娥手一下,厉声道:“是不是你嘴馋偷下了猪油?” “我没有!”陈美娥一副受惊的模样,弱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靠向许宣的方向。 “怎会有猪油!”许宣向旁边躲一躲,接着打圆场,“美娥没这么糊涂!” 小青瞪许宣一眼,“姑爷倒是清楚!” “没事没事……”白素贞主动解围,“就是觉得有股怪味儿,不是猪油……” “娘子……”许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我扶你上楼歇歇?” 白素贞摆摆手,按在胸口,刚过片刻又开始干呕不止。许宣急出一头汗,心想:娘子素来体健,又是……怎会忽然生病呢? 陈美娥装作害怕不敢吭声,小青也一脸焦急神色,反倒刘掌柜看看白素贞又看看许宣,道:“东家,你还是扶夫人上去,再给她……好好问一问脉!” 许宣心中焦急,并未听出弦外之音,只按刘掌柜所说,扶着白素贞上楼。 小青去药柜上找山楂丸,想给白素贞压一压,桌前只留刘掌柜与陈美娥二人,刘掌柜忽然对她报以大大的笑容,心道:小丫头,你的美梦落空啦! 许宣扶着白素贞在床上躺好,果真抬手按在她脉搏处,过片刻许宣双眉渐渐皱紧,白素贞正想出声询问,忽然见许宣像被烫着了一样把手缩回去,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白素贞。 “官人……我怎么了?”白素贞不解。 “娘子……”许宣紧闭双眼猛地摇头,“容我再探一探!” 再度搭上脉,许宣恨不得在双指指尖运上吃奶的力气。片刻后,他收回手,怔怔的看着白素贞,反复舔了几下嘴唇,又把嘴咧开道:“娘子……我当爹啦……” “你是说……”白素贞听了不由得坐起来。 “你有喜了……你方才是害喜……”许宣也站起来,晕乎乎的走到卧房中间,忽然手舞足蹈一阵,夹杂着声声高呼:“我娘子有喜啦!我要当爹啦!” 小青正拿着一罐山楂丸上楼,听清许宣的呼喊,手中一松,山楂丸咕噜噜滚落一地。 桌前的刘掌柜面带得色的看着陈美娥,一副“老夫没猜错吧?”的样子。 而陈美娥也将一双圆眼转的飞快,心中道:还会生娃?道行真是高明!我爹那破元珠我也不要了,定要想办法把白蛇那颗搞到手! 到了晚上,小青已回自己房中歇息,仍能听见外面许宣在噔噔噔的跑上跑下,对白素贞嘘寒问暖。小青心里又高兴又难过,一时乱成一团。 “老桂……”小青将老桂放出来。他年纪最大,料想应该对这种事情多几分见地。 “你说……姑爷会因为姐姐有喜,就不再疑心她了吗?姑爷是当真高兴吗?” 老桂咧嘴露出黄板牙,“当爹怎会不高兴?不过……”他略顿顿,“姑爷是个胆小的人,小姐那日所说有理,整件事他一直闭口不谈,确实有些蹊跷……” 小青听了扶额,“老桂,你说点儿我不知道的吧……” 老桂捋着颌下短须,一阵若有所思后道:“姑爷正在兴头 分卷阅读8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儿上,且看明日他镇定下来后会给个什么样的说法儿……” 老桂虽与许宣相处过半年,到底还是高估了他——许宣整整上蹿下跳了三天!要不是第三天有个摔伤的小童被父母抱来求医,许宣脸上得强作出镇定的模样,还不知他会闹到什么时候。 白素贞看着许宣一日一日往家里搬东西:先是换了丝被、丝枕、松软的靠垫儿、披风、软底儿的绣花鞋……而后是各种点心铺子里的吃食:一罐罐糖渍山楂、青梅、糖蒜、话梅、酸姜…… 为心爱之人养育一个孩子,也是白素贞梦寐以求的,这已经无关报恩与否了。可眼下这种情势,她却不大高兴的起来。她深知许宣有几分顽童的心性,如果不是做大夫要多些沉稳,他的几分童心还会放大一些。可是等到他兴奋的劲头过去,会不会主动找自己说一说端阳节那日的事呢?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白素贞还可以狠下心一走了之,可如今有了孩子……白素贞笑自己:还跟别人讲“凡事要想想为什么”,给别人做主心骨儿,帮人出主意,轮到自己,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第四日许宣收住雀跃之心,抖擞精神出门应诊,小青终于得机会与白素贞独处。她来到床旁坐下,替白素贞将背后的靠枕反复拍打松软,又仔细掖好薄被,才抓住白素贞的手,紧紧握着。 “青儿……”白素贞自己也不知怎么了,自从害喜后心绪浮躁,常常乎悲乎喜,此刻面对小青,未语泪先流。 “姐姐莫哭,这是天大的喜事呢……”小青虽是安慰她,自己也禁不住流下泪来,“看我……真的是……”小青说着说着声音渐低,看白素贞腹部依然平坦如旧,忍不住好奇道:“姐姐……这里面真有个娃娃吗?” “是呀,他是我们的孩儿。”白素贞牵着小青的手,按在小腹上。 小青有些惊讶的说:“我们……的孩儿?” “自然!”白素贞与小青双手交握,“你是他的小姨呀!” “我做小姨啦?”小青难得露出几分痴痴的模样,“我做小姨啦!” 过片刻,白素贞忽然发问:“那美娥在做什么?” 小青一听陈美娥名字,做个干呕的样子,“她还能干嘛?在门口翘首以盼呢!” 白素贞叹了口气,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厌烦,小青看在眼里,开口道:“这几日因姐姐有喜,凭白让她多活这些天也实在够了……咱们还等什么?不如今天就将她炼化了罢?” “将她炼化不难,但这事得在官人面前做……”白素贞思考半晌,道:“还是今夜做场法事,当着官人的面将她元神逼出来。” “姐姐,你不怕……”小青犹豫道。 “到如今了还怕什么?”白素贞心中主意已定,“官人心里这根刺,他不肯拔出,我也得替他□□。” “也好。” 作法事需得请几张“驱鬼灵符”,因此小青又有些犯难,“姐姐……你现在双身子,画不得符,我法力不够精纯,又画不好……” “你且画无妨,我在旁指引即可……” “姐姐”,小青打断白素贞的话,“此事还是要稳妥一些,不如我去漱玉观请几张回来吧?” 自妖道陈振纲以后,白素贞与小青才知道这漱玉观并非他杜撰,而是正经的中原大观,他正是借着漱玉观的名头才能在各地行招摇撞骗之举。 “稳妥些也好……”白素贞点头。 “我即刻出发,过中午就能回来。”实在是对那陈美娥厌烦至极,小青立时预备出发。 “姐姐,有事你唤刘掌柜去做,不必理会那陈美娥!” “青儿,你此去也得万事小心!” 两人相互嘱咐几句,小青下楼背着陈美娥知会刘掌柜一声,道她要去致宁堂找王皓月一趟,让他多关照着夫人。刘掌柜自然应允。 陈美娥看小青出门,心中大喜。这几日她为挑拨许宣与青白二人的关系做小伏低也就罢了,哪知白素贞会突然有喜,且因害喜而闭门不出。即便今日许宣不在家,小青也将白素贞围的是密不透风。她能等,她所占据的这具肉身却是不能等了。现在天气还热着,再过两天,等她压制不住一身的怪味儿,到时岂不功败垂成? “真是天赐良机!”陈美娥心道,接着就要上楼,却被刘掌柜拦住。 “那谁,你去打一坛老陈醋!” “打一坛?”陈美娥马上明白这刘掌柜是要支开她。 “没错儿!你要记得去城东王记打,只有他家的才最正宗!”刘掌柜想将陈美娥打发出去,省的她总惦念着楼上。 陈美娥眼珠飞速转了转,绕到药柜里头对刘掌柜仰起无辜的小脸儿,可怜兮兮的道:“那……请掌柜的支我几文钱吧。” “嗯,你等等……”刘掌柜见她答应下来,转身拉开抽屉取钱,正这一背身的功夫,陈美娥上前抬手刀照着刘掌柜脖颈后猛砍一下,刘掌柜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陈美娥看看四下无人,将刘掌柜推进药柜下面的空格里藏好,然后转过身正要上楼, 分卷阅读8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许宣回来了! “美娥……你这是干嘛?”许宣见陈美娥满头大汗,有些鬼鬼祟祟的,不由得问道。 “啊!老爷!”陈美娥佯装镇定的答道:“我正想问问夫人中午想吃些什么……” “哦!”许宣不疑有他,笑道:“我正要上去,等下问了娘子再告诉你……对了,刘掌柜呢?”许宣想刘掌柜定又在张罗着泡茶,正想喊他,陈美娥抢着答道:“方才刘掌柜家中来人说有事,将他喊走了……对了,小青姐也出去了,说是去找什么月姑娘……” “是皓月。”许宣解释一句,“这倒奇了……”刘掌柜不在,娘子又害喜厉害,小青怎会挑这个时候出门?许宣心想:应是小青出门在前,刘掌柜回家在后吧。想到这儿,怕白素贞独自在楼上无人照应,连忙向陈美娥摆摆手,噔噔噔跑上楼去。 “娘子!”许宣一进卧房,见白素贞正在床上辗转难安,赶紧上前关怀。 “没事。”白素贞笑着道:“这几日口里没滋味儿,有些心烦……” 许宣一听,转身将买回的瓶瓶罐罐端过来,道:“娘子辛苦了,吃些果脯压一压,兴许会好。” “也好。”见许宣殷勤张罗,白素贞抬手想要接过一罐话梅,许宣忽然又道:“还是我先替娘子尝一尝!”他说着打开三四个罐子,逐一捏出一块放进嘴里品尝,片刻后道:“这罐山楂甜中透酸,这罐青梅酸胜过甜……这罐酸姜……”许宣嚼着嚼着脸皱做一团,“又酸又辣……酸的要命……娘子中意哪个?” “那……”白素贞想了想,指一指那罐青梅,“就它吧!” “好!”许宣捏起一块,小心送入白素贞口中,看她含在嘴里先是微微皱眉,而后五官舒展露出笑容,不由得道:“酸儿辣女,娘子肚中仿佛是个男娃娃!” 白素贞不满道:“哪里一定是男娃,女娃不好吗?” “都好都好!我只是顺口一说!”许宣连忙找补,“女娃好,样貌随了娘子,更是……”许宣说到这儿忽然卡住,心道:随了娘子……娘子本是……那岂不是…… 白素贞将他心事一眼看穿,咽下口中青梅,清了清嗓子道:“官人,你眼下是否得空?我有事同你说……” 许宣舔舔嘴唇,心想:这层窗户纸早晚得挑破,现在真后悔为何没有主动找娘子说起,我前段时间心中不定,冷落了她,眼下她怀着身子,还要忧虑这些事……真后悔端阳节那日为何要早早醒来,便是醒来后听见了她二人的谈话,心中惊恐,又为何不在当时直接问个明白? 许宣心中还是有怕,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娘子会弃他而去……毕竟,人妖殊途。 “官人……”白素贞见许宣不出声,面色冷下去几分,“这事关乎那美娥,亦关乎你我。” “是……”许宣连忙应道:“我也有事要跟娘子说……” “既如此……”白素贞正说着,忽然胃里涌上一股酸水,连连作呕。 许宣一见,连忙丢了那些瓶瓶罐罐,替白素贞拍背顺气,见她额上浮出汗珠,又跑去将门窗大开。 “娘子,觉得如何了?”许宣忧心忡忡的问。 白素贞止住呕吐,心里又开始烦闷不已。她此刻不想说话,只摆了摆手,重新靠回床头。 “我去倒水来给你清清口!”许宣抬袖子将白素贞面上浮汗擦干,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只好又跑去楼下。 陈美娥正躲在楼梯后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一听说要水,她连忙跑到厨房将净水都泼洒掉,然后抓起一把青菜投进水缸里。许宣进来找水,见陈美娥仿佛正在水缸里洗菜,匆忙间也顾不得说她,只连忙抓过水桶,去后面小院的水井那里打水。 陈美娥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片刻的功夫跑上二楼,一见白素贞神色恹恹的半靠在床上,面上露出个鬼气森森的笑容。 “白蛇!夫人!我的好姐姐!”陈美娥边说边快步上前,“我本是要找青蛇讨回父王那颗元珠,却不想你的元珠更精妙!你所犯乃怀璧之罪,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你!”白素贞见她冲进来,心里一惊,连忙护住小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许宣喊上来,只见那陈美娥急不可耐的奔到她近前,抬右手化为利爪,直冲她丹田处抓去! 一切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白素贞来不及使法术制约,匆忙间只甩出一掌将那陈美娥打翻在地。 陈美娥倒地后“嗷”的一嗓子,紧跟着“昏死”过去。 白素贞见势不妙,连忙起身查看,发现那“陈美娥”确实已死。她头顶天灵处浮出元神,刚从肉身里挣脱出来,又要对着白素贞发难。白素贞双手扣于胸前,正想和她交战,陈美娥不敢应战,只四处游走躲避,白素贞刚于手心含上一团白光,陈美娥一慌,朝着窗户的方向飞出去了。晌午时分日头正毒,她飞出去不到一丈远就被烈日焚了个灰飞烟灭。 白素贞正要走到窗户前去查看,只听背后许宣叫了一声,“娘子……” 许宣端着茶壶站在门 分卷阅读8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口,喉结耸动几下,而后关上门将茶壶放到桌上,才走到“陈美娥”身旁,探了探她颈下。 真正的陈美娥已灰飞烟灭,地上的“陈美娥”哪还会有一丝生气?元神已离体,“陈美娥”肉身慢慢散发出一股怪味儿。 “娘子……”许宣站起身,表情痛惜,艰难的说道:“你果然是会杀人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宣话里有话,白素贞听了心里顿时乱作一团。 许宣缓慢摇头,“我已知道你非凡类……可……” “官人……”白素贞想辩解几句,许宣却听不进去。 “你……”许宣愈发激动起来,“你如果需要补养,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都行!美娥是无辜的……你为何……” 白素贞一时心痛落泪,只觉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地上的“陈美娥”怪味儿越来越重,许宣到底还是担忧白素贞的身子,沉思片刻后道:“你先歇着,我将她……总之我来想办法将她安葬吧!” 许宣凭白生出勇气,将“陈美娥”尸体托去楼下的小院儿,拿过一捆柴火盖在她身上。而后定一定心神,出门去为“陈美娥”订一口棺材。 “怎会如此……如何走到了这一步……”白素贞立在房中喃喃自语。 情难自已,水漫金山 小青去往漱玉观一行还算顺利,虽听说漱玉观掌门柳真人正在闭关,可她是来求符纸的,并不需要劳动掌门大驾。向在值的大弟子说明情况后,人家半点儿推脱也没有,直接赠了她三道“驱鬼灵符”。小青向人家道谢,还特特多捐了几文香火钱。而后她匆匆跑到无人的地方,腾空飞回苏州城的家中。 “咦?人呢?”小青进门后看堂中无人,四处高喊,“姑爷?刘掌柜?跑哪儿去了?” 刘掌柜正从昏迷中转醒,听见小青喊他,猛一起身,额头磕到了柜顶,“哎哟”一声。 “刘掌柜!”小青觉出蹊跷,连忙循着刘掌柜的声音在药柜后找到他。看他像是被人打昏后藏于柜下,心道不好。 “刘掌柜,你还是再睡会儿!”小青麻利的在刘掌柜脑门儿一拍,刘掌柜又重新跌了回去。 白素贞已在楼上听见小青的声音,可此时脚下仿佛生根一样呆立在卧房中,丝毫挪动不得。好在小青很快上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小青见家中只余刘掌柜和姐姐两人,姑爷不见了,连那陈美娥也不见踪影。 “青儿……你,你回来了……” 白素贞一见小青,浑身脱力一般倒向她,小青连忙扶着她就近在桌前坐下。 白素贞阖上双眼,眼角处滑下两滴早已冷却的泪水,幽幽叹道:“我已百口莫辩……” 小青听白素贞讲明事情原委,连连叹气,心中只恨许宣肉眼凡胎,连好坏人也分不清。她痛定思痛,替白素贞做主道:“姐姐!我们此刻就走!” “去哪儿……” “回峨眉、青城山,都好!他既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你,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小青目光下移,又道:“等娃娃生下来,送还给他,也算是大大的报恩了!” “不!”一听说要与腹中骨肉分离,白素贞万万不肯。 “姐姐!”小青急得站起来来回踱步,“此刻不走还待何时?买棺材要这么久?他不会是去找法师来收服咱们吧!” “不会的!”即便许宣前有有意避而不谈,后有枉顾事实冤枉自己,白素贞却仍然坚定的相信他。 “官人不会那么做的!” “呵……”小青冷笑一阵,从虚境中拔出速还宝剑撂在桌上,“他要真敢请人来捉咱们,我今日就跟他来个了断!” “不!官人定不会这么做!”白素贞渐渐意志坚定,“青儿,我要等到他回来,将事情说清楚!” 许宣这边上街后走了一段,才后知后觉的心发慌、脚发软。脑中浑浑噩噩的,一不小心越走越偏僻,到最后竟迷了路。 许宣看看四周不见人影,只有一片片低矮破旧的瓦房,他心疑道:这地方我怎么从未见过? 忽听得有种金属重重杵地之声,跟着是一句振聋发聩的“阿弥陀佛”! 许宣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灰袍白眉的僧人,他一脸风霜,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之相。 许宣连忙见礼,“大师!” “许施主!”那老和尚对许宣直呼其名,“老衲法号乃‘法海’二字。” 正是两度与青白二人为难的法海禅师。 “法海禅师,你怎知我姓许?”许宣奇道。 “老衲不仅知道施主姓许,还知道你已娶妻,名唤白素贞,她带有一名丫鬟,名唤小青。” 许宣听了更奇,只道自己是遇见方外高人了。 “此番是老衲引你到这无人之处,还请许施主莫怪!” “不怪不怪……大师既引我来,想是我与佛有缘,可我这里却要让大师失望了… 分卷阅读8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许宣竭力不露声色的说着,脑中却飞快转动:这大师有手段,许是得道高僧。他引我来,难道他也清楚我娘子的底细?还是与她和小青有过过节?这下可糟! 许宣担忧白素贞,虽说她非凡类,再哪怕她真的杀过人,那也是由他而起,他不愿意有法海这样的高人介入,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了白素贞可如何是好。 法海冷眼看着许宣心中仿佛正转过无数个念头,却依然长身玉立、神态自若,顿觉许宣体内像是慧根深种,确是个与佛有缘的人。 “许施主于青白二人的事知道多少?”法海问道。 “大师,这是我家私事,你们出家人应该不会管这些吧?”许宣笑着打岔。 法海不满,呼一声“阿弥陀佛”后道:“许施主,看你面色白中透青,定是已中了她二人的蛇毒,此刻你糊涂,难道还想替她二人隐瞒不成?” “我从不曾中毒,我身体好得很!”许宣见打岔不成,说着后退几步,想要离开。 法海出手拦住许宣去路。 “大师!我敬重你是得道高僧,你何苦为难我?” 许宣说着去拿手去推那法海禅师,却好像推到了一堵石头墙,根本动不得他分毫! “许施主!”法海双眼微眯、口吻愈发严厉,“你已被□□蒙蔽了双眼!你要明白人妖本殊途,一切乃是虚妄!” “那又如何!”许宣冲不破法海的阻拦,气鼓鼓的蹲在一旁。 “人如何?妖又如何?红尘男女,食色性也!娘子既与我在滚滚红尘中相遇,我们便都是红尘中人!”许宣辩驳着,心里愈发想念妻子:娘子曾说过“报恩”,我却不记得曾施恩于她,反倒是她数度帮扶我!我与娘子的情意,也早已超越了所谓的“报恩”!新婚之夜娘子曾说“夫妻之间必得有一个信字”,我却这样辜负她……真是悔之晚矣!又想:我出门半天不回,娘子一人在家,还怀着身子……我真是混账! 法海见许宣面色潮红,只一味沉浸在□□里,重喝一声:“阿弥陀佛!”而后手中禅杖重重顿地,荡起一层浮尘。 “这……这是哪儿?”许宣慢慢站起身,看着周围似乎又换了天地。 他好像置身一间宽阔古朴的书房,低头一看,身前有一张大大的桌案,上面满铺着白宣纸。刚抬起手,手中就已握了一杆狼毫。 “这是……?”许宣看向法海,法海沉默不语。许宣捻捻笔尖,提笔写下了“行医救人、济世苍生”八个字。 “阿弥陀佛!”法海心中更是笃定。他走过去,接过许宣手中毛笔,抬手拂过宣纸,方才那八个字就变不见了。 “凡人一世,就好比这一纸白宣,凡人一生的功过,也都如同执笔一般掌握在自己手中……” 法海说着弹弹笔尖,写下了“降妖除魔”四个大字。他写完后手突然一挥,毛笔上所含的墨汁泼洒出一大片,许宣不由自主的向旁躲开几步。 法海指一指那墨迹斑斑的宣纸,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笔在人手中,人自然知道如何运用,若是所持非人,他高兴时便写,不高兴时便将大笔一挥!从不管旁人死活!” “我……我听不明白!”许宣突然恼羞成怒。他其实很明白法海的意思,不外乎是要说妖有妖性,不可与人同日而语。难道……害死陈美娥的事叫这老和尚知道了? 法海已洞察许宣所想,道:“如不是她动用法术,老衲又如何寻来?” “不不不!你误会了!大师你误会了!”许宣心里有鬼,边说边摆着手后退。 法海步步紧逼上前,“许施主,青白二人在你眼中或许是良善之辈,可她二人道行高深,且动了凡心后喜怒无常,焉知她不会仗着妖法戕害人命!” 许宣大吼一声:“我娘子不会的!” 见许宣沉迷,法海静默一阵,又道:“青白二人本意入世修行,如果不是禁不住红尘的诱惑而大动凡心,登仙也是指日可待。可惜修道之路犹如行走于钢丝之上,一步行差踏错,便要坠入万丈深渊!” “你说什么?”许宣惊住了。心道:难道说是我……阻碍了娘子的修炼之道?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法海见机又说:“老衲有一本手抄《楞严经》赠与许施主,好助你了却红尘、清心断念!” 说罢也不顾许宣同意与否,扯住他与他同化作一道金光,再不见踪影。 济安堂中,白素贞与小青苦等许宣不回,见天色已暗,连忙下楼打发了刘掌柜,意欲出门去寻找。 二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见眼前金光一闪。 金光退去后有一人立在她二人面前,正是那法海禅师。 “法海!”小青抢一步上前,将法海上下打量,而后冷笑道:“好哇好哇!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诓我们不懂御风飞行,你都不知道害臊么!” 法海双手合十,呼一声:“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因我降妖有功才助我进益,并非是老衲要诓骗你们。” “降 分卷阅读9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妖有功?”小青哼一声,“这么说你今日是来降服我们的?” 法海不答,转向白素贞,“白蛇,你食言了!” 白素贞听了瞳孔紧缩,道:“恩未报完,何来食言一说?” 法海大喝一声:“荒谬!” “是你……”白素贞忽然福至心灵,“是你掳走了我家官人?” 法海并不隐瞒,“他受你二人毒害甚深,老衲只是请他去金山寺中想个明白。” “呸!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我家姑爷来!”小青呛声道。 法海道:“白蛇,老衲念及你修行不易。事已至此,你二人还是返回山中,再不要踏足红尘。” “不!”白素贞昂头,“即便官人真要与我斩断前缘,我也要听他亲口说!他……他欠我一个解释……” “阿弥陀佛!”法海阖上双眼,“老衲真是对牛弹琴!” 法海说完将袍袖一挥,再度隐身于一道金光之中。 “往哪跑!”小青与白素贞连忙紧跟上前,三人隐在光晕里动起手来。于半空中施展不开拳脚,一路缠斗着直到法海修行的宝刹——镇江府,金山寺! “法海!你出来!” 那法海禅师一入寺门便消失不见,小青擎着速还宝剑在金山寺外叫嚣。 “老和尚!老秃驴!你出来!” “你打着卫道的幌子拆散人家恩爱夫妻!” “牛不喝水你强按头啊!” “你蛊惑人心拐带良民,你的佛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你!” “你滚出来,姑奶奶与你决一死战!” 小青咒骂不休。期间几个小和尚跑来,因她二人是女眷,想劝又不敢劝。 白素贞只觉得忍耐似已到了极限,胸腹间止不住的戾气翻腾,脑中只有一句话:我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官人!你在里面吗?你听得见么?”白素贞对着半空一诉衷肠。 “我并没有杀害陈美娥!她是被鼠精元神侵体,我打散的是鼠精的元神哪!” “我入尘世以来,一直秉持善念,从不曾害过一个凡人!” “官人!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躲着不见我,真要枉顾我二人的情意了么?” 白素贞说着说着瘫倒在地,喃喃的道,“你说‘待我如珠如宝,事事以我为先’……纵使我对你有所隐瞒,也是……也是因为我用情已深……你为何不肯当面与我说清楚……” 白素贞忽然按住小腹,“难道……连我们的孩儿你也不顾了吗?” 许宣被法海带回金山寺后安置于一间小小禅房之中。他跪坐在地,泪流满面,心中满是痛苦与愧疚。 “是我害了娘子……是我害了娘子……” 许宣反复叨念着,泪水愈发汹涌。 许宣从怀中取出一方汗巾——这是那日白素贞亲手绑在许宣手上的。 “娘子亲手所绣,我怎舍得让它被油汗浸污?” “娘子!”许宣紧握那方汗巾,贴近胸口。 “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 法海跪于金山寺中大殿之上,手敲木鱼,对青白二人的咒骂与哭诉充耳未闻。 伴着木鱼之声,法海心道:我佛本慈悲,皈依不敢违。一回闻棒喝,万事已成灰!白蛇,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还望你早日幡然悔悟,了却凡念!哎……想不到他二人竟有了孩儿,老衲还是慢了一步…… 寺门忽然大开,法海身披袈裟手持禅杖从中走出。 小青一见即刻上前发难。 “老秃驴!速速放了许宣出来,姑奶奶饶你不死!” 法海沉默不语。 小青又骂:“老天真是瞎了眼!怎会由着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得道!” “你若不把我家姑爷放出来,我便放火烧了你这金山寺!” “阿弥陀佛!”法海听到这里开口辩解一句,“老衲乃游方僧人,只是在金山寺中挂单。”原来他整装而出,是要离去。 “那又如何?一切皆是因你而起!看剑!” 小青说着飞身上前,拔出速还宝剑劈向法海头顶。法海举起禅杖格挡,只听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小青招式精妙,呼过一遍剑诀后,速还宝剑更是满身流光。可禅杖沉重,法海更是力大无穷。小青一时占不到上风。 眼看着禅杖要落在小青身上,白素贞飞身上前于空中操纵白练将那禅杖勾至一旁。 “法海!你口口声声要我二人返回山中修炼,此刻你却杀机必现,你枉为出家人!” “罪过罪过!”法海听了白素贞的话,收回禅杖。 “法海禅师!”白素贞口气又软下来,“我只要与许宣过完这一世,一定带青儿返回山中,再不踏足红尘半步!” 法海却是不依。 “你妖性仍存,不过接着报恩的幌子贪恋于人间!你若此刻离去,老衲还可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我若是不走呢?” 分卷阅读9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法海听了紧闭双眼,口呼“阿弥陀佛!” 白素贞冷哼一声,聚白光于素练之上,驱使着与法海的禅杖交斗在一起。 法海身形未动,只催使禅杖于空中斗转星移。青白二人上下翻飞,直与法海斗了一百多招仍分不出结果。 白素贞怒极,弃了素练,抬双手并拢两指指天,口中喝喝有声。 “关伯风火登渊庭,作风兴电起幽灵。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敕急速行。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法海身上的袈裟迎风鼓动,他睁开双眼,口中重重吐出“孽畜”二字。 白素贞左右手交替指天,袖笼中射出一道白光,游至天上幻化成一条白色巨蛟。巨蛟飞旋一周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劈出一道闪电,直奔法海而去。 法海不慌不忙将手中禅杖重重一顿,地面升起一圈金光将他护在当中。 闪电一入金光便消散殆尽。白素贞见状操纵巨蛟直冲天际,片刻后携风裹雨冲将下来。 “孽畜!你竟敢召雨!”法海怒喝。 “法海!”白素贞大声道:“你若不把我官人放出来,我就水淹你这金山寺!即便散去千年的修为,也要与你同归于尽!”白素贞说话间双目血丝爆红,几近疯狂。 暴雨陡然而至,雨水如注,很快在地面上汇集起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法海连呼三声,身上袈裟飞向头顶洒下金光。雨水每涨一分,他身后的庙墙就长高一分。雨水每涨一尺,他身后的庙墙亦长高一尺。 “姐姐,我来助你!”小青召唤元珠离体,推入那巨蛟口中。巨蛟身形再涨大一倍,降下密集的闪电。 天色本漆黑如墨,一道道闪电将法海与青白二人面庞映的忽明忽暗。 雨水汇集成波涛,他三人分列两块浮木之上,斗法不停,恍如一场神魔大战。 法海道:“青蛇!你助纣为虐、乖戾成性!” 法海又道:“白蛇!你水漫金山、残害生灵!” “你胡说!”白素贞大喊一声。 法海道:“你且看看你身后!” 白素贞被他说得心中一寒,回头看去。 只见脚下的汹涌波涛被庙墙阻隔不得进入,转而向山下奔流而去。 山腰至山脚下分部着一块块农田,茶田,洪水从上席卷而过,留下满目疮痍。 若是再不收雨,洪水之势恐怕将席卷整个镇江府! 白素贞仿佛已听见许多人在四散奔逃、尖叫哭喊,仿佛看见滔天巨浪将无数人挟裹吞没,仿佛看见一具具浮尸飘到眼前。 “姐姐……”小青面色寒如冰霜,“姐姐,咱们还是先退水,不要伤及无辜……” 白素贞阖上眼轻笑,笑自己:修道修道,一心向善,最后却落得个水漫金山、为祸人间。 “罢了!”白素贞痛定思痛,召回巨蛟入袖。 雨势方歇,法海却面露杀机。他擎着禅杖上前道:“孽畜!你犯下滔天大罪,老衲势不饶你!” “你少在那儿义正言辞假惺惺!”小青反唇相讥,“若不是你步步紧逼,何至于此!” “阿弥陀佛!”法海眼中射出寒光,猛一挥禅杖扫向小青,小青拔地而起躲开几步。法海旋即调转禅杖直奔白素贞。 白素贞还在发愣,小青尖叫一声“姐姐”! 只看那禅杖顶上金光一闪,堪堪要锤中白素贞丹田处。就在这时禅杖突然泄了力道,从法海手中“哐啷啷”滚落一旁。 三人愣了片刻。 法海口念咒语召禅杖入手,而后对白素贞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此刻身怀有孕,老衲也只好饶你一命!至于你!”法海转向小青。“你心性未定、助纣为虐!老衲断断饶你不得!” “不要!” 眼看着禅杖要落在小青身上,白素贞连忙飞扑过去护住她。 白素贞与小青紧紧拥抱在一起,法海连连出击却不得空隙。 末了,法海将禅杖重重杵地。 “阿弥陀佛!” 法海道:“白蛇!凡人受生结九丹,上化于胞胎之中,法九天之气,转轮因缘气化成身。你能结下珠胎,想必与你前缘造化有关。” 白素贞与小青相扶起身,哼了一声。 法海道:“此刻你有胎儿庇佑,老衲伤你不得,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产子后自行离去,你之前的所为老衲既往不咎!” “我若不肯离去呢?”白素贞横眉立目。 法海道:“若不肯自行离去……你惯会操纵雷雨为你所用,你若不肯离去,老衲定教你毙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巅!” 白素贞一言不发,法海最后道:“望你二人好自为之!”说完,闪身离去。 断桥重逢,只如初见 “姐姐…… 分卷阅读9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小青扶着白素贞,道:“那老秃驴走了……我去把姑爷……把姑爷喊出来……” 白素贞失魂落魄般凄惨一笑。 “闹这么大阵仗,他也不出来看一看……还喊他做什么……” “姐姐!”小青反替许宣辩驳,“姑爷是凡人,想是听不见的。” “凡人?”白素贞眼中一痛,落下泪来。 “人妖殊途……就这么难以逾越么?” 白素贞说着抬手按在小腹上,小青见了紧张的道:“还是安胎要紧……我扶姐姐回家去吧!” “家?”白素贞看向小青,反问道:“家在何处?” “苏州啊……” 白素贞摇头,“官人不在,你我哪里还有家……” “姑爷不在,还有青儿!”小青坚定的道:“只我与姐姐在哪里,哪里便是我们的家!” “青儿!”白素贞将手紧握,心里感动不已。 白素贞与小青在金山寺门前盘坐吐纳练功。 一个时辰后,白素贞心神略定,起身向小青道:“有句成语叫‘虎头蛇尾’,形容做事瞻前不顾后……我想咱们还是得回一趟苏州。” “好!”见白素贞重新燃起斗志,小青亦甘愿追随。 白素贞又道:“我们取水路走运河返回苏州,沿途也可查看有无水患灾情,也能略作弥补。” 二人商量好,再不流连,相携着下山去了。 许宣跪坐于禅房中,翻看着法海临行前赠与他的那本《楞严经》。 四下里十分安静,好似这禅房已将红尘中诸多纷扰隔绝开来。许宣却越翻越快,胸前起伏加深,难以入定。 “人妖殊途……”许宣合上那本经书,抬头问这四方的天,“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老天!你为何如此绝情?既教我与娘子相遇,又教我们分离!” “不!”许宣忽然拍桌而起,大声道:“娘子能修炼,我为何不能?以后我加倍苦修,与娘子修成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就能跨越这‘人妖殊途’的天堑?” 想到这儿,许宣再不肯停留,当即冲出禅房,向寺外奔去。 雨暗苍江晚未晴,井梧翻叶动秋声。 楼头夜半风吹断,月在浮云浅处明。 运河上一艘乌蓬小船,落叶知秋一般缓缓驰向南方。 “青儿,今日是八月初几?”白素贞与小青并肩坐于船上,问她。 小青灿然一笑,“姐姐过糊涂了!今日已是八月二十六了!” 白素贞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竟过的这样快?我真是糊涂了……” “也不怪姐姐。”小青安慰她道:“要怪就怪姐姐肚子里这个小娃娃,每日不肯安生,搅得姐姐吃不下、睡不香,可不是连日子都不记得了!” 白素贞与小青到达镇江府后,盘留了三日,四处查看受灾情况。只闻有农田被毁,不曾听闻有人被冲走,心里略安定一些。 白素贞遣小青挨家舍下些许银钱后,两人乘船沿运河南下,返回苏州。 小青见白素贞只望着窗外出神,取一件披风盖在她身上。 “快入秋了,风凉。”小青体贴道。 “是啊,要入秋了,你自己也要多注意。”白素贞亦体贴着小青。 方落过一阵小雨,两岸景色被洗刷一新,徐徐掠过眼前,白素贞不由得吟道:“过雨长堤葱翠湿,小桥人静支筇立。一缕竿头颤霜鲫……” 这是白素贞与许宣共舟时许宣吟过的那首诗。 小青听后眼珠转了转,跟道:“时节已入秋,长堤葱翠转瞬即逝,姐姐还吟这不合时宜的诗做什么?” “呵……我只是……”白素贞回过头,忽然觉得小青方才的话无比熟悉。 原来,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小青巧笑道:“姐姐若是对那许公子有意,青儿愿陪姐姐故地重游!” 左右这船是包下的,小青与船公交代一声,继续南下去往临安府。 再过几日便入了九月。九月第一个节便是重阳。 去年的重阳那日,白素贞与小青才到临安府不久,追着白斯容的踪迹一路赶至西湖。却不想在西湖偶遇许宣,更没有想到由双茶巷白府而起,引至与鼠精一族的连番纠缠。 白素贞与小青相携走上断桥,二人说起这不算久远的往事,都唏嘘不已。 白素贞与小青坐下歇脚,望着西湖盛景,对小青道:“青儿你看,水凉沮照影,与客上湖船。白浪翻红楫,青山映碧莲。鸟飞荷叶下,人散柳条边。烟盖归来晚,灯前鹤未眠。” 小青听了噗嗤一乐,“姐姐,你这最后一句教我想起那蓬莱仙山上的鹤仙。哎……想必他那日听了我们的故事后,一颗心怕忍不住要思凡了!” “蓬莱仙山……”白素贞听了目驰远方。 不过才数月以前的事,现在想起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便是从端阳节那日起,官人便与我生出嫌隙了吧?白素贞心想 分卷阅读9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或许从穹窿山起,他就已经有所怀疑。 白素贞曾经十分执着于向许宣讨要一个解释,才不过几天,这个念头就淡了。 “做凡人,还是善忘些好……”白素贞幽幽道。 “哼!”小青却不依不饶,“姐姐肯忘,青儿却不肯!待我见到姑爷,定要将他好好捶打一顿!替姐姐出气!” 小青说着还挽起袖子。突然她定住,直指断桥另一头,磕磕绊绊的道:“姐姐……姑爷……姑爷!” 白素贞循她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见断桥的另一头真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正有些失魂落魄的一步步走上桥来。 不是许宣还是谁? 白素贞疑心自己看花了眼,断断续续道:“怎……怎会?” 白素贞与小青的样貌气度自是不凡。周围游人经过,见她二人一青一白:白的姿容胜雪,青的娇俏可人,此时一坐一立像在发呆,纷纷对她二人侧目。 断桥的另一头的确是许宣。 许宣下山后也走水路,欲取道运河南下返回苏州。 与他同乘的正巧是几个年轻小伙子,都说着好容易出趟门,不如索性到临安府去逛逛。临安府是大宋都城,想必繁华的很。更有那西湖美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嘛! 几人商量好后,也撺掇许宣同去。 许宣本来满怀心事,一听“临安府”三字心中更是酸楚。临安府有西湖,那是他与白素贞相识定情的地方。 耐不住这几人一来二去的劝,许宣也答应下一同前往。 上岸后许宣不像那几个小伙子一样兴致勃勃,几人便分了手,他独自一人往断桥上走。 许宣正心不在焉的走走停停,忽见前方有人群驻足,略有些好奇的看过去。待看清楚那群人是围着一青一白两位女子指指点点,忽然深吸一口气,瞪大双眼,高声喊道:“娘子!” “娘子!娘子!”许宣边喊边拔足狂奔,恨不得脚下生出一对翅膀。 小青看了心道:再不用怀疑了,断桥那头飞奔而来的确实是许宣无疑。她看向白素贞,只见白素贞缓缓站起来,身不由己般的向前走出一步,旋即又有些犹豫的回头看她。 小青计上心来,复又挽着袖子道:“果真是姑爷,待青儿上前将他好生捶打一顿!” “青儿!”白素贞闻听小青要打许宣,连忙阻止。话出口后见小青掩嘴直乐,才知上了她的当。 “青儿……我……” “姐姐再不去,青儿可要动手啦!” “青儿!”白素贞佯怒含嗔 再没有丝毫犹豫,再没有丝毫掣肘,白素贞迈开步子,迎着许宣的方向,越走越快。 白素贞直走的脚下生风,忽然看见已离得不远的许宣绊了一跤,却不肯停下,仍是跌跌撞撞的向她飞奔而来。 “娘子!” “官人!” 两人双手相接,紧紧握在一起。 不过才几日未见,却好像已过沧海桑田。 “娘子!竟能在这里遇见你……都是我不好!我该打!”许宣说着擎着白素贞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招呼。 白素贞挣动不肯,一句话还未说出,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娘子莫哭,是我不好……”许宣的眼泪也奔涌而下,他扭头将脸在袖子上擦擦,强笑道:“老天还是垂帘我的……娘子,你受苦了!” “你身子如何?害喜厉害么?这几日舟车劳顿,吃的如何?睡得如何?”许宣一句接一句的问。 白素贞说不出声,只不断点头。 许宣心道:面前的女子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儿的母亲,是我一生一世要珍爱的人!此刻还有什么可顾忌? 想到这儿,许宣抬手将爱妻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小青在她二人身后瞧着,也跟着喜极而泣。 “娘子,我……”许宣正想陈述自己的条条“罪状”,白素贞忽然虚掩住他的口,清一清嗓子道:“此处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回家再说罢!” “好,回家!回家!” 许宣与白素贞、小青三人再度乘船,一路北上返回苏州城济安堂家中。 水路走了两日,到第二天天擦黑方才进门。 “许大夫!许夫人!你们可回来了!”刘掌柜正垂头丧气的趴在柜上,一见许宣三人进门,大喜过望的从药柜后面转出来。 “青姑娘!”刘掌柜对小青有些埋怨,“青姑娘哟!东家出门怎么也不跟老刘说一声,这几日叫我好等!” 小青脆生生道:“东家不在,你正好在济安堂里泡茶聊天,逍遥自在呀!” “你不在我与谁聊天?也罢也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刘掌柜想念他三人想念的紧,说着说着简直要老泪纵横。 许宣先是安慰刘掌柜一番,而后解释说是自己余杭县的长姐家中有事,回去的匆忙,因而没来得及说与他知道,请他切勿见怪。 好生打发了刘掌柜,许宣三人简 分卷阅读9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单吃过晚饭,将济安堂大门紧闭,分坐堂中。 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许宣自知要有今日这一遭,因此搓着手,硬着头皮道:“娘子……端阳节那日我醒来后……听见你与小青的一些谈话……加之在洞里的残许印象……所以,所以我已经知道……所以就……” 小青问他:“你既知道了缘何不向我们问个明白?” “这……这……”许宣愈发局促,“当时先是大惊,而后就是害怕……怕……” “怎么,怕我二人吃了你?”小青拔高声音道。 “这个……最最初是有一些些……但我实在怕的是……怕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娘子……会弃我而去……” 白素贞听了心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他了。 “算了算了!”小青摆摆手,“我知道姑爷胆子小,此刻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许宣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问出口。 小青道:“要问抓紧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许宣犹豫再三后,只问:“你们……可曾吃过人?” 小青呛声道:“就是吃过你待怎的?” 许宣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的说:“若是吃了人家的孩子,我就上门去给人家做干儿子,给人家养老送终……若是吃了大人,我就把孩子接过来,养大……” “若是吃了人家女婿呢?”小青一掐腰,反问道。 许宣抬眼一看小青,见她亦喜亦嗔,旋即反应过来,“你们……总不至于吃人前还问问人家有没有成亲吧……” “好啦好啦,没吃过!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小青嗔怪一声,拿手指向自己鼻尖,“独我吃过老桂的肉身,你要不要拜他做干爹?” 小青说着在手腕的墨玉珠上逐次点过,五鬼一个接一个从珠子里蹦出来。 老桂一落地就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堂中突然冒出五个“人”,许宣骇了一大跳,紧跟着就想往白素贞身后躲。白素贞笑着拉住他,向他逐一介绍过去。 而后,白素贞道:“官人,我知道你为何有此一问。” “娘子知道?” “是!”白素贞道:“我与青儿自入尘世以来,一直秉持善念,但凡遇到弱小,定是能帮就帮,从不曾倚仗法力与人起争执。这一年来,只与几个成精的邪祟动过手,再就是那法海禅师了。至于陈美娥,她本是你记忆中那个大洞里面的老鼠成精,侵占了一个死人的肉身,她与将你捉去的那人是同伙儿,怀恨在心想要向我讨还。” 白素贞将前情后顾讲述一番,许宣听了更是羞愧的难以自容。 “原来竟是如此曲折!”许宣连连叹道:“只是我不记得曾有恩于娘子……” “已过去几百年,你也轮回了数次,自然不记得。” “可娘子还记得我……”许宣说着又将白素贞的手抓在自己手里,不由自主的送向唇边。 “咳咳!”小青咳两声,许宣才反应过来堂中还有其他人在。他扭头一看,五鬼由大至小一字排开,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齐齐望着他。 小青岔开话题道:“姐姐的事说的差不多了,我再跟姑爷说说五鬼……这是老桂,你见过……” “桂老兄!”许宣起身过去逐一见礼。 “这是二鬼、三鬼、四鬼……咦?”小青忽然停住,拿手在二三四鬼身上来回指着,“你们仨怎么长的跟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怎么回事?” 小青看他三人都脱了苦相,现生的方面阔口,耳垂肥厚如珠,愈发显露出福相来。 二三四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齐齐的“呀”了一声,异口同声说道:“你们两个真像!” “你们两个像!” “你们两个才像!” 说完一同反应过来,“看来我们三个真的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 “这倒是奇了!”小青一时不明。小鬼更是好奇,在他三人面前上蹿下跳的看来看去。 要说这二三四鬼不如老桂进益的快,也没有小鬼调皮,日常惫懒,躲在珠子里不肯现身,倒教他们三人修到一个胡同里去了。 小青看许宣也是看稀罕似的看着他三人,口中啧啧称奇,“就是亲兄弟也难有这么像吧!” 许宣的话倒提醒了二三四鬼,二鬼看了看三鬼四鬼,替三人发声道:“我等三人资质平庸,不比老桂沉稳,也不比小鬼机灵。若是能修成个三人心意合一,也是我们的造化了。” “正是如此!”白素贞起身道。 终究是因为小青跟随白素贞后,五鬼才随着小青走上正经的修炼之道。他们五人虽然资质参差不齐,但个人都能有个人的造化,也算剑走偏锋,终向正途。 “青儿,都是你的功劳,没有白费你良苦用心!”白素贞拍拍小青肩膀,心里着实替她高兴。 小青连忙摆手,“我既没有功劳,也没费苦心,只是跟他们几个相处惯了而已。 分卷阅读9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说着给老桂他们使眼色,“你们的进益全依仗着姐姐,还不快谢谢我姐姐?” 老桂他们一字排开向白素贞行礼,“多谢小姐!” 许宣看他们一个个眸正神清、精神焕发,心道:这若不是正途,何处才是正途?人如何?鬼如何?妖又如何?只要身处红尘之中,都一样是七情六欲五感俱全的人。要说怕妖怕鬼,这人心要是坏起来,可比妖怪鬼魂可怕的多了! 许宣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一件顶要紧的事,他转向白素贞道:“娘子!你既能教他们走上修炼正途,不防再……再多收一个徒弟吧!” 白素贞眨眨眼,“官人这是何意?” “我……我……”许宣看看五鬼与小青,脸一红,索性坦白道:“我要跟娘子修成个神仙眷侣,永生永世不分离!” 小青与五鬼听了果然哈哈大笑。 白素贞脸儿红了红,小声责怪道:“官人怎么说话这样……” “我不怕你们笑话我!”许宣干脆牵起白素贞的手,牵着她一起面向小青与五鬼,“我深爱娘子,有娘子在的地方,才是我许汉文的家!” 这样赤诚热烈的表白,白素贞听得心都要化了。 小青与五鬼也是一面笑,一面感动。 人的心是会知冷知热的,它如春风般柔软,如夏阳般炙热,如秋风般惬意,如寒冬般坚韧。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秋有雪,若不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时节好坏与否,在于天,而人生得意与否,在于心,更在于身边的人。 白素贞望着许宣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的脸,他的面颊上带着浅浅的红晕,嘴角弯弯,翘成个极好看的弧度。他牵着白素贞的手,仿佛心满意足。 白素贞在心里说:官人,我只怕没有永生永世来陪伴你。但你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要竭力留在你身边。 善恶到头终有报,纲纪法度振乾坤(上) 既将所有事情都说开,白素贞自问那句“夫妻之间必得有一个信字”她已做到,而许宣知道全部内情后,仍然待她一如往昔,二人如蜜里调油一般,浓的化不开彼此。 这日许宣兴冲冲进门,手里举着一封信,连连高声喊:“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呀!” 小青闻声碎步上前,笑着道:“什么喜事,把姑爷高兴成这个样子?” “咳咳!”刘掌柜向许宣递个眼色,指一指柜上几个等着抓药的病家。 “哟!瞧许大夫高兴的!” “恭喜恭喜呀!” 这几人都与许宣相熟,倒不觉得他失了稳重。人嘛,既有高兴事,何必藏在心里。 许宣面上微微一红,和他几个寒暄两句,而后再也按捺不住,噔噔噔跑上阁楼去。 “官人。”白素贞如今略显出两分怀相,为求稳妥,一手扶了桌子,正要慢慢起身,许宣连忙按下她,将信展开道:“姐夫刚来了信,说我姐姐也有喜了!如今娘子也怀着孩儿,这不就是双喜临门么?” “果真是大喜事!”白素贞听了笑逐颜开,接过信细细看着。 “姐姐有喜已近四个月,和咱们的孩儿差不多大呢!竟这样的巧!” “是!”许宣向白素贞解释,“我姐姐体质温厚,只是不知为何在子女上十分艰难……原来是怕孤单,只等着和娘子腹中的小娃娃做伴儿呢!” 许宣说完半蹲在白素贞跟前儿,对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笑着说道:“孩儿啊孩儿,你可真是有福气,一下生就有人陪你玩耍!” 白素贞面上含笑,微微侧过身,轻叹口气道:“先前不觉得,怎这几天忽然胖了许多……” “哪里哪里!”许宣扶她坐正,“娘子窈窕如初……”说到这儿,许宣忽然也叹了口气,道:“娘子,我现在也希望他会是个女娃娃……女娃体贴、乖巧,也能教你少受些罪……” 白素贞宽慰他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是辛苦……但我有官人疼爱,甘之如饴……” 许宣听了笑得眼眯成一条缝,“我哪有娘子说的那么好……咦?”许宣咦了一声,抬头看向白素贞,压低声音道:“娘子,你们那道法中有没有隔空取物的本事?” 白素贞一时不明,“有是有……官人缘何问这个?” “那太好了!”许宣咧开嘴,带上几分傻气,“等娃娃长大,叫小青隔空将她取出来,娘子不就可以免遭生产之苦了?” 白素贞听了简直要哭笑不得,“官人……没有这样的……” 许宣十分执着,轻轻晃一晃白素贞膝头,“真没有吗?你再想想……” 二人正说着,小青上来敲门。 “姐姐,姑爷,皓月小姐来了!” 白素贞推许宣起身,向外道:“快请进来!” 天气渐凉,王皓月还穿着薄衫子,想是这一路走的很快,脸儿微微透红。她一进门先看向白素贞,嘴巴张了张,忽然又一抿。 小青在她 分卷阅读9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背后笑道:“怎么了,你许大哥又不是外人!” 要说这人心也真奇妙,曾几何时,王皓月只要一看见许宣就眼珠转也不转的盯着他,对白素贞与小青向来是爱答不理的。等真正相处过这一年,他三人在皓月心中的次序竟调转过来了。 许宣见如此,识趣的起身道:“你们姐妹说话儿,我到楼下瞧瞧去!” 见许宣果真出门,王皓月才拉着小青快走两步到白素贞跟前儿,又急又羞的道:“嫂子,青姐……皓月要嫁人啦!” 皓月到底沉不住气,许宣这边刚将门关好,正巧听见她这句话,再度喜上眉梢,心道:原来还有一喜,是三喜临门哪! 皓月双颊粉中透红,白素贞与小青见了心想这门亲事一定很合称,起码皓月是满意的,也都替她高兴。 她三人围坐圆桌前,白素贞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多大年纪?” “大我四岁……刚……刚考了秀才……”皓月说着把头低下去,脸愈发红了。 “只比你大四岁就已考了秀才,真是年少有为,想必是勤奋向学的好男儿!” “呀……嫂子!”皓月害臊的紧,一时不肯再继续往下说。 皓月是王致宁夫妇的掌上明珠,这些年为爱女的婚嫁说得上是层层甄选,煞费苦心。如今终于觅得良婿! 小青只问:“皓月,你见过那小子吗?” 皓月抿着嘴点点头,旋即又摇头,“我娘叫认识的嫂子带着我悄悄去瞧过几回……人长的是挺精神的……待人接物也很和气……哎呀!这些又做不得数!等嫁过去,关起门来过日子,哪知他是个什么脾气……” “看他待人接物亦可知他为人。”白素贞道。 皓月被问到这些后似生出几分愁绪,小青开解的笑道:“哎呀!皓月长成大姑娘了!才几天不见,就要当新娘子了!” “青姐!”皓月轻轻跺脚,紧握住小青的手。 在白素贞眼中,皓月是一个性子活泼,爱说爱笑的伶俐少女。皓月心直口快,喜怒从不藏着掖着,虽有时带几分骄纵,但仍是一个善良温厚的好孩子。初初见她时,青儿不喜她,白素贞说皓月还小,少不更事,再长大些便好了。如今才过一年,皓月就已经要嫁做人妇,白素贞这时候又开始舍不得皓月就这样快的长大。 “皓月……”白素贞拉过皓月的手,由心而发的嘱咐她:“今后嫁了人,要面对公婆,你说话行事得多几分稳重。夫妻二人之间的包容与信任是相互的,私底下你可以娇气些,但大事上必得和你夫君有商有量,万不可一时脾气上来使小性子。他能纵你一时,但次数多了总会伤情分。你们夫妻和睦,伯父和伯母才能放心。”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下午,才将皓月送走,济安堂又迎来了稀客。 “郝捕头!”许宣笑着迎他,“稀客稀客,快里面请!” 郝捕头快人快语道:“老弟,不是我不爱上你的门,只是你开的买卖是药铺,我不常来反而是好事。” “郝捕头说的是……快请坐!” 两人坐下客套几句,喝了半盏茶,郝捕头道:“老弟,我这双眼睛当真没有看错,你果然是有才干的!瞧这匾额!”他说着抬手指向那块“妙手仁心”。 “谬赞谬赞!”许宣不敢居功,“自行医以来小心谨慎,总算不辜负乡亲们的信任!” “老弟太谦虚,你担得起!”郝捕头喝口茶又道:“我今日是受人所托,却不是来请你的……” “哦?”许宣一时不明。 “请老弟转告弟妹一声,咱们知府老爷的夫人想请弟妹过府一叙,聊聊这制香囊的诀窍儿!” “原来如此……我定当转达!” 话已传到,郝捕头站起身拍拍许宣,“老弟,得知府老爷青眼有加,你前途无量啊!” 看天色已晚,许宣想要留饭,郝捕头只说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许宣与他客套着,一路送至门外。 “哦?”白素贞听闻知府夫人请她过府一叙,也有些惊讶。 小青道:“制香囊便制香囊,为何要选晚上?” 许宣也闹不明白,只道:“许是知府夫人白天事忙,晚上才得空吧!” “无妨。”白素贞应下来,“我与青儿去一趟就是了。” 许宣又道:“天黑路不好走,我陪你们同去!” 三人吃过晚饭后,按约定的时间于戌时到达苏州知府李修齐的私宅。 门房已得吩咐,放他三人进门后,留下许宣在外间喝茶等候,另请白素贞与小青一路至内堂。 白素贞与小青一进堂屋,便见有一容长脸儿、五官秀雅的年轻妇人正候着她们。 妇人起身迎客,“这两位想必就是许夫人与青姑娘了,快请坐。” 她声音和煦,走来步步生莲,一派落落大方。白素贞心道:知府夫人应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连忙与她寒暄。 三人坐定后,李夫人却只是招呼上茶,并不提香囊的事,小青按捺 分卷阅读9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不住正想发问,忽见有一中年男子进入堂中,正是苏州知府李修齐。 “许夫人,劳烦你走这一趟。”李修齐进来先和白素贞见礼,而后嘱咐自己妻子一句,李夫人便起身向白素贞与小青告辞。 原来李夫人也只是替李修齐做个幌子,不知这李修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素贞问道:“李大人请我二人前来想必有事?我家许大夫还在外间等候,还是唤他进来一同说吧!” “许夫人!”李修齐虚拦一把,而后反复打量着白素贞,再转向小青。仔细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抱拳对小青道:“青女侠!” 小青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看看白素贞,复又笑着对李修齐说:“大人打趣民女,民女只是我家小姐的丫鬟,并不是什么女侠。” “哈哈哈哈!”李修齐自顾自的大笑了几声,落了座。 “女侠不必妄自菲薄,这里并无外人……” 方才李夫人出门前,确实将侍候的几个仆人一并遣散,现堂中除了李知府与青白二人,再无第四者。 李修齐减低音量,“还请许夫人恕李某唐突,实在是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白素贞气定神闲道:“李大人唤民妇前来究竟所谓何事?大人不妨直说。” “嗯,果然气度不凡,不愧是将门之后。”李修齐捋一捋胡须,含笑点头。 他也不卖关子,径自将事情前因后果合盘托出。 原来早从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诞辰集会那日,李修齐就对许宣献上的那枚稀世红宝起了疑心。当时那颗红宝被陈姓茶商买走,五百两善款悉数投入设立粥棚所用。陈姓茶商对那红宝珍爱异常,视作传家宝一般。又只花费了五百两,还顺带博了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因此被人数度传扬。而入夏后,几处粥棚渐渐难以为继,李修齐正四处求救不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又得了一大批米粮捐助。李修齐本是秉持善意着人将米粮来源好好摸查一番,最后竟查到了小青的头上。但这并不是李修齐请白素贞前来的根本原因。 李修齐道:“许夫人,那红宝完美无瑕、世所罕见,乃是当年三佛齐国的贡品!” “哦?”白素贞与小青对看一眼,笑着道:“想是事有巧合,那红宝是民妇祖上征战西夏时带回的,确是异域珍宝无疑,但并不是什么三佛齐国的贡品。” “许夫人,是否贡品并非李某可以断定。”李修齐说到这里变得严肃起来。 第二次变卖红宝时,小青为求稳妥,特地将两颗红宝分别带往临安府与南京府售卖。南京府那颗辗转几手,最后被一官员买走,进献给上峰。 因缘际会,这颗红宝最终落入了当朝宰相陈恭良的手中。因此被发现这红宝原是五年前三佛齐国的贡品。 事情重大,朝廷着手调查后,又在临安府发现了另一颗红宝,细查之下竟和南京府那颗是同日现世。这数月来,朝廷在全国各地摸查红宝来源,最后就查到了苏州知府李修齐这里。 李修齐从袖笼中取出一本公文递给白素贞。据他了解,许宣家世普通,而白素贞出身不俗。集会那日,仿佛许宣对红宝一事并不知晓,因而他断定,此事根源一定出自青白二人。 白素贞接过后却不看,往手边一搁,道:“大人,朝堂的事民妇不懂,也不敢随意妄言……大人借夫人之名将民妇私下唤来,想是另有决断吧?” 李修齐捋着胡须含笑点头,道:“许夫人果然聪慧……”说着又看向小青,“青女侠想必是有些过人的手段。” 是了,据公文上所说,南京府与临安府的两颗红宝,都是出自一年轻女子之手,而不过两日后,粥棚就得了大批米粮救助,经过调查,亦是小青所为。能在几日间辗转三地,办成此事,李修齐料想这小青的身手必定远超常人。 李修齐言语间只说小青,并不将整件事往许宣和白素贞身上攀扯,袒护之意已十分明显。 小青与白素贞交换个眼色,挺身而出道:“此事确是我所为,事已至此,不知李大人打算怎么向上峰汇报?” 李修齐坦然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李某今日借夫人之名请二位来,正是想将此事知会你们,往后行事需得多加小心。” 小青连忙推辞,“大人严重了,青儿担不起这个‘侠’字……” 白素贞道:“李大人是打算瞒而不报?” 李修齐眼中略微暗淡几分,“李某自有办法遮掩过去……” 白素贞看在眼中即刻明了,只问:“事涉番邦贡品……大人,若有人执意追查,朝中可有人保你?” 李修齐淡然一笑,“大不了治我个渎职之罪,李某告老还乡就是了……”他叹一口气又道:“朝中小人当道,这官……不做也罢!” 看来这苏州知府李修齐,确是个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的好官,且胸怀宽广,有侠义之心。 白素贞与小青看的明白,小青笑道:“我们百姓巴不得多些像李大人这样爱民的好官,李大人怎可轻言放弃?左右是要一个说法,青 分卷阅读9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儿便给他们一个说法!” 李修齐既看出小青身手不同凡人,小青也不遮掩,直接从虚境中拔出一柄金色短剑——这还是法王洞坍塌前抢回来的。 短剑剑鞘赤金打造,小青过后查看,只道是个赏玩之物。现在正好借金子柔软,抬左手紧握住剑鞘,由上至下捋过一遍,鞘身花纹尽失,只在正中留下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坑。 “大人,你便拿此剑去复命。这柄剑是我们白府祖传之物,当年祖上征战西夏时带回,那三颗红宝亦是出自这柄短剑,并不是什么三佛齐国的贡品!”小青说着将赤金短剑奉上。 李修齐看的呆了,揉了揉眼睛,抬手刚触碰到短剑突然又把手缩了回去。 小青笑道:“还有些烫,大人小心。” 李修齐甩一甩袖子垫在手上,小心翼翼的接过短剑,对小青叹道:“原来青女侠是方外高人!” 红宝一事已了,白素贞却仍有疑虑。她向李修齐问道:“大人方才说当朝宰相姓陈……大人可知这位陈宰相行事是否有异于常人之举?” 单是凭法王洞所藏的红宝乃番邦贡品这一点,就已让人怀疑济成法王与朝廷千丝万缕的牵连。且陈美娥说过,鼠族混迹人间的子孙都用陈姓,这宰相也姓陈,白素贞不得不往深处想。 李修齐道:“陈恭良年过七十,早年主战抗金,称得上是忠臣良相,反倒坐稳宰相之位后,公然结党营私、排压异己,行事越来越难以捉摸……他已老迈,据说全靠他的儿子陈怀度替他周旋……” “陈怀度!”小青一听杏眼圆睁。 陈美娥所说,凡是得力的儿子,济成法王都依从“纲纪法度”赐名。宰相姓陈,他的儿子又名怀度。且李修齐说陈恭良是后来突然转变了性子,这不得不让人起疑。究竟是济成法王派人侵占了陈恭良的肉身,还是那陈怀度本来就是鼠精所扮! 李修齐不明所以,还道:“虽是有了这短剑做借口,但许宣有前科,怕是要经受盘查……”说到这儿他又取出一页告纸,“我今日得了消息后,已将许宣发配的条目抹去,他现在是清白之身。为求稳妥,你们一家还是离开苏州避一避吧!” 白素贞自是不怕事的,她心道:怪不得鼠辈横行于天下,原来连朝堂也被他们浸透!总是一味躲避,躲到哪里算是个头?所谓擒贼先擒王,不如就把这陈怀度的底细摸透,而后由上至下将他们一族连根拔起! 当然,表面功夫也要做,而且顾及许宣,避一避锋芒虽是不得以,也得为之。 “多谢李大人!” 小青道:“李大人思虑周全,青儿请李大人宽心,此事根源在我身上,我必定会向朝廷讨回说法!只是李大人你……”小青说着上下打量李修齐一番,“青儿对事不对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叫我知道了大人日后禁不住诱惑、有同流合污之势……” 李修齐朗声道:“青女侠只管放心,日后若李某离经叛道,你只管来取李某项上人头!” 白素贞与小青在回家路上将今夜之事向许宣说了个大概。及至回到家中、掩好门窗,白素贞才连上自己的猜测,一并原原本本的讲给许宣听。许宣越听越气,只道定是那宰相与其子勾连济成法王,搜刮民脂民膏,贡品定也是他们截走的。 “官人,济成法王生前死后数度与我们为难,即便我不计较,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实在天理难容!” 看白素贞说的慷慨激昂,许宣急急跟着道:“娘子,你与小青有何打算?我能跟着做些什么?” “官人……”许宣一副跃跃欲试,白素贞不忍打压他的兴致,拉着许宣坐下道:“自然需要你,官人,家里有一项重任要交托你!” “家里?”许宣听后有些不高兴了,“我好歹是男子,绝不会拖你们后腿,况且娘子怀着身子,我是大夫嘛,总有我能帮手的地方!” “官人!”白素贞笑着拍拍许宣,“家里既指你我的小家,也指济安堂。咱们既然商量好了要搬回余杭县,临走之前,那些相你熟的病家得去一一走访一遍。况且咱们济安堂是转是卖、作价几何?寻一个什么样的人接手?都得你拿主意。这些事我比不上你心细懂行啊!” 白素贞这一说许宣倒犯了难,“突然要走,得怎么跟人交代呀……” “与外人只说恋旧回乡,这没什么,你只琢磨好怎么和你师伯讲吧!” “哎!”许宣重重叹气,打量着这间简洁雅致的卧房,不由得道:“我真有些舍不得呢!” 苏州既是许宣戴罪发配之地,也是他立业发迹之地,更是与白素贞排除万难、坚定了夫妻情意的地方。说一声离开便离开,如何舍得? 善恶到头终有报,纲纪法度振乾坤(中) 白素贞与许宣商定,留下许宣在苏州打点行囊,处理济安堂中各项杂事。而白素贞与小青将一同前往大宋都城临安,探一探那陈怀度的底细。 “娘子,你还怀着身子,万事多加小心呀!”临行前许宣细细嘱咐着,反倒换来小青的不满 分卷阅读9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她道:“姑爷是信不过青儿了?” “小青!”许宣满怀关切与担忧,没有心思和她玩笑。 “我知道你本事大,可这次娘子是两个人嘛!” 小青却不肯体察许宣的心思,抓住他话中漏洞问他:“那你到底是关心大的还是关心小的?” 许宣反应过来后浑身僵了一下,连忙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 小青这才道:“姑爷请放心,有青儿在,必不会教姐姐伤了一根头发丝儿!”说着还冲许宣招手,“姑爷快来,趁现在数数清楚!” 白素贞与小青等到夜色深沉才出门。五鬼中老桂与小鬼随她二人一同前往,留下二三四鬼陪伴许宣,以防万一。 许宣坐在堂中给余杭县的长姐许娇容写信,写着写着忽然连连叹气。看二三四鬼正忙碌着整理家私,召他们上前来问道:“三位大哥,你们的法术中有没有一项隔空传音?” 二三四鬼丢下手中活计齐齐上前道:“看多远?” “就是苏州到临安嘛!” “哦……”他三人齐声答:“那传不到!” “那你们能传多远?” 二鬼道:“楼上楼下?” 三鬼道:“墙里墙外?” 四鬼道:“若我三人一起,能传到你师伯王致宁家!” 许宣扶额,“你们忙去吧……” 腾空飞驰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素贞与小青抵达都城临安府。 大宋皇城所谓南内,西至凤凰山腰,东达中河南段,位临安府正中,依山傍水。 左右夜深无人,白素贞与小青行至丽正门下,看那从门楼上垂下的墨青色巨幕,不由感叹:在临安住过几个月,竟从不知道皇城正门朝哪边开。 一墙之隔,天子与黎民,从来都是两重天地。 “易经云‘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白素贞刚说完,就听小青啐了口唾沫,“呸!只顾自己稳坐庙堂之上,从不管百姓水深火热!等着姑奶奶在那‘正’上添个‘不’字,看那皇帝老儿还坐不坐得住!” 眼下虽是夜深,街上不见人影儿,但丽正门外仍有数队官兵巡逻把守,小青此时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过过干瘾了。 等到天明,白素贞与小青依计遣老桂做排头兵,去往朝天门南大街的坊间茶楼里打探消息。而她二人上午来到北市,择了间门面不甚起眼的当铺,淘换来两套年轻女子的旧裙衫。 客栈房间里,小青正一下一下的替小鬼描眉画眼。 小鬼日久天长不见阳光,皮肤十分白皙,小青忍不住在他脸蛋上掐一把,“啧!真像那剥了壳的鸡蛋,又细又滑!” 小鬼端端正正的坐在临时充作妆凳的木箱上,双手扣住膝盖,一动也不敢动。 白素贞就在隔壁,因此小鬼开口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青姐……” “咳咳!”小青清一清嗓子,“说话时嗓子再细一些……” “哦!”得了小青的嘱咐,小鬼再度开口时果真捏了一把尖细的嗓子——他现在是个半大小子,正处在变声期,稍加修饰后确实能模拟出几分少女的嗓音。 “青姐……你说我跟你是不是在前世就见过面呀?” 小青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觉着眉毛描的很满意了,才点点头道:“怎么问这个?” 小鬼搁在膝头的双手抓了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着跟青姐特别亲……说不定前世你真是我姐姐……” “哈哈!”小青弹他一个脑瓜镚,“小屁孩儿,想认我做姐姐,现下就可以,何必攀扯前世?” 小鬼听了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你不已经整日整日的喊我青姐?” “太好啦!”小鬼激动地差点要一跃而起,小青连忙按住他,他仍是不住止扭动,连连喊着 “姐姐!姐姐姐姐!好姐姐,好姐姐!” 小鬼这几声“姐姐”喊得隔壁的白素贞还以为是小青在唤她,而后听出来其实是小鬼在唤小青,连连摇着头笑着。 门口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白素贞打开门,见是老桂回来了,连忙放他进来。 “小姐!”老桂向白素贞见礼。白素贞请他坐下说话,他却更愿意站着答。 老桂这一上午没白跑,他辗转了三四家茶楼,将那朝堂上的“秘辛”、艳事听了一箩筐回来。 白素贞拣要紧的问过一遍,老桂都能答上。白素贞道:“辛苦你了,你也去隔壁拾掇拾掇吧!” “是!” 于是老桂转到隔壁小青那间房,进来后见小青正用指尖蘸了蘸胭脂,在小鬼的眼眶下方轻轻点压——本也不是为了将小鬼画的多么貌美,只是弱化去他面部显露出男儿气的轮廓。现在他眼下涂上一层淡淡的胭脂红,看起来像是痛哭过一场的模样。 小青细细端详后,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b 分卷阅读10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r   “小鬼,说两句听听。” 只见小鬼缓缓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半张脸,哀哀戚戚、呜呜咽咽的道:“你们……你们谁能把我爹葬了……我就跟谁走……” 老桂看的都呆了,笑着道:“你小子还有这种本事!” 小青见小鬼很上道,因此转向老桂问道:“我帮你也画画?” “不用了!”老桂摆摆手,除下外衫,从包袱里取出他在峨眉山时穿的那套破烂行头。 他装扮好之后,阖上眼、一闭气,脸色霎时青中透白,实打实一副气绝身亡的模样。 白素贞推门进来问:“青儿,可都好了?” 小青指指两鬼,答道:“都好了!” 白素贞看后也觉得满意。 小青取出一颗红宝,将其穿在打好的络子里,挂在小鬼胸前。 老桂打开门看看四下无人,打手势给小青示意。 两人两鬼从客栈后门出来,小鬼推过来一辆独轮车,车上有一卷破草席,老桂钻进去躺好。小鬼顺手从草席上折下一根插在自己头上,清一清嗓子,慢悠悠的推着独轮车向街市上走,边走边凄凄惨惨的哭诉。 “爹呀爹呀……你这一走……叫女儿如何是好啊!” 正是一出“卖身葬父”! 临近中午,南大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 小鬼一路走一路哭,掐算着时间来到老桂所说的十字巷口,丢开“她爹”往地上一跪,开始正经的“maishen”。 白素贞与小青随后跟来,隐在人群之中。 “各位老爷太太、大哥大姐……行行好吧……”小鬼说着真挤出两滴泪,“谁若肯出钱葬了我父亲……我就跟谁走……” 不出片刻,小鬼与老桂周围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有一大汉问道:“你们从哪来?你爹是怎么死的?” 小鬼答:“从苏州来……我爹本来带着我往临安投亲,哪知亲戚早搬走了……我爹一累一病……就……就……呜呜……” “我看你像是个好人家的闺女,你可得说实话!”那大汉似乎有意想将小鬼买回,因此他一面恐吓一面继续盘问,“你爹得的是什么病?传不传染?你……没病吧?” 小鬼心想:怎么办,这句姐姐没教我啊!他抬袖子遮住脸,想了想才道:“我们没钱看大夫……我爹老说胸口气闷,想是心病……不传染的……” “哦!”那大汉信了小鬼的话,正想上前一步,忽然被他身旁的同伴扯了扯袖子,指向小鬼胸前。 周围的人群挨得紧,由那大汉的同伴开始,很快大家就都注意到了——小鬼胸前似乎挂着一枚异宝。 大汉与同伴耳语几句后,再不犹豫,跨一步上前想要将小鬼拉起来,忽然人群中冲出好几个人拦住他。 “兄台,你也不问问人家要多少银子?” “就是!就是!价都没问就想动手?” “姑娘,你卖多少钱?” “她又没说明,自然是价高者得喽!” 几个身份、年龄各不相同的男子互相拉扯,推推搡搡,争着要将小鬼买回去。 这些人看的明白,小鬼胸前挂的是个值钱玩意儿,想是她年纪并不认得,而她爹又去的匆忙,也没来及告诉她。 眼前的小鬼,就好比是从前而降的一笔横财。这人心一时贪婪起来,竟无一个人肯提点小鬼一声。 虽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但当真发生的时候,白素贞与小青到底还是忍不住叹气。 不出一刻,最先那大汉对抢在他前面的一位干瘦老者挥了一拳。人群中立时炸开了锅。 “哟!你怎么打人呀!” “滚开!你踩我脚了!” “兜比脸都干净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别推我别推我……” “快报官!” 人群正绞成一锅粥,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谁在那里生事?”紧接着一队府兵井然有序的小跑过来。人群中有人惊叫,“是宰相公子的马车,快走快走!” 这群人聚的快、散的更快,一闻“宰相公子”四个字,立刻齐刷刷退向两旁,让出一条两人宽的通道。 只听“哒哒哒”马蹄声由远至近,到通道跟前停住。有一个师爷打扮的人走到通道口看了小鬼两眼,然后跑回车架那里向内回禀。 马车里的人听了,似有些好奇的“嗯”了一声,接着抬手撩开锦帘,往小鬼的方向看去。 小鬼真有心想看看自己嚎了半晌等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他谨记着小青的吩咐,忍住了没有抬头。 “嘁!”马车里的宰相公子嘁了一声,“还道是什么绝色……不过尔尔吧!”他说着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督见小鬼胸前的络子里有一枚透红圆润的宝石,登时两眼大睁。 白素贞与小青也正细细的打量着那宰相公子。他本来生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唯有人中处较为细长,但 分卷阅读10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整体看来并无不妥。此时他一瞪眼,那双眼毛茸茸,圆溜溜的,似乎要从他面门上冲破出来,这倒又有些异于常人了。 宰相公子向师爷耳语几句,师爷猫着腰不住点头。目送车架驶离后,那师爷挺起胸膛,迈着四方步走到小鬼跟前,怪声怪气的说:“姑娘好福气呀!得我家公子施以援手,往后你可是麻雀变凤凰喽!还不快跟我走?” 小鬼抹抹眼泪,站起来道:“那……那我爹怎么办?” “啧!”师爷嫌恶的撇了撇嘴,从怀中取出两吊钱,“谁去把他葬了?这两吊钱就归谁!” “我去!” “我去我去!” 人群中复又闹开。 到底是最先那名大汉离得近,他把两吊钱抢在手里大声道:“谢老爷赏!我叫我兄弟在这儿看着,我现在就回家取铁锹!”他又转向小鬼,“姑娘放心吧!” 虽是与宝贝失之交臂,但好歹白赚了两吊大钱,那大汉对小鬼反生出几分感激。 既是被宰相公子截胡,谁敢说自己有怨言?因此一旁围观的人群见事已了,都七嘴八舌的散开去了。 小鬼向那大汉拜礼后正要跟着师爷走,忽然又转过身向大汉嘱咐道:“我爹怕黑……不必埋那么深……” “好嘞!”大汉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看这小丫头身段高挑纤细,竟是光长了个子,没长心眼儿! 白素贞与小青也随着人群走远。 到僻静处,她低声对小青道:“既然分头离开,想是陈怀度还有别的事,等天黑后你再去夜探宰相府!” 小鬼被师爷带进宰相府,一路七拐八拐,最后被锁进一间小小厢房之中。 小鬼自信今日的事办的很漂亮。现厢房中只剩他自己,他再不用顾忌男女有别,一跃翻身上床,翘着二郎腿,认真的想着等事了后要问小青讨个什么赏。 傍晚时分,老桂摸回客栈。 “叫你受罪了!”老桂一进门白素贞就起身迎他。 “哪里哪里!”老桂连忙推辞。他今日差事办的不错,言语间也松泛了些,“以前是青姑娘挖我出来,这次虽是自己挖自己,但所幸埋得浅,半点儿不费力!” 老桂的使命完成,已可功成身退。小青将他召回珠子里,转向白素贞道:“姐姐,小鬼第一次单独出门,我还是不放心……” 白素贞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差不多了,天就要黑了。” 说话间天已黑透,小青下楼结过账,和白素贞从后门出来,借夜色作掩护,一同飞向宰相府。 “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小鬼独自盘坐在厢房中,默念着心法。 先前小青交代过,天黑后小鬼就要开始默念吐纳心法,到时小青便可以寻到他。 果然才念过五遍,小鬼就听头顶传来轻微声响。他抬头一看,见屋顶的瓦片缺了一块儿,片刻后小青的头探进来,看见小鬼便冲他一乐。 小鬼用气声喊着:“姐姐!” “姐姐快下来吧!这儿就我一个人!” 小青下来后向小鬼问清楚,得知从入宰相府后小鬼便是一人被关在厢房中,陈怀度并未遣人过来盘问。 “难道他要亲自来?”小青想:或许府中并无他信赖的人。正好她还有一计! “小鬼,过来!”小青招小鬼坐到小桌前,然后从虚境中端出一壶酒与两个下酒菜。 小青打开酒壶闻了闻,“嗯”了一声——酒中事先已下了分量十足的mihun药。 “小鬼,会不会划拳?”小青问道。 “应该会!”小鬼举出一对骨节分明的拳头。 小青一见叹口气,“这不行,会露馅儿……” “那……那要怎么样?姐姐教我……”小鬼生怕小青嫌弃自己,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左右摇动。 小青看小鬼一副低眉臊眼的模样,喜道:“对对对!就这样!” “等下你就说……”小青边说边扭着腰,“酒菜是师爷送来的,叫我陪公子喝几盅,略表谢意……可我不会喝酒……公子,要不……你教教我?” 小鬼看着小青极尽妖娆的表演了一通,吞了吞口水,摇头道:“这么恶心……我不干!” 小青立刻变脸,在他脑门弹个“双响”,“不干就收拾你!快,照着我说的做一遍!” 宰相府里,小青抓紧时间tiaojiao着小鬼,而白素贞还在等。她要等到亥时,与小青汇合后去往南内走一趟。 过小半个时辰,看小鬼学的差不多了,小青正想鼓励他几句,就听厢房外有人走近。 小青向小鬼使了个眼色,而后跃上房梁躲避。 厢房外“咔哒”一声,锁开了,一个年轻公子走进来,正是宰相公子陈怀度。 小鬼本来和小青学了个七八分,但他毕竟是男子,见陈怀度进来后不由得站起身,心里莫名生出抗拒。 “公子……”小鬼勉强捏细了嗓子,指一指小 分卷阅读10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桌,“我……我不会喝酒……” 小青听了正要在心中道一声不好,只听那陈怀度哼了一声:“定是师爷端来的!” “啊……是……”小鬼也顺坡下驴。 陈怀度落了座,打量小鬼一眼,心道:也只是秀气而已,师爷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你也坐吧!”陈怀度看似和蔼的唤小鬼在他对面坐下。 “你叫什么?” “我……我叫小红……” 陈怀度听了冷笑一声:人普通,名字也普通。 他既说到“红”,陈怀度不由得看向小鬼胸前。 小鬼见得了机会,刻意把胸脯挺了挺。 “你……”陈怀度没想到这“小红”如此大胆,但他此刻心系红宝,便也不太在意。只问:“你家在哪里?” 小鬼答:“我家在苏州,穹窿山四平寨。” “哦?”陈怀度眼珠转了转。 “你家境如何?” “哎……”小鬼装模作样的叹口气,“若是过得去,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投奔亲戚了……” “是了!”陈怀度替小鬼说下去,“看你衣着素简,料想家中并不宽裕。你正当……妙龄,连个钗环首饰也没有……这是什么?”陈怀度说着指向小鬼胸前,“倒挺好看的……” “公子喜欢这块石头?”小鬼说着将络子取下来递到陈怀度手中。 “石头?”陈怀度似有些哭笑不得。 “对呀!”小鬼点点头,“这是在穹窿山下的石头缝里捡到的,我爹说这石头红色的,是个吉祥物,便要我戴着……” 陈怀度手握红宝,再无心去听小鬼的连篇鬼话,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下,幽幽叹道:“到底还是回到了我的手中……” 小鬼见机又替他倒满一杯,“公子说什么?小红听不明白。” “你自然不明白!”陈怀度又饮一杯,忽然眼睛圆睁,“穹窿山?石头缝里?” 小鬼连连点头。 “你把具体方位画出来!”陈怀度说着起身要去寻纸笔,刚站起来就觉得脚下一软,重新跌回凳子上。 陈怀度晃了晃脑袋,拿起酒杯细细闻,忽然一双浓眉大眼变成横眉立目,厉声道:“这酒菜谁端来的?你……你到底是谁?” “我呀……”小鬼看陈怀度已着了道,指着自己鼻尖慢悠悠道:“我不就是你买回来的小红喽!” “不对……不对……”陈怀度连连摇头,将杯子一推,“这酒里有问……”话还没说完,头一歪,晕了过去。 小青从房梁上跳下来,拿眼上下打量着小鬼,“小红……进来吧!”她点一点墨玉珠,将小鬼收了回去。 一炷香后,陈怀度慢慢转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且浑身被绑的紧紧的,丝毫动弹不得。 “小红!”陈怀度头刚一歪,就觉得脖子碰上个寒浸浸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把通体寒光的宝剑。 “啊……”陈怀度大惊,正要呼喊,忽然下巴被人卸了。 “呜呜呜……”陈怀度含糊不清的shenyin着,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有个秀眉杏眼的青衣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 小青道:“你不叫,就把你下巴接上!” 陈怀度甩着腮帮子重重点头。 小青便捏住他的下巴,又道:“若是再敢叫,姑奶奶就要你小命!” “呜呜!” 陈怀度的下巴被接上了,他缓了口气看向小青,“你……你是谁?” “我?”小青晃一下脑袋,“我是济成法王!” “怎么可能……”陈怀度低低的反驳一句。 他现在mihun药劲还未过,因此禁不住小青套话。 “怎么,我不是济成法王?”小青说着将速还宝剑再度贴近陈怀度脖颈。 “别……别杀我……”陈怀度似乎十分惧怕宝剑。 小青将宝剑挪开几分,他才道:“济成法王是我父王,我怎会不认得……你为何要冒充他?” 小青道:“他能当法王,我自然也能当!” 陈怀度却不肯相信,“他岂会容你称王?除非他死了……” 小青顺势道:“是呀!法王已死,他的‘济成法王洞天福地’如今由我继承!” “你说什么?”这陈怀度像是并不知道济成法王的死讯,听小青说了后怔住片刻,而后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几个月寅将军都没有来找我……原来他死了……” “你父王死了,你要不要替他哭一哭?” “替他哭?”陈怀度突然冷笑一声,“我为了他落成现在这幅模样!替他哭……” 看来这陈怀度比陈美娥还要憎恨父亲。 “那法王洞现在如何了?还有活口吗?”陈怀度又回过神,急急问道。 “济成法王多行不义,已遭天谴,法王洞也跟着济成法王一起灰飞烟灭啦!” “糟了!”陈怀度听 分卷阅读10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后面露惊恐之色。 小青看他表情诡异,奇道:“你身处宰相府,还管那破洞做什么?” 陈怀度哭着说:“我的肉身……我的肉身还在洞里!” 怪不得陈怀度这么怕死,原来他是用自身魂魄侵了宰相公子的肉身。 “这倒奇了!”小青记得陈美娥说过,法王器重儿子,因为儿子能替他四处奔走办事,他怎会夺了儿子的肉身拘在洞中?好在陈怀度此刻禁不住问,一问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交代出来。 他确是济成法王的儿子无疑,且是所有儿子中最为得力的一个,因此才得法王钦赐“怀度”二字。 而宰相陈恭良的儿子是独子,原名陈保根。 陈保根四岁那年在府中的假山上玩耍,忽然被一阵妖风刮落到池塘中,等到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 这个时候,陈振纲扮作得道高人,敲开了宰相府的大门。他趁陈恭良六神无主,佯装替陈保根续命,实则将陈怀度的魂魄注入他的体内。 “陈保根”果然醒来,因此陈恭良全家对陈振纲感激涕零。这时候无论陈振纲说什么,他们自是都会听从。 陈振纲便称:公子有此灾,是因为名字太刻意,不如取“怀度”二字,借“纲纪法度”的正气镇一镇。 从此后,陈保根便改名陈怀度,而后平安长大。 陈怀度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济成法王授意的。眼见陈怀度手中权力越来越大,济成法王便命令寅将军将陈怀度的肉身在洞中秘藏,以此要挟陈怀度继续替他敛财。 “这济成法王很有头脑嘛!陈振纲替他修炼,你替他赚钱,他只要坐在洞中吃吃喝喝就能成仙了!” “呸!”陈怀度啐口唾沫,“他做梦去吧!他自己不修炼,只吸纳别人的元珠,所操纵的也只能是虚相而已!他早晚要遭反噬!只是没想到来着这样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已吐的差不多了,小青却还有一问。 “修道者贪图元珠也就罢了,为何济成法王对财宝那么执着?” 陈怀度想也不想便答:“我父王认为穹窿山是个宝地,一定会有神仙路过……因此他想着到时能买通神仙,在天界上给他谋个好位子……最好是能继续当王……” “哦!那想必是要花不少钱……”小青拖着长腔,拍拍陈怀度的脸,“真是个乖儿子!你买官卖官的往来书信在哪里?你搜集的百官把柄在哪里?速速呈上来!” “呵……就在我书房最左的第七块地砖下面,书架的笔洗后面有开关……啊啊啊!”陈怀度说到这里忽然尖叫起来——mihun药效恰巧在这个时候过了,陈怀度已然清醒。 他大惊失色,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同时磕磕绊绊的喊:“你是谁?来……来人哪!救命啊!” 小青嘴角一扬,“你还是落在姑奶奶手里比较好!”说着将捆在陈怀度身上的素练收紧,一阵黑气散去,陈怀度缩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儿。 小青用块抹布兜着小木人儿,趁夜色摸向陈怀度的书房。 顺利取到证物后,小青腾空向宰相府外飞去。 她在半空看到,陈怀度书房隔壁的院落就是陈恭良夫妇的居所。此刻不由得心道:姐姐也要做母亲了。若是陈恭良夫妇知道了自己的孩儿被鼠精操纵了二十年,该多么痛心!李修齐曾说过,陈恭良早年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也许他也是受陈怀度荼毒吧!但愿将陈怀度的魂魄化去后,还能将陈保根完好的还给陈恭良夫妇。 善恶到头终有报,纲纪法度振乾坤(下) 小青与白素贞在约定地点汇合后,将陈怀度所供述的条条状状讲与她听。 白素贞听罢,从小青手中接过一叠信封及一本四方的小册。 粗粗看过一遍,白素贞道:“坊间传闻或许会夸大,但不会空穴来风。陈怀度四处搜刮财宝、贪婪成性,若无特别手段,又如何笼络手下的官员!” 现已有铁证在手,眼看戌时将过,白素贞与小青暂时分别。 白素贞快步行至无人处,而后飞身腾向半空。她白衣翩翩,似一道流星般划过丽正门上方,直入南内正东的福宁殿。 福宁殿是当朝天子赵德基的寝殿。 赵德基如今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又异常珍重自身,因此不肯耽于享乐。夜半时分,他将一众宦官侍从遣散,独自一人待在空旷的寝殿里。 戌时将过,赵德基踱步至书案前,屏气凝神,要书写一篇《洛神赋》。 洒金白宣上起收转折圆融含蓄、平正大方。正写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时,忽觉有凉风吹入,掀起镇纸下的白宣一角,发出扑扑簌簌的响声。 赵德基抬眼望去,只见十步开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如天人一般悄无声息而至,赵德基手擎着毛笔呆立在原地,也不出声,只定定的望着她。 看她冰肌玉骨似出水芙蓉;看她螓首蛾眉如轻云出岫;美目盼兮、婉风流转。b 分卷阅读10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r   她缓缓走近前几步,面含浅笑,更显得气质如兰、卓尔不群。她着素色罗裙,真好似那月中的嫦娥仙子一般。虽是天姿国色、仪态万方,却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想。 书案上首的香炉里焚着沉香,气味淡然而悠远。白素贞近看当朝天子——他虽已年过五旬,但保养得宜,须发皆是乌黑油亮,浑身骨肉匀亭,面透红光、双目藏神。 天子呆看半晌,自知失态,笑一声开口道:“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仙子,你是来接朕去登天界的吗?” 白素贞淡去笑容,沉声道:“本仙是东海蓬莱仙山寿星座下白龙使者。他老人家本观你福禄双修、慧根深种,如今却显月亏之势,因此特遣本仙来问一问你!” “仙子请问。” “好。”白素贞微微颔首,“本仙先问你,你身处万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掌天下命脉……见仙使来访,缘何不问国运,只问自身?” 赵德基闻言脸上并无愧色,而是朗朗答道:“朕受命于天,乃天子,天子有福,自然泽被苍生。” “呵……”白素贞面露愠色,道:“本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却有触目惊心之感!” “哦?仙子何出此言?”赵德基似懵懂不知,反问白素贞。 “好,本仙再问你。如何视天灾于不顾,连年加赋?又如何枉顾朝纲,远贤臣、亲小人,以至天灾人祸并行,搅的凡间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这……”赵德基手抚长须,忽然笑了,“仙子所言极是,朕明日便责令官员下去查办……不过,连年天灾,想是朕德行有亏、福泽不够……朕一定加倍谨言慎行,珍重自身,但求上天有灵,降福于人间!” 白素贞听后声音不由得抬高一分,“你既为天子,缘何在其位不谋其政?只一味望天便够了吗?” 赵德基叹了一声,道:“朕年事已高,执掌朝政已觉勉强,再无精力置身于这些俗务之中……” 白素贞听他言语间满是推搪,因此愈发严厉,“既然你自知年纪老迈,为何不把朝政托付给忠臣良相?又为何冤屈武穆将军?先后重用秦桧,以及陈恭良之子陈怀度?还赋予他权柄,任他把持百官、鱼肉百姓?” “仙子!”赵德基听闻白素贞言辞几近训斥,似有不快。他顿一顿,复又平心静气道:“仙子少至人间,想是未曾听过帝王之术中有‘无为而治’一说……至于武穆将军……错已铸成,不提也罢!而仙子所说秦桧,朕已迫使他伏法。至于眼下这个陈怀度,却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白素贞冷笑一声:“哦?” 赵德基解释道:“陈怀度所作所为,朕略知一二,但他实在是个纯孝之人,所以朕……才纵了他……” 赵德基说陈怀度虽然贪婪成性,但十分规守孝悌之道,不仅侍奉双亲极致殷勤,对他这个皇帝更是无微不至。 “他所供奉的丹药,朕每每服用,都觉周身安泰、通体舒畅!” 白素贞心想:陈怀度所呈的丹药,必定是萃取活人阴阳二气炼制,能拿到赵德基跟前儿的,怕也是济成法王剩下的残渣而已。堂堂一个帝王,被这样打发了还念陈怀度的好,看来他受鼠族荼毒已深。 帝王身居庙堂之上,俯视苍生,若说还有什么可惧怕的,那其一便是天不假年,其二便是有人觊觎宝座,意欲颠覆。而此时赵德基需要的,正是这当头一棒! 白素贞将小青从陈怀度书房取到的信物呈上。她道:“这陈怀度曾向本仙求取仙丹,本仙问他愿意拿什么来换取,他答‘可用天下之富来换’……本仙不明,小小一个官宦之后,如何拿得出‘天下之富’?难道是你许给他的?” 见赵德基接过书信与小册,一目十行看过后双眉越皱越紧。白素贞又道:“他怕本仙不信,还曾呈上一匣子番邦红宝,说是昔年朝廷的贡品……本仙看过,确是凡间珍宝……”白素贞说着手指一弹,一颗圆润透红的宝石咕噜噜滚到赵德基面前。 赵德基见后双目寒光毕现,面含薄怒,“他竟有不臣之心……”白素贞进一步道:“‘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才是为‘无为’。你纵容陈怀度大权在握,使其于朝堂上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他结党营私、鱼肉百姓,惹得忠臣离心,凡间民怨高涨。太宗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内有天灾人祸,外有金夏蒙元虎视眈眈……你这皇位,可算是做到头儿了!” 白素贞话音落下后,赵德基退半步跌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出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迭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本仙今日与你结一度善缘,已替你了结了陈怀度……”白素贞将鼠族为祸人间一事简要讲述,而后衣袂飘飘欲乘风而去。 “仙子……仙子……”赵德基意欲起身追随。 “赵德基,你既身居高位,也要多看看脚下,切勿再一味望天!如若不然,下次从天而降的,便是雷 分卷阅读10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霆万钧了……” 说话间,白素贞已化作一阵风,不见了踪影。 两日后,朝廷肃查陈怀度谋反一事。查出他近十年来盘剥百姓、拦截贡品、买官卖官、结党营私等十数条罪状。 朝中风云骤变,陈怀度树倒猢狲散。此一事共计查出陈怀度朝中朋党十余人,牵连地方官员多达近百人。 绍兴三十二年,赵德基禅位于皇太子伯琮。 赵伯琮继位后,替武穆将军平反,在朝中起用主战派人士,锐意收复中原。内政上,赵伯琮继续整顿吏治,裁汰冗官,肃治贪污。为鼓励生产,免除农业相关杂税,令百姓有机会休养生息,生活得以安康。赵伯琮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被后世称颂为“乾淳之治”。 丽正门外,白素贞与小青汇合后趁夜色飞往临安城外百子尖。 于山峰中险峻隐蔽之处,白素贞与小青各自吐纳归息至晨光熹微。 小青站起身,将手边一团破抹布抖搂两下,一个巴掌大的木头人儿从中滚落。小青隔空一弹,那木头人冒出一团黑烟,发出焦糊的臭气。 “咳咳……咳咳……”陈怀度呛咳着从黑烟里钻出来,身形尚未站稳就拔腿向远处跑。小青纵他跑了一丈远,才驱使素练追去,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原路又拖回刚才的方位。 “两位上仙!两位上仙!”陈怀度逃跑不成,浑身抖如筛糠,连连叩拜道:“上仙饶了我吧!我也是受人胁迫,逼不得已呀!” 小青道:“等到太阳初升,便是炼化你的好时辰!如今你空口讨饶是半点儿用也没有,你赶紧想想能拿什么来换你这条小命吧!” 小青有意诈一诈陈怀度,看他还有无隐蔽的党羽。精明如陈怀度怎会不知?他眼珠滴溜溜转过几圈,忽然瘫坐在地——法王洞已灭,此时此刻,但凡还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喊得来的帮手,他怎会不提? 眼看陈怀度只顾流泪哀叹,白素贞与小青互相对视,想他应是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济成法王利用陈怀度,又忌惮陈怀度,因此将他肉身秘藏,限制他自行修炼,如今到了危急时刻,陈怀度是半点儿自救的能力也没有。 陈怀度顿足捶胸好一阵子,忽然擦干眼泪道:“上仙!我知道我兄长陈振纲有一秘法,能吸取活人阴阳二气化为元珠所用!” “嘁!”小青听了还他一声冷笑,于是陈怀度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想是……想是两位上仙根本瞧不上这些旁门左道……” 小青从虚境中拔出速还宝剑,一步步走上前。 陈怀度被宝剑寒光晃的心头一紧,连忙道:“上仙!上仙!我有漱玉观秘传心诀!我愿意献给两位上仙!”他说着又连连叩头,“求两位上仙饶我一条贱命吧!求两位上仙饶我一条贱命吧!” “漱玉观?”小青奇道:“那陈振纲果真在漱玉观修行?” “是!是!”见小青听闻“漱玉观”三字后手中一顿,陈怀度计上心来。 “我兄长虽然多行不义,但他一身本领确实出自名门正派……两位得道上仙,若论起来,我也是漱玉观外传弟子啊!求上仙高抬贵手吧!” “荒谬!”小青哼一声道:“不妨告诉你,那陈振纲早已命丧黄泉!即便他今日在此,姑奶奶也能将你连他一并剿灭,替那漱玉观清理门户!” 陈怀度听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他也死了……” 眼看着宝剑剑锋离自己鼻尖只余两寸,陈怀度又爬起来叫道:“上仙饶命!上仙……我只是个傀儡,那些坏事并非出自我本意呀!况且我父王兄长俱已伏法,上仙何苦要赶尽杀绝?” “哼!你倒撇的干净!若不是你们在凡间与那法王里通外合,他岂会连年做大、为祸人间?” “青儿!” 小青正要一样样数落鼠族的罪行,白素贞突然开口,将小青拉回来几步,对她耳语道:“他现在毕竟是个凡人,我们或许并不应该要他的命……” 小青唯恐白素贞心软,急的跺脚,“姐姐!莫要被他蛊惑了……” 白素贞摇头道:“青儿,你听我说……处置他容易,我唯恐动法后……会将那法海禅师再招来……” 小青听到“法海”二字后一下也变得犹豫。 “姐姐说的也是,那老秃驴一直盯着我们,实在难缠……” 她二人正窃窃私语,小青偶然抬头,忽见白素贞背后有一双圆溜溜毛茸茸的眼睛正瞪得通红。原来那陈怀度趁她二人说话的功夫,悄无声息的摸到白素贞背后,正抬起利爪要往白素贞后心抓去。 “混账!”小青大喝一声,推开白素贞,抬脚照着陈怀度前胸踢去。 那陈怀度冷不防被小青一脚踢开一丈多远,他口中溅出鲜血,也不起身,半坐在地上仰天大笑,直笑的发髻散乱,几近疯魔。 “我以为你们是什么得道仙人……哈哈哈哈……”陈怀度边笑边说:“不过仗着道行高一些……还想替天行道?你们也配……” 分卷阅读10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小青闪电般游至陈怀度面前,“啪”的一声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举起速还宝剑大声道:“邪祟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 “呸!”陈怀度啐了口唾沫,他这会儿倒不害怕了,反而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修道之人岂会杀生?你们……”他抬手来回指着白素贞与小青二人,“你们是哪里来的邪魔歪道?灭我法王洞,杀害我父王兄长……你们打得又是什么鬼主意!” 小青冷笑一声,“看来你那父王果真防着你!要问你姑奶奶是何方神圣,姑奶奶不如就即刻送你归西,好教你到阴曹地府里向你父兄问个明白!” 陈怀度方才看出白素贞不欲取他性命,所以有意激将小青,欲使她二人起内讧,他好借机逃走。哪知该说的说了,小青仍步步逼上前,她身后的白素贞却并不阻拦。 “上仙!上仙!”陈怀度跪行至白素贞近前,“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二十年,我与这具肉身已同气连枝,上仙若是杀了我,我这肉身就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痴汉!到时他父母岂不难过?” 陈怀度这句话才算是戳中了白素贞与小青的痛处——了结陈怀度,却伤了陈保根,这是白素贞与小青最不愿意见到的。 陈恭良夫妇何其无辜?将独子悉心养育二十多年,却不知儿子早已被妖怪侵了体。他二人只是被妖法蒙蔽,并不曾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若是陈怀度死后连累陈保根成了行尸走肉,陈恭良夫妇怕是会伤心欲绝。 “姐姐……”小青本已将上次从漱玉观请回来的三道“驱鬼灵符”取出,此刻捏在手中不知如何是好。 “青儿,不如我们将他带往……” 白素贞正说着,那陈怀度已又悄悄转头意欲逃跑。小青正要去追,忽觉手中的黄符纸无风而动,扑扑簌簌抖得飞快。 “这是怎么了?”小青正诧异着,半空中忽然传来人声,声音忽远忽近缥缈不定。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斩邪除恶,解危安困。如干神怒,粉骨扬灰!” 好一通正气凌然的镇邪符! 空中余音未绝,小青手中的黄符纸已自行飞出,如三道利剑一般直射向陈怀度背心。 陈怀度“嗷”一嗓子,站起来就跑。可无论他左拐右拐,就是甩不脱那三道黄符。 小青与白素贞对看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最终,陈怀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脚下打拌,那三道黄符“咻”一下钻入他后脑。陈怀度顿觉头痛欲裂,捧着脑袋连连哀嚎。片刻后两腿一蹬,从天灵处钻出一道黑烟,一见阳光便消弭无踪了。 “总算了结了这个冤孽……”小青对白素贞道。 白素贞点点头,她二人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十步开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男子。他头戴玉冠,一身鸦青色道袍无风而鼓,似是周身有馥郁仙气缓缓流动。此刻他双目微闭,面沉似水,似是将红尘浊气隔绝在外。好一派气定神闲。 方才应是这位道友出手相助,因此白素贞与小青上前两步,向他见礼。那男子将浮尘一扫,单手擎于胸前。 “贫道乃漱玉观掌门柳忘尘。路过此地,见有妖气涌动,是而出手。青衣姑娘方才所使的黄符纸,亦是出自贫道之手。” 这下确认无疑了,这位道友的确该是漱玉观掌门。 “在下青城山白氏素贞,这是舍妹小青,见过柳掌门!”白素贞与小青一并向柳忘尘还礼。 柳忘尘听她二人讲述前因后果,末了抬手将浮尘一扫,“无量天尊!天不藏奸,你二人惩奸除恶,乃是无量功德!” 这柳忘尘虽然说话时眼也不抬,拉着一张脸,但说出口的话实在中听。小青不由心喜,上前半步拱手道:“柳掌门,此事说来与贵观也有干系,方才那陈怀度的兄长陈振纲,据说是曾在漱玉观修行,不知柳掌门曾……” 小青话还没说完,柳忘尘突然睁开眼看向小青,待目光落到小青手上,忽然收紧。 柳忘尘这一睁眼,白素贞与小青才看清他原来竟生的浓眉大眼十分俊朗。 “柳掌门……柳掌门?”小青见柳忘尘一味失神,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无量天尊!”柳忘尘身子晃了晃,“这是……速还宝剑?你……姑娘!”柳忘尘细细打量着小青的五官,跟着眼中一痛,简直要落下泪来。 “姑娘,你姓陈吗?” 柳忘尘问的没头没脑,小青看看白素贞,不明所以的回道:“柳掌门,恐怕你认错人了,我姓栾名青,并不姓陈……” 柳忘尘紧跟着问道:“那……那你这速还宝剑从何处来?” “速还宝剑?”小青把宝剑举到三人面前,看向白素贞。 “姐姐,青儿还真的从不知道这宝剑从何而来……” 白素贞接过小青的话道:“柳掌门,这宝剑并非我所有,而是数年前黑鱼精在青城山深潭潭底寻获的古物……柳掌门可是与这速还宝剑有些渊源?” “不错!”柳忘尘微微颔首。他一抬手,袖笼中飞出一柄 分卷阅读10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古朴沉重的铁剑,剑鞘上镌刻篆写的“飞将”二字。 “白姑娘,青姑娘,你们手中的‘速还宝剑’,与我这‘飞将’一样,俱都是漱玉观的镇观之宝!” 柳忘尘讲,漱玉观本是七百多年前,由四位师祖共同创建。当时四位师祖分持“飞将”,“行云”,“速还”,“难离”四柄宝刃。其中“飞将”与“行云”,意在教人手出如电,替天行道莫迟疑;而“速还”、“难离”则是劝人心怀慈悲,不可倚仗宝刃逞凶为祸。 “当时持‘速还’的那位师祖偶然算到自己大限将至,便修书一封自行离去……原来是去了青城山……”柳忘尘说到这里带几分哽咽,“为合天圆地方,三位师祖又重铸了一柄‘速还’……当年师父将掌门之位与‘飞将’一并传于贫道,而那‘速还’宝剑,是我师弟持有……我师弟……”柳忘尘说到这里似情难自已。忽然他又拧住眉毛,转头向白素贞发问:“那陈振纲何在!” 白素贞据实已告:“陈振纲借着漱玉观的名头在人间招摇撞骗,汲取男童女子的阴阳二气炼化元珠,事败后被舍妹擒住……” 柳忘尘转向小青,急急问道:“是你?” “也不是……”小青撇撇嘴,“是个老秃……是个得道高僧将陈振纲炼化了,如今他已灰飞烟灭……” “陈振纲死了?”柳忘尘身形一顿,后退半步。 “陈振纲死了?”柳忘尘长叹一口气,“好!好!”他抬首向白素贞与小青道:“那陈振纲与贫道有血海深仇,这些年来贫道借闭关之名四处查探而不得,总算知道了这厮已形神俱灭!好!好!只可惜他不是死在贫道手中……” 小青听了满心好奇,“柳掌门,那陈振纲当真是漱玉观的弟子?” 柳忘尘有些勉强的点点头,“算是……” “那……”小青不顾白素贞向她使眼色,继续问道:“那他与柳掌门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柳忘尘听了将双眼紧闭,深吸一口气后道:“是他害死了我师弟……” “你师弟?”小青愈发好奇,“可是手持速还宝剑的人?是你方才将我认错的人?” 柳忘尘兀自笑一声,脸上却一副痛苦极深的表情,“青姑娘!贫道穷极一生想要忘记,你又何苦一再追问?” 小青看一眼白素贞,吐了吐舌头,正要说:柳掌门别恼,我不问便是。话还没出口,那柳忘尘又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贫道不妨说给你听……那是二十年前……” 漱玉观是中原大观,门下共有弟子三百余名,其中只有两人是漱玉观先掌门漱玉真人的亲传弟子。一是如今的掌门柳忘尘,二是漱玉真人收留的一名弃婴,起名陈去念。 当年,漱玉真人给两位爱徒取这样的名字,本意是想他二人忘尘去念一心修道,好早日得以大成,却不想一语成谶。 柳忘尘穷尽一生,都将难以忘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柳忘尘讲起二十年前的往事,脸上带一抹怪异的笑。 相较于陈去念,柳忘尘要早两年拜师,所以他不仅仅是漱玉一门的首席大弟子,更是陈去念的师兄。 柳忘尘少不更事时,很想要在唯一的师弟面前逞一逞师兄的威严。可惜陈去念不仅禁不住打骂,连大声喝止有时都禁不住——他自出生就带有顽疾,正因如此,才被家人遗弃至漱玉观门前。 既然打骂不得,柳忘尘一时逞不了威风,便有些嫌弃这个师弟。 漱玉真人中年后偏重内修,常常要闭关。柳忘尘很快发现了作为师兄的另一个好处——管束的权利。一旦师父不在跟前,他就可以管束师弟的一切事情。大到练功习武,小到穿衣吃饭,事无巨细。 其实归根结底,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柳忘尘与陈去念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一起练功,开蒙后一起修习。柳忘尘实则为人宽和,却独独在面对陈去念时,总爱仗着师兄的身份而出奇严厉。有时见他懒怠便想要责罚,但因为陈去念身体不好,那责罚的手段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 陈去念小的时候身体孱弱,心志也跟着软弱。渐渐地,他越来越依靠柳忘尘这个师兄。而柳忘尘于朝夕相处之中,也从师弟身上学到了为人师长的责任感。柳忘尘不知,在其余弟子的眼里,他实际对陈去念关爱的紧,因为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柳忘尘不知何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他觉得师父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不好,因此暗下决心,等他长大能自立的时候,一定要把名字给改了。而漱玉真人发觉柳忘尘这个念头后却不以为然。他俗家籍贯是福建,对两个爱徒只是阿大阿小这么叫着,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好。不过柳忘尘因此加倍勤修,漱玉真人还是非常乐见的。 柳忘尘在迅速长大,陈去念也一点儿没落下。而且陈去念逐渐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常常要与柳忘尘起争执。没想到的是,两人拌嘴的次数越来越多,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却越来越好。有时月下同修,对影练剑,仿佛静谧的山中只有他二人遗 分卷阅读10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世独立。柳忘尘不知不觉生出别的心思,一时忧思满怀。 二十年前,漱玉观门前来了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人,他说自己由江南一路行乞而来,不为别的,只求能在漱玉观安身,听从漱玉真人的教化。漱玉真人见他心诚,且根骨上佳,所以留他在观中做些洒扫的粗活,以观其心志。 这位一心求道的青年正是后来的妖道陈振纲。 陈振纲刚入观时十分勤谨,每日抢着做粗活,从不多说一句话。观中弟子练功时,他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逢雨天,漱玉观弟子在屋内背诵心诀,陈振纲就靠在廊下安静的听。有人过意不去,想要拉他进屋坐,他却不肯,说自己没有拜过师,能听些皮毛已是无上机缘。 弟子们有时相互比试对练,陈振纲在一旁看的手痒不止,于是大家拉他一起切磋。起初陈振纲一样是拒绝,后来次数多了,他终于按捺不住出了手。大家看他身手敏捷,动作浑然天成,纷纷叹他竟是一个修道的奇才! 彼时漱玉观中,唯有漱玉真人师徒三人看的明白——这陈振纲不是个凡人。 陈振纲在观中行事小心谨慎,不肯露出蛛丝马迹,一时也寻不到他的错处。 漱玉真人又一次闭关前,正逢柳忘尘下山办事,因此漱玉真人嘱咐陈去念要看管好大殿后的练功房。观中有大小两间练功房,小的这间是给精进的弟子预备的——里面收藏着历代以来的漱玉观掌门手书的心诀与剑谱。 漱玉真人闭关,大弟子不在,陈振纲终于等到了绝佳机会。他于招式口诀方面已学的七七八八,唯差心诀一样。于是在漱玉真人闭关的第七日,趁着月黑风高,陈振纲偷偷打开了小练功房的门。 门一开,陈振纲正猫着腰钻进去,没成想迎头撞上了一个人。正是奉师命守候在此的陈去念。 陈振纲一不做二不休,大着胆子和陈去念过招。陈振纲本看陈去念平日里斯斯文文,不想他出手却毫不心软,单是徒手过招,陈振纲已招架不住。 陈振纲转念想了想,噗通一声跪在陈去念跟前,声泪俱下的向他讲述自己是如何历尽千难万险才寻到漱玉观来。他说陈去念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他正是为着寻亲才吃尽了苦头。 陈去念才不信他的鬼话,将他逼出练功房外,而后盘腿坐于门前。他道:“我劝你绝了这个心思,至于你日后是去是留,待到师父出关自有决断!” 陈振纲哪里敢等到漱玉真人出关。索性这些时日也学到了些皮毛,如今行迹败露,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陈去念见陈振纲意欲逃走,一甩长袖要将他擒拿回来。陈振纲被扯住后腿,一时挣脱不得,仓皇间恶从胆边生。突然他猛一回头面门露出鼠相,张嘴向陈去念吐了一团黑气。陈去念毫无防备连忙抬手驱散,陈振纲见机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到底不敢去刺陈去念,只是将缠住小腿的衣料割断,跃上屋顶逃出去了。 两日后柳忘尘功成归来,见到却是已奄奄一息的师弟。 众人发现陈去念中毒的时候为时已晚,陈去念又有宿疾,此刻只剩弥留。 柳忘尘罕见的在观中大发一顿雷霆,而后驱散众人,将自己与师弟关在房中。 “痛……”陈去念枕在师兄的手臂上艰难发声。柳忘尘匆匆点过他上身大穴,随后右手握住他心脉,时轻时重的推揉。同时,柳忘尘将功力汇集于掌心之上,带来持久的温热。以往师弟宿疾发作的时候,他总能这样替他化去心痛。 此时此刻天却不随人愿,陈去念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气道一阵痉挛,连连咳嗽起来。这一咳嗽更加重了气闷的窘状。陈去念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觉得四周渐暗,唯有眼前冒出一团团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掺杂着自己剧烈的喘鸣。 “怕是大限已到……”陈去念含糊不清的说着。 “去念,你说什么?”柳忘尘手不敢停,略微欠身,贴近陈去念的脸庞。 陈去念眼看要魂归太虚,深吸了两口气,说道:“师兄,我觉得好多啦……” “对!对!”柳忘尘一边加重力道一边鼓励着师弟。 “会好的……很快就不疼了……” “嗯……”陈去念一面点着头,脸色一面苍白下去,很快的就连半分血色也没有了。 “师兄……”陈去念忽然笑了,“你总这样按着我胸口……不如就把我这颗心拿去……它在我这儿,三病两痛的……总是不好过……” 柳忘尘哽咽道:“它既是我的了,那我现在教它听话,好生待在这里……你也不许说丧气话……” 陈去念吃力的点点头,“我向来听师兄的话……师兄……肯不肯听我一次……” “你想说什么,等缓过来再说,不急在这一刻……” “师兄……” 熬到此时,陈去念只觉得浑身经脉淤阻,已蔓延至心口。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对柳忘尘笑了笑。他说:“师兄,忘了去念吧……” 白素贞与小青看柳忘尘讲到这一句时,眼角滑下半滴清泪。 “ 分卷阅读10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忘尘去念……忘尘去念……忘尘去念……”柳忘尘连说三遍,才睁开眼,目光忍不住在小青脸上流连。 “速还在你手中……很好!你若是个男子,真和我师弟有七八分相像……”说到这儿柳忘尘又笑了,“看来贫道修行的还是不够,虚度二十年,仍没能做到‘忘陈’……” 小青万没想到柳忘尘要讲的是这样一件往事。她咂咂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柳忘尘正色道:“如二位所说,这鼠族恐还有余党,但逢乱世,只怕有撅起的苗头……今后贫道定当以驱邪扶正为己任,定不放过任何一个!” 白素贞抬手见礼,“无量天尊!” 陈怀度一倒,朝堂上的忠臣良相定会渐渐归心,白素贞只忧心鼠族余孽未清。现在知道了还有柳忘尘这样的人会以‘驱邪扶正’为己任,心中终于安定了。 柳忘尘乘风而去,白素贞与小青同他拜别后正要下山,忽然见那陈保根的肉身胸前起伏加重,似有转醒的迹象。 白素贞取出香露,走过去往陈保根嘴里滴了一滴,片刻后陈保根果然幽幽转醒。 那陈保根清醒后先是自报家门,而后客气的询问自己现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白素贞与小青救了他。 小青答:“此处是临安城外百子尖。”同时心道:分明是神志清楚的正常人。好你个陈怀度,临死还要骗我们一遭! 送走陈保根后,白素贞与小青相携下山,一时无话。 直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忽然怔住,相视一笑。 小青道:“姐姐,我们听故事都听傻了!姑爷在家一定等的着急,咱们快些飞回去吧!” “是……”白素贞点头。想到许宣在家中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难安,不由得面上一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青儿,我定不会让自己留下那样的憾事……” 小青嘴撅了撅,道:“姐姐,我听不大明白……” 白素贞拍拍她,“无妨。” 两人正要起势时小青又耸耸眉,忽然来了一阵唏嘘:“想忘忘不了,那柳掌门是个痴人罢……” 傍中午的时候,白素贞与小青回到苏州城济安堂的家中。为避人视线,她二人躲在屋顶上等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后院儿。 “夫人!青姑娘!”刘掌柜最先看见白素贞二人,连忙转头告知许宣。 白天二三四鬼不方便现身,所以都是刘掌柜在堂中帮忙操持。 “娘子!”许宣大叫一声是又惊又喜,直接向前迈一步要奔向白素贞,却忘了自己此刻正跨在梯子上。 “哎呀!东家小心呀!”眼看许宣要栽倒,刘掌柜连忙扑过去。 小青昔日的话终于应验——刘掌柜做个肉垫儿还是很合称的! 好在有惊无险。小青扶起刘掌柜,白素贞扶起许宣,她二人恍若无人的双手交握,略站了站便不约而同往楼上走。 “娘子你可回来了!”回到卧房中,许宣麻利的掩好房门将白素贞抱住亲了又亲。 白素贞挣扎出来往房门那里看一眼,嗔怪道:“不过才走了一天半……” “哪里是一天半,分明是足足两天时间!娘子……”许宣浑然不觉得说着痴话。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子这一去就是六年哪……叫我好等!” 白素贞佯装不满,“六年你就等不了啦?” “哪里哪里!”许宣连忙分辨,“我知道娘子一定会回来!六年怕什么!就是十六年、二十六年、三十六年我都能等!” “官人别说!”白素贞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忘尘去念”四个字,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好好好!”许宣握住白素贞的手。 “娘子不让说我就不说,一个字也不说!” 白素贞嘴微抿一抿,“不说也说了那么多,油嘴滑舌,讨打!”说着作势想要打他。许宣把白素贞的手握的紧紧的,白素贞挣脱不出,反被许宣抱了个满怀。 “娘子……”许宣拥着妻子直觉喉咙发紧。 “这一路可还顺利?” “嗯。”白素贞点点头。 “你还好吗?” “好!” “小娃娃也好吗?” “当然好……” “那……那我听一听……” “去你的!大白天的……” “就听一下,就听一小下!娘子……娘子……” 济安堂中,刘掌柜一拐一拐的走到那块“妙手仁心”的匾额旁边——匾额已被取下,用油纸妥善包裹。 刘掌柜指着匾额对小青道:“青姑娘,东家要走,老刘故土难离不能跟随……别的不说,这块匾额一定要带上!” 小青打量着那块木头撇一撇嘴,“又大又重,带它做什么!” “哎!”刘掌柜直摇头,“你还年轻,不懂!这匾额是东家在苏州行医一年来的见证!更是……更是个念想……哎!好容易遇上这么好的 分卷阅读11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东家……” 刘掌柜连连叹息,小青安慰他道:“刘掌柜,济安堂开业以来多灾多难,也亏得你照应……”刚劝两句又忍不住打趣他,“刘掌柜,我看你以后还是改喝普洱吧!” “哦?”刘掌柜不明。 小青一本正经的说:“普洱啊!刮油……” 白素贞与小青不在的这两天,许宣想破头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借口,索性顺着李知府的话,说是思乡情重,加上药王菩萨集会那日风头出的太过,叫贼人盯上了,还乡也为避祸。 王致宁知道许宣要走后也是对他再三挽留,但许宣现在已然清白之身,还乡在情在理。王致宁挽留不住,唯有主动出面替许宣周旋济安堂转卖的事宜。许宣说师伯的提点与帮扶他无以为报,只把济安丸的方子奉上,聊表寸心。王致宁好说歹说不肯接,许宣又执意要送,最后王致宁退一步接下济安丸的库存,又出高价盘空济安堂的药材。 许宣手握银子,与白素贞商量后转头去给王皓月打了一副新娘头面。 济安堂现在算是苏州城数得上名号的好买卖。招牌虽好,但一时要寻到一位好的大夫来接手却是难上加难。 许宣想等到了余杭县后也是要行医,“济安堂”这个名字是妻子亲取的,还是不转为好。如今库存药材已被师伯接手,所剩的铺面与住家,不论转给什么样的买卖家,只要人实诚就行。 正巧许宣去打头面的那间首饰铺子想要开分店,那老板觉得济安堂地气旺,来看过一趟便将此事敲定下来。 小青见许宣像模像样的拨拉着算盘珠子,她问都不问,就知道所余必定不过八十两——她老早就说过,“姑爷这命里的富贵就在八十两上了”。果不其然又被她言中。白素贞笑她,说自己的推演之法已失,但小青这空口断前程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白素贞不插手外面的事,归置好三人的行囊后,带小青一起去拜访了王致宁的夫人。当然,主要是与皓月告别。 王皓月的婚期订在两月后的初八,到时白素贞月份大了,怕是不便赶来参加。因此将和小青亲手缝制的一套嫁衣与红绣鞋送来。 皓月抚摸过那绣得活灵活现的鸾凤朝鸣,抬头向白素贞道:“嫂子和青姐为我费心又费钱,瞧这凤凰羽毛亮闪闪的,怕是掺了金线绣在里面?” 送给皓月的这套嫁衣确实花费不菲,四经绞罗的缎面儿与金丝细线,是白素贞与小青近一年来卖绣品所得全部银两换的。但银两再重也重不过情意,这些话白素贞自不会说,只说:“我们虽是姑嫂相称,我与青儿却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子。成亲那日是你的大日子,姐姐们不能亲来已是遗憾,唯有尽心尽力才算弥补一二。” 小青道:“我不比姐姐手巧,缎面儿上的绣活都是姐姐亲手所做,唯有鞋底儿是我纳的,皓月可别嫌弃哟!” “怎会!”皓月接过红绣鞋在足下比了比,尺寸刚刚合称。鞋底儿纳的厚实又细密,掂在手中却十分轻巧。鞋面上的荷花瓣绣的可谓精致中透着大气,竟是用红白两种米珠缝制而成。 “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能得两位姐姐对我这样厚爱……” 皓月说着眼圈儿一红,孩子气一上来,想要劝白素贞留下。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口。 “我知道许大哥的姐夫在余杭县衙做捕快,到了那边自有他姐姐姐夫一家照应,但是姐姐们此去路上还是要万事小心,多多珍重……等娃娃生下来也来信儿通知我们一声……” “一定!” 皓月终究长大了,又这样懂事,白素贞与小青也很感安慰。 余杭县李公甫这边接到许宣来信后,许娇容欢喜的不得了,催着李公甫回信叫许宣一家只管过来。 许家在钱塘县的老宅虽然空置,但是年久失修。按照当地的说法,家有孕妇是不宜大兴土木的,因此许宣一家来余杭县与她同住是再合适不过。 许娇容名字里有个“娇”字,却实在不是个“娇气”的人。她不顾自己怀着身子,亲自将自家后院一排厢房打扫出来。都说长姐如母,如今许宣父母双亲已不在,许娇容自觉要替弟妹未能谋面的公婆照顾好她怀孕生产。 李公甫听许娇容说想把内弟一家迎来同住也很高兴。他生性喜欢热闹,况且自己这内弟还是个有两把刷子的大夫呢!到时老婆生产万一不顺,有许宣在自然是大有好处。 从许宣寄出家书到一切收拾妥当,不知不觉已过去近半个月的时间。以前还不怎么觉得,如今恢复了清白之身,许宣的一颗心仿佛插上了翅膀,恨不得当下就能还乡! 直道身在情长在,夫妻恩爱两不移 人说归心似箭,许宣这一腔眷恋故土的热忱被小青看在眼里,半点儿没浪费,全被她化作法术追加在他们三人所乘的小船儿上。 他们共雇了两艘船,一船坐人,一船运家私。两艘船的船公相熟,运家私的这艘船相对吃重,因此两个船公讲好了摇到一半要互相交换。没想到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前面载人的那艘船呼啦 分卷阅读11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一下超出去几十丈再不见影儿。落在后面的船公使出吃奶的劲儿一面追赶一面叫着“张五哥!等等我!” “青儿,不许胡来!”白素贞发觉异状后连忙要小青收了法术。许宣却因第一次见这奇景,顽童心性上来只觉稀罕的不行。 “小青,还能不能再快?” “姑爷。”小青解释道:“行船不比在天上飞,做不到立时三刻转天换地。不过……你瞧好儿吧!”小青说着双手预备起势,白素贞又再阻拦,小青强辩道:“姐姐,咱们快一些旁人看不见,一旦慢下来反倒引人注意!” 许宣连忙跟道:“就是就是!小青说得对!” 二对一白素贞败下阵来,小青吐吐舌头,双手起势拢了个法术窍门儿弹到船尾,船行速度再次陡进。不一会儿窗外的景色就模糊城一片,船身吃不住开始轻微的左右摇晃。 “哎呀!”许宣连忙扶住白素贞,皱眉对小青道:“小青,我看够稀罕了,还是慢下来吧!”又向白素贞请罪,“娘子,都是我不好,头晕不晕?” 小青收了手噗嗤一乐,“姑爷,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到哪儿?”许宣狐疑的看向窗外。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再不见运河沿岸的街景,窗外已换成一片天高水碧的湖光山色。 许宣呆道:“这是到了……西湖?” 只见四周水面开阔,湖上淼淼青烟,景色十分熟悉。 船公张五哥摇着桨心里也纳罕:这仿佛是到了西湖!难道我船上载的是三位仙子不成?待回家去一定给孩子们好好说道说道! 那岸上的渡口、凉亭,都是那般熟悉,确是到了西湖无疑。许宣朝着窗外贪看了一阵,忽然回过头来拉着白素贞指向前方。 “娘子!到断桥啦!” 只见远处有一座石桥蜿蜒于湖面之上,可不就是断桥!断桥,是许宣与白素贞两度重逢的地方。 “娘子!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许宣说着说着脸色微微涨红,小青在一旁掩住耳朵道:“姑爷,你再大声点儿!青儿听不见!” “青儿!”白素贞嗔怪一声,微微侧身靠向许宣。 “啧啧!有股子酸气呢,我到船尾吹吹风去!”小青冲她二人做个鬼脸,躲到外面去了。 “起风了……”见真有几丝风吹进来,许宣取过一件斗篷披在白素贞身上。 “官人……”白素贞躲进许宣的怀抱中,像只漂泊小船回到了避风的港湾。 并不冷,但是暖和的感觉真的很好。 “娘子你看!那水波底下一定有鱼!” “还有那对大雁,像极了我和娘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不就说是我们?” “娘子你看!那宝塔巍峨,与投在湖面上的影子连成一气,像不像个‘定湖神针’?” 许宣话匣子打开后一句接着一句,白素贞笑着应道:“是有些像……愿它真能保佑沿岸风调雨顺……” “娘子心慈……”许宣说着吻了吻白素贞的鬓发,“貌美……” 白素贞不满的起身道:“官人眼中就只有皮相吗?” “非也非也!”许宣正色道:“皮相也罢、本相也罢……我眼中只有一个你……” 许宣一腔情真意切说的白素贞一颗心化成一摊春水,再度融化进许宣的怀抱中。 船儿载着柔情蜜意渐行渐远,白素贞忽然又坐起身,手指前方,“官人你看……” 许宣顺着白素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而后点点头,“原来是‘雷峰塔’……名字果然大气,能镇得住西湖!” 白素贞听清楚“雷峰塔”三字笑容却有几分失色,勉强道:“是……镇得住……” 当日金山寺外法海曾言:你若不肯离去,老衲定教你毙于雷霆之下,葬于山峰之巅。想不到这西湖之上竟真有一座宝塔,名曰“雷峰”。 也许只是巧合。白素贞心道。 小青人在船尾自然看的更加清楚。她不认为世间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雷峰”二字暗合法海那个老秃驴所言,不得不早做提防。现下姐姐有孕在身暂时无虞,待姐姐生下孩儿之后,必得劝姐姐返回山中避险。 “娘子……”许宣温情脉脉的注视着白素贞的双眸,浅笑道:“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许宣分明察觉白素贞笑容转淡,因而发问。 “并没有什么心事……只是……”白素贞一时声音凝滞,她迎上许宣关切的目光,他那双眼,仿佛跳动的烛火,满含温煦柔和的力量。 “官人……”白素贞未语泪先流。许宣了然的点点头,抬手替她拭去腮边的泪珠,白素贞侧一侧脸,脸颊轻轻蹭过许宣温热的手掌。 “官人,金山寺那日,法海禅师曾说过……” “他说什么?” “他说……”白素贞到底于心不忍,转而微笑道:“他劝我和青儿早日返回山中修炼,如若不然,他还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分卷阅读11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哎!”许宣想到法海也觉头疼的厉害,他叹口气,“那法海禅师也太执着!他要降妖除魔,也要分分好坏吧!我看他是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不仅眼界狭窄,连心胸也小的跟针鼻儿一样!” “官人!”看许宣一味埋汰法海,白素贞这回是真的笑出声来。 两人笑过一阵后,并肩靠在船舱中,许宣牢牢握着白素贞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一下一下摩挲。许宣眼随手动,忽然轻声开口,却并未抬头。 “娘子,那法海禅师道行高深,行事果决而偏激,或许他对你说了更重的话……我一介凡人,不能说如何替你分担……但是娘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许汉文既认定了你,任谁也不能将你我分离!”许宣说得情到深处,略微带上哽咽,他连忙又笑道:“娘子教我的吐纳心法,我原只是每晚修习,往后我每早每晚各练三遍,若那法海禅师再来捣乱,料想到时我也能出把子力气!” “官人……”白素贞听得鼻中一酸,靠在许宣肩膀上,再说不出别的,只握紧他的手做回应。 “娘子,可惜我是个凡人……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当走便走,我许汉文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定会再找到你!哪怕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辈子,哪怕再入轮回……我不喝那孟婆汤就是!总之,我一定会守到我们再见!” 不知船舱中的白素贞如何,小青在船尾听得简直感动的想要落泪,心里替许宣叹一句:姑爷呀姑爷,你这医术愈发出神入化,方才真是好一剂定心丸! 待到第二日天蒙蒙亮,运家私的另外一艘小船终于追上来,才一并赶往余杭县渡口。 昨天由着小青那么一“闹”,两位船夫是出力又受惊,这个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许宣只在原先说好的工钱上又加了两成。迟来的船公见多拿了钱,自不再埋怨什么。而先抵达的张五哥则悄悄捏出三枚铜钱贴身藏好——他既认定了许宣三人是仙子下凡,所以预备拿这三枚铜钱回家用红线穿了,挂在三个孩子身上保平安。 打发了船夫,许宣兴奋的四处指指点点。 “娘子!余杭县与我老家钱塘相距不远,当年我也是从这样一个小小渡口上船,去临安府胡庆余堂做学徒!”他一面指挥车夫往马车上搬行李,一面围着白素贞说个不停。 “那天姐姐姐夫来送我,姐姐哭的好厉害,仿佛我不是去做学徒,而是卖给地主家做长工去了!” “小时候私塾先生说我是个念书的好材料,但我发愿学医……” “姑爷你让让……”小青提着包袱从许宣与白素贞中间穿行而过。白素贞忍不住抿嘴一笑,许宣还浑然不觉的说着。 “也难怪姐姐担心我,那时候我又瘦又小,只这么高吧……”许宣在自己胸前比了比。 “哎呀等姐姐见到你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姑爷!”小青转回身插嘴道:“敢问你是如何长到这么高的?” “这……这……”许宣搔搔后脑勺,不明所以的道:“人总是会长高长大的嘛,不就是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也没什么特别的……” “哟……合着姑爷还知道人是要吃饭的呀!” 许宣听了小青的话,一拍脑门儿,“嗨!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娘子,前面有个馄饨摊儿,咱们尝尝去!” 因为比正常时间提早了小半天抵达,许宣索性不等李公甫来接,自行和车夫讲明地址,赶往姐姐与姐夫的家中。 等到了地方许宣又幡然醒悟——他指的路是姐夫家原先在钱塘县的旧宅,恰巧余杭县也有个雷同的地名儿,这下走岔了。想到这儿,许宣连忙去行李里翻找旧时的家书。好在余杭县衙李捕头名声在外,那车夫一听是去李公甫家,笑一声“公子你早说嘛”!话音未落就调转马头向城中赶去。 李公甫这日因要去接内弟一家,所以告了半天假,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许娇容从他穿衣洗漱追着他数落到他一海碗热汤面落肚。 “好啦好啦!这就出门啦!”李公甫抹抹嘴,正要起身的功夫忽听见外面有人叩门。 “不会是衙门里有什么事吧?”李公甫说着就往身侧去捞——他日常带刀,可惜今日穿便服,这下捞了个空。 许娇容腰一挺,爽快道:“你要不得空,我去接!” “你挺着个肚子瞎跑什么!”李公甫声音一大就有些凶,其实也是关爱自家老婆。 “汉文那么大个人难道还能走丢?何况我李公甫的大名在外面谁人不知?随便问问也能找到家里来,你放心在家等着吧……” “听你这口气,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多了不起的官老爷!不就是个带刀的捕快么,我弟弟可是苏州名医……” “对!你不说我还忘了,等见了汉文得问他讨一块膏药!” “讨膏药做什么?”许娇容跟在李公甫身后拉他一把。 “是哪儿又伤着了?” “哈哈!”李公甫咧着大嘴笑一声,“傻婆娘,讨块膏药贴你嘴上,看你还唠叨不唠叨……哎哟! 分卷阅读11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 许娇容一听自己丈夫还有闲心拿自己逗闷子,毫不客气的扯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李公甫连连告饶。 “老婆大人别动怒,外面还有人等着开门……来了!别敲啦!”李公甫说着脚底抹油直奔门口。 大门打开,李公甫看清来人后一愣。 “汉文?” 许宣笑脸迎人,抬手见礼。 “姐夫!一向可好?” “是汉文?” 李公甫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许娇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溜小跑赶到门前。她眼见果真是自己弟弟,不由得喜极而泣,推开李公甫,上前一把攥住许宣双手。 “汉文哪!你可回来啦!” “是!叫姐姐姐夫挂心,是汉文的不是!” 许宣容姐姐掉了两滴泪,才侧身将白素贞搀扶过来,让这姑嫂二人得以见面。 “姐姐、姐夫,这是我家娘子。” 白素贞笑吟吟上前见礼。 “素贞见过姐姐,姐夫!” 说完拉过小青上前,小青行礼后脆生生的道:“青儿见过老爷夫人!” “好!好!”许娇容一见白素贞果然喜欢的不得了,分出一只手紧握住白素贞,再腾不出手去招呼小青,只向她点头示意,“青姑娘别客气,他可不是什么老爷!” “哎呀!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许娇容又转向白素贞,不住的点头。她搜肠刮肚的想出这两个词儿,脑壳已然见空。 “好啦!”李公甫接过老婆的话,将许宣三人往屋里迎。 “一路辛苦,先进家再说罢!” 李公甫的私宅不算大,但胜在地段好。前后两排房,带一个小小的前院儿,被许娇容打理的井井有条。 许宣父母过世的早,许娇容对于白素贞而言便相当于公婆一般,因此初见之前她心里不免存几分忐忑。方才未进门时,她与小青已将许娇容两公婆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知她这夫婿的姐姐姐夫都是随和的性子,能融入这样和乐的家庭,她心里也很感安乐。 此刻许宣与李公甫两个大男人忙着将行李往厢房中归置,许娇容拖着白素贞的手与她在堂屋中落座。小青初来乍到不熟悉,因此不敢走远,只立在白素贞身后预备随时侍候。 许娇容眼瞧着自己的弟媳妇生的是柳眉凤目标志大方,随侍的小青也是乖巧伶俐,两人一青一白动静相宜,越看心里越喜欢! “弟妹!”许娇容拍拍白素贞的手叹一声。 “汉文那傻小子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娶上你这样好的女子做媳妇!” 白素贞连忙谦辞:“姐姐抬爱!官人他……很好!” “好好好!”许娇容看出弟媳与弟弟恩爱和睦,笑的合不拢嘴。 两人客套不几句,话题便转到各自的肚皮上,聊得愈发热络起来,白素贞也得以顺势细细打量自己这位长姐的长相。 许娇容比许宣年长七岁,若论相貌,两人眉眼最为相仿,只是许娇容五官更柔和一些。虽不曾多予修饰,但许娇容看起来面皮白中透粉,前额光洁饱满,双颊丰腴,加之目光清澈、炯炯有神,实是个旺夫宜家的样貌。 许娇容说了小半天话刚觉得口发干,小青适时从旁端来盏茶恭敬奉上。 “夫人请喝口茶润润喉咙。” “哎哟,青姑娘!”许娇容连忙站起来。 “我今日欢喜的糊涂了,咱们家里没有这样大的规矩,你既然管弟妹叫姐姐,那就一并认了我这个大姐吧!快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许娇容不是虚客套,她性格直爽,是真的不爱闹这些虚文。 小青腼腆一笑,规规矩矩道:“夫人不跟青儿见外,自是看在姑爷与小姐的面子上,这是青儿的福气,青儿惜福不敢越矩。” 若论嘴上功夫,许娇容这个实打实的凡人或许反倒不比小青。此时她尚未领略到这一层,只以为小青懂礼守礼,定是弟妹家教森严才tiaojiao的如此乖巧。 “青儿,你说对了!咱们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进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称呼上不习惯可以慢慢改,你先坐下来,咱们一同说话……” “夫人说的是,只是青儿已习惯如此,今日请夫人就由着青儿吧!” “这丫头!”拗不过小青,许娇容接过茶杯后爱怜的拍拍她。 后排厢房共三间,东屋做许宣夫妇的卧房,另有一大带一小,大的暂做书房,小的那间给小青单住也很舒适。 三间房都经过了许娇容悉心打扫布置,不用许宣多劳便可收拾停当。 临近中午,许娇容打发李公甫上馆子里叫几个像样的好菜,自己也到厨房中忙活。白素贞与小青刚跟进去就被她往外推,叫她俩好生歇息只管等着吃饭就是。白素贞怀着身子,赶了一天多的路真有几分疲累,小青只说“要跟夫人学手艺”,扶白素贞回房后又钻进厨房给许娇容打下手。 “娘子,辛 分卷阅读11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苦你了。”许宣扶白素贞半靠在床上,替她按摩小腿。 “好像有些水肿,待晚上给你泡泡脚。” “这才几个月,哪会水肿,想是坐的久了缺乏活动的缘故……官人……”白素贞试图将许宣拉起来,许宣却执意不肯。 “官人……”白素贞看许宣这样体贴,忽然生出几分难过。 “姐夫家里要是没有姐姐的操持,哪得如此舒心……” “我姐姐是很能干!”许宣按的起劲儿,一抬头却见白素贞眼眶里泛出水光,连忙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捏痛你了?” “没有……”白素贞摇一摇头,微微叹息道:“姐夫娶了姐姐这样的贤妻,才得家业两旺……可官人和我在一起后,却连连遭遇无妄之灾,几度历险……我……” “娘子!”许宣安慰她道:“若非与娘子相遇,我恐怕还只是胡庆余堂一个小小学徒,哪来苏州城‘妙手仁心’的许大夫?若说那些奇遇,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再者说咱们这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娘子现在还替我养育孩儿,我感激上苍都来不及呢!”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白天,李公甫见缝插针的抽时间带许宣去街上四处相看铺面。多年的经营不是虚的,无论是租是卖,各家看在李公甫的面子上,给出的价格都相当公道。许宣背靠大树好乘凉,看过三家后便拿定了主意。 许宣选中的这家除了地利占优之外,主要是看重这间铺面带一层阁楼,布局与昔日苏州城的“济安堂”相仿。卖家是租卖皆可,许宣想这几日白素贞与姐姐一家相处融洽,索性就买下来,求个日久天长的好意头。自然,心里也默默替姐夫入了一成股。 生计大事落定,许宣乐淘淘赶回家中,见堂屋里姑嫂两人对坐着在各自的肚皮上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心里跟着暖洋洋的。 待到傍晚李公甫回家,家中更是热闹起来。 “老爷侧侧身儿……”小青端上一海碗冬瓜汤。 “齐活儿了,请用吧!” 不过几日时间,小青就将厨房全盘接手。许娇容月份见大身子不便,幸得小青伶俐能干,她也乐得吃口现成饭。 “小青!”李公甫扒拉一筷子菜塞进口中,含糊不清的发问:“不是说汉文和弟妹茹素吗?你烧得这是什么……怪好吃的……” “老爷!”小青笑眯眯的答:“这是茄子酿苦瓜,把茄子剁碎用油炸过两遍,塞在苦瓜里,切成段儿一块块煎……这苦瓜焯过水,老爷吃着不苦吧?” “嗯!香的很!”李公甫边大快朵颐边猛点头。 许娇容拉着小青贴身坐下,佯装和她说悄悄话,实际音量大的一桌人都能听见。 她说:“别理他!他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她说完夹起一块苦瓜,啧啧赞道:“青儿,费这样的心思,看着就好吃!这叫……色香味俱全!” “嘁!”李公甫撇撇嘴,“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词儿!” 小青忙打圆场,“能合口味就是青儿的福气了,老爷爱吃就请多吃些!” “好!好!”李公甫再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青儿!”许娇容放下筷子嘱咐小青:“下回别管他叫老爷了,他一个捕头,算什么老爷!” 李公甫听了摇头晃脑的咂咂嘴,“怎么了?人家小青懂礼数,不像你!” 许娇容把肚子一挺,“我怎么啦?” 许娇容的肚皮现在可是家中至宝,李公甫败下阵来,谄笑着道:“没怎么,老婆大人好得很!快来喝碗汤,别饿着我大儿子!” “啧!”李公甫讨巧的举动反而引得许娇容愈发不满,她啧一声嗓门儿拔高道:“儿子儿子儿子!你心里就只有儿子!闺女就不好么?不一样是你李家的后代?” “你这婆娘!瞎说什么!”李公甫听了忙夹过一个香菇丸子往许娇容面前杵。 “快把你这嘴堵上!” 许娇容把头一扭就是不吃,算是和李公甫杠上了。 许宣和白素贞本来“观战”,此刻他替许娇容接下丸子放入小碗中,清清嗓子开口道:“姐夫,生男生女缘分天定,五个月后自见分晓,何必如此执着?” “是啊,姐夫。”白素贞也跟着开口。 “只要娃娃健康,男女都好,都是家里的宝贝儿!” “嗨!”李公甫得了台阶下,重新握住筷子想要夹菜,小青忽然起身盛汤,一勺一勺慢悠悠的,李公甫索性把筷子一丢,对许宣和白素贞道:“瞧你们两个……”李公甫抬手对着他二人脸上指指点点,而后将袖子一甩。 “你们懂什么!我李公甫整日为衙门卖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老天爷不该让我李家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吗?” 许宣和白素贞还未开口,小青这边儿盛好了汤,往李公甫面前重重一搁,“老爷!喝汤!” “老爷……”许宣不知怎的忽然扑哧一乐。白素贞愣了一下也跟着掩嘴轻笑。 分卷阅读11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嗯?你们笑什么?”李公甫觉得许宣夫妻笑容里有古怪,他一时不明,看向小青,此时小青也紧抿着嘴肩膀微微发抖,他只得再看向自己老婆。只听许娇容哼一声,“老爷,请你喝汤呢!” “喝汤?”李公甫拿起汤匙舀了舀,那冬瓜片熬煮的色泽近乎透明,看上去十分可口。“这汤有什么讲头吗?”他再度狐疑的看向许宣。 “你们两公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人答他。 “老爷……喝汤?老爷……老爷?姥爷!”李公甫重复几遍后突然灵光乍现,他把汤匙一丢,指着小青大声道:“好哇小青!平日里看你伶俐,没想到你这丫头如此刁钻!” “哎呀老爷息怒呀!”小青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跳起来躲到许娇容身后。一桌子人再也忍不住呼啦啦大笑起来。 “笑吧笑吧!”李公甫无奈的重重叹口气。 许宣好容易止住笑,刚想劝李公甫两句,李公甫却摆摆手,他道:“汉文,弟妹,不是我李公甫重男轻女,你们看看我!” 李公甫说着指一指自己五大三粗的身板儿,摇头又叹气的说:“你姐姐要真生个女娃娃出来,样貌再随了我,那可怎么是好!” 小青肚子都笑痛了,小声接一句,“不像你,难道要像隔壁老王才好?” “你这丫头!”李公甫听了作势要打小青,许娇容忙把肚子挺向前,李公甫本来也是虚张声势,一掌轻飘飘落在许娇容肚皮上摸了摸,而后指着她身后的小青道:“样貌也就罢了,不像她娘便是像我,可这性子要是像她一样……”李公甫手指着小青点了又点,“要是像她这样刁钻,长得再好也没用!” 李公甫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收回双手在脸上连搓好几把,才说:“若是个男娃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娃,整日学我舞刀弄棒的满街跑,可该怎么办哟……” 李公甫当真愁苦,可除外他的一桌子人都被他这话逗的前仰后合笑个不停。末了,许宣揩揩眼角溢出的泪水,安慰他道:“性子是可以磨砺的……如果性子像姐夫也挺好啊,将来定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 “是啊姐夫!”白素贞跟着道:“都说心慈而貌美,姐夫忠肝义胆,姐姐宅心仁厚,娃娃的样貌一定不会差的!” 李公甫转着眼珠想了想,最后目光落到小青身上。 “小青,你说!” “啊?我说?”小青从许娇容身后挪出半步,一番思量后才开口道:“老爷,青儿听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人本来就貌美,再成日和我家小姐姑爷相对,样貌和性子定会很好的!” “嗯!”李公甫听到这里点点头,“这才像句人话!” “老爷放心吧!”小青说完了不落座,反而又退回到许娇容身后。李公甫看她鬼鬼祟祟的旋即反应过来,大声道:“好哇好哇!你意思这家里都是样貌又好性子又好的,独我一个人粗鄙丑陋!你这丫头!讨打!” “老爷饶命呀!青儿不敢啦!” “还叫老爷!” 两人隔着许娇容闹成一团,余下桌前三人笑的直不起腰来。 晚饭吃完已近一更天,许宣帮着小青一起收拾碗筷,洗扫不停。等到入夜后两对公婆各自回房休息,小青也回了自己卧房,关门落锁。 梳洗完毕,小青在床边坐定,忽觉手腕上痒痒,便点一点手上墨玉珠,将小鬼放出来。 “这一天天的真是热闹,你也来捣乱?” 小鬼落地后先是嘿嘿一笑,才凑上前半蹲在小青下首。 “青姐累了吧?我给青姐捶捶腿……” 小鬼说着当真像模像样的敲起来。 “起开……”小青推他,小鬼就地一滚,仍是副笑眯眯的模样。 小青打量他一眼道:“无事献殷勤……趁着姑奶奶今日心情好,想求什么赶紧说!” 小鬼眼珠滴溜溜转着,舔了舔嘴唇,凑上前道:“青姐,我上回差事办的如何?” 小青知他是说擒拿陈怀度时“卖身葬父”那一回,“嗯”了一声点点头,“办的不错!” 小鬼一听喜上眉梢。 “那……青姐预备怎么奖赏我?” 小青抬手在他额头上重重一点。 “老桂遭了顿‘活埋’都没讨赏,你倒是积极!”敲打小鬼一句后,还是问他:“说吧,想讨个什么赏?” 见得小青首肯,小鬼乐得一蹦三尺高,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而后凑到小青跟前,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青姐,你开心吗?” 小青笑着答:“老爷家中和睦安乐,姐姐可以安心养胎,如今姑爷的生意也有了眉目,我自然开心。” 小青每说一句,小鬼就跟着点一点头。 “可我怎么觉得……” “嗯?” 小鬼笑容转淡,声音便轻了几分。 “我怎么觉得……家里越是热闹,青姐越是寂寞……” 小青听了也笑了,抬手抚摸着小鬼 分卷阅读11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的头顶,片刻后轻轻的说:“傻孩子……人的一生,本来就是常常与寂寞相伴的……” “哦……”小鬼双手抱膝,蹲着一点点凑近小青,好让她摸的更顺手些。 “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便会懂了……”小青以为小鬼听不懂,只是安慰着他。 小鬼忽然咧开嘴,“无所谓!”他被小青按的头一点一点的。 “我不要别的赏,只求能一直陪着青姐……我始终陪着青姐!”小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小青,眼神清澈无比。 小青愣一下,而后爱怜的说:“真是傻孩子……” “既说到此处……”小青又将老桂放出来。 “老桂,待济安堂开业,你还去做个掌柜!” 老桂落地后抬手见礼,“那是自然!” 小青满意的点点头。 老桂和小鬼对视一眼,试着开口问:“青姑娘……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小青虽是这样说着,但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淡。最终她轻轻吐一口气,说:“我只是担心姐姐……姑爷这样悉心待她,只怕等生下孩儿,姐姐也舍不得离开……” 说到这里,小青正色道:“到时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你们要早早想好退路!” 老桂拉起小鬼,两人弓下腰,齐声道:“我们与青姑娘(青姐)共进退!” “你们……”小青连忙扶起他们,亮晶晶的眼睛里泛出几分水光。 “好!好!” 许宣这边和白素贞一起练过三遍吐纳心法后,两人并肩躺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 “娘子,在姐姐家住的惯吗?” 白素贞被许宣一问,不由得想起每日里和许娇容一起做针线打发时光,等候丈夫下工回家,心中是无比安乐。待到一家人齐坐桌前,小青又常常与李公甫斗嘴不停,引发笑声连连。 白素贞轻声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黑暗中,两人双手紧握,肌肤相贴。 “待到两个娃娃生下来,家里还要更热闹!娘子……到时该吵得咱们头都痛了吧!”许宣轻声抱怨着,甜蜜的憧憬着。 白素贞笑他,“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嗯……”许宣睡意上涌,吐字渐缓。 “我是家翁,娘子便是家婆……我们一家人……我们一家人……” 五日后一切准备妥当,济安堂顺利开张。 有李公甫提前四处打点宣传,济安堂甫一开业便宾客迎门。许宣在开业这日好意请白素贞来堂中看一看,不想此刻忙得脚不沾地,只得先让小青扶白素贞到阁楼上歇脚,自己在楼下迎来送往不停。 送完最后一拨人,许宣正想上楼去,忽听背后有人喊他。 “汉文!开张大吉呀!” 原来是李公甫忙里偷闲,提着一串油纸包上门来恭贺许宣济安堂开张大喜。 “柴峰他们来了吗?” 柴峰、六子等人是李公甫的手下,今日李公甫内弟药铺开业,他们自然要来献殷勤。 “来了来了!”许宣忙答:“一早就来了,还替我开了张!” “哦?”李公甫闻听属下如此乖觉,面露得色。 “这群小子,还算懂事!他们来找你瞧病啦?” “哈!”许宣笑着从老桂手里接过茶盘,请李公甫落座喝茶。 “他们几个身强体健,哪有什么病!就是柴峰说脚上长了鸡眼,我铰了块膏药给他,包他五日能好!” 李公甫立时转为不满。 “这浑小子!平日里吃我的喝我的,不说把街坊都带过来瞧病,人参鹿茸也该买几斤!鸡眼……真亏他想得出来!” 李公甫说着把油纸包甩在小桌上,一时败了胃口。 “这是什么?”许宣拎起那串油纸包,见那块桌面已沾上一片油花,凑近闻一闻,只觉浓香扑鼻。 李公甫嘿嘿一笑,“这是酱烧蹄髈……待会儿你一个我一个,给那老桂也来一个,咱们解解馋……” 许宣一听连忙把油纸包塞回李公甫手中。 “姐夫要吃拿回家吃嘛!我习惯了吃素,不碰这些!” “嘁!”李公甫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就知道弟妹把你收的服服帖帖的!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在外边她们又瞧不见!” 许宣惊得轰一下站起来。 “姐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公甫还不解其味的抓着油纸包猛吸。 “你姐说小摊上的东西不洁净,不让我多吃……”他抬眼看见许宣一脸惊恐,才反应过来。 “傻小子,你想哪去了!我要真敢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姐姐不得活剥了我!” 既然许宣老桂执意不肯吃,李公甫坐在堂中将三个蹄髈啃了个干干净净,才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许宣等他出门后,找块干净的大抹布在屋子里来回抖搂驱散肉香,而后反复洗了三 分卷阅读11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遍手,才噔噔噔跑上阁楼去看白素贞。 白素贞与小青在楼上虽是听得清楚,却也不提方才的事。见许宣上楼来俱都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小青甜甜开口见礼,“许大夫,恭贺济安堂开业大吉!” “小青!闹这些虚文做什么!”许宣拦住小青,三人在桌前落座。 “我许汉文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前有娘子鼎力相助,后有姐夫关照支持……” “官人……”白素贞打断许宣的谦辞。 “你才是济安堂的主心骨,没有你,再多支持也是打水漂!” “是!”许宣拍拍白素贞的手。 “我定不辜负娘子对我的厚爱!” “娘子!”许宣看看四周——如今住在姐夫家中,因此阁楼上权作待客书房的布置。 “娘子看看,可还满意?” 白素贞含笑点头,“一切如旧!” “正是!就像你我的情分……日久天长,始终如一!” “我已和姐姐说了,往后若娘子得空,还可像当初在苏州那样,请街坊的女眷们来堂中聊天。做做女红,做做……”许宣说着搓搓手,又在后腰锤了锤,“做做养生功!” 白素贞面上一红,略有难色。 “这……不好吧!以前家中无长辈,我偶尔抛头露面略现了几回眼。现在我若还是往外跑,怕姐姐要说我不懂规矩……” “怎会!”许宣替白素贞打消顾虑。 “我姐姐虽不曾读过书,但其实是个开明人。婆妇们整日拘在家里也是苦闷,若能有个正经去处,学些有益的本领,实则是大大的好事!说起这些,娘子可是主心骨呢!” “官人!”许宣把她捧得这样高,白素贞一时又有些害羞。 许宣还有话说。他说:“多走动走动,对生产也是有助益的。” 许宣不是空口说漂亮话,他早已在堂中开辟出一小块四方地,用屏风做隔断,备下了小桌、凳子、茶具,瓜子花生一类的干果也一并买了好些。总之,预备的是齐齐全全。 人间亦有奇女子,披肝沥胆闯红尘(上) 民以食为天,眼下时节入秋,正是该进补的时候,白素贞正巧从“吃”上讲开去。她一贯茹素,所讲的膳食也都以常见食材为主,来说话的女眷们回家学着做,并不增加多少花费。 许娇容本来就是个好热闹的性子,以前家务缠身不得空,现有了小青帮手,每日多得大把的空闲。因此她也跟着到济安堂中“听课”。原想:一来仗着“老脸”给弟妹撑场面,二来好给弟弟的生意添些人气。可去过三五回后,她自己也当真爱上了。 这日一群女眷们说完了话,纷纷起身告辞。一位头发花白的婶子拉住白素贞的手拍了又拍,她道:“许夫人!你说我体虚,我便每日清早吃一碗红糖酒酿蛋,这几日脸上都见血色了。往年每到这个季节,我总害冷,如今可是好多了!” “婶子。”白素贞笑着和她说话。 “饮食滋补见效慢,需得坚持。当然,更要顺应节气!我瞧婶子气色是比之前好许多,想是每日增加走动的缘故。” “说的是呢!身上不冷了,也爱出门了!许夫人什么时候有空,使人跟我媳妇说一声,我还来!” 向白素贞告辞后,这位婶子和她儿媳两人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出门了。白素贞转过身也和许娇容挽着手一同回到屏风后。 “这家人真是和和美美!”许娇容边说边要坐下,忽听外面有女子叫喊的声音。 “掌柜,请问许夫人在不在?” 许宣此刻不在堂中,老桂接待了这名女子,正想要替她传话,小青已从屏风中走出来,向那女子招招手。 “大姐,许夫人请你进来说话!” 小青领着这名女子转进屏风后,白素贞见她衣饰简单但也干净利落,只是生的瘦小,虽做妇人打扮,可看上去年纪并不大。 “妹子快请坐!”白素贞挪一个圆凳到跟前儿。 许娇容看这女子面生,也笑着和她攀谈。 “妹子怎来的这样晚,我们才刚散了……” “我……我……”那女子刚挨挨凳子又站起来,两手勾的紧紧的,神色不稳,似有难言之隐。 “妹子,这里并无外人,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是……生了什么病?”白素贞猜想这女子或许得了隐疾,不好对大夫开口,是而找到她这里。 “不!”那女子犹豫再三,忽然扑通跪下,任白素贞三人怎么拉她她都不肯起来。 “许夫人!两位大姐!请容我把所求之事相告!” “起来再说也不迟啊……” 那女子一味摇头。 “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许夫人,我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只是这孩子不能留!求许夫人赐我一贴滑胎药吧!” “什么?”许娇容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后退几步。如今她和白素贞都是即将为娘的人,她 分卷阅读11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这一胎更是苦求多年才得偿所愿,因此断断听不得这样的话。她看这女子年纪轻轻,有了孩儿竟不知惜福,还想将腹中骨肉打落!许娇容一时接受不了,她甚至想这女子莫不是与人私通,事情败露才行此法。只是看这女子柔柔弱弱,并不像个狠厉的角色。 白素贞未动声色,与小青合力将这女子搀扶起来。 “若想滑胎,你可以去找稳婆。你来找我,想是有难言之隐?”白素贞待她落座后才问。 “正是……”那女子鼻子抽了抽,眼眶中却干涸得无半滴泪水,似是心死一般。 “夫人!我知道今日是莽撞了,但时间紧急……” 那女子简要讲述她所求滑胎药的苦衷。白素贞三人听了,才知道她原来真是个苦命人。 这女子名叫珍珍,却从未过过一天被人视若珍宝的日子。她出生时母亲难产,生下她便撒手人寰。因当时父亲贩米粮,家中还算殷实,过不多久就另娶了新妇。后娘进门两年后给她添了个弟弟,她便沦落为使唤丫头,各种粗活儿累活儿全落在她一人身上。受些苦楚也就罢了,亲爹还在,好歹总能吃饱穿暖。 待长到十几岁,珍珍的后母再容不下她,将她随便嫁给了家里一名长工。珍珍本以为能借此脱离苦海,没想她成婚后两个月,父亲突染疾病不治身亡。她后母二话不说,把家财变卖一空,带着她弟弟跑回娘家改嫁了,听说连她弟弟的姓都跟着改了。 珍珍的丈夫是个十分拜高踩低的人,他本想着珍珍好歹是东家的亲生女儿,不求能贪多少嫁妆,只求将来能在粮店的买卖上分一杯羹。如今愿望落空,便露出凶恶的嘴脸来。他骂珍珍是个丧门星,先克死亲娘,后克死亲爹,现在又把夫家的财路克断了,因此对珍珍非打即骂。 “你们瞧……”珍珍挽起袖子,只见她两条细胳膊上红红紫紫十几道新伤旧伤纵横交错,叫人看了心惊。 “他打我骂我也就罢了,可后来叫我知道他因断了财路,跑去跟人贩卖私盐!这要是被抓着了,可是杀头的大罪!说不好还要连坐!我怎能给这样的人生孩子?”珍珍说着按按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 “他这人又极好面子,若这一胎是男孩儿还好,若是个女儿,怕是和我一样命苦……我不忍心让我的孩儿和我受一样的罪……” 许娇容听到这里面色缓和几分,虽是同情珍珍,但同时起了几分疑心。 “你说的米店我知道,只是不知道那老板还有个女儿……你丈夫一个长工而已,哪来本钱去和人倒腾私盐?” “他……”珍珍说到这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他逼我去陪那‘老板’睡觉……” “这个混账!”小青气的拍桌而起。 “夫人,可会看轻我?”最羞耻的事情讲出口,珍珍终于滚下两行热泪。 许娇容这下心痛的无以复加,忙和白素贞一起安慰她,“我们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断不会看轻你……” 珍珍按在小腹上的手逐渐抓紧。 “连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所以这个孩儿断断不能留!” 小青沉声问,“你预备怎么办?” 珍珍似早有打算。 “待我和孩儿告别后,我就去衙门揭发他!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落入法网……我还要去我后娘家将她大骂一通!教人们都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那你自己呢?” “到那时,我再往河里一跳,求个干干净净……” 质本洁来还洁去……想不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内心竟如此刚强。白素贞心道。 “珍珍。”小青略思量一番后开口道:“此事重大,不能只凭你一人言。” 珍珍连忙指天发誓。 白素贞也道:“不错,珍珍,并不是我们信不过你。”她说着指一指许娇容。 “这位夫人当家的在衙门里当差,若你说的贩卖私盐一事属实,相干人等一定逃不过法网。只是你的打算……还望你三思……” 珍珍擦干眼泪道:“许夫人,我心意已决!这世间只让我觉得肮脏薄情,我再无半点留恋!” “可是……”许娇容忍不住开口,“可是你肚中的孩儿是无辜的!” “是啊!孩儿何其无辜,如今我也是要做娘的人了……”白素贞喃喃一句,反复思忖后才又说:“珍珍,你还能再等一等吗?” “我能忍,可我肚中的孩儿一天天大了……现在那人还不知道我怀孕,我怕……” “至多三天!”白素贞看一眼小青,小青点点头,白素贞又道:“三天后贩卖私盐一事必有决断。你也可以趁这几天再好好想一想,到时你若还执意要落胎,你再来找我……” “弟妹!”许娇容忙叫一声。 “孩子无辜啊!” “姐姐……”白素贞附耳对许娇容道:“我们只能从旁劝解,不能替人做决定……珍珍的经历实在太凄惨,强留也是无益……” “珍珍!”白素贞又转向珍珍。 分卷阅读11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你能来找我,想是信得过我,我必不辜负你!今日我先叫小青陪你回家去,你可千万别露马脚,待三日后自有分晓!” 珍珍下拜,“多谢夫人!我不能再多留,这位青姑娘也不必送我回去,反倒惹他起疑心,我自会小心应付的。” 珍珍出门后,白素贞向小青使了个眼色,小青悄悄跟上去。许娇容坐在凳子上连连叹气,白素贞略安慰她两句,心里不停盘算着这件事该如何办才最妥当。 不一会儿小青便回来向白素贞和许娇容禀告后情。她说方才那珍珍所说大部分属实,她确是米店老板与原配的女儿,也确实嫁给了昔日店里的一名长工。夫妻感情好不好外人不得而知,反正街坊很少见珍珍出门,有时白天出来她也戴着头纱遮面。米店关门后,珍珍的丈夫有几个月闭门不出,最近仿佛是阔绰起来,有人见过珍珍好几次傍晚出去买酒买肉。至于私盐一事外人就不清楚了。 小青补一句,“珍珍身上有药酒的气味,挨打想必属实……” 白素贞点点头,“父母俱亡,后母改嫁,珍珍即便从夫家脱身而出,也难以谋生……” 小青又道:“何况她已心如死灰……” 许娇容却叹道:“青儿,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竟有这般敏捷的好身手……” “这个……”小青愣了一下,正想解释,许娇容又替珍珍叹息,“你们说的我都懂,但凡她有个依靠,心里能有个指望,也不会想到厌世……” “依靠?”白素贞眨眨眼。 “姐姐想到了什么?”小青忙问。 白素贞解释:“若是济安堂将她招进来做工,她不就能有个活路,有个依靠了吗?” 小青却觉不妥。 “姐姐,咱们济安堂招牌小,珍珍夫家想必不会放人,说不定还会疑心珍珍跟我们说漏了什么!” “那得看官人怎么去跟他夫家谈了!” “对!”许娇容也跟着道:“我这就去找李公甫,先把贩私盐一事查清楚,若那珍珍所言属实,她不就能脱身了!” 她三人正商量着,就听见外面许宣回来了。许宣一进门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刚揉揉鼻子,忽然被人从身后扯了一下。 “姐夫?” 许宣回头一看,是李公甫气喘吁吁的拉住他,刚站定也打了个喷嚏。 许娇容见状笑一声,“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公甫,你来的正好!” 白素贞也道:“官人,你回来的正好!” 许宣一头雾水,“什么正好?” 李公甫见一家人齐聚,也道一声正好。 “这真是奇了……”许宣正纳罕,李公甫急急开口道:“汉文,快跟我去一趟衙门!” 许娇容一听也急了,她连忙挡在许宣身前,高声喊:“去衙门做什么!” “不是……”李公甫说话大喘气,“不是去衙门,是去县太爷家里……正巧你们都在,你和弟妹也去!都去都去!”他说着就要带几人出门。 许娇容再度阻拦道:“你先把话说清楚!” “哎呀来不及了!边走边说吧!”李公甫似是急的刻不容缓,强行拉着许宣他们往外走。 路上大家才得知,原来是余杭县的县太爷秦志远家后院起火,李公甫这是带着家眷前去“灭火”,所以才十万火急一般。 余杭县知县老爷秦志高年刚四十,背靠祖荫一路上来能混个县太爷当当,官运也算到了头。他肚里没几两墨水,却有几分自知之明。他自觉不是混官场的好材料,于是也不去费心巴结上峰,他甚至认为当个地方父母官的日子蛮好——他生来福运好,所辖的地界一直都是太太平平。内外相加,秦志高索性放飞天性,整日游山跑马自得其乐。若这样算起来,李公甫的福运也不错,摊上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老爷,和他有几分臭味相投,他才能跟着做到捕头。 秦志高不好诗文、不好钻营,若说还有什么嗜好的话,那一为酒,二就为女色了。 今日秦志高后院起火,坏事就坏在女色上。 秦志高原配夫人张氏和他结发情深,可惜张氏走得早,也没有给他留下一子半女。秦志高原还只是偷偷在外面金屋藏娇,等到张氏一走,他把这群女眷接到家里,结果一下便炸了锅。整日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众妾室姨娘明争暗斗的根源不外乎为了县太爷夫人之位。 “一个县太爷夫人就值得争破头?”小青撇撇嘴,很不以为然。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许娇容解释道:“你年轻不懂,哪怕不为钱,也还有那正室的名分呢!别的不说,县太爷的妾室可给他添了好几个庶子庶女,就算为了孩子的前程,也得争一争!” “姐姐,县太爷仿佛是有夫人的呀!”白素贞明明记得听李公甫在家说起过。 “要说现在这位秦夫人,那才真是个奇人!”许娇容压低声音道:“不是高门大户的女儿,甚至连家世清白的农家女都不如……她……她出身草 分卷阅读12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莽,入府前是个拦路打劫的山贼!” “这可真是奇了!”小青一下来了兴致。虽然济安堂离秦志高私宅路不远,但许娇容和白素贞是两个孕妇,因此李公甫走的并不快,小青连忙催着许娇容往下说。 这位继夫人名为淑英,原先是张氏的贴身婢女。更早以前,确实是浙北那边的女土匪。秦志高的祖籍也在浙北。当年他发迹时,举家往江南迁移,路上遭遇山贼,正是淑英所在的这一支。秦志高有些拳脚功夫在身,可家眷受不起惊吓,他权衡后也只得舍财保命。但不知道怎的,在被拘了半日后,这支山贼忽然闹起了内讧,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秦志高一家不仅全身而退,他的夫人张氏还和当时为山贼的淑英成了姐妹。 其中的内情李公甫不知道,许娇容自然也无处探听。只知道淑英和张氏投契,后来张氏病重,还向秦志高举荐淑英为继室。张氏走后,淑英不肯出嫁,说要为夫人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 淑英年轻,样貌也不俗,秦志高原还动心,可等了一年就等的不耐烦了,开始将外面养的小妾陆续接回府中。淑英虽不肯出嫁,也不肯离家,她自命有替张氏管家之责,因此在秦府中享有夫人一般的地位。这些外面来的女人都是有手段的,但跟淑英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淑英凭着一己之力将她们收拾的是服服帖帖。 众妾室一时无法,被迫团结成一心,还相互安慰着淑英到底没名没分,更不比她们都有生养,秦志高愿意念旧,便让她多嘚瑟几天。哪知道三年守孝期满,淑英不但忽然肯出嫁,而且行礼当天还当众宣布自己怀孕了! 这还得了?自知道淑英夫人怀孕那日起,秦志高府里再无一日安宁——昔日里的明争暗斗小打小闹全都搬到了台面上来。秦志高管过几次,可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自诩大小算是个官,以前府里没有夫人他还有责任管一管,现在有夫人了,那便应该全权交于夫人应对,怎能叫他一个官老爷去跟女人扯鸡毛蒜皮?因此淑英夫人怀着孩子,还得在府里单打独斗。随着月份渐大,她也渐渐落了下风。 今日便是如此。淑英夫人不知怎的忽然提前发动,一众妾室不说去找稳婆,反而找来个道士,说淑英夫人是狐狸精转世,所怀的也是个孽种。秦志高跑马不得,被困在府里吵得一个头两个大。闹归闹,淑英现在可是正妻,所生的也是嫡子,秦志高还是很重视的。现在却又扯出什么狐狸精转世,搞得家里人心惶惶。家丑不可外扬,秦志高只得向近身的李公甫求救。他知道李公甫内弟是个大夫,便教他将人一并喊来。 “姐夫!”许宣听到此处忽然停住。 “我虽是个大夫,可我不会接生啊!” 小青听了这一路正是兴致高昂,她接口道:“你不会我会!生孩子么,瓜熟蒂落,有什么难!” 白素贞听到狐狸精一说心里也存疑,因此并没有反驳小青的话。 许娇容道:“都是女人,多少懂一些!”她其实主要是心疼那未出生的娃娃——好端端的怀胎十月,怎能忽然就成了狐狸精的孽种。 “就是就是!”李公甫只求不负秦志高所托,把人带到他就可以功成身退。 几人各怀心思进了秦府,果然里面一片鸡飞狗跳。一众丫鬟仆人不说去帮忙,反而都躲在墙角看热闹。只见秦志高的几个妾室,有的怀抱一只公鸡,有人端着半盆血红的东西急慌慌往后院跑。许宣一不留神,还和一个黄袍道士撞了个满怀。 “老爷!公甫来啦!”李公甫一面走一面高喊。 “哎呀你怎么才来!” 只见从远处奔过来一个长须飘飘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正是余杭县知县秦志高。 许娇容连忙带着许宣他们见礼。秦志高生的人高马大不怒自威,许娇容不知怎的心一慌,就把珍珍丈夫贩卖私盐一事给交代出来了。 李公甫连忙扯住她,“紧要关头你说扯些做什么!” 谁知秦志高仓皇间一听有公事,立刻转忧为喜。 “李捕头!你与本县即刻去查办贩卖私盐一事!” 家里闹成这样,他正巴不得脱身。 “啊?”这下轮到李公甫傻眼。 “那家里……” “家里就交给你夫人和内弟嘛!你不是说你内弟是苏州名医?” “那……那……” “李捕头,抓捕犯人刻不容缓,快快与我去县衙罢!” 秦志高说着一把拉住李公甫,紧跟着一阵风儿似的逃出去了。 许娇容两手一摊,“这算怎么回事儿?” “姐姐!”白素贞定一定心神道:“秦夫人生产迫在眉睫,你可知道她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许娇容想了想道:“我……我不记得了……” 小青这边却来了主意,她道:“不用找,只听哪里有人哭喊哪里便是!” 于是略静心一听,果然听见有叫喊声陆续传来,小青辨了辨方位,领头带着三人长驱直入,直奔那淑英夫人的产房而去。 分卷阅读12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人间亦有奇女子,披肝沥胆闯红尘(下) 断断续续的哭喊声指引许宣几人沿着回廊走进内宅,一路上还得小心躲开鸡飞狗跳。只见院子里尚有一架香案,似乎刚刚做过法事,案上还有未燃尽的香灰。香案前三两个富态的中年妇人围在一起,口中叨念不止,末了对着案上香炉拜三拜,然后合力将一个陶罐摔成粉碎。 这边陶罐摔破的声响刚歇下,前方屋子里跟着传来“哐啷”一声,许宣等人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女子颤巍巍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满头满身的血红流的滴滴答答,已看不清楚五官,只是看身形应是方才捧着半盆血红物事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走到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香案前的几名妇人连忙上前安慰她。 “我不干了!那骚货不是个人……我弄不住她……”满身血红的女子连哭带骂。 “怎么会不管用?黄真人呢?” “我方才见他跑出去了……” “去找他去找他!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人也不顾及有许宣等外人在场,合计了几句后连同那满身血红的女子一并向外赶去。 白素贞待她们走过身边时轻轻一嗅,只觉腥气扑鼻。许宣连忙抬袖子挥舞。 “是黑狗血。”白素贞小声对许宣和小青道。 “哎……我喘不上气来!”许娇容突然按着胸口,两腿似有些发软。小青连忙扶着她在廊下坐了。 “姐姐应是孕中敏感,歇歇就好了。”许宣探脉后道。 “我真是不争气……”许娇容急的直摇头。 “我没事,淑英夫人生产要紧,你们快进去瞧!” 许宣与白素贞对视一眼后道:“那姐姐在这里等着,有事就喊我!”说罢和白素贞、小青一起快步进屋去。 屋子里有种怪异味道,白素贞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头。小青双眼眯了眯,道:“除了方才黑狗血的腥气,似还有一股甜腻的香气。” 屋子里暗沉沉的,窗户都被关死,蒙着黑布。走进来往右转,进入到一间宽敞的卧房。只见卧房靠东一侧点着盏小小油灯,勉强将一旁的拔步床照亮。 许宣牵着白素贞的手,小心躲开地面上残余血迹,一步步走向床边。 “淑英夫人?淑英夫人?”为防惊着床上的人,许宣边走边轻声喊着。院子里的人散去后,屋子里一时也安静下来。暂时无人回应他。 小青走在最前,许宣将白素贞护在身后,等他们再走近一些,看见床头靠着一名腹大如斗的年轻女子,披散的头发和着汗水搅缠成一股一股,满面潮红。她等小青三人走到跟前,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你们也是二娘请来降我的?哈!趁早滚!”说着从身旁捞起一柄匕首。 “夫人莫慌!”白素贞已看清楚她是人非妖,从许宣身后闪出一步,高声道:“夫人可认得李捕头的妻子许娇容?” 床上的女子闻言点点头,“认得!” 白素贞一指许宣,“这位许大夫是我家官人,是许娇容的亲弟弟。”跟着又指小青,“这是我妹青儿。” “原来是……嘶!”床上的女子刚判断出白素贞二人是友非敌,突然肚子里又再度发作,“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她捧着肚子咬紧牙关,像是疼痛难忍。 “这……这……”许宣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他对白素贞耳语:“娘子,这可怎么办!我不会接生啊!” 许宣正犯难,床上的淑英夫人已疼的直撞床柱。 “太疼了……断手断脚也……没这么疼!” “不生了!我不生了!” 小青来时路上还跟许宣说“生孩子是瓜熟蒂落没什么难”,而到了亲眼瞧见此情此景,她也有些犯怵。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吗?这也……太吓人了!” 淑英夫人连撞了四五下脑袋,忽然抬手握拳,要往肚子上锤去。白素贞见状连忙移步上前,一把握住淑英夫人的手腕。淑英夫人本来习武,力气要比一般人大许多,此刻情急之下更是力大无穷,可她这手腕被白素贞握住后当真动不得分毫,她抬眼看向白素贞。 白素贞急中生智,抓着她指向许宣,大声道:“夫人,我官人虽是大夫,但他不会接生!想来真有万一,他也只能保你一条命!此刻你靠不得别人,只能靠你自己!” “啊?”淑英夫人怔了一下,忽然急急吸一口气,接着大声痛呼起来。 “疼死了!死了算拉倒……不生了……大不了一尸两命!” 白素贞见激将法不起作用,心一横,将袖子褪向两边,掀起淑英夫人罗裙下摆往里瞧。小青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头皮发麻,不敢凑过去看。 “淑英夫人!”白素贞高呼一声,“我看见孩子的头了!他的生死此刻在你手中,你只说要不要他活命!” “他……他……”淑英夫人被白素贞激的掩面痛哭起来。 “他还能活么?” 白素贞反问她,“你不试试怎么 分卷阅读12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知道?” 白素贞说话间仍没有丢开淑英夫人的手,此刻只见她腕上腾出淡淡的紫气,小青一见再不迟疑,上前替白素贞接过淑英夫人那只手,将自己的元珠之力徐徐度给她。 片刻后淑英夫人感觉到体内暖流涌动,似攒回不少力气,便也不想死了,只是还痛的厉害。 白素贞见状再度掀开罗裙看了一眼,而后向淑英夫人和小青打手势。 “夫人,我教你用力你再用力!” “好……” 有小青做“后盾”,白素贞做“军师”,淑英夫人的情绪暂时稳定下来。许宣插不上手,又怕显得太多余会被小青赶出去,他原地转一圈后终于来了主意。 许宣先将床幔撕下一块,卷成卷塞进淑英夫人的口中,好教她莫咬坏牙齿,而后去把屋子里遮光的黑布全部扯下来,将窗户开半扇,待甜腥味散去后又紧紧关上。 白素贞注视着裙摆下的情况,忽然五指张开。 “夫人,用五成力!每到忍不住痛才停!好……好……停!” 白素贞的指引行之有效,淑英夫人心领神会。 “夫人,深吸一口气,咱们再来!”白素贞朝淑英夫人鼓励的笑笑,淑英夫人暂时拿下口中的布卷,一脸苍白的笑着回应:“好……” 方才的情形重复过三五次后,白素贞只觉得手中一沉,一团不足尺长的软肉滑落到手中——正是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 “恭喜夫人!喜得贵子!”白素贞高声报喜。 小青手上不敢停,也向淑英夫人连声恭喜着。 “是男娃娃?”淑英夫人借着小青的手勉强抬头朝下看。见白素贞拿床单包裹了一个小小人儿,略微托高一些,好教她看的清楚。 “老天爷……终于生下来了……”淑英夫人又是哭又是笑,脸上泪水与汗水混合成一片,忽然又疑道:“怎么听不见哭声?” 许宣连忙奔回床前,小心从白素贞手中接过婴儿,见他周身俱全,只是双眼口唇紧闭,确实无声无息。许宣略微思忖后,将婴儿倒拎起来,在他脚心不轻不重的弹了三下。那婴儿果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着胸廓起伏不止。 待到胞衣完整娩出,白素贞拿床单将婴儿裹好,抱至淑英夫人的枕边。 “好孩儿,娘可算把你生下来了!”淑英夫人怀抱婴儿,一时有感而发,和亲儿一齐痛哭不止。 “可算生下来了!”小青站起身,一时也感慨万千。 “呀!血!”小青这才注意到白素贞双手沾满了滑腻的血液。鲜血她见得多了,可这是母亲的血,是新生婴儿的血。 许宣连忙拿衣衫下摆替白素贞净手。 “官人,我没事!”白素贞虽是这样说着,脸色却开始慢慢发白。女人生子惨痛如此,四个月后,她也要经历眼前的这一遭。想到这里白素贞才开始后怕,只觉浑身的汗毛孔都往外透着寒气。 小青过来扶住白素贞,许宣上前替淑英夫人诊脉。片刻后他道:“夫人素来体健,今日虽遭遇波折,所幸并无大碍!待我回去开几服药,助你排出邪毒、五脏归位。” “救命之恩,淑英日后定当图报!” 淑英夫人冲许宣三人抱拳。 “夫人严重了!”白素贞并不居恩。 许宣刚一起身,小青就将白素贞交到他手中。 “姑爷,你赶紧带着姐姐回济安堂开药吧!”说完又低声补了一句,“姐姐脸色不好,回去你帮她瞧瞧。” 许宣也发觉白素贞的异状,连忙劝她同自己一起返回济安堂。白素贞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小青正要再劝,白素贞忽又眼前一亮,她道:“青儿在此照看,我去去就回!” 出门后,许宣左右挽着妻子与姐姐,犹如肩负千斤重担,饶是心里焦急,脚下也只能四平八稳匀着速度。他边走边想:女人生孩子,犹如鬼门关里走一遭,似淑英夫人这样的练家子出身,也一样难免惨痛异常。我发愿义诊百次,但求娘子与姐姐生产之路平安顺遂。 白素贞与许宣离开后,小青嘱咐淑英夫人好生休息,自己则在屋子里悄没声息的四处规整——之前定是有人来闹事,卧房里是一片狼藉。期间来了几拨人从门口向内张望,见小青守候在此,纷纷退去了。 待到淑英夫人一觉醒来,卧房里已恢复窗明几净。她本身底子好,方才生产时又得白素贞与小青先后输给她元珠之力,因此复原极快。淑英夫人醒来后神志清醒,忽然害羞起来,小青善解人意的退出去。过半晌,才端了半盆热水回来。 “夫人,青儿听人说女子生产后碰不得水,这是热米酒,你擦洗擦洗吧。” “好!” 淑英夫人在小青出去的这会儿功夫,已将自己和襁褓中的孩儿拾掇了一番。此刻不劳动小青动手,她自己极利索的绞块手帕,将头脸擦洗干净。方才散乱的长发,也挽成一窝丝盘在脑后,清清爽爽。 小青这时再看她,只见她生的是一张容长脸儿,鼻挺堪比刀锋 分卷阅读12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一双丹凤眼如点漆般乌黑明亮,双眉斜长、直插入鬓,确实带几分英姿飒爽之气。 小青料想淑英夫人必是个爽快人,此时与她对坐片刻,按捺不住先前的好奇,直接问道:“夫人,方才也不见他护着你……你为这样的人生孩子,后不后悔?” 淑英夫人闻言爽朗一笑,“妹子!我也不瞒你!方才疼的厉害,我真是想一头撞死!这会子嘛……”她方才笑的太大声,惊扰了一旁熟睡的孩儿,于是便轻轻拍一拍襁褓,而后才又小声说道:“妹子,我这会儿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满足……什么也不怨了,什么也不想了。” 过一会儿淑英夫人又说:“今日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母子哪得活命?” “嗨!”小青一摆手,“夫人无须这么客气!” “你也别客气!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的……妹子要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淑英姐吧!” 既然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叫开了,两人便家长里短的聊起来。 小青从淑英夫人的话中渐渐抓到一个重点——进府时与许宣撞个满怀的黄袍道人、秦志高妾室口中的黄真人。 淑英夫人毫不隐瞒的说,她与府里的女眷一向不睦,平日里弹压她们自不在话下,可今日发作起来,却真是差一点就着了道。 “想来她们一早预备好了,那黄袍道士一进来便指着我,说我是狐狸精转世,每逢月圆之夜就要吸取活人精气,还说卧房里有铁证。那时我顾不上反驳,只能由着她们在我屋子里祸乱。” “呵……狐狸精……”小青听到“狐狸精”三字,不自然的赔笑一声,右手拢在左手腕上渐渐收紧。 “淑英姐,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拿出了什么证据?” “喏!”淑英夫人抬手一指,“他说铁证在房梁上。” 淑英夫人这一说,小青原地拔动双足,轻巧的跃上房梁,在上面来来回回细细查看。 “妹子好俊的轻功呀!”淑英夫人忍不住赞道,心里也对小青更加喜爱。 “淑英姐!”小青下来回禀,“房梁上被人做了许多抓挠痕迹,像在模仿动物的利爪,而且看样子不是新添上去的。淑英姐放心,过两天青儿就去找那黄袍道士查问清楚。” “青儿,快坐下歇歇!”淑英夫人亲热的招小青在床尾坐下。 “别费那功夫了,估计早跑没影儿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啦!” “要搁以往……”淑英夫人轻哼一声,“要搁以往我也必定将那道士擒拿回来问个清楚,如今却没那个心思了。”她说着又看向襁褓。 小青反问道:“不自证清白,往后你如何带着孩子在府中立足?” 淑英夫人淡淡一笑,“往后的事我也不知道……只求我的孩子能平安长大,我也算不负姐姐所托……” 淑英夫人口中的“姐姐”,便是指秦志高的原配夫人张氏。 淑英夫人说,她确是浙北山匪出身。儿时的记忆已模糊的不可追寻,但从她有印象开始,自己这双手不是握着qiang便是握着刀,整日里为口吃的打来杀去。如果不是遇到姐姐,她可能早已死在别人的刀锋之下。 “那时候真是苦……”淑英夫人叹一句。 在山上,淑英夫人为了“做事”方便,一直是男装打扮。她从不记得自己生身父母是谁,只有一个大哥带着她。后来她所在的档口被别的档口吞并,她大哥带着她转投另一个档口。再后来,大哥因为争地盘时不慎受伤,过没多久就去了。她一个人混混沌沌度日,直到遇见姐姐。 “别看我姐姐是个大家闺秀,胆识可不一般!”淑英夫人说到这里脸上带点小女儿的娇俏。 “那时候男子和女眷分别关在两间屋子里,其他女眷都哭晕过去了,姐姐还一直醒着神,她跟我说她那时候一直琢磨着如何能全身而退,呵呵……还好是遇见我,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你们是怎么……”小青好奇心渐盛。 “嗨!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淑英夫人继续讲道:“那时候换到我看管,我一进来,姐姐忽然就笑了,她小声问我‘绑的这么紧,疼不疼呀?’”淑英夫人抬手在胸口比了比,“那时候扮男装嘛,裹胸布缠的贼紧!” 小青笑了,却还是难以置信。 “就这么一句话就把你‘降服’啦?” “可不是!”淑英夫人也笑了,眼睛晶晶亮。 “便是这一句,就教我和姐姐结下了不解之缘!” 其实这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当初白素贞也只是问了小青一句“你可愿听我的话随我修习”,她便乖乖的认了姐姐,随着姐姐下山入世,及至今日。 “我姐姐其实有两副心肠!”淑英夫人又道:“人前嘛她便是个大大方方宜室宜家的夫人,可人后啊……”她说着掩嘴笑一声,“人后却是个鬼马不羁的性子!老爷若在时,她便教我绣绣花样、读书识字,老爷一不在,她就翻出那本《搜神记》,专拣里面吓人的故事讲给我听!姐姐一直想去蜀中 分卷阅读12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她说‘蜀中多奇志’,定要去住上一年半载一探究竟……可惜姐姐身子不好……”说到这里淑英夫人不免感伤。 “姐姐希望我替她守住这个家,她觉得没有把自己的心完全交给老爷,也没能给老爷留下一子半女,总是对不住他。姐姐还说,她已向菩萨禀告过了,我与她是前后脚下生的一母同胞,往后别人问起,就说我姓张。” “她的心愿是了了,可你呢?你对秦知县……” 淑英夫人打断小青的话,道:“姐姐是可怜我半生颠沛流离,希望我往后有个安稳依靠。” “靠那样的人?”小青想起秦知县慌慌张张躲出去的狼狈样子,冷笑一声。 “哼!”淑英夫人脸儿一沉,“之前我只顾着为姐姐伤心,没空管教他!如今孩子也生下来了,往后有的是时间磋磨他!野马我都能驯服,还怕他个两只脚的大活人不成?” 小青听了立即开怀,她笑道:“淑英姐必定能马到功成!” 到傍晚时分,小青没等回白素贞,只等到了许宣再度上门。他送来一个食盒和一个大包袱,里面有饭食、药膳和换洗的衣裳。小青只问白素贞如何,许宣说她是累了,并无大碍,因此要她在家好生歇息,她却也不肯闲着,这些饭食和衣裳都是是她亲手准备的。 许宣走后,小青抱着包袱对淑英夫人说:“我与淑英姐有缘,我也有个待我如同胞的好姐姐!” 红尘如逆旅,吾亦是行人 第二日日上三竿,小青正与淑英夫人一起逗弄婴孩,忽听外面喧哗声由远及近,是秦志高回来了。 “夫人!”秦志高刚跨进门就高喊。淑英夫人赶忙将婴孩抱紧,接着没好气的白了秦志高一眼。秦志高即刻领会精神,抬手在嘴上拍了拍。 “夫人……”秦志高压低声音,没皮没脸的挤到淑英夫人跟前儿,想要看一看襁褓中自己的亲儿。 “夫人辛苦了!昨日公事紧急,怠慢了夫人……” “哼!”淑英夫人冷笑一声,“那自然是老爷的公事要紧!” “嘿……夫人果然深明大义……我、我看看……”秦志高舔着脸凑近襁褓,淑英夫人怀抱着婴孩在他面前晃两晃,然后放在了身旁靠墙一侧。 “好容易哄睡了,老爷明日再来看吧!” “哪用明日……我守在这里就是……” 淑英夫人不吭声,小青也不吭声,秦志高干笑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夫人生的……生的是个什么……” 淑英夫人没好气的答:“是个小狐狸崽子!” 秦志高听了脸红似火烧,“哈!夫人真是爱玩笑!” 秦志高自知理亏——昨日没能在家中替淑英夫人主持公道,害她吃了不少苦头。可他觉得这也不能全怪他,女人的事情就应该由女人来解决,夫人作为半个家主不就该替他管好这个家嘛!不然干嘛要娶夫人呢?因此他反倒还有些委屈,可怜兮兮的舔着嘴唇,缠着淑英夫人不放手。 小青已看破他心中所想,默默道:不亏,你往后要受的磋磨还有很多! 淑英夫人被秦志高缠的不耐烦,向小青递个眼色,小青清清嗓子道:“回禀知县老爷,昨日幸亏夫人吉人天相,才能为秦府诞下一名……千金……” “好!”秦志高立刻接口道:“女儿好!往后夫人传她刀法,我也将秦家三十六路qiang法传她,我秦志高的女儿日后必定是女中豪杰!” “咦?”小青奇道:“老爷就不盼着得个嫡子延续香火吗?”她心想这秦志高见风使舵的本领未免也太强了吧! “这个嘛……”秦志高嘿嘿一笑,“生男生女是天定,我与夫人先开花后结果,来日方长……” “好啦!”淑英夫人不耐烦了,“是个儿子!谁跟你来日方长……” “哎哟!夫人说的可是真的?”秦志高一面惊喜一面似还不信,又看向小青。 小青点点头道:“老爷方才太着急,我话都没说完!夫人昨日所诞下的是个‘千金之婿’!恭喜老爷了!” 秦志高这下再也按捺不住,直乐得一蹦三尺高。过后又拔长身子越过淑英夫人,恨不得把脸贴到襁褓里面去。 淑英夫人默默翻个白眼,推开他,“看也看了,还不快去整治些好菜来犒劳犒劳青姑娘?” “夫人说的是!我欢喜过头了!我这就去,这就去!”秦志高噘着嘴对着亲儿的脸蛋亲了又亲,最后乐颠颠的跑出门去了。 “哼!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秦志高前脚刚出门,淑英夫人后脚就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片刻后,白素贞来访。 白素贞笑意盈盈的进门,淑英夫人连忙放下婴孩想要起身迎客,白素贞按住她。 “夫人,咱们不闹这些虚文!” 淑英夫人可是领教过白素贞手上力道的,此刻也只好半卧回去,指着床前让道:“恩人!快请坐!” 白素贞落座后小青自然站到她身侧,她捏捏 分卷阅读12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小青的手臂,看她在秦府中一派自如,也放下心来。 淑英夫人把婴孩抱到白素贞跟前儿,让她细看。 白素贞端详一阵后笑道:“这月子里的小娃娃真是一天一个样,我瞧着眉眼和夫人相像,长大后必定是个俊俏的好儿郎!” 襁褓中的婴孩不知有人夸他,还噙着拇指睡得香甜,淑英夫人一撇嘴,小声埋怨道:“傻儿子,恩人来了你也不知道睁眼瞧一瞧,可别学你爹托得一副狼心狗肺!” 小青失声笑道:“淑英姐,你这说到哪里去了!” 白素贞也跟着笑道:“月子里的小儿正是贪睡的时候,要睡得好才能长得强壮,夫人不必苛责。” 待又问过淑英夫人身体如何、吃睡如何、奶水如何后,白素贞声音渐缓,她看看小青又看看淑英夫人,含笑道:“夫人,素珍这里先向你告罪一声……” 白素贞说到这里小青便已明白,只淑英夫人懵懂不知,“恩人何罪之有?有事请但说无妨!” “既如此……”白素贞顿了顿道:“我原想着夫人生产后精力有限,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帮手,所以自作主张,替夫人择了一个人来。要说起这位妹子,也是个苦命人……” 昨日机缘巧合之下,秦志高与李公甫勇猛异常。淑英夫人生产的半日时间,秦志高就与李公甫将珍珍丈夫伙同三人贩卖私盐一事查了个水落石出。人证物证确凿,一干贼人已经过堂,如今被收押在县衙大牢里,只待择日宣判。而李公甫得了妻子许娇容的嘱咐,替珍珍在秦志高面前开脱,秦志高念及珍珍举报有功予以应允。并在问过她本人意思后,替她向婆家讨了一封休书。珍珍如今是清白的自由身。 淑英夫人听罢珍珍的身世,替她长吁短叹一阵。 “这妹子当真命苦,可也是个明是非、有决断的!莫说恩人将她送到我跟前儿,便是教我先知道了,我也要出手护一护她!她……现在何处?” 见得了淑英夫人首肯,白素贞拍拍她的手,起身到门外领进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子,正是珍珍无疑。 淑英夫人细端详她,只见她骨骼纤细五官清淡,眉梢眼角中却带几分刚毅神色,越看心里越喜欢。 淑英夫人对珍珍招手,要她近前来坐,珍珍不肯,只利索的走近几步,站到小青身旁。 “我听恩人说你也怀着身子,快当娘的人了,日常走动要多加些小心!”淑英夫人由爱生怜,不由得嘱咐珍珍几句。 “谢夫人关怀,珍珍没那么娇气!况且我这肚子里的孩儿尚且……”珍珍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脸色冷了两分下去。 白素贞装作若无其事的从淑英夫人手中接过襁褓,招呼珍珍凑近来看。婴孩被换了位置,睡得有些不安稳,小手乱抓一通,珍珍忍不住拿手指去点一点那粉中透红的小拳头,不想刚一触碰,反被那小手握住了食指。珍珍明显浑身一僵,紧跟着眼眶中泛起薄薄一层水雾。白素贞与小青、淑英夫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女子为人母的天性大抵如此。小青也装作不经意的抚摸着珍珍的小腹。珍珍有些艰难的收回手,咬着下唇,对白素贞说:“许夫人,昨日我求你那事……可否容我再想想……” “好!”白素贞自然应允。 “珍珍,你既从那混账家里脱离出来,想是也无依无靠,而我在这府中亦是孤掌难鸣……”淑英夫人试着提议道:“你可愿搬来与我同住?将来我二人也好相互扶持。” “夫人……”珍珍有些受宠若惊。 “快别叫我夫人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和青姑娘一样叫我一声淑英姐,如何?” “这……夫人真是抬爱了……”珍珍躬了躬身子答礼,却仍是不敢叫出口。 “夫人,我……我并不是清白之身……” “嗨!”淑英夫人闹清楚珍珍的顾虑,颇不以为然,她爽朗道:“我还是山匪出身呢!你可会嫌弃我?” 珍珍这才破涕为笑,“怎会!我佩服淑英姐的勇气!” “好!好!” 淑英夫人拉着珍珍的手,连道几声好。 “秦志高为一方父母官,他下辖之内发生这样迫害女子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淑英夫人握着珍珍瘦若无骨却又粗糙干裂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往后妹子与我一道,咱们也要争气些,断不能再叫县里出这样的事!” 四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半晌话,白素贞自觉心愿已了,便生出几分疲惫之感。再三谢绝了淑英夫人挽留的好意,与青儿一同告辞回家。 回家路上,小青也觉出白素贞脚步沉重,因此扶着她缓缓前行。白素贞倚着小青的手,脸上笑意仍浓。 “姐姐这下安心了吧?”小青自知白素贞挂心之事。 白素贞点点头,“好在她二人投缘!这样一来,既解了淑英夫人的困局,也让珍珍有了依靠。她二人若肯合力,往后在县里也能多替女子们发声做主。很好,很好……” 小青一时没有接话,过了好一阵子才低低的说:“姐姐,你总为别人着想,替别人周全,你可 分卷阅读12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曾为你自己想过?” “青儿,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与小青相伴一路走来,两人的心思已十分默契。 只见白素贞脸上的笑容转为恬淡,她道:“只是我舍不得人间这样的好时光……” 回到家中后,许娇容张罗着吃午饭,白素贞觉得口中无味,略吃了一些便回房午睡,余下小青陪着许娇容坐在堂屋之中。 许娇容看小青坐下后仍是忙不停,道:“青儿快别忙了!汉文的那份儿我早叫公甫送去了!” “哦!”小青乖巧的放下手中活计,又替许娇容盛了小半碗汤。 许娇容笑宴宴的接过小碗,看着小青是越看越舒心。 “怎么会有你这样玲珑剔透又贴心的丫头!也不知谁家有福气能娶了你做媳妇!” “哎呀!”小青做出害羞的表情,“夫人莫拿青儿打趣!青儿才不嫁人,这辈子跟定姐姐了!” 许娇容爱怜的在小青鼻子上刮一下,“真是个傻丫头!那岂不是耽误了你!你姐姐是个明事理的,她定也对你早有打算!”说到白素贞,许娇容又叹道:“弟妹真是心善,心思又细,什么事情都教她办的周周全全的!我家汉文又是哪辈子修得福气,能娶到弟妹这样仙女儿一般的人!” 小青脸上蓄着笑,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冷笑一声:若不是你的好弟弟,我姐姐自会上登仙界。 “青儿,想什么呢?”见小青发呆,许娇容唤她一声。 小青闻声连忙刹住念头,继续陪着许娇容用完午饭。 待许娇容也去午睡,小青才轻手轻脚的端着碗盘往厨房走。 厨房的门虚掩着,小青走到门口忽然发觉里面有人。她用手肘轻轻将门顶开一寸,朝内观察。原来是许宣在里面。 姑爷这会儿跑回来做什么?难道是中午没吃饱?小青心想着,一时好奇没有出声,只站在门外静静的看。 许宣浑然不觉有人靠近。他坐在一条极矮的小板凳上,勉强算是个打坐的姿势。只见他左手半张着,右手往左手手心捏了一下,然后深深吸气,朝斜前方猛的一弹。小青看的清楚,他左手中是一小把黄豆,只是他方才那一弹是为何,小青想不明白。 “咳咳!”小青等许宣又弹了几下后,清清嗓子道:“姑爷!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啊!青……”许宣正聚精会神,被小青这么一叫差点从板凳上滑落下去——好在坐的低,不至于真的摔倒。 “嘘!”许宣站起身先向小青比手势。 小青不解,“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小青,你回来的正好!你快看我这暗器练得如何?”许宣压低声音说着,边说边向小青展示。 只见他目光锁定五尺外灶台上的一只绿豆苍蝇,深吸一口气,找好准头之后对着那苍蝇将黄豆弹出。方向确实没错,但是眼看着离苍蝇一寸远的时候,那苍蝇阵阵翅膀,嗡嗡嗡飞到一边去了。 “哎!又没打到!”许宣一本正经的叹口气,“小青,我感觉准头尚可,就是欠缺力度,你可有窍门教我?” 小青简直哭笑不得。 “姑爷,你好好的心法不练,跑来练什么暗器?再说你这也不是暗器,你这是糟蹋粮食嘛!快别练了……”小青说着要去夺回许宣手中剩余的黄豆。 许宣却是不依,“我是门外汉,先从细微处练起嘛!” “好好好!敢问你这门暗器练多久啦?” “嘿……”许宣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勺,“我悄悄跟你说,自打回来钱塘我就开始练啦!想我真不是练武的材料,练了这么久,也唯有在准头上有些进益……” 小青闻听许宣暗自用功由来已久,眨巴眨巴眼睛道:“姑爷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 许宣沉吟一声,解释道:“青儿,我自知是个凡人,若往后真遇到什么难处,我也顶不了用……” 许宣说的认真又谦逊,小青心中亦不忍,收起玩笑的表情道:“哪会有什么难处……总还有我的嘛!” “我知道……但是娘子有喜后,身子愈发沉重,我无法替她分担……再说我这个年纪,练拳练剑都来不及了,唯有用些巧思吧……”许宣掂量掂量手中残余的黄豆粒,笑着说:“我不是习武之人,若真动起手来,我也不用讲究什么脸面,便是偷袭暗器都能使。我且练着……自然,用不上更好!” 照许宣这个说法和态度,这些日子已不知糟蹋了多少黄豆,小青心里真是觉得他可气又可爱,怪不得能把姐姐的一颗心栓的死死的。 许宣忽然又嘱咐小青一句,“小青,这事儿可别给娘子知道了……” 小青叹口气,投降道:“好吧……那我也勉为其难,教教你如何手上用劲吧!” 小青愿意做指导,许宣顿时信心倍增,连连道:“好!好!” 许宣受了一中午的点拨,唯恐白素贞会随时醒来,看看日头也该到济安堂里瞧瞧了,便扫清地上的黄豆粒,蹑手蹑脚的出门去了。 小青 分卷阅读12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将厨房归置清楚,来到白素贞卧房外面,发觉白素贞还睡得沉,便也出门——她尚有黄袍道士一事要追查清楚。 奈何直到日头偏西,小青也没有打探出究竟。那黄真人离了秦府,便像泥牛入海一般渺无踪迹。可笑的是不止小青一人在追查,秦府的那些姨娘妾室们也在追查,怪不得黄真人躲得如此干净利落。 小青最终也只是问到几人知晓黄真人其人,见过他走街串巷,至于他的来历以及栖身之处,却是无从得知。眼看快到晚饭时分,小青只得转去菜市买了几样青菜,匆匆往家里赶。 马儿跑,要吃草。所谓民以食为天,吃饭是顶天大的事。 小青回家后不久,李公甫与许宣也前后脚的回到家中。这两人自是忙碌一下午,特别是李公甫,隔老远便能听见他肚子里叽里咕噜的乱叫——他今天衙门事忙,没顾上偷偷“加餐”。此刻虽是饿的厉害,也得先关怀自家老婆。许宣亦是如此。他还给白素贞捎话,说今日虽不是开讲日,但也有不少街坊的女眷来济安堂中要他给白素贞带声好。 小青耳听着李公甫大喇喇的笑声、许娇容怒中带笑的责骂声、许宣与白素贞温柔的低语声,眼看着自己手下侍弄出的袅袅炊烟,心里生出自得其乐之感。 尘世,果然教人百般留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时光如流水般匆匆。钱塘县落下初雪、化冻,于寒风凌冽中迎来新年。 济安堂所出济安丸一路畅销,许宣也愈发忙碌起来。然而不管再忙,许宣亦每日抽时间陪伴白素贞外出走动,晚间替她捏腿、泡脚,舒缓她孕期不适。自然,心法与暗器的练习也不曾落下。 外面,残雪未尽又添新雪;屋内,炭火烧的通红,满室馨香,暖意融融。 白素贞月份渐大,躺下时只能侧卧。此刻虽是已睡了小半个时辰,但仍懒得睁眼。因睡的稍久了一些,便觉压着的一侧手脚发麻。白素贞略微前后晃动下身子,将发麻的手掌和小腿缓缓蜷伸。 极轻微的沙沙声,却不是衣料被褥摩擦所发出的。白素贞慵懒的半睁开眼睛,发现许宣不知何时回来了,还把圆桌挪至床前,桌上铺着白宣,他正提着笔,对着白素贞在纸上描摹。 白素贞脸儿一红,抬袖半遮住面,嗔怪道:“官人这是做什么?” 许宣不答,故作高深的姿态,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我自己看!”白素贞佯装要起身,许宣才连忙出声:“娘子别动!只待片刻便成了!” 见许宣异常慎重,白素贞努了努嘴,重新躺回去。 过片刻,白素贞轻轻问道:“官人是在画我吗?” 许宣含笑点头。 白素贞又一羞,“那可要……可要画的瘦一些……” 白素贞自觉肚子愈发大起来,面孔和双脚也显水肿,虽是服了许宣调制的祛水肿的汤剂,但收效却不明显。 “娘子此言差矣……”许宣话说一半,屏气凝神再添几笔,而后抬头笑道:“娘子此刻别有一番风韵……我只草草几笔,便是一幅海棠春睡美人图!” “又拿我打趣!” 许宣已画就,擎起白宣与白素贞一同观看——画纸上一位雍容淡雅的美人儿,斜卧床上,面容温柔而恬淡,侧成的曲线并非玲珑有致,却大气温婉,特别是隆起的腹部,一只纤纤素手垂在那里,满是慈母呵护爱儿的舐犊之情。白素贞轻轻抚过画纸,指尖停留在这个地方,反复流连。 “官人把我画的太美,有些失真了……” “娘子莫要谦辞!”许宣打断白素贞的话,目光又认认真真的由上至下扫过一遍,自己觉得满意至极。 “我于字画并不精通,因此只是描摹而已,哪还得精力做美化?我笔力有限,娘子的美,画中也只体现出十之一二……不过这是咱们儿子和他娘亲第一次共同入画,所以得好好装裱起来,日后好给他看……” 白素贞听着听着猛地坐起,“官人是说……” “什么?”许宣还沉浸在对未来的遐想中,反应便慢了一拍。 “哎哟!”待反应过来,许宣连忙捂嘴。 “我说了什么!娘子就当没听见!” 清楚明白的话白素贞怎会没听见?先前已商量好了,是男是女,待瓜熟蒂落时自有分晓,因此许宣虽已有分辨,却也一直没有说破,没成想一时松懈了。 “娘子别生气!要打要罚我都认!”许宣放下画纸半跪在白素贞面前,牵着她的手要往自己脑袋上招呼。 “好啦……”由着许宣“自罚”了几下,白素贞抽回手道:“天意如此吧……官人可确定是男娃?” “当然!”许宣连连点头。 “脉象强健有力,娘子怀孕后又喜食酸,易水肿,这都是男娃的迹象!” “就知道你心里藏不住事!”白素贞略责怪许宣一句,又想起许娇容。 “姐姐那边是男是女,你可知晓?” 分卷阅读12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许宣答道:“我观姐姐脉象,此胎应是个女娃。” 白素贞立时喜上眉梢,“那岂不是正凑成一个‘好’字!” 两人想起李公甫当日的言论,不由得笑声连连。 “姐姐那边还是先不说破吧,省得姐夫聒噪个没完……” “也好……” 两人好容易止住笑,又对着白素贞的肚皮说了一大堆“悄悄话”,末了白素贞道:“早些知道也好,咱们也能早点替他想个好名字。” “娘子!”许宣似又有些按捺不住的喜色。 白素贞一眼看破,“看样子……官人早有准备?” “正是!” 许宣起身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页红纸,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我……我……”许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自从知晓的那日起,我想到一个便写一个……” 白素贞笑着接过红纸,“难得你主动一次!我瞧瞧……” “嘿嘿!”许宣与白素贞并肩同看,“只是预备着,还得娘子拿主意!” “沐歌、云选、怀璋、广志、乐康、修贤……都是好听又好记的好名字!”白素贞看后也很满意,只问:“想了这么多,官人最满意哪个?” 许宣抿着嘴把红纸推回白素贞面前。 “娘子满意哪个?” 白素贞食指在红纸上逐行划过,最后停留在半中。 “仕林!娘子喜欢仕林?”许宣又惊又喜。 “嗯!”白素贞点点头,“仕途平顺,拔萃翰林。” “好!我也最喜欢仕林这个名字!以娘子的聪慧,咱们儿子往后若是肯读书,必定是出类拔萃的!”许宣在白素贞的肚皮上轻轻点着,“仕林,许仕林!小子,你就叫许仕林啦!” 许宣与白素贞的卧房中笑声不断,小青在厨房里忙碌不停,唯独李公甫进门一脸不快。 “拉着个脸!谁欠你一百吊钱没还似的!”许娇容口中埋怨着,手上却熟练的替李公甫拍去一身浮土。 “外面冷吧?”许娇容觉得手下寒浸浸的,“赶明儿再给你的夹袄里续些棉花!” “傻婆娘!你老头子整日在县衙晒太阳喝热茶,哪里会冷!省着给你自己续吧!” 李公甫的好意说出来总是不好听,好在许娇容已经习惯了。 “我不冷!家里炭火烧的旺,热的我都坐不住!” 女人孕中体质变化,大都不害冷,然而这也是李公甫与许宣的一片关切之心,因此许娇容只说这一句便打住了。 晚饭时,许宣、小青、李公甫三人簇拥着两个大肚婆在饭桌前落座,热汤也是先端到她二人手中。 “姐夫怎么了?可是衙门里有烦心的事?” 许宣见李公甫怏怏不乐的样子,只埋头吃饭不说话,实在是有些反常。 李公甫咽下口里的菜才道:“问这干嘛?晦气!” 许宣好心好意却碰一鼻子灰,许娇容打圆场道:“食不言寝不语,教你几个月都记不住,今天可算长进了,来来来,吃块芙蓉蛋补一补。” 白素贞也给许宣递个眼色,许宣乐得清静,正好埋头吃饭。 李公甫难得没话讲,吃饭的动静却比平日大了许多,想是心里确实窝了火了。 好容易挨过这顿不尴不尬的晚饭,许宣正想扶着白素贞开溜,只听外面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扣门声。 “天都黑了,这是谁呀?”许娇容刚要站起身,又道:“哎哟,我这心里怎么突然跳的厉害,别是衙门里出什么事了吧?” “傻婆娘,就不能说点吉利话!”李公甫按下许娇容,起身来到院门口。 门外的人想是听见有人走近,因此停下扣门的动作,向内传声道:“请问这里可是李捕头的家?” 是个陌生的男音,李公甫一时想不出是谁,不过他仗着几分“官威”,向来是不怕事的,因此直接将大门打开。不想开门便是一惊,“怎么又是你!”说着就想把大门关闭。 “李捕头!李捕头!”来人死死扒着门扇,硬是挤进来半个身子。 “李捕头,你就听老道一句劝吧!”来人边说边像条鲶鱼一样滑进门,“你这印堂的青气不同一般,需得老道的灵符镇一镇,不然你家中要出大事呀!” “你骗完了秦知县还不够,还想来骗我?你家才要出大事咧!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信不信?不出半年,你家必定要遭血光之灾!” “我呸!再不走我动手啦!”李公甫听那来人越说越厉害,登时大怒,伸手就往腰侧去捞——无奈已换了便服不曾佩刀,因此捞了个空。 “公甫!”许娇容跟出来,“什么打打杀杀的,回家还说这些,不怕忌讳!” “你别管!这人是个疯子!”李公甫似不愿家里人听见来人的“疯话”,想要将许娇容往回推搡。 “姐姐小心!” 许宣生怕李 分卷阅读12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公甫手下没个轻重,连忙闪到许娇容身后扶住她。小青也扶了白素贞出来观看。 只见来人是个黄袍老道,年纪约五十上下,生的富富态态。此刻天寒地冻,他还在道袍外面叠了件土黄色的棉坎肩,更显的他与修行之人半点不搭嘎。 小青与白素贞互换一个眼色,都将来人认了出来。这也是个熟面孔——当日在秦府指认淑英夫人为“狐狸精”的黄真人正是他。 “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啊?”许宣挤挤眼睛,在脑海里搜寻着。 “哦!你是那个黄真人?” “正是正是!”黄真人像寻到了救星一般朝许宣连连点头。 “哎呀!公子与我真是有缘呀!” 黄真人自来熟的越过李公甫,直扑到许宣面前,对他上下打量。 “瞧公子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凡人!” “你快拉倒吧!信你的话才有鬼!”李公甫扯住黄真人的后襟,又将他向门口推搡。 黄真人也不知练得哪门功夫,身子一转又钻到许宣跟前。 “老道一心向道,岂能对凡间不平之事坐视不理?” 许宣一脸茫然,“黄真人所言究竟是何意?” 李公甫吼道:“汉文,不要听他胡说!” 黄真人恍若未闻,自顾自的对着许宣品头论足。 “哎呀!公子虽是生的气度不凡,可眉宇间也有一股青黑之气,大大不祥!” 听到这里,许宣登时醒悟。 他想:这黄真人既是修道之人,难道已将我娘子和小青的真身看破?可我娘子近来再未动法,他是怎么寻到踪迹的呢?他与那法海禅师是一路人吗?会不会伤害到娘子呢? 心里想着便忍不住也对黄真人打量起来,估算着要是动起手来,他能否将这黄真人制住。 黄真人不理会许宣的目光,似模似样的抬手掐算一番,才道:“煞气就在府中!今日老道就替天行道,替李捕头肃清家宅!”他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柄桃木剑,又从腰封里捏出三道黄符纸,还缺一碗水。 “公子。”黄真人本想叫许宣端碗清水来,抬头却发现许宣已面露不善,因此只好转向一旁的小青。 “姑娘,劳烦你去端碗清水……啊!”黄真人话说一半忽然尖叫起来,把剑一收连连后退。 小青敏捷的闪身拦住他后路,哼道:“我正遍寻你不得,没想到你还会送上门来!” “啊呀呀!”黄真人不知为何骇的剑都拿不稳了,哀嚎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我就说不能干好事儿吧!” 这转变来的突然,李公甫也没细想,只高声对小青道:“小青!可别让他化符,化了要收钱的!” “哈哈!”小青大笑一声,“我看你是化符不成,反化了自己一条小命!” 小青笑声后的这句话藏在法术之下,李公甫夫妇和许宣听不见,白素贞和黄真人可听得清楚。 只见黄真人立时浑身抖如筛糠,身子晃晃悠悠的就要往下坠,小青在他背后出手揪住他后领。白素贞暗自传音给小青:不可动法,应交漱玉观处置。 小青答:姐姐放心。 许娇容缓过劲儿来,以为小青是替淑英夫人出气,也指着黄真人骂道:“你这骗人的家伙!把淑英夫人那么好的人说成是狐狸精,差点害的她一尸两命!该打!” “我我我……我没有……”黄真人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李公甫接口道:“我本来看你是个道士,给你留几分面子,你居然还找上门来,看我不……” “老爷!”小青突然打断他,“这道士把我淑英姐害的不浅,我这就把他拿到秦府,让淑英姐处置!” “也好!外面天黑,待我换身衣服与你同去!” “姐夫!”白素贞忽然出声,许宣也明白过来,替白素贞道:“姐夫,现在是晚上,你贸然去知县老爷的私宅想是不大方便,反而小青与秦夫人有交情,她去合适些!再说小青也有点功夫,不怕这老道跑了!” 李公甫想了想,认为妹夫说的有理,“那好……小青,不必对他客气!” “不不不!李捕头救我!李捕头救我啊!”黄真人一听要把自己交给小青带走,生怕一条小命就此交代了——他已看清小青并非凡人,因此连哭带嚎的向李公甫求救。 小青哪容他再分辨,手上暗自用劲,直接将黄真人提溜出门。 “哼!”李公甫看着小青与黄真人渐行渐远,哼了一声后忽然回过味儿来。 “小青这丫头功夫这么厉害了?往日怎么没发觉?”他说着看向白素贞,看的她与许宣心里一慌,李公甫却继续说道:“是淑英夫人教的吧?” 许宣连忙答:“正是!姐姐姐夫,外面天寒地冻,咱们进屋再说吧!” 小青这边,提了黄真人出门后一路听得他嚎哭不止实在心烦。她便想:方才姐姐交代过应将这贼道交由漱玉观柳掌门处置,但眼下天黑无人,不如加快脚程当真去一趟秦府,好能 分卷阅读13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让淑英姐姐出口气。 想到这儿,小青快走两步紧跟着拔地而起,提着黄真人一路飞进秦府后院淑英夫人的房后。 “布谷……布谷布谷……” 这是淑英夫人与小青的暗号——她们曾约定往后要是能出去并肩闯荡江湖,就以布谷鸟叫声呼唤对方。 “无量天尊……姑娘,你这是还有‘同党’?”黄真人只以为小青要呼朋引伴将他杀之而后快,吓得腿都软了。 小青抬脚照他膝盖窝一踹,黄真人咕咚团成个肉球儿跪坐到地上。 “让你出声再出声,否则就要你小命!” “我懂我懂!”黄真人点头如捣蒜,双手叠着掩住自己的嘴。 果然不出片刻,就见屋顶上飞下来一个人影,只见她一身劲装行动如电,待看清楚小青后喜出望外道:“青妹,果然是你!” 小青迎上前道:“淑英姐好俊的轻功!来得这样快,娃娃睡了?” “睡了,那傻小子除了吃就是睡,半点儿不随我……”淑英夫人一丝面子也不肯留给儿子,张口便是埋汰。 “哎哟!扯远了,青妹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 小青点点头,抬手向后指,“淑英姐,你来看!” 淑英夫人朝着小青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不由得吸口冷气,“是他!” 黄真人万没想到小青与淑英夫人的关系如此密切,这淑英夫人本就有功夫在身,如今再加上小青的“非人手段”,今夜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夫人!上次是误会……”黄真人不由得松开手指想要辩驳,小青抬手直指他鼻尖,厉声道:“方才说了什么?让你开口了吗?” “啊!是!”黄真人无奈,只得再把嘴掩上。 “青妹!多谢你替我寻到这厮,我定要在他身上刺上一百个窟窿,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淑英夫人说着从靴筒里拔出匕首。 “呜呜……”黄真人见状吓得魂儿都快飞了,又不敢松开手,心里又惊又急,呜呜了两声就给晕了过去。 “哎……真给道门中人丢脸!”小青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向淑英夫人略解释一番,特别指明稍后还要将他交由正经的道观处置,所以暂时还得留他一条小命。 淑英夫人自然理解,方才也只是想要吓一吓他,此刻上前两步半蹲到黄真人面前,拿匕首在他那肥嘟嘟的脸蛋儿上抽了几下,黄真人只觉面颊凉冰冰的,悠悠醒来。 “这……我……”黄真人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再把嘴给捂上。淑英夫人见他吓成这副样子,忍不住好笑道:“先不忙捂,此刻让你说话!” “谢……谢夫人!”黄真人挣扎起来朝淑英夫人作揖,而后又朝小青作揖——可见脑子还是清醒的。 淑英夫人要问的,自然是将她冤做“狐狸精”一事。当日据小青查看,房梁上的“铁证”似乎是早有准备,可她自从住进秦府以来,并未发觉有人在她房中动过手脚,府中的人应该也没有翻墙越壁的本事。 黄真人眼睛咕噜噜转几圈,脑中飞快想着:此番交待是必定要交待了,但是还需要做些美化,或许能使“事主”的怒火减轻一些。可他思来想去,只觉欲哭无泪——时间紧急,实在找不出能在哪个环节做文章,只好合盘托出、听天由命罢! 因祸得福,赤诚相迎 据黄真人坦白,他所依靠的营生,并没有越出道门的范畴,只是为了来钱快,所以比一般游方道士多动了些心思。 淑英夫人卧房梁上怪异的抓挠痕迹,是早在五年前宅子刚刚落成时,黄真人亲手做上去的。 几十年来,黄真人游走在富庶的江南一带,看到哪里大兴土木,他就要去做些手脚。若是赶得早,就在地基里埋一块石板、或是一只绣鞋;若是宅子快要落成,他就往柱子上、房梁上刻些东西。什么马车啦、狐狸爪印啦、一根扁担啦,诸如此类。 待到宅子主人入住几年以后,才是黄真人获取“收成”的大好时机。自然,也没有那么巧合到哪里有宅子兴建,黄真人就能恰好赶到,所以平日里少不得也要靠摆摊算命活口。据黄真人自己说,年少时他也曾开过天眼,因此合个八字、断个吉凶的本事还是有的。无奈慧根有限,过中年后又贪图享乐,本事逐渐就荒废了。 小青听到这里已然明了,这黄真人确有几分聪明劲儿——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呀!或许不能每每得手,但得手一次就能保几年生活无忧。 淑英夫人尚还有几分不明,要黄真人进一步解释。 “嗨!”黄真人既已把关窍交代出来,也不在乎再多说几句。 “宅子大了人就多,人多了自然事就多。平头百姓家里还有烦心事呢!更何况家大业大的富户!这石板嘛,可说成是碑,也可说成是棺材板,若是碰巧这家有人缠绵病榻,便可说是宅子压在了老坟上,惹得冤魂索命。绣鞋自不用说了……爪印之类的您二位也明白……” “马车是做什么的?是说亲人分离吗?”淑英夫人忍不住问 分卷阅读13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道。 “哈!”黄真人笑一声,摇头晃脑的解释道:“亲人分离算什么?有钱人只怕银子与自己分离!一驾小小的马车,说成是将宅子里的真金白银都运到对头家里去喽,试问谁能受得了?” “哦!”淑英夫人恍然大悟。 “你便是先做记号,隔几年再按着记忆上门。若是那家真有些不平事跟你的记号沾上边儿,你装模作样做场法事,就能把‘病根儿’给薅出来,是也不是?” “正是正是!”黄真人一时得意,差点要冒出一句“孺子可教也”,幸好脑子快,及时刹住,他正色道:“夫人!我与夫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只因年纪老迈才出此下策,全为混口饭吃!夫人吉人天相不曾受害,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老道吧!” 黄真人说着再度躬身下拜。 “高抬贵手?哼!我若偏不肯抬呢?”淑英夫人把脸儿一沉,冷眼斜视着黄真人,直看得黄真人遍体生寒。 “你小小一个伎俩,差点害的我们母子一命归西!你说我能否放你一马?” “老道已知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个……浪子回头金不换!”黄真人心里发慌乱说一气,只求能保命。 “夫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往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了!” “哼!”淑英夫人鼻子里哼一声,转向小青再不言语。 小青拍拍淑英夫人的手,上前道:“我且问你,你可曾在李公甫家中做手脚?” “天地良心!不曾!不曾啊!” 小青心想,他说的应是真话,李公甫小门小户,想这黄真人还看不上。 小青又问:“那你为何找上门去?” “这个嘛……”黄真人被问的有些犯难,但也不敢多犹豫,老老实实答道:“上次秦府‘捉妖’无功而返,年下手头紧……我想着,是否做件好事弥补弥补,下一把运气能好一些……” 原来如此! 小青冷笑一声:“黄真人!你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黄真人心想:可不是?好过天上掉馅儿饼——本以为是个小小邪祟,哪知碰上个百年难遇的老妖。可这“老妖”身旁的夫人却是个凡人,也不知她是否清楚青衣姑娘的底细?多说多错,此刻还是闭嘴为妙。 “淑英姐……”小青对淑英夫人附耳道:“只要不伤他性命,随你怎么处置!” 淑英夫人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盘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黄真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就近往树杈上一吊。可怜黄真人一把年纪,登时被勒的满面通红,还得配合着淑英夫人“做戏”。 淑英夫人接过小青递上的“皮鞭”,往黄真人一身好肉上“啪”的一抽,大声道:“说!我是不是狐狸精!” “绝对不是!上回是老道眼瞎!” 黄真人如此乖觉,淑英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啪”!又是一鞭。 “说!我是谁!” “夫人是……夫人是天上仙女儿下凡!” “啪”! “招惹本夫人会是什么下场!” “敢忤逆夫人的……就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少时满脸生疮,老来沿街乞讨!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还有……生儿子没□□儿……” “咳咳……”小青有些听不下去,心想这黄真人也太掉价儿了。 淑英夫人却觉得很好,府里对她和她儿子虎视眈眈的那群人怕的就是这些。 “本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今日抽你一百鞭,以儆效尤!”淑英夫人说罢,将鞭子“啪啪啪”甩个不停——只求声响,鞭子大多数还是落在了树干上。 黄真人卖力的配合着,“呜呼哀哉”的嚎哭不止。虽然身上不疼,但到底是被吊着,气不顺,嚎了一阵一口气没续上,晕了过去。 淑英夫人收尾道:“这样不禁打……本夫人手上的亡魂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青妹!把他托去乱坟岗喂狼吧!” 小青强忍着笑高声称“是”。 淑英夫人这样强硬的手段,往后府里谁还敢打她的主意?命不要啦? 既然效果已达到,小青将黄真人从树上解下,向淑英夫人告辞。 一路无言,小青带着黄真人直飞向漱玉观。 一事顺,事事顺。 漱玉观掌门柳忘尘柳真人非但没有闭关或者云游,且入夜后尚未安歇,小青正好由观中弟子引至柳真人的厢房。 柳真人盘腿于榻上,正是个打坐的姿势,小青进门时带着股冷风,将他吹的浑身一激灵。 “姑娘!”柳忘尘看见小青的脸有些失神,“姑娘是姓陈吗?” 小青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因此笑着答道:“柳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栾!” “哦!”柳真人浮尘一扫似扫除杂念,和煦的笑道:“临安城外百子尖,栾姑娘与白姑娘!” “正是!柳掌门,今日我捉到个道门之中的败类,不敢私自处 分卷阅读13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置,特地交由你发落!” 小青将黄真人所犯罪行一一讲述清楚,柳真人听后勃然大怒,“贪婪成性,污我修道之人的清誉!”说着拿浮尘照黄真人面门一扫,黄真人即刻转醒。 柳真人高声质问:“你可认罪?” 黄真人睁眼后发现已换了天地,仿佛是在一座道观里,面前的道士虽然一脸盛怒,但仙风道骨自成风流,心道:落到正经的同道手中,应是死不了了。因此连连叩头道:“认罪!认罪!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嗯!态度尚可!” 小青因在淑英夫人那里耽搁了一阵子,唯恐白素贞熬夜等她,因此只说:一切交由柳掌门。而后便匆匆告辞。 小青走后,黄真人自知这条小命可算是捡回来了,心里刚想懈怠,就听耳边一声高呼。 “坐如钟!站如松!行如风!”柳忘尘入夜后精力不减,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吼得黄真人浑身肥肉一颤。 “师兄……”黄真人没皮没脸的跟柳忘尘套近乎。 “师兄,我已知错……怪只怪我本事学的不到家,不得已才故弄玄虚,只为糊口而已啊!” 柳忘尘听了又怒从心起,“混账!师兄是你能叫的?” “我失言!”黄真人毫不客气的扇了自己一嘴巴,又谄笑着道:“道兄!真人!神仙老哥!我已知错,也是迫不得已……你,你预备怎么处置我?” “哼!”柳忘尘哼一声,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看你脑满肠肥,定是放纵口腹之欲!就罚你……” 黄真人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 柳忘尘双眼圆睁目光如电,大声道:“罚你每日洒扫观中三遍,扫不干净不许吃饭!还有!每顿饭只能一碗,多吃一口便打你十板!不瘦个三五十斤不许出观!” “那……那……”黄真人伸长脖子问道:“那到底是三十斤还是五十斤?” 黄真人这话反倒提醒了柳忘尘,他补充道:“不是三十斤也不是五十斤,是三五一百五十斤!” “啊?”黄真人一下瘫坐在地。 “一百五十斤?那岂不是要回到娘胎里才够?” 柳忘尘“宣判”完毕,不再言语,手敲三下桌面,唤来一名年轻弟子将黄真人带了出去。 黄真人出门后无语望苍天,心想这辈子恐怕都出不了这漱玉观了。 钱塘县的家中,白素贞与许宣也并未闲着。她二人商量着,今日的“祸事”虽是轻易揭过,往后若是再有的话又该当如何?次数一多,难保李公甫夫妇不会疑心。而且白素贞产期临近,且是第一次生产,届时是否会发生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情也还是个未知之数。 许宣忖度良久后道:“娘子,姐姐曾说过‘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人’,遇到什么难事,自然是一家人共同应对!我……我有一个想法……” 许宣的话还未说完,白素贞已然明了,她有些忧心的说:“官人,我怕姐姐姐夫接受不了!” 许宣宽慰的笑一笑,“姐夫的性子咋咋呼呼,不太好说,但是姐姐那边,我有把握!” “官人,容我再想一想……” 二人正合计着,忽然门被推开,许娇容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进门,许宣与白素贞连忙起身相迎。 “是该先敲门,可是腾不开手!”许娇容笑着解释一句。 “这是青儿下午就炖上的银耳羹,弟妹晚饭没吃好吧?再来吃些?” “谢谢姐姐!”白素贞接过托盘放置桌上,又问:“姐夫吃过了吗?” “他一个糙汉哪懂得吃甜汤,咱们俩吃就好……”许娇容说着已自顾自的舀了一勺送进口中,跟着双眉微蹙叹道:“又滑又绵,青儿的好手艺!弟妹快尝尝。”等白素贞也端起碗,许娇容才想起自己的弟弟。 “厨房里还有,想喝自己盛去!” “我晚饭吃得饱!不喝了!”许宣摆摆手,在许娇容对面坐下。 许娇容乐得清闲,边喝边眯着眼睛感叹:“我哪辈子修得福气哟,过上这样舒心的好日子!现在就等着我与弟妹的娃娃落地喽!” 白素贞笑道:“姐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就是就是!”许宣连忙附和着。 许娇容抬眼瞧了许宣两眼便道:“汉文,有心事?” 果然是亲姐,许宣的心思半点儿也瞒她不过。 许宣被许娇容这样一问,心里立时一阵小鼓擂过,眼神忍不住飘向白素贞。 许娇容立刻有些紧张,急急问道:“是弟妹有事?到底怎么了?你可别瞒我!” 许宣正搓着手有些犯难,忽听门外传来小青的声音。 “姐姐!青儿回来了!” 白素贞借机站起身,“姐姐,青儿回来了,我去瞧瞧!” 白素贞说罢离开卧房,把空间留给许娇容姐弟俩。白素贞心想:乌云不能常遮月,丑妇总要见公婆。事情终有水落石出的这一天! 门外小青见白素贞出来后脸色有些怪异 分卷阅读13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白素贞却不说,只问她漱玉观一行是否顺利。小青刚答两句,就听身后的卧房里传来碗盘落地的声响。 小青一阵紧张,“这是怎么了?” “无事!”白素贞低声道:“官人打算……打算把你我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告诉姐姐。” 小青一听便心道:坏了坏了!这许娇容是个老实人,和姐姐一贯相处融洽,姑爷那张嘴又能说的很,必定会劝得许娇容接受了姐姐与我。一旦能以真面目在家中安身,姐姐哪还舍得离开?这如何是好…… “青儿,在想什么?”白素贞多少有几分紧张,因此也多了些敏感。小青连忙握住白素贞的手,违心的说些安慰的话。 屋内的许娇容听了许宣的话,当真是大吃一惊,不仅丢了汤匙,连腿肚子都在转筋。 许宣不容她发问,而是将自己与白素贞相识相恋相知的过往细细讲来。果然,在最初的惊惧过后,许娇容慢慢的沉浸在许宣的描绘之中。 若是陌生人听了许宣的故事,定会说他夸大其词,但许娇容与青白二人相处这些日子,自是知道她们为人。此刻插不上嘴,只能絮絮的说着:怪不得,怪不得…… 末了,许娇容长叹一声:“我就说,世上哪有弟妹那样玲珑剔透又热心肠的人!原来她竟不是凡人!” 许宣一鼓作气将前因后果交代完毕,勇气已耗尽,试探着向许娇容问道:“姐姐,如何看待……” 许娇容眯着眼睛道:“汉文!你瞒得我好苦啊!” 许宣心里一惊,连连求饶道:“姐姐要怪就只怪我一人!总之我与娘子誓不分离!请姐姐允准吧!” 许娇容沉着脸不出声,许宣一咬牙,撩起长袍跪在许娇容面前,指天发誓道:“娘子虽为异类,却比常人更加有情有义!我与娘子结发为夫妻,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纵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绝不与娘子分离!姐姐……求你……” 许娇容的嘴角抽了抽,紧跟着扑哧一声,继而转为大笑,直笑的许宣心里发虚,笑的自己弯下了腰。 “汉文啊汉文……在你眼里姐姐就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 “姐姐……”许宣摇着许娇容的膝盖哀求道:“姐姐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嘛!” “傻孩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许娇容爱怜的戳了许宣眉心一下。许宣惊喜的握住许娇容的手。 “姐姐同意我与娘子一起?” 许娇容似颇为为难的点点头,“嗯,同意!” 许宣先是大喜,而后又有些难以置信,“姐姐……不嫌弃娘子的出身?” 许娇容反问:“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连好坏人都分不清楚?” 她说完将许宣扶起来,忍不住叹道:“你与弟妹前缘深种,如今能做成夫妻,是多难得的事!这真是老天爷开眼,菩萨保佑!” 虽然方才许宣和白素贞说对姐姐有信心,但也没想到能如此简单的将姐姐说动,此刻心里满是感动。 “此刻娘子身份已明,唯有姐夫一人还蒙在鼓里……” “放心吧!你姐夫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改日我寻个好机会再慢慢讲与他听!” 门外的白素贞听到这里,一颗心终于落地,而小青满心的苦恼却不能说出口。 白素贞长吐一口气,轻声道:“能于祸处翻为福,自有苍苍鉴赤诚。青儿,姐姐接纳了我们!我们这是‘因祸得福’!” 小青听了马上打起精神附和着,“是,以后便可安心了!” 入夜安歇,许宣忍不住向白素贞邀功,白素贞心里欢喜,便“赏”他一个甜蜜的吻。二人正亲热的拥抱在一起,只听黑暗中传来闷闷的喊声。 “你说弟妹是蛇?” 是李公甫的声音,看来许娇容也是个急性子,转脸就忍不住对丈夫“坦白”了。 许宣与白素贞躲在被窝里偷笑,过一阵又听见李公甫怪异的声响。 “那她肚子里该不会是个蛇蛋吧!” “你打我做什么!” “蛇可不是生蛋么?” “别打了!别打了!” “是人!是人行了吧!” 今夜姑爷与姐姐自是安乐,夫人的开心也不用说,现在就连老爷也开始自得其乐的玩笑了,小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真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人欢乐几人愁”啊。 瓜熟蒂落,姗姗迟来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三月尽,太阳是暖的,吹来的风儿也是暖洋洋的,只把人的愁绪都吹散,把骨头都捂苏了。 常言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可李公甫家里算是奇上加奇——十月产期已到,许娇容的肚皮却毫无动静。不仅许娇容没发动,连比她还更早些到日子的白素贞亦没有要生产的迹象。 李公甫因记挂着老婆产期,每日要抽空跑回四五趟,生怕错过时机。怎 分卷阅读13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奈这脚下都快练出风火轮了,许娇容和白素贞依然稳如泰山一般。 这一日李公甫知道了又是白跑一趟,也不急着往回赶,一屁股坐在许娇容对面,翘着二郎腿哼道:“要说我也姓李……你该不是怀了个哪吒吧!要不叫弟妹给你算一算?” “呸!”许娇容捧着肚子,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你来挺着肚子试试,半天你都扛不住!还怀三年……老娘才不干呢!” 怀孕后期辛苦,非亲历者无法体会,许娇容脾气渐长也在情理之中。 “姐夫别急,我与姐姐更盼着娃娃落地呢!”白素贞在一旁帮腔,同时亦不明白肚子里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许宣解释道:“头胎延期算是常见,不过才迟了十来天,正常正常……” 许宣是大夫,他说正常自然就是正常的。 “汉文,能不能叫他快点儿出来?”许娇容才说了几句话头上就见汗。 “整日扛着他,吃也吃不下,躺也躺不安,腰都要断了!”说着朝肚皮轻轻拍一下,“皮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你娘!” 许宣随即宽慰道:“办法是有,就是每日多走动,等娃娃有力气了,自然就肯出来了。” “好吧!” 既然唯有多走动,许娇容只能扶着床柱站起身,李公甫也跟着起身拍拍屁股。 “得啦!看来今天这日子不好,我儿不愿出来!真是个精乖的孩子!有主见!” 李公甫自顾自的说罢,跨上刀准备出门,只听背后许娇容喊了一声:“快!” “傻婆娘!”李公甫迈着四方步边往外走边数落着许娇容,“我能走多快?我又不会飞!” 李公甫刚一脚跨过门槛,又听许宣也喊道:“姐夫!快快快!” “我还慢慢慢呢!唱戏呢一股子一股子的!”李公甫今日脑子里的聪明劲儿全都用在抬杠上了。 “姐夫呀!” 李公甫被许宣从后扯住,他不满的转头道:“好啦!我走快点儿就是啦……”这一回头却看见许娇容扶着床柱满脸苍白,同时止不住的大口喘气。 许宣在他身后急急道:“快去请稳婆来!姐姐这是要生了!” “啊?”李公甫关键时刻犯了傻,大张着嘴呆立着不动。 “儍老爷们儿!”许娇容捯回一口气骂道:“叫你去请稳婆!不然你给我接生啊!” “啊!” 关键时刻还是许娇容的骂更管用,李公甫终于回过神,原地蹦了两下,然后便手忙脚乱的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听许宣急急喊着,“姐夫!请两个!我娘子也要生啦!” “好嘞!”李公甫脚下生风,打着旋儿就“飞”出门去了。 小青在厨房里听到动静,麻利的将大锅搬到灶上,灌进去两大盆清水烧着,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许娇容的卧房。 “姐姐,你怎么样?” 白素贞脸色倒还好,只是弓着腰。 “不疼,只觉得肚皮一阵阵发紧……” “小青,看着我姐姐!我送娘子回房!” 关键时刻许宣很争气,他将白素贞平稳的托抱起来,小心翼翼又飞快的将她抱回自己的卧房之中。 白素贞躺在床上,尚有闲暇指挥许宣将预备好的包袱打开,备用的床单布头再一样样清点一遍。许娇容那边就比较“惨”了,只听她不断喊着,“哎哟!疼疼疼疼……嘶……”安静片刻后又喊:“天杀的李公甫怎么还不回来!请稳婆请到姥姥家去了!” 李公甫没有到姥姥家,他要请的稳婆姓乔,家住在西城,虽然稍微远了一些,但乔婆婆名声在外,是钱塘县最有名的接生婆婆。 乔婆婆不仅为人谨慎、经验丰富,且夫妻和睦、父母俱在、儿女双全,是个“全福之人”,因此十分抢手。此番若不是有淑英夫人提前传话,单凭李公甫一人还不定能请的来呢! 李公甫顺利的接到了乔婆婆之后才道一声不好:内弟让他请两个,可如今他只能带回一个……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出姑姐俩儿同气连枝到生孩子都选同一个时辰!现在再去找别人也来不及了。李公甫瞧着乔婆婆小跑起来身轻体健的,想是应付两头不成问题。 许娇容那边叫的凄惨,白素贞却只觉得肚子发凉发紧,并没有任何痛感,因此便叫许宣过去那边看看。 如今家中只得许宣一个男子汉,一方是爱妻,一方是亲姐,他哪头都不能丢。此刻也只能脚下连轴转,在前院儿和后院儿之间来回穿梭。 小青经历过淑英夫人生产,因此心里并没有那么慌张。此刻她守在许娇容床前,握着她的手,等一阵发作结束后引导她呼吸吐纳气归穴hai。 李公甫终于带回了乔婆婆,他刚进门就被许娇容拿枕头咋个正中。 “再晚一步,你老婆就一命归西了!” 许娇容脸上泪水和着汗水流成一气,李公甫却不觉得她狼狈,反而觉得她平添出奇的美。 “夫人莫说笑话!攒着 分卷阅读13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力气,到时好用力!” 乔婆婆果然沉稳,一边劝着许娇容一边净了手。 “老爷,你看着夫人,我要去看我姐姐啦!”有乔婆婆接手,小青终于可以转去看顾白素贞。 小青一进门,便学着乔婆婆的样子把可能用到的物件一一摆好,而后又嘱咐白素贞要少说话,攒力气。 白素贞见了小青心里更是安定,抿着嘴冲她笑。 才刚说过要少说话,没片刻小青的好奇就忍不住了。 “姐姐,你现在什么感觉?娃娃在你肚子里扑腾吗?” “想是还不到那时候……你来……” 白素贞牵着小青的手按在肚皮上,小青只觉得那里的肌肉紧的厉害。 “绷的这样紧……你……你怎么不疼呢?” “我也不知为何,大概每个人际遇不同吧……” “娘子,喝口参茶。” 许宣端来盏茶,侍候白素贞喝下。 小青又道:“姐姐,你会像淑英姐那样生产吗?” 白素贞被她的懵懂逗笑了,“当然啦,难道娃娃凭空飞出来吗?” 又再说了几句,白素贞忽然眉头一皱,“嘶”了一声。 小青赶忙握住白素贞的手。 许宣见状也冲上来,“娘子!怎样了?” 白素贞看看小青,又看看许宣,想向他二人笑一笑,结果笑不成又“嘶”了一声。 “疼……” 白素贞这刚一喊疼,痛感就如排山倒海一般而来。饶是白素贞并非凡体,可正因她并非凡体,所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疼痛。只见她没过片刻就疼的脸色苍白、汗如出浆。 许宣吓坏了,急的直跳脚。 “这样痛……小青,有没有那种转嫁疼痛的法术?” “有是有……” “那快用到我和娘子身上来呀!” “哎呀姑爷你别添乱了,用那种法术是要折寿的!” “啊呸呸呸!不知莫怪,不知莫怪!”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守着娘子呀!” “那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找稳婆来!” 一时之间,李宅中叫喊声此起彼伏,乔婆婆虽说身手矫健,可也两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时间来到中午,众人无心吃饭,但不能饿着乔婆婆。小青不得已暂时离开白素贞,到厨房做了一碗蛋炒饭端去。 时间来到下午,李公甫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许娇容一疼,他就不由自主的把手递上去,许娇容这会儿可不跟他客气,直接就塞进嘴里咬,她一咬,李公甫就叫,因此小半天后嗓子便哑了。 白素贞这边虽说相对安静一些,可依然没有进展。小青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犹豫着要不要动用元珠之力。 许宣更忙,虽然也不知具体忙些什么,反正就是脚不沾地、闲不下来。 “哇……” 终于!白素贞这边先传来了好消息! “我娘子生啦!我娘子生啦!” 前院儿的李公甫听见许宣的喊声,垂头丧气的看向自己老婆。 “娇容,我求你快点儿生吧!” “你个挨千刀的……今日生孩子的要是你,定还不如我!” 许娇容吼出这句后忽觉腹中一松,紧跟着响亮的哭声响起——她也终于平安产下孩儿。 再过半个时辰,乔婆婆侍候好两头,功成身退。 “青儿!你来抱抱他!这是你侄儿!” 白素贞将通红柔软的婴儿交到小青手中,小青只觉怀抱里小小的,却仿佛有千斤重。 “仕林……仕林……”小青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白素贞也跟着红了眼眶。 “造化……”她感叹一句,此刻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有子万事足。 “娘子,可不能掉泪,会坐下病的。”许宣搂着白素贞,替她小心拭去眼泪。 小青耳听着乔婆婆已走到门外,难舍难分的将仕林放到许宣手中,出去送乔婆婆回家。 “娘子,你辛苦了!” 许宣坐升三口之家,心里满是感激。 “鼻子像你……” “眼睛也像你,满是灵气……” 白素贞抱着许仕林,许宣拥着白素贞,乐的直冒傻气。 “他还那么小,哪能看出什么?” “就是像!” “好好好……对了,姐姐那边如何了?” 白素贞正想要许宣到前院儿去看一看,却见李公甫搂着襁褓推门而入。 “汉文!弟妹!快来看看我闺女!” 李公甫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我的宝贝闺女!我李公甫的千金!” 李公甫献宝似的将女儿举到白素贞和许宣面前。 “呀!头发这样浓密,瞧这眉毛红红的,以后定是个浓眉大眼 分卷阅读13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的俊俏丫头!” 眼瞧李公甫女儿五官分明,白素贞越看越爱,忍不住将两个娃娃并排放在一起。 许宣笑道:“哟!好登对呀!仕林,快来看看,这是你妹妹!” 李公甫愣了一下道:“仕林?你们把名字都取好了?” “是呀!”许宣只顾逗弄两个婴儿,也没听出李公甫话外之音。 “弟妹!你……” “怎么了姐夫?”白素贞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李公甫大喇喇道:“弟妹,你是大家闺秀,又……见多识广,你给你甥女儿起个名字吧!” 白素贞一听要她起名连忙推辞。 “这怎么行!” “嗨!”李公甫搔搔头,“其实我也起了几个,你姐姐都嫌不好听,所以……” 许宣听到这里有些“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姐夫,你给甥女儿起的什么名字?” 李公甫不疑有他,直言相告道:“我想是春夏交接的日子里生的嘛,那就叫荷花喽!” “难怪!”许宣一脸了然,想了想道:“有诗云‘小荷才露尖尖角……’叫小荷也比荷花强吧?姐夫既然属意荷花,叫小荷怎样?” 李公甫听了却是不满,大声道:“不好!小荷小荷……不好!我李公甫的女儿,堂堂余杭县衙捕头之女!怎能取如此小气的名字?” 许宣听了吐吐舌头,看向白素贞。 “娘子,我现在脑子不够用,还是娘子给起吧?” 白素贞怀抱着两个婴儿,心里软的如一汪水,因此是断然不肯由着李公甫将甥女儿起名“李荷花”的。她思来想去,沉吟半晌,才道:“姐夫既然属意荷花……碧莲怎么样?” 许宣听了小声念几遍,“接天莲叶无穷碧……碧莲好!好听好记又不俗!” “好!这个好!”李公甫一听便觉顺耳,同样是从诗文中挑出的字眼儿,弟妹起的就是不同!好听!登时心满意足。 “碧莲哪……”李公甫接过女儿摇了摇,刚叫一声忽然落下老泪。 “你看你手长脚长的,你娘把你生下来不知遭了多少罪……”李公甫叹到这里忽然把怀中女儿朝许宣一丢,大叫一声“老婆!”然后旋风似的跑出去了。 入夜后,白素贞和许娇容都耐不住疲倦沉沉睡去。李公甫自是坐不住,提着小青煮好的红鸡蛋跑出去四处向人炫耀,也不顾人家是否正在吃饭或是睡觉。许宣照着拟好的房子,在厨房里熬煮药膳。小青则陪在白素贞身旁,抱着仕林,不过一会儿功夫,又想落泪。 仕林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他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他将来会长高,会长大,会叫她“姨”,还会读书。此时此刻,想劝白素贞一同返回山中修炼那样的话,小青是再也说不出口。 “布谷……布谷布谷……” 这是淑英夫人与小青的暗号。 小青放下仕林,朝门外回应,果然是淑英夫人来访。 “青妹,我漏夜来扰,实在是忍不住啦!珍珍比我还急呢,不过她现在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所以今夜由我代表!” 淑英夫人笑盈盈进门,不敢吵醒白素贞,只小声向小青问一些生产时的情况。 仕林被小青抱到淑英夫人怀中,却依然沉睡,十分乖巧。 “哎呀!还是月子里的娃娃可爱,待长大些,时时哭闹,惹人厌烦!” 小青知道淑英夫人提起自己的儿子就是埋汰,心想这淑英姐也有两副面孔,嘴里明明说着不满,转头对着儿子还不是百般疼爱? 淑英夫人略坐了坐,生怕扰了两位产妇休息,因此留下一包初生婴儿的衣物和两把长命锁便告辞了。 李宅双喜临门,且一男一女凑成个“好”字,李公甫欢喜的冒泡,请客请成了流水席,惹得许娇容不满。 “高兴嘛!”任许娇容再多抱怨,李公甫也只这一句:高兴嘛! 许娇容哼一声道:“你就知道傻乐,小心乐极生悲!” “哟!我老婆生了孩子学问见长,说话都用上成语啦!”李公甫说话间酒气上涌,被许娇容毫不客气的赶了出去。 “乐极生悲……”睡梦中,这四个字忽然闯进白素贞的脑海,不由得身子一颤。 “若你产子后自行离去,你之前的所为老衲既往不咎。若你产子后不肯离去,定教死于雷霆之下,藏于山峰之巅!” 死于雷霆之下,藏于山峰之巅! 死于雷霆之下,藏于山峰之巅! 死于雷霆之下,藏于山峰之巅! “原来是‘雷峰塔’……名字果然大气,能镇得住西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许汉文既认定了你,任谁也不能将你我分离!”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当走便走,我许汉文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定会再找到你!” 噩梦连连,白素贞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喃喃呓语。 “官人……我不要与你们分离 分卷阅读13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 一旁的小青听得清楚,不由得将怀中的仕林抱紧。她心里不平道: 凡人受生结九丹,上化于胞胎之中,法九天之气,气满神具,便于胞囊之内,自识其宿命,知有本根,转轮因缘,九天之气化成其身。 姐姐已如同凡人一般诞下孩儿,如今姑爷接受了她,夫人接受了她,连老爷也接受了她,她是□□,亦是人母,那“雷峰”的劫数当真就躲不过去吗? 盼如潮汐 一日看两回,归去同修 金山对雷峰(上) 仕林与碧莲快要满月,白素贞还未出月子便整日不肯放下针线。小青并不阻止,许娇容劝她又不顶用,知道她非凡俗之身,也只好随她去了。 小青知道白素贞在做什么——她要在可能的分离到来之前,把所有能预备的爱意都满满的预备下。 小青使借口将老桂招了回来,日夜督促五鬼练功,以备万一。 “姐姐,喝碗枣粥。” 小青进屋后放下托盘,转头去看摇篮中的仕林。仕林仍在贪睡中,小青不自觉的轻轻摇晃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白素贞缝了小半天的衣裳,手指都有些发僵了。她起身活动两下,才又坐下喝粥。 “青儿,你还记得是谁提点我下山吗?”白素贞喝了两口粥,忽然问道。 小青答:“自然记得,是秦岭老母宫的骊山老母娘娘。” “嗯。”白素贞似对小青的回答感到满意,慢悠悠的喝下一小碗粥,静了片刻,轻轻道:“我思来想去,若是真有万一,你便去秦岭,我想她会护着你的……” “是……”小青答应着,不敢抬头,暗自将眼泪吞进肚子里。 “到时也能请老母替五鬼择个出路,他们总跟着你,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都听姐姐的。” “若真有万一,仕林托付给姐姐姐夫,我不担心……我只担心官人……” 小青忽然站起身,“姐姐!我厨房里还热着粥,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白素贞放下手中的汤匙,淡淡的笑,“好。” 离别的话总是伤感,也难怪小青听不下去。可是如果不早做安排,万一……若是真有万一,岂不是来不及? 夜晚,许宣与白素贞并头躺下,白素贞总要起来四五回,看看仕林,或是坐在圆桌前,静静的。 白素贞又一次起身看过仕林,而后坐在圆桌前发呆。 “娘子,有心事?” 原来许宣也没睡。 “是累的太过,反而休息不好吧?”许宣说着已轻轻走到白素贞身后,替她揉捏肩井。 许宣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暖,暖得白素贞心里一软。 “官人,我怕……”默默忍耐了数日,此刻白素贞终于说出心底最深的恐惧。 “不怕,有我在……有仕林在……” 黑暗中许宣悄然落泪。 “我恐怕斗不过法海禅师……” “我说过,即便无奈分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一定会再找到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黑暗中两人双手交握,彼此宽心。 “再过两日,仕林该满月了。” “是,仕林在长大。仕林长大后,也会保护他的娘亲,爱护他的娘亲……” 白素贞渐渐冷静下来,片刻后又失声道:“官人,你听!” “嗯?”许宣屏息倾听了一会儿,四下里万籁俱静,他除了仕林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娘子,你累了,休息吧……” “不!”白素贞执着的道:“现在听不见了……方才分明有阵木鱼声……” 许宣心中痛如刀割,他真想法海此刻便来了,他要质问他,为何要拆散人间美满姻缘!他要骂的他羞愧不已,他要他看好了,这一世,他定会与娘子恩爱到白头! 此刻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许宣弯下腰,将白素贞紧紧抱在怀中。 许宣的心,沉稳的跳动着,像生机勃勃的烛火,温暖、光明。 白素贞倾听着、感受着,而后低头一笑,“官人,我想起青城山中的竹鼠,胆小无比,一天到晚只知打洞。” “你与他们不同……” “是,我有你、有仕林、有青儿,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官人……” “娘子……” 自从白素贞开始没日没夜的做针线,许宣已有察觉,待到小青借故将老桂召回,他心中更是确定。无奈,他只是个凡人,纵使知道了,能做的准备实在有限。 许汉文,你实在无用! 许仕林与李碧莲生在同一日,自然,满月宴也一并办在家中。 白素贞恢复往日从容,接待宾客、落落大方,许宣也抖擞精神,与人寒暄、谈笑风生。 李公甫又喝高了,许娇容当然会数落他。 小青要看顾两个娃娃,还要抽空去给李公甫熬解酒汤,忙得脚不沾 分卷阅读13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地,也非得忙个不停,她心里才踏实。 李宅中的热闹更胜以往,李公甫醉醺醺的坐在堂屋里,笑着跟许娇容说:“待这两个娃儿长大,娶妻嫁人,还会更热闹!” “你光想着美事儿!”许娇容抢白他一句,朝他摊手,李公甫傻呵呵的握住老婆的手,却被许娇容一把甩开。 “少装蒜!银子呢?” 李公甫大着舌头答:“咱们家你是当家的……还……还来问我?” “从碧莲出生那天起,你这请客就没断过,都花出去多少银子了?你哪年才能赚回来?” “今日的礼金……都不少了吧?总够用的……” 许娇容双手叉腰高声道:“那怎么行!那是人情,将来要还给人家的!” “你这婆娘!”李公甫不满道:“一点都不心疼你老头子……你老头子我……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问我要钱!还有人问我要命呢!” 李公甫这话说得许娇容登时气短,心里叹道:哎,那自然还是丈夫的命重要。 宾客们吃饱喝足,纷纷告辞,小青与白素贞收拾碗盘不停,李公甫与许娇容斗嘴不停,许宣暂时充作保姆,身上一左一右,挂着许仕林与李碧莲,简直手忙脚乱。 白素贞心道:这人间的烟火气息,真好! “恩人!青妹!我来迟了!” 淑英夫人满面春风的进门,她道晨起时珍珍有些不适,唯恐她要早产,因此请了医女来看,这才延误良时。 “夫人待珍珍如同亲人!”白素贞笑着拉淑英夫人落座。 “当初我本意是想她能照顾你,如今却是你在照顾她。” “我们姐妹间还分什么彼此!”淑英夫人极爽快的笑道:“我月子里还不是珍珍没日没夜的照顾我和我家那傻小子?能结识你们姐妹,是我张淑英的福气!” “阿弥陀佛!” 淑英夫人正和白素贞说着话,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光芒退去后看见一个须眉皆白的灰袍老僧站在面前。 淑英夫人眨眨眼,奇道:“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白素贞不动声色,慢慢站起身,淡淡道:“法海禅师。” 来人正是法海! 法海禅师不理会白素贞,只向淑英夫人道:“女施主,只怕你的好意所托非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淑英夫人听他开口便指向白素贞,登时不满。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什么所托非人?”淑英夫人说着看向白素贞,“你是出家人,想是有些眼力,你看好了,这是我的好姐妹,我的救命恩人!济安堂许大夫的夫人,钱塘县衙李捕头的弟妹!大喜的日子别瞎说八道……” 淑英夫人嘴快起来跟连珠炮似的,怼的法海禅师一时无力还口。淑英夫人还有后招,她朝厨房喊话:“青妹!家里来化缘的了,看看还有没有馒头素菜拿一些来!” 说完又转向法海,“老和尚!你说话不中听,赶得时机却巧,今日这李府做满月,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青本在厨房里忙碌,听见淑英夫人呼唤,手也不停的转到前厅,一见法海站在正中,顿时手一松,一叠碗盘哐啷啷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小青愣了一下后迅速抬手将腕上的墨玉珠逐个点过,电光火石间召唤出五鬼。五鬼列成一排,拦在白素贞与法海中间。 “这……”淑英夫人从未见过这样快的身法,真是凭空里大变活人。 “阿弥陀佛!”法海禅师将手中禅杖重重一顿。 “女施主,你受人诓骗!你眼前的青白二人并非普通主仆,而是青蛇白蛇两个修炼成精的妖怪!” “怎么吵成这样?”许娇容刚把李公甫拖回卧房,才得空赶到前厅看究竟。 “你是谁?”许娇容一见这阵仗,也有些发懵,然而身子却不自觉的与五鬼站到了一起去。 “孽畜!究竟还有多少凡人受你蒙蔽!” “你等等……”淑英夫人有些晕头转向,抬手扶额静了片刻,道:“老和尚,你方才说什么?青白?蛇妖?你指谁?” 法海答:“自是这栾青与白素贞!” “你说差了!且不说白素贞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小青,也曾与我抵足而眠,她们是人是妖,我会不知道?” “那是她们惯会使用的障眼法,专为蒙蔽人心!” “那也不对呀!”淑英夫人脑子开动起来转的飞快。 “她蒙蔽我什么?蒙蔽我顺利产下孩儿?蒙蔽我重燃生存的斗志?蒙蔽我与儿子好好的活到今日?荒谬!荒谬至极!” “她二人修炼时长,因此颇得人间之法,若她二人一时发起狂来,满城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这又不对了!你可知道白素贞曾救了一个叫珍珍的女子?你可知道她在济安堂中舍医舍药,扶住穷病潦倒的百姓?你可知道她教授女子强身健体之法?这钱塘县里不知道多少人受过她的恩惠!” 法海一时词穷 分卷阅读13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脸色愈发阴沉。 淑英夫人冷笑一声,“我算是明白了!我说的你一个字也听不见去!退一步讲,即便我的恩人是妖,那也是下凡来救济苍生的好妖!轮不到你一个秃头和尚在这里指摘她!” 许娇容回过神来,有些突兀的补了一句,“就是!我弟妹是好妖!” “哎呀!李夫人,你怎么绕进去了……” 淑英夫人以为许娇容犯糊涂,正想重新引导她一番,小青上前对她道:“淑英姐,这老秃驴说的没错,我与姐姐确实是蛇妖。我于峨眉山修行五百年,我姐姐于青城山修行已千年,此番本是为了报恩才下山入世,机缘巧合之下与姐姐结识……淑英姐,到今日才能以真面目与你相对,你可会怪我?” 淑英夫人听了小青的话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你们真是妖?” 看淑英夫人似有惧色,法海禅师高呼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 “你别插嘴!”淑英夫人粗暴的打断法海的话,她不过失神片刻,脑子还是清醒的。 “就像李夫人说的,就算是妖也是好妖!”说罢紧紧拉住小青的手,“青妹,看样子你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何苦瞒着我?” “娘子!我把两个混世魔王哄睡着啦!我厉不厉害?” 许宣刚才在卧房里艰难的将仕林与碧莲哄睡,因此对外面的事毫不知晓,此刻乐淘淘的跑出来邀功,迎面却看见一大群人,当中还站着让他恨得牙根发痒的法海禅师! “你果然来了。”许宣走到近前,瞬间已恢复冷静。 “法海禅师,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好得很,不劳你费心!你请回吧!” “许施主,你入的魔障比其他人更深,比之在金山寺时更重!你知不知道,你的枕边人曾呼风唤雨,水漫金山,害的镇江百姓流离失所!” “我知道。”许宣淡淡的答:“那日是因为你将我带至寺中关起来,害的娘子遍寻我不得。是你,筑起高墙,逼的娘子水淹金山寺。至于镇江百姓受的苦楚,你敢说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混账!”法海手中禅杖重重顿地,不再与许宣舌战,转向白素贞道:“若你产子后不肯自行离去,老衲定教你死于雷霆之下,藏于山峰之巅!今日你子已满月,你还贪恋红尘为祸人间,老衲岂能容你!” 许宣忽然膝盖一软失声叫道:“雷峰塔?原来是这个意思……娘子快走!”许宣再不犹豫,推着白素贞与小青就往外走。淑英夫人见状,拉住许娇容与五鬼将法海禅师团团围住。 “恩人快走!这老和尚疯了!” “弟妹……弟妹……” 法海暂时被困,却阖上双眼,只见他双唇开合不止,念过一阵不知什么咒语后,周身金光毕现,晃得淑英夫人与许娇容睁不开眼。五鬼更惨,被金光照过的地方全被灼伤,伤口不住的往外冒黑气,而小鬼修行尚浅,此刻身量开始慢慢缩小。 “五鬼速速归位!”小青急召五鬼回墨玉珠,怎奈他五个头一次违逆了她的命令。 “好啊!你真是半点儿人情也不近!别怪本夫人不客气了!”淑英夫人一抬腿,从靴筒中飞出一把匕首,堪堪落在手中,她毫不停顿,行云流水般一个闪身,匕首刀锋便向法海的手臂划去。 “哐啷”! 淑英夫人的匕首根本不能与金光抗衡,离着法海还有五寸远,便被反击落地。 淑英夫人毫不气馁,朝手心啐了口唾沫,还要再上。 “夫人!”白素贞从半空中落到淑英夫人身前,原来她并未走远。许宣也跑了回来,拉住她的衣袖还想要将她拖走,白素贞却笑了。 “官人,躲不过的……” 白素贞目光扫过眼前众人,“我白素贞何德何能,能得诸位对我如此爱护。确如法海禅师所说,我是妖,且是修行千年的蛇妖。水漫金山是我所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实在不必再为我做无谓的争斗。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了。” “姐姐!”小青冲上前与白素贞并肩站在一起。 “还有我!” “有我!” “还有我们!”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肯离开。 白素贞强忍下眼泪,双手扣于胸前,召唤元珠出世。 片刻后紫气氤氲流转,将白素贞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烟雾之中。还有一颗淡紫色的元珠飞到半空,与白素贞的元珠逐渐合拢,是小青的。 众人脚下踩的小院,仿佛已升到半空,仿佛延展了数倍的大小,仿佛与外界隔绝开来。 “孽畜!犹做困兽之斗罢!” 法海大喝一声后头顶浮出数倍于自身的虚相,从半空中俯视着白素贞众人,似要将他们一并吞没。 “白蛇,我怜你一身修为,可惜误入歧途!” 小青反唇相讥道:“你走的一定是正道吗?正经的修行之人,大爱无私,怜悯众生,岂会如你一般强行拆散人家恩爱夫妻?” “你们是妖,岂能 分卷阅读14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和人同日而语!” “青儿,多说无益!” 合白素贞小青二人之力,拳头大小的元珠飞速旋转着,升空后登时乌云密布,那重重云朵之后,一条通体泛着晶光的白色巨龙横空出世! “你今日还敢行此妖法!” 法海的虚相将手中同样涨大数倍的禅杖高举,拇指用力,那禅杖便在虎口中飞速旋转起来,发出阵阵破空之声。白色巨龙当即俯首朝着禅杖飞去,游走数周后盘旋于禅杖之上。 法海的兵器受制,白素贞暂居上风。 地上许宣等人被劲风刮得站立不稳,众人挤在一起,方才不至于被吹倒。 法海见状道:“白蛇!你看!你每每动法,便会有凡人跟着遭殃!” 白素贞不理会法海的话,与小青合力,引导着巨龙想将禅杖从法海身旁拔除。 法海的禅杖,就好比猛虎的爪牙,鹰隼的利爪。法海一贯施威,都是依靠着手中禅杖才能发作。 “不知进取!”法海重喝一声:“你便只能操纵虚相!” 说完这句,法海口中开始叨念咒语,白素贞与小青连忙抬手腕射出一青一白两道寒光,攀在两枚龙角之上,控制着巨龙的方向。 法海岿然不动,念咒不止,巨龙渐渐地开始不听白素贞和小青使唤,小青的法力已尽换上蛮力,却依然不能扭转颓势。白色巨龙似走进了迷魂阵,又过片刻,龙身被禅杖牢牢的吸附住,再不能发挥威力。 “啊!”小青直拼的双目爆出血丝,白素贞见状及时收手。 元珠暂失,白素贞果断的将小青推向淑英夫人,自己腾空而起,袖中飞出一道白练,与法海的禅杖缠斗在一起。 地上的法海动也不动,只遣虚相与白素贞搏斗。失了元珠,白素贞招式上能带来的威力有限,不过十几个回合,白素贞渐渐招架不住。地上众人看的揪心不已。 “打他的肉身!”淑英夫人反应最快,她刚察觉出不好就一声令下,众人再度上前将地上的法海团团围住,对他或锤或打,或掐或咬。许娇容追打的间隙还高声喊着:公甫,快出来帮忙! 白素贞见状连忙阻止,“官人,不要啊!”可惜为时已晚。地上的法海深吸一口气,用千里传音般的音量吼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八字,许宣等人哪里抵挡的了这样的力道?顿时被震的飞出几丈远。 小青撑着坐起身,对法海厉声道:“老秃驴,现在是你伤害凡人性命,是你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法海冷眼斜视着小青,抬右手一抖,掌心上登时出现一个通体流光的金钵。 “你说老衲行差踏错?你看这是什么?” 白素贞目光一紧,高声道:“青儿快走!” 她话音未落,法海已反手向下,那金钵倒悬空中,射出一圈寒光将小青牢牢圈住。 “啊!啊!”小青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被抽去,头痛欲裂。 法海似有些洋洋得意,“老衲降妖除魔有功,才能炼成这金钵做法器!” “青儿!青儿!”白素贞丢下白练飞至小青身旁,妄图将她拉□□。淑英夫人等人重新奔回到近前,一见此景,许宣高呼:“娘子小心啊!” “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小青高呼着心法,强自镇定心神,重新站起身,由虚境中拔出速还宝剑,交到白素贞手中。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 白素贞接过宝剑后挽了个极凌厉的剑花,再度腾空与法海的虚相过招。 速还宝剑通体寒光毕现,白素贞招式咄咄逼人,五十招后,剑尖划破了袈裟一角,法海的虚相像破了洞的皮囊瞬间泄气。 “白蛇,这就是你最后的看家本事?”法海似乎并不担心。 “老秃驴,看刀!”这是李公甫的声音。 许娇容大声道:“公甫,你怎么才来!” 李公甫拉开架势匆匆回答道:“早来了!只是看你们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淑英夫人见可算来了个帮手,也捡起匕首欢欣鼓舞道:“来的正好!咱们一起上!” 他二人协助白素贞的心意是好的,奈何白素贞与法海的招式转变太快,他二人根本无法近身。 白素贞落地后依然手出如电,逼的法海不得已双手相抗。金钵的光圈偏了偏,许宣和五鬼赶忙上前将小青拖回来。 法海哼道:“你二人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你胡说什么!”小青提着一口气勉强起身,断断续续道:“我姐姐一路来助危扶困,好事做尽,怎么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没了小青掣肘,法海只十个回合便逼的白素贞连连后退,一个不小心,被法海寻到机会,再度擎出金钵,这次他口中配合着咒语将白素贞牢牢圈在光圈之中! 盼如潮汐 一日看两回,归去同修 金山对雷峰(下) 痛! 分卷阅读14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经历过生产之痛的白素贞没想到还有一种疼痛能胜过它。此刻她痛的目眦欲裂,只觉浑身筋骨尽断。 西湖相会、断桥重逢、冰释前嫌、情意相通……入世以来的过往如浮光掠影一般滑过眼前,短短的时光,远胜过青城山中千年的孤寂。有憾,不悔…… 小青捡起速还宝剑,还想上前再斗,只刚迈出一步便踉跄倒地。 “青儿……快走……去找骊山老母……” “不!姐姐!我不能丢下你!” “官人……官人……” 许宣早已奔到近前,只是那金钵的光圈似石墙一般无法撼动。 “娘子,撑住!” “法海!你放手!你放手!”许宣抱住法海的腰,妄图将他撼动。众人纷纷上前助力,奈何法海如一座大山般岿然不动。 “姐姐……”白素贞趁着最后一点神智向许娇容托付。 “请你代我看顾好仕林……” 许娇容早哭成泪人儿一般,“弟妹,我……你不能走,仕林是你的儿子啊!你怎能弃他而去?” “看顾好仕林……看顾好官人……” “娘子!不要再说了!”此时此刻许宣仍不肯放弃,他捡起淑英夫人的匕首,朝着法海胸前猛刺。许宣已用了全力,却觉得犹如刺入虚空之中,低头一看,匕首竟折弯了。 “人间有味是清欢,聚散半点不由人……官人,我是在劫难逃……你好自珍重,仕林没有了娘,不能再没有爹……” 许宣只急急喊着,“不!娘子你不能走!法海!你还我娘子!还我娘子!” 白素贞渐渐支撑不住,拼着最后的力气喊道:“五鬼上前……快……快将青儿带走!” 五鬼听令上前将小青围住。 小青死死挣扎着,“不!姐姐不要啊!” 老桂沉声劝道:“青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是听小姐的话吧!” “带她去……去……” 白素贞话未说尽,已然气闭瘫倒在地。 法海见白素贞已被制服,声如洪钟的道:“阿弥陀佛!我佛本慈悲,皈依不敢违。一回闻棒喝,万事已成灰。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锋塔倒,白蛇出世。” 许宣像发了疯似的捶打着法海,“你还我娘子!还我娘子!” 法海看看金钵后左手再度高举,“白蛇已收,还差青蛇。” “姑奶奶跟你拼了!” 小青从五鬼中挣脱出来,捡起速还宝剑。 “哪怕拼去一身修为,也要与你同归于尽!看剑!” 法海双目微闭,只静待着小青奔向他,淑英夫人见状尖叫一声:“不好!这老和尚要下杀招!” 五鬼反应更快,齐齐上前再度将小青围住,不由她分说便将她合力抬起。 “姑爷!老爷夫人!”老桂急匆匆说道:“眼下青姑娘是非走不可!万望你们珍重!只待来日!” “不!放开我!放开我!”小青双眼瞪得通红,不住挣扎。 “好!活命要紧!快带青妹走!”淑英夫人唯恐法海不会轻易纵小青离开,一面高喊着一面奔上前抱住法海另一条腿。李公甫挥着刀,妄图将法海手中金钵打落,救出白素贞。许娇容已哭的没了主意,腿一软,朝法海跪下连连叩头。 法海一时挣脱不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五鬼带同小青离去。 淑英夫人估摸着小青已走远,才撒开法海走到许娇容身旁将她扶起,而后转头恶狠狠的对法海道:“这样是非不明的妖僧,你拜他做什么!” “阿弥陀佛!”法海重重吐出一口气,将金钵收回。 “白蛇已收,青蛇已驱。” 说罢,众人眼前金光一闪,法海已不见了踪影。 李公甫看看手中已卷了刃的佩刀,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宣还呆坐在地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好似一场噩梦。 淑英夫人心中不忍,上前扶起许宣,许宣半张着空洞的双目看向她,木然的问道:“我娘子呢?” 淑英夫人不能答。 许宣得不到回应,转去抓着李公甫继续问:“姐夫,我娘子呢?” “汉文……”李公甫脑中也是一片混沌。 许宣又丢下他,转身跪倒在许娇容面前,还是问:“姐姐,我娘子呢?娘子哪去了?” “汉文……弟妹……弟妹被那妖僧捉去了……你,你得打起精神!仕林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 “对,是法海……”许宣渐渐清醒,撑着站起身。 “那法海说过……” “是!”淑英夫人上前道:“那老和尚说什么‘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锋塔倒,白蛇出世’……是不是说的恩人?” “雷峰塔!”许宣忽然目光一紧,“娘子关在雷峰塔!” 淑英夫人一听马上提议,“那咱们去雷峰塔救人吧!” 李公甫却道:“秦夫人,方才那和尚的手段我 分卷阅读14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们也见了,弟妹那样的道行都敌不过他,我们就这样匆匆赶去,岂有胜算?” 一旁的许娇容听了,刚抹干的眼眶又涌出泪水,“那要怎么办?难道真等到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许宣忽然冷笑,“西湖怎会干……他不过是随口的托词,要把娘子永生囚困在雷峰塔中……” 淑英夫人坚定的道:“不管怎么说,恩人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出来的希望!” 淑英夫人眼中的光芒落入许宣干涸的眼眶里,似重新点燃了许宣的斗志,他脸色渐渐回暖,断断续续道:“是,只要娘子还在,总会有重逢那日……我答应过娘子的,怎么忘了……” 李公甫和许娇容看着许宣神情亢奋,身体却摇摆不止,脚步也虚浮,赶忙双双上前将他扶住。 “姐姐,我没事。”许宣似十分清明。他朝许娇容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而后不由分说双膝跪地,朝许娇容和李公甫磕了个头。 李公甫和许娇容俱是一惊,“汉文,你这是做什么!” 许宣不理会她二人的搀扶,执意跪着道:“我曾说过,娘子在哪里,哪里便是我许汉文的栖身之所……姐姐,姐夫,仕林就托付给你们了!”说罢又再磕头。“姐姐的养育之恩汉文无以为报,请恕汉文不孝!” 李公甫终于回过味儿来,“汉文,你这是要去找弟妹?” 许宣凄惨一笑, “我无能,救不出娘子……我只能陪伴着她,陪她一起等……”许宣说着又笑了笑,“或许可以像法海那样修得一身本领,使得西湖水干、雷峰塔倒,娘子不就可以与我重逢?” 许娇容哭的泣不成声,李公甫也听得鼻中一酸,“汉文,你……你傻啊……” 许宣又转向淑英夫人,向她致谢。 淑英夫人抽着鼻子道:“许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无以为报……不如……不如我与你同去?” 许宣笑着按下她,回头像后院望了望——许仕林还在沉睡中,懵懂不知人事。 许宣深吸一口气,道:“仕林还小,也好……请姐姐姐夫珍重,汉文去了!” 秦岭,老母宫。 纵使小青一路上挣扎不断,五鬼却死死不放手,待终到山门前,才肯将她放下。 “青姑娘,得罪了!” 老桂带头携其余四鬼朝小青深深作揖,而后化作五道黑烟,重新钻回墨玉珠里。 时值春夏交接,山中密林重重叠叠遮天蔽日,仿佛将时光凝固。 “求她又有何用……”小青跪坐在石阶之下喃喃自语,“是她诓骗姐姐下山……一个个口里喊着除魔卫道……都是虚伪至极的骗子……这世上唯有姐姐是真心,姐姐……姐姐……” 日落日升、星辉交替,密林中的湿气在小青的眉毛发梢凝结成一粒粒细小的水珠,小青保持着最先的姿势,久久不动,好似入定一般。 “轧轧”一声,沉重的木门从内而开,一个黄毛的小小道童走出来,对着小青上下打量。 末了,他说:“来人,请进来歇歇脚吧。” 小青不知是如何拔动沉重的双腿,整俱身子如木偶一般,被道童牵着,穿过一间间大殿,最后,脚尖碰到了一个蒲团,她愣了愣,跪了上去。 有人唱道:“下跪何人?” 小青抬眼望去,看见面前十尺开外的宝座之上,坐着个头戴珠观、锦衣华服的女子。只见她目如点漆、双眉入鬓,却看不出她的年龄。 小青叩拜后答道:“峨眉山青蛇托得人身,姓栾名青。” “嗯。” 小青看那宝座上的女子略一点头,面容和煦似笑非笑,忍不住问道:“你是……骊山老母?” “嗯。”宝座上的女子又一点头。 “你……”小青双眉皱了皱,心里一酸,道:“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唤我这小妖进来做什么……” 一侧立时有人呵斥,“不得无礼!” 小青左右看看,见两侧长长的高台上,盘腿坐着数十名蓝袍道人,个个手持浮尘,仙风道骨。 “呵……”小青冷笑一声:“你们修你们的道,怎么忽然又想起管别人的事了?” 宝座上的骊山老母却不以为忤,只听她柔声问道:“你心中似满是愤懑?” “是!”小青昂首回答。何止是愤懑?她心中还有不平、有鄙视、有怨恨! 骊山老母微微摇头,又道:“我知道你是为那白蛇而来。你的一切欲念,也是因她而起。说来我与她也有些缘分……你来看……” 骊山老母抬手轻轻一弹,小青觉得眼前一暗,接着空中明暗交错,渐渐浮现出一块画布。 画布上画的是一间四方窄小的禅房,正中有一书案,书案后坐着一名白衣乌发的女子,正垂泪对着案上烛火。 小青一惊,颤着声道:“是姐姐?姐姐!姐姐!”小青膝行上前,那画布却永远与她隔着距离,她进一步,画布就退一步。 小青抹干眼泪回到蒲团上重重叩头。 分卷阅读143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老君!求你救救我姐姐!求你救救我姐姐吧!” 骊山老母眼看着小青不住叩拜,却久久没有出声。 小青直磕的额头沁出血珠,见始终得不到回应,心里一横,抬头质问道:“我姐姐一心向道,且是因为听从你的教化才下山入世!她虽不曾拜你为师,可也算与你有师徒之谊。如今她遭逢大难,你岂能坐视不理?” 小青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无人出声应和。 不知过了多久,小青只觉一颗心渐渐变冷,她疲惫的阖上双眼,归于沉寂。 “人生苦短,修行之路却道阻且长。” 见小青终于平静下来,骊山老母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二人天赋异禀,白蛇心思恪纯,因此多劫多难。她要修的是‘入世’。经过这一遭,相信她不会再两眼空空。至于她的前途……天机不可泄露。” “而你……”骊山老母不容小青发问,继续说道:“你性情摇摆不定,嬉笑怒骂难藏于心,实则是心志软弱。你要修的,是‘独行’。” 小青喉头一涩,“独行?” “是。”骊山老母点点头。 “你从来不是一人,前有五鬼后有白蛇。五鬼是你奋发的来源,也是你的退路。你把他们的命运捏在手里,仿佛也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而白蛇之于你,像是左右你心志、替你做出决断的一个fenshen。只因你心中始终缺一个依靠,你上前来。” 骊山老母待小青跪步上前,抬手按在她头顶,顺着她前额轻柔抚摸过一下,替她拭去伤痕。 “我这一下也算与你结了善缘,往后山高海阔,你可随处驰往,一切决断,但凭本心。” 小青只觉头顶一股暖流下达四肢百骸,电光火石间游遍全身,脑中也跟着一片开阔澄明。 “多谢老君!” 小青谢恩后却没有离去。骊山老母似早有所料,笑着问她,“还有何事?” 小青心想:姐姐既选择留恋人间,皆是因为姑爷的缘故。因此她问道:“老君可知许宣其人?” “许宣与你们不同。”骊山老母并不避讳,直言相告道:“凡人亦可修行。许宣要修的是‘重生’。” “重生?” “是。他虽为凡体,却慧根深种,迟迟隐忍不发,焉知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小青顿悟。 聚散皆是缘,离别对重逢。 拜别骊山老母,小青来到院中一株梧桐树下,将腕上的墨玉手串除下。 小青握着那几枚墨玉珠,心念一转,片刻后,五道半透明的影子从她指缝里钻出,逐渐涨大。 “青姑娘,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老桂说。 “与你并行这几百年,多谢你的庇护。我等转世投胎,若侥幸还能记得你一分,定当还来寻你,与你正经结一世善缘。” 小青笑着点头。 “小青姐……”小鬼已重新变回十岁孩童的模样,他上前依依不舍道:“我以后若是能转世为人,定还要陪伴你左右,好叫你不那么寂寞。” “好。”小青轻轻的抚摸着小鬼的后脑,而后拍拍他的肩膀。 二三四鬼整齐划一的向小青作揖,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双手相互交握在一起。 他们齐声说着,“即便不能相见,我们的心始终同在。” 五道光芒穿过头顶的枝杈投下来,小青衣袖轻挥,五鬼的魂魄随即四散飘离。 小青注视着五鬼的身影终于消失殆尽,轻声道:“四散,四散,聚散终有时,以后天高海阔,独我一人,无牵,亦无挂。” 小青低下头,将手中余下的两颗珊瑚珠紧握,贴近心口。而后蹲下来,将其深埋于梧桐树下。 许多年后,梧桐树枝头的紫色花苞中,开出两朵并蒂的绛红色的花朵,道童们在树下围观啧啧称奇,这是后话了。 许宣离开钱塘县,乘船前往临安,到达西湖,却无心去看风景——娘子已不在身边,一切美景皆是虚空。 小船靠岸后,许宣拾级而上,来到雷峰塔下。 宝塔巍峨,一切如旧。 四周无人把守,许宣走到门前。他觉得他可以感受到一门之隔的心跳声。 “娘子。”许宣抬手按在木门之上。 “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锋塔倒,白蛇出世……娘子,眼下我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焉知以后不会?你千万珍重,待我修成,一定接你出塔!” “是官人的声音?官人!” 塔内确是白素贞! 她自被金钵降服后,元珠和法力俱失,两名魁梧的金甲守将将她推入塔中,她便再也不能离开半步。 “官人,是你吗?”白素贞奔到门前。许宣是凡人,她由内传音恐怕许宣听不见,于是抬手在门上重重敲了敲。 门外许宣觉得掌下轻微震动,惊喜道:“娘子?娘子?你真在里面?你还好吗?” 许宣 分卷阅读144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感受到掌下传来的震动越发清晰,一下一下,他跟着说道:“官人,我很好,你如何?仕林如何?” 说完后眼眶已湿润,他向内回答:“一切都好!仕林有姐姐姐夫照拂,他会平安长大!你切勿忧心,一定要珍重自身,咱们定有重逢那日!” 原来真的可以“心有灵犀一点通”,白素贞也落下来泪来,不住的敲着门,敲的指节红肿也浑然不觉。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娘子……”许宣的泪水打湿了面庞,“天予多情,不予长相守;空自凝眸,春风笑人瘦;盼如潮汐,一日看两回;归去同修,金山对雷峰!” 昨日稚子,今已成人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归。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琯动浮灰。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绽梅。 云物不殊乡国异,教儿且覆掌中杯。 钱塘县城郊的绿荫小道上,两个垂髻的小童一前一后,一路行走一路交换着心事。 男童道:“夫人今日教了新招式吧?等下耍给我看看!” 女童摇头道:“今日没有学拳,夫人说了,基本功练不好,学什么都是白费……” “那学什么?” “学女红,磨性子……” 男童听了把手里的柳枝甩向草丛,似乎十分不满。 “仕林哥,你总这样从学堂里跑出来,给娘知道了,定要打你!” “那是我让着咱娘!”男童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她早就不是我的‘对手’啦!不过我当然知道娘是为我好,只是她始终不肯听我的。学堂里的先生不像淑英夫人,总有新东西教你,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我早听腻了!” “看来太聪慧也不怎么好……”女童拍拍男童的肩膀,似乎对他很是信服。 “像我,学东西慢,因此从不敢懈怠,只盼能多听夫人教诲……” 男童宽慰道:“你不是慢,你是心细,所以学的透,一辈子都会受用的!” 夕阳追着两人的身影,他俩走着走着,把手牵在一起摇晃不止。 待他二人走远,草丛里钻出一个青衣的人影,含笑看着他们远去。 第二日晌午,还是那条小道,昨日的男童却是独自走在上面,一路连蹦带跳,似乎兴致颇高。 那男童生的五官清秀、眉目分明,看来有些眼熟。他把柳条衔在口中,看看左右无人,撩起衣衫下摆,朝着草丛舒舒服服的出了趟恭。 而后,男童心满意足的咂咂嘴,抬足奔到一颗歪脖树下,手脚麻利的向上爬。 “咦?你是谁?”男童爬到一半发现他常常占据的位置上躺了一个青衣女子。 那女子正闭目养神,听见男童质问,抬眼看看他,也不吱声。 男童有模有样的拱一拱手,“姨姨,这地儿是我的,劳驾您换个地方!” 青衣女子没动,只听她道:“先来后到,依我看合该你换个地方去!” 男童一听急了,指着粗粗的树干说:“我可比你来得早!”他指尖对着的地方工工整整的刻着一行字:李仕林清心之所。 青衣女子看后一笑,道:“李仕林是你?” “是我!” “嗯……”女子仿佛被说动了,坐起来却又皱眉。 “我脚麻了,动不了,你把我扛下去吧!” “你这人!”男童气急,“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儿,我哪里扛得动你!反正不高,你滚下去得了!” 青衣女子盯着男童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直看得男童心里有些发毛,心想怕不是遇上疯子了吧?正打算开溜,忽然耳朵被死死拧住。 “哎哟!” 接着女子身形晃动,提着男童一齐落到了地上。 男童落地后立刻弹开,捂着耳朵尖叫道:“你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你别得意!不怕告诉你,我爹可是武林高手!你欺负我我爹定不会轻饶你!” 青衣女子听了又是一笑,不知从哪拔出一柄通体寒光的宝剑,一面比划着一面说:“你爹?你爹能打得过我?笑话!” “你……你……”男童见她有兵器傍身,不由得后退两步,眼睛咕噜噜转着。 “我看你是个体面人,若是让人知道了你欺负弱小,岂不败坏你的名声?” 那女子毫不在意,她“哗”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男童。 “姑奶奶人送绰号‘女魔头’,专吃小孩儿心肺!我看你口齿伶俐是个聪明的,正好拿你这颗心来补补!” 青衣女子说的可怖,不想那男童竟是个遇强则强的性子,他脖子一梗呛道:“原来你也是江湖中人!只恨我年纪小斗不过你!你既不怕人耻笑就来吧!”说着眼一闭,好一派大义凛然! 青衣女子当真将剑锋慢慢挪到男童脖颈上,贴近他稚嫩的皮肤,手腕儿一抖,剑身轻轻弹动。男童的睫毛顿时 分卷阅读145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颤动不止——到底还是怕的。 “李仕林,你就死前可还有什么遗言?” 男童睁开眼,看看宝剑离自己只在须臾之间,吞了吞唾沫,大声道:“碰见你这样蛮不讲理的无耻之徒,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你要杀便杀……反正我爹一定会替我报仇!” “哦?”青衣女子似起了玩性,慢悠悠的问道:“你不怕死?” “自然是……自然是怕的……不过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我李仕林又是一条好汉!来……来吧!”男童鼓起的勇气显然在对话间已散去不少,不仅说话开始结结巴巴,膝盖也抖个不停。 青衣女子大笑一声,却迟迟没有动手,她说:“你要知道,死了就不能吃鸡腿,掏鸟蛋。你也不用再长高了……” “咦?”男童好奇的再度睁眼,“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鸡腿、掏鸟蛋……你认识我?” 青衣女子不答,只是问:“看你这模样应是还在学堂里念书,怎么会大中午的跑到这里来?” 男童哼一声答道:“我把先生的书烧了!先生叫我再也不用去了!” “哈哈哈哈!”青衣女子闻言大笑不止。 “原来你是个忤逆师长的坏小子!” 男童辩驳道:“并非我忤逆他,他不是说字字句句都刻在脑子里么?我正好让他展示展示……” 青衣女子打断他的话,“你小小年纪便毁师灭道目无尊长,还满口狡辩之词!你这颗心给我吃我还嫌腌臜!”说罢收剑回鞘。 “你记住!往后我时刻在暗中盯着你,你若不肯向学,我就送你上西天!” 话音刚落,男童只觉眼前青影晃动,方才那女子就消失不见了! “呼!”男童踉跄两步,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抬袖子抹抹额头冷汗,自言自语道:“还好刚才出过恭,不然非尿裤不可!”说完确认四下再无那女子身影,这才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男童一路逃回家中,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一般走进堂屋。 男童正是许宣与白素贞之子许仕林,自许宣与白素贞相继离开后已过去七年之久。七年来,李公甫与许娇容对他视如己出,且因他身世可怜,对他的爱护甚至比亲生女儿李碧莲更甚。 许仕林尚不知晓自己亲生父母的旧事,因此随李公甫姓李。 李仕林进了堂屋后抓起茶壶咕咚咚喝了一气,刚放下就听背后许娇容问道:“仕林,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仕林心不慌气不短的答:“先生病了,因此给我们放假。” “这样啊……”许娇容不疑有他,转身从厨房端来几碟糕点。 “中午你爹请客,这些糕点没人动,专门带了回来。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好!”李仕林点点头,接过糕点就开始狼吞虎咽。他虽吃相不雅,却也不是个吃独食的,只见他拿的都是每样糕点里形状已不甚规整的,那些花样完好的他碰也不碰——好看的自是要留给妹妹碧莲的。 李仕林吃饱喝足后并不觉困,方才的一番死里逃生也早已抛之脑后。许娇容不知又在忙些什么,李仕林不管,只一溜烟跑到后院儿厢房里。那里有许多古籍,他虽然不能通读,却很爱看。他喜欢一字一句的啃噬那些古怪的字眼儿。 许娇容独自在厨房里忙了一通,忽然想起李仕林方才说先生病了,于是便想着应该带些礼品去探望探望——李仕林是个顽皮性子,虽然聪慧,但管束起来着实不易。想到这儿,许娇容麻利的收拾出一篮山货,告诉李仕林她要出一趟门,然后便挎着篮子往学堂方向去了。 家里只余李仕林一人,他捧着书自得其乐的在榻上翻来滚去。 “人中黄……不就是大粪吗?大粪也能入药?怪哉怪哉!” 李仕林今日翻的是许宣的一本旧医术,他方才吃的胃里满满的,因此想到大粪入药便觉得恶心,于是把书一丢,重新到书架前挑选。 “这本看过了!” 李仕林抽出一本略看一眼就往后丢。 “这本……实在看不懂,还是过两年再看吧!” “这本有意思!可以再看一遍!” “这是什么……”李仕林翻着手里一本薄薄的线装古籍。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李仕林念了两句后脸一红,把这本书又塞了回去。 “淫词艳曲!淫词艳曲!想不到我舅舅年轻时还看这些!不害臊!” 不到一个时辰,整间厢房已被李仕林翻得乱成一锅粥。他像狗熊掰棒子似的翻一本丢一本,不想看的他也不肯好好放回原位,全都乱塞一气。 “咦?方才要看的那本哪里去了?”李仕林自言自语的搔搔后脑勺四下查看,这才发觉自己今天闹的太过,生怕又惹得许娇容生气,赶忙将散落的书籍重又捡回来,一本本归置好。 “当啷。” 一卷画轴从书架里侧滚落出来,李仕林奇道:“我家还有这宝贝?”说着弯腰捡起,徐徐展开。 只见 分卷阅读146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那画轴之上,描绘的是一幅美人图。 图中的女子端庄柔美,斜卧在榻上,面容恬淡笑容和煦。 李仕林嘿嘿一笑,“这难道是舅舅的心上人?”说着不由自主的抬手抚摸,而后滑到图中之人的腹部,在那里轻轻点了点。 李仕林已七岁,已然知道女子腹大如斗是怀胎所致。 “这位姨姨看着好亲切呀!她既是我舅舅的心上人,那么她的娃娃生下来,不就是我的表弟?我有表弟?怎么从没听娘说起过呢?” 许娇容不在家,暂时不能替他答疑解惑,李仕林自行将所有书本归置好,独独留下这幅卷轴,想等许娇容回来后问一问她。 李仕林正打算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喊他,恰好就是许娇容的声音。 “娘,我在这儿呢!” 李仕林连蹦带跳的跑去打开门,没成想眼前的许娇容是一副怒气冲冲,恨不得浑身冒火。李仕林精乖的后退一步,迅速换上讨好的笑容。 “娘,外面热吧?我去给你倒杯茶……”说着就想开溜。 许娇容一把提住李仕林的后脖领子,跟着把他往屋里一丢,然后转身将门重重关上。 “仕林!你竟敢骗我!”许娇容两眼瞪的通红无比,李仕林马上想到怕是娘亲方才是往学堂去了,那么她肯定已知道自己在学堂的闹剧。他眼睛咕噜噜转过一阵后,撩起服摆就地一跪。 “娘亲别气!仕林知错了!可仕林实在是瞧不上那先生,他教的我都会,他没教的我也早都学过了!娘亲,娘亲!往后我就不上学堂了吧?省下银子,给妹妹买花衣裳……” “你……你……”许娇容听李仕林毫不知耻,反而还振振有词,登时气的脑发昏,抬手就想打他。 “娘亲呀!”许娇容手刚一动,李仕林早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不撒手。 “只要娘亲能解气,打死我我也愿意……娘亲,别再送我去学堂了吧?” “你这个不争气的崽子!”许娇容的巴掌堪堪要落下的时候,忽然看见桌上摊着的画卷,她顿时一愣,丢开李仕林,走过去将画卷举起细看,片刻后便眼眶湿润。许娇容唯恐泪水打湿白宣,连忙抹干眼泪,将画幅小心卷好。 李仕林见许娇容怒气来的凶、去的却莫名其妙,脑子一转,跪蹭到许娇容身边,奶声奶气的叫娘。 “娘亲,画上的姨姨是我舅母吗?她的娃娃在哪?是表弟还是表妹呀?” “姨姨?舅母?”许娇容真想说:傻孩子,那才是你亲娘啊! “娘……”李仕林眼看着许娇容眼眶里又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唯恐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起身拉着她坐下,而后替她擦去泪水,在她背后一下一下抚摸顺气。 “娘,我早跟你说过,先生或许真的满腹经纶,可他老糊涂了,我若还跟着他学,也只能学成个小糊涂虫,所以我才……娘亲,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总之你别再哭了,流泪伤身啊!” “仕林。”许娇容看他如此体贴,心也软了下来。 “你若只是嫌这先生不好,那让你爹替你换一间学堂。你可别因此就厌学不肯上进,你可是‘你娘’唯一的指望啊!” “啊?换一间?”李仕林见仍没能打消许娇容将他往学堂里送的念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他刚想再诡辩两句,忽然脑海里冒出青衣女子的话:往后我时刻在暗中盯着你,你若不肯向学,我就送你上西天!想到这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怎么了?”知子莫若母,许娇容虽不是李仕林的亲生母亲,可确是她一手带大的,李仕林有什么异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李仕林自知瞒不过,便将今日遇见青衣女子的始末讲了出来。他以为许娇容会替他害怕,刚想安慰她,没想到许娇容听后却是又惊又喜。 “是青儿回来了!” 李仕林搔着后脑不明所以。 “谁回来了?” “仕林!”许娇容满心激动搂起李仕林紧紧的抱了抱。 “仕林,往后再见她不必害怕!她是你娘最亲的妹妹,你小时候她日日抱着你,你该喊她一声青姨才对!” “她是娘亲的妹妹?”李仕林一时难以接受,“她与娘亲长得并不相像啊……” 许娇容不理会李仕林的追问,她满心想着,青儿回来了,那弟妹出塔也有望了!如今仕林已经长大,又生的玲珑心肠。眼下他自恃早慧不肯向学,不如将身世告与他知,也好鞭策他发奋努力。 想到这儿,许娇容重又展开画卷,要李仕林细细观看。 李仕林只好听话又看了一阵儿,不知怎的,脸儿忽然红了。他说:“娘,想来我与这画上的姨姨投缘,越看她就越觉得亲切呢!” “那是自然!”许娇容点点头,眼眶再度湿润。 “娘亲……”李仕林眼看着许娇容今日情绪一再反常,且话里有话,不由得后脊梁阵阵发凉,甚至觉得有一丝丝害怕。 许娇容既打定主意,因此再不迟疑,她扶着李仕林的肩膀 分卷阅读147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一字一句的说:“仕林,你听好了。你并不姓李,而是姓许!你的舅舅其实是你亲爹!而我只是你的姑母,画卷上的姨姨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这怎么会……”李仕林听清楚后忍不住后退一步,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而后上前抓着许娇容的手问道:“娘亲,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仕林……”许娇容爱怜的摸着李仕林后脑。 “如今你已长大,这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直到天擦黑,许娇容才将自己所亲历的,和许宣曾经告诉她的始末明明白白讲述清楚。 “仕林,你是个明是非的好孩子!你娘虽为异类,可她实在心善,便是凡人里也少见她那样好的人!” “我叫许仕林?我娘是……蛇妖?我是蛇妖的孩子?” 纵使许仕林早慧,可以他的年纪要接受这样的事实仍是十分艰难。 “我得见见她……我见了她才能相信……”许仕林喃喃的说着。 “娘亲!”他一时仍难改口,“那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儿?” 许娇容被他问的心里又是一酸,“你娘……她被压在雷峰塔下,我们不得相见!把你娘带走的和尚说过,要西湖水干雷峰塔倒,你娘才能重获自由……”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许仕林脑子飞快转着。 “掘上几百条沟渠引水,西湖再大也会干涸,至于宝塔……拆掉宝塔地基一角,塔身不稳,自然倾倒……这又有何难?” “傻孩子!西湖沿岸城村无数,挖渠引水……且不说要耗用多少人力物力,单说周围的百姓岂不头一个就要遭殃?况且你娘被压在塔下,万一……万一一个不慎,伤了她可如何是好?” “这么难办?”许士林陷入愁绪。许娇容跟着道:“这些年来,我四处求神拜佛,却始终不得其法。想来人间拥有无上权利的唯有天子,只有天子下令,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才能有些希望……所以姑母要你勤奋读书,以后考取功名,待你高中状元时,就可以得见圣颜,上达天听!” “好!”许仕林郑重其事的点头,“娘亲放心,我今后一定加倍用功读书,好救我亲娘出塔!” 五日后,李公甫和淑英夫人四处打探托尽人情,重又替许士林择了一位新的先生。 新先生姓李,年近五旬,听说曾做过朝堂上的二品高官,后因与上峰政见向左不愿屈就,才弃官从文。 李先生是饱学之士,从来都是他挑选学生,非得他认为是可造之材才肯用心教授。 起初李公甫上门求教,李先生当下是回绝的。过后不知怎的,竟又主动找上门,要求纳许仕林为亲传。 李公甫不知道,这位李先生,原也是旧相识。 许仕林虽然已下定决心发奋读书,新换的李先生也因材施教、倾囊相授,使许士林对他很是信服。但许士林毕竟年纪小,偶尔也难免会有厌烦懈怠的时候。但许仕林很快发现,不论是在先生的宅子里念书还是在自己家中念书,当他每每想要放松的时候,总觉得眼角有青影闪过,常把他吓的一激灵。 姑母说过,那青衣女子是他亲姨,因关爱他才时常来探望他。但他这亲姨来无影去无踪,且是个爱玩笑的性子。她虽爱护自己,但是兵器不长眼,万一一个不小心玩笑开大了,他这条小命岂不就此交代?他可不能死,他还没见过亲娘,还得考取状元救她脱离苦海呢! 十年寒窗磨利剑,只待一朝天下闻 十年来,许仕林日夜苦读不敢忘,为了一展抱负,更为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待刚过了十八岁生辰,许仕林一如往常的赶到先生家里,却吃了个闭门羹。 门房由门缝里递出一封信,许仕林一看便知,他恐怕再也见不到相伴十载的李先生了。往后的路,只能靠他自己。 “这李先生也是个怪脾气,不过他对你却不藏私!”李公甫粗粗看过许仕林带回的书信,瓮声瓮气的道。如今他已年过五十,蓄着长须,依然满面红光。 “是,先生厚爱于我。”许仕林一面答着话,一面将书信慎重收好。 “先生已陪我走过州试、省试,英宗以来,三年一考……姑爹,我打算一鼓作气,今秋入京参加殿试!” “仕林!”看他争气,李公甫老怀安慰,但也替他担心。 “不如沉淀两年,下届再考?” 许仕林年纪轻轻便连闯州试省试,在地方上名声大噪、惹人瞩目。诚然,李公甫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许仕林一无家世二无背景,李公甫唯恐他坦途突遇不顺,就此消沉。毕竟十八岁的年纪,还只是个孩子啊! “姑爹,我有准备!”许仕林安慰着李公甫,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他知道自己家世平庸,在地方上还好,若到了人才济济的京城,恐怕并不出挑。因此想着哪怕殿选之上只中进士,这连中三元的美名,得见天颜可谓水到渠成。自然,以自己的才学,对状元之位是志在必得的! 许仕林如此坚 分卷阅读148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定,李公甫也不再说什么,只暗暗盘算着家底与人脉——位高权重的他够不着,但许仕林一路赴京的盘缠和接应之处,他多少还是能安排到的。 月至中天,许仕林仍在自己的书房、昔日许宣与白素贞的卧房里挑灯夜读,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翩然而至。 “碧莲,还没有睡?”许仕林一见来人,笑着放下手中书本。 来人正是许仕林的表妹李碧莲。她与许仕林同岁,如今刚过碧玉年华,出落得柔枝嫩条、俏丽温婉,且眉宇间有股英姿飒爽的朝气。钱塘县人人皆知,县衙捕头李公甫家的独生女是县太爷夫人的亲传弟子,家教是一等一的。众人不知道的是,县太爷夫人并不曾教授她什么女红、女德,而是把一身武艺传授于她,李碧莲如今的身手,已在其父李公甫之上了。 “仕林哥,天气燥热,喝碗绿豆汤清清心吧。”李碧莲见许仕林放下了书本,顺势将汤匙递到他手中。 许仕林将汤匙放在小碗里搅了搅,又把碗推到碧莲面前,“你先尝尝甜不甜,你知道我不爱吃甜的。” 许仕林的举动不过是想表妹先吃,李碧莲又怎会不明白?她笑着将碗推回去,“我喝过了,爹娘也喝过了,独你这碗是拿井水镇过的。快喝吧,再放就不凉了。” “好!”许仕林这才端起碗,三口两口便喝了个精光。 “真舒爽!” 自从李碧莲及笄之后,家里就没断过来提亲的人。而到许仕林过了州试,家里的门槛简直快被各路媒人踏破。人人都道李府的风水福子荫孙,才使得后辈个个儿如人中龙凤一般,都想将这福气带回自己家中。 作为父母,李公甫和许娇容却不敢提儿女拿这个主意——他们冷眼瞧着,仕林与碧莲一起长大,感情好的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然而他俩确实又不是亲生兄妹!总之是盼着能够亲上加亲,将他二人凑成一对。 聪慧如许仕林,怎会猜不出姑母与姑爹的打算?姑母与姑爹没有明着说过这件事,那是因为知道他尚有重任在肩,不愿他分心。他自己也盼望着能够一朝闻名,救得母亲出塔,一家团圆,到那时他才有底气向姑母与姑爹提亲。碧莲于他,并不仅仅是一个乖巧的妹妹,更是一朵知冷知热的解语花,至于其他的,他现在还不敢去想。 而李碧莲虽是女儿家,却也不是普通的女儿家,她不同意的事,自然没有人能强加于她。大多时候,不反对,往往也代表着认同。 青梅竹马的二人,彼此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肆意享受着眼下的安宁与美好。 许仕林准备了两月有余,已到了赴京赶考的日子。挥别饱含热泪的李公甫夫妇,许仕林与李碧莲一同赶赴都城临安。 钱塘县距离临安府并不远,乘船一日可达。许仕林与李碧莲离开了家,到达鼎盛繁华的临安府,少年心性迸发,一路走得欢欣雀跃。 为求在外方便,李碧莲扮作男装,与许仕林走在一起,二人俱都是英姿勃勃、意气风发,惹得往来人纷纷朝他们侧目。 他二人安顿好之后,先去拜会了李公甫交代的几个熟人——虽都与他一样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好歹是衙门口的熟人,帮着递名牌、问章程,能省不少事,也更得心安一些。 再过两日便要殿选了,许仕林成竹在胸,因此不再浪费时间抱佛脚、啃书本,而是带着李碧莲在城中四处逛游。 这日傍晚,二人在街上填饱了肚子,一同返回暂住的广福客栈。进门口,看见有这几天刚认识的同届考生从楼上下来,期间还有人匆匆上楼,仿佛楼上很是热闹。 “良能兄,这是怎么了?”许仕林朝来人抬手见礼,顺势一指楼上,问道。 这位“良能兄”也不藏私,他拱手还礼后答道:“说是‘国师’今日在这里投宿,因而大家伙儿都想去让国师看一看,推算推算考运如何!” “国师?”李碧莲听了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国师会住在这种地方?该不是骗子吧!” 良能打断她的话,“贤弟不可乱说!京城之中卧虎藏龙,我仿佛也听说北方战事吃紧,当今圣上忧心不已,因此请国师来推演国运,也是情理之中的呀!” “嗯!”许仕林也不赞同李碧莲的猜疑,他点点头道:“高人都是大隐隐于世的,越是不显山露水,越是高深莫测。小弟,咱们也上去看看罢!” 李碧莲听许仕林如是说,只好跟上去,心里却默默翻了个白眼:都闹得客栈里人尽皆知了,还说什么‘大隐隐于世’?这国师即便是‘真货’,那也定是个古怪脾气! 这位“国师”确实是货真价实的世外高人,自然脾气秉性要与常人有所不同。至于为何落得在广福客栈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投宿——只因接应他往驿馆休息的人碰巧叫做“陈振纲”,而这位应召前来的“国师”并非旁人,他是漱玉观这一代的掌门,与那“鼠辈陈振纲”有血海深仇的柳忘尘柳真人。 脾气执拗如柳掌门,怎能容许被名叫“陈振纲”的人牵着走? 许仕林带同李碧莲和一群人挤 分卷阅读149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在一起,大家都以为屋内的是不世出的高人,因此也不敢大声喧哗,都在默默的轮候着。他二人消息得到的晚,所以排在最末。 大约过去小半个时辰,终于轮到许仕林和李碧莲进门。许仕林见前头出来的人个个满面红光、笑意宴宴,不由也开始怀疑屋内的“国师”是否净捡好听的说,难不成真是个江湖骗子? 正想着,已被一名小道士引进客房的里间儿。许仕林抬眼只见一名长须飘飘的蓝袍道士端坐榻上,双眼微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咳……”见许仕林似在发愣,李碧莲抬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略提醒他一句。 李碧莲这一出声,引得柳忘尘半睁开眼,他先是呆呆的望了许士林半晌,末了竟带着颤声发问:“少年,你可是姓陈?” “啊?”许士林被问得一愣,搔搔头转向一旁的小道士,“高人想是认错了人,我姓许,并不姓陈。” 小道士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好声好气的对柳忘尘附耳说了几句,而后转向许仕林。 “公子别介意,我师父这几年看见和你年纪相仿的少年,总要问上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我师父没有恶意,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哦!”许仕林点点头,心里愈发觉得这“国师”不可靠,竟是张口就胡猜,猜也猜不对,因此他作了个揖,算是拜过,而后便想走。 李碧莲却觉得来也来了,上街算命还要钱呢,眼下不问白不问。她不理会许仕林,径自上前一步恭敬问道:“请问……高人,可能替家兄推一把时运?” 柳忘尘听后手抚过长须,跟着一笑:“姑娘是想问他的前程……还是你二人的姻缘?” “呀!”来前还猜人家是否江湖骗子,如今一开口便被点破心事,李碧莲双颊立时飞上一朵红云。 许仕林也有些吃惊,“您看出她是女子?”李碧莲的装扮许仕林是很有信心的,这几日来也从未有人看破过。眼下天已黑透,屋内烛火昏暗,这“国师”遥遥一望便看出李碧莲“真身”,顺带也将她的心事猜透,这功力果然非同凡响。 “高人既已看透,那……那……”许仕林说着说着不由得握紧了李碧莲的手,脸也开始有些发烫。 “你小子!”柳忘尘丝毫不见外的哼了一声,“你这一生的福运,便都是身旁这位姑娘带来的!你还将她做男子打扮,怎么?这姑娘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没有没有!”许仕林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只为在外行走方便而已!她……她很好!”他说到这里,感觉到手心里李碧莲的手也紧握了握。 “高人……”李碧莲暂时抛下羞涩,跟着问道:“我一个平凡女子,哪有什么福运带给他?” 柳忘尘答道:“你替他掌管家事,生儿育女,让他坐享天伦之乐,还不算福运?” “那……那……”李碧莲还想问一问许仕林这次的考运如何,但高人已说了这么多,她唯恐一再追问惹人反感。 “好啦!”柳忘尘既能猜到她二人心事,便也能猜到李碧莲想要问却还未出口的问题,他一扫手中浮尘,向许仕林道:“你天资过人,为何要执着于功名利禄?” 柳忘尘这样说,许仕林少不得解释一番。他沉吟一声上前道:“高人容禀。许仕林今次应考意在状元之位,却不为做官,只为印证自己多年所学,还为了……为了救我娘脱离苦海!” 待许仕林讲完,柳忘尘“哗”的站起身,对着许仕林上下打量。 “好!好!”柳忘尘细看后似是愈发满意,他不住地点着头道:“原来是白蛇之子,果然可造之材!” 许仕林惊讶道:“您认识我母亲?”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是我同道中人,因此我留忆至今!” 柳忘尘言简意赅的讲述一遍过往,而后拉着许仕林的手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好孩子,我且问你,倘若说要问鼎状元,你有什么真才实学?” “前辈容禀。”许仕林面色凝重,逐字逐句答道:“自开蒙以来,四书、五经烂熟于心,经先生指点,于策论一项也有自己一番见地。” “哦?”柳忘尘听后手抚长须,“若说治国之道呢?” 许仕林朗声答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而治大国,若烹小鲜。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而今之计,应兴修水利、轻徭薄赋,使百姓休养生息,国富民强后,外族自不敢轻侮之!” “嗯。”柳忘尘略一点头,“当今圣上自隆兴北伐失利后,长久的郁结于心,今次召我入京推演国运……天虽有定数,事亦在人为!” 事关天机,柳忘尘自不肯泄露。他说到这里看许仕林有几分激昂的神色,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少年人,切莫书生意气!殿选之上,一切进退但由你心即可。贫道祝你天地入胸臆、文章生风雷!” 临考前得见母亲的旧相识,许仕林觉得自己离救母亲出塔一事又进了一步,从柳忘尘房间出来,仍是止不住的心神荡漾。 “小 分卷阅读150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师傅……”李碧莲心中尚有疑问,拉着送他二人出来的小道士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 小道士和颜悦色的答道:“姑娘请问。” “前头出来的那些人,为何一个个乐淘淘的?难道他们都是柳真人的旧相识?” “哈哈!姑娘说笑了!”小道士笑道:“我师父常年里不是闭关就是云游,哪有许多旧相识?前面的人嘛……”他说到这里,看看四下再无别人,压低声音说:“来见师父的,大都是卜问前程,所以师父一人赠了一吊钱!” “啊?”许仕林和李碧莲听到此处纷纷惊的张大了嘴巴。 许仕林说:“果然是国师风范……出手不凡!” 李碧莲道:“那铜钱是不是做‘平安符’的意思?保佑学子高中?” “非也!”小道士神神秘秘的解释道:“师父是看出他们会落榜,因此赠他们铜钱,想等到放榜那日,他们知道了自己名落孙山,拿这钱买个糖墩儿吃,安慰安慰,好来年再战!” 这下许仕林和李碧莲惊得是哑口无言。 两人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门口,李碧莲忽然醒过神来,抓着许仕林的手低呼:“仕林哥,柳掌门并没有赠你铜钱,那岂不是代表你会高中?” 彼时明月今犹在,照得彩云双影归 临安城边、西湖之上、雷峰塔下。 巍峨宝塔下的四方天地之内,一袭白衣伴烛火,冰肌玉骨青丝垂。 “白素贞!”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起沉如撞钟般的声音。 “白素贞在此。”案上的人儿抬首,起身,缓步移至中央,盈盈下拜。 “白素贞!”那声音又唱道:“你本是青城山白蛇托身,入人间后,多行善举。唯受情困,以致水漫金山。时至今日,你在雷峰塔下修行已一十九年余。” “诚如上仙所云,我对昔日所犯大错愧疚不已,十九年来日夜修习不敢懈怠。我不求替自身开脱,但求上仙降福于人间。” 十九年来,起初许宣月月来见,他和白素贞隔着厚重的木门一诉衷肠。后来想是修炼始终不得进展,许宣大抵觉得羞愧,前来相会的次数逐渐减少。白素贞并不怪他。修行有舍才有得,许宣总是记挂着与她重逢,所以才会迟迟不得进益。如今白素贞越是体味二人咫尺天涯的无奈,便越是悔悟当时的错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人间肆意倚仗法术。凡间生而为人,一世辛苦,没有谁能随意超脱,亦没有捷径可走。当时的她,一个偏差便是为祸人间。如今,她已深知其中况味,诚心悔改。 “白素贞,你与许宣的儿子许仕林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之位,今日他特率百众来迎你出塔。赤子之心、天地可表。万望你好生把握重生的机会。” “多谢上仙。”白素贞躬身叩首。 “吱哑”一声,厚重的木门自行打开,久违的阳光透进来,白素贞只觉前路笼罩在一团光晕里,看不清楚是什么。她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 阳光照在身上,带来融融暖意。白素贞脑海里澄明无物,心中沉静如水。 走出这扇拘禁了她十九年的门,白素贞不由得回头凝望,七千个日日夜夜,仿佛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待走得近了,白素贞才看见门口的石阶之下,跪着一个泪水涟涟的少年郎。看他眉目之间,颇有自己刚下山时意气风发的影子,而面庞的轮廓与身形,恰如当年西湖边拾起她珠钗的许宣的模样。 少年郎正是新科状元许仕林。他于殿选之上,进退得宜、出口成章,颇得圣上瞩目,因此钦点为三甲头名! 放榜之后,许仕林上殿谢恩,他不求高官厚位、富贵荣华,只求圣上垂怜他一片孝心,容许他救母出塔。圣上感其仁孝,特赐他五十个家丁随同前往,同时还许他延期赴任。而上天亦感其赤诚,不待他挖渠引水,塔门已自行打开。 许仕林见塔中走出一素洁的白衣女子,温婉柔和、眉目如画,与他珍藏的那幅画卷上的人一模一样。他膝行上前,未语泪先流。 “仕林?你是仕林?”白素贞揽过许仕林的肩膀,细细端详,恨不得将他的模样刻进眼睛里。 “好孩子……” 白素贞感动的落下眼泪。再心如止水,此情此景终归是情难自抑。 想许仕林上岸后是一步一叩首的来到塔门前,他额头上红肿一片,沁出点点血珠。白素贞忍不住的心疼,抬手替他轻轻抚去伤痕。 “娘……娘!”许仕林先是轻轻的喊一声,而后再难自持,与白素贞紧紧相拥。 “好孩子!你高中状元是大喜,为娘替你高兴!”白素贞断断续续说着,十数年来已化成烟尘的过往,再度浮现在眼前。 “娘离开你时,你还是个刚满月的婴儿……如今你已长大成人……是娘对不住你!没能养育你,陪伴你……” “不!娘!是仕林不孝!仕林直到今日才来,害的娘亲吃了许多的苦……仕林不孝,仕林不孝啊……” 他二人搂在一起哭了好一阵子,才相扶着站 分卷阅读151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起身。许仕林替白素贞拭去泪水,白素贞抬眼望去,见面前还有许多熟面孔。 李公甫夫妇自不必说,他二人辛苦的将许仕林抚养成人,又教导的他如此争气,白素贞心中满是感激。如今他二人年过五旬,已显老态,好在精神依然健旺。可见好人终归有好报。 “弟妹……”许娇容刚一开口便泣不成声,李公甫少不得数落她:没眼力见儿、登不得台面。 这样熟络的家常话,也是许久未闻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仕林,你姑母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往后必定要尽心侍奉,才能报答万一。” “是,孩儿知道!” 见站在许娇容身侧扶着她的少女伶俐大方,白素贞一看便觉得亲切,许娇容强忍下泪水,笑着道:“碧莲,快去见过你舅母!” “碧莲?”白素贞亲亲热热的握住碧莲的手,扶住她将要拜下去的身子。 “碧莲,你这名字还是你姑母取的呢!”一旁的李公甫补充道。 “是……舅母……”李碧莲乖巧的叫一声,霎时间羞红了脸儿。 “娘亲……”许仕林的脸也跟着有些发红。 “还未来及告诉娘亲知道……我与碧莲……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我们……我们……” 白素贞眼看着许仕林发窘,却不拦住他,直到他羞赧的说不出话来,她才笑着道:“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你若再迟疑,碧莲这么好的姑娘可就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娘!”许仕林一听急的手心直冒汗,心一横,顿足道:“我……我有意娶碧莲为妻,与她一生相伴……请娘允准吧!” 白素贞噙着笑不出声,转向李碧莲,问她:“他说的,你可愿意?” “我……”李碧莲把头埋得低低的,心里如小鹿乱撞一般。她偷偷瞧了许仕林一眼,见他满脸的期待与焦急,于是便轻轻点了点头,“我……愿意!” “好!好!”白素贞连道数声好。 “姐姐姐夫,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仕林与碧莲的婚事,全由姐姐姐夫拿主意!” 如此,仕林与碧莲的婚事便定了下来。李公甫与许娇容自是满心的欢喜。 白素贞又对碧莲道:“好孩儿,往后若是他惹你不高兴,你只管告诉我,不管我身在何处,定治得这小子服服帖帖,替你出气!” 说完这会子话,白素贞又朝人群里看,“青儿呢?怎么不见她?” 白素贞目之所及,却并未看到那抹熟悉的青影。 “青姨呀!”许仕林一听提起小青,便是止不住的叹气。 “娘亲,我这青姨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她老人家高来高去,谁也摸不着她的踪迹!” “哦?”白素贞听说小青还是当年的那副顽皮性子,立时笑意堆满了面庞。 “臭小子!”只听空中传来回音,四周却不见人影。 那声音由远及近,继续说道:“背后说我坏话,不怕烂舌头!” 话音刚落,一抹熟悉的青影轻飘飘而至,正是小青。 “姐姐!”小青甫一落地便快步上前紧紧握住白素贞的手。 “青儿来迟,姐姐莫怪!” “青儿……青儿……” 这双手,从峨眉山下那句“你可愿听我的话,随我修习”伊始,便握在一起,历遍红尘况味,始终不曾撒开。而今重聚,白素贞见小青一派浑然天成的气度,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年,你还好吗?” “多谢姐姐挂念,青儿很好!如今眼见姐姐完好的站在眼前,青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昔日姐妹重聚,许娇容看在眼里又忍不住掉泪,对于站在小青身后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瞧也没瞧见。 “姐姐,我今日迟来不为别的。”小青说着一侧身,将身后的人推到白素贞面前。 “只为这个呆子!姐姐快看看,还认不认得他?” 白素贞一看面前的人便笑了,她抬手替他掸去身上浮土,柔声问道:“官人,这些年来,你还好么?” 小青口中的呆子,便是埋头苦修却始终不得法的许宣喽! “娘子!”许宣面对着白素贞,满腹的心事却只融成这两个字。茫茫人海,只有白素贞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是他愿意青丝熬成白发苦等不休的那个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盼如潮汐,一日看两回;归去同修,金山对雷峰!” 若不是爱的深沉,又如何熬得过十数年孤苦的岁月? 众人正在替许宣夫妇苦尽甘来再度相逢欣喜不已,却听小青怪腔怪调的高声道:“我姐姐今日喜获重生,你眼巴巴的跑来做什么?十几年不见,脸皮更厚了!” 能惹得小青如此动怒的,也唯有害的白素贞夫妇与她吃尽“苦头”的法海禅师了。 十九年过去,法海禅师年纪愈发老迈,但依旧步履轻盈。 分卷阅读152 新·白蛇传之谓道纪 作者:保保 “阿弥陀佛!”法海禅师双手合十道:“老衲强行将你压在这雷峰塔下十九年,你心中可有怨恨?” 白素贞轻轻摇头,“不,我不怨。” “那你可知错?” 白素贞微微颔首,“我知错。十九年来,日夜思过,乞求上苍降福于人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海不请自来,小青心里自然不痛快,因此少不得要挑剔他几句。 “老和尚,修行之人,不说长生不老,起码也该青春常驻……你看看你,满面风霜,想来是修行之路颇为不顺吧?” 见法海不接话,小青哼一声又道:“我想你念过千万卷的佛经,应是一个字也没有落进你心里!你不过是将自己修成个除魔卫道的工具罢!” “青儿!”小青言辞太过,白素贞唯恐将法海惹怒。 小青却不怕,此时此刻的她,有的是“高明”的手段,便是法海有多少宝器傍身,她也丝毫不惧。 法海今日空手而来,也不知他这些年功力是否精进,但脾气似乎比之以往好了许多,小青说话这样尖酸刻薄,他面上丝毫不动容。 “许施主。”法海目光掠过小青,向许宣发问。 “你在金山寺日夜诵经苦修,十九年过去,你心中作何感想?” “十年如何,百年又如何?千百年的时间在我眼里只是弹指一瞬。”许宣答着,目光从未离开白素贞分毫。 “离别只为重逢。只此一眼,便抵万年!” “人生苦短!”法海叹道:“你已耗费去二十年的光阴,为何仍执着于红尘?许施主,你心中当真不悔吗?” “法海禅师,你再问多少遍我许汉文都是一样的答案!”许宣坚定的道:“我要与娘子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好一个‘一眼万年’,好一个‘永不分离’……” 半空传下声音,白素贞与小青听在耳里都觉得异常熟悉,她俩对视一眼后纷纷下拜。 “弟子白素贞(弟子栾青),拜见骊山老母殿下!” 见白素贞与小青如此恭敬,其余众人纷纷跟着跪成一片,而后朝半空中望去。只见一片祥光瑞霭之后,仿佛有个锦衣华服、面容庄重的女子站在当中。众人心道:她能晴空飞来,千里传音,这不就是天上的神仙么! 骊山老母又道:“许宣,我问你,你方才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 许宣听了亦下跪叩首,“一字一句,均是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 “好!”骊山老母似是在点头。 “天意如此!紫微星,天同星,你们的红尘劫数已渡,今日我奉三清之命,来接你们上天归位。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你二人归位后虽可以日夜相对,但也只能遥遥相望,你们可有怨言?” 许宣与白素贞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他们同声同气的答道:“自无怨言!” 雷峰塔前相聚一日,离别重又近眼前。 “仕林,往后思念你爹娘了,就抬头看看夜空,那南斗与北斗中最亮的两颗星,便是他们了!” 白素贞与许宣升天后,小青拍拍许仕林的肩膀,安慰着他。 第二日清晨,许仕林起床后想去找小青说话,正巧看见她从厢房里快步出来,许仕林连忙小跑几步追过去。 “青姨,这就走了?” 小青头也不回的反问道:“不走,难道留下来守着这雷峰塔?” “青姨!青姨!”许仕林跑的气喘吁吁。 “青姨,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哈!你什么时候请我吃喜酒,我就什么时候来!” “青姨!”许仕林一时还不上嘴,急的直跺脚。 眼看着小青越走越远,许士林拔足狂奔,终于追上前去与她并行。 “青姨,我听碧莲说你传了她一套剑法,可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许仕林说着左右辟空画圈,十分向往的样子,“青姨,我才正经是你外甥,你怎么不说传给我?” “哼!”小青哼一声,脚下生风,“我这剑法传女不传男,你要想学,先把你kuaxia那玩意儿割了再来找我!” 许仕林听得身上一凉,连忙双手捂住下身。 “割不得割不得,我还得娶碧莲回家呢!碧莲那么好,她肯定会教我。”说完再抬头,只见斜前方草丛矮了一下,再不见小青的踪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