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相思似春色》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寐十一 第一章 这个城市的夜色太过繁华,透过整面的弧形玻璃墙看出去,夜色黑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黑的让人有些压抑。三十六层的高度俯视下去,车流来来往往,霓虹闪烁,晶莹一片。是谁说的,天上的星星都掉到了地上。真是这样。房间里,空调的嗡嗡声,单调而又乏味。 穆韵夕转身拿起桌上的手机,他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所以直拨记录里面没有那个号码,其实号码她已经倒背如流,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宁愿花时间在电话薄里一个一个的翻找。往下,再往下。她的手机里,只有朋友才会存全名,而l开头的只有一个号码,向下键再次被按下,陆良生。纤细白皙的手指停留在绿色的拨号键上,她迟疑了一下,抬头又朝脚下望了一眼,终于一狠心摁了下去。嘟了三声后很快就被接起,那端传来低沉的男声:“哪位?”听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绪。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声音暴露内心的情绪,永远都是平静无比,犹如一口深邃的古井,无波无澜。 已经删掉我的号码了吗?就这么厌恶吗?穆韵夕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她想了很久,但是聪明如她,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愣之下,也忘记了开口。 那边静默了一下,很快声音就响起:“穆韵夕。”简练的话语一如他工作的作风。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正十指如飞般的在键盘上游走,直接拿起电话就接通,没有人说话,他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才知道。不是不吃惊的,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让他可以不着痕迹的掩饰好内心的震惊和激动,犹如面无表情的时候,此刻他的声音里也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是我。”穆韵夕已经从游离的状态中清醒了,秀眉微蹙,为什么她只要一碰上他就会失态,没有了自信和理智,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 “什么事?” “晚上下班后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一起吃宵夜。”她一咬牙,不管不顾,说出了心中的蕴藏已久的话。即使他讨厌她,她也要说。 电话那端,陆良生挑了挑眉头,沉吟了几秒钟。 “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十点老地方见。”穆韵夕快速说完,啪——挂掉。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可以放下心。 陆良生很少会被人挂电话,也只有穆韵夕敢这样做。他面无表情,可是眼睛里的寒芒已经淡了很多,侧脸的棱角也柔和了起来。伸手拿起桌上的内线,“lda,进来一下。”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年轻有活力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得体的职业套装为她增添了几分精干和成熟。 “总裁,什么事?”咣咣的高跟鞋声停在了大理石的办公桌前。 陆良生闻声,一直背对着门口的黑色旋转椅被转正,他抬头:“帮我取消今晚的行程。” lda面有难色,“可是,总裁,已经约好了韩国的代理商,取消的话恐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逼了回去,因为老板的脸已经变得很臭了,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噤声吧! “推迟到明天中午。如果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生意。”陆良生语气冰冷,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眸中没有丝毫感情。他是商界叱诧风云的人物,在这样高的位置摸爬滚打了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面具。 “是。”lda正色答道。其实老板还是属于青年才俊那一类的,她很少见他笑,细长的双眼,睫毛比她的还长,太没有天理了。可是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哆嗦一下。 原本已经低头开始工作,可是眼前的目光实在是让他很不爽,陆良生冷冷的道了一句:“怎么,没听懂我的话?” lda一惊,赶紧摇头快步走了出去。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陆良生的车已经停靠在了餐厅的地下停车场。黑色兰博基尼,低调而又奢华。她看了一眼,然后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她的车自然没有那么好,银白色的莲花,流线很好,她很喜欢,所以就一直没舍得换。 他们以前就经常来这家中式餐厅,环境舒适,格调优雅,黑白间隔的墙面,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曲,舒缓悠扬,在这样的场合里吃饭,心情应该很不错。最起码她是这样的。 门口的服务生弯腰为她开门:“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订吗?” “陆良生在哪儿?”她直接了当的问道。 服务生领着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竹子,翠意盈然,绿绿的,让人心底一凉,心情瞬间舒畅起来。 包厢门被打开,迎面正好碰上陆良生的目光,凉凉的。 她抬手看了看表,差三分钟十点,正好。她并没有迟到。 “等很久了吗?”穆韵夕脱掉外套,顺手挂在角落的衣架上。她身材是属于纤瘦型的,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水红色七分袖的荷叶领衬衫,露出细致性感的锁骨,腰身收的恰到好处,袖口紧紧的,简约中隐隐透出不俗的格调。穆韵夕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但这样的装扮却带给她更多的成熟和妩媚,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心。 “还好,坐吧。”他道,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是无波无澜。离婚快半年,他一直都是呆在新加坡,上周因为公司出了一点状况,才不得不赶回来。他有时候真的很疑惑,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偏偏会走到这一步,到底是自己的错,抑或是她的措,还是老天跟他们开的一个玩笑?可是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说吧,有什么事会让你拉下脸来请我吃饭?”陆良生打破了寂静的氛围,首先发问道。 穆韵夕闻言,脸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清清浅浅的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陆良生见状心底一动,即使是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此时,佳人一笑,还是微微有些出神。自从离婚以后,他和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近的独处,此刻,再凝视她的眉目,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六是我爸的生日,你也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们。”稍微的停顿,穆韵夕暗自深呼吸,“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也没有义务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想麻烦你,周六能不能跟我一起回趟家?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瞒过他们,我真的不想他们再为我操心。”其实穆老太太已经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让她和陆良生一块回家吃顿饭,彼时陆良生还在新加坡,她只得骗老人家说两个人工作太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长久的静默,窒息般的沉寂,穆韵夕几乎就要放弃了,不应该来找他的,她一开始就错了,明明知道这个人的绝情,为什么心底还是会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念在他们同床共枕两年余的情分上,可是现实却永远比理想残酷。这一点,她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可是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忘记。 “算了,就当我没有提起过。”穆韵夕淡淡的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我并没有说不答应。”陆良生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他看着穆韵夕在那儿郁闷,似乎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起来,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也柔和了许多。 “周六早上九点我去接你。” “呃……”穆韵夕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度的吃惊让她定定的望着对面的陆良生,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乌黑清澈的眼眸里,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她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都是这样,定定的望着,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无辜可怜的湿漉漉的样子,目光恳切,有一种要溢出来的满足,仿佛是要望到天荒地老,让人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疼惜。这种感觉真的很难以言明。陆良生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不知身处何地,仿佛很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我说我去接你。周六我应该会有时间。”顿了顿,他又想了想,“应该给爸爸买什么礼物?”陆良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穆韵夕再次抬首看他,那个称呼他已经叫顺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哦,不用,我已经买好了。” 陆良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 走出餐厅的时候,穆韵夕看表,已经十一点一刻。这样的时间,正是这个城市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买醉的人在情爱中挣扎,在欲望中沉沦。 地下停车场,银白色的莲花和黑色的兰博基尼安安静静的停在一起。 坐进驾驶座,穆韵夕突然想起什么,她翻腾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个小雪人样子的挂饰,围着红色的围巾,水晶透明的身子,精致而又可爱。她握着它看了一会儿,还是放回了原处。 回到家已经快要午夜了,她一个人住,房子买在城郊,早上起床会听见小鸟的叽叽喳喳声,环境很不错。 酒店式的公寓,比起陆良生的房子,也就是他们结婚的新房,自然会差一些,她原本就住不惯那种复合式的别墅,一个人的时候,空空荡荡,太过于冷清,缺少安全感,可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爱情,她还是在那儿住了两年多。时间就是这样的毫不留情,一眨眼的功夫,春夏秋冬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了,兜兜转转一圈,她什么都没有握住,什么都没有留下,孜然一身。离婚的时候,陆良生要把那套别墅留给她,她拒绝了,又搬回了结婚以前就买下的这套单身公寓。 冲完澡,穆韵夕一边吹头发,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白天的工作还有一些没有完成,明天还要上庭,必须要把当事人的证据资料整理出来。有一部分她放在了事务所,明天只好先去一趟事务所拿了,再去法庭。 临睡之前,穆韵夕瞥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星期四。 晚睡的结果就是严重的迟到。穆韵夕恨不得现在有三头六臂,匆匆忙忙的收拾完自己,小区门口的保安哥哥远远看见她的车,就按下了感应门的电钮,她也顾不得道谢,箭一般的冲了出去,等到保安回过神来,只剩下一缕轻烟从车尾冒出。 等穆韵夕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法院回到事务所,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早上太急,从家里出来就匆匆忙忙的喝了杯牛奶。一早上,她都忙于解决手上的这个案子,她一向都是胸有成竹,所以在业界名气还不错。虽然今天在庭上,对方的辩护律师突然拿出了一份她始料未及的资料,不过幸好昨晚的工作做的足够详细,她才能及时的反驳回去,可以称得上是有惊无险,最终还是她的当事人胜诉。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好饿。 穆韵夕正在想着是不是应该犒劳一下自己的胃时,手机突然响了。白蕙葉,她的发小,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至今还是单身,典型的不婚主义者,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经营一家酒吧,叫“彼岸流年”。生意非常的火爆,据说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漂亮妩媚的老板娘去的。白蕙葉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婚姻不是独木桥,不是人人非过不可,每当这个时候,穆韵夕也只能很无言的看着她。当初她要嫁给陆良生,白蕙葉鄙视了她很久,还说这么早就踏进了爱情的坟墓里,这样的人生太可悲。她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做辩解。离婚以后,白蕙葉跟她的联系变得更加频繁了,她知道,她是怕她一个人难过。友情不能代替爱情,但是身边有了一个贴心的朋友,总是能够缓解缓解失恋带来的痛苦。白蕙葉这样对她说过。 “哦,蕙葉。”这一段时间工作太忙,她们也好久没有聚了。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这么久都没有跟我联系,没良心的女人。”白蕙葉接起电话来,一如其人,直接了当,从不拐弯抹角。她一直都很欣赏这样的性子,拥有这样的朋友,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最近太忙了,手头堆了几个大案子。”穆韵夕一想,反正要吃饭,干脆叫上她一块儿,两个人一起吃,想着就说了。 白蕙葉也说有事找她,正好吃饭的时候谈。两人一拍即合,随即约好地点。 等穆韵夕到了的时候,白蕙葉已经稳稳的坐在了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巧克力摩卡。这里离彼岸流年很近,难怪白蕙葉没有开车。 原来白蕙葉找她是为了明天穆爸爸的生日宴会的事情。她们俩是发小,白蕙葉父亲早逝,穆爸爸对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很是宠爱。所以这次六十大寿,白蕙葉怎么都觉得应该送一份大礼,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拉着穆韵夕一起去给老人家挑礼物。 穆韵夕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她肚子太饿,现在只顾着吃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白大小姐好像一直都没动过筷子。 “怎么了?这可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真的很不错,有免费的午餐还不吃?”穆韵夕认真的想了一想,“还是说你为情所困,为了某个男人而食不下咽?”说到最后,已经有忍不住的笑意从眼睛里溢出,她只要吃饱了饭,心情就会很好。她一直都很会抓住时机,现在空暇之间还不忘挪揄白大美女一番。 白蕙葉瞪了她一眼,风情万种的眼眸斜斜掠过,穆韵夕暗自想道,幸好自己不是男人,不然还不被电死了!一双桃花眼,不知道勾过多少男人的魂。 “我是为你担心,好不好?”纤纤玉指点着穆韵夕的额,白蕙葉没好气的说道。 “哦,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穆韵夕夹了一个鸡翅,一边很随意的问道。 白蕙葉气的直翻白眼。明天就要去见太上皇了,穆韵夕似乎一点也不焦急,她明天要是一个人回去,估计也就不用祝寿了,直接就给老太太撵出来。 “穆韵夕,你说说,明天怎么办?你回去怎么跟穆伯伯他们交差?”白蕙葉本来口气很差,可是一想到面前的女子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又不由自主的软下心来。“你要怎么把陆良生带回去给二老看?”穆韵夕仍旧低着头,面色如常,可是颤动如蝉翼般的长长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他已经回国了。”穆韵夕重新抬头,望着窗外的繁华街景怔怔出神。 白蕙葉闻言,原本慵懒的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你去找过他了?”看到穆韵夕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后,白蕙葉忍不住轻叹一声,她从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夫妻,明明是相爱的,却不得不在命运强大的力量面前低下头,所以,这个世界,爱情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她从来都不会相信,那些围绕着她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贪图她的美色,有的甚至觊觎她的钱财。所以她从来都是游戏人间,自己的真心只有一颗,给了别人,还要怎么活下去? “昨天晚上一起吃的饭,他说愿意帮我。”顿一顿,穆韵夕有些无奈的苦笑,“但是,这样的人情债……我宁可不要欠。” 白蕙葉安慰的握了握穆韵夕放在桌上的手,冰凉凉的,她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的很完美。曾几何时,这双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颗璀璨的钻石,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而现在,白皙的修长的指头上,空空如也,似乎跟着连心都空了起来。 “蕙葉,你说,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长长的低叹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里,显得过于沉重了些…… 等穆韵夕下班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傍晚时分了,下楼来,只见一辆超级扎眼的小跑停在公司楼下,招来保全的频频关注。这女人又换车了?穆韵夕对白蕙葉这种奢侈的作风倒已经习惯了。白蕙葉也同时看见了她,便从车里下来,很鄙视的看着她道:“没有爱情的女强人。”韵夕倒也没有在意,她知道白蕙葉就是这种人,很刻薄,却是真心的对她好。现在,对自己好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话: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离婚以后的半年里,她接下的案子多到自己要不分昼夜的工作才能完成。她身体急剧消瘦下来,原本还有些可爱的babyface,如今只剩下尖尖的下巴,眼窝处有着淡淡的黑眼圈,远远地看上去更加的深邃,衬得小小的瓜子脸愈发的楚楚动人。 “等你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巴黎休假吧!”白蕙葉看着她有些心疼的提建议。 “不要,到时候你又要放我鸽子,跑去和男人约会,丢下我一个人在酒店。”穆韵夕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以前的回忆,重色轻友的事情是这个女人经常干的。 白蕙葉急了:“我是说真的,给自己放个假,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白蕙葉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就算她有时候会重色轻友,但也要视情况而定啊!自己能忍心抛下工作劳累的她去和别人逍遥自在?! 怎么可能? “再说吧,反正还早呢!”穆韵夕浅浅一笑。略施粉黛的脸上,眉色清丽,神情温婉。 韵夕坐上了白蕙葉新换的爱骑,车子好的让人嫉妒,宝石蓝的世爵。白蕙葉还很拉风的打开了车顶,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时尚的敞篷跑车。一路上引来了无数的注目礼,韵夕只觉得如坐针毡,被人看的浑身不舒服,早知这样还不如自己开车了。比起白蕙葉的高调,穆韵夕顿时觉得自己真的低调到骨子里了,朴实无华,勤俭持家,这样的词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车子一路开到了市中心的美宸地下停车场,一个漂亮的刹车,白蕙葉打了个响指:“ok!” “这么好的车让你这样开,真的是暴殄天物啊。”穆韵夕啧啧有声。 “怕什么,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白蕙葉满不在乎的开口道。言下之意很明显,为博美人一笑不惜重金啊!韵夕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世上的有钱男人都疯掉了吗?怎么都被这个表面温柔实则刻薄的女人迷的晕头转向了。不过陆良生却不是这样,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果陆良生在这里,一定会以淡淡的口吻否决这种行为:要是我,一定会把这些钱用来投资。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同一种人,低调却又挑剔。 “真不知道那些钻石王老五是怎么想的,唉!”韵夕故作怅惘状。 “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个。韵夕,你已经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了,不比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还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也是时候该从陆良生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白蕙葉语重心长的口气逗得韵夕有些想笑,怎么感觉就像是回到家听着老妈的唠叨一样? “呵,好喔,我等着呢!”韵夕打趣道,正好电梯下来了,两人走进去,白蕙葉按下3。美宸里面,一二层是各大国际知名商标的品牌服装店,分别是男装和女装,三层则是专门卖珠宝。 穆韵夕不得不佩服她这个发小的眼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在一款水滴形的透明水晶吊坠前面,白蕙葉停了下来,柜台小姐很热情的介绍这是这一季度才上的新款,简洁而又典雅。韵夕还在暗自纳闷白蕙葉什么时候换品味了,居然会喜欢这么低调的饰品?白蕙葉笑言:“怎么样?这个是不是很适合你妈戴?”韵夕愣了愣,不是老爷子过生日吗?白蕙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我也好久没有去你家了,这个就当是我给伯母的礼物。” “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啊?你觉得我妈能戴出来吗?”韵夕有些忿忿不平,她知道这个女人很有钱,可是也不能这么招摇吧! “拜托,你妈站在你旁边,要是不说谁知道那是你妈啊?简直就是两姐妹。”白蕙葉似乎还不解气,“你真应该问一下伯母护肤的诀窍,然后好好学学。”苍天啊……这个女人的嘴怎么会这么恶毒?韵夕扫了一眼旁边掩嘴偷笑的销售员小姐,心里恨恨的想着。 最终还是买了下来。 又去了四楼的烟酒区,这里的酒价格高的让韵夕咂舌,她家老爷子好酒是出了名的,她已经可以想象,明天见了白蕙葉,老头子得多开心呐!这个干女儿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贴心。 穆韵夕斜了斜眼,就看见旁边的arlboro专柜。陆良生从前只抽雪茄,但是她闻不惯那个味儿,太冲,所以他就换arlboro这个牌子的香烟了,很有男人味的一个牌子。她还记得,烟雾缭绕中那双幽深望不到边的眼眸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心悸。 电梯直接下到b1层。 “韵夕吗?”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音里有着一丝不确定,在空旷的地下车场里,显得过于突兀。 穆韵夕回头,立即愣在了原地。 一辆灰色奥迪q7旁边正站着个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休闲的装扮,看得出品味不俗。 “真的是你,韵夕。远远看着,我还不确定。”男子朝她们走了过来,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惊喜。 “白蕙葉,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男子径自跟白蕙葉打起了招呼,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哼,黎程,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不好好呆在你的美国,回来干嘛?”白蕙葉冷冷的笑了一声,又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奥迪,“混得不错呃!” 黎程轻轻笑了。又看向一侧的穆韵夕,目光深情。 穆韵夕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淡定的眉眼。轻轻开口:“好久不见,黎程。” “韵夕,你还好吗?” 白蕙葉抢声回答:“她好得很,劳烦你挂念了。”她一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抛弃过韵夕心里就来气,也不等当事人回答,直接就脱口而出。 “黎程,我好不好已经跟你没关系了。”韵夕终于开口。这么多年了,虽然脑子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可终究还是怨恨过,她的真心,她的爱情,曾经都被这个男人颠覆了,彻底的。也许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蕙葉,走吧!”说罢,穆韵夕也不理黎程,直接朝那辆扎眼的世爵走去。 留给黎程的只是一尾轻烟。 白蕙葉从反光镜里看见,那个身影纹丝不动,还是一直在…… “在想什么?”车子上了高架桥。白蕙葉侧了侧头,问着坐在副驾驶座里的穆韵夕。 “蕙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一说吗?”她说罢也不等白蕙葉回答,接着道,“我和陆良生曾经去过西藏,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老喇嘛说过的话,其中有几句是这样说的,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我和陆良生属于第三种情况,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应该和他结婚的,现在看来,我和黎程的相遇也属于一种错误了。”穆韵夕清秀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沧桑和荒凉,仿佛是看尽了世间的万物变化,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黎程知道你离婚了吗?”白蕙葉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韵夕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我给他发过邮件,信里面提过要和陆良生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个邮箱他还有没有用,所以就连我结婚他都不一定知道。”黎程去了美国后,曾给她发过一封邮件,让她伤心欲绝,那封信也最终促使她做出忘记他的决定。结婚前,她出于礼貌,以及自尊心的作祟,便用那个地址告诉他,但是那封邮件并没有被回复,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 “这种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白蕙葉很清楚黎程曾经带给韵夕了怎样的痛楚,他们三个人都读得是本城的s大,大学时,她和穆韵夕整天形影不离,黎程还经常给她们宿舍买零食。 那个时候,他对穆韵夕好的不得了,几乎成为全校人人皆知的模范情侣。 现在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一辈子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在路上,我们都要遇见很多人,而能牵着手一起走下去的或许并不是最初的那个。也终于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那时候的他们,意气风发,仿佛世界都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他们天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甜甜蜜蜜,可是,还是事与愿违啊!又有谁能肯定的说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不会低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地缤纷多彩。 穆韵夕是被冰凉的水给冻醒的,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打了个寒战,她从浴缸里起身,拿起旁边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在亮着,却是静音,演绎了一场又一场的默剧。 是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离婚后的半个多月,她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第二天就顶着大大的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后来还是去看了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重导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松身心,她恳求医生为她开了少量的安定。严重的时候她只能借助药力进入睡眠,后来渐渐的好了起来。 她翻了翻床头柜的抽屉,药瓶已经空了,看来什么时候还得去一趟医院。 她想起好几年前,具体是几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也是这样的半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一塌糊涂,桌上的电脑亮着,黎程从美国给她发的邮件打开着,简短的只有寥寥数语:韵夕,对不起,还有我爱你,但是更热爱我的工作…… 那个时候她还读着大三,而黎程已经大四了,她明明记得他说要考本校的研究生,她还暗自高兴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了。可是他却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去问了他的朋友才知道原来他早已经申请到了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原来在他安排的未来里,没有她的位置。 这个认知深深的震撼了穆韵夕。彼时的她还是天真烂漫的女孩,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是同学眼中的乖女孩,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在父母的疼爱中无忧无虑的成长着,她始终都相信黎程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是公主最爱的王子,可是她纯洁珍贵的爱情观却轻易就被黎程的不辞而别彻底的颠覆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左眼下的那颗痣,据说长在这个位置叫泪痣,女孩子长了泪痣就爱掉眼泪,以前她或许会相信,但是现在,二十七岁的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再也不是花季雨季的少女,纯情如斯,自然会深信不疑。她早已明白,眼泪只会让别人同情你,可怜你,甚至是唾弃你。 这就是生活。 这一夜,和穆韵夕同样的陷入失眠状态的还有一个人。 黎程躺在床上想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没有回来过,学习期间他尽量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那个人,那根刺。因祸得福,他的勤奋得到博士导师的青睐和肯定,那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帮了他很多,介绍了很多的国内外著名骨科专家给他认识。毕业后,他又在美国呆了两年,一个月前,他突然就想回来看看,五年了,究竟有哪些还停留在原地,而又有哪些已经改变?现在他就任的这家医院——国内屈指可数的几家权威的骨科甲级医院之一,也是导师在他回国之前就帮他联系好的。他记得刚来报到时,院长亲自接待了他,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院长曾经在耶鲁大学进修过,和他的导师是同窗好友。 他又想起了三年前收到的那封eail,那也是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联系,却是痛彻心扉,她是,他更是。他曾经很笃定的以为她一定会在原地等他,可是世事无常啊,他不在的三年里,已经有一个人代替了他的位置。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上帝,凭什么去决定别人的思想。收到她的信正是他读博的最后紧要关头,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完成博士论文,他整天忙得像个陀螺,真真是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 黎程点燃一只烟,却没有抽,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的看着那点点红星闪耀,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着下午停车场里偶遇的情景。眉眼温婉,容颜秀丽,五年过去了,她似乎变得更加有女人味,成熟妩媚了许多,原本长长的柔顺直发被卷发代替。她应该过得不错,眉宇间是浅浅的淡定,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疼她爱她? 迷迷糊糊进入睡眠中的黎程脑中飘过最后一个念头: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满心眼里都是遗憾。 穆韵夕好像还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杂乱无章,所以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片茫然,毫无头绪,却是一点也想不起了。 眼睛有些涩,睡眠不足的结果。她很无奈,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跳下床。 洗脸刷牙,还做了个美白补水的面膜。 收拾妥当后看表,八点三十五分,还早。于是又开了冰箱,取出剩下的半盒牛奶,用微波炉热了,再打开电视,边喝牛奶边看着新闻,顺便想了一下什么时候去超市买点东西,冰箱里已经空了。 八点五十五,她提着礼物准时下楼。 黑色的bhi毫无异议的停在了小区的楼下,陆良生倚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眉头微蹙着,似乎正在想什么。抬头看见她时,他正好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烟雾缭绕中,穆韵夕看不清陆良生的神情,只是那如同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眸定定的停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桃花眼里盛了太多的东西,终究复杂的难以看懂。 因为今天是寿宴,穆韵夕穿的较平时正式些,无袖浅紫色的素纹织锦改良旗袍,正好到膝盖位置,衬托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透露着温婉大方而又不失高雅的风韵。v字型的领口里露出了精致性感的锁骨。脚上是一双镶满星星点点碎钻的银色高跟鞋。鞋跟很细,衬得脚踝更加的纤细嫩白。 “你能来,我真的很感谢。”穆韵夕首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嗯。”陆良生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穆韵夕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精致袋子中的一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有着复古的花纹在盒面上绕来绕去,她侧首朝驾驶座里的人解释道:“你就拿这个孝敬老爷子吧!” 打开盒子,黑色的丝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块浅粉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可以清楚的看见中间萦绕着丝丝白色的细纹,穆韵夕拿出来,只觉得触手温润如玉。这块石头还是她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没办法,谁让她家老爷子除了酒,最喜欢的就是收藏乱七八糟的石头,她曾经大着胆儿在穆建国面前提起,被老爷子一顿狠骂,直接给她撂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只恨自己多嘴。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不动声色,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的细心,想得很周到。他这样的身份,送的寿礼既不能太寒碜,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也不可以太奢侈,否则老头子又要开始骂骂咧咧他们这些小辈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那样倒是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他们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妈现在也没有代课了,退休在家,整天闲的就打麻将。”说来也怪,罗莉华是堂堂的s大的数学教授,按说喜好应该很高雅,可偏偏啥都不爱,就喜欢和小区的大妈们凑一块儿打牌。穆韵夕真真是服了她这两个宝贝爹妈。从前有一次周末,她和陆良生回家吃饭,正好遇上罗莉华和另外两个阿姨急着搓麻将,三缺一,硬是拉着陆良生入了座,把她打发到了厨房去做饭。后来晚上他们回去,陆良生苦笑着跟她说,头一次发现打牌竟然是件苦差事儿。他刚不小心赢了一把,老太太脸倏地就拉长了,第二把他赶紧忙着给她点炮,点着炮老太太自然高兴了,另外两个却满嘴嘟嘟囔囔。他输了一晚上的钱却还是没落下好,只能跟穆韵夕抱怨。那也是第一次穆韵夕发现陆良生可爱的一面。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旁边不由自主扬起嘴角的人,清清浅浅的笑容挂在略施粉黛的娇颜上,找不到丝毫的阴霾。想到这半年自己是怎样过来的,陆良生细长的的眼眸一暗,深不可测的眸光闪了一闪。沉浸在回忆中的穆韵夕自然没有看见这细微的一幕。 此后一路无语。 车子上了高速后,陆良生就一直开的很快。 路上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高速路上竟然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把路边的护栏撞得飞出去好远,车子险险的停在了路的边缘,交警正在处理着,他们的车子不得不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耽误了四十分钟左右,陆良生在其间抽了几支烟,只能在车里等待着。 所以平时只需要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他们走了三个多小时。 城和他们所在的b城离的很近,所以他们从前都是开着车回家,时间匆忙的时候偶尔也会订了机票飞回去。途中,穆韵夕接了罗莉华的电话,告诉他们不用回家了,直接赶到宴会地点。 到地方后,陆良生找车位停好车。这是一家私人的会所,位于城郊,依西山而建,幽静的环境,不同于闹市区的那些。此时此刻,却是门庭若市,看来,她老爹即使退居二线,余威仍存啊,居然来了这么一大票人给捧场,很多的车子聚集在门口,穆韵夕一眼扫过去也不禁咂舌,中国的官员真是有够腐败的,这些名贵车可都是老百姓一摞一摞的票子垒起来的啊! 两人正走进自动旋转门,外面嘀嘀直响的喇叭声使得穆韵夕停步,回头一看,呵,招摇的世爵来了。 “就知道嚷嚷。”穆韵夕看着走近的白蕙葉,不满的嘀咕着。 白蕙葉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陆良生,小半年没见了,这厮还是原来那般丰神俊朗,丝毫没有离婚后应该有的元气大伤,他细长眼眸微眯:“好久不见。” 白蕙葉干嘿嘿了两声,这厮难道忘了曾经被她臭骂了一顿吗?!那还是他刚和穆韵夕离婚,她知道后直接一个电话就挂过去,骂他始乱终弃,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猪狗不如,反正是逮着什么词就用什么,愣是把人家骂的一句话没有还口。 三人一路迤逦而来。 到了主厅,白蕙葉眼尖,先看见了罗莉华,就嚷嚷着好久没见了想你啊之类的话赶上前去,听得穆韵夕一阵鸡皮疙瘩往上冒,不得不感慨,真是比自己这个正牌儿的还要真啊!正看着呢,就听见身后陆良生的声音:“爸,生日快乐!”她一急,转身,果然,穆建国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正站在那儿盯着陆良生直看,那眼神,穆韵夕觉得自己都被看的有点毛了。 “爸,你从哪里来啊?吓人一大跳。”穆韵夕掩饰的拍了拍胸口,柳眉微蹙地埋怨道。 “哼,你做啥亏心事了吓一跳?”穆建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穆韵夕乐了,老头子铁定是因为她好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大乐意,这不就给她找茬儿了嘛! “行了行了,有啥话回家说,这会儿有客人在。”罗莉华拉着白蕙葉走了过来,瞪着穆建国插了一句嘴,这爷俩一见面就没好事儿。 “妈,最近身体好吗?”陆良生找准时机开口。 “挺好的,啊,良生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是不是很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2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是很忙?”罗莉华用手推了推向下滑的眼镜,她听韵夕说前阵子陆良生出差去了国外,公司的事儿挺多的,所以两人都没有时间回趟家。年轻人有事业是好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小孩,就应该多打拼打拼,罗莉华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回来没几天。”顿了顿,陆良生昧着良心又接了一句,“这不爸过生日么,怎么也要赶回来的。”听得穆建国刚才假装拉长的一张脸又乐呵呵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真理! 穆韵夕貌似不经意的瞥了眼一旁浅笑的陆良生,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某些时候。 的确不出韵夕所料,老头子一看到那块石头,嘴就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高兴地拍着陆良生的肩膀说不错。被夸的人不着痕迹的侧首看穆韵夕,黑眸中闪过点点了然。 白蕙葉的礼物自然也深得老两口喜爱。而穆韵夕的礼物,是一只烟斗。前两天她出去应酬吃饭,很幸运的看见了这支烟斗,初见之下,就喜欢上了,十足的符合她家老头子品味。在这些多彩缤纷的礼物里,这支黑曜石烟斗,也丝毫不逊色,没有被比下去。 饭局结束,很多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聪明绝顶的显贵们轮番上阵的给穆建国敬酒,韵夕嫌包厢里吵的心烦,趁着没人注意,一个人溜出了屋子,进了位于风口处的阳台上,从透明圆滑的玻璃里望出去,外面是一片宁静,西山的树木很多,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波涛似海,因为离的很近,几乎可以看清山上的层层陡峭的石梯,弯弯曲曲的在树丛中盘绕着山头,其实树都是很矮的。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山顶的风景应该很不错吧,等哪天有空了一定要来爬爬这山,穆韵夕突发奇想。她低头吸溜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的忍不住皱起眉头,余味却在舌尖晕出了淡淡的香甜,她又喝了一大口。 就像是爱情,明知道是举世无双的鸠酒,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喝下去。为的只是那仰头时绝美的姿态。 这个世上,究竟谁是谁的毒,谁又是谁的药?!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穆韵夕的口中逸出,她转身,却在看到背后悄无声息的人影后怔住了,脊背有些僵硬,兀自直直的挺着。他什么时候走近的,怎么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陆良生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举着烟盒朝韵夕晃了晃,她下意识地摇摇头,她很少抽烟,偶尔也只是抽抽薄荷香的女士烟。那个香烟尼古丁的味道很淡,唇齿间还有一股子清香,所以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并不是很讨厌。 陆良生见状,收起了烟盒,又摸出火柴,呲——淡蓝色火苗亮起,点燃后猛吸一口。然后微微眯着眼,神情如常。穆韵夕静静的等着,她知道他跟出来就一定有话要跟她讲。 陆良生吐了几个烟圈,终于开口:“你——这样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低沉的声音萦绕在烟雾中,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穆韵夕侧首看向他,dior的黑色西装里是同色的衬衫,佩戴着银白的纯色领带,贵气十足,严谨中透露出一丝威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乌黑的头发,衬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面如美玉的贵公子,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破坏了这一美感,眼神犀利阴郁,看的韵夕有些不寒而栗。她不着痕迹的稍稍退后一步,身体离他远了一些,这才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债,所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我能做到。” “那么,等一下结束后不要回家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陆良生弹了弹已经很长的烟灰。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她的闪躲,哼,他是病毒还是瘟疫,就那么急着避开他? 穆韵夕听罢,轻轻的唔了一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 他扫了她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好奇究竟他想带她去哪里,还是说她对他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懒得再问?陆良生心底忽然就有点火了,但是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似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没有再讲话,他转身走了回去。 就在韵夕暗自松口气的关口,身后的人突然又折了回来,逼近她,她的眼前就是他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暧昧的味道。穆韵夕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良生紧跟着步步紧逼,直到她的背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穆韵夕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你究竟要怎样?”说话的同时用肘部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的继续前进。 陆良生伸出长臂,按住她的肩,死死的盯着她的脸,黑眸中是深深的无奈和伤痛:“我要怎样?穆韵夕,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吗?”肩上的手犹如铁箍,紧紧地抓着自己,穆韵夕眉头微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偏着头看向窗外的山丘,贝齿咬的嘴唇泛白,隐隐有种让人心疼的倔强。陆良生见状,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些。他低声喘气,努力平息着自己。半晌,终于放手,漠然的走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穆韵夕,脸上是历经千帆后的沧桑和荒凉,看着窗外的眼眸里已是一片浓雾。 世界在这一刻模糊不清。 等韵夕平复心情回到大厅来,陆良生已经承欢膝下,帮着穆建国挡好几回酒了。席上众人看见穆家的千金进了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矛头又指向了韵夕和陆良生。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作之合,金玉良缘等等,什么好听拣什么说。韵夕看在老爸的面上,只得勉强打起笑脸喝了两杯。这一屋子的人,个个都是在官场上浸滛已久,又岂会善罢甘休?况且穆建国也并没有不悦,反而乐呵呵的跟着起兴,于是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陆良生见状,拉着韵夕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客客气气的笑道:“各位叔伯不介意由我来代她喝吧!”座上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卯足了劲儿的灌酒。 结果,纵使陆良生的酒量很好,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狂轰乱炸。脸色倒是如常,韵夕暗自叹了口气,他醉酒的样子她自然最清楚,就跟平时一样,不会脸红,不会发酒疯。仅仅是回到家后吐得天昏地暗。从前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应酬,他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醉酒的局面,但是只要一醉,韵夕差不多就要被折腾的一夜睡不了。 穆韵夕看了一眼右侧副驾驶座躺着的人不由得深叹口气。他醉成那个样子,开车负责送他回家的重任只能落到她肩上。她老爹也喝的醉醺醺的。她那能干的妈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拖着老爷子一屁股坐进去,啪的关上车门扬长而去,丝毫不担心被丢在原地的她那貌美如花的女儿和一个酒鬼姑爷…… 而白蕙葉,只需一个电话,自然就会有人来接。临上车之前,醉得一塌糊涂的她还不忘送给穆韵夕一个飞吻。 韵夕欲哭无泪。 随手打开车里的cd,一首低沉女声的英文歌缓缓的倾泻而出。 this world you tried not leavg alone behd there&039;s no other way i prayed to the gods that he&039;d stay the ories ease the pa side now i know why all of y ories keep you near silent onts iage you here all of y ories keep you near your silent whispers, silent tears ade proise i&039;d try to fd y way back this life i hope there is a way to give a sign you&039;re ok reds aga it&039;s worth it all so i can go on together these ories i see your sile all the ories i hold dear darlg, you know i&039;ll love you till the end of ti all of y ories…… 一曲听罢,穆韵夕感觉脸上麻酥酥的凉,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晕湿了整个脸颊。这首with teptation的“ories”,她以前也有听过,可从来没有此刻这种噬骨的绝望和悲恸。等红灯的间隙,她看向车窗外,入目尽是一片繁华,华灯初上的城市,此刻却也萦绕着淡淡的悲伤氛围。行行色色的人们,面无表情,寂静冷漠的走过。五光十色的广告招牌,晃花了路过的每个人的脸,一片模糊。 身后响起的喇叭声惊醒了韵夕,指示灯已经变绿,她赶紧踩下油门。 她临走时看了时间,才八点左右,现在赶回去b城也还来得及,陆良生在城也有一套房子,偶尔会回去住几天。如果现在去了那边的房子,明天一早还得让陆良生陪着回一趟家,不知道又得生出多少麻烦事来,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开车回b城,躲着她那没心没肺的老妈,离得越远越好。 陆良生的别墅位于静海园,里边住着的大都是这个城市的高层精英人士,他们可以在几秒中内只需要按下一个enter键就可以决定几亿资金的流动去向,股市的涨跌和他们息息相关。这个城市的经济也因为有了他们才变得生机勃勃。 陆良生的车子太招摇,远远地穆韵夕就看见遥感的雕花铁门缓缓向里打开。到了他的专用停车位泊好车,韵夕打开车门,使劲的拍了拍熟睡中的人的脸颊,“醒醒,陆良生,到家了。”没反应,又加重了力道摇了摇他的肩膀,陆良生难受的皱起了眉头,韵夕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只道不妙,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车里的人很自然的倾向她的方向张开了嘴。 韵夕恨不得立刻跳地远远的,可是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她只要后退一步,陆良生马上就会从车子上一头倒栽下来。她只得捏着鼻子,忍受着难闻的污秽物。 吐完后,陆良生似乎好受了一点,迷迷糊糊中就下了车,韵夕半搂半抱的终于把高她一头的人拖到了门口,低头在他裤兜里摸索着钥匙,谁知陆良生突然睁开了眼睛,黑眸定定的望着她,眼眸中一闪而过某种复杂的情绪。被那样的一双眼睛望着,穆韵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这样的姿势的确是有点暧昧:她的手还在他的裤兜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大腿肌肤的温热。那热度似乎随着手传到了她的脸上。 “我拿钥匙开门。”她强作镇定的开口。 进了屋,换了鞋,陆良生摇摇晃晃的上了楼,她顾不得在鞋柜里找女士拖鞋,赤着脚赶紧跟着上去。眼看着他就要倒在雪白的大床上,韵夕一把拉住他胳膊,拽向了主卧的卫生间里。一身的酸臭味黑色的西装上是点点溅上的污秽物,陆良生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他已经难受到极点了,胃里边像是有什么尖锐的利器在搅拌,太阳|岤也不停的突突跳着。穆韵夕给他脱掉外套,去衣帽间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既然醒了,就自己洗完澡换上吧!”穆韵夕看着他痛苦的微蹙着眉,寻思着就这样走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歹他都是为了帮她挡酒才喝成这样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想了想:“我还是下楼去给你熬点醒酒汤吧!” 下了楼来,直奔厨房。房子很大,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冰冷的橱柜和厨具,干净的一尘不染,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灰尘,但是明显能看起来是有些日子没有在这里做过饭了,冷冷清清的。穆韵夕在冰箱里鼓捣了半天,只找着了一小块生姜,没有材料,要她怎么做出一碗鲜美的醒酒汤?!算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韵夕想了想,还是去吧台找来醒酒茶,又烧了热水,泡了杯热热的浓茶,这才端上楼去。 陆良生已经冲完澡出来了,穿着她找好的睡衣。伸展四肢,像个大字一样躺在雪白柔软的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韵夕把茶放下,把他摇醒,“喝了吧!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就只能喝杯浓茶醒醒酒,将就一下啊!”语气温柔的让陆良生恍惚了片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吧!陆良生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微蹙着眉,说道:“这么晚了,你还是留下吧!”放下手中的茶杯,热气似乎还萦绕在掌心里,温暖的让人沉溺,他接着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没别的意思。我头很痛,所以也没办法送你回去了。”穆韵夕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因为他接下来的这句而咽了回去。转念一想,也对,这大半夜的,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开着陆良生的那么招摇的车子,实在是不安全。再说她那儿离静海园也远,折腾回去不知道都几点了,就在这将就睡一晚上罢了,反正客房也多的是。想到这儿,韵夕也就点了点头。 “嗯,你想干什么就自便吧!我要睡了,头实在疼得很。”陆良生说罢也不等韵夕回答,就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再说话。 穆韵夕怕吵着他,就抱着干净的衣物下楼去洗澡。她的衣服离婚时自然全部都带走了,她只得找了一件陆良生的衬衣,权当自己的睡衣了吧! 主卧隔壁的客房。 里面的陈设还是她走之前布置的样子,丝毫没有变过。因为她有轻微的洁癖,家里所有的床罩都是白色的,包括落地窗帘。落地窗前的橙色宫廷式琉璃灯透露出暖洋洋的光芒,以白色基调为主的房间也因为有了这一抹橙红而变得温暖起来。 因为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韵夕又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游戏才钻进被窝。床太大,以至于她睡上去,只陷下去小小的一片区域。温暖瞬间就包裹了她,在一片橙色的海洋中,她缓缓闭上眼睛,内心是无比的安宁和祥和。也许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温暖,她才会这般的贪恋吧!舍不得放开,舍不得忘记,记忆中似乎总是会有一个存储卡自动装满了这些温暖,就像是陆良生的笑容,陆良生的手指,陆良生的嘴唇带给她的温暖,一日也不曾忘怀过。 穆韵夕醒来的时候时间还早,她又赖了一下床才起身。先去了隔壁陆良生的房间,床上的人睡得正香,呼吸平稳而绵长。房间内一片暗沉沉,可是她却觉得眼前总是亮晃晃的,有些恍惚,出了一会儿神。似是在很久以前,也曾这样仔细的端详过这张脸。彼时的她,枕着他的臂膀,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里,伸出手比划着描摹他的剑眉星目。一下又一下,一遍又一遍。一睁开双眼便能看见那张脸,这件事情足足让她兴奋了好久,感动了好久。 因为那时的她,是那么的爱他,不是么? 幸福,触手可及…… 陆良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这就是宿醉的后果。他扯了扯嘴角,轻揉着太阳|岤两侧,起身拉开了厚厚的织锦窗帘,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可是他的心情却和这好天气成反比。 下了楼进餐厅倒水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穆韵夕似乎留在这儿了,不知道走没走,正想着,余光扫过旁边的餐桌,上面放着做好的早点: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增的皮蛋瘦肉粥,清香扑鼻,还有一小碟摆放很精美的牛肉片,他摸了摸肚子,是有点饿了。粥碗底下压了一张字条,他拿起来一看,是穆韵夕的字迹,字如其人,清秀婉丽,只是短短数字:“去了一趟超市,冰箱也帮你装满了,早餐已经做好,凉了的话就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 陆良生又上了楼,去客房转了一圈,柔软的大床上几乎连一点细微的褶皱都没有留下,如果不是楼下餐厅里放着的早点,他几乎都要怀疑昨天晚上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他突然有些恨自己,明明是伤害过他那么深的人,却依然根深蒂固地长在自己的心里,那长长的经络已经散入到他的骨髓中,血液里,永远也无法剥离自己的身体。他应该恨她才对,在新加坡的那段日子,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的失败。整日整日的喝酒抽烟,一个人呆在公寓里,不和别人讲话,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吃过一口饭,吃下去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她的那些恶毒的话语,他就会忍不住的吐掉。只是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瘦掉了好几公斤,胡子拉茬,眼窝深陷,不修边幅,憔悴的哪里还有一点商界英才的模样。就那样一直消沉了差不多半个月,他整天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明明相爱,怎么会走上离婚的道路?! 后来他的母亲亲自到新加坡去,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哭着骂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全世界,包括自己的家人。他突然就醒悟过来,自己肩上还有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他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放纵自己呢?这个世上,没有了爱情还可以有友情,有亲情,甚至是一夜情。于是他不再沉迷于过去,他终于找回了自己,那个自信,果断,英挺,举手投足间皆是王者风范,贵气十足的自己。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那么的狼狈过,那将是他倾其一生也要忘记的回忆。 是的,倾其一生。 韵夕回到家,意料之中的接到白蕙葉的电话。不外乎一番盘问,原本还想转移话题,可惜精明狡猾如白蕙葉,怎么可能轻易就上当?韵夕只得一五一十的给组织交代清楚。 “意思是你们昨天晚上睡了?”白蕙葉的话让韵夕哭笑不得。 “你的理解能力真的有异于常人吗?只不过天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就留宿在他家,白大小姐,重点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睡在同一间房里,再加上陆良生醉得不省人事,倒头大睡了。” “昨天晚上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你送陆良生回去的?” “对,是这样。”回答完毕,电话那端异常的沉默着,穆韵夕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声音里有了一丝不确定。 “你死定了,穆韵夕,你就等着老太太审你吧!”白蕙葉在电话那端恶毒的诅咒着。 韵夕有些莫名其妙了,不知道这是从何说起,不过她也只是无谓的耸了耸肩,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唉,你们俩,真是……”白蕙葉想也知道韵夕的反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你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个办法,一次两次陆良生可以帮你,可是以后呢?你不能一直都躲着老太太不见吧?一两次可以说谎骗过去,总不能老是说出差去了啊!” 韵夕伸出食指,把玩着电话线,一圈一圈的缠绕着,又一圈一圈的松开:“我终究是要说的,再等一等罢。”声音里有种迷茫让人心痛,仿佛是迷途中的小孩找不着归家的路,有一种低沉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果然,白蕙葉没有猜错,她刚挂上电话,罗莉华就打了过来,直奔主题,“你们昨天晚上还回b城了?” 韵夕见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只得点点头,又想起来电话那头的罗莉华看不见,赶紧说:“回来了,陆良生今天早上有个会议,不能耽误。” “大周末的都不让人好好休息。”罗莉华抱怨。 “谁让他是老板啊,他不忙谁忙?”她胡乱的敷衍着。 罗莉华又叮嘱了她几句才挂上电话,韵夕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接下来的这一周,过的很是匆忙,穆韵夕不断的重复着法院——事务所——公寓的三点一线生活。中午下班一般都是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随便将就一下,下午通常都会有客户的应酬,晚上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里,却是一室黑暗,那一瞬间,穆韵夕心底忽然有些感慨起来,这么忙碌的生活究竟是为了什么?回到家里桌上没有摆着可口的美味佳肴,浴室里没有热水,客厅里冷冷清清,打开所有房间的灯,陪伴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韵夕的鼻子不可抑止的酸了起来,她才发现,原来离开陆良生后,自己的生活真的是一团糟。 为了驱赶掉这种可怕的想法,穆韵夕郑重的决定要让白蕙葉作陪一起去逛街,好好的去腐败一把,享受享受精致生活。 为此,穆韵夕周末专门起了个早,跑去“彼岸流年”,硬是拉起了还在睡美容觉的白蕙葉,惹得睡眼朦胧的白蕙葉扒了扒头发,直接丢过去一个抱枕,穆韵夕身手灵巧的闪开,附在白蕙葉耳边轻声细语:“去魅影,我请客哦!” 半个小时后,她满意的看着身边副驾驶座里的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打了个响指:“let&039;s go!”穆韵夕配合的踩下油门,银白色莲花便嗖的一下飙了出去。 “魅影”是一家连锁的美容美体店,内里装修的金碧辉煌,豪华无比 。她们两人倒都是常客,经常光临的。所以进了店门,自然会有经理迎了上来,堆起一张笑脸寒暄道:“欢迎欢迎啊!好久没有见你们来了,今天要做哪里?”穆韵夕笑笑,并不言语。白蕙葉桃花眼斜斜一掠开口道:“反正今天你请客,我要把我的美容觉补回来,所以自然要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全身水疗spa吧!”后半句已经转向了一旁等待的女经理。穆韵夕已经想到了早上的“勇敢举动”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所以也就任由白蕙葉折腾。 她和白蕙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脑中一片空白,她眼皮渐渐打起架来。 穆韵夕叫了几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蕙葉已经睡着了,随即也闭上了眼,思绪紧跟着天马行空地飘荡起来。想起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人,从前的事。甚至还想起了大学时候和黎程最爱去的一家砂锅店。在余香袅袅的朦胧雾气中,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心情竟是无比的满足。后来,黎程去了美国,她曾自己一个人又去了那家店,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好客,可是以往的甜蜜感满足感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涩无比的心情。她终于明白,原来只是因为和对的人在一起,所以才会有那么浓厚而强烈的幸福感。 小姐的手很软很嫩,指法又柔又准,穆韵夕沉浸在那份舒适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睡了过去,还是被白蕙葉给叫醒的,很是没有面子。抬手看了看,指甲也已经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护理的很好,干净透明的指甲盖粉粉的,她甚是喜欢,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来。再看了看旁边的白蕙葉的纤长手指,还是一贯的摇曳生辉,有点像台湾某个女明星,各色碎钻镶嵌在一起,看起来奢华诱人。 出了魅影的大门,白蕙葉便精神抖擞的拉着韵夕问到底有什么好事,竟会让她愿意如此破费?好家伙,结账的时候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的,卡,虽然可以打折,可是还是贵的令人咂舌,这些钱,她都可以买一个prada的包包了。刚才把觉补了回来,精神自然就好了,早晨昏昏沉沉的一直都没来得及问,现在逮着机会,终于可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你真的伤我心了。”穆韵夕一板一眼的回答,一脸的“我是为了我们珍贵的友情”的表情。 “拉倒吧你!”她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开玩笑,她连她第一次尿床都记得,又怎么会被这么虚情假意的话骗到? “最近太累了,想放松一下。”看着白蕙葉那不屈不挠的一股子倔劲,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穆韵夕也不想多费口舌。 白蕙葉丢了个白眼球过去,这个理由还可以接受。 逛了大半天,收获倒是蛮大的,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麦当劳,似乎有很多年都没有再来过这里。推开门迎面扑来的冷气让人不由得从心底一下子凉爽起来。 落座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的男孩女孩,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搞得穆韵夕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白蕙葉坚持要吃麦当劳的辣汉堡,美曰其名为回味一下难忘的学生时代。 那个下午,如果你刚好推开了麦当劳的门,就一定会看见在众多的朝气蓬勃的面孔中夹杂着两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子,穿着gui和chanel的裙子,背着lv的包包,动作优雅高贵,却有着最最单纯的笑靥,繁花似锦般地盛开在每个过往路人的心头。 放松完毕还是得回到繁忙的工作中去,生活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可奈何。 穆韵夕因为工作的需要不得不去一趟a城,提前让助理订好酒店。星期二她起了个大早,准备好要用到的资料,简单的塞了几件衣服在包里,就去了机场。 几年的时间,似乎什么都在改变着。这个城市已经足够繁华,橱窗里琳琅满目,街道两旁的高大梧桐隐隐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曾和黎程一起来过a城,好像是有一年的十一长假,他们坐着火车,一起长途跋涉,逛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著名的景点,快乐的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慌,似是在透支着未来的幸福。 此时,穆韵夕已经坐在了a城这边派去机场接她的车子里,沿途的风景徐徐的从车窗外掠过,哈根达斯的广告招牌也在眼前一闪而过,“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她想起了她和黎程也曾一起坐在那有着明亮玻璃的落地窗里,满心欢喜的吃着冰淇淋,眼中的深情似乎能把彼此都淹没。 正有些出神,电话突然响了,她接了起来:“你好,我是穆韵夕。” 电话是当事人的秘书打来的,无非就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到达a城,又约好晚上一起见面的地点,寒暄几句,才挂上电话。 到了下榻的酒店,穆韵夕舟车劳顿了一番,自然已有些倦意,洗了个热水澡便倒头大睡。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倒还来得及。她不慌不忙的洗漱完,光在脸上涂涂抹抹就差不多花了半个多小时,把头发用一根簪子全部绾在脑后,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人,她又选了一套dior的黑色职业套装,大领口的上衣里露出了好看的锁骨,黑色的内衣带子隐约可见。金色的腰带平添了几分高贵,长裤的裤脚很大,配上那双她最爱的gui的细跟皮鞋,简约大方,又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简直就是perfect。 她到达和当事人约定好的餐厅时,差不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才到八点。她怕堵车,迟到的话是对当事人的一种不尊重,而且她在来a城之前就已经调查过,这位当事人工作作手段极为强硬,雷厉风行,典型的女强人。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整的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走到她的桌子旁边坐下。 “你好,我是沈微。”声音非常悦耳动听,让穆韵夕一瞬间想起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你好,我是穆韵夕,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沈微的五官很精致,眉眼如画,身材娇小。很难想像这样的女子竟然是一个上市公司的技术总监。谁说女子不如男,穆韵夕有些感叹,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微也是个爽快人,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和我丈夫离婚,我们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我并不想让我的儿子以后叫别的女人妈妈,所以需要你的帮助。”穆韵夕很少会涉足到婚姻这方面的案子里,也许是因为自己也离过一次婚的缘故罢。总之,她很少会接这样的案子。但是,或许是因为和沈微一见如故,她只是略一迟疑便答应了。 “每一个行业都有其潜规则,我知道穆律师很少会涉足到婚姻的是非里,所以为了感谢你,我会支付双倍的酬劳,这点请穆律师放心。”沈微呷了一口面前的红茶,看着穆韵夕的脸上是一片诚恳。 穆韵夕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不是圣人,知道在这个世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接下来,沈微给她讲述了和丈夫江隅的事,大学走到一起,曾经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全部都被婚姻所打破。 这个故事冗长,和现在网络上很多小言的烂俗情节相似,无非是两个人的事业上有了冲突,江隅一年中差不多只有一两个月是呆在国内,他是中国总公司驻英的执行官,因此,不论大事小事,公司上上下下都要跟他请示,业务上的缘故使得他只能长期生活在英国,形成了极为西方化的生活作风,这些都是沈微无法接受的。两个都是倔脾气的人,又怎肯轻易的妥协?于是,在爱情的道路里,他们朝着相反的反向,背道而驰,留给对方的永远都只是背影,渐行渐远,除了分道扬镳别无选择。但是在沈微那种空灵清澈的声音里,穆韵夕觉得自己完完全全被吸引了。 “他总是说我不够爱他,不愿意陪他去英国。”沈微蹙着眉,很明显的表示她对这种观念的强烈的不满。“可是,我是真的热爱自己的工作,我想穆律师应该能够体会这种心情的,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是同一种人,极为独立自主的个性使得我们不愿意依附在男人身上,靠他们那点单薄的少的可怜的爱来生活,对不对?”沈微的眼睛很亮,一直望着穆韵夕。 她用沉默来代替自己的回答。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眼光真的很犀利,一针见血。 两人真的是一见如故,韵夕觉得这顿饭吃的很是过瘾。她身边除了白蕙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与她投缘的女朋友了,似乎交沈微这个朋友会是一件很让人快乐的事。 饭毕,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穆韵夕答应了沈微,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帮她。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趁早脱身,这便是沈微一贯的作风。 肚子吃饱心情就会变得很好。穆韵夕发觉此刻外面的夜景美丽的有些妖艳,于是便萌发了轧马路的无知念头。 “那好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酒店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的秘书,也可以直接打给我。”沈微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对站在车窗外的穆韵夕笑道。 穆韵夕也笑了笑,比划了个“no proble”的手势,又挥了挥手。 沈微自然听穆韵夕说了她曾经来a城旅游过,不算很陌生,所以倒也不怕她迷路,再说,这里离她住的酒店也不远,这才敢放心大胆的丢下她一人 如果穆韵夕能够知道她马上就要在这里遇见黎程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坐沈微的车回去。 可是现在,站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她只能为刚刚的突发奇想暗自叫苦不迭,冲动是魔鬼,说的就是她这种想法不经大脑思索就直接蹦出来执行的,真是嫌事儿还不够多。她现在严重鄙视这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行为了。 可是不管她的大脑此刻是否在做匀加速运动,也不管它产生了多少杂乱无章的想法,她都无法避免的事实就是,黎程,一身黑色西装的黎程,的的确确就站在她面前。十三亿的人群里,她偏偏就在这儿遇上了他,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惊讶过后的黎程首先开口,他的五官不算很漂亮,但是很有型,路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此刻他的脸正好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是啊,好巧。你怎么会来a城?”穆韵夕只得硬起头皮寒暄,他们有好几年没有距离这么近的交谈过了,他们曾经那么熟悉,可是此刻,陌生感霎时便充盈了她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要用怎样的语气来讲话。 “我们医院把一个研讨会的地点放在a城。那你呢?” “嗯,差不多吧,接了这边一个委托方的案子。” 有片刻的安静,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黎程看了看手表,天不早了。他真的想和她多呆一会儿,所以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 穆韵夕本想拒绝,可是抬眼看过去,他却是一脸的诚恳,像是等糖吃的小孩,黑色的瞳孔里蕴藏了太多太多的感情,看得她有些心软。罢了罢了,只当是为了解开自己心底的那个死结吧。 一路走下去,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沙沙作响,是风吹过留下的痕迹。 “你刚才也是来吃饭?”黎程为了打破僵局,没话也要找话。 “嗯,约了一个案子的当事人。” “怎么会没有看见你?”黎程又仔细想了想,他也在这里吃的饭,如果穆韵夕在的话,他不会没有印象。 “我们在里面的包厢里。” “这样。”从大堂到包厢,还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难怪他没有看见。 晚风清清凉凉的拂过脸颊,穆韵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即使是在大夏天,这样的晚上走在街上,还是有些沁人的寒意。 黎程倒是反应的很快,脱了外套就披在她肩上。穆韵夕背脊挺了挺,没有说话。 “韵夕,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又怎样,坏又怎样,都是与你不相关的罢了。”穆韵夕望着前方的路,心中突然生出了无故的惶恐,低低的声音在晚风中愈发的零零散散。 黎程脸色僵了僵,眼中的痛楚呼之欲出。 “我知道当年我那样一声不吭的离开你是我的不对,但是,韵夕,能不能看在我爱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我?”穆韵夕抿了抿嘴,似乎没有要开口的倾向,黎程只得继续忏悔。“年少无知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爱情于我,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穆韵夕抬头,望着黎程,脸上浮现着过尽千帆皆不是的荒凉,“你以为我一定还会在那儿等着你,等着你来娶我,是不是?”她的音色有些低颤,似乎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这是不是代表着另一种默认?!穆韵夕有些嘲讽的想着。 “可是,黎程,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爱,会时常发生;爱,也经不起等待。”很多时候,爱一个人爱得太深,人会醉,而恨得太久,心也容易碎,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等待。她的一生中又有几个五年可以用来等待?她不是坚守着贞节牌坊的贞烈女子,正如沈微说的那样,又怎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生的幸福。 深呼吸,再吐气,似乎心中的烦郁跟着体内的二氧化碳跑了出来,她又变回了往日的淡然安定。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她和陆良生结婚,再离婚,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良久的沉默。马路上的车流喇叭声应接不暇,可是穆韵夕只觉得安静,四周安静的似乎能听见她和黎程的脚步声。 “他对你好吗?”穆韵夕怔了怔,有几秒钟的时间不知道黎程嘴中的“他”指的是谁,半晌,才反应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们离婚已经半年多了。”穆韵夕一脸的淡定平静,似乎从她嘴里说出的是别人的事情。 “离婚?”震惊之意不言而喻,黎程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将爱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女子,竟也会离婚。原来时间并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五年的时间,她改变了这么多,这么多。 “行星也是走,恒星也是走,所以恒星也不恒,没有什么东西会永远停在原地。黎程,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穆韵夕。”她知道,现在的她和大学的时候,几乎是两个人。那时,她视爱情如生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和相爱的人分道扬镳,背道而驰。然而,现在的她,做到了,也明白了,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唯一。没错,她是穿着名牌套装,有着精致妆01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3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妆容的ol,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走在这个城市钢筋和混泥土堆砌而成的摩天大厦里,犹如睥睨天下的女王,又怎会为了那并不是唯一的爱情而虐待自己?招一招手,就会有一把一把的男人前赴后继的排队等候。 “为什么离婚?”黎程打断她的思绪,恢复了冷静。 “没有为什么。你要知道,有时候,我们要做某些事情并不需要理由。” “好吧,韵夕,我不管你为什么离婚。从某方面来说,我应该要感激你的丈夫,是他把你从身边推开,才让我有了机会。”黎程看着穆韵夕就要开口,连忙阻止,“你先听我说完,从今天开始,我会重新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黎程,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依你现在的能力,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来爱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绝不容许自己在错过第二次。”一脸决绝的黎程,眼中闪过的坚毅仿佛熊熊火焰,瞬间灼伤了穆韵夕,扭头,不想再看下去。 穆韵夕实在是没想到,黎程竟然会说到做到,自她出差回去,办公室里每天都会有鲜花签收,她的助理苏星星是个刚踏出校门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活泼开朗,素日里就不怕她这个顶头上司,这会儿,终于找着机会。穆韵夕看着眼前那张充满渴望的脸,又好气又好笑。 “说嘛说嘛,是哪位青年才俊入了姐姐你的法眼,能够让我们眼高于顶的穆大律师看上,应该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苏星星声音甜美,正如其人,身材娇小,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长了白雪公主的样,却是灰姑娘的命啊!据穆韵夕所知,公司上下有好几位帅哥哥都拜倒在她这位小助理的牛仔裤下,杀伤力很强。 “别胡说,星星。”穆韵夕看着占据了桌面三分之二的花束,有些头疼。这一礼拜,每天鲜花不断,每次的种类还都不同,玫瑰、郁金香、勿忘我、百合、满天星,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只不过每次的卡片都只有三个字:原谅我。龙飞凤舞,刚劲挺拔。看的穆韵夕有些恍惚,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字了。 “看来这位追求者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穆姐你生气,不过,人家一连好几天的道歉,有什么气看着这些花也早该烟消云散了吧!俗话说,不看僧面看花面嘛,嘿嘿……” “你是不是嫌工作太少了不够忙是吧?刚好,帮我整理一下这份卷宗,下班之前交给我。”穆韵夕知道用什么办法最快的堵上苏星星那张嘴,也不多言,直接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子,递了过去。 果然,小助理悻悻的闭上了嘴,拿着卷宗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如果她还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定会被这些“糖衣炮弹”所迷惑,可是作为一个27岁的离婚女人,这一招实在是太烂了一点。穆韵夕拿起桌上的花束,随手丢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叮铃铃——”电话响起。 她拿起听筒,“你好,我是穆韵夕。” “怎么样?有没有一丁点的感动?”电话那端似乎很噪杂,穆韵夕把听筒稍稍远离了耳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你在哪儿?” “怎么你要约我吃饭?哈,我刚好就在你们公司附近。”黎程似乎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好,你到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我,我很快就到。”黎程怎么会知道她公司的地址?他不是刚回国吗?又转念一想,如果有心的话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我没有听错吧?你要请我喝咖啡?”黎程的声音里有着不庸置疑的喜悦。 “我有事要跟你说,电话里不方便,我们见面再谈。”撂下电话,穆韵夕轻轻揉了揉太阳|岤,工作上的事一大堆,还得留着精力去应付这个男人,真的是烦不胜烦。 看了看手表,离下班还有近一个小时,提前溜。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的功夫,偏偏遇上了万天鸿,公司名字就叫天鸿律师事务所,所以自然就不难明白迎面向她走来的这位油头粉面,大腹便便的秃头老男人便是她的老板,穆韵夕大大方方的跟万天鸿打招呼。她倒不怕老板炒她鱿鱼,因为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她是公司的摇钱树,万天鸿又怎么会舍得让她离开? “穆律师有事要出去?”万天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是啊,约了一位当事人,怕堵车所以想早点走。万总您应该不会怪罪吧?”穆韵夕撒了个小谎,虽说她是公司的重要人士,但是还不想明目张胆的旷工。毕竟拿着人家的俸禄,凡事都不能做的太绝,要留条后路给自己,这可是罗莉华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啊! “哦,应该的,应该的,我又怎会怪你呢?”万天鸿打着哈哈,笑容堆积在油光满面的脸上,让穆韵夕觉得有些反胃,一分钟都不想再多看下去了。 “叮——”刚好电梯门打开,穆韵夕没有耽误,提上包就进了电梯。说实话,她如果炒万天鸿的鱿鱼,也丝毫不足为奇,她知道自己的才华,完全有能力开私人的律师事务所,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她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这几年下来,万天鸿给她的待遇还算不错,每个月有奖金可拿,年底还有大手笔的分红,她有车有房,十足的都市金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再说如果自己打拼天下,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亲自经手,还不得忙得天昏地暗?她懒人一个,光想一想都觉得恐怖了,所以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到了咖啡厅,黎程还没到,闲坐着也无事,她随手拿起了旁边的财经杂志,封面上熟悉的面孔让她愣住,剑眉星目,瞳孔极亮,定定的望着她,唇角斜抿,有一种飘忽不定的邪魅。陆良生一直都是很好看的,这一点随了他的母亲。穆韵夕突然想起了她和陆良生结婚之前,罗莉华曾经跟她说过,太好看的男人要不得,容易让女人吃苦,受到伤害。她听了也只是一笑作罢,没有当真,却没想到母亲一语成畿,竟成了真。 她自顾自的出神,黎程走到了桌边都没注意,直到她眼前的陆良生被另一张放大了的笑脸所取代,吓的往后躲了躲。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走过来都没有看到。”黎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没什么。”穆韵夕不动声色的把杂志放回了原地。 黎程瞥了一眼杂志封面,没有说话。 打着领结的帅哥waiter走上前来,黎程点了一杯黑咖啡,韵夕喝不惯那么重的口味,她嫌太苦,于是侧首很礼貌的对waiter说:“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她决定开门见山,“你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的搞得每个人都知道,我上次还没有说清楚吗,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你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那些花你还喜欢吗?”黎程答非所问,依旧一脸平静的望着她。 “黎程,你不要这样。”穆韵夕只觉得无力,自心底萌生的无力感,深深的挫败了她。 服务员送咖啡过来。 两人之间暂时的静默着,等帅帅的waiter走远以后,黎程才开口,轮廓分明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肃穆和庄严。 “韵夕,给不给我机会是你的事,但是,爱你,却是我一个人的事。”黎程抿了一小口黑咖啡,在美国的时候他就爱上了这种味道,浓浓的香甜萦绕在唇齿之际,先是让人忍不住皱眉的苦,但很快就会舒展眉头,浓烈的苦味转化成微甜的咖啡豆香味。他一直都知道原谅一个人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不得不承认,他离开她去美国,这对于她来说,终究是一种伤害,五年前他伤害了她,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是这一辈子还有这么长,他才刚过而立之年,有的是时间等下去,因为比起漫漫长夜来说,她的恨只会更加的让他心痛不已,他一分钟都不想忍受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陆良生离婚吗?”穆韵夕片刻的沉默之后,突然指着刚才看过的杂志封面发问。 黎程摇了摇头,他进来的时候看见她那么失神的盯着杂志上的人物看,淡然如穆韵夕,又怎会去关注那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呢?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自然是知道陆良生在商界叱诧风云的辉煌成就,他和韵夕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突然就萌发了好奇,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你想的没错,我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两年前,朋友也这样说,我不信,拼了命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沦为下堂妇以后,我才深深地了解了他的世界对于我而言,就像是冬天之于夏天,黑夜之于白昼,永远也无法在一起。”杂志封面上的人正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温和,眉宇间是数不尽的意气风发,这就是她爱着的男子,这就是她曾经在深夜睡醒后一遍又一遍的临摹的面孔,想的泪流满面,想的心都疼了起来。 “黎程,有了爱又能怎样?生活里,爱情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小的微乎其微,小的我们就算没有它也可以活得很好。”视线转回黎程的身上,穆韵夕冷静地说着,即使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可是脸上却还是无波无澜。 咖啡厅位于市中心,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从咖啡厅的落地窗望出去,从公司大堂的旋转门里不断走出来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络绎不绝。这栋大楼刚建成不久,一共三十六层,早在楼盘还没开发之前,万天鸿动用了庞大的人脉网络,竟找来了开发商,以一个绝对划算的价格买下了大楼二十层以上的十六层。万天鸿的算盘打的太精,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决定自己打拼天下,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的人脉关系远不如万天鸿的广,要在商场上混的好,除了能力,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这个。 远远地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车,穆韵夕看着有些眼熟。车子在减速,终于停在了咖啡厅门口,黑色的bhi,车牌号好的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穆韵夕眼眸一暗,这么招摇的车牌号,除了陆良生再无他人。黎程顺着穆韵夕的目光看了过去,车上的男人已经走了下来,又绕向右边,打开车门,一只手顶着车门上方,车里的女人朝他笑,钻了出来,正好在他的臂弯之间,暧昧横生。不知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陆良生竟然难得的勾起嘴角,黎程看了一眼穆韵夕,脸色已经白了。 他们坐的位置距离咖啡厅的门不远,自然避免不了和门外的陆良生碰面。上次还是在她爹的生日宴见了面,穆韵夕还记得陆良生说等吃完那顿饭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后来却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作罢。一个多月没见,他还是老样子,眼神凛冽,不苟言笑,淡漠的表情在只有在望着身边年轻女子的时候才会变得温和一些。 陆良生抬头的瞬间就看见了坐在一起的穆韵夕和黎程,黑眸暗了暗,紧接着就朝他们走过来,穆韵夕反倒不慌了,她定神等待着他们走近。 她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你和他已经离婚半年,他和什么女人在一起又与你何干。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故。 “好巧,在这儿遇见。”陆良生对着穆韵夕说话,眼神却在黎程身上。 “我公司就在附近。”穆韵夕指了指咖啡厅外的大楼,陆良生看了一眼。她原来的公司位于嘉禾路,离这儿很远,万天鸿刚把公司搬过来不久,所以也难怪陆良生不知道。又指了指黎程:“这是我朋友黎程。” “这位是?”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年轻女子轻轻的拽了拽陆良生的衣袖问道。声音甜美。一袭奶黄|色华丽的蕾丝公主裙正好到膝盖位置,裙子下摆的复繁美丽的花纹中衬得小腿曲线完美,腰身收的恰到好处。穆韵夕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鹅蛋型的脸庞,眼角上吊,眼线画得很浓,围绕着那一双凤目,使得眼睛看起来更加的大而明亮,鼻子高挺,皮肤白皙如凝脂。 不待陆良生介绍,穆韵夕兀自开口:“你好,我是穆韵夕,是陆先生的……朋友。”陆良生听闻那两个字,面色一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好,我叫林书妤,是良生的女朋友,nice to et you”她的英语讲的非常流利,带着一口地道的伦敦味,听口音就知道她长期生活在国外,穆韵夕突然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很熟悉,因为曾经就在陆家的相册里,她看见过这个女孩子的照片,彼时她问陆良生,他只说是他读大学期间的朋友,她并没有在意,过了这么久,当照片上的女子真实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此时此刻,她只能说一句命运多舛,世事无常。女朋友和朋友,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而一旁的陆良生并没有开口反驳,似乎是默认了林书妤的话。 穆韵夕只觉得内心一阵凄苦,这就是她爱着的男人,一直都爱着的,绝情如斯,让她情何以堪。 林书妤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沉默的黎程,再次看向穆韵夕的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些了然,这样的地点,自然只有情侣才会来。穆韵夕也懒得解释。 “你男朋友很帅哦!”林书妤笑靥如花的望着韵夕说道,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两只飞舞着的蝴蝶。 “走吧!我们过去。”陆良生似乎已经无心再继续这样没有营养的话,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冰冷。 “那么再见了,穆小姐。”林书妤礼貌的道别,韵夕也强自笑了笑,看向陆良生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开了,林书妤赶上两步,挽上他的胳膊。 穆韵夕突然就没有了在这里呆下去的兴趣,拿起包包,“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黎程点了点头,终是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韵夕莞尔一笑,示意她没事,然后平静的起身,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实木的地板上,咣咣的响着,像是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强有力的撞击着,力量之大,似乎难受的心脏也跟着疼了起来。 洗完手,穆韵夕掏出手机,给黎程发短信:“我还有事,所以,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上次在a城遇见黎程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写好短信,查找电话薄,按下“l”键,屏幕上出现“黎程”、“陆良生”,她神情一阵恍惚,又想起了她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的那次,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又仿佛还是昨天才经历过的一样。 出了洗手间的门,往右拐,会有另一个安全出口,她经常和同事光顾这里,所以自然会了如指掌。 过了马路,穆韵夕停了下来,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厅,丰神俊朗的男子,言笑晏晏的女子,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巫婆,只能躲在暗处观看亲爱的王子。他们那么般配,般配到让她心生嫉妒。 是的,嫉妒。 心里似乎有一簇小火苗正在熊熊燃烧,她如果继续呆在里面的话一定会失去理智,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可是只要一遇上陆良生,似乎骨子里所有的感性细胞全部都回来了,她变得会惊慌,会失措,会无奈,会伤感了。 深呼吸,转身回头。 决绝的背影留给落寞的站在不远处的黎程。 手机正好响了起来,穆韵夕看了看来电显示,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接起:“你好,沈微。”工作上的事不能马虎大意,她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否则万天鸿早就炒她鱿鱼了。 “穆小姐,你好,不知道冒昧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声音是一如往昔的空灵清新,扫去了穆韵夕心底的几分阴霾。 “怎么会?你太客气了。” “是这样的,如果你有时间,我能不能跟你面谈一下?” “你现在人在b城?”穆韵夕有些吃惊。 “对,因为一点公事。”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到了自己的地盘,怎么说也要尽到地主之谊。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远远地看见自己的莲花,手一扬,按下遥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还在机场。” “不如你先去麦当劳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到机场。”她提议,虽说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但是太阳还是尽职尽责地照射着大地,热烘烘的,在外边站得久了头就会发晕,身上还冒小汗珠。 “ok!”沈微很爽快的答应。 挂了电话就往机场赶,穆韵夕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出差前沈微曾经讲过的话,大脑自动过滤掉无效的信息,又理了理有用的资料,已经差不多有了一个头绪。这场官司能否胜诉的关键还在于沈微的丈夫江隅,如果他非要和沈微争夺孩子的抚养权,那案子就变得比较棘手了。 半个小时后穆韵夕到达机场。进到麦当劳,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转角楼梯旁边的沈微,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在众多的红红绿绿中无比的显眼。穆韵夕再仔细看的时候就不由得张大了嘴,沈微居然正在狼吞虎咽的消灭着一个汉堡。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竟也会有这么豪爽的一面,这一瞬间,她脑中只闪过这个词,豪爽。是的,豪爽,相比较吃起西餐来优雅得体的沈微来说,此刻的她的的确确震撼了穆韵夕。 沈微一抬头就看见穆韵夕正定定的看着她,就笑了,嘴角浅浅的梨涡,明媚动人。 穆韵夕也忍不住跟着笑。 待坐定,她才说道:“沈微,你真是可爱极了。” 的确,旁边的椅子上还放着fendi的包包,估计就算有人看见,也只会鄙夷的哼一声:“假货!” “很多年都没有进来过了,自然是无比的怀念。这种快餐主义的时代离我们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啊!”沈微吃饱喝足了终于发出舒服的微叹,令人倍感窝心。的确,穆韵夕也有些感慨,时光如梭,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们就已经从青春的尖端走到了青春的尾巴上了。她们从激|情澎湃乐观向上的热血少年恍惚间就变身为忙忙碌碌行色匆匆的冷漠青年,而且还是一群即将奔三的青年。 不得不感慨,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啊! “想想以前,我以前还经常和江隅在这里约会,哪怕面前仅仅只是一杯草莓圣代我们也可以坐上一下午,真真是年少不言愁滋味。”沈微眼神游离向窗外,形形色色的人群中,会有一个谁的吧,记得曾经擦肩而过的一对少年,有着明媚张扬的笑容,他们手牵着手,看着前方路,目光坚定,神情凌然,他们约好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擦肩而过那个人来证明,又要怎样,才能找回那美好到仿佛不曾经历过的爱情? 沈微望着窗外,而穆韵夕望着她。 “你大概要呆几天?” 沈微回神,道:“如果不出什么差错,应该是三天。” “那住的地方找好了没?”穆韵夕想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去,顺便还可以多了解一下她和江隅之间的诸多恩怨。 “还没,我不习惯住酒店。”沈微耸了耸肩,有些哭笑的说道。 “那就好办了,走吧,去我家。” “你家?方便吗?” 聪明如穆韵夕,自然明白沈微的意思。 “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顿了顿,脑子里不可抑止的想起了家中冷清无比的情形,眸光一闪,“再说多一个人也热闹。”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韵夕。”沈微诚恳的道谢,这样的女子,真的是太善解人意。 她突然觉得当初一心要跨越两座城市来找她帮助自己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 因为仅仅只是三天,所以沈微的行李并不多。一个随身的旅行袋里,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手提电脑。 等到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房子小,你将就一下吧!”穆韵夕一边忙着给沈微在鞋柜里找出一双新的女士拖鞋,一边笑着说。 “你能‘收留’我已经很好了,再说,这里很不错,你一个人住,两居的足够了。”沈微倒也没有说奉承话,的确,这套房子在装修上,穆韵夕可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财力,目的就是让自己住的舒心安逸。 地板是实心红木,光滑平和,客厅中央铺放着一块红底黑边中心有一些形态各异的英文字母的羊绒地毯。客厅里就数那个庞大的白色软摇椅最为显眼,样式简单却别致,还有一个同色的坐敦,既可以放脚,又可以坐人。沈微忍不住一屁股塌进摇椅里去,柔软瞬间就包裹了全身,她缓缓的摇晃着,工作一天累了,回到家中坐在这里看着电视,光想一想就觉得人生是无比的美好啊。壁挂式的液晶电视后面是一面红色的电视墙,电视的两边还各摆放了一只白色的长筒银灯。封闭式的玻璃墙增加了室内的明亮度,沈微往窗边走近了两步,紧挨着透明落地窗的地板上放着的是一对柔软的白色坐垫,坐垫中间隔了一个矮矮的木桌,离地面仅仅五公分高。 整个客厅里摆放的家具极少,却反而会给人一种很充实的感觉。 穆韵夕开了空调,又打开电视,问沈微:“你要喝什么?只有红茶和绿茶了。”话还没讲完,人已经进了厨房。 “不用麻烦了,白水就行。”沈微扫了几眼电视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穆韵夕端着玻璃杯从厨房里走出来,递给沈微,指了指左手侧的那个门,“这间是我的书房,只能委屈你住一下喽,要不要去参观?” 沈微笑道:“好啊!” 推开棕色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台超宽屏幕的白色苹果电脑,摆放在同色的书桌上,显得优雅而又大气。桌子上还凌乱的散着一些文件夹和纸张,紧挨着墙放着一个书橱,沈微大概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法律方面的书籍,其中也穿插了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周振甫的《诗词例话》,甚至还有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之类的。房间内有一个圆形的隔断,将空间划分为两部分,隔断后面才是一张大大的双人床,看起来就很柔软舒适,沈微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选择来这里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哈! 穆韵夕开了冰箱看,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又换了鞋,准备去楼下的超市买点零食之类的。她拿了钱包朝沈微在的屋子喊:“我到楼下去买点吃的,你先坐一会儿呃!” 沈微伸出头:“远不远?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超市就在楼下。”说着已经开了门出去了。 沈微站在书房的阳台上,往下看,夜色暗沉,灯火璀璨的犹如遥远天边最亮的星子。附近的高楼林立,湮没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唯有顶端一闪一闪的红点亮着。 这里是五楼,她一低头就看见了正走出小区的穆韵夕,马路对面还是灯火辉煌一片,沈微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过马路,进了对面的那家超市。五楼并不高,站在这里,她甚至还能看见穆韵夕身上那件白色的大t恤,在暗沉沉的夜里,分外的清晰明了。 她出来的很快,手里拖着两个购物袋。白色大t恤的胸前有只毛绒绒的小黄鸭子,憨态可掬,极为可爱。 沈微看着那只小鸭子,就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戴着毛绒绒的帽子时也像这个样子。略微的一走神,就听见楼下刺耳的刹车声,心里一沉,低头一看,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生怕叫出声来,过度的震惊让她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像是丧失了记忆,直到围观的人群渐渐包围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她终于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急忙冲下楼,连鞋都顾不得换,直接就从安全楼梯的出口下了楼。 冲出小区,她又突然慢下脚步来,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一步一步的坐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那两个购物袋已经被撞出了好远,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薯条,巧克力,饼干,火腿肠,甚至还有滚远了的瓶装牛奶。泪水突然就一下子涌了出来,蹲下身去,摇着她的肩膀喊道:“穆韵夕,你醒醒。”可是地上的人却丝毫不动,只有额头的暗红色液体孜孜不断的流了出来,回应着她的哭喊。沈微只觉得心掉进了无底洞,不断的往下沉。那暗涌的血,刺的她眼睛发疼,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偏偏老天不长眼? 人群的不远处,几名交警正在和一个人交谈,看样子正是肇事司机。 人群中像被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看样子是司机酒后驾驶,这么远都能闻到身上的酒味儿,真是……” “是啊,怎么会这么不幸,过马路都能被撞到。” “唉,喝了酒还开车,真是不要命了哟!” 小区的保安叫的救护车终于赶到,沈微一边掉眼泪一边跟着医生护士把穆韵夕抬上担架送上车子,然后也跟着跳了上去。身后的警车也跟上了,那名肇事司机就坐在里面。 穆韵夕处在昏迷状态,沈微坐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冰凉沁骨,没有一丝温度,她只觉得心里慌到了极点,忙着问正在为穆韵夕止血的医生:“她会不会有事?她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病人的情况不太好,流了很多血。” 一旁的护士开口:“请问您是不是病人的家属?” 沈微这才想起来应该要通知她的家人,幸好穆韵夕的手机是随身带着,就装在裤兜里,她从她身上掏了出来,翻开电话薄。她们在闲聊的时候,曾经听穆韵夕提起过自己的前夫的名字,那时她还感慨的说了一句同病相怜。她在想,是要打给她的父母还是打给她的前夫,低头看了手表,已经快要十二点,这个时候打搅韵夕的父母实在是过意不去,而且人老了,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要是老人家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她的罪过?思量了几番,终于决定还是打给陆良生。就算已经离了婚,但应该不会绝情到不顾曾经同床共枕几年的老婆。 于是找到陆良生的号码,就直接拨了过去。 长久的嘟嘟声,久的她马上就想要挂掉了,听筒里却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像是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请问你是陆良生先生吗?”沈微忙不迭的开口询问,焦灼不安的情绪表露无遗。 “对,你是?”陆良生略有些疑惑,又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幕,是穆韵夕的手机没错,怎么会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过他还是很礼貌的回答。 “我是韵夕的朋友,她出事了,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省二医院?” 陆良生有一瞬间的怔忡,他下午的时候还见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在咖啡厅里言笑晏晏,她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暖,真实的仿佛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从不曾离开过,怎么会突然就出事了呢?他只觉得心跳慢了半拍,仿佛有一丝恍惚,他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所以又问了一句:“她怎么了?”一贯淡定平稳的声线里也生出了几分隐隐约约的不安。 “她出了车祸,现在正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我很抱歉不能代表她的家属,所以才会给你打电话,能不能请你来一趟医院?” 电话挂掉,陆良生只觉得自己将是被餍住了一样,有一根无色的线牵住了他的心,线的另一端握在那个女人手上,扯的心弦丝丝的痛,有一种痛入骨髓的麻木。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拿了车钥匙出门。 幸好夜已深,路上的车流并不多,交通也没有白天那么繁忙。陆良生把车子开到了最大档,几乎像是箭一样的射出去。省二院在城东,而他恰好住在城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城市,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方向盘往左一打,再次超过前面的一辆车。 等他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沈微焦急的踱着步子,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她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从走廊那端往这边走着,步子很急。 应该是陆良生,沈微迎了上去。 “你好。我是韵夕的朋友,我叫沈微。”她自我介绍。 陆良生点了点头,“进去多长时间了?”到了医院他反而镇定下来了。 “刚进去没多久。” 陆良生瞥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的男人,年纪不大的样子,浑身的酒味。 沈微解释:“他是肇事司机,警察做完笔录就让他跟着来医院。” 陆良生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停下,审视着他,眼神冷漠,是那种让人血液凝固的冷。 肇事司机不禁打了个寒颤,脊背上一股凉意慢慢往上蔓延。 “她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让你跟着陪葬。” 沈微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陆良生脸上寒意凌人,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像是地狱最深处的黑暗。可是即使最黑暗的地狱,也藏着深深的感情,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和韵夕的关系似乎并不仅仅是离婚夫妻这般简单。 等待的中途,陆良生从身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根,想了想,又问沈微:“要不要?” 沈微点了点头,尼古丁可以克制心情的焦虑,也可以让她的大脑清醒一下。 她倒没想到陆良生用的是火柴,取出一下根,呲——擦出蓝色的火焰,很好看。 两人一起去专门的吸烟室里坐着等。 “到底怎么回事?”烟雾缭绕中,她看不清陆良生的表情,只见他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她下楼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过马路被……”沈微有点说不下去了,她想起穆韵夕叫她的时候,她应该跟着她一起下楼的。如果她们是一起的话,惨剧就一定不会发生,她突然有点恨自己。 “你怎么会在她家?”陆良生突然问了一句,她脚上还穿着拖鞋。 于是沈微就说了自己是出差,韵夕接待了她。大概的给他讲了自己和穆韵夕认识的经过。 “真的很抱歉,我没办法才会给你打电话,或许给你造成了不便,还请见谅。” “打给我总比打给她父母好。” “你的意思是说,她接了你的案子,愿意帮助你?”片刻的沉默后,陆良生突然转了话题。 “对,我知道她的规矩,从来不接牵扯到婚姻的案件,可是她是真的愿意帮助我,所以才肯打破自己的誓言。交到她这个朋友真的是我沈微这辈子的一大幸事。”她很感慨,说的话句句倒都是肺腑之言,丝毫不假。 抽完一支烟,他们又回到了走廊上,之后一直都是沉默着,陆良生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两人都静静的等待。 终于,手术室里的灯灭了。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 两人同时迎了上去。 医生一边取下无菌口罩,一边问道:“谁是家属?” “我是她的丈夫。” “患者的眉骨骨折,出血过多而导致昏迷不醒,伤口一共缝了四针,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还好,并不严重,脚踝严重擦伤,左膝盖骨有轻微的破碎,我们已经将里面的碎骨头取了出来,伤口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会造成感染。但是患者最好一个月之内不要下地,所以你们要注意。患者现在已经被送到icu病房,等她醒过来你们就可以去看她,但是不要让她讲话,因为失血很多,她现在还很虚弱,不适宜太过劳累。” 沈微总算让自己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了,还好,没有什么大碍,她在救护车上看见不断有血从韵夕的额头上流下来,只觉得心惊胆战,总算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她和陆良生一起去了icu病房,穆韵夕的麻醉药效还没有过,所以他们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沉睡着。病床的床头挂着吊瓶,里面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的流进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体里。陆良生走到窗前的沙发旁坐下,又看了一眼沈微的脚,说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沈微没有坚持,自己在这儿似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她还穿着室内拖鞋,于是就点点头:“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等下楼来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穆韵夕家的钥匙。 于是她又返回去,走到病房门口,借着走廊上声控灯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从玻璃里看进去,陆良生还坐在那儿,正低着头,两只手撑在额头上,病房里的灯关掉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了。沈微想,他应该是很心疼韵夕的,不然也不会这般落寞,这般孤寂。 陆良生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黑色的眼眸中,涌动着数不清的情绪,痛楚,绝望,哀凉,焦虑,不安,甚至还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是的,刻骨铭心,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 他突然想不起来刚才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宣布她的状况时他是怎样的心情,是惊喜,是忐忑,还是镇定?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失忆,他很费劲的想着,可是依然徒劳无功。 他仔细的观摩着穆韵夕的脸,青丝犹如瀑布一般的泻在白色的病床上,愈发显得她苍白无血色。额头上的伤口包扎的很厚,遮住了秀丽修长的眉。她的眉很淡,陆良生想起了从前,每天上班之前她都要坐在梳妆台前描上半天,老是问他这么淡的眉洗脸的时候会不会洗着洗着就不见了,他困极了,只觉得烦,随口敷衍着,她也不生气。 那么温馨的场面,要让他怎么找回?没有了她,似乎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不见,所有的温馨都化身为锯齿,一下又一下的在他的心上凿过。 痛彻心扉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麻木了。 沈微站在门外看着,心微微一动,无奈的摇摇头,打消了进去找钥匙的念头,再次转身下楼。幸好随身还带着钱包,折腾了半夜,肚子也饿了,从机场出来在麦当劳里啃了一个汉堡直到现在,再加上刚刚那番惊吓和劳累,自然觉得精疲力尽。于是看见马路那边的饭店,立刻就走了进去。 是一家火锅店,她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火锅。 店面不大,可是生意非常火爆,现在这个点还有这么多人来吃,沈微大概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三个一桌,五个一伙的,热热闹闹。 只有她,形单影只。 陆良生没有丝毫困意,他想了很久,终于拿起电话,打给自己的秘书lda。 “去查一查一个叫黎程的男人的底细,尽快给我回复,记住我要他详细的资料。”刚挂上电话,就听见床上的穆韵夕哼哼了两声,心里一急,忙凑过去看,并没有醒,看来是梦呓,正想着,韵夕紧蹙着额头,声音轻飘飘的,“陆良生,我疼……”眼角有一滴泪水滚落下来,流入鬓发之间,浸湿了头发,也浸湿了陆良生的心。 他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抓着挠着,难受的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那只手赶出去。他只能一遍一遍的摩挲着她的脸颊,替她擦去鬓间的泪水,似滚烫又似冰凉。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眼前,他的拇指指腹滑上了她的粉唇,那里是他曾经流连忘返的地方,曾经让他魂牵梦绕。行动已经快过思绪一步,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吻了下去,轻柔的,细致的,而又不失力道的吻,细细密密的印在了她的唇上,温暖而又美好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沉溺,忍不住贪恋。 穆韵夕似乎梦到了陆良生,梦里有轻如羽毛一般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满心欢喜,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成了情窦初开的姑娘,脸颊娇艳如花。 可惜,只是梦一场。 也是空欢喜一场,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陆良生静静的等着怀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这才轻柔的把她的头放回枕上,正想转身,身形一滞,低头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4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头一看,衣服的一角正攒捏在穆韵夕的手中。陆良生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她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惹人怜爱。他定神,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温婉柔美,五官很是娟秀,眼睛尤其漂亮,漆亮如昔,不谙世事一般,犹如两丸光华流转的黑宝石,只看到人心里去,常常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可是此刻,漂亮的双眸却紧紧的阖着,被掩在那两弯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 他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一只手从她的脖颈之下穿过去,韵夕忍不住动了动,枕着他的臂弯,往他怀里蹭了蹭,表情自然甜美,陆良生心神一荡,忍不住用唇瓣轻擦过她的耳垂。白皙柔软的耳垂上有细小的耳洞。他很少看见她戴耳环,除了个别重要的场合。上次见着还是他们一起回城给穆建国庆生的时候,他还记得那两颗白色的小小的珍珠总是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摇晃。 第二天穆韵夕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陆良生那张俊美到不像话的脸顷刻间落入眼帘,很久都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穆韵夕只觉得恍恍惚惚,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房子很大,客厅里还摆放着液晶电视,有一个类似于吧台一样的东西,圈出了独立的厨房,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被车撞了,这里应该是——医院。所谓的飞来横祸大概就是指的这种吧!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口,包扎得很好。此时麻醉药效也已过去,眉宇间传来阵阵犹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良生立刻就醒了过来,两个人四眼一番对视,韵夕率先避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谁知腿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痛灼感让她挫败的又躺了回去,天,她到底受了多少伤? “不要乱动,你腿上也有伤。”陆良生又把她拉回自己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儿?”穆韵夕瞪着陆良生无可奈何,她怎么看都觉得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于亲密,可惜陆良生似乎并没有觉得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昨晚沈小姐给我打的电话。”陆良生很耐心的解释。 “对了,沈微呢?”穆韵夕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沈微有多担心。 “你醒啦?感觉好点没?”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着呢,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正是沈微。她目不斜视的提着手中的袋子走进了厨房。 “好多了,现在讲话已经不怎么费力了。”穆韵夕回答,她忙不迭要起身,被陆良生制止住,他起身下床穿鞋。左臂已经麻木了,整个晚上他们几乎都没有动过,穆韵夕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肩胛骨。 沈微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语,只是忙着看穆韵夕的伤口。 “我出去抽根烟。”说罢,陆良生又看了一眼躺床上的穆韵夕才走了出去。 “我买了红枣枸杞粥,要不要吃现在?”她一边跟她说一边将点滴瓶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我还不是很饿,不好意思,原本你是客人,现在却反而来照顾我,真的麻烦你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沈微在床边坐下,“不过昨天晚上你可真的吓死我了,幸好有陆先生在。”又指了指床头的手机,“谢天谢地你出门还带着手机,不然我都不知道该跟谁联系去。”说着话的同时,沈微用手指按了按太阳|岤,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吃完火锅后就找到一家医院附近的宾馆,可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她很少出差的原因,就是因为住不惯外面的酒店。 穆韵夕看着她满脸倦色,指了指沙发,“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还不饿。” “没关系,我不困。”沈微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家里面的钥匙?” “没有啊,因为你在家里,所以我下楼的时候就没带出去了,怎么了?”穆韵夕还没想明白沈微问这话的缘故。 “我也没有,我昨天急得摔上门就下了楼,那里还顾得拿钥匙?那就是说现在我们都进不了家门了?” 穆韵夕瞬间就哭丧着脸,“完了,我又得换锁了。”她曾经给过陆良生一把钥匙,后来分开后,她搬回来住立马就换了锁。 “那你昨晚住哪的?”穆韵夕这才想起来,没带钥匙,那沈微的落脚地儿不是也没着落了? “安啦!我带着手提包的,钱包什么的都在里面,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宾馆住了一晚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撘的闲聊着。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八点半了,这个时候万天鸿应该已经坐在他那张黑色真皮的旋转椅上了吧!穆韵夕拿起电话,却又被沈微夺了去。 “不要乱动,你可是病人,要给谁打电话,说吧!” “谢谢,你找‘资本家’,是我老板。我得请几天假。”穆韵夕皱了皱眉,不经意间又牵动了腿上的伤口。 沈微依言拨出去,“喂,你好,我是穆韵夕的朋友,她现在不方便打电话,所以由我代劳。” “是的,她昨天出了一点事故。” “腿骨折了,伤的很严重,医生说最近这一两个月都不能下地。”沈微朝她眨了眨眼睛。穆韵夕哭笑不得,她的腿只不过是擦伤外加膝盖骨轻微的错位,什么时候变成了骨折?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 “好好,我会向她转达的,再见。”沈微挂上电话就笑了。“你们老板真好骗,我一说你骨折他就相信了,直接放你两个月的大假,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我,嗯?” “两个月?你也太狠了吧。”穆韵夕楞住了,这么长时间,万天鸿也能答应,真的有违资本家的本质。 “万恶的资本家,你的摇钱树要罢工两个月喽!”沈微笑得嘴角都荡起了酒涡。 她又去了厨房,把粥放进微波炉里热好,然后端出来。 闻着就很香,红色的大枣和枸杞,白色的米粥,勾起了穆韵夕的食欲,沈微很有耐心的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吃。 “韵夕啊,我一会儿还得去赶一个应酬,关于这次出差的事宜还得处理一下,可能晚上才有时间来看你。你一个人……?” “放心吧,我没关系的,再说,就算有什么事不是还有特护么,你有事要忙就先走,啊!”穆韵夕直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关系的。 “那好吧,我晚上再来看你。”提上包包,沈微走出去,临走又飘了一句:“恕我多嘴,他还是很爱你的,我看得出来。” 一句话就把穆韵夕打的不知所措,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已经关上的门,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请恕她笨,他真的爱她么,为什么她一点也看不出来? 一直到沈微走后陆良生都没有再进来过病房。 穆韵夕掩藏好心底的小小失落。究其原因,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留在这里?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再见面的,可是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总是挣脱不开相逢的命运。 头还是很疼,罢了罢了,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面面俱到。 迷迷糊糊间又睡着了。她似乎做了很多梦,凌乱的,噪杂的,安静的,甚至是诡异的。梦里面无一例外都会有那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男人的脸,俊美的,凛冽的,温和的,冷郁的,每一个表情都印入了她的脑袋中,突然间那张脸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脸,即使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可是依旧掩藏不住曾经倾国倾城、摇曳生姿的容颜,穆韵夕只觉得心里突突的乱跳,那女人拉着陆良生越走越远,她急了,忙着想追上去,谁知那女人却突然转过身来,面目苍白,有鲜红的血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面目可憎,神情恐怖,伸出手来要抓她,那手枯瘦如柴,穆韵夕吓得半死,只叫道:“良生,救我,救我……” “醒醒,穆韵夕,是不是做噩梦了?”身边似乎有人在摇晃着她,穆韵夕睁开眼睛,就看见梦中的脸就在眼前,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就环住身边的人的腰,不停的喘气,“陆良生,你还在,幸好你还在……”她半天才觉察到腿上传来的的疼痛感,也不管不顾,只是狠狠地抽泣着,泪水蹭到陆良生的手工制的名贵西装上,洇湿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只是一个梦而已。”陆良生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抚的说道。梦境应该很恐怖,她竟出了这么多冷汗,头发上的汗水顺着发丝流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心疼得似乎都皱到一块儿了,只为她的眼泪。 “乖,不怕,你告诉我,梦里面有什么?”陆良生极有耐心的诱导着。 “是……”穆韵夕突然打住,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埋在他怀里的头,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了看陆良生,又使劲摇头,“没什么,你别问了。”她吸了吸鼻子,话语里鼻音极重,竟似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陆良生见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动作舒缓,穆韵夕也渐渐的平静下来了。 “你不是刚来过么?几点了?” “那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陆良生抬手看了看表,走到沙发前坐下。 穆韵夕正要说话,他手机响了,于是她噤声。 “哦,怎么了?”陆良生接通电话。 “忘了跟你说,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所以我今天抽不出时间陪你了。”哦,原来是某位佳人等的不耐烦了。穆韵夕侧身看向窗外,万里晴空上漂浮着朵朵白云,记得是小学作文课上最爱写的句子。 “嗯,晚上回去给你电话,先这样。”陆良生挂上电话状似无意瞥了一眼穆韵夕,却看见她正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似乎并没有关注自己。突然就觉得心里有微微的不顺畅,随手把电话扔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穆韵夕眼眸闪了闪,没什么反应。 房间里静默的可怕,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响声,穆韵夕突然就有些悻悻的,似是厌倦了这一切。她正准备让陆良生回去,却听见他开口:“妈今天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说是给你打过但是关机了,你电话是不是没电了?” 穆韵夕也懒得看,胡乱点了点头,“说什么了?你没告诉她我出车祸的事吧?” “说是你大伯家二女儿下周五要结婚了,有时间的话就去参加一下人家的喜宴,还有顺便问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回去吃顿饭,上次你爸过生日也没在家呆成。”陆良生把玩着手机,打开,合上,再打开,再合上,重复着相似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放心,我没有说。” 穆韵夕点了点头,原来是岚岚要结婚了,上次看见她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岚岚还正在读大学,时间过得这样快,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要做他人的新嫁娘了,她不得不感慨一番,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她不知道该跟陆良生说什么,就道了声谢,却惹得陆良生俊眉一挑,脸色似乎暗了几分。 正在穆韵夕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屋内诡异的气氛时,恰好敲门声响了起来。 是医生来巡视查房,一群白衣天使一般的护士簇拥着一位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自然就是她的主治医师,很是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站在床边问她都吃了些什么,伤口疼不疼,今天的药量有没有输完了之类的,穆韵夕很认真地听,然后很认真的回答。 “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照这个情况看来,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也是一样的。”穆韵夕瞄了一眼挂在老太太胸前的铭牌:骨科专家——尹一敏,难道她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尹大医师?她居然是自己的主治医师,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据说这位全国屈指可数权威的专家,要想找她做手术,必须跟她的助理医师提前两三个月预约,所以能够让她看病的非富即贵。等尹一敏转回头去和陆良生寒暄,她才总算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陆良生是属于那种既富又贵的人。 “好久不见了,尹阿姨,我妈妈让我问你好。”陆良生礼貌的起身问候。在长辈眼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懂事的年轻人,沉着稳重,家教良好。 “嗯,好小子,你妈妈最近怎么样?似乎好久都没看见她了。”尹一敏笑着问,陆良生的妈妈齐欣芮和她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陆良生找到她时,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原本穆小姐的伤不是很重,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只不过她不放心。 “她去巴黎参加时尚服装周,顺便在巴黎度假,可能下个月就会回来。到时候请你来我们家做客,尹阿姨你一定要赏脸。”韵夕一听陆良生提到他母亲,脸色不由自主的难看了起来,前尘往事似乎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那些恶毒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缠绕:我不想再见到你,快点滚出我们陆家的门;你怎么不去死,良生瞎了眼才会娶你;恶毒到韵夕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恨不得能立时死掉才好。 “出院后,一定要好好休养,切记半个月之内不要让她下地,因为她膝盖骨部位有稍微的错位,而且擦伤很严重,如果不好好休养很容易受到感染。还有平时洗脸洗澡的时候要特别注意,不要让额头的伤口碰水。”她很耐心的嘱咐陆良生,陆良生点点头:“好的,我会注意,谢谢你了,尹阿姨。” 尹一敏前脚刚走,穆韵夕就说道:“我明天就想出院。” 意料之中的看见陆良生沉了脸,“不行。”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穆韵夕委屈的想哭,刚才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么,她恢复的很好,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鬼医院里呆下去,白森森的一片,晃得眼睛生疼。再说,他陆良生凭什么来对她发号施令?他们现在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孜然一身,谁也不欠谁的,她为什么就要对她俯首称臣?可是这些话穆韵夕也只敢在脑袋中臆想一下,她是纯粹的敢怒不敢言。 陆良生看见她撇着嘴,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仿佛要浸出水来,委屈的像是个拿不到玩具的孩子,他一时心软,“要出院也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们马上就可以走。” 穆韵夕一看有戏,忙问:“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搬回去,直到伤好为止。”陆良生想了想,“至于沈微,也可以跟你住过去,我不在的时候陪你说说话。” “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啊!不一定非要去……”穆韵夕看着陆良生的脸一点一点拉长,她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终被憋死在喉咙中。又看了看自己的腿,似乎走路都很困难。 穆韵夕再三衡量,想起医院里的死人氛围,一狠心,终于还是答应了。算了,比起医院来说,陆良生的别墅还稍微有点自由。某位伟大的诗人不是也说过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再说,陆良生的妈妈也不在,下个月才会从巴黎回来,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原本想等沈微晚上过来医院的时候,跟她说说,谁知却接到沈微的电话,说是家里出了点事,马上就要坐最近的航班飞回去,穆韵夕有些担心,问她出了什么事,沈微说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她打电话,她儿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穆韵夕听得出来,电话那端的沈微是多么的紧张,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现在正在赶往机场。韵夕,很抱歉,有时间我一定飞过来看望你。” “没关系,没关系,沈微,你不要着急,有没有联系孩子的爸爸了?”穆韵夕冷静的问。 “我给家里打过电话,刘妈说他不在,他肯定又出国了。韵夕,这次回去我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如果小非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我来b城的时候他还在家,就算他临时有事,也可以在离开之前给我个电话,我会赶回去陪儿子,可是他居然一声不响的就抛下孩子走了,你说要搁在你身上,你能不生气?也不想想,家里的保姆年纪也大了,能照顾好孩子么,江隅,你他妈的就是一混蛋。”沈微实在是气极了,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爆粗口。 韵夕又劝了半晌,总算才让她平静下来。 “到了记得给我个电话。记住,一定要冷静,就算要离婚,现在也不是时候,毕竟孩子还在病床上躺着。”穆韵夕最后叮嘱道。 挂上电话,一时欷歔不已,韵夕暗自祈祷着,千万不要让那孩子有事。虽然没有见过,可是她猜那一定是个惹人爱的孩子。 陆良生说到做到,立马就找了医生,办好出院手续。 于是在车祸完的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她穆韵夕——被撞之人——从医院里正大光明的回了家,不对,是前夫的家。她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 她此刻是以一个无比暧昧的姿势躺在陆良生的怀抱中的,只因为脚不能下地,说没有感觉那是假话。可是她看了一眼陆良生,似乎脸色很平静,正经的像是乐于助人的好雷锋。她不想让陆良生觉得自己太过于矫情,只得努力的平稳情绪,调整略显僵硬的身体。因为走路的步伐,她的唇角无意间轻轻扫过他的衬衣,丝质的质料,柔软而光滑,却是冰冰凉凉,犹如离人的眼泪。 直到陆良生把她抱上车,她才想起来,自己住的公寓钥匙全部都被锁在了房间里了,还得回去拿一些自己的生活用品,她也没有备用钥匙,怎么进家门?于是就跟陆良生一五一十的讲,自己还需要回一趟家。 “不用担心,明天我就会找人去把锁换掉。至于你需要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超市购买。”陆良生很冷静的开口,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发动了。 穆韵夕很无语的看了一眼陆良生,她也没指望能让他回心转意载她回公寓。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闪烁着,倾泻在车内的人身上,似乎连睫毛也染上了缤纷多彩的颜色,秀气的让她自叹不如。 “你都需要什么?”陆良生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穆韵夕想了想,“牙刷、毛巾、洁面||乳|、睡衣、拖鞋。”一边说一边掰着指头数,“应该没别了的,差不多就这些。”其实她还想让他买兰蔻的护肤品,转念一想,让一个男人独自一人去买化妆品,风险似乎很大,尽管这个男人是陆良生,但是终归是太麻烦。还是算了,先过两天清水芙蓉的日子,等脚能下地了自己去买吧,俗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良生侧首看了看路,一打方向盘,车子便拐到左侧停了下来,穆韵夕定睛一看,正是沃尔玛的大楼。 “你在车上稍等我一下。”陆良生临下车之际轻飘飘的丢给她一句。 既来之则安之,穆韵夕安慰自己,不跟这个男人一般见识,等就等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等的无聊,只好看左右两边的街道,霓虹闪烁,夜色如墨,两两映衬,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上一袭黑,煞是好看。 正在左顾右盼之际,身旁的电话响了起来,陆良生没有带手机。 穆韵夕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固定电话,一长串数字,表示陆良生并没有在手机上存下号码主人的名字。她原本不想接的,可是手机一直在那震着,嗡嗡的蜂鸣声搞得她心烦意乱。她怕是陆良生工作上要紧的事情,迟疑了一下终于接了起来。 “喂,你好。” 线的那端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会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恢复了正常,“请问这是陆良生的电话吗?”穆韵夕只觉得这声音听在耳里有些莫名的熟悉。 “是的,但是他现在不在电话旁边,不方便接听,如果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会为你转达,让他等一下给你打过去。” “请问你是哪位?”电话里的女声很有些咄咄逼人的趋势。 穆韵夕笑了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跟他说你来过电话。”顿了顿,接着说,“那么就这样了,再见。”撂了电话,使劲倒向真皮的座椅靠背,是真的有些倦了,于是闭上眼睛假寐,心底隐隐生出了薄浅的怨气,她一直都知道陆良生的身边不不乏女人,明艳的,清纯的,可爱的。从前,她也曾接过类似这样的电话,她知道陆良生从来没有当过真。可是彼时她还是正牌的陆太太,有着最强大的资本,而现在,她什么也不是了,前前后后似乎隔了几光年,遥远的让她惧怕。 车门打开,陆良生坐了进来,有塑料袋的窸窸窣窣声,应该是被他丢到了车子的后座。韵夕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却没有睁开眼睛,陆良生自然以为她睡着了,也没有说话,安静的开车。 车子开了一段,穆韵夕才睁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刚才你有电话进来,我帮你接了,是个女人,你打回去吧!” 陆良声没想到她是装睡,侧首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回去,神色没什么变化。他一手打着方向盘,空出另一只手去拿电话,看了看刚才的通话记录,又拨回去。 “嗯,刚才电话放在车上了,怎么了?”他问线的那端。 穆韵夕又淡漠的阖上眼睛,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不是吗?可是她与陆良生离得近,听筒里甜美的女声,隐隐约约就传了出来,她不可能拿棉花堵上耳朵。 “这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没有时间。”陆良生瞥了一眼反光镜中的人,紧阖的双眸,脸色淡漠,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穆韵夕听见电话那端问,刚才是谁接的电话?我问她是谁也不说,搞什么神秘。 “行了,等我有空了给你电话。”陆良生避而不谈,明显想结束这场对话,电话那端的女人似乎不笨,也感受到了他的不耐,只得悻悻的说了一句:那我等你。才挂了电话。 过了没几天,穆韵夕就知道了那位说她神秘的女人的身份。原来是一位最近走红的模特,叫温戴戴。报纸上有一张陆良生携佳人的靓照,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等电梯,即使只照了温戴戴的侧影,也有着风情万种,惊鸿一瞥的美韵。韵夕闲着无聊,仔细的读完报道,又回过头来细细的观看那张照片,陆良生一只手举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只则被温戴戴攀着,温戴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穆韵夕想,废话,她能不笑么,钓到这种极品男人,长的俊,有钱又年轻,比起那些皱纹横生聪明绝顶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是大大的满足了一把虚荣心。穆韵夕转念一想,要是换了自己,估计都快要乐傻了。 所以,情有可原。 肚子很不客气咕咕咕叫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一点多了,难怪她觉得肚子会饿,还是早上陆良生上班之前跟他一块吃的早餐。可她是病人,行动起来相当的不便,而行动不便的最大根源就在于她现在是坐在一个很专业的轮椅上,这都拜陆良生所赐,一回到家就马上高价订做了一副轮椅。 陆良生去上班自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在家的,所以请了专门的特护,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很有活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长的就很很讨喜。陆良生上班之后女孩就会准时上门,然后尽心尽力的陪着她。韵夕倒也觉得那女孩人不错,经验似乎很丰富,这一点韵夕是从她给她换药看出来的。没事的时候要么是抱着厚厚的医学方面书本坐在客厅里看,要么就是和陆家的阿姨聊天。 穆韵夕喊了一声:“小雯。” 很快,就听见咚咚的脚步声近了,阳台的门被推开,“穆小姐,你需要什么?”小雯手上还拿着书。 “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穆韵夕收起报纸问道。 “等我去看看。”转身要出去,穆韵夕拉住她说:“你推着我去看看吧!” 打开冰箱,现成的自然是没有,陆良生从来都不吃隔夜饭,所以家里的阿姨自然不敢违背男主人的意愿,总是小心翼翼的计算好,即使有剩下的饭菜,也会在陆良生看见之前倒掉。从前还在这儿住的时候,穆韵夕就特别反感他这种浪费食物的嗜好,说了很多次,可惜陆良生却完全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还是我行我素。 取了一盒牛奶,倒在碗里,放进微波炉里热,又烤了几片面包。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穆韵夕有微微的失神,她想起了从前的某些事情,她的工作忙,很少会回家做饭,而陆良生应酬也多,所以这个家里的厨房总是冷冷清清的,价值不菲的德式厨具并没有被用过几回,就算两人偶尔有时间也会选择出去吃。其实穆韵夕做的菜很好吃的。尤其是拿手的麻辣鱼,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寒暑假回家,闲着没事跟罗莉华学的。那时候她想学做菜也是为了黎程,书上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便义无反顾。虽然结果是她既没有抓住黎程的胃,也没有抓住他的心,但是罗莉华说,以后结婚给老公做照样用得着。但是罗莉华也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她结了婚也鲜少用到自己潜心钻研的厨艺。 叮的一声惊醒了她,小雯笑着阻止她伸出去开微波炉的手:“穆姐,还是我来吧!”于是把牛奶和面包一起端到餐厅去,穆韵夕自己转动轮子跟了出来。 “你要不要吃点?”她问小雯。 “不用了,我来之前在学校外面吃过饭的,你是病人,不能饿肚子,赶紧吃吧!”小雯笑眯眯的回答她之后又抱着书坐下静静的看。穆韵夕想起了自己考取律师资格证的时候大约也是这幅模样,喝咖啡喝到想吐,抓紧每一份每一秒看书、背书,看的昏天暗地,背的死去活来,不过终究是熬过来了。她知道,不论多苦多累都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正吃着就接到白蕙葉的电话,这个死女人不知道又跑去哪儿了,自己出了车祸好歹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可是居然连一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妄为闺密,穆韵夕决定收拾收拾她。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用很虚弱的声音说:“哦,是蕙葉啊!” “你怎么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不会是得了绝症了吧!”不愧是白蕙葉一贯的风格,穆韵夕听了,真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她面前掐死她,这种女人留在这世上,也是一个祸害,还不如一把掐死算了。穆韵夕总算忍住中烧的怒火,依旧孱弱的说:“我虽然没有得绝症,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被车撞了?” “这你都能猜得中,佩服。”穆韵夕乐了,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又赶紧愁眉苦脸起来,看的一旁的小雯忍不住笑,韵夕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那么好的车技还能被别人撞?哄鬼去吧!”白蕙葉打死也不相信穆韵夕会出车祸,他们当初一起考驾照时,穆韵夕的成绩可是全班最好的。 “真的,我前几天才从出院,现在住在陆良生这边。” “接着编。”白蕙葉似乎很闲,居然还嗑起了瓜子,摆明了一副听故事的准备。 “我没有骗你,我一条腿骨折了,现在都还坐在轮椅上,动都不敢动,头也被撞了,留了好多血,幸好没有被撞成脑震荡,陆良生说不放心我一个人住,所以才暂时搬过来的。” “真的?”似乎没有嗑瓜子的声音了。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打陆良生家的电话看看。”穆韵夕用一种无比纯良的声音说道。 刚说完白蕙葉就挂了电话。几秒钟后,客厅里的电话机响了起来。 穆韵夕笑着接起来:“喂。” “你真的在他家?”白蕙葉实实在在是被震撼了。 “天,你终于相信了。” “那么就是说,你真的出车祸了?”白蕙葉相信穆韵夕不会平白无故就跑去陆良生那儿。 “恭喜你,答对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白蕙葉说完立即就撂了电话。 等白蕙葉到达陆宅的时候,穆韵夕正在悠哉悠哉的看着电视剧。 小雯刚开了门,白蕙葉就像一阵风一般的刮了进来。看见穆韵夕头上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因为生病而愈发苍白的脸庞上,洗尽铅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白蕙葉立即就慌了,然后再次展现了她像风一般的特性,嗖的一下就刮到了韵夕的身边,穆韵夕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臂就已经被抱住。 “老天,你说你真不让人省心,我这才去了一趟日本你就成这个样子了。” 小雯也是个有眼见的女孩,看白蕙葉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给客人端上来一杯绿茶,白蕙葉着实不客气,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口,韵夕忙说:“你慢点喝,也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她轻轻的抚着白蕙葉的背,心里不免自责起来,有些恼自己的孩子气,显然白蕙葉是因为担心她才会匆匆忙忙的赶来。 “废话,我能不渴么?彼岸流年在城东,而陆良生的豪宅却在城西,就算我开车一路狂飙过来,也好几十分钟呢,何况外面毒辣辣的太阳照射着,老娘没有中暑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白蕙葉翻翻白眼毫不留情的将杯中最后一口茶喝光。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蕙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躺在黑色的沙发里,韵夕知道她不可能善罢甘休,只得粗略的讲了一下自己车祸的经过。 “伤势严不严重?你不是说腿骨折了么,医生怎么说?” 穆韵夕扒了扒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刚才在电话里是骗你的,并没那么严重,除了膝盖骨有轻微的错位,眉骨骨折缝了几针以外,就是一些小擦伤了。我想让你也担惊受怕一回,毕竟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穆韵夕看了一眼已经处于生气边缘的闺密,抢着在白蕙葉发飙之前开口,“谁让你电话也不打一通,住进医院也没来看望过我,所以就想着……”再次瞥了眼白蕙葉,穆韵夕的后半句话就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白蕙葉深呼吸,强行的制止住自己的怒气,“你是病人,你是病人,你是病人。”顿一顿,接着说,“好吧,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应该一声不响的就跑去日本,也不应该不给你打电话,更不应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穆韵夕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你突然去日本干嘛?”她问。 “现在还不能说,放心,等以后,以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白蕙葉正经的口吻让韵夕愣神,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谁没有几个秘密,都是成年人了,可以理解的,于是也就没有再追问。 白蕙葉打量着四周,她自然来过这处别墅,仔细大量过后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改变了,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来过了,感觉有些陌生。装修的风格是一贯的舒适休闲,客厅的天花板上的垂下来的水晶吊灯庞大而又复繁。 “老巫婆不在?”白蕙葉眼光搜索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又回过头来问穆韵夕。她一向都把陆良生的妈妈称为老巫婆,韵夕说过她几次,幸好她没有当着人家的面叫,也就作罢。 “好像是去巴黎了。”韵夕眼神黯了黯,刚才的一点喜悦也突然不翼而飞。 白蕙葉又慢条斯理地问:“然后陆良生就把你强行抢回来了?”她一直都是半躺在沙发上的,这时突然坐了起来,韵夕没防备,反倒被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蕙葉话里的意思。半天才弄明白,瞪了她一眼,“亏你想得出这个词来。” “这里面绝对有鬼,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起过前不久曾在咖啡厅碰见过陆良生,当时是佳人相伴左右,怎么,这么快就吹了?”韵夕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陆良生现在的女朋友要是知道他的前妻居然跟他正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不知道会不会立即就杀过来。 穆韵夕摇摇头,显得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个林书妤,气质高雅,一看就是非同凡响的女子,或许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微笑吧,温柔的让人沉溺的笑容,对着另一个女人的笑容。他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又怎么会为了她——而放弃那么好的世界? 更何况,原本就是她先提出这段婚姻的,所以,怨不得谁。 “没出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是什么样子的?”白蕙葉边说边站了起来,一副激奋昂扬的样子,“就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样狠狠地把男人踩在脚下,这个时代已经变更了,男尊女卑的世界早已远去,我们要做女王,而不是匍匐在男人脚下的奴隶。do you understand?”说罢她又看了看穆韵夕,“估计外面那些慕名而来请你为他们打官司的人如果见到你这副懦弱劲儿,早就绝了想赢官司的念头咯!” 穆韵夕知道,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搭理某人比较好,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她心平气和的看着电视,白蕙葉的话从左耳进去,又立刻从右耳钻了出来。 白蕙葉也只知道这种话穆韵夕是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她说了,她还是照旧我行我素,气的白蕙葉恨铁不成钢的直跳脚。 韵夕一转身,就看见小雯收拾好了背包,笑眯眯的走到她旁边,“穆姐,你有朋友在这,我也就放心了,我五点还回趟学校去听一个很重要的讲座,都盼了好久了,所以能不能请半天的假啊?”小雯还在攻读硕士研究生,所以自然不肯放过任何的一次提高自己的机会。 “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不知怎的,韵夕看见小雯总觉得像是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宽容地说完见小雯还杵在那儿,一时有些不明白,“怎么了,还有事么?” “陆先生……”小雯有些犹豫,吞吞吐吐不敢说。她当初为了能得到这份高薪水的兼职,不惜撒谎瞒住陆良生,没敢说自己只是在医院实习,事实上还有学业未完成。 聪明如韵夕,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了笑,“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快去吧!” 小雯激动了给穆韵夕一连鞠了好几个躬,嘴里还不忘说谢谢,她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份轻松且高薪的工作,虽然只是一份兼职。 等小雯走了,穆韵夕感叹地说:“现在的学生已经很少有像她这么刻苦的了,读书的时候都只知道谈恋爱。” “你好意思说人家,你自己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白蕙葉笑着反问一句。 韵夕呵呵干笑两声,以缓解尴尬,她思绪一转,就转到了黎程的身上。自从上次在咖啡厅提前离开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他。 “韵夕,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我想我要结婚了。”白蕙葉突然就换了话题,一脸的郑重其事,看的穆韵夕心惊胆颤,这真的不能怪她,实在是白蕙葉的话着实让她震撼了一把。 “你没吃错药吧?你……结婚?别逗了!”从来都是流连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白蕙葉,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这个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呢? “我是说真的,这几年总是飘来飘去,不仅身体累了,连心似乎也跟着倦怠起来,不想再飘忽不定了,所以我决定要在二十九岁生日之前把自己嫁掉,找个有钱的男人养自己疼自己。”白蕙葉眼神有些飘渺,说话的声音轻不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5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不可闻,却是字字清晰明了,让韵夕也沉默。 “你去日本就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虽然是疑问句,穆韵夕却很肯定的问。 “本来还想的是等万事俱备再跟你说的,不过现在看来不告诉你似乎显得有些不讲义气了,索性还是说出来吧!”她摸了摸衣服兜,出来的急,没带烟,韵夕见状,递给她陆良生一贯抽的万宝路,“先将就一下,他这里就这种烟。” 白蕙葉接过,四下里寻找打火机,穆韵夕掀开桌上的报纸,底下俨然正躺着一盒火柴,包装精致,白蕙葉取了一根擦燃,感叹了一句,“陆良生这厮真会享受,这火柴从哪搞到的?”白蕙葉知道这种火柴是军区专用,市面上很少会见到。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朋友送的。”陆良生身边的朋友多,一顿饭吃下来,不是朋友也变成朋友了,所以就算陆良生说他认识国家主席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白蕙葉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她猛吸了一口烟,劲道太大,忍不住皱眉,还是三五好抽。 “从哪儿说起呢?让我想想。”白蕙葉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那双盈盈美目半眯着,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日本,就从这儿讲起。”穆韵夕将电视声音关掉,周围一下安静下来了。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老娘我遇上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好男人,这么多年泡男人的经验告诉我,如果失去他我一定会后悔莫及,所以一冲动就跟着他跑去了日本,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白蕙葉笑着问韵夕。老实说,当她一出京都机场,就已经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 穆韵夕答非所问:“那个男人是日本人?” “也不算是,他的父亲是日本人,而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是中日混血。这也是当初在彼岸见着他被他吸引的一个原因。”白蕙葉朝她挤挤眼睛,“你也知道,混血儿一般都是很帅的。” “那你追着他去日本有没有见面了?” “这个自然,只要我出马,就没有钓不到的鱼,他中文说得很好,因为父亲去世的早,一直都是母亲带着,所以汉语讲得好,沟通方面倒不成问题。”此刻,白蕙葉在韵夕的眼里就是活脱脱一个十足的渔翁,钓凯子就跟钓鱼一个样儿。 “什么时候有空叫上他一起吃顿饭,也好让我帮你把把关啊,怎么样?”穆韵夕提议。说实话,她很好奇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够俘获白蕙葉的芳心。 “他现在还留在日本,因为他母亲突然生病才不得不赶回东京去。等下次吧,下次他过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把陆良生也叫上。”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工作重心在中国而不是日本?”韵夕见白蕙葉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很好啊,你们就多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他父亲眼光比较长远,早些年就已经把产业拓展到中国市场上来了,中国啥也不多,可偏偏人最多,而他父亲就是靠开服装厂白手起家的,所以自从把服装产业开到中国来以后,钱自然而然的就大把大把的进了口袋。他现在就是主管着中国市场这一块儿的,自然要长期呆在这边。”白蕙葉有条不紊的解释着。 穆韵夕眼睛一边听,一边笑,眼睛贼亮贼亮,“小样儿,刚认识就这么了解,连人家的家底都调查的清清楚楚的,看样子,你真的是fall love了,没救喽!” 白蕙葉假装没听出来她话语中的挪揄之意,也不争辩。 话题一转,又转到穆韵夕的伤口上,“哎,这里会不会留下疤痕,有没有问过医生了?”白蕙葉轻轻的摸了摸她额头上处理过的纱布,似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老实说,医生有没有剃光你眉毛的?” 穆韵夕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等她醒过来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那些碎掉的骨头也已经取了出来,留下疤痕应该是难免的,毕竟也缝了好几针呢! “穆伯伯他们知道吗?” “没敢说,要是让他们知道那还得了,早赶着上我这儿来了,再说我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本来就伤的不重。”穆韵夕想起那天从医院里回到陆良生这里,就赶紧给老太太打电话回去,医生说至少半个月不能下地,于是她就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没时间去参加岚岚的婚礼,又让老太太逮着机会,唠唠叨叨大半天,她在电话这端实在是困极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老太太还是精神抖擞,她只得打起精神应付说等不加班的时候一定和陆良生一起回家吃饭,老太太又在嗓子眼里咕噜了几句,这才挂上电话。 “也是,不知道也好。”白蕙葉赞同的点头,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韵夕扫了一眼就看见陆良生的身影,于是打开声音,原来是本市的一年一度的房地产评估会议,陆良生作为本市最大的投资商出席,镜头一扫而过的时候,穆韵夕也看见了紧挨着陆良生坐着的正是林书妤,和上次在咖啡厅的风格迥异,此刻的林书妤,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也挽了起来,少了一些可爱清纯,却平添了几分成熟妩媚。于是她指着林书妤给白蕙葉看,“她就是陆良生的新欢,不对,应该是旧爱,他们是大学校友。” “长的不错啊,不过如果我是陆良生,还是会比较喜欢你这种型的。”白蕙葉摸摸下巴,砸着嘴说。 韵夕一时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是什么类型的?和她有什么不同?” “依照我这么多年作战江湖的经验看来,陆良生这种闷马蚤男人就喜欢你这种温婉小鸟依人型的。至于她,你说她叫啥来着,林书什么?” 韵夕接口,“林书妤。” “哦,林书妤,她就是那种怎么说,远远地看着好,走近了一看,其实真不咋地。男人就好这口,喜欢外表光鲜的,能摆的上台面,真要跟她过日子肯定不行。而且这种千金大小姐,娇贵得很,男人刚开始还会觉得新鲜,久而久之也就烦了。” 穆韵夕听得晕晕乎乎,她没跟林书妤接触过,自然也不好发表自己的品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林书妤能够这么多年和陆良生保持着这种恰到好处的关系,既不会断了联系,偶尔还会制造出一点点小暧昧,就冲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白蕙葉看表,韵夕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十分钟九点,就问:“你要有事儿就先走吧,我看电视。” 白蕙葉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上厕所都没有人扶一把。我打个电话推迟一下时间。”她九点半约了人在酒吧见面,酒吧现在还差一名调酒师,原来的那个因为出了差错得罪了客人,她一怒之下就给辞了,眼看着人手不够,只得找新的,这不正好就有人来面试了,约好今天晚上九点半在酒吧。 穆韵夕按着她手,不让她拨号,皱眉说:“别这样,啊,你该忙的还是去忙,别杵在这儿。” 白蕙葉张口正要说话,听见玄关处一阵动静,韵夕转过身去看,钥匙孔动了几下,门被推开,陆良生回来了。 白蕙葉心想,这人回来的真他妈的及时,她一下子就觉得陆良生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差劲。她站起身,瞅瞅陆良生,再瞅瞅穆韵夕,“得,我也不杵这儿了,我这就走。” “哎,别忘了吃饭那事儿。”穆韵夕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走了。”白蕙葉走过陆良生的身边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穆韵夕也听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好好照顾她?她以为她是在嫁女儿么,搞得就像是临终遗言一样。 陆良生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客气的和白蕙葉打了招呼。 “要走?” “嗯,我还有点事,赶明儿寻着空闲的时间再过来看她。”白蕙葉说完就要撒丫子走人。陆良生紧跟着她出门,“我送送她。”话是对着坐在那儿看电视的穆韵夕说的。 白蕙葉到了电梯门口,停下问他:“说吧,什么事儿能让你亲自送我出来?如果你是让我经常来陪陪她,没问题,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来。”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可是一个人眼见的并不一定都是事实,所以不要那么笃定的认为我就是坏人。”陆良生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让白蕙葉觉得可怕。 “我知道你们关系一直都很好,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黎程的事?” 白蕙葉皱眉,她盯着陆良生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厮突然提到黎程,难道是因为吃醋?!她低头看了看表,“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现在赶时间,必须得走了,所以下次吧!” 陆良生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很爱他?” 进了屋,陆良生耳边似乎还萦绕着白蕙葉的那句话。 “爱过,也只是曾经……”他思索着什么,眉宇间有着深深的寂寥。他想起lda在办公室里给他汇报的关于黎程的资料,并不是很详实,所以他才会找到白蕙葉,如果要了解她和他的那一段往事,他想,白蕙葉不外乎是最好的人选。穆韵夕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接着看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扰乱了他的思绪,吵得他头疼。皱了皱眉,陆良生走到电视机旁,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完了也没跟穆韵夕说话,自顾自的就进了卧室,韵夕知道他一定是去洗澡了。果然,很快楼上卧室的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她坐在轮椅里,眼睛望着电视屏幕,思绪却跑到了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要睡客房,起先陆良生并不同意,后来经不起她的磨叽,只得答应了。谁知半夜她又做噩梦,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醒过来,哭着喊陆良生的名字,他闻声跑过来,见她只是做梦,一颗心总算才放回到肚子里去,他安慰她,她迷迷糊糊的抱着他不放,临睡之前,她说,你别走。她似乎隐隐约约的听见陆良生的声音就在耳边:我不走,快睡吧!于是似乎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她重新进入甜甜的梦乡。结果第二天晚上陆良生死活都不让她去客房住了,说他不想半夜三更再爬起来。穆韵夕见他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只得乖乖的就范。她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非常的识时务,白蕙葉曾经多次在她面前这样说。 于是连着这几个晚上,她都是和陆良生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床大的要命,可是她总觉得尴尬。幸好陆良生每天晚上洗完澡还要去书房呆一会儿,在一定程度上也缩短了两人独处的时间,等他回到卧室她早已经睡着了,这一点让穆韵夕无比的庆幸。 韵夕无聊的调换着电视的频道,这个时间段不是广告就是煽情烂俗的偶像剧,节目的无聊程度一个赛过一个。 今天晚上的情形似乎有点诡异,要是搁在平时,陆良生早已经把她抱到楼上了。但是此刻楼上的水声还在哗哗的响着。她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洗澡能洗半个小时,这是从前绝不可能发生在陆良生身上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十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然后抱她上楼,之后再去书房。 穆韵夕试着站起来,她不想坐这儿干等着,反正也好几天了,她感觉伤口已经好了很多,说不定就可以下地了。抬起腿的时候膝盖骨隐隐约约还有痛感,她用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的起身,还好能勉强站起来,左腿针刺一般的抽痛,她不敢弯曲,也不敢使劲,只得用没受伤的那条腿一蹦一跳的往楼梯方向走。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楼梯的雕花栏杆,蹦跶着上台阶。她嫌穿着拖鞋蹦跶不方便,于是丢了鞋。还好并不高,她数了数,还有三个就到了,心里一阵激动,却没想到一脚下去踩空了,情急之下就去抓楼梯扶手,红木的雕花,滑不留手,她一把没抓住,人已经往后倒去。她想这样骨碌骨碌一路摔下去,会不会惊动陆良生;会不会变成脑震荡;要是摔傻了陆良生会不会养她。 她还没来得及想到答案,手被一把抓住,整个身体因为受力而向前倾,不可抑止的跌向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在某人的怀中,原来不是幻想。 陆良生刚洗完澡,一边从卧室里出来,一边裹着浴巾,到门口就看见刚刚那危险的一幕,赶紧上前扯她的手,还好拉住了。穆韵夕的睫毛很长,眼睛一睁一阖的同时,长长的睫毛也扫过他的胸口,他只下半身裹着浴巾,所以柔软的睫毛像是她的吻一般轻柔,让他瞬间有一种被电流击过的错觉,她离他那样近,呵气如兰,他只觉得心猿意马,内心原本的怒火也通过另一种方式表现出来了。 穆韵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点着火了,她赶紧一蹦一跳的站好,小声的说谢谢。陆良生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脚丫子,一只蜷缩起来,放在地上的那只脚娇小玲珑,在灯光的隐射下晶莹雪白,脚趾头粉白可爱,陆良生觉得自己仿佛有些醉了。晚上的饭局他拗不过那一帮起哄的人,只得喝了两杯,现在似乎酒气上涌,看向韵夕的眼神似乎也跟着沾上了醉意。她一直都是低着头,长长的头发被夹子随意的挽在脑后,露出了粉红色的耳垂,小小的,像是两颗葡萄一般饱满丰盈,惹得他一阵心慌。脑子还没有意识到,手已经一把拉过她,韵夕没有防备,惊呼着再次跌到他的怀抱,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她心跳忍不住加速,陆良生的唇在她耳边慢慢的游走着,吸吮着她小巧的耳垂,引得韵夕忍不住娇喘出声,陆良生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她的耳朵最为敏感,所以很轻易的就让她有了感觉。 “不,不要……”韵夕挣扎着想推开他,陆良生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反抗,有些蛮横的抬起她的下巴,找着粉唇,用力的吻了上去,韵夕使劲的摇头,“不行……”,还没有说完就趁机被陆良生寻着机会,舌头入侵到她的嘴里,他一只手抱着她,让她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韵夕顿觉天旋地转,嘴唇被他堵着,吸不上空气,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他从来都是调情的高手,吻技高超,舌头灵活的与她的纠缠着,让她浑身发软,使不上力来。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的时间,陆良生终于放开她,她长长的喘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才发觉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攀上了他的肩,正在羞愧之际,陆良生一把打横抱起她,往卧室里走去。 她知道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极力推却,他们已经离婚快一年了,她已经没有任何义务去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她抬头,恰好陆良生正低下头来看她,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有两个小小的她,他的眼眸里盛满了浓情蜜意,让她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陆良生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卧室的灯光昏暗,此刻正好制造着一场暧昧。韵夕本来穿着一件真丝的睡裙,刚才在他怀里挣扎,现在已经凌乱不堪,一根肩带已经垮了下来。胸口的春色若隐若现。她现在已经是醉眼迷离,只觉得脸颊滚烫如火,陆良生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眼前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刺激的烟消云散。他俯下身,从上至下的吻她,由额头、眼睛、鼻子、嘴唇、锁骨一路迤逦而下,直至胸口。 穆韵夕在清醒的最后一刻说:“关灯……别碰到伤口……”话还没有说完,陆良生又吻上她的唇,一只手从她睡裙的背后伸了进去,在她光洁柔滑的背上烙下滚烫的烙印,另一只手摸索着关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她承认,她的身体已经被他唤醒,身体里的某些不安分因子正在蠢蠢欲动,她隐隐约约总觉得似乎忘记了某件重要的事情,但是意识已经混混沌沌,于是闭上眼睛,终于伸手环住他的背。 黑暗顷刻间降临,沉沉的夜色中,只听见两人粗重的喘息声,间或穿插着韵夕低低的呻吟,纠缠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醒过来,韵夕在床上动了动,才发觉浑身无力,腰酸背疼的,腿也隐隐作痛,她知道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是在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擦到她的膝盖。渐渐回想起昨夜的狂野,脸便紧跟着红了起来。她一转头,就被床那边躺着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陆良生还没有起床。又拿起床头的钟表看了看,已经九点多了,于是推了推身边的人,“喂,赶快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陆良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韵夕因为半撑着身子而微微倾斜,胸口的薄被已经快要掉下去,完美的曲线暴露无遗。他眼神暗了暗,喉结上下滚动,眼里全是笑意道:“怎么,你还想做运动锻炼身体?” 韵夕忙不迭的拉高被子,瞪了他一眼,“快点起来,上班真的迟到了。” “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我再睡会儿,还是困。”他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软软的,像是小时候最爱吃的橡皮糖。 “医生说今天要去医院复查的,你忘了?” 陆良生这才不情愿的放手,像是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委屈,看的韵夕心一软,声音也放柔和了,“那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们下午再去。”她想坐起来,腿一缩,就觉得疼,陆良生觉察到,就要掀开被子看,韵夕吓了一跳,忙按住被子,问,“你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口。”陆良生不容她抗拒,一把掀开被子,入眼处她膝盖骨上的纱布有微微的松动,看样子应该是昨天晚上造成的。他满眼的歉疚,心疼,韵夕总觉得自己很不习惯这么露骨的眼神,她忙着挥开陆良生的手,盖上被子,“没事,就是绷带有点松了,等小雯过来,我让她重新给我包扎一下就行了。” 陆良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搂着她,穆韵夕只觉得他的怀抱里强有力的心跳震得她有些头晕目眩,似乎不知道身在何处。 两人静静的躺着,她也很反常的依偎他的怀中。很久以后,穆韵夕回想起这次的车祸时,记忆中仿佛只剩下这一个片段,仿佛岁月静好一般的温馨恬淡。 终究还是起了床,韵夕下地的时候轻轻的掂了掂脚,还好,感觉比昨天要好很多了。不过,她还是没敢拂逆陆良生的意愿,还是坐在了轮椅里。 卧室里连带着有浴室,陆良生推着她的轮椅进去洗漱,他很细心的为她调水温,韵夕突然就觉得鼻子很酸,似乎是一种感动的情绪在作祟。记忆中陆良生从来没有都像现在这么好的对待过她,如果白蕙葉知道陆良生竟会给她挤好牙膏,倒好洗脸水,估计一定会惊呼这个世界太疯狂,就连陆良生也会照顾人了之类的话。其实她很想说,她受伤的是腿而不是手,可是想一想,还是作罢。 他们下楼来,阿姨已经做好早点,只是寻常的米粥,可是韵夕吃着却觉得分外香甜。于是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陆良生吃的很少,只是看着她吃。 “吃完饭就去医院吧,早上医院人应该不会太多,早去早回。”陆良生说。 韵夕点了点头,她觉得早上去和下午去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只是没想到会碰到黎程。 到了医院门口,陆良生原本是要抱她上去的,可是韵夕死活不肯,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万一遇上熟人得多丢人。陆良生拗不过她,只得两只手搂着她的腰,尽量的把她的身体往自己的怀里靠。他极为小心翼翼,韵夕也尽量的把重心放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上,一瘸一拐的走着。他们走到电梯口,恰好旁边站着的人看过来,韵夕扫了一眼,来不及收回脸上的苦笑,只得悻悻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黎程见她这副模样,也吃了一惊,顾不得别的,忙问道:“你怎么了?” 韵夕还没有说话,陆良生已经开口:“谢谢你的关心,她还好。” 黎程这才把目光转向陆良生,定神看了几秒,笑了:“上次在咖啡厅遇见也没能好好的打声招呼,陆先生,你好。” 陆良生用一只手搂着韵夕,另一只手伸出去,“你好,听说你才回国。” 黎程也伸出手,两人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笑着寒暄握手。 正好电梯来了,黎程率先走了进去,陆良生低头看了韵夕一眼,也跟着一步跨进去。 黎程按下数字键8,转过头来问:“你们去几楼?” 陆良生说:“也是八楼。” 叮——电梯门合上。 黎程皱眉看着韵夕的脚,“是不是骨折了?”因为八楼是骨科楼层,他今天来二院是为了给一位前辈送点资料,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他们,这个世界还真是非一般的小。 “没有,只是擦伤而已。”穆韵夕打着哈哈回答。 “头上的伤呢?”看样子就像是眉骨骨折了。 “呃,并不碍事的。” “缝了几针?”黎程也不生气,只是紧追着问。 “好像是四针,对吧,陆良生?”她不敢肯定,只得回头问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陆良生。 “嗯,是四针。”陆良生看着电梯上方不断变化的数字说。 原来他一直都在照顾着她,不然不会这么清楚。黎程有些自嘲的想,他刚好去外省出差,因为刚回国,很多地方都不是很熟悉,得一步一步的学习,所以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去外地视察的机会。那天她从咖啡厅里不辞而别之后,他就没有时间再见到她,一直都在忙出差,忙手术,他大半的时间不是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就是在飞机上。所以连送花的时间都没有了。却没有想到,陆良生对她的重视程度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那天韵夕在咖啡厅不告而别,他追了出去,却刚好看到了令他痛心的一幕,于是似乎也有些怀疑的问自己,究竟自己表达歉意的方法是否正确,他一直都是很笃定的认为她一定会原谅他,可是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就质疑了。站在马路的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却隔了六年的时光。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六年前,他还是依靠奖学金读书的穷学生,她却是家世显赫的娇小姐;六年后他已经是一名优秀的骨科医师,她也成了名声赫赫的律师,他恨不得掐掉这段岁月。 中途又上来了几个人,电梯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陆良生搂着韵夕不动声色的后退,她在他的怀里突然就想起了昨日看到的报纸上的照片,昨天晚上原本是想问他的,可是后来却偏偏忘记了。 她从来都不是爱刁难人的女子,可是终究觉得心上似乎爬上了一条小虫子,蠢蠢欲动,搅得她心烦意乱。 他们一起出了电梯,在电梯门口和黎程道别。 陆良生突然开口,倒吓了她一跳:“他知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韵夕偷偷看了他一眼,神色平常,没有任何的异样,声音也还是一贯的淡定,只是下颚的线条分外的僵硬。 “嗯,是知道的。” 陆良生没有再问下去。 来的路上陆良生已经跟尹一敏联系过,所以当他们敲开她办公室的门时,尹医生已经在坐在那儿就等他们到来了。 “不好意思,尹阿姨,路上堵车,所以让你久等了。”陆良生一敲开门就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温和淡然,韵夕在心里作鄙视状。 “没关系,我只当是休息了,呵呵。来,坐过来。”尹一敏笑着指了指面前的沙发,示意陆良生和韵夕坐下。 等两人坐定,她问了韵夕最近的饮食状况和睡眠质量,韵夕认认真真的回答。陆良生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补充几句。 尹一敏又看了她的伤,看罢笑道:“恢复的真快,再过上十来天就可以来拆眉骨的线,膝盖处的绷带也能取掉了,你试一试看能不能走?”韵夕今天穿的是一款休闲长裙,尹一敏见状,就给她一圈一圈的解开膝盖骨上的纱布,陆良生要过来扶她,尹一敏摆了摆手,示意让韵夕自己来。 韵夕缓慢的站起身,两只手扶着墙,步履蹒跚,一瘸一拐,走的也很慢。 尹一敏看了,乐呵呵的笑,“不错,不错,慢一点没关系,回家要多练习。” 陆良生也松了一口气。 电梯直接下到b1层,韵夕眼尖,一眼就看见陆良生的兰博基尼旁边正停靠着灰色的奥迪q7。 上了车,韵夕想了想,跟陆良生商量:“明天开始就让小雯不要来了吧,我现在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天也可以拆额头的线了,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再麻烦人家,你说呢?” 陆良生说:“随你,反正钱是给过的。” 韵夕知道他一向开车的时候都是不爱讲话的,所以也就没有在说什么,随手打开cd,熟悉的旋律便漏了出来,还是上次她听过的ories。 陆良生听了两句就直皱眉,干脆伸手按掉。韵夕转过头来看着他,陆良生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说:“吵得我头疼。” 韵夕本来想跟他吵几句的,可是看他紧绷的下颚,突然就心软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回到家,陆良生下了车走过来抱她出来,本来要抱她进门的,韵夕说:“我自己走吧。” 他一听,很顺从的就放下她,转身又钻进驾驶座,韵夕站在一旁踮着脚问:“还要出去?” 陆良生点了点头:“嗯,回一趟公司,下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小雯在花园里看见他们就连忙跑了出来,扶着韵夕往屋里走,问医生怎么说,韵夕换上笑脸,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医生说恢复的很好。” 吃饭的时候她跟小雯提了在车上时的想法,她尽量委婉的表达着主要意思,小雯也是聪明人,一听自然明白,倒是一直没有说话。吃完饭,小雯扶她去阳台看书,小姑娘笑眯眯的道谢:“穆姐,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开心,你和陆先生对我都很好,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韵夕也笑,说实话,她很喜欢这个女孩,能在芸芸众生之中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 小雯走后她又看了一会儿书,看着看着就犯困,于是眯着眼假寐,却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她没动,其实电话离她没有多远,阳台上设置的有分机,她想阿姨会接的,可连着响了几声还不见有人去接,她只得慢慢地走过去。 “喂,你好。”她拿起话筒。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她又问:“喂,是哪位?” 她以为又是陆良生身边的如云的美女之一,哪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的声音响起时,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齐欣芮,那一刻,她真恨不得把话筒丢掉。 “怎么会是你?我儿子呢?”声音冰冷的仿佛要挤出水来。韵夕只觉得心上寒浸浸的,像是小时候在冬天里不小心掉进了游泳池,即使紧紧地抱住自己,身体还是冷的发抖。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儿子家?你这个恬不知耻的死女人,你难道没有自尊……”穆韵夕没等齐欣芮讲完就啪的一声挂上电话,她喘着气,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顺着墙慢慢的滑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的呜呜哭出声来。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流过泪,就连她和陆良生离婚她都很心平气和的应对,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她想了又想,似乎还是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偷偷的躲起来,在房间里哭泣,因为她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叫她妞妞了。而现在,她哭得就像个小孩子。她知道,电话接起的那一瞬间,她刚刚产生的幸福感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房子里没有人,所以她可以无所顾忌,空旷的回响着她的啜泣声,低低的,却萦绕在周围。 被单向的幸福冲昏了头的她,竟然忘记了那藏在暗处的曾经血淋淋的伤疤,表面似乎完好无损,实则已经溃烂,直达她的心底最深处。此刻,被齐欣芮再次的揭了开来,致命的疼痛再次的纠缠上她。 陆良生下午果然没有回来,连通电话也没有拨回来,韵夕平静的吃饭,和阿姨聊天。等陆良生打开门时她和平常一样,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水果。 陆良生上楼之前看了她一眼,韵夕目不斜视,定定的瞅着电视机的屏幕,正播放的是tvb的一部老片,她看的津津有味。 等陆良生洗完澡也在沙发上坐定后,她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一直忘了问你,我房子的锁有没有弄好了?” 陆良生一怔,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才说:“嗯,好了,我重新给你换了,钥匙被我随手就放在这里了。”他低头在客厅的大理石桌下面翻腾了一会儿,找出一串钥匙,又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 “哦,我明天要搬回去住了,怕你还没找物业,所以就问问。”韵夕又用牙签扎了一块菠萝,慢条斯理的边吃边说,陆良生一只手擦了火柴,正要点烟,听闻她的话猛地抬起头。 韵夕打趣道:“火柴快烧着手了。” 陆良生呼的吹灭蓝色的火焰,又把嘴里的未点着的烟取下来拿在手里把玩着。微眯着双眼看韵夕,那双眼睛仿佛带着火焰一般,灼得她忙不迭的避开。 “你突然这么急着回去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陆良生突然开口,声音凉凉的,有种沁人心脾的性感,顿一顿接着说,“我很抱歉,昨天晚上我有点醉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韵夕想到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疯狂,似乎连耳根也烫了起来,她忙定了定神,摇头:“不是,跟昨晚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什么原因?”陆良生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一定要知道。 韵夕摇头,“你别问了,总之,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她拿了钥匙,准备上楼,心里打算明天给白蕙葉打电话,让她过来接自己。 “穆韵夕,你真的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吗?我就那么可怕,让你一丝一毫都不想靠近?”陆良生沉着脸,下额的线条僵硬,这表明他真的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她并不是救世主,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让自己好受,哪里顾得上别人的伤口。韵夕没有理睬,她已经慢慢悠悠的走到了楼梯处,陆良生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拉到自己怀里。 “你有完没完?陆良生,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你凭什么来管我?而且我有足够的自由来决定要不要和你在一起。”穆韵夕也生气了,她几次想甩开陆良生的手都没有成功,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话紧跟着脱口而出。 陆良生的脸色白了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怒火,黝黑的眼眸直望到她的眼里,“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我他妈的就是犯贱。”他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朝她喊,“可是谁让我他妈的这么爱你?” 韵夕呆住,仿佛就在这一刻被石化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男人的眉眼,眉头高挑,眼角的光芒摄人心魂,一双桃花眼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让她心动,他的眼睛是内双,此刻因为生气而睁大,有些孩子气,像是没有吃到糖果的小孩,气的一鼓一鼓的。她很少会听到他的表白,就连跟她求婚,他也只是淡淡的说:我们彼此都很适合对方,不如就结婚过日子吧!简单的仿佛是上司对着下属下达命令。 她的眼眶又不可避免的红了,揉了揉眼睛,努力的将眼泪揉回去,有些凄惶的开口说道:“可是怎么办?陆良生,我不能爱你……” 带着颤音的话语不断的盘旋在陆良生的耳边…… 穆韵夕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白蕙葉打电话。白蕙葉听她要搬回去并没有多问,很快就开着车子过来了。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搬回去?你的伤不是还没痊愈么?陆良生知不知道?” 白蕙葉劈头盖脸的一大串问题让韵夕哭笑不得,“你去问十万个为什么吧!” 白蕙葉载她去了彼岸流年,用她的话说就是: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呆在房子里思春,还不如跟我去酒吧看帅哥,最起码养眼啊!韵夕想也是,回家一个人也是冷冷清清的,倒还不如去热闹一点的地方。 白天酒吧的人不是很多,她们一路行来,不断的有客人跟白蕙葉打招呼,眼神火辣灼人,韵夕暗自笑个不停,等进了里间才挪揄道:“白小姐,你的魅力实在令人折服啊!!”白蕙葉也笑,甩了十厘米的高跟鞋,赤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给她倒水。 “喂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过来一趟多不容易,你就给我倒一杯水?酒呢?”韵夕不满,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你想死么?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还要喝酒。”白蕙葉点了根烟,看了她一眼又掐灭。 “拜托,你想抽就抽吧,不用顾忌我,陆良生在家还不是照样抽。”不给喝就不给吧,她素来就极为的识时务。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从实招来。”白蕙葉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韵夕回想起昨天接到的那个电话,“他妈昨天打来电话了,是我接的。”她拨拉着桌上的手机座,沉默了半天才又接着说,“我太傻了,竟然会忘记。” 白蕙葉起初一怔,随即挑了挑眉,“那并不是你的错。” 韵夕只是摇头,并不开口,白蕙葉有些急眼了,她向来就是这样的火爆性子,有一说一,有二就说二了,此时她怕韵夕又想不开,钻了牛角尖,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要我看,你就跟陆良生实招了算了,我看着你们现在这种样子,简直就是没事找事撑得慌。你是跟陆良生过日子呢还是跟老巫婆过日子,自个儿想一想。” 韵夕瞪了她一眼,“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干吗老叫她老巫婆,听着多不好!” “别嫌不好听,我一想起她对你做的那些事儿,就火冒三丈。我就是看她不爽,一大把年纪了,整的跟狐狸精似的,你说陆良生他爹当年是不是就被她给勾引了?” “那是人家保养得好。”韵夕笑,不过,说实话,齐欣芮看起来的确要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皮肤保养得很好,当然,也在那上面砸了不少的钱。 “保养?她一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整的细皮嫩肉的有屁用啊?”白蕙葉撕开一袋薯片,咬的咯嘣咯嘣直响,仿佛嘴里含的不是薯片,而是陆良生的亲娘。 “这话又说回来了,你说你干吗那么怕她,每次见着她就像是老鼠见着猫一样。”斜睨了一眼穆韵夕,白蕙葉又放了一片薯片在嘴里。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不对在先的。” “谁没有过去?他陆良生就纯洁了吗?我就不信,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身边环绕的那些莺莺燕燕难道仅仅是生意上的朋友?再说了,谁没有犯错误的时候,错了只要改过就行了啊,老巫婆怎么能一棒子就把你完全否定了呢?”白蕙葉据理力争着,为自己的闺蜜辩解。 “其实,我若是她,也断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儿媳曾经在婚前就被人强jian过甚至还怀上了孩子。”韵夕伸手按住胸口,努力的说出这句话,说出曾经最不齿的事实,说出这个让她不能爱他的原因。 不管她有多爱他,只因为背上了那样的痛楚,便要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他,那些深藏在身体内的负疚因子也在齐欣芮的撕扯下日益强大起来,终于让她不堪重负,临阵逃脱。所以这样的她,还有资格得到他的爱么?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6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这个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她一直呆在白蕙葉的店里,很晚才回家。 白蕙葉把她放在小区门口,临走之际又按下车窗,“我让徐阿姨明天到你家来,先照顾你几天。”徐阿姨是白家的保姆,几乎是看着蕙葉长大的,自从白蕙葉父母过世之后一直都呆在白家,所以差不多就是她的半个长辈。 “不用了,我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放心吧!”韵夕努力的想说服车里的女人,却是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白蕙葉直接无视她的话,引擎响起,扬长而去。 留下她一个人无奈的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往回走,她走得很慢,顺便观赏了一下小区的夜色。有着习习凉风的夏夜里,知了的歌唱声打破了这份沉绵的寂静,似乎又平白无故的为这凉爽的夏夜增添了一份白日里的热气,树叶在一阵风吹过后,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抬头看,万家灯火,璀璨明目。 然而属于自己的那盏,又在哪里? 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平时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走到的路,今天晚上她却觉得仿佛走了有半个小时。楼前停着一辆车,似乎所有的伤感都在这宁静寂寥的一刻,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有些抑郁,紧捂住胸口,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 一直等待着她的身影。 待她走近一些,陆良生终于从隐隐绰绰的路灯倒影里走了出来。 楼前面有一盏路灯可能坏了,忽明忽亮,他的侧脸在闪烁的昏黄光影中明明灭灭。每一次明灭,都将棱角分明的曲线印在她的心底,那样深沉。她恍惚的想着,明天应该给物业打个电话,找人来修一下。 “怎么这么晚?去哪儿了?”明明灭灭的路灯衬得他的脸更加的阴晴不定,韵夕不知道他等了她多久。 “我记得昨天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陆良生,你回去吧,没用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和冷漠。不管他等了她多久,他们之间的距离都已经越来越远,就像是相交以后的两条直线,命运推得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波,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只能愈行愈远。 “我今天回家去了,跟长辈们说了你没有时间回去,也给你代送了礼物。”陆良生突然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韵夕顿时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家?” “大伯的女儿结婚,你忘了?婚礼就在今天举行。”陆良生试着提示她,于是一瞬间,韵夕终于想起了上周接到罗莉华的那个命令,虽然提前跟家里说过自己婚宴那天会很“忙”,但是还是觉得很内疚,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自己就那么一个妹妹,说不遗憾那是假的。想了想,她还是真心诚意的跟陆良生说了谢谢。 “那么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吧,否则,我感受不到你的真心诚意。”陆良生趁机开口。韵夕看了看手表,已经很晚了,陆良生看出了她的犹豫之色,“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还欠我一个人情,本来要带你去……后来我喝醉酒,约定似乎并没有履行,不知道还算不算数?请我上去坐坐,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韵夕真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记性这么好。那次他醉的那么厉害,她原本以为他一觉醒来应该就会把“人情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还是根深蒂固的藏在他脑袋里。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翻出旧账来。 于是她不得不向敌人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她两周没有回来过了,估计家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打开家门,却还是从前的样子,每个地方都是亮堂堂的,地板也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很明显,她不在的这些天里,肯定有人每天都来打扫过。于是她望向陆良生,希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陆良生随意的脱了鞋子,进客厅就在沙发上躺下,“我安排了家政公司的人每天来打扫。”似乎很理所当然,可是这明明是她的家。 钱是个好东西,穆韵夕再一次的感叹。等等,他刚才说是他安排的钟点工,那么他之前就应该是进来过的。 她猜得没错,她住在陆宅的这两周,陆良生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下,有时候看看电视,有时候翻翻她的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站在弧形的玻璃墙前面,看着脚下的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也会禁不住的猜测,她会不会也站在这里往远方眺望过?会不会在那个白色的软摇椅上打盹儿? 陆良生熟练地开电视,韵夕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问道:“你喝什么?我这里没有咖啡。” “随便,白水也行。” 韵夕去冰箱里倒了冰水给他,就拿起客厅的电话机,说不定会有人找不着她就打到座机上来了。她的手机充电器在家里放着,所以住在陆家的这段时间手机一直都没充过电,其实正好合了她的心意,陆良生原本要给她换电话,她没答应,于是他只得作罢。 有五通新的留言。沈微说她等儿子出院就会来b城找她。第二通留言是苏星星——她的助理,说打她手机关机了,只好打到家里来,就问问她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希望她能早一点回去上班。第三通留言还是同事的,还是祝她身体早日康复之类的。 她只是没想到黎程会知道这个号码,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吓了一跳,“韵夕,你手机一直关机,于是我问了你妈妈,才知道这个号码,可是还是没有人接,呵……”他自嘲的笑,顿一顿,接着说,“你妈妈听见是我,立刻就骂我,骂得很厉害,如果她不告诉我,或许我这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我并不知晓,原来当年我的离开曾经给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真的对不起,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韵夕,我错了,我错了……”穆韵夕只觉得那种巨大的伤感再一次的扑面而来,她抓着自己的胳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哭出声来,不能哭,她告诉自己,陆良生还在这个房间里没有离开,不能让他看见,否则,她所有的苦心都会化为乌有,她心上的伤口只会被再一次的撕扯开,露出里面已经溃烂的血淋淋的疤痕。 陆良生看出了她的异常,在身后询问:“怎么了?”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然后转过身去,尽量温婉的笑,又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就是有些困,想睡觉了,”说完,手捂着口,假装打呵欠。 陆良生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她良久,漆黑的眼眸里完完全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可是却让她忍不住想冲到他的怀中去大哭一场,她掉转头,看向窗外,因为她觉得只要他再多看她一秒钟,她就会崩溃掉。陆良生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说话。他起身走到玄关处穿鞋,拉开门的一瞬间,韵夕似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可是仿佛又被湮没在了风里,零零碎碎,听不清楚。 她顾不得去细听,因为眼泪已经喷涌而出,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缩在墙角,她终于可以再一次肆无忌惮的流泪。一边流泪一边按下第五个留言,意料之中是罗莉华的声音,“韵夕啊,今天是不是还在忙?算了,忙就忙吧,幸好良生能回来,也就代表你了,你大伯理解你,知道你工作忙,并没有生气,我刚才打了你手机,老是关机,你是不是又忘记充电了?我猜肯定是。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下次回来老妈给你煮鸡汤,好好补补。”叹了一口气,罗莉华接着说,“黎程回国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还往我们家打电话了,说联系不上你,我当时听见他的声音就火冒三丈,所以就骂了几句,那孩子也没还嘴,后来我没忍住,就跟他说了。撂了电话我想了很久,咱们不能怪那孩子,其实他也不容易,家在农村,所以只能靠自己闯天下,他去美国留学也想的是未来能让你更幸福。所以,孩子,咱不记恨他了,啊?人这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何必耿耿于怀于那些让我们伤心的过往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良生是真的爱你,你平时也多体谅体谅他,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了知道吗?” 她再也忍不住,顾不得现在已经十一点过了,直接就拨了家里的号码。如果再没有人跟她说说话,她只怕会疯掉。 罗莉华声音一传过来,她的眼泪立刻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妈,妈,怎么办?怎么办?我和陆良生已经离婚了。”声音暗哑,让听筒那边的罗莉华吃了一惊,仅剩的一点点睡意也被女儿吓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不急,不急,你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陆良生离婚已经快一年了,我一直没敢在你们面前说,就是怕你们接受不了,其实上次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就是演戏的。而且我工作忙也只是借口,我怕我回家就会露馅,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回去。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我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女儿应该尽的孝心,甚至还让你们为我操碎了心,我……我……”韵夕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罗莉华初闻离婚的消息很是震惊,后来叹了一口气,“你……唉,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又问:“是谁提出的?” 韵夕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我。” “你疯了?不好好过日子整天瞎胡闹什么。”罗莉华有些生气了。他们老两口对这桩婚姻十分的满意,陆良生的为人处事他们是看在眼里的,两人也算是真心相爱,怎么搞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先提出的离婚,由不得罗莉华不气恼。 “他妈妈……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死活不让……我再跟陆良生……在一起,所以逼着我离婚……”韵夕抽噎着,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小的时候,可以跟妈妈畅所欲言。 “陆良生知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原因?” 韵夕摇摇头,又想起来是在电话里罗莉华看不见,赶紧回答:“他不知道。” 罗莉华闻言,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孩子,你先睡觉,等明天再说,明天我就去你那儿。”韵夕一听,又看了看自己的腿,忙阻止:“这样,妈,今天不是周五么,等明天我解决掉手头的这个案子,周日我就回家,你年纪大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你要走了我爸怎么办?” “那好吧!周日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补一补身子。可说好了,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天大的事儿不是还有老爸老妈么?所以赶紧去睡觉,啊?”老太太笑的乐呵呵,宽慰她的心。 韵夕也扯着自己的嘴角,努力的笑出声来:“知道了,我主要是刚才听见了你的留言,所以感慨了一下,惆怅了一把,现在已经好了。妈,我去睡觉了。” “嗯,好好休息。”罗莉华嘱咐着。 “知道了,妈,拜!” 挂上电话,韵夕擦掉脸上的泪水,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冒失失,星期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到时候他们问起腿和额头是怎么回事儿,她要怎么说。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恨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却触到了伤口,咝——好疼。 半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陆良生,似乎是场景再现一般的清晰,他看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眸深处是一片模糊的阴影,她努力地想看清楚,可是他却突然转身就走了,只剩下一句清晰的话语断断续续的散落在她的耳边,“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她着急,想抓住他,伸出手去,却是空空如也,她只觉得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放弃的话,她这一辈子也许就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拼了命一般的追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梦醒来的时候,韵夕惊得出了一身汗,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眼神涣散,似乎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梦境还是晚上陆良生走之前就发生过的现实。摸了摸脖子,凉凉的全是冷汗,似乎口渴的紧,于是下了床,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凌晨三点时刻。客厅的灯开关位于玄关处,她走近按下开关,灼人的白光亮起的时候,刚才的梦境和现实重合,陆良生晚上临走之前的那一句话也逐渐的清晰起来,终于聚焦在她的耳朵里,他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她机械的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完,思绪在冰凉的冷水进去胃里的同时也紧跟着清晰起来。原本还有些黯然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澈。于是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即将到来的明天要怎么应对。 正在这时,手机一阵震动,在安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电早已经充满,她拔下充电器,查看信息,是黎程发过来的,只是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他想见她一面。 她想了一会儿,才开始打字,“其实不关你的事,所以你不用对我有任何的愧疚。” 很快就回复过来了,黎程说,“我想见你,我想当面跟你道歉。” 她撂下手机,坐在地毯上,看着脚下的城市,其实五楼并不高,这样看下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在半夜三点钟,此刻依然还有很多的车子来来往往,只不过少了行人,因为行人啊,都躲在了家里,正抱着自己的老公、老婆、孩子蒙头大睡。而她,却没有了睡意,只能在这个孤身一人的夜晚里,抱紧自己,沉默着陷入沉思。 手机的震动再一次响起,黎程见她良久都没有回信息,只问道:“睡着了?韵夕,难道连一个让我当面跟你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她又想起了罗莉华的那通留言,黎程并没有错,怪只怪她自己年幼无知,愚蠢的犯下错误,所以怨不得别人。她回复:“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还在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厅等你。” 信息显示发送完毕,她便关了机,肚子却在此时不合适宜的叫了起来。她在柜子里翻了一袋奥利奥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不管了,先解决燃眉之急。又去厨房冲了一杯热牛奶。 一边吃,穆韵夕一边想,后天回家到底要怎么编谎话才能骗过罗莉华的火眼金睛。腿应该没有问题,其实已经不太疼了,只不过比正常人稍微走得慢一些,老两口不会轻易看出来的。倒是额头上的伤口要怎么办,缝的线还没有拆,医生也说了,还要过上十来天才能去医院拆线,这个谎可要怎么扯。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只能暂且放下。 门铃响起的时候,韵夕还睡的正香,胡乱的扒了扒一头卷发,她半闭着眼去开门,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徐阿姨来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门外站着的正是白蕙葉家的保姆,虽说是保姆,白蕙葉对待她却很是尊敬,几乎把她当作是自己的母亲一般看待。所以穆韵夕笑的阳光灿烂,“徐阿姨,你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 那徐阿姨长的很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因为韵夕以前经常在白蕙葉家里玩,所以也是熟识,自然没有了外人的客套。进了门,她见韵夕伸手捂嘴,呵欠连天,笑道:“你再去睡一下吧,等我做好早饭再叫你。” 韵夕乐的眉开眼笑,她进屋之前,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没在家做过饭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好像没有菜了,徐阿姨。” “没事儿,没事儿,等我去厨房看看就出去买,你快去再眯一会儿。” 韵夕进了卧室,从钱包里拿了一些钱,又走出来塞给徐阿姨,“那谢谢你咯。” 徐阿姨拍拍她的手,看着她额头的纱布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这孩子,谢啥,阿姨在家呆着反正也没事儿,小蕙跟我说了你出车祸,行动不方便你看你,父母也不在身边,我作为长辈照顾你是应该的” 韵夕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九点了拉开窗帘,一室阳光,温暖如春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几盘精致的小菜,走近一看,原来是她和白蕙葉都最爱吃的桂花糯米藕,还有一道麻汁豇豆,以及剁椒皮蛋,色香味俱全,她恨不得马上就开吃 徐阿姨从厨房里出来,还端着粥,看她已经起来了,笑着说:“我正要去叫你起床,刚好,赶快去洗脸刷牙,肚子肯定饿得直叫了吧!” “好,我就来。”她确实饿了,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进了洗手间。 粥是燕麦大枣粥,红红的大枣份外的惹人喜爱。韵夕觉得似乎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餐了。上班的时候通常都来不及吃早餐,所以只能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随便解决,很多时候都是面包加牛奶。中国人的早餐越来越西方化,所以当她再一次看见这么中国风的食物时,感动的都快要热泪盈眶了。 穆韵夕吃的大快朵颐,之前的所有烦心事都统统先被她抛在一边,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是专心致志,食物会让她有一个愉悦的心情。只要吃饱饭她就会很快乐。 就像此刻,她终于放下汤匙,摸了摸吃的有些鼓鼓的胃,心情好的连嘴角都是浅浅的笑意。 “阿姨,你做的饭真好吃,好羡慕蕙葉,能天天吃上这么可口的饭菜。”她对正在拾掇碗筷的徐阿姨说道,漆亮如昔的眼里是浓浓的毫不掩饰的艳羡和赞赏。 “阿姨这辈子呀除了做饭啥都不会,小蕙也夸我做的饭好吃,说一天没吃着我做的饭就觉得嘴里不是味儿。”徐阿姨骄傲的笑着,她在心里已经把白蕙葉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现在她的脸上呈现的,完全是一个母亲被自己孩子肯定时才会露出的自豪的笑容。 “就是,她说的太对了,我都舍不得让你走了,怎么办?” “你去和小蕙住就行了啊!” “这怎么行?阿姨,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一起玩,一起吃,甚至一起睡觉。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事情。”韵夕回味着从前的某些快乐时光,突然想起来上次白蕙葉说的那件事,“而且,你还不知道吧?蕙葉就快要结婚啦!”说完又想起她的那位中日混血儿,真想一睹“芳容”,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色,才能让风流成性的白蕙葉一见钟情,万劫不复。 “真的?这孩子还瞒着我,呵呵。真高兴啊,这么多年了,我暗地里都替她着急,现在总算是有了结果,好啊,好啊!”徐阿姨起初还很震惊,后来就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韵夕暗自笑着想,你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有那么多的男人肯定就不会着急咯! 韵夕没有忘记给沈微打个电话,昨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太晚,所以也不好打搅。拨通沈微的号码,一直都是冰冷的女声: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过了约莫半小时左右,她再一次打过去,这一次终于通了。 “韵夕,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听筒里的声音有些暗哑,应该是过度的疲惫造成的。 “刚才电话怎么是一直关机?” “我才从医院里出来,你也知道病房里不让开手机。” “孩子恢复的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韵夕尽量捡着合适的词语询问。 “我给你打过电话,不过一直是关机,后来打到你家里去,也没有人接听。” “对不起,因为我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陆良生家里的。手机也一直没电,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沈微。”韵夕诚心诚意的道歉。 “没事儿,小原摔到了胳膊,肘关节骨折,不过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所以恢复的很快,我估计再过上几天就可以去找你了,等小原痊愈我就会正式的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沈微顿了一顿,又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我这里也走不开,不能去看望你。” “干嘛这么客气,我都好的差不多啦,下周就想上班了,整天呆在家里太无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不放心孩子的话,还是等我去找你吧!反正我也要过去出庭的,怎么样?免得你带着孩子两头跑不方便。”她大概算了一下时间,手头还剩下的两个案子,只要自己大体把重要的脉络理清,剩下的就可以交给苏星星,应该不成问题。所以等腿再好一些还是有时间去一趟a城的。 “那真的谢谢你了。韵夕,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官司你有没有把握胜诉?”沈微在电话那端问。 “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法律上规定了,对于两周岁以上的子女,子女随哪一方生活时间较长,哪一方就更有可能得到抚养权,因为改变生活环境,对于子女健康成长很不利,孩子的爸爸常年在国外,孩子自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你生活在一起的,这是一方面。另外,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孩子的外公和外婆也很希望孩子能够呆在他们身边是不是?”穆韵夕理性的分析,此刻,她仿佛又站在了法庭上,成了那个让人们敬佩万分的大律师,有条不紊的给沈微解释着。 “对,我是跟你说过。这跟我抚养小原有什么关系吗?”沈微不解。 “当然有关了,法律上明文规定,父方与母方抚养子女的条件基本相同,双方均要求子女与其共同生活时,但子女单独随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生活多年,且祖父母或外祖父母要求并且有能力帮助子女照顾孙子女或外孙子女的,可作为子女随父或母生活的优先条件予以考虑。所以孩子跟外祖父母关系越亲越好。而且,现在的形势更加有利于你。” “什么形势?” “你出差在外,而江先生在家,此时,孩子却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胳膊骨折,即使当时江先生不在家,这总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孩子受到伤害的,对不对?所以这个证据也能够说明江先生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爸爸,这些都是有利于你的。所以想让官司赢,应该没多大问题。”穆韵夕胸有成竹,很笃定的说。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沈微似乎有些激动。 “不用,其实任何一个律师都能够做到这些,只不过刚好被我碰巧遇上了,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们不是朋友吗?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啊!”穆韵夕拨弄着躺椅上的空调遥控器,淡淡的笑。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韵夕,我在a城等着你过来,到时候再尽地主之谊,为你接风洗尘。” 得到韵夕肯定的回应之后,沈微才挂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其实由不得他不生气,此刻,陆良生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有些郁结的想着昨天晚上从穆韵夕家里出来时的情形。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谈一谈的,可是刚坐定没有十分钟,就被撵了出来。早晨开会时,脑海中还在沉思着昨晚她的异常,傻子都能看的出来,那通电话留言给她带来的异常反应。他不动声色,冷眼观之,却依然能体会到她的焦灼不安,惊惶失措。也许她真的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一想到这一点,陆良生顿时心生怨愤,他还记得他们的新婚之夜,本应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偏偏韵夕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一般,竖起自己尖锐的爪子,坚决不让他触碰,那个时侯他并没有在意,还以为只是她初为新嫁娘时的羞涩之情,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才觉得越发的不对劲。新婚之夜过后的好几个晚上,也无一例外的被她拒绝,说是因为大姨妈来了不方便,他也没有怀疑。他越想,清隽的眉头越发的紧蹙,终于意识到事实的真相似乎正在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近。 他想的太过于认真,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是lda拨进来征求他的意见,外面有一位客人想见他,但是并没有提前预约,因为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所以她不敢擅自作决定,只好打了内线进来询问老板。lda说完又小声的添了一句:老板,是个年轻女人。 他以为是林书妤,也没在意,便随口答应,让她进来。 几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竟是白蕙葉,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即便反应过来,笑着起身,示意她往沙发区就坐。 “想必白小姐应该是来为我解惑的吧?陆某在这里先谢过。”说完按下桌上的内线,转过头又问白蕙葉,“要喝点什么?” “不必了,我说完几句话就走。” “送两杯爱尔兰咖啡进来。”陆良生仿佛没有听见,径自吩咐着外面的lda。 白蕙葉稳稳在坐在黑色的意大利进口沙发上,她是第一次来陆良生的公司,所以不忘好好参观一番,四下里打量着,她啧啧出声,感叹这厮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办公室大的就像陆家那幢别墅的客厅,分成了办公区和休息区,再往里走应该还有套间,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专门为他设计的卧室,不知道这厮有没有带女人来过办公室。盯着陆良生看了片刻,却还是想象不到陆良生在办公室里女人调情的画面,他给她的印象一向都是淡漠且严肃的,这样的男人估计也只有她那个傻到家了的好姐妹才会喜欢,并且舍不得放手。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看白小姐的样子,似乎满脸的不高兴。”陆良生在她对面坐下,笑着打趣道。 白蕙葉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忘记自己来的初衷,她开着车从附近经过,又想起来上次陆良生拜托她的事,加之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晃悠到他们公司里来,也算是帮自己的傻姐妹一把。前台的接待小姐死活不让她进来,非得等通报完才放行,于是她嘲讽的笑道:“陆良生,你养的那些前台可是比公安局的户籍科查的都严呐!”她本来就对陆良生没什么好感,现在连他的公司葉跟着讨厌起来。要不是看在韵夕的面上,她怎么会委屈自己亲自来找他? “让你见笑了。”陆良生打着哈哈。 lda敲门送咖啡进来,细心地递给陆良生:“老板,这杯没有加糖。”再将余下的另外一杯放在了白蕙葉的面前。 “谢谢。”白蕙葉礼貌的道谢。 “不客气。”娴熟稳重的女子笑着回答,随即便转向陆良生:“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陆良生点头。 待lda关上门,白蕙葉才开口:“你的秘书真的是善解人意啊!” “我的钱并不是白给的,她总要对得起那份薪水。” 白蕙葉也不绕了,直接进入正题,“昨天是我去你家接的韵夕,后来就一块儿去了我店里,一直到晚上才送她回去。” “我知道。”陆良生并没有说破自己在穆韵夕的小区楼下等了足足五个小时,他其实能猜到,因为除了白蕙葉那里,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停留的地方。 “老……你妈是不是要回来了?”白蕙葉差点说漏嘴,又把齐欣芮叫成老巫婆了,不过幸好反应得快,才能及时的刹住。 “不知道,她并没有给我来电话。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陆良生不解,齐欣芮上个月就去了巴黎,因为那边也有陆家的不动产,所以她去参观时装展的同时,也决定在那边停留一个多月,就当是度假。算算日期,应该还要半个月左右才会回来。 “我琢磨着你可能要派人去机场接她了,最近几天里她应该就会回来的。” “哦?为什么这么说?” “总之,我真的不想提你的母亲,还是等她回来,你亲自去问她吧!”白蕙葉只想让齐欣芮尝一尝当她被最疼爱的儿子当面质问时的情形,她等着看,当初骂韵夕肮脏的那个女人,自以为都是为了儿子好的那个女人,看她的最疼爱的儿子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尊敬她爱戴她。 “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我现在只想知道黎程那一段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请你告诉我。”陆良生耐心的跟白蕙葉沟通。 “韵夕在大一的下半学期就跟黎程好上了,那个时侯黎程读大二,比她高一个年级。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追的谁,反正就渐渐在一起了,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甚至还一度成为了s大的模范情侣。韵夕大三的时候,黎程告诉她要考取s大的研究生,为了两人的未来着想。可是就在某一天早晨,韵夕一觉醒来就再也找不到黎程了。她找遍了所有他能去的地方,甚至还跑到他的农村老家去,才从他父母那里知道,原来黎程出国了。韵夕大受打击,几乎一蹶不振。过了很久很久才总算慢慢的好了起来。再后来,就遇到了你。”白蕙葉说完,就盯着陆良生看,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情绪的波动,可是,很可惜,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处事波澜不惊的主儿。所以,她只能徒劳无功的收回目光。 “怎么?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她沉吟道。 “我只能说,比我猜想的要更深厚些,我是指他们之间的感情。”陆良生想了想才回答。 白蕙葉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要是不深厚,韵夕能受到那样的伤害吗?”又看了一眼陆良生,接着说,“我告诉你,陆良生,我顶看不惯你做事的风格,如果你能再细心一点,再关心韵夕一些,或许你们这婚就不会离,也不会搞到现在这种地步。所以,你真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陆良生态度温和,彬彬有礼:“好的,我一定会采纳你的意见。” 白蕙葉犹如一拳头只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她见陆良生一直都是谦谦君子一般的温和,自然也不便拉着脸,只好和颜悦色起来。“其实,韵夕真的很苦,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有的时候真的于心不忍,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所以,你一定要多替她着想。” 陆良生打断她:“我总觉得她瞒着我很多事,包括她和黎程的过往。”他揉了揉紧锁的眉头,似乎在斟酌着某个词语,“我觉得她是在逃避。我向她靠近一小步,她便会后退一大步,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说罢,自桌上取了烟,望向白蕙葉:“不介意吧?” 白蕙葉做了个自便的手势,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个时侯,不知道韵夕在家干什么,看碟?睡觉?今天早晨徐阿姨肯定去的很早,她昨天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便回了店里睡觉。徐阿姨待韵夕就如同是她一般,自小便看着两个小女孩一步一步的成长,所以自然很乐意去韵夕家里照顾她的起居。 “韵夕如果知道今天我来找你,一定会很生气,可是哪怕她会骂我,我都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除了她,再无二人。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想和你分开,可是迫于无奈,她不得不和你离婚,她不得不隐藏住自己的心,你知道这有多么痛苦吗?所有的苦,所有的涩都要她一个人承担。我看着,都觉得很心疼。”白蕙葉稳定下略显激动的情绪,起身,看着对面的男人,面色沉郁,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沉思着她的话语,并没有意识到她已准备要走。 她深呼吸:“陆良生。”沉思的人终于被一语惊醒,抬头看着她,白蕙葉才再次开口:“我言尽于此,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还怎么做的。” 待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笑了笑:“希望今天我来过这里能成为一个秘密,一个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的秘密。” 陆良生起身,也笑着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并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lda,帮我送一下客人。”待搁下电话机,白蕙葉已经走了出去,lda已经迎了上去,笑容标准:“小姐,这边请。”一边示意白蕙葉去搭乘电梯的方向。 果然,白蕙葉猜得没错,她刚走没多长时间,齐欣芮的电话便打了回来。 陆良生看了看手机的来电显示,挑了挑眉才接起来:“哦,妈。” “是我,我明天就要回来了,别忘了去机场接我。”齐欣芮慢条斯理在大洋彼岸说道,巴黎此刻正是早晨,她的声音很细,听起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感觉。 “妈,你才起床?”陆良生试探着问道。 “是啊,昨晚上又失眠了,后半夜才睡着,所以今天早上就起的晚了一些。”齐欣芮应该是在喝水,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 陆良生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明天几点的飞机?” “如果飞机不晚点的话,应该是下午两点到,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就派辆车子去接我也行。”齐欣芮宽宏大量的说,她对于这个儿子,几乎是言听计从,只除了…… “我明天没事,所以会按时去机场的,放心吧!”陆良生压下心底的疑惑,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白蕙葉居然真的说中了,她话里的意思暗指了母亲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可是此刻在电话里,一言两语也将不清楚,想了想,还是等明天人回来了再说吧。 穆家客厅。 穆韵夕又看了看挂钟,她和黎程约的时间快到了,于是便换了家居服,提了包包,拿着车钥匙,就准备下楼,又喊了声:“徐阿姨,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看会儿电视啊。我等下会给蕙葉打电话,如果她下午没事应该就会跟我一块儿回来,你多做点饭,呵呵……”她忆起小时候有一次,徐阿姨饭没做够,结果她和白蕙葉差点打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好笑。 “知道了,你小心点儿啊,开车慢点。”徐阿姨笑着嘱咐她。 她坐电梯下去,虽然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五层楼的阶梯也不是个小数目,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善待自己。 她车子开得很慢,再加之周末堵车的原因,所以到了那里已经过了三点钟,于是停了车急匆匆的往里赶。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刻钟的时间,进了咖啡厅,一眼就看见了黎程,他坐在很显眼的位置。 于是一坐了下来就忙着跟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堵车堵得这么厉害,让你久等了。”眼前的黎程尽管只是几天未见,便觉得似乎消瘦了许多,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沉郁,看见她的到来,似乎总算淡了一些。 “没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黎程从靠背沙发里支起身子跟她寒暄,眼睛里也有了浅浅的笑意。 看她坐定,黎程才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你要喝点什么?”他问穆韵夕。 外面的太阳烤的人心里发烫,从车子里下来,只是几步之遥,她却还是出了汗,鼻尖冒出了小小的汗珠,仿佛蒸气泡一般整整齐齐的堆积在鼻梁上。于是为了解渴,她想了想平时里和同事一起来时喝过的:“麻烦给我来杯红豆奶昔,谢谢。”这家咖啡屋里经营很多种类的饮品,因为她经常来,所以很熟悉。 “一杯红豆奶昔,一杯蓝山,谢谢。”黎程望着站在一旁的服务员。 帅哥waiter笑容可亲的点头:“好的,请稍等。”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倾向,韵夕望着窗外,眼神飘渺,正在寻思着用什么开场白好,黎程却开口了:“你的腿好些了么?”目光又定格在她的额头上,望着还未拆除的纱布问:“还没拆线呢?伤口应该不疼了吧?” 韵夕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疤,笑容轻松:“腿已经大好啦,要不然今天我就不会出来见你了,至于额头,呵呵,医生说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去拆线了,现在疼倒是不疼了,只不过有时候又痒得很,痒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7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得很,痒起来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能伸进去挠一挠。”说完又用小拇指隔着纱布轻轻的搔了搔。黎程制止她,“尽量别去碰它,现在伤口正在愈合,自然会有些瘙痒的感觉。再过几天就不会了,不用担心。” “嗯,我知道。”穆韵夕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黎程才有些沉重的开口,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韵夕,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赴约,昨天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过,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你妈妈说过的那些话,韵夕,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到了那么重的伤害,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弥补我的过错啊?你告诉我,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粉身碎骨都愿意为了你去……” 穆韵夕看着他沉重的面色,反而清清浅浅的笑了,笑容温浅,眼睛里漾开了几许暖意,看得他不由得心里一动,或许这才是她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不笑的时候清清冷冷的,可是,只要有了笑容,仿佛碧草春晖,有一种淋漓尽致的素雅之美。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顿了一顿,看向窗外林立的高楼,“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是我自己的过错,怨不得别人。所以,黎程,不用再对我怀有任何的愧疚之意,你没有错啊,你有什么错?是你灌醉我的么?是你找的人强jian我么?不是,都不是,对不对?所以不要再这样了,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没有义务。现在这样对于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偶尔可是一起出来喝喝咖啡,聊聊天,就像现在这样。足矣。” 奶昔送上来的正是时候,韵夕借着低下头含着吸管的机会,不着痕迹的微叹了口气。对面的黎程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这番话,让他着实吃了一惊,细想一下,明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自己却偏偏提不出反驳的说辞。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大学时期的辩论赛,虽然身为学生会的干部,却从来都没有发挥过模范带头作用,只因口拙,所以从不参加那一类的活动。即使现在已经经过几年的雕琢,可是本质还是本质,没有得到丝毫的改观,他还是说不过她。 应该说,在这方面,他从来就没有赢过她。 所以此刻,他只能看着对面低着头含着吸管的女子,郁郁寡欢。因为低着头,所以他一眼看过去,只有那光洁的额头在视线的范围之内,如果除去那扎眼的白色纱布,她的额头真的很漂亮,嫩白光洁,仿佛闪烁着熠熠光彩,头发被全部梳了起来,在脑后扎成马尾,他还记得,上大学时,她还是直发,直直的头发总是黑亮诱人,让他爱不释手,而现在,昔日的直发早已变成了卷发,终究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 穆韵夕抬起头时,正好和黎程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于是有了一些隐隐绰绰的尴尬,她调转目光,看向窗外,路边正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宝马,霸气十足,从半开的车窗里看进去,一男一女正在暧昧的上演一出激|情戏,车外得人漠不关心,车内的人蠢蠢欲动,她看了片刻,只觉得无趣得很,又掉转头,目光重新回到黎程身上,她决定速战速决。 “我知道这些话让你很受打击,可是我还是得说,黎程,我已经是一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老女人了,不再是二十出头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许你会觉得我无情无义,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六年的时光,我用了三年忘掉了你,又用了三年去爱上另一个男人,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我这辈子要寻找的人,我可能会爱他一生一世,也可能不会,可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真的再也无法爱上除他之外的其他男人了。无情也好,无义也罢,总之,就是这样。你能理解我最好,如果不能接受,没关系,我们当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你说呢?”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稳稳的说道。 “韵夕,不要这样……不要。” “相信我,你一定会寻找到比我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女孩儿。”韵夕温和的劝解他。 “可是,再好的女孩儿都不是你啊!我忘不掉你,怎么办?忘不掉……”黎程说到最后以近乎呓语,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韵夕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提醒他:“你忘不掉的不是我,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情,你忘不掉的只是那些存在在记忆里的美好,你耿耿于怀的只不过是当年的不辞而别,因为你的不辞而别,导致了我们曲终人散的结局,所以你不甘心,想从头来过。这或许,已不再是爱情。黎程,你明白吗?” “可是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过,我们应该还是会在一起的啊!” “你看,连你也不确定,只是——应该,而不是一定。所以我早就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春夏秋冬,斗转星移,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侵蚀掉我们青春的岁月,最终什么都不会留下。”穆韵夕拍了拍手,嫣然一笑:“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们聊点别的吧!” 黎程看着她,笑容温浅,目光深邃,这样的女孩子,难道真的不适合他吗?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朋友对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远,又仿佛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黎程突兀的问了一句。 穆韵夕不解,却依然笑盈盈的回答:“当然,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是好朋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那好,是朋友的话你就接受我最初的道歉,让我以后可以坦然的面对你。”黎程紧追不舍,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穆韵夕沉思了片刻,终于妥协,“好吧,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那么我便接受你的道歉。” 黎程终于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舒畅的会心一笑。或许韵夕真的说得对,他放不下,只是因为曾经错过, 因为错过,所以不甘。 如此而已。 临走之际,黎程再三坚持要亲自送韵夕到家门口才放心。两人都是开了车过来的,他若送了她,他的奥迪q7怎么办?再加之她还要拐到彼岸流年去,并不顺路,所以想了一想,还是作罢,见他还是坚持,只得解释道:“我现在还不回家,要去蕙葉那儿一趟,你要是不怕她一看见你就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的话,那我也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估计白蕙葉看见黎程时的反应,尤其是还载着她一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黎程想起了刚回国的那次巧遇。在停车场里,咄咄逼人的白蕙葉,着实让他尴尬了一把。再看看韵夕,也似乎并没有让自己载的意向,于是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了。 车子上了路,韵夕才按下了白蕙葉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她只能无语的摇头,真不知道她这位宝贝好姐妹又在干什么重要的事情,连电话都没有带在身边。 等白蕙葉从大楼里出来,进了自己的车子,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穆韵夕打来的。于是忙着回拨过去,刚响了一声便被接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带电话?”韵夕劈头盖脸就问。 “呃,我下车买东西,电话忘在车上了。”白蕙葉随口捏了一个理由,虽然很烂,但是穆韵夕还是深信不疑。 “你不在店里?”穆韵夕放慢了车速,又把蓝牙耳机往耳朵里塞了赛。 “嗯,在外面,不过就要回去了。怎么,你过去了?”白蕙葉一转方向盘,往彼岸流年的方向驶去。 穆韵夕抚上额头,感叹道:“我好不容易去一次你那儿,也不说安心在店里等候我的大驾,居然还敢跑出去风流快活,小白同学,你可知罪,嗯?” 白蕙葉笑骂道:“没事儿找抽呢你!”顿一顿,又笑了:“怎么,今天心情不错,还能跟我耍贫?”前面的信号灯变红,她减速停了下来,专心的讲起电话来。 “算了,你还是别去店里了,到我家去吃饭吧,反正你的徐阿姨也在那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地。”穆韵夕看着前面的路,一瞬间改变主意,拐向左边回家的路口,而右边正好是通往彼岸流年的方向。 白蕙葉在电话这边银牙咬碎,只恨不得一口能咬死穆韵夕,“你就不能早点儿说啊?”穆韵夕的公寓在城郊,而这里又是单行道,她不得不绕了一大圈才把车子转向往回开。 所以这样一耽搁,再加之堵车严重,等到了穆韵夕家楼下,已经快要六点半了。 按响门铃的时候,白蕙葉就在门外发誓,一定要收拾收拾那个让她绕弯路的人。 结果开门的是徐阿姨,她有些诧异,进了屋,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问:“韵夕还没回家么,阿姨?” 还没等徐阿姨回答,穆韵夕的声音已经在餐厅里响了起来,有些含糊不清,“欢迎你的到来,宝贝儿。”说这话已经走了出来,原来含糊不清的原因是她嘴里鼓鼓的,貌似塞满了食物。 “天,我无语……”白蕙葉仰天长叹,这厮是一点也不顾及旁边的人,没有丝毫形象可言。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会这么猖狂的吃食,悲哀啊悲哀啊悲哀…… 她放下提包,决定好好跟她算账,“小样儿,治不了你了都……”一边伸手使劲的蹂躏韵夕的头发,一边嘀咕。等走到餐桌旁时,满桌的美味佳肴,香气扑鼻,看的她肚子咕咕直叫,可是每道菜都有明显的抓痕,再看一眼穆韵夕还在不停的动着的嘴巴,一时间怨念四起,只恨不得跟她再掐起来。小时候两个人经常就是这样,吃的东西不够了,自然而然就会打架。 “你就承认吧,想比我先回来不就是为了这口吃的么?姐姐我大度,不跟你计较了,哼……”白蕙葉不甘心,捞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废话,再不吃就真没了,她嘴里吃着还不忘再损一下站在一旁正在慢条斯理进行消化的人。 “宝贝儿,原谅我吧!太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所以有些原形毕露,而你每天回家都会有人为你煮,多幸福啊!”韵夕说着话,眼睛直瞄向盘子里:“哎,你给我留点啊!”这女人真恶毒,专拣她最爱吃的西兰花炒虾仁吃。 徐阿姨在一旁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你们慢点儿吃。” “阿姨,你也坐啊。”穆韵夕巧笑嫣然,拉着徐阿姨坐定,又给她盛了饭才接着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韵夕的心情似乎好到都可以咯咯的笑出声来。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的吃过一顿饭了,席上的两个人让她不由自主的怀念起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她经常去白蕙葉家里蹭饭。其实罗莉华做菜的味道也不差,只是小孩子嘛,总是觉得别人家的才是最好的,所以她和白蕙葉之间才会生出那么多的是非来,几乎一顿饭就要掐一架,让徐阿姨头疼不已。后来渐渐大了些,也懂事了,便知道谦让起来。 只是今日,她们却再一次肆无忌惮的把曾经发生过的情景重新上演了一遍,不过是仗着徐阿姨的疼爱。现在两个人细想一下,只觉得好笑。 饭毕,徐阿姨进了厨房拾掇锅碗,她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白蕙葉知道韵夕一定有话跟她说。 待在落地窗前站定,穆韵夕开门见山:“你相信吧,我明天一定会死得很惨。” “怎么了?”白蕙葉不解。 “我明天得回一趟家。”穆韵夕给两个人都泡了一杯茶,然后坐了下来,看透明的玻璃杯里漂浮着的茶叶,冒着热气的茶水逐渐由无色变为青绿,像是春天里刚刚发芽的杨柳尖儿,娇滴滴的翠直往人眼里扑来。 白蕙葉猜测,“你妈察觉了?” “没,是我自作自受,嘴巴太快,跟她说了。”一狠心,终于完整的说了出来,“我昨天晚上一时昏了头,竟然跟你干妈说了我和陆良生已经离婚的事。”白蕙葉原本以为她是指车祸这件事,没想到又牵扯上了离婚,不得不被她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所震惊,一直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两口的事情竟然会在一宿之间全部曝光。 她不是被震惊,而是被震撼了。 白蕙葉急于想知道罗莉华是什么反应,于是问:“干妈被气着了吧?” “相反,很淡定,连我都觉得惊奇。”她没说谎,昨天晚上挂上电话,她才想起不知道爸妈的身体能不能抗住这种炸弹级的消息。当时说的着急,根本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憋了许久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哦?老太太没刺激到?”白蕙葉还是不相信。 韵夕白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希望你干妈有事儿?”这孩子,脑袋有问题。“现在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这件事要怎么收场?这才是我找你来的目的。”她找白蕙葉来就是希望多一个人能多一份力量,好好帮她想一下明天回去该怎么面对。 “完了老太太就让你明天回去?” “她说要过来,我没让,想一想还是自己回去吧。”年复一年,父母的身体也变得不好起来。不管怎么说,还是隔了几百公里,她终究是不放心。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没事儿干吗给她打电话啊?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嘛,怎么又提到离婚的事呢?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白蕙葉骂的苦口婆心。 韵夕没敢跟她说黎程已经知道了那事。要是让白蕙葉知道刚才她出去就是为了见黎程,估计世界末日就到来了。白蕙葉对于那件事一直都不能释怀,总觉得如果没有黎程上演的离家留学那一出,她就不会受到伤害,也就不会使明明很相爱的婚姻走到尽头,所有的一切只因为黎程。 “现在你说也没用了,赶紧想想办法吧!只有你能帮我了。”穆韵夕低声恳求她。 “你额头的伤,就说不小心磕到的。至于腿。”白蕙葉沉吟着扫了一眼韵夕,“腿没问题了吧?我看你走的挺好的啊!” “可以,基本上只要走慢一点就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离婚的事,你只要把全部罪责都推在老巫婆身上不就行了。”白蕙葉把黎程和齐欣芮列为两大最应该粉身碎骨的人,把人家甜甜美美的爱情生生掐断,硬是拆散了一对幸幸福福的夫妻。这样的人,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怎么可以?明明是我的错。”穆韵夕不由分说的争辩道。 白蕙葉气急,她最受不了韵夕这种脾气,总是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肩上扛,有了错也只怨自己的主儿,她恨不得上前去一巴掌打醒她:到底是因为谁,她和陆良生才离得婚?“总之就听我的,不然你等着干妈骂死你。” 傍晚,陆宅。 陆良生着实没想到罗莉华会给他打电话,还是打在家里的座机上,更是显得匪夷所思。 “妈。” “嗯,良生,你在家啊。”罗莉华语气有些淡淡的,陆良生自然听得出来,却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得罪了这位丈母娘。 “妈,你有事?” 罗莉华听陆良生的声音还算恭敬,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不定他们的婚姻还有救。“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我最近啊,总觉得胸口疼,给韵夕打了电话,可是她却说没空。哎,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可怜我老太婆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偏偏又嫁的远远地,老太婆身子骨不舒坦了也没个人在身边伺候一下。”她总要试一试陆良生的态度才能看出个端倪。 “是受了寒吗?疼了几天了?妈,你也知道韵夕工作很忙,周末还得加班,这几天连我都很少见到她。”陆良生帮着韵夕圆谎。 罗莉华也不说破,只是嗯嗯了两声,表示理解。 “这样吧,妈,我明天回去一趟,送你上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陆良生大概算了一下,早点出发到城,应该可以在两点之前赶回来的。 “可以吗?你不忙吧?”罗莉华象征性的询问道,这小子还算识趣,总算能看明白她的心思。 “我不忙,明天一早我就回去。”陆良生敲着桌角,沉稳的回答。 “那也好,我给你把早饭做上。” 撂了电话,陆良生本想被穆韵夕打过去,又一细想,她额头的伤还没有好,肯定不敢回去,所以老太太打电话过去,她才会找托词说工作忙。再加之明天也只是花费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所以似乎没必要再惊扰她,于是便作罢。 如果陆良生能够知道接下来第二天要发生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会后悔为什么没有打这通电话。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穆韵夕简单收拾了一下,徐阿姨听说她要回家,忙着准备好早餐,韵夕草草吃了几口便推到一边。 她走之前给罗莉华打了一个电话,大概的说了一下到达的时间。从电话里听不出来老太太是个什么态度,只是和和气气的跟她说,开车小心一点。 因为出发的早,所以到达城才刚过十点。 穆建国老两口住的房子是s大的教师住宅区,韵夕从小就在那儿长大,就连大学也是在s大就读的,所以小区的保安也时不时的会跟她开开玩笑。 她车子驶到门口,在门卫室里坐着的保安哥哥看见了忙跑了出来,一脸的迷惑不解,韵夕主动跟他打招呼。 “咦,今天怎么都有时间了?”保安哥哥脸上的表情很是高深莫测,看的韵夕直发愣。还没等她回味过来那小保安话里的意思,车子就已经远离门卫室了。 一路上楼的时候,她还在回想那句话,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等按下门铃,罗莉华把门打开,她望着鞋柜里摆放着的黑色男式皮鞋,终于明白了那个保安一脸高深莫测的只瞅着她看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罗莉华招呼她进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看见她额头上的疤时,脸一下子变了色,“额头是怎么回事啊?” 穆韵夕有些理亏的低下头,声音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呃……是我不小心磕的。妈,放心吧,没事的。” 罗莉华忍不住数落起她来:“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长眼睛?磕哪儿了?流血了吧?” “我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没开灯,不小心撞在了门上,嘿嘿,已经不疼了。真没事儿,妈。”这些话都在昨天晚上被白蕙葉想好了,这样的理由,不得不说很烂,可是偏偏搁在穆韵夕身上,罗莉华一定会深信不疑,也只有自己女儿那么迷糊的人才会发生这种糗事。 进了客厅,定睛一看,果然,沙发上坐着的人除了陆良生还会有谁。陆良生原本盯着电视的目光突然就扫了过来,凉凉的,她被看的措手不及,仿佛自己有什么见不得的事情,赶紧就转移了视线。 陆良生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他一进屋,丈母娘就忙着准备早饭,还跟他说等吃完饭再去医院。合着丈母娘就是为了能同时把他和穆韵夕都叫回来才会想出那么差劲的理由,可即使理由很烂,他却还是相信了。手不由自主的就抚向额头,揉了揉太阳|岤,他有预感,今天将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该来的总是无法避免,韵夕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原本还有些惊慌的心也平静下来,无论他是为什么回来,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就要开展的家庭会议。 罗莉华率先开口,“还是先吃饭吧!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韵夕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后面的那句给压了回去,算了,回来一趟不容易。 穆建国一直都没发话,此刻正站在阳台上给花花草草浇水。 于是她叫了声:“爸,吃饭了。” “唔,就来。” 她早上走之前已经吃了几片面包,现在还不是很饿,就随便扒拉了两口罗莉华煮的粥,便到客厅里去看电视了。其实主要是因为在餐桌上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气氛有些微妙。 饭毕,罗莉华进了厨房,穆建国拉着陆良生要下棋。韵夕在一旁干坐着没事,只好也钻进了厨房帮罗莉华的忙。 “你怎么把他叫回来了?”韵夕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洗干净的碗里的水珠。 “怎么,我女儿离婚,难道就不允许我这个当丈母娘的问一下姑爷是什么想法啊。”罗莉华没好气的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难道你忘了我跟他离婚的真正原因啦?”穆韵夕眼神黯了黯,她被齐欣芮逼得没办法,只好以性格不合提出了离婚诉讼。 罗莉华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女儿看,韵夕被看得心里发毛,颇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妈,你别这样看我。”她故意夸张的捋了捋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罗莉华重重的叹了口气,听的她心头沉重起来。 “孩子,你受苦了,妈……妈都替你叫冤,陆家那么对你,不公平……” “妈,别这样说,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她面色凄惶无助,一瞬间仿佛想了很多,脑海里翻涌过无数的念头,可是又仿佛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抓不住。 她嫌厨房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而罗莉华那样的眼神又太过沉重,直看得她心中一阵悲恸,呼吸都仿佛艰难起来。 于是又转身出去,进了客厅,陆良生的目光似乎一直都在那儿等待着,她的身影一出现,便被他死死的盯着。她一抬头自然也看见了,深邃的眼眸中有不解,有迷惑,有研判,甚至还有隐藏不住的迷恋,盛满了灼人的热度。 难道刚才在厨房里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韵夕有些不安的猜测着,她在那样深邃的目光里,仿佛也有些迷惑了。一方面,她怕陆良生知道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如果他不肯原谅她,那她将万劫不复。比起他的厌恶来说,她倒宁愿维持现在这种局面,是啊,她宁愿他恨她,因为没有爱,哪里会有恨?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存了侥幸的心理,如若他能原谅她,那么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呢?那隐藏在浓雾背后的谜底究竟是什么,没有人会比她更加迫切的想知道。 她定神,走到沙发旁坐下。 穆建国举棋不定,沉思了片刻,才落下棋子,同时扫过一旁发愣的女儿,有些感慨的说:“你别怨你妈,陆良生,你也别气恼,她那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把你们都叫回来就是想开诚布公的跟你们谈一次,心里有啥想法都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总之啊,都是为了你们好。” 韵夕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反倒是坐在穆建国对面的陆良生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呢?爸,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等罗莉华从厨房里出来,他们一盘棋刚好下完,于是棋盘便被暂且推到一旁,韵夕往里面坐了坐,给罗莉华让出位子,这样一来,她便和陆良生挨在了一起。 罗莉华坐下,盯着陆良生,虽说他并不知情,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母亲,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她决定不卖关子了,直接了当的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得婚?” 陆良生见状,知道是瞒不住了,只好照实说:“去年秋天。”眼看着就要满一年了,真的好快,人生,就是这样短暂。转眼,便已老去。 罗莉华又看向韵夕:“是你先提出的?” 这不是废话么?明明已经知道了还问她干吗,虽然她心里很窝火,但嘴巴里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嗯。” 问完这个,又转向另一个:“听说你母亲没在国内?” “是的,她今天就回来了,我原本是要去接她的,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等这边结束估计都到下午了,再赶过去机场已是来不及,只好等一下空闲的时候打电话让他的司机去一趟。 韵夕初闻这个消息,实是被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她又想起齐欣芮打来的那个电话,当时她又气又怕,顾不及旁的便挂了电话。此刻,再回想起来,才惊觉自己当时有多么不礼貌。不管怎么说,齐欣芮都是长辈,她实在不应该一声不响的就啪的撂了电话。陆家的门风极其严厉,书香门第,规矩繁杂。只不过,因陆良生自幼在国外接受教育,受西方文化的熏陶,行事作风也一改从前的那些繁文缛节,反而简单明了,雷厉风行。所以从前,只有齐欣芮在场的情况下,她才会刻意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大家闺秀,做一个符合陆家女主人标准的儿媳妇。刚结婚不久,齐欣芮还曾教过她很多东西,比如女孩子的坐姿、走路的仪态、如何微笑才能显得更典雅高贵等等,所以,撇开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觉得其实齐欣芮是一个挺好的婆婆。 罗莉华听了陆良生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倒没有说别的。一直沉默的穆建国却突然开口问:“亲家母是几点到机场啊?” “下午两点到,没关系,我会联系人去接她的,你们不用担心。” 罗莉华忍不住撇嘴,担心?有没有搞错,他们吃饱了撑得慌才会担心她吧!不过心里这样想,顾及着陆良生的面子,没有说出口来。 “良生,我只问你一句,老实说,你还爱不爱我女儿?”穆建国接着又问道,话题转的有些实在很突兀,饶是陆良生,也愣在那儿了。他看着身边的人,一直低垂着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一咬牙,终究还是说出口了:“自然是爱的。”怎么会不爱呢?他只恨不得能爱她爱到骨子里去,可是偏偏她却拗着劲儿要远离他,躲避他,让他情何以堪? “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下心了,今天下午你们俩一块儿去接亲家母,现在就走,应该还赶得上。”穆建国当机立断下命令,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补了一句:“应该来得及。” 罗莉华忍不住惊呼:“你疯了?” 韵夕也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明知道齐欣芮不认可她,甚至厌恶她,还让她跟着一块儿去接机,这不是自己赶着往枪口上撞——找死么? 穆建国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瞪了罗莉华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疯不疯的,他们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也没有用。” “不行,我不答应。我女儿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多吗?”罗莉华立即反对,既然她齐欣芮非得让两孩子离婚,那就别怪她不顾情面了。穆家虽然不涉足商界,可穆建国也好歹在政坛混了几十年,又岂能容他们陆家那样作践自己的宝贝女儿。 陆良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岳母话中有话,他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穆建国不顾一旁的罗莉华脸色有多么不好看,依然我行我素,拉着陆良生站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快去吧,你载着韵夕。”又转过头来看自己的女儿:“你车子先放在这里,等空了再回来取,快去。” 两人被推推搡搡站在了一起,陆良生看了韵夕一眼,这样也好,能当着面儿把话说清楚,思及此,变告了辞,拖着韵夕,快步走了出去。 剩下屋里的这两位,罗莉华这下可不依了,指着穆建国骂:“老头子,你什么意思,啊?你让孩子去是安的什么心?你就不能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我正是为了她的幸福才让她跟着一块儿去的,你懂不懂?”穆建国敲着桌子直皱眉头。 罗莉华懵了,“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也听见了,他陆良生还是爱我们女儿的,既然爱她,就定不会让她受委屈,而且他们俩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把话说清楚。你想啊,只要把话讲开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穆建国耐心的给老婆分析,“依我看,良生不见得会因为韵夕那些事儿就抛下她的,这孩子挺善良的,心眼儿也不坏。”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只要把话说清楚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还有,齐欣芮好不容易才拆散他们,又岂能轻易让他们再重新在一起?”罗莉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一提到这个,穆建国就忍不住叹气道:“这就要看良生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了,如果他决定了,齐老太又怎能轻易改变得了?” 且说,陆良生他们下了楼,一路都无话。 车子出小区门的时候,那保安哥哥还笑眯眯的寒暄:“哟,这就走了,不多呆一会儿?” 陆良生面无表情,毫不理睬,韵夕见状,只得扬起嘴角,努力挤出笑容:“是啊!我们还有事。” 陆良生一踩油门飙了出去,韵夕受惯性影响,身子忍不住就往后倒,摔在了副驾驶席的皮椅里。她很少见陆良生这样开车,只觉得两边的景物刷的一下就到后面去了,速度快到让她有些心惊胆颤,于是忍不住埋怨道:“你能不能开慢点啊?” “不能。”陆良生投都没往这边偏一下,直接拒绝她。韵夕被堵的哑口无言,好半天都知道该说什么。她气急了,声音也不由的大了起来:“我不想去接你妈。” 陆良生一打方向盘,拐上了高速,依旧面无表情,“这事儿由不得你,你必须跟我一起去。”穆建国的这个提议正合他的心思,他原本就寻思着找时间让即将归来的那一位和正在气头上的这一位见一面的。 “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的事情?”她最看不惯他这种强硬的态度,仿佛别人都欠他的,必须得对他点头哈腰、俯首称臣才行。白蕙葉不是也说了吗,她们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 陆良生干脆不理她了,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你放我下去,我要在这里下车。”她推车门,自然是纹丝不动,陆良生早就锁上了,她又开始解安全带,陆良生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别闹了,快点系好。” “我要下车。”她可不管这里什么地方,总之,只要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 陆良生一手把着方向盘,身子却侧向了她这边,用另一只手为她系安全带,他离她太近,似乎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正笼罩着她,有淡淡的烟草味,她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作为,干净修长的手指正在她的胸口到腰侧附近动作着。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跳出来似的。她的脸上慢慢的映出了可疑的红晕。 陆良生为她系好,一抬眼便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这一幕,略一沉思,脸上也禁不住有了笑意。正好韵夕的目光和他的触碰在了一起,乌溜溜的两颗眼珠子乱转,看起来分外的娇憨,于是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脸更红了,像是被人偷窥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些气急败坏的说:“有什么好笑的,好好开你的车。” 陆良生被骂了也不生气,兀自发笑,嘴唇微启,扬起的弧度非常完美,眉宇间也变得柔软俊朗,内双的桃花眼里,也仿佛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碎钻,亮的灼眼,让人忍不住沉溺。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左边脸颊还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据说有酒窝的男人是很可爱的,她认真的想了想,他真的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比如说陪她老娘打麻将输了找她诉苦,早晨起床等等,每每这种时候都会让她哭笑不得。 “爱看吗?以后都让你看个够。”陆良生勾起嘴角,俊眉修目薄唇,懒洋洋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韵夕这才如梦初醒,直羞得恨不能立时便挖条地缝钻进去,于是她赶紧转过头去,假装欣赏窗外沿途的风光。 此后,两人便一路无话。 结果可想而知,韵夕可怜兮兮的被强搂着去了机场,陆良生还一本正经的跟她说,你腿伤还没痊愈,我这是照顾你。韵夕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不带这样忽悠人的,当她是傻子吗?不就是怕她中途跑了么。 他车子开得极快,所以他们到出站口还差几分钟才两点,机场里正在广播:从巴黎飞往b城的航班马上就要着陆了,请工作人员做好接机准备。陆良生快速的点完烟,手又放回她腰上。她无奈的翻翻白眼,很沉默的接受了这一事实,那就是她必须要面对齐欣芮了,她还记得一年前她走出法院时,齐欣芮说的那些话。 “有我一日,就绝不允许你再踏进我们陆家大门一步……” “穆韵夕,如果你还有一丁点儿羞耻心的话,就不要跟我儿子讲……” “……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 每一句都像带刺的尖刀,插向她的胸口,使得她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迎接这个女人的到来,是努力假装的笑容还是心酸不已的泪水? “妈,你回来了。”身边的人已经迎了上去。她抬头,看着那个女人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所措。这一瞬间,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效用,所有的表情都无法表达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越来越近,她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齐欣芮首先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取下墨镜,笑容温柔,举止优雅。陆良生上前拥抱她,“一个多月没见,妈,你似乎更年轻了。” 嘴角的笑意更盛了,可是眼睛扫向儿子身后站着的人时,齐欣芮脸上的笑容停顿了几秒,穆韵夕发誓,真的绝不超过三秒钟,然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待走到她跟前,还温和的打招呼:“这不是韵夕吗?怎么还麻烦你也来一趟?”韵夕一位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看向齐欣芮的脸,还是那张梦里经常会出现的容颜,有着贵妇人一般优雅的笑容,温柔而又不失亲切,不可否认,这真的是一张让很多女人都会羡慕的面孔。此刻,这张面孔的主人正笑着望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您回国……这是应该的。”韵夕顺了顺耳边的碎发,以此掩饰心中的紧张和惊慌。 “哟,这额头是怎么了?”仿佛才看见似的,齐欣芮指着她的眉骨,满脸的心疼。 穆韵夕是头一次遇上这么会演戏的主儿,她觉得,齐欣芮没去当电影明星,实在是好莱坞的一大损失。 “谢谢伯母关心,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好吧,她只好配合她演下去。没办法,谁让人家一心一意地想在自己儿子面前表现的宽容大度,和蔼可亲呢?所有的行动似乎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人家曾经是一位“慈祥”的好婆婆。 她忍。 “哦,小伤也要注意啊!”说话的同时甚至还亲热的拍拍她的手,仿佛对于那日打回来的那个电话毫不知情似的,韵夕不得不再一次顶礼膜拜老人家的演技。 齐欣芮拉着她走在前面,陆良生拖着行李箱紧跟其后,待她们走远了几步,韵夕惊觉手上传来的刺痛感,她忙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正被齐欣芮恨恨的掐着,青了一大片,她忍住痛又抬头,见齐欣芮正恶狠狠地看着她,一改之前的温柔面孔,声音故意压得很低,近乎耳语:“你还有脸来见我?难道全部都忘记了吗……”她想挣脱开来,又怕被身后的陆良生看出端倪,只得忍着,可委屈却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使劲憋着。 “你就没有自尊心,没有羞耻心吗?我不过才出去一个多月,你竟然又来接近我儿子,难道你还想用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来再次欺骗我儿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韵夕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低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直往下掉,她使劲一甩手,总算摆脱开齐欣芮的束缚,于是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她怕她再呆下去会疯掉。 从后面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8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过去,她们像是久别相逢的朋友,亲热的拉着手寒暄,所以陆良生看到这一幕时的的确确被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忙问怎么回事。 齐欣芮也装作很诧异,一耸肩:“我也不知道,正跟她说着话呢突然就跑了出去,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陆良生脸一沉,忍不住低喝道:“妈,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说吧,你都跟她说什么了?不要以为我没看见她哭。”他很想追出去,尽管很心痛,可是直觉却告诉他,就算追出去,她还是什么都不会跟他说,所以为了那埋藏已久的答案,他索性停下了脚步。 齐欣芮这才卸下伪装的面具,换上真实的表情,有得意,有兴奋,甚至还有一丝轻蔑,“事到如今,儿子,妈妈也不想再骗你了,你知道你那好媳妇以前的事吗?要不是我一位在仁爱医院妇产科工作的朋友,估计我们这辈子都要被这死丫头蒙在鼓里。” “到底是什么事?”陆良生隐隐猜到了,却又不敢往深处想。 “她曾经因为被人强jian而怀了身孕,后来又去了医院做了堕胎手术。你说,这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你,成为陆家未来的女主人吗?我那个朋友告诉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相信,去问了她。她见再也瞒不住,才承认是去夜总会被人强bao的。儿子,你说妈能让这样的女人陪伴在你身边吗?” 陆良生的思绪有些乱了,耳朵里仿佛只剩下第一句,她被人强jian而怀了身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刚结婚的时候她不愿意让他碰,为什么他只要一提到想要个小孩她就立刻发脾气,为什么他在性事上稍稍有些粗暴,她便哭着抵抗。原来,如此,所有的一切不合理因为有了这一句话便可以很合理的存在着。 因为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陆良生脑子乱糟糟的一团,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看着母亲的脸脱口而出:“妈,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齐欣芮顿时傻了眼,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根本接受不了,好半天过去,她才恨恨得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结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怕她伤心,所以从未提及过。”陆良生保持着一贯的淡定,不咸不淡的说,仿佛此刻讨论的仅仅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齐欣芮将信将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是儿子很平稳的态度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她忍不住又问:“真的?你没有骗妈妈吧?” “我没理由骗你。”他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被侵蚀掉,火气似乎也慢慢的窜上了心头。那个女人怎么会那么笨,别人让她离婚她就离,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话了? 齐欣芮很生气,出声责怪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何还……” 陆良生打断她:“因为我爱她。” 齐欣芮脸色都变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陆良生制止住,当机立断的放下手中的行李,“行了,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以后我的事你少掺合。”他寒着脸掏出手机给lda打电话:“安排我的司机来机场接一下我母亲。” 齐欣芮见他打完电话转身就要往外走,忙一把拉住他胳膊:“你干什么去?” “不用你管。”他轻易地挣脱开,撂下这一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齐欣芮一眼,一双黑眸平静似宽广的海面,却终究冷淡没有任何温度,“她是和我过日子,不是和你。”说罢,便扬长而去。 只剩下齐欣芮白着脸,气得浑身颤抖,他怎么能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她生他养他多么不容易,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而跟自己叫嚣。她越想越气,越发的痛恨起韵夕来,总觉得她才是罪魁祸首,害得她唯一的儿子现在跟她反目成仇,这笔帐,她又岂能轻易罢休? 韵夕慌忙中跑出机场,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便钻了进去,司机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没敢打搅,待她情绪平稳下来才小心翼翼的问:“姑娘,你要去哪儿啊?” 她这才惊醒,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头,双眼红肿,有些恍惚,想了片刻终才回想起自己置身何处。回家,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碟,没有人会比她更无聊了。而现在,似乎没有比喝酒更能解愁的办法了,对,喝酒!于是她一拍手:“师傅,麻烦你去城东的彼岸流年,是一酒吧,你知道那儿吗?”她有些不放心的又追加了一句。 “知道,当然知道了,那儿生意可火爆了,据说全城的单身男女都喜欢去那儿玩,姑娘,别嫌我多嘴啊,看你这样儿,难不成是失恋了?”那司机看起来很面善,逮着机会就跟乘客唠,十足的话唠。 韵夕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从隔离栏看过去,他鬓角稀疏的华发,忽然就想起了穆建国,心不由得柔软起来,似乎也恢复了一丝元气,有了倾诉的欲望。 “大叔,你真逗,我都离过婚了还失恋?” “哟,看起来不像呐,我瞅着你怎么也才二十出头吧?就已经结过婚啦?那司机憨厚的笑着挠挠后脑勺,从后视镜里看她,还一本正经的摇着脑袋喃喃自语:“不像,真不像。” 韵夕听的心花怒放,任是谁听着一个陌生人这样夸自己,都会嘴角裂到耳根边上去,何况她,一个即将奔三的离婚人士。 她一见着白蕙葉,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讲刚刚在出租车上的那一幕,心里还乐呵呵的直冒泡,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已经被她全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除了眼睛还有异样的红。 “你就得意吧!”白蕙葉坐在吧台里,看她那个臭美劲儿就忍不住想泼凉水:“我估计那老大爷铁定是眼花了,不然怎么就把一位即将步入中年妇女队伍中的人看成是含苞待放的美少女呢?” “去你的,我不理你了。”韵夕忍不住翻白眼,没见过这么刀子嘴的人。 白蕙葉伸出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白里透红,嫩的仿佛能挤出水来,这厮保养得真不赖啊。韵夕抬胳膊就要挥开,笑着低喝:“给爷规矩点,别动手动脚的。” 白蕙葉也跟着笑,只是笑的有些无奈,有些心疼。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才会让穆韵夕忍不住喝酒解愁。但是既然她不愿意提那些事,她便不问,只要她高兴就好。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她便洗耳恭听,自己一直都是很好的听众。 穆韵夕微抿了一小口高脚杯中的浅蓝色液体,几乎没有辛辣的味道,她知道,白蕙葉是怕自己喝酒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所以才调的很淡。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杯果汁。想到伤口,左手便无意识的摸索着额头上的纱布,忍不住提议:“陪我去趟医院吧,我想拆线了。” “现在?”见她肯定的点头,白蕙葉又询问道:“医生说什么时候去?” “反正就这一两天,不会有事的,走吧,开你的车。”她不由分说地便拖着白蕙葉往外走。 她不想再往二院跑,最主要的是不想再和陆良生有任何的瓜葛,其实她已经忘记那个上了年纪的女医生叫什么名字,可是脑海里却根深蒂固的种植着一个概念:那是陆良生的地盘。 于是就找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四针的伤口,所以并不难,可是医生往出来拽线的时候,韵夕还是忍不住吸气,白蕙葉急了,瞪着医生:“你能不能轻点儿啊?” 医生双手一摊,冷冰冰的开口:“要不你来?” 韵夕赶紧拦住这两位有吵架趋势的人士,拍拍白蕙葉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 拆完她从包包里拿出镜子看,刮掉的眉毛已经长了出来,和另一边的比起来,显得有些凌乱,伤疤很明显,大约有三四公分长,凑近一看,真丑,她忍不住皱眉,斜斜的流海怎么也遮掩不住,她尝试了好几次,还是徒劳无功,不禁有些气馁,只好向白蕙葉求救。 “很简单,跟我走吧。”白蕙葉临走之际还不忘再抛个白眼给那个医生。 于是,一个小时过去后,穆韵夕坐在理发店里,望着镜中的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从高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换过发型,一直都是斜斜的流海。而此刻,镜中的女子看起来似乎更乖巧了,梳的整整齐齐的流海正服贴的紧挨着自己的额头,正好盖住眉毛,她的皮肤本来就很白,这样一来,越发显得肤若凝脂,面如美玉,脸也仿佛只剩下巴掌大小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适合这个发型,仿佛生来就应该这样。连理发师也笑着称赞道:“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白蕙葉左右观摩,有些得意洋洋:“我就说你剪这种样式的头发肯定好看。”她从前就提过,只不过韵夕并没有在意。 新发型好不好看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能遮住伤疤就好,韵夕这样想。 出了理发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走在另一边的白蕙葉:“今天几号了?” 白蕙葉想都不想就甩给她:“干吗?” “我明天想去上班了,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天假。”她索性不问了,直接掏出手机看,可是按了几下还是黑屏,又没电了,这破手机怎么每次都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拖她后腿?她还想给万天鸿打电话呢。 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把手机塞回去。 白蕙葉最见不得她失落,便一把把她搂过来,忍不住数落道:“你明天直接去上班不就行了,干吗还打电话。” 韵夕想想也是,又看了表,正好是吃饭的时候,再加上肚子也隐隐有些饿了,于是两人便又去吃饭。 白蕙葉跟她讲那个中日混血儿的故事。他的睫毛又长又翘,白蕙葉回忆说有一次不甘心,还专门拔了一根下来用尺子量过。韵夕走了一下神,她忽然想起了陆良生的睫毛也很长,她没有拔过,只是以前晚上趁他睡着之后偶尔会用手指轻轻的抚摸,像是轻柔的羽毛,在她的手心里飘过,软软的,痒痒的。 想到陆良生,她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又变得沮丧起来,也没有了食欲,面前的意面,吃了几口之后便被推到了一旁,只是看着窗外的街景发呆。她们坐的位置是二楼临窗,这样看下去,道路的隔离带里开着细细密密的蓝紫色小花,清新爽目,像是一串串风铃挂着,风吹过,她仿佛能听见那清脆动听的叮叮当当声,她又凑近了一些,才看清楚,原来是“花中处士,不慕繁荣”的桔梗花。她突然想起了动画片里面的那个巫女桔梗对犬夜叉说的那句话:是我太愚蠢了,虽然只有一瞬间,我竟然想和你厮守一生…… 这样的深情,又岂能轻易地被时光掩埋?正如犬夜叉所言,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桔梗花有两种花语: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桔梗对犬夜叉的爱应该是永恒的吧,她自从遇上犬夜叉之后就不再只是个巫女,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有了七情六欲的普通女人,一个在面对自己深爱的男人时刻隐忍不怨恨的普通女人。这样深沉的爱,将会永远的存在犬夜叉的脑海里。 外面的桔梗花还在轻轻摇曳着,蓝紫色的铃铛仿佛在向她招手,无望的爱,她的心不由的一紧,那不正是她和陆良生的真实写照吗?因为无望,所以才会生出那么多的奢望。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她却依然贪恋着,舍不得放手,仿佛溺水之人,紧紧地抓着最后一块木板。 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终究都是得不到。 白蕙葉送她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抱怨:“你什么时候回家去取车?” 韵夕想了想,明天就要上班了,她那儿还压着两个案子,完结了还得去沈微那儿,所以这段时间肯定会忙得够呛,哪里会有时间回家一趟?所以只能每天都打车了。 “最近都没空。”她摸索着车子前台,忍不住提议:“要不,你车先借我一段时间?” 白蕙葉一眼扫了过来,“开什么玩笑,那我出门怎么办?哎,我说你也该换车了吧?刚好趁这个机会。” 小气鬼,她没好气的脱口而出:“不换。” “得,算我没说。”白蕙葉减速,小区门就在眼前了,“我不进去了,不然还得倒车。” 韵夕点点头,末了又问车里的白蕙葉:“要不再上去玩一下?你回家一个人要干什么?” 白蕙葉摆手,“不了,不了,和你在还不如回家呢!”说罢,还一脸甜蜜的抛给她一个飞吻。 “去去去,赶紧跟你的混血儿煲电话粥去吧!”韵夕笑骂道。 她刚转过身,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男人,她定睛一看,正是陆良生,于是脸倏地一下就白了,他肯定知道了,所以要来拷问她的。她要怎么回答,才能保存仅剩下的一点点颜面,因为其他的都已经被齐欣芮侵蚀掉了,她的自尊就要在一次的被他们践踏在脚下…… 陆良生的脸色也很臭,待走近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恨恨地问:“你又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每次想找你的时候都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等了多长时间?”他从机场出来就一路打电话,可是永远都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气急了他甚至连电话都砸了。打不通电话,他只能来这里,上了五楼去敲门,却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他还以为自己昏了头走错了楼层。可是楼道里明明就写着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5,他不会认错。那个女人告诉她韵夕不在家,让他进去等。他想一想,还是下了楼。 他只好一直都呆在车子里抽烟,甚至一包烟都已经快被抽光了,他才知道,原来等待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知道刚才,他一看见她的身影,便迫不及待的从车子里钻出来。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般想见到她,所以便情不自禁的迎了上去。 “你放手。”韵夕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开,他的手仿佛嵌在了她的手腕上,力道太大,以至于隐隐出现了青色,她疼的忍不住直皱眉。 陆良生这才稍稍松了一下,手还在她的手腕上,却由抓的姿势改换成了握。韵夕这才感觉到他的手心火热。 陆良生把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了几步,韵夕立刻就闻到他身上一阵烟草味,很浓烈。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他这才注意到她的新发型,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撩起她额前齐齐的流海,露出里面粉色的疤痕,他问她,“你去医院了?” “不关你的事。”她挥开他的手,语气生硬淡漠,既然是无望的爱,那就趁早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再也不会有奢望了。 陆良生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小区居民,不顾一切的拉着她往车子停靠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她急了,使劲甩了几下都没有甩开他的手。陆良生寒着脸不言语,只是走的越发快了。 待走近,韵夕这才发现他居然换了车,原来的黑色变成了银灰色,她顾不得细看就被陆良生一把塞进了车里,然后紧跟着坐了进来。她只好放弃,因为车门已经被锁上,所有的挣扎似乎都是无用功,于是索性静了下来,看他究竟要怎样。 陆良生没有丝毫耽搁便发动了车子,犹如一头正处在愤怒中的雄狮,一路狂奔而去。 韵夕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突然间顿觉意兴阑珊,不想和他吵了,靠在车窗上,她想了很多,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她无话可说,终究还是怪自己,原本就不应该再去招惹他的,齐欣芮那样咄咄逼人,她只能选择落荒而逃,败得一塌糊涂,心中不免一阵凄凄惶惶,悲恸不已。 她酝酿已久,终于开口,声音不免有些低落:“你问吧,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望着她,目光中有些审视的意味,没有说话。 她自己却径自开始絮絮叨叨讲起,凌乱不堪,可是她相信,他一定能听懂的。 她仿佛把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要说完,从大学时代和黎程谈的恋爱,一直讲到黎程去美国之后自己颓废的生活,语气恬淡平静,仿佛是在向他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她缓缓的回忆,思维却很跳跃,一会儿是大学时候和黎程手拉手看电影的片段,一会儿又变成了黎程去美国之后仍对其念念不忘的深情。 陆良生淡定的开着车,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忿恨不满。她的过去已经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黎程。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谁没有过去?他在结婚之前也有过很多女人,娇艳的,素雅的,大方的,可是过尽千帆的他,竟然还是栽在了她的手里,等待了这么多年,仿佛就只是为了认识她,然后宠她,疼她,一颗真心,也已经被塞得满满的,那里面装着的东西,他在离婚后认认真真的想过,应该就是爱情,是他一直都不敢相信的爱情。 他一直往前开,道路已经变得有些崎岖不平,两边的高楼也逐渐被荒芜的野草取代,车子碾过路中央的一块石头时,歪了一下,韵夕这才感觉到颠簸,从回忆中醒悟过来。她望着车窗外已经隐隐有些黑沉沉的天空,夜色就要降临了,看外面的景物,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市区,他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向。她终于忍不住询问:“要去哪儿?” 陆良生还是没理睬,于是她识相的闭嘴,车内恢复了久违的沉默,耳边传来的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声,以及风刮过荒草时的呼啸声。 她合上眼睛,却听见陆良生说:“马上就要到了。” 十分钟后,她终于下了车,原来是在山上,此刻早已经是万家灯火,他们站的位置极高,俯瞰下去,似乎全城的夜色都尽收眼底,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到处都是一派繁华的景象,黑沉沉的夜空中,只有少许的几颗星子挂在天边,连月亮也勾起了弯弯浅浅的嘴角,躲在厚厚的云层里,越发的显得夜色浓稠,仿佛被哪一位诗人不小心泼了墨汁,四散开来,便成了这样扣人心弦的黑暗,心中的郁结之气似乎全部都被排除了体外,心情不免也欢悦起来。 “是不是很美?”一直站在她身没开口的陆良生突然问道,在夜风的吹拂下,低沉的男中音似乎也隐隐带上了几分温柔。上一次穆建国的宴会完以后,他原本就想的是带她来这里的,只可惜后来又喝醉了…… 她点点头,从前也是爬过山的,可是从没有在晚上上来过,和白日里的雄宏壮伟相比,夜晚的山顶,似乎多了一些妩媚和灵气,越发的讨人喜欢。 那一抹清丽的背影牵动着站在后面的陆良生的心,他下意识的就走进了两步,伸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靠拢,夏日的衣服质地柔软而纤薄,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几乎没有一丝赘肉。他情不自禁收拢自己的胳膊,胸膛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他的贴近之后突然颤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惊吓,却并没有挣脱。 陆良生突然间心情就好了许多。她的身上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仿佛是婴儿般的奶香,又仿佛是淡淡的青草味,总之让他忍不住着迷,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的皮肤白皙,侧脸及其柔和,齐齐的流海下,眸似剪水秋瞳,收敛的鼻,轻抿的唇,神色温婉,娴静淡定。可是陆良生却突然觉得她侧脸凝神的瞬间,有喷涌而出的婉转感伤,他觉得心仿佛被人狠狠地蹂躏了一番,有星星点点的悲恸在里面。 陆良生低头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头发,鼻翼里传来的是阵阵茉莉花香,淡雅素致,像极了她的为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可是韵夕却听懂了,心下悲恸不已,肩膀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是在哭泣,陆良生自然也感觉到了,扳过她的身子仔细盯着脸看,她摇头:“我没哭。”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他继续问刚才的问题,只不过声音温柔了许多。 韵夕只是摇头,她不知道,只想逃避开来。可是陆良生的脸庞越来越大,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鼻翼间几乎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离婚只是迫不得已,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他望着她的眼睛,内双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点点光芒,光华流转,韵夕竟有些呆了,她只能看到那双盛满深情的眼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她反而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反驳他。 陆良生见她还是不肯开口说话,低低的喟叹声忍不住从嘴里逸出。他从来都拿她没办法,不是吗?婚后她不想要孩子,他便不要;她要离婚,他也没有反对;她请他帮忙,在她的父母跟前演戏,他二话不说就开车载她回城,他面对着那么大的公司,都能经营的游刃有余,可是为何只要一碰到跟她相关的事情,他便失了方寸,不知所措。他的那颗冷漠且包裹着厚厚外壳的心终于在她淡然娴静的如花笑靥中被融化,渐渐的褪去了强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最柔软的部分,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暗暗涌动,慢慢地渗透在时光的雕痕里,时刻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望着天边,夜色茫然,黑暗沉沉,仿佛那就是他们的未来,看不到丝毫的光亮。可是不管这样,他都要赌一赌,拿他在齐欣芮心中的地位去换取和自己深爱的女子共度一生的未来。 他已下定决心,一脸正色的对她说道:“我们复婚吧!” 韵夕有些恍惚,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没有听清楚,她抬头望着他,眼神无辜:“你说什么?” “我们复婚。”陆良生又重复了一遍。 她喃喃自语:“复婚……复婚……”她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意思,有些惊恐的摇头,“不……不行……”她仿佛只记得这一个动作,下意识里不停地摇着头,似乎这样便能把心中的另一个声音驱赶走:快答应吧,那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不,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她根本不愿意去破坏他和他母亲的关系。 陆良生伸手扶着她的脑袋,一副郑重其事的口吻:“韵夕……一切都有我在。” 她一直都是很有主见的,在法庭上口若悬河,在公司淡然若素,宠辱不惊,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深处那个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全部充斥在她的大脑中…… 他的手指使劲,她不得不随着力道扬起下巴,眼神也从他的领口上升到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漆黑宛若两丸宝石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眼神无辜,看起来像极了惹人疼爱的孩子,他的心再也忍耐不住,终于还是吻了下去,婉转深邃的吻几乎让她在瞬间屏住气息,终究还是沦陷了,沉浸在这样缱绻的温存中,深深地,无法自拔…… 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放开她,双手却依然环在她的腰身上,她还在微微喘息,眼神潋滟,面颊绯红,呼吸着周遭的新鲜空气。他看她良久,又搂她进怀里,在她耳边用温柔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解决,你只要……站在我的身边,一直都在,不要后退,不要逃避……就这样就好。” 等她到了小区楼下,从陆良生的车子里钻了出来,才细细的瞧了瞧新车长什么样,她一挑眉,暗自想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朴实了,好几百万的车说换就换,现在又开上了保时捷,自然是比不了之前的兰博基尼。陆良生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也跟着下了车,淡淡的解释道:“今天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出了一点小故障,所以就换了一辆。”其实他早有换车的准备,这辆保时捷911已经买了好几周,一直停在公司。只不过今天刚好碰了巧。 “小故障?”韵夕皱眉,什么意思?难道出车祸了?可是他从头到脚都是完好无缺,没有丝毫被撞的迹象。 陆良生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从机场出来就忙着去找她,结果在一个十字路口闯了红灯,被交警拦了下来,应是要罚款,可是他摸遍全身,除了几张信用卡之外没有一毛钱的纸币,那警察似乎是刚刚工作的毛头小子,非得秉公处理,让他把车子开去公安局,他一怒之下便直接撂下车扬长而去。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便给lda打了电话,让她到楼下来接他,实则是因为没有零钱付给人家出租车司机。 所以这么糗的事情要讲给她听还不得笑的直不起腰来,最重要的是,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所有的患得患失皆是因为她。有些爱,并不需要挂在嘴边,藏在心底,一样可以很深厚。 “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担心了,我不是没事么?”即使他笑得很淡,可还是笑了,左边脸颊的那个浅浅酒窝也隐隐约约映了出来,薄唇微启,神色越发的温和起来。韵夕最最爱看他的笑容,懒洋洋的神情,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是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斜斜掠过时,总是会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还想说什么,可陆良生却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就倾下身来把她的嘴给堵得严严实实,等他放开她时,她早已经忘记了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只剩下微红的脸颊,以及看上去娇艳欲滴的红唇。 “快上去吧!”陆良生朝楼上努努嘴,见她就要转过身去,又叮咛了一句:“——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等着我。” 她没说话,只是顿了顿身子,并没有回头,待他讲完便上了楼。 她的脚步很轻,楼道里的声控灯并没有亮起来,她摸索着,耳朵却竖起来听外面的动静。可是仿佛万物复苏一般,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一直等她进了屋,从落地窗里看下去,那辆崭新的保时捷还停靠在原地,纹丝不动。车门上靠着的那个男人,正低着头,手里有点点星火,隔了五层楼的高度,可她却仿佛能闻到那浓烈的烟草味。路灯微弱的光芒淡淡的晕在他的身上,光影在他的周遭创造出一个仿佛被切割开的独特空间,异样的张力正不断的扩散着,产生了一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强烈疏离感。 她还在回忆刚刚在车上和他的对话,客厅的座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听,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号码正是陆良生的,心下一阵叹息,还是接了起来。那边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有那浅浅的呼吸声在昭示着这通电话并非是马蚤扰,良久,她终于开口:“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回去?”语气温柔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嗯,就走,还想听听你的声音。”陆良生有些低沉的轻声回答道。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她的心顷刻间便软了下来,鼻尖一阵酸楚,眼泪顺着眼角就滑落下来,她终究还是溃不成军,弃甲投降,放弃所有的坚持,放下所有的尊严,只为能够一直都站在他的身边,从今以后,不放弃,不回避。 她几乎泪流满面,可是依然用最平稳的声音对着话筒里的男人说:“好,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陆良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原本以为她依旧会用沉默来回答他的良苦用心,至少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这一个电话竟会就让她改变了主意。 他即使心中窃喜不已,但片刻也没迟疑,当机立断:“我明早过来接你,记得带上身份证和离婚证。”他只怕夜长梦多,时间一长她说不定又要退缩了。 她还在呜呜咽咽的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哭泣,不肯罢休,声音低低的,不绝如缕,从话筒传到陆良生的耳朵里,让他突然回忆起那次在医院的时候,她做了噩梦,也像现在这个样子,直哭的他心仿佛被某种小动物的爪子挠过,痒痒的,却又带了一丝惹人气恼的疼意。 他只好柔声哄她:“别怕,小夕,我一直都在的。”她很少听见他这样叫她,似乎也没觉得有何不妥,那两个字仿佛带有了某种力量,让她瞬间就定下心神,赶走了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惶恐。 第二日她便早早起来收拾,在柜子里翻出户口簿、身份证以及离婚证。吃过徐阿姨做的早点后便一直静静地等待陆良生的到来。 手机欢快的跳跃起来,她的心一震,仿佛也跟着那音乐声上下起伏,她扫了一眼屏幕,又走到窗前看,陆良生的车子已经停在了下面,她便按了挂机键,提着包包跟徐阿姨打招呼,下了楼。 她边走边想,明天不能在麻烦徐阿姨了,白蕙葉也是一个人住,她一直霸占着人家的保姆也不太好,再说,徐阿姨的手艺太好,她怕时间长了自己的嘴就会变得挑剔起来,愈发的不爱吃别的,比如自己做的饭,那为难的岂不是自己? 她因为今天就要回事务所上班,自然是一身正装,卷卷的头发也已经完全被盘在了脑后,偶尔有一两根俏皮的,顺着耳边垂了下来,给古板的发型凭添了一丝妩媚,眉色清丽,眼神清亮专注,前额的流海齐齐的正好遮盖住眉毛,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小腿修长,身形窈窕美奂。陆良生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她开了车门坐在他旁边,才收回目光,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都带齐了吗?”他问。 她点点头,“恩,带齐了,走吧,早点办完手续我还得去上班。”她又打开包检查了一遍。 陆良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听她讲,直皱眉,“今天就要去?”他瞟了一眼她的上衣,有点不高兴了,上班至于穿这么低领的衣服吗?她只要稍稍低一下身子,他便能看见衣领里面的无限春光了。终于还是没忍住,“以后不准再穿这件衣服。”语气有些生硬,仿佛赌气一般。 韵夕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怎么了?不好看吗?”她一向都是这么穿的啊,难不成还让她顶着t恤牛仔裤去上班? “没怎么,反正以后不要穿了。”他其实想说的是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穿,但是偶尔在他面前还是可以的,但是终究还是顾及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韵夕还在暗自纳闷,一低头,看见衣服的领口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这种衣领设计其实并不算很露骨。如果陆良生要看见白蕙葉穿的那些衣服,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掐死白蕙葉,因为她的衣服跟白蕙葉比起来,已经算是很保守的了,所以白蕙葉每每跟她逛街时都会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 陆良生又斜睨了她一眼,这回倒没有说话了。 他斟酌良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想一想,还是决定说了:“今天下班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房。” 他们一起从民政局出来,韵夕感慨的看着手中的结婚证书,一时间竟是欷歔不已,之前的离婚证就换来了这一张纸,它竟然有着如此神奇的力量,把他们又捆绑在了一起,她突然就回想起来三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牧师说的那些话:从今以后,你们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是彼此的遮蔽屏障;从今以后,你们不再惧怕寒冷,因为你们彼此温暖心灵;从今以后,你们不会再孤单寂寞;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声音,惟愿你们今后的日子天天美好,直到地久天长! “在想什么?”陆良生问她。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复婚的手续好快好简单。” 陆良生觉得她摇头的动作太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的有些宠溺,“行了,别想了,我送你去上班吧!” 到了公司楼下,她看了一眼手表,才十点多。这款手表还是陆良生送给她的,她也只是在上班的时候才会带着,因为通常情况下,她和别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关着机,自然需要手表来确定时间,而平日里都是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陆良生也看见了她这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漆黑如墨般的眼眸闪了闪,韵夕觉得自己仿佛又被电到了一样,忙不迭的下了车,随便打了声招呼就匆忙进了大楼。 刚进了电梯,手机滴滴的叫了起来,她拿出来,秀眉不由自主的挑了挑,陆良生竟还会发短信给她。其实他们在一起几年,她很少很少会收到陆良生的短信,通常情况下,他都会直接打电话给她,哪怕出差人在国外也不会例外,不知道为中国移动做了多少贡献。 “记得等我……”她有些哭笑不得,他难道把她当成三岁的小孩子吗?一连嘱咐这么多遍,刚才在送她来公司的路上,他又提醒了她。 其实她还是有些犹豫不绝的,毕竟要买了房,他们肯定会搬出去,到时候那套几百坪的别墅就剩下陆良生的妈妈一个人住了,老太太年龄大了,难免会感觉空虚孤寂,自然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她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进了办公室,苏星星首先看到她,先是明显的一愣,接着就飞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嘴里唧唧喳喳的喊个不停:“天,韵夕姐,你终于来了,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吧?你知不知道,你没在的这些日子,我简直太不习惯了,不管做什么都提不起神来,你来了就太好了。”说罢,又神秘兮兮的凑上来,小声的接着抱怨:“我被老板骂的好惨……”紧接着仿佛就发现新大陆一般尖叫起来,导致韵夕的耳朵突然一瞬间嗡嗡的响了起来,她赶紧离她远了几步,笑骂道:“又怎么了?” 苏星星指着她的前额,半天才缓过神来,笑咪咪的感叹道:“真好看,我明天也去剪。” 韵夕有点哭笑不得,这小丫头的思维未免也转换的太快一点了吧! 她先去万天鸿的办公室报到,胖胖的大老板坐在真皮转椅里,看见她的身影,笑的有快合不拢嘴了,忙着招呼她坐下。 “小穆啊,你可算回来了,你没在公司的这段日子里,我们失去了多少赚钱的大好时机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万天鸿在痛心疾首的惋惜失去那些红通通的钞票之后接着又痛心疾首的看着韵夕,让她觉得难道在这位老板的眼里,自己也是粉艳艳的毛爷爷?(画外音:可怜的女主啊,你怎么这么笨捏?此刻在你那爱钱如命的老板眼里,你活脱脱的就是一部印钞机……) “恢复的怎么样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韵夕笑着回答:“老板放心吧!我马上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 万天鸿又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对于这位大神,他一向都是小心翼翼的,他自然也知道这位大神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一位大大神。他曾经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见过陆良生一面,那是在一个饭局上,他喝的酩酊大醉,出了包房去洗手间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长身玉立,不过是年纪轻轻的公子哥儿,面容俊美,却有着一种从容不迫,睥睨天下的霸气。他定睛一看,原来正是经常占据各大财经类报纸、杂志的头版或封面的陆良生——陆氏集团的负责人。 后来,饭局结束,他们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出了大堂,他醉眼朦胧,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陆良生一旁的年轻女子,正是穆韵夕,那时她才刚进公司不久,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件事之后,他才渐渐开始关注这个眉目淡然的女子,也知道了她和陆良生关系不菲,但是也只想到关系不菲这一层,却万万没有再往深处想。 还是在那之后的有一天早晨,雪下得很大,路上几乎都是厚厚的积雪,他开车到了公司,正好看见穆韵夕从一辆黑色的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9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的车子里钻了出来,又近了一些,他便看见坐在驾驶席里的正是陆良生,两人还很亲热,那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年轻的女子也可以露出那么明媚的笑靥。 后来他进电梯后问起她,才得知原来一直没有在媒体上露过面的陆良生的妻子竟然就是她,他才恍然顿悟,原来这个世上有些事,尽管你无法相信,可是它毕竟存在着。 韵夕一整天都忙的恨不得使分身术再变一个自己出来,办公桌上堆积了厚厚的卷宗还没来得及看,幸好星星已经帮她整理分类,免去了很大的麻烦,可是依旧让她很头疼。 她忙的根本没工夫下楼去吃午饭,幸好苏星星回来的时候给她提了一份炒饭,她随便扒拉了几口便放下,又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直到敲门声响起来,她才发觉自己一个下午都没有离开过办公室的椅子,期间连洗手间都没有去过一次,她真的有些佩服自己了。 “进来。”一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柔声说道。 她还是没抬头,只是顺便吩咐道:“星星,帮我换一杯热水,谢谢。”脚步声响了起来,却不是苏星星的女式高跟鞋的咣咣声,很是沉稳,她心下一惊,一双黑色的男式皮鞋已经落在了她的眼前。 “很忙?”陆良生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前,俯下身来,低声询问。 她一抬眼,便撞进了他的视线里,有些担忧,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心疼的莫名情愫让她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她合起签字笔,笑盈盈的反问他:“你怎么上来了?” “突然就像看看你工作时候的样子,所以就没让你的助理通报直接进来了。”陆良生又轻轻的撩起她的齐刘海儿,凑近了细细的看,半天才说了一句:“恩,已经好了很多。”说罢,又直起身子,眯着眼瞅她,直看得她浑身发毛,正要发问,却听见他口气淡然的说:“挺好看的。” 她很久才回味过来,原来他是在说她的新发型。原本烦躁不已的心,因为有了这一句,似乎也变得轻盈起来。 “你再等等我,很快就好。”她努努嘴,示意他去沙发那边等她。 陆良生难得很好心情的没有反对,乖乖的走了过去坐下。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翻看,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掏出来一看,竟是许久都未有联系的林书妤,一挑眉,接了起来:“喂,书妤,好久没有联系了。” 陆良生没有注意到穆韵夕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刚刚那个动作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了?” “……” “恩,什么时候?我看我有没有时间。” “……” “好,没问题,我会准时到达的。” “……” “谢谢,我会转告她。” 他们难道要去约会?还有要转告什么人,会不会是她? 她还在胡乱猜测着,这边陆良生已经挂了电话。 见她根本没有专心工作,忍不住就说:“走吧,剩下的带回去,要下雨了。”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正在预示着一场狂风骤雨的到来。夏日里的暑热似乎也减淡了许多,韵夕才惊觉原来夏天,就要过去了。 原来陆良生说要去看房竟是真的,他们一起去了b城新开发的楼盘紫城·蓝郡,离她工作的地方并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只是下车的时候却下起了毛毛细雨,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她又想起了林书妤的那个电话,陆良生一路上也没有跟她解释什么,仿佛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的情绪掩藏的太好,以至于他都发现不了,其实她很难过。 他不愿意讲,她也不好问,只好就这样。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售楼大厅,已经有眼尖的售楼小姐迎了上来,笑盈盈的招呼道:“两位是不是要买房?” 陆良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扫了一眼整个售楼大厅,言简意赅的说道:“把你们的经理叫出来。” 那售楼小姐有些懵了,不知道进来的两位是何方神圣,竟然开口就要见他们的经理,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难道是上级派来检查工作的? 心里虽然七上八下,那女孩还是陪着笑去喊了经理出来。 陆良生趁着等待的空闲,点了一根烟,坐在贵宾区的软沙发里。韵夕反正闲着没事,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耍什么把戏,干脆安安心心的看起了楼盘模型。 没多大功夫,那经理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问那跟在身后的女孩:“人呢?”陆良生也不等那售楼小姐开口,直接举了举手,示意他过去。 那经理一见他,立即换上了满脸的笑容,搓着双手寒暄道:“老板,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陆良生起身弹了弹烟灰,又靠近了沙发里,点了点旁边,示意让他坐下。 那经理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好,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陆良生点点头,眼眸已经飘向了不远处那抹清丽的身影,那经理也是个聪明人,顺着大老板的目光看过去,已经猜到了大概,原本吊着的一颗心也晃悠晃悠的着了地,照这样看,大老板的突然莅临,应该不会是自己的业务出了问题。 “我想换一套房子。”他干脆掐灭了手上的烟,吐出最后一口烟圈。 “明白明白,老板,那……要什么样式的?大概多少坪?”经理悄悄地抹了一把汗,陆良生正是紫城·蓝郡的最大开发商,自然也就是他最大的老板。其实若是陆良生想要,这里的所有别墅他都可以留着,何况只是一套。 “你去问她就行了,她说要多大就要多大。”陆良生指了指站在那边的女子。 第三十一章 结果还是买了一套很大的,因为陆良生说以后要把穆建国和罗丽华老两口接过来一起住。虽然韵夕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陆良生涉足房地产,却还是没想到目前在全市排名前三位的紫城·蓝郡竟然也是他投资的,虽然价格贵的令人咂舌,但依旧有前赴后继的有钱人跳进去。 陆良生走之前很淡定的又跟那经理说了一句:“我们可能近期之内就会搬过来。” 经理只管点头哈腰,忙不迭的回答:“老板,我明白,明天我就找人来装修。” 陆良生这才满意的转身,自然是怀抱佳人,扬长而去。 韵夕有些哭笑不得,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他的员工面前,他们的老板竟是这么严厉苛刻的一个形象。 路上还在纷纷扬扬的飘洒着小雨,此刻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况似乎变得越发的堵了,驶到最后甚至不得不熄了火,可能是前面出了交通事故,韵夕看着不远处那几位忙碌的交警,暗自猜测着。 陆良生见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索性点了根烟,夹着烟的手不时伸到窗外弹弹烟灰。 韵夕考虑良久,觉得还是应该问一问:“你回去要怎么跟……说我们已经复婚的事?”她一时词穷,不知道改称齐欣芮什么,只好含糊过去。 “你别管,总之我会处理好的。”说罢,他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来,“明天晚上有一个晚宴,到时候我去接你。” 韵夕直皱眉,她向来就很讨厌这种应酬,直觉的就想拒绝:“能不能不去?” 陆良生不答反问她道:“林书妤,还记得吗?” 韵夕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甚至怀疑,他这么问是不是故意的,但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电话就是她打来的,明天晚上是她父亲的六十大寿,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去一趟的。”烟雾缭绕中,他转过头来看她,眼眸漆黑如墨,淡然的情绪里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薄唇轻启:“其实我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大家我们的事,也包括我妈。”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这样的场合,女主角怎能不在场。 韵夕大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陆良生最后一句话上,若齐欣芮知道后,只怕会气的跳脚。 可是终究是要面对的,她已经答应了他,不退缩,不放弃。 于是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要相信他,而且是绝对的信任。她惊觉,原来,他们已经不再是陌生人了,婚姻的围城里,他们再一次的携手走了进来。 于是第二天下午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里的人全都一哄而散,她还在忙着整理下一次出庭的资料。也难怪她不着急,昨天就问过陆良生,宴会是晚上八点才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她自然不愿意浪费掉。 结果,陆良生却没有如她愿,苏星星刚走没多久,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原来他已经到了楼下。 她只得无奈的起身收拾东西,刚拿起手机准备装进包包里时,居然又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忍不住埋怨道:“又怎么了?我马上就下来。” 谁知电话那端却笑的有些挪揄,只听苏星星神秘兮兮的说:“嘿嘿,韵夕姐,又要去约会啦?” 她不怒反笑道:“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别多嘴。”她猜测那小丫头肯定是在楼下看见陆良生了。今天一早晨苏星星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直看得她眼晕,还一脸贼笑的样子,围着她非得让她八卦一下陆良生的事。到最后,她只能把气撒在不知情的陆良生身上,都怪他,要不是他昨天一时莽撞,她怎会成为众矢之的。就连万天鸿都笑眯眯把她叫进了办公室里柔声“慰问”一番,搞得她鸡皮疙瘩满天飞。 苏星星j笑了几声打断她的回忆:“哈,姐姐你行情很好哦,我相当看好你!”她刚一出公司,就看见一辆银白色的车子停在了公司门口,从车里面钻出来的人正是昨天下午来找过韵夕姐的那个男人,她自然是认识陆良生的——曾一度被报纸杂志称为是b城最年轻多金的钻石王老五,多少女人想投怀送抱都找不着机会。这么极品的男人,却独独陷进了韵夕姐的温柔乡里,不得不说,嘿嘿,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滴! 韵夕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往电梯方向走去,笑骂道:“死丫头,怎么说话呢?等着,明天来了再好好收拾你。” 苏星星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性,自然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根本就没当真。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好好调戏一番自己的顶头上司,却听见靠在车门上的陆良生正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吗?” 我靠,有没有搞错,这男人不仅皮相长得好,就连声音也这么好听,她生怕自己的声音因激动而过于颤抖,只可着劲的点头。她向来在面对帅哥时记忆力就会变的出奇的好。 韵夕在电话那端喂喂了几声都没反应,只隐隐听见仿佛是陆良生的声音,心下一琢磨,情不自禁就想发笑。 陆良生好心的指了指手机,苏星星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把电话凑到嘴边,惭愧的直吐舌头,“韵夕姐,我忘了在打着电话,你还不赶紧下来?” “我已经看见你们了。”电话里的声音和身后的重合在了一起,苏星星转身就看见穆韵夕正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韵夕合上电话,脸上还挂着明媚温暖的笑颜,陆良生眼眸眯了眯,紧紧地盯着她。 和苏星星告别时,韵夕忍不住上前掐了掐她的苹果脸,这是她每天最爱的一大嗜好,软软的,粉嘟嘟的脸庞,摸起来手感那是相当的好啊。 陆良生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韵夕被瞅的有些不自在,她知道这身打扮去参加那样的晚宴肯定不合时宜。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先载我回一趟家吧!”她衣柜里有几件以前陆良生买给她却从未有机会穿过的小礼服,凑合一下应该看得过去。 “直接去买吧!”陆良生嫌懒得调头。 她再一次两眼冒星星的崇拜起有钱人来,好吧,既然他说要给她买新的,她何乐而不为?别忘了,今天晚上她还准备惊艳全场呢,所以坚决不能被林书妤比下去。 到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一路逛过来,没有几件是她看上眼的,心下一阵叹息,难道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吗? 两个小时就在她挑挑换换的过程中丝毫不留情面的溜走了。她明明就觉得身上这一件已经很好看了,可是陆良生冷冷的两个字就把她打回了原型:“显老。” 她怒了,敢说她老,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hellokitty啊!她郁闷之极,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试了,每一件衣服他都能给人家指出缺点来,不是嫌衣领太低,就是嫌裙子太短。两旁的导购小姐都已经被打击的快要接近崩溃边缘了,这人可真损,韵夕忿忿不平的想着。 陆良生也不生气,任凭她坐着。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的让他抓不住,一双桃花眼扫过导购小姐的身影时,顿时亮了起来,眼波流转,电的那导购小姐心跳迅猛加速,快了好几倍。 “请把你们这里所有的旗袍都拿出来。” 那导购小姐的制服正是旗袍样式的连衣裙,陆良生终于想起了刚刚才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他犹记得当初去给穆建国拜寿时穆韵夕穿的那一身,紫色旗袍,显得她气质尤佳,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清雅不俗,既高贵又不失华丽。他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的恋上了她的这种内敛古典的韵美。 陆良生一眼就在导购小姐手中的那些旗袍里看中了那件银白色的,又仔细观摩了半天,才满意的拿给韵夕,示意她去换衣间。她原本还想使小性子,抬眸却撞进了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里,有太多的期许流露出来,让她那颗柔软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只好乖乖的去换衣服。 不得不说,陆良生的眼光真的是很好的,她突然觉得,似乎自己很适合穿旗袍。 走出去的时候,陆良生正在点烟,见到她的身影明显一愣,仿佛已忘记了手上的动作,她心中一阵窃喜,看样子效果还是不错的啊。 那导购小姐笑咪咪的上前一边给她整理衣角,一边赞美道:“小姐,您身材真好,穿旗袍再适合不过了。” 镜子里的女子巧笑嫣然,眉色清丽,眼波潋滟,双瞳犹如琥珀般的明亮灼人。立起的衣领里,露出来的皮肤雪白如凝脂,锁骨地方有隐隐约约镂空的花纹,盘扣是精致的梅花扣,身姿婀娜,腰身纤细,不盈一握,下摆位于膝盖上方,正好露出了纤细的小腿,真真是“微风玉露倾,挪步暗生香”。不经意间的若隐若现,仿若流动的韵律,带有了犹如诗情画意一般的古典韵雅。 陆良生又带她去了珠宝区,专门为这身衣服配了一套首饰,粉白剔透的玉镯,越发的衬得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韵夕看表,不由得大惊失色,已经吃了足足半个小时了,再赶到举办宴会的酒店,估计最少也要磨蹭二十分钟,眼看着就一个小时了。于是忍不住埋怨陆良生,若非他又载她去做了造型,怎么会迟到这么长时间,到时候众多双眼睛盯着,就他们姗姗来迟,想想就觉得郁闷。 陆良生从后视镜里扫了她一眼,只想笑,“不错,效果很好,跟之前就像是两个人。”此刻的她,仿佛就像是从民国时代穿越过来的温婉女子,眉目精致,娴雅如兰,倾城风韵,冷艳香凝,隔着迢迢的岁月透露着清幽的暗香来。 她从鼻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也不作回答。只是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 “其实,我最爱看你穿旗袍,有一种其他女人身上没有的美感。”犹如情话一般缠绵悱恻的低低呓语,却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心,悲的却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幸好,并不晚。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到了那里已经快九点了,她挽着陆良生的胳膊,有些心慌意乱,宴会在二楼举行,进去只看见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杯盏轻聆,她一时间竟有些感慨万千。看到时不时的有镁光灯在闪烁,她才惊觉,原来这里竟还有记者,于是越发的慌了手脚。陆良生见状,暗中握紧她的手掌,十指相扣,坦然的从咔嚓咔嚓的照相声中一路走过。 远远地,韵夕就看见了林书妤正和齐欣芮站在一起,似乎有说有笑的,言笑晏晏。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吧,她承认,她是胆小鬼,所有的一切都留给陆良生去解决吧。 林书妤刚转身来,看见他们的身影,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起来,齐欣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目光看过来,立时便冷了脸,只等他们走过去。 韵夕被陆良生拖在身后,只好硬着头皮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脚步走。 周围的人似乎都已察觉到气氛的微妙,都停下手边的动作,定定的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陆良生先跟林书妤的父亲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同时送上礼物:“这是我跟韵夕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伯父笑纳。” 林父也是聪明人,看了一眼自己女儿煞白的脸色,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原因。今天宴请到的大多都是b城的商贾名流,举办这么隆重的宴会,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六十大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儿。女儿自回国之后便时常把陆良生挂在嘴边,他自然知道她已心有所属,所以拗不过她,只得在这个宴会上顺道宣布他们交往的消息,为此女儿昨天就已经给陆良生打过电话了。其实他原本并不满意陆良生做他的女婿,这男人不仅离过婚,而且经常与一些女明星纠缠、暧昧,可是女儿喜欢,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原本以为陆良生对自己的女儿至少也是有爱的,却万万没想到,如今这男人身侧已有佳人陪伴,也难怪女儿会变了脸。任是谁,看到这样的一幕,都会伤心欲绝的。 幸好事情还没有坏到无法挽回的局面,从现在开始,这个宴会只是单纯的寿宴,仅此而已。他不敢想象,如果在场的记者知道了这个爆炸性的新闻,不知道会不会激动地跳起来。 他面色自如地笑着打哈哈收下礼物:“陆贤侄能来这里,真是让敝处蓬荜生辉啊,哈哈……”又转向韵夕的方向,疑惑道,“这位小姐,看起来面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名媛啊?” “伯父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感到惭愧,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穆韵夕。”陆良生淡然的挡回去,一语既出,当下全场便一片哗然,只看见闪光灯不停地闪烁,韵夕情不自禁的苦笑起来,这回可真真是高调了一回,明日的报纸头版头条,必定会是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些标题譬如“陆良生携娇妻,旧情人心碎尽”、“陆氏集团总裁夫人高调出场,林家千金情何以堪”之类的,一定会精彩绝伦啊! 齐欣芮顿时被气得脸色惨白,他们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竟敢如此草率的擅自做主,这么多的记者,都巴不得能搜寻到一丁点儿新闻,现在可好,一哄而上的簇拥着他们,她倒要看看到时候怎么收场。 她今日来祝寿,更重要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林书妤父亲的想法,对于两个孩子的事情,是赞成还是反对。她自然知道林书妤对自己儿子的爱慕,所以才想着能成全他们。 韵夕趁着空档瞥了一眼那边立着的林书妤,原本娇艳的面容似乎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冷的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来,看着他们这个方向的眼神有些怔忪,似乎还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已经没有交际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又走到了一起。 说实话,林书妤是很漂亮的,那种美,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娇艳,有一种飞扬跋扈的张力。也是,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自然避免不了的会有些公主气。 齐欣芮终于按捺不住,扯了陆良生到角落里去,低声数落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是不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曾经是你老婆?” “那样最好,正如了我的心愿。” “你……你这样让书妤那孩子多伤心。” “我管不了那么多的,妈,正如我也顾及不了你的心情一样。”语重心长的口吻,让齐欣芮不免心下一阵蔚然,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对不起她。 顿一顿,陆良生接着说道:“还有,妈,希望你还是能原谅韵夕,毕竟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怎么追究都已经无法挽回,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妈,你以前不知道那些事的时候不是也对她挺好的么?” “哼……”齐欣芮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别的。 “再说,我已经和她复婚了。” 齐欣芮大惊失色,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由的就提高了声线,“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讲?” “跟你讲了,你就会答应吗?”既然讲与不讲的结果都一样,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齐欣芮勃然大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么?” 眼看着已经有视线往这边扫来,陆良生赶紧拉着母亲的胳膊又往拐角处走了几步,离人群更远了一些。这才紧着眉头开口道:“妈,你为何这样固执,我已经说过了,韵夕是和我过日子,不是和你,她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人,没有她,我会觉得生活缺少了很多乐趣。”不等齐欣芮说话,又接着道,“所以我不能让任何人再来破环我们的婚姻,也包括妈妈你。” 转身要走之际,似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笑的有些玩味:“妈,我已经在外面买了房子,如果你还是这么坚持己见,我……就会搬出去住。” 今晚的爆炸性新闻实在是一个接一个的对齐欣芮进行着狂轰乱炸,她几乎快要站立不稳,不由得怒形于色,却也是无可奈何。心下不免一阵悲怆,何时自己的儿子竟变得这般冷漠了,犹如陌生人一般的腔调,眼神寒冷,郁结人心。 穆韵夕见陆良生被他母亲拖走了,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未免有些形单影只,于是就信步踱到外面去,一个人望着黑黑的夜空发呆,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挂在天边,黑暗的夜色,仿佛无底的深渊,忍不住就让人沉溺进去。 远远地有人走近,她侧头看过去,却是正郁郁寡欢的林书妤,有些诧异,她怎么会跟着自己出来了?这样想着,还是往边上移了移,给林书妤留下足够的位子。 “谢谢。”说话的声音甜美,像是高贵华丽的公主,足以迷倒众多和王子骑士。 万幸的是,陆良生并不属于那众多之中的一位。 她率先开口,“林小姐,还记得好久之前我们曾在咖啡厅里见过的那一面吗?” “当然记得,你是他的前妻。”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次在咖啡厅里自见到穆韵夕之后,她便能感受得到他的神不守舍,后来见她独自走了之后更是神情淡然。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回想起来才惊觉,原来,那个女人一直都在他的心底,不曾离去。 “恩,那时我见到你们的时候,大概就是你现在这种心情,很难过,心痛的恨不得立时便能遁去。”穆韵夕淡淡的回忆着,一脸的平静安详,仿佛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干系。 “……”林书妤定定的望着她,圆俏的大眼睛看上去越发的水灵。 韵夕忍不住避开。这样清澈的双瞳,仿佛还是这世间最纯洁的百合,没有被丝毫的玷污过,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来。 可是有些事,她不得不说,她不能为了成全别人而放弃应属于自己的人或物,于是硬下心来,有些决绝的开口道:“其实我们已经复婚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林书妤——再无可能。 她不敢去看林书妤的脸色,也不敢转过头去,视线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双脚下方的草坪。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仿佛是那童话故事里最恶毒的皇后,只为了一己私欲,便暗中欺侮善良的白雪公主。 “已经复婚了啊……”林书妤苍白着脸,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她前几天还刚见过陆良生的,从未听他提及过有这回事。难道自己在他的心里真的什么也算不上?“这么快……”她忍不住呓语出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仿佛变成了白纸,苍白的惹人心疼。 “书妤,对不起,我只能说这样一句,虽然苍白的无力,可是却也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我们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才造就了如今这般局面,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可是我还是希望您能放下心结,你这么漂亮,又还年轻,肯定会有一大把男人排着队想跟你约会,为何要浪费掉大好的青春呢?”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她向来就很不会安慰人,今天头一回做,被安慰的对象竟还是她的情敌,现在的情形似乎有些诡异。 林书妤巴巴的望着她,“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韵夕下意识地摇摇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林书妤的身形似乎轻晃了一下,估计她可能会错了意,忙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我是说我不知道,这种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为什么不当面问我?”身后有低沉的男声响起,话音刚落,陆良生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俯下身来,先看了一眼韵夕,声音里有着不可思议的温和:“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出来?”眼神深邃幽暗,如深水漩涡,爱恋之意毫无掩饰。韵夕略觉尴尬,不由的瞄了一眼身侧的林书妤,看得出来自陆良生走近,她便背脊僵硬,面色不豫。 陆良生这才转过头来盯着林书妤,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当面问我?” 林书妤望着他,眼眸迷离,深藏爱恋,“那好,我问你,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喜欢过我吗?” 韵夕起身准备进屋去,她若再呆下去,已经有些不合适,古人不是也说了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若是从前,她可能还会抱有质疑的态度,而现如今,她相信陆良生一定会处理好的。 陆良生倒没有拦着,只是附在她耳边轻轻吐露一句:“乖乖等我进来……” 她没敢再听下去,脸上已经沾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三步并作两步的渐渐远去。 余下林书妤独独一人坐在那里,背影清寂,而陆良生却转过身去,走远了几步,才开口道:“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她,夸张一点说应该算是一见钟情,她有时候象个孩子,天真烂漫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给她更多的疼爱,可有时候又理智的像是已经活了很多年,娴静淡定的面对所有问题。这些都让我深深迷恋,所以我舍不得放手。”擦着火柴点了一根烟,待第一口青色烟雾吐出,他接着道:“其实,当初离婚也是她先提出来的。” 听到这里,林书妤忍不住插言:“既然你那么爱她,还为何答应离婚?” “她说我们性格不合,为此还曾跟我吵过很多次,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都是她故意的。”陆良生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黯然,但她却并不确定,因为她从未见他流露出这种伤感的情愫。 “故意?”她不明白。 陆良生这才抬眸看她一眼,“那些已经不重要,所以你无须懂得。你只要知道,我自始至终爱的那个人都是她。” 林书妤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我……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即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她偏偏却还是不死心,仿佛是那溺水之人紧紧拽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书妤,你还年轻,或许只是一时的迷惑,相信我,所有一切都会过去,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陆良生弹了弹指间已经长长一截的烟灰,语气似深沉,似惆怅,还似感慨,只听得她心间一颤,仿佛是绷得最紧的那根心弦竟被生生地从中扯断,越发的痛了起来,有一种丝丝萦绕的悲恸化在心底,久久不能消散。 于是,终于还是绝望了。 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即使历经磨难,倍受煎熬,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对方,他们之间的爱,安静祥和,毫无声息,有时候不注意甚至就会忽略掉,可是它总会在关键时刻强大起来,那些穿透他们生命的刻骨爱恋,是她这种小角色永远也无法抵达的彼岸。 韵夕刚进了屋,就接到了白蕙葉的电话,说是她男朋友今天刚从日本回来,想找时间见上一面。她自然欢喜,可是算了算,似乎最近都抽不出空闲来,只得很抱歉的说对不起,白蕙葉可能是心情太好,竟然很难得的没有跟她顶嘴,只是说那就让她有时间再联系她,韵夕琢磨着那个男人可能是一时半会不会再离开她。 想一想,她还是决定告诉白蕙葉,“我已经和陆良生复婚了。” 电话那边明显一愣,半晌,白蕙葉才问:“那老巫婆那边怎么办?她答应了?” “他说搬出来住。”一提及陆良生的妈妈,她就忍不住沮丧起来。她好像很失败,怎么会把婆媳关系搞得这么差。 “这还差不多,他总算有点良心。”这样说着,白蕙葉还是忍不住心惊,这厮动作也太快一点了吧,这么快就又把她的傻姐妹儿骗到手了。 “要不,等搬家的那天你们也过来一起庆祝,怎么样?” “好啊,记得提前通知我,给你好好准备一份礼物。”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的有些恬淡随性,“那是自然,你逃脱不了的。” “好了,亲爱的,我不跟你扯了,那啥,我们要去过二人世界咯,总之一句话,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压,适当的时候也要爆发一下你的小宇宙噢。” 逗得韵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无所事事,只好从餐会侍者手中的托盘中拿了一杯红酒,深红浓郁,闻起来就很香,尝试着抿了一小口,入口微酸袅袅,片刻之后便融成了淡淡的甘甜,有一种流盼唇齿间的芬芳和香醇,于是寻了偏僻的沙发处,自顾自的坐下品尝。 谁知竟有记者尾随其后,追了过去。 “穆小姐,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陆先生前一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花边新闻?” 她一惊,但很快就淡定下来,“你指的是?” “前一段时间陆先生和正走红的模特温戴戴传出绯闻,你是否被蒙在鼓里?” 她很镇定,那些事她从报纸上也看见过了,“没有,他告诉过我的。有钱的男人么,总是会有漂亮的女人赶着贴上去,”更何况陆良生还是一个长的不赖的有钱男人,这很正常,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请问陆先生人呢?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她已经有些烦躁,正在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赶走记者,只听见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我在这儿。” 那记者哼哼哈哈的打了招呼,原本还想从穆韵夕身上挖掘到什么信息,现在看来是希望落空,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陆良生走上前来,瞅了一眼她面前的高脚杯,不由的就皱起了眉头,“你全喝了?” 她笑嘻嘻的回答,“对啊!”有什么问题么?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这些烦人的记者,也不用再回答那些更加烦人的问题,似乎心情一下子就变的好了起来。只是为什么会觉得脸好热,忍不住就想去解脖颈处的旗袍盘扣,陆良生眼神一暗,伸手阻止她的动作。 “干吗?我好热……”她忍不住轻声埋怨,声音里仿佛带上了勾人心魄的婉转,余音不绝,丝丝缕缕环绕在陆良生的心头。 他哭笑不得,知道她已经喝醉了,这种酒后劲很大,刚开始喝的时候根本不觉得,越到后来就越发的头晕起来,天旋地转一般。 韵夕本来还很清明的眸光,此刻似乎也沾染上了浅浅酒气,越发的朦胧起来,眼神湿漉漉的,像是最无辜的孩子,惹人怜惜。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站在身旁的这个男人,哧哧笑出声来,下巴微扬,巴掌大的小脸上仿佛处处都溢满了诱惑之意,粉唇微启,直看得陆良生不由的心中一荡,忍不住就低头覆上去,好好品尝那晶莹剔透的甜意。 她躲在他怀里,忍不住嘤咛出声,他凑近她的颈窝处,啃噬着那娇嫩粉红的皮肤,不一会儿,就映出了浅浅的草莓红,一块一块的,像是盛开着的娇艳玫瑰。 虽然这里位置偏僻,可毕竟不太好,韵夕有些害羞,用尽最后一丝清明使劲推开他,陆良生压抑着眼底不断涌上的缠绵之意,忍不住喟叹出声,仿佛是不满足于她的拒绝。然而终究还是按捺下心头的悸动。有些沙哑的开口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声音里仿佛蕴藏了一丝慵懒和性感。 韵夕捂着胸口,里面那颗火热的心还在小鹿乱撞般的扑通扑通乱跳。 她起身,想站起来,眼前似乎有着明晃晃的灯光在闪烁,她眼睛一花,晕晕乎乎的几欲倒下去,幸好陆良生一手搂紧了她的腰,这才没有摔下去。 等出了酒店的大门,已经有门童把车子从车库里提了出来,陆良生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副驾驶席里,这才接过门童手中的车钥匙,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上去。 出发之前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靠在车窗上,眯着眼,一瞬间就让他想起了小猫,头发已经被蹭的有些凌乱,越发的毛茸茸起来,若是此刻她突然睁开眼睛,一定是圆圆鼓鼓的,眸光似水,他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 到了小区楼下时她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有些轻微的颤动,像是蝶翼般轻盈,又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突然飞走。他定定的看着她的容颜,拇指不由自主的就抚了上去,摩挲着小巧挺立的鼻子,最终停留在了粉粉的唇瓣上,她的唇形非常完美,薄薄的,还很小,他琢磨着古人所说的樱桃小嘴大致就是这幅模样。 似乎被惊扰了,韵夕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他缩回手,调高了车内的暖气,静静地坐着。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仿佛是很久以前的有一次,他晚上回去迟了,竟然也忘了给她打电话。后来开了家门,她就像是现在这样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小的一团,看得他心底一颤,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缓慢的涌上心头。客厅里很暗,只余下窗边的一盏琉璃灯,莹白的灯罩里透露出浅晕的光圈,微光折射在她的脸上,光华流转,像是最纯洁的洁白瓷器。心里忍不住微微疼了起来,他叹气,上前去轻轻的抱起她放回到床上。 也许就是从那一晚起,他郑重决定,以后一定会好好宠她,爱她,疼她,只要她想要的,他一定会为她做到。 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苦笑,或许正是因为她被他宠的无法无天,她才敢跟他提离婚。 她早就料到,不管她说什么,他一定都会答应。 穆韵夕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还有些迷惑不解,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起身,就忍不住直皱眉头,肩胛骨被压得酸痛,一边揉着一边偏过头去看,陆良生正靠在黑色座椅上,微仰着头,眯着眼睛,她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她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已经睡了这么久啊。 她凑上前去,正准备摇醒他时,陆良生却兀自睁开了眼,原来并没有睡着,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看,眼角甚至还带有了丝丝妖魅,蛊惑人心。 “酒醒了?” “嗯……”头其实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她摸摸脸颊,可能是因为车内暖气足的缘故,有些滚烫。看了一眼陆良生已经起了褶皱的西装,心里不免觉得过意不去。自己睡得像猪一样,却拖累人家也在一旁陪着。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0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陪着。 “以后如果没有我的陪伴,不管是什么样的场合都不准你再喝酒。”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喝醉酒时的模样有多么诱惑人,娇艳欲滴,含苞待放,只是抬眸一笑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让他有了反应。 她头垂的更低了,其实心底还是有些委屈的,她就只喝了一杯而已,又没有怎么样。未免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 陆良生却想的是,幸好只喝了一杯,要不然估计她早都被哪个居心叵测的男人给骗走了。 “走吧,我送你上去。”他扫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进了楼道,韵夕故意重重的跺了几下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一盏接一盏,一直绵延到五楼。这个时刻,家家户户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她走在前面,陆良生紧跟其后,空寂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到了五楼,她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待磨磨蹭蹭开了门,转过身来地低声问道:“那什么……你还要走吗?” 她不好意思抬头,可是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眼眸正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迷离,隐隐晗了笑意,这应该算是一种邀请吧,在这样的气氛下,没有哪个男人会坚贞的掉头离去。 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进了屋,黑乎乎一片,她才想起来,原来徐阿姨今天已经回去了,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幸好陆良生跟了进来,驱散了一丝冷清和寂寥。 她开了灯,手袋随手被丢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丢下一句:“你随意。”就直奔厨房而去。她刚刚在车上就口渴的几欲喷火,直接就倒了一杯冰水咕嘟咕嘟的仰头灌了下去,凉意贯彻全身,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转过身来就撞进了堵在门口的陆良生的怀里,有些闷闷的,烟草气息环绕他周身。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寻找到她的粉唇覆了上去,柔软如蜜,终于如愿以偿,心中不无满足。她唇上还沾着刚刚喝下去的冰水,凉凉的,很舒服,正好可以降一降他的火气。 她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一直等后背抵到光洁如镜的料理台上,终于再无退路,他越发的攻城掠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芬芳和香甜。他一手握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已经从旗袍的下摆开叉处摸索了进去,韵夕想去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他的大手就像是游走着的毒蛇,吐露着鲜红的信子,无处不在,攀索上升。 她的旗袍盘扣太过复杂,惹得陆良生紧促眉头,只好乖乖的低下头去研究,韵夕看着他头顶乌黑的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闻声抬起头来,温温的桃花眼里,却是魅惑人心的戏谑,嘴角邪邪的上扬,有些恼羞成怒的沉声说道:“让你笑……”他索性不解了,只听见“嘶——”一声,她身上的旗袍已经难逃厄运,变成了两片破布。 好歹也是花了几千元的衣服,只穿了这么一次,就这样被他撕拉的不成样了,韵夕还在暗自心疼着,陆良生已经急不可耐的抱起她坐在台子上,正想继续深入时,她却推开他,喘息着忙里偷闲道:“别在这儿……”小小的的脸上,是隐隐约约的倔强。 陆良生停下动作,抬头看她,鼻翼间已经渗透出薄薄的汗珠,她有轻微的洁癖,所以这样的方式肯定受不了。定定的看了半晌,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抱起她,进了卧室…… 只余下客厅里黯淡的橙色灯光,空落落的笼罩在诺大的房间里,卧室门大开着,在灯光的反射下雪白的墙壁上隐隐绰绰的映出了里间正在彼此纠缠着的黑影,仿佛是穿透爱意的灵魂结合,永生永世都绝不分离。 第二天早晨她一跨进办公室,眼前一闪,苏星星已经j笑着凑到了她身旁,手里还握着今天的报纸,她心底一沉,面上却一片淡然:“又发什么疯了?” “嘿嘿,证据,这就是你们约会赤 裸裸的证据。”苏星星说罢,仿佛是示威一般的扬了扬手上的报纸。 她趁机一把夺了过来,好家伙,标题虽不是她想的那般,可也没错到多少,而且还是图文并茂,她仔细的观摩了片刻,照片拍的还不错,看上去也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了。一张是陆良生正握着她的手高调出场的镜头,另一张则是他们在角落里拥吻的画面。这些记者行动可真是利索,不仅抓拍的角度如此美好,就连偷拍效果看上去也很不错。前一张里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陆良生旁边,仿佛大家闺秀一般的落落大方,可是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她怕的要命。后一张照片里陆良生正搂着她,或许是光线不太好的原因,她的脸若隐若现看不清晰,却徒增了一种风华灼灼的神秘美感,举手投足间也越发的妩媚起来,眼角眉梢尽是绵延情意,缠绵悱恻,直看得她禁不住要咂舌。 她郑重地决定要好好珍藏着这份报纸,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自己会有这么动人的一面。 “姐姐好幸福哦……”苏星星还在一旁嬉笑,她头大的无言以对,正好手机震了起来,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向她的小助理扬扬手里的电话,苏星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打道回府。 她心情很好的接了起来,打心眼儿里感激着这个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 却是陆良生:“看见报纸了?”声音里隐隐藏了笑意,她能听的出来。 “嗯,看见了。”她一边答话一边开了手提,连接电源处泛起荧荧蓝光。 “不得不说,照的很漂亮。” 她顿了顿,停下手边的动作,略思索几秒,就明白了:“原来你是故意让他们拍到的,对不对?” 低低的笑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你还不算太笨。”收起笑声,他接着道:“让他们拍到难道不好么?这样……才更有效果。”其实她没有猜错,他是看见记者了 ,但是却没有阻拦,不过就是为了今日的报纸能够更加的精彩。昨天晚上他们同时出场,再加上这张拥吻的照片,他知道,所有的结果都会按照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韵夕在这边只恨的牙痒痒,却也是无可奈何。 陆良生又跟她调侃了片刻这才挂上电话,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昨晚的狂野缠绵,面色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昨晚纠缠的太久,以至于早晨起床已经迟到了,她连早餐都顾不得吃,他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悠闲的看着她里里外外奔走着。时不时的还调侃几句,惹得她一阵白眼,又忍不住羡慕起来,还是自己当老板好啊,想什么时候去上班就什么时候去,而且还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lda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男发呆图,这可是千年等一回啊,于是忍不住就多瞅了几眼,结果老板在发呆时也依旧是一副精明样儿,原本还是温温的桃花眼,一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忙解释道:“我敲门了,您没有听见。”装作镇定的递过去手上的文件:“老板,这是这个月市场部的策划书,请您过目。” 陆良生嗯了一声,就接过去打开看了起来。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目光还停留在打开的文件里,头也不抬的直接接起:“你好,哪位?” “我是你妈。”齐欣芮沉声道,也难怪她生气,刚才打他的手机竟一直占线,连着拨了好几遍,都是正在通话中,她只好往他办公室里打。 “妈,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他一边说一边给等在一旁的秘书比划着,lda心领神会,安静的退了出去。 起身走到玻璃幕墙跟前,齐欣芮在那端口气很冲,估计是已经看到今天的报纸了:“今天下班回家来,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他正求之不得,“没问题。”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要和齐欣芮好好谈一谈,正如昨天晚上说过的那样,如果她还是那么坚持的话,他只能和韵夕出去住了。 “我告诉你,你甭在那儿想着什么搬出去住,不可能,除非我死了……”齐欣芮看着手上的报纸脱口而出。其实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太过于死板,明明眼前就有更好的选择,林书妤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而且陆家和林家也算的上是世交,不论那一方面,都应该是林书妤胜出的,凭什么她穆韵夕就能霸占着自己的儿子不放手。 陆良生禁不住皱眉,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太太,原本还想辩解几句的,又一细想,还是作罢,现在毕竟是上班时间,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接到沈微的电话是在下午快要下班时分。 韵夕忙的晕头转向,云里雾里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她。 她心情应该很好,韵夕能听的出来。原来是她儿子江小原今天出院,她难得这么开心,就连说话都仿佛带上了浅浅笑意。 “怎么样?最近还好吧?”她问。 “恩,小原出院总算是落下我心头的一块大石了。” “我最近还有点忙,可能要到下周才能抽出空去你那边。”她满怀歉意的诉说着。 “没事,反正最近我也没有去上班,在家照顾儿子,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你晚点来也没有关系。” “你们财产要怎么分?”这个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协调不好的话,就会比较麻烦。 “随便,我无所谓,只要小原跟着我就好。”沈微很无谓的耸耸肩,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让她陪在儿子身边,怎样都好。 韵夕沉吟道:“行,到时候去了我们再商量,那什么,你老公在不在家?” “不在,又出差去了。”仿佛只要一提及这个人,沈微心情倏地就低落了下来。韵夕只好又陪着安慰了她几句。 “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呵呵,你们现在看上去非常般配。”沈微语调一转,“我看人一向都是很准的,还记得上次在医院里我说过的话么?” 她当然记得,只不过当时却没有当真,以为那只是沈微的一番安慰之言。想一想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已经跟他复婚了……” 沈微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很淡定的笑着跟她说道:“那很好啊,两个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可是,我们却得不到长辈们的祝福。”她压根就不敢跟罗莉华讲,原本还想的是等再过一段时间讲的,最起码也要等她把气消了再说。 “没关系,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沈微安慰她。 韵夕苦笑着直摇头,不,她根本不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又怎么会知道陆良生的妈妈有多么顽固。 沈微又安慰了她几句,是啊,能怎么办,这个世界上,每个家庭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可是不幸却各不相同。她能怎么办,只有默默接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所有的事,让自己不要在白发苍苍的时候还后悔:因为曾经没有努力过,所以才会失去一生中最珍贵的,不用想也知道那将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挂上沈微的电话,她才看到进来一条短信,是白蕙葉的。 “小样儿,搞暧昧,你别说,陆良生这招真毒……” 她笑了,正准备回复,震动声又响了起来,还是白蕙葉:“其实,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我永远都支持你。” 鼻翼间有些酸酸麻麻的感觉,好像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的情绪,渐渐的又在她的脑中成型,感动么,有一点,这么多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都是白蕙葉,欢乐与泪水并存,友情与亲情仿佛也在渐渐的模糊着,究竟是友情还是亲情,她不想去深入地追究,这种浸入血液的深刻细腻情感,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着强大的作用,总之是她们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时所沉淀下来的。 细细琢磨一下,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来:“恩,我知道。”她知道说谢谢只会显得太过矫情,她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那么苍白贫瘠的词语。 短信还没有发送完毕,电话又进来了,简直快要崩溃掉,什么时候自己竟变得这么抢手,多亏了那报纸啊,可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差点让她把手机都丢在地上,挂也不是,接也不是,犹豫了老半天,终于不震了,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一秒种不到,又打了过来,只好忐忑不安地接了起来:“妈……”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罗莉华几乎是咬牙切齿。 “对不起,妈,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很识相的先下手为强,她愧疚的声音越来越弱,罗莉华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边,女儿一定是低垂着头。她总是这样,每每只要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就一定就会垂着脖子低下头去乖乖的任人数落,其实也算是一个优点,总比那些跟父母叫板的孩子要好很多。 所以罗莉华的口气也缓和了一些,“你说说,今天的报纸上登的那些照片是怎么一回事?”看见报纸的那一刻,还有些不敢相信,拿给老头子看,结果人家笑的乐呵呵,摆明了一副置身世外的态度,这爷俩是不是想把她给气死。 “昨天晚上是陆良生的一个朋友父亲的生日宴,我们一起去参加的。” “他那朋友是女的?”虽然报纸上没有林书妤的照片,可是字里行间还是能读出来。 “恩,林小姐是他在国外念书时的学妹,而且长辈也是熟识,自然就走的比较近些。”她试图用最隐晦的词语来给罗莉华解释,只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妈我还没那么老,还能分辨的出是非曲直,所以,甭想在这儿骗我,你也别把无关人物拉扯进来,我没那么精力去管,我只想知道陆良生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报纸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他陆良生亲口承认穆韵夕是他的妻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现在这年轻人把感情搞的是越来越复杂,不是已经离婚了么,离就离呗,可是为什么离了之后又腻腻歪歪,不清不楚的。 “……是真的,妈,我跟他已经复婚了……你别骂我。”不管怎么样都逃不过的,早死早超生,她眼睛一闭脱口而出。 罗莉华不是被震惊了,而是完全被震撼了……老半天话筒里都静悄悄的,韵夕着了急,出声喊道:“妈,妈,你怎么了?” “在呢,在呢,别喊了!”罗莉华气的忍不住翻白眼,离婚的事瞒了他们那么久,现在就连复婚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她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实在是很无语了。 韵夕这才放下心来,嘘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 “晕过去了?”罗莉华没好气地接口道,“我还没有那么脆弱,你婆婆知不知道?” 她先是摇了摇头,片刻之后才想起这是在电话里,赶紧回答道:“我们先斩后奏的,陆良生说要出去住。”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做事情从来都不考虑后果。”罗莉华忍不住叹气,到底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命运非得这么折磨他们。 韵夕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赫然正躺着那副手表,顺手拿了出来,细细的摩挲着,表盘上镶了一圈碎钻,太阳从身后的落地幕墙外晃了进来,金灿灿的,映在表盘那满满一圈钻上,显得越发的晶莹剔透,银光四射,她表情怆然悲恸,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没办法……妈,我尝试过……可是真的放不下,离开陆良生,总会觉得心里缺少了些什么,空空落落的,仿佛不着边际……妈,或许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直听得罗莉华心酸不已,罢了罢了,木已成舟,她能怎么样,年轻人的事情,掺和多了反而招人厌烦,聪明如齐欣芮,却想不到这一点,萝莉华想到这里,又忍不住长长的叹道:“还是你爸聪明,压根就不管,还落得个清闲。”他们本来就是很民主的家庭,自己孩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让她自己去决定吧。 顿一顿,罗莉华又想起来一件事,“你啥时候回来取车?这几天都是打车上班么?” “恩,没关系,先放在家里吧,我这一段时间都没空,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还要去一趟a城,所以,就先将就着。再说了,最近工作一整天忙完都到晚上了,我也不想再自己开车回去,累得慌。” 罗莉华无所谓的唔了一声,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临挂电话之前,又忍不住叮咛了一句:“注意身体,不要老是熬夜。” 面对着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很多情况下,我们真的都无能为力。我们不能否定芸芸众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你不想见到的,总会有那么一件事是你不想做的,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能勾起你沉痛的回忆和噬骨的悲伤,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改变,不能逆转的,即使我们有多么的不情愿,可是不得不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 正如黎程和林书妤。 黎程原本只是路过超市,顺便进去买了一包烟,却在付钱的时候一偏头就看见了收银台旁边货架上放着的报纸,占据了整版的照片触目惊心,他轻轻扯了扯嘴角,一丝苦笑爬上脸颊,却也只是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然后淡然的付钱走了出去。 相比之下,林书妤就显得有些不淡定了,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迎接今天的到来,可是当他们拥吻的照片真实的出现在了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照片上的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拥抱的姿势那么契合,默契程度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即使是随便找个陌生人也能看得出来,这对拥抱着的男女,是深深相爱的,更何况她这个了解一切真相的局中人。自己和陆良生之间的结局仿佛已经既定,再也无法改变。 陆良生下班回到家天已经快要黑透了。 他下班的时间并不是很迟,结果又去了一趟韵夕那里,她说打车就行了,结果他不让,非要送她回去。到了楼下,又顺便揩了一把油,搂着她亲了半晌,直逼的她连连捶打,才意犹未尽的放手。色男,昨天晚上还没折腾够,她恨恨的想着,昨晚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着,他的要求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又要那样,她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他,可是,每每到最后还是弃甲投降,身体的快乐似潮水般淹没了她,直到精疲力尽。所以今晚一定要好好补觉,就坚决不答应让他上楼。陆良生见她实在是很累了,眉宇间不难看出疲惫,眼窝深处甚至还有浅浅的泛青,只好恋恋不舍的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上车走人。 他回到陆宅,家里的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就等着他的归来。 他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吃饭,只等齐欣芮先开口。 一顿饭吃的是非常的祥和。 只是这种平静很快就被齐欣芮的说话声打破,“总之,我不准你们搬出去住。” 陆良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茶,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就蹙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时不由的一顿,青青的茶水差点泼了出来,“可以,只要你能接受韵夕,这便是我的条件。” 齐欣芮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不行。”顿一顿,口气稍微软了一些,终于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儿子啊,我怎么就想不通了,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为什么就不喜欢书妤呢?那孩子长的也不比穆韵夕差,甚至比她年轻,比她学历高,又清纯,不像穆韵夕,长了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这一点正是她最不喜欢的。 “这是两码事,书妤是很好不错,只可惜不适合我。”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不适合?”齐欣芮干脆坐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跟儿子讨论起这个问题来。 “我说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用试也知道。”林书妤根本就不是他的那盘菜,陆良生已经有些不耐烦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上,手里的报纸翻得哗哗直响,却硬是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齐欣芮却一把扯了过去,指着头版的照片问:“这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他盯着照片中的倩影,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没错,似乎比我预想的还要好。”脑海中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她粉唇间的香盈和甜美,喉结上下一动,待反应过来时,忍不住有些想拍打自己的冲动,最近这是怎么了,老是想着床底之间的那些事,他从来就不是重欲的人,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引火上身。 “简直就是胡闹,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林家很没有面子?”齐欣芮看着那张碍眼的照片,只恨不得把穆韵夕从画面里扯出来好好的教训一顿。 陆良生没听明白,这跟林家有什么关系,“什么意思?” “哼,你可知道昨天晚上林书妤本来是想把你正式的介绍给她的家人以及b城的显贵名流们的,结果你倒好,不仅带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她是你妻子,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她也是昨晚的生日宴结束之后才知道这些,肠子都快悔青了,本来就是和和美美的事情,却生生的被穆韵夕插进来一脚。 陆良生听完,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原来林书妤那天给他打电话竟是这般用意,他只感叹自己幸好让韵夕陪着一起去了,要不然昨天晚上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那傻女人肯定又会独自伤心。 幸好,幸好,他一边用大拇指揉搓着太阳|岤,一边暗自庆幸。 待抬起头来,才发现母亲正瞅着自己,只好说道:“妈,你看,爸爸离开了这么多年,公司在我的打理之下并没有垮掉,反而是蒸蒸日上,诺大的公司上下几千名的职工,我都可以管理的很好,所以你怎么能不相信我的判断能力呢?既然我都说了林书妤不适合我,那就一定是不适合。”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又往齐欣芮跟前坐了坐,笑的有些懒洋洋,“再说,我马上就要三十了,难道还没有自由来决定自己的事情么?” 齐欣芮忍不住长叹出声,是啊,时间过的好快,明明还是在襁褓中的小婴儿,一眨眼的功夫就已到而立之年,支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旺盛。这一刻,她突然也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是一种坚定的信仰:嫁进陆家的应该是最好的女人;还是只是单纯的无理取闹。 原本鲜明的立场也在陆良生的这番话下渐渐地在她心底模糊起来。 齐欣芮想了老半天,还是决定亲自去找一趟穆韵夕,就算是为了儿子好,她妥协一回。 韵夕接到电话的时候由不得她不吃惊,因为就算在从前,齐欣芮也很少会给她打电话,更别说现在这种敏感时期了。 齐欣芮开门见山道:“现在有没有空?我正好路过你们公司这边,就在附近。” 她大惊,却是丝毫也不敢怠慢,犹如母鸡啄米一般的使劲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下来。”就算没有时间也要挤出来,那可是她未来要伺候的婆婆。 “恩。”说罢,齐欣芮直接就挂了电话。 韵夕忙不迭的提着包包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经过苏星星旁边时敲了敲她的桌子叮嘱道:“待会别忘了把我桌上的那份卷宗拿给老板看一下,棕色牛皮纸的那个,我现在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正好电梯上来了,她也不等苏星星回答就直接走了进去。 出了旋转门,她正在左顾右盼间,电话又响了起来。 “我在对面的咖啡屋。” 她眯眼看了看左右的车子,匆匆忙忙的过马路,心里像打翻了吊桶一般的七上八下,暗自揣摩着齐欣芮来找她的目的。 be咖啡屋布置的温馨而舒适,时时刻刻都流淌着舒缓优雅的音乐,门口的书架上摆放着时尚前卫的杂志,其装修风格正如店名,到处都是沉郁的蓝色,湖蓝,浅蓝,粉蓝,绿蓝,以及天蓝等等,颜色相近,可是又绝不相同。进了be,仿佛就置身于一个休闲却又轻松的封闭空间里,很受她们这些白领精英的喜爱。最重要的是这里的咖啡非常非常的好喝,常常都让她们觉得意犹未尽。可是,穆韵夕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惧怕这个小店,离它的距离越近,心中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待进了屋,她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齐欣芮,妆容淡雅,高贵而又奢华的衣装,让她看起来就像是贵妇人一般的高高在上。 齐欣芮也看见她了,微微点了点头,韵夕赶紧往那边走去。 “妈妈。”她叫了一声,有些微弱。 齐欣芮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坐下。 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慢吞吞的开口道:“我听良生说你们已经复婚了?” 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底下紧紧攥着裙子边角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可是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面对齐欣芮,还是要回答的。 “恩,是……”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她说些什么,然又能说些什么,不过是委曲求全,不过是万分伤感,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指着齐欣芮的脑袋大声嚷嚷道:““你丫给我听好了,我跟你儿子好是看得起他,甭给脸不要脸的……”这种纯属于做白日梦,她想都不敢想,所以只好继续保持一贯的沉默。 齐欣芮最看不惯她这种别扭的性格,心中已经泛起浅浅的恼意,既然她不说,那就让她来开这个头。 “为什么这么草率的就决定下来了?你有没有跟你们家里说过?” “没有,我怕我妈不同意。”她在心里默默的酝酿着,草率么,应该是有一点的吧,从陆良生提出来到他们进了民政局,前后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可是却又仿佛是一辈子那么久远,远的让她忍不住欷歔,忍不住感叹,这世间有许多许多的事,都是他们等了又等,祈了又祈才盼来的,所以才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发觉,原来时间已经飞速的流淌而过。 “哼……”齐欣芮从鼻翼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夹杂了浓浓的鼻音,听在韵夕耳里,却是赤 裸裸的轻视和蔑视,言下之意不过是你妈有什么不乐意的,攀上我儿子应该算你们走运,就算有不满意的地方,也不会轮到你们家…… 韵夕脸白了白,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神色越发的黯淡起来了。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乳|白瓷色的咖啡杯里,香味浓郁,丝丝沁人心脾,只见那淡淡的热气萦绕在杯子上方,渐渐的迷离了她的眼,越发的朦朦胧胧起来。 “良生也是个傻孩子,怎么就铁了心的想跟你在一起?人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是离了爱情就不能活了。我二十一岁嫁进陆家,之前从未和良生的父亲见过面,可是我们依然相处的很好,虽然很平淡,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他父亲过世也有好多年了,你看我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我一直都认为爱情在生活中是可有可无的,有了更好,没有也无妨,我们照旧要工作,照旧要吃饭,照旧要活下去。年轻人难道不应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吗?为什么要那么狭隘的只关心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只看得到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齐欣芮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顿,端起桌上之前就叫好的卡布奇诺,浅浅的抿了一口,又看了对面的韵夕一眼,低眉顺目,清秀雅然,接着感慨道:“再说说你,为什么结婚的时候不坦白……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们,若不是我的朋友告知我,你是不是打算要一直瞒下去?当初我之所以会答应你和良生的婚事,主要就是看在你们家里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妈妈是大学教授,爸爸是政府领导。结果倒好,你却让我大失所望,你不仅在结婚之前没有洁身自好,甚至还有了小孩,打过胎,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你父母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让孩子年纪轻轻的就犯下了这种错误……” 韵夕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黑眸犹如宝石一般的光华流转,一脸的正色地忍不住打岔道:“你可以说我,但请你不要随便侮辱我的父母,他们的辛苦,是你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 大三的下学期,她去医院做过人工流产手术之后打死也不愿意再去学校,穆建国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办了休学申请。她呆在家里,整天整天的都感觉到烦躁不安,动不动就会摔东西,脾气大的让她至今都不敢相信。因为内心受到的创伤迟迟无法平复,所以只能把气撒在父母身上。她常常会直接掀掉摆放在自己面前经过精心准备的美味佳肴,只因为母亲说错了某一句话。可是不管她怎样闹,父母都从不生气,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睡到半夜,渴急了,爬起来去客厅喝水,却无意间听见从爸妈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低声的哭泣,她在门口细细的听了良久,是罗莉华的哭声,浅浅的,低低的,在此后的许多个夜里,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驱赶不走。自那之后,她仿佛是良心发现,再也不吵不闹了,慢慢的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些辛酸过往,又有谁会去在意。可是父母却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在于她自己,所以凭什么要她坐在这里听着另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父母指手画脚,冷嘲热讽。 “怎么?连说说都不行吗?哼,他们辛苦……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与我何干?为什么不能说?感情上受了一点小小的挫折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你小小年纪竟然就出入声 色场所,学会跟男人鬼混,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这些难道你的父母没有跟你讲过?” “够了……请你不要再说了。”韵夕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她的滔滔阔论,有些话在她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说出来,现在时机来得正好,“我承认,我在结婚之前犯过错误,可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孰能无错?古人不是也说了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经改正错误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恕我无礼的说一句,不管怎样,我的这些过往都跟我与陆良生的婚事毫无干系。我也无法理解你心目中的陆家好儿媳坚守贞操的样子,现代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在婚前为丈夫或妻子守身如玉的?我敢打赌,陆良生一定在结婚前就有过很多女人,所以,妈,你这么针对我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而且就算我能理解你的观念,我也并不是嫁给他的家族,他也不是要娶我的背景,我们只是需要在一起的两个独立的人,彼此扶持,彼此担待,分享未来的生命,仅此而已。” “甭叫我妈……我可不敢当。”在齐欣芮看来,穆韵夕的这种态度很恶劣,她能亲自来这里找她已经算是很给自己儿子面子了,结果这女人不仅不领情,竟然还敢出言顶撞,这让她情何以堪。 穆韵夕眯了眯眼,深呼吸,行了,就这样了吧,反正他们以后也会很少见面,既然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再坐在这里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何不离开? 于是,想到这里,她借口还有工作要做,暂时先走一步。 刚进了办公室,她就接到陆良生的电话。 “宝贝,怎么样?”陆良生的声音慵懒无比,像是刚刚起床的样子。 她觉的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你睡糊涂了啊?”她敢打赌他一定是还躺在床上,一想到这里,就直恨得牙痒痒,苍天呀,大地呀,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的不公平? “我妈难道没有过去找你么?”应该不会的,他可以确定的是,昨天晚上自己的那番话会在母亲心上留下痕迹,即使不是波涛汹涌,最起码也应该起了小波澜……他琢磨着今天一定会去找她,所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确认。 “……”韵夕哑口无言,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起,原本愉悦的心情也在这一句话之后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怎么?又是不欢而散?”陆良生沉声道,语气里已有了浅浅的不悦。 “恩,我也想好好说的,可是……”她为自己辩解道。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我们有多反对,我好不容易才让她的心动摇了一下,结果你倒好,又搞砸了,只是说几句好话安抚一下她,宝贝,你告诉我,真的有那么难么,嗯?”陆良生郁闷的真想打人,可是声音却比以往的听起来还要温柔亲切,仿佛是在对她诉说着最甜蜜的情话。尤其是最末端的那一声,语调微微上扬,轻薄之意显而易见,却仿佛又带有了一种难言的勾魂夺魄。 她的心仿佛也随着他脱口而出的话语渐渐冷淡下来,他连一句谁对谁错都懒得问,就直接一棍子敲定她的罪行。看吧,还是会吵架,不管感情有多么甜蜜,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出现并且阻隔在他们之间,于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仿佛隔了几光年的距离,她越来越触摸不到他的背影。 她一直沉默着,陆良生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着叫了好几声,她也不做辩解,只是淡然的开口:“恩,知道了,是我的不对。”语气淡的仿佛只剩下一缕青烟,风一吹就会飘走。 “宝贝,生气了?我只是随口抱怨了几句,别放在心上。”陆良生承认自己是有些过于急了,口气不免重了些,可是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好啊,总不能一辈子永远都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吧。 他怕她多想,所以也不等她回答,紧接着又说道:“算了,就这样吧,我们出去住就行了……” 待挂上电话,韵夕忍不住伸手去揉摸眉骨上的疤痕,真的已经很淡很淡了,淡的仿佛不经意间就会消失。嘴里有些苦涩,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一直萦绕在心头,似是想极力挣脱出来,可是被理智压得死死的,她不敢去往深处想,那呼之欲出的究竟是什么,因为,她很怕,怕极了自己若是知道后会后悔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那将是一种切肤之痛,噬人心神,痛彻全身,她只怕软弱的自己到时候会承受不起。 韵夕终于忙完手头的所有事情,只身去了a城。她忙的这一段时间里,几乎每一天都是早出晚归,事务所——法院——公寓,三点一线的生活,单调而乏味。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和安详,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从前那么多的事端,一切的一切都现世安稳,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淡然。唯一改变的或许只剩下那路边安安静静的梧桐树叶,在悄无声息中慢慢的变黄了,凋零了。可是这些都与行色匆匆忙碌的人们毫无干系,因为春去秋来,花落花开,都只是自然界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无人在意,亦无人怜惜。 临走之际,她又去了白蕙葉那儿一趟,终于见到了传闻已久的那个男人——池畑。她其实不甚喜欢,只因他长相太过阴柔,带有了女子一般的俊美和细腻,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阖一闭间不断有徐徐风情喷然而出,眼角上挑,绅士礼貌,和白蕙葉还真是般配。坐在飞机上时,她还在想着,抑制不住的想笑,白蕙葉太过于惊艳美丽,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去a城这一趟可能要耽误一周,最快至少也要三四天,所以就跟白蕙葉他们约好,等到时候搬家的时候再一起庆祝。 明明短暂的只是几十分钟的航程,她却还是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飞机即将着陆,看着窗外的浩渺天空,碧空如洗,白云飘零,顿时产生了一种身心俱疲的黯淡感伤,仿佛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整个人都是温吞吞的。 出了站,沈微早已等在外面,笑靥如花地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顿觉贴心无比,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疲惫感也仿佛随着这种莫名的温暖而烟消云散。 衣角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她一低头,就撞进了一双黑亮清明的双瞳里,小小的人儿正使劲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1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劲的仰着头想引起她的注意,她内心一阵悸动,动作已经快过意识的弯腰蹲下,很漂亮的小孩,稚气的面容上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仿佛带有了某种魔力,让她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于是忍不住就伸出手去抱他,小孩子也很听话,乖乖的搂住她的脖子,粉嘟嘟的小脸蛋在她耳边微蹭,惹得她一阵发痒,终于笑出声来,温暖明媚,清雅素致。 这一瞬间,她终于顿觉,为何这世间的每一个女人都会想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可爱,像是善良的小天使,挥舞着透明的翅膀,环绕在大人们的身旁,带给他们笑语,带给他们乐趣。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当年无知的行为,彼时年幼,从未深想过。而此时此刻抱着怀中的柔软的孩子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竟那样残忍过,亲手扼杀了自己肚子里的骨肉。孩子是无辜的,可是大人们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后,又一味的逃脱,为自己辩解。原来自己也曾经那么自私过,想都这里,仿佛有一种轻微的失落感缓慢的爬上她的心头,背脊渐渐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沈微的说话声打断了她早已飘回旧时的凌乱思绪,她顿时收起自己隐藏已久的感伤情愫,换上笑颜,跟沈微聊天。 “这是我儿子,小原。”沈微捏了捏她怀里的孩子几乎粉嫩的脸蛋,笑着出声,“来,小原,叫阿姨。” 那孩子真的很乖,当即就吧唧一口亲在韵夕的脸上,亲完又捧着她的脸小声的问了一句:“阿姨喜不喜欢小原?” 她顿时笑的嘴角弯了起来,“小原这么乖,这么听话,阿姨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是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他带礼物,心里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待寒暄完毕,沈微终于意识到她的变化,顺手就撩起她的流海,一边浅笑着说道:“还好,伤疤不算大,能遮住就好。” 她点头表示赞同。 a城,江宅。 这是她第一次来沈微的家,如意料之中的宽敞舒适,装修的风格也一如陆良生的豪宅,总是会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奢侈品随意的摆放着。 沈微的老公江隅还是不在家,不知道真的是工作很忙,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沈微听罢直摇头,表情苦涩道:“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是不想面对我罢了。” 她一时词穷,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一路行来,江小原已经跟她很熟悉了,话也开始渐渐的多了起来。沈微告诉她,若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知道,其实小原很闹,根本不像外表那般温顺,惹人爱怜。她只静静地笑,也不说话。这孩子她打心眼里喜欢,忍不住就想问他:“小原,想不想有两个妈妈?” 江小原愣了一愣,估计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笑了,转过头去跟沈微攀谈:“要不让我当孩子的干妈吧。” 小原这才听懂是什么意思,笑的鼻子都皱了起来,飞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不放手,“好啊,好啊,干妈,你当小原的干妈吧。”她俯下身来,发觉自己跟这个孩子是真的很有缘,总是忍不住就想抱他,亲他,小脸肉嘟嘟的,捏起来非常的舒服。 “姨姨,你长的真好看,我们幼儿园里也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妹妹,笑起来和你一样,就像是甜甜的果冻。” 她哭笑不得,这比喻,实在是让人觉得美不起来。 沈微摸摸小原柔软而乌黑的头发,笑着解释道:“他最爱吃的就是果冻,所以觉得只要是美好的事物都会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别介意。” 很好很强大,她完全折服了,小孩子的思维从来都是大人们想不通的。 还有,这小毛孩才几岁,就已经早熟地知道了幼儿园的小妹妹漂不漂亮,她只能很无语的抚上额头,现在的孩子不cj啊不cj…… 下午的时候沈微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她吃的大快朵颐,欢喜的不得了。 正吃着时,门被打开,进来一个男人,沈微也看见了,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照这反应看,那进来的陌生男人应该就是江隅了。 她很礼貌的朝他点点头:“江先生,你好。” 江隅也礼尚往来的对她笑笑,韵夕突然发觉,这男人笑起来有一种肆意魅惑的迷离。明明是很普通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似乎带有了某种精致易碎的视觉享受。 “你应该就是穆律师吧?欢迎你的到来。”江隅大大咧咧的在饭桌前坐下,抱起旁边的儿子,使劲亲了亲。小原吃的正香,自然不愿意被人无端端的打搅,于是手脚并用的反抗着。沈微一把从他怀里把孩子抢了过去,动作快得在江隅的意料之外。 “你什么意思?我抱一下孩子怎么了?”江隅有些动怒道。 “哼,现在想来献殷勤了?早干嘛去了?小原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一提及这个,沈微顿觉一股无名之火直往上涌,理智也似乎在渐渐的远离她。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可那也是因为英国那边突然出了事情,急需要我过去处理啊,”江隅沉声道,“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 沈微一贯清脆空灵的声音里也隐隐带了一丝沙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你对这个家庭不重视。跟你的工作比起来,我和小原算得上什么……” 江隅也顾不得还有韵夕在场,直接就脱口而出:“我让你跟我去英国,你不答应,现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如今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怨天尤人?” 沈微彻底的被激怒了,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小原在她怀里被吓的哇的哭了出来,韵夕赶紧过去接了过来,抱着他去了外面的走廊里,哄了好半天总算不哭了。可是耳边隐隐约约的还是传来了屋内两个人的争吵声…… 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每个不幸的家庭都是各有各的不幸,譬如她与陆良生,沈微和江隅。爱情似乎总是会在生活强大的历练之前渐渐的被磨去了棱角,只余下那圆滑的犹如镜面一般的记忆,于是他们都趴在镜子的两边,只希望能时时看见并且记住那些美好的回忆,以此来感叹,原来自己也曾经历过爱情,也曾幸福过。爱情之于自己,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晚上给陆良生打电话的时候不免就带了一丝伤春悲秋,整个人蔫蔫的,明明不想说话,却还是把电话拨通了。 “宝贝,怎么了?”陆良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把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柔声问道。 “恩,我不想动,总觉得浑身提不起劲儿来。”可是一躺下,眼前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日里沈微和江隅吵架时的情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微的失态,几乎是以一个泼妇的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或许爱情有时候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会让那么淡然优雅的一个人瞬间就转变成了暴跳如雷的恶魔。 “是不是太劳累了?等回来我陪你去一趟医院吧。”陆良生不无担心的提议着。他想到家里的母亲,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紧紧锁在了一起,于是干脆转了方向盘,朝着另一条岔路驶去。 “再说吧……”她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只是低声应付着他。 “宝贝,等你回来我们就住在一起吧。”紫城·蓝郡已经装修好了,前两天他就亲自打电话确认过,现在万事俱备,就只等主人搬进去了。 韵夕迟疑了一下,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却又理不出任何的思绪来,满脑子都是明天的工作事宜,凌乱不堪,让她什么也抓不住,但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人又简短的说了几句,她便借口困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沈微,索性一骨碌爬了起来。 出了房间,她便看见书房的门轻轻的掩着,从里面透露出淡淡的光亮,她走过去敲了几下,屋里很安静,她知道沈微一定在里面。 推开门,就看见沈微正趴在书桌上,小小的身躯躲藏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发衬得她瘦弱娇小。 她一心酸,走近几步,沈微听见脚步声,忽的抬起头来,大大的眼里是来不及隐藏的悲恸和涩意,一脸的茫然若失,定定的看着她,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嘴角不由自主的就勾起苦涩的笑意,悲凉无比,嘲讽无比。 “你说我怎么会这么失败呢?”明明是人人都很艳羡的婚姻,她有多金帅气的老公,还有乖巧听话的儿子,却偏偏被命运戏弄至此,到头来,还是逃不脱最坏的那个结局。 “不要再想了……沈微,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知道自己的话语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可是安慰人一向都不是她的长项,于是走到沈微的身旁,轻轻的拍着她的肩,开始慢慢的讲述起自己的过去,“这个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太多,如果我们一直都这么耿耿于怀的话,又怎么能开心的起来呢?我从未告诉过你,其实我和陆良生之所以会离婚,完全是因为我曾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那时候,我从未怀疑过,我们有朝一日会分手。甚至我还理所当然的认为,毕业以后一定会嫁给他。”厚重的落地窗帘外,是黑黑的暗夜,那黑色看得久了,仿佛就快要窒息一般,压抑的让人无法呼吸。她转身倚靠在桌上,接着道,“可是,很多时候,命运都喜欢戏弄芸芸众人,我自然也幸运不到哪儿去。有一天我突然发觉他不见了,后来通过别人才知道原来是去了美国,他就那样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我,把我们之间的爱情置于何地。于是一夜之间,我自以为是的爱情竟那么轻易地就被命运击碎了。那时候我是那样的爱他,所以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于是生平第一次,我去了酒吧,想借酒消愁,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家酒吧竟是本城最乱的一家。”说到这里,她弯起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似水的眸光里竟隐隐含了泪意,“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浓重的夜色里,只剩下她的低声呢喃,若是夜风吹进来,那些零零碎碎的话语一定会四下流离,漂泊不定…… 等车子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陆良生从车窗里伸出头向小区保安打了招呼,结婚之前他就经常过来这边,所以自然是熟识。那保安笑眯眯的给他开了大门。 他轻车熟路的把车子开进去停放好,然后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动作熟练地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把钥匙还是上次给她换了门锁后自己留着的,无非是想图个方便。 楼道里浅浅的光晕渐渐的从越来越大的门缝里溢了进去,冲淡了室内的黑暗,陆良生开了灯,白炽的灯光有些晃眼,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待适应屋里的光线后才慢慢的睁开。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独独缺了她,一阵浓浓的失落感不由的涌上心头,但是,她这里总是要比家里好的,他不想白天工作一天,等晚上回到家还有人在耳边唠唠叨叨的。 一切都会好的,等她从a城回来,一切都会好的,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崭新的生活…… 他临睡之前这样想着。 果然她猜得没错,事实上,这个官司的的确确耗了她一周的时间,不过总算结果是好的,江小原最终还是判给了沈微,只是那么小的孩子,她看着总归是心疼的。沈微握着她的手,笑的清新脱俗:“没关系,他没有了爸爸,可是却有两个妈妈,还是两份爱。” 她回b城的头一天晚上就给陆良生打了电话,所以,此刻在机场里看见他的身影一点也不奇怪。 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就在不远处站着,两只手抄在长裤兜里,正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她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悸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感觉了,仿佛还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只因为看见了心仪的男孩,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陆良生一抬头,也看见了她,嘴角轻轻勾起,慢慢的,棱角分明的俊颜上便扬起了淡淡的喜意,长腿迈开,大步就走到她身边。 她仰起头看他,犹如最完美的艺术家雕刻一般的俊俏容颜上,一贯温和的桃花眼里,竟是难掩的深情和渴望,熠熠生辉,灼灼耀人,两个小小的她正沉溺在那一潭深邃幽暗的眼眸里,心跳仿佛也随着那快要溢出来的深情在加速,殊不知,此刻,她却是面若桃花,唇若樱桃般的娇羞。 “你还真准时。”她把手里的行李转交到他手上。 陆良生直笑不答,一手拖起箱子,一手搂着她的腰往外走。 貌似车子里的气氛有点沉闷,韵夕决定给他讲一讲小原的可爱事迹,想都没想就欢快的道:“我有儿子了……” 结果她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身子猛地往前倾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饶是沉稳如陆良生也惊慌了,淡然的声音里仿佛也带有了丝丝紧张,“真的?你真的有孩子了?” 她先是不解他的震惊,在他讲完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染上了浅浅的一层红晕,忍不住瞪他道:“想什么呢?” 陆良生挑了挑眉,“你不是说有儿子了么,难道我不应该紧张一下?” “我话还没有讲完,你急什么。”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么猴急,可不像是他的风格,“我说的是沈微的儿子,才四岁大,我见了第一面就好喜欢,所以认了他当干儿子,以后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不要再这么莽莽撞撞的。”她难得拣着这么好的机会挤兑他,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所以不免说的有些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笑靥如花,脸上的表情像个孩子般的天真可爱。 陆良生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可恶的女人,摆明了就是故意要看他出糗才那样说,她就是想让他误解。 她明明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让她给他生个孩子。 陆良生哼了一声就倾身朝着她吻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都是住在她那里,每天晚上闻着枕头上她的发香,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怀念起她的芬芳和香甜来,以及那温暖紧致的甬道,深深地让他迷恋难以忘怀,所以此刻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下去,顺便就当作是对她不乖表现的惩罚。 他应该刚才在等她的时候就抽过烟,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老天,她居然还很沉迷对于这种味道的品尝,品到最后,唇齿间就泛起了一股甘甜的清香,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喟叹着攀上他的肩膀,薄纱真丝的喇叭袖口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一截白皙细腻的手腕,莲藕一般的白嫩修长。终究还是沦陷了,像是喝了芬甜甘美的葡萄酒,在他的亲吻下醉的不省人事,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昏昏沉沉。所以等他起身扶着她坐好时,她斜斜的掠过后视镜,有些吃惊,那个面若粉霞,唇瓣娇艳,媚态尽露的女子真的是她么,只看了一眼,头就低垂了下去,她的脸越发的红润了,仿佛就快要滴出血来,衬得脖颈处的皮肤更加的透明如凝脂,光彩灼人。 陆良生爱死了她这种时候,媚态尽显,娇艳欲滴,像是缓慢盛开了的玫瑰,妩媚动人,明媚清丽。她起初就仿佛是那最最青涩的花苞,含苞待放,因为他的日益触摸和疼爱,而渐渐的绽放出最妖艳的姿态来。她的所有蜕变皆是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的欢快起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她本来还想好好补一觉的,昨天晚上就没有让陆良生留在这里,不然还不得又折腾她一夜。她这几天老觉得睡不够,有点怀疑是不是太劳累的缘故。 结果还不到九点就接到了黎程的电话,她困得只想骂人,睡眼朦胧的接起电话,恶声恶气的道:“哪位?”打电话的这位难道不知道周末的早晨扰人清梦是一件很让人郁闷的事情么? 她着实没想到黎程会给她打电话,所以受了惊吓,很快就清醒过来。 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打电话就是单纯的想请她吃饭,“好久都没有聚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 她不禁有些欷歔,大学时候他们之间的亲密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当年他的生日,她甚至要提前两三周来准备。可是时过境迁,到现如今,不过是她忘了他,连他的生日也想不起了。 她在电话这边胡思乱想,黎程却以为她是不情愿,所以有些急躁的说道:“你不是说我们要做好朋友的么,现在我过生日想请你吃饭,只是朋友之间的聚餐,你不能不答应,否则就太没有义气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传到黎程的耳朵里,就成了压抑的嗡嗡电流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去了,你急什么。” 弄的黎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于是约好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 她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起了床,洗漱完毕又吃了早点,再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她和黎程约的是下午两点,而之所以这么早就出门其实是为了给他挑选礼物。 车子不在家,她只好坐着出租车漫无目的的闲逛,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给他买什么礼物,只好拉着出租车司机满城的晃悠,那司机也落得个清闲,乐呵呵的跟她耗上了,逛吧,逛得时间越长,他赚得越多。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坐在了约好的日本料理店。 她到的时候黎程已经到了,推开包间的门时,黎程正好抬头望了过来,她嘴角一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才刚到。”黎程欠了欠身子,待她脱了鞋坐在榻榻米上后,才对一直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说道:“上菜吧。” 她从手提袋里拿出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黎程,笑盈盈的说道:“希望你能喜欢。” 黎程眼眸闪了闪,继而也笑了出声,“谢谢,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想了很久,实在是不知道应该送他什么好,看见旁边柜台里摆放的瑞士军刀,灵机一动,于是就买了下来。 黎程拆开包装纸,露出蓝色天鹅绒的精美盒子,有复繁缠绕的花纹,轻轻打开盒子一侧的按钮,里面俨然正躺着一把银色的的瑞士军刀,小巧玲珑,分外的惹人喜爱。 这时格子门被推开,穿着和服的服务员送进来菜肴,他们暂时没有说话。 待摆放完毕,她定睛一看,不由的愣住了,好家伙,都是她爱吃的,有三文鱼生鱼片、豆腐沙拉、软煎虾仁、菜花咖喱虾,日式炸猪排、翡翠鱿鱼卷等等,原来他都还记得,她最爱吃的是虾仁和猪排,主食是天妇罗大虾面。 她夹了一片生鱼片刚到嘴边,一股腥味传到鼻子里,胃里忍不住的就一阵翻江倒海,似乎有什么要涌上来,她啪的放下筷子,赶紧捂住嘴,眉头紧蹙,结果还是没有忍住,于是起身拉开和式格子门就往洗手间跑去。 黎程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她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穿过长长的走廊,黎程终于停在了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面,门上有高跟鞋的图标,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拍打着门,焦急的喊道:“韵夕,韵夕,你怎么了?”一边喊一边附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隔音效果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穿过长长的走廊,黎程终于停在了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面,门上有高跟鞋的图标,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拍打着门,焦急的喊道:“韵夕,韵夕,你怎么了?”一边喊一边附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隔音效果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匆匆忙忙间,黎程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引来从身边路过的华贵女人的侧目。原本已经走远了几步,因为听见他口中喊出的名字时,齐欣芮忍不住顿了顿脚步,有些疑惑地朝那个急躁之情显露无疑的男子看去,也不过是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纪,丰神俊朗,眉头紧蹙,整个人因为焦急而略显得有些紧张,仿佛那扇门里面正有着让他担心不已的人或事发生。 齐欣芮专门一大早就出了门,和一帮老朋友约好去娱乐中心打麻将,几圈下来,时间也不知不觉得过去了。这些夫人太太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往往都是老公在外面打拼,她们则留守阵地,当然也不可避免的会有齐欣芮这种中年丧夫的女人,因为整天呆在家里无聊,于是就约上三五个熟人一起出去娱乐,不是打麻将、做美容,就是逛街购物了。 而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在麻将桌上有人提议来吃日本料理,于是便有幸的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那个男人喊的名字。 她在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这个世上,同名的人多了去了,百家姓有那么多,不会就偏偏碰巧到刚好姓穆。 于是索性悄悄地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她要看个究竟,到底是还是不是。 等穆韵夕从洗手间里出来,黎程就紧张兮兮的扶着她,一贯平和的声音里也隐隐带了丝颤抖:“怎么了?是不是胃里不舒服?”他的紧张是有来由的,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患过很严重的胃病。 她本来皮肤就很白,此刻脸色更是白的像纸,仿佛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嘴里泛起阵阵苦涩,因为趴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现在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有好多小星星闪过,幸好黎程眼明手快,她才没有摔下去,只是两人现在的造型实在是过于暧昧,好在周围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路过。 从齐欣芮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瞧见韵夕的背影,所以这一幕在她这个有心人看来,自然便带有了另一种韵味。韵夕一走出来,她就沉了下脸,看来有些事情真的太巧了,这个世界真的太小,小到这种情况都无法避免,偏偏就被她撞见了,她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越发的气急败坏,只差要跳出去给她两个耳光。 韵夕晃了晃脑袋,终于稳住身形,推开黎程放在她腰间的手臂,“蹲了太久了有点晕,现在已经没事了,可能是胃受了凉,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黎程不放心,手又搭上她的肩头,眉头紧蹙道:“你吓死我了。” 黎程扶着她回了包间,两人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那头。 齐欣芮也在他们渐渐远去之后从拐角处现出身来,没有动作,只是脸上的寒意却在慢慢凝固,像是冻结了的千年寒冰,让人不由的从心底里弥上森冷之意。 韵夕回到家就从抽屉里翻找出吗丁啉吃上,她从前胃里不舒服的时候也是吃上几片就好了,所以并没有太在意,连着吃了几天以后,果然胃里泛酸的感觉就消失了。她猜测肯定是因为在a城的时候吃东西没有节制,让胃受了凉。 天气渐渐的凉了起来,她跟陆良生终于抽出时间回了一趟家,吃过父母盼望许久的团圆饭,回b城的时候,她开着车紧跟在陆良生后面,看着窗外的繁华世界,秋风渐起,凉意弥漫,身侧也是空荡荡的,没来由的一阵茫然无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 她从a城回来之前就听陆良生说紫城·蓝郡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于是就和他商量着周末和白蕙葉他们聚一聚。 “好啊,没问题,周末见。”白蕙葉接到她的电话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挂电话之前还不忘挑俏皮的送给她飞吻一个。 于是就在这一天,陆良生终于见到了传闻已久的池畑——韵夕经常在他耳边说起这个男人,所以他已经久闻其名,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见面。 即使已经听韵夕给他描述了很多遍,不过初见之下,陆良生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男人的脸怎么长的比女人还好看?再看了一眼时嘴角就勾了起来,原来白蕙葉喜欢的是这种小白脸型的。 池畑很绅士的跟他们打招呼,笑起来有些……怎么说,总之让韵夕忍不住想起了一个词:倾国倾城。皮肤看起来好像比她的还好,心里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了。 白蕙葉很正式的跟他们介绍:“这是我老公——池畑。” 他是一个很高的男人,并且瘦,陆良生已经很高了,可是站在他旁边,看起来竟还差了一点。韵夕抽空附在白蕙葉耳边悄声问道:“他有多高?” “189。” 她忍不住咂舌,晕,看来中日混血以后真的能改变日本人原本矮小的基因,瞧这身板,都能当专业模特了。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四个人畅所欲言,言笑晏晏。池畑给他们讲了很多日本的风俗趣事,逗得韵夕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听的认真,以至于陆良生连瞪了她好几眼,都没有瞧见。 临到要走的时候,白蕙葉才神神秘秘的拉着她到另一个房间里,指着自己的肚子,笑的贼兮兮的:“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不解:“什么意思?” “我怀孕了……” 她长叹一声,恍然大悟,难怪她左看右看都觉得白蕙葉像是长胖了,还怕说出来打击到她呢,好家伙,原来是有情况了。 可是,这跟送她的礼物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只想挠头。 “我怀的是女孩,已经检查出来了,到时候若是你生个儿子,我就让她当你儿子的媳妇儿,若是你跟我一样,生个女孩,也没关系,她们俩以后就相亲相爱,像我们这样做好姐妹了。”白蕙葉的如意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她苦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她承认,这女人的思维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 等等,她现在还没怀孕呢,要依白蕙葉说的这样,岂不是…… 想都这里,她直接就拒绝:“不要,我肯定生的比你晚,若是真生个儿子,到时候难不成还跟你女儿搞姐弟恋?”说她迂腐也行,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受一丁点委屈,比她儿子年纪大,岂不成了童养媳了么? 白蕙葉很无语的翻白眼,“只是大几个月你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就只大几个月,若是我一直没有怀孕呢?” “所以你和陆良生还不赶紧努力?”白蕙葉真是恨铁不成钢,声音也不由得调高了好几个分贝。 “努力什么?”增加进来的男声很有磁性,倍感兴趣的问道。 韵夕一转身就看见陆良生正靠在门上,手抄在裤兜里,因为穿着休闲装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正似笑非笑的问她们,一双桃花眼半眯,越发的摄人心魄,幽邃漆黑的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戏谑,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韵夕不禁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白蕙葉正在气头上,就没好气的回答道:“努力造人。” 韵夕噌的一下脸就红了,她恨恨的瞪了一眼白蕙葉,怎么这么口无遮拦,这种话题岂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谈论? 这下可好了,一句话说出口让陆良生怎么想,真是囧死她了。 陆良生先是一愣,估计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便看着她勾起嘴角,慵懒的笑意渐渐弥漫到黑沉如夜色一般的眼眸里,看起来便带有了浅浅的邪肆和魅惑,笑的那叫一个勾魂夺魄,倾国倾城啊。白蕙葉实在忍不住了,推着他们出去,嘴里嘀咕着:“去去去,自个儿在家甜蜜去。”青天大白日的那么笑,想雷死她啊。 韵夕一抬头便触上那对乌黑清亮的眼眸,红晕瞬间就爬满了脸颊。 待坐上车好半天了,陆良生才不慌不忙的问她:“刚才在饭桌上没看见我瞪你?”哼,当着他的面,竟然还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言笑晏晏的,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你没事干吗瞪我啊?” 好吧,他承认,她迷糊的时候真的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可是现在是很正式的跟她谈这个问题,他只好暂时忍一忍,等外部矛盾解决完了再考虑内部问题。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他真恨不得能把她打包带在身上,这样不管走到哪里她都陪在他的身边,当然别的男人也看不见了。 她眼波一转,潋滟媚惑,还没等陆良生反应过来,就凑了过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又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去,偏偏陆良生眼明手快的把她捞回怀里,嘴角勾起:“怎么,你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此刻自然再也不会关注到除她以外的问题。 她只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才那样做,她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却全然没有意识到此刻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她整个人都倚在陆良生的胸膛里,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胸口的柔软,温暖的让人忍不住心中一荡。 “这么快就忘了?白蕙葉不是让我们努力造人的么?”他突然很想逗逗她,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似乎就分外的舒畅。说罢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就低下头,堵上了已经怀念已久的粉唇,轻拢慢捻,舌尖辗转,撬开她的贝齿,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强迫对方回应,一双大手也在不经意间从她的发间滑落到胸前。不得不承认,他的欲望已经被她勾了起来,他完全不在乎就在车子里解决,造人虽说是一件技术活,不过对于他而言,不管在哪里都可以进行,只要有她。 韵夕娇喘吁吁的半睁眼睛,眼角的余光扫过外面的马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忍不住推开他坐了起来。 陆良生额上已经起了密密的小汗珠,气息不稳的看着她,黑沉的眼眸里除了喷薄而出的情 欲,还藏了丝丝疑惑不解。 她深呼吸,声音有些低,“不要在车里。”她在这方面有洁癖,很少会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做。再加之车子还停在马路边,若是真的做起来,定会摇晃颠簸,路人看见了岂不难堪死?所以打死也不愿意。 直到晚上她躺在床上,才终于明白那天从爸妈家回来的路上,她一路上为什么会那么的不安和茫然。原来自己真的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下午在车上的温存还清晰地在脑海里徘徊着,仿佛隐隐带有了一种暗示。想到这里,她再也没了睡意,摸索到到床头柜上的台灯按钮按下,瞬间一室光华,眯着眼瞅了瞅摆放在一旁的台式日历,终于惊觉,原来自己的亲戚已经很久没有光临了,心下着了急,便细细的算起时间来。 她那亲戚向来都不准,有时候隔上半个月就会来一次,可有时候甚至会迟十几天,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变化莫测,喜怒无常。原来也看过老中医,吃过几副乌黑难喝的中药,但是似乎并没有起到很明显的作用,于是她索性不管了,迟也罢,早也罢,只要不影响身体就没什么关系。 她掐掐算算,这次最起码迟了有二十天,一颗摇摇晃晃的七窍玲珑心倏地就沉到了最深处…… 于是这一晚,很久没有光顾她的失眠症又再一次的降临到她头上,睁大眼睛无意识的看着天花板,仿佛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她会如此的焦灼不安。只要一合上眼,曾经那些丑恶不堪的过往就会不停地浮现在她的眼前,零零碎碎,却如同是刻在了心上一般,让她怎么也忘不掉。 第二天上班,她趁着空闲的功夫就跑出去买了验孕棒回来,然后偷偷溜进卫生间。 待她出来时,正好遇见要进去的苏星星,小姑娘也是没有眼见的人,压根就没有瞧见上司苍白的面容和踉跄的步伐,还在傻愣愣的问她刚才去她办公室怎么不见她。 她无意作答,只好匆匆忙忙的搪塞了几句就直接越过她,渐行渐远。 回到办公室坐下,薄薄的粉唇微抿,只剩下一条细线。 她十指相握,紧紧地抵着下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只是因为用力而略显苍白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安和恐慌。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心头,终于任命的闭上眼,任由记忆慢慢的带着她回到了一直不敢面对的过往,那些让她倾其一生都想要忘却的伤痛和悲哀…… 眼前是白晃晃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可是不管怎样,自己躺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她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罗莉华的话语还隐隐飘在耳边:傻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所以听妈妈的话,咱们去做了吧,你现在还在读书,不能不顾及学业,所以就残忍一回……其实妈妈根本就不知道,她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有多么的痛恨,恨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她的肚子里生存,巴不得马上就把他从她身上取下来。所以,她又怎么会后悔?在她看来,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因为他,她无法去学校学习;因为他,她的父母默默地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其实说到底,她最恨的不过是自己罢了,只是年幼无知,便生了旁的怨念,原谅她的懦弱和自私。 可是为什么心里像是刀割一般的抽痛,她好难过,好想躲进妈妈的怀抱里,然后大声的哭出来,这些医生都在欺负她,她多么希望妈妈能够站出来给她主持公道。冰冷的手术刀伸到她体内,疼痛一直在延续,疼到极致慢慢的就没有了意识,只是有一种感觉越来越清晰,自己的身体仿佛升华一般轻了许多。然后医生就面无表情的把睡梦中的她叫醒,“是个男孩,发育的很好,已经快要成形。” 她茫然无措的盯着医生的嘴巴,意识涣散,仿佛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医生见状,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冰冷毫无感情的语气,却一下子激怒了她,于是哭着喊着让医生滚,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这样跟别人说过话,她一向都是有礼貌的女孩子,但那一刻她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嘶哑晦涩却不失尖锐,刺得病房里的每一个人,医生、护士都下意识的想去捂耳朵。那医生估计也没有料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便黑着脸一甩手走出了手术室。 “咣咣咣——”一阵敲门声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她,她一抬头,苏星星已经快要走到办公桌前面,一眼便看见上司脸上还来不及掩饰的悲恸和痛楚,仿佛带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凄凉和苦涩,无边无际,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小姑娘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不知道这么漂亮的上司究竟有怎么样的过往,才会在这一刻生出如此凄惶悲凉的神情。 韵夕很快的换上一贯的淡然温和,“什么事?” 苏星星递过去手里的包裹,“韵夕姐,这是从a城快递过来的,署名是让你签收,所以我替你拿上来了。” 她点点头,接了过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沈微寄过来的。 苏星星看着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抬头看她,“怎么了?” “韵夕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星星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不无担心。 韵夕反倒笑了,清清浅浅的扬起嘴角,“没事,你想太多了,快去工作吧。” 苏星星见她不愿意说,只好点点头出去了,可是总感觉到上司那笑容里有说不出的牵强和无力。 待门被苏星星关上,韵夕才收回一直追随着她身影的目光,整个人像是终于松弛下来一般瘫软在座椅里面。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只觉得措手不及,可是一想到陆良生期盼的眼神,又觉得心里终究是欢喜的,就像是张爱玲,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2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她又想了良久,才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到玻璃幕墙前,三十六层的高度,仿佛很久之前她也是站在这里把电话拨了出去,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她这一辈子已经注定了要和陆良生纠缠不清。 冰冷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茫然无措的直直的望出去,许是因为隔着浅褐色玻璃幕的缘故,阴沉的天边看上去暗淡无光,一定像极了此刻她的眼睛。那件事带给她的是无比沉痛的伤害。休学以后,她整天都呆在家里,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想起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她从来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女儿,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母亲是大学教授,书香门第,从小她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发生那件事之前,她从来都只有在电视上才会见到那些不良少女、那些特殊职业的工作者去医院做流产手术。所以休学在家的那半年,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沦落到和那些人一样的地步。 没多大一会儿,陆良生就把电话拨回来:“宝贝,我刚才在开会,怎么了?”他一出会议室就开了手机,进来短信提醒他刚才穆韵夕给他打过电话。 “哦,没什么,你今天几点下班?”她好像现在就能见到他,然后可以像鸵鸟一般的钻进他的怀里,不用去想,不用面对。 “不确定,怎么今天有闲情来问我了?”陆良生在那边戏谑的笑道。 “良生,我好怕,怎么办?”她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嘴里呢喃着。 陆良生一惊,温和的问她:“乖,不要怕,我还在,我一直都在……告诉我,你怕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自己承受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经快要坚持不住,她开始呜咽的给他讲起了刚才自己脑海里的闪过的那些零碎片段:“我好怕,那些回忆像是毒蛇一般的缠着我,我怎么也摆脱不了……” 她又絮絮叨叨的跟他说了好多,甚至告诉他自己最自私懦弱的那一面,躺在手术台上时脑海里飘过的是竟然是解脱;她跟他说大三休学在家时的情形;还有晚上一个人因为害怕而睡不着只好拼命地玩电脑,打游戏。她还跟他讲了有一天晚上因为口渴起来去客厅喝水时,无意间听到了罗莉华的哭声。 陆良生偶尔会接上几句,让她感受到并不是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手机甚至已经开始发热,她还是不停地说着,就像上一次陆良生载着她去山上的时候,途中她也是这样不停地讲述。 因为只要一停下泪水就会忍不住的掉落下来。 “陆良生,我有了孩子,可是我好害怕……”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也知道他一定会很高兴,可是难熬的是自己这一关,她根本还没有做好准备来迎接这个小生命,明明也应该要高兴的不是吗?这个孩子是她和陆良生爱的结晶,是他们爱情的象征,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难以掩饰的忐忑以及不安,三年前的阴影要怎么才能消散。 电话那边,陆良生良久都没有说话。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搭上她肩膀的手吓了一跳,差点连电话都掉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看过去,手指修长白皙,有着她熟悉的味道和感觉,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她的身子被扳转过来,陆良生的手慢慢的从她的肩头移到蓬松的乌发间,鼻翼间是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他深深的迷恋,十指小心翼翼的钻进她的秀发中,微微用力,她便被迫的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水蒙蒙的雾气,看上去越发的眸光似水。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乖,告诉我,是真的吗?”他接到她的电话,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发生了什么事,听着她在电话里呜咽破碎的声音,他疯了一般的就要来找她,只是要确定她是不是还好好的。 幸好,她还站在这里。 他等的有些紧张,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因为他只怕又是她的恶作剧,就像上次一样。 直到她点了点头,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摇摆紧张的心安定了下来,那种感觉,怎么说,就像是漂泊了半生突然有一天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无处安放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定定的看着她,幽暗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了万般柔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终于满足的喟叹出声,一双大手也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那犹如羊脂一般的皮肤,“真好,我要做爸爸了。” 韵夕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仰起头看他:“可是怎么办,陆良生,我还没有准备好。”眼神迷茫,有一种湿漉漉的无辜,看得他心里一动,她从来都不知道这种无意间流露出的眼神到底有多么的妩媚勾魂,总是惹得他心痒痒,真想一口就把她给吞下去。 “相信我,韵夕,这一定是老天爷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你无需准备什么,只要乖乖的等着他从你肚子里钻出来。”顿一顿,搂她进怀里,下巴触着她的头顶,他安慰似的轻拍她的脊背,“过去了,宝贝,都已经过去了,所以不用再害怕,这个孩子是我和你的,你知道吗?我已经期待了很久。你想想看,以后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有两个宝贝了,一个大宝贝,一个小宝贝,我将会用我毕生的时间来宠你们,爱你们,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亲爱的,难道你不期待么?” 她伏在他的胸膛里,耳边响着的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连续稳定的跳动,让她纷乱的头脑终于得到片刻的安宁,他的怀抱总是有着能让人莫名平静下来的力量。 搂着她面向玻璃幕墙,浮生万物,仿佛都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正飘着雨丝,水珠溅到玻璃上,便留下了长长的痕迹,像是离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有着凄惨决绝的美丽。脚底下的马路上,行人们撑起了花花绿绿的雨伞,可是隔着三十六层的距离,看上去却是那么的渺小,他轻轻的吻着她额上的流海,有些沉迷于这种温馨的氛围:“韵夕,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爱着你。”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有些决绝的开口:“明天和我一起回一趟家,待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就去紫城·蓝郡住吧。” 低下头看见她隐隐不安的眼神,他自然知道她是因为何事而担心,便笑容温和的解释:“放心吧,明天早晨妈不会在家的。” 陆良生一直呆到她下班,然后两个人一起回去,自然是回韵夕的公寓。她早上来的时候是自己开的车,现在只好放在公司。 “以后上班我送你,不要再开车了。”陆良生握着方向盘,不无担心的告诫她。 她缩在座椅里乖乖的点头,倒是让陆良生诧异的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若是放在平日里,估计怎么着也要跟他顶几句嘴。 车窗外的雨景看起来还不错,街道两边的长着的不知是什么树,原本绿幽幽的叶子已经快要掉光了,剩下的那几片挂在树上,也是摇摇欲坠,迟早都会被万有引力给引下来。疾驰而过的车子卷起了地上厚厚的落叶,于是这些原本已经尘埃落定的落叶又再一次的感受了在空中飞舞跳跃的感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重生。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尤其是下雨降温,像是已经进入了深秋,幸好车内的暖气足够,她才不至于冷的瑟瑟发抖。 “你明天给我穿厚点,不是说怀孕初期特别怕冷么,要感冒了怎么办?”陆良生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忍不住皱着眉头叮嘱她。 看着窗外的街道和标志似乎隐隐跟平日里有些不同,疑惑的转过头来问他:“要去哪?”这不是回家的路,她就算再笨也不会记错已经走过n遍的道路,更何况她还不笨。 “医院。” “干嘛要去医院?你生病了?”可是看着不像啊。 陆良生哭笑不得,“自然是带你去做检查啊!”他问过她,知道她是用验孕棒测出来的,所以不免有些不放心,索性还是去一趟医院。 她直觉就要拒绝:“不要,我不去。” “别耍小孩子脾气,不去怎么能行呢?万一肚子里孩子不健康怎么办?”看见韵夕瞪他,赶紧改口道:“我说的只是万一,万一……又不是真的,你急什么。” “不要,万一我也不去,要检查也让医生来家里检查,反正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进医院了。”从前还在陆家的时候,她就算有个伤风感冒的,也是直接打电话叫私人医师去家里会诊,只除了上一次出车祸的时候,她迫不得已,才在医院里呆了一天。 尤其还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导致了关于医院的痛苦回忆全部都涌上心头,就像是时下最流行的穿越,她又回到了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身上,再一次的亲身经历了那些痛苦。 所以她又怎么再去面对那个死气沉沉,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的地方?她还没有笨到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因此不管陆良生怎么苦口婆心,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最终还是陆良生妥协了。只因为她说的那句:“你欺负人,你还说你爱我一辈子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啊,你就反悔了,你明明就知道我讨厌医院还让我去,你是不是成心的?” 说完还威胁他:“你不是女人,所以不知道生孩子的辛苦,你要是非让我去医院,一怒之下就不给你生了。”这么孩子气的话,或许也是因为心里怕极了,她才会故意这样说吧。 算他怕了她还不行么。想起她断断续续给他描述的那些痛苦回忆,心里也隐隐带了歉意。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要这么宠着她,惯着她,可是为什么心底最深处却隐隐藏了一丝喜意。看着她原本苦皱着的脸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瞬间就欢喜起来,心里竟是难以言明的满足感,这样的她,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得到吧! 她回家专门给罗莉华打了个电话报喜,把老两口给乐呵的,好像就已经抱上大胖孙子似的,直让她哭笑不得。听着罗莉华唠唠叨叨的把所有孕妇能做的,不能做的;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讲完了,她已经晕晕乎乎的快要睡着。 等到要挂电话的时候,罗莉华才苦口婆心地劝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活这一辈子怎么能不往前看呢?” 她低声答应着,还是妈妈了解自己,知道她怕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听妈妈的话,明天就好好的跟你婆婆沟通,要实在不行,你就回家来,在家里面养胎,妈妈保证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你要是回来了,陆良生自然也会跟你来的,你婆婆她要是真舍得让她儿子这么两地来回折腾,我就啥也不说了。”她刚才就在电话里提到明天要回陆家一趟,所以罗莉华还不忘给她出出主意。 她妈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惹得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妈,你这招太绝了……只可惜,她明天不在家。” 笑声引来陆良生的侧目,原本关注着手提屏幕的人正抬起头来倍感兴趣的看着她,等她挂了电话才慢悠悠的问道:“和你妈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什么。”要让他知道罗莉华给她出的这些馊主意,只怕最后遭殃的那个人还是自己,指不定他会怎么折磨她呢,所以要坚守革命阵地,打死也不能投降。 晚上躺在床上,她还在偷偷窃喜,现在肚子里的小不点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知道保护妈妈了,躺下的时候,陆良生的手又开始不规矩了,她怕伤害到小不点,坚决抵抗,他见她这样也不敢造次,只好嘟囔着翻回床的另一边独自生闷气。 “真是折腾人,什么时候才能从你肚子里钻出来啊?” 她一本正经的说:“还早,再等十个月吧。”其实心里已经偷笑不已。 陆良生拉着脸被堵得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摆着就是故意气他,可是偏偏自己又不能把她怎么着,要搁在往常,他早就把她治的服服帖帖,可是如今不同了,他若是真的霸王硬上弓,为了一时的欢娱和舒坦,而伤到她肚子里的小不点……思及此,他还是忍住了,哼,等再过上几个月,看他怎么收拾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睡到半夜,她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像是来亲戚的时候,腹部常常会抽搐性疼痛的那种感觉。她侧躺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陆良生的胳膊还放在她的胸口,头埋在她的肩侧正睡得香甜,若是把他吵醒,只怕一晚上都不得安宁了,估计爬起来就要送她去医院。 幸好,疼痛只持续了几秒,她猜测最多不超过十秒钟,短暂的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乖乖的躺在陆良生的怀里,什么也没有改变。 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她给自己许诺——等明天从陆家出来,就让陆良生请医生来家里看看…… 第四十二章(上) 已经说好了第二天要回家搬东西,不过是些陆良生的衣物和放在书房里有关工作的文件以及卷宗之类的。 所以他们特意起的很早。她之所以和他一起回去,也因为瞅准了今天齐欣芮不在家,这个时侯,她不是在和一帮老姐妹逛街购物就是在打麻将。 陆良生按下雕花的遥控铁门,把车子稳稳的驶进去,把她放在门口,递过去钥匙:“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她点点头,顺从的下了车,开门走进去,客厅里空荡荡的,安静的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种种迹象都仿佛在昭示着主人并不在家。有徐徐的晨风吹进来,||乳|白色的落地窗帘轻轻扬扬的飘了起来,这一瞬间,韵夕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那句:“也曾如花美眷,千般流转,终不敌似水流年”,一年前,她从这里离开,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爱他,从此之后,她爱的卑微,爱的渺小;一年后,她终于明白,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共同经营,感情才会长久,她也明白了,爱情里没有退缩,没有让步,更没有放弃。于是她再一次的又站在这里,物是人非事事休大致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了吧。 她顺着楼梯上去,在主卧门口却遇见正要往出来走的齐欣芮,两人冷不丁的打了个照面,都怔住了,当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韵夕率先开口道:“妈妈,你还没有出去?” 齐欣芮看见她也吓了一跳,往常的周末,这个时候自己早已经出去了,但是偏偏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不过因为昨晚失眠,所以早晨多睡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能在家里遇到穆韵夕。 齐欣芮哼了一声,“我是不是应该庆幸今天刚好起晚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见着你?” 她脸白了白,很快就恢复镇定,铁了心的要说出来,也罢,终究是要知道的,“我和陆良生回来拿东西。”她起初本来是不愿意来的,最怕的就是撞见齐欣芮,但是陆良生却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母亲一定不会在家,再加之她要帮他整理衣物,想了想,还是来了。 原来幸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眷顾到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明了。 齐欣芮当即就发了火:“只要我还在,就绝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 韵夕不理睬,这些话她已经听到了很多遍,耳朵都快要生茧了,于是目不斜视的径直就想越过她,谁知齐欣芮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放手,死死的拽着,她无奈只好转过身来,声音里已带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乞求:“妈妈,你到底要怎样?你就真的那么不待见我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 齐欣芮怎么也没有想到韵夕会这么没有礼貌,气急了反倒笑出声来,只是在韵夕听来,那笑声分明有些刺耳,嘲讽意味显露无疑,齐欣芮走近了两步,几乎是贴在她的耳朵上说道:“怎么,心虚了?” 韵夕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心虚什么,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请恕她的不聪明,这样隐晦的话语实在是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 “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别人都不会知道,我告诉你,老天爷在上面看着的,你究竟对不对得起我儿子,自己心里明白……” 这话从何说起,看齐欣芮的样子,应该不是纠缠之前的那件事,那么又是什么呢?给她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可偏偏她这个当事人却还丈二摸不着到头的样子,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让人觉得很搞笑? “我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她坚持自己。 “昨天我也去了那家日本料理店。” 起初她还不明白齐欣芮这样说的意思,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的辩解道:“不是你看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齐欣芮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和黎程只是普通朋友,昨天是他过生日,所以才一起聚了聚,仅此而已。妈,你真的误会了。” “普通朋友?若是普通朋友,你们为何那般亲密?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普通朋友?她若是相信,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活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躲在暗处瞧得可是清清楚楚,那么暧昧的搂搂抱抱,说实话,她甚至都从未见过穆韵夕和自己儿子有那么亲密的时候。 齐欣芮顿一顿,又冷哼了一声:“我原本以为你即使没有守身如玉也就算了,最起码还是爱我儿子的,可是现在看来,你居然和别的男人……” “妈妈,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的话?这样的观点未免太过于偏执,难道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了吗?我说了和黎程是普通朋友就是普通朋友,你不相信就算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而且这跟我爱不爱良生明明就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韵夕也生气了,虽然起初听闻齐欣芮说起,自己不免有些震惊这种巧合,可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从未做过亏心事,干嘛要在这里婆婆妈妈的跟她解释半天。 最重要的是,她的解释,齐欣芮根本就不会相信。 稍微的停顿之后,她不待齐欣芮发话,一脸的郁郁寡欢,又道:“再说,我都已经有了陆良生的孩子了,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在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正常的家庭那样和和睦睦的相处呢?” 齐欣芮乍闻之下一脸惊恐,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异常的事情,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心下想着,便冷不丁的脱口而出:“哼,谁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我儿子的?” 声音很小,可是韵夕还是听见了。 她又惊又怕,怎么也不敢相信齐欣芮会说出这种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来不及掩去的痛楚,因为过度的讶异,而导致眉峰紧促。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难道真的就算她做什么在齐欣芮眼里都是不对的?原本琥珀色的清瞳,也渐渐的敛上了一层薄薄水雾,眼前一片模糊,是眼泪还是什么?她使劲晃了晃脑袋。 腹部突然传来的一阵抽搐疼痛,真实而清晰的抽痛感只是一瞬间便向她全身袭来,她痛的皱起了眉,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靠着墙,一手扶腰,鬓角已经隐隐有汗珠渗了出来,因为低着头的缘故,齐欣芮并没有看见,此刻她的粉唇已经被贝齿咬的发白,愈显苍白的脸上,是对痛楚突兀袭来的隐忍和对抗。紧抿着的唇角,以及颤抖如蝶翼一般细长浓密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极度恐慌和深深的悔意。为什么她会预感到似乎不幸就要再一次的降临在她的头上,她想起了昨天半夜里突发的那一阵痛感,竟隐隐有些后怕,越想越心凉,终于还是沉到了无底洞里,来不及了,肯定来不及了。她在想,肚子里的小不点,是不是因为猜到了她这个当妈妈的一度曾想抛弃他的心思,所以生气了,恼怒了,就要想方设法的离开她,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害怕了?哼,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齐欣芮还在一旁冷言冷语,嘲讽意味显露无疑。 还未等她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时,韵夕已经疼的两腿发软,整个人像是瘫软了一般站立不稳,幸好是倚着墙,可是为什么天地仿佛都在旋转,眼前模糊一片,紧接着腹部又是一阵抽搐的疼痛感,她再也无法承受,在倒下的那一刻,仿佛依稀看见了陆良生的面孔,可是还来不及看清究竟是不是,她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陆良生快步冲上来一把接住,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瞳,睫毛清清浅浅的的在脸颊上投出若隐若无的光影,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她的脸竟隐隐有些发青,白的吓人,他从心底生出些许惧怕,胳臂使力搂紧她进怀里:“韵夕,韵夕,快醒一醒,你怎么——?”清冷的尾音里竟似是带了若有若无的颤抖。 声音乍然停住,就像是车子行驶到某一个十字路口,原本是绿灯,于是一踩油门就准备冲过去,却没想到突然之间竟变了红灯,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刹住闸,于是空气中仿佛还飘散着刚才那一把清清冷冷的音线,笼在齐欣芮的耳边,怎么也挥散不去。 见儿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于是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那地上分明是鲜红浓稠的血,汇聚的越来越多,因为是黑色地板的缘故,她终于看清,那源源不断的液体像是没有尽头,没完没了的从韵夕的两腿之间流了出来。 陆良生抬起头来,她这才看见,儿子额上的青筋绷起,突突的跳着,眼眸中几乎就快要爆发的怒火,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痛楚中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无边无际,暗无天日。看着她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暖意,像是地狱深处最阴冷的刑罚,只是一眼,就让她瞬间就全身僵硬,像是中了寒毒一般动弹不得,心底却是彻骨的凉意。 送往医院的路上,他一手把这放线盘,另一只手一直都紧紧地握着躺在副驾驶席里的女子,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近乎透明的嘴唇,都让他的心疼痛不止,像是被刀子狠狠凌迟着,一刀又一刀,疼的刻骨,疼的铭心。上一次有这样的心绪,是在她出车祸的时候,他一路飞奔过去,心里所想的和此刻分毫不差,都是这般的折磨人。所以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楚,因为它生生带了一种让人肝肠寸断的惧怕和酸楚。他扫了一眼后视镜,母亲神色黯然的呆坐着,像是一尊雕塑一般静止不动,逼仄的空间里就连呼吸都是微弱的,甚至仿佛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手术时间很漫长,他等的心急,索性掏出烟来点了一支,烟雾缭绕中,他神情难以揣摩,有些深奥莫测,很快就引来了护士的斥责:“先生,医院是不能吸烟的,请遵守规定。” 他恍若未闻,只是坐在那里,两只手撑在膝盖上,拿着烟的手上,还带了韵夕的血,凑得近了便可以闻见有一股血腥的甜腻味,白色细长的烟身,正静静地躺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衬得那已经干枯的褐红色隐隐带上了难以言明的诡异和恐怖。 护士见他没有说话,以为是没有听见,于是又冷冷的重复了一遍。 他终于爆发了,一拳砸在白色的墙壁上,面色阴暗,黑沉的眼眸里盛放着的汹涌怒火,仿佛终于找着一个出口。原本长长的一截子烟灰,也因为他突兀的动作而被震得掉落在了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那小护士吓得都快要哭了,估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病人家属,边跑边转过头来看,那被砸过的墙壁,已经微微有些凹陷进去,有几处严重的细纹处,墙皮已经脱落,逆光处有着斑驳的阴影。 齐欣芮心疼的上前拉住他的手就要看:“伤的严不严重?快去包扎一下。” 陆良生下意识的就甩了开来,暴躁不安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可是声音里还是刚才的森冷寒意,“别碰我。” 齐欣芮心里也有些惧怕,可是想一想还是硬着头皮跟儿子说道:“我那天撞见了她和一个男人约会,所以刚才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真的也没有想到,孩子,妈妈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跟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陆良生看着母亲的眼神终于有了依稀的温度,可是那背后却隐藏着无止尽的悲哀,“妈,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孩子等了多长时间?可是就因为你的几句话……孩子没有了,如果她再有什么事……”一霎那,他原本青色的脸上满是疲倦之意,仿佛已经厌倦了这红尘俗世一般,清冷的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悲凉,“妈,你是不是想让你儿子死了才愿意放手?” 齐欣芮也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缓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鼻子一酸,眼泪就紧跟着掉了下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明明知道陆家就你一个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是你竟然说……说你去死,你要是死了……妈妈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手上的破裂处已经渐渐的浸出了血丝,或许是因为墙皮上的灰尘钻进了伤口里面,慢慢的就生出了一种无边无际的痛楚,可是比起此刻心底最深处难以抚平浸入骨髓的伤痛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一直都盯着手术室的门,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血已经顺着长长的伤口滴在了座椅下的地板上,空气里渐渐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听妈的话,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齐欣芮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他手上的伤忙不迭的跟他说,语气里已隐隐带了乞求的意味,“你不要这么倔强,快点去,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他终于像是有了意识,轻轻的转过头来看齐欣芮,半晌后沙哑的声音里总算带了丝热度,正准备开口说话,眼角扫过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于是再也顾不得什么,冲了上去,拉着医生就问:“怎么样?大人没事吧?”俊美的脸上因为焦灼之意而显得有些扭曲,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了,放在身侧紧握的双手泄露了内心的极度紧张和不安,估计若是医生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很有可能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你是病人的……”医生一边取下无菌口罩,一边询问道。 “我是她老公,到底怎么样了?”他眼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大人没事,不过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医生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手也慢慢的伸展开来,无力的垂在身侧两边。 眉峰紧蹙,医生又说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孕妇的,怎么能在怀孕以后还让她服用孕妇慎用的药物?难道就没有一点常识么?按说药物中毒,本人应该是会有感觉的,你们没有听她说起过吗?比如腹部疼痛之类的症状。”医生也很纳闷。 陆良生心沉了沉,想起昨天接到她的电话时种种反常的表现,脸色越发的阴暗。 “还有,病人的身体素质不太好,以前是不是做过人流?” 陆良生无暇顾及母亲的脸色,忙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因为身体受过伤害,所以体质就比平常的孕妇更弱一些,药物中毒是一方面,再加之病人受了什么刺激,种种因素汇在了一起才导致流产的。” 还在说着,里面的护士已经推着手术车出来了,他顾不得再听下去,匆忙凑上前去,躺着的人还在昏睡着,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看上去分外的苍白,几近透明,衬得那额发乌黑柔顺,紧紧的贴在额头上,原本整齐的流海,因为侧着头,微微往下倾斜,露出了白皙额头的一角,眉骨上的疤痕若隐若现,颜色比起之前的来说,更加的浅淡了,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定然不会注意到,紧蹙的清丽眉峰,越发的让他心疼不已。 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她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臂,羊脂白玉一般的细腻,可是却细的吓人,这段时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白皙细长的手指,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而生了凉意,他十指相扣,紧紧的握住,一低头就发现了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原本光洁的手指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他才顿觉,原来自己竟然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可是为什么他忘了,她便不提,他猜想,其实她心里一定还是很失落的吧。于是在心底暗暗下决心,等她身体好了就一定给补回来。 “家属待会可以去病房探望,现在请麻烦你们先让一下。”年轻护士很有礼貌的声音响起。 他才惊觉自己身处何地,一脸的恍惚之意,齐欣芮趁机拉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侧身让过她们,一路跟着进了病房。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吃了什么药怎么会流产呢?”齐欣芮跟在他后面,悄声问道。 陆良生摇头,他真的不知道,昨天她告诉他,有了他的孩子时,他欣喜若狂;可是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一刻,他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了他的眼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孩子突然没有了,一夜之间全部都亲身经历了一遍后,他此刻甚至有了一些大彻大悟的感觉,或许人世间最大的喜与悲也莫过于此吧。 “你说……”齐欣芮迟疑了片刻,“她会不会是成心的?” “不可能。”陆良生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下巴的线条坚硬,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不容否决的坚毅和……信任,对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女子的莫名信任。 齐欣芮怏怏的闭上嘴,不再说话,她也只是胡乱猜测的,毕竟那么大的人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不小心才吃错药的?说什么她也不大相信。 幸好没过多大会儿,穆韵夕就醒了过来,一动就感觉下体痛得厉害,她痛的身子都蜷缩成一团,陆良生率先看见,焦虑不安的眼神直直的就撞进了她的眼里。 “怎么样?还是很疼吗?”他轻言轻语的问道,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她。 她摇摇头,努力扯了扯嘴角,可是那笑容看上去分外的惨淡和黯然,刺的他眼睛生疼,却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帮她做,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快要将他挫败。 手下意识的就滑到腹部,隐隐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求助的眼光扫向坐在床边的陆良生身上,像是无辜可怜的小猫,直看得他心底一颤,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渐渐从弥漫着酸楚之意的心底溢了出来。 “宝贝,乖,我们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要孩子,好不好?”他软软的哄着她。 “宝贝,乖,我们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要孩子,好不好?”他软软的哄着她。 韵夕直摇头,神色凄惶,其实在晕倒之前她就有预感,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可潜意识里她竟然还是不敢相信,心底原本隐隐还藏了一丝期盼。此刻,终于因为听见陆良生的话,而沉到了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失落的声线仿佛像刀子一般雕刻在了陆良生的心头上,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心疼不已。 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看着那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心头的疑问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乖,告诉我,你是不是吃过什么药?” 穆韵夕没有听懂他这么突然地一句问话是什么意思,琥珀般透明的剪水秋瞳里闪过丝丝疑惑和不解,雪白的被子衬得她的脸越发的苍白起来,隐隐让人生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心酸痛楚感。 陆良生尽量选择用最隐晦的词语来给她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医生说,你之前吃过什么孕妇慎用的药物,所以孩子才会受到影响……”他也是出于担心,怕过于激烈的措辞会让她受到更严重的刺激。 齐欣芮在一旁也附和道:“是啊,你好好想一想。” 韵夕这才发现一直站在床脚位置离得有些远的齐老太太,虚弱的叫了声妈妈。齐欣芮看着陆良生僵硬的背影,低低的答应了一声,脸色略有些不自然,毕竟自己做的也有些过火了,她在闲暇中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家里发生的情形,她跟韵夕说的那些话细想起来,似乎真的很伤人,现在儿子没有责怪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想一想,齐欣芮紧接着又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掉了呢?”就算是她的话让她受了刺激,但也应该不至于突然之间就流产。艳韵夕眼眸暗了暗,神色更加的惨淡,说不出的伤感悲楚。陆良生看在眼里,不由的回头瞪了齐欣芮一眼,“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齐欣芮这才不情愿的闭上嘴,慢吞吞出了病房,走到门口还不忘转回来叮嘱儿子:“别忘了去医生那儿。” 陆良生回过头来,漆黑的星目定定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宠溺之情表露无疑,此刻,她长长的睫毛因为心底的伤痛而轻轻的颤抖着,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了淡淡的一层阴影,像是因为熬夜而冒出来的黑眼圈一般。 “对不起,韵夕,我替妈妈给你道歉。”陆良生心底一阵紧缩,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情愫涌了上来,对她的愧疚也越来越浓重。他上了楼匆忙间只听到了几句,可是他知道那些话很轻易的就会灼伤到她那颗曾经受到过伤害的脆弱心灵,他还来不及阻止自己的妈妈,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了他面前。 韵夕也在想着齐欣芮说的那些伤人的话,就没有注意到老天太临走之前对陆良生的嘱咐。那天去和黎程吃饭明明就只是朋友之间的交往——吃饭,心中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终于想起了那天吃饭时自己的异常,那鱼的腥味让她恶心反胃,不会是那个时侯就有了孩子了吧?她越想心底越后怕,渐渐的就沉到了最深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抓住白色床单,眼底藏弥的是最深沉的悲恸。 她真的好蠢,竟然会以为是胃病,回到家还连着吃了好几天的吗丁啉。是了,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孩子才会离开她的。原来,竟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肚子里的孩子的,原本在昏迷之前脑海里竟然还有一丝浅浅的的恨意,恨齐欣芮的多疑,也恨她为何会那般强硬,可是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哪里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 眼泪不知不觉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她无声的哭着,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发根,终于浸到白色的棉布枕头里,渐渐的就洇开了一团,看起来比旁边的颜色分外沉重了一些。 陆良生看着她哭,越发的心疼,伸出手去想擦去她脸侧的泪珠,才顿觉,手上还有血,只不过已经风干了,变成了浅褐色,手一动便感到皱巴巴的疼,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流血。他怕被她发现,赶紧缩了回去。 “宝贝,别哭,告诉我,怎么了?”他俯下身柔声问道。 她还是不停地流泪,眼睛死死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抽泣着。陆良生越发的着了急,她身子这么虚弱,若是一直这样哭下去,只怕以后会落下什么不好的毛病。于是只好更加温和的劝说着她。 “良生,我错了,孩子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她脸色惨淡没有血色,顿一顿,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做了这样的蠢事,你能原谅我吗?”然后紧接着又摇摇头,自嘲地挤出一丝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3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丝苦笑,“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你的谅解。” 他盯着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告诉我。”顺手给她掖了掖肩侧的被角。 “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那天和黎程……”她顿一顿,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陆良生,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接着道,“和他吃完饭回到家,胃里就有些不舒服,我以为是在沈微那儿受了寒,所以就连着吃了几天的胃药吗丁啉,结果就好了,也不恶心,也不再想吐,所以我就没有在意了。结果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突然肚子就疼了起来……” 陆良生不客气的打断她:“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以为没事,再加上就疼了十几秒左右,时间很短暂,若是我把你叫醒,只怕你又要小题大做,一晚上都折腾的睡不着,所以就……”她低声解释,眼睛不由自主的就垂了下去,于是只能看见那浅浅的睫毛阴影,似水的眸光也被完全的遮掩在了那浓重的阴影之下。 “你要相信我,良生,我那时候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我一定不会乱吃药的。”嘴唇被贝齿咬的发白,她恍若没有察觉,只是脸色在陆良生良久没有回答的沉默之后,变得更加的苍白起来。 见他没有回答,她心里渐渐的生了怕意,摇着他的衣袖,神色凄惶的开口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良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小傻瓜,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声音温和低沉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韵夕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她最怕的就是他不信任她,那样将会比任何的痛苦都更折磨人。转瞬又想起了齐欣芮来,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锁在了一起,“妈妈那边怎么办?她还是不相信我,而且她竟然怀疑我和黎程,还说……还说这孩子不是你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抬眸扫过陆良生搁在她头侧边枕头上的手,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旁的,忙不迭的就喊出声来,“这是怎么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陆良生这才顿觉,刚才一时大意,竟然忘记了手上还有伤口,赶紧想缩了回去,却被她一把抓住,细细的瞅了良久,终于放下,眼眸里已有了掩藏不住的担忧,“快点去医生那儿处理一下伤口,要不然会发炎的。” 陆良生摇摇头,“没关系,我还没有那么娇弱。” 韵夕索性偏过头去靠墙,不理他了。 他没办法,她就是赌定了他最终一定会妥协,只好起身在她耳边吐露:“那我待会就回来,你一个人能行么?”温软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边,痒痒的,她下意识的就躲了躲。 看到她点头,陆良生总算才放心的出了病房。 等他包扎完回来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的,面容恬淡,神色安稳,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处。 他拿着她的手机去了病房外给她老板打电话。 万天鸿接起来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穆韵夕的老公,她最近身体出了一点状况,所以我想替她跟你请几天的假,你看可不可以?” 穆韵夕的老公,那不就是——陆良生吗?哎呀,神呀,他没有听错吧。 见电话那边良久都没有说话,陆良生挑了挑眉,“你好?” 万天鸿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打哈哈道,“不好意思,陆先生,刚才分神了,您能不能再说一遍?”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最前面的那一句话所吸引了,后边说了什么压根就没有注意听。 陆良生只好又重复刚才的一番说辞。 “哎呀,小穆怎么了?不要紧吧?”万天鸿赶紧抓住机会献殷勤,以表现出自己对下属无比的关心和爱护。 “她没事,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好说,好说……你尽管让她在家休息,等什么时候好了再来上班就行了,我工资给她照发,就当是休假了。” 陆良生笑笑,漫不经心的道:“那么就谢谢万老板了,不知道万老板你对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团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找时间我们可以坐下来商谈一下。” 他真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哈哈,当然感兴趣了,多谢陆先生啊,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下午,我亲自去您公司,不知道陆先生方不方便?”万天鸿笑的有些谄媚,只听得陆良生眉头紧皱,不过话语里还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任何的不厌烦表现出来,“万老板,不急,这几天我要陪我老婆,可能没有时间回公司,我会让我的秘书跟你联系,具体的时间她会告知你,你看这样行不行?” “行行,当然行,陆先生你是大忙人,哈哈,你什么时候有空就约什么时候。那么我就敬候佳音了。”顿一顿,万天鸿又做关心状,“替我转告小穆,让她好好养病,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公司都是敞开大门欢迎她。” 刚挂上,还不待他转身进去,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沈微。 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端咿咿呀呀的童声,稚气无比,“干妈,干妈,我好想你。” 他哑然,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脑海中好像一瞬间浮现出韵夕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我认了沈微的儿子做干儿子。 应该就是这孩子吧,不过是叫什么呢?他还在这里搜集着相关信息,电话里已经换上了一个女声,应该就是沈微,“韵夕,小原很想你,刚才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他一着急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听起来心情应该很不错。 笑了笑,他才开口:“你好,我是陆良生。” 沈微吓了一跳,不过也算是沉稳的性子,倒没有一惊一乍的,“原来是你,我就说,怎么接起电话来半天都不说话,韵夕人呢?不在手机旁边?刚才电话不是一直占线么。”言下之意就是才打完电话就跑去哪里了。 “刚才是我在打电话。”顿一顿,他有些艰难的沉吟道,“韵夕她……流产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涩然的声音响起,乍听之下,仿佛生生的带上了挫败的无力感,一阵风吹来,几乎快要吹散。 沈微一惊,顾不得旁的,忙问道:“她没事吧?好好的怎么会流产呢?” 摇摇头,陆良生才顿觉她看不见,“还好,只要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心下一细想,接着问道:“沈小姐,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来b城一趟,我想她若是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医院的氛围,所以仅仅在这里里呆了三天,陆良生就带她回了家。 在这三天里,陆陆续续的总是会有事务所的同事来医院探望她,病房里鲜花、水果就从来没有断过。陆良生自然心知肚明,不外乎是她老板的主意,万天鸿现在有求于他,自然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才会这般的殷勤,不过倒也没有多大的坏处。相反,韵夕的心情渐渐的已经没有那天初醒来时那般伤感了,他总算有了一点安慰,心中的紧张和焦虑也跟着淡了许多。 紫城·蓝郡终于再一次的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对于装修的风格,韵夕很是喜欢。一贯的清新淡雅,就像是她的小公寓,她知道陆良生一定是花了一番心思。 提及她的公寓,她趁着空闲问了陆良生,他说已经给她租出去了,租的人据说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她总算放了心,那房子以后就空着了,能租出去也不错。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一点伤感。幸好这种伤感在沈微的到来之后,渐渐的被冲淡了。 沈微从a城过来,儿子没人照顾,自然也跟着来了,而离婚后,江隅就直接去了英国。 韵夕初见之下,就分外的欢喜。之前一直黯淡的神情也逐渐的被江小原时不时突然冒出来的搞怪鬼脸逗笑,陆良生看在眼里,终于可以放下心了。他让沈微来陪她一段时间,就是希望她能尽快的从流产的阴影里走出来。这番苦心,现在看起来并没有白用。 其实就连陆良生也觉得那孩子粉嫩粉嫩的,光是看着都很是惹人怜爱,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显得分外的明亮,性格又很乖巧,说实话,陆良生已经在心底默默地承认了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干儿子。 晚上的时候,韵夕才想起来应该给罗莉华打个电话。 结果如预想的一样,罗莉华很是生气,其实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心疼。 “你让陆良生接电话。”在一番苦口婆心的训导之后,罗莉华的口气依然不好,韵夕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只好乖乖地扮了一回乖乖女的形象,把电话拿到书房里,推开门,就看见陆良生正在十指如飞一般的在手提电脑键盘上游走。 见她进来忍不住挑了挑眉,正要发问,她赶紧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手里握着的手机,做口型告诉他是罗莉华。 他淡定的接过电话,眼睛扫过站在一旁的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紧张兮兮的神情,他不禁莞尔,难道丈母娘还能在电话里吃了他不成?有什么好怕的。不过看着她为他担心,貌似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于是笑了笑,温温的桃花眼里尽是数不清的柔情,百转千回,无止无尽。 她刚刚才能下地,站的时间太久了对身体不好,于是转了转椅子往后退了几步,索性一把拉着她坐到他腿上,当然嘴里也没有闲着:“妈妈,你找我?” 因为靠的很近,罗莉华的声音完完全全一字不漏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只好屏着呼吸默默地听下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意?”罗莉华气势汹汹的质问。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这完全都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才导致的,妈,你就不要再责怪韵夕了。”他尽量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一只手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安抚似得轻拍着。 “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一定少不了你妈。”韵夕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紧锁,妈妈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听着,不然不定会怎么想呢。又瞄了一眼陆良生,倒是没什么反应,就跟压根儿没听见似的:“妈,我知道,我妈是有不对的地方,所以我已经说过她了。”认错的态度很是诚恳。 “光说说有什么用,你得让她改变对我女儿的态度,不然你们以后还怎么过日子,你们年龄也不小了,不像是那些刚二十出头的姑娘小伙,还可以有玩的资本。本来我是很不赞成你们再一次结合的,但是看着我女儿对你的一片痴心,若是真的拆散,她势必会怨我恨我一辈子。”又叹了口气,罗莉华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一辈原本是真的很不爱管,你们怎么生活都没关系,只要能幸福就好,这么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你说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再加上现在我女儿又受到这么多的伤害,心理上的,生理上的,我这个当妈妈的怎么还能坐视不理?所以你也别怪我多嘴。” “怎么会呢?妈,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会想办法来说服我妈妈,所以你就别担心了。”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怀里的人有些卷翘的发梢,许是离得近的缘故,淡淡的茉莉花香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就沁入他的鼻翼,他下意识的又凑近了几分。 罗莉华叹气的声音更加沉重了。 韵夕实在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还睡眼朦胧时就接到罗莉华的电话,老两口竟然搭乘早晨的航班大清早地就赶了过来。 她只好赶紧把陆良生从被窝里拉起来。 于是两下分工,陆良生开车去机场接二老,紫城·蓝郡他们还没有来过,自然找不着地方,而沈微和她就在家里做好早饭等着。 此刻她倒有点庆幸陆良生买房的时候挑了大套的,沈微是专程来看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住到外面去,现在爸爸妈妈也赶了过来,幸好房间比较多,才不会发生没地方住那样尴尬的事。 气温已经越来越低了,城原本就比b城的气温要冷一些,尤其是早晚风都很大,再加上老人家需要保暖,所以她看见父母已经穿着棉衣时倒也没有多惊讶。 上一次回家还是和陆良生回去取车的时候,转眼之间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一时之间也不禁也有些多愁善感,伤春悲秋起来。 眼下的情形倒也没有时间容许她多想,忙着给老两口介绍完沈微,得了空便问罗莉华:“昨天晚上不是刚打过电话吗?你们怎么还特意赶过来?” 待喝了一口沈微泡好的热茶,罗莉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想越不放心,你这么马虎,怎么会照顾的好自己,索性就跟你爸爸来b城一趟,一来是想看看你,二来也是为了还人情,你爸在b城有位老朋友的儿子恰好要在两天后举办结婚典礼,人家把请柬都寄到家里去了,我们怎么也不能失了礼节,原本还和你爸商量着干脆让人代送一份礼金就行了,现在碰巧你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一趟。” 不过罗莉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江小原吸引过去了,看着那胖嘟嘟的小脸,就像是看见了金子一般的激动,抢着抱了过来,笑的跟朵花儿一样。那孩子也是个乖巧的性格,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还很给罗莉华面子,笑的鼻子都皱了起来,嘴巴微张,粉红色的小舌头一吐一吐的,罗莉华乐的连女儿也顾不上了,直接就凑到那粉嫩嫩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穆建国倒是没有这么夸张,不过在小原喊了一声爷爷之后,乖乖的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粉艳艳的毛爷爷,然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小原的香吻一枚,虽然脸上也不小心地沾上了小家伙的口水,却依然乐的合不上嘴。沈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去餐巾纸,回头假装生气的样子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着乐的儿子,不料人家完全不鸟她,正斜歪着脑袋仔细的观摩着那几张粉红色的纸。 陆良生瞅了一眼窝在沙发里正望着江小原兀自出神的人,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快的事,深邃的眼眸里渐渐的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担忧,索性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软却又日渐消瘦,他虽然一贯很喜欢骨感美,但是还是禁不住皱了皱眉。 韵夕这如梦初醒,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就赶紧偏过头去加入到旁边的欢声笑语中。他眼中浓浓的歉意和愧疚沉重的让她只是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 吃饭的时候,她就发觉罗莉华和沈微聊得开怀,很谈得来。她起初并没有在意,但渐渐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个问:“小微啊,孩子今年几岁了?你一个人带吗?”听听,这才认识多长时间就叫的这么亲热,她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有这样一个自来熟的妈妈,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另一个答道:“我刚离婚不久,孩子四岁了,现在是归我抚养的。” “哦,那你在什么单位工作啊?” 沈微答:“我在a城一家上市装潢公司做行政总监。” 罗莉华又问:“家里父母双亲还在不在?是为了什么和老公离婚的?” 韵夕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嘴角抽了抽,低声喝止她道:“妈,你别问了,这是人家的隐私问题。”于是很荣幸的就招来了罗莉华的白眼。 沈微赶紧站出来缓和气氛,“韵夕,你别生气,伯母也是关心我才问的,没关系,再说这些问题也没什么啊。” 她气馁,只好埋头苦吃,碗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陆良生还嫌不够似的不停地给她夹菜,因为他怕她再不多吃一点估计一阵大风吹来就能被刮走。 晚上罗莉华下命令,必须得让女儿跟自己睡,陆良生自然不敢违背,也知道她们母女俩要说说心里话,于是乖乖的点头答应。 躺在被窝里和罗莉华聊天时,她才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出了一直没敢说的流产的原因,结果如意料之中的,又招来了罗莉华狠狠地一顿臭骂。 “你还是小孩子吗?连自己怀没怀孕都不知道,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刚开始怀孕的时候胃里肯定会不舒服,对着油腻的食物会恶心想吐,傻女儿,这是常识,好不好?你说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说到后来,罗莉华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委屈的真恨不得马上就把胸膛里那颗火热的赤诚之心掏出来,摆在自己老妈面前,已证实自己当初真的是不知情:“妈,我当时真的没往那方面想,我这几次和陆良生……都有做安全措施的,所以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说的有些着急,她顿了一顿,俯下身趴在罗莉华的腿上,亲昵的接着说道:“还有啊,你也知道的,我的例假一向都不准。我以为是胃病又犯了,所以才那样的……妈,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说着,还摇了摇罗莉华的腿,哀求的目光正紧紧地追随在自己老妈的身上。 罗莉华心下一软,知道她也受了很多苦,拉着脸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指望谁?” 紧接着又像是还不甘心一般的嘟囔着:“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儿,还居然做了律师,真不知道你都是是怎么帮人家办案的。” 稍一停顿,罗莉华话锋一转,又转到了齐欣芮身上:“你婆婆都说了些什么,你现在就给我一一道来。” 她原本以为解放了,这个惹人伤感的话题应该会终止的,结果没想到这个宝贝老妈似乎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没有任何想停下来的趋势。 罗莉华见她沉默,忍不住又开始训斥劝说道:“你是从我肚子里钻出去的,你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性格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你说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啊?” 她没办法,只好随便说了一下那天大致的经过。 结果罗莉华比刚才更加的生气,怒气冲冲的骂她:“你说你是不是整天没事干啊?为什么非得跑去和黎程吃饭?你不是都跟他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是纠缠不清的。我告诉你,感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拖拖拉拉, 你怎么就不能干脆点,一开始就不答应他,又怎么会让你婆婆撞见?更别说被她误会了,你说你若是聪明一点,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被子把半张脸都遮住了,于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嗡嗡作响,有些闷闷不乐的为自己辩解道:“那是因为我觉得普通朋友之间,只是吃一顿饭又没什么,再说了,人家是过生日,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又怎么好意思不去?”越到最后,声音越发的小了起来,几不可闻,罗莉华竖起耳朵来才听清楚。 然后就被她这套歪理气的两眼冒火,只差一巴掌挥下去了。 “陆良生有没有误会?”她没好气的问了一句,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也是她最关心的。 “当然没有了,我跟他讲过黎程的事,他什么都知道的,所以不会的。” 总算听到一点让自己称心如意的了。虽然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而且事情现在都已经发生了,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因为她们这个房间是靠着最外面的,所以清冷的月光自然而然就从落地窗帘的缝隙中投了进来,在地上晕出了一小块浅浅的银白光圈,借着微暗的幽光,罗莉华偏过头来看着女儿,乌黑的流海在微弱而又皎洁的月光下,深沉的像是最黑暗的夜色,而光洁的面容上,原本如月光一般清亮皎洁的眼眸已经被长长的睫毛遮掩住,许是因为枕上披散着的乌黑秀发,越发的凸显出她苍白的面色,以及那纤长的脖颈,罗莉华看在眼里,直觉得心酸不已,什么时候这孩子竟然瘦成了这样。 眼底慢慢的就生了雾气,罗莉华猛地吸了吸鼻子,把头转回去。 过了良久,韵夕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仿佛在睡梦中听见罗莉华的声音,她恩了一声,就被老妈给摇醒了。 皱着一张脸极不情愿的开口问道:“妈,你又怎么了?我好困……” 罗莉华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疲倦之意,反而还兴致勃勃的又跟她打听沈微的事情,“你跟沈微这孩子关系是不是很好?” 勉强的睁开了眼,眼风扫过一旁的罗莉华,两只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看,心中一惊,还剩下的几分睡意早就不知道被吓到哪里去了。 打了呵欠,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意思?”半夜三更怎么又开始讨论沈微,早上在饭桌上还没说够吗?对这个老妈,她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其实在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总觉得老妈是别有用心,现在谜底貌似就快要解开了,索性耐下性子来听她一一道出。 “我想给她找个男朋友。” 她吓了一跳,伸出手来摸了摸罗莉华的额头:“妈,你没事吧?”她这个不爱管闲事的老妈什么时候竟然热心到去帮别人介绍对象了。 “去,没大没小的……”罗莉华一把挥开,“你觉得黎程配她怎么样?” 她敢确定,老妈今天晚上绝对是中了邪,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妈,你有没有搞错?沈微怎么可能会喜欢黎程呢?”她忍不住就想翻白眼,这么出人意料的主意也只有她这宝贝老妈才能想得出来。 “去去……你知道什么呀,你又不是沈微,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喜欢呢?这不是还没见过面嘛,等到见了再说这些话也不迟。”罗莉华数落完毕,又忍不住唏嘘,“你说,你要是能遗传到我三分之一的聪明才智,现在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任人欺负的局面呢?”明明有这么好的办法来改善目前的状况,为什么脑子就是不灵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帮别人打官司的。 “这样跟你说吧,你想想啊,你要是能把沈微和黎程撮合了,谁最高兴?” “谁啊?”她还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罗莉华恨不得把这个傻女儿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当然是陆良生了,最大的情敌都已经消失了,这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陆良生高兴了,你婆婆自然也就跟着乐意了,肯定就不会再怀疑你和黎程之间的事,而且就算到时候,她还是不相信你也没有关系,只要陆良生一直站在你这边不就万事大吉了。” 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韵夕恍然大悟,原来,老妈绕了半天的圈子,所有要做的一切不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化解她和齐欣芮之间的矛盾,终究还是为了她好。罗莉华笃定的语气让她仿佛也觉得似乎真的具有可行性。 可是转念一想到沈微,就有些犹豫了,总觉得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有点过分,这分明就是利用她和沈微之间的好朋友的关系,若是伤害了她,而导致自己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那就真的是不值得了。 第二天才吃过早饭,罗莉华就拉着穆建国要出去溜达一圈,韵夕让陆良生陪着他们一块去,结果又被罗莉华推了回来,嘴里还嘟嘟囔囔,不外乎就是不在家好好陪老婆,和我们老头老太太瞎掺和什么之类的话,韵夕没办法,只好任由老两口自己逛去了。 沈微进了房间去给刚刚起床的小原穿衣服,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脑海里还在沉思着昨天晚上罗莉华的那一番话,想着到底要不要跟沈微说,要怎么开口才好。 她想的事情太多,无端端就生了厌烦,其实很多时候,她只想做一只鸵鸟,只要埋下脑袋,什么都可以不用去思考。她放弃对自己的惩罚,拿了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正准备要看电视时,电话却响了起来。 听到是白蕙葉的声音时,她还吓了一跳,生怕是不是她知道了自己流产的事。 没想到却是比这还要爆炸性的消息。 她和池畑的婚礼将在下个周六举行。抬起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天星期天,正好还有一周的时间。 “怎么这么急?”她从沙发的里坐了起来,上次看见白蕙葉的时候不是已经怀孕了嘛,她琢磨着应该是奉子成婚,被婆婆给逼的,“那准备的怎么样了?” 果然,她料想的没错,白蕙葉唔了一声:“婚礼很简单的,不需要准备什么太多的东西,婚纱照已经拍好了,就等下周二池畑去拿。他们家的亲戚都在日本,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所以就不大算发请柬了。还有你也知道,自从我爸妈过逝以后,我们家的亲戚就很少再来往了。所以呢,也就没什么好准备的了,要知道,我们可是秉着一切从简的原则来举办这个婚礼的。” “池畑他妈逼着我们赶紧结婚,现在已经上了贼船,我倒是想下来,可是又带着个圆球,跑都跑不快,只好乖乖的做人家老婆了。”白蕙葉的声音透过嗡嗡作响的电流声,仿佛带上了一种无法消除的深刻印记,听的韵夕心底一颤,她下意识的就去摸了摸小腹,一如既往的平坦,神色渐渐的黯淡起来,摇了摇头努力驱赶着脑袋里那些伤感的情愫。 “你啊,知足吧,那么好的老公上哪里找去?”收敛自己的心思,她打趣白蕙葉道,虽然她接触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池畑是真的很爱她,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好男人,对她言听计从,无所不依。 “行了行了,言归正传。”白蕙葉终于把话题转到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上来,“池畑明天要回一趟日本去接他妈妈过来,我想了一下,准备等他回来了再一起回城去把干妈干爹他们接过来,他们也算是长辈了,结婚那天就暂时充当一下我的父母吧,我今天打电话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回去接他们比较合适。” 白蕙葉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电话那边韵夕哧哧的笑出声来,忍不住抱怨道:“哎,我是说真的呢,你笑什么?” “我是笑你命怎么这么好。”真真是心想事成啊,她还在笑着,清清淡淡的笑容洋溢在嘴角,可是即使是很淡的笑容,依然融进了清透的眼眸里,素雅清丽到了极致。窝在沙发里的身影,只剩下娇小的一团,仿佛葱白一般纤长的手指正无意识的缠绕着弯曲的电话线,一圈又一圈,就像孩子一般的天真烂漫,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仿佛永远都不会感到厌倦。 陆良生站在阳台上,柔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星眸中流露出来的柔情,百转千回,无止无尽,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沙发上窝着的人背影清丽,早上起床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打理,一头蓬松的卷发正被主人随便拿了透明的发夹夹住,有几缕垂了下来,遮住了侧脸,她稍稍有一点动作,那碎发便跟着动了起来,看着看着,他也不禁有些恍恍惚惚起来,仿佛这样的场景,也曾经依稀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 “什么意思?”白蕙葉还是没有听懂,这跟她命好有什么关系。 “我爸妈昨天就从家里过来了,你不用回去接了,这难道还不算运气好吗?” “真的?”不难听出白蕙葉声音里带有的惊喜。 想到上一次被她捉弄的情形,白蕙葉顿时怨念纷起,所以仔细的又追问了一句:“他们为什么要来你这里?” 神色暗了暗,还是不说了罢,她马上就要结婚,有一大堆琐碎的事情需要去处理,再加之还是怀孕在身,若是真的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流产他们才会赶过来,只怕会害她担心,想一想还是算了,于是解释道:“我爸一位老朋友的儿子明天就要结婚了,他们过来是为了参加人家婚礼的,顺便就来看看我了。” “真的好巧哦,那你让干妈接电话,我跟她说会儿话。”白蕙葉已经深信不疑了,她当然不会知道韵夕是为了她好才说了谎。 一提到这个,她就郁闷起来了,“她刚吃完饭就拉着我爸出去逛去了,不知道会不会走丢。” “喂,你该不会又在骗我吧?他们真的来b城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此刻,在一家潮州菜馆里,罗莉华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而她的对面,则正是冤家路窄的齐老太太——齐欣芮。 当然,穆建国也在场。 人生中总有一些误打误撞的时候,比如你一出门就遇见不想遇见的人,但是毕竟,这样的“巧合”还是少数,所以更多的时候,制造这样的场面其实是需要靠我们自己来亲力亲为才行。 而齐欣芮之所以坐在这里,正是因为罗莉华刚刚打给她的那个电话。 于是一个人英勇来赴约。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穆建国还是懂的,所以便乐呵呵地跟齐欣芮寒暄道:“哈哈,亲家母,好久没见了,原本应该早点过来拜访你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罗莉华哼了一声,齐欣芮装在没有听见,只和穆建国说道:“是啊,我们是好久没见了,主要是离得远,对了,你们这一次过来是……” “是因为老朋友的儿子要结婚,我们赶着过来参加婚礼的。” 罗莉华瞪了穆建国一眼,“我们自然是为了女儿才来的,参加婚礼只是顺便。”话题一转,便回到了齐欣芮的身上,“我女儿会流产,别以为跟你没关系。” 齐欣芮竟然难得的沉默了片刻,这才沉吟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抱歉,我承认,那天有些话说的是有点过了,所以才会出了这样的事,但是我也不希望发生的,那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我的孙子。”她事后就私下里问过陆良生,儿子瞬间便沉下了脸,她便知道真的是自己错怪韵夕了,她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只要一想起韵夕肚子里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小孙子,心口就一阵一阵的疼,最初是对孩子的心疼,渐渐的就演变成了对韵夕的愧疚。 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没有动过,只有穆建国一个人随意的挥动着筷子,而两位女士却像是互不相识一般冷漠以对,气氛慢慢的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引来了周围食客的侧目,穆建国打量了一眼,只好放下筷子,再一次的充当起和事老的角色来:“好了,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来追究谁的责任也无补于事,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为什么不追究?你看看女儿现在已经瘦成什么样了?在这样下去,只怕……”罗莉华的声音里几乎已经带有了哭腔,略定一定神,这才接着说道:“亲家母,我们都是母亲,将心比心的看,我是怎么对你儿子的?而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难道你非得折磨的他们死去活来才甘心?” 齐欣芮深呼吸,尽量淡然的解释:“我们对儿女的爱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希望他们能够活的幸福。”喝了一口面前的绿茶水,碧油油的翠绿色,明明是让人觉得欢喜的颜色,可是齐欣芮看着,却无端端的生了许多的厌烦出来,“你们当初把女儿嫁进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会被我发现吗?你们以为一直隐瞒下去就能相安无事了?” “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了,又怎么能让人相信她的所作所为?其实刚结婚的时候,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她这个人,总是淡淡的,做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宠辱不惊,淡然若素,当然有时候是很好的,可是她也应该明白,更多的时候,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只会越发的惹人生气。” “当初我知道以后,就给她下了通牒,要么就和我儿子离婚,要么我就告诉我儿子,让他自己来做决定。是她自己选的第一条路,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又怎么能谈得上相爱呢?而且就算没有这样的一件事,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也难保不会出现别的类似的事情,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早一点解决。有些事,拖得越久,只会越发的难以收场。” 她沉着冷静的一步一步解释,喋喋不休,罗莉华自然也不甘示弱,铁了心的就是要为自己女儿辩解:“我知道,我女儿结婚以前有过男人,你不就是介意这个吗?我只想问一句,难道你儿子就没有吗?现在的男人又有几个是能为老婆守身如玉的?”这不是典型的性别歧视吗?罗莉华有些不满的想着,都已经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死板,这亲家母实在是…… “还有一点,我以我的人格来保证,你看到的那些都绝对不是事实。我自己生的女儿,我当然清楚了,她对你儿子那是死心塌地没话说,那天你凑巧看见的是她的师兄,以前在同一个大学念书,学习上,生活上都帮过她很多忙,这我们都是知道的。那天你看见他们在一起吃饭只是朋友之间的聚餐,还有,她这个师兄是有女朋友的,而且还正是我女儿的好朋友,所以他们才会经常来往,更亲近了一些。那女孩子我还见过的,长的清清秀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水灵水灵的,人家已经有那么好看的女朋友了,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女儿?”罗莉华说的有板有眼的,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连穆建国也觉得就快要相信那个沈微真的是黎程的女朋友了,更别说齐欣芮这个还被蒙在鼓里的人。 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是齐欣芮心里还是动摇了几下。 罗莉华赶紧乘胜追击,继续在她耳边煽风点火道:“你不相信我女儿,就等于是怀疑你儿子的魅力,他们之间的感情你扪心自问一下,真的了如指掌吗?”她就不信这女人对自己的儿子也不在乎。 齐欣芮听着罗莉华的话,思绪不由自主的就回到了那次在医院的走廊里,陆良生跟她说的那些话,似乎还隐隐在耳边作响: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去死才会放手……那样痛击人心的话,她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处像是被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戳了几下。 罢了,她已经答应了儿子,只要他不再说这样伤她心的话,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罗莉华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的在沈微面前说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撺掇韵夕也帮黎程说好话。沈微倒还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样子,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终究还是抵不住罗莉华那三寸不烂之舌的狂轰乱炸,华丽丽的去赴了约。 而黎程那边自然是罗莉华去联系的,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就把他拉了出来。 约好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离紫城·蓝郡倒不是很远,所以沈微决定就步行走过去。 她当然知道这个城市的每一天里,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都市男女像她现在这样去赴约,说白了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通过一顿饭的时间来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的那一杯茶。 也就是俗称的相亲,仅此而已。 其实她目前暂时还没有想再找一个男人的想法,不是因为江隅的伤害,也不是因为害怕儿子没人照顾,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考虑。她又想起罗妈妈的那些话,小微啊,一个女人,一辈子若是没有丈夫,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完整的女人呢?所以就听伯母的话,去看看吧,若是真的不合你的心意,就当多交了一个朋友,怎么样? 这几天相处下来,韵夕他们一家人并没有把她当外人来看,其实她也知道,一半的原因也是看在她千里迢迢的从a城赶过来看望韵夕。不,其实不是这样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之所以会带着小原过来,一方面是这个原因,但更多的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4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是因为自己想冷静一段时间,这么做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更好的理由离开a城,离开那栋房子。 所以罗妈妈对她那么好,又怎么好开口拒绝。 她走的很慢,可是就算是一步一步慢慢悠悠的踩着自己的后脚跟,也还是到了目的地。 侍者领着她进了提前就预定好的餐厅包间里,身形稍稍一动,自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珠子便哗哗作响。 人还没有到。 她百无聊赖的撑着脸,靠在柔软的靠垫上,那柔软就像是温暖的云朵,整个人顿时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了下来。她闭目养神,渐渐的就有了睡意,昨天晚上小原半夜做了恶梦,折腾的她后半夜都没有睡着过,所以此时越发的困了起来。 身后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包间的门口。 她顿时惊醒了,还剩下的一丝睡意在看见黎程的身影后也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休闲装扮,却被这个男人穿出了某种说不出的英挺俊美感,气宇轩昂,长身玉立,气喘吁吁的脸上在看到包间里就她一个人以后,似乎有什么破灭了一般,神色渐渐的就黯淡了起来。他一只手正轻轻的撩起了眼前垂下来的一排水晶帘子,顿时间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悦耳声便响了起来。 不过黎程反映倒是很迅速,放下帘子,收敛了脸上所有的不愉快,边走进来边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有一个手术,所以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吧?” 她起身,有些局促的扫了一眼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水,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来。” 黎程也没有说破,他进来的时候自然看见了她正靠在沙发上假寐,若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又怎么会无聊的快要睡着。 这家西餐厅的氛围很好,其实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包间,因为原本是墙壁的地方,正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一长排水晶珠串,珠子晶莹剔透,闪闪耀眼。而珠帘的外面则整整齐齐的栽种了一排半人高的芭蕉树,绿绿的芭蕉叶紧密连接,形成了一道绿色的环保树墙,透过芭蕉叶的缝隙间望出去,大厅里侍者正来回走动着,间或还会听见低吟婉转的缠绵意大利歌曲。 那水晶珠串因为刚刚黎程的动作,还在左右摇摆着,她看的有些久了,只觉得眼花缭乱,眼前一片全是亮晶晶的光芒,忍不住就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眨巴了几下。 因为低下头的缘故,她自然没有看见黎程嘴角的浅笑,云淡风轻的笑意,但是却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他的脸上,短暂却很明朗。 真真是剑眉星目,英气挺拔。 黎程番外(上) 我宁愿你能将我微笑地忘记, 也远远胜似你把我悲伤地记起。 克里斯蒂那·罗赛蒂 “起床了,小懒虫。”温柔的声音不断的打扰着她的美梦,穆韵夕皱了皱眉,伸出手想挥开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 手却一把被人握住,温暖的触感让她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嘴角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的漏了出来,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孔正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她小嘴一咧,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眼睛也挤在一起,弯弯的像是挂在天空中的月牙儿。 “真是佩服你啊,我不过出去买了两杯奶茶,你都能睡着,啧啧……”说话的男生尽管是一副责怪的口吻,可是谁都听得出来那话里蕴含的宠溺和爱意,是满满的,几乎就快要溢出来。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这么完美的睡觉场地怎么能浪费呢?”韵夕趴在黎程的耳边小声说。黎程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女生呵气如兰,有一种悸动自心底缓缓上升,温暖的让他忍不住贪恋。 黎程吻了吻她光洁的额,鼻翼下是清清浅浅的茉莉花香,整齐的刘海服服帖帖的挨着额头,柔软的像是新生婴儿的皮肤。 “好香。”他忍不住呢喃。 韵夕脸颊上飞出两抹红晕,“快坐好,有人看着呢!” 黎程起身坐直,又看了她一眼,女生一直低着头,细白如凝脂的皮肤上晕开了淡淡的粉红,让他想起了家乡满山遍野的粉红色的桃花,每到春天就开的很繁盛,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花的海洋,入眼处均是浅浅的红,就像她此刻脸上洇开的红晕。 “哎,我下午请你吃饭吧!”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的女生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拿到奖学金了啊,说好了要请你去吃火锅的,那家的火锅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的吗?今天刚好可以满足你的心愿了。” 天知道,其实她不过是想跟他一起去。 她高兴的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边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温柔的就像是最轻柔的羽毛,缓缓的拂过他的脸颊,待他反应过来,始作俑者已经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目不斜视的盯着桌上的书本,他忍不住又想笑了。 明明还是个孩子,天真的像是初涉世事的样子,可是只要他一说她像小孩子,她便会跳起来为自己辩解,委屈的就像是被恶婆婆训了的小媳妇儿,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忍不住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他其实真的很想看到她白发苍苍时候的样子,会不会也像自己的奶奶那样难看:有着深深地犹如沟壑一般的皱纹,只要张嘴一笑,就会露出已经脱落的门牙,黑幽幽的,看不清楚。 脑海中只是轻轻的闪过这一念头,便被他迅速地否决了。不会的,她这么漂亮,皮肤又好,身材也很棒,还有小脑袋瓜子很灵活,又怎么会变成奶奶那种样子呢?她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什么家务活都不会干。她的皮肤保养得那么好,又白又嫩,光洁柔软,每一次的亲吻,都让他忍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娇小柔软犹如蜜糖一般香甜的粉唇,总是会让他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 真真是应了那一句:自古以来,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自然是称不上英雄的,但是也是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等结婚以后,所有的家务活他都可以包揽下来,只要每天都能看见她的笑容,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只是如此微小的愿望,老天爷一定会满足的吧。 他还记得,刚进大学的那一年,学费都是家里的亲戚零零碎碎凑出来的。当时是母亲含着泪,一步一步的送他去了火车站,身上除了要交的学费,只剩下几十块钱,那已经是家里可以拿得出来的最后一点积蓄。 他没有哭,只是握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他没有遇到韵夕之前,一直都是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寝室——图书馆——食堂,在旁人的眼里,他的人生,单调而又乏味。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痛,比起家里的劳作的父母,根本算不了什么。 遇到她以后,他才渐渐的开始改变,偶尔也会去球场打球,他一直都觉得女生是一种脑细胞比较简单的生物。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白衬衣,也会穿出不一样的味道,翩翩君子,玉树临风,或许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吧。再加之那个时侯,他在一帮五大三粗的男生里,算得上是很清秀的那种,于是渐渐的就有了女生暧昧的目光追随。打球的时候,围观的总是女生,欢呼声,尖叫声…… 他却从未在意过,因为他的眼里只有她。 初见她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一双眼睛生的很好看,黑黑沉沉的颜色,漆亮如昔,仿佛不谙世事一般,望得久了就带了魔力,不知不觉的让他沉溺在其中,可是明明清晰透彻的像是最珍贵的琥珀,没有一丝杂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仿佛都停止了转动,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相看两不厌。 后来的接触中,他渐渐的了解了她的家世,她是高干家庭的孩子,母亲还是大学教授。最初知道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再也没有了光明,前途黑沉沉的一片,压抑的他呼吸无法顺畅,只能按着心口,恨恨的对自己说:放弃吧,那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只是再后来,他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自己那颗已经很久没有跳动过的心。尤其是在知道她和他有着相同的心思之后,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告知全世界。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天爷还是这么的不开眼…… 即使是他那么微薄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原来,幸运真的从来都没有降临到自己的身上过。他前面经历过的所有幸福,都不过是为了映衬这一刻的痛苦,痛到就快要死掉…… 原来真的是爬的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痛。 有些事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 有些人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有结局; 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没路了,也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他接到邻居的电话就买了火车票匆匆忙忙赶回家去。 虽然在和火车上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你是男人,你一定要坚强。 可是当他面对着那三具已经分不清面目的尸体时,内心所有的坚持都消散到九霄云外去了,泪水顺着眼角,转眼之间就滑落到了嘴里,苦涩的就像是此刻他那颗苍白千疮百孔的心。 邻居在一旁呜咽着告诉他,是因为家里的电路突然无故着火,而且还是在半夜时分,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 火灾发生的太过于迅猛,屋里睡着的三个人完全不知情,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早已经置身火海之中,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还没有听完,就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慢慢的垂下头,仿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再也没有一点点的力气。 手指无意识的插进蓬乱的头发里,原本白净清秀的脸上,在晌午灼人的光芒下渐渐的就生出了犹如死灰一般让人窒息的绝望,胸口因为极度的悲伤而起伏不平。泪水也紧跟着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尘土四扬的地上,然后滋——就被吸进了干涸的土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三天后,他回到学校,立刻就填了去美国耶鲁大学留学的的申请书,他一向都是学院里的佼佼者,成绩优良,每学期的奖学金都会榜上有名。院长还曾经专门找过他谈话,就是为了出国留学这件事。 所以他去拿表格的时候,院长倒是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他有了回复,自然满心眼里替他高兴。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必须要尽快的离开,否则只怕会疯掉。他是胆小鬼,无法面对眼前的所有事实,只有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来解决——那就是逃避。 父母和奶奶的逝世,仿佛是晴空里突如其来的一个霹雳,已经将他完全打败,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像是漫漫的海水,一点一点的将他从头至尾淹没,有一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向他袭来……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明白,他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希望。他也终于明白,像韵夕那样的家庭,真的不是他所能承受的起的,这个世上并不是只要有了感情就能万事无忧,有时候,感情廉价的像是街边的地摊货,只是看着精致美丽,可是当你走近的时候,才会发现,那里面却是低廉丑陋的实质。 就因为这破感情,他渐渐的迷失了自己,而且还越来越痴迷,就像是娇艳诱人的罂粟花,那芬芳缠绵的香味就是最大的毒药,让他失了从小就培养出来的自制力,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陌生的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所以他不能再待下去,因为只要一看见韵夕,他就会想起从前他们之间的那段无忧时光,美好的就像是幻觉,隐隐带了不真实的恍惚感。 他开始变得不敢再面对她了,他不敢看她的脸,不敢与她的清透的眼眸对视,那里面蕴含的是足以让他毁灭的深情,他已经无法在承受起那样专注的深情,原来自己曾经真的错的一塌糊涂,竟会幼稚的以为,只要有感情在,什么都不怕。却不料,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而是那强大到无人能敌的命运,翻云覆雨,一手遮天。 等通知书的那段时间,对于他而言,是最难熬的,他不得不强装欢颜,即使心中已经泛滥着层层的悲伤,他依旧保持着最得体的笑容,以一贯的温和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免引起她的怀疑。其实他从来都知道,她那么单纯,又怎么会知道那时他心中所想的。 拖得越久,只会越发的舍不得。 还不如一狠心,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 从前的他,明明知道有些事是错误的,比如他和韵夕的开始,可是因为不甘心,所以才想要去坚持。他以为只要坚持下来,就一定会看见幸福的大门。 可是结果呢,还不是以这样惨淡的结局结束…… 有些人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只是因为没有结局,他已经看到了他们之间惨淡的未来,暗无天日的未来,所以除了离开他还能做什么。 他的力量太过于单薄,又怎么能够和强大的命运抗衡。就是因为他的任性,老天才会惩罚他,给了他当头一棒,失去了家人的痛苦,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这一刻,心才会这般的疼痛,更多的却是来自于对自己的怨恨。 于是傻傻的韵夕,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爱着的男生已经在着手准备离开她的诸多事宜,她每天还是笑的那么欢快明亮,她一向都很爱笑,嘴角一弯,原本大大的双瞳,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左眼下的泪痣也几乎被掩藏起来,看不见了。 可是,它毕竟是真的存在的。 所以,已经注定了她的不幸福。 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黎程的时候,事情早已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她去问了他的朋友,苦苦相逼,才得知真相,那一刻,世界在她的眼里,已经缺少了往日的甜美和色彩,只剩下灰蒙蒙的天空,沉沉暗涌的颜色,她无法承受,眼泪终于无止尽的流出,浇灭了她所有的幻想和美梦…… 黎程离开的那天早晨,他还记得,天空中有群群白鸽飞过,扑棱棱的一阵响声,是翅膀与翅膀之间的碰撞,抬头看,夏日的阳光正藏在那厚厚的云层里,金色的流光几乎已经环绕了整个东方,即将呼之欲出。他知道他的不辞而别一定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可是她还有疼爱的自己的家人,还有关心自己的朋友,所以总会过去的。 他别无出路,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在康乃狄格州纽黑文市的日子是紧凑而又忙碌的,他的导师是一个年过六旬的美国老太太,人很和蔼,但是对待学生却是出了名的严厉,他因为是靠全额奖学金才来到这里,所以只有更加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打工挣钱来养活自己,其实这样忙碌的生活也是好的,至少他很少会想起那个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女孩。 可是,只要一空闲下来,深入到骨髓的思念就会纠缠着他,那一夜他忍不住喝了点酒,终于失去了一贯清明的理智,过度的疲惫不堪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当点下电脑桌面上的发送键以后,他那颗原本慌乱如麻的心顷刻间竟平复了下来。他的话,她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她应该会等自己的吧。 耶鲁大学的校训是truth and light——真理和光明。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寻找到自己的光明,努力让自己离她更近。时间一天一天的从他身边溜了过去,他读完研究生,又接着读博,导师在师兄师姐们面前连连称赞他。可是这个英俊而又年轻的中国男子,依旧淡然的面对所有的鲜花和赞扬,依旧匆匆行走在校园里诸多的哥特式风格的建筑里。 一恍然,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他无意中再一次的打开了那个邮箱,竟然看见了她的来信,却是告诉他马上就要结婚的喜讯,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其实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想为她高兴,所以他沉默了,没有回复。 他好想马上就飞回去,飞到她的身边,然后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是他的,没有人能抢走。可是那段时间偏偏是他毕业的最关键时刻,博士论文还有答辩,他已经料想到,就算自己请假,导师也不会答应的。 所以一毕业,他就赶了回来,可是还是错过了。 也终于知道了那些被她苦苦隐瞒的事情,只恨不得打死自己,原来在已经有的伤痛之后,他还是再一次的给她带来了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痛楚。更恐惧的是他这个始作俑者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他急需要得到她的谅解。 没想到,她早已释然,言笑晏晏的对着曾经害得自己失去幸福的男人说:我已经爱上了别的男人,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只此一句,便将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置身于这样温情的西餐厅里,似乎连最后一点希望都已经破灭,他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个沉寂落寞的女子,回想起刚才接到罗莉华电话时的情形。那一词一句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你和我女儿已经再无可能,为什么不放手让自己好过呢? 好吧,既然这些是她们所期盼的,那么他就照办,就当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他会尝试着去和对面的女子认认真真恋爱,如果有可能,他甚至会跟她结婚生子,就此过一辈子…… 第四十六章 沈微回a城临走之前的那一晚,送给韵夕了一个玉佛,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那穿着的红绳衬得它通体雪白,胖胖的半月牙状,不大的样子,上面的弥勒佛笑的合不拢嘴,真真是应了那一句:温润如玉,触手生温。十指暖暖,连带着心脏也似乎跟着热了起来。 她握着玉佛细细的观摩着,沈微在一旁解释道:“是去了寺庙祈福的时候为你求的,不外乎就是保佑平安,那主持告诉我,只要心诚,佛祖就一定会显灵,所以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只希望它能保佑你以后都平平安安,不要再有这么多的灾难。”沈微坐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看着对面拿着玉佛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却分外的明媚清丽。 顿一顿,又接着说道:“你这一次身体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一定要好好保养,不要等到以后老了的时候才后悔。” 韵夕放下玉佛,起身拿起床上陆良生的衣物,刚刚干洗完送回来的手工定制西装,整整齐齐的挂在衣架上,然后拿进了衣帽间挂好,边走边说:“真的谢谢你,我很感动,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我的荣幸。”声音从里间屋子里传了出来,有些闷闷的。等她走出来,沈微便看见那清凌凌的眼眸里恍惚闪过一瞬间的光芒,亮得刺眼。 “不要这么说,你不是也说了啊,我们是好朋友的,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你也是我儿子的干妈,你对他那么好,我也很感激的。”沈微走上前,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以后好好和陆良生过日子吧,女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不容易,更何况,你也这么爱他,所以,要好好珍惜,你也该是时候要个孩子了,等身子再养好一点,就要了吧,年龄越大,生孩子越有风险。” 韵夕已经泣不成声,她笑了笑,“呵呵,你哭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韵夕抬起头来,似水的眸光定定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很对。”顿了一顿,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你和黎程……” 沈微回想着,其实那天一回来就被罗妈妈追着问过具体情况,怎么说呢,应该还是不错的。最起码,她对黎程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吃饭时彬彬有礼,总是会在最适当的时候说上一句两句,不会让气氛冷场,人也很幽默风趣,虽然在国外呆过几年,但是却不像江隅那般西式化,完全就是谦谦君子的作风,所以和他吃饭其实很开心。 她当然没有隐瞒自己已经有一个四岁儿子的事情,其实她一开始就声明了,但是黎程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份心意,自己太过于热情岂不是很丢脸? 想想也就罢了。 临走时交换了联系方式,她还记得黎程送她回来时说的那一句:“我会试试看。”暧昧的话语,扩充了她所有的想象力,试什么,试着爱上她吗?可是答案却偏偏不得而知。 回忆被强行终止,她笑的云淡风轻:“这就要看缘分了,呵呵,不是我说行就能行的。” 她回到a城后,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每天早晨起床做好早餐,叫醒儿子起床,然后送他去幼儿园,自己再去上班,下午六点准时去接儿子回来,路过超市的时候买菜,回家做饭。如此平淡的生活,她却依然过的很滋润,很开心。最起码,比起没有和江隅离婚以前的日子来说已经好了很多,整个人像是突然放松了下来。 所以黎程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禁不住挑了挑眉,笑道:“怎么看着这么高兴?”脸颊上多了一些红润,粉扑扑的,看起来倒是蛮可爱的。 她接到他的电话时真的吓了一跳,竟然突然之间就来了a城,这么出人意料,而且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最起码她可以去机场接他的。 谁知道见到他以后才知道,原来他是要来a城工作了,这几天没有联系她主要是因为太忙了,再加之想给她惊喜。 她有些无法接受这么突然的消息,嘴唇还是微张着,两只眼睛瞪得很大,黎程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她无辜的笑了笑,眨巴着眼睛说道:“沈微,我把车子卖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只有麻烦你了,我可能会经常蹭你的车。” 幸好她还没有傻,赶紧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辞职?b城的工作不是做的好好地吗?” 黎程抬起头看了一眼餐厅外面的街道,除了多增加出来的那些高楼大厦,街道还是那些街道,梧桐也还是那些梧桐,风吹过,便会哗哗的直响。一切似乎还是那个样子,仿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可是实质却早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我喜欢a城,一直就想来这里工作生活的,回国以后之所以回了b城,是因为那里还有让我牵挂的某些东西,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所以我就来了这里,让自己许久以来的愿望可以实现。”这一周里,他一直都在着手准备,先是卖了他的奥迪q7,幸好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是租的房子,所以只用交了租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还有,也是因为你在这里。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说过的,我会试试看。很抱歉的说一句,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并没有再一次走进感情这个漩涡里的信心,但是我想了很久,人总是要前进,也是要改变的,不能因为曾经受到的那些挫折和打击就一蹶不振,斯嘉丽不也说了么,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所以,我决定说服自己,若是没有试过,等到以后错过了才后悔莫及,那样的感觉——这辈子有一次已经足够了。” 一席话听的沈微感慨万千,对面坐着的男子,有着挺拔的身姿,清俊儒雅的面容,或许他真的是自己的缘分也说不定呢。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爱和恨可以象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爱和恨也可能只需要一缕阳光就可以消融。这一刻,她突然发觉,自己对江隅似乎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恨了。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人才是幸福的,泰戈尔有一句诗: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泪了,那么你也将错过星星了。历尽沧桑,你要学会的是忽略过去,因为——toorrow is another day。 转眼就到了白蕙葉结婚的日子。 一大早,罗莉华就着急的催着穆建国做准备,搞得韵夕很纳闷,真不知道自己当年结婚的时候老妈有没有这么积极。 结果罗莉华瞪了她一眼:“小蕙这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玩性太大,好不容易肯嫁人了,我们当长辈的自然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了。” 好吧,就当她什么也没有说过。 婚礼是中式的,倒是很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是要在教堂里举行的。 虽然已经从白蕙葉的口中得知她和池畑的婚礼会很简单,但是到了地方以后,她还是吓了一跳,好家伙,也未免太过于简单点了吧。虽然包下了整整一层楼,但是人少的可怜,最终也只坐满了三桌,其中有一桌还是她酒吧的老员工。 酒店倒是一如既往的奢华,一看就是五星级的阵势,这个她可以理解,挑剔如白蕙葉,怎么也不会太便宜了池畑的。 白蕙葉的出场比较有喜感,专门定做的婚纱,式样宽松,就像孕妇装一般,只不过镶了细细密密的小钻,在酒店天花板上流泻下来的银白色灯光照耀下,璀璨亮目,裙子的褶皱处散发出灼人的光芒,真真是奢华到了极点。因怀孕的缘故腰身处微微鼓起,这段时间,她倒是胖了不少,肯定每天都被池畑喂得饱饱的。越发衬得一旁的池畑清瘦起来,原本个子就很高,这下看起来更像是竹竿一般瘦高瘦高的。 她想起了刚才老妈刚见着池畑时的样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高啊,害得我还得仰起头来看他,不过这模样倒是能配得上我们蕙葉。” 邀请的司仪是b城某个著名节目的主持人,韵夕总觉得真人没有电视上的好看,看来还真是距离产生美,不过声音还是一贯的好听,谈笑风生,虽然客人很少,但是气氛却依旧热闹而又喜庆。 她也终于见到了池畑的妈妈,是一个很慈祥的老太太,握着白蕙葉的手不放,甚至到了后来,眼角还闪烁着泪光,看的韵夕也忍不住感到鼻子发酸,这么好的婆婆,白蕙葉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只要能幸福,就好。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察觉到手上一阵紧,往旁边看了看,才发觉陆良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正握着她的手,黑眸里闪过依稀的担忧,她安慰的笑了笑,嘴角弯弯扬起。 “没事的。”说着也握紧了他的手。 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已经成了背景,热闹和喧哗都与他们无关,两人十指相扣,像是最坚定的无声誓言,向彼此宣告了对方的所有权…… 临到拍全家福的时候,白蕙葉死活也要让他们上台,无奈之下,陆良生只好牵着她上去,穆建国笑咪咪的指了指身边,“来,你们站这儿。”于是,她旁边是陆良生,而白蕙葉旁边则站着池畑,后来,徐阿姨曾在她面前说,那一刻,看着她们身边都有了自己的良人,终于可以放心。 咔嚓——一切都已定格,镜头里的每个人都笑靥如花,世界在这一瞬间,似乎真的成就了每个人的幸福。而那隐藏潜伏在幸福背后的点点伤痛,几乎已经被韵夕所遗忘…… 遗忘并不代表不存在。 是的,就像是毒瘤一般,它还是长在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若是不去触碰,便会很容易被忽略。 白蕙葉的婚礼以后,韵夕他们一家人抽空一块儿出去吃了顿饭。 这个一家人自然也包括了齐欣芮。 再一次见到齐欣芮,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难堪。许是因为有爸爸妈妈在场的缘故,她不好说什么,韵夕猜想着。 在旁人眼里,他们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组幸福的家庭,英俊潇洒的儿子,温婉秀丽的媳妇,两边的老人看上去也很不错,和蔼可亲的样子,不知情的人怕是要羡慕上好一阵子的。 再一次见到齐欣芮,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难堪。她很容易很自然的就朝她笑了笑,齐欣芮先是一愣,随即也扯了扯嘴角,略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怎么样?身子好些吧?” 韵夕清清浅浅的笑着回答:“谢谢妈妈的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必要再去追究当初究竟是谁的错。 罗莉华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场面。 看来初步的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很好,就是要抓住齐欣芮的愧疚心理,然后再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化解不了的恩怨。 韵夕在妈妈的示意下,又夹了几筷子蟹肉给齐欣芮,“妈,你多吃点,最近让你操心了。” 齐欣芮眼眸闪了闪,半晌才闷闷的说道:“你也让你妈多吃一点。”不待韵夕动手,陆良生早已经眼明手快的往罗莉华和穆建国面前的碗里夹菜,很快就堆成了小山,直看得罗莉华心花怒放。 这女婿可真配合啊。 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被罗莉华引到了韵夕的工作上,“小夕,你看看,这段时间,你总是请假,你们老板会不会不满意啊?” “不用担心,我们老板人很好的,我再过几天就去上班了。”她不明白老妈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工作来了,有些疑惑的等着罗莉华的下文。 果然,她老妈又接着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说接了沈微,呃,就是黎程的女朋友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答应人家的可要好好给人家做,你们关系这么好,可千万别出了差错啊,不然多对不起黎程啊,人家好歹也是你的师兄。”眼风扫过一旁的齐欣芮,还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不过可以看出,她也很在意韵夕接下来的回答。 韵夕看了一眼罗莉华,再瞅瞅齐欣芮,穆建国正在和陆良生讨论着什么问题,谈得很起劲,对她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她只好眼观鼻鼻观心,配合自己的老妈继续演戏道:“你不用担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沈微临走之前的那几句话还在耳边隐隐回荡着,一切都要看缘分的,不是她说行就能行的……阿弥陀佛,此刻,她只惟愿上苍不要再那么残忍,能够成全一次世间这些卑微的人类的一点点愿望,譬如沈微和黎程,她和陆良生。 所以她也想快点化解她和婆婆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回想起上一次在陆家的时候,齐欣芮说过的那些话,句句灼人,字字诛心,好在原本就不是事实。她在心底默默的安慰自己,现在迫不得已这样做,只是为了她和陆良生的未来,就算是骗人,也请上苍念在她是为了追求自己幸福的份上,不要责难。 她自然不会知道,黎程早已经去了a城,罗莉华竟然还真的当了一回媒婆,促成了一桩姻缘。 饭局结束,齐欣芮拉着陆良生悄悄的走到大厅的一隅,旁边有几棵室内植物正长的郁郁葱葱,繁盛的枝叶伸展出来,正好遮掩住这个方向。 齐欣芮盯着儿子的脸,摸了摸鼻子,这才开口道:“抽空还是搬回来吧,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空了。” 陆良生迟疑了一下,眼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不远处正陪着自己爸妈聊天的女子身上,“妈,你怎么又提起来了?”顿一顿,收回目光,便看见齐欣芮有些悲戚的面容,只好握着她的胳膊,口气也跟着软了下来:“我一有时间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罢了,你们一起回来吧。”此刻,再回过头去看,似乎也并不是多么滔天的罪行,也有些责怪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了她,若是没有这一出,说不定胖孙子就不会掉,经了这一劫,她总算是看明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让这些不愉快都消散吧。 最重要的是看到儿子快乐就好了。 “真的?”陆良生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几个分贝,喜悦的情愫表露无疑,引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 齐欣芮禁不住的笑骂道:“你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忘了,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不是就答应过你了么?” “妈,你干嘛不当着大家的面说?” 齐欣芮面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我这不是不好意思么。” 陆良生笑了笑,其实都一样,他要的就是母亲的这个承诺,不管她是在这么样的情况下说出口的,只要她能答应,已经很开心了。 真的很开心,想到这里,他快步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韵夕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原本站在远处和婆婆说话的陆良生,正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她走了过来,步子迈得很稳,长身玉立的男子,离她越来越近,温温的桃花眼,薄唇微微勾起,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起来,他笑的有些漫不经心,可是眼眸里却是没有尽头的柔情,温润的眉目,少了一丝往日里贯有的凌厉,凭添了几分慵懒散漫,是记忆中最深刻的样子。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鼓声,欢快而又明朗,甚至震得她胸腔发疼,似乎还带了隐隐约约的酸涩感楚。 她盼这一刻,盼了多久,一年,三年,还是一辈子? 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是已经向她走来了吗?这样就足够了啊。她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等待着,能看见他眼里的她,那个小小的她,巧笑嫣然的她,这辈子就足矣…… 韵夕趁着还在休假期间,和陆良生一起去了一趟西藏,那是她一直以来就向往的地方。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看着窗外的云朵,浮云辽阔,看上离得是那么的近,一朵朵,就像是小时候最爱吃的棉花糖,软软的白色,舔上一口,那甜甜的蜜意便自唇舌间滑下胃里,直到离心脏越来越近。神色不禁又恍惚起来,西藏一直都是这么多年以来,她最想去的地方,年少时就曾经有过无数的幻想与憧憬,后来工作了,越发的繁忙起来,哪里还抽的出时间去。 如今总算能够如愿以偿了,而且身边还坐着自己的爱人,这辈子都将会陪伴在她身边的男人,幸福不是没有的,可更多的却是恍恍惚惚,耳边响起嗡嗡声,连带着这种幸福也似乎变得不真实了。她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陆良生,眼眸微闭,下巴上似乎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须,有着犹如冰雕一般深刻的棱角,看着她的时候,细长深邃的眼眸就会微微眯起,但是那里面却蕴藏着摄人心魂的光芒,她甚至闭上眼睛都可以勾勒出他的轮廓来,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清晰地印在她的胸腔里的某个地方,刻骨铭心。 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搭着一条毛毯,估计是贴心的空姐给她送来的,陆良生见她醒了,凑过来顺了顺她侧耳处的碎发,温和地问道:“睡够了没?” 她先是摇摇头,睡得太熟以至于还没有缓过神来,紧接着又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睡了多久了?” 他抬手看了一下表,“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肚子饿不饿?” 眼神渐渐的恢复了清明,她继续摇头,“不饿。”早上走之前被罗莉华喂得太饱,以至于到现在胃还是鼓鼓的。 “那等到了地方再吃吧,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陆良生细心地询问她。 “不想睡了。”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陆良生的肩上,“我想和你说说话。” “说什么?”他还在翻着手中的报纸,说话的语气温和而又宠溺。 “随便,说什么都好,只要这样靠着,一辈子都是幸福的。”她像小猫一般的又往他脖颈深处蹭了蹭,温温的气息吐露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些痒痒的,还有浅浅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来,真真是呵气如兰。 “恩,为什么这么想来西藏?” “不知道,大学的时候就一直有这个想法,想去看看拉萨,想去布达拉宫,还想去帕廓街上的‘未嫁娘’里面坐一坐,想亲眼目睹一下传说中的仓央嘉措邂逅玛吉阿米的地方,那个他们爱情的见证地,也想去摸 惟有相思似春色第15部分阅读 惟有相思似春色 作者:zyushuwu 摸一摸布达拉宫外的转经路上的转经筒……”她想得很出神,一转头就看见陆良生脸上淡淡的笑意,一丝羞赧缓缓爬上脸颊,“不许笑我,这真的是我一直以来就有的梦想,是不是很傻啊?” 陆良生还是浅笑着,也不说话,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从她衣领上垂下来的两个小球,雪白色的绒球球,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不知道能不能,借那场三百年前的爱恋,来温暖我单薄的生命……”她还没说完就看见陆良生微微皱起的眉头,赶紧很识时务的找着他的手握紧了,笑盈盈的道:“那不过是从前的想法,现在自然是不会这么想了。” 他们一出贡嘎机场就打车到了新鼎酒店,房间是陆良生一早就提前预定好的,阵容豪华,五星级的标准,丝毫没有被某些沿海城市的酒店比下去,直看得她咂舌不已。 房间很舒适,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陆良生的审美追求和白蕙葉一样精致挑剔。她最满意的一点就是站在窗前,不仅可以遥望布达拉宫的正面全景,还能观赏拉萨河的自然风光。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拉萨城竟下起了雪,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零零散散的几片,渐渐的就大了起来,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入眼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仰头望出去,黑沉沉的苍穹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不远处,布达拉宫正静静地屹立着那儿,就像是沉睡的雄狮,渐渐的笼罩在夜色里,这一瞬间,她真的很想伸出手去,接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感受着它在她的手心里从玲珑的冰晶融化为一汪清水的过程,一定很舒服。 她刚洗过澡,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所以只裹着白色的大浴巾,头发还湿着,披在肩上,有水珠顺着发尖滚落了下来,滴在了她脚下软绵绵的地毯里,消失不见。 被腰上突然环绕而来的手臂吓了一跳,她往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埋怨道:“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是猫啊?”殊不料这一侧目,真真是媚眼如丝,眼波潋滟,看的陆良生心中一荡,就像是着不了地一般在半空中晃悠晃悠起来,心痒痒的很。 手下意识就搂紧了几分,让韵夕微微觉得有些好笑,她又不会飞走,干嘛这么紧张呢。 外面的雪越来越来大,密密麻麻的从半空中挥洒下来,就像是仙女随手扔下的天花,有着冰清玉洁的体质。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没想到是在这里看见的。”她心下一阵感慨,望着窗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喃喃自语道。 陆良生瞅了一眼,视线又转了回来,重新落在她的脸上,许是灯光的缘故,她的脸看上竟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圣洁光芒,就连乌黑的头发上也带上了浅浅的光晕,有一种光华流转的风韵,她裹着的浴巾太大,时间一长以至于胸口处就变的有些松松垮垮的,仿佛就快要掉了一般,不知道那被浴巾裹住的里面又是怎样的风情万种。他眼眸闪了闪,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她脖颈处裸露的大片雪白的肌肤上。 韵夕还尚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已经被陆良生俯下身来攥住了粉唇,他起初吻得还很温柔,慢慢的就变得有些粗暴起来,攻城略地,轻而易举的就滑进了她的唇齿间,勾勒着她的舌尖,大肆纠缠,品尝着她的甜蜜和芬芳。 韵夕知道这段时间肯定把他憋得着了急,忍不住就哧哧的笑出声来,陆良生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悸动,盯着她看了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重新俯下头来含住她的耳垂,湿热缠绵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深处,她嫌痒,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却惹得他张口轻咬她的耳垂,以表示自己的恼怒,对于她的不乖巧而作出的惩罚。 原本晶莹润白的耳垂因为他的吮 吸而渐渐的弥漫上粉红的颜色,看上去分外的娇艳欲滴,喉结紧了紧,他越发的蛮横起来,双手牢牢的把她锁在胸膛里,嘴唇越来越往下游走,又停在了她的锁骨处噬 咬 吮 吸,她的背正抵着他的胸膛,许是屋子里的空调开得太高,她只感觉后背处犹如火一般的灼人。这个动作太过于艰难,迫的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粉唇微启,眼神迷离,看在陆良生的眼里就生生的带了另一种别样的性感和风情。 越发的情迷涣散起来。 等到有意识的时候,早已经滚落到房间里的大床上,两个人均是不着寸缕,柔软的白色被褥里似乎带有了阳光的味道,难道真的是因为处于高原地区,阳光被会显得分外的充沛些? 陆良生见她又走神了,真真是哭笑不得,迫不得已只好伸手固定住她左顾右盼的脑袋,继续低垂着头在她的胸口埋头苦干,韵夕推了推,却是纹丝不动,只好放弃陆良生调情的技艺太过于高超,又岂是她能避免得了的,所以很快就呼吸急促起来,对面的电视屏幕里因为反光的缘故印出了纠缠的人影,直看得韵夕脸红不已,心跳加速。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耳边只剩下陆良生粗噶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她偶尔溢出的几声呻 吟。 陆良生再也忍不住了,正搂着她的腰身使力进去的时候,床头放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巧的很,她的铃声正好设的是陈奕迅的《一夜销魂》,韵夕睁开迷蒙的快要溢出水来的眼眸,努力地让自己从情 欲中清醒过来,谁知陆良生理都不理,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还是自顾自的动作着,她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进去了。很久没有做过,所以有些微微生疼。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之前那么长时间的前戏仿佛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集中到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根本就无暇顾及床头已经停止不响的手机。 陆良生慢慢的动了动,她便疼的咬紧了嘴唇,他自然没有错过这个小小的细节,只好停了下来,重新俯下身来,一手撑在她的身侧,空出一只手来拨了拨她已经汗湿的刘海,然后吻上去,轻轻柔柔的,就像温暖的羽毛拂过,她顿觉下身的疼痛减轻了许多。睁开眼睛便看见自己上方的这个男人额头上因为长久的压抑而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看上去分外的性感,男性魅力十足。她一个冲动,下意识的就迎着身子吻上他的下巴,然后顺着下巴到了伸长的脖颈处,陆良生戏谑的勾了勾嘴角:“你就这么着急?不怕疼了?” “你动作轻一点……”她喘息着轻声回答道。 这回换陆良生哧哧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就连胸腔也跟着微微震颤。 他这一次自然石小心翼翼的进去了,生怕再弄疼她。慢慢的,起初的疼意就被腾升而起的快 感所淹没,四肢百骸像是被打通了一般,她所有的意识都聚集到了那里,仿佛身体的其他地方都已经不再存在了,感官清晰地可以觉察到陆良生带给她浅浅的兴奋和满足,整个人就像是被包裹在云朵里一般的舒适…… 她紧致而又温暖的甬道让他兴奋不已,不禁加快了速度,他终于带着她一起攀登上了高高在上的云端,感受到人世间最美好的那一刻…… 激|情迸发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在她的耳畔低喃:“我是无神论者,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向上苍祈求,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激|情退却后,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她在飞机上睡的足,所以此时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靠在陆良生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被子边沿上垂吊着的流苏,陆良生正准备点支烟,头一偏便看见床头放着的手机,随即想起刚刚打进来的那通电话来。 于是递给她:“看看是谁打来的。” 韵夕这才想起来,猛地拍了拍脑袋,“啊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来电显示是沈微,她回拨了过去,几声嘟嘟响过之后,电话便被接通了。 “真是不好意思,沈微,刚才有点事,所以就……”她还没说完便自己先害臊起来,眼角扫过陆良生,始作俑者正一脸无辜的笑着,尤其是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痞痞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和平日里有些不同,但是具体不同在哪里,她又说不出口。 “呵呵,没事。这么晚打扰到你,我才不好意思呢。”沈微那边似乎有些噪杂,声音遥远的传了过来,显得很是空旷。 她抬起陆良生的胳膊,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腕表,差五分钟就十二点了,“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一个人要小心安全啊。” “没事,我不是一个人。”她猜测沈微应该是笑着的,电话那边隐隐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似乎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却模模糊糊听不清楚,过于噪杂的环境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的,毕竟罗妈妈很关心这件事。” 她隐隐有预感,“是你和黎程的事?” “是啊,他已经来a城工作了,呵呵,或许这一次老天对我比较怜悯,所以就真的凑出了我和他之间的缘分,我们现在正在外面酒吧里,就是为了庆祝他找到了工作,所以比较吵。” 她欣喜的望向陆良生,他离得近,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的结局是每一个人都期望看到的,虽然他倒是不太相信黎程真的就对只见过一次面的沈微一见钟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以后,他们家这位再也不会受到马蚤扰了,岳母的这番心思可真是不容易啊,为了女儿的幸福,用心良苦,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一番的。 “太好了,我还怕你不喜欢他呢,担心的不得了……”她笑的就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眼睛里是满满的喜悦和满足。 “说的俗一点,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是看不透,我也以为短期内自己不会对某个男人心动的,但是它说来就来,无法反抗,所以便只好顺其自然了。” 大结局 没想到昨晚一夜之间雪竟没有停过,一直在下着,纷纷扬扬直到第二天清晨。 天地间仿佛都只剩下白色,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美得有些不真实,她迫不及待就匆匆洗了脸拉着陆良生去酒店的餐厅里吃过早餐,便直奔不远处的布达拉宫而去。 早晨的红日正徐徐从东方升起,半边天都被映成了浅浅的红色,布达拉宫是依山垒砌的,群楼重重叠叠,殿宇轩昂巍峨,气势雄伟,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势,坚实墩厚的花岗石墙体,松茸平展的白玛草墙领,金碧辉煌的金顶,具有强烈装饰效果的巨大鎏金宝瓶、幢和经幡,交相映辉,形成了刺激视觉的红、白、黄三种色彩的鲜明对比。广场上已经有了很多人,大多都是像他们一样的旅游者,也有部分穿着藏族衣服的本地人。 一脚踩下去,便会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积雪已经堆得很厚,不远处还有几个孩子正在玩堆雪人,走得近了就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只不过她一句都听不懂。 紧挨着宫墙的那一条路就是著名的转经路,转经筒一个挨一个的垂挂着,该有几百个吧,总是会有路过的行人上前去触碰它们。据说在每天清晨7点钟以前去转经,也就是围着布达拉宫转一圈,用手转过每一个筒,可以消灾避邪。 他们沿着转经路慢慢的走着,隔不了多远就会遇上正在磕长头匍匐在尘埃里的拉萨人民,渐渐的便像是受过洗礼一般心灵空明起来,欲念也变得淡然了许多。 慢慢的就走到了八廓街,也找着了那个她欣欣然向往了许久的地方——未嫁娘,金色的墙壁光华流转,在天边金色圆日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脱尘飘逸起来。 她拖着陆良生进去坐了片刻,喝了杯咖啡,不过是普通的味道,却因为心境和环境的不同,所以总觉得分外的香甜和甘美。只要一想到曾经就在这里,一个叫仓央嘉措的男子邂逅了他生命中的女神,她就觉得心下一片澄净。不知道那女子会有着怎样惊人的容颜,又会有着怎样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才能配得上仓央嘉措的惊才艳绝。如果不相见,就不会相恋;如果不相知,就不会相思,道出了多少的不为人知的心酸和痛楚,字里行间均是深深的无奈,对爱情突然到来的无奈。那场三百年以前的爱恋,究竟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年少无知的时候,被爱情伤害的时候,她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忘记过。或许正是因了这种执着的情愫,所以此刻,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海子说,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最后一横写完,她终于放下笔,再看了一眼手里的便利贴,然后朝着陆良生清清浅浅的笑了,墙壁上有很多这样的祝福语,大多都是像他们这样的过往旅客留下的。她看到时,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海子的这首诗,索性也拿了笔写上去,终归是让这里有了自己的痕迹。虽然只是几句祝福语,可是祝福的心却是满满的。 他们出去的时候,天气已经放晴,圆圆的红日早已经从东方升起,头顶便是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而雄伟浑厚的宫殿就隐隐矗立在这样的蓝白色之间,震撼人心。 等他们置身于神秘而又圣洁的殿堂内,恭立于庄严妙相的佛像前,欣赏着那用黄金和珠宝堆成的灵塔、佛龛、各种法器时,韵夕才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念淡然,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起来,脑海中一片安宁祥和,最大的洗礼也莫过于此。 经殿中香雾缭绕,她双眸紧闭,双手合十静静地在佛祖面前祈求。 祈求上苍能够让这种幸福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一辈子都能和陆良生在一起。 而身旁站的人仿佛觉察到了她的心意,弯了弯嘴角,凑近身子贴在她耳边喃喃低语:“在看得见的地方,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在看不见地方,我的心和你在一起,所以,你要相信,我们永远都是一起的……” 她兀然睁开眼,便撞进了那双璀璨夺目的桃花眼里,似乎眼角眉梢都含了足以溺毙她的深情。笑意越来越浓烈,直到溢满整个脸颊,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这一生,足矣。 虽然很是喜欢,但高原上空气终究太稀薄,再加之天气变得越发的冷了起来,所以他们也仅仅在拉萨呆了三天就返程回了b城。 车子开到半路里,她突然想去自己的公寓看看,陆良生拗不过,只好又让出租车司机绕过去。 小区的花园里已经冷清了很多,花花草草也进入了冬眠时期,只有那挺拔的常青树还兀自摇曳身姿,还是那万千枯黄中的一点绿。 上楼的时候,她不是不感慨的,兜兜转转了一圈,自己终究还是离开了这里。陆良生上次就说过了,这房子已经租出去,其实租出去了也好,最起码有人可以照看着,不会显得过于冷清。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她正准备按下门铃,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了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她只觉得有些眼熟,正要细看时,就听见那女孩惊喜的喊道:“韵夕姐,你是韵夕姐啊,好巧哦。你还记得我吗?就是上会照顾过你的小雯啊。” 她顿觉恍然大悟,难怪看着眼熟呢,笑了笑,“想起来了,我记性不太好,你别介意。”陆良生也想了起来,上次她出车祸,还是自己找的这个小姑娘做看护,每天在家里换药。于是在她身后也开口笑道:“还真是有缘啊,这房子竟然还是租给认识的人。”他上次没有出面,所以房产中介给他打电话说租户是个刚毕业的女孩时,也没有太在意。 小雯让他们进去坐了一会儿,房子几乎没怎么变,不过在洗手间的阳台上多了几盆不知名的绿色小植物,大冬天的竟然还长的郁郁葱葱,看着就觉得分外的水灵,让人打心底里欢喜起来。 看样子刚才小雯是正要出去,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停留,只是随便坐了坐便起身出来了,三个人一起下了楼。 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招了出租车离开。陆良生路就给齐欣芮打了电话,告诉她马上就要回家了。 距离上一次来差不多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房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和以往没有任何的不同。 她还在四处张望着,突然感觉到脚边的裤子被什么蹭过,低头一看,好可爱的小狗,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抚摸它,原来是她很喜欢的比熊犬,小小的身子估计才几个月大,浑身都是毛茸茸的,就像个玩具狗,此刻它正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无辜,瞳孔乌黑,轻而易举的就俘获了她的芳心。 “还没有取名,你顺便就取了吧。”身后传来齐欣芮的说话声,她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见齐欣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后,她四下回顾,没看见陆良生的身影,这才确定齐欣芮是真的在跟她讲话。 赶紧站起身来,谁知起来的速度太快,眼前一黑,一阵眩晕控制不住地从头顶蔓延开来,她眼明手快的抓住身边的东西以稳住身形,片刻之后才稍微好了一点,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她竟然抓着齐欣芮的胳膊,像是被烫到一般,她赶紧放开手来,有些局促不安的低下头,正好对上蹲坐的小比熊疑惑的神情。 齐欣芮就像没事人一样瞅了眼地上的小狗,“前几天才买的,还没来得及给它取名字。”其实是因为这么大的房子里除了定时来打扫的钟点工以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所以她就去了买了一只回来,就当养着玩给她解解闷。 韵夕见齐欣芮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又看了一眼小比熊,笑着说:“就叫它卷毛吧,小名毛毛。” 齐欣芮点了点头,陆良生下了楼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也跟着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叫卷卷?” 小比熊就像是听得懂一般,乌黑的眼眸扫过正走近的男人,隐隐约约还闪过几丝怨恨,然后脑袋一转,直接不再理他,言下之意就是这么难听的名字亏你也想的出来。 在场的三个人都情不自禁的被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给逗笑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的明朗欢快起来。 陆良生趁着韵夕去厨房的片刻,走到正在给卷毛梳理毛发的母亲旁边,由衷的说了一句:“妈,谢谢你。” 齐欣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谢我什么?”还有她这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套了。 “其实当初我并不知道她以前还发生过那些事,所以你告诉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但是更多的还是对她的心疼,我当时骗你说我在结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是我的不对,但那也是情非得已,你知道的,我并不希望事情越闹越大,所以下意识的就说了谎。”看了一眼厨房里闪过的清丽背影,他收回视线,盯着母亲,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所以妈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能原谅我的欺骗,谢谢你最终的让步,也谢谢你能让我再一次的拥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