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分卷阅读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 1.全文发生在精神病院/现实向无鬼神 2.重抑郁话剧演员x共病状态少年(双相情感障碍and强迫症) 内容标签: 边缘恋歌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精神病院 ┃ 配角:楼玉,隗洵 ┃ 其它: 1.第 1 章 2016年10月,边陲小镇的精神病院。“我国在精神科方面的条件有限,治疗水平也停滞不前……”“做个脑电评估,十个检查结果,起码三个因为不想上课逃避生活而要生要死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两个有抑郁倾向但和咨询师聊聊再约几次就可以离开的上班族,剩下五个就的的确确是抑郁症患者,这五个有可能是初中生,高中生,上班族,甚至是老师,农民,红色人物……老师居多。”“我们推荐吃药,建议换环境,换心情,严重一些的建议辞掉工作,至少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坚持锻炼,与人交谈,但实际上,你明白是有很多人都是需要住院的。住院后换个环境,每天去康复中心。”“你知道抑郁的反义词是活力,只要根据我们医院的指南治疗,重度的一年半载肯定可以出院,中度其实半年三个月不等都可出院了,但我们不收中度病人,一般都会建议她们住在康复中心或回家去,和康复中心约好时间报到。”“那么,分明是那么痛苦的病,为什么能在三个月内就一定出院呢?为什么会那么快就痊愈?——并不。”“让回家去,一方面是他们总要回归自己的生活,只要他们每天按时吃药,坚持锻炼,与人交谈,并且直击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一块心病,他们逐渐就会好起来的。另一方面则是,他们都已经稳定情绪了,可后面却还有更严重的病人等床位需要治疗。”“咱们这儿区域大,有条件,可人流量也多的多,什么人都有,抑郁病人只能收重度,除非是自杀倾向严重的中度或者厌食症的,绝食到一定程度,总之危害到生命了,我们才能安排住院安排治疗。”“听起来很不人性化对不对?这已经是TOP级精神病院的优势了。”“那些小城市,三四线的,五六线的,低到十八线去的,他们只有封闭式管理,就是关进去连家属都得申请才能探看,他们的条件只能收精神分裂和更严重的,傻子,反社会人格障碍等等隔离起来。”“你看,要不是病的重,院都住不成。”几年前,国内的精神病院还不被得到重视,尤其是二三线的小城市,一座城市才有那么一家精神病院,一排不大不小的小楼,走廊满是加床,每个床位都住着病人。“楼老师?”楼玉回过神,看着眼前人,这人是‘清河院’的院长,长相和蔼,为人很是健谈好客,方才那一席话也不知是怎么挑起来的,说的她频繁出神,灵魂出窍。为了能尽快得到安静独处的机会,她决定引导一下话题走向。“这里的作息安排有时间表吗?”院长从护士站那儿给她拿来一张嫩黄色的纸张,“我们院的作息安排表,上面写的一清二楚。不过有几个点需要跟你说一下,八点到八点四十分是医生查房和晨间护理的时间,这时候医生会询问几个问题,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检查还是心理调节,如实说就行了,他们当天会为你安排。如果平时想要聊天,也可以到护士站去预定咨询师的时间。”“好。”她应着。院长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只要你不开心,都可以去找个人咨询师聊聊,找你觉得亲切的护士和护工都行,这张表下有相对应的咨询师名字和门牌号,就在这栋楼的一楼。他们随时都在,半个月排一次班,你觉得谁说话好玩,有用,让你感到舒服,你就找谁,每个都可以试试。”“不要因为一次聊的不愉快就放弃心理治疗,咨询师不是机器,缘分这种东西很难说,所以一切按你的标准来就行了,直到找到你认为可以的,就能和这位医师定下次的见面时间,同样医生也是,对病人来说,医生和咨询师的跟进是很重要的。你要是对你的医生有意见,可以到护士站申请换医生。”楼玉:“嗯。”“当然了,主要还是得靠吃药来改善和控制,这个才是治疗之本。心理咨询的方式没法改善脑内递质和受体表达降解量的,靠聊天来改善未免太异想天开。”楼玉没说话。跟在院长身后参观病房和环境,高跟鞋咯咯的响,沿途有小孩跟在两人身后,她回头看着那小孩儿,是个豆丁眼。“没关系,那不是精神病人,不会伤害你。”院长说:“他是我们这儿一个老护士的儿子,只有寒暑假和双休才呆在这儿。”“他母亲不看着?不会有危险吗?”楼玉看着他,目测是在念小学五六年级左右。院长笑道:“哪能啊,能住在这个病区的患者都是很温和的,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这你大可以放心,一般有攻击倾向的我们都会转移病区,将其转到重管室、隔离区。”“自残自杀倾向呢?”“严重的一样需要转重管室,不严重的话就绑起来。绑在床上,绑在走廊的排椅都可以。一般该病区有自杀倾向和自残倾向都是在发病中,抑郁发病中的我们都会绑起来,等到该病人不再消极,不再企图自杀为止。”“好吧。”“楼老师,在你来之前,我们有了解过你目前的情况,也有和在院外长期追踪你病情的医生沟通过,你放心,在我们院里,抑郁症患者都好的很快,顶 分卷阅读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多一年半载就会出院。”“是嘛。”她无心再谈了,想休息,这两天因为出现变故,搞的她十分疲惫。“现在去办入院手续吗?”院长问她,回头对那孩子道:“不要跟着我们,自己去大厅玩吧。”那小孩儿扒拉着墙,看了看两人,撒腿跑了。“去吧,这儿挺好的。”她说。院长带她签下各种病人权益告知书,包括授权联系人等,楼玉填了经纪人孙谣,然后填下联系人可以获取哪些信息。院长将她带到一间没人的病房,让她稍等片刻,待会会有医生和护士进来给她量体温。逼仄而陌生的环境里,楼玉的眸中没了来时的悲伤,却多了几分空茫。病房外不时有交谈声,楼上也传来纷杂交错的脚步声。顷刻,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彻耳畔。“您好,楼玉?楼老师。”门外出现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中年男性,和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二人穿着白色的大褂,一个笑容随性,一个笑容亲切。“从今天开始,我将负责你的治疗,我姓张,张疏让,你可以叫我张医生,这是咱们医院的护士长,她来给你测量体温和血压,现在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可以吗?我只问一些比较表面的情况,待会护士会和你再详细的交谈。”楼玉点了点头,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水杯,她喝进去一口,才发现自己竟然口干舌燥。护士拿出体温表,让她夹在胳肢窝里。张疏让的问题的确很表面,他只是问楼玉有没有生过大病,亲友去世,家庭情况,最后是为什么想自杀?楼玉都如实回答了。张疏让表示自己了解,在护士给她量血压时,他提出告辞。护士说:“张医生是我们院里抑郁科最出色的医生了,他看着年轻,其实已经三十八了。”的确长得不像是三十八的人。楼玉看着血压计,嗯了一声。护士又说:“现在先量血压和体温,别的明天再做。”“还要测什么?”楼玉问。她的病历早在一周前就发给清河院的医生了,现在想来就是张疏让,他的确不用了解她的其余情况,所以只问了病历上没有的东西。护士:“不多,病历上有的我们都不测。明天早晚再测一次血压和体温,后天取尿样,先检查你是否怀孕。”楼玉一怔,“我没有怀孕。”护士笑了下:“我们检查的是距离你在上次体检到今天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怀孕,这个是必须要检查的,很多精神药物孕妇都不能用的。”楼玉听完,干脆应个“好”字,检查就检查吧,反正她这边只取个尿样。测量完血压之后,护士拿来一堆问卷,第一张问卷上有很多问题用铅笔划了×的。护士说:“划×的那些我们随后会对照病历,我们填就行了,你填一下烟酒毒.品使用情况,纹身疤痕、压力来源,特别需要哪方面的帮助,把这些都填一下。”划×的部分都是目前使用药物,药品过敏等情况,她循着没划×的部分填下答案。护士在她填写的空隙,无事可做,于是作出一番叮咛:“我们医院因为地域问题有很多外籍友人,有一部分是信教的,每天七点起床后会在楼下祷告,如果你是宗教教徒你也可以参加,如果是无神论的话,注意不要触犯他人的禁忌。”楼玉点点头,在纹身烟酒后面划了三个勾,“我有一点烟瘾,工作方面导致的,想控制到一周一根左右。”“好。”护士应着,在纸上记下来。楼玉写完那份问卷后,护士又说:“还有一份每天日常问卷,你口述吧,我来写。”“好。”她应着。“上一次想自杀是什么时候?”“昨晚。”“实行了吗?”“实行了。”“怎么实行的?”楼玉回想了下昨晚的情况,非常糟糕。 2.第 2 章 说白了,死里逃生。昨晚她已经是在来清河院的路上了,因为地域问题,需要转两趟飞机,哈尔滨作为中转站,再从哈尔滨直飞清河。但时间不凑巧,昨天由于时间太晚没有航班,所以她在哈尔滨机场附近的连锁酒店住下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想死了,尝试了三次。第一次是想跳楼,走到酒店房间的窗边,但窗户安了防护网。第二次依然是想跳楼,上了酒店顶楼,门是锁着的。最后一次,她上网预约文化游。她知道当地有一条很出名的吊桥,连接着悬崖两边,是一个风景点。她决定如果预约成功,明天看完风景就去死,不再坐飞机去清河院了,不再等待下去。她一边找到预约的地方,选择那个风景点的路线,一边哭,视线都被模糊了,一脸黏腻的泪水。但大概天注定,弹出的提示不成功,显示该时段的预约人数已达上限。……这三次,但凡是防护网没装,门没锁,预约成功了,她估计早都凉了,根本不用坐在这儿。“没事了。”护士听完,莞尔笑,“那现在还想自杀吗?”“意愿没那么强烈了。”“那就好。”护士松了口气,“那现在看起来情绪还是很低落啊。”楼玉不置可否,“我很累,昨晚折腾了很久,三次都失败之后已经早上五点多,我静下来之后不想再发生别的事就拉着行李箱过来了。”她不敢想,如果让她成功了,那收到警方电话通知的父母该怎么办?“那就先去休息吧,不急。这里还要填两张问卷,一张是过去的经历和伤害,还有一张是因什么事引出抑郁,哪些事需要帮助……”护士补充说:“等你醒来后再填。”护士又说了一通,她第一周是限制出入的,只能在房间里待着,由护工陪着。楼玉的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到目前为止她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们会收走我的通讯用品吗。 分卷阅读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她暂时还不能和外界断了联系,否则会很麻烦。护士:“电子产品只能带手机和MP3,你可以自己收着,但绝对不能借给其他病人使用。”楼玉表示明白。护士:“不过我们还是建议你不要太依赖通讯用品,虽然治疗的时间漫长,院里环境无趣,但网络上的信息太影响人的情绪了。”楼玉默然。“对了,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后,周末你是可以向张医生申请外出的,拿到他的准许条说明你可以外出就行。你可以到小镇上逛逛,看电影,吃饭,买衣服,散散心,都可以的,是当晚回来还是两天,签个字就行。”楼玉依然是那副表情,扯了扯嘴角。主动出门是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一个曾经在家做过环游世界旅游攻略最终都没出发的人,这个小镇何德何能让她踏出这艰难的一步?手续办好后,楼玉住进了三楼一个单间中,编号是3003,房间也是3003。床后面贴着一张床卡,贴着她的信息。除了名字以外,年龄、病症等都标出来了。护士带她到房间后,给她一套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示意她把衣服都换下来,包括内衣。病号服是偏浅蓝色的,布料轻而薄,下方有两个口袋。护士进来后给她一包新的棉内裤,是那种轻微撕扯就能撕烂的质地,不足以用来自杀。护士又给她说明着作息饮食时间,以及一些注意事项,最后护士给了她一条腕带,替她戴上,紧接着把她换下来的衣物和尖锐物品都收走了。楼玉坐在床上,观察着这陌生而简陋的环境,绞着纤细的手指,咬了咬唇。就这么发了会儿呆,门外又走进一个陌生人,陌生的中年女人,身材高大而结实,她自我介绍是护工,肖兰兰。肖兰兰说:“门可以虚掩到九十度的程度,但不能全关上。”话是这么说,但门根本没可能关上,它的把手是向下的,估计锁芯都被掏空了。“我就在门外守着,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喊我。”“我想喝水。”楼玉说。肖兰兰:“你有自带的杯子吗?水要到护士站那边倒。”“有的,你等下。”楼玉走到地上敞开的行李箱处翻出两个水瓶子,一个是塑料的,夏天用。一个是保温瓶。她拿出塑料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肖兰兰委婉的表示不行。楼玉也不难为她,只说:“那你帮我盛一半热的一半凉的。”“温水是吧?行。”肖兰兰很干脆的答应了,“你先收拾收拾吧,可以睡一觉,大概五点钟吃晚饭,到时我带你去食堂。”楼玉简单的收拾下行李,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衣服都带走了,得一周后才能归还,从行李箱把保温瓶、两本不是硬皮的书,牙膏牙刷,BB霜拿出来,箱子就空了。她把箱子合上,放到衣柜里,顺便在房间里找插座。果不其然,没有。肖兰兰回来后,她问了一些比较琐碎的问题。肖兰兰脾气很好,都一一给她解答了。“充电的地方在这儿,基本是不能用的。”肖兰兰指着墙上一个地方,楼玉循着手指望过去,外面罩着一个铁盒子,上了锁,无法打开,“这段时间要充电的话,手机可以放到护士站那里。”“吹风机有,这段时间我给你吹。”“窗子是打不开的,反正现在都供暖了,马上就要大雪纷飞了,我们这儿每年十月下雪,下到‘阳春三月’,四月要是努力一把还能下。五月就开空调了,这窗子打开简直浪费钱。”楼玉没说话,默默想起她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开着窗,区别也就在于开着空调就把窗户关小点儿,至少留个缝隙通风。“洗澡时间是规定在饭后,六到八点,九点睡觉。”楼玉:“我需要一盏台灯,这个我在要求上面有写。”肖兰兰:“那你现在要休息吗?”她点点头,“你去忙吧,我睡会儿。”肖兰兰:“睡吧乖孩子,我会在你睡前把台灯拿过来。”肖兰兰走后,楼玉在床位躺下,床单和被罩可以看出是崭新的,但她内心十分抵触这种陌生的东西,也许过几天就好了,还有这张床也在适应范围内。楼玉认床严重,这几天可能需要借助安眠药品来习惯这种不适。初来乍到第一天自然是没能睡着,兴许是假寐一下午,所以被肖兰兰温声细语叫醒时,她的脸色比早上好多了。楼玉稍微梳洗一番后,和护工一起走出3003.肖兰兰走在前头带路,但距离保持的很近,不出半米。主任关照过,这位女士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虽然从未想过往大荧幕发展,自始自终都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跟着剧组到处巡演。但她位高权重,话剧界中的一把手,家族背景也十分光鲜。虽然出现在公众面前不敌当今社会的流量小生,走在路上帽子口罩一戴,几乎没人认得出她,但人家的势力和人脉随随便便就可雪藏一个靠脸靠粉丝吃饭的顶级流量。说实话,精神病院也不缺大人物光顾,大人物也会生病,但出现在舞台上的人物乍然出现在眼前,肖兰兰还是很惊奇的。“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听说你是南方人,你能吃惯北方口味的东西吗?”肖兰兰边问,边打量楼玉的长相。不愧是演员,卸了妆也如此惊人。楼玉轻轻摇头,她很挑食,就连南方口味的也不大吃得惯,称得上是一个杂食动物,只吃自己喜欢的,无论东西南北。“我能近距离看看吗。”她问。肖兰兰:“我带你转转吧,你看看想吃什么。”肖兰兰带她转了一整个食堂,清河镇由于是最靠北的地方,河那边就是俄罗斯,她在来的路上见过许多俄罗斯人,就连精神病院里也不少。清河院食堂里专门分出 分卷阅读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了几片区域,食物有东西南北之分,也有专门为厌食症、暴食症和控管食物的病人所划分出的餐区。楼玉可不管东南西北,她看到橱窗后的食物后,选了最想吃的汤粉,外加一杯豆浆。她这几天本就食欲不振,如果不是规定必须进食,她估计什么也不想选。彻底安顿下来后,楼玉紧绷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下来了,但那种焦虑和心悸却无处不在,她随时冒出一星半点想要自杀的念头。这一天她也这么想了,对进来送水的肖兰兰说:“我想自杀。”肖兰兰动作很快,立刻把她的枕头和床单等零碎物什都抱走,本就空旷的房间里,变得更加干净。护士马上过来,给她测量体温。肖兰兰杵在一旁,观察着楼玉的状况。她面目表情极度平和,态度也十分配合,没哭,不吵不闹,也不说话,不像是想要自杀的人,至少她就业这行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病人。她的这种安静不是抑郁病人常有的压抑、死气沉沉,而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把不在乎、不在意、不关心表现到极致,然而她却并不冷漠,像是一个被安上发条的人。楼玉把体温表拿出来,护士看着体温,说:“肖护工会在这里看着你,你很安全,这里也很安全,现在很晚了,你先试试能不能睡着。”半小时前,楼玉刚吃过药,那种掺和着安眠成份的抗抑郁药物,按道理说她应该会嗜睡,但她没有,如果十点钟还不能入睡,那就该安排再吃一颗安定片了。楼玉没发声,她躺下来自己掖好被子,微微阖上眼儿。她的脸蛋是素净的,不加修饰,却让人品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这时,肖兰兰后知后觉的从‘我想自杀’四个字里察觉出山雨欲来的平静。 3.第 3 章 冲动想法来势汹汹,去也匆匆。楼玉最后吃了一颗安定片,一觉睡到天亮。准确来说不是天亮,虽然现下晨间七点,但外头天光依然是黑乎乎的,如一团浓墨晕染整片天空。楼玉坐起来,呼吸不顺的缓了两口气,外头立马有人快步进来,不是肖兰兰。应该也是一名护工,和肖兰兰交班了。“你感觉还成吗?”那人问。“嗯。”托安定片的福,她一夜睡的很沉,现下睁眼就醒透了。安详的早晨,走廊音箱柔软的音律踏着悠扬的脚步,缓缓走遍一整个楼层。“我叫肖红。”那人说:“兰兰的姐姐,今天我来照顾你,晚上她来换班,本来是周姐来照顾你的,但她今天有急事儿,跟我调班了。”楼玉小幅度点头,下床洗漱。肖红说:“既然你现在没事儿了,那就按照原来的规定,今天就转到2级去了。”楼玉刷着牙齿,听闻这句愣了一下。“我要转病房?”她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看她。肖红也没想到她居然为此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肖兰兰和周姐都和她说过,该病人很安静,用‘死气沉沉’来描述也不为过,她的确没什么生气。她没回答,楼玉又问一遍。肖红这下反应过来了,“嗐,不用转病房,换套病号服和腕带就行,就不用成天待病房里了。我今天带你到处转转,我们这个区还蛮大的。对了,你有宗教吗?”“没有。”她回:“怎么了?”“没事没事,如果你信教的话,这会儿可以下去和那些兄弟姐妹一起祈祷。既然不信教,那你在这儿坐会儿吧,先听听音乐,叠好被子,待会我带你下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就吃药。”楼玉‘嗯’了一声。“医生护士查完房之后,我再把2级病号服带过来。”肖红说。“好。”楼玉在床上坐了片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地,天光熹微,露出惨白的颜色。她走近窗户,才发现外面铺天盖地的雪,将整座后山都染白了,昨天还是十月北风吹拂着山峦成千上万的树叶,一夜过去,树冠满是积雪,飞鸟在天际盘旋,发出吱嘎却气势宏大的叫声。“昨天下了一夜的雪,四五点那会儿才歇停呢。”肖红给她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见到她惘然望着天空发呆,便解释道:“等会儿我们从楼里穿过去吧,不走廊道了,免得着凉。”肖红口中的廊道是主楼与食堂的小路,只是那里建了一条长长的屋顶,四面迎风。早餐没有中晚餐丰富,楼玉要了一份黑米粥,一杯豆浆。豆浆的分量不多,但胜在没有渣,口感好。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她问和她一起用餐的肖红。“为什么只有护士站才有饮水机?”肖红被她问的茫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要是每个病房都安有饮水机,那才是问题吧?楼玉似乎也想到这个,淡笑低下头。饭后,肖红带着她参观病院,顺便介绍一番。一周前,院长只带她简单的走了一遍,而肖红则把更详细的告诉她,比如活动区域里,活动室也分好几个,看电视的看电视,下棋的下飞行棋,看书和报纸可以去阅览室,写字画画也有专门的活动室,也可以到庭院外打篮球,但估计这会儿没人愿意组队了。大厅是公共区域,可以和病友们多聊聊天。不过更多人选择在大厅发呆,或者走来走去。楼玉经过时,不少人看着她,是那种走动发出声音吸引他人的视线,只停留一两秒就移开了。肖红说:“你不可以成天待在房间里的,除了午休和晚上休息的时间,你都要出来活动活动,尽量和病友们交流交流吧,他们只是看着冷漠,但其实只要你找准话题,他们都会乐意和你说话的。”这样啊,那我比他们都要严重一点。楼玉冷漠的想。她是有人主动来搭话都抗拒的那种。肖红:“大概过两天,张医生会给你一份作 分卷阅读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息安排表,你太安静了,估计会给你安排一些音乐治疗。”楼玉不关心这件事,到时再说吧,她想。回到单间,护士和医生来查房,“你感觉怎么样?”张疏让一进门就问。护士给她测量体温,楼玉说:“挺好的。”张疏让:“你是一直话都很少吗?”楼玉还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她想应该不是的,过了一阵,她说:“我不确定,应该是小升初之后变得文静吧。”“文静。”张疏让重复这两个字,笑了笑:“你有遭受过校园暴力吗?”楼玉:“没有。”她就读的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公立重点的,大家都是本地人,不存在地域排斥,也不存在语言排斥,大家成绩都很好,虽然有些人脾气很坏,但说实话,没有暴力的时间,至少她存在过的重点班是这样。张疏让:“读书的时候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吗?学习压力也算。”楼玉:“没有,我学习成绩很好,父母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从不为这个烦恼。”张疏让立时发出爆笑,笑着笑着居然有点悲伤,“……行吧。”医生护士走后,肖红把她的东西都拿回来了。楼玉在来之前有询问过这边联系人,不能带什么,最好带什么,话语间一番来回后,她收拾出来的东西不多。电子产品手机一台,爱毯一条,黑白电子钟,质地十分轻看似玻璃质地实则不是的北欧风格杯子,牙膏牙刷浴巾,两本不是硬皮的书,文具最好别带,如果有需要可以向护士申请,她还带了惯用的沐浴露洗发水。吹风机一个,她头发长,来之前已经剪短了,目前长及肩膀,可发量多,吹头发的时间都要耗个十分钟。这么二十多年来的富裕生活,早已养成她对吹风机也挑剔的小癖好。总的来说,她对生活环境不挑剔,但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楼玉换上二级病号服后,第一次没了护工陪同离开病房,有点小小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掺和了许多异样,有独自一人身临陌生环境的不安,也有胸前空空如也的不适,这种不适一直持续到她走向大厅,见到第一个男病人后——心态崩了。但她知道内衣是要不回来的,因为内衣带子是个危险道具,她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用内衣带自杀,但护士们却不可能相信她,因为她有自杀倾向,这是实打实的事实。这天中午饭后,半小时的消食时间就得回到病房进行午睡。路过健身房时,楼玉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里边的健身器械,但实际上并没有好的设施,肖红说虽然运动对抑郁症患者有帮助,但因为住进这里来的都是自杀观念较强的病人,大家都存在自杀自残倾向,院里是不可能提供大型设施的,而且自杀自残倾向强的连健身房都禁止进入,必须由护工看着。里边没有多少人,来的都是热衷于运动的人,肌肉块块分明。楼玉敛回视线,打算到处转转,却没有明确的指向,只好漫无目的游荡着,低头看着腕带,步伐缓慢朝别的活动室走去。沿路有人看着她,楼玉循着直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女孩蹲在门口,护士姑娘温柔的对她说:“不要蹲在门口,到那边坐着吧。”那女孩埋在膝盖间的脑袋抬起来,和沿路走过的楼玉无声对视着,直到她若无其事收回目光,女孩的视线仍然胶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楼玉强迫自己来回逛了两圈,终于有点累了,在三楼走廊一张排椅坐下。她无声打量四周,这边人不多,基本都是家属和来探望的同学。三楼其实很热闹,比二、四楼都热闹许多,经常会有青春活泼的学生带着各种吃的出现。对面是一个六人‘包间’,住的都是女性,年龄有老有少。楼玉发呆片刻,绞着纤细的手指,不知她那漂亮的脸孔之下装载着什么样的心情?忽然,身旁坐下一个人。这种清闲的宁静被外界打搅,她放眼看过去,是一个老太太,和楼玉面对面,两人无声对视着。老太太大概在想这人怎么回事?瞪着我干嘛?还有完没完了这地儿是你的吗?我不能坐?然楼玉却什么都没想,她只是看了一会儿,最终别开视线,落到别的地方。自从生病以后,她就暂停工作,一直蹲在家里打发时间。倒也不是过的跟个废人一样,就算暂时告别演艺圈,她也有别的小爱好,比如真正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写作。不过徒然罢了,很快她就发现由于服药导致她健忘,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顺利的完成一部作品。也是,最初也是因为健忘导致她台词都背不好,所以才决心暂停所有工作的。不过家里蹲的那一年里,她几乎没有主动出过门,仅有的几次是在经纪人的强制要求下不得不出门。那段时间里,她宁愿遵循自己的内心,待在那间不大不小的公寓中,无论被人怎么说,只要她觉得快乐安心就好。事实证明她是错误的,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健康,长年累月把自己关闭在一个小房间中,迟早都会闷出病,而她这种本来就生病的,只会导致病情加剧恶化。她不该那么放任自己,尽管那时候,她只有那么做才会使自己安心,舒服。不过此时再后悔也无用。人吧,不用太过于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楼玉无念无想盯着手上的腕带,手指与腕带无意绞着,周围很是喧嚣,混着窗外的风噪,病人与家属低声争吵,还有对面老太太沧桑问道:“你没吃药啊?”楼玉一开始没理她,直到老太太用脚顶了顶她的腿。一股心烦意乱倏地涌上心头,她蹙着眉,打算老太太再没有眼力见,她就离开这间病房。老太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倒没再打搅她,而是自顾自 分卷阅读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的打了个呵欠,“午睡时间到了,不陪你了姑娘,老太太这把软骨头要回去睡觉喽——徐医生!减药啊!我每次吃过你的药都特别没精神,你这是救我还是害我啊!”徐医生一见到她,无奈的撒腿就跑。老太太忿忿不平回到床位上,拉好被子便呼噜大睡。楼玉知道她为什么会困,因为病人吃的药都有少量的安眠作用,尤其像她们这种整日整夜失眠的抑郁症患者,一旦吃药就会进入嗜睡状态。楼玉不甘心这样的生活状态,很快就和张疏让商量好,凡是含有安眠类的药片都改成晚上吃。楼玉坐了一会儿,没人来找她,她乐得自在发着呆,护士姑娘进来看到她,看了看她的腕带,说:“午睡时间到了,要是不睡的话去活动室看电视吧。”所谓的电视其实就是固定台,cctv的一部剧,像裹脚布一样长。楼玉没吱声,自动自发回到单间里,在床上休息片刻,须臾爬起来拿出一本书,半躺在床上观看。她非常喜欢这种场景,室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落满头,而她裹着印有麋鹿图案的薄毯躺在床上,树杈承受不起积雪的重量而咔嚓一声陷进地面,古旧质朴的书页被揭过一面又一面,伴着每秒十二米的风速将树叶吹的簌簌作响,睡到不省人事,醒来还能摸到北欧风格的玻璃杯。床头的黑白电子钟‘滴滴’响起,提醒楼玉阅读二十分钟书籍,到时间休息。楼玉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自生病以后,她基本不再运动,万幸的是吃药没有导致身材走样,只是再也没有马甲线罢了。昨天饭前量过体重,护士姑娘指着她上称,有那么一刻像一只猪走上电子秤,标出几斤几两后,她有点儿懵,短短一周居然重了两斤。她的房间窗户正对着的是医院背后的雪山,那里长了许多雪松,在横风中常年屹立不倒。当初选择这个房间亦是因为有窗和景,尽管这个窗是焊死的,这个景万年不变。冬日的暖阳丝毫没有威严感,完全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微弱的日光铺洒房间,打在人身上只起到滤镜的作用。连日的大雪裹挟着叶子枝杈铺洒于大地,飞鸟在天际盘旋,楼玉趴在窗沿上,从这里望出去,正是一片雪地,和耸立的雪山群。然,那双平静许久的眼眸骤然瞳孔一缩,视线集中聚焦着,努力分辨捕捉到景色中——雪停了,雪地上却躺了个人。看上去是一个成年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午后阳光毫不吝啬渡在他身上,手边有一个咖啡杯,里头盛着纯白的奶,一只白绒绒的猫咪探头露出粉色的小舌头,小啜着。他的肤色很白,倘若不是他黑到极致的头发和黑色军勾鞋,他整个人就像与天地相契合。 4.第 4 章 单间里始终弥漫着诧异的气氛,楼玉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安静的任由那情绪肆意滋生,面部没有分外的情绪。更新最快尽管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人是怎么跑到后山的?还有,这虽然是今年的第十个月份,但此时的清河镇早已零下十度,外面冷死了。门板被轻叩,楼玉倾斜过身体,轻声说:“请进。”房门都是七十度半开的,到了晚上连虚掩都不行,必须敞开,方便护士护工记录。也许是方才有护士路过,见到她没睡觉,也没吃中午的药,所以来督促了。门被推开,果不其然,进来的是护士。“看雪啊?”“没什么好看的。”楼玉回到床上。护士对了一下她的腕带和床号,旋即替她妥帖放到被子里,“今天感觉怎么样,我听说你到楼下和其余病人聊天了。”没有,但楼玉默认了,不想多说。护士看她吃了药,给她调整好床被,将单间的窗帘拉上,把大灯关掉,只剩下角落里的直照式落地灯,轻手轻脚出去,虚掩上房门。楼玉躺在床上,直视的天花板。灯光从角落散发出光辉,光线挺足的,但只能清楚的照明落地灯一米内的位置,其余地方都是晕染开的光圈,离得愈远,色度愈暗。渐渐地,她坠入到梦境中。.傍晚,天已黑,她打着呵欠,坐在张疏让的办公室里。“你梦见了什么?”“一片雪白。”她在吃晚饭前被叫醒,到这里接受你问我答。楼玉病到如今已经很少感到羞耻的情绪会涌上心头,如果问题不太过于揭露**,楼玉都会配合。比如她在经受什么折磨,出现在身上的异常,还有不解的困扰。对于医生的提问,还是那一句,只要给她足够的尊重,她同样不会保留的全数回答。关于梦魇,她的确经常性噩梦缠身,从儿童时期到如今,从最开始的惊吓,跑到父母房间里大哭,一直到现在,变成享受在其中,这个过渡只花了几年时间。楼玉从十五岁开始就很享受做噩梦的感觉,尽管她也经常会因此而惊醒,导致睡眠质量欠佳。“有多白?”张疏让问。“结实的白。”“满世界的?”“嗯,只有中间不是。”她很配合这个你问我答的环节,尽管她还处在睡眼惺忪、饥肠辘辘的状态。虽然答的有气无力,心不在焉,且荒诞,但姑且还算让人勉强接受,因为到了这个环节,答案才是至关重要的,态度什么的都是浮云。“那中间是什么?”黑色的签字笔在纸上停顿,等待着她的回答。“嗯?”“梦境的中间,这个不是白的东西,是什么?”张疏让耐心的问。“哦,是人啊。”她回答。“你知道他/她们是什么人吗?”“哈萨克人。”黑色的签字笔一顿,张疏让抬起头,“是哈萨克的渔民吗?”她玩着黑色的手套,无声点头。看来这是好梦,张疏让舒松一口气,把笔放下,“好的 分卷阅读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我知道了,已经很晚了,快去吃饭吧。”她轻轻嗯一声,控制着自己镇定自如走出这个白到没有人性的办公室。张疏让的办公室和公共食堂不在同一栋楼,清河镇的冰天雪地没有哈萨克的结实,那是实实在在的白,而清河镇混着五颜六色的建筑,还有浅浅黑黑的脚印。皮手套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下避寒三分钟还是很轻松的,但跟这冰天雪地的颜色不太相符,于是被主人揣进兜里。路过公共区的卫生间,她毫不犹豫的进到里头,从镜中审视着自己的脸,很干净,一点化学物质的东西都没有,不动声色的三分钟里,她渐渐打消着冒出头的破坏欲。是的,就算是抑郁症,也会产生暴力倾向。楼玉缓了好一会儿,才启步向食堂走去。尽管她根本不饿。楼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感觉不到饥饿感了,就好像她的身体机能突然被改装到不需要靠进食活下去,但实际上那只是大脑从中隐去饱腹感的相关信息,只有身体在处理这种机制,于是一段时间后,本人就会接收到身体内部发出的警告,这种警告的后果可以是眩晕,可以是胃部痛到痉挛。可楼玉又的的确确感受不到饥饿感,并且用餐时,只觉得餐饮如同泥土般的,难以入口。可她又不得不去应付这一餐,因为每个病人用餐也是被记录在其中的,她不去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楼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食物光盘,才慢吞吞回到房间。彼时天早已黑下来,北风在窗外自由的狂啸着,渐染成深蓝色的雪地上空空如也无一人。入院第一个月,楼玉需要到院里体检中心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检查目前食用药物的副作用是否影响到肝脏、肾脏、内分泌系统等正常功能。由于整个病院只有一处体检中心,所以这一路是护工带她走的,楼玉在外套了一件羽绒服,却依然很冷,她极度畏寒缩在羽绒服里,庆幸这几天没下雪,温度保持在零下单数以内,路上没有结冰。楼玉觉得自己有点儿矛盾,其实比起春夏秋三个季节,她是更喜欢冬天的,但比起待在雪地里,她更喜欢待在有暖气的屋子中,望着外面的雪景发呆,然后养一只猫儿。她不喜欢狗,因为狗太热情了。她更喜欢猫,天生性格高冷的猫,一人一宠生活在同一屋头下,谁也不搭理谁最好,这总比一个人孤单生活要强。楼玉跟着护工走进体检中心,她在门口脱下羽绒服,楼玉畏寒,在护工看向她时,她摇了摇头,只摘下口罩揣在口袋里。把衣服放在陌生地方,这也会让她感到焦虑。楼玉要检查的东西不多,先去抽血,然后照了个脑心电,照心电的时候女医生要求她把衣服脱光。如果非要发表意见的话——这应该是她住进清河院后,第一次摆出错愕的表情。女医生大概也是见多了这种情况,温和笑了笑。“之前照心电的时候没让你脱过吗?”有,但绝对没有到脱光的地步,至少内衣是保的住的。楼玉的性子使得她懒得说话,只好用行动揭过这一茬,解下病号服的扣子。检查做完后,护工说:“这边的检查结果会直接发给你的主治医生,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他会直接跟你沟通,现在可以回去了,不过你要不要休息下?脸色不太好。”可能是犯低血糖了,在护工的搀扶下,她坐到走廊排椅上。“我去给你倒杯水,要颗糖。”护工说着,脚下抹了油似得跑开了。楼玉的视线跟随在护工的背影上,直到在转角处消失在视野中,才缓慢的敛回视线,然而这一扭头,却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人,导致她险些露出错愕的表情。说实话,楼玉的表情控制力是很强的,说谎或窘迫时都脸不红心不跳,十分镇定,鲜少有失控的时刻。现在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茬,微微皱起眉来。对面的人应该是和她一样怕冷,就算这里暖气充足,他也没把羽绒服和围巾脱下来,半张脸藏在围巾下,高挺的鼻子,饱满却是单眼皮的眼睛——一双给人妖冶、诡谲之感的三白眼。近了看,他的肤色的确极白,像是长年累月被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的生物,冷白皮,白到无一丝血色,然皮肤质感却很透彻,如果一定要用些什么来比喻,那应该是胎骨较薄且精细的定窑瓷器。还是无瑕……不,还是有瑕疵的。他手上有条疤,很小很细的一划,只有两厘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份,疤的颜色都褪去了,只剩下白色的一划,不知是怎么划上去的。兴许是注视过于长久,那人没有预兆的掀起眼睑,“谁允许你看我的?”他声音分贝不高,重在音色是清冷而沉的低音炮,加之他声线中和了不加修饰的厌恶,走廊上各自干活的护士与护工都被吸引而来,其中一位甚至小跑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对陌生人都这样。”这时,带她过来的护工也赶到了,把糖和水递给她。水是温热的,糖是柠檬口味的。楼玉道了声谢谢,那人也被他的护工领到别的地方了,是去量体重,在护工的指示下,他站到医用电子秤上,护工只瞄了一眼,便低头在本子上落了几笔,“还不错啊,重了两斤。”那人没吱声,懒洋洋的从电子秤下来,趿拉着拖鞋,轻车熟路般往脑电的方向走去。这时,杵在她身旁的护工说:“你别在意,他平时不这样的。”楼玉却有点儿诧异,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和那人互不相识,以后也不像是会有交集的样子。护工说完也意识到这一句十分唐突,便说:“你们每个月体检的日子是固定的,都是今天,都是早上。”“……哦。”她漫不经心 分卷阅读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把糖嚼完,感觉好点儿了,“走吧,这里好冷。”“你还冷啊?不会发烧了吧?”护工跟在她背后问。“没有没有。”她说。只是不想穿那么多衣服,羽绒服太重了。 5.第 5 章 每周一根烟,这是最初说好的。更新最快每周星期五,她就伴着楼上几声鬼哭狼嚎,蹲坐在主楼某个不起眼的门口阶梯上抽烟。四楼有几个整日不安生的病人,几乎每天都在哭骂,楼玉听了几天的‘广播’,得知她楼上住着一个女人,一个怀疑丈夫出轨的妻子,她的丈夫是陪护,可一旦丈夫需要去上班而远离她视线时,她几乎瞬间瞪眼,发了疯般的哭骂,控诉着丈夫找小三,找雏妓,还要请护士和同一房间里的病友为她讲理。楼玉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妻子狰狞的神情,丈夫怒不可遏的低吼,还有病友们无奈的态度,这种情景每天上演两次。一次是丈夫去上班,一次是丈夫回来。楼玉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她的男朋友和经纪人分别来探望过她,经纪人让她在这里好好治疗,身体是最重要,康复后再回来,她永远爱她。男友给她带了许多吃的,还有很多书,外加一张流量卡和一条女士烟。这里环境偏僻,信号不好,没有wifi,虽然流量卡的用处不大,但她还是收下了。收下后,她先点了一根烟解决烟瘾,然后对男友说:“你不用等我,知道吧?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治疗时间太长了,以后说不定也会复发,你父母肯定也不同意,我也伺候不了他们。”“你——你想让我等你吗?”男友问。楼玉抽烟的样子,是这世间不多得的一幕,一个女人连抽烟也优雅到极致,究竟谁见了不会为她心动?他曾经也是这么丢去这一颗心的,就在半年前,一位友人的六十岁大宴上,当晚几乎来了娱乐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明星,却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把他的心都偷走了。然而交往的三个月里,他发觉楼玉只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她对她的事业很热衷,她的热情几乎都献给了舞台,台上的她像一只火烈鸟,真挚、热烈而自由,不知空乏为何物,肆无忌惮地挥洒青春、爱、优雅。传说火烈鸟羽毛丰满后会一直往南飞,不停的飞,只为在南焰山让天火将自己的羽毛点燃,而后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在天翼山化为灰烬——楼玉就是这样的人,在舞台上把热情都挥霍完,下台后就成了另一个人,性情淡漠,待人落落穆穆。楼玉把手搭在台面上,纤细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烟,身上透着一股平淡沉默的气息,烟熏雾绕着她淡漠的眼,“你想听实话。?”就是这样,她的台词功底很好,就连现实中,不,就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也能说的如此沉甸,质感,戏剧化,不切实际。“你说吧。”男友心情沉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份感情的去向如果由她做主,大概有百分之百的概率会分手。楼玉掐灭烟,发出深呼吸的细碎声音,“说实话,我不想。”他心里一咯噔,……就知道。她暮气沉沉的,如黄昏时的烟霭:“我曾经热爱舞台,享受那种鼓掌的喜悦,但又怎样。这个病让我对所有事物都兴味索然。”都说患上抑郁症就像被关在黑匣子里,被剥夺了一切人类的感官,更可怕的是,明明遇到值得高兴的事却只会觉得自己没有快乐的权利。很难说她现在对男友有没有感情,她只觉得不值得,自己不值得,人间也不值得。她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发呆,和护工聊几句,努力提起精神观察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其余时候,睡觉,睡觉,睡觉。偶尔情绪上来时,嚎啕大哭。她在医院里见到许多各种各样的病人,她能记得她们的模样和名字,但对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很模糊,她一直健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不关心使得她对生活竖起一面透明墙。人人对多情避而不谈,她却像是个有天赋的人。在沉默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她想也许要开始干预了。不能什么都依赖医生和护士,她往后的生活是很漫长的。楼玉注册了一个小号,在网上某个论坛开了一个帖子,把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她也没有说明地标,没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标题:“在这里我所看到的一切”。1L:因为担心出院后会把这些都遗忘,所以趁还记得就记录下来。记录的内容很琐碎。比如她经常无处可去,可又不能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就会到一楼活动室的角落待着,‘和’大家一起看电视。首先写到的既是豆丁眼,一个小胖子,叫做李志森。大概是由于护士母亲的叮嘱,李志森时不时会来找她玩。院长建议她不要抗拒外来者的接触和邀请,抑郁患者最需要的就是陪伴,最忌讳独自一人。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建议每个患者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毕竟接受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容易过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触碰。大概是厌弃过去生活的尔虞我诈,她已经不想和父母以外的大人说话了。楼玉这段时间以来不断说服自己,开始试着接受豆丁眼等人的靠近,尽量在对方说到三五句话时,她能乐意的给出一个回应,而不是以敷衍的态度。她有点儿怀疑李志森是他母亲培养的种子选手,专门用来开导他们这些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抑郁症患者们,毕竟孩子肯定比大人要更贴近大人。一楼大厅和活动室里,最少不了的就是她这种人,知道自己病了,但是对此束手无策,每天分分钟都恨不得破窗跳楼,恨不得一死了之。在 分卷阅读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这里,人们的想法几乎一致,想离开这个世界,但因为对一直疼爱关心自己的父母牵绊太深,不想那么不负责任的抛弃父母,独自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只能抱着认真的态度来治疗,想好起来,想活下去,想交朋友,可医生们提出的治疗方案实在有难度,除了张嘴吃药和‘按时’睡觉容易一些。因为“不要一直待在狭窄而安静的小房间中,会抑郁”,所以去了人多的大厅排椅上坐着发呆。有时会这么呆呆的坐几个小时,如果护士姑娘不来‘打搅’的话。楼玉每天关注最多的是抑郁病友,也有其他病症的病人让她印象深刻。比如楼上有个人每天两点零五分准时唱国歌,唱的抑扬顿挫,感情充沛,且非常准时,每天都是这个时间。但楼玉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准时,不过只是因为两点是午睡醒来的时间,而过五分钟后,护士会在门外唤醒各个病人,让病人起来到楼下活动活动身体。楼玉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有一天的午间,四楼有一个病人忽然发病,鬼哭狼嚎,那个病房的护士和俩护工都摁不住发狂的精神病人,反而被动的承受挨打,又不能回打病人,房间乱成一片,负责其余房间的护工,也匆匆赶来。病人们都起来了,被呵斥只能待在房间里。最后还是等来几个身材魁梧的男护工才制止这一切,然而这么一闹,时间早已过两点半。那天的国歌也晚来了将近三十五分钟。又比如护士们经常提起的一位重症病人,他最出名的原因,大概是,这家精神病院就是他的。不过这太有指向性了,楼玉没写。后来她就听到更多的关于这人的事迹,有出自护士口中,也有出自李志森口中,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讲到这人喜欢待在雪地里罢了。唯有一次,人们随口说起他从哪里来,在这里待了多久。从哪里来?不知道。待了多久?亦不知道。一个六旬老太说:她在这家医院就医将近八年,她来的时候,那孩子就在了,当时他在开放区这边生活,还是很小的一个孩子,说是精神分裂送进来的,人很冷漠,对谁都冷漠,但该有的礼貌却一直有。后来又说不是精神分裂,是人格解体!最后辟谣了,以上通通都不是,他只是一个精神病隐患。八年间,老太这慢性病没治好,期间反反复复出过几次院,最终又回来,发现当初的精神病隐患最终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手上沾了一桩命案,于2009年冬天送进隔离区。再后来,老太担心拖累儿女们的生活,这几年一直在精神病院里生活,打算过两年病情足够稳定确定不会再复发了就转到隔壁养老院去。虽然这么说很好笑,但她还是希望能亲眼看到那孩子离开的那一天。楼玉杵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听到许多八卦信息,一直到最后,她还是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来,在这里待了多久,到底是什么病,还要待多久?也许是她错过了最关键性的一个情节,说不定以上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只是她因为困意涌上心头而犯着迷糊,忽略掉了。人一旦放松下来,随便一个茶余饭后谈资都会挑起大脑神经的困意。不过她深刻的记得,这人手上有一桩命案。当时周围的人重重喧哗,‘哇’的一声低炸开来。第二个月,又到了体检的日子,在护士的带领下去到体检中心。楼玉今天很困,昨天没有睡好,夜长梦多,断断续续醒来又入睡,一晚睁开眼五六次,最后她耐心告罄,吃了半颗安定片,睡到七点多钟被叫醒。她仍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太开,视线中似乎蒙了一片白光,导致她生理性眼泪都流出几滴。等到恢复平常时,她已经抽完血了,大脑空白到走廊坐着。这一看又是不得了。话题中心人物,那个喜欢待在雪地的男生就坐在走廊排椅上,一手随意的搭在手臂内测,应该是在摁着棉花止血。这回倒是没戴围巾了,露出一张姣好厌世的脸孔,肤色是极致的白,脖颈和锁骨窝的中间有一颗黑色的痣,非常醒目。他没有人陪伴,孤独伶仃坐在那儿,额前的碎发堪堪遮住戾气肆意的眉,周身被倦怠缠绕。依然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他主治医生形象的人从另一扇门出来,给他递去一包不明物品,他随口咬破叼在嘴里,棉花一弹,直截了当进了冰冷的垃圾桶,没等医生的发令,他先自顾自的离开了。医生倒没发话,只是无奈跟上。 6.第 6 章 这一天,张疏让得知她在网上开了个帖子记录生活,建议她开始写行为日记,记录对当天的印象,无论写什么都行,发散思维,尽量让早已迟钝的大脑活动起来。更新最快楼玉其实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人,也因为念过许多书,所以思维能跑到外太空。不出一周,她便积攒数万字的手稿,这些日记内容天马行空,毫无逻辑可言,她都看不下眼,最终果断放弃,把笔和纸上交给医生,彻底告别这种无谓的治疗。楼玉又回到最初无所事事的日子,说实话,她只想干脆的死掉。如果不是为了父母,她应该早已死去。为了让自己迅速好起来,她每天都会去找咨询师聊天,聊一些平常事。她不关心这些talking能不能使自己开心起来,她只需要确定这个talking不会令她病情恶化,那么无论聊什么都可以,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让自己开口罢了。她对咨询师不挑剔,只要对方有能力撬开她那像瓶口塞紧了一般的嘴巴就足矣。这一天的talking中,聊到她的父母。楼玉对 分卷阅读1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这些话题不抗拒,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楼玉没有太夸赞自己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不过她忽然撩开后颈的头发,指了指后颈的肌肤。那俨然是一片纹身,咨询师仔细一看,“那是一只火烈鸟?”身披白中透红的粉红色羽衣,远远望去,周身红得就象一团烈火。可又感觉到哪里不对。楼玉把头发放下,窝回椅子里,惯性的屈起膝盖,抱在怀里。“你怎么想?”楼玉问。咨询师:“在楼兰古国有一种奇特的鸟,传说他们羽毛丰满后会一直往南飞,不停的飞,只为在南焰山让天火将自己的羽毛点燃,而后将火种带回楼兰古国,在天翼山化为灰烬。你的纹身是这个寓意?”楼玉却遗憾的摇头,“不是的,那就是一些花,是快要凋零的花瓣,和红色的花蕊,枯萎的一整朵花的组成。远远看着是火烈鸟,但实际上只是残花败柳。”咨询师摆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组合?”“忘了。”楼玉说。咨询师意外的看她。看不出心情有没有被破坏,楼玉垂下眼睑,静静的说:“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以前一直都是短头发,很短的,酷酷的学生妹,后来担心被父母看到纹身,才一直留的长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是我唯一的牵挂。”男友回去后,考虑了一个多月,最后决心分手,他对此很抱歉,认为自己在女友最是人生低谷的时刻,却狠心抛弃了女友。楼玉只好反过来安慰他,“可以了,你不用多虑,我一点都没有感到难过,我除了病理性必要崩溃的那些日子以外,几乎是百炼成钢之躯。”男友最后为了弥补自己那点儿歉意,主动向她提出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他在所不辞。楼玉打算就此结束话题,不再多说,转念一想她的书看完了,病区阅览室是书籍没有她所需要的,于是列了一张清单,请前男友空暇时间去公寓的书房替她把书空运过来。她预计了接下来一年都沉浸在书籍海洋中。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住院的第三个月,亦是17年的一月份。这一天,她一如往常去体检中心做体检,没有像头两次那样碰到平淡沉默却隐隐嚣张至极的身影。她总觉得这人体内有两股持之平衡的力量,就像人们所说的正义与邪恶,但他要特别一些,可到底是什么,她说不出,只觉得他散发着死气沉沉的厌世气息,然而这具躯体却十分朝气,年轻。真是矛盾。楼玉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便离开体检中心,此处地点偏僻,亦是整个医院里地势最复杂的一处,病的严重的,疯的,不疯的都会出现在这里,所有病人到这里检查都由护工或者护士领着。这一天,她遇到个和她一样不爱说话的女人。楼玉在走廊上坐着,那女人就站在窗户边,这边的窗子依然是焊死的,无法打开。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流连于太阳高照的天空。这几天天气不错,几日前下过一场大雪后,近几天都是夜里小雪,白天出太阳,虽然这太阳光一点都不强,只是为这世界加了几分金灿灿的一层滤镜。“你是想家吗?”楼玉掀起眼,望过去,一个坐在排椅上,距离那女人稍近的大婶发出的声音。那女人理都没理。楼玉感到好笑,发出一声冷冷的‘呿’。想什么家,只是在观察地形而已。她做完检查,护工领着她原路往回走,离体检中心有一段路后,护工便说:“去饭堂吧,这里走过去五分钟就可以排队了,今天事情有点多,一不留神就十一半点了。”于是她就独自一人去了饭堂,无聊的扯着手腕上的腕带。她的腕带是粉红色的橡皮胶,上面标识了她的姓名,性别,年龄,血型,床号,住院号和病区。旁边居然还有一个条形码和二维码。楼玉靠着墙壁站了半刻,饭堂终于开始派饭那个豆丁眼李志森由于小学放寒假的缘故,护士母亲不放心由着他一个人在家,所以每天都带来精神病院开放区待着。李志森几乎是在精神病院长大的,这里的老病人多多少少都认识他。小孩子的审美是大圆脸,可她是尖尖的瓜子脸,刚住院那段期间都快瘦脱相了,但也不知为何,李志森一碰着她就上赶来玩。这不,豆丁眼又凑上来了。对此,楼玉多多少少有点烦恼。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突然间,那个亦正亦邪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工,目不斜视的盯着少年的后脑勺。少年今天穿了宽松的一级病号服,将他高瘦的身躯衬的格外单薄,但以这个年纪来说,他的体型发育相当不错,肩宽腿长,虽然身型清瘦,但是瘦的并不嶙峋,相反还很有劲道,甚至有些精悍的感觉。他去的是厌食症、暴食症控管食物的区域。在护工的监视下,他将袖口撸到小臂,向橱窗里的食堂阿姨展示腕带。他的小臂线条流畅,却因为伸展的动作爆出几条青筋,因为右手抬着左胳膊肘完成礼仪的缘故,右边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条棕黑色的智能腕带。那是一个心率监测器,大概只要情绪波动过激就会发出警示。那是连一级病人都没必要随身佩戴的玩意儿,果然是从特殊病房转出来的危险人物。楼玉觉得自己脑子要坏,也许是被李志森等人同化了,她居然也开始觉得这表面人畜无害的少年是一只危险的怪物。尤其这只少年怪物在领到早点后居然给食堂的伯伯鞠了一个躬,道着谢。大开眼界。她本人来这里那么久,连她的同类都没做出这般有教养的举动,他们顶多如丧尸一般,声带缓慢的吐出谢谢二字,既没音调, 分卷阅读1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又没诚意。少年的食谱和他们不一样,他得到划分开的用餐区,李志森本想跟过去,但在肉和偶像两个之间艰难的徘徊一番,小胖子最终选择了肉,没法坐到那个用餐区,辗转反侧又回到她这里。从楼玉的角度还能看到他,少年目无高光,进食很慢,他细嚼慢咽着,如同生无可恋囫囵吞下,那一盘绿色食物……换谁吃都味同嚼蜡。楼玉不忍心看下去,收拾好餐盘,起身离开。张疏让给出的作息安排中,等会儿要去参加音乐治疗,下午睡醒后是心理治疗,晚上还要开一个总结小组会。她一开始对‘总结小组会’不明所以,但这五个字其实就是明面上,字眼儿上的意思,没有其他含义——其实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开个会,过一遍今天过得怎么样,想投诉的投诉,想表扬的表扬,由护工负责做组长。楼玉对这种团体式的活动感到浑身无力,严重时还会产生心悸的反应。她向张疏让反映了这个情况。“你害怕交流?社交恐惧?”张疏让沉吟片刻:“一直有的么?”先前他们的交流一直很顺利,从头至尾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楼玉的表现可不像是恐惧社交的反应,顶多是定义为回避社交——当然,回避也分两种,一种是害怕所以回避,一种是不喜所以回避。而他们最初都以为是后者。楼玉缓慢的扇了扇眼皮,没有情绪的说:“我害怕解决问题。”……这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行吧。”张疏让无声叹息,是他过于信赖自己的眼睛,“我建议你做个电磁治疗,通过弱电流治疗一下,先放松身心。”抑郁症患者的临床表现:行为缓慢,生活被动,不愿和周围人接触交往,常独坐一旁,整日卧床或闭门独居、疏远亲友、回避社交。思维联想速度缓慢,反应迟钝……严重患者常伴有消极自杀的观念或行为。楼玉都占了。张疏让:“郝医师那边有建议你开始参加团体治疗吗?”郝医师就是她现在每天都见的心理咨询师。楼玉小幅度摇摇头,“他说暂时找不到和我性格相匹配的来访者。”张疏让睁睁眼,“原本有一个。”“……谁?”楼玉并不对此感兴趣,但接茬是必须要有的。“你没见过,人不在这个区。”张疏让低头写着病程录,漫不经心道:“不过他现在情况也很棘手,到底是年轻,连生场病都比人激烈,大起大落的,他医生现在都愁死了。” 7.第 7 章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转眼二月份到了。更新最快楼玉在健身房做完当天定下的运动量,全身像是卸了力气般的,有气无力来到大厅。有几个孩子好奇地围在大门前,新年的气息渐浓,尽管还有十几二十天。清河院前门有铲雪工人在开路,大批的食材运送到食堂。清河镇的消费水平可以用极其昂贵来形容,一条材质非常普通在沿海地区只需要二十块钱一条的裙子,在这边标价四百都有回头客。但可以尝试理解,毕竟镇子上的衣物、药物和器材等大多数靠空运过来,尤其是食材和生果,这里适合种植的田野实在有限。却也因为如此,这里的天空如此的蓝净。漫天的雪无止境的下。近几日陆续有中年人来接走自己的孩子和父母,开在隔壁的养老院也归这边的办公室管理,因此多了许多陌生面孔进进出出,同时也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出入。楼玉贴在落地窗边,蒙上一片雾气的玻璃倏地多出两个巴掌印,紧接着一团浓雾突显,数不清多少圈旋窝的食指涂在窗玻璃面。新年快到了,楼玉却只觉得一天比一天孤独。她从前认为世界之大,人很渺小,所以孤独。在偌大的世界中踏遍各地,依然孤独。一个人在傍晚时分中醒来最是孤独,后来她才明白,人本孤独。就算是现在置身于喧嚣的环境当中,依然没有办法摆脱掉孤寂。张疏让鼓励她在住院的这段期间交一个好朋友,她答应了。但他们都明白,悬。楼玉并不是不想交朋友,她只是……只是对此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没有人会愿意满满负能量缠身去示人,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接受满是负能量的人成为自己的朋友,她太明白了,最终只能对世界,对自己报以沉默。今天的talking内容是发泄,她能感受到郝医师的用意,大概是她近日来的郁郁寡欢渲染到周围的人,咨询师想让她把心底里的意难平和不满一咕噜倒出来。但到最后她也没能说出什么来。郝医师:“你会其他语言吗?比如英文?”楼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话用中文来说可能比较露骨和难以接受,换一种语言表达可能会让她多一些安全感。但不巧的是,楼玉的英文能力只够支持她听明白,或是书面表达以及朗诵,主动口述的过程可能比较困难。大概是由于病入膏肓的缘故,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记忆装载体’就如同一团粘稠的浆糊。曾经万分执着的人和物事早已抛到脑后,曾经的一腔热忱也已渐渐冷却,那些轰轰烈烈的爱与恨,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一个平静的人身上。楼玉变成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就像人们所说的,在生活中,她没有了G点。不,不止,她吃饭只会觉得牙齿和舌头都很累。如果真正碰到一件令她开怀的事情,她也会开心的大笑,但笑多几秒钟,她只会觉得脸很疼,甚至怀疑自己这张脸也许天生不适合绽开笑容?很多人认为抑郁症不算病,然而这个病却是会致死的,楼玉也曾想过一了百了。沉默迂久,她终于开口,“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什么 分卷阅读1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意难平,什么不满,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很难说清楚我现在什么心情,我只是觉得无所谓,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吃饭,睡觉,喝水,说话,交朋友,赚钱,逛街,略,略,略,都没兴趣,也无所谓,你问我现在心中有恨的人么,也许曾经有吧,但我真的不在乎了……”这道声音很平静,无一丝起伏,将每个字说的极轻又缥缈,郝医师险些捕捉不到,他感觉他的病人对自己有一个过分明确的定位——局外人,就像是一个对立面,每天剖析着自己。她剖析自己的性格,爱好,行为,剖析自己下意识说出的每句话,为每句话作出评价,偶有愚蠢,偶有幼稚……郝医师对她,时有束手无策。因为她真的对所有事物都没有兴趣,她不恨,也不生气,一个了无生气的人。大多时候,无论周围多么热闹,喧杂,她始终是面无表情,一副平静的模样,偶尔还会露出嘲弄的笑,却什么都不说。真的,这是一个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病人。最让郝医师束手无策的,是她发病时会把自己搞的一片狼藉。撞墙自残事小,对此毫无反应事大——每每事后醒来,护士惯例问她疼不疼。这种问题的回答,她一般都看心情,心情不好懒得多说一个字,就回答:疼。心情好了就多施舍一个字,不疼。“你现在最想做什么?”郝医师问:“想过吗?”“治疗结束,回去陪我父母。”楼玉微不可闻松了口气,“他们前段时间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今年还回不回去过年,我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他们,但我马上意识到这很不孝,就打住了。”“为什么你会觉得告诉他们你抑郁了,这是不孝?”郝医师试探性问道。“报喜不报忧么。有些人四五十岁下个腰可能就没了呢,我父母都差不多五十好几的人了还让他们为子女担忧,这像话吗。”楼玉顿了顿,又说:“我父母并不是无法理解抑郁是什么,实际上他们经常能看出我压力大,让我多和他们聊天,去心理咨询。”“我为此感到惭愧。”一如她所说,父母是她唯一的牵挂。楼玉近日来的情绪并不好,晚上休息前做日常问卷,她填的是无法保障夜晚安全。因此,护士值夜查房时特别巡视了3003室,所幸这一晚安然度过,无事发生。说是安然,其实也不太平,楼玉前半夜基本没能睡着,一直到后半夜焦虑过度,甚至无法闭上眼睛。护士再次进来查房时,她无法再佯装入睡,主动提出:“给我seroquel。”她的呼吸沉重,声音细弱,护士不得不重视的拿来了体温表,事实证明她没发烧,只是失眠和焦虑时的症状。不仅如此,她还头昏脑胀。如有一片乌云盘踞在大脑中。胸腔里似有一团气体在发酵,濒临爆破的边缘。北方二月的天气,楼玉硬生生出了一身虚汗,直至凌晨四点,服了seroquel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闭眼,直到中午才醒过来。然而那种感觉却并不好受,最初的感觉是什么都听不到,眼前只剩白花花的一片,生理性眼泪没入枕头里,像是以此洗去眼里的不干不净,还她一片清明。渐渐地,她看清房间里的环境,先是灿眼到花白的窗户,再是白色天花板……楼玉仔细回想一番从今到昨的情景,发现并没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松了一口气。“你醒啦?”门外进来一个护士,是例行查房的,先前由于楼玉还没醒,所以需要安排个人特别记录这间房的病人,每隔十五分钟进来一次,记录病人活跃程度,以及凉了没。“现在几点了?”楼玉嗓子干哑,喉咙微微疼。“十一点钟了,你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闻言,楼玉没回,伸手摸了摸额头,以及皮肤表面炽热的两条手臂,道:“方便把体温表拿来吗?我可能发烧了。”护士一惊,立马从口袋拔出一支体温表往空中甩了甩,随后递给她。“着凉烧起来的吗?你冷不冷啊?”楼玉摇摇头,努力把口水下咽,嗓子眼还是疼,就连扑到人中的鼻息亦是灼热的。一分多钟后,楼玉把体温表拿出来,果不其然,是有点烧,发热了,但不严重。护士:“嗐你先躺下,我去报备一下,给你拿个退烧贴。”几分钟后,护士急忙忙跑回来,把成人退烧贴贴在她额头上,说:“你得吃点东西啊,不然没法吃退烧药,我让护工给你拿点吃的过来吧?就在房间里吃,估计你也没什么胃口。”护工按照她平日的喜好端来了半碗粥。粥只努力吃了几勺子,她实在没有胃口,神色恹恹的想吐。吃完退烧药后,继续躺回被子里睡回笼觉才感觉心神都好了些。其实她已经很清醒了,但脑壳热。疼——这种疼是一种钝痛,不剧烈,但沉重,有重压感。这么一睡,又是两小时。楼玉是被强光刺激醒的,准确来说不是刺激,而是她的睡眠时间满足了,先前伴着满屋白光也能昏沉睡去。在护士进来后,她再次问了时间。“才一点半,睡够了吗?”护士重新给她测量一遍体温,“退热了,身体暂时还有点儿热,这个退烧贴先别撕了,贴到晚饭时候再撕掉吧,好吗?待会要注意保暖,套一件薄的外衣吧别又凉到了。”楼玉把自己支起来,除了身体乏力,是一天没进食的软绵绵以外,没其他异象,这回醒来几乎全好了,头不疼心也不异常的跳。“洗个脸?”护士试探性问道:“我带你去食堂吃点东西。”“好。”根据作息安排表,楼玉下午两点十分还需要参与一次团体治疗形式的艺术治疗。所谓的艺术治疗,就是利用绘画材料进行 分卷阅读1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表达。康复治疗师会放一首音乐,病人根据听来画,然后团体组员一起分享感悟。治疗师之后也会根据病人画的图深入对话,或单独安排治疗。楼玉上回做过一次单独安排的艺术治疗,后来觉得这位康复治疗师的功力不行。张疏让再提的时候,她就婉拒了。这回再参加是由于张疏让说给她调组了,换了一位治疗师,他说先试试水,不行再换。总之不参加是不可能的。她也明白如果想康复,那就必须积极接受治疗。于是楼玉赶在两点十分之前到达治疗室。冰冷走廊上没几个人,一路上她都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闲人勿近的表情。然这种沉默的平衡却在进门前一刻又被打破了,宛如一面镜子‘砰’的一声,炸裂了。双方在即将撞上那一刹那,忽然刹住车。楼玉往后退了一步,今天时间匆忙,没有束缚一头长发,发量多的原因,昨天刚洗过的头发间还藏匿着洗发水的香气,这一前一后的动作,全都争先恐后往她鼻息里扑了。楼玉堪堪抬起头,对方稳稳站在原地,神情似乎透了点不备,不过马上就消失了,持着一副淡到‘我自闭’的脸孔,以陌生的眼神注视她。楼玉也同样注视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额头——退烧贴。她知道病区里没有自杀自残倾向的病人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那些穿病号服的人要么是有这种倾向,要么是从急诊室抑或是别的医院不收治转过来的,没有带多余的衣服,所以才穿医院提供的病号服。然而眼前的人居然穿着私服,这是令她诧异的事情。少年人下半身还是一条蓝白条纹的病号裤,上身却穿着一件黑色宽松的背心,肩膀右侧的吊带垮垮塌到手臂处,要掉不掉的样子,薄薄的黑色防风夹克挂在他肩膀左侧,稳如泰山的丝毫没有滑下来的意思。楼玉这才发现,他右肩膀打着白色绷带,里面隐隐约约渗出红色的血。“怎么了?”里边传来询问声,一道温和不会给人压力的声音。“没事。”他说。少年声音清冷,和他给人的印象如出一辙。楼玉错开一步,示意他先走,但实际上走廊的宽度能容得下四五个人排排站,不需要她多此一举。对方不甚在意道了句谢谢,大步流星的离开。楼玉偏斜过身体,往他的方向望过去。他的确很瘦,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宛如一根挺拔的竹子,清新又结实,浑身上下充满了朝气。然他已经有初显男人轮廓的趋势,宽阔的肩膀,暴露在外的手肘露出小臂均瘦流畅的线条,不时暴露出青色筋络……无一不在昭示着这具身体里蕴含着多强大的生命力。 8.第 8 章 艺术治疗开始了。康复治疗师是个年轻女人,学生气息与社会气息融于一体,方才从里传出的声音便是出自于她。她自我介绍目前刚硕士毕业,还没彻底远离校园,但已有超过1500个小时的咨询经验,勉强算是一名合格的专业艺术治疗师。楼玉来的晚,坐在长桌的最末端,听治疗师用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对话过度来访者的情绪。这场对话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她说:“没有画画基础也没关系,想想自己的小时候,其实每个人都是涂鸦高手,今天只管大胆的创作,释放你的情绪,这就相当于一项运动罢了。”话音刚落,康复治疗师便播放了一首《PinUp Girl》,是一首旋律轻快的钢琴曲。各种各样的创作材料整整齐齐码在桌面供人挑选,有些人选了水墨,有些人选的蜡笔,有的人选了素描画纸,有些人则选择的普通画本。楼玉在一片宁静安谧中,选了离自己较近的色粉笔。一时间,‘唰唰唰’的声音掺和进柔和而优美的音乐里,楼玉漫不经心的,用色粉笔堪堪描了一遍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作为‘定稿’,直到《PinUp Girl》播放到第二遍时,她才落笔,画了一幅芭蕾舞者在舞台上表演的一幕,画面就定格在空中劈叉的一霎那,舞台下的观众只露出手掌,为舞者送上真挚的掌声。她只运用了黑色底图,一支色粉笔就完成了这幅画作,最后点了几笔的灯光和光鲜亮丽的舞台。楼玉停笔时,有些人还埋着头沉浸在创作中,有些甚至只是看着桌子发呆,不知从哪下笔,于是求助了治疗师,治疗师的声音真的很治愈,让人听了心情禁不住变好。“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想画什么,那就用你平常疏于使用的左手或者右手,闭上眼睛或者张开眼睛也行,取决于你觉得怎样会更舒服。然后在纸上涂鸦就行了,不用担心会画出纸外。如果脑海里实在没有一个形象,那么乱画也可以,随后我们可以约个单独治疗的时间,根据你的涂鸦再详细展开加上不同的细节,把那些形象更清楚的勾勒出來。”楼玉明显心不在焉,她目光空茫望着桌底下的地板,肆无忌惮发着呆,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后来交流分享和治疗师解读她都没怎么认真听——但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是感受着自己情绪的变化。但总之她走神的太明显了,后来治疗师安排了跟她单独治疗的时间。“如果用十二种颜色做你问我答,说出你的初印象,你觉得红色会代表什么?”治疗师在主座坐下来,温柔的问她,“热情?奔放?”楼玉:“嗯,还有生命力和精力。”“那蓝色呢?”“天空,舒服。”治疗师在[蓝色:抑郁]一栏中划掉,潦草写下舒服二字。“灰色呢?”“灰色……郁郁不欢?”“彩色?”“脏。”治疗师在[彩色:缭乱、绚丽、幻想]一栏划去,故技重施。“黑色呢 分卷阅读1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庄严,神圣。”“白色?”“抑郁。”[黑色:悲哀,庄严]划掉。[白色:单纯,神圣]划掉。治疗师翻过一页纸,说:“好,因为你运用的材料很少,所以我需要问一些问题。不过在那以前,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先听听音乐。”楼玉表示没问题。没有人能真的‘看画读心’,然后根据此为来访者解开心结,就算是眼前有超过1500个小时的咨询经验的专业艺术治疗师也一样。治疗师这回播放的音乐不再是钢琴曲,而是有人声的宗教歌曲,由沙哑的女声演唱,是一首关于基督的赞美诗,宁静而圣洁的旋律,让人复杂的心一时平和宁静。你必坚固,无所畏惧。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加灿烂,虽有黑暗,仍如早晨。不知为何,楼玉想到《圣经》中的这一句。伴着宁静的音乐,她顺着思绪往下爬,忽地想起前段时间第一次做艺术治疗时的情景,那个被她认为不靠谱的艺术治疗师。那也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彼时她的精神比现在好太多,由于是初次接受这种治疗的原因,尽管感觉上和张疏让的‘房树人测验’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她还是用心的创作了。她记得当时在音乐的陪伴下,画出一条柏油路,路中间有一座房子,两层,有花圃,没花儿,没看门狗,没烟囱,窗户有四个,一层两个,二层两个……那位不靠谱的治疗师几乎是按部就班的询问她一些问题。比如房子为何坐落在此处,创作背景是什么?房子里住了什么人?那个人是男是女?几岁了?你认识吗?画中的天气如何?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楼玉一一回答了。不知道,就是想这么画。创作背景就是这段音乐。房子里没人。天气一般,云把太阳遮住了,没下雨,算是个好天气。……于是治疗师问:你对未来很迷茫吗?楼玉感到堂皇,“不。?我一点都不迷茫。”后来她才得知,那个治疗师套用了一本很不错的‘参考书’的公式,套在她身上。她知道这本书很权威,是精神临床医疗长期研究所整理出来的,关于如何利用图画测验去评估画作作者的精神状态和人格特质。比如最经典的,房子少画了窗户、门可能代表什么?没有树叶的树又可能代表什么?除了关注画作内容,还要观察图案的笔触,画了多长时间……然而那位治疗师最后根据房子没烟囱,没人,花圃空空如也,整座房子了无生气而推断出作画人有精神问题。因为正常人画房子都会有烟囱,有树木,而房子都会建立在平地上,或者山间田野,不会坐落在公路中间。楼玉只觉得这个治疗非常荒唐,也就是她真被说中了,她的确有心理精神问题。但如果是从小生长在索马利亚难民营,从没离开过那儿的人画出的类似的画呢?那里的房子就是帐篷,没有窗户和烟囱,树木没有生气,树叶稀少……可根据那本书来推测的话,画这幅画的人就该是可能患有严重的精神问题。而讽刺的是那些孩子根本没机会能见识到难民营以外的房子,他们只是画出了自己常年居住的‘帐篷’。她愤怒的认为治疗应该是‘以人为本’,而不是‘以治疗为本’。“好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倏地闯入她的世界,将乱七八糟的画面撞碎,无法还原,楼玉不得不掀起眼,去看向打搅她发呆的人,总算提起点兴味。“嗯。”她坐起来,感觉到退烧贴仍胶在额头上,一旦眉头或抬头纹触动,退烧贴就会发出制止。“画中这个舞者是你吗?”治疗师问“不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这是实话。治疗师:“好,我们换个问题,你希望她是你吗?”楼玉:“不希望,我有我自己的志向。”治疗师:“好,你在创作这副画的时候有过落笔前的定稿,而且创作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擦拭过,你基本功很好吗?几岁开始学的?”楼玉:“很小,三四岁吧。”“……好。”治疗师一边询问,一边在纸上做记录。纸上俨然写着楼玉选择创作材料时的过程,她是随手挑的离自己最近的两样材料,在场所有人是根据想象中的内容而去挑选材料的,只有她是拿到材料后才开始设想想象中的内容。楼玉基本功十分扎实,除了第一遍描画时有些凌乱,漫不经心的态度,到第二遍‘临摹’时,下笔都是稳打稳扎不会回头擦拭的那种自信感。治疗师又问:“那你可以变换一个场景?不要舞台了,比如练功房。”楼玉皱了皱眉,但还是照做了。她依然选择色粉笔和黑色底图,不过这回不再是用色粉笔画人,而是画景。练功房里没开灯,人隐于黑暗之中,白色的墙面与地板、压腿杆一一用白色粉笔画了出来,最后在陷入阴影中的‘人’打上一面光,用指腹抹开。治疗师看完,又问:“你感觉怎么样?”楼玉放下色粉笔,用纸擦擦手,“……不是我想要的画面,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治疗师:“不喜欢黑暗?还是不喜欢这么艰辛的生活?”楼玉:“不知道,可能是台前和幕后的对比太**裸。”治疗师莞尔笑了笑。“是吗,那你可不可以把画变成白天?”她问。楼玉开始试着想象白天里的芭蕾舞者,这实在是把她难倒了,因为想象中的内容并不能让她顺心,并且白天的光线和色彩无法呈现出她想要的画面。治疗师也不打搅她,甚至不去注视她,免得她被‘环境’所惊扰。半晌,终于看到来访者摇摇头。她看起来比刚才要沉默,好半天才开口说话:“可能我就是想要第一副画 分卷阅读1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那样的生活吧?”治疗师:“不,你别那么快下定义。现在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能否有幸倾听你的志向与未来的计划?”“享受生活,过的奢侈。”楼玉说:“我前二十多年的时间中,一直在为‘未来和以后’所奋斗,现在应该到了我享受未来和以后的时刻了。”治疗师:“那么如果你明天出院了,你即将开始享受未来,你的第一步准备做什么?”楼玉:“订机票,把所有机票都订了。先回家和父母见面,然后去慢节奏的地方生活,养一只白猫互不搭理,但会依赖对方的存在。”治疗师:“没想过找一个人?”楼玉犹豫半晌,“……有的,但我挑剔,想着遇不上就算了,应该是等不来了。”治疗师:“你想象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喜欢冬天,皮肤很白,但是爱穿黑色衣服的人……”几乎是那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那少年人的身影。“穿着黑色衬衫,神圣的像一个牧师,但他并不是禁欲系那类人……”“我们会肆无忌惮的接吻,然后他说:上帝他老人家,或者狗屁的大庭广众不想看到我们这样,但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 9.第 9 章 艺术治疗效果显著,通过二十几分钟的谈话,楼玉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什么。更新最快‘她’身处于黑暗之中,台下无数人在为这一瞬间精彩鼓掌,人们只看到她光鲜亮丽的表面,她对此置若罔闻,并不加理睬。她所需要的,在舞台下找不到结果。她的迷茫不在于不清楚人生的意义,也是这一刻她才明白,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岁月宁静的生活是她想要的,但这生活中还缺了一点什么。也许她真正想要的是对得上频道和感觉的人,但就她所处的环境中,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结束治疗后,治疗师将她送出门,对她说:“你的作品我会好好留着,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因为到时人生阶段也不一样了,彼时你的想法说不定也会改变。”楼玉感激的看她一眼,“谢谢。”下午五点,一团浓墨罩着天空,天已黑的深沉,北风依然坚持不懈的恐吓着胆小的人类。楼玉吃完晚饭往回走,晚上只剩下两个娱乐节目,一是听音乐,二看电视,娱乐完毕后就可以吃药,进入梦乡了。廊道那扇门在前几天彻底关闭,禁止通行。她循着楼里的走廊往回走,比平时要多兜一个大圈,但好在哪里都灯火通明,医护人员在楼里来回走动着。楼玉本想直接回单间,但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改了主意,往护士站走去。她今天匆匆看了排班表,得知郝医师今天结束休假,明天照常上班一直排到年后。郝医师轮休不上班的这半个月,她找不到别的会使她萌生诉说欲.望的咨询师,这会儿便多了几分庆幸。然当她走近护士站时,却发现一个高瘦的身影,是下午见到的那个人。他穿着二级病号服,肩膀上挂着一只奶牛猫。在和护士站的人说话,握着笔在登记表上写着什么。楼玉离得近,一不留神就把他的话听进去了。“那你们帮看着点儿?明天老郝过来直接给他,就说在后山捡的。看对眼了就多养一只吧,两看两相厌就送流浪猫中心去。”他的声音是很淡的,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吞音很多,懒懒散散的。护士:“行啊,可怜见的,它这会儿应该饿极了吧?”那人低着头,不疾不徐道:“不知道,凶得很,我见到的时候它他妈在吃鸟儿,鸟毛散了一地,血迹斑斑的。你们看着点儿,它要敢抓你们就告我,我扔回后山让它吃垃圾去。”话是这么说,但他绝对不会说出其实他在后山被这猫追了一路。他跑猫也跑,他停猫就一个大扑到怀里,最后受不了才捡回来。几个护士凑近了看,猫嘴巴附近的绒毛上果然有血迹,吃完饭还没洗脸,这会儿正用猫爪子洗脸,众人纷纷咂嘴,“不过你这体质真是绝了,郝老师家里那几只猫都你捡来的吧?我听说你送了他好几只猫了。”是这样,后山由于没几个人去,也就不举例,反正后山的流浪猫应该都被他送一个遍了。总之他过去随便出个门都能捡只猫,仅有的几次出门都能碰上猫来蹭。那人把登记表还回去,“可能人形猫薄荷本荷吧。”他说。大概是氛围不错,几个护士与他语笑嫣然的,其中一个丧着脸道:“这体质真的羡慕死了,我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动物绝缘体吧,所到之处猫跳墙,狗呲牙。”那人笑了笑,没说话,大手一抓,把猫扒拉下来。可能是他的动作和意思太明显,猫开始挣扎,往空中挥着肉爪子,喵喵喵的直叫。“别吵。!”他喊了一句,“烦死了。”护士说:“要不你再陪它玩一会儿吧?”“那你给我酒精和肥皂吧,我被抓了。”他撸起袖子,露出一道不是很长的口子,由于温度太低,血珠早已干涸,凝固在手臂上,“先处理一下。”护士大惊:“怎么搞的?”“一开始吓到它了。”他说着,把猫重新扔回左肩膀上,见猫又服服帖帖趴在那儿,啧了一声,“麻烦。”如果上帝愿意给他一次人生重来的机会,他绝对不会犯贱打扰这只正在吃晚饭的猫,大家都是动物,生食熟食都是个人爱好,吃熟食也不见得比吃生食的更高贵,总之他怎么可以在人家吃得正欢的时候操了一句呢?换他他也不高兴。被抓一爪子他也认了,但这猫估计是个娘们儿,翻脸跟翻书似得,上来蹭了蹭他的大腿。他当场都震惊了,由于经验太足的缘故,心下不用猜也明白这猫百 分卷阅读1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分百是看上他了。一旦接受这种设定,他就无**可说,幸好今晚是只染了点黑色的奶牛猫,不大,目测三个月左右,这么小的年纪能捕捉鸟类也是真的生猛,为了保护本埠脆弱的鸟类不被惨遭灭绝,于是就有了‘求爷爷告奶奶的送猫’这一幕。不,准确来说是先斩后奏。老郝已经明确说他不能再多养了,他母上说他们家畜生太多了,再养就连猫带狗加人一起打包给扔出去,不过猫奴碰到猫又有什么自尊呢?护士惊了,找来酒精和肥皂,“大冷天的你怎么把羽绒服脱了啊,来,接着,赶紧洗去吧,不要怕疼啊,酒精一定得往上面洒,肥皂一定得往死里搓,把脏血逼出来,这可是流浪猫呢,我得和梁医生报备下,你得打支狂犬疫苗……”“不用说了,没事儿。”那人经过她,漫不经心停留一眼,错身而过之际,他懒懒道:“我这个月初才打过,你给我找支破伤风抗毒素吧。”他的确月初才打过狂犬疫苗,说来也是一件不愉快的事。那天是他全年久违的一次接触太阳,那天的颜色亮度还算对得起是所谓的太阳所散发出来的光线,但照在人的皮肤上不堪一击,连热量都感受不到。隗洵在这边生活多年,早已习惯这种干冷,于是打算套一件薄外套就出来了,反正昼夜温差大,白天的温度基本在零下几度左右,还可以接受。但由于肤色过于白,防止紫外线激出白斑,所以他在晒太阳期间是全程蒙着脸,只露出手脚的。薄外套盖在脸上,就这样,在积了满山雪的后山斜坡上,躺了一下午,就这样他也没被晒黑,手的肤色依然比脸白,脸却已经是极白的了。后来天色渐渐拉灯,蒙着脸也能感受到的那种,太阳落山后,温度骤降,于是决定再躺一会儿就回去了。然后就发生了他叹为观止的一幕……吸猫体质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他睡着睡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在脸上,胡乱的踩。他扒拉下围巾一看,那是一只黑猫,粉色的肉垫。居然他妈的在他脸上‘踩奶’。“……”而且还是一只准妈妈,肚子沉甸甸的。他的脸色难以言喻,前一刻起的杀心都被死死摁回去了。一只怀孕的小母猫,目测才五个月大,可怜见的,自己还是孩子,就要生一窝孩子。隗洵本想把它捉回去,让人送流浪猫体检中心,但猫怀孕后母性和警惕性都非常高,一旦远离后山它就开始挣扎,在他手上拍一爪子就飞快地跑了。那还是他反应及时用手挡了一下,如果挡不及时,那这一爪子可能会让他瞎。他别无他法,只好把猫搁后山让它自生自灭,回去后有意无意的和梁绪提起这件事。于是在那之后的三四天,梁绪替他看过几回,后来有回晚上,梁旭说“预产期明天生了”。然后第二天,他和梁绪大晚上的蹲在雪地里哄猫,想给猫接生,毕竟这大冬天的,危险性抬高了。然猫窝在树孔里死活不出来,估计是母猫护崽的本能反应,连他的吸猫体质都挡住了。其实他还算挺有经验的,鬼知道他被强迫接受了什么,猫自己会生孩子这点也鬼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总之难产就必须得找兽医了。母猫最后生了三个崽,还一个卡在里面出不来,最后无一生还,梁绪后来让人把树给砍了才抱出来几具尸体。其实隗洵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他本人接受不了,而是精神方面接触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会不管不顾扯出来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影响他的信息过滤,导致一些‘重印象’在脑海中无限循环。简单来说,就是强迫性思维。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每回见到猫,都会使得他条件反射想起那只死去的母猫和四个夭折的崽。他扒开像瓣膜一样闭合着的伤口,酒精蓦地洒上去,早已干涸的血迹渐渐湿润,紧接着源源不断冒出鲜血,出血量小却迅速,从长长一道口子里争先恐后的漫延而出,最终流到盥洗盆里。隗洵面无表情把血迹冲洗干净,开始用肥皂搓洗手臂。他从未养过一只宠物,但消毒的手法却熟练到让人觉得可怜。他望向镜子,左肩膀上那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它真的很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整只炸了毛,但依然很可爱。可能是饿了。他想。长长的尾巴左右摆晃,这种碰着想吃的食物都虎视眈眈了却没有扑上前的眼神……所以说,他真的很不喜欢猫。但他莫名的喜欢克服厌恶,就像是一个中二叛逆少年。你不喜欢我干什么?我偏要干。肥皂水冲了十来分钟,眼见着直到脏血不再渗出,隗洵才用清水再洗一遍手,朝镜子晃了晃手。姣好却厌世的脸孔上多了几道水滴,水顺着重力往下滑,多了几条水痕。他缓慢的,扇了下眼皮,那些水像是无端染了红,再扇一下,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半晌。他轻轻‘呿’了一声,笑说:“走,给你找好吃的去。” 10.第 10 章 护士站。更新最快楼玉正在询问郝医师的时间与预约。护士姑娘翻了翻预约界面,颇为难道:“郝医师近三天的时间都排满了,而且这还是没有突发意外的情况下,如果突发意外,那当天所有咨询都得往后推。”楼玉想了想:“那约第四天下午……”话音刚落,透明酒精瓶和肥皂盒越过她,稳稳放在护士站台上。楼玉闭了声,不着痕迹往一旁躲开。“有吃的么。”他在问别的护士。“好的,我给您登记一下,第四天,周二下午三点,可以吗?”护士回她。“有的,给你还是它?”这是回他。“可以的,谢谢。”楼玉回。“ 分卷阅读1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难道我看着它吃吗?”他说:“我要高脂牛奶它要羊奶,姐你帮我看看有没。”“嗐!巧了,还真的有,不过牛奶是盒装的,羊奶是奶粉,得泡。”护士说着便往别的地儿走去。“今天有哪里不舒服吗?”护士一边输入信息,一边询问楼玉,“脸色看起来有点差。”楼玉抚了抚脸颊,“中午发烧了,现在已经退了。”护士恍然,拿出一张日常问卷递给她,“不急着回去吧?不然填一下?我等会儿去抑郁科值班,刚好一起带过去了。”“好。”她爽快的接过笔,轻车熟路填表。楼玉杵在站台前写问卷,站台不高不矮,由于身后杵着一个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家伙,她的背脊挺的笔直,微卷的长发勾在耳畔后,披露在肩头,因为低头的缘故而滑落一小绺长发挡在脸颊边。“喵——”甜腻的一声娇娇的响起。纸上行走的笔尖一顿,很快又动了起来。她仍感觉到,杵在半米距离内的人身形一动不动,这种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压迫感太剧烈了,简直无形而胜有形。楼玉觉得他稍微动动,那气场应该会变得温和些,然而就是因为他不动声色,她觉得这种压力全往她身上扑。“今天有出现抑郁的情绪吗?”护士打开水瓶饮半口,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询问。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多见,护士每天都要记录病人的活跃度,如果病人情绪太过低迷,那她们就要再三确认该病人是否有自杀倾向。“没有。”她说,犹豫了一下,以防护士因为她回答的简短而再问下一个问题,又道:“现在没事儿了。”大抵是她持着认真的表情回答,护士温和的笑了一下,没再说话。楼玉礼貌性的,也回以一个笑容。她有时觉得这些护工护士的工作十分辛苦,虽然当今社会的医患关系紧张,而张疏让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每天只见面几分钟,短的问几句后不超过两分钟。但他们对她情况的熟悉程度简直熟谙于心,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她说,他们基本都能推断出来。后来才知道这些人上班,每天除了和病人谈话,更多的时间都在开会,各种讨论病人的个案,每个病人的特质,思维方式,他们都会了然于心。去拿羊奶的护士动作有点儿慢,隗洵觉得背脊上的猫尾巴一直乱晃,他持着一副我自闭的模样,冷漠以对这一切。直到下巴一阵湿热和瘙痒,旋即一股血腥气扑到鼻息间。他皱了皱眉,两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夹住奶牛猫粉红的舌头。奶牛猫被他扯得合不拢嘴,往后仰,整个身体随着重力往下掉。隗洵施施然松手,任它摔在地上,又爬起来甩了甩长尾巴,重新往他身上攀爬,裤管完全不打招呼的下滑。他面不改色兜住裤子,崭新的蓝白条服抓的毛线都勾出来了,发出‘撕拉’的细微噪声。忍无可忍,手下垂,这对奶牛猫来说是一个邀请的讯号,后肢一瞪,飞快地跳上他手臂前爪一收紧,马上蹬鼻子上脸的往他肩膀爬。隗洵斜仰了仰修长性感的颈脖,语气里透着不加修饰的厌恶。“别舔我,你刷牙了没。”话音刚落的同时,把内心那种一爪子拍它去死的念头强压下去。冷凝色大厅,繁忙的护士站里,零星几个护士在低声交头接耳,往电脑输入资料,在角落座机与人官方交谈,敲击密集且脆响的键盘声劈啪作响,人噪分贝不一却在这霎那糅合成和音送到耳边。【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在这一片忙碌又一片静谧中,他开始默背林前13:48。【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奶牛猫大概是认清了这人不会陪它玩,于是换了个姿势,一条猫挂在他肩膀上,懒懒的喵了几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退而求其次舔他的肩膀,猫舌头上的倒刺穿过布料,传达到皮肤表面,痛感倒没那么明显了。隗洵不为所动的,目光落在护士站台前的三个字上。【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楼玉本就心不在焉的,注意力一半一半的,又是问卷又是身后这个存在感强烈的男孩,这么几个来回——她笔堪堪一顿,歪过头打量他。隗洵余光中瞟到这道视线,眼皮一扇,视线上滑与之隔空相对。【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她的视线是很平静的,这沉默的对视中,还透着点不足为奇。楼玉将分寸把握的很好,是光明正大的打量,但兴趣并不浓烈,只是一时被吸引,这吸引可以是因为他肩膀上的猫为什么一直缠着他,从哪里来的。也可以是他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为什么站在自己身后。更可以是一些别的什么,但无论是什么,这吸引是不以为奇就对了,是若有似无的,是漠不关心的,是遥荡恣睢的,注视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两眼。这一两眼甚至还没来得及滋生出什么就已杳无踪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场景瞬间倒回到半分钟前。所有人都在服务繁忙中,没人注意到大厅里,这个女人偷看了他两眼。只有他知道,那女人偏斜过脸孔的一刹那顷——大脑失声了。《圣经歌林多前书》完全被抛到脑后。没有人能听到他大脑发出的声音,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怕多多少少会分几秒时间的注意力给他,但那都是力不从心的注意力,一面强调自己是敬业的在工作,一面却分出几眼时间张望着眼前这个晃眼的青少年。然而她却在这一片忙乱中,认真多看他两眼,这种被看出魂儿似地的注视,直接让他大脑卡壳。卡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被这冷不丁一眼给打扰了。但后半句却 分卷阅读1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是无论如何也衔接不上,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悦。隗洵没显露出多余的情绪和反应,神色一如往常,只是薅了一把猫毛,薅完又觉得脏,往自个儿衣服上揩了楷。几分钟后,护士把羊奶端来了,同时很不好意思的说:“你前不久才胃溃疡吧?暂时不能喝牛奶呢,你看这个要喝不?”隗洵一看,脸色瞬息拉了下来,那是一袋营养液,惯喝的那种。这段时间的加餐几乎都是这个,已经造成一看到就生理性厌恶了。护士眨了眨眼睛,很有眼力见的把营养液收起来了,那只奶牛猫终于高抬贵身,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在食物面前,人形猫薄荷也不管用了。果然这才是流浪猫的本性。隗洵趁着护士把猫引到别处,自己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先是回到方才的男厕搓了一遍手,水柱往手心唰唰流的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病犯了。其实他不是多爱干净的人,就和大部分男生一样,也有邋邋遢遢的一面,也就是上完厕所把过零件会洗手、饭前也洗手的水平,做人基本素质罢了。但十分钟后,他就清楚确实是病犯了。那只猫虽然是流浪猫,但身上没有虱子,不至于让他连指甲盖到小臂处也搓的明明白白,像是每一个毛孔都渗进了细菌,他为此头皮发麻,小臂那道血口子更是麻痹酥爽的疼。忽略掉痛的尖锐的小臂,他捧着冰凉的水,往脸上扑,盥洗盆上一时水混着血往下水道流去。其实他很少被强迫洗手或是强迫数楼层,也不强迫他反复怀疑门窗是否关紧、走路必须走格子,更别说数阶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起强迫恐怖血腥臆想,他的确很少有强迫洗涤的行为。但很少不代表没有。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他生病很久了,早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行为。发生这种强迫行为都是事出有因的,临床上的解释是为了减轻强迫思维产生的焦虑而不得不采取的行为。如果他遇到‘碰到脏东西了都是细菌会不会得病’的难题,那么就会被强迫去洗手,或者是洗澡,然后一边清洗一边反复论证。手被搓的发红,白皙的肌肤甚至出现损伤,刺辣辣的疼,病号服胸前一片都湿透了,布料湿答答往下滴水。 11.第 11 章 隗洵刻意看着镜中脸孔,呼吸沉重又不紊,伴着耳边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水声。更新最快他开始迅速辨证着,把注意力死死集中在眼球上,几分钟后,他顺利从‘脏不脏’转移到“眼珠子为什么是深棕色的?”因为决定眼珠颜色的是虹膜组织里的所含有色素的量吗?应该是吧教科书上是这么说的。不,是哪本教科书?什么时候看到的?很久以前了吧否则怎么会忘得一干二净?啧,你怎么健忘成这样?他的目光死死咬着这张令人不太快乐的脸,目光在那一瞬间又变得茫然。镜子又是怎么制成的?旋即又想到那些材料中应该有玻璃吧?“那玻璃又是怎么制成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玻璃最早是由火山喷出的酸性岩凝固而成……果然人就应该多读书,他要去看书。就现在,立刻,马上。而且今天必须搞清楚镜子和玻璃是怎么做出来的,生而在世连身边的东西怎么做成的都不知道也配是个人?不配,算了还是去死吧。他关掉水龙头,沉着脸往门外走。离开卫生间那一刻,医院回廊里的风压,空气流动朝他扑来。他闷着脑袋逆着风沿着走廊行走,满心的琐碎事。手洗破了皮,此时风干,水份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干疼,小臂也疼,血口子出血量不大,但依然把袖子染红了。死不死?死不死?死不死?算了,死吧,想死就趁现在啊,待会梁绪回来就想都不要想了,反正也成不了。所以怎么死?这把他难住了,精神病院的自杀干预是全方位的。隗洵立住脚跟,杵在一个格子瓷砖里,姿态放松靠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一边吹着《Oops》的口哨,内里却陷入沉思,要睁不睁的眼皮子底下,眼珠子转着转着就去到了‘笔’上。跳楼烧炭上吊这种肯定是没办法了,至于临时想到的笔,他知道阅览室有笔。笔是那种连着笔座的电话线笔,一般都是病历上注明近期没有自残和自杀倾向才可以去阅览室,他已经达标,是可以随意出入阅览室的。不过想想又打住了,虽然他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没有强迫恐怖血腥臆想的时候也不是真的疯子,用笔自怼眼珠这么刺激的事,没点毅力真的做不出来。怼心脏的话,没点猛男的力气还真怼不进去。他把这种刺激代入到平常人蹦极,寻思着给自己加油,又想到用笔自怼只能做到自残的程度,又干脆的放弃了。半分钟后。得想法子拿到前台的美工刀。他想。美工刀……梁绪还两小时才回来,只要他现在行动,两小时足够他凉透了。想好对策,吹完Oops,他神情放松的又开始吹Whistle,朝大厅走去,挽了挽袖子,临到护士站时,露出一道很长的血口子,“血没止。”他不会扮乖,扮乖太累了,所以从始至终都持着一副冷淡的模样,反正大家都相信他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凡事都事出有因,人们之所以相信,全因他在隔离区替梁绪和几个护士挨过一记。说来也是凑巧,那段时间的下半年有一批新设备要进来,体检中心太小放不下,正在开拓土地和一部分地方重修。结果装修工人收尾工作时漏了一块瓷砖。不大,就一小块,还没女人半个巴掌大。结果被一个精神分裂者捡到了。隔离区每栋楼的医生就两名,一个周间上班,一个周末上班。 分卷阅读1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恰巧那天,梁绪陪着一个新上岗的医生和几名小护士一起查房,他闲的无事跟着。查到一半,一个病人突发意外拿出那块瓷砖就往一个护士后脑勺划过去。隗洵当时注意到他靠近还有点懵,懵中透着浓烈的警惕。露出瓷砖的那一刻,由于发生在惨白的白炽灯下,过于显眼,他反应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快,在那0.00000001秒中,他想出了两个如何规避风险的对策,一个是抬脚踹过去,一个是从后袭击卡住他的后脖颈……但这些都废时间,赶不上,他只能箭步一跨,推开那名护士。也得亏那名护士比他矮的多,瓷砖划到锁骨上,血一下子争先恐后都激出来了。他的应激反应也一下子逼出来,一脚揣到病人胸膛上。病人老弱病残,这一踹直接往后酿跄了两三米,倒在地上大声痛呼。如果不是梁绪强拉着他先处理伤口以免破伤风,估计他会强骑到人身上揍。总之初印象是很重要的,没人会生疑他是想打好关系取得信任让医生护士对他降低警惕才选择这么激烈的对策,从那以后人们只会在他乖张之时为他找借口。别介意啊,他平时不那样的,0505对陌生人都这样,他性格其实很好的……好个屁。护士又是一惊,回头给他找双氧水,“伤口清洗过了吗?”她注意到衣服上有水迹,头发也有点湿,但她打算先清理完伤口再慢慢问。“嗯。”隗洵捋了一把头发往后拨,露出少年朝气十足的额头,但随便低个头又被黑发遮住眉眼,“你给我灭菌纱布片吧,我自己来。”他打算把被抓破的口子处理一下,其余就晾着。他手上损伤蛮多,刚才角度的问题,护士没看出来,他也不打算告知,一身湿衣就已让人心生警惕了。他自己处理问题也算是个老手,最严重是血腥臆想那段时间,又不愿让人靠近,就只能自己打绷带。一间医院没什么秘密,就算有,待个三四年也心里有数了。护士没敢让他自个儿去一边了,只说:“我给你止血,你在这儿等等吧,娟姐也快回来了,她去给你拿破伤风抗毒素针了。”“好。”隗洵应着,眼睛往笔筒里那把美工刀瞧,只瞧了一会儿便敛回视线。还是偷不得,太显眼了,一旦看到刀不见了,监控一查就清楚了,到时别说两小时,估计没过两分钟就被抓包了。“手。”护士说。他伸出右手,手背向下任她往伤口边涂软膏。那血口子打竖划在小臂内侧,长达两三厘米,像瓣膜一样闭合,但皮肉却是向外翻,瞅着简直触目惊心。“流浪猫的攻击力真强。”护士感叹着,“跟我家那只橘猫比起来,还是橘猫好。”那是你没见过野猫。隗洵心想。“疼不疼?”护士以为他不说话是在忍痛。他一点头,“有点。”怎么说也是个人。他做好处理,娟姐也回来了,给他打了一支破伤风。“你要在这边等,还是去活动室等啊?”娟姐问。“活动室吧,他回来告一声。”“行。”娟姐给了他四角粘着橡胶的门卡,“不要到处跑,待会儿大家都要睡觉了,你别上楼啊。”隗洵拿着回廊尽头活动室那张门卡,懒懒应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路上,他还在琢磨着自杀的渠道,把袖子撸下来,眼皮子也跟着疲惫下来。他每天只睡三小时,这种症状持续十五天了,然而疲惫归疲惫,他一着床阖眼就会心悸,坐卧不安,唯有闲逛能舒缓他的内心。隗洵每一刻都在想自己是否会猝死,如果会,那将会在哪儿死去?在那住了将近十年的隔离区?还是这惨白灯光的走廊?或是这一步的格子中?或许从现在开始的第七个格子他将会倒在地上,他试着去期待。一、二、三、四……这是一个转角处,又是一个五、六、七——隗洵顿下步伐,杵在那儿些许失落。余光瞟到一星半点的火点子,裹挟着他的是一阵透心凉的风。今夜没有月光。漆黑夜幕下,那道身影些许熟悉。是方才护士站偷看他的女人。那女人坐在阶梯上抽烟,穿得凉薄,但大概是烟草气息舒畅了四肢百骸,倒也不冷。走廊的灯光打在他背上,门外围墙上倒映他充满无限可能的身影。楼玉吸烟的动作顿上一顿,微微侧过头的眼神里还带点儿没有落点的茫然。旋即又是一愣,目光落在他沾了血的手袖上。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她掐了烟,把烟头扔在外头的垃圾桶,关上双门,回头见他还站在那儿。“你怎么了?”她问。你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你在想什么?这些都是非常平凡的问候,这么几个月以来,护士和医生一天总要问她个几回,如此放在这里并不突兀。隗洵亦是个过来人,这一声直接问醒了他。“没什么。”说完,他便离开了。楼玉眉头一皱。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对话太过于平常,也就是太过于平常,所以才会察觉出哪里不对。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离开的步伐稍作停顿。他回身说:“我想自杀。”楼玉定在那儿,瞳孔一个瑟缩,呼吸生出小小的困难。这种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可却又让人措手不及。“……为什么?”她问。楼玉心里无助,这种自杀观念直逼眼前,但她却完全无法伸出援手。她要怎么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去治愈眼前的陌生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声音冷冷的,有点像自嘲,却又像是真的不懂。楼玉:“可是……”她想说:话不能这么理解,人也不能这么极端。隗洵打断她的话茬。“这世界太多事情说不通了,我曾经还觉得我这眼儿为什么长得那么衰,它为什么长这样?别人的怎么就 分卷阅读2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那么好看,凭什么?怪基因还是怪什么?但那又怎样?难道不是存在即合理吗?”“自杀可不合理。”楼玉说完,眉心一跳,觉得自己可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最讽刺的是,她两天前才这么想过。隗洵轻轻一哂,冷嗤:“一个物种的灭亡更不合理,你看地球在乎过吗?”“……”“我走了,你放心啊,今天不会死的。”他说完倒退两步,笑了一下,“我还没想清楚……”这一声是极虚的,以至于没落实,后面亦没了声。但很快,他又无谓笑了下,继而就着后退的步伐转身离开了,尤以潇洒。 12.第 12 章 不知为何,他说不会,楼玉就信了。更新最快不过她为此一晚上没睡好,从头至尾兢兢战战的,生怕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就听闻死了个人。幸好当晚真没有大事发生,否则她该悔不当初了。夜里四点,清河镇偷偷下了一场大雪,扑天盖地的把屋檐、老树盘旋错节的巨根都染上极致的白,雪地半埋着掉落的树杈,绵延不断的白雪裹挟着风飘到窗前。临近新年,清河院却不如以前热闹。也是,就算再怎么生病,家总归还是要回的。她捧着手机来到大厅,外面的雪依然在恶狠的喧嚣,她好似叹了口气,对着话筒说:“妈妈,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大厅几乎没别人,除了几个护士以外,就只有零星几个病人,谁也不干扰谁。“我也想念周阿姨亲手做的烧鹅,这不忙着没法回去吗?到时我给您们带礼物,真的,再不久就可以结束了,妈妈。”楼玉找了个没人的活动室,放开了心情和母亲对话。楼玉的母亲是一个化学教授,在高校教书三十年,今年刚退休,比母亲小了十岁的父亲则是那个学校的最大股东兼任校长,每逢过年期间都会有许多学生子弟上门拜年,他们家每逢过年都会从年初一热闹到年初七。往年碍于身份问题,楼玉就算回家过年亦是躲在阁楼里看书,她不愿意迎合这种多人的场合,那样使她心烦意乱。当然,这些都不是令她忧心忡忡的原因。楼家人很多,是一个大家族。平时大家走动的多,不管是楼姓还是有点血缘关系的外姓,光是她这一代的堂表姐妹兄弟就多达三十人。楼玉家算是楼姓中最嫡的一房,按照辈份来排她算是这一代的长女,取了金玉满堂中的玉字,上头只有一个兄长,刚好占了金字。而他们家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如果她不回去,那么到时大家族聚餐时就只有她的父母是没儿女陪伴在身边。她不敢想,人人都有儿女陪伴在身旁,就只有她的父母孤零零坐在那儿接受他人的目光审视,还要为女儿找一个不回来过年的借口。母亲在那头微微叹息,“算了囡囡,也没什么,不回来就不回吧,你打小就喜欢清静,过年这么多人拜访,在家的话你也不好休息,你可要答应妈妈,这段时间可不要那么拼命工作了,要好好休息啊你!上回视频都瘦了,演话剧太辛苦了,钱没明星们挣得多,又辛苦百倍。年后再找个时间回来陪陪妈妈,啊?爸爸嘴上不说,但他也很想你。还有待会儿别忘记给老太太打个电话,人老了也不图什么,就盼着儿女子孙后代健健康康呢……”“我也想你。”楼玉说。挂断电话后,楼玉内心十分挣扎,觉得自己非常不孝,都二十多岁人了,还让父母日夜操劳挂念着,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连新年这种重大日子也不能圆了他们见面的念。这种悲伤延续了一天,直到晚上写问卷时,被难倒了,她觉得此刻其实不是很想死,但难过是真的,唾弃自己也是真的。在护士站辗转片刻,她去了抑郁科,张疏让的办公室,临到门外听见屋里有人在哭,她又止步,在门外坐下了。其实每回来抑郁科都是很静的,其他躁狂躁郁人格障碍等什么声音都有,只有抑郁科一点声音都没,这次却听到了压抑的哭声。大概十分钟后,她打算离开了。那虚掩着的门却彻底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尾随着的是张疏让,“李先生,我作为一个医生,希望你了解一下抑郁这个病症再说,得抑郁并不丢脸。”“你别说了!”中年男人李先生冷声中断他的话音:“我不是抑郁,我只是没钱!”张疏让被他一窒,脸色无奈,“敢情现在连得抑郁都还得是有钱人才可以得是吧?李先生,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抑郁是男女老少,无论贫穷富有,都是有概率得上的,导致生病的原因也不只是没钱这么简单……”中年男人似乎还是不能接受,只落荒而逃丢下一句:“不可能,我只是睡不着觉而已,说的什么狗屁话。”张疏让也没拦着,他一天不知道见多少个这样的人,追出来把话说到这份上已很有医德,他叹一息,回头一看有个人静静盯着这边,“哎?你来了怎么不说?进来坐坐吧。”楼玉走进去,“我来跟你谈谈换药的问题。”楼玉在张疏让办公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光聊天就用去半小时。说实话,她还蛮喜欢和张疏让聊天的。对方就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风使舵,鬼话连篇,所以他们每次谈话都很愉快。九点钟吃药的时间一到,每床的病人必须要待在自己的病床上,单人间的也不例外,吃过药后就要睡觉了。八点五十分,张疏让亲自送她回到三楼单间。一路上,楼玉的心情还算心旷神怡。然也就维持这一路罢了。他们回到住院主楼,经过305号病房,她的视线在里面多停驻了几秒钟。“怎么了?”张疏让问。楼玉意识到身旁的人 分卷阅读2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在跟她说话,回过头,目光有一闪而过的空茫,然后恍然回过神说:“我想起大学期间有个说不上话的同班同学因为被确诊出精神病,被学校劝退了,当时08年。”张疏让恍然大悟,又喟叹一声,“高校啊……”两人在走廊上行走着,楼玉产生了丁点儿嘲弄般的倾诉欲。“当时对外是说挂科和旷课被劝退,但下通知前两个月因为抑郁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那位同学在上课时候忽然大哭,半夜三四点坐宿舍阳台的围墙上抽烟林林种种的事情,宿管因为这回事和他们导师谈了很多回,导师回头让同学去找学校的心理咨询师,又找班上的同学说,这同学心理脆弱啊,你们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结果私底下聊起这事儿被那同学听到了。当时我就跟在他后面进门,冷不防又看到他哭了,我当时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压力太大了,大学课业其实挺繁忙的,我们这些买得起电脑的还可以半夜通宵作业,他们哪能啊,只能在外面网吧做作业,当时又有十一点门禁,做完回来连宿舍都进不了。然后他哭着哭着就踢门,也没说什么就跑了。”楼玉扯了扯嘴角,“后来就被劝退了,我听同学八卦时候说的,还听说这同学是贫困家庭,好不容易考上这学校,我说这时候被劝退不是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吗?”张疏让难得见她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很乐意的引导说下去,“后来呢?你有帮助他吗?”“帮助他的不是我,是我父亲和他自己。他自己考上的起码是世界名校六环内。不过他专业不错,我父亲联系他的时候是主动提出保研的,也是看在他专业课和综合成绩第一。他靠的是他自己多年来的努力,还有小指头那么一丁点的幸运,才得到我父亲的青睐。我父亲还说:好好引导的话,业界就多一个人才了。上回过年看到他,过得很不错,比我那些狗屁同学厉害多了,拿奖拿到手软,都大满贯了。”楼玉似乎想到自己往后就业问题,小小啧了一声,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张疏让哭笑不得,说着说着,怎么突然就不爽了。楼玉本来还算和颜悦色的朝他说着话,推开虚掩的房门。头微微一斜视线一扫,话音戛然而止,剩下的内容全数吞回肚子里。不解的退回门外确认房号。张疏让个儿高,直接越过她发顶看到单间床上坐着一个人。他愣了一愣,招手叫来三楼前台的护工。床上的女孩儿也因为门外的动静回过头,像是受到惊吓般的,瞪着圆碌碌的眼睛怒视二人。楼玉虽然没有洁癖,但她的占有欲极强,青春期开始后自己的房间就已经拒绝父母在不经过同意后擅自进入,更别说是一个陌生人。她茫然的回过头,无声的质问着闻声赶来的护工。张疏让却看出他的病人眉目中透着一点不耐烦,像是在薄怒爆发的边缘。张疏让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着急。在精神病院里,‘抢病床’是属于常见的状况,但在这边却又不怎么常见。张疏让向那床上警惕的人迈上一步,温柔的说:“妹妹,你走错房间了,这是这位姐姐的房间,你看这张床上的名字和编号,你看这里,你的编号是3003吗?”女孩的模样看上去很小,稚嫩的大眼睛和小嘴巴,像个初中生。但她们都知道住在这边的都是成年女人,很少出现未成年,除非是抑郁倾向太过明显不好放在儿童少年区的十六七岁学生,但她瞧上去也不像是抑郁症病人。女孩猛地摇头,抱着床上的被子,轮流警惕的注视着房内其余三个人,“不,这就是我的房间。”张疏让脾气很好,尽量温声道:“真的吗妹妹,可是现在都九点钟了,这床的病人够时间吃药。我是这床病人的主治医生,她可得吃满满一杯的药物,红的蓝的白的黄的都有,哎——护士姐姐带药来了。”女孩儿没吭声,紧紧地盯着走进来的护士和那个小杯子,抿紧了唇,仿佛想要把嘴巴焊死。楼玉冷着脸,转身出了房间。 13.第 13 章 张疏让偏头看她一眼,示意护工解决眼下的情况,他需要去解决当下主要的燃眉之急。楼玉最近的情况不好不坏,她已经没有强烈轻生的念头了,可她也比从前更加缺乏安全感,准确来说,她缺乏的是‘被需要’的肯定。这种被需要不是指人们对她工作的认可,抑或说对她为人的认可,她需要的是某个人对她的整个存在给出一个重要的定位。更准确来说,她已经有点想和这世界上某个人一起度过一生了,尽管她目前也不确定这个人会是谁,她只是想被人纯粹的需要。在屋树人测验中,张疏让再三确认过,他的病人对自己是有点自卑的。她觉得自己性格不好,灵魂无趣,空有美貌和钱。她和过去每一任前男友分手的原因,几乎都如出一辙。要么是不愿意附和也理解不到对方的开心,自己也不是开心的人,就算不说话也能感觉到负能量满满。要么是不愿意进一步肌肤之亲。可能第二个‘要么’是最至关紧要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爱和性都得有。但她真的没有欲.望,首先是她本来也不关心这方面,其次是抗抑郁药冲淡了她这方面的需求。也许摸着摸着就会有需求吧,但每回打算委屈一下,顺着对方的心思去承受这种不适的时候,该水到渠成,即将要脱衣服了,她总觉得要吐了。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她的原因,至少就算再抗拒,也不会出现反胃的反应。有些人止步于‘不愿意附和’,有些人止步于‘脱衣服’这一步,但最不约而同的一 分卷阅读2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点是:他们都认为她无趣。其实楼玉也这么认为,她这二十多年来只对话剧产生过兴趣。将近五个月的治疗里,她第一次剖开自己的内心,在外人面前直面自己的自卑。虽然张疏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自卑的。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人认为拥有美貌与钱就是上帝的宠儿,而他的病人就是视美貌和钱为空谈,灵魂无趣和性格不好是人际交往时最大的阻碍,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只能让楼玉多参与心理治疗,使她敞开心扉接受美貌是珍贵的,她的性格亦同样难得,请务必正视自己的其他优点。张疏让在护士站找到人,她正埋头和前台里的护士要水喝。张疏让暗道不好。他的这位病人的行为其实都很好揣测,比如此刻,猛地灌自己喝水就意味她心情很不好,很不耐烦,情绪处在焦虑当中。张疏让的职业病这一刻就冒出头了。他沉默的推断出……由此可见,楼玉的占有欲是非常强的,她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触碰。平时护工顺手给她叠叠床被,她都会感到愤怒,并且语气也控制的不好,不允许有人触碰自己的床被,每到床被换洗的日子,她也会异样的失眠。当然有些人可能不知道被帮忙摺叠被子,这有什么好愤怒的。这就很好解释了——占有欲强烈。无论是对人对物,她都有领域范围。听说前不久和男友分手了,认识半年,拍拖时间不到三个月,之所以在一起是由于男友各方面都优秀,并且他还保留着初恋的位置。“你有初恋情结?”张疏让当时这么问。“没有。”她是这么回答的:“感觉来了我不介意对方是否谈没谈过,但问题不是没有感觉么?总要有一样令我满意的。”渣女啊……张疏让这么想。幸好也没有渣到哪里去,到最后张疏让居然觉得她是对的,恋爱这种事你情我愿的,你看中我的美貌和才华,我看中你母胎solo,很公平。不过她还是占有欲过强没跑。最后张疏让询问了分手原因,楼玉说:“他爸妈爷奶管太多,家里亲戚太多了,我不喜欢。”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的,她记得很清楚,初初只是很不耐烦而已,但这种不耐堆积成山,就变成不喜欢了。虽然本来也没多喜欢就是了,总之这种耐心被日夜蹉跎,是个人都会厌烦。当时,她绞着手指,不疾不徐道:“虽然我家里三姑六婆长舌妇也不少,但好歹我有话事权,没人敢在我面前呫舌根,也没人敢管我的事情。”她不乐意别人指手划脚,而且这个范围还很好逾越。但这也是问题所在,生气归生气,良好的家教使得她很少对外发脾气,顶多一直冷眼旁观,不和侵犯她领域的人过多来往。有个性。张疏让想。可惜不太懂得疏通情绪。走廊尽头传来剧烈的争吵声,楼玉咬着水杯,听到属于那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没人性,变态,吃药,为什么吃药,自从吃了你们的药,胖了三十斤,他今天说分手!你们这群坏人……楼玉趴在那儿,皱着眉,有一搭没一搭的喝水。“你没事吧?”张疏让说。“一点点吧。”她心不在焉的回。没事是不可能的,她快烦死那个女孩了。尖锐的哭叫声传遍冰冷的走廊,不少人从病房里探出头来,也有陪护家属抗议:“小点儿声吧,我闺女刚哭完好不容易睡着的呢。”“就是,这吵醒了怎么办啊?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又闹什么啊?一天天的也不安生。”“又是白天那个啊?有完没完了!都说了她眼神不对!你们还给松绑,现在出事儿了吧?没人受伤吧?”“赶紧打针吧还是,吵死了,不知道还以为这鬼屋呢,我明儿还得六点起来上班,各位行行好也憋说话了,回去睡觉吧?等医院自个儿处理好。”“这动静,墙上刷的漆都要掉下来了。算了算了我过去瞧瞧吧,别伤着人了。”……楼玉堪堪捂起耳朵听那虚无中的声音,死死忍耐着紧绷着的那一根弦。护士一边拨打内线让男护工上来,一边对楼玉和张疏让道歉,“她今天受过刺激,中午已经闹过一轮了,绑了一下午,说了一下午的好话,态度很好,解开的时候还再三保证不会再破坏公共物品,结果现在——这里A栋三楼,3003突发意外……”最后,那女孩被护士绑在她的床上,打了镇定剂后马上昏睡过去,连床带人直接被推走了。张疏让无奈:“我给你找一间病房吧?你随便将就一晚上,可以吗?”他这话问的很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楼玉会抵触陌生的东西。楼玉沉默看着空旷的房间,暂时也只能这样安排了。她说:“那你给我多加半片安定,我预计今晚睡得不安生。”张疏让:“没问题。”张疏让去护士站那儿了,留她一人在原地。十分钟后,他过来道:“走吧,你先去护士站把药吃了,我送你下二楼,二楼的都吃过药了,这时候都睡了。”“嗯。”她接过药杯,倒没张疏让说的一整杯那么夸张,药丸统共才几粒,有舍曲林,也有安定片。楼玉吃完药,回房间取自己的备用枕头。张疏让迅速带着她下楼,躺在没有编号的空床上,不稍十分钟,她已有些昏昏欲睡,最后遵从困意,昏睡过去。但她睡得并不安生,一方面是认床的缘故,一方面则是情绪不佳,睡眠断断续续,夜长梦多。翌日一早,楼玉是被吵醒的,隔壁一个大妈正在啃苹果,吧唧嘴和啃咬的声音双管齐下。她睁着眼,起初还迷迷糊糊的愤怒,把头埋进被子里,还没等她爆发,周围床也跟着不满,纷纷劝着大妈小点儿声。这会儿还没到七点,大家都 分卷阅读2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还未醒来,结果遭来大妈更严重的啃咬声,于是都与大妈对骂起来。骂到一半,把护工给吵来了,“吵什么!大早上的不睡觉?都闲着是吧?”一片争吵声中,楼玉攥紧了拳头,额际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了。原本就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所以才选得单人间,结果床被推走了,还要和一群陌生人睡在一个陌生的空间,然后一大早上也吵得不安生,在这样不美好的环境下,隐忍的委屈渐渐从中爆发。到后来严重受不了,楼玉忍无可忍般坐起来,像是透不过气,胸腔里仿佛有一团气体在发酵,那团闷重的气体在无线膨胀,好似就要冲破胸腔,濒临爆破。楼玉下了床,自暴自弃的把床被折叠好,抱着自己的枕头,埋着头回到三楼三室。发现单间依然空旷,床位依然还没推回来。本就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饱受煎熬的情绪愈发控制不住。她吐息沉重紊乱,心烦意乱的抓了抓头发,太阳穴和头颅的部位渐渐传出被灼烧一样的痛感。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楼玉蹲下来,抱着枕头坐在地上,随后又把枕头扔到几米开外,眼梢通红的瞪着闻声赶来的护士。护士在她面前蹲下,温声细语的询问着发生什么事了?眼睛却透着强烈的警惕性。“烦死了……”她睁着眼,嘶哑着声音说。但到底想说什么,又听不清楚,似是灵魂脱壳般轻飘飘的,又像是处于一口地狱锅里灼热焚烧着升起袅袅白烟,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可又感觉到头颅都要被烧坏了软绵绵的碰到就疼。这种压抑使得她抓了抓头发,想着要把天灵盖掀起透透气,用的力气却是极大的,发丝大把大把掉落在瓷砖地板上。护士看的怵目惊心,死死钳制她双手,无果。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唤来几个护士直接用约束带把她绑在走廊的椅子上。护士看她的腕带,与另一个护士低声交头接耳。“通知张医生,他的病人3003有自残倾向,请他尽快到A栋三层来。”该说幸好这位病人的爆发力不是无穷的?她连生气到极点也只会拿自己出气。护士温声细语的哄着,“没事了没事了,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伤害自己,孩子。”“疼不疼?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别哭了……”护士叹一口气,接过另一个护士转回护士站拿来的纸巾盒,替她擦眼泪,继续温声抚慰着。有人被吵醒了,从病房探出头来,问:“怎么了这是?”护士比了个嘘的手势,“别管了,她也不吵。”的确不吵,她只是闭着眼,泪水如珍珠般一颗颗从她紧闭的眼尾滑出,只有哭的狠了上气不接下气,才发出细碎的抽噎声。她的眼尾透红,细腻的皮肤也哭红了,本就是一个长相标志的女人,此刻真真可怜极了。“是不吵,但有点儿慎得慌。”那人摇摇头,搓了搓手臂。护士:“觉得慎得慌是因为你没这样哭过吧。” 14.第 14 章 如果你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否值得信赖是否聪明睿智“有人在哭。更新最快”楼梯转角时,身旁的人这么道。那么说话时就言简意赅吧,能用简单句的时候……就别用复杂句“听到没?”梁绪双手抄着白大褂的兜,回头看着提不起兴致的人。这句话出自那里?隗洵步伐停顿一下,连带着脑子里运转的齿轮也跟着卡壳,“什么?”他奇怪般掀起眼睑,的确是有细碎抽噎的声音断续传到耳边来。那双要睁不睁的眼睛,循着声音往走廊尽头看去。的确有人在哭,看不清脸,清一色的宽松病号服导致分不清是雄还是雌。不过看头发长度应该算是雌性……她的长发被护士拨开捋到肩膀后,露出满是水光泪痕的一张脸孔。正无声颤抖哭泣,小声呜咽,可怜极了。护士撕下纸巾给她擦眼泪,温柔的劝哄。单调的三白眼一眨不眨,攥着营养袋的手却丝毫没有忘记加以力气,性感的喉结小幅度滚动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半天没动。但他脑海里却蹦出几个大字。【丹尼尔·卡尼曼】方才那句话出自丹尼尔·卡尼曼的《思考,快与慢》。这本书里还有一句足以让人心生警惕的名言:只要不断重复就能增加喜欢程度的现象,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生理现象。他依然注视着那个方向,眼神却是无聊而散漫的,目无高光,面无表情,似乎是因为无聊才捕捉这一画面。但无人能捕捉到的是,他的眼皮在这索然无味的情绪中扇了一下。“你觉得她为什么哭?”梁绪问。他已经上到四楼阶梯,并且还在继续往上,而隗洵还杵在三楼平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隗洵这才慢条斯理敛回视线,慢吞吞跟上,语气是冷冷的不屑,“吃喝拉撒睡性哭,人之常情,感觉来了就可以做,管那么多干嘛。”梁绪走在四楼阶梯上,低头看着三楼阶梯上黑茸茸的脑袋,半是欣慰半是喟叹:“是啊,管那么多干嘛。”.一开始,楼玉只是头晕目眩,眼睛里装了很多水,哭到累了,眼睛酸的疼就迷糊睡过去了。至于张疏让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睁开眼睛时,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装潢,熟悉的摆设……眼睛酸疼,大概是还没消肿,约束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她的手可以活动了,可没什么力气,抬起来没几秒钟就重重的跌下来,全身都虚弱无力,头疼没有早上那么夸张了,但头皮有些小地方却透着尖锐的疼。楼玉回忆一下早上发生过的事情,有些发懵,她有些搞不懂怎么会发展到那种状,不过她也不太愿意 分卷阅读2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去回想了。真糟糕啊,又搞砸了。外头派来照看的护工注意到里头的动静,走了进来,“张医生给你打了一支镇定,现在药量还没过,应该是要睡到晚上的,喝水吗?”“不喝。”她嘟囔着说。“那继续睡吧,醒着也是没什么力气的,不如睡着痛快,我就在外头守着,如果想喝水了或者上厕所都可以叫我。”护工给她掖了掖被角,温柔的道了一句:“睡吧,醒来就没事了。”是吗。楼玉闭上眼,不太相信这句话。曾经,她有多少次这么对自己说过?睡吧,快睡吧,醒来就没事了。但每一次醒来,现实就先告诉她,没事是不可能的,她依然健忘,依然嗜睡,依然迟钝,依然开心不起来,想过不再吃药了,但又确确实实药不能停。她心知肚明没了药物控制,她会忍不住想死,甚至想方设法去实施。药物至少会使她产生短暂的快乐。她有点害怕这种失控,因为稍有不策,就真什么都没了。楼玉两手抄在羽绒服兜里,任这风花雪将她苗条的身型裹挟在雪地中。她低下脸埋在羽绒服宽大的领子里,一只手伸出来擦眼睛,软嫩嫩的,一下子就被冷风吹红了。距上次在走廊上发作已过去半月,今天,和前几次一样,随着护工到体检中心做全面体检,和每日测量的生命体征不一样,全面体检是包括各种心理测验,人体肝脾肾等五脏六腑都要检查一遍。毕竟他们一日三餐食用的精神类药物副作用对人体损害性极大,如果肝功等损害,就要及时更换另一种药物治疗。顺便,楼玉想检查一下头皮到底有没有痊愈,她昨天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洗头,碰了水感觉还是微微发疼,连洗发水都不敢用了,生怕刺激到,还会感染伤口。为此,她特别懊悔,为什么会拿头发和头皮出气……楼玉做完检查,在走廊排椅上坐着等消息,给检查的医生们虽然不会什么都说,但该说的还是会说的。走廊尽头的大门是关闭着的,但依然挡不住风从缝隙溜进来。楼玉只感觉身体左一半和右一半分别被室内的暖风和室外的冷风相撞着。她无聊的板着手指,寻思着晚些和父母通电话,就算不回去过年,但该打的电话一个都不能少。她停掉工作的事,二老还不知情,但她的助理和经纪人跟她有些年头了,和二老也熟得很,只要一个电话来往就什么都明了。楼玉寻思着要么回去算了,二十九回去,三十到家,初二离开。但转念一想,她实在受不了家里这么多人,黑着一张脸待客是小意思,时刻想着如何逃避见人事大。楼玉继续扳手指,陷入无止境的挣扎当中。走廊尽头的大门开了,北风呼啸往屋里闯,从外走进两个人,一个步履生风,一个步姿散漫。双门合上,步姿散漫的那位把骨节通红的大手露出来,提着羽绒服领子往上扯,遮住他长相出众的脸孔,找了个地方靠着。等步履生风那位陆续脱下帽子,口罩,手套和羽绒服,露出身上的白大褂。护士一样样帮着折叠好,笑着和这两人问好,“梁医生,您需要的我们都给您安排好了,就等你们过来。”梁绪:“麻烦了。”“不麻烦,应该的。”把脸藏起来的那位露出一双戾气十足的三白眼,幅度极小的鞠一躬,仿佛也在跟着说‘麻烦了’的意思,态度看起来十分敷衍,站起身时身形晃了一下,十分散漫。护士却丝毫不介意,笑眯眯说:“大冷天的,要不要喝点什么?”梁绪也回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自己发言拒绝。护士们平时见他来了,老是跟他说话,温声细语的,还当他是几年前的小孩子么?这货一个人呆久了,早已不喜与人沟通,就总是让作为医生的他做‘代言人’。起初梁绪还会帮着回一两句,然这货有他在的时候,就彻底不开口了。青少年收到眼色,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贯冰冷沉默。他似乎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了,这边听不清。护士的声音倒很是响亮,“那来吧,淼淼今天来上班啦。她抽血,你放心。”一行三个人拐弯进了左边的大厅。两分钟后,有个人走出来。材质硬而保暖的军勾鞋踏在瓷砖地上,厚重的鞋底砸出咯咯般闷响的声响。一下,一下,像在敲打脆弱不堪一击的耳膜。少年半边身子卸下羽绒服,任之吊挂在肩膀,摁着棉花从里走出,找了张排椅坐下。他一头黑发软趴趴的,服帖的贴在两鬓和额前,整个人都持着沉默冷淡的态度,没了羽绒服领子的遮挡,五官完全暴露在当下,侧脸轮廓和鼻梁到下颔的线条极其流畅,骨相完美到无懈可击。他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仿佛因为他的闯入,整条走廊都沉入沉寂。十几米开外的一张排椅,某个人盯着出神。两分钟后,大厅里有人平声叫唤。楼玉恍然回过神,走进那敞开的门中。医生要说的话不多,一如往常交代一遍医嘱。她是属于对药物反应不太强烈的那种人,除了记忆力退化,大脑依然处在迟钝状态中外,其他方面没多大毛病,但他听闻半月前那件事后,建议药物暂时不加量,再观察一段时间。至于头皮,头皮没事儿,是心理阴影放大了恐惧。楼玉从办公室出来,不远处的护士放下笔,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关怀的寒暄几句。这里的医生护士大多都很温柔,就算病人发病时大吼大叫,破坏公物并且给护工们造成伤害,事后再提起时,她们大都不会计较,只说:“怎么能跟病人计较呢,他们是病人呐。”护士指了指脑袋,“这里还疼吗?”说起这个,楼玉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吓到你们了吧。”护 分卷阅读2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士点头,“的确吓到了,撞墙的咬破手指的见过很多,你那天,满手的血,知道吧……”楼玉没有印象了,醒来后,身上的狼藉已经被护工们帮忙清理过一遍,她没有见到手上有血迹,但照护士这么说……怪不得头皮那么疼,楼玉抿了抿唇,“我那天真的很不开心来着。”她一直在想,我不喜欢,为什么要逼我。我这样你们满意了吗。护士吁出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走吧,把衣服穿上,午餐时间差不多到了,我送你去食堂吧,我听说今天的菜单还不错,因为临近新年了,还有很多不同口味的饺子和汤圆。”楼玉点头,言简意赅的应声。她其实不想说话,但在对方健谈的基础上,楼玉还是耐着心思应了几句。她们一路走到门口,那少年人不知何时也站在这儿,他已经套上黑色羽绒服,眼皮半垂直视着地面的方块瓷板砖,倚在旁边墙面上,等人穿衣戴帽。这人应该是这里的护工,身材非常魁梧,将近一米九五的个头,穿衣时,随着肌肉的起伏崩出一种无法被忽略的侵略感。过了半刻。护士和护工打着招呼,得知他们是去食堂,邀请一同走吧。护工看了看少年。少年冷淡的撇过脸,他的三白眼是饱满而迷人的,没有情绪时连戾气都不带,只是十分淡漠。医护人员都了解身边病人的性格特质,深知他沉默既是表示无所谓。护工点头:“行的,一起走吧。” 15.第 15 章 “怎么没戴手套和围巾?”护士边问,边替她从架子上取下羽绒服。更新最快“反正几步路罢了。”她回。楼玉套上衣服,将链条从下至上呲呲拉好。护工终于穿戴好,一行四人离开体检中心。病人和护士一道走,病人必须走前面。如果只是楼玉一个人倒还好,没有什么威胁力,但她旁边那位爆发力可不能按一个重量级来算。于是楼玉和青少年走在前头,一贯的保持沉默。护士和护工跟在后面欢快的聊天。今天,雪一连下了几个小时,总算停了,然路上却铺结了冰。隗洵低着头,将脸深深埋在竖起的领子里。他没戴帽子,软趴趴的黑发被风吹的凌乱,耳朵都吹红了,像是一头扎进风中屹立般行走,军勾鞋踩在干滑的地面,步履轻松。反之楼玉,二十多年来都没走过这么艰辛的路,脚下仿佛铺了一路的冰,非常滑。她这一路走得极其艰难,像是婴儿时期刚学走路一样,步履蹒跚,稍不留神就摔倒在地上。前两次倒还好,是向前扑,有手撑地,只是手腕有点儿疼。第三次却是摔得狠了,脚后跟一不留神滑了一下,疼痛如同一道闪电刹那从屁股到尾椎一路劈开。她先是吃痛,然后坐在地上痛到双眼呆滞。前头的人在雪地上倒是走的步履生风,听到背后一声响也没什么反应,直到护工喊住他,他才漠然回过头。但他只是毫无人性杵在原地,没有动作,也不发声,似乎打算她什么时候起来,他就什么时候再走。护工连忙上来把她扶起,“没事吧姑娘,哟怎么哭了。”楼玉:“……没事。”她没哭,只是跌的狠了,尾椎骨痛的厉害,眼睛有点红。护士和护工搀扶着她,让青少年一人孤零零走在前头。不过他也不甚在意,很干脆的转身就走。护工很热心的问:“你是哪里人啊姑娘。”楼玉还有点发懵,说了一个靠南方的地名。护工:“哟怪不得摔倒,第一次走这种路吧?你应该跟护士站说一声让她们给你换一双鞋子,比如前面那位……”话音未落。前面那位倏地顿下脚步,偏斜过身,立在风中,看着身后三人。护工立刻噤声。精神病人的行为都是不可预见的,本以为他是要发怒,没想到他只是丢下一句:“不要在背后议论我。”话毕,便返过身继续往前走。楼玉很是错愕。因为当晚她就做了一个跟他相关的梦境。梦境中。少年微微偏斜着身体屹立在风中。背后一片冰天雪地,他的黑发,羽绒服,与三白眼眼底的黑,都是最纯粹的黑。他的冷漠几乎和这天地间相持,谁也压制不了谁。他还什么都没做,就已占据一席不轻不重的位置。.护工陪着隗洵进了食堂。他每个月只有体检这一天因为就近原则的缘故而选择这边的食堂,其余时间都待在隔离区,但几年时间下来光顾这间食堂也有数十次累计,他对这边的人都不太陌生。护士见他走远才对楼玉小声道:“他没有恶意的,别人说他,他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总是一副‘我自闭’的样子,他基本是心情好了才会搭一句话。”那样子,是心情好哦?楼玉回想着雪地上,那人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大概吧,谁说不是呢。楼玉板着一张脸,点点头。护士走远,楼玉见食堂人多,一时排不到她,便先回单间一趟,把身上的累赘脱下来,只穿一套条服,整理一下头发和腕带,再次返回食堂。小半年的治疗时间,给楼玉带来不小改变,其中有一点使她百分百确定的是,她已经很习惯不穿内衣也能淡定出现在公众场合了,虽然凸起的两点摩擦到衣服总有点奇怪,但起初那种不适的羞耻感早已丢出天际。习惯真是可怕。楼玉在走廊排椅歇息片刻,见人排的差不多了,才去想吃的餐饮处排队。这么一瞎转,又看到那个年轻人。他就坐在这一带被划分好的区域,隔着一条绿植。楼玉鬼使神差般的,扫一眼他的盘中餐。他这个月的食谱应该改成荤素搭配了,此时正在护工的眼皮子底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进食,不再吃素到没胃口的流食餐。 分卷阅读2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想起流食餐,楼玉眼皮子跳了一下。清河院只有三种流食餐,一种算是软食,小米南瓜牛肉粥,一般受众群体是老人和小孩。一种是昏迷病人用胃管注射的食物,每隔四到六小时注射200毫升。第三种是用榨汁机,有两种菜谱。菜谱一:饺子,面条,粥,水果,等选择搭配然后加水打碎。菜谱二:蔬菜粥,熬到不能再烂了,然后用碎药器把身体所需要摄入的维生素药品碾碎成粉搅拌在其中。楼玉在食堂碰见他两回,他吃的都是菜谱二流食餐,绿油油的。“一点点。”楼玉见食堂阿姨起了一大勺子米饭,连忙出声阻止,随手在旁边餐台拿了一碗汤,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他吃饭慢到没有天理,把肉和饭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两口,就顿在那里握着筷子皱眉,视线斜着往向别人的餐盘,想起什么再嚼两口,然后下咽了。护工像是早已习惯他这幅样子,什么都没说,和别的护工要来一瓶喝的,笑眯眯看着隗洵吃饭,像个慈父一样。楼玉没他那么能磨,她本来就没胃口,吃完把餐盘放到清洁区便离开了。新年当天,她折中选了个时间给父母打电话,刚好是在饭后时间。这回情绪倒是没崩,一切都在控制范围内,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唾弃自己一番。“你听到没啊?”母亲在话筒那头怪嗔,“怎么半天不应人,跟妈妈说话都不专心?”“我听到了。”楼玉叹一口气,“你说表叔今天带女朋友回来,人很漂亮,高高瘦瘦的,又斯文,够文静。都听到了。”“那你什么时候找一个嘛?你表叔今年才二十二岁都要谈婚论嫁了。”楼玉愣了一下,有点心虚,“你知道我和那谁分了?”“那谁是谁?人家又找一个了都!小楼老师,你也对自己上点心吧,人今儿都带女朋友上门拜访了!真气人,和我女儿才分开多久啊居然还找了个跟你同行的!”“……老太太,你……”她有点想笑,想说老太太你好胜心太强了吧。但是耳朵却先被另一道声音吸引了。“what?”是透着笑的一声疑问。楼玉整个人都愣了,这里还有人?她托着手机坐在排椅上,半晌才偏着上半身,循着声源望过去。声音来自角落里的一个小活动室,平时都没什么人,门虚掩着的,窗帘时常拉着,整个屋子漆黑一片。她刚过来的时候,这里的门窗也和以往一样,从门上的透明板望进去,里边依然黑乎乎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所以她才放心的在门口排椅坐下。然而现在门却开了百分之三十的角度,也许是走廊风压致使的。楼玉小心翼翼望进去,今天的窗帘也没拉开,但和十分钟前不同的是,屋里发出了蓝光,里边还有个人。他坐在地毯上盘着腿,一个白色发出蓝光的蓝牙键盘搁在他腿上。墙面巨大的幕布被拉下来,上面显示的赫然是一个游戏,分成灰色与橙色两个板块,有多半是被点亮了,被操纵在地图上行驶的巴士车来到橙色地区的边缘,应该是要开始一个新关卡。他身旁还有一个电脑屏幕,和幕布的画面不一样,上边有很多字,一行行的断断续续往左边滑。楼玉认出这人是谁了。她原以为再次见到这个人应该是下个月的中旬,也就是第五次体检当天,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他。“啊。”进度条在加载,他像是有点小小的不甘心,手摸到旁边的保温瓶,边喝边往旁边的屏幕看。看到一半,他说:“谁说单身狗不能玩双人模式了,左右互搏懂不懂。?”“时隔一年我左手和右手也一样灵活。”楼玉这才琢磨清楚,他居然在直播。说话为什么这么小声啊?屏幕上有人问。“因为刚门外有人打电话。”他把保温瓶放回去,“我以为她说两句应该就走了,不过听起来好像要哭的样子,我想告诉她不要哭了,这里还有人。”!是注孤生的人设吗?我觉得是你们有没有听到打电话的声音啊?没有没有完全没注意到“无论怎么样……开始了。”他摆弄着手柄,心不在焉道:“虽然我不认为哭有什么,但人和人么,总是不一样的。何必干这种大家都不自在的事情。”是的,每次在茶水间碰到有人在打电话都不想进去楼上+1尤其是碰到那种说话调调和平时都变了的,总觉得要撞破点什么被撞见听电话和撞见别人听电话都很尴尬啊你觉得呢?“我觉得?”他唔了声,“我觉得,尴尬与否的决定权在自个儿手上,这是自己的情绪和处境,心理强大的人会自己调节,只有那些接受能力低的人才会成天尴尬癌。” 16.第 16 章 [举手]提问!突然想到一件事,精神病院也能打电话吗?当然能啊楼上,又不是杨永信网瘾戒治中心。怪不得!穿着病号服……不过在哪家病院有没人知道?直播间没几个人,弹幕到这儿基本就空屏了,所有人都专心致志看着屏幕里两个老太太在做饭。他选的是双人模式,一旦右边这个开始动了,那么左边的老太太就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旦左边老太太头顶上的蓝光被.操控转移至右边老太太身上,那么左边的即无法动弹。所幸食材是可隔空扔到锅里煮的,省下不少时间,但一人玩二人模式实在是困难,加上他才刚睡完午觉,游戏刚开始,手感都没找回来,于是第一局一星都没有。趁游戏暂时结束,他看一眼主机,“这位兄弟新来的吧,房管给……哦房管两年前就跑了。”xswl 年播up有房管是我今年第一个快乐源泉名校中文系毕业大学生 分卷阅读2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现正读博上得厅堂下的厨房年薪50w的房管要不要!啊啊啊不要跟我抢!不是名校毕业学历本科上不了厅堂下不来厨房年薪只有10万但我有空啊!不过话说回来!不念书了吗?“念书。”他说:“但不在学校念。我有很多选择可选,现在选了觉得还算舒适的一条,只有这一条代表着日后有千万个可能。”千万个可能听起来好悲伤希望!赶紧好起来啊啊感觉!考虑到的东西好多啊,想当年我十九的时候还在为ppt熬夜哭泣,想着第二天怎么交差,完全不去想以后的路怎么走。“有备而来的人生计划一点也不惊喜,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点儿无限可能吗?”他持着不疾不徐的态度散漫喝着水,目光却透着点迷惘:“不过人和人么,思维和追求总是不一样的。就算是最交良友,言善语,食美味,这个界限也会有所不同。”“不过,”他放下保温瓶,双手合十,“新的一年,祝愿在座各位交良友,言善语,食美味。”感性诗人!!说话太有魅力了!!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脑袋里装载着什么系列男生说话的空隙,话筒那边也传来几声呼唤老太太的声音。老太太应了那边,然后对她郑重道:“妈妈知道你们年轻人看重自由,你还年轻,谈恋爱之前先三思,这个人是否值得你交心,是否是要奔着一辈子去的,不要只看当下,不要玩弄感情,要负责任,尽管你是个女孩儿。”何出此言?楼玉想了想,可能是母亲见到那谁之后的感想吧。她小声‘嗯’一下,等老太太先挂断电话。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电脑在启动的电流声。屋里的人说:“差不多三点,我待会要加餐,懂我意思吧。”天哪我来晚了!今年不开摄像头吗?好久没见你了!婴儿肥褪了吗?“嗯,今年太瘦了不上镜。”又瘦了啊!!“前阵子五脏六腑和脑子都在出问题,进了一次ICU,吃了三个月的素,三个月里吃的最有营养的东西就是营养剂了。”天哪这比去年更瘦了吗!妈妈心疼了呜呜那现在多重啊!!“55公斤。多高?15号那天184,比去年高一厘米,我长不高了以后都这样了。”“中二小正太?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又拿出来说。”“对。小正太回不去了死心吧。”他透着恶劣的语气。“我开几局别的单机游戏。”……三分钟后。“好了我现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这个游戏的技巧,接下来请看我一个绚烂的操作,跳——”他跪坐起来,把连接的键盘搁到活动桌上,“完美,行云流水,我觉得这回可以满星过关了,丢……”周遭静了一瞬。他对着右手说:“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菜!”kkkkk是想要笑死我吧右手心想:我又有什么错?这是什么要剁手的狼人语气!右手瑟瑟发抖:再给我一次机会菜就是菜 还加个可以这是鄙视谁呢!这难道不是右脑的锅吗哈哈哈哈他好像是真的很气馁,没像之前那样很快就重开游戏,跪坐在那儿片刻。就在楼玉也意识过来那儿不对的时候,她在幕布上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随着她头发飘动,斑驳的影子也跟着飘动。是走廊上的光从后面打过来,把她的身影倒映在漆黑屋子里的幕布上,楼玉愣了下朝回缩,过了一会儿想: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于是又悄悄探出头,这下冷不防对上一双平静的三白眼。说话也不是,立刻撒腿就跑也不是。幸好,他一如传闻中那样。奇怪,懒,不关心任何人。他什么都没说,好像是默许她的行为一样。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他只是懒得与人交集,甚至连开口将人驱赶都懒得。宁愿自娱自乐,也不愿和人谈话。隗洵坐正身子继续开局,继续嫌弃自己的右手。这回玩的游戏依然是双人游戏,可以操控键盘上WASD与上下左右箭头键盘来操纵小人,玩到最后差不多要赢了,回过头才发现有一颗宝石没拿——这对一个追求完美主义者来说,和输掉游戏没有区别。气的又重来一次,骂右手骂到一半,又开始嫌弃自己的左脑。看得出来,他的右脑的确比较发达,因为左手很少失误,一般都是因为右手输掉游戏。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用右脑骂了左脑多久。楼玉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居然已经通关了。过关的同时,他一声不吭关掉直播。楼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三点整。隗洵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拿起保温瓶,关掉活动室电闸作势要离开。错身而过之际,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他像是才释放过压抑的情绪,周身被懒散缠绕,只轻淡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毫无情绪,离开了活动室。三点钟,除了对食物要求特殊对待的病人,大家都要加餐。清河院的餐食一直是执行少量多餐的规定,病人一天要吃五餐。楼玉随后也去了食堂,今天的加餐是小蛋糕和一杯豆浆或者一份水果蔬菜混合的沙拉。隗洵一人占了一张空桌子,他吃饭已经不再需要人盯着了,正无聊的吃着新鲜沙拉。吃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左右张望着,嘴巴张了张,好像迫切想要找一个谁。不过到最后也没找到谁,他无声砸着嘴巴,好似在嫌弃这份沙拉的味道,最后耐着性子一扫而空,清理完桌子便离开了。第二天,午觉睡醒,楼玉伴着住院部的音乐,趴在窗台上醒觉。她睡眼惺忪的,凝望着银装素裹的后山。雪地上有个人,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身黑,却露出那一头黑到纯粹的头发和一张肤白的脸,以 分卷阅读2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及被冻红的耳朵。同样红的还有嘴唇,只不过是水润殷红。树白茫茫,他正踩在雪上坡,神情放松的碎步跑了一段紧接着快步往坡下滑,价格不菲的黑靴子像是找到新的人生意义,一直滑到平地才缓缓停下。如此玩了几回,直到有个人挡在他的前方。他在那人面前急刹车,面色较之方才变得微微不悦。那人撑了一把黑色的伞将他罩住,给递去药和纸杯。他不情不愿接过,旋即哈哈大笑着,笑得整个人往后仰,然后做了个手势,纸杯倒扣,倒出一块刚结成的冰块。那人耸了耸肩。这个耸肩的动作像是在说要么进去把药吃了再出来玩,要么就这么吃了。他只好把药吃了,就这么干咽进了肚子里,药物有种金属朋克的味道,到处在漫延,从舌尖一下子传遍整个口腔。吃完药后,他又在雪地上不亦乐乎玩了十分钟。期间好像不耐烦旁边的人一直催促。最后,他指了指那人,无声警告了会儿,然后才不情不愿往楼里走。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很平静,楼玉每天上上网,看看书,做相对应的治疗,吃完饭睡个觉就是一天。这天年初七,隗洵早上起来做完内务整理,不想去做特殊工娱治疗,便跑到梁绪办公室坐着。梁绪抬起他的手腕看了看,而后走到自个儿办公桌坐下。“想说话的话就到活动室开直播去,不要再和空气花瓶墙或者草那样的死物说话,你会吓到这区的病人们。”“更不要自言自语装成切换人格的样子,如果在外面,大家会把你当成傻子看。而在这里,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不是正在发病所以逃离你的周围。”“也不要试图和病人们说话,这里大多都是抑郁症患者,不然就是共病患者,都带着点轻微抑郁,你会把他们说哭,很麻烦。”“更不要欺负小朋友们,你胜负欲强,小孩们的胜负欲更强……”梁绪一连说了四个不要。他坐在椅子后,双手搂着椅背,下巴颏懒懒硌在椅背上,“我才没那么闲。”隗洵的头发是极其纯粹的黑,衬得肤白的脸孔更像瓷器,近来身体调养的好,唇色鲜红泛着些许光泽,懒懒散散的像没骨头一样趴在那里,没点儿正经。梁绪:“是么,那天到底是谁——”“是你。”隗洵一直平缓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产生波动,打住梁绪的话茬。 17.第 17 章 “是你没让我玩够。”他说:“我又不是疯子,我只需要把那些多余的力气消耗掉,不然谁会整天想跟疯子一样疯疯癫癫的上窜下跳?”“洵——”“我睡不着!只能把精力都耗完。”梁绪:“你可以继续直播,没人禁止你干这件事,事实上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隗洵闭了声,几乎是自暴自弃的,一双森然的三白眼平静直视对方。他不爱说话,如果不是症状使然,他也不会去玩什么直播,也不会搭理任何人。“那就去健身房运动,你今天必须十点前入睡。”梁绪道:“你不能再……”“不去,健身太累,我又不在抑郁期,你不要再强迫我运动。”隗洵双手交束,趴在椅子上,把脸藏起来,“我觉得就光脑袋在发育,身体根本没跟上来。”他语气闷闷的,身体里储存着极多的负能量,在这霎那终于找到宣泄口。“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感受不到累,只觉得特别亢奋精力无穷简直是新一代的超级赛亚人,我不想再体验第二天醒来全身肌肉酸胀只能躺在床上转转眼珠子和脑袋了,那样我会爆炸的。”梁绪面不改色的,食指却暴露他的表面镇定而颤动了一下,最终没制止眼前的青少年,任由他释放这种消极的情绪。“你不能怪我,我跟‘它们’没关系。”他碎碎念着,语速极快:“我的大脑不想跟我的身体产生直接关系,我的身体只想累死我自己。”“我有时候觉得我不是什么躁郁症,我应该是分离障碍,或者四重人格。”“你看,几个月前我还处在懒得刷牙洗澡下床换衣服甚至是睁开眼睛,每天只想着睡觉如何我杀我自己或者世界末日快点到来吧我真的恶心死了。”“然后是在ICU里简直自杀风气横行。”“三周前我开始频繁的洗澡洗手,如果没有你们的阻止我可以一天持续洗五六个小时。”“送过来的食物也脏得要死像是一整碗蛆在蠕动,细菌都在上面游走。”“一周前,我开始聒噪到我都想捅死我自己。”“它们太诡谲多变,我甚至给他们各自起了名字来分辨,最爱说话的那个就叫bite。”“因为每当它出现的时候我就感觉像是被狗咬了。”“但我实在懒得统一我的身体,爱是什么就叫什么,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原来是什么。”“但是最近bite在向我发出信息邀请我称霸世界,不断洗脑着老子是世界第一。”“我允许它们在我这具躯体里小打小闹,但整天瞎搞就过分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他抬起头,语气是起伏跌宕般的平铺直叙,表情是透着点本世纪最极致平静的疯狂。“我在想。”“这种感觉就像是,十九年前我向上帝租了一具躯体,如今我想方设法,只想毁掉它。”这么长一段话,他只用了一分半钟,并且说的抑扬顿挫,梁绪听着都心惊。他说完,还索然无味的扯了扯嘴角。“小舅,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梁绪知道他是在问如何控制这种坏情绪的滋生。“没有。”梁绪回。少年人生起病来都比一般人激烈,混合发作的形式大多发生在女人和少年人身上,而鉴于隗洵的共病状态,他在使用药物方面要严谨万分。简单的打个比方, 分卷阅读2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抗抑郁药物和抗躁狂药物会分开使用。目前治疗强迫症的一线治疗会选择SSRIs类抗抑郁药物,但在躁狂期服用有加快躁郁循环发作的高风险,尤其是隗洵这种几乎无缝衔接就转相的混合发作形式,用药需要十分严谨当心。其次是由于转相过快,那么五分钟前吃的抗抑郁药物就会无法起到药物原本的作用。另一方面,治疗双相情感障碍,绝大多数会选择**型抗精神病药物来稳定情绪,但是其中服用的如氯氮平、奥氮平等都有可能诱发抑或加重强迫症。如果说强迫症与x的共病状态,会导致两种病情的诊断与治疗上的困难,影响患者预后。那么强迫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治疗简直如同在打仗。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无法出院的原因。强迫症x双相情感障碍的共病患者很少,隗洵是他在国内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也是屈指可数的一个。其他几个要么自杀成功了,要么都‘意外身亡’了。就像隗洵所说的,一个阶段变一张面孔,最后搞得面目全非,不再记得从前的本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突然不记得原来的自己该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有时非常懒惰,必须要人强迫才会做事。有时又勤快到可怕,必须要人阻止才不会勤快下去。有时行动很慢,一段路要走很久,走廊墙壁上的方砖每块都要摸一遍,外面的树路过都要数一遍,地上的格子一定要按规定的方式走一遍,错了就重新再来,直到都对了为止。有时又很快,语速总是跟不上思考的速度。有时却又化身成为‘杀人凶手’,地上随时‘倒’着一个死者,周围路过的人不断对他指指点点,“看,就是他杀的。”“报警!”“天呐杀人凶手!”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根本没碰到他。”“不是。”“不是!!”死法千奇百怪,死状一个胜一个悲惨。鲜血淋漓的画面在他眼前真实的上演,逼真到他满身冷汗,瞳孔紧缩,当晚噩梦连连。就这样上演多几十次次,再次遇到那个人时,他只会变得精神恍惚,问他:“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是吗。”他无比遗憾道,又像是在笑,悄悄攥紧了拳头,把压抑点宣泄完,说完一通话后,情绪倒是比方才好控制多了。梁绪倚在办公桌边沿,看他最近的心理评估,“你这一天天的,运动量全在舌头上,不是吃就是说。”阴影下,他平整的嘴角微翘,“这样的人生才快活。”梁绪无奈摇头。偌大的办公室空出几分钟的安静,梁绪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隗洵想在这里待着,他自然不会将人赶走,不然这货叛逆心一上来就会出去使坏,这边的病人不如那边耐吓,那边说不定会陪着他一起玩,而这边……只会被他吓哭。那天就把走廊上一个病人吓到了,就在他不情不愿回到楼里的时候,忽然对排椅上的一个人做起小丑的鬼脸,放肆的大笑,整条走廊都是他诡异的声音。隗洵是不喜欢笑的,因为那双三白眼和唇形的缘故,一旦笑起来,格外像是在嘲讽。梁绪跟在身后没来得及制止这一切,他就已经像受到惊吓般的撞在墙上,倒吸着气,瞪着那双三白眼,眼白部分凭空出多一部分。他喃喃道:“不能杀人哦……”“杀人不礼貌。”杀人不礼貌??杀人何止只是不礼貌!!被他恐吓的那人惊呆了,直接被这句话吓到一步三倒,边跑边骂骂咧咧着。疯子!那人像是被吓到屁滚尿流,消失在走廊尽头。隗洵前一刻还在张牙舞爪的手,瞬间垂落在裤袋边,没劲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似乎对方不经吓的缘故,他那双黑白分明的三白眼顿时变得了无生趣。接过梁绪递来的水和一颗安定片——他必须好好睡一觉了,十六天是最后期限。他仰头一吞干咽下肚,张开嘴让他检查,还含糊不清的说:“我有没有蛀牙……?”“没有。”梁绪冷漠道。隗洵无趣的合上嘴巴,半晌又道:“我觉得我体内有寄生虫。”梁绪还在生气他方才任性的表演。他无声咂嘴,跟在梁绪身后在方块格瓷砖里迈着步子,似乎也终于觉得说话很聒噪无聊,他找到新乐子,吹起口哨。那是梁绪从前陪他看过的某一部电影里的插曲,只看过一遍,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个调子。很惊悚。他这么一吹,梁绪眼前霎时出现一个画面。穿着护士装戴着独眼口罩的人,拖曳一把红伞走在走廊上。然而现实既是——他拖着黑色的伞划拉在冰冷的瓷砖上,而身后的小变态正在跳格子。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不间断的吹口哨。隗洵每到躁狂期,身体里的精力就特别旺盛,怎么榨都榨不干,长达半个月可以只睡总计二十个小时,或许还不到。其余时间都生龙活虎,如此高强度负荷的活动,也丝毫不影响他大脑持续高速运转。如果说这就是躁狂期时他的正常状态,那如果躁狂期刚好碰上‘冬季’加持,那他整个人简直活像一只三四个月大的奶猫,随便一支逗猫棒就可以逗的他上蹿下跳。不让他玩个尽兴,随时就炸毛。虽然以目前这种状况,是他在自己逗自己就是了。隗洵特别喜欢冬季,喜欢冰天雪地的世界,原因很简单,他就出生在这个季节。每当冬天到来,他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那双沉寂许久的三白眼终于有了神采。梁绪看了看腕表。他说:“我等下要去查房,带个新来的小医生。” 18.第 18 章 “哪里的?”隗洵问。更新最快“就在这栋楼,儿童区。”“什么时候回来?” 分卷阅读3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查完就回来。”“那我陪你去。”隗洵站起身来,挥挥条服。“随意。”梁绪说完,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补充这两个字,在落地衣架前套上白大褂。隗洵等待的空隙,伸了个懒腰。他的骨头很软,这一伸直接往后仰,那弧度大的,梁绪生怕他伸折了腰。像过去待在封闭式病区一样,尽管是病人,但他有着来去自如的特权,时常在他要查房的时候默默跟在身后。一干人看到梁绪身后的男孩子,倒也没多说什么,院里的医生都知道,这位病人在躁狂期时会比较缠人,特别依赖他的主治医生。但只有两个人当事人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依赖感。隗洵本性孤僻,不喜跟人建立关系。当初确定医患这一层关系时,废了医生本人极大的力气,也废了患者本人极大的力气,亦或者说,他接受的不是一层关系,而是一个推翻自己世界观的外来者。这个过程致使病患本人很辛苦,他下定决心不会再给第二个外来者这样的机会。所以当他听闻医院里出现一桩病人背后袭击医生的命案时,他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到梁绪早晚查房的时间,他都会跟在身后。他这么做只是要确保自己第二天还能见到自己的医生,那时候的他是强迫症在使然,随着年纪增长,他已经不像当时那么执着了。至于现在为什么跟着,纯粹只是因为他无聊。隗洵在抑郁期时不怎么会说话,一方面是反应迟钝,一方面是说话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身体里有什么在阻止他开口,一旦说话就感觉胸腔里有一团闷气在发酵,使他严重心悸,不说话会比说话更让他有安全感。但一旦到了躁狂期,他的行为习惯,表达方式,甚至是思考速度都和平日相悖。隗洵人生一大乐趣就是看自己的日记,无论从前的自己多么羞耻,他也能硬看下去。他认为抑郁期时的他是最贴近‘本我’,所以认为躁狂期的他所作出的这些出格的举动都是在违背他的常态。就像他所说的,一个阶段变一张面孔,最后搞得面目全非,不再记得从前的本我,活了差不多二十年,突然不记得原来的自己该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有时非常懒惰,必须要人强迫才会做事。有时又勤快到可怕,必须要人阻止才不会勤快下去。隗洵也想过憋着。大放厥词,憋着。人前夸张表演,憋着。大展宏图,憋着。性.欲强烈想要约人,憋着。……不顺从病魔驱使,但结果就像是一个气球,不断往里吹气,无处发泄,导致气球越来越胀大,最后不得不爆炸。打个中二夸张的比喻:这几年间,要么在天堂,要么在地狱,要么走在两者之间的道路上,就是不在人间。隗洵有过很多次‘自相残杀’的行为,就像他所说的,他的世界自杀风气横行,但只要他撑过一次消沉期,就会像重获新生一样,继续拥抱这个世界。这正是这个病症最神奇之处。.“二床小朋友,昨晚睡的怎么样啊?”那个小医生一进到病房就温柔的对他的小病人说:“我昨天看了一晚上的夜啊,天气非常好,那个黄色的监视器没有再出来了,你看我黑眼圈倒是出来了,黑黑的。”这间儿童房,几乎全是精神分裂者。每一床都有父或母坐在旁边,每个大人都被搞的精神不济。人生百态,这种场景他见过不少。待了片刻,实在沉闷,他借着空当偷偷溜出来。前几日,隗洵接触了一个新词——猎奇。猎奇,是指急切地、或贪得无厌地搜求新奇和异样的东西,也指寻找、探索新奇事物来满足人们好奇心理。但在ACGN界中,猎奇被引申有“血腥、残酷”一类之意。隗洵觉得自个儿两者都占,他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抱着新颖的态度去看待。但无论如何,应该没有人会乐意吸收一些负能量的情绪。当然,排除那些天性就喜欢受虐,以及丧极生悲的人类——后者无论多开心,最后都会认为自己不配拥有喜悦,从而一味吸收那些灰调抑郁的信息。他不是这样的人类,所以只接受刺激而新奇的东西,发自内心的抵触任何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小路径两旁的树干光秃秃的没了树叶,二月的艳阳落一地面的斑驳金影。隗洵过去亦是住在儿童少年区的,从副楼到主楼他轻车熟路,沿着小路径,途中遇到几个出来散步的家属和老年病人。这种时辰他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空气中干燥的老北方吹的人面部皮肤干裂。早晨温度还没升起来,他衣服穿的不多,搓搓白皙的手背迈入主楼,从里面的回廊转到食堂。食堂人不多,尤其现下的日子与此时的钟数,空旷而清冷,就连平时说出口便隐没在人群中的话音,此刻都变得醒目起来。“姨姨我想要那个。”他指了指蒸笼里的烧卖,蒸笼歇了火,也就不再冒烟了,他眼干巴巴看着,“还有吗?”“有。”食堂阿姨把最后两笼从窗口递出去,爽快的说:“拿去吧!还热乎的。”他就近找了一张空桌子,慢条斯理吃起早餐。其实他有点不舒服,也许是这几天又恢复到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的缘故,在发泄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脑神经末梢松懈,致使其余生理现象被放大,胸膛一片紧张,然后这种紧张拉扯到知觉的开关,让他一阵郁结。隗洵吃了一会儿,眯起眼来看食堂门口的光。这种感觉很熟悉,漫长的抑郁期差不多又要到了,那种不祥的预感总是不会出错。吃完早餐,在主楼漫无目的游荡两圈,纾解着那股郁闷。走着走着就到了活动室,他揪着前额的碎发,探出头来张望里头是否有人——为了避免出现打人的 分卷阅读3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情况,他觉得有必要巡视一番。这么一看,眼神呆了一下。活动室里没人,电视机却是开着的,此刻播放了一幕红衣少女。红衣少女执剑,剑朝人群中的一位,她持着一副清冷的面容,铿锵有力道:“人没有风骨,便只会反骨。怪本姑娘看走眼,你这样的人!”尽管说的铿锵有力,字正腔圆,但她的声音很甜,细细的,是一种冷甜,像是腥甜的血里掺进薄荷的味道。几分钟过去,见依然无人出入,他慢吞吞挪到活动室的榻榻米,面无表情看了起来。电视机播放的是一部几年前的电视剧,剧名后注写着(2008),虽然不敌电影的精致画质,但至少观感还不错,现在看亦不过时。隗洵看了十分钟,明白红衣女子是女一,亦是剧中的邪教‘反派’,而她的意中人则是江湖大侠,误入歧途成了江湖大盗,成了和她对立面的邪教真剧中反派。他对这个角色安排很满意。隗洵之所以会留下来看,完全是因为喜欢反派的角色。比起正义的一方,他看剧一般都会过分关注反派,除非反派真的丑到他了,否则他都会支持反派。而这部剧的反派,性感傲气又美丽,完全是他的取向狙击。情场失意,导致红衣女子去了当地最大的青楼。当然,人们是进楼里买醉,而她只是到屋顶正脊上赏月。她虚倚正脊,月下饮花酒,姿态散漫,那清冷勾人的眼儿将京城的盛世繁华、八街九陌映入眼帘,所到之处都繁花似锦,川流不息。唯有她的眼神有点放空,像是在看这世间的河清海晏,又像是透过这得到了些什么。得到什么?尘埃落定后的伶俜。隗洵津津有味看了会儿。忽然,那双一贯睁得不太开的三白眼,睁大了一瞬。要怎么说?他出了一个略略略的状况。…… 19.第 19 章 隗洵虽然没觉得羞耻, 但这毕竟是个公共区, 不适合做那什么事。条服太薄了,完全盖不住顶起来的地方,平静之下又热出一身汗。他语言贫瘠的挪开视线,开始瞎想一些有的没的。这还是他第一次除却晨.勃的自然现象,在其余时间升旗。为什么会突然起了反应?因为红衣?因为花酒?还是因为红衣少女的长相?抑或还是她目光中不落实的空茫着实很迷人?……镜头一转,反派女一的部分过去了, 现在是圣母白莲·女医仙的part。女医仙正为打赤膊的反派男配疗伤,画面又白又无趣。隗洵被那几个素白又无味的镜头烦到了,姑且觉得小弟弟没有站起来的必要,就倒旗了。自生病后,他的情绪就容易大起大落,易消沉, 易激怒,也易心悸, 忍了会儿没去快进, 压了压心神才离开这间活动室。但没人注意到的是,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迈入了活动室。楼玉把温热的水杯放到一旁的活动桌, 继续看起电视来。由于这会儿清河院开放区没什么病人, 而时间又过于早的缘故,所以护士给她打开电视特意允许让她随便选台看。楼玉便百无聊赖的转台, 转着转着忽然转到了自己拍的话剧, 准确来说是这是一部当下少有的话剧式电视剧, 这亦是她的成名作——《楼兰》。她在拍《楼兰》时,正是大一新生的年纪,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作品了。《楼兰》的导演到学校来给他们导师还人情,提议要几个小配角,导师就给了联系方式,其中有她一份。彼时她的综合成绩还不错,当得起导师的引荐。通知去试镜时,她就去了,照着导演给的女N号台词演了一次。她对这个角色不感兴趣,去了片场得知男一也是她不喜欢的男明星之后,觉得很没劲儿,于是只用了七成功力。她也觉得这个角色没戏了,但心情完全不受影响,试镜结束就美滋滋回了学校。结果几天后,导演助理通知她再去试镜一次,这次是试镜女一。楼玉在去途的路上,想了好几个可能性,其中有点犹豫和挣扎。不靠背景想上位对大一新生来说,想都不用想。女一这个角色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这导演还是个名导,他的戏无论是超一线女星还是国际巨星都要面试。楼玉在门外等待时,有几个实力相当出色的话剧演员也在外面等待,其中不乏年龄稍长但胜在童言,也不乏正是花季年龄的青春少女。但场景很冷清,谁也不搭理谁。她在外面又犹豫了一阵,男一的确不讨喜,但演戏么,既是工作又是爱好,未来可能还会遇到无敌讨厌的人,何不把这次当成一次历练?于是这回面试她就全力以赴了,但踏出门外时还有点儿不踏实,直觉这个角色还是拿不到,因为在座几个评委的脸色都挺严谨的,分辨不出喜怒哀乐。不止她心里没底,其他几个面试者也同样心灰意冷。楼玉倒没这么沮丧,她的处境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她还年轻,输得起,如果在这圈子混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去继承一个名校和一堆家产。于是为了犒劳自己,离开后就去吃了海底捞。结果吃到一半时接到导演助理的电话,恭喜她拿到女一号了。楼玉拿到剧本后,还琢磨了会儿为什么是自己,她不信在场所有人演不出那一段敢爱敢恨。后来便晓得了,反派的形象特别鲜活,而她的外形和角色非常相像——这个事实对大部分人来说也许很凶残。楼玉也清楚自己不是靠实力拿到的,而是上帝赏饭吃,所以进组后更加卖力的钻研。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剧大获好评。最后楼兰这个角色在剧里遗憾的死去,和她那没戳破窗户纸但有一腿的CP阴阳相隔,搞得当时的观众十分意难 分卷阅读3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走出这个阴影。楼玉也因此在网上爆红一段时间,她的角色被截成动图在网上疯转,这大概是她在网上最红的一段时间。后来她就再没演过电视剧,更没演过院线电影,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活跃在舞台上,演了许多话剧,出名的不出名的都有,都是一些极其有深度的作品,也有大部分作品著作是出自她手。但她的代表作一栏却偏偏只有《楼兰》。在《楼兰》中,她的形象尤其吸睛,一袭红衣黑发,活生生一个风流女鬼,仔细一辩会与现实重合。但那时的她,年轻,吸睛,风光无限,而现在,像是一朵垂死前的花儿。离开活动室后,隗洵有点烦,到护士站问圆圆小护士拿了门卡。他去了走廊尽头的活动室,打开无线路由器和电脑,发了条动态:开播。他只有在春节这几天刚好碰上躁狂期才会开直播,也是刚巧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躁狂期,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飘渺捉不住的实感。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转抑郁相,但下一刻却不知何时才会来临。至于为什么只有躁狂期才会直播,那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每到这个期间,他就有源源不断的话要讲,可以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现代AI发展,从渺小的人类讲到宇宙银河,还能把人里里外外包括细菌全部讲一个遍,并且讲的有条不紊,有理有据,根本没人能找出破绽。如果不让他按现实规律来说,他还能架空一个时代和世界。说白了,他就仿佛是一个说话机器,你永远不知道此刻他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但只需要明白——他在躁狂期间可以同时开几十个进程,并且,还能高速运转即可。直播间里关注他较早的人都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会耐着心思陪他聊天,带着不加修饰的好奇心和怜悯,有些新来的就权当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靓仔在直播聊天打游戏。但他开这个账号有六七年了,一开始就是为了打发躁狂而开的帐号。久而久之,网上就有一些关于‘!’的八卦传闻,毕竟大家都觉得一个精神病患者在直播这件事很新奇。隗洵开直播的次数寥寥,每次都是直接开,开了就当有人在看,然后他说他的,到时间之后就直接关了。也就是昨天看到有人可怜兮兮的说错过了,所以这次才发条动态,虽然这动态通知的也没卵用。直播开了三分钟才有一个人进来,彼时他正在游戏区里闲逛。我来了!耶(^-^)V,我第一个。“早安。”屋里灯没开,只有电脑微弱的光线铺洒房间,隗洵扒拉来不远处的黑色颈枕靠在脖子上,屈着膝盖继续玩,他刚才那股子劲儿还没彻底消下去,也就没出声。半天过去了,终于来了几个人。啊啊来晚了!直播多久了!?楼上的,刚开没多久,不用担心不担心就有鬼了,这他妈可是年播。!今天心情很好吧居然一年开两次,活久见。哇靠才九点钟,幸好被拉起来走亲戚,不然错过就哭唧唧了。因为主播不说话,观众在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版聊起来。今天不打游戏吗?评论区有人问。“不打了。”紧接着就鼠标滚轮左碰一下,退出游戏区,隗洵想了想,还是打开网页搜索了08年版的《楼兰》,他说:“我今天在活动室看到一部电视剧,今天来看剧吧。”我在破站看up主直播看剧吗?什么剧我居然没觉得这提议哪里不好“我开摄像头。”隗洵说。!!!啊好好“你们看我,我看剧。”隗洵没应评论,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在连接摄像头,“我找cut看,不看整部,要是没有cut就不看了,改看别的。”呜哇还以为今年要错过!的成长了+1+2!我看!的直播看了六年了真的从肤白小正太成长到现在(?混世大魔王)kkkkkkkkkk说得好听是六年,实际上今天才第七次。楼上的人艰不拆hhhhhhh屏幕中弹出一个小黑屏,忽然微微一亮,出现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隗洵见连接成功了便坐回去调角度,出现一张白的发出柔光的脸孔。!!!!!帅帅帅还是那双熟悉的厌世三白眼这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三白眼了!姐妹们,我想搞!!!不,你不想。想可以,搞不行有没发现弟弟的轮廓更明显了?我去翻翻以前的旧照评论区静了一瞬,过了一分钟之久。真的啊!额头的线条更分明了但是瘦了,比去年。我爱!哥哥给大家分享一个刚才发生的人间大爆笑!!!!说三秒钟命令你分享人间快乐生活太苦了呃需要甜甜甜和哈哈哈行行行别催我打字慢刚我姨经过瞄了一眼我手机,看到!之后就停下来了问我这谁 几岁了?别说还挺好看的我如实回答了,说这是精神病院最靓的崽今年19我姨听到19这个数字之后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姨今年五十三岁了她说!比她要小34岁这件事真的让她十分难过哈哈哈哈哈哈哈hhhh操我笑完之后掐指一算,我比!大十岁我3我5哦 我也是悲哀啊!……主播不说话,评论区就只能自娱自乐,自给自足。打开摄像头后,隗洵就不怎么管评论区了。他冷漠以对的曲起腿窝在椅子里,开始找cut,边碎碎念着:“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喃喃细语,听不真切。到后来分贝不降反增,评论区的人开始担忧他,尤其隗洵从没向观众渲染消极的情绪,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今天不舒服吗?看 分卷阅读3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起来不太妙啊……不如别直播了5555好舍不得啊,但是!要不还是去找护士看看吧?好舍不得+1以后会常开直播吗(毕竟今天破例了不要期待啊各位!!!没有希望没有失望!!到最后他也没找到cut,直到评论里有观众说版权原因早被破站强制退了,他才感到遗憾,看了几个混剪,有女一x反派,男一x反派,男二x反派,女一姬圈总攻……隗洵退出了直播,在漆黑一片的活动室里闭目歇息几分钟,才摘下耳机和颈枕,走了出去。烦死了。.“他们过于强调意志力的作用和主观能动性。”“你为什么不想治疗?只是单纯的贪恋躁狂时期的‘爽’吗?如果只是这样,那么用抑郁难过当作交换,很不划算。”“我,胆汁质,抑郁质。”“一条自己牵着自己鼻子走的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属感,像我,我不属于热闹的世界,当我在隔离区,我就有集体融入感。当我去到开放区,我只觉得这个世界那么大,很吵,很不耐烦。”“把别人的善良当做蠢,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我跟你的差别?撇开那些有的没的,如果我的人生被我过得这么糟糕,它是会生气的。”——“它现在就生气了!”“你有没搞错,我可能会杀人,但做人基本素质还是有的,至少我不会踢翻垃圾桶。”“强迫症患者的世界绝对是史上最恐怖的‘内斗’,分明是一个躯体,却真自相残杀。”“路上死了一个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杀的。”“路上死了一个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杀的。”“路上死了一个人,你身上藏着刀,人是你杀的。”……“很高兴这段时间没再出现厉声的尖叫,人走在路上不再无端端**,更不会被空气中隐形随机出现的钢丝大卸八块,总之很高兴我附近不再有尸体。”“今天在阅览室见到一个白痴劝我有心理病就别看心理书,避免思维陷得太深无法自拔。”——神经病吗?那缺胳膊少腿的还不能看生物书了?那能不能见人?“今天又要做特殊工娱治疗,但我不想洗什么被子,我比较想洗我自己。”“我不知道我高兴的时候是不是真正的高兴。”“现在是5日下午1点12分,今天确诊出是混合发作型了但是好他妈神奇啊我做什么就混合型了这就好比死神说我欠操但我他妈明明什么都没干我怎么就欠操了?嗯这花儿什么时候长的哦好像是上周,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那什么Cochlearia danica吗前几天才看过说是十字花科的一种小杂草,但这他妈是滨海植物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完蛋了我这么愚蠢到底怎么活下来的我应该去死吧居然蠢到这个地步不行我还能拯救一下,我应该多读书,对我要多读书现在就去嗯是不是应该读百花全科应该是吧先搞清楚这花名字再搞清楚这花名头是什么界什么门什么纲什么目什么亚目什么科原产地是哪儿啊啊啊这他吗的还在这赏花还能不能行了我操.你他妈就得以死谢罪的嗯?那女人怎么回事她干嘛一直盯着小爷我啊啊啊别看了我这么优秀你哪儿配得上我啊啊算了别傻了吧唧在这儿发愣了我还是回去想想怎么自杀吧收拾收拾准备去世好了,操自个屁的杀啊你根本不想死你知道吗就算这世界没救了也是应该它去自杀,妈的地球能自杀吗呃现在几点了什么啊啊啊啊怎么才过去两分钟啊我操”“哦,操.他妈的”“我应该真是混合发作型无误了。”“像是经历了无数个生死轮回,唯一不同的是,不需要喝孟婆汤。”“算了吧,无所谓了,我还是决定放弃自己。”“嗤……正常人都在装精神病,精神病人都在装正常。”“原来的样子,我早记不住了。”“谁允许你看我的……”“谁允许你看我的?”“谁允许你看我的!?”闭嘴!闭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那双黑白分明的三白眼毫无预兆的睁开,一珠圆滚滚的冷汗从眉心滑到眼皮。如走马灯般的一幕幕在眼前破碎了,周遭沉入死寂。隗洵只听见胸腔里,某颗鲜活的东西正在急的上蹿下跳的声音,还有空气中无形的锤子,正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的心尖和太阳穴,砰砰,砰砰的,整个世界在跟着回响。梦魇被他的意识一刀劈开,睁开眼却掉进了另一个清冷而孤寂无一人的空间,这令他有点委屈,眼周渐渐红了,摆在被子外的手臂渐渐发冷,瑟缩着揣回被子里。漆黑房间中,隆起的一团在战栗发抖,犹如困兽不安,将空气中弥漫的恐惧逐渐吸收。月光从镶嵌在双层玻璃的百叶窗里挤进来,整个房间只漏了几条线一样的光束。隗洵坐起来,合紧了牙关,控制好情绪后,不疾不徐脱下被冷汗浸湿的条服,捡来另一件干净的套上,扣了一半扣子便不顾不管的摸黑下了床。他的夜视能力一向很好,一路无阻进了小卫生间。卡下墙上的开关,眼睛倏地遭到强光的暴击。逼仄空间里,惨白光线下。他低下头,拧开水龙头,双手捧住冰凉彻骨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狠狠拍在脸上。不断地调整着吐息,心脏仍在剧烈窜动。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尽是无声的风压,虚无的风噪被无限放大。像有什么在脑内一隅挥之不去,但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脑海里依然一片诡谲的血红,真实到眼前也一片模糊。条服上都沾满了水渍,正晕染着向四周绽开,像一朵失去形状的花朵。他把头发全部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空气中像是响出一声不耐烦的‘啧’。0505单 分卷阅读3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间里一向没有镜子这种易碎品,没有洗漱用品,更没有什么沐浴露洗发水一类的化学用品,而花洒莲蓬头一到晚上十一点准时停水,盥洗池的塞子早被人收走。隗洵一手撑在洗手台边沿,一手拍在心律不稳的胸膛上,一双瞳孔失焦般的面对空气,在紊乱的呼吸声中观察变幻莫测的思维,最终断了洗澡的念头。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眼前血红一片渐渐退去,他才稍微稳住心神,才回到房间,往后一倒,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胸腔一片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划痕。几道小口子非常尖锐,仿佛生出倒刺卡着他的神经末梢。对于伤口莫名的出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他总会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误伤自己。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能尽快从失控中抽离,这点伤口不值一提。是啊,失控一不留神可是会死的,受点伤算什么。隗洵搓搓手指,把殷红的痕迹擦在衣摆上,现下只觉得内脏消停下去了,但表皮却暗暗吃痛起来。今天十五号,和往常一样,今天要做体检,这是他最不喜欢的环节。体检时,他要做许多检查,脑电、心电、各种评估……这些检查就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剖开,所有耻辱不堪,免费供人观看。没有人会喜欢让外人剖析自己,表面看起来不在乎,心底里实际是要不耐烦死了。但次数只多不少,渐渐地他对此变得麻木,从最开始的不配合,变成现在的冷漠以对。隗洵靠在墙边,把脸埋到羽绒服领子里,凝睇着梁绪不厌其烦的脱下大衣和手套,挂在入门的落地架上。梁绪转过身,见他对这满室的暖气无动于衷。“我一直想问你,你不热么。”他问。“你管我。”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弱弱的像是不敢反驳。但只有梁绪品过味来,他只是懒得拨高音量,且声音里还带着点不配合的情绪。梁绪耸肩,“那走吧小朋友,让我来看看你这个月都干了什么好事儿。”隗洵慢吞吞走在他身后,神色恹恹。“你郁期还没过?”梁绪才意识到不对劲。按道理他该转躁狂相了。“过了。”他闷闷的回。“奇怪。”梁绪说:“你突然人间失声,搞得我很不适应。”“闭嘴吧,再说我大脑都失声了。”他现在很烦躁了,此刻只想砍人。是真的想砍那种。梁绪这个白痴对他可真是放心。任何精神病人的行为都是不可预见的。他们是器质性病变,就好比抑郁症患者的大脑内多巴胺的分泌量明显减少,而强迫症是大脑底部基底神经节中的某些圆环过于活跃。双相情感障碍的神秘则较于前者,目前病因未明。但每种精神病人都是由病理学改变的,说来奇怪,这堂课还是梁绪亲自教的,但梁绪从始至终都没提防过他,也许他的确真的没有传说中那么闻风丧胆,隗洵揪了揪垂下的一绺发丝。梁绪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位良师,给他讲述过许多关于病情的见闻、资料、还有病理等,还会让他详细了解到他究竟为何会生病,在发病时哪种行为是正常的,哪种行为需要警惕,过去医学条件不发达时,人们是怎么应对这种病症的。比如二十世纪期间,人们是用‘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来隔断强迫症的。梁绪给他看一张大脑的图片,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人体里所谓的记忆体,简直惊艳的不可思议,可就这团惊艳的东西里,有一块黑色的疮疤。梁绪说那是手术造成的,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这种手术是把手术刀从眼窝穿过去,然后左右晃动一下,切断脑前部与其他部分的连接。然而惊人的是,这种手术的确能缓解强迫症的症状。当然了,有时候也不能。梁绪领着他拍完脑电图,听他说完早上的梦魇后,为了安抚病人的情绪,还多拍了一次脑CT。他指着CT说:“你看,是不是什么都没有?”隗洵自然也知道颅内不可能大出血,只是强迫症让他过滤某些想法的能力变得非常困难,所以脑海里血液蔓延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这不就是这病的典型症状么?尽管你知道不对劲,但你就是没法将它赶走。梁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拍心电。”给他拍心电的是一位女医生,等他脱下衣服后,神情掠过一丝惊愕,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却又是猝不及防的。他薄弱的胸膛上满是红色新鲜的伤痕,叫人不吃一惊真的很难。但更多的是可惜,就好像是在可惜漂亮白皙的艺术品上,出现残缺的裂痕。隗洵和以往一样,全程不情不愿做完检查,最后坐在病床上抽血。除了必要血检和尿检,他还需要为接下来新药组其中一种药做个小检查,以防药中毒。偌大的六人间病房里,没有窗户,只有不少拉帘隔开病床。他就坐在其中一张病床上,看着大动脉深红的血液被抽入管中。约莫是因为检查进行到尾声,他的情绪渐渐反转,轻躁时的症状也渐渐浮现,开始撩身边的人说话。他在这个发病期说话一直口无遮拦。护士工作多年,常年都在应付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多么离谱出格的都见过。像眼前青少年这种只是单纯盖着被子撩骚完全不逾越的病人,算是少见了,当下便起了兴趣,她看了看两管深红的血液,走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笑着说:“我帮你包扎吧。”隗洵刚半坐起来想自己上药打绷带,闻言就下意识婉拒了。护士刚被他撩过,此时笑了一声。他捏着酒精往胸膛上倒的动作一顿,有点无所谓的放下了。“那你来。”护士拿起棉签沾了碘伏,开始给那几道长口子消毒,碘伏是涂在口子附近的,但硬生生有种碘伏往伤 分卷阅读3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口里渗的感觉,直接刺红了周围白皙的肌肤。胸膛和手臂这些地方还是比不得的,至少现在刺痛的感觉直接传达到大脑,痛感极其强烈。薄弱肌肤以可见的速度在渐渐泛红,三白眼的眼周也跟着潮红。除此之外,他只板着脸,没有多余的情绪。护士:“还撑得住吗?”“动作快点。”“可以叫出来,这里没人。”“是吗。”他皱着眉,面色不悦的回。“当然了,有的话早出声了吧,所以没关系的哦。”护士说到最后,尾音上挑,像在哄人,声音也不怀好意的。隗洵不动声色垂着眼眸,那根棉签在伤口上打转。原本还觉得这个护士小姐姐很漂亮,聊聊天也不错,此时只觉得索然无味,彻底躺回床上,不痛不痒的说:“不疼,只是饿。”他也觉得自己忒奇怪,只许自己释放说话机的天性,不许对方回应。大概是因为他天性也不喜欢热情话多的姑娘。躁郁症可以改变他不喜欢搭理人的本性,但也没法改变他的本性嗜好对不对?而且他见过自己聒噪的模样,也烦极了这个模样。可年轻的护士姑娘没明白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一茬,偏偏热情的回应了。“哦?”护士的眼神愈发不怀好意,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隗洵想说‘你误会了’,但他也不是痛觉迟钝,这会儿没了那股子自虐的劲儿,只觉得哪哪都疼,胃部也跟着饿得慌,实在懒得开口,主要是太痛了,开口说话也没什么气势,手臂略微乏力攥着一旁的拉帘。没拽动还好,这么一拉,他才看到旁边有个人。他若有似无瞟了护士一眼。对方依然没发现旁边床位有人。那人就侧躺在床上,背对着这方,被子拉得很高,只弹出半个头。两床中间隔着个床头柜,床帘拉到边,怪不得他一开始没看到人。“晚上去你房间么?”耳边一阵热气扑来。隗洵偏过头,上下打量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旋即无声笑起来。 20.第 20 章 楼玉是在主楼那边晕过去被送到这里来的。那边条件有限, 不如这边设备齐全, 检查一番后发现她是痛经导致晕过去。外面风雪不停,只好让人在这边休息,等下午醒过来了再把人送回去。楼玉认床,本来就睡得不够好,一直是断断续续的睡眠状态。结果再次醒过来,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觉得腰很酸, 下腹胀痛,脑袋晕,但再怎么晕也能听出来隔壁在干些什么。清冷而低音的笑声一直源源不断的,像是笑的肩膀都在颤抖。好半天才停下来,他说:“还是不了姐姐,我房间有监控, 全方位无死角的那种,你要是想便宜我的医生就直说。”“那你还想憋多久?”护士的眼神热烈到他觉得如果不是胸膛一片红, 估计她就爬到身上来了。他调笑道:“现在是整个医院都知道我是处男没做过么。”护士脸色透着赧红,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看着你……”“嘘——”他食指竖在嘴边,说:“你这番行为,忽然让我想起这家医院是我的。”“……”他侧了侧脑袋, 视线扫过她挂在胸前的证件, 一双三白眼不过眼皮一扇的瞬息,渐变成肃冷。“这位女士, 如果病人骚扰你你可以拒绝给他救治并且向院方投诉, 院方会进行处理。但如果作为护士的你默许病人和你发生关系, 这是违规道德的行为。”护士笑容僵在脸上。空气中一阵静寂,除了走廊外头有半点声响,就只剩下僵持。他忽然笑出声,无聊的哈了几下,开玩笑般道:“我怎么跟大老板现场抓包小员工似的,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待护士失神走出去后,隗洵自个儿消毒完上了药,轻车熟路打好纱布和绷带便在床上捱痛,不洒酒精还能忍,洒完酒精后痛的瞳孔都无法聚焦,也不知道这会儿消毒还有没用,他猜估计没用了,本来鲜血淋漓早枯在一片,只有两道较长的口子头端的皮肉是绽开的,然而刚才经过酒精的刺激,伤口里的血都在争先恐后向外喷发。隗洵打算等梁绪带着体检报告来找他,那些心理评估还没做,暂时还不能走。然而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睡眠十分短暂,仿佛只是刚触碰到深度睡眠层就结束了。将他吵醒的不是尖叫和哭声,是光明被夺去的那一刹那。隗洵闭着眼都能感知到白光与黑暗进行了交接,他倏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周遭一片黑暗,一时间只能听见走廊上纷杂交错的脚步声,还有压不住的尖叫声,但这些尖叫里藏着的情绪到底是恐惧还是兴奋,他一时辨不清。隗洵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起找梁绪。他并不是害怕突然间的黑暗,但在偌大的医院里突然断电这种事……怎么想都是阴谋。隗洵坐在床边慢条斯理系着条服的扣子,系到一半就下了床,刚要离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那人在叫他。她的声音又细又甜,传到耳边,感觉多巴胺和血清胺在持续上升。隗洵这才想起这病房里还存在另一个人。一个女人。他偏着视线去看她,周围黑得一批,勉强能看到大概轮廓,完全看不清表情。只见她吃力坐起来,漆黑一片中,她的眼神是黑而亮的。“我怕黑,不要让我一个人,求你……”隗洵一愣,缓慢的掀了掀眼皮,歪下脑袋,再次去看门口,像是在思考。他知道进来的人都有毛病,只不过是谁重谁轻的区别,像眼前这个怕黑的?估计是受过这方面的虐待,否则以她这求助过后还副镇定冷静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怕黑而主动向陌生人求助的。大概 分卷阅读3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是从前试过一人在黑暗里待着,尝试过那种恐惧并且受够这方面的折磨才会在事发前求助吧?隗洵把这种行为称为自救,‘制止恐惧到来’。但理论上,他一个精神病人,被外界统称为神经病,杀人不偿命的变态,让他来保护人,这种好笑的令人发指的事情……完全不现实。但男人的天性还是在洗脑他留下来。隗洵不情不愿在床上盘腿坐下。楼玉还以为会被眼前这个半大小子嘲笑,毕竟怕黑这种事,听上去十分幼稚。但他没有,只是怏怏不乐的一副模样,大概是被打断做某事而不爽吧。“我不是怕鬼什么的,就只是单纯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间里,除了这个以外,我什么都不怕。”昏暗的房间中,楼玉试图为自己解释,找回一点面子。隗洵扭头看她,冷嗤一声,嘲讽的意味分明。“真的。”“行了,我信了。”他的态度懒洋洋的。楼玉抿了抿唇,重新躺下来。她真的很不舒服,十几岁到如今都没养好身体,如今吃药又导致经期紊乱,只要坐起就感觉小腹沉甸甸的。隗洵静了下来,复又看她,依然看不真切。他想了想:“我的医生不来找我是因为知道我的情况而他有更重要的事去解决。所以你没告诉你的医生怕黑这件事?”话毕的那一瞬间,头顶六束灯光倏地亮起,全方位照亮房间。隗洵别过头,躲开这刺目的一瞬。楼玉拉了拉被子,遮住天花板的光,盖着半张脸,说:“他没问。”隗洵看着她。“我说习惯晚上睡觉有光,要一台灯,他就拿来了。”她再次不安的拉了拉被子,只露出一双眼,双目失焦的看着空气,“我懒得说。”大概是联想到什么,那双美眸竟染上了恐惧。隗洵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而许久地注视着她,最终敛回视线,本来想就这么干脆的走,但想了想,还是丢下一句。“我走了。”他小声嘀咕着,“我得去确保我的医生还活着。”楼玉:“……嗯。”他走得迫切,楼玉一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不久又因为身体乏力而睡了过去。这一觉依然不怎么舒服,很快她又从睡梦中转醒,这次是因为护士进来发出的脚步声刺醒了她,其实那声音很小,但她的意识还是从很远的地方直接被拉了回来。护士:“醒了啊?水打完了,我给你拔针。”楼玉嗯了声,一双眼干干的看着天花板,虽然没有起床气,但反反复复睡不好觉,是个人都会生气。拔完针,一块纱布贴在白皙的手背上。楼玉:“我想回那边。”“外面风太大了,你这种情况不适合吹风哦。”“我在这边睡不着,心情很烦躁。”“……那我找个护工送你回去。”“谢谢。”楼玉坐起来穿衣服。第二天,楼玉从睡梦中醒来,昨天一天都浑浑噩噩,因为睡多了的缘故,脑袋很是沉重,坐起时还有点眩晕。经期的关系,她此时只感到饥肠辘辘,胃部饿得发疼,只好干下床头柜上的水,做了简单的洗漱整理,到食堂觅食。今天依然十分清冷,很多活动室都是空着的,楼玉一路走过,只听到寥寥几语的讨论声。由于人不多,所以咨询师的时间都空出来了。她到前台约好了咨询时间,随便找了个活动室待着,本来想去看电视,想想还是半途折返到了图书室去。前男友送过来的书有一百多本,但几个月下来早看了个遍,虽然让她总结出书籍中心内容她未必说得出,这看过跟没看过似的。楼玉找了一本漫画书来看,看的还算津津有味,至少思绪陷进其中了。下午,咨询室。楼玉掐着时间点去了3号咨询室,碰巧上一个来访者走出门来,刚要离开,对方十分友好的与她对视一笑。楼玉笑不出来,礼貌性的扯了扯嘴角。待人走后,楼玉又在门外站了两分钟才走进去。彼时郝医师正在挪动窗台上的多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露出温和的笑容,“楼老师,今天心情怎么样?”“很不错。”咨询室的环境是由咨询师来布置的,楼玉思索着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郝医师,一开始就是因为这间咨询室的氛围舒适而温暖。装潢墙纸是浅浅的绿,而不是看起来毫无人性的白。墙面和柜子上摆放着艺术品,窗台上有花花草草,中间虽有一张简洁的会议桌,上面还摆放着颜料笔,笔旁边趴着一只正在睡觉的猫。“坐,听说你一上午都待在图书室?”郝医师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见她目光落在蓝胖子身上,笑道:“你猫毛过敏吗?要不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楼玉表示自己没事。郝医师:“那你可以抱抱它,它很亲人好摸。我家里来了个小孩和对猫毛过敏的亲戚,其他猫都放在员工宿舍的,刚好我闺女最近发.情期到了,这只胖子还没绝育,就只能带着了。”楼玉豁然,刚走近会议桌,天生警惕的猫咪便睁开了眼,懒懒的看二人一眼,转了个身便睡过去了。郝医师拍了拍它的背部,发出结实的一声‘啪’,是一个实心的胖子。咨询开始了。谈话的过程中,猫似乎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类感到新奇,于是爬到她腿上坐着,导致楼玉的关注力全在猫上。比如猫毛好柔顺啊好软啊这个呼噜声好响啊,像是被治愈了。郝医师:“不如我们今天定个一周目标吧。”她撸着猫脑袋,掀了掀眼睑,“什么目标。” 21.第 21 章 郝医师的聊天状态很放松, 转悠着笔, 道:“我先跟你坦白,国内精神病院抑郁科是不做这种治疗的,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流程,相当于大学生在后期课上担任小老师讲解自己的PPT。”接下 分卷阅读3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来,郝医师详细的讲解了一下这个治疗的过程,的确一如他所说很简单, 流程不过是给自己设定一个目标,这些目标可以是给父母写一封信,画一个让自己开心的图,也可以写下五到十种可以让自己平静或快乐的方法和想法等等,这是一种很有效的自我治疗方法。郝医师:“我有一个来访者,他对外界的接受度很高, 是非常好学的一个人。恰巧他的主治医生也是一位海归,对国外一些针对某病症的治疗方法心里有数, 我们一个视线来回, 三个人都同意尝试这个治疗方法。”“我们都认为这个方法很有用。”郝医师声音温和的说:“事实证明的确是的,不出一周时间,这个来访者自己就基本搞清了所有会导致自己崩溃的原因, 还有几种能缓和心绪的方法。”楼玉沉默片刻, 问:“这个来访者痊愈出院了吗。”郝医师遗憾地摇头,“他的情况比较复杂, 直到现在还没明确这个发病机理。”楼玉:“所以说, 他本来可能会过得更糟糕?”郝医师:“是的, 至少他说他很满意现在。”楼玉沉默许久,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猫毛,平静的说:“但我可能想不出……”说着说着,屋里进来个人。二人循着声音望过去。隗洵也一刹那杵在原地,然后一声不响的,小幅度鞠了个躬,调头又出去了。郝医师看了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出去叫住人。郝医师叫住他。“怎么了?”他问。隗洵看了看他。“梁绪被家里叫去相亲。”“哦。”郝医师理会的点了点头,“你急吗?”隗洵将手罩在袖子里,“不急,你忙吧,我在外面等你,你把厂公抱出来,好久没教育它了。”郝医师心想是教育还是教训?转念顿了顿,说:“……那恐怕有点难。”“什么意思?”隗洵说。郝医师让了个位置,示意他看。隗洵探了个头,顿时默然站在那儿,也不知是在沉默些什么,退回原地。郝医师却突然出现个想法,“你想不想做团体治疗?三人的。”隗洵看着他。郝医师改口:“三人一猫。”“……”隗洵手心攥着袖子把玩,“你问过她了吗?”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团体治疗,而且做这种多人治疗不像单人一对一咨询那样简单,对挑选咨询对象的要求高,对咨询师的要求更高。郝医师作为一个高级咨询师,自然能胜任这种治疗,但咨询对象却不得不慎重挑选。有的来访者情绪极端,有的自我封闭严重,有的态度本身就不端正,有的是咨询目标不合适。总之,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做团体治疗时得先筛选出合适的成员。“她一直不排斥多人治疗,频率几乎是两周一次,不过她话很少,你懂吧?而且很聪明……”郝医师双唇一抿,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道:“不排斥,也不等于配合。”隗洵侧了侧脑袋,嘴角衔着的笑多了点儿顽昧。郝医师点头。双方毕竟认识多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知对方在想什么。像楼玉这种看起来无论什么都配合,是老师眼里最省心的学生,实际上却是最费心的。这种人最令人发指的是,你现在所知道了解的关于她的全部,全是她愿意让你知道的。郝医师的意思是——希望他做他的托。“行吧,你再问问,说不定她这次不愿意呢。”隗洵靠在墙上等待。郝医师回到咨询室,低声说了句什么,半晌才走出来,对倚在墙面的人说:“进来吧。”他领着人进去。“我来给你介绍下,0505,我院的老病人了。”郝医师对隗洵说:“这位是3003,你可以跟着叫老师,叫姐也行。”楼玉抱着猫,安静的看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隗洵笑了笑,面上有点嘲弄的意思。“明星?”郝医师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故作不关心的写写画画,等两个来访者自己熟悉。他相信隗洵,隗洵除了躁狂期间,其余时候做事都很有分寸。“不是明星,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楼玉愣了愣,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他点头,“那就是演员。”“差不多吧。”楼玉本想问他对明星演员之类的身份敌意很大么?想了想还是撸猫好玩,复又低下头。察觉到对方的冷淡,隗洵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还是他与人接触头一次‘碰壁’,回想着方才你来我往的对话,的确是他先露出所谓的……敌意?但这怪不了他,脸是随机的,顺其自然长成这副‘群嘲’的模样,总不能让他换种语气上赶着去示好吧?姐姐你是明星吗?我好像在哪个电视台见过你。不是明星那就是演员吧?五官就是演员脸,不做演员多可惜。呃——想想都生理性厌恶。他这一生傲骨铮铮,桀骜不驯,也就为了生活向食堂阿姨撒过娇。这时,郝医师抬起了头,和隗洵对视一眼,露出无奈的笑容。那笑容和眼神仿佛在说:你看,就是这么一个状况。这位来访者不关心任何人和事,就算面前的人对她有敌意,她也不甚在乎。她都不在乎,他自然也说不上有多在乎这种冷淡,毕竟他也是这类人。“姐你好,我叫隗洵,耳朵鬼的隗,三点水洵然的洵,今年十九岁。”闻言,楼玉那双平静的美眸掠过一丝怔忡。很少人会在这里报上姓名。不过令她错愕的是,楼玉见过他好几次,这还是头一回得知对方的姓名。这亦是这么多个月里,他们的初次对话。刚才的不算。“我……”她刚想报上名来。“我知道。”他说:“我知道你。”“你……”“人没有风骨,便只会反骨。”他嘴角衔着笑,这笑笑不到眼底,甚至挂着一点痞气,嘛了一声,“ 分卷阅读3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这次不会看走眼了。”“……”楼玉的薄眼皮微扇一扇,眼底神情微妙,没法接上话。少年是一如既往的,对外人不闻不问,他做完想做的事情,轻车熟路去烧水,紧接着从柜子里搬出一个茶几和一副茶具,郝医师给他拉来一张转椅,就在女士的对面,而郝医师坐在中间。郝医师干咳一声,端正坐姿。“那么开始吧,我们的公约是:自我探索,鼓励分享,遵守保密原则……今天将由我担任这个小组的组长,希望大家没什么意见。那么今天的主题很简单,方才我们聊到设定一个小目标,0505先来说说你今天想干些什么吗?“我?”他背对二人,蹲在一个矮柜前,翻箱倒柜。“你还挺会享受。”郝医师叹息,看着他在一边仔细的挑茶饼。“没几天了,你忍忍吧。”隗洵说。郝医师眉一挑,不再顺着这个话题走下去,而是轻叩桌面,“就那饼吧,那可是极品金骏眉。”隗洵扯出一个无情绪的轻笑,掰下一小块茶叶。“一点点就行了!”郝医师气急败坏道。隗洵似低声呢喃一句什么。郝医师:“又在我跟前说什么坏话呢!”“我本来想偷偷说的,既然你想听……”他便提高了点分贝,回答他问题:“小气。”“那可是极品的!”郝医师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现在可以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吗?”“问你啊。”“那我们言归正传。”郝医师:“那你说吧。”隗洵眼露迷茫,偏头看他,“说什么。”郝医师看着他。楼玉也看着他。隗洵:“哦。”水烧好了,茶几里发出‘滴’的一声,一时间,咨询室里只有猫牌呼噜机在不断地打呼,隗洵眼风扫过去,心想有那么舒服吗?呼噜打的那么响,猫脑袋快仰到背了!他状似不屑的别开视线,去洗茶具。“结束这里我会去创意工作坊做一个迷宫。”他说。主楼八层是一个创意工作坊,专门为这里的病人开设的,他今天到这边,一是轻躁狂期一上来想找人聊天,二是想动手做点什么,消耗精力。“那梅老师一定会很高兴,她每天都在抱怨创意坊很冷清,没人光顾,你想做个迷宫?”郝医师笑道,指着猫,“是给它玩的吗?”“……”隗洵都懒得拆穿他,“嗯。”郝医师把话锋转到楼玉身上,“你去过吗?”她轻摇头,“还没去过。”“要不要也跟着去玩玩?做个手工,也可以去参观一下,说不定就想动手了,我们院里的创意坊其实内容很丰富多彩,基本可以和外面商业经营的创意坊相媲美,而且东西可以自行拿走放到自己的储物箱,到时出院可以带走。”楼玉入住那天在指南上有看到过这个地方,但她从没起过念头到这个地方去,倒不是懒得去,而是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手工课一直不及格,如果当下把一件事做砸了,会使她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她的沉默,使得咨询室霎时变得宁静,只有瓷器茶杯与镊子在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低噪。桌底下,郝医师用脚轻轻碰隗洵一下。刚洗完茶具的隗洵不明所以抬起头,一下子便将对座楼玉举棋不定的表情敛入眼底。隗洵的眼力见儿不知是从小基因遗传,还是长年累月里,从一次又一次的挫败中吃一亏长一智的。虽然楼玉没吱声,只是以一副沉思的模样对待郝医师抛出的邀请,但在座的其余两人都能看出她的犹豫。她不想去,原因不多,创意工作坊并不吸引她,并且去了怕自己会搞砸,为了避免一切糟心的事情发生,她宁肯缩在原地不动。郝医师的意思他接收到了。郝医师希望他可以作为病友的身份邀请楼玉一起去创意工作坊,至少路上有个伴。郝医师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在过去的咨询中,楼玉没有透露太多自己的情况,只是很简洁的说了一些抑郁症导致的典型症状和小故事,但是言词之间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唾弃。楼玉提到过去一年多的生活里,她完全没有主动出门的想法,鲜少的几次出门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况他见识的太多了,基本每个抑郁症患者都有如此的经历。虽然楼玉没有提到一些更深入的,但基本不用说他也能猜测到,在面对出门时,她的心情是无比焦虑的,如果得知第二天要出门,那么前一天晚上,她就会失眠、心悸、对即将到来的黎明十分恐惧,甚至萌发出‘我不如离开这个世界吧?那么第二天就不用出门了’的极端想法。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以往了。她已经不再那么放任自己,而是选择向外界求助。那么在她心态平和的时候向她提出邀请,虽然不那么想去,但很可能糊里糊涂就去了。接下来只要保证过程中不会有人让她不耐烦就可以了。隗洵目前处于轻躁期,在他各式各样的状态中,轻躁期和平常期是最易把握住分寸的两个状态,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有如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级知识要发言。但要说也是视情况而定,到了这个时候,说归说,要不准他说,他也能找其他乐子。除非是重抑郁和躁狂期,否则他做人都很有分寸。创意工作坊的环境是温暖而舒适的,那里很清静,绝对不会让人产生不适的心理,所以他很放心,绝不会出任何岔子。小小的紫砂壶中浮着舒展的茶叶,水汽袅袅。空气中一时弥漫着庄肃而芬芳的茶香。“你想去吗?”他将茶壶盖盖上,一蓬烟气被阻断,一双眼白居多的三白眼凝视她,“我带你去啊?”楼玉心想:你是谁啊?“对自己不需要那么苛刻。”他说。“正就是因为你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所以你的身体才 分卷阅读3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反过来搞你。”……有很苛刻么?她握着猫爪子,心想:她对自己的管理已经很放松了,要知道她从前的生活与现在是大相径庭。“从前你有话事权说不允许,不过现在话事权没了,压抑到一定程度,是个人都会反抗。”“……”“想做什么就去做呗,趁它还跟不上你思维的时候。”他一个前扑,扑到她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眸亮亮的,又冰冰凉凉的,“立刻答应我。”除却眼眸的凉,其实他说话时的表情是很夸张的。在楼玉看来就像是哥谭市著名的小丑,小动作多,微表情也多,非常重视抑扬顿挫的韵律感,字正腔圆活灵活现,颇有一种装腔作势的戏谑感。躺在楼玉怀里的猫受了一个惊吓,惊恐的看他。郝医师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和话音,毕竟多人治疗的公约首先就是自我探索,以及协助他人。如果接下来的谈话会令一方不愉快,他有把握能在不愉快开始前阻止这一切后续的发生。当然,还是那句话,隗洵做人很有分寸,绝对不会捅出自己收拾不了的娄子。就算捅了……他也能自己圆回去。楼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但她的懵依然不失风范,美眸不惧而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半晌才轻皱眉,“我要说不呢,你还能做点什么吗?”在她发愣的这段期间,隗洵同时也在换位思考着——他早已习惯代入各种角色。对她来说,那段话也许会促使不愉快的情绪。如果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他很可能会掀桌子。他很了解自己那无语的令人发指的个性,他对自己有太大的操控欲和占有欲,在没经过同意之前,他不允许有人自以为是的‘很了解他’。当他心情好的时候,他可以选择性失忆。但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人最好祈祷他当时处于平常期或者轻躁期,那至少还是处于打人有分寸的期间。“你要是说不,那就什么都不做。”他坐回椅子上,滑轮倒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桌子底下的长腿蹭到她这边来了,兴许是方才的兴致退散,此时便显得漫不经心,“人只有什么都愿意做,才会有无限可能。如果你总是畏畏缩缩,那就姑且相信你能好起来吧。”“我刚好与你相反,我是因为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所以我的身体非常不满,提出反抗,然后就什么都‘许’了。”这个‘许’字被他的语气衬托的极其深奥,仿佛大有内容。楼玉的眼底出现一种被动的从容,她的脑海里忽然窜出一个联想,让她深深觉得方才郝医师所说的‘我有一个来访者’,指的就是对面这个少年。她又想起一件事,上次在体检中心……她还没和这人道谢,这使得她在去不去创意坊这个选择里产生了一点被动。楼玉很了解自己的性格,在选择方面丝毫没有当代人都有的选择恐惧,她做选择一向是非常果决的,而心下一旦出现犹豫,那最后结果必定是倾向另一个。当她产生举棋不定的心思,楼玉就知道,到最后,自己一定会被牵着走,且是心甘情愿的那种。“……”最终,楼玉还是松开握着猫爪子的手,向他伸去,“你好,我叫楼玉。”这句话乍一听有点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但在座三个人都知道,目的达到了。隗洵不介意路上多一个人,那对他都不是事儿,反正抑郁症患者都不爱说话,做什么都很安静,习惯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不会给他造成干扰。不过他不习惯与人握手,于是探出一个拳头,在她手心蹭了蹭。为此,楼玉愣了一愣,登时哭笑不得,收回手。猫凑过来,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她掌心舔了舔,她的手有点酥,有点麻,也不知是刚才蹭的,还是现在被倒刺刮的。隗洵提起小茶壶,滚热的茶水从器皿分拨斟到三个小小的白瓷茶杯中,放到各自跟前。第一个话题完毕,两位来访者今天约好一起去做手工作品。那么现在开始第二部分的talking。郝医师给他俩分了一支笔和一张纸,让二人写下目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方法,这些方法可以是处于什么环境,或是见到什么人,也可以是什么动作,不限制在崩溃的设定下。或是可能会让自己情绪波动的场面和事情并且写下应对方法,如果没有答案可以打个问号,由组长或小组成员提出有效的提议。为了使自己也能融入其中,郝医师也加入这次汇报交流。这种治疗隗洵做多了。没等郝医师说完,脑海里瞬间便从左至右滑过十几行字,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去打发郝医师。他泡完茶,想好对策,重重倚在背靠上,手指勾在条服宽松的领子上,拉起来遮住下巴颏。遮住嘴巴,这个动作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楼玉没有他那么丰富的经验,且她的情绪一直都很平静,不平静的时候她基本也无法靠一己之力阻止事态的发生。她认为自己没有方法可以平静下来,只能借助外力。郝医师沉吟两秒钟,“那我们换一种形式,把有可能让你崩溃的事情写下来,以及……打个比方,就如你看到一部由真实案例改编的惊悚电影,故事揭发了人性的丑陋,这个世界的不公使得你感到愤怒,悲伤,从而情绪崩溃了。你想忘掉这些画面,你觉得你该怎么做?”楼玉沉吟片刻,道:“转移注意力么?”郝医师点头:“是一个办法,但要怎么转移?”一旁的隗洵将下巴颏埋在领子里,右手抓着笔,笔划龙飞凤舞的写出几行字。1.找人谈话,无论和谁,无话不说的谈,随便从什么时候开始讲,下午茶的伙食开始也好,盘古开天辟地大巫都在作甚都好。2.拉灯,独自一人废寝忘食的不断 分卷阅读4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地看无聊的故事or电影,直到大脑放空,空到不能再空的情况后,然后开始创建属于自己的精彩世界,或写下来,或沉醉其中。……汇报交流时,由于两个来访者的表现都不太积极,所以先由郝医师开始,他写下了一些能让自己平静的方法。比如处在崩溃的状态中,如果立刻让他见到父母或猫,那么他会迅速冷静下来,然后恢复理智。他所说的都是诸如此类中规中矩的方法,事实上因为考虑到他的思维和眼前两个来访者的思维是不一样的,所以为了挑起来访者的兴趣,他写了很多方法,但这些方法对他确实都是真实有用的。作为一个咨询师,他怀揣着满满的诚意。毕竟,隗洵太精了……不好骗,也不好搪塞。并不是说大脑思维不一样,他就无法理解和得知正常人的思维,而是他能清楚准确分辨自己的思维的确和大部分所谓的正常人不一样。一般正常人思考问题不会从他的角度出发,更不会作出他那样匪夷所思的行为,这就是最显而易见的证明。他有这些认知,但行为却很难改过来。“以上,完毕。”郝医师放下纸和笔,“两位有针对于我的方法想要给出的提议和更好的解决方法吗?”“我就喜欢你这种真实不做作的人类,”他拍了拍手掌,“好!”郝医师做了个礼仪鞠躬,“感谢这位同学的捧场,那么接下来由你来吧?”隗洵揪着领子遮住微启的嘴,像是在掩饰窃笑,把面前的纸张反过来盖下,“我脱稿演出吧。”郝医师心想:就知道你又打算浑水摸鱼,幸好我的一番真诚打动了你。隗洵放下领子,露出平整精致的一字锁骨,虽说瘦的并不嶙峋,但锁骨中间的V骨随着他脖颈微动而凹凸有致。他晃了晃领子,似乎想让胸膛透透气,随后习惯性又揪起来,“如果想清空脑海里某一幕,那就最好找人聊天。”郝医师:“……”“无论和谁,让他帮助你,幸运的话,最好找一个我这样的。”他指了指自己,像是在表扬自己的业务能力。说起这一茬,郝医师的确无比认同这番话。他忆起初来乍到这间医院时,他才年仅二十八,受母校导师发出的一个项目邀请而从美回国。那段时间他跟着项目,不太想去大医院接心理医生的活,抑或私下开诊所。前者一天要接无数个来访者,只要有人挂号,他这边就要排时间,这会使得他力不从心。后者虽说时间充裕了,但一跟进就得做个好几期。长的还能跟进一年半载,甚至长达好几年,且时间都要根据来访者来预定安排,来访者想来就排时间,不想来就打电话来鸽了,然后赔百分之二十的咨询费了事。说实在的,人活到他这个份上也不是很缺钱,总的来说就是分不出太多精力和时间。权衡之下,他更喜欢精神病院这种陪聊的方式,而且会更清闲。后来项目跟了好几个做了三四年,去年年初他决定不再跟项目,于是时间一下子空出来一大半,直到如今他在这个地方一待就是五个年头值得一提的是,说来有缘,他上岗第一天就认识了隗洵。那天……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对方一眼。当时隗洵年纪不大,却成为了他在这间医院工作的第一个来访者。彼时他还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情况,而且一般能在开放区自由活动的人,除了暴食症、厌食症能够一眼分辨以外,其他人在没发病的情况下,是很难看出他得了什么病的。他的主治医生只留下一句“如果他想走了不要让他一个人离开,小孩子爱捣蛋”就走了。梁绪嘛,他知道,这医院的挂名主任,省医院精神科的专家级副教授。郝医师就当作是上司在考验员工的工作能力了。梁绪走后,那看似半大小子的小少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拉着他开始畅谈人生。那时的隗洵脑子就已经跟开了挂似的,可以同时开好几十个进程,宇宙、宗教、历史、战争、屠杀、天堂、地狱、皆在脑中,什么易经的物极必反、尧舜禹的心法、圣经新旧约的智慧、创造世界将它毁灭。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万物。从今日天气说到盘古开天辟地,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再从楼下花花草草说到国家政治……扯了一堆有的没的,把他整个人说的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不得不说这小子的情绪渲染的很到位。最后梁绪来把人接走,郝医师还表现出依依不舍。实在是看不出这小小的人儿,脑子里居然装载着‘万千世界’,与他年龄相仿的小男生估计这会儿只心心念念着打什么电脑游戏,脑子里只有德玛西亚,无量山,召唤师峡谷……总之这家伙太有趣了!他太喜欢了!最后郝医师一查这家伙的病历。躁郁症Ⅰ型,强迫症。于09年杀人未遂而被送进清河院治疗。后来再深入了解,杀的还是亲生父亲,自那场灾难之后成为植物人,至今还在医院躺着。“…………”这他妈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表面和正常人没区别,发起病来就六亲不认的个案。再后来郝医师才得知,其实那天小少年就处在躁狂发病中。他正四处找人说话,要释放说话机的天性。误打误撞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对此,郝医师只想说一句:谢当年不杀之恩…… 22.第 22 章 发言完毕。隗洵捏起纸张看了一眼, 沉而缓嗯了一声, “全部说完,没有需要补充的了。”楼玉:“……”真·脱稿演出。郝医师:“……”果然不该信他。楼玉埋头把玩着笔,左手抚摸着猫背,思绪却全飘到对座的人身上,听着他吊儿 分卷阅读4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郎当的脱稿演讲,直觉上这人应该是在鬼话连篇, 连蒙带唬的敷衍她这种人,但仔细深究却又觉得真的有用……心想这人真挺有趣的。隗洵列出的五种致使自己平复心情的办法,针对于他个人而言应该是挺有用的。郝医师只对他说一句:“再放慢节奏,不要着急。”隗洵慢慢地‘唔’,应了一声。接下来轮到楼玉汇报。她画了一张图,用了三种颜料蜡笔画出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楼玉觉得她所能想到的语言都太苍白了, 不如画出来更能清楚表达她的内心。哈萨克渔民的世界,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渔民, 偌大的白色世界, 点缀了一点黑和橙黄的灯光。这就是能够使她平静下来的画面。只要不是以他为中心作讨论,隗洵就会变得活跃起来,见到平摊在桌面上那副画时, 他眉心一动, 眼白再次平白增多,“这是哪儿?”楼玉正在满腹打草稿, 闻言看他, 没反应过来他指什么。“你的心么?”他问。楼玉面不改色的, 攥着笔的手却微乎其微晃动一下。隗洵也注意到了,“不是?”看来他的意思是‘内心世界’,而没有延伸别的乱七八糟的。“……不是。”她说。她循着隗洵的视线低下头,拿出新的纸张用黑色蜡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隗洵推开横在两人中间的茶几,前倾上半身凑过去观看。楼玉的字很中规中矩,就像是字帖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不知她的性格是否与这字一样方方正正不圆滑?隗洵托着下巴颏仔细分辨着那倒过来的一行字,发现这是一个地址,和如何直达这个地方的两种方法。隗洵一边盯着那行字,一边想他过去在抑郁期时说话是否说一半丢一半?大概是没有的,他过去的抑郁期都是重抑郁。那段期间整个人都会伴随木僵,无论是喉咙还是大脑都会处于失声状态,他连话都说不了,一旦思考就满满都是自杀观念,很难想到其他事。他没法确定楼玉是否开始依赖纸张和书面表达,至少这些是可以重新修改的,但话从口中再想修改,只会让人心生出此时真是愚蠢的印象和看法。他若无其事扫一眼主位上的人,郝医师很清楚这些病人的症状,不过对方并没有回应他。隗洵也不在乎,视线落回白色的纸张上。但这一移,就再此挪不开视线了。他的目光直接锁紧了她如柔荑般的手指。说起来,隗洵略微有点手控的意思。他的手不漂亮,遍布伤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无暇的手,皮肤晶莹剔透,稍微有些瘦,却引得人心生保护欲。这番行为过于失礼了。他想。失神的空隙,笔尖抬起,纸张在台面上轻移到他眼前。楼玉没说话,做完这番动作就把笔帽合上了。隗洵接过纸张,礼貌性的道了句谢谢,把纸上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有点懵,不过他还是折几折,揣进口袋了。后来他们又聊了很长时间,关于平日除了治疗外的日常。聊到所谓的‘不适’。他想了想:“对自己的外貌言行举止没有清楚的认知却又自以为很了解他人?”这句话特指了两种人,对自己外貌言行举止没有清楚认知却又抬举自个儿、自以为是了解他人。楼玉握着两只猫爪子,揉着黑肉垫,耳朵却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他的第二个不适。这种团体治疗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但楼玉给不了他任何意见。“没有眼力见的打扰。”他的食指在台面重重敲击两下,“在这里我点名梁绪。”“……你对你的医生意见挺大?”郝医师问。“实不相瞒。”隗洵给二人续茶,认真的说:“是的。”“谢谢。”楼玉说。郝医师道了谢,笑着道:“那我回头跟他说说。”他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姿态散漫。“你最讨厌他什么。”郝医师饶有兴趣道。“不让人洗澡。”隗洵的声音瞬间变得深沉,故作似笑非笑道:“你说气不气?”“……的确应该气。”但是我站梁绪。郝医师默默的想:你一洗澡就好几个小时,他不盯着时间关水闸,谁知道你会不会把皮都搓了。不过似笑非笑的语气本就是带点不爽却又不会真的为此不爽,甚至可以开玩笑的程度,只要不深入便可。他不吱声,咨询室忽然静了下来。隗洵换了个姿势坐着,头靠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透过这一层看到了什么,带着嘲弄的意味。“喵——”楼玉低下头,与猫咪面面相觑,猫咪似乎因她暂停抚摸而感到不满,翻了个身露出肚皮,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楼玉扯了扯嘴角,顺从的去抚摸它肚皮。对座的人似乎嘲弄完了,蓦地开口:“不过不得不说梁绪的嘴巴还是厉害过人。”郝医师深有体会般点头。楼玉掀起眼皮看他。隗洵迎上她的视线,要命。那双如死水般的明眸,居然比电视里更带感。隗洵若无其事敛回视线,右手食指摩挲着左手的肌肤,回想着日记上的记载,“人人都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但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针扎在你身上,别人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放轻松,你就是太压抑了,又什么都不说。】可是说了,你只会说“我也是”,甚至比我更惨。然后说,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更惨?但我还不是就这样过来了?有什么好哭的。【考试考砸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比你差的大有人是。】比我差?的确大有人是,但惨是这么比的吗?我就不能跟好的人相比了?非要和差的比。【世界这么大,你该去看看。】但是这句话只会让我认为,这世界确实很美好,而我是垃圾。……“说话的人以为自己带着 分卷阅读4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善心,也许是吧,谁说不是呢,就是没有眼力见罢了。”不知者无罪?无知又盲目追从,自以为是才是原罪啊。隗洵屈起修长的食指,有条不紊轻叩光滑的台面,“但梁绪吧特别有情商,他一看你没心情,就只说一句:记得吃药。有事找我和老郝。”精神疾病和心理问题有一定程度大不同,如果确诊抑郁症,却妄想只用心理咨询的方式就成功康复,是白日做梦。单单心理咨询的方式是无法改善脑内递质和受体表达降解量的。改善和控制病因才是治疗之本。【都不在的话就随便啦,我要求放得很低了,只要你别对着死物和病人胡乱说话,事后我可以去跟被你说哭了的人道歉。】【记得不要再想什么人生的意义,人生没有意义!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要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至少从床上起来吧,喝杯水,水虽然不怎么好喝,但至少能帮你清理肠胃堆积一晚上的细菌。】【张嘴吃点饭?你真的太瘦了,你想想我一米九三的个子要是瘦到一百一,得吓死个人,你也不矮,都是成年人了。】【宽恕或远离那些说你懒惰的人,无法理解你的人无罪,他们只是接受能力差。】【无论对方是人身攻击还是语言攻击,只要让你觉得不舒服了那就是暴力。】他的眼皮扑扇一下,隐藏眼底最深处的情绪,“人活在这世上为的是自己,人的快乐值是很重要的,如果你的快乐被消耗掉,无论那人是谁,亲朋戚友都好,当即远离就对了。”……郝医师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他很敏锐,观察力极强。外加和两个来访者个性匹配的好,所以平时和他们一对一聊天时,几乎不怎么动笔。他能当即抓住谈话的关键特点,根据来访者的个性、诉求、情绪状态等而给出让人舒服的准确建议。然今天却做了个详细的Subjective,也许回去后还得做个详细的Objective,Assess.ment和一个多期的追踪评估……如果两个来访者还愿意做下一期的话。楼玉今天是一如既往地话不多,但大概是因为对面的男孩子话太多了,直接感导浸染到她迷而低落般的情绪。郝医师十分庆幸向隗洵提出‘团体治疗’的提议,果然轻躁狂期孩子的‘表演型人格’的感染力强大的可怕。这一场咨询长达两个小时,一直持续到梁绪相亲完毕回到院里来。隗洵离开时看上去挺高兴地,居然一反往常的撸了蓝胖子一把。要知道他最讨厌胖子。“你要是想和梁绪聊就聊吧,不用做我的Plan了。”隗洵对郝医师说完,转头望向在场唯一一位女士,他双手合十,表现真挚,“抱歉,要爽约了。”聊完一通,大概是脑消耗过大,他有点想睡觉,这有点不妥。猫咪已经睡着了,蜷缩在她腿上。她低声回:“没关系,反正日子还长的很。”咨询室恢复原来的清静。楼玉低着脸,双唇一抿,握着小猫的两只爪子,肉垫黑亮光滑的,她还恋恋不舍的说:“今天就这样吧,郝老师您也累了,今天真的很感谢。”郝医师说:“不累,能帮到您,这些不算什么。”“我今天挺开心的。”她勉强的笑了笑,“心情一直很放松,不像平时多人治疗那样,总是绷着情绪,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因为那个孩子?”楼玉静了静,说:“对。”她今天的注意力一直跟着对方在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平时她总是在想着怎么去敷衍,搪塞,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回应,鲜少去想对方脑子到底装着什么,为什么他能说出这种我想不到的话?半晌。她神情有点恍惚,是那种不落实的空茫感,“感觉……”“死亡一直跟在他背后,却永远也追不上他。”郝医师把睡着的一团猫抱过来放一旁的盒子里,猫咪警惕的睁了睁眼,随即又闭上了,自己找好位置团成一团。余晖照耀在它身上,午后终于不再显得冷冰冰,而是大好时光的慵懒,郝医师说:“性格很酷是吧?”“……对。”郝医师笑了笑。“他曾经说过造物主是个王八蛋,但如果人人命运如此,大家都逃不过,那他还算得上是幸运的那个。”“至少他感到快乐的时候,他的快乐是会被放大的。”.他的原话是:“我不埋怨它为什么赖在我身上不走了,我总觉得我比抑郁症患者好太多,他们只能放大负面情绪。但我不同,我悲喜都可以放大,这种要生要死的起伏感让我觉得活在这世上,也不枉是活过。”“我有特别难过抑郁的时候,总觉得这世界辜负了我对它的抱负,为什么它能容许这么多悲伤的人文?然后人们还要把这些悲剧说的如此美妙?”“造物主是个王八蛋,它也许曾经不是,但它创造了我,却不给我山花烂漫的路走,所以我觉得它就是个王八蛋。”“我特别难过抑郁的时候,也有过算了活什么呢的想法。反正我和这个世界的人和物一点关系也没有,是随时可以离开的人,但是每当我差不多要死透的时候,我的心就会静下来,我这样的人死后应该是去地狱的。”“但是地狱会有雪吗?像是走马灯一样,眼前每年一幕幕的雪在上演,不断地想,地狱要是没有雪该怎么办呢,就以后也不会有我和飞鸟交谈的情景,也不会有我拥抱雪地的一幕,性格可以重塑,但病没治好就去地狱……”“我不想去,不想去地狱。”“我不想去地狱反省为什么我没上天堂。”“就想着,算了吧,至少我感到快乐的时候,我的快乐感是会被无限放大的。”“想自杀睡过去就好了,一天,两天,三天 分卷阅读4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总有愿意苏醒的时刻,我想我会期待这些时刻的到来。”“我想我会期待的。”……“咔擦。”玻璃和墙面打造的逼仄空间,顶灯散着的惨白光线下愈发晃眼。床上的人拖曳着掉落在床下一大半的被子,将脸全部盖上了。梁绪端着两杯白烟袅绕的咖啡,悠哉靠在门框边。四周静悄悄的。须臾,房间中央露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探出一颗黑耸的脑袋。窗外,从寒冬中苏醒的干枯树木终于长出了繁复茂密的枝叶,断断续续沉睡一段时间,他那不太灵活的耳朵好像捕捉到遥远的鸣啭。“醒了?”梁绪轻轻卡上门,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几乎空空如也,他进了单间,将一杯咖啡搁在唯一的桌子上,“快起来,就算是蛇冬眠也结束了。”隗洵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顶多是郁郁的,又恹恹的,那双黑白分明的三白眼要睁不睁的注视空气。须臾,他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没系上扣子的上衣大大敞开,露出一片薄弱的胸膛,似乎在恢复日渐失去的精神气。一时间,屋里只有梁绪小啜咖啡的声音,双方保持将近十分钟的沉默,门板忽然被敲响。梁绪看了看他,人不知何时,不动声色缩回被子里去了。梁绪了解他,在可以说话的情况下,有抵触情绪的话他会直接拒绝,没吱声就是默许的态度。于是他去开门,门外是负责这几个单间的护工,他们正搬来生活用品,要为这间空旷的单间,一点一点恢复一个多月前的原样。所有人在打过招呼后都保持着肃静。梁绪注视着床上那只有细微起伏的一大团,面目平静,不知在想什么。终于,房间又恢复清静。那团东西动了动,才不紧不慢的探出脑袋,仰躺在床上,活络着四肢。“有什么想法吗。”梁绪说。隗洵仍闭着眼,嘴微微张着,舌尖蜻蜓点水般的戳了戳左口腔,随后舒服无声的喟叹,一时间只有哈气的声音。看来是没什么想法。梁绪耸肩,“喝水么。”“——”没有丝毫动静,看来也是不想喝水的样子。不过,梁绪向空气前推了一下咖啡杯,“祝自由。”依然是没动静。不知过了多久,隗洵换了个舒服平坦的姿势,眼皮半垂着,目无高光的视线平平移过去,舌尖轻点口腔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敬死亡。”梁绪只低头笑笑,没说话。隗洵‘累’了一个多月,现下也懒得说话,只好静静看着他,后来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继房间传出第一声爆笑后。梁绪开始笑的直不起腰,单手撑在旁边的柜子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倒在他床上。隗洵手臂挡在眼睛上,肩膀止不住的发抖,最后不知道笑了多久,下床去洗漱,板着一张脸边走边皱眉,怒骂着:“发神经,也不知在笑什么。”.楼玉从廊道穿过,当她拐着弯进门时,那种奇怪不详的预感又出现了,她顿在阶梯上,回头张望四周,几乎都是往这边回来的病人家属,没有可疑人士。可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陌生。这个月出现好几回了,可每次回头都见不到人,她几乎怀疑自己是患上被害妄想?楼玉轻皱着眉,快步进入主楼活动室。下午的活动有四种,棋牌,书报,杂志和看电视。年味渐渐消失,活动室里人却多了起来。豆丁眼也出现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窜高。同时,豆丁眼胖了不少,他和院里的人都很熟,无论护士还是病人,病人们都在调侃他过年这段时间大鱼大肉啊,伙食真好。大家伙们和他相处的多,就逗着他不愿放他走。楼玉倚在墙边,屈起双腿,在一片喧嚣中安静的画画。她画的是一个多月前在咨询室的画面,她在左侧抱着猫,那男生坐在右侧泡茶,手指修长,骨节透着不突兀的劲道,宽松的袖子被撸到胳膊肘,露出流畅而性感的小臂线条。他背后是一扇玻璃窗,外头连日的大雪铺洒于大地。阳春三月的艳阳为他渡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脸上的表情不太真切,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朝气与阳光。似乎在说:要怎么才能把我的阳光分你一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靠墙的位置没地儿了。”楼玉抬头将人看在眼里。她认得这个人,是这个地方的高中教师——从平日听来的八卦得知的。她沉默的点头,往旁边让出位置,彻彻底底靠在角落。说来奇怪,在这里,她见到许多人民教师。出生在书香世家的缘故,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不是后来违背父母成为教师的意愿而选择话剧专业,估计她现在也是一名人民教师。讽刺的是,就在前不久,她做下决定打算病好后不再演话剧,而是返校教书。那人道了声谢,在她身边坐下来。楼玉只被他打搅一阵,很快又静下心来继续画画,并不在意身边有人,反正她画的是线稿,只打了阴影,估计除了郝医师和那个男生以外,几乎没人能看出她画的是什么。豆丁眼被众星捧月完毕,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朝她走来,臭屁的说:“过年好啊。”楼玉看他,“胖了这么多。”“没办法。”豆丁眼叹了口气,羞羞的说:“这就是小孩的烦恼,一旦我说不吃这个,我爷奶就说我笨,不知人间美味,一年难得见到几次,实在不好意思拂他们的意。”“乖。”楼玉低下头,继续画画。豆丁眼凑过来,“你在画什么啊,这是你吗?”“嗯。”“这是谁啊。”一只小肉手指指了指中间的人。楼玉觉得就他这么问下去,很快就能问出点什么,只好道:“我现在不太想说话,晚点再聊可以吗。”豆丁眼毕竟在院里长大,对 分卷阅读4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病人们的病症耳目渲染,心中自有一把量尺,现下只好可怜兮兮的说了一句“好吧”,便从地上站起来,跑到别的地方玩儿去了。楼玉在活动室坐了一小时,将笔交还给护工,在走廊转了转,最后将那张画贡献给垃圾桶。下午总是十分嗜睡,离预约郝医师的时间到点还有一个多钟。她坐在走廊的排椅无我境界的发呆着,不知去哪儿好,在这里待了半年时间,她也实在是呆腻了。.楼玉握着笔,只写了个序号1.就停顿下来了,她再次想了想郝医师出的题,这段时间以来,让自己感到舒适愉快的事情。半晌摔下笔,颇有点咽不下气的模样,“想不出来了。”郝医师看着她难得‘气急败坏’的模样,虽然这情绪波动微乎其微,但至少是动了,不免感到一切努力没白费的欣慰。纸张上只有寥寥几条,十月到来,没有。二月前有两件。二月到三月,没有。郝医师注意到她的用词不是没有,而是想不出来。“不着急,我们慢慢来。”郝医师道:“写不出来也没关系,也不一定非要今天写出来的,我们休息一下?”楼玉重新握起笔。郝医师却是铁了心让她休息一下。楼玉此刻的情绪表现有点焦虑,她太心急了,自从前几天接过父母的电话之后——虽然父母话语之中没有催促,都是嘘寒问暖的关心,但这也让她压力满满。最后咨询结束时,郝医师将她送出门,语气放松般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多人治疗的那个男生?就是年纪不大但很能说的那个,0505.”楼玉本来很是惆怅,被他的话音隔断思绪,眼透迷惘,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清明。“记得的,怎么了?”她耐心的接下话茬。她当然记得那人,作为一只颜狗,她恐怕此生都忘不掉,尤其还有精神病院,有趣这样的标签加持下。“0505就在今天中午,结束了漫长的抑郁期,约了我接下来的时间。”这个月,病人们陆续回到精神病院,从两周前开始,咨询师们的时间就算去预定也没法当天就能排到,既然他定好了是今天,那么估计是应该早就知道今天能结束抑郁期。“今天愿意再来一次团体治疗吗?不过他目前在平常期,话不多。”郝医师试探着问。楼玉下意识攥着手袖,这个举动的认知使得她短暂的发散了一会思维,比如这个动作背后的意思?可能是在为这个提议而心动。是,她不可能不心动,因为能全神贯注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去走,实在是让尘封已久而自闭的内心活过来了。“你问过他了吗。”沉默过后,她问。郝医师:“这是我个人的过失,不过我相信他会同意的。”楼玉的眼皮平静的扑闪着,同时携带着冲动过后的犹豫,她不想要这种和陌生人过多的接触,尽管对方是真的有趣,但她更喜欢无人打扰的自在。郝医师:“结束抑郁期后做一次团体治疗,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可惜我近来一直没能找到和他性格融合较好的来访者,你知道团体小成员一旦出现矛盾,治疗就无法进行。0505的信任比较难建立,同时他……他一旦发病就是那种只能他说不能你说的州官,和你这种性格安静的人更合得来,这就是我提出这种建议的先决条件之一。”“……”她仍然保持着沉默。邀请持续到这份上还未答应,郝医师也不好过多勉强,最后只好委婉的说:“这间咨询室接下来应该都只有我和他,再不济就多出他的主治医生。如果你愿意来的话,相信他也很欢迎。”离开咨询室之后,楼玉有点沮丧的来到大厅。她做不到,这种有一就有二的恐惧感实在太过强烈,建立关系太难了,她不想漫长而敷衍的去应付一个朋友,抑或陌生人,她没有那样的耐心与对方相处,那样使得她透不过气,恐惧一旦滋生,满脑子思绪都在劝退着。也许这种郁闷感无人能懂,但她就是难以迈出这一步,只要想到往后要花点时间去和一个人交谈,这足已让她心生焦躁。她顿时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烦躁。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铛铛——’将她从迷雾般的思绪拉回现实。这一声巨响如同平地里炸起的一声惊雷,仿佛裂石穿云,惊呆了过道的病人,惊动了大厅护士站的护士。走廊中间的垃圾桶杵着一个人。那人把垃圾桶的铁盖掀开了,给扔在地上。楼玉皱着眉,认出了那人既是中午刚结束抑郁期的0505。怎么,无缝衔接进入躁狂期了?楼玉呆呆的看着他拢下腰,专心的在垃圾桶里不知翻着什么,护士隔着一条走廊冷声喝他,走近了发现病人身份后,问:“你要找什么?我们帮你?”隗洵百忙之中看了护士一眼,没吱声,复又收回视线。那护士站到一边,警惕般盯紧了他。实际上这条走廊上的人都在盯着他。郝医师在听到动静后也出来了,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放轻松,不要害怕。护士转身疏散人群,对其他人道:“好了没事没事,看电视的看电视,打排球的打排球,不要聚在这里了啊。”郝医师凑过去,“藏到这里了?”“嗯。”垃圾桶挺高挺宽绰的,是那种高而圆大的桶,他光是伸手去拿有点不便,只好仗着腿长探进去一条腿,弯腰一捞,抓住蓝胖子命运的后脖颈,抛给郝医师。“什么毛病。”好好的肉不吃偏偏翻垃圾桶。隗洵嘲弄般道:“我要回去洗澡了。”“去吧去吧,明天再聊,我也得带它去擦擦了。”郝医师抱着猫走了。隗洵拍拍手,刚起步离开,懒散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什么,定睛一看,十分嫌弃的模样探进食指和中指,夹出 分卷阅读4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一张纸。一直安静注视着那边的楼玉登时睁大眼儿,收缩瞳孔,无限聚焦……神经末端像是突然被电流窜了似的,她箭一般冲过去了。楼玉发誓这大概是她这一年多以来做的最激烈的动作,险些没刹住车,幸好在撞到他身上之前堪堪站住脚跟。就在目的达到之时——可惜人家反应比她还快,手臂一转,纸张被举高,回以她的是一双三白眼静静的斜乜,神情中泛着一点清冷。“有事吗。”他冷冷的问,眼神中的冷淡太过于明显。“……”楼玉讪讪收回手,后退一步。“反应这么大,这是你的吗。”隗洵移开视线,落到那张折皱的纸张上,画的内容缭乱,有两个图层,底层他一眼看出来了,是那天在咨询室的画面。不知作画人在作画的过程中受到什么干扰,于是一副美好的线稿画遭到如龙卷风般的破坏。他和郝医师都被涂掉了,整张画只剩下她和一只猫待在逼仄的空间里。隗洵仍高抬着手,三白眼却眯了起来,目光沉默而长久的凝睇着画纸,想通过线条、擦拭、明暗交界线和褶皱的力度来观察作画人的心理。如果忽然有谁过来打断这死一般的寂静就好了,可惜没有。走廊两边都有各色的声音,可惜这放在影视里连存在感十足的背景音都称不上。楼玉实在遭不住这么尴尬的场合,也许从刚才就不该起了过来试图抢到的念头,这身高差距根本抢不到好吗?但当时的反应是下意识的,根本不经大脑,再回过神就已经是这么懊恼的处境。楼玉看了看他,循着他的视线去看画,由于他高抬着手的缘故,宽松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截肌肤。楼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腕。这,这是自杀了?……自杀未遂。她皱了皱眉,当下决定离开这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一切宛若恢复最初,回廊悄无声息的。隗洵仍然伫立在原地,脸上面无表情。他头微微侧过去,轻而淡的斜乜着,那道周身散发着丧气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才毫无情绪的敛回视线,将画纸折几翻,手抄到兜里,慢吞吞往反方向走去。 23.第 23 章 楼玉很后悔, 她想念在那人曾经帮过自己的份上, 再怎么害怕建立关系也该问问好的,至少问候一句再正常不过的‘你还好吗?’也聊胜于无。 这事儿过去,大概也就默认奠定了陌生人的关系,日后不再有机会来往。在松口气的同时,楼玉感到有点微妙的遗憾。 本以为这个月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再见到人了,至少在体检之前都不会有机会。 结果第二天加餐时间, 猝不及防又见到人。 彼时他正持着一副‘我自闭’的表情,坐在公共区域进食,看书。 他的黑发被修剪的干净利落。 干净到什么程度?像是昨天才经院儿里的托尼修剪过一样,耳畔两侧以及发梢被推的只剩下板寸的长度,然而又被外层几厘米的黑发凌乱盖住了。 少年十八九岁天生难自弃的痞气,就算是他也无法摆脱掉, 反而要变本加厉。 他选择的加餐是水果干谷物,加牛奶掺和在一块, 勺子在碗里胡乱的划, 久久往嘴里送一口,样子看上去犹若心不在焉的,但眼睛却没多余的情绪, 只注视着书本。 楼玉在餐区逛了一圈, 最后也选了水果干谷物,到用餐区时刚好经过他的方向, 即将要错身而过时, 被叫住了。 “你好?” 由于他的眼神太过于陌生无谓, 所以楼玉也很坦然的停下步伐,循着他手指轻点的方向看过去。 “这字读什么?”他问。 楼玉定睛看了会儿,发现他居然在看《善悪门》,左边是英语原文,右边是中译繁体字,而他指着右边的两个字——鵷鶵。 楼玉看着他。 他也回视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手,端正坐姿。 他说:“哦,你也不知道是吧。”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挑衅了。 楼玉忍不住道:“……第一个字平声,读作yuan,第二个字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查查字典?……你能拿到字典吗?” 隗洵也感到她微乎其微的情绪波动,估计无人能理解这种在一潭死水中搅和,致使死水泛起波澜的成就,总之他乐了,在她看不到的另一边嘴角,幅度极小的衔着笑。 “查了,找不到。”他语气正常的回答。 “这种字,”楼玉想了想:“要查康熙字典。” “……嗯。”隗洵敛回笑,轻而淡的看了看她,“谢谢。” “嗯。”她随口应着,端着餐盘在别的餐桌坐下。 隗洵却再没有心思进食,三两口扒完饭,收起餐盘,拾起书走了。 翌日下午。 分卷阅读4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楼玉吃完点心离开食堂,就在她沉思着春天为何还这样冷的时候,蓦地再次见到0505。 就在那条食堂和开放区主楼中间一条有瓦遮头的廊道。 这条折中的路段上有不少排椅,不过四月的天气多多少少还有些阴冷,没人愿意坐在这儿吹冷风,倒是他不知何时溜出来了,坐在排椅上阖着眼皮碎碎念。 念的是英文,很长很长很长的一大段…… 楼玉没听懂,也不知有没有带口音,却觉得很有趣。 他的低音太好听了,说是低音炮,可听上去却又没有很沉重的金属感,可以说是她听过的最‘清冷’的低音炮了,作为一名话剧演员来看,这道声线非常有可塑性,字字句句都在诱惑人。 待楼玉回过神时,她已经靠在柱子边上了,无声欣赏着这段英文……诗句文章? “喜欢吗。”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漆黑的眼珠滑到下眼睑,那双眼睛虽然比平日要炯炯有神,却没有多余分外的情绪,完全是一场不加修饰的直视。 楼玉发现他很喜欢这样盯人,尤其是不在发病期的时候? 持着一双厌世的三白眼,仿佛这双眼睛装载着什么情绪才是世界奇观,而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不要靠我太近’。 “那段英文……什么意思。”她声音压的低而细,像是风吹来就要碎了的声线。 “你没听出来吗。”隗洵盯着她说。 “没有。” 他说:“给你提示?” “……你说。” “鵷鶵。” 楼玉有点迷茫却还是平静看他,“这算什么提示?” “……”隗洵知道抑郁病人普遍记性不好,堪比左耳进右耳出,但没想到这么夸张,他表情匮乏的说:“食堂。” 这两个字在耳边擦过,她有了细微的动静,看来终于是想起了,“你是说那本善悪门?” 隗洵头点了一下。 就真的只是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也许比蜻蜓点水还要轻,楼玉险些看不见。 “那一面你都背下来了?”她的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那是什么世界级神知识吗,她不解的腹诽着,“值得你花尽心思去背?” 她没看过这本书,并且这本书并没有多么出名,至少必读、名著这些名头都冠不上。 隗洵低声说:“没有花尽心思。” “什么?”低音炮太低了,听不清。 隗洵扯了扯嘴角,“我随便背的,好听吗。” “……还可以。” “我全背下来了,刚才在计算背完整本的时长。” “……什么。” “本来想背完的,结果你一直盯着。” “……” “英文版简单,中文版字都辨不清,太难了。” 楼玉彻底失声。 “不过背来也没什么意思。”他轻声道。 “……嗯。” 隗洵终于意识到这一番对他来说很是无聊的言行举止,在一个抑郁症病人面前可能是一种别样的炫耀。 他试图进行补救,“善悪门说的是一群非白即黑非黑即白的人突然到了灰色地带发生的事情,就像是接受末日审判一样,没什么意思,也不有趣,为惨而惨。” 隗洵别过头,看向廊道尽头。 看的时长过久,仿佛那里有人在回视他。 实际上那里空空如也。 须臾,他回过头,“上回在咨询室里说错了,人活在这世上最好不要只取决于快乐值,否则抑郁时大脑收回这种机制,人就处于不妙的被动状态中。” 楼玉那水波不兴的内心终于莫名澎湃,尽管只是澎湃的细波如鳞。 她仔细回想,默念着这句话,竟觉十分有理。 如果是她,不定能把话说的如此好玩,同样含义的话语,换她来说可能就会变成:如果人只凭借快乐值来取决于接下来的生死,那么抑郁症病人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楼玉将两句话排到一起…… 这就是她认为这人有趣的原由,他连随便发言都带着高级的趣味,顺着他的话锋爬下来,寻思着这话是否大有文章? 分卷阅读4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的确大有文章。 不止话说得漂亮,他连一举一动都好看过人。 隗洵的手伸展一下,这动作就好像是电视里穿着西装的男人作出露出腕表的动作一样帅气,只不过他是露出腕带和心率监测器。 那只手搭在排椅背上,条服的袖子平伸,遮不住那一截白如羊脂玉似的腕部。 看得出来这只手从未受过伤,楼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下意识追随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就无法挪开了。 绷带是崭新的,应该是今天才换过。 “不过很遗憾的是,绝大部分人都是依靠快乐和意义活在这世上的。是啊,人如果活的不快乐那为什么还要活呢?”他声线平平,语气却衔着不易察觉的讽刺,就像是在说着今天看了什么书,书里讲了什么,“这个世界最怕普遍等于正常,一个村子过于落后做人口贩卖,全村觉得普遍所以帮忙隐瞒。女人相夫教子是本份,自古以来都这样,再普遍不过了,怀不上就是你不行,毕竟女人生子天经地义?” “这事儿很多人都在做,但是正常吗?同等——”他忽然摆正脑袋,正视她,神情诡谲而从容,清冷的低音炮里混着负极的能量,“死亡多好啊?一了百了,再也不会痛苦,没有悲伤,日子不再昏天暗地的重复,就算大好晴天也充满着黑暗。就算死后也得不到爱也没关系?反正活着的时候也不曾被爱过?” 楼玉一双眼儿微微睁大。 隗洵眼皮扑闪着,眼神终于恢复平常的安闲,“外面的人不是都这么想的吗?网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尤其是大晚上不睡觉的时候。” “……” 她微不可闻松口气,想说她真的被吓到了,这是什么三观不正,被教唆自杀,负能量传播现场? 大概是感觉到楼玉的情绪波动,他那双眼白居多的眼神里竟破天荒的装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略带着一丝微妙的得逞。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晚上不睡觉在瞎说这些话。”楼玉平时不怎么上网,她下意识想为‘外面的人’鸣不平。 隗洵一听这句话,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身份也代入在‘外面的人’之中,脑海里的台词字斟句酌着,尽管经过思维层层筛选,却也花不了几秒钟。 他的眼神变得些许平和,“因为就算是中午十二点也能看到凌晨三点的发言。” “……” 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 “没用的。”他把手放下来,袖子拉拉好,“发一个负能量的帖子,只会吸引更多‘同类’人,他们有自己的负能量故事,你说‘今天爸爸打我了怎么办?’,收到的也只会是‘我爸爸今天也打我了我恨死他了’类似的发言。在你负能量满满的时候,你一眼望过去最显眼的也只会是负能量。所以没用的,情绪是会产生共鸣的。” 他声似呢喃般的,低下头,把玩着袖子上的线条。 没劲儿,又玩脱线了。 “但如果一共鸣就觉得这世界很不美好,就想着怎么去死。这种‘我爸爸今天也打我了’,‘他一点也不爱我’的死因……”他欲言又止着,最后微微扬起头,那修长的脖颈此时显得多么脆弱,“我觉得很空,我心里空无一物,我找不到归属感,那种就算现在离开也无所谓的感觉总是围绕着我,如果我去死,那我的死因应该就是‘没有人需要我’。” 楼玉轻蹙眉,好看的唇形微微张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需要你?这种陌生人假穿地心式的安慰,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也许能起一点作用,前提下是对方没有经历过这种假模假式的温暖。 但对方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他的负面情绪从来不是无法自拔的。 “所以说……”隗洵微不可闻喟叹一声,再次把手搁在椅背上,“或许抑郁症患者是不是应该改变自身的价值观?把快乐和悲痛当成一种别致的人生体验,生活的调剂品,不是必需品。” “那必需品,”楼玉站累了,靠着柱子滑下来,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她是很真挚的在发问:“是什么?” 她觉得隗洵情绪变换的总是很快,入戏入的快,出戏也出的快,传播负能量时的表情,还有强行要给她上这堂课却又一副‘不是我非要讲’的表情,十分好笑。 楼玉觉得她该知情识趣的配合,否则这场独角戏也太无趣了。 “我需要什么?”他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下巴也不再扬的老高了,目光似有如无的盯着自己的手,“主语一定要在前,这是我的人生,我要想看明年的雪那我今年绝对死不了。这种趁我病要我命的丧家玩意儿能刮的 分卷阅读4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起什么大风大浪?” 楼玉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视‘主语一定要在前’这句话了。 她真觉得他应该去当讲师,这种丧的要命的主题,带着点儿诙谐的语气,虽然命题全程围绕着‘我该如何说服我活下来’,但听上去总觉得是‘狗逼玩意儿还想要我命?’。 楼玉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远远看着像是一副不怎么美好的画面,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认为排椅上的男生把她欺负了。 但这一幕只有他们清楚,楼玉把脸埋住了,但肩膀细微的颤动却出卖了她。 在她露出笑容的同时,隗洵脸上表情渐渐消失了,眼神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变得些许空茫。 风从西南边拂过,将他的黑发吹的微扬。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时。 隗洵别开了脸。 其实他很少去开解一个人,因为他知道一个负能量满满的人就算怎么开解也无用,就像他自己,他今天可以因为‘春天来了’而去死,明天也可以因为‘为什么下雨’而去死。 也许这么说很夸张,但这世上还有一种死法叫长期压抑而突如其来的爆发。 飞鸟不再盘旋于天空,救命的雪季随着大地复苏到来而翻篇,地面露出老树盘旋的巨根,身体腐烂的猫尸体,这里昨天死过人,鲜血无声流淌在地缝中,但是两分钟便被擦拭干净了。 宽领的衣服,将脖颈暴露在空气中。 说话,不断的说话。 沥青翻浆,被海水漫延的老码头,孤独守望的灯塔,风扇不停转动。 医用脱脂棉,手术包,缝合线,针管,玻璃杯里的白凉开。 十字路口的街头,人来人往的时候,轿车汽笛此起彼伏在交流。 今天看到一则虐童的新闻。 不见了。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算了。 …… 倘若一个人不想活了,蚂蚁搬家都可以成为他要自杀的理由。 “你有尝试过自杀么。” 他忽然间发问。 这弯子倏地一转,楼玉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双唇一抿,其实和隗洵聊天是很愉悦的一件事,首先他长相出众,她没有恋丑癖,所以她觉得他的存在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其次他今天的声音很是好听,仿佛裹挟着北欧的雪,让她身临其中。 最后他很有趣,也许她还沉浸在上一次的咨询当中,因为那次咨询里,隗洵放飞自我般的天马行空思维实在惊艳旁人。 可但凡聊到自杀这回事…… 自杀这个词,很敏感,至少对她来说,是的。 楼玉没吱声,她想留下来。 想与他探讨人生,悠悠几载,想看看言语如此慢条斯理,乐观处事态度之人,过去的年月都经历了些什么。 她想看看隗洵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隗洵似乎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他自顾自的说:“我尝试过很多次,我不像你们这些抑郁症病患想自杀还有缓冲期,去写什么遗书签什么器官捐献合同安顿好一切后才去自杀。我可能前几分钟还很正常跟你说话,但两分钟后就会出现在这栋楼的楼顶从上面。” “嘣!”几乎是一瞬间,他做了个水花飞溅的动作,眼神中隐隐约约透着兴奋,“如果什么工具都拿不到又无法出门那我也有办法作死,就像现在这样……” 楼玉吓了一跳,早在他发出‘bomb’的一声,眼看着,他把手摆到嘴边露出尖锐的单尖牙,一口咬在手腕上作出撕咬的动作, 她无声倒吸一口凉气,上前将他的手狠狠拍开。 不怪她反应过激,实在是这人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总觉得这人无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 紧接着,楼玉就只知道自己被耍了。 原来他只是堪堪碰着,绷带连口水都没沾到,而他略带着嘲讽意味的嘴角,衔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 她这番动作像是取悦到他了。 隗洵低下头,情绪似乎都传达到他黑发上,随着他动作颤抖的更厉害。 周遭弥漫的玩味太浓重了,如果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被人耍了,那就真的太迟钝了。 分卷阅读4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楼玉愤愤的,往他肩膀中了一拳,闷声不响起身离开。 “……” 六七秒钟的快乐似乎已足够。 隗洵也不笑了,吃痛的揉了揉肩膀。 其实一点都不疼,但是闷闷的一声,然后就是酥麻的余劲儿。 他低着头,薄而脆弱的眼皮在北风中颤了一颤。 风里传来他的声音。 “对不起。”他小声说。 楼玉顿住脚步,偏过身体,脸色稍霁,微妙的看他。 “你不是对我手腕打着绷带很好奇?”他还坐在排椅上,依然是方才的姿势,背部微微拱着,头扭过来看她。 楼玉愣了愣,终于明白他方才那一段表演是为何,敢情这一切起因只是她一个眼神? “所以你在为他人解答的时候都是用行动表演的么……” “不好玩是不是?”他声线平平的语气中,带着点儿困扰,“……我也觉得不好玩。” 紧接着,他就站起身,双手抄兜往反方向离开了。 24.第 24 章 清河镇于四月十五号全面停止供暖。天幕不再是下午三点就拉灯, 积雪彻底退去, 一颗颗雪松冒头,大枝平展,小枝略下垂,树冠呈尖塔形,正在经受雨滴的洗礼。由于阴雨天的到来,整间精神病院都仿佛被一团黑色迷雾袅绕, 大家的情绪十分低迷。楼玉路过护士站,听到有人低声讨论,让大家提高警惕,每逢雨天就是高发病期,像此刻屋外狂风大作,雷声轰轰的噪声, 无比致郁,已经影响到病人的情绪。连楼玉这种心平气静的性格都因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而感到烦躁不安。这种时候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实在太不妙了, 她抱着一本书去了一楼活动室。发现大家今天聊天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止一个音量, 送到楼玉耳边梗像是多重唱的‘嗡嗡声’,且是全方位的。她皱了下眉,倒退出去, 像是厌恶这种分贝太低的噪声,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排椅才放松的坐下,刚想翻开书。然。“没有气了。”“把死子捡掉。”“……”楼玉侧过身, 往侧后方的活动室探出半颗脑袋, 表情一言难尽, 活动室里没开灯,窗外的天灰溜溜的,里面只有一个人。又是那尊神。“嗤……抢劫啊?”他低着头,黑发遮住眉眼,手执棋子。楼玉目光无泽的,视线滑落他跟前的棋盘上。这货又在‘无中生友’,居然还玩的挺,不亦说乎?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受天气干扰,一盘围棋下了二十分钟,一直絮絮叨叨的,楼玉都替他口干舌燥。但很快她就发现,0505其实还是会受到天气影响,尽管他真的很会隐藏情绪,但就在闪电仿佛要将活动室一分为二,闷雷如同平地炸开,那一瞬间,他执着黑棋的手瑟缩一下,神情掠过隐蔽的不安。好一会儿,他才落了子,在格子线上。就这么闷头又玩了会儿,他终于烦躁的嘶了一声,站起身去将窗帘拉上了,手指穿插进黑发中胡乱的揉,看上去十分焦虑。然后开始在活动室里踱步,正处在焦虑环境当中的他,完全视门口的人不见。现在的他,需要努力避开脑袋里被强迫发散的思维,然后大量思考些有的没的,从而阻止强迫思维深入。还需要采取减压的措施,需要靠走动、思辨却不深入思辨,和不断确认来使自己的大脑镇定下来。然而不大有用,他还是和思维‘较真’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在后来的几年时间里,楼玉都难以忘记,深刻到一见他的脸孔,就会恍惚想起今天。“你说的好,我根本不懂到底哪里好。”他的语速极快,比平时说话要快上一倍,可音量却压得很低,要比方才那一群人的噪音更低。“精神错乱哪里酷了?致郁绝望失序血腥这种标签就很特别吗,一定要到无法控制的局面才高兴是吗。”可由于是独自一人,这种侵占性较强的喃喃自语,在此刻,在这间阒然的活动室,在这晦涩的阴雨天里,尤以醒目。“从天堂掉落地狱这种中二词又是什么,寄生关系共生关系又是什么?”“犯罪很酷吗,杀人有什么好的?非要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才是快活对吗?”“为什么要臣服于失控的世界,什么叫做‘被世界拒之门外的感觉,找不到修正入口的感觉棒极了?’”“亦正亦邪为什么选择恶?正常和反常为什么喜欢失常?”“思维和躯体为什么要割裂两极化?生死都很美好为什么偏偏选择自残?”他几乎列举了十几个A和B为什么选择C。“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都是快乐。人间的笑是快乐,地狱的哭也是快乐。”“但是去他妈的,为什么你这么聒噪。”“你的内在情绪真的好外在。”“恶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向你伸出援手,替你捂住想要尖叫的嘴巴。”“你到底有什么可爽的只不过是一个无形的意识体,还不是趁现在抓紧时间嗨一下然后又被我的抑郁打入牢笼。”“抑郁那位你又有什么可乐的你看你老是教唆我去自杀这么多次都没成功过你不感到你业务很失败吗。”“地狱地狱又是地狱,不如你下地狱反思一下为什么没上 分卷阅读5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天堂?”……这是什么气起来连自己都骂的‘躁狂和抑郁混合双打’现场。门外,楼玉睁大了眼,听得心惊胆战。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是以怒骂的方式吼出来的,全程来回踱步,指哪骂哪,声音跌宕起伏,咬字字正腔圆。如果说隔壁正在躁狂发作的女病人全身G点,那现在眼前少年人更像全身都是怒点。她边听边退,寻思着是要去叫来护士看着他?还是沉默的当作无事发生?但他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应该及时止损才对。这么想着,楼玉转过身,往护士站方向走去。但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走廊荡气回肠的一声“啊!!!——”吼了回来。楼玉被这声女人尖叫吓一跳,循着声音抬起头。空旷无人的回廊,中间一个病房倏地冲出一群人。那声惨叫断了又续,尤以凄惨。像是在上演一场闹剧似地,骨瘦如柴的女人趴在一个女护士背上。任护士怎么挣扎,女人的牙齿紧紧撕咬着护士的肩膀不放,红色的血在白色的护士服上晕染开。紧接着所有人一涌而上,很快,以护士和女人为中心,被一群高大的护工围成一圈。其余护士则呵斥着走廊上出来围观的病人,“进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在这里待着。”一行人被驱赶进不同的活动室,没一会儿,护士的目标便落在楼玉身上,然而只是一瞬间,呵斥的矛头便指向她背后。背后?楼玉蓦地回过头,发现隗洵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依然扳着一张置身于世外的厌世脸,手上拿着一个被扭成麻花辫…………麻花辫的矿泉水瓶。楼玉惊愕的看他,以及被他手里的物什夺去全部的注意力。也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瓶子,居然扭成条了。他拿起来却很顺手,俨然是把这当成武器。“喂你拿着什么!”护士走近了,以洪亮的嗓子高声吼他,“给我放下!”“我,害怕。”隗洵冷冷地看他。楼玉不禁看他一眼。恕她完全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害怕……大概是楼玉的视线太过明显,隗洵斜乜着她。最后那‘矿泉水瓶’还是交给护士了,护士让他俩进活动室去,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交代一番便走了。走廊那边的尖叫惊悚叫人震耳欲聋,这回却不是护士的喊叫声了,而是出自那个病人,又哭又笑的。隗洵漠不关心进了活动室。一边是集一群病患的高发病区,一边是气起来连自己都骂的人类。“……”楼玉进出两难。“想什么。”他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语气不善。“……没什么。”“进来,我要关门。外面太吵了。”隗洵让开身子,等人进来,他直接把门关上了。“不是不能关门吗。”楼玉右眼皮一跳,也不知这是难还是祸。“没锁,门把一拉就开了。”他说。隗洵进了屋里。她尾随其后,左右审视着这间活动室。这应该是私人领域,中间一张榻榻米,架着一张活动桌,周围环绕着电子设备,不多,桌面上一台非常薄的台式电脑,方向斜对着门。门的右边是一面幕布,角落有一台体感游戏机,游戏机对面是一台跳舞机,大概是用来消耗体力的。屋里东西并不多,窗帘在方才拉上了,光线并不充足。他犹豫片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右上角没打开的监控,最后还是把门卡插在电磁上,没几秒钟,活动室通电的同时,右上角的监控也亮起红灯。隗洵从左边的置物架上拿下一个小盒子,随手打开,抽出里面的图纸平铺在桌面上。“玩吗?”他指着活动桌上的图纸。门关上后,屋里便十分清静,只有雨点轻敲的噪声。那是一张游戏纸,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大富翁。很遗憾,楼玉从小接触的便是琴棋书画,和益智游戏从来不拉边。“玩吗?”他又问了一遍。“……玩。”楼玉在他对面屈膝坐下,抱着膝盖看他。她摸不准隗洵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五分钟前的疯狂彻底荡然无存。他面目十分平静,三白眼微微下垂,显得比平日乖巧不少,像是把戾气和眼底的冰冷都收敛起来。隗洵把棋子放在起点,像是知道她不会,“骰子投到哪儿上面都有解释,这里一圈都是可买的房子,强行过路费。这片4x4的土地只有三个选项,一强迫人消费的加油站二造道具三强迫消费的商场,四强迫人消费几天的旅馆,这些是福神这些是衰神……说明书给你。”楼玉听懂了,接过说明书,上面白纸黑字,条理清晰。“你喜欢玩这个游戏吗。”“不吧。”隗洵抛着骰子,“躁期来了喜欢买买买……现在条件有限。”……你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设定。像是开了天眼一样,将她的腹诽都看进眼中,隗洵百忙之中抽空看她一眼,“治疗强迫症有一个著名的疗法叫作森田疗法,又叫禅疗法,其中核心表达的就是顺其自然为所当为直面痛苦。”“为什么你说话这么快。”她是发自内心的提问。“因为脑子转的快。”他理所当然的回。“……哦。”大概是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伤人,他补充道:“……说话速度跟不上思考速度会让我很焦灼。”语速跟不上,思维却跑的极快,当脑海挤满了想说的话,语速还跟不上的时候,只会导致他说一句忘一句。这会儿他做不到像平常那样慢条斯理的说话,也做不到静下心来滤清想说的话,就有什么说什么,一咕噜全倒出来,总好过丢三丢四坏了事儿。“……这样啊。”隗洵停下抛骰子的动作,打量着眼前人,可能她没察觉到,但实际上她恢复的还算不错,就算素着一张脸也比三四个月前更有血色了。隗洵扔掉骰子,忽然拉起她的手腕,“走吧。”楼玉 分卷阅读5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哎?”楼玉被他从地上拉起来。“不玩了?”楼玉没捋清楚他要搞哪一出。 25.第 25 章 “我饿了。”他的食欲比较奇怪, 要么比较淡, 要么比较强。抗拒进食的时候是真的极度抗拒,吃什么吐什么,食欲一上来又是真的只想暴饮暴食。“今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待着?不的话我把你送到护士站让她们送你回抑郁科。”他一张淡漠的脸,连带着眼睛也没什么情绪,声线平平却衔着一丝犹豫,决定还是把选择交由给她。说话间, 他已经拔出电磁里的门卡,活动室霎时间恢复漆黑一片。楼玉在回到抑郁科继续睡觉和今天躁动不安的活动室之间徘徊,只犹豫了一瞬。“吃什么?”她问。“看看。”隗洵只说了两个字。把活动室锁上,隗洵到护士站交还门卡,“我明天再过来打扫。”他的活动室一般都由他来做清洁工作,一方面是满足洗涤需求, 一方面是个人领域不喜外人擅自进入,并且触碰他的东西。护士接过门卡放到抽屉里, 看到这二人站在一块儿不由地问:“去哪儿啊?”“吃饭, 走了。”隗洵中规中矩的拉着她的小臂,尽管中间隔着一层麻布的面料,但楼玉还是能感受到他掌心热乎乎的。从主楼到食堂的回廊, 毛毛细雨的雨势没有丝毫预兆的忽然势如倾盆, 雨丝倾斜打在二人身上,隗洵啧了一声, 拉着她加快脚步, 四肢百骸内的血液却更躁动了。所以说下雨天什么的最烦了。一路上, 楼玉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怔怔的看着脚上绣着编码3003的拖鞋,任由他牵着走。其实她能感觉到隗洵的情绪不太稳定,因为躁郁症病人的感染力实在太强了,情绪低落能中伤一大群人,情绪高涨也能带动一场子的气氛,这种人就是这么神奇。这个时间点,食堂已经没人,甚至连食堂阿姨都不在工作岗位。隗洵透过透明板看里面,他还没在这个时间段来过这里,当下第一感觉是儿戏,下一秒便是没人正好。“没东西吃了。”楼玉撑在延伸台边沿,探头看着里面空空如也的石台,以往这上面摆着的全是餐盘,现在只剩下光亮的台面。“你在这里等着。”隗洵对她说。“你要进去?”楼玉不解看他打开‘厨房重地’那扇门。“当然,食材在里面。”“自己做?”“不然?”楼玉不自觉睁大眼睛,旋即心虚的转头看了看身后和门口,小声道:“不如我们别吃了?我请你吃点别的吧,我柜子里有进口的水果干谷物和牛奶,你喜欢吗?”没回应——里头捣鼓出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在空旷的食堂中荡气回肠。楼玉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加速。她抚上心口,条服空荡荡的,手掌一下便摸到起伏的部位上,低头一看,看到的却是明显突起。三分钟后,隗洵端着一个餐盘从里面走出,口里还叼着一个纸杯,出来见她瑟缩着站在窗台边,隗洵不大理解,但神色有点酷酷的不解,“你干嘛驼着背。”楼玉没说话。干嘛驼着背?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女人行不行?没得到回答就更可疑了,他还是奇怪,淡漠的眼神胶在她身上。“心虚?没必要,我们又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原来不是吗。算了,隗洵不再纠结这个,把咬着的纸杯递给她,“很甜。”楼玉动作突兀的接过纸杯,在她看来,今天发生的种种事件都很突兀。纸杯里装着的是黑巧克力酱,还热乎乎的。杯子里面的白边还呈着一条巧克力酱倒三角的形状,一直延伸到杯子顶部的边沿,再看隗洵的唇珠,还尚余留着未舔干净的棕黑色。楼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子,换了个口浅尝一口,瞬间皱起眉,表情微妙的舔了舔唇,把黑巧泯完。是很甜,都甜得发腻了。再看隗洵,他正把餐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楼玉站到桌边看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她决定不坐下,否则待会被人发现,站着总比坐着要心安一些,坐下太心虚了。隗洵将袖子几番折叠,撸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皮肤又白又漂亮,从碟子拿下一片面包片,对折,手撕成三角形,然后把边角料也撕去了。“草莓黑巧番茄沙拉奶酪黄油烧烤酱孜然千岛酱?”“……番茄酱。”“ok。”他的心情似乎得到缓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连尾音也略带调皮的拖长音,“生菜包菜?”“包菜。”他点点头,神情放松,“手撕包菜介意吗。”“……好的。”楼玉没问他为什么手撕而没拿刀,这种问题放在此刻显然过于愚蠢。“千岛酱?”隗洵看着她。楼玉领会到他的眼神,忽然无趣笑了笑,“加。”“白胡椒黑胡椒?”“黑。”楼玉坐下了,托着下巴颏,看他能作出什么东西。“玉米肠。”“嗯,生菜也加进去吧。”她说。“悉听尊便。”大概处于发病期的缘故,隗洵的小动作很多,道这四个字时两手张开做了个上推的动作,执行着礼仪。接下来的对话,几乎都是采取着你问我答的形式,在各种多选项中,终于做出两份让人看着一言难尽的三明治。“微波炉了?”隗洵端着两个碟子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点兴味。微波炉这个环节是必须的,但他还是作出询问,让这荒谬的一切充满仪式感。等到对方轻微点头后,隗洵把两份‘食物’放进微波炉。他们站在微波炉跟前注视着机器运作,装载着三明治的碟子在循规蹈矩的转着圈,微波炉门上倒映着二人沉默寡淡的脸。本来只是注视着三明治的两道视线,忽然隔 分卷阅读5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空撞上了。微波炉门上,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隗洵薄薄的眼皮缓慢的扇了一下,微微侧了侧头。一时间,厨房重地只剩下机器运作的微噪声,掺杂着二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楼玉不禁地扭头看他一眼,除了眼神里掺杂一点点微妙,不解又好奇的情绪外,脸依然是没有表情的。隗洵从微波炉门的倒影上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斜乜她,表情依然匮乏,连带着那双黑白分明的三白眼都是纯粹漂亮而不加修饰的。正常人遇到这种状况大概会爆笑出声,但两人就是没笑,反而对此毫无反应。“堂食?”隗洵问。“不如到别的地方去吧。”楼玉认真回答问题,她实在不想被人当场抓包。“外面在下雨。”“……是吗。”她倒是忘了这一茬。此茬再无下文。‘叮——’微波炉门自动弹开,隗洵取出两个碟子,沉默不语,空气中飘忽的味道倒是嗅不出奇怪之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会毒死个人,他咽了咽口沫,喉结轻微滚动,分她一份。楼玉还在打量着三明治本身,说实话,看上去是很有食欲的样子,不过就是烧烤酱孜然番茄酱千岛酱黑胡椒迷迭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有点冲鼻,总的来说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三明治,但就是不知道吃下肚子会出什么事儿。在她还犹豫不决的时候,隗洵已经一口咬掉一个角,因为大口吸食而鼻翼翕动两下,旋即口齿含糊的说:“还可以。”“认真的吗?”楼玉回,紧接着也跟着吃了一口。“我不挑食。”隗洵咽完口腔里的东西,说。楼玉立马僵在原地,表情难以形容,猛地往外面跑去。“右边角落。”隗洵好心提醒她。楼玉跑到角落的垃圾桶,一咕噜吐了出来,脸色忽然蔫了,气急败坏的把三明治扔到垃圾桶。她吸了吸鼻子,“你这哪是不挑食,简直……”简直是硬生生的把难听的话咽回去了,她的家教实在不允许她说出更难听的字。隗洵在她身后不远处倚墙面,微微驼着背闷笑。“人活着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大概是真的太好笑了,他一改平时的腔调,像是只用到了鼻腔和胸腔的共鸣,以低音炮的声线打趣道。楼玉回头看他。大概是诧异他会说出这种话,转念又想,不奇怪,这人阅读速度惊人,连背完整本《善悪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知道他到底看过多少书,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他敛回视线,后脑抵在墙面,喟叹着,“这样的,那样的。”.听说就那天之后,隗洵的情况变得不太好,至于有多不好,楼玉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的状态不再像过去那么规律,偶又听说这家伙病发心血来潮去抄佛经了。之后的一个多月,楼玉都没再见到人。这天午饭过后,楼玉又来到这间活动室,不知何时开始,这间活动室归他私人所有,隗洵不在时,这间活动室基本会被锁起来。楼玉曾以为她从此往后不会再交到新朋友了,至少在这间医院绝对不会。她没法像那些因为得知对方和自己是同一种病症后,而同病相怜迅速打成一片成为朋友。虽然她没想过要和这个男孩子走很近,但在漫长的治疗中,可以说说话也不错。她是抱着会失望的心情来的,没想到又再一次那么好运气。门是半虚掩着的,屋里,隗洵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低头忙着,敏锐的视线捕捉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只一眼,他又垂下头,继续组装手里的无人机。楼玉在门外端详他半天,最终抬起手,轻叩门面。“进来吧。”隗洵百忙之中抽空低声一句。楼玉漠然以对,轻步走到他一米开外的位置抱膝蹲下,看着地面零零碎碎的物件。她没有试图贸然的去碰这些东西,只是默然看他。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条服,非常清瘦,脖颈下锁骨支楞出来,略显单薄,虽没有成年男人那种蓬勃的力量感,却周身散发着游刃有余的自信心。隗洵一旦恢复平常期就像变了个人。按他的话来说这是恢复本性,但大概是身为男性生物的骨子里对这种机械玩具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向往感,所以虽然他面部平静,但那一双三白眼直接出卖他,紧紧胶着手中的物什,大有一种得到想要的新玩具正玩上头不亦说乎的既视感。楼玉看看他,顶上三颗扣子大大敞开,显出薄弱的胸膛,几道冒头微微凸起已掉痂的小白疤痕,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这些痕迹最终会随着时间而淡然消失。目光持续下移,划过那只因为使力而微微泛红的手。手上没有螺丝刀,他全程几乎是用手把小螺丝旋转嵌进去,这个过程艰难耗时很长。弄完尾部的部分后,大概是不知下一步的顺序,他动作慢了许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迟疑和试探,却又将每个部分都试了个遍。楼玉沉默良久,蹲的腿脚发麻,道:“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说明书。”“不。”他处于内在情绪微兴奋的状态中,透着不知从哪儿大风刮来的自信心,头也不抬道:“真男人从不看说明书。”“……”楼玉扯了扯嘴角,猜测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高科技的玩具,想要凭智商以此获得成就感,于是也不说话了,身体向后一坐,抱着膝盖。隗洵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兀自掀起眼皮扫她一眼,随后又底下眼睑,自顾自玩自己的。他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喜欢自己,喜欢可不是这样的,看她的反应也不像是喜欢,所以才会光明正大,问心不虚的坐在这里。隗洵虽然不解,但也没问。不问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人是以说话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和情绪的。但他不是,他的言语都是用来隐藏感觉的,而 分卷阅读5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不是用来表达感觉的。隗洵从很小很小开始,就不再问为什么了。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所有为什么的答案要么是古人说,长辈说,教师说,科学家说,你说,我说……而对他这种和外界始终隔着一层透明层的人来说,都是道听途说罢了。他始终认为。知识这种东西本应该放在大脑的记忆装载体中,如果选择放在心上,迟早会生病。但很不幸的是,大部分时间都被情绪操控的他就只会紧攥着这些东西不放。隗洵最后还是误打误撞组装完了那个无人机。这间活动室要通电的话就必须打开右上角的监控,他拿着无人机去护士站,让护士加固了各个部分的螺丝,然后知会一声,回到活动室时,电已经开了,他去角落给无人机连接电源充电。等待充电的空隙,活动室里静悄悄的,隗洵感觉到背后一道视线正静静的胶在自己身上。在平常期时,他丝毫不在意周围有人盯着他。说句俗气的话,他早已习惯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无论这种视线是好奇的打量,不怀好意的端详,还是被他好看的脸孔吸引的移不开视线。反正他通通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还以回视。但不知为何,这次他回过了头,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撞上,隗洵道:“我很好看吗?”楼玉一愣,被这句话震了震,还没琢磨出他的意思。隗洵:“那你想问我什么?”“……”楼玉暂时还是跟不上他的脑子,不知他在想什么。隗洵又问:“那我好看吗?”就算脑子再钝化,但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短短的一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第二句‘那我好看吗’比第一句‘我很好看吗’多了点意思。大方承认对方的确长相出众并不会掉块皮,楼玉嗯了一声。隗洵似乎也知道自己好看,得到答案后便不再吱声了,只是撇了撇嘴角,像是表示不屑。活动室再次陷入了寂静。隗洵抓来说明书,纸张摊开,楼玉这才发现上面是铺天盖地的英文,且全是大写字母。隗洵一目十行的往下撇,终于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一行,随后又折上了,站起身,“走吧。”是‘走吧’,不是走了。楼玉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去哪儿?” 26.第 26 章 隗洵头也不回的说:“创意坊。”眼瞅着他离开活动室, 楼玉连忙跟上。“不玩了?”她指的是无人机。“无人机初次充电要充满五小时。”隗洵说。他卡上活动室的门, 这次却没再拔门卡,路过护士站时,叮嘱过护士五小时后再关那间活动室的电闸。隗洵向护士拿了一串钥匙,回头让她跟上。一路无话。这栋楼超过五层以上,几乎每层都有一扇铁门,六层是艺术治疗和音乐治疗的地方, 算是半开放楼层,从另一个门口上来需要护士查询预约才可放行,这边的门口则是电梯报修时,医护人员亲自带上楼的必经之路。楼玉碰上过一回,她体力不算好,一鼓作气爬到七楼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扶着墙,呼吸紊乱的问:“在几楼啊?”“再上一层。”他身体倒是挺好, 呼吸有条不紊, 从小臂线条可看出来有定时强身健体,背柱直的不行,背脊把宽松的病号服撑起来, 显得后背略显空荡, 仿佛有凉风溜进去作怪。楼玉跟在身后,尽量调整呼吸。隗洵早到了上一个平台, 现正站在地图指南前, 那只戴着腕带的手袖子被撸到手肘, 攥着钥匙,另一只手则抄在兜里。楼玉路上观察过,那只手的绷带已经拆下来了,上面的疤痕却不像是咬的,而是磨的,不知是磨的哪里,有非常多凌乱的口子,能看得出来是来回反复的磨那个地方。“为什么我们不乘电梯?”楼玉终于忍不住问。隗洵眼风扫向她,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你不是吧。”楼玉哀哀的说。“……走了。”艰难的爬上八楼之后,隗洵自知理亏的去公共饮水机给她倒了一杯水。墙面上有这层楼的小地图,如郝医师所说,这里的确丰富多彩,划分了许多小区域,隗洵跟上前来的护士打过招呼后,带她转了一圈,像是转了一条回廊,最终回到原点。“想做什么?”隗洵问。说实话,什么都不想做。楼玉看着小地图,举棋不定。隗洵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答案,直截了当道:“走吧。”话毕,他转过了身,自顾自走了。“去哪儿?”楼玉问。“做迷宫。”路上,隗洵言简意赅的跟她说了一下这栋楼的‘结构成分’,他觉得楼玉不到这些地方来,归根结底是没人跟她说过。“六楼区域不是很大,除了音乐艺术还有PMR,做肌肉放松训练的地方。也有几个练功房,隔音室,你要是想培养爱好,跳舞弹琴,可以跟护士说一声,她们觉得情绪波动不大的话都会带你上来的。”隗洵向前台申请搬来一堆硬纸板,正跪在地上捣腾。“七楼区域倒是很大,水上运动区域分两块,一块团体治疗一块公共区域,如果在下边没事不如上来游两圈适当运动一下。不用担心出现状况,那里有很多救生员盯着——把那盒颜料拿过来给我?”楼玉忙不迭把画画的工具拿给他。隗洵把硬纸板放到活动桌上,用铅笔随便比对一下长度和宽度,随后在一张白纸上画起线路图,他的手很稳,直线不用尺子也能画的很,同样画圆也不需要圆规。楼玉被他这一操作秀的挪不开目光。“羡慕吗。”隗洵扫一眼对面抱膝坐在坐垫上的人,“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楼老师。”楼玉看着他,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的社交能力早就退化千丈。他说:“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才能练 分卷阅读5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你奋斗了多少年才会被人尊称一声老师,谁都有一技之长。”“……”哦,说这个啊。楼玉揪了揪额前垂落下来的头发,“可是没用啊,那并不能让我开心。”她的话表达的很直白,她不享受那种被人爱戴的感觉。隗洵作图的手一顿,很快又动起来,不甚在意的说:“可惜我发过誓,不再说往事。”隗洵的动手能力很强,几乎是说干就干,一下午便用硬纸板作出一个四平方米的迷宫,迷宫墙外是他的水彩画作,各种表情和形态的猫咪。二人在创意坊待了一下午,做完迷宫后,隗洵说:“清明节是不是过了?”他并不是很记得清这些国家节日了,就连今天是星期几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这是今年的第五个月。楼玉:“已经过了,怎么了?”“做个纪念品。”他说。楼玉不明所以的看他。隗洵将迷宫放在一边晾着,重新选了一支针管笔,撕下一张水彩纸在画板上大展身手。他画了一个地宫,一座地下陵墓,只用了两种暗色和留白液便使得这个场景栩栩如生,如同真实存在的一幕。一下午的时间,使得楼玉不知不觉间向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她近距离的看着这幅图,说:“这是哪儿?”楼玉只对秦始皇陵、乾陵地宫、曹操墓这些比较出名的地宫有点儿印象。“哪也不是。”他说。“小洵——”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隗洵抬起头,“梅主任。”他把针管笔放下,画板微微竖起,贴近自己的胸膛。眼看着颜色就要挨到衣服上,楼玉伸出手横在他的小腹与画板之间,旋即隔着衣服便感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这是你这一下午的作品呀?”梅主任蹲在迷宫前,仔细观察着,笑容和蔼的说:“都是猫?你不是不喜欢猫咪么?”“是不喜欢,我一直不喜欢。”隗洵一手叠在画板上,和梅主任说着话,一想到那只柔荑的手贴在小腹上,只有他知道他气息微乎其微的紊乱着。实在是这个位置太令人想入非非。“是做给郝医师捡来的那只么?”梅主任在迷宫六个边都转了一圈,“做的还挺不错,四个出口,嗯,这个高度,那只小猫应该跳不出来。”隗洵却斩钉截铁道:“我觉得它能。”楼玉看着他的侧脸,愈发觉得不对劲。桌下,她的手像是慢慢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到那种灼热的触感。楼玉心跳猝然加速,不可置信的,看他一贯睁得不太开的三白眼。脸和手渐渐发热……“哦?”梅主任一挑眉。就在那一瞬间,楼玉心急缩回手。然而他像是提前感应到,偏头看她一眼,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背摁回自己腹部上。梅主任倒是没注意到两人这细微的动静,扫了他一眼便低头对比了下高度,“才四个月大,一米三的高度还跳不了吧?”隗洵偷偷做着这番动作,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老郝家伙食好,它吃的全是生肉,身上全是肌肉。”楼玉咬着上唇珠,纤细的手指被那只瘦而骨节清晰的手攥紧了,试图挣脱开,不料却被紧紧攥在掌心里,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梅主任本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出现一个护士,“主任,2011的作品完成了,她说想与你分享她的作品。”话毕,护士无奈的说:“很急。”“好,我这就来,让她别急。”梅主任回头对隗洵说:“那我走了,如果它真能跳出来的话,记得告诉我。”隗洵点点头。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可察觉范围后,楼玉小声道:“好放开了。”隗洵扭头转向她,黑白分明如玻璃般透彻的瞳仁,倒映着她素净的脸孔。他的神情很淡,分明没有真实的情绪。此时此刻,大概除了她,再也无人知道他正经受欲.望的困扰。他仍然不松手。见他没什么动静,楼玉便试着拔出手来,可无论如何都是无用功。她没想到隗洵这么清瘦的身体竟有那么大的力气,以纹丝不动的态度回以她的所有力气。就在楼玉快要气急败坏时,隗洵才放下板子,用另外一只手牵制住她的小臂,“小心。”手背霎时被放开了。与此同时,像是确认她不会被这股拉重力突然松开,导致身体反弹的情况下,小臂的桎梏也跟着消失了。他像个无事人似地,沉出一口气,提起活动桌上的针管笔,在画板上作最后的完善。楼玉揉了揉手背,拧着一双秀气的眉,带着薄怒剜视隗洵,她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可又觉得如果摆出一副绰绰逼人的模样质问的话,那不太像自己。到最后,她又陷入了一个怪圈里。她开始回想过去遭受性.骚扰后的下文,然而每一次都不需要她亲自出手,毕竟那些都是口头性.骚扰,公司全部替她解决了,她只知道后续就是寄律师函……还没等楼玉想出个所以然,一张画纸便呈现到眼前。“送你。别生气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又十分清冷。“……”楼玉这时太讨厌他动人心弦的低音炮了。见她不接,隗洵直接把画放在她腿上,起来收拾两人制造出的狼藉。准确来说都是他一个人制造的,整整一个下午,楼玉都是坐在那儿看着他动手。她把画放到桌面,“我不要。”隗洵收拾的动作停下来,眼锋扫了一眼门口,“先收下。”她依然没动作,正打算起身离开。这时,门口出现一个人,是这层楼的工作人员,正向两人问好,“这一下午玩的愉快吗?现在差不多五点钟了,你们的饭点差不多到喽,咦这是你们画的吗?”她刚走近,隗洵飞快地看了楼玉一眼,那一眼依然没有传递出来情绪,他便继续收拾桌面乱七 分卷阅读5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八糟的物件,像个没事人一样。工作人员的笑容也在他动起来的那一刹那僵住,然后默不作声把那张画拿起来,当做无事发生的对二人说:“待会儿会有护工送你们去饭堂。”楼玉不知工作人员为何擅自把画收走了,但碍于面子,她没吭声。隗洵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几眼,发现她目光些许失焦的看着门口,却不声不响的,只是透着些许迷茫。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三分钟过去,活动室恢复到两人进来前的模样。楼玉还抱着膝坐在地上,不知透过那扇门思忖些什么。隗洵将工具箱摆回到架子上,在她面前蹲下,捕捉到那一瞬间飞快而过的错愕,但也就是这千分之一秒后恢复平常。“怎么?”她的声音淡淡的。隗洵端详她一会儿,直到楼玉即将沉不住气,想要推开他起身时,他说:“你为什么不高兴?”“……”他这一问,倒是让她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离他一米远。隗洵算是回过味来了,大概是一下午的投入,现下有些累了,原地躺了下来,把手搭在眼睛上,懒懒地说:“可能这么说非常失礼,但这不是第一次了。”楼玉又退后一步,目光出现了惊恐。“对不起。”他说:“下次送你别的。”“……那张画?”楼玉终于问出口。“不是不要么。”隗洵看着她。“……”“他们太敏感了,没办法的事,有些事情他们比你还要关心你自己。”“……哦。”“虽然那副画不血腥但到底也反映出负面情绪,情绪病最怕有负面情绪。”“嗯。”楼玉认可的点点头。“下去吃饭吧?”“……”上个话题讲完了?“我饿了。”……好吧。楼玉拍了拍宽松的裤子,站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起身,眼风扫过去,隗洵向她伸出手,“扶我一把。”楼玉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你只用一点力气就行了。”他说。“……”“我会因此获得力量为你奋不顾身站起来。”他说完之后,不知戳了哪里的笑点,侧了个身,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黑发都在颤动。楼玉调头就走,干脆的离开。隗洵没法,只好自己爬起来,哀怨的碎碎念着。隗洵将迷宫寄放在这里,让她们检查过后直接送到郝医师的办公室。五点半,饭堂。这还是两人初次坐在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楼玉注意到他其实筷子使的并不怎么灵活,只有必要时候才用筷子,其余时候都只用勺子。一顿食不言,直到隗洵的主治医生又来了。隗洵小声道:“小舅。”他知道梁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因为那副画作。梁绪点了点头,向楼玉问一声好,随后又转向隗洵,乐呵的调侃:“护士说你和人同台吃饭,我还不敢相信。”楼玉低头自顾自的吃饭,希望变成透明,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了。隗洵‘嗯’了一声,不置可否着,并未作出回应。梁绪拍了拍他肩膀,示意自己到门口等他。隗洵慢吞吞的干掉最后一点米粒,光盘完毕,将餐盘放置到餐台让人收走,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堂。 27.第 27 章 “你知道吗, 前几天, 有个病人逃走了。更新最快”活动室里,病友八卦中。楼玉只听了片刻,打算到别的地方待着去,她走到走廊上的排椅坐下,仔细思索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迹。她觉得自己的状况愈来愈好了,至少不再像初来乍到时那么糟糕, 这两个月以来也没有再出现极端的想法。这么一步步想过来,楼玉才蓦地想起那个帖子,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当时开这个帖子的原由,似乎是想倾诉,却不想收到回应,亦是想记载些可能会被遗忘的事情, 但楼还没盖起来,楼主就先消失了。怪不得她, 是这段时间房间的信号愈来愈差了, 本来就是2G的网络,成功发送一次都要花上好几分钟,楼玉不想被这种无谓的事情干扰到本来就不太愉快的心情, 一次两次后就干脆的把手机锁在柜子里了。楼玉捧着手机, 在单间里转了转,终于在窗台的位置把编辑好的动态发送出去。我觉得我的情况不那么糟糕了, 出院的决定可以提上日程了。我决定出院后考博, 然后留校教书。这句话发送完毕, 她转念想了想,又敲下几个字——看,这几个月来我从未想过以后,但就是这段时间……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楼玉勾了勾嘴角,余光却被一个小黑点吸引目光。她放眼望去,空中正悬浮着一架无人机。她愣上一愣,往空地一看。果不其然看到隗洵,他只身一人站在石头上,操纵着手里的遥控器,目光落在在空中摇曳飞行的无人机,随后像是注意到什么,瞳仁滑到眼眶的左边,得以看到三楼单间里的女人。他嘴角一勾,熟练的操控着无人机到那扇窗户去。楼玉看到那只机械横冲直撞的朝自己飞来,吓的后退几步。然而下一秒,无人机不见了。她过于小心翼翼的回到窗台,隗洵还站在那儿,他指着无人机,示意她看。楼玉不得不又把视线锁定回无人机机身上。紧接着,她发现隗洵对无人机的操控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居然在空中写起字来,每一笔每一划都是稳打稳扎的,他说:“下来。”“……何必。”她说。如此大费周章,随便做个手势她就明白了。不过心情还是好的不得了。楼玉到一楼那个不易察觉的门口时,正巧碰上他拿着无人机进来,他病号服衣襟中露出的锁骨伶仃而明显。护工锁上那道通往后山的门。“不玩了?”她问。隗 分卷阅读5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洵把无人机交给护工,示意他可以走了。他对楼玉道:“玩腻了。”他只享受组装的过程,至于这种小机械,体验过一次知道性能就没必要再玩第二次了。“那你叫我下来干嘛?”楼玉无趣的问,沿着走廊与他一并往大厅走。隗洵答非所问:“你最近气色好很多。”楼玉只好礼尚往来,“你也是。”他揪了揪额前墨一般黑的碎发,道:“老郝那只猫,记得吗。”楼玉一下子没想起来‘老郝’是谁,正思索着那只猫又是谁的时候,才将‘老郝’联系起来,“……记得,怎么?”“发情了。”楼玉那双平静温柔的眼眸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它才几个月大?”隗洵:“五个月。”“我的天。”她仍然有点不可置信,分明那只猫看起来还很小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到了交.配的年纪了。春天到了。她想。不,现在是夏天要来了。“老郝说要送去绝育。”隗洵吹了一声口哨,颇有幸灾乐祸的样子,“以后就是真厂公了。”楼玉想起上回在创意坊,隗洵和梅主任的对话,当时隗洵表明了态度,他不喜欢猫,且是一直不喜欢的那种。“你为什么不喜欢它?”楼玉问出心中所想,“它挺可爱的。”“我为什么要喜欢它?”隗洵扯了扯嘴角,“它也不见得多喜欢我吧?”“……不能这么算吧?”楼玉字斟句酌,“你是人,他是宠物。”隗洵:“楼老师,问一个问题。”他近来像是对这个称呼上瘾,楼玉推算出他这个人仪式感较强。“请问。”她也用了敬语。隗洵:“您是声控吗?”楼玉:“……”他嘴角衔起一抹笑,凑近她耳蜗压低了嗓音,用气音道:“……喜欢我这个声音?”……这该死的低音炮。楼玉立住脚跟,站着不动了。她只觉得耳根发酥,酥的口腔两边自动分泌液体,不止,这一阵酥麻像是一窜电流,虽然没有平时文学作品描写的那么夸张会从头发丝到脚指头,但这股电流确确实实传达到心尖。这是真实的,手指小臂,耳根脖子都软了。如果说这个男明星的低音炮听上去像是历尽沧桑满是故事和朗姆酒,那个男明星的低音炮听上去像是烟抽多了的烟嗓。那么隗洵的低音炮则是裹着雪的,清冷,却又有分量,足已重重槌击在耳膜上。他笑意不减,像是还未玩够,顽昧十足的说:“一个人缺什么才会喜欢什么,我什么都有,我喜欢它干嘛?”楼玉:“……”可以。隗洵又说:“我这人虽然无趣,但空有一副好皮囊,像什么声控颜控白皮控锁骨控腹肌控脚踝控……我都可以自给自足。”你对当代女孩的取向狙击懂的太多了!“那只猫能有什么?就只是可爱?”隗洵不甚在意道:“还不如你可爱。”“……我哪儿可爱了?”楼玉略显窘迫的看他。她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女人,冷不防被人夸可爱,就挺手脚发麻的。还不如夸她漂亮。“可爱不自知啊。”“……”说了等于没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到了走廊尽头。隗洵打开那间活动室,屋里漆黑一片,他径自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见有人在外面放风,随手又拉上了。夏天是真的到了,灌木草丛中,蝉叫嚣不停。隗洵在落地窗帘前若有所思片刻。其实他在过去春秋两个季节中,是很少保持清醒的。一年基本可以分为:轻躁期→躁狂期→平常期→轻抑郁→重抑郁→平常期……诸如此例循环,每个阶段基本可以持续两个月左右,轻抑郁作为过渡期,短到两周至一个月,重抑郁则长达四个月。就算上个周期刚结束抑郁期,在度过两个月的平常期后,他仍有可能继续转换抑郁相。说来是巧,他以往的发病期规律到比女人的经期还要准,每到春季就会抑郁。每年冬季结束,也就是抑郁的开始。他基本会从春天睡到夏天,每天反反复复,无所事事的睡,有时情况好一些了,生活还可自理,但这种情况不多。秋天,秋天应该注定就是一个悲伤的季节。他无法在秋天摆脱掉负面情绪,虽然表面无事发生,但他比谁都清楚悲伤快要把他淹没过去了。今年特殊一些,因为去年年末被确诊出混合发作型,于是发病期从此乱的一塌糊涂。漫长的抑郁期还是有的,但一天内反复转相亦是真实存在的。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今年年初有一天,他觉得霍金很伟大,为了描述霍金有多伟大,他拉着一只白色的流浪猫说了三个小时。关于霍金的预言,物理学,宇宙学,数学,哲学,思想,基本都说了个遍,就为了颂扬霍金有多伟大。但把一切都说完后,开始意识到自己生而在世多么愚蠢,于是把咖啡杯摔了,用碎片割损了手,也可能是太生气了,割完之后就在雪地上睡着了。这一觉很短,只持续了半小时,漫天的雪降落在身上。他在天凝地闭到来之前,睁开了眼。手腕非常疼,血口子凝固了,血迹早已被猫舔干净,猫也早已不知所踪。大概是下雪了,他心情不再那么差。那也是他第一次选择在冬天自杀,醒来之后把伤口处理了下,撕下条服的布料把伤口缠住了,平心静气的在雪地上赏了一阵风花雪月。……门卡插上后,活动室终于通电,左右上角的监控器也恰逢其时亮起了小红灯。他去把幕布拉下来,“老郝本来答应今天带我看电影,他列了一张可看的电影清单让我选,可惜那只东西今天结束第一次发情期,老郝要带可怜的小东西去做绝育。单在那儿,你想看什么吗?”老郝列的清单是多元化的,有喜剧,有爱情片,更有喜剧元素的恐怖片。说实话,楼玉已经 分卷阅读5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很久没看过电影了,自从生病以后,坐下来看一场电影都能让她心悸窒息郁结,无论这部电影是综艺还是爱情片,她都觉得烦躁,觉得孤独。她无法静下心来。楼玉也曾给自己设定过计划,她希望靠自己走出这个暗无天日的负面世界。她给自己设定好多个闹钟,在那个公寓里把自己一整天的时间安排的妥妥当当。既然没法说服自己出门,那么在房子里也可以过的充实吧?她每天七点钟起床,清晨起来边打扫卫生,边听广播,紧接着练嗓和练琴,九点钟吃早饭,十点开始看书,背剧本,背诗。中午基本不吃,她吃不下。下午会选择练琴或是练舞,偶尔会选择到花园的游泳池游几圈,到了晚上会花一个半小时运动,保持肺活量,睡前会和心理咨询师打个电话,聊聊天,然后泡澡睡觉……这样的日子她持续了足足有两个月,起初她也觉得自己绝对是会好起来的,毕竟她除了无法踏出家门外,她还是能笑,会沉浸在剧本中,会被感动,就算是在家她也绝不懒惰,每天都会坚持护肤,坚持运动……但现实既是,两个月后,她随着碧蓝的水,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之下沉。就在她想就此一了百了的时候,父亲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她才梦醒。哦,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欺骗自己。她用干净的毛巾将自己包裹,翻开太阳椅上的剧本,指着某一幕剧情,对满脸担忧的父母说:“我是在对本子啦。”本子上的确有一幕水中戏,当然不是真的在水中,而是那种陷入其中的感觉。父母舒松一口气,怪嗔着,把她推进屋里。“小心别着凉了。”她用毛巾揉着湿漉漉的黑发,但没人注意,她垂着的眼睛,掉了两颗泪珠垂直滴在毛巾上,连泪痕都没有。就算每天七点钟起来打扫卫生又怎么样,事实既是打扫这件事并不浪费她太多体力,现代工具可以免掉她大部分体力。就算每天都打开广播又怎么样?她没有一句能听到脑子里。就算每天九点按时吃早餐又怎么样?严格按照着从前营养师给设定的清单,但只有她清楚的意识到,从前都能一扫而空的进食量,现实既是她没吃到十分之三就觉得胃要被撑死了。彼时她没觉得食物难以下咽,她只是觉得太饱了,我不想再吃了。转念又想,不行,我必须吃完。所以她需要一个小时将这些食物强塞到肚子里,但不得不正视的是,强塞的后果只会导致她呕吐,胸闷。她每天看书,书是看进去了,可看完就忘了。剧本台词都能记,但却不像是从前那么牢靠了。她的注意力不再那么集中,随时会因为某点声音而发散思维。……它们搅和了她美好的生活,彻底将她变成一个废人,并且加深了她的内疚,每当深夜,楼玉总是会想起父母担忧的脸庞。父母经历过那次事件后,神经也逐渐变得敏感,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女儿的心理状况,苦口婆心的劝导女儿不要再接这种负能量的剧本,尽管这些剧本足够经典,能反映照射出现实不少真实情况。楼玉只好反过来安抚双亲,“好的,我合同明年到期,这次不再续约了。”楼玉和那个经纪公司续过两次约,第一次是三年,原本打算到期就另寻下家,后来发生了点儿意外。她恋爱了,男友是那间经纪公司的执行总裁,所以她留下来了,签了五年。但她并没有开心多久,第二年她的精神就出状况了,再后来,每况愈下,她的心理咨询师劝她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初次确诊时,写着中度抑郁。那之后,她又发现,她变得更加冷漠,然后男友也变成前男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前她会给父母打许多电话,报喜不报忧的打,她曾经听说子女长大后和父母总会有一屏隔阂,但她和父母的关系始终保持的很好。但后来,她的忧大过喜,电话打过去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通话时长渐渐变短,到最后,她通常都会找借口挂断这通电话。如果变化在这里停止,那么一切都不算太糟糕。但关键不是。后来某一天,楼玉觉得自己是白眼狼,这个源头出自于她回家和父母吃饭,像是从前一样询问家里长短,慰问着父母的身体,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一点都不关心。这些问题就像是早早编辑打好草稿,机械的问出口,毫无感情。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恶心了。这一年,楼玉二十五岁,终于意识到她的内在驱动不足,无法战胜这种负面能量,她总是在想,如果无法战胜,那么至少可以选择同归于尽,结束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亦是这一年,她来到清河院治疗。她试过无数次自救,都失败了。她觉得自己没救了,但好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一刻,楼玉想任随自己放纵一次。她问:“我们能全部看完吗?”隗洵手下动作一顿,似乎在思考可行性,随后回过头,看着她,轻飘飘的丢出一句,“可以啊。”一张清单,十五部电影,算它一部电影两小时时长,满打满算也需要看三十个小时。当隗洵在护士站给梁绪打电话提到这件事时。楼玉站一旁默默地汗颜。她想说不如算了,分一周看完也行,在精神病院看电影这种事儿算是一种奢侈,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吧。护士们在一旁笑着调侃打赌,隗洵一边握着话筒说话,一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物件,是一个刻章,他赌自己赢。楼玉抚着脸,觉得现下发生的一切十分荒唐。然难以置信的是,最终是隗洵赢了。但也没有赢的太彻底,梁绪有个条件。“十五部电影 分卷阅读5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是不是?我想看你的电影观后感,不用很长,每部两百字就行。”梁绪说:“这三十多个小时里监控得开着,你可以不睡觉,但一日五餐必须按时,洗澡时间只有二十分钟,并且这三十多个小时里禁止自由出入,可以?”隗洵思忖片刻,这个条件并不是很过分,于是很干脆爽快的答应了。“行。”“开放区不方便,你带那位楼老师过来咱们这边你的房间。楼老师那边避免多余的问题出现,你去和张医生沟通。”梁绪叮嘱道:“好好沟通。”“行了,啰嗦。”隗洵挂掉电话。“你在这里等我。”他回头对楼玉说,没等她反应过来,隗洵进了抑郁科。 28.第 28 章 楼玉愣愣的看着他背影, 一边感叹他的行动力max, 一边惊讶这都可以?护士在一旁也惊诧,居然真让他得逞了。隗洵这一去一回,只花了十分钟时间,这短短的时间里似乎还和张疏让聊了几句,他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枕头。楼玉认出那是自己惯用的枕头……隗洵替她拿着, 顺便解释道:“张医生说你认生认床。”“……嗯。”他又说:“那有个熟悉的东西,就会安心一点吧?”楼玉看着他,点点头,想接过自己的枕头。“我帮你拿着。”他避让了下,转念又看她,“可以吗?”这是在男友力和私人物品禁止外人触碰的双重考虑下, 作出的询问。可以吗?能说不可以吗?“我自己拿吧。”她说。隗洵再次错开身,退后一步, 下意识笑了一下。他又有一个重大发现。楼玉不会拒绝人。像是证明这个论点正不正确, 他说:“挺远的,我帮你拿着,走吧。”楼玉的右手还横在半空中, 半晌虚握了握拳头, “……也行。”隗洵转过身,若有所思片刻, 唔……不会拒绝人+做决定果断+容易放弃, 一旦拒绝的过程麻烦, 就要权衡出利弊,接受和拒绝到底哪一个更让她省心。其实方才哪怕她态度强势一些,隗洵都会把枕头还给她,不过从开放区到隔离区的路是真的很长,他没骗她。一路上,护工领着两人往隔离区走。通过层层铁门,周遭几乎是一个人都没有,铁门被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里发出剧烈的回音。楼玉被这种寂静弄得心里十分紧张,护工锁上门后,示意二人先走。隗洵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抄兜上了两步台阶,随后无声叹息,杵在台阶上,微微偏斜过身体,向她伸出手。楼玉抬起头,看着他。隗洵侧了侧脖子,无声示意她没有必要担心,这里很安全。楼玉最后也没有握上他的手,只是扯着他的衣角,轻而薄的布料紧紧攥在手心里。隗洵也不在意,继续抄兜,自顾自的上楼。“还要走多久?”楼玉低声问。这个速度?“五分钟吧。”他心不在焉道。两人走在前边,低声细语着。“我听说前几天,有个病人逃走了。”她又说,尽管楼玉将声音压的再低再细,但在空旷的楼层中,依然醒目。“捉回来了。”隗洵回答。“什么时候?”她问。“昨天。”“你又知道?”楼玉望着沿路的墙壁,心下放松不少,但莫名有点儿害怕,她非常怂的不敢回头,这条泛着冰冷气息的走廊白天居然不开灯,使得她依然保持警惕。“梁绪他们开会,我听到的。”隗洵说。“……哦。”她体力真的不大好,不过才走了几分钟路,爬了几层楼梯,开始小喘起来。眼前是‘5L’的标志,她愣了一下,“五楼了吗?”“四楼。”隗洵道。“可是……”“嗯。”隗洵言简意赅的应了声。楼玉无声的做了个‘阿’口型,明白了。这大概是为了吉利的好意头,这栋楼没有四层,没有那个不吉利的数字,他们得以少爬一层。楼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扯着他的衣角,视线随便看着走廊上的瓷砖,亦步亦趋向前走。隗洵的单间在‘五楼’,编号0505,楼梯数过去的第五个房间。护工在身后锁门,隗洵脚步不停的朝那扇门走去。一路上,楼玉都在发散思维,她从未来过隔离区,更是从未进过男孩子居住的地方,对隗洵这种常年住在精神病院的人来说,那不知该被称之为病房还是卧室的地方……总之不会和外界那些普通大男生一样,出现蓝色的窗帘吧?她可能对当代男生有点小误解。但值得一提的是,护工在把他们送到0505这个单间后,在屋里审视一圈,没发现大问题后便把那扇电子门给锁上,擅自离开了。隗洵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进门后把枕头抛到床上,开始捣鼓房间里的笔记本。这个房间的条件自然没有活动室那么好,笔记本是刚送来的,桌子上还有几个新的移动wifi,两瓶1升的矿泉水,一张留下几行字的纸。隗洵只匆匆扫了一眼,决定把刚接收到的内容统统忘记。楼玉则拿起来看,是梁绪留的纸条,详细标明用餐时间,会由护工亲自送来,洗澡时间规定在晚上八点,水闸只开一个小时,也就是说女士占有四十分钟,只要隗洵多花几分钟,那么女士就少几分钟。隗洵觉得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在他连上网的这段时间里,楼玉发现这个单间其实没什么奇特的,一室一卫,顶多就是窗户没有窗帘,房间里有两个全方位的摄像头,外加一个红外。只有红外是开着的,另外两个摄像头并没有开。终于,隗洵捣鼓好了,将墙上隐蔽的幕布拉下来,多媒体机器校准,用眼神询问她觉得哪个地方是最佳观影位置。楼玉再次审视这个单间,发现这个房间唯一一个可坐的地方只有床, 分卷阅读5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怪不得隗洵成天在开放区瞎逛,如果不出去,他在这个房间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选择站着或者躺着。于是楼玉选了床。隗洵没意见,两人坐在床上,他把笔记本掰到七十五度,点开了《无聊的一天》,随手放在中间。坐下来片刻,见她搂着枕头坐在床边,没有半点逾越的意思,隗洵像是想起什么,到衣柜上最顶上一层拿下一床被子,那是他今早叠好放上去的,然后长手往里一伸,又拿下一个物什。那是一个玩偶,一个张牙舞爪,外形又邪恶又可爱的小玩偶。Stitch。这是一部采用意境手法拍摄的喜剧爱情电影。片头播放着花花草草,蓝天白云,乡间的柏油路和偏僻的加油站,不时穿插着剧组幕后人员的名字。由于片头太无聊,楼玉开始发散思维。其实她觉得这个单间还是有点奇怪的,首先最让人在意的就是味道,很难说清楚这种味道究竟是什么,来源于哪儿,不是什么洗衣液或是香皂的味道,更不是香薰香水等显而易见的味道,也总不至于是体香,但也不算是难闻,而且很淡。如果非要让楼玉描述出来,那么她也许会把此概括为爱干净的单身男孩成天把房门锁着不让通风后的味道……紧接着就是房间的高度,楼玉不算矮,但这房间的天花板真的非常高,目测有三个‘她’左右。再接着是这个单间里唯一一扇被焊死的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墙的落地窗,因为朝西的缘故,没有窗帘的阻挡,所以暖阳的光线从外面无阻碍的斜斜照射进来,几乎半个单间都充斥着阳光。没有窗帘?一般房间都会有一户窗帘,无论是丝绸般的还是百叶窗帘。然后就是那张矮木桌子上两瓶1L的矿泉水,和那张禁水的纸条……不怪楼玉多想,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曾在那个单间里考虑过各方面的可行性,比如把枕头和被单的布撕成条上吊自尽,在卫生间里放水窒息致死,或者通电。但前者是可行性不高,还没撕成条估计就被发现了。后者窒息或者通电什么的,首先窒息致死可能需要一个帮手才会成功,否则这种愚蠢的方法和闭气不呼吸有什么区别?而且她看过了,卫生间没有浴缸,洗手池是堵不上的。至于通电,谅她没有这么疯狂,只能怪她自杀意志不坚定。但或许隗洵可以……总的来说,这个房间完全没有可以伤害自己的途径。他的主治医生为防止他能找到一了百了的方式,实在是用心良苦。楼玉沉默的看着幕布,不知不觉间,影片播放到一半,隗洵坐起身来喝水,仿佛喝到一半才想起身在何处,他扭头看了看楼玉。楼玉示意自己不渴,他哦了一声,却还是把那瓶矿泉水扭开又盖上。隗洵的视线落回到幕布上,没什么情绪的说:“这间精神病院的管理真是糟糕。”楼玉疑惑的‘嗯’了声,尾音上挑,集中注意力去看电影,这才发现片中两位主角穿着病号服上了天台。楼玉又‘嗯’了声,这回是轻轻的,似乎在说赞同二字。男女主角在忘我境界的接吻,十分投入,背后一片蓝天白云,大好晴天,十分意境和浪漫。隗洵又说:“如果让我找到机会和恋人到天台,我大概会和她一起跳下去。”楼玉:“……”隗洵扒来桌子上备好的笔,咬下笔帽,在纸上划下潦草几个大字。《无聊的一天》观后感:为了不祸害女友,本人在此用笔发誓,这辈子都不去天台。用笔,发誓。楼玉险些啼笑皆非。快到片尾时,隗洵还在想着怎么打发梁主任,然而看到一个场景时,他又在一旁附注:麻将。“你会打吗?”楼玉问。“不会。所以才想试试,人活在这世上要是没负担又有钱的话总得找点乐子才不至于那么凄凉孤单。”隗洵说:“你会吗?”楼玉的集中力还凝聚在那句‘没负担又有钱’的字眼儿上,犹豫片刻,回答:“……会。”楼玉小时候是和父母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每逢过年,七大姑八大姨都会千里迢迢赶到他们家过新年,人多的地方总少不了麻将这类娱乐的消遣。“你要学么?”楼玉说:“我教不了你太多,我只会一点皮毛。”“你这么没顾忌的和我相处,不怕我突然发疯?”隗洵说出这句话时,声线平平,情绪没什么变化,表情依然匮乏而平淡,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沉默寡淡的气场,但愈是过于镇定,就代表这句话的重要性不亚于平地惊雷。楼玉沉默半晌,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科学的回答:“如果你是躁郁伴随抑郁的话,我不用害怕的吧。”在纸上画圈圈的笔尖一顿,继而又继续观后感的下文,隗洵嗯了声,“对,你不用害怕。”楼玉如释负重般的无声松一口气,屈起膝盖半抱着,说:“介意我问个问题吗?”“问吧。”隗洵随口回,笔却飞快地动了起来,犹如文思泉涌般的,止也止不住。“住院的话总会有某个原因触发的吧?”楼玉觉得这个问题不太礼貌,所以她抢在先前回答了,“我是因为拍广告的时候……那个契机很好……其实我差不多成功了。”他随意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那为什么没成功。”“因为被人及时拉上来了。”她说:“后来我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如果死在片场,会给很多人造成困扰。”“都要死了还想这么多啊。”隗洵懒懒的回。“……是吧。”楼玉作出一个自我保护的坐姿,见他还在捣腾着那份观后感,楼玉选择了下一部影片,随手点开的,“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冷漠,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想法,因为某一天认清这一点后,我就在这方面特别小 分卷阅读6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心翼翼,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宁愿假模假式的装作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但实际上我根本不想,也不在乎。”隗洵看了看她,没说话。楼玉:“我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深陷在这种矛盾之中,所以就进来了。……你呢?”“我?我……”隗洵那双冷漠的三白眼终于分化出嘲弄的意思,“我讨厌腿比我多的生物。”“嗯?”楼玉不解,露出小小的困惑。“你还不明白吗?”“……”“我会控制不住杀了它们。”楼玉渐渐睁大眼睛,表情依然贫瘠。隗洵:“我小舅说我还有救。”他的舌尖抵在口腔上,发出一声清脆又调皮的声音,“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楼玉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句话,因为他的样子太像是在开玩笑了。隗洵有点儿不耐烦,“接话啊。”楼玉:“……那现在好多了吗?”隗洵:“如果愤怒和攻击性被压抑住了不向外表达,你猜后果是怎样?”楼玉渐渐猜到他后半句话。隗洵:“那么攻击性将转向自己。”听上去就像是不治疗的话会大杀四方,治疗后就变成内战了。“那……”楼玉揪了揪发尾,犹豫道:“可是你看起来快要好了。”她将‘你看起来很正常’说的很委婉。她觉得隗洵最近的状态很好,根本看不出来是有精神病的样子。隗洵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几乎是一刹而过,他不掩笑意的说:“想什么呢,我这是遗传。”他的意思是,精神病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这辈子都好不起来。楼玉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话,她非常痛恨这个病,使她的思维钝化,每到关键时刻都会掉链子,过去读的书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像是一个没文化的人,成天词穷。“所以楼老师,以后结婚眼睛要放亮点。”隗洵说。“我不会结婚。”楼玉回。隗洵像是没听到这句回答,自顾自的喃喃细语:“不但要婚前体检,还要搞清楚丈夫的父母或祖上有没有精神病史……”楼玉不再吱声了,她觉得隗洵不太对劲,因为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透着点儿愤怒。但那种异样的疑惑感只持续半分钟,紧接着隗洵的目光落在幕布上,表情有那么一秒钟的僵硬和崩裂。楼玉也跟着张望一眼,才发现自己点了一部恐怖惊悚片《死神来了》,不在清单列举的名字范围内。她又看着隗洵,他的表情裂出一点儿震惊,从而忘记了愤怒。“你怕鬼啊。”楼玉平静问。“不……不可以吗?”他的声音里多了点儿平时没有的颤抖,不仔细听就听不出来的颤栗。“你不是真男人吗?”楼玉居然还记着他那句‘真男人从不看说明书’。隗洵没吱声,好半天才慢吞吞回话,还有点儿委屈,“真,真男人就不能有柔情的一面吗?”“……”楼玉语窒。但真男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电影里一个炮灰刚庆幸自己逃过死神的一劫,在轨道旁得意的哈哈大笑,几乎是一刹那间,火车疾速驶过,下一秒的画面,一颗脑袋重重滚到地上,脖子里的血液射出半米高。旁边的人儿还没恢复好,眼瞅着这刺激的一幕喊一嗓子,“啊——”抱着Stitch半跳起来坐到枕头上靠着床头板,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动作太大了,再加上这么大个人,存在感极强的惊到一旁的人。楼玉没想到他这么害怕,脸上有点儿不知所措,觉得自己该安抚安抚又有点儿憋不住想取笑的意思。所幸炮灰死后就没发生什么恐怖画面了,隗洵滑坐下来,还顾得上整理一番发型。“你有没觉得男的都比较怕鬼?”楼玉答非所问。“是,是吗。”隗洵结巴的回,可能刚才那一下子把他魂都吓飞了。“嗯。”她迟缓的应了声,道:“你为什么怕鬼?”他刚想开口‘没有人不怕鬼吧这不是自然界的定律吗!’,一个‘不’字刚蹦出口又急急的刹住了,恍然回过神的用Stitch挡住脸,像是才镇定下来,看着她,“你不怕啊。”楼玉再三强调:“我说过了,我只怕黑,而且怕的缘故是因为一个人在那种环境,只要多一个人我就不怕了。”说完后,楼玉又有点欣慰,此举应该完全摆脱掉那什么劳什子的胆小鬼形象了。隗洵捞着Stitch紧紧抱在怀里,后知后觉的有点儿尴尬。“还看吗。”他问。“不看了。”楼玉爬到笔记本前,刚隗洵吓一跳坐起来的时候笔记本都踢到床尾了,“你这么怕鬼,那成天待在这里你不得怕死了。”隔着一扇被焊死的窗都能听到隔壁女病区在间歇性的鬼哭狼嗥。隗洵麻木着一张脸,“……其实我也不是很怕。”楼玉拼命忍笑。“……”他怨念的撇过头。窗外,是大好晴天,艳阳铺洒一地。楼玉继续扫电影清单,最终选了一部年代感十足的喜剧,在播放器搜索资源,然后弹出几百条搜索的结果,只有最顶上两个标着119分钟的是正片,其余全是花絮和剪辑。正片分两种,一种是粤语原声,一种是国语配音。她当然会选支持原声,但还是问了一句:“粤语还是国语?”没听到想要的回答,楼玉回过头看他,发现他搂着Stitch,有点儿魂不守舍。“你怎么了?”楼玉碰了碰他。“我想睡觉。”隗洵直说,也不瞒她。楼玉愣了愣,“那你睡吧。”“电影放着吧,吵不到我,我就睡一会儿,不用叫他们。”隗洵说。这句话的内容足够多了,楼玉愣了下神,把声音关小。隗洵躺下来拉上被子,侧着身体背对她,闭上眼睛。话是这么说,但却并不是一会儿,隗洵这一闭眼直接闭了二十多个小时,中间不带醒的,只是转了几个身,除 分卷阅读6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此之外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在隗洵睡着的第二个小时,梁绪刷了门卡进来了,他先是和楼玉打了个招呼,走近以肉眼的情况观察了一下小外甥的情况。他睡得很熟,基本是闭上眼的二十分钟后就直接进入深层睡眠。这次的抑郁相转的太快了,他们毫无准备,房间里的摆设都没清空。楼玉有点担心,“他没事儿吧?”“没事。”梁绪笑着说:“等醒来就好了。”楼玉点了点头,以示回应。梁绪:“楼老师,您替我看着他?”“我?”楼玉怔愣一瞬。两人的交谈声很低,像是会惊扰睡着的人似得。梁绪分三段话总结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并解释的清清楚楚。“他是一个过份讲究对等交易的人,说给你们三十个小时就一定要给到,虽然我开始是认为他处于轻躁期,可以控制情绪才轻易答应的,但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毕竟我提出的条件他也有好好兑诺,总不能我作为医生我先言而无信。”“他的信任感很难建立,既然他能把你带到这里来,那他对你就是信任的,我希望一开始说好是怎样的,那接下来就怎么做。以往转抑郁相的情况是这样的,关系到病人的自尊,不通电通水的时候,这房间的监控是不开的,护工每隔十五分钟会进来看一次,探查生命体征,但最近半年已经不这么做了,有个人在身边看着会比较好,过去都是我在盯着。”“但是我还有个会……”梁绪终于讲到点子上了,“今天进来两个人,那边乱成一团,有几个护工受伤了。”“你没事儿吧?”她问。楼玉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袖子,那崭新的白大褂上,沾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血迹。梁绪没说谎,那边的确有几个护工受伤了,因为送进来的人是被家属强行骗过来的,虽然是骗进来,但有病却是真的,发起狂来谁都拉不住。另一个则是去往体检中心的路上,把跟随的护工打伤逃跑了,目前还在搜寻中。梁绪抬手看了看那个位置,以楼玉的角度望过去,直接看到里面打着绷带的手臂,心想这份工作风险真高,也就轻易点头,“好的,我帮你看着他。” 29.第 29 章 梁绪很高兴, “那么红外继续开着可以吗?你放心, 他无论对谁都没有攻击性,红外开着就是以防万一,毕竟这电都开着。”而且一屋俩个重抑郁病人,没道理会把红外关了。“好。”楼玉应声。“如果他醒来对你十分冷漠,不要惊讶,那是正常情况。”梁旭想了想, 应该没有补丁要打了,于是离开了单间。梁绪走后,楼玉坐在床脚,抱着膝盖看着背对这方的人。起初她是坐着的,坐着坐着感觉有点儿闷,到角落垂落下来的两根短绳子扯中其中一条, ‘啪嗒’一声,顶上的抽风机盖子在外面打开了。楼玉感受了下是否能通风, 确定可以后就没打开抽风机, 回到床上小心翼翼的躺下了。床不小,两个人躺下来绰绰有余。楼玉也没和他抢被子,就这么侧躺着, 看着他的后脑勺。在隗洵睡着的第三个小时, 晚饭时间到了。楼玉没见过的护工刷了卡进来,小声的询问她晚餐要吃什么, 她会端上来的。楼玉选了无味的蛋花粥。晚餐解决后, 她又按时吃了药, 在单间里转了几圈,消食。隗洵一点儿动静都没,甚至还没转一个身。她渐渐地起了兴趣,想看他是否能雷打不动的保持这个姿势到醒来。护工来收走餐具时,对她说现在可以洗澡了,这个房间只有每到七点钟才会开水闸,八点就会停水。楼玉想说洗不洗澡都一样,这里没有干净的衣服换,也没有浴巾,洗完后只能在浴室里等着晾干?晾完了只能穿上换下来的衣物,想想就倒胃口。而且女星洗澡花样多的多了,她来到这边后就算从简,也是每天洗完澡后都要刷牙洗脸,拍爽肤水涂洗面乳的。然而这些东西都在她原来单间被锁住的那个柜子里。但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去洗了,并且洗了三十分钟,舒舒服服的出来,发现隗洵换了个姿势,依然是打侧睡,蜷缩着身体。楼玉重新审视一遍房间,装潢摆设几乎和抑郁科的单间一样,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除此之外就只有桌子不一样了,她们是清一色的学生时代宿舍里的那种桌子,而这个房间的桌子是椭圆形的,桌沿围了一圈非常厚足够软的软胶。楼玉发现是真的无处可坐了,她才轻手轻脚上床,贴着床这边躺下,打了个侧。如果梁绪知道她真的盯了隗洵看一整晚,估计非常吃惊。但楼玉没办法,她实在是失眠,却又不想叫来护工给她安眠药。药毕竟是三分毒,吃多了抗药性也会增强,如果每次失眠都要依赖药品,恐怕再过不久,她想安稳睡一整夜都要嗑三片药丸。楼玉睁着眼又闭上,闭上一段时间又烦躁的睁开,轻手轻脚的摆平身体,瞪着天花板,大灯已经关了,屋里却不见得黑下来,窗外仅有的几盏照明灯足够支撑起这个单间的光明。楼玉睁着眼,抱着多出来的那个枕头,像发着愣一样注视他的脸孔。隗洵真的很白,尤其是在黑夜里有光线的时候,白得吓人。他的面部是十分精致的那种,闭上眼没有睁开眼儿那么好看,却多了几分乖巧和稚气。那黑到极致的头发有几绺碎发落下来,遮住单薄脆弱的眼皮。楼玉从没见过人的头发能黑的那么纯粹,根本不是那种一看即知是染的黑色能相比的。隗洵总给她带来一种非黑即白的形象,但实际上他是处于灰色地带的人物,每天吃力不讨好的应付着黑和白。 分卷阅读6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楼玉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但每天看他乐呵乐呵的闲逛,觉得他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难受,可这一定论马上就被推翻了。隗洵皱了皱眉,神情隐隐约约透着痛苦,有意识的动了动手臂,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把箍着Stitch的手收的更紧了,Stitch像是什么宝物一般被他紧紧压在胸膛前,做着这些动作的他并没有睁开眼睛,领子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旧伤。半年过去了,这些伤依然清晰的烙在皮肤上,到底是怎样的拷问和折磨使得这人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楼玉从没试过自残,她只试过寥寥数次的自杀,她唾弃自己,同时也爱惜这具身体发肤,除了后脖子的‘火烈鸟’纹身,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情。抽烟是其次。楼玉又想起她很久没去跟护士要烟了,此时看着隗洵的脸孔,喉咙痒痒的。楼玉这晚上还想了许多事情,一些有的没的,有些得到了结果,有些不甚在乎就抛到脑后了,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夏天到了,天亮的很早,窗外有鸟儿的鸣啭,隗洵还没有苏醒的预兆。楼玉借来几本书以此打发无聊的时间,寻思着隗洵这一觉会持续到天亮,到中午,但怎么也没想到下午了,他依然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护工叮嘱她每隔一段时间用棉签沾水湿一下他的嘴唇,如果他没有翻身,那就要隔两三个小时碰一碰他,让他翻身,以免血液不流通导致麻痹。楼玉听到这句叮咛,惊愕一下,不知该不该解释自己不是家属,但看护工的神情,应该不太在乎。楼玉也不想护工隔三差五的进来,索性就干脆的答应了。如果说她能接受和隗洵长时间相处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有他很有趣,楼玉和他相处的很自在。护工每次进来,都会打断楼玉看书的心情。她没法忽略静寂的空间里,忽然多出一个陌生人,这种不适感太突出了,她在活动室都体会不到,也许是太安静了,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今天阳光微弱,楼玉坐在落地窗边看了一下午的书,直到日落西山,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可楼玉却觉得时间漫长的,像是一个世纪都过去了。楼玉站起身来,舒展着疲惫又僵硬的身体,轻手轻脚爬上了床,打算和他一样,不分昼夜的沉睡到另一个世界中。但是当她醒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隗洵居然还是在睡梦中。楼玉震惊了,如果不是距离过近,能直接感受到那安静有条不絮的呼吸声,她都觉得这人是不是早就凉了。她瞪圆了眼,仔细回想着入睡前的他是什么姿势的,然后揉了一把他细而柔软的黑发,没动。又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被他不耐烦的拍开了,转了个身背对楼玉,拉了拉被子挡住下巴颏,Stitch早被他扔下床了。楼玉叹息着,把Stitch捡起来放在二人枕头的中间。她这一觉只睡了两个小时,希望今晚不要再失眠了。护工送晚餐进来时,楼玉轻声问了一句:“他从前抑郁也是这么睡过去的吗?”护工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当即犹豫片刻,又想到梁主任交代的话,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大多时候是,这次好一些,没有木僵状态。”楼玉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谢谢。”又问:“那最久睡了多长时间?最短呢?你知道吗?”“最久有试过一个多月没下过床,但睡眠是断断续续的,最长的一次应该是三十个小时,深度睡眠占比小,一般都处于浅度,虽然不会醒过来,但我们说了什么,可能都会被他听进去。”护工完便离开了。楼玉用完餐。护工再进来时,她问:“他现在算什么状况?只是嗜睡吗?”楼玉觉得他和自己抑郁的时候不一样,就算她再抑郁也不会睡那么长时间,她的抑郁是绝望而悲伤的,她不觉得自己是在哭,但眼泪却像是串珍珠一般掉很久,直到她哭累了,倦了睡着,然而不会睡太久,基本一两小时后就会进入新一轮的绝望当中。但隗洵却是一直一直在沉睡。然护工却说出一个令她诧异的事实。护工说:“0505这几天都没有睡觉,他说一闭上眼睛就很难受,难过,心跳很急,当时一瞧,哟,大晚上几度的天气这么寒,他都能出一身汗。”“什么?”不怪楼玉觉得诧异,他甚至都没有熬夜的特征,没有黑眼圈,脸部也不憔悴,眼里并无血丝,甚至和平常无异。再者,这里毕竟是精神病院,如果是说病人近几天睡眠质量欠佳还可以理解。但原话却是‘这几天都没有睡觉’,梁绪会放任他几天不睡觉么?就算他是处于轻躁期间。也许会吧……楼玉还是很惊奇,好几天都不睡觉?很容易猝死吧?护工忙道:“猝死是一码事,0505轻躁期间是不会轻易服用安眠药的,这实在是没办法,他的抗药性太高了,服几片药丸只够让他睡三四个小时,还是会不断做噩梦那种。”虽然桌子十分干净,但护工还是擦了一遍桌子,临出门前安抚了楼玉一句:“您安吧,醒着抑郁更加痛苦,睡过去了反而没那么严重,估摸着今晚就该醒来了。”希望吧。她吃完药后平静躺在床上,这么想着。但她没听到护工咽下肚子的那句‘但醒后会怎样就不清楚了’。事实证明护工是对的,但又不算百分之百对。隗洵的确在今晚将近十一点时分醒来了,在她觉得他该换个姿势而触碰他的时候,他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目光透着迷茫和不清醒。他的不清醒在于分辨不清状况,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和高度失焦的重影,这使得他花了好 分卷阅读6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几分钟时间才恢复正常。但他没有醒太久,确认眼前的人后,他稍微靠近了点,蹭了蹭枕头,最终又阖上眼皮,再次睡过去了。紧接着是非常漫长的一夜,隗洵一直处于夜长梦多的状态,时不时睁开空茫的眼睛,大概是有点痛苦,眉头一直轻皱着,换了个姿势又继续阖上眼,这种状态反反复复的持续到第二天早晨。然而比较尴尬的是,楼玉这一晚又失眠了。为什么睡不着,楼玉说不上来,但就是睡不着,这就很气愤了。她瞪着天花板,非常的绝望,好半天才接受这个悲伤的现实,预备无眠到天亮,她打侧假寐着,面对隗洵。他再度进入睡眠后,呼吸有所变化,有时是有条不紊,有时却会变得湍急。楼玉想问他:你还好吗?但不用问也知道,他很不好,几乎每次睁开眼都是那种迷茫到令人心碎的目光。楼玉睁着眼到天光熹微,在这种变幻无常的呼吸声中,终于睡着了。当她睁开眼时,却发现隗洵醒过来了。他睁着眼,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发现一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他掀起眼睑,迎上去,神情冷漠。楼玉在活动室也见过不少2型的双相患者,听八卦时,有听到过他们八卦1型患者,说躁狂发病时会产生幻觉,当处在抑郁相里会出现敌视,情绪淡漠,少语甚至不发一语,种种症状,但她不知道隗洵到了哪个地步。他像是没事,但那双没有分外情绪的三白眼却始终胶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视线,没有眨眼睛,只是静静的注视她。楼玉在这种异样的沉默里坐了起来,刚起来鼻音浓重,“你什么时候醒的?”“早上。”他的声音很细,很低,都是气音,几乎是立刻回答的,但听嗓音就知道,他的确醒来有一段时间了。楼玉搓了搓脸颊,她睡相挺好的,应该没有出糗,又问:“饿不饿?我去叫护工进来?你想吃什么?喝水吗?”“不。”楼玉看着他。他依然是一副淡漠的表情,手臂有气无力般的将被子拉高,在这阵沉默过后,他说:“我想喝水。”楼玉下了床,去打开矿泉水瓶,他那瓶水根本没喝多少,十分有重量,楼玉怕他在这种‘虚弱’的情况下拿着会很吃力,打算替他端着,喂他喝。隗洵却没答应,他艰难的半坐起来,接过矿泉水瓶,慢慢喝着。楼玉站在一旁,“我去叫护工?”他忙着喝水。楼玉又说:“他们迟早会发现的。”她一觉睡到下午,也许护工中午进来过,但隗洵当时只要闭上眼就忽悠过去了。他把瓶口推开,楼玉忙不迭接住,扭回盖子放到一旁。隗洵重新躺下来,被子拉好盖住半张脸。他还以为会像以往一样,睁开眼,多少次了?都是萧然四壁。被绝望和悲伤侵袭,被奇怪的问题拷问,要求他去思考什么人生的意义。木僵会漫延他的全身,使他动弹不得,也懒得去动弹,甚至陷入短暂的昏迷。他重重闭上眼,再睁开,发现不是莫须有的幻影,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他虚握了握拳头,一点实感都没有。“你饿不饿?”她问。楼玉担心他将近两天只喝了那么一两口水,胃部该折磨死他了。隗洵保持沉默,想说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感到饥饿,他只有在快饿极了,饿惨了,胃部才会朝他发出尖锐的疼痛感,警告他该进食了,否则让他晕过去。这一沉默又是停顿了好久,好半天,他才说:“你回去吧。”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楼玉愣了一下,“好。”她也觉得该走了,人都醒了,再待下去也不是事儿。楼玉叫来护工看着他,两三句话将事儿交代完了,才跟着另一个护工离开隔离区。 30.第 30 章 ……隗洵做完这个月的体检, 饿了一早上, 打算去开放区的食堂吃点东西。实际上这个月的体检时间被推迟了,十年来头一次。原因很简单,就只是病情不稳定,十五号躁狂发作,出现了幻觉症状。出现幻觉倒不是头一次了,算上来他每回自残都拜幻觉所赐。在隔离区度过四天监控生活, 病程做到后期盖章稳定,第五天监控解除,他才去做了当月的体检,所幸五脏六腑都没问题,梁绪才准许放他自由行动。夏日的气息彻底席卷清河镇,和煦渐转成烈日, 不再八点多钟才天亮,下午三点就天黑, 所有时间安排都重新做了一番调整。就连条服也从十天一换, 变成三天一换。楼玉周五去了一趟镇上——护士叮嘱她采购必须工作日出门,因为周末不开张。楼玉买了一堆换洗的T恤,决定不再穿院方提供的病号服了, 由于夏天洗衣工作量大, 病号服都混在一起洗,不仔细分发了, 也不知到时拿到手的还是不是自己一贯穿的, 不少新病人对此提出抗议, 老病人则司空见惯了。楼玉懒得抗议,在权衡之下,她决定出这一趟门,回程的路上碰见一个门面辉煌的理发店,顺便修剪一遍发尾,做了个护发保养,把头发打薄一部分。上个月从护士介绍的代购那儿代了一堆护肤品,这周到了,也许这是女人共同的天性?总之在收到快递后,她心情也会变得美滋滋。这一周过的无比充实,算是到来清河院的这大半年来最充实的一段时间,该治疗治疗,该健身健身,低血糖眩晕很少犯了,记忆力也练了起来。这一天,楼玉去了创意坊。她想试着自己动手。效果还不错,实际上完成一件作品的确很有成就感,前提下是心平气静去做,不急不躁的享受过程。隗洵说的对,人只有什么都愿意做,才会有无限可能。楼玉做了一个雪景小夜灯 分卷阅读6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用树粉,草绒粉,雪粉和陶泥等材料,按照教程做了两小时。她打算下次见面把这个东西送给隗洵,感谢他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开解和陪伴,尽管这份陪伴是短暂的。小夜灯是暖意洋洋的昏黄色,透过玻璃罩能看到里边的雪山,以及躺在雪地上的少年人和猫。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个高危物品,不能拿下楼,所以只能等下次再约创意工坊才能送,或者拜托护士来送也可以,但楼玉想亲自送出,于是在咨询台登记资料,借了个地方储存。好巧不巧碰上了和她同个单元的组员,她们想要给日常照顾她们的护士护工送一份别出心裁的小心意——自作曲奇饼。问楼玉要不要一起来。她们这一组是A栋09组,其实组员有男有女,都是十八岁以下,三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平时一起开小组会,参与多人心理治疗,反馈日常情况,除此之外就没有过多交集了。楼玉人都认不全,不过她还是点头了。“你们先去吧,我登记好就来,是哪个区域?”她问:“食品DIY区吗?”“对的,那我们先过去等你。”楼玉这边登记完就过去了,他们要了中间靠墙的长桌,一行五个人,并不是所有组员都参与。“3003?你来过吗?”方才与她搭话的人似乎挺好客,主动和她说话:“会做吗?”曲奇饼干DIY,会做是会做,也算是做过,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平时下厨做甜点由于不爱吃饼干,所以几乎等于零经验。不过不会也没多大关系,会有工作人员在旁指导。六个人分三组,一组两人,楼玉和一个男人成了一组。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人就是上次活动室见过的男教师,对方友好的笑笑,“真是有缘。”楼玉回以一个浅淡的笑容,维持了两秒钟,别开脸,“……开始吧。”其实曲奇饼也并不难做,在贴心的指导下,他们利用模具作出了各种形状的曲奇。楼玉埋头仔细的修着形状,使其更加精致,把边角料扫到一边。在最全情投入时,对面的人忽然停下手,说:“你认识那人么?”楼玉掀起眼睑,意识到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循着视线回过头,哎——了一声。那人靠在门框边,沉默疏懒的姿态凝睇着这边的方向,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不过不得不说,她挺惊喜的,还以为这个月都见不到人了。大概是托尼老师又有空了,隗洵的黑发一看就知道是刚修剪过,发梢短,两鬓更短,修剪完后洗过一遍,吹的半干就过来了。不过他今天的打扮却和以往不同,虽然下身还是病号服,但上衣内里却是穿了一件黑背心,外面套了一件松松垮垮,薄而轻的防风外套,兴许是热的,衣领往外翻了一翻露出白皙如玉的肩膀。外面似乎有人经过,叫了他一声。他偏过头,背部彻底靠在门框上,微微低着头,眼睑亦是微垂着的,嘴角弥漫着些许笑意,看不清眼底有没有。隗洵的侧脸轮廓线条是那种介于少年和青年特有的朝气与沉稳之间,其中不乏少年的生命力,岁月静好的冷漠,不谙世事的慵懒,不食人间烟火的态度与养尊处优的小爷范儿。同时又有着世间万物皆有联系不再神秘却无人能与共鸣的苦……虽然他说自己是无趣的,但他也许不知道,长得好看的人本身就很有趣啊。这番谈话依旧是一笑一过,两分钟便结束了。他目送着梅主任离开,须臾,玻璃珠般的黑色眼珠冷不防滑到眼眶的右边。楼玉已经收回视线,正专心致志的DIY,她的手真的非常好看,纤细修长,透着粉粉的嫩红色。她对面坐了一个长相温文儒雅的男人,和她一起完成桌面上的作品。隗洵本不想过去的,他打算是楼玉过来。但既然……于是他也过去了。隗洵把衣服穿好,将拉链卡到一半,依然松松垮垮的,没点儿正当的态度。他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保持一贯的沉默,也不参与其中。楼玉看了看他,又看看男教师,始终没人说话,她表情有些微妙,却也没做介绍,三人各自怀揣着心照不宣,继续完成作品。在曲奇饼干DIY到一半时,他找来一个平底锅,然后用几种食用颜料在上面画起简笔画,最后拿去煎了一下,再回来时是端着一个碟子回来的,碟子上面俨然是一只睡着的Stitch。楼玉抿着嘴,嘴角却勾了勾,“真好看,能吃吗?”“能吃吧,”隗洵却犹豫了,低头看了看简笔画,“一生只能吃一次的那种?”“……你走开。”楼玉哭笑不得的看他。隗洵全程只和楼玉交流,话不多,男人试图和他说话,但都被他当作耳边风。楼玉只好横在中间做和事佬:“他有点认生。”男教师友好的耸肩,表示无所谓。隗洵则一言不发,从始至终就是个置身于事外的人。男教师是PTSD诱发重抑郁焦虑患者,目前处于厌食阶段,他身边一直有护工陪着,连喝水都要严格把控,五点刚过几分钟就被劝着离开了,他的晚餐时间比其他病人要提前不少。不知何时,隗洵拿来了一个画本,在一旁画画,男人走后,他立马停下笔,语气带着点分崩离析的薄怒,“你和他交朋友了?”他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不悦从哪儿跑出来的,只知道再不释放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楼玉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只是听到这句话了,在脑子过一遍后还思忖着‘交朋友’三个字可是有两种意思,偏着头的余光中却照进了他直视着自己的表情。楼玉看着他,“……问,问我啊?”“你快别和他耍了。”他声中带刺,“以前也就是不爱说话,现 分卷阅读6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在都成结巴了。”楼玉:“……”楼玉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他是认真无比的在对待这个话题,一瞬间睁大眼睛,忽然支起嘴角,有点哭笑不得的意思,“你干嘛啊。”隗洵板着一张厌世的脸,开始收拾桌面狼藉,并不许她插手。楼玉坐在一旁,看他迅速利索而有条不紊的整理。“你好多了吗?”她问。“嗯。”隗洵小声的吸吸鼻子,“本来也不会有事儿。”“你怎么了。”楼玉侧头看他,隗洵眼锋扫过去,她回应了一个皱眉的表情,却没有皱眉的意思,相反还带着柔和的暖意。他若有所思的,答非所问:“你是不是要出院了?”楼玉一板一眼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显而易见的。”隗洵拖长了尾声,“换季感冒,每年准时这几天冷感,都快成为什么人物设定了。”“……哦。”楼玉也跟着拖长尾音,回答他上个问题:“没有。”“没有?”隗洵似乎不信,却没追问下去,三下五除二的把桌子恢复原样,随后到墙边的盥洗盆洗手,用洗手液搓得干干净净。楼玉做完自己份的,拜托她们帮忙叮熟,和大家说先走了,那些人目光都流连在她背后的人身上,点了点头。护工带二人下到四楼便先行离开了。两人并肩步在楼梯间,不急不慢的下楼。白炽光将楼梯间打出一片惨白的氛围,编织着编号的拖鞋鞋底在阶梯砸出‘啪嗒、啪嗒’的脆响声。“这几天睡得好吗?”他问。距离上回已经过去两周。他脸色如常,楼玉有些摸不准他现在在什么状态中。就在那件事之前,她还觉得隗洵的状态挺好辨别的,也就是平常期不大爱说话,像没礼貌又冷漠的孩子,宁愿自个儿在后山睡觉?或者发呆,也不想自动自发多说一句话,但他好歹还是会理人的。轻躁期是比较难辨认的,虽然这时候的他点子多,话多,小动作也多,行动力简直一等一的max,容易兴奋,哪怕是在走廊散步也能让他玩出花样,但这个状态却是四个状态中最好把控的,甚至比平常期还要容易把控——因为看得出来他原来脾气很臭,轻躁使得他把不开心抛却在脑后,人的心情但凡愉快了就会充满任何可能性。躁狂期……楼玉没见过他躁狂期的状态,上次偶然撞见他混合发作就很神奇了,虽然那应该不是真的在发病,只是情绪不好,心情不爽刚好处在中立,所以两边都想骂一遍。至于抑郁嘛,基本不说话,一双三白眼像是一潭死水,任世界如何变幻莫测的运转,他始终都置身于事外。但现在就是摸不准他是否处在轻躁期之中。“还行。”她回答。“那那两天你为什么就失眠了?”他回头调过监控,红外看得不明显,只能看到她整夜轻手轻脚的翻来覆去。隗洵走在前边,楼玉盯着他后脑勺,他的发量多又黑,跳着下楼梯时,头顶的黑发颤又颤的。“我认床啊。”她说,有点委屈巴巴的意思。隗洵愣了下,像是没想到这个,回头看她。楼玉不动了,站在那阶梯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你是不是……”隗洵莫须有的紧张起来,“什么。”“天蝎座?”隗洵:“……”隗洵:“你怎么知道?”楼玉蹲下来时肩膀发颤,双手捧着脸,透着笑意道:“看出来了。”精力旺盛又记仇。隗洵冷淡的‘呿’一声。他有种预感,楼玉很快就会出院了,她的好转是肉眼可见的。此刻的情绪很难形容,一方面是楼玉痊愈,他替她开心,毕竟这病严重致死。另一方面是,楼玉出院的话,估计这辈子他们再也见不着了。这么想着又很不是滋味。“走了。”隗洵懒懒的丢下一句,转身下楼。“去哪。”“我饿了。”六月的清河镇天气干爽,和她的家乡不同,楼玉昨天和父母通过电话,说自从清明拜山那天就每天降雨,这雨也不大,每天毛毛细雨般下,出奇的柔,出奇的细,一直降到六月初。然而这边白天倒还好,就是昼夜温差大,一旦到了夜晚,冬天全没离开的意思,老北风仿佛隔着窗户呼啸着耳畔。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挣扎出来,泛着惨兮兮毫无威慑感的太阳光。傍晚了,于是温度又再次骤降。隗洵搓了搓暴露在北风中的脖子,长舒一口气,暗骂着:“鬼天气。”楼玉生出奇怪的疑惑:“你不是喜欢冬天么。”她还想说一句‘夏天没有想象中那么热不是更好么’,但因为懒得说话,所以懒得说了。“但现在夏天到了。”隗洵厌恶道。这倒是一个正当理由,楼玉吞下那句‘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夏天的,因为边陲北的夏天比南方要凉快多了’直截了当的问:“你喜欢冬天什么?”他:“可以穿很多衣服,但不会感到热。”啊,这的确是其余三个季节无法给他带来的快乐。 31.第 31 章 他们一起走进饭堂, 门口有人在争吵。楼玉认得他们, 那是一对夫妇。但他们没有病,有病的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女儿,李俚,今年高三,据说是染指校园暴力,带刀上学, 恶意伤人。校方碍于对方的家庭背景和保护学校的名声掩盖真相,从而没有闹大。但没出几个星期,夫妇二人就把女儿骗进来了。李俚起初是被骗着以‘长见识’的原由到精神病院参观,殊不知一踏进门来就被护工们架住往病房里送。李俚很愤怒,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破口大骂学校的恶行和父母的言不守信,导致整间医院都知道这些八卦。而这对夫妇现在却在推卸责任。男方说:“放他妈的狗屁, 你别能推就推,还我家有没有遗传病史?我看是 分卷阅读6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你他妈有病吧, 走, 反正都来了,检查完再走,看谁他妈有病?”女人狠狠拍开他的手, “你说话能别那么粗鲁吗整天他妈的他妈的, 李俚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要不是你上梁不正下梁会歪吗!?”“放屁!我发现你这女人真他妈爱扣帽子, 要这么偷换逻辑, 粗话谁不会说啊?你他妈也就是不说而已, 但你能说你不会吗?那你不发病谁知道你有没有病?你也就没表现出来罢了,李俚不也有正常的时候?”“我操.你妈的走!检查就检查,谁有病谁剁**!”“剁你妈个逼!”那对夫妇暂时走远,但粗鲁的斥骂声依然不断传来,人群中唏唏嘘嘘的,议论着这对夫妇的奇葩行为。隗洵的目光流连在那对渐行渐远的夫妇身上,吹了声口哨,回头对楼玉说:“人类吵架的最大根本原因就是想方设法去维护自己的观点,我想我找到人生的乐趣了。”楼玉没听懂上文及下文,没理解前言及后语,更没办法将这对夫妇的言行举止和这句话的后半句拉起关联。“什么意思?”她坦诚的表达自己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你还不明白吗?上帝想让人间变得有趣,于是专门培养一批种子选手,这批种子选手就散落在世界各地,供人们取乐。”楼玉:“……”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有人总结‘这两个傻逼真他妈太好笑了’用了两段长话。更让人震惊的是,所有人都在想这对夫妇真没礼貌,大庭广众之下犹如泼妇骂街,粗口连篇,操来操去的,脏到极点的谩骂,真是不堪入耳,简直世风日下,日趋败坏,一天不如一天。唯有隗洵,他居然还能在一片脏话中悟出所谓的真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这起事件中,他们是让事情发生的人,我们是看着事情发生的人,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命题,”隗洵轻轻啧了一声,“如果让你选,你想做哪种人?”“有没有第三个选项?”楼玉想起那些肮脏的话,“我想选不知道事情发生了的人。”隗洵还以一个秒计的假笑,伏到她脸侧,随后自然的切换到低音炮,“世上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楼老师。”他们站在食堂外,等待着排队。他又道:“不过花两年想通一件事也不算浪费人生。”像是含了冰片,他的声音偏凉,喃喃细语着:“成天被人夸天才,但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也是花了十年时间才理清楚么。”会简单……不,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道理简单吗?楼玉正寻思着他是不是在轻躁期中徘徊,那方食堂角落一个窗口有个护工探出头来。“——0505!”他举起手以慵懒的姿态摆了摆,以示回应,绅士般对楼玉道:“Daddy come back later.”他说,Daddy等会儿再过来。低音炮酥麻整个耳蜗,像一根小电线直接窜麻到心尖儿。楼玉中了他肩膀一拳,掩饰着情绪的变化。“找死。”隗洵故作吃痛,揉揉直角的肩,轻皱眉,却又衔着笑:“这句足够风雅吗?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楼玉险些绷不住要笑,竭力板着脸瞪他。“他说的对,脏话谁不会?说不说的事儿罢了。”那边的护工催促着,隗洵要到角落的餐区领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营养餐了。“但这东西么当作情趣玩玩可以,骂人这么私人的事情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发酵,当真就会像刚才那对夫妇一样让人笑话。”他临走前丢下这句,尤以诱人,“脏话这种东西在床上出现才有那么点意思。”楼玉听出话里有那么点心虚,但他的离开还算潇洒。领餐的队伍前行,楼玉方才回神,原来他不是排这边的,刚都没注意到。隗洵领完营养餐,把东西放在空桌上,又跑过来找她。楼玉这边队伍人多,前面还有几个人。虽然是精神病院,但外界消息并不封闭,这不,周围有人讨论着最近夏威夷活火山爆发事件,网上流传着视频。据说从月初开始爆发,到今天都没结束,不过火山也分种类,这座活火山爆发力量不大,没造成大伤害。但人人都说那一幕仿似地狱道,诡异又漂亮。楼玉看着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她的手机这个月的流量没用过。隗洵很有默契的耸肩,“我对火山没兴趣。”楼玉小声道:“我还没见过火山,小时候看杂志说有的地方火山会喷发到海里,那片海域的鱼就会被煮熟,小时候就一直心心念念着想吃。”“鱼?”隗洵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煮熟恐怕很困难吧,以火山的状态要么夹生要么碳化。还要看是什么海,要是红海那肯定不行,盐度太高太咸了,作为汤料就不合格。不过红海附近有火山吗?我想想……”他持着索然无味的表情漠然片刻。半分钟后:“算了我想不到,不过红海是海洋形成的雏形期,海底应该会有类似于洋中脊的岩浆溢出带吧?红海在哪儿来着……”“非洲和阿拉伯半岛之间?”她说。楼玉喜欢他用低音炮说话,让人心旷神愉的很,不禁参与了话题。“哦。”隗洵揪起条服领子咬着,哀哀的骂了一句,“我地理太差了,上次考试才考到B。如果没记错的话大概好几千万年以前这俩板块有过张裂拉伸吧?后来地壳断裂形成了一条世界上最大的裂谷。”楼玉点头,“东非大裂谷。”“哦,东非大裂谷。”隗洵的三白眼有那么一瞬的空茫,旋即又恢复清冷,说:“东非大裂谷东支南起一直向北纵贯会到红海北段,如果那块地方一直做抬升运动,那肯定有火山啊,至少得有熔岩。”他以斩钉截铁的语 分卷阅读6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气,说完看着她,“有吗?”“……你地理真的只考到B吗?”楼玉真情实感的提问。“梁绪是这么说的。”他咬着领子,轻啧了声,“我可能是偏板块吧,刚好东非那块儿我挺熟。”还挺熟……你去过吗?偏科就算,板块也能偏?这脑思路够清奇,越说越偏了,她决定回到原题,“那红海不适合煮鱼,哪儿适合?”说完愣了一下。你他妈在想什么!海就他妈是不适合煮鱼的啊!楼玉想走了,太智障了,她觉得再待下去要傻,智商喂狗吃了。楼玉这辈子从没如此痛恨过低音炮,一定是被低音炮迷的眼花缭乱,脑子都没了。隗洵还真的想了下,“波罗的海?”她漠然以对,“那盐度太低了。”“这是重点吗?”对,这不是重点。他说:“买包盐能花你几个钱。”楼玉麻木了。“重点得是……”他轻啧了声,不无遗憾,“二氧化硫和硫化氢很难闻啊。”“……对。”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你地理B,那化学怎样?这句话她没问出口,因为她想拥抱自己那直来直去的大脑,感激涕零对它说:你从没这么放飞自我,真是太好了!“还有火山灰……火山灰盖浇鱼。”他说着说着自个儿乐了起来,笑完之后不无可惜,叹息着:“哎。”“……你叹什么气?”这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提问。“我对海鲜过敏。”这问题回答最得劲的人就是你!他终于放开领子,布料上印着一个齿痕,“小时候想吃,现在长大了还想吃吗?”这就是你的目的?“不想了。”楼玉麻木的说。终于排到楼玉,今天菜品都不错,隔着远远的都能闻到飘香的味道,楼玉要了六菜一荤,每样都比划了一次:少盛一点,谢谢。隗洵接过她的餐盘一同向空座走去,周围的桌子都坐了人,居然没人占这个座位,走近才发现他把餐盘和腕带撂桌上了。餐盘规规整整被摆在桌面中央,丝毫没有一点偏斜。0505的编号大大方方朝上摆着。营养餐不愧是营养餐,一看就不好吃,除了那杯柠檬水挺好看的样子。隗洵把属于她的那个餐盘放在桌子左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对座坐下,把餐盘也拖到左边,端起那杯柠檬水,一口喝进去还未下咽,放下杯子,像是又悟出一个点,“现在的护工……”叹息着,颇为对护工失望的一副表情。楼玉细嚼慢咽午餐肉,诧异的眼神:“什么?”他:“就知道在卫生间喷柠檬味的清新剂,搞的现在喝杯柠檬水都要怀疑人生,泯一口都要确定自己的确不在卫生间。”楼玉:“……”吃饭间,有个护工走过来,凑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隗洵说:“等我吃完的。”“好的。”护工点了个头,转身走远了。楼玉看着他。隗洵耸了耸肩,若无其事般开扫餐盘上索然无味的营养餐。楼玉也低下头安静进食。隗洵走后没多久,对座空了下来,很快又坐下一个人。楼玉一看,有趣了,是李俚。李俚是一个月前搬到抑郁科这边住的,据说在儿童少年区那边干了点神奇的事,为了隔绝少男少女再次犯事,所以把李俚送到成年女病区这边居住。她平时没有跟李俚直接接触过,李俚年纪小,刚上高一,才十五岁的年纪,凭着婴儿肥的脸颊装可怜的一把好手。有时隔着几个房间都能听到李俚在走廊破口大骂,或者央求着有手机的病人借给她手机,她想给父母打电话。病人不借,她也不恼,顶多有些难缠,就算遭白眼了抑或被人不耐烦推倒在地,可她始终不会生气,倒是她的父母一出现,她就从甜美的天使变成小恶魔,楼玉从没见过这么能骂的孩子,所以对她印象忒深。李俚一坐下来,就说:“姐姐,我叫李俚。”楼玉本来杵着勺子在刨饭,听闻这话,横下勺子,“你好,有事吗。”李俚:“姐姐你可以借我手机吗,我知道你有,我就用十分钟,就打个电话,绝对不会弄坏你的手机,话费我也可以还给你。”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楼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态度不算强硬,却给人一种没有转弯余地的表情,“还有事儿吗?”李俚知道自己失败了,叹息着,把钱塞回口袋。实际上开放区的病人几乎都有手机,这里失败了也可以找下一个,她又坐了一会儿,问:“刚才那个帅哥是你对象吗?”“不是。”楼玉吃完了,端起盘子,“我先走了。”李俚没阻止她,干巴巴的看她离开。楼玉以为态度这么强硬,李俚就不会再找上她,不过她低估了现在的年轻人,借手机失败了可以找下一个,但谁知道爱情来得那么快。楼玉都怀疑那天提借手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李俚少女怀春,又心动了。 32.第 32 章 楼玉坐在活动室的角落里看书, 远处一群病人看电视的看电视, 看杂志的看杂志,看报纸的看报纸,大大小小的声音此时集中成一个低音的分贝送到楼玉耳边,于是衬得旁边高中生的声音格外醒目。“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整个精神病院这么大,我惟独对他有感觉么。”李俚抱着膝盖, 坐在楼玉身旁问。楼玉没应,她又将原话重复一遍,一字不落的,像个复读机。楼玉始终没有给她回应,李俚差不多重复一百遍后,口干舌燥, 丢下一句:“我去喝水,等会再来。”便急急的跑开了, 活力十足。等她走后, 楼玉无声叹息,翻过一页纸。她看的是《善悪门》,这本书是她从一楼阅览室借的, 晚上要归还, 方便护工点查。虽然隗洵说没什么意思 分卷阅读6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但她看的时候还算津津有味, 一本书十几万字, 十个单元故事。李俚很快就跑回来, 复读机按钮‘啪哒’一摁,开始新一轮的复读。楼玉并没有为此感到困扰,只要李俚不动手动脚,她都可以容忍。“你知道为什么整个精神病院这么大,我惟独对他有感觉么……”“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整个精神病院……”李俚一愣,像是没想过她会回应,这忽然之间的得逞导致她爆发性的哈哈大笑,周围一圈人回过头看角落的二人。李俚不在乎,她差点笑出眼泪,开始说着原由。殊不知‘为什么’不是在回应她,楼玉只是困惑书籍里的内容。有一段故事讲到遗忘和孤独,提到两种早已灭绝的物种,一种不会飞翔的水鸟,从出现到从地球上永远抹去只花了一千年的时间。另一种是旅鸽,两百年的时间,荡然无存。她喃喃着,为什么。所以果真就是像隗洵所说的那样?一个物种的灭亡更不合理,你看地球在乎过吗?是的,地球并不在乎。不得不说,隗洵的思想是前瞻性的,没有一刻真正踏出这个世界,却走在大多数年轻人的前面。这一刻楼玉的呼吸都是虔诚的,内心五味杂陈,思想在叫嚣着,要向他的思维臣服。书的扉页有一句话,楼玉认出这是他的字。话里内容中透露了:他自认他的存在和大多数人一样,没有任何存在价值,甚至占用社会资源。但既然我没有任何价值,那我就去寻找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人本孤独而英勇,而这世界并不是非山巅即平地。这世界有很多活法,为自己,为爱人,为美食,为金钱,为学术,为世界的奥秘……选一样,活下去。……“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李俚怒气冲冲的,皱着眉。如果说楼玉从一开始就不理她,这种漠视持续到底,那么她可能还不会产生不悦的情绪,世界不是围着自己在转的,这个道理李俚很懂。可楼玉一旦搭理了她却又一副心不在焉,我不在乎的敷衍模样,这使得李俚非常不爽。这一声高呼几乎震动整个活动室,角落又莫名其妙的成为视线集中区域。楼玉捂了捂耳朵,李俚方才那一段话,她只捕捉到‘跳舞’两个字眼,她深吸一口气,“刚在想事儿,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李俚这段时间的脾气倒是没有开始那么暴躁了。她好声好气的:“我说,0505的腿好长啊,一看就是跳舞非常帅的人,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年轻人的一见钟情真是说来就来。楼玉:“他不一定会跳舞。”“不不不……”李俚忙不迭的,“他一定会跳舞,我看人很准,因为我就是学舞的。”楼玉心想:我也学过舞的,怎么我就看不出来。“你不知道情况,他应该没有机会学舞。”她科学的说。李俚摇头,十分笃定的坚持她是对的。“姐姐,赌不赌?”楼玉合上书本,“赌注是什么。”李俚到底年纪小,得逞后狡黠的表情收不住,说:“这样,你输了的话,告诉我他的名字年龄爱好还有什么时候会再来开放区,是不是有规定时间什么的还是他的自由。我输的话,你说吧。”“以后见到我就调头走。”楼玉想也不想道。李俚打了个响指,“成交。”这个赌约只能等隗洵出来后才会得知结果,于是接下来三周时间,李俚一见到她就凑上来,第一句话便是,“你见到他没!?”“没。”楼玉每次都是这么一个字,她也不烦李俚总是没完没了,但因为有这么个李俚,隗洵的编号出现在她生活的次数多到数不胜数,导致她每次听到0505都会麻木的想起隗洵那张出众的脸孔。李俚大概是真的陷入爱河了,只在食堂见到一次,接下来一个月都念念不忘,且无时无刻怀揣着热情。她确定以及肯定隗洵会跳舞,这种自信心几乎冲破天际,已经不再琢磨真不真这件事,开始讨论到舞种了,“我赌一定是非常干练非常有节奏感的那种,和那什么现代舞完全不拉嘎的舞种,他的下盘肯定很稳啊,我的天……”话还未说完,她故作娇羞的捂着脸。楼玉想说你怎么知道他下盘很稳,你只见过他一面!彼时,她正坐在门口的阶梯最下一级冷静的抽烟,被李俚这么念着,她也怪想快点见到隗洵的,至少此刻,她非常需要隗洵帮她解脱掉李俚这个话痨。虽然她不会因为李俚话痨而烦躁,但一个人的独处会让她更自在一些。“姐姐。”李俚的指尖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烟,“打火机借我一下。”“烟哪儿来的?”楼玉看着她,说话间,一捧烟雾吐出来,迷离了她的眼睛。“我会抽烟啊,我妈带的。”李俚言简意赅的说,说完发现没回答到问题,又说:“我有烟瘾,不抽烟就很烦,我这情绪病最是不能烦,所以一周给我抽两根。”楼玉没吱声,打火机就在她口袋里,是个一次性免费的打火机,当初离开机场后她随手拿的,来到这里和烟一起上交,每周她去要烟的时候都会和烟一起交给她,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当初那个打火机,她连最初的颜色都忘记了。她沉默了两分钟,还是摇头,“你妈带你抽烟了你妈带你抽烟,你抽烟我管不了,但你还是学生吧?给你打火机这事儿不行。”李俚撇了撇嘴,也不生气,转身跑到护士站要来打火机。两分钟后叼着一根烟跑回来,呼了一口气,“舒服。”楼玉叼着烟,黑长的头发被橡皮筋束缚拖在脖子根后,眯着眼看这大好晴天的天空。清河镇出发不远儿就是内蒙古,连带着这边的天都是碧蓝碧蓝的。“哎,你今天有没喝那个奶茶?” 分卷阅读6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李俚口齿含糊道,快要把烟滤嚼烂了。她吸烟的方式非常娴熟,吸进的烟气不会从嘴吐出,看得出来是个老手。这几天院儿里运来了许多新鲜马奶和牛奶,供给病人当下午茶,但是她一点也接受不了,尝试过一回后就懵了一下午,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乳糖不耐。楼玉靠在墙面上,听着李俚各种唠叨,寻思着隗洵什么时候从天而降,他要是今天出现,楼玉心甘情愿把他奉为救世主——她才不在乎救世主会不会跳舞。这么想着,她微乎其微叹口气,掐灭烟,弹到垃圾桶里,起身往里面走,李俚的声音就在后面,“哎等等我啊姐姐姐姐……”楼玉正低着头,计算着她浪费了多少烟头。其实她以往是不会把烟头扔掉的,一般都会储存起来。一方面是烟支的过滤嘴材质是一种醋酸纤维塑料,消毒过后可以变成工业塑料。另一方面是烟头里的烟丝是虫类的克星,平时可以用烟丝水浇花,清洁门窗各种污垢。殊不知,李俚心中的‘舞王’和楼玉眼中的‘救世主’不明就里的出现在走廊尽头。隗洵的步子走的很直,像个不会拐弯的人,这会儿正大拐弯踏进心理咨询室,少女娇嫩的嗓音传来,他眼锋若有似无的朝敞亮的方向一扫,在进入咨询室的前一步捕捉到那道纤瘦的身影。下一步便彻底迈入咨询室。郝医师抬眼,“来了?”他正在写一份报告,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嗯。”隗洵应着,小声的吸了吸鼻子,在对座坐下。“感冒还没好?”“昨晚游泳,又着凉了。”他不虞道。郝医师:“我说你就别游泳了吧。”郝医师目光不赞同,却没把话说的太过。“想活动下四肢。”他回。我看你是想在水里泡着。郝医师摇头,决定转移话题,“今天心情怎么样?”隗洵:“还行。”应该说从刚才开始还行,在来之前因为生病了,一直无精打采,直到那一眼,世界都亮了。楼玉把他的时尚给扼杀了。怎么会有人穿着病号服都如此吸睛?郝医师一边写报告,一边随意的和他聊天,看得出他心情的确不怎么样,‘还行’这个回答实在敷衍,看着他提不起精神的模样,郝医师道:“你是得运动运动发发汗了,排毒。”隗洵虽然一脸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但不代表他会受感冒影响,就算受影响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思考速度。郝医师这句‘你是得运动运动发发汗了’,他能一下子就排列出几个问题和答案。为什么发汗?因为感冒。为什么发汗要靠运动?靠闷出来不行吗?不行,因为闷被子里发汗容易脱水。为什么排毒要靠运动?喝水排尿也一样能排毒。但是——大量喝水什么的当然不行,否则医院里的饮水机怎么会由护士站管理?当然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慢性精神病患者强迫饮水是一个存在已久的问题,如果饮水量不严格监控,那轻者只会诱发水中毒,严重者会死于血钠过低诱发的癫痫大发作。过去也有不少慢性精神病患者死因莫名,在尸检时可以发现不同程度的内脏和大脑水肿,这也许可以说明‘凶手’是过量饮水。他叹了口气,“再说吧。我觉得昨天的运动量也足够了,今天起来四肢都软了。”“健身房欢迎你。”“算了吧。”隗洵换了个姿势,脑袋抵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字句带是满满的恶意,“味道恶心人。”郝医师纠正他,“那是汗味。”隗洵摇头,垂下眼睑。“难闻。”郝医师无奈,“好吧,那台跳舞机呢?”隗洵撩高了领子,“以前那台要退出历史舞台了,梁绪说给我换台新的,昨天刚结束它的大洋彼岸之旅,今天应该到了……”‘笃笃——’郝医师抬头,一看,“什么事儿?”“郝医师,你忙吗?”闻言,隗洵收了声,撩着领子挡住嘴巴。来人正是少女李俚。郝医师记得这个女孩,她是两个月前被父母强行骗进来的,实际上这种被亲人强行送来治疗的病人数不胜数,但他对李俚的印象特别深,她是躁郁症2型伴随重抑郁,也没想着怎么去死,但是自残倾向非常严重。被送进来的原因是某一天晚上,她在宿舍用美工刀割手臂,漫延出来的血遍布一整条藕白的手臂,简直刺目惊心,血沿着床缝儿,滴到下床的女孩儿脸上。当时睡下床的姑娘都快吓疯了,后来还接受了一个月的心理调节。……郝医师接受过她的来访,后来就向院方推拒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李俚现在正是轻躁狂期间。她的发病模式很简单,三个周期:平常期,轻躁期,重抑郁期。后者一年中可占至少六个月的时间。但是轻躁期时的李俚个性会变的比较开放,会骚扰男医生……当然,如果只是简单的骚扰男医生,那么郝医师还可容忍下来,然后去了解她会这么做的理由,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不开心?或者其他缘由。但关键是年轻的女孩做事不顾后果,她的骚扰可不是简单的对男医生摸手摸脚和语言触犯,而是对自己的不自爱。恐怕是医生都接受不了她这种话说着说着就开始企图脱衣服的行为。不过,后来他又听说李俚不但‘骚扰’男医生,连他推荐过去的女医生也避免不了这春光的一幕。当然了,他没福消受到这春光一幕,是女医生想看她脱完衣服后会做什么,所以才没去阻止。至于脱完衣服后做了什么,他们这些外人全不知情。“不忙,怎么了?”郝医师回。“我有个问题。”李俚举起手,“想问他。”她指着隗洵的方向。郝医师放下笔,望向隗洵,后者却不买账,一副‘酷仔不知道,酷仔想睡觉’的厌世模样敛回 分卷阅读7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视线,鸦翅般的眼睫干脆的扇了一下,紧接着阖上眼。郝医师身后便是一扇窗户,隗洵接受着大片丝毫没有威摄力的阳光的洗礼,光线令他的皮肤更为白皙,嘴唇更加红润,宽松的条服罩着他清瘦却劲道的身体。他的这个行为在一般人看来很是没品,女孩儿当场石化,露出尴尬的表情。郝医师却耸耸肩,虽然可以被指骂说没品,但隗洵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可没有义务接受任何人的搭讪,就算这人是个漂亮的女孩。郝医师转了转笔,说:“3019不如你先离开吧,我的来访者今天心情不太好。”他不得不站出来当和事佬。如果李俚把主意打到隗洵身上的话,到此打住是最好的结局。因为隗洵打架从来不分男女。他是绝对的男女平等者,不把女的当女的,也不把男的当男的,人类在他眼中,只有老人、小孩、真男人、真女人、伴侣、我、人形畜生,七个类别。什么女人柔弱天生该被保护,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伴侣该被保护,其余的只要触犯了他,一律被判定为找打,找不到感觉无法来电的异性一律当凤姐处理。.这边,楼玉在卫生间洗去手指弥留的烟味,没有李俚的阴魂不散,耳根清静多了。这几天,她那钝化的大脑逐渐运转的快了一些,甚至记忆力也有所见涨,李俚在她耳根吹的八卦,她居然照单全收并牢牢刻在某个角落了,现在看到谁都能想起相对应的有的没的。楼玉把手擦干,纸巾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刚走出卫生间就看到李俚,她持着一副沮丧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着楼玉。“我没戏了。”李俚说。楼玉眉一挑,“什么。”“0505根本不喜欢女的。”李俚瘪着嘴。“什么?”楼玉的尾音拉高了,言语中透露着些许震惊。她的震惊不在于隗洵是否真的不喜欢女的,而是她从没有过他应该不喜欢女人的概念,甚至连疑似的假象都没有。因为首先隗洵的所作所为就不像是不喜欢女的,如果不喜欢,那么他当初还当着她的面调戏过女护士这一茬又怎么说?楼玉第一反应这又是不可信的八卦,无奈着,“虚假谣言传播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妹妹,你得有点这个意识。”李俚摇头,反驳着,“那我不漂亮么?”楼玉端详她片刻,“听实话?”李俚:“当然了!”楼玉:“还行,耐看。但是审美这玩意儿是很悬的,像0505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能满足他们心理的,要么只喜欢同龄人,要么就只喜欢姐姐,你的年龄对他来说太小了,满足不了他的幻想。”满足少年人的幻想,是说身材得凹凸有致?李俚低头,指着自己突出的傲人部位,“他看不出我是支潜力股吗?十八岁长到C杯,即将要往D杯发展的九十斤女孩儿,当今世界不多了好吗!”楼玉:“……”她联想到自己二十六岁,B杯,平静的表情有那么一丝崩裂。李俚:“所以还是脸的问题了?”楼玉只能说:“审美这种事是很悬的,各花入各眼,有些人只是美的不大众,总有能欣赏到小众美的人出现。”李俚:“比如?”楼玉想了想:“打个最直接的比方,你成天在谩骂学校掩盖真相的恶行,在你眼里,你希望做出这件事的人需要被法律制裁,这是一个解决事件的方法,所谓公了,相信当今社会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公了,而不会选择那什么私了。但你的学校校方作为‘私了的一方’却不那么认为,他们选择了掩盖恶行。那是否可以说,你是喜欢善的、大众的,他们喜欢恶的,小众的?”“我靠,我都快被说服了。”李俚说。楼玉假笑了一秒,恢复表情,想先行离开。她实在不喜欢输出观念,无论是对谁,这种言说传教,硬要把自己三观强行扣对方脑袋上,让对方和自己三观吻合的行为,实在太无趣又不讨喜。李俚亦步亦趋,紧跟不离的凑在她身后:“可是0505一定是喜欢男的没跑。”她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大有一种‘这话若有一点虚假我天打雷劈’的肯定感。楼玉扶着墙,回头看她,有气无力道,“根据是什么?”李俚:“我就算没有漂亮到让他一眼对我死心塌地,也不至于丑到被他打吧!?”“他必须得是GAY。”李俚笃定泰山般道。楼玉脑海长出一对问号,“你说什么……他打你……”李俚摆了摆手,“没打到。”李俚一副‘他真的是要打我,但没打到’的表情很真挚,楼玉半信半疑的看她,只能把这个行为归之于是他发病中,然后李俚不知哪儿惹到他。不过……她终于捉住一个重点,“他现在在哪儿?”李俚:“直走尽头右转第三间咨询室呗……糟了!”她几乎弹跳起来,没等楼玉诧异的开口,她已经跑出去,“操,坏了!我约了咨询师!”她几乎一溜烟就跑了,楼玉不得不说:“地滑,跑慢点。” 33.第 33 章 李俚走后, 她湿漉漉的手也在空气中晾干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隗洵,但旋即又想到既然是在咨询室里,那最好还是别去打扰了。更新最快“3003——”楼玉在走廊穿过,忽然听到后边有那么一嗓子,是那个老师,方时轩。方时轩是这间精神病院里唯二的其中一位, 认出她是话剧演员的病人,其他人大概有着出现在电视中的人在现实中都难遇到,更何况这里是精神病院的心理。以及更何况是楼玉这种连电视都不怎么上,只是跟着团队到各个城市巡演的话剧演员。虽然全国各地都去过,但是难免会漏掉一些小城市。除了一 分卷阅读7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些医生和护士,几乎没有病人认出她是谁。她当时找精神病院时有许多限制, 比如不考虑出国,不能是大城市, 离北上广越远越好, 医院条件一定要好,必须有单人间等等等等,最后在经纪人的意见下, 楼玉才敲定这间精神病院。据说清河院也是这两年才被评为xx前十大精神病院之一, 清河院亦是xx范围内,先进设备最多的一家精神病院, 除了不像其他九大没几个教授等级别的权威人士镇压, 地方太过偏僻以外, 各方面条件算是一等一的了。有传闻说是某少爷家里为了某少爷安心养病在此快乐成长而斥巨资,从十年前的三流小病院一直到两年前成功挤进国家前十。楼玉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方时轩跑到她面前,碍于周围有人,他压低嗓音:“楼老师……”但他还什么都没说。“喂。”这一嗓子太熟了,导致楼玉视线直接被拉过去。某少爷穿着宽松的一级病号服,脸色尤以不虞的看着这边,甚至露出了敌意。他的身旁杵着一位兢兢业业恪守岗位并严肃的护工。“不好意思。”楼玉朝方时轩小声说了一句,向隗洵的方向走过去,“你感冒还没好啊?”“没。”楼玉:“怪不得,鼻音太重了。”隗洵转过身,和她并肩离开这熙熙攘攘的走廊。方时轩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想起他方才客气叫楼玉的编号,她是站在原地等他走近的,但刚才那男孩子叫她‘喂’,她那平静的眼神却比平日多了点儿光,紧接着向他小跑而去。如果没猜错,那男孩子放射出的敌意是针对他的。但在楼玉朝他的方向走去的一刹那,他就平静下来了。也是在那一瞬间,接踵而来的是他的身躯反射性的向后躲了躲,但紧接着楼玉已经到他身旁,于是他若无其事的转身,并肩离开。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细枝末节,实在令人寻味。方时轩好笑的摇头。.隗洵叫她没别的意思,只是邀她一起吃下午茶,他这几周的确是兴致不高,而且混合发作太频繁了,导致他没什么精力应付别的。护工形影不离的杵在一旁,没有坐下来的意思,她刚想开口邀请对方坐下,隗洵说:“你先休息去吧,我保证不会打她。”这番话是对护工说的,话中的‘她’应该是指楼玉。‘打’这个字,不知怎地,楼玉想起李俚那番话。护工面目平静,没有露出迟疑或质疑的表情,却也没有相信,只是瞥他一眼,继续无我境界的杵在一旁。“我发誓,刚才只是太冲动了。”隗洵说。护工:“有其一必有其二。”隗洵眉头轻皱:“我刚才……”护工打断他的话茬:“你说3019对你不友好,但3019什么都没做。”隗洵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都突显了,他隐忍的低吼:“她再往前走一步,都他妈要亲上我了。!为什么你可以当看不见?”这一吼,几乎整个食堂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边。这还是楼玉第一次听到他真正的爆粗,一整句话说的很有魄力,加入一个脏词却修饰出掷地有声的感觉。护工的态度很强硬:“她只是向你走近,不过分吧?,这是她的自由。”周遭气场霎时冷到低谷。他轻哂一声,冷冷的回:“她非礼我是自由,我动手打人就不是自由了?”楼玉定在那儿,眼珠子不时扫左边,不时扫右边。终于明白李俚的上文,以及这件事的下文。护工一窒,大概是当面被打掉面子,继续‘一身正气’的强词夺理道:“就算再离谱,你也不能动手打人。”隗洵倒吸一口气,双手撑着桌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楼玉蓦地伸出手,一把拍住白皙手背,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是什么?”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耳畔,细软的黑发间,透着一种别致的蓝。按理来说除非要留长发,否则男人每隔一个月都会修剪一次头发,他这大半个月被耽搁了,还没去找托尼,这会儿黑发显得有些长。他拨了拨头发,摘下一个小小的蓝牙耳机,长手一伸,别到她耳蜗里。倏地,爆炸性的音乐占满整个耳道。楼玉睁大眼睛,立马被这种抑扬顿挫,刚强有力的节奏感拖到欢快的氛围中,一下将方才的不愉快抛却到脑后。楼玉松开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惊奇的捂着蓝牙耳机。没想到里面竟是这种近乎旋律中毒的节奏,就算心情再平和,也能一下被拖上云端,跟着一起燥起来。隗洵的注意力被她一转,此刻也不想争吵了,微微垂下眼,开始吃下午茶。他没说摘下来,楼玉也就一直别在左耳了,伴着吵闹喧嚣的中毒性旋律,小口小口的吃着发糕,突然想起一件事。楼玉:“你会跳舞吗?”隗洵被她问的一愣,眼珠子转了转,“会,怎么了。”还真会啊?“……会跳什么?”楼玉平时微弱的兴致完全被牵出来,她想象不出隗洵这么清冷的样子,跳起舞来会是什么样的。楼玉会跳民族舞,但现在看来,那都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跳着玩的,什么爽就跳什么。”隗洵右脸颊被食物顶的突出一个小尖,他口齿清晰,“怎么?想看我跳吗。”想吗?……想吧。她还真的挺想的。没等楼玉发声,他又道:“我躁狂期比较残暴易怒,只要动起手来就没有分寸,所以只能把自己关在封闭的空间里疯狂扒舞,选那些爆发力强能卡节奏的舞比较耗时间和力气,只要精力耗完就可以无缝衔接进入抑郁期了。”楼玉只听说过躁郁症患者会试图寻找躁狂的开关,没见识过躁郁症患者还会寻找抑郁的按钮……她大开眼界,“你会开心吗。”隗洵看着她。楼玉补充:“跳舞的时候。”“分状态吧 分卷阅读7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他说:“简单来说某个时间段心情需要发泄的时候,大脑会给出几个硬性要求,就是强调一定要做到的几个点,你要是满足它这几个点,你想难过都不行。”“……”这条理和逻辑强的严丝合缝,完全找不出一点可以反驳的破绽。隗洵:“当然了,这种方法只适用有天赋或者有舞蹈功底的人,一定要做得完美才会开心起来,学不会的话只会更糟糕。”关于这个,楼玉与他观点达到一致,这太难得了,“所以说,运动和舞蹈,你选了舞蹈是吗?”楼玉之前也面临过这种选项,心理咨询师认为她在接受医院治疗方针的同时,还要培养起自己的爱好,比如琴棋书画舞等。但这和过去的生活有什么区别?楼玉这么想着。她从前也是倚靠着这些爱好生活过来的,但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躲不过这个病。他说:“是啊,梁绪让我选我就选了棋,画,茶,舞,一个个试过来的,先是舞,后来长大了只有舞对我来说最有用,棋画茶都太静了,满足不了躁狂期需要的躁起来。”楼玉莫名生出一种他对自己的性格,习性,还有各种相对应的情绪都了如指掌的感觉,这人每天都在做什么?除了应付和治疗,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钻研自己?挺有趣的,至少比那些对自己有错误认知的人有趣多了。“想看我跳吗。”他睁着三白眼,若无其事的问。隗洵的加餐表上还有那什么肠内营养混悬液,他解决掉小蛋糕,咬开袋子一角,吮吸着麦芽色的液体。“想看我跳吗?”他又问一遍。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可以吗。”她反问。“当然。”隗洵张开双手,就这么坐在那儿做了个礼仪性的动作,“我的荣幸。”二人吃饱,收拾完餐桌上的狼藉,回到主楼,去了那间活动室。隗洵让她在门口等待片刻,他去护士站拿门卡,这一去一返的空隙,那个护工已经不再跟随左右了。至于为何,楼玉没问,这世界大多答案其实都是显而易见的,问出口了只是要更确定心中所想,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问不问也罢。门一打开,楼玉发现这间活动室的格局变了。不再那么空旷……是跳舞机。那台黑色的巨型跳舞机就像是个庞然大物杵在最里边,以一个酷而霸气的态度藐视着两个人类。一旁的空地板上有个透明小盒子,里面一堆游戏币。隗洵吹了声口哨,把她拉进来,关上门,“梁绪居然没骗我。”楼玉想起梁医生那次的‘兑守承诺’,好笑道:“他没骗你什么?”隗洵正盯着右上角的监控器,直到那漆黑锃亮中出现一个红色的小点。他打开开关,才慢悠悠说:“我以前也有一台这样的东西,不过这几年我腿有所见长,跨步的距离都是以米作单位,按钮就踩不中呗,他说帮我在xx公司以我的腿长订一台。”他踢走拖鞋,往跳舞机上一站,投了几个硬币,开始选歌。巨型的跳舞机是可以选择双人模式的,两个踩板一个屏幕。楼玉搬来椅子,抱着椅背坐下,做着漆黑房间里唯一的观众。她知道隗洵以前有一台这样的东西,上次进来时还见过的,但现在已经不见了。他回头看她,“samsara?听过吗。”楼玉摇头,“也是很劲的音乐吗?”隗洵没吱声,不过他走下来了,到贴墙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物什。她定睛一看,那是一个黑色口罩。“跳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还是戴上口罩好,否则我的脸会影响观感。”他边戴上口罩,边特臭屁的说:“我面着你跳。小心点不要对我心动了。”楼玉哭笑不得,面对穿着条服戴着黑色口罩的少年,平静做了个鬼脸。楼玉没有玩过跳舞机,就连游戏厅也没去过,只知道这个玩意儿的存在,但不知道怎么玩。隗洵给她简单解释了玩法,大意是:跳舞机的脚谱是根据原创舞蹈改编的,当然‘手谱’也是。跳舞机的音乐不是整段BGM,而是从**前约三十秒开始,隗洵拨弄了下音量,屋里窗帘窗户都是紧关着的,周遭一片漆黑,没有开灯,只有跳舞机发出炫白却不灿眼的灯光。“你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怎么跳吗?”楼玉抱着椅背,双臂交叠支着下巴颏,发出疑问。开玩笑,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跳舞机是白玩的吗。隗洵低下头,抚了抚口罩,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跟着音乐渐入佳境,但下一刻卡入节奏的那一刻,楼玉才是真的惊呆了。他一个踢脚,一个电音的鼓点随着他脚点地的瞬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旋律强烈的节奏感敲打着耳膜,直击着人的取向狙击。力度的控制,流畅感,每一个动作都在卡着节奏踩点,犹如快刀斩乱麻的稳,每一步都卡到位,仿佛身上每一根骨头都踩点了。他真正的表情始终隐藏在口罩后,细碎的黑发随着潇洒到淋漓尽致的动作,一绺绺垂下遮住迷离的眼睛。抬眼的那一瞬间。楼玉心想:有点什么,炸裂了。他倒是有先知之明……小心点不要对我心动了。条服随着他激烈的动作曳起,打着漂亮结的松紧带,与没什么腹肌却平坦的小腹在那刹那一览无余。楼玉惊呆,这是什么神仙比例。平时穿着宽松条服都能感叹腿真很长的人,实际上胳膊肘水平线以下就是胯。请告诉我这腿不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货的确是随便一跨,步伐肉眼可测一米二。屏幕上,由始至终都没出现过miss。果然手长脚长的人,跳这种踩点的舞,都能跳出唯我独尊般掌控世界的霸气感。……一场舞淋漓尽致的跳下来,丝毫不带喘。他换了首简单的双人模式,口罩也没摘,朝她 分卷阅读7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走过去,“楼老师,有幸邀请你跳支舞?”楼玉礼节性站起身来,“可是我不会玩。”“没关系,我教你。”他把她拉到跳舞机,摘下口罩扔到一旁,“刚才单人困难手部感应多。现在脚谱手谱会相对应简单一些。而且玩玩而已,最重要是开心。”一如隗洵所说,很简单。站上去集中感觉花几秒钟便搞清楚门道,因为有舞蹈功底的原因,她的肢体并不僵硬,相反很软。尤其是手的骨头,不像平常人那样是刚硬有力的,她的手宛若无骨,非常柔软。隗洵板着她的手指,“应该给你戴上白手套。”楼玉歪了歪脑袋,领悟到他的幽默,“那是不是还得换上好看的裙子。”他想了想:“也不用太好看。”“好看不好吗?”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会惊扰到潜伏在四周的眼睛。“好啊。”他说:“但我不是希望你少些裙下之臣么。”话毕,他惊讶的用手捂了捂嘴巴,像是不经意间把心里话说漏口。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他只是装模作样在错愕。想必这样的人正常长大,只会成长为一个斯文败类。隗洵假模假式演完戏,撇过头闷笑了会儿。楼玉中了他一拳,要他正经一些。“你怎么老爱打人。”隗洵揉了揉肩膀,佯装着埋怨,“一高兴就打人,这毛病要改。”“我没有高兴。”她说。“真的吗?”他平整的嘴角衔着笑,明明可以大方凑过来却装的贼嘻嘻的,“不高兴吗?”楼玉没有躲,却也招架不住,他今天状态好的不得了,也不开以往那些学术性玩笑了,专围绕绅士败类来展开。好在他没闹多久。楼玉算是看透了,叫他影帝也不过分,这活动室顶多也就是多功能空间,但由于他的存在使然,这空间可以变得寂寞,孤独,朝气,学术,暧昧,令人遐想……这回选曲十分轻柔,也许是氛围陶冶得当,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沉寂,时光慢慢流淌。漆黑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中,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墙面蒙上二人生动的阴影,斑驳憧憧。踩板上。也许是光线暧昧过于遐想,或也许是喜怒不形于色却为之动容的那一刻,更也许是那双眼过于迷人,不顾医院不能触碰其他病人的规定……在交换踩板的那一瞬间,双方的身体无限的贴近,在双方都默然的情况下,拥抱在一起。那一刻,仿佛山河阒静,江水停流。她一颗心被提得就快要破膛而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是他呼出的气息,灼热的,喷薄的一呼一吸。隗洵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背后的地面上,那儿有窗缝溜进来的阳光。他在那一瞬间为之动容。“这首歌叫loving Strangers,爱上陌生人。”他用的气音,小心翼翼又佯装不在乎,尾音却很小心思的做了修饰,挠的人心痒痒。楼玉的耳膜像蒙了一层有形的液体,让所有除他以外的声音显得多么不真实。“I’ve got a whole lot of work to do with your heart.Cuz it’s so busy, mine’s not.”背景音里,柔和且细腻的英文女声,伴着吉他的弹奏,给人一种沉浸在潺潺流于山间的溪水,白鹭在山谷上空盘旋而发出鸣啭。我们静卧河底,看着时光流淌,听对方说:我想经常存在于你的心里,因为你的心很忙,我的心却很悠闲。“Loving strangers,Ahah Loving strangers.”隗洵说:“有人说loving Strangers之所以用的是复数……”“Ah It’s just the start of the winter.”那是冬天的开始的季节。“是因为我们总会遇上下一个陌生人,爱上他,并且重复。”“And I’m all alone。”我独自一人。“你很快就会康复,这不言而喻,同时我会祝福你能尽快康复,那样我会为你开心,但是……”“But I’ve got my eye right on you.”我所有的目光全都在你身上。“你愿不愿意在这段时间里……”她屏住呼吸,四肢百骸内的血液,却更躁动。“把心情之虞我。”平静声线中,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楼玉脖颈一阵酥麻,连着心尖儿,心脏噗通噗通的响,大脑简直失声,呆呆看他,视线短而浅的映出少年人的脸孔,却又映出对方的情深。见她呼吸乱了,隗洵也不着急让她点头,闷在她脖颈及耳畔处厮磨,以清冷的低音炮低吟:“Give me a coin, And I'll take you to the moon.”给我一枚硬币,我将带你去往月球。渐渐地,楼玉右手攥紧他的衣角,微微偏斜脸颊,灼热的呼吸立刻喷薄在脸颊上,肤白的两颊泛出嫣红。周围静的只剩下柔和沙哑的女声,双方交缠的一呼一吸。“Now give me a beer, And I'll kiss you so foolishly.”现在请给我一杯啤酒,我将像个呆瓜一样吻你。音未落,隗洵偏斜着角度,直接亲了上来,轻轻吮吸着她柔软的上唇。她的唇很小,却性感柔软,唇瓣诱人,反应青涩。隗洵伸出手环着她的腰,让腿软的她不至于脱离自己的怀抱,左手抚上她柔嫩的脸颊,大脑却不再满足流连于她的唇瓣,指腹摸到她的嘴角,以抚摸的力度 分卷阅读7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一般,让嘴角支起一个小缝。她立刻明白,微启小口,顺从的让他将舌头探进来。楼玉的口腔里伴有抽烟过后涩淡的薄荷味,却在那瞬间将他拉进一个清凉的漩涡里。寂静的房间里,一时响起了细微的口水黏腻声,然这种声音却在耳中无限放大。楼玉被他吻的手和脖颈都软了,本能的想挣脱这种陌生的情愫和挣脱这种不在接受范围内的失控反应。隗洵却反应过快的扣住她的后脑与之交缠,柔软舌头舔舐着她的口腔,像是要将她口腔里的薄荷味都汲取干净。她除了老老实实接受,没有别的选择。所幸隗洵没有纠缠很久,他的亲吻没有什么技巧,却也不像半大小子那样显出没有经验的蛮横。相反,他从一开始就是轻轻吮吸的,一直到最后,也是更乐意勾她的舌头,软软的纠缠着。隗洵放开唇瓣后,沿着嘴角,下颌线,脖颈,一直蜻蜓点水的吻下来,直到锁骨窝,他收紧臂弯,紧紧的把人抱在怀里。一场淋漓尽致的舞没有让他喘着呼吸,漫长的接吻过后却呼吸乱了。楼玉没有经历到平时看文学小说那种被亲到上不来气的窒息感,但亲到浑身发麻却是真的,隗洵放开她时,很给面子的没有调笑,却咬了咬她耳朵,“很舒服吗。”舒服。大概吧,反正接吻的过程中,她全程晕头转向的,麻的呼吸都热乎乎的,体温急速升高,热的手都快融化了。手……楼玉松开那皱成一团的衣角,布料被她紧张的手汗津出一小片阴影。“你早就想好的吗。”楼玉再次揪起那片衣角,柔软的手覆上去试图抻平,这个动作轻柔而温馥,少年倏地感觉心里好温暖。“没有,我是……”隗洵在心中字斟句酌的,想给她带来更加浪漫微妙的体验,而不是那么寒酸,那么简陋,告白的地点定在精神病院的某个活动室里。手里连一枝花都没有,没有烛光晚餐,接下来的晚餐甚至也不能一起吃,因为他必须要回到隔离区里。但迟疑了好几秒钟,他还是如实说了,“我是……心血……来潮。你,我一见到你,就想这么说。我想着把这份心意埋藏在心中。”他说:“我努力了。”衣角展平了,却依然留下显而易见的皱痕,楼玉心里五味杂陈的,却依然很开心。这种开心从生理到心理,都能看出明显反应。她喜欢这种开心,也很满足。楼玉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不加修饰的光,嘴角也咧开小缝,衔着笑意,然后一把拽过他的领子,吻了上去。风花雪月不等人,要献便献吻。 34.第 34 章 这份开心一直持续到今天的临别到来前。“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找我。”楼玉躺在地毯上, 落地窗帘早已被拉开,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落在地面洒了一片斑驳的金影,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遥远的蝉鸣声,夏天真的太美好了。她侧摆着脑袋,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平静看他的侧脸。她将话说的很委婉, 不是‘下次什么时候出来’,而是加了个‘找我’。四周静悄悄的,树木投下郁郁的阴影,刚好一部分斜斜打在他脸上,一半留在阴影,一半投奔光明, 而楼玉则全暴露在丝毫威胁不到皮肤的太阳光中。他们在这躺了很久,几乎没挪过位置, 这会儿快夕阳西下了。隗洵偏过脸, 对上她的视线。“很快。”他说不准,只能模糊答案。但是很快,他知道的, 时间的长河, 能够给与他的时间并不多,他会全力把握住时间不多的机会, 满足自己, 满足对方。.时间很快, 一晃到了楼玉第十次体检的日子。张疏让近日和她聊了许多,全是有的没的,大概是想调节下她现在的心情,为接下来的出院做准备。虽然没有明说,但楼玉是这么想的。因为她最近药量减少了一部分。楼玉从体检中心回来,本想到楼上拿发圈将头发束缚住,早上出来太急,忘记了。结果刚经过抑郁科的护士站,有个姑娘喊她:“3003,有人在阅览室等你。”楼玉一怔,旋即道:“谢谢。”阅览室里,再次见面——他剪了头发,将原来往后一拨就是潇洒的中分推剪成发梢短,两鬓更短的清爽发型,多亏他头型好,头发天生松软蓬松,不用费心凹发型也能帅的让人移不开眼。门口光线暗了,他抬起头先把自己看乐了。“来啦?”楼玉点点头,走进阅览室,里面空无一人,他占了一张大桌子,桌面上摆了一堆书。楼玉在他对座坐下,他低着头,握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的字歪歪斜斜的,草的飞起,有些字具体不知道怎么写,就直接写出大概的‘形状’。“你写什么。”她低声问。“人不死八十岁都有新闻。”他说。“什么?”楼玉好笑的看他。隗洵也笑了笑,“我写周记。”“早上写周记?”她假惺惺捂了下眼睛,“我可以看吗?”“看吧。”楼玉放开手,看了两分钟,“看不清,看不懂,什么……它看起来好孤独。”隗洵在右下角画了一只不明物什,看起来像是Stitch,仰躺着的,眼睛空茫,看起来很是孤寂,很是孤独。“嗯?不是。”隗洵补上最后几笔,合上周记本,“它没有孤独,是想象它的人带来了孤独。”周记本是厚重的,这么一拍,风扑到她脸上,垂落在两颊的头发向后曳着。楼玉偏过脸,没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在桌面留下许多大小不同的圆形光斑和淡绿色的影子,他鸦翅般的睫毛缓慢一扇,“想看?”楼玉:“看不懂。”“……我念给你听。”楼玉立马坐正身体 分卷阅读7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隗洵看了她两眼,最后作认命状,打开周记本翻到刚才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God blesses me:Today You Die。by kwai /July 25,2017.“2017年7月25日,上帝告诉我……”他缓慢着语速,用咏颂诗歌的方式,缓缓念道:“在劫难逃。”七月二十五,这不是今天的日期。“夏天太讨厌了,衣服变成三天一更换的形式,把脏的病号服换下扔到桶里和别的病人混在一起,这让我生理性厌恶。”“在食堂吃完早餐,护工们在清理计算碗筷的数量,梁绪过来把我接走,回到0505,又到测量体温的时间。”“坐在病床上,等护士来统一回收体温表,梁绪忽然问我,你觉得人类对突然爱不释手的东西的痴迷能持续多久?”“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命题。”“晚上,我和他一起参加会议,不过他在开会,我在假寐。灵魂忙着游离身外却还是抽空听他们(医生)说今天进来多少个病人,他们说就一个。这间精神病院的病人人数多达五百人了,但我初来乍到时,才八十六人,几乎多达一半人是被穿着标有‘POLICE’字样的制服送来的。”“新来的孩子和我同龄,他们初步诊断考虑是精神分裂症,有监控感,认为家里到处安装着摄像头,被监视一举一动。”“说来好笑,我一开始被送进来的诊断和这孩子一样,精神分裂。”“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是小鸡……崽的时候,我就已经进来了。”‘崽’这个字他突然想不起来详细的笔划,只写了个大概轮廓,导致他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第二天,我看到他入院的通知书,是因妨碍交通安全(后面一串规定条例),于是将其送入本院进行强制治疗。”“我没见过他,但上周生活实在枯燥无比,十分煎熬,没其他新鲜事了。”空开两行,一只张牙舞爪的Stitch落在右下方,像是签名一样的象征。“God blesses me:Today You Die。by kwai /August 2,2017.”“今天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坏是今早出现幻觉了,好是我识破了幻觉的出现。”“这和以往所‘见到’的苍茫天空,无尽原野,时空失序,鲜血淋漓是不一样的,不再是格子路,不再是没有人情味的方块切割机。”“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就在测量完生命体征后,身体一切正常,梁绪允许我到开放区的活动室活动下身体。”“梁绪问我,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关于‘人类对爱不释手的东西的痴迷度能持续多久?’,说实话,我没有这个概念,因为我连我的手都不爱惜,又怎么会对其他东西爱不释手。”“那一刻,我想起了她……”“我不愿意拿她做任何对比,于是我又想了别的。我爱冬天,但冬天饥饿营销,我要把它放在心上,忍耐就是一门必修课……我对他摇头,梁绪表示没关系,他走后,我又细细回想起,我对她的心意,我需要确认这个程度。”“NYT曾报道过一座自杀率颇高的大桥,那座桥在很久以前就设有防自杀标语。”“艰难时刻总会像脚下的河一样流过去的。”他补充:“但新的艰难时刻永远不会迟到。”“再过一些年你现在的忧愁就算不了什么了。”他不疾不徐晃着笔,打在笔记本上,发出闷闷的噪声,继续补充:“我去年,前年,大前年,前十年也是这么想的。”“你生命中最闪耀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呢。”他忽然停顿片刻,金色的光线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闪耀时刻不会有的,但我生命中最闪耀的人出现了。”“那一刻,我想不再需要确认了吧?”“我想这漫长的生命长河中,再也不会出现山河阒静,江水停流。又,百花齐放,礼炮齐响。这样的时刻了。”右下角是一个仰躺在地面的Stitch,仰望着蓝天。隗洵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周记本,先人一步趴在桌面,肩膀发出剧烈的抖动,几秒之后实在隐藏不住而发出闷笑声,“真尴尬,这是什么写小心事被抓包现场。”楼玉抱着怀疑的心态夺过他的周记本,一眼滑下来,惊呆了,没想到他真还原到百分之百的念出来了。前面一页是他今天补的——上周的周记,往前推的每一页都是上星期,上上星期,有些是一连补了好几页,有些是写了几句话就空白半页。说是尴尬,但他反应挺欢快的,完全不像是在害羞,脸不红,耳朵也不红,眼神倒是坦荡荡的。“我可以看……前面的吗?”她觉得这个提议有点过分了,是人都有自己的**,“算了,不看了。”“没事,你看吧。”他说。楼玉眯起眼,诧异的看他,居然连这么私密的东西都随便让人看?隗洵坐起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转着笔,“拿出来就是让你看的,让你多了解我一点。没想到干了这么多年白痴事,终有一天派上它的用场了。你可以拿回去看,下周还给我。”“……”“不过看的时候不要被自己男友的中二病给吓到了,我现在已经不那样了。”“……好的。”楼玉说。“有些地方你可能会看不懂,有些太复杂的字我认的出但不会写,要么就直接写英文单词,要么用思维导图的方式记载。”隗洵站起身,深了个懒腰,走到一旁的书柜找想要阅读的书籍,“看之前先分辨右下角的Stitch,如果是睡觉的状态,不要看了,那些都是情绪不好的意思。 分卷阅读7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好。”楼玉频繁的点着头。隗洵觉得她没明白‘那些都是情绪不好的意思’的严重性,担心她会偷偷去看,不免再次强调,“坏情绪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对共情能力系统低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生命中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大部分人共情能力都很高,尤其是会被亲情轻易感染到的人,看电视动人时刻随时哭出来的人……”书柜后,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远离那些会让你产生不好情绪的人和事,你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很容易产生生命就到此为止的极端想法,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楼玉手指摩挲着手中厚重的周记本,他大概是用这个笔记本用了很多年,扉页都快发黄了,“知道了。”她闷闷的说。“跟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引以为戒,不是想要给你负担,你做的很好,你很漂亮,很聪明,学历高,演技好,事业成功,你会有很闪耀的未来,也会有很灿烂的以后。”他说:“抑郁只是暂时的内在驱动力不足。”隗洵拿着一本书回来,拍在桌面,把笔插回笔座,他这收拾的爱好真是走到哪都不忘。“但你现在已经逐步好起来了,我不希望我影响到你。我的负面情绪是很浓重的,轻易就把人带进来,这算是我从娘胎带出来的基因吧,天生的表演型人格,偷偷告诉你,我母亲也是一个演员,不过她是专门表演歌剧的。”楼玉错愕,这事她完全没想到,“谁?我认识吗?”隗洵说了一个名字,她一开始还反应不过来。半分钟后,脑海最深处的信息终于慢慢浮现出来了,是国家一级的歌剧女演员,但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退圈了,传闻在表演当天的舞台谢幕后,在后台自杀未遂,伤及喉咙,自那以后声带受损,无法再接任何歌剧。这个版本在圈内传闻最广,但太疯狂了,楼玉听闻时还在小升初期间,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报导,但也掩盖的很快,发布退圈公告半个月后,就没人再关心此事了。然而再过不久,就听到她因癔病而自缢离世的消息。楼玉没想到这人会是他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愣愣的看他。隗洵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他连头发丝都透着无奈,“看吧,你共情能力太高了,演员的共情能力都这么高的吗?”楼玉轻轻咬着上唇,没从那阵悲悯中抽出身来。“是好事。”隗洵说:“Seyfried说演员共情能力高才能更好地理解剧本,可惜Seyfried共情能力不高,她实际上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不会关心任何人。”Seyfried是他母亲的英文名,他叫亲密的人都是连名带姓的。就像他对梁绪一样,当面是小舅,对外就是大名。“我不希望我会影响你,你现在已经逐步好起来了,”隗洵重复方才说过的一句话,像是在警告自己。“你没有……”楼玉叹息着。“你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你已经好起来,即将重新面对生活。”他说:“打个比方,好比电池老化,内阻变高,新旧混用只会把新的赔进去。如果你复发,你的自杀率只会比过去更高。”说到这里,隗洵忽然郁结,胸口有轻微的心悸使得他有几秒钟的呼吸困难,桌底下的手拉了拉手袖,露出心率检测表,数字的变化让他清醒下来。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给梁绪讲故事,讲他所‘见到’的幻想,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还有关于Seyfried的好事,最后把自己和梁绪都带翻船了。梁绪是精神科的临床医生,是那种可以进手术室给病人开颅做手术的医生,术业有专攻,他专攻的领域是人体生理,一眼就能看出谁肾脏肝功脑子有问题。但他对心理的套路没有郝医师那么明白,甚至还没有‘久病成良医’的隗洵透彻,一不小心就被带进去了。就算Seyfried再怎么不会关心人,但Seyfried至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帮助过不少。梁绪有今天的成就,从出国留学到学成归来,是因为‘想要帮助姐姐’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可惜Seyfried没等到他学成归来就先离开了。也是自那以后他有话说,梁绪就会让他去找郝医师。楼玉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觉得自己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很好。但他呢?他似乎自暴自弃的,接受了这样起伏跌宕的生活。“感动啊?”他说。“……不是。”楼玉想了想,迎上他的视线,“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想什么?”“自杀。”说到这两个字,她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紧接着就顺其自然的说出口了,“你曾经说过,你如果自杀的话,是突发性的,不是自愿的。”“对,也不对。”他的食指在书皮上轻叩,“从前是自愿的。”他停下话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终于对什么妥协似得,“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本来不打算跟你说这些负面情绪的,但你想知道的话酌情优先处理。”楼玉心里不太好受,她也不想和隗洵说起负面情绪,但她极其想确认他对生命的态度,至少不会发生今天的拥抱将会成为最后一次拥抱,诸如此类的悲伤事。“我从前中二时期就一直在想人间不值得,日记也是这么写的,为此还特意去看了很多书,就为了证论我必须是对的。这么一回想,我真的看了好多书,其中最值得提起的一本,中二一听这名字就会想看了,我也不例外。”说着,对面的他掀起眼皮,瞅着她。楼玉领略心神,放下手中的周记本,“是什么?”他前倾身子,凑过来,让她将小巧的耳朵偏过来,“POWER,SEX,SUICIDE:Mit 分卷阅读7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ochondria and the Meaning of Life。”权力、性、自杀:线粒体与生命的意义。“还有这本。”他坐回去,把刚拿来的书竖起来,露出书名,是一本图书,《生命的跃升》,他说:“里面讲到两点,我非常认可,40亿年演化史上的十大发明,最伟大的发明是生命,二是……性会让生命充满惊喜。”“事实证明,人多读书是真的有用。”他把书放下,“我被说服了,然后把我的论证推翻了,哪是人间不值得。这世界有意思的很,没意思的至始至终都是我。”“生命,人有一百年的时间,这世界太奥妙了,我不会傻到去寻找生命的意义,这根本不是我等凡人能找到的,它该被交给科学家们,INTJ们……”“术业有专攻。而我,就等着山河阒静,江水停流,又百花齐放,礼炮齐响的时刻来临就好。”楼玉算是明白了,隗洵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沮丧的享乐主义。她瘪了瘪嘴,前倾身子,想给他些许安慰,在他唇上一啾,“亲。”“亲。”他轻轻回应,半垂眼打量她的眉眼,姣好的五官,两人的一呼一吸无形交缠。他睫毛纤长,密密地盖下来,下眼睑投出一刷子参差不齐的阴影。楼玉为之动容,和他接着吻,热情的吻把抿成一条线的唇瓣撬开。如果门口有人经过,那么就会看到一副美好的画面,女人站在这方微微弯腰,前倾身体。少年坐在椅子上,从容的仰着头,一只手扶着女人的腰,一只手和女人十指相扣,支撑着她前倾身体的重力。吻到最后,他们毫无阻碍的拥抱着对方,楼玉坐在桌子边沿,沉迷的仰起脖子任他亲吻,高挺的鼻尖到处作坏,微弱的瘙痒让她不甘示弱,手灵活的滑进他的衣服里,摸索着爱人的肌肤。隗洵板回她的脸颊,舔舐她的下唇,拇指指腹勾了勾她嘴角边,让她张开嘴,露出嫣红的小舌头,来了个严丝合缝的亲吻。楼玉手就埋在他衣服里,摸到他背肌,背柱,一遛弯的滑下来……某个瞬间,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她独自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烟花在天空散开的那一瞬间,成了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共同翘首期盼着未来。烟花会结束,人群自两边散开,黑暗里多了一个人。那人冷白皮,三白眼,受一点伤都明显地不得了。最美的画面就定格在这里。 35.第 35 章 梁绪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 在市医院连夜值班十几个小时又做完一起开颅‘植入’电极和功力装置, 长达八小时的手术,足已让他心身疲惫。连夜疲惫回到郊区清河院,刚到隗洵病房,守在05到15单间病房的护士把他叫出门口,将开放区护士站的原话转达给他,说是警察送来一位疑似精神病患的外国友人。隗洵一向觉浅, 一下便被门外的交谈声吵醒。他一旦睡醒就很难入睡,于是警惕抱着Stitch跟在梁绪身后。外国友人衣衫褴褛,脏乱不堪,路上听护士简单描述了一下,说是在飞机场附近游荡,阻碍交通, 影响车辆通行,而他们语言不通, 外国友人口音浓重, 内陆友人说的英文也口音浓重,这边听不懂那边的意思,那边也不明白这边在乱七八糟说着什么, 于是警察拿来一张纸, 写了一句非常标准的英文,说:“请遵守交通文明。”这是一句官方用语, 没道理对方看不明白。但对方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最后发展到外国友人继续在街上游荡, 这边民警看不下去了, 最后就带警局调查。辗转来回,送到这里。梁绪拿着警察递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外国友人的姓名年龄性别,因……妨害交通安全,根据《清河市对肇事精神病患者实行强制住院的暂行规定》,将其送入清河院进行强制治疗。紧接着是公安局的落款和时间。梁绪一看姓名,王查?他把话事的警察拉到一边,“这是中国人?”警察点头,“他自己说的,名字也是自己报的,这白皮居然会说中文。我们根据他面部特征推测是美国人,给美国领事馆那边通过电话,没找到这个人,我们又进了指纹系统,还是没找到,这白皮身份证都没,回头同事问他家人联系方式,操,就净他妈会笑,牙齿黄死了。”梁绪头都大了,“那我们这边收不了啊兄弟。”警察从口袋里掏出包烟,递给他一根,被梁绪拒绝了,“算了,我病人是我做什么他就干什么,回头发现我抽烟他又该学了,他才十九岁。您也别抽了,这儿禁止抽烟。”隗洵倚在一边墙上,闻言轻轻‘呿’了一声。警察只得把烟揣回口袋,眼睛满是通宵值班导致的红丝,说:“我知道你们的规矩,这样吧,你们先大致了解下他的情况,看看是什么病,我让那边通融下跟领事馆拿一份知情通知书,你们先收了,这大晚上的精神科中心门诊已经关了,这时候去估计没人接诊。”临时收留个一两天倒是没问题,而且现在都两三点了,那边的确已经关门了。梁绪只好说:“那行吧,我让护士和他交谈,做个书写记录,回头你跟领事馆工作人员转达,尽量明早传真一份Guarantee Letter(担保书)到精神卫生中心。我院的护士会陪同你们一起去挂号。”于是值班护士领着外籍病人到空病房去交谈,隗洵在原地无聊的踢脚,看梁绪居然和那警察聊起来了,便也跟随着护士的脚步,护士看到他无声跟着,笑了笑,小声说一句:“保持安静,不要进来哦。 分卷阅读7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隗洵点点头,在病房门口止步,在外面墙壁靠着,耳朵警惕注意着病房里的一举一动。所幸那个外籍病人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性,值班护士的声音很温柔,正尽她所能的交谈着,并做好记录。这安静的一问一答中,得知外籍病人是在飞机场附近寻找自杀的渠道,他无颜再见亲人,在异国他乡一了百了的想法一直追寻着他。但每次自杀实行到一半,他都会特别后悔,他想家,无比的想念那片土地,所以想回家再自杀,但他没有钱飞回美国了,机场也算是一个离‘家’最近的地方了,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扰乱机场秩序的原因找到了,但病人没有再多透露其他信息,比如他的真实姓名,真实年龄,来这里多少年了,为什么想要寻死,家人的联系方式等等,他都没有透露。说到最后,他悲伤痛哭着,护士耐心的劝了他二十分钟,但外籍病人显然听不进去,最后无法交谈,病人哭累了就睡过去了。护士对这一场谈话的看法是:认知功能没有损坏,记忆力也没问题,只是对一些相关信息避而不谈。“抑郁症待排。”梁绪看完书写记录,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全医院都下班了,只有我们这么倒霉。”护士忍俊不禁。他回头把书写记录交给警方,说:“明天去到那边后要做个入院检查,我们这边初步诊断考虑是抑郁症,但一切需要详细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确定。”警方继续跟领事馆工作人员打电话,拨打的途中,又听梁绪道:“如果确定住院,尽量给这位‘王查’同志争取个VIP病房,不然挤在一堆中国人病房,会把他当另类,不利于治疗。”警察点头,“辛苦了老弟。”梁绪面无表情:“为人民服务。”警察苦涩一笑,回头又和领事馆工作人员继续周旋。梁绪和值班护士交谈个几分钟过后,他其实觉得外籍病人没有病,根据书写记录和隗洵的看法,对方是处在崩溃情绪中,而且这崩溃情绪是一直压抑着的,直到刚才才大爆发,应该是遭遇挫折一蹶不振,一时想不开要寻死。值班护士也是这么想的,但外籍病人扰乱交通秩序是事实,又在警方面前装傻扮懵,只能送到这儿来了。值班护士感慨的说:“我过去念大学的时候,因为学校自杀率非常高,因此受过不少自杀干预方面的培训,中心思想其实只有一条,自杀行为是一种冲动行为,如果可以减少自杀途径,就是对自杀最有效的干预。精神病院就是这样的存在啊,什么想要自杀的人都当成精神病送进来了。”梁绪无声叹息着,转头说:“小外甥你饿不……”“人呢?”他回头看护士,发现护士拼命忍着笑,脑海里的画面全是刚才少年在梁绪背后的不远处用口型说:我上三楼。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该病人和开放区一位女病人恋爱了。那天的监控被两个当天值班的安保全程围观下来了,虽然少年找好角度把3003从头发丝到趿拉的拖鞋都挡了个严严实实,但安保还是吓得哆嗦,电话都烫手,好不容易拿稳了话筒,立马通知梁绪。结果梁绪梁主任问:“行了把那间病房的监控关掉吧。”两个安保只好照做,但是揣着一个惊天大八卦,‘我院两个精神病人居然看对眼了在精神病院谈恋爱!’,只有自己知道真的很不过瘾,两个安保毕竟还是年轻人,所以上网投稿了,投完稿后看了一圈评论还是不过瘾,于是私下和厨房大妈们聊了起来。然后……全院工作人员都知道了。Stitch被他夹在臂弯搂在怀里,趁着梁绪不知情的空隙,他早已上了三楼。这边说是抑郁科,但其实是个情绪病合并大区,只要是抑郁或者共病状态但偏抑郁类型都住在这边方便治疗。这边住着的都是女病人,‘回’型的另一半才是男病人,所以他一个男的当然不适合在夜里出现在这里,经过护士站时,他说了一句:“我马上就走。”对方没有阻拦,只点了点头。走廊上有护士和护工阿姨在巡视,清河院制度是值班护士必须每隔一个小时巡视一遍一级病房和二级病房,并且仔细观察每个病人的状态,观察她们是否睡在自己的病床上?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是活着的还是已经凉了……隗洵眼正心不邪的找到3003单间,迎面碰见一个护士出来,对方皱着眉看他一眼,“这里是女病房,你不能进来。”隗洵嗯了声,“她睡得好吗?”眼睛越过护士的头顶往里边瞟,她睡得很熟,属于他的笔记本被放在床头柜上,三分之二的位置夹了一纸书签。护士眉蹙的更厉害了,审视般看他,又看了看床上的病人,她得去巡视下一个病房了,那些都是多人病房,眼前的男生已经耽误了她的时间,虽然转一圈下来二十多分钟足够了,一小时绰绰有余,但值夜班的谁不想多休息?“我就看一眼。”他说:“你可以看着我。”护士的余光中收到护士站那边的人做的手势,只好说:“快点。”隗洵向来是个‘有口齿’的人,做人要说到做到,至少在上一秒他还是这么想的,但走进病房看到楼玉之后,他就后悔了。一眼什么一眼,让你废话……“行了没?”护士在门外不耐烦的问。隗洵迅速嗯了声,给睡着的人掖了掖被子。.熹微光线照进单间,间或还有一两声婉转啁啾的鸟鸣。楼玉就是在这种清静美好的环境下结束梦境,渐渐转醒,交错在一起的睫毛上下颤了颤,过了几秒才缓缓分开,望着花白的天花板发呆片刻,终于彻底醒了。楼玉从被窝里探出手,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扒拉 分卷阅读7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来……嗯?她盲摸一阵,确定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柜面,愣了一下费劲的坐起来,笔记本不见了,只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早安。”楼玉认出这是隗洵的字,她这几天都在看这本厚重的‘周记’本,每天醒来看,每天睡前继续看。昨天睡前一气呵成看完了,但中间十五岁这一年有一部分空白,直接从第九周,也就是三月份跳到第三十二周,到了八月初,才继续连载。其实小孩儿年纪小的时候是很乖的,大多时候在上私教,春夏秋三个季节基本都在啃书,他也是真的喜欢冬天。有件事情非常的神奇,从2007年确诊到2015年一共九个冬天,他的抑郁相从没在冬天出现过——直到2016年年末确诊成混合发作型。在周记本里,隗洵对这个诊断的反应很搞笑,但很快就接受这个设定了。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碎念和日常生活,以及突然之间的顿悟,他在周记本记载的东西更多的是今天医院来了多少人,来的是怎样的人,是学生、教师还是教徒等。隗洵不会和他们做朋友,但梁绪查房时,他都会跟着去看。值得深思的是,笔记本最后一页夹层里,夹着的是他那么多年来的病程录,当然没有医生护士那边的详细,但也大致记载了这个过程。她很听话的没有去看那些黑暗的日子,一方面是隗洵都说到那个地步了,另一方面则是她知道人最黑暗时有多难堪,她尊重他的过去。楼玉今天本想把最近两年的周记重新看一遍,没想到他昨晚居然来过?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茫然,做完内务整理后去护士站询问了一遍,才得知隗洵是凌晨四点多钟来的,只在病房里待了不到半分钟就走了,离开的时候拿着那本笔记本,在护士站写了张纸条让护士转交给她。楼玉捏着纸条,免不了一阵欣喜,暖心。.这一天很平静,几乎无事发生,一直到下午,她在一楼大厅活动,和一位眼熟但算不上是朋友关系的病友2037一起下飞行棋。虽然最先开始其实是她无聊的发指,独自一人下了半小时棋,然后这位病友以询问的方式问自己可以加入其中吗?楼玉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一起下盘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她执红蓝棋,对方执黄绿棋,就这么无聊的玩了一下午,期间也只是说棋,没有多余的交谈。到三点多钟的时候,2037忽然说不下了,“我得去冥想了。”楼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2037口中的‘冥想’其实是音乐治疗,好多病人称之为‘冥想课程’,楼玉也参加过,其实就是往头上戴一个脑功能治疗仪,然后播放一段舒缓的音乐,描述一个美好的场景让病人去想象。她说没问题,“去吧,祝你早日康复。”2037走后,她觉得飞行棋下腻了,于是去了阅览室。四点钟起身到外面活动身体。晚上吃饭碰到李俚,据说那天之后,李俚见到父母了,她得意的说自己把父亲的脖子咬出一个血洞,当天就被送到隔离病房观察了,前两天才从重管室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对父母的恨意是直接而浓重的,但其余时间极其正常,就这么正常了好几天,重管室不放人都不行。楼玉对李俚的态度一如往常,不会深交,也不会对此厌烦。两人同住在三楼,吃完饭后一起回去,结果上了二楼,发现楼梯转角的厕所为了一大圈人,没等李俚怒骂堵塞交通,厕所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哭声,把她吓了一跳。李俚的八卦之心在这一刻熊熊燃烧着,她捉住围观的一人询问了来龙去脉,说是刚才发生一起突发事件。三号房的7床病人在厕所吞了一只棋子,应该是白天在活动室下棋时,顺手拿走了棋子,想在卫生间自我了断。结果没吞下去,顶到喉咙就作呕吐出来了,然后卫生间另一个格子间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去叫人。这一来一去的空隙,7床病人又开始第二轮吞咽,护工刚进去的时候听到里边发出呼吸困难的声音,刚好7床是背对着门的,然后门一踹,刚好给踹出来了。护工毫不犹豫把人摁到在地上,等人拿约束带过来。李俚听完:“这太疯狂了,寻死的意志可真是非常的强烈了。”“嗯。”楼玉也感到讶然。的确非常强烈,当初她入院时就在房间里接受过更衣检查,检查要求是仅仅只着内裤,检查结束后就连着内衣也收走了,因为内衣的吊带很危险——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自杀方式,没有精神病人做不到的自杀方式。李俚摇头轻叹可惜,马上又想起一个大八卦,年份有点儿长了,但据说真实度很高。楼玉并不想听,但实际上由不得她不听。很久以前,3楼某个大包间病房里有一位年老的病人,据说病史长达十年了,具体病症不知道,大家传来传去也不知道哪个真实,但是忽然一天,护士顺手帮她叠了床被,结果被她破口大骂,护士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就搜寻一番,果不其然在她枕头里发现,她藏了一根‘绳子’。以前的2级病号服不像现在这样都是纽扣,因为纽扣很危险,随时会扯下来被吞食。以前的病号服和现在1级病人的病号服差不多,但不同的是,现在1级病人病号服就是一件‘T恤’的款式,而以前的病号服则是一块状似‘衣服’的布,像是睡衣浴衣一样,穿上后,布料收紧,用一截‘布料’穿过两个小环系一个结,也算是蔽体了。虽然是布料,但严格来说也算是绳子,是和病号服同一种布料的边角料,被剪成布条用来收紧衣服,最长也没有十 分卷阅读8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厘米,顶多七八厘米,并且很细,很不结实,一扯就撕裂了。被发现的时候,老病人已经编织出一条一米多长的‘麻绳’,非常结实。后来医生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去年冬天。楼玉对李俚这种‘八卦全书’在世的体质服了,“这医院到底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但话说出口她立马后悔了。果不其然李俚说:“0505啊,我就知道他躁郁症,好像还有一种病,呃,反正是共病来着,不知道什么了,没人说……对了,他到底会不会跳舞?你问了吗?这段时间他出来过没?”李俚不提起,她都差点忘记那个赌注。她刚想开口敷衍,走廊忽然传来护士的大喊:“行了别都站在这儿了,已经送去急救,大家回去睡吧……知道你们关心了,你在这儿站一晚上也不会知道怎么样对不对?不如回去睡一觉,醒来就知道了。”于是各回各的病房。临走前,李俚说:“下次记得告诉我啊。”……下次再说吧。她想。翌日依然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十分平和——对她来说。医院却不那么平静,今天发生了一起事件。原本早上还是无事发生的,楼玉根据医院给出的时间表,早上做完内务整理,吃早餐,做完运动后,去阅览室转了转,看了会儿书,又吃了次加餐,到此为止还是一切平和的。直到——她中午到护士站跟护士预约郝医师的时间,走廊上有个走路匆匆呼吸湍急的人向这边小跑过来,是个扫地阿姨,她神情紧张,一靠近护士站便说:“三楼7号房8床有点儿不对劲,我前几天就感觉到了,但一看她她就装没事人一样,今天更奇怪,那眼神像是淬了毒,哎呀妈呀看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给楼玉做登记的护士看她望着那边,笑着解释:“我们这儿工作时间久的扫地阿姨都比较神,虽然她们不懂治疗,但如果她们说哪个病人这几天眼神不对劲可能要发作,几乎都不会出错。”楼玉霍然,明白了。“3078?”一个护士想起点什么,“一级病房的吗?”护士闻言,皱起眉,“今天3078下午要去体检,她有攻击倾向的,多派几个人跟着。”然而这预防没用,甚至都没等到下午去体检。楼玉午觉醒来,在房间测量生命体征,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分贝极高的尖叫声,紧接着是纷来沓至的脚步声,中气十足的警告冷喝声,特别尖锐的长达一分多钟的惨叫声……走廊几乎乱成一团,密密麻麻的讨论声,不用仔细分辨都知道是有病人发作,但声音大到无法分辨具体状况。只能听到有几声讨论——“护工呢!快去护士站那边叫人,有人神经病犯了!”先出来的目击证人大声说。“我靠这怎么了!怎么有血!”后一步出来不明所以的人士如是说。“卧槽行了行了没事儿,别看别出来了待会吓到你了闺女。”爱女心切的父亲如是道。她把体温表交还给在旁边出去一轮又跑回来的小护士,小护士明显是刚大学毕业,新上岗的年轻小姑娘,不安都写在了脸上。楼玉忽然觉得这行业是真的挺高危的,这还是白班都能吓成这样,值夜班的话不知道该吓成啥样了。护士拿着体温表急匆匆走了。楼玉系好衣服扣子,刚想出去看看情况,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是李俚。八卦王又来了。她过来的路上不知道经历什么,眼睛瞪的大大的,明显吓到了,“天呐,那什么7房的8床把护士给捅了。”卧槽。“那现在怎么样了?”楼玉走出去,走廊前方人头攒动的,堵的水泄不通。“听说早上厨房那边清点餐具少了一根筷子。”李俚跟在她身后,毛骨悚然道:“8床就是拿这个捅的,护士姐姐肯定要痛死了。”李俚疯狂摩擦着手臂上的汗毛。其实和其他病区相比,这边的情绪病综合区已经够温和了,能够自由出来活动的基本都没攻击性,除非隐藏的很深,但演技再好也鲜少有人能逃过身体检查、医生及护士的慧眼、扫地阿姨长期观察三方的围攻下。所以平时除了楼上那个爱唱国歌的,还有几个十分爱鬼哭狼嗥的一级病人,这栋楼平时都是很安静的,隔着一铁栅栏,对面男病区就比较残暴了,但发生大事的概率还是不大。楼玉曾经也瞎想过,这医院值夜班的护士其实不多,一护士一护工要照看好几个病房,如果病人私下串联要发起暴动,那两个怎么斗得过一群?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个病区的人根本不会发起暴动,因为大家都很冷漠,而且包间有自带交友buff,毕竟大家朝夕相处,却也仅此而已,因为开放区的家属是可随便出入的,就连二级病人也可以暂时出院,当晚再回来——所以人家有什么理由发起暴动?楼玉没想到‘以温和为名’的开放区还能出现个单枪匹马的狠人。她们站的位置太靠后了,前面挤不过去,病人和家属都站在走廊上,前面应该在发生十分激烈的斗争,围在最前面的一群人已经喊起来了,为‘正义的一方’热烈加油。楼玉喃喃说:“闲的么。”太吵了,她耳膜受到巨大冲击。李俚蹦蹦跳跳的,正试图靠她一米六的个子蹦出新高度一眼捕捉十几米开外的状况,终于在第几次的努力中,她成功捕捉到了!“耶!”她高声欢呼着,“王八蛋终于拿下了!”前面有人欢呼一声!紧接而来的像是波浪潮声似得一滚一滚而来。楼玉服了,忙不迭跑回房间。几分钟后,走廊上攒动的人头终于消散,回到各自的病房中,李俚却跑到她这儿来了。“你怎么走了啊。”李俚单间里唯一的椅子坐下, 分卷阅读8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楼玉答非所问,“怎么样,被捅的护士伤的严重吗?”李俚:“不严重,但应该很疼,我出来的时候见到那大妈攥着筷子,应该插进去一厘米就拔.出来了,但是我操,圆头的筷子啊,这么捅进去,我听听都吓死了噫……”听起来是真的可怕,如果她有汗毛,这会儿应该也竖起来了。李俚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生,踢着脚说:“我能问个问题吗?”“离谱不回答。”楼玉说。“应该不算很离谱?算是很平常的问题?”李俚迟疑的看她,说:“你怎么进来的?自杀未遂吗?”楼玉:“你先说吧,你说了我再回答你。”“喂!是我先问你的。”李俚到底还是个小女孩,气急败坏的。“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哎哎哎——”李俚撇了撇嘴,暗暗骂了一句‘真没意思’。楼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即将开口赶客的时候,李俚按捺不住,还是开口了。“我比较早熟,任何方面都是。”她语气不佳的说,顺便挺了挺傲人的凶器,“后来就和同班一个毛孩子谈恋爱了,其实很没意思的你知道吗?她成绩特不好,我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可能是日久生情吧。但我学习成绩特好啊,我的目标是全球前五好吗?录取通知书两月前下来了,这不骗你,撒谎太好揭穿了,上网一查就知道真假的事儿。但是她真的太差劲了啊,我像拖飞机一样拖了她两年也没拖动,神经病吧!”李俚说着自个儿就生气了,口无遮拦的骂着,解完气后又娓娓道来,“不是同一个大学也没事儿,但是至少得他妈生活在一个国家吧?总不能我断前程留下来陪你混社会啊?然后我就陪着她啃雅思,我一个总分8的人陪她上封闭班。我受够了。转头就甩了她。当时想想挺过瘾的,因为她老是不想着我好,神经病,我他妈一个天才少女你非要我堕落这不是找绿吗?”她又骂了一句,渐渐又安静下来,“我事后想起来其实挺不是人,想着可能她是自卑吧,我毕竟长得不差家里有钱而且我成绩优秀疼人啊,缺点也就一个脾气不好,她可能希望我差一点她就能配上我?我跟她一起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开心的,然后我寻思着要么和好算了。”楼玉一脸黑线:“……你说重点吧。”李俚啧了一声:“我怕你听不清楚啊!”“求你了,说重点吧。”“行吧。”李俚不情不愿的说:“后来她死了。”“……”楼玉默默的问:“怎么了?”“架不住运气不好呗。”李俚撇了撇嘴角,“他妈的居然心脏病死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吓死了。”“……”“气死了。”她踢了踢墙,忿忿道。楼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太紧张,她居然听到李俚话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没听错。“我一点都不快乐,每当我为一点事开心起来,我总会想到她,想和她分享这些开心事。”李俚的声音透着愈来愈明显的哭腔,“但我总是找不到她,找不到她我就没法开心下去……”“我总是在想……她为什么就突然死了呢?她怎么舍得……”李俚趴在床上泣不成声哭起来,一遍遍念着。楼玉没想到走向会指向不好的一面,当下有些不知所措,手缓缓伸了出去,想安慰安慰对方,最后在空中停下了,叹了口气。当晚,李俚就被约束起来了,据说是主动和护士说想自杀。接下来几天,楼玉都没再见到她,习惯了那种总是唧唧喳喳的日子,忽然归于平静,这种落差还是挺大的。所以才不喜欢与人交往……“想什么呢。”耳边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楼玉没回过头先笑,“你出来啦。”“嗯,隔得远远看你在我活动室门口蹲着,怪可怜。”隗洵把她拉起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啾。楼玉被他推到墙上,不由得一乐。这几天低落的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瞬间化为乌有。“教你一个方法。”隗洵一手半搂着他,一手开活动室的门,推开后勾着她一同进门。他关上门,“如果察觉到自己情绪低落或者紧张焦虑就闭上眼,把注意力放在眼球上,让眼球左右晃个四八拍,速度和幅度以舒服为宜,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楼玉闻言,想试试,但她此刻镇定的不得了,就算真的奏效也察觉不着。不过她还是阖上了眼。那一刻,甜甜的吻就从天而降了。 36.第 36 章 有那么一刻, 那种不想离开的念头再次疯狂滋长。像是, 经年枯竭的血管,遥久失色的世界,层层枷锁束缚在匣子里的心脏……一帧帧的,渐渐鲜活。血色蔓延着枯管,枷锁爆炸般的碎开,世界晕上一层圣光, 在黑暗里熊熊燃烧。她的眼神不再屈于平静,更多的是追随和向往。金灿的光线斜照入内,洒落在水中央,波光粼粼一浪涨一浪,反反复复拨到池边,荡漾着她浸在水里雪白的双腿。白天花泛起一阵阵晶莹的光, 如同另一个光怪陆离的水底世界。楼玉荡着腿边的水,试图踢回去。漾起的水花再次涌入水中, 而她纤细的脚腕则被一只大手攥在其中。一颗黑耸耸的脑袋从水里冲出来, 水花飞快溅到她身上。楼玉躲避不及,素净的脸颊上挂了一水滴,顺着她的脸部线条流下来, 滴在他手上。“下来?”他心情似乎很好, 黑发被他往后拨了拨,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戾气又尖锐的剑眉。隗洵的日常健身体能训练加重, 不再满足于体感游戏机, 既然拒绝去健身房, 那么游泳对他来说不失 分卷阅读8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为一件好事。借着每天到开放区游泳的借口,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到公共区域来游泳的人不多,一天也没多少个,基本都在隔壁参加团体的水上运动治疗,所以小情侣谈恋爱谈的无所畏惧。“不下。”楼玉不喜欢游泳,自那次劫后余生之后,她就再没靠近过游泳池。她双手撑在泳池边,低眉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亮澄澄的,如玻璃一般透亮。这人上衣失踪,打着赤膊,旧日的伤痕全暴露于眼下。她的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梭巡。“接吻吗?”楼玉问。她的嗓音冷冷的,又低又细,听上去像是掺和了冷薄荷。隗洵本老老实实地注视她那冷静迷人的双眼,闻言,循着声音落到了那粉红的唇瓣,性感的喉结禁不住滚动一下。最后双手攀在池边,顺从着天性将自己撑起来。楼玉身子往后退了下,给他留了点上来的空间,然而还没上来就亲上了,像是野兽上岸似地,将她扑倒在岸边,一手撑在她头顶,一手摩挲着她苗条的腰肢。如胶似漆交缠一阵,吻了没一会儿,便放开了。不远处还有人,隗洵没想太过火,打算亲亲解解馋,回去再继续探索。他支起上半身,这么与她折腾一番,黑发不免乱了,有几绺垂下落在额前。再一看,她的黑发凌乱铺散在地上,有几丝与他的小臂交缠在一块儿。楼玉被吻得水润嫣红的嘴唇微张,双眸失神看他,又像是被这种处于被动的位置激到了,于是目光狡黠的,伸出舌头在他喉结舔了舔。像在舔雪糕球一样。一瞬间,隗洵只觉得躯体僵硬的无法动弹,全身血液却都在倒流。这个舔法……不怪他多想,这实在是太有暗示性了。过了几秒钟,他才倒吸出第一口气,恶狠狠的瞪她一眼。这一眼真的太凶了,奶凶奶凶的。楼玉没绷住,“喜欢吗?”“太可怕了。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他问。“什么?”楼玉顺着他接茬。“我觉得这里到处充满着性.暗示。”他镇定自若把话说完,然后被自己乐到了,乐不可支倒在一侧笑。楼玉不明所以的,耳边尽是他压低却爽朗的笑声,也被他的反应逗得趴在他身上肩膀直发颤。最后笑得脸疼,想打人,又掺和进了一分恍惚。这人情绪的渲染力真的太强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一起笑了起来。.隗洵最近心情很好,他的内在情绪也渐渐变得‘外在处理’了。当然这不是指他的反应和思考的东西,而是指他的状态变得容易察觉,尤其在说话的时候。他在平常期基本不开口,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愿意做。但如果楼玉撩他说话接吻,他还是很积极反客为主的,也不再隐藏其中的情绪。轻躁期算是目前最常出现的一个状态,彼时的他话多到让人心生聒噪,一般情况下他会控制内部处理,但面对楼玉就会忍不住和她分享他伟大的宏图……他经常会从轻躁期无缝衔接转抑郁相,最明显的一次是他们在活动室里看纪录片。他说:“北极熊……”说到第四个字后话音明显落了一个分贝,渐渐降低。楼玉还想北极熊怎么了?哪里不对吗?这不好好的吗?它们在冰天雪地中愉快的玩耍,不愁吃喝,成群结党的,也不会孤独。结果一转头,这货表情委屈的连话都不说了。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隗洵这几天刚看过一则新闻,全球唯一一头出生在热带的北极熊Inuka在新加坡动物园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他悲伤的来源总是特别多,最后中和在一块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幸这种悲伤很快就被转移注意力了——楼玉亲吻了他。性的确会使生命充满惊喜。至少吻着吻着,他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多巴胺分泌上,然后情绪渐渐取得平衡,不会被动的,被抑郁一方拉过去。在他隐隐约约认为这个世界真不讨喜的时候,楼玉让他生出‘原谅这个世界吧’的想法。这时候,她总是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低声劝慰:“我爱你。”我爱你。是的。这不就足够了吗?他本来就没有多大的野心。眼前的,就是他想要的。隗洵撩拨着她耳畔的发,“今天老郝说的话你记住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躺在榻榻米上屈起一条腿,背后靠枕垫了两个,视线不受阻的看电影,一手闲闲的撩拨她柔顺的黑发,从发间穿插。肚子呼吸起伏平平,但又有那么点重量。楼玉舒服枕在他肚子上,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幕布上,男女主角正在共度晚餐。楼玉看得入神,一时没回话。隗洵也不着急,黑发与修长的手指交缠不放,他微微抬起手,长发被拽曳起,与他中食指相连,勾挂在空中,在微弱的光线下,像是横梁上滋生出来的绸缎。音箱里传出女主人公的声音:一段恋情里,至少要有一次烛光晚餐。楼玉听闻这句话,倒在隗洵身上闷笑,笑了一会儿又没声了。隗洵知道她在想什么,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没吱声。几天前,他们讨论过双方的恋爱观。楼玉从中了解到,他过份在乎仪式感,这不知是刻画在骨子里的认知,还是血液里流传的因子,或还是病症的影响?他认为恋爱是浪漫的,伴侣的呼吸都是神圣的,他们的生活不该一切从简。他想补救,尽可能给她难忘的体验。至少日后再想起来,他们的过去不应该只是人生中一段经历。后来楼玉再回想起这段日子,的确终身难忘。但是现在,她不敢想,不敢想以后怎么办?她又开始不向往未来了。每次碰上让她愣上一愣的事情,她总能很快的放任自己不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并且阻止了思 分卷阅读83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维在下一秒扩散。但这次却不同,她止不住的纠结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这种消极情绪就算她藏得再好,但隗洵一心挂在她身上,总能感受到,每回他拿着惊喜跑来找她,总能看到她开心过后,一人独处的惘然和沉默。现在弄得隗洵行动两难,不想把事儿做多了让她反复念起这段恋情注定好景不长,又不想每天平平淡淡算完,那样他不甘心。电影播放到激情部分时,男女主角感情升温,吻的如胶似漆,音箱里发出的声音几乎都是啧啧吻弄的水声。隗洵跑远的思绪也被这种声音拉回来,掀起眼睑,将目光落到幕布上。当时选电影没有选择分级,都是成年人了看什么电影不行?然这会儿出现性.爱场景也只能全盘接收,总不能突然快进吧?这比保持沉默更加尴尬。隗洵想保持沉默来着,但很明显,男人的本能反应背叛了他。当然,楼玉并不觉得和男友一起看sex场景有何不妥,虽然她表面上看着保守,但骨子里两性挺开放的,当下一点反应都没,只当是平常剧情,看的津津有味。但当她视野里突然出现了点什么的时候,楼玉还是愣了一下,目光也一下被扯过去了,对着隗洵腿间的东西一眯,目光聚焦锁定……他右腿是屈起来的,就这样也挡不住那鼓起来的一团。紧接着,一只大手摸上她的脸,将她脸扳了过来。隗洵动了动,半坐起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啾,面不改色解释着:“就……本能。”他这一坐起身,双腿也跟着屈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蜷缩起来,楼玉还枕在他腰上方,脑袋被他手托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同样包裹着她。他看起来并不迫切要去降火,脸色一如往常,轻柔的与她接吻。这不是第一回在她面前起反应了,实际上每次接吻都会面临这种反应,一吻毕后,还要留几分钟拥抱平复心情。虽然这么想不合时宜,但这一刻,她还是想起了猫。猫和猫的尾巴是两种生物。……一吻毕后,他呼吸微微紊乱,用鼻尖蹭着她。楼玉从枕着的位置,变成背部靠着他的腿,他双手搂着不至于不着力。“今天老郝说的话你记住没?”他把这话重复一遍。老郝今天说了什么?她眉心动了动,然后不置可否的,鼻尖回蹭了蹭他。他们今天又参与了一回多人治疗。这回比上次更轻松,最后郝医师将俩人送出门时,交代了她一句:“你还是要学会主动找话题,主动与人沟通,并不是说安静些有什么不好,但是以防万一抑郁复发,你还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加有活力些才好。无论说什么都好,不要觉得尴尬,说你想说的。”楼玉沉默片刻,旋即掀起眼睑,“你想听哪方面的?”隗洵梳整着她凌乱的发丝,眼睑半睁与她对视,目光闪过一丝狡黠:“你自己想。”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到门边把电磁的门卡给拔了扔一边,回头看了看他,把他推倒在榻榻米上,长腿一跨坐他腰上,然后趴下了,头微微枕在他肩头。楼玉最近越来越黏人,倒不是那种腻得慌的黏,而是老喜欢抱着人不撒手,又不说话。其实他不太喜欢这种束缚感,他更喜欢把人圈在怀里,于是调整了下姿势,揽着她腰肢,让她靠的舒服些。找一个可以聊下去,又着调的话题,还是费了一些时间,差不多等到她开口的时候,隗洵已经企图阖上眼了。他最近又没好觉,每天闭眼三四小时就睁着眼到天光,无论怎么努力也睡不进去,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困意爬上来了。“就,你还记得我怕黑这件事吧?”她枕在隗洵肩膀上,目光淡淡地,流连于不远处的落地纱窗上。他睁开眼,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记得的。”楼玉察觉不对,抬起头,哭笑不得打量他一眼,“声音这么困?”“没事,说吧,是声音困,不是我。”“……有病啊你。”她又倒下去了,摆在靠垫上的手揉了他头发一把,从他身上下来,在他身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拉过他的手把自己圈住,说:“睡吧,我轻点说。”他的手环着她脖颈,被楼玉握住,他反握着捏了捏,表示好的。不知怎地,楼玉想起‘猫爪永远在上’的定律,也就不挣扎了,任他握着。楼玉重新找了个姿势,把脑袋的重力放在枕头上,以防他醒来手臂发麻,望着天花,才娓娓道来。其实这事儿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整个过程却十分简单,她只三言两语边说完了。事件的起源在游学时期,她居住的房子窗户是打不开的,只能做照明作用,无法通风。后来某天,突发了一起意外。火灾了,警报四起。她从睡梦中抽离时,到处乌烟瘴气。那是难得一遇的美梦,她不得不在一刹那间找回理智,摸到床头柜第一层里的护照,然后冲到卫生间冲洗了一条手帕捂着口鼻,就在要离开卧室的时候……大概是逃生的念头充斥她整个大脑,以至于太着急了,门把下拉的时候比平时都要用力,也忘了那把锁芯平时就易失灵,想着是卧室没关系所以一直没报修,于是这一下拉,彻底让它报废了。楼玉当时并不是很害怕,她确定以及肯定火源不在她这座公寓里,但是门窗电都打不开,信号收不到,屋里也没锤子之类的利器情况下,她只能躲在卫生间里不断用水拍脸,保持清醒。后来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梦中出现消防员车声。再后来她就特别讨厌在封闭无灯的屋子里,多人的话是没问题的,只要别让她一个人就行了。楼玉絮絮叨叨般说完,侧过头往上看了看。他已经睡着了,单 分卷阅读84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而薄的眼皮很大。幕布散发的暗光一帧一帧的,使得他脸孔也陷在一明一灭之中。楼玉着迷的看多几眼,轻轻喟叹一声,轻手轻脚换了个姿势,抱着他也跟着入睡。殊不知在她呼吸平稳的一瞬间,隗洵却在这片漆黑中缓慢半睁了眼,他将屋里静寂的氛围映入眼帘,从天花到幕布,再从幕布到墙面,然后无声的滑落在她素净脸孔上。这份静谧持续好几分钟,直到他凑近,张开牙齿,在她脸蛋轻轻一咬。“知道了。”他说。 37.第 37 章 楼玉去过许多地方, 因为口罩帽子一戴基本没人认得她, 于是她经常报团,跟着熟人旅游团去感受当地文化。自那次话匣子打开后,她偶尔会跟他说说过去所去过的景点和当地人文,隗洵虽然对此没多大兴趣,但却很捧场。楼玉不得不想起郝医师的话,关于接受能力——他的确什么都能谈。“有一回吧。”楼玉的手指被他圈在手里玩弄着, 有点痒,想抽回来却被拒绝了。她无奈说:“我在温哥华游学,当时其实已经确诊是抑郁中度了,但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因为我为那次游学做了两年准备,实在是不想放弃, 所以最后还是去了。我在那边保持每周做两次心理咨询,有时候会哭, 有时候不会, 我的房东是教徒,她们家是牧师家庭,虽然不会劝我入教, 但依然会频繁的请我去参加布道活动, 也会举办什么教徒家庭主题的party,叫我过去认识认识新朋友……”“那时候有吃药吗?”他的注意力仍在那肤如凝脂的手指上, 漫不经心般问。“当然吃啊, 副反应有点大, 影响工作了,所以干脆把工作都推了,正好那会儿刚结束巡演,不用跟组。”她继续说回往事:“那应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吧,至少刚出门那会儿是,我和房东去西雅图的黑五,那边有条公路是可以直接开车到西雅图的,然后我们顺便去拜访房东的朋友在她们家吃晚餐,当时她们正在家里举办一个派对,你知道外国友人就是闲的,每天都闲。”隗洵本来坐的好好的,听到这句吐槽就靠在她肩膀上闷笑,“然后呢?遇到什么了?”“我们吃完饭就准备回程,结果回到一半打台风了,是美国那边的台风,你猜怎么着?”楼玉面无表情的说:“把我们从美国西雅图沿着那条公路吹回加拿大了。”隗洵的肩膀忍不住剧烈的抖动,抱着她手臂发笑,笑了半天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厚道,渐渐停下来,干咳一声,“那时候没受伤吧?”楼玉继续面无表情。“你知道那个场景吗,就是车在路上开,风从后面吹,一路吹回温哥华。”“……嗯!”隗洵花了好大力气竭力忍住不去想那个画面。楼玉看他这反应,也开始笑,最后说:“虽然现在说来很好玩,也算是人生中一段神奇的经历了,但是当时给我带来的伤害有点儿大。”他微微坐正身体,把她搂在怀里。楼玉:“幸运的是我和房东只是有点擦伤,做完紧急处理后就回住处了。但是当晚发生了一个状况,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旅途精神病’,没怎么当回事,因为莫名其妙紧张,大祸临头,坐卧不安这种症状虽然抑郁的时候有,但是我过去从来没有长达一两小时行为接近原始本能反应的,也不会多语,也不会……性.兴奋……虽然可能有这方面的需求,但不会在没有诱因的情况下突然想要就对了。”隗洵本来态度十分严谨,但听到后半句时有点儿想入非非。他凑到她耳蜗,“可是我会啊。”他说的是大实话,他觉得自己和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没什么区别。倘若要真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是别的男人是管不住要去偷吃,而他仅仅只是管不住下半身升旗。这种情况可以说是时常发生,也不完全可以甩锅给躁狂期,他这个年纪本就是血气方刚。楼玉伸手轻轻捂着他嘴巴,别开视线,努力回到原题。“后来事态变得严重,我出现了自杀倾向,非常强烈的,然后我用手铐把自己铐在床上了,这是我之前想的自杀干预,我开始拿手机打给我的咨询师,我跟他说我突发意外,我要见他,并语无伦次的告诉他先去找我房东……因为我把自己铐住了,手铐钥匙也已经扔到我怎么也拿不到的房间门口。”后来她在咨询师的帮助下住进了精神科医院,因为她自杀倾向非常重,就算咨询师在身边和她说话,她还是被这种倾向困扰了好几个小时,无时无刻想着去死好了。咨询师给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楼玉很干脆就答应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全方面干预,而不是心理劝导。由于得到咨询师的帮助,手续办理的时间不长,签完各种告知书,授权书之后,她给房东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去她的公寓里收拾点衣物,牙膏牙刷和几本不是硬皮的书送过来。房东一向很热心,半小时后就到了。因为是非探视时间,房东把东西交给她后,为她祷告,然后离开了。咨询师与院方沟通过,她自杀倾向强烈,所以入住的是急诊单元的单人病房,入院等级是suicide observation 1:1。护士把她带进来的东西全部收走了,整整两天,护工无时无刻守在她身边,生怕她突然实行自杀,睡觉就坐在旁边看着,洗澡就在门外守着,就连吃饭都禁止使用餐具,直接用手。到了第三天,等级下降到SO,护工终于不再24小时的看着她,而是改成每隔十五分钟进来检察一次,每回第一句话都是:“你觉得怎样? 分卷阅读85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如果回答的言简意赅,护士或护工就会再问:“你在想什么?”她在那里住了一周时间,后来自杀监控解除,转到其他单元——这正是她想要和隗洵分享的见闻的开始。当时她转到的单元,接诊的全是成年女性,都是刚从SO转过来的,其中有一个女人是精神分裂。精神分裂的自杀率比抑郁症还要高,据说这个女人被自杀监控了八天。楼玉的性格是非常静的,她的大部分热情都献给了舞台。在精神病院住的这段时间,她没有想过要和任何病友交好,但没料到的是,这个女人主动来和她说话了,她注意到说话的那一刻,这个女人的眼神是非常明亮活跃的。“她说了什么?”隗洵问。他一直默默的听,这会儿忍不住开口。其实他觉得楼玉在女人堆里的行情应该比在男人堆里要好。他在人群中见到楼玉的时候,无数次见到有女人在偷窥她,视线往她的方向偷看,更甚的是明目张胆观察她,露出痴痴的视线。不止病人,家属,就连护士也会对她多出几分怜爱。楼玉身上的气质的确很绝,她的冷会让男人止步,却更吸引同性的眼球。这会儿一听女人主动和她搭话,他就反射条件的问出口了。果不其然,楼玉:“她说她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交朋友。”隗洵:“……那你怎么回答的?”楼玉笑了笑,“没来得及回答。”“嗯?”“她害羞跑了。”楼玉道:“我们不是一个小组的,平时不怎么经常碰到,后来见到她几次,她都在发病,说话是很语无伦次的那种,幻想自己是在保护地球,在某个星球有基地,脑子里有芯片什么的。”精神分裂症病人,隗洵在隔离区见多了,他住的地方是一个综合大区,也分一、二级病房,但是病患以精神分裂症居多,他在那边活动时最常见到的就是这种病人。所以后来才和梁绪申请到这边歇口气。精神分裂症病人的世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懂,当然懂了的话,他可以当选精神分裂预备役了。“不过后来她离开了。”楼玉叹息着。“离开?”隗洵看着她的侧脸,“是我想的那种离开么?”楼玉点点头。隗洵:“但那里不是紧急措施做得很好么。”是的,基本上全方面干预了。“不是在那里。”楼玉连忙解释,“我在那儿住了一周就离开了,因为那里床位紧张,只接收十分严重的病人,相当于做一个环境隔绝,自杀干预完成后就要安排出院。我出院后在当地的另一家精神病院找到一个还算靠谱的医生继续做院外跟踪,大概半年后吧,然后我在那里又见到她。”太神奇了,楼玉没想到这都能遇到第二次,而且她们的主治医生是同一位,白人。楼玉继续保持过去生活的节奏,每天上课,泡在图书馆,在公寓附近的练舞房练舞,房东知道她安全出院后替她高兴,特地请她到家里作客,而且得知她的不幸后,时常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除此之外她每周都会去心理咨询中心找咨询师聊天,无论当时开心与否。有回特别难过,关于学校小组作业,她把事情搞砸了,连累了一整个小组,已经没时间补救了,其他组员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脸色已经不在控制范围内,她非常的自责,以及抱歉。回到公寓后,她觉得不能一个人待着,怕这么下去会出事,于是约了车去咨询中心,当时一路上她都在非常焦虑的状态下,这次的事情搞砸了更像是一桩导火线,她顺着这根线爬过去又翻出好一些有的没的,导致泪腺水闸一开,一发不可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太矫情了,这种事儿居然能哭成这样,可是又忍不住唾弃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别人就能做好?为什么偏偏就你不行?那一刻她真的认为自己毫无生存价值。咨询师在中心门口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快晕过去了,一边在心里列举着自己如何没用,一边哭得无法自拔。后来咨询师付了乘车费用,领着她上楼,交谈断断续续的,但总算讲清楚来龙去脉。她眼睛都哭肿了,手上捧着水杯,但至少这一刻停止了哭泣。咨询师问:“如果你的朋友很难过,一直在哭,你会怎么办?”楼玉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但还是努力想了想,给出一个回答。“先安慰她,如果哭得听不进去了,就保持沉默,继续想办法,直到她哭完,再好好安慰她……”楼玉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咨询师:“那你会不会对你的朋友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意志力太薄弱了吧’‘矫情!’诸如此类的话。”“……不会啊。”她脸上茫然的,大概方才哭得狠了,还在抽噎。咨询师:“那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呢?就因为这是你自己,所以你觉得说什么也无所谓吗?”她脸上空白了一瞬,旋即眼泪就争先恐后挤出来了。是啊……就因为是自己,所以就这么不负责任的谩骂吗?.当晚,咨询师约了车把她送回公寓,即将关上车门前。咨询师说:“其实没必要觉得哭是一件丢脸的事,但是记得别哭太久了,不然会伤到眼睛。如果药物弄得你整天极度嗜睡,就去跟主治医生谈谈,跟他说你还在上学,副反应太大了影响到生活,让他给你换一种药。”于是楼玉第二天去了医院,要求换药。那个白人医生居然恍然大悟:“你不早说你还在上学,我还以为你是来度假的。”楼玉无**可说,等白皮医生开单子的空隙,她多嘴问了一句那个精神分裂症女病人。白人医生:“谁?”楼玉 分卷阅读86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描述了特征,一说星球,对方就摆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白人医生:“你和她什么关系?”楼玉想了想:“病友。”白人医生说:“就算是病友,向医生打听情况也是会被遭拒的,我们有职业操守,但是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她三天前自杀了。”“……什么?”楼玉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十分惋惜,毕竟这是一条人命。白人医生观察了下她的反应,本来想话题到此结束,但想了想还是说:“她自杀成功的方式估计更让你惊讶。”楼玉安静等待他的下文。白人医生自己说起也十分唏嘘:“她是把脑袋闷在洗手池里自杀的。”这样也能成功!?楼玉这回是真的惊了,惊到把心里话脱口而出。她觉得这种自杀方式十分儿戏,因为憋到快不行的话肯定会下意识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的——别问她怎么知道。“当然不能了。”白人医生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她,“她不是死于溺水和窒息,是因为由此引起的吸入性肺炎,导致全身感染。”“……”“那这对她来说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隗洵没有‘全身感染’这方面的概念,但听闻字眼应该挺痛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的。”白人医生讽刺的说。楼玉将白人的原话转告给他,连带语气。隗洵:“……行吧。”但他的注意力大部分还集中在楼玉因为小组作业失误而去见咨询师的那一段,心特别疼,到现在都觉得闷闷地,不舒服。他无法想象楼玉当时哭的这么狠,情绪都崩溃了,独自一人去寻求外界的帮助。这是他放在心上的人。隗洵把她拥住,说:“谁都是第一次做人,以后遇到事儿不用这么责怪自己,没关系的,到第二次都还能理解。”楼玉对那段时间十分感慨,听到这番话,不禁抬头看他,心中无言却涌动,于是蹭了上去,和他接吻。 38.第 38 章 在隗洵总是有意无意挑起她倾诉欲之后, 楼玉才发现原来一向沉默寡言的自己, 竟也能变得喋喋不休。“你说今天会不会下雨?”楼玉坐在窗前,望着碧蓝的天空。她觉得不会,但是看手机天气app,今日下午两点晴转多云,四点有雨,彼时体感温度会降到几度。这场雨会断断续续到第二天早上, 大概再过两周要正式入秋了。清河镇大概是全国各地入秋最快的一个小镇,据隗洵说:每年的初雪会在九月末到十月初降临。院落里,隗洵正把着刻刀,在陶瓷面具上微调。“希望不要。”他说。其实清河镇很少下雨,一年到头来也降不了几场雨,但每回降雨都存在感极强, 阴郁的雨幕,以及闪电雷鸣都会让他躁动不安。他静了静心神, 把注意力都在放在眼前的陶瓷面具上。这面具是几天前在八楼做的, 花了两三天才作出一个‘模具’,现在要上色,以及进行细节微调。楼玉看了看, 觉得距离太远了, 看不清,于是坐到了庭院的木平台上。“你觉得会不会太重了。”她拖着下巴颏, 看他手里的手工艺,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淘一个白色的空白面具。”“那种太轻了, 一压就坏。”他举起面具,在天底下晃了晃,悠然自在道:“你觉得他会喜欢我画的狐狸吗?”楼玉侧了侧脑袋,似乎在思考。隗洵口中的‘他’是一个日本小孩儿,叫做深田,前几日被遗弃在清河院门口,衣服里夹着一封信,通过这封信得知是原生父亲有精神疾病,于几年前离世,单身母亲以抚养不起孩子为缘由,特地送来至此。清河院以往也会接纳一些有精神疾病遗传可能性的孤儿,以及收管吸.毒的人,帮忙戒.毒。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院长看到被遗弃的小孩儿之后,得知遗弃的人是外国人,在没有明确身份来路不明的情况下,估计这追究法律责任只会遥遥无期,但案还是要报的,除此之外人也得收。深田今年九岁,看得出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用中文表达困难,但是会听一些语速较慢的简单句子。现在就住在儿童少年区,由于没有家长提供资料,也没法查出确诊深田到底是有哪方面的精神病隐患。隗洵见过他,就在和梁绪一群人进入儿童病房时,听到有人大声问他:“小鬼子,你知道你已经被你父母抛弃了吗?”当时几个医生护士大惊失色,涌进病房,隗洵就站在门外,从人群中看到那家伙,可怜兮兮的靠在墙上。几天前,院长问他能不能做个传统稻荷神狐狸面具。她决定领养那小孩,想给他一个环境舒适的生活,为此她准备了不少生活用品方面的礼物,但她还想集齐一堆医院里医护人员的心意。实际上院长和她的丈夫这二十多年来领养了不少孤儿,其中也有三分之一是混血儿和纯外国人,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被原生父母遗弃在精神病院门口。老院长夫妇每年储存下来的积蓄几乎都花费在这些孩子身上,没病就该读书的读书,该上班的去上班,有病就回来治疗。年纪大一些的孩子每月拿到工资也会转一部分给老院长,偶尔会回来院里帮忙,照顾行动不便的病人。在隗洵眼里,院长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既然都开口了,那他不可能拒绝。他以前也做过一个面具,是送给老院长多年前确诊出白血病的养女,他从老院长那儿得知养女喜欢看《夏目友人帐》,于是做了一个狐狸面具送她。可惜她命不久矣,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离开了。那天他就别着一个狐狸面具,站在梁绪身旁。狐狸面具后还飘着一根红丝带,被墓地山上的清风吹拂着 分卷阅读87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他的眼睛由于眼白部分多,天生就是冷感的,冷冷的看着不远处,实在讽刺,那女生比他要年长几岁,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如今却化为一坛骨灰,要长存地下。人群那一边,老院长泣不成声,被爱人拥入怀中。他亦是从那一刻起,才终于明白人间的确有真情。也是一刹那间,就对继母的那句‘让他吃,痛起来都不要管他’,以及父亲的狠恶对待而释然。医院里总是流传弑父的传闻,其实半真半假。真是他的确有过这个念头,也的确去实行了。假是……没成功。就在他趁着入夜时分来到地下车库,想要做点小手脚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比他要先捷足先登。到第二天,医院打电话到家里转告家属,说是患者遭遇一场车祸,目前正在急救,患者大失血,请问有没有Rh阴性血型家属?医院血库目前正缺这种血型。隗洵一听就知道要完,大概是天要灭隗白山。他和母亲都是O型,白娇娇与她带来的女儿是AB型。不过隗白山还是侥幸活下来了,成为一个植物人,终年躺在床上。警察后来检查到车子出了问题,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于是展开调查。最后查到了地下车库的监控,发现有两个人在凌晨进入了车库。实际上两人都有意避开了所有监控,但他们大概都没想到,墙角下方也有一个小红灯在开着……最后,白娇娇以杀人未遂被判二十年。而他虽然没动手,但目睹犯罪却没有阻止也算是帮凶,于是被梁绪弄到了清河院。实际上隗洵对这里不陌生,他第一次被白娇娇和隗白山弄进来的时候,梁绪还不在。……“会喜欢的。”清风里,送来她如寒冰嗓的声线。隗洵掀起眼睑,看了看她。“你每次做的东西都特好看。”楼玉坐在木平台这方,两手撑在身后,说:“颜料色彩对比特别鲜明,看了会让人无来头开心。”他低下头,‘嗤’的笑了声,拿起刷子和丙烯颜料,给面具上色。虽然听上去像是在自嘲,但这么笑是他的习惯了,只是一个正常的反应,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如果有的话……那就肯定是掩饰害羞的情绪。她家男朋友总是这样,就算再羞涩,那也只会露出酷酷的表情。楼玉站起身,在院落转了两圈,最后在他跟前蹲下。他背部挺得很直,脖颈是微微弯着的,低头专心致志的涂色。丙烯颜料味并不好闻,但狐狸的模样渐渐立起来了,一双凤眼,眼里是竖瞳,红色的耳朵,以及双眼中间是一个符文般的问号。这是前几日就打好的草图。等颜料干得一段时间,到第二天,他才慢吞吞的来补细节。昨天果然下雨了,但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敲着窗,一直断断续续到第二天清晨就停止了它的表演。这回并没有引起之前的轰动,约莫是这场雨下的太温柔了。面具其实不用怎么补,确定颜料干了不会掉色,他拿了狐狸面具挡脸上,稍微侧了侧,露出半只眼睛,“好看吗?”“问谁啊?”她乐了,心想他真好看,“你还是你呀?”每当她心情好,眼里带着点兴味的时候,隗洵就知道她要把话剧演员的台词基本功搬上场了。果不其然这一句话说的又冷又使人想入非非。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以亲吻到气息紊乱而谢幕。大概是恋人在热恋时都恨不得跟连体婴似地吧,总之他们一天接八百遍吻,见到就吻,说说话要吻,一对上眼儿还吻,转个身都能吻上,也没人觉得这么做不对。当然也有可能只有他俩觉得没什么不对。但隗洵还是挺喜欢接吻的,因为每次接吻,他都能感觉血液在快速循环,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在分泌。这些都是直接的生理反应,证明他是因此而兴奋,开心。这种脑内递质也能平缓抑郁病人的情绪,所以隗洵逮着机会就吻,被动承受的另一方可能感到愉悦,并没有抗拒这种运动。工具退还到护士站后,面具也一并转交给院长了,还未回到活动室,迎面便碰上郝医师。.厂公自宠物医院回来后,单方面和郝医师绝交了,整日黑着一张脸,躲箱子里自闭,可怜兮兮的。郝医师无法,只能带到医院来,给俩人一猫留下独处空间,然后去上班了。他坐在窗前,翘着二郎腿与桌面上的猫对视,由衷道一句:“真惨。”楼玉哭笑不得,“说什么呢。”隗洵撇过脸。楼玉趴在桌面上,用手去触摸蓝猫的背部,给它按摩。“它叫什么?”这是第二回见面了,她还不知道蓝猫的名字。“咪咪。”他说。楼玉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随后微微扯了扯嘴角,别开视线,尝试去叫它,“咪咪?”这种感觉很不好,她很少说叠词,因为太像是在卖萌了。咪咪像是没听到,背着她一直在玩绒毯子。楼玉耐着心思叫了几声,仍然不见咪咪回应,不解的去看隗洵。隗洵拉起领子,“它还不知道自己叫咪咪。”领子下,是被遮住的微微勾起的嘴角。“……”楼玉发现近日来的情绪大多都是哭笑不得的,她一颦一笑的:“捉弄我好玩吗?”隗洵看着她,不置可否。“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她抚摸着猫后颈,又问一遍:“嗯?你叫什么名字啊?”“它叫啾啾。”隗洵靠过来,也趴在桌面上。“它知道吗?”楼玉给他手背弹了个栗子。隗洵看着蓝猫,在它嘴巴伸出手,“啾啾?”蓝猫看着他。楼玉:“你叫狗啊?”隗洵看了她一眼,随后在猫面前晃了晃手指,“舔吗?”蓝猫二话不说伸出粉嫩的舌头,在他食指舔了舔。“真舔啊。”楼玉睁大了眼。行走的猫薄荷是闹着玩的吗?“好了好了。”隗洵拉开 分卷阅读88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手指,在它背后揩了揩,“都是口水和倒刺。”隗洵把猫舔出来的口水还给它,余光瞄到女人瞧着自己,慢慢凑上去,“那你舔吗?我保证不擦掉。”楼玉忽然间想玩点恋人之间的小情趣,也就故意不顺着他的意,拍掉他的手。“脏。”“是吗?”他漫条斯理应着。她的手倏地被反握,那只大手将她四指都拿捏在手里,用的巧劲儿,即不让她受伤,却也挣脱不开。楼玉试着拔.出,没两秒钟就放弃了,皮笑肉不笑般瞅他。他为之动容,动作不紧不慢的伸出舌尖,在肤白凝脂般的手背上,轻舔了舔。湿热温软的触感使她反射性躲了躲。他还保持着那姿势,眼珠子却跑到了三白眼上方,这么近距离打量,他眼白部分真的超多,眼眸与眼白部分黑白分明的,当他平静注视你的时候,你会感觉世间都是静的,时间都停止了。平静,却蛊惑人心。手背上的水渍早已风干,她咽咽口沫,脖子根都绷紧了。那么问题来了。“亲吗?”他问。“……亲。” 39.第 39 章 “我想自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时间正是入秋的午后。九月的清河镇清清爽爽, 除了昼夜温差过大以外,也没哪里讨人嫌了。午后的阳光正烈,楼玉在院子里洗手,水龙头里的水极度冰冷,身后不远处一些人在踢球,欢颜笑语一波一波传遍四处, 就在这种欢乐的氛围下,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清澈的水柱淋洒在手背上,她心底里掠过一点慌张,回过头看向隗洵。他正躺在窗边的榻榻米,目光空茫盯着天花板。楼玉摸不准他的状况,毕竟他这阵子情绪转换的很频繁, 可以直接从嗨到正在关头上,一下子不声不响的, 任他人怎么说话, 他都可以听不见,似乎身体机能的运程都被大脑思绪占满了。但是再低落,一两小时后又可以继续嗨, 再次变成一个说话机。昨天倒是很平静, 话不多,但是心情不见得很坏。郝医师说是轻郁期, 这个时间很短, 对一般1或2型来说长达一月或一周, 但快速循环发作形式的人顶多就一天,短则一两小时,一旦过了轻抑郁,就会直接到重抑郁。可是他看起来……楼玉关掉水龙头,往空气甩了甩手上的水滴。“有想要跟我说的话吗?”她关上落地窗,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在他身侧趴下来,还带着水渍的手指拨了拨他的黑发,看他似乎没有倾诉的**,决定自己来开这个头:“……我昨天看了一本书。”但实际她昨天没有看书,而是被李俚缠着听八卦去了。“什么书?”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看她。“关于……”她开始绞尽脑汁,在脑子里快速码字,但话音还未落,就被他打断话茬。“楼玉。”他忽然这么正经叫她名字,这让她有点反应不过。“什么?”她低声应着。这种氛围下,双方都像是在隐忍。他这会儿倒是挺平静的,眼珠子转回去,继续看着天花板,像是透过这一层板,看到些什么。实际上他的确看到了什么。不过到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忽然翻了个身,把她压倒在身下。楼玉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在和榻榻米剧烈接触前,被他的手垫在中间。她有点懵懵的,想转过脸看他,但他已经先人一步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是抑郁没跑了。既然他不想说话,楼玉就不会勉强他。而且这种时刻她经历过很多次了,大概是抑郁病人才懂抑郁病人吧?当人抑郁的时候根本就不爱说话,也讨厌周围唧唧喳喳的噪声。如果这时候来个人看她没精打采的,打着想让她提起精神的旗号不断说一些笑话,邀请她一起嗨起来,她很可能会连带这个人也一并讨厌。楼玉抬起手,抚摸着他后颈,连着后脑勺和背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条服领子后的里边还编有0505的字样。楼玉猜测他衣服是自己洗的,因为今天这件的洗衣液味道比以往重,刚好他近两天由于情绪不好,过于强迫洗涤。两人就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十几分钟,他身体的重量几乎都过到楼玉身上,几分钟前她腿有点发麻,楼玉还在想自己为了爱成为多么伟大的人。直到现在发展成腿抽筋的惨痛局面,她实在不想逞英雄了,忍不住吃痛的呜了声,又快速的捂了捂嘴巴。这声音真的很小,超过半米就完全听不见,但他这个姿势,耳朵就差贴在她嘴边上了,想听不到都难。“你怎么?”他支起上半身,谨慎打量她,刚那声音实在像是痛呼。“……抽筋。”这筋抽的她这两个字都说的特别艰难。他愣了愣,坐起来,神情还算冷静,“哪边?是大腿还是小腿?”“……右,小腿。”他已经摸过去了,“是后面的肌肉还是前面的?能感觉到吗?”“……后面。”“那你忍忍。”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身体扳过去,勾起她右腿往后压,将膝关节扳直了。这次她倒没再嚷嚷了,感觉知觉都麻痹了。不知过了几秒钟,他问:“还行吗?”这鬼问题,问的她两眼一黑。“……行。”女人哪能说不行?“那我松开了。”楼玉刚想回应一声‘嗯’,但下一秒是再也怎么都开不了口。他居然在放松了力道之后,手从宽松的裤管里伸进去了,冰凉的手掌贴在她小腿肚上,冻得楼玉往回瑟缩一下。她回过头看他,发现他仍然是低着头的,眼睑半垂着,同时小腿肚被他来回摩挲着,力道适中,能快速缓解血液循环,又不会感到疼。楼玉抿了抿唇。幸好一对情侣中只有一个人多想,万一俩人都多想,最后一旦对上眼 分卷阅读89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儿了就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想。不过就算真的一发不可收拾,那也不可能在这儿来一发。楼玉借着沉默无言的空隙,翻了个身仰躺在榻榻米上,长发铺了一地。看得出来隗洵还是挺喜欢她的手和头发的,这大概就是爱的力量吧,她最近护手霜抹的比冬天还要勤快,头发也不扎了,尽量两天一洗。以往都是护工给她吹头发的,现在让她烦得吹风机直接给她了,让她吹完再还到护士站保管。“还疼吗?”他捏了捏小腿肚。楼玉摇摇头,然后迟疑一下,又点头。她没忘记这时候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他心情仍然不佳,在看到她摇头后就松手了,裤管拉好,目光慢慢移开。位置捏对了还挺舒服的,但松开手后就是后知后觉的闷疼。隗洵松开手后就坐在原地不动了,眉中间折起小皱,目光落在榻榻米上,不知在想什么。楼玉也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面无表情看着他。实际上此刻的她,意乱心慌,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办。她直觉该去告诉医生护士,但是直觉也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或许这次也是短暂的抑郁呢?也许下一秒就会转躁狂相。楼玉盯紧了他,倒也沉得住气,保持极度安静,甚至呼吸也下意识往轻的呼,生怕惊扰到他。但是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只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连动都不带动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楼玉因为难受而想换个姿势,刚轻轻一动的时候,他掀起了眼睑。这么一眼,她冻住在原地。“你知道医生是怎么判断病人可以出院的吗?”他问。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楼玉轻皱了下眉,“……情绪平稳,具有继续服药的自觉性?”因为他话音很低,楼玉不自觉也降低了分贝。“嗯。”他低声应着:“梁绪说只要我生活自理能力恢复,没有明显的幻觉,没有明显的药物副作用症状,情绪就算控制不了但是没有攻击倾向和没有自残倾向,具有继续服药的自觉性就可以离开了。”楼玉愣了一下,试探性问道:“那你想出院吗?”隗洵近两三个月都没有自残倾向了,他由于常年吃药的原因,耐药性高,也没有明显的药物副作用,至于攻击倾向不用说,他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当然前提是没有人招惹他。“不,我是说……”楼玉不想听到‘不’字,直接凑近他。耳垂一热,他呼吸直接被打岔,忙着接下一口气,话音也跟着止住了。湿热的吻从而后一直蜿蜒而下,沿着颈线吻弄到锁骨,他呼吸骤然紊乱,注意力完全跟着她的嘴唇在走。楼玉停下来,把自己撑起来,目光温柔的看他。“可是你必须要和我一起走,离开这里。”没了作乱的吻,隗洵平静下来,隔空对上她的视线。他保持着沉默,眼底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像是特意放空着自己,但他们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是:我不能。实际上他是离开过医院的。梁绪不希望他大好时光浪费在精神病院里,而且他正是处在接受义务教育时期。他努力过,但后来还是被打败了。你明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但它一直充斥在脑海里,抛之不去。你明知道那是幻觉,但你怎么都摆脱不了,还会有身临其境的痛感。你明知道你很干净,身上没有病毒细菌,但你还是不断生出要去洗澡的念头,还是会三不五时冒出自己会不会病变的问题。但实际上你知道,你不会。但你有时会突发暂时性忘记这一点。你明知道你的胃部没有毛病,甚至照过胃镜,大家都说没问题,但你还是觉得很疼很疼。你根本就不想死,但你有时又会忘掉这个根本。……楼玉首先移开视线,她快速坐起来,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快速的扇了几下,迅速调整着情绪。“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吗。”她问。“我们说好的,就这段时间。”他的情绪并不悲观,反倒是相当的平稳。当初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一直以来她都故意忽略了。“可是你不能为了我吗?”她的声线有点儿抖,这番话道出来大概是废了一些力气,她脖子根连带着锁骨都绷紧了。“……”隗洵看不得她这样,缓缓移开视线,半晌才道:“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但人的一辈子太长了,我赌不起,我随时就走了。”如果这路上只存在两个结局,我就选我看着你走的那个。你走时就放心的往前走,我走了你依然向前走。楼玉体会不到他的无力,她被当下这种无助感冲击到了。眼泪瞬时在眼眶里打转,她迅速低下头,调整情绪。须臾,她还是挣扎了下:“你认真的?”他突然有点不耐烦,“要不你还想怎样?靠着我这点所谓的有趣过一辈子?你没看到吗?我没了躁狂期的症状就是一个废物。你就非要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这句话换在平时太可骂回去了,她能把他骂的头头是道,就你这样的还要抢废物名头?还有哪个垃圾堆有这样的废物可捡?她可以再去捡百八十个。然后一个转折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不为别的,就为她心疼隗洵这种从天降到低谷的落差感了。上一秒还是世界唯我独尊呢,下一秒就我是废物了。情绪跑出来作乱影响到他是真的,这一刻觉得自己是废物配不上她是真的,不想拖她后腿是真的,想趁着这个机会分手也是真的。楼玉本该要出院了,但她愣是没提过,后来还是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他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她能自我调节这种悲伤的情绪,不会因为他而陷入新一轮的挣扎里之后,就一直琢磨着怎么说再见。“算了。”他面 分卷阅读90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无表情的说:“好吗?”楼玉软硬不吃,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态度得强硬些。开玩笑吗?怎么好。楼玉看着他,没说话。他低下头,“不说话就当好了。”她继续保持着沉默,沉默而长久的注视他,像是在传达一种失望的眼神,又渐渐地,一点点趋于平静,最后气息不稳的站起身,一语不发离开活动室。隗洵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微微偏过头,那个临出门前伶仃的背影,仿佛就定住在他黑白分明的眼膜里,久久挥之不去。 40.终章 这算是和平分手吗?她走出去的时候还在想。大概是吧。如果这都不和平, 那什么样的才算和平?离开活动室后, 她心里想的还是要去告诉护士,0505状况有点不对,让她们留心观察。也不知隗洵是真的没做点什么,还是护士观察仔细没出事,最后去活动室的时候,活动室的门从外锁上, 里边恢复以往,就像是回到大半年前一样,漆黑一片。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是真的完了。但她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分手了呢?分明早上还是好好的,他们一见面就接了吻, 互问对方昨晚睡得好吗?做了什么美梦,他还说梦到了她。然后一起去晨练, 晨练完了才吃早餐, 加餐,午餐……往前推一点,她刚做好打算九月出院, 先回家一趟, 处理好这些日子留下的相关事宜,以后再进来可以申请恋人身份。但现在都可以省省了。她的出院日期定在九月十九号, 要做完这个月的体检, 确定从身到心都没出问题之后方可出院, 出院后保险起见还要吃一到两年的药物,张疏让目前正和她之前院外的精神科医生做交接,到时她再去取药直接让原来的医生给开单子。关于出院这回事,梁绪在这边转告隗洵了。说这事儿的时候,俩人正在隔离区一楼食堂吃午饭,今天菜品不错,他胃口比前两天要好一些了。梁绪还以为他会有点反应,但实际上他只是嗯了一声,像是左耳进右耳出,于是这个话题结束了。梁绪吃进两口饭才琢磨过来,愣着看他,“这是……分手了?”正要夹狮子头的筷子顿了顿,旋即一根筷子戳进去,发出‘滋’的一声响,爆汁了。“我不想谈。”他说。“行吧不谈就不谈了。”梁绪干脆的说。梁绪早预料到这段恋情好景不长,不是他看衰俩人,而是隗洵身份特殊,他只适合谈恋爱,可以给对方美好短暂的恋爱体验。但他不适合照顾人,尤其这个照顾的时间是永远的那种。如果非要这么选,那么梁绪只好给出两个忠告,一是做好他随时离开的准备。二是他随时会伤害你的心。这两个忠告不但适用于隗洵,也适用于所有精神病人。不过梁绪是真没想到断的那么快,隗洵近日来并没有哪里不妥,胃口不好是一旦入了秋季就会出现的老毛病,天凉快一些就会好转,所以梁绪都没把这件事当事儿。他依然按时起床,整理内务,每天都会完成运动康复师根据他身体状况列出的体疗,一天少量五餐,一顿都没落下过,该特殊工娱,该森田治疗,该行为治疗还是治疗师session,全部都没缺席。梁绪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他这辈子比较不幸,没遇上真心喜欢的人,只碰上过几个真心错付给他的人,每回分手时恨不得对方干净利落的撒手,别妄想藕断丝连,现在想来这是他们家的传统美德。连小外甥都遗传到了。但分手不去纠缠是一码事儿,心里怎么想的又是另外一码事。梁绪拿到这个月的体检之后,深深叹了口气。表面上是干脆利落的断了,就当无事发生过,但每月十五日的体检,多巴胺分泌不足,这行字直接出卖了他。梁绪连连叹气,作为医生,愁得呀。“你是一天不上我跟前叹气就不舒服是不是?”隗洵放下筷子。他语气说不上好,一字一句硬绷绷的。梁绪也有点来气,但更气的是他一个字都蹦不出,他但凡是碗里剩一粒米,梁绪都能暗杠了,但人偏不,就是不紧不慢把饭一扫而光,把菜清盘,完事儿了干净利落的收拾桌子,走了。梁绪再次叹气,不得不说,他开始有点佩服隗洵的自我约束了。“你要想好了,错过这次你再也没有机会。”第三天,梁绪给他检查完生命体征,想了想还是说:“两情相悦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但要能找到一个真正懂你,理解你的人,比一双人互相真心喜欢还要困难。就算……不在一起,但是要个联系方式,日后当个知己,约出来吃个饭喝喝茶也不错吧?”“你有没有想过那样对她太残忍了。我可以断的那么干脆是因为我有她开心,没她我也能勉强过的下去,我还有躁狂加持不是么?反正一直以来喜怒哀乐都不由我。以后我还可以用漫长的时间来回忆这两个月。也许我一开始就该看得长远一些……”他垂下眼睑,表情依然贫瘠:“算了,别再说这些,我不想做错事。”见他决心已定,梁绪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梁绪还是觉得就这么断了,十分遗憾。风吹云走,今天是个大好晴天。楼玉坐在主楼一个不显眼的门口阶梯上抽烟,烟草的气息舒畅四肢百骸,她缓缓呼吸着,望着明媚的天空。今天下午就要离开,结束长达将近一年的治疗,说起来还挺不舍的。她记得去年入住的第一天多么狼狈,那时的她还处在要生要死的境地,无法自拔,寄希望于这间精神病院,值得庆幸的是这家医院的治疗方针在她还可接受范围之内,于是治疗开始了。初期治疗过程 分卷阅读91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几乎每天都差不离多少,每天六点钟起床,十点前必须进入睡眠中。直到中后期情绪明确开朗不少,才给她安排运动时间,彻底变得活力起来。众所周知,抑郁的反义词是活力。抑郁,吃药,每况愈下,接受治疗,好转,出院——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但是她从没想过,她那颗平静已久的心还能为他人而春心萌动。……楼玉掐灭烟头,弹到垃圾桶中,起身毫不留恋的进楼,将阳光抛却在身后。她其实不是那种离了爱情就活不下去的人,实际上她最看重的一直都是家人,甚至连友情都不太需要拥有。所谓的友情也还是要看缘分,从前有过但是缘分尽了,后来反而是不想去与人交心。至于爱情,她相信这世界存在非谁不可的爱情,但绝对不会是她。一辈子这么长,但是楼玉知道的,她这后半辈子‘惊艳’二字,恐怕要和隗洵画上等号了。她顺着楼道低着头走,要去食堂吃最后一次加餐,脸上是心不在焉的表情。虽然不是非他不可,但还是觉得好难过。也许最悲伤的时刻还没有来临,但愿多少个日后一人坐在餐桌上不会哭出声。这么想着,悲伤的情绪就突如其来的上涌了。她在门口阶梯烦躁的坐下。要加把劲追回来么?也许只是她给对方的信心还不够?所以他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吧?但所谓的配不上只是阻碍他们的原因之一,她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就是那该死的精神病,单单将精神病抡出来讲,那么可讲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其次是考虑到社会的现实,他只接受过五六年的义务教育,甚至小学文凭都没拿到,他出来怎么养活自己?谁会请他?靠画画?靠家里?还是靠她?可能吗?最后的最后,他不一定能适应外面的生活,精神病院的自杀干预是全方位的,会给他一个‘安全’的认知定位,但离开这里到热闹繁荣的都市生活,确定这是他想要的么?或者她留下来在这边发展,但这个决定太过于倾向‘妥协’,说出来只怕会把对方越推越远。太多阻碍他们走下去的理由了,所以那天才感到十分无助,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说服他,告诉他,她愿意等。……稍微调整好情绪,她才站起身往前走,但刚走出一步就停下了。廊道排椅上坐着个人。兴许是午后体感温度直逼二十度,他今天穿得些许单薄,领子下的两颗纽扣散在两边,露出平直白皙的锁骨。楼玉蓦地想起几个月前的午后,他也是这么坐在那里的,过去和现在仿佛重合了。那时候,他说在默背《善悪门》的原版,人并不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的,每个人都有好坏的一面。廊道两边的树木光秃秃的被阳光笼罩着,她走到当时她站着的那个位置,按照走向,这时候,他应该睁开眼,说:“喜欢吗?”仿佛时空错乱一般,她微微抿着唇。眼前的人的确睁开眼了,一双三白眼平静如水。却什么都没说。事情发生后,他们甚至没有过歇斯底里的争吵,只是一方有自己的安排,一方理解一方的安排。仔细想想,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想说的话也不能说。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一双视线对上,他目光依然平静,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鲜少语气迟缓的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这话不如别说,直接勾出她刚压下去的伤心泪,王八蛋。楼玉愤愤的,干脆的撇过头。沉默半晌,他站起身说:“对不起。”“到底是道别还是道歉啊?”她看着他。“……都有。”“你又有什么错?”她说:“我的错才是。你说得对,一开始说好的这一阵子,是我出尔反尔。”她这番话回的他一阵无力,他刚才那声‘对不起’指的是“对不起,你这么难过,但我真的不能再拥抱你”,但等她说完之后,他才发现深表歉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Wow有个小彩蛋,里面有只会飞的乌龟,它永远是孤独一只的。如果你对它做love的动作,它就会一直跟着你。然而你不能一直陪伴它,它永远是孤单的。“我四点去机场。”“你来送送我,我等你。”她平静说完两句话就离开了,像是一个接受命运安排的人。隗洵轻皱皱眉,半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盖下来,投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影子。良久,他双手插进口袋,往反方向走去,消失在廊道尽头。.楼玉回到单间收拾东西,几个熟面孔的护士来送她,医院还派了车把她送到机场,并告诉她其实一开始入住的时候就该他们去机场接她的,结果她临时换了早几个小时的航班,下机后又没联系他们。楼玉笑笑,表示没关系。车上寒暄几句后便结束了,一路无言去了机场。隗洵没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不像是举棋不定轻易让步的那类人,他那种性子就是一旦做下决定就不撞南墙不回头。她的行李很少,一个行李箱塞不满,她摆弄着拉杆,在空旷的机场中央发呆。她在想,要是真不来,那怎么办?来了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那就赌一把,她想为这段稍纵即逝的感情作一次仪式般的收尾。楼玉找了一个人少的墙壁靠着坐在行李箱上,打开许久没关心过的手机,手机上只有一条信息,是经纪人问她两个航班号,大概几点到魔都,她来接她。她边戴上口罩,边回复信息,顺便交代了一些事宜。清河机场很小,人流量不大,大厅十分空旷,唯有航班降落时才会有人群陆续涌进,但不稍片刻就会恢复清冷。大部分饮食店和免税店都在里边,外面只有醒目显眼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她就在麦当劳解决了晚餐,饭后还吃了一个 分卷阅读92 如何在精神病院谈恋爱 作者:打簿 麦旋风。浑浑噩噩又过去一天。她吃了两天麦当劳,间隔在小商店买微波炉一分钟叮热的饭团。味道不怎么好,但也算是重新激发了她对麦当劳的兴趣。晚上,她在大厅的椅子上发呆,对面就是航班号的大屏幕,上面红绿色的字体不时变换着。楼玉戴着耳机,耳机里发出爆炸性节奏的音乐,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竟有点坐立不安,她绞着手指,有点儿焦虑平静在交集的意思。又坐了一会儿,她去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顺路又买了一杯麦旋风。就在回到原来的位置时,才发现她的位置被人占了。虽然换个别的位置没有原来那个正——对着大屏幕,但是想想也没关系,毕竟机场不是她家开的,于是越过过道,去别的位置……行李箱比她要先停下来,楼玉被行李箱挡了去路,她愣了愣跟着刹住车,先稳住麦旋风,然后才稳住平衡。挡住她去路的人头压的很低,戴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不止,他起码一身的黑色,黑色的衬衫和黑色锁口运动裤,座位扶手上还搭着一件黑色防风外套,但他露出来的皮肤却出奇的白。楼玉有种微妙的预感,心里按耐不住的数着,一……二……三……他脸抬起,满是凶恶的神色,“谁允许你看我的?”“……”噫,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你不会还妄想我送你回家吧?”他语气颇为不满。楼玉愣了愣,旋即忍俊不禁,挤出两个字。“是啊。”“……你想得美。”他硬绷绷的蹦出几个字,扯下扶手上的外套,往自动售票终端走去。楼玉拉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说:“我就知道你会跟着,但我不是非要逼你出现,其实如果你今天不出现的话,我明天也是要走的,我牙膏要用完了……”闻言,他立住脚跟,往裤子口袋摸了摸。楼玉不明所以的定睛一看,发现他摸出一支白色的电动牙刷,以及一小管黑人牙膏,依然‘怒气冲冲’的递给她,“放你行李箱里。”其实楼玉看到这俩东西的时候就很想笑,但她觉得还是要给对方一些面子,毕竟对方正演的上头,于是诚诚恳恳的接过来了,打开行李箱和她放洗簌用品的包,放到一块儿。隗洵低着头看她整理的,拉链拉好之后,她也没站起身,就那么蹲在原地,抬起脸看他。这么一冷不防对上视线,他有点装不下去了,心里满满都是蹲着干嘛呀……怪可怜的。他躲闪着平移开视线,最后又移回来,说:“我在那儿想了很久。”楼玉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死角,还有柱子挡着,怪不得一直没注意到。“嗯。”她转回来点点头,应着,耐心等下文。“我有信心对你好,但是我没信心只有好的……可能,也会无意间掺和进来那么一点坏的……”“……嗯。”她听到声线有点儿抖之后,才发觉眼眶也有点热。楼玉站起身,想让他不要再说了,但有些话必须得一次性坦白讲开,这点道理她还是懂得。黑色口罩下,隗洵说:“可是如果让别人替这个对你好的位置。”两人四目相对。他说:“我一点也不放心。”素净的脸孔迅速滑下一条泪痕,她迅速别开脸。他追着窜到视野里,目光上下打量她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眸亮澄澄的,说:“那些你想得美的事,我就让你成真的美,不哭了啊,我哄你开心吧?你……你雪糕要化掉了……我帮你吃吧?”“……”天发誓她以为后面接着的是什么本世纪最美情话呢,她都准备将本句纳入本世纪最大暴力之一,然听完之后差点两眼一黑。楼玉泪痕未干,一双美眸瞪着他,不可置信的说:“你不是要哄我开心吗?我现在气的肝都颤了!”说完行李箱也不要了,捧着麦旋风往终端走。终于只差那么两步的时候,她脖颈被从后勾住了,一条胳膊横在她锁骨前,他从后往前摘下口罩,吻了吻她太阳穴。楼玉胳膊肘往后轻轻戳了戳他,“大庭广众的……”话没说完,只听到背后传来讽刺的一句:“大庭广众管太多了。”“……”“我和你接吻谁敢有异议?”“……”“我就打得他拍手叫好。”“……”“服吗?”她摘下口罩,回过头迎上一吻。‘啾’的一声。她说:“服。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