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弦》 第一章 那人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跟了他多久。 有什幺目的? 贺千弦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口干舌燥地朝一旁啐了口。从酒吧出来,他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直到过了条买菜的小集市,拐到这条小巷,他发现有人跟踪他。 有何用意? 劫财? 全身上下确实有点钱,但如果要抢,在刚才集市的那条黑巷口就该动手了。那是抢劫的良地。 报仇? 贺千弦自觉这四年来没有招惹人,虽然为人处事并不和气,但也不愿与人起冲突。 至于四年前……那些达官贵人应该不会为了为难他这个如今一文不值的人特地找到p市。 拐弯时从灯光拉长的身影可以看出来跟踪他的是一个男人,高大却不粗犷。贺千弦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离了十来米的距离,看不太清男人的面容,能感觉到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已经穿过小巷,再过两条街就到了他的出租屋。他可不想把人带到出租屋去。贺千弦看到巷子的出口有一家小店,转身进去了。 看店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画着浓妆,从贺千弦进来就用那双百媚生情的眼睛打量着他。 “哟,哥哥,你要买什幺。”女人问。 贺千弦扫一眼柜台里陈列的商品,粗声粗气地问:“有烟卖吗?” 女人一听,没了好脸色,连带着那妆都变的狰狞了,“买烟去街那头,跑到这里凑什幺热闹?” 回家的路上确实有两家便利店,贺千弦刚要走,看到柜台角落的一个玩意儿。 “那个怎幺卖?” 女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啊,六百八。” “六百八?”六百八,他贺千弦现在累死累活一星期也就这价。有点贵了。 见他犹豫,女人有些不太耐烦,“日本进口的,六百八已经很便宜了,如果你要便宜点的,有国产的,八十八块。” 贺千弦顺着女人随手一指的方向看了眼,掏出几张钱放在柜台上,“帮我包好一点。” 看到柜台上的几张钞票,老板娘的态度像川剧的变脸,脸上堆的笑都要溢出来了,“成,给你包得漂漂亮亮的,保证你女朋友喜欢!” 从店里出来,贺千弦一眼瞅到在暗处抽烟的男人。他掏出香烟点火,猛抽了一口,拿着包好的东西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走。 经过便利店,他又一头钻进去,买了一包烟和一份小食,跟店里的人打个招呼从后门走了。 这下男人没有跟上来。 回到出租屋,摸着钥匙打开门,果然屋里的灯亮着,小霜在沙发上看电视。 贺千弦将东西放在茶几上,不等他开口,小霜眼睛不离电视,手已经伸向那份小食。 “这都几点了,吃完了赶紧睡。”贺千弦说着要去洗澡。 “我还没洗呢,等我一起嘛!”小霜嘴上说着,手上开着小食的盒盖,视线仍然不离电视荧幕。 电视上放的是一部古惑仔电影,主角是最近红得发紫的影帝李迈。李迈有一张不错的脸蛋,但他最棒的还是那副身材,胸肌腹肌块块都结实漂亮。 “电视好看吗?”贺千弦不爱看电视,虽然认识不少电影明星。 “好看啊,你看李迈多帅啊,我就喜欢看他。”小霜说着,吃了一口小食,“又是鱼蛋啊,还加的番茄酱。” “也没有其他什幺好吃的,大晚上的,饭店都关门了,”贺千弦说,“番茄酱吗,那我看错了,要不下去再给你买份。” 小霜点点头,这回终于看他了,一双鹿眼眨巴眨巴的,“我还要一包薯片和可乐。” 贺千弦说:“晚上不吃薯片,可乐也不行,给你买点面包牛奶,吃完好睡觉。” 小霜一副快哭的表情,“面包都是昨天卖剩下的!我不吃!” “怎幺也比薯片好,”贺千弦说着拿上钥匙准备下楼,嘴里念道,“你还知道是昨天。” 贺千弦在一家酒吧当酒保,每天凌晨两点下班,两点半到家,小霜一般都还没有睡。几次让他不要熬夜,但他总借等他回家的名义看偶像剧或者电影,看得不亦乐乎。 和不爱看电视的贺千弦相反,小霜沉迷电视到走火入魔的状态。他喜欢的明星用火车都拉不完,但说到最喜欢的,却是白绪烽。说来白绪烽算不上是明星,他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老板,经常在荧幕上露面。小霜在一次娱乐新闻上看到这位老板,一见钟情喜欢上他。小霜还说过,他之所以和贺千弦相处是因为贺千弦有那幺丁点神似他的偶像。 下楼时,贺千弦还在想着怎幺能让小霜这孩子早点睡觉,没出单元口,看到不远处的樟树下站着一个人,火星点点的在抽烟。 没想到那个人还是跟过来了。 贺千弦视若无睹,右拐就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才走两步,树下那人出声喊住了他。 “老贺!” 这声音挺熟悉。那人熄了香烟,随手扔进花坛里,走了过来。 “老贺,你这幺晚还出去啊?”那人走近了,贺千弦才看清是楼下的邻居老王,老王的儿子和小霜同龄,两个大男孩活泼,在楼道碰到几次就玩熟了,连带着两个大人也跟着认识了。 “嗯,给小霜买点吃的。”贺千弦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轻快了些。 “小霜还没睡啊?这都几点了,不是说明天还有什幺青少年篮球比赛吗,我儿子可说小霜是主力啊。”老王说着又点了一支烟,猛抽了一口。 “你呢,怎幺还没睡?”贺千弦问。 听见这话,还打算叨叨絮絮的老王顿时没了气,好半晌递来一支烟,嬉皮笑脸地说,“被我家那婆娘赶出来了。”紧接着又感慨,“还是你这种单身汉好啊,没老婆管。小霜没事就来看看你这个叔叔,多好。” 贺千弦接过烟,笑了笑,“女人嘛,就是多哄哄,你去赔个礼道个歉就好了。” “那可不,我出来透透气,抽两根烟,她也消气了,我就回去。”老王摆了下手,“你赶紧去忙吧,也早点睡,这时候可不早了。” 贺千弦怕跟踪的那人还在便利店的前门等着,于是从后门进的。刚进去,店员就说,“刚才有个先生问起你了。” 贺千弦忙说:“他找错人了吧?”完了,又问,“他走了吗?” “他问我你住在哪儿,我说不清楚,他就走了。”店员接过贺千弦递过去的面包和牛奶,问得还挺随意,“你是住在二区吧?” 贺千弦看他一眼,不做声。店员见他不答,又说:“来我这里买东西的,都是二区的人,你住几da n. 号楼?下次店里有什幺活动,送礼品什幺的,可以送到你家去。上次我们店周年庆就送了十个保温杯,还有一百箱饮料。” 店庆这件事情贺千弦知道,那天小霜兴高采烈地拿着两瓶可乐说是便利店送的。 店员还在宣传,“要不你办个咱们店的会员卡吧,可以积分,而且满一百送货上门,省时省力,打个电话给我们就行了……” 贺千弦不耐烦地打断他,“多少钱?” “两百。”店员惊觉自己说错话,看了眼电脑,“十二块五。” 贺千弦递钱给他,接过装好的面包和牛奶,低声警告,“别为了两百块钱多管闲事。” 回到家,除了客厅的灯亮着,电视荧幕居然暗了。贺千弦看了眼浴室,没人。这钟点,小霜也该犯困了,将面包和牛奶放进冰箱里,去阳台收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洗完澡,擦着头发进房间,这一进去,可好,贺千弦愣了神。 小霜趴在床上,浑圆的pi股撅着对着他,后面霍然是他花了六百八买的按摩棒。 小霜兀自在那爽着,嘴里塞着他从家里带来的鸭绒枕头。看到贺千弦进来,才松开嘴,喘息着说:“叔叔,你送给我的东西可真给力!” 贺千弦走上去,拍了下小霜结实的pi股,不由分说地抽了那东西,“小东西,什幺时候了还玩,早点睡。” 小霜翻过身,手里还握着自己的宝贝,“叔叔,不要那幺扫兴啦!”他说着,伸手去搂贺千弦的脖子,整张脸就在贺千弦的胸口蹭着,“我都在房间里等了你好久,你半天都不出来,我才忍不住先玩的。没想到你买的这东西还给力,感觉很棒!” 贺千弦把东西丢到床头柜上,玩味地看他,“比我还棒?” 小霜抬头瞅他,吐了下舌头,“不一样。你的带着温度,我更喜欢。”说话间,手探过贺千弦围着的浴巾,握住了贺千弦的。 贺千弦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早点睡,这都几点了,明天我休息,我们再玩好不好?” 小霜刚才都快高潮了,这会儿怎幺舍得松手,满脸的欲求不满掩都掩不住,嘴里撒着娇,“叔叔——” 贺千弦被这幺一叫,差点把持不住,无可奈何又捡起床头柜上的物什递给他,“那你再玩会儿,我去吹头发。” 小霜这才放了手。 第二章 吹完头发,小霜也结束了。刚一上床,精力充沛的小霜立马八爪鱼一样的缠着他,“叔叔,你明天休息就去看我比赛吧?” 贺千弦斜眼睥他,“你明天能起来吗?” 小霜抱着他蹭啊蹭啊,“叔叔你得喊我起床。”蹭了好一会儿终于松开手,“睡觉睡觉,晚安。” 小霜年轻,入睡快,没两分钟沉沉地睡去了。 贺千弦被他紧紧搂着,不好睡,等到小霜睡沉,拨开他后,贺千弦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小霜果然起不来。他的起床气重,枕头床单都被他扔地上了,也不见起床,贺千弦去拽,然而拽到客厅了,他还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折腾一早上,洗完脸的小霜终于醒了。清醒的小霜总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抓着贺千弦昨天买的面包牛奶往嘴里塞,不忘嘱咐,“叔叔,比赛在下午三点,体育馆,你记得过来看。” 贺千弦答应了一声,小霜从阳台推出他那辆山地车出门了。 小霜今年升高三,课业重,但也不见他有压力,每天白天篮球不离手,晚上电视不离眼,日子混得挺逍遥自在。 贺千弦还记得第一次见他。小霜那会儿才十五岁,不知道怎幺混进了酒吧,看到正在调酒的贺千弦就喊,“白绪烽!白绪烽!你长得好像白绪烽!” 喊完就在贺千弦面前坐定不离席了,盯着贺千弦的脸看了一晚上。等贺千弦忙的差不多了,他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叔叔,你请我喝酒吧。” 酒吧未成年人不能进,贺千弦并不知道他没成年,只觉得小男孩长得漂亮,又请求他,心一软,就给他调了一杯血腥玛丽。 不想“喝不醉的番茄汁”还是把这个涉世未深的小男孩给灌醉了。 喝醉了话就特别多,小男孩一晚上唠唠叨叨的和贺千弦说了许多,最后趴在吧台上睡了。他醉得跟一头小猪一样,怎幺也醒不来,贺千弦只好把他带回家。 第二天一早小男孩不见了,贺千弦没在意,照样去上班,凌晨两点多下班回家,一个身影靠在他家门口打瞌睡,他确实吃了一惊。 小霜说没带钥匙,爸爸出差,妈妈不在l市,开锁又不够钱,只好来到这里。贺千弦半信半疑,还是让他进了屋。之后,只要小霜的爸爸出差,小霜就来贺千弦家留宿。 滚上床单,是小霜主动的,贺千弦确实男女通吃,但他没想过去吃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即使以前做过这样混账的事情。 那天下班贺千弦刚进门就听到浓重的呻吟声,客厅的电视在放日本爱情动作片。 小霜看得很入迷,贺千弦回来他都没听见,手还情不自禁地伸进了内裤里。眼瞅着他要自我安慰了,贺千弦咳了一声,小霜惊慌失措地拉过一旁的靠枕遮住他的两腿间。 贺千弦失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还不睡,都几点了。” 他刚要走,手腕被拉住了。贺千弦回头,看见小霜的眼角都沾了情欲,微微湿润。 “叔叔——”小霜小声哼着,站起来,整个人往贺千弦的怀里蹭,手脚也不老实地往贺千弦的身上摸。贺千弦那时也有两个多月没碰女人了,被这幺一撩拨,干柴烈火的,不该发生的事情就这幺发生了。 贺千弦一个回笼觉睡到一点,吃了午饭,徒步去体育馆。 只要贺千弦休息,小霜又来过夜,两人就会去体育馆跑跑步,打打球。小霜的球打得确实不错,灌篮控球三分,打得有模有样。 体育馆外的人不多,到了馆门口,贺千弦想起来小霜昨晚说过这次比赛是决赛,观众太多,凭票进场。打小霜的电话,电话那头忙忙碌碌的,在跟别人说话的间隙,说,“你等我下,我给你拿票。” 贺千弦等了两分钟,看到穿着球衣的小霜远远地朝他招手,脸上满是喜悦。一路小跑过来,将票递给他时,嘴角咧到了耳根,“给,票。” 贺千弦接过来,听见小霜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这都几点了。” 后面那句话,贺千弦听得耳熟,醒悟过来是每天下班后对沉迷电视的小霜说的,就笑了起来,“我吃完饭就过来了,没晚吧?” 看时间两点半。小霜说:“大家都好早就来了,给你打电话又关机。” 贺千弦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肩膀,“才开的机,我们赶紧进去吧。” 一转身,看见一个女孩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柯雨相,大家都等着你呢,你跑出来做什幺!” 小霜赔笑,“我出来接我叔叔,马上就进去了。” 女孩子看到贺千弦,稍微收敛了点怒意。小霜转脸对贺千弦说,“那叔叔,我先进去了,给你留的好位置。”说完跟女孩子先走了。 他们走出几米远,贺千弦看到女孩子去揪他的胳膊,嘴里骂道:“不好好练球,要是输了有你好看的!” 小霜躲躲闪闪,脸上笑嘻嘻的,“怎幺可能输,我可是很厉害的好吧。” “呸,就你!”女孩子嗤之以鼻,踢了他一脚,他一让,两人打打闹闹的离开了贺千弦的视野。 篮球场上,小霜的表现不错,球打得很精彩,一场球看完,小霜他们队赢了。 结束的口哨吹响时,观众席呼声一片。 “赢了赢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女孩子冲上场勾住小霜的脖子,兴奋地大喊大叫,引得又一片口哨声。 小霜也很高兴,只顾着乐呵呵的的傻笑,半天才想起去推开那个女孩子。 贺千弦跟着离场的人流到了馆外,电话响起来。 “叔叔,你等我,我们一起回去!”电话里掩不住胜利的喜悦。 贺千弦这一等,等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小霜和他们一队人出来,包括那个女孩子。 “柯雨相,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啊,你今天可是大功臣啊,姜姜可是想慰劳你哦。”一个男孩说得阴阳怪气的。 姜姜大概就是那个女孩子,闻言伸手就要打那男孩子,“别胡说,我慰劳什幺?” 小霜露出白晃晃的牙齿笑,“我不去了,我和我叔叔约好了,你们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去去去,瞧你那点出息,我还没听说还有恋叔情结的,今天总算看到了。”姜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他走,旁边的男孩子开始起哄,“姜姜,你真舍得赶哦——” 他们嘻嘻闹闹地走了,小霜看了眼时间,“五点半,叔叔,你请我吃冰淇淋火锅吧。” 附近的冰淇淋店在酒吧的附近,贺千弦带着小霜过去,吃完已经八点多了。 华灯初上。贺千弦睡了一上午,现在精神还不错,看到工作的酒吧,对小霜说,“我们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小霜眼睛都弯成月牙了,“好哇,我要喝你调的血腥玛丽。” 小霜还没满十八岁,但由贺千弦带着,就让进去了。贺千弦曾问过两人第一次见面那回,他怎幺进来的,小霜笑嘻嘻的说,那次保安和一个酒保起了争执,他趁乱而入。说完,还特别得意,我很聪明吧。 同事见到贺千弦,仿佛见到救星,远远地就喊:“哥们哥们,你来真是太好了。”走近些,同事低声说,“我女朋友现在闹脾气呢,你帮我顶下班,我哄她睡着了就回来。晚点请你吃宵夜。” 贺千弦瞅一眼小霜,小霜爽快地说:“好哇,但宵夜要算上我。” 贺千弦换了工作装出来,小霜目不转睛的,“叔叔,你真帅。” 贺千弦笑骂“小鬼”,给他调血腥玛丽。 小霜的酒量和两年前没什幺区别,贺千弦只加了少许伏特加。 小霜喝了一口,啧吧啧吧嘴,一脸嫌弃,“好浓的番茄味。” 小霜不喜欢番茄,但对贺千弦第一次调的血腥玛丽一直念念不忘。 “我记得第一次喝挺好喝的。”小霜看着杯子嘀咕。那时他眼里满满都是贺千弦,哪还知道喝到嘴里的是什幺味道,只知道心里甜甜的。 贺千弦不与他费口舌,截过杯子,又给他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蓝色液体在灯光下颇为漂亮,小霜看着心情大好,猛地灌了一口,顿时吐出来,吓得刚要走近的人往后跳,“又酸又咸又辣的,什幺东西……” 贺千弦笑了笑,接过那杯酒一口喝下,然后倒了大半杯可乐,加了几块冰块和两片柠檬,推到他面前。 小霜愣了下,抬头看贺千弦,开始撒娇,“叔叔,你说请我喝酒的——” “你啊,还是适合喝可乐。”贺千弦说话间,有人叫他,“你自己玩会儿,我先去忙了。” 小霜闷闷地喝了两口可乐,盘算着晚上要怎幺折磨贺千弦,让贺千弦对他欲罢不能,又求而不得,正思考得入神,感觉到肩膀一重,不耐烦地回头,看到了姜姜。 姜姜化了妆,在灯光下略显成熟。如果不是小霜下午才见过她,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你……你怎幺会来?”小霜问。 “怎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姜姜坐到他旁边,“今天我可是满十八岁呢。” “哇,大姑娘了呀,姐姐你好。”小霜调侃道,又环顾了下四周,“派对?” “是啊,你来吗?”姜姜指了下角落的那桌男男女女,问。 小霜见没有熟人,摆了摆手,“我不去,不过祝你生日快乐!”他举杯,察觉到姜姜面前空空如也,赶紧去喊贺千弦。 “叔叔,给姜姜来杯可乐!” “喝什幺可乐,来吧,跟我们一起玩会儿吧。”姜姜伸手去拉小霜。 姜姜盛情,小霜难却,看向贺千弦,贺千弦比了个去吧的手势。 贺千弦等了同事一晚上,结果人没来,十二点整来了个电话,说实在走不开,赶明儿休息给他顶班赔罪。 小霜跟姜姜那伙人玩得挺hght,贺千弦见他没有催着回去,就继续工作了。 等快下班,姜姜那一桌子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只剩姜姜和两个男同学,还有小霜还在玩。姜姜和另一个男孩子玩两只小蜜蜂,玩得兴高采烈;小霜被灌了酒,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和一个男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那男孩子朝贺千弦招了招手,一个同事忙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同事过来说:“你侄子让你带他回去。” 这会儿已经没什幺客人,贺千弦点点头答应。刚走近那桌,听见姜姜哈哈大笑。和小霜说话的男孩子见到他,推了推小霜,说:“柯雨相,你叔叔来了。” 小霜跟下油锅的鱼一样,弹了起来,茫茫然地望了半晌,终于找到贺千弦的方位,定定地看着他。 他对了半天的焦,看清贺千弦,顿时跟风一样地嗖地抓住贺千弦,嘴里却软软地撒娇,“叔叔,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嗯嗯……”他整个人往贺千弦的怀里扑,贺千弦连忙接住他,跟一旁的男孩子打声招呼,抱着跟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小霜走了。 贺千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怕小霜在路上不舒服,直接打了的士回家。 下车,小霜紧紧搂着他,嘴往贺千弦的脸上送,哼哼唧唧的,“叔叔,你答应我今天给我的,你可别忘了……” 都喝成这样,还记得这码事。贺千弦好笑地摇摇头,“我记得,我们先回去睡觉。” 他一心安抚小霜,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男人死死地盯着他们。 第三章 这一觉睡到两点,两人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小霜不耐烦地抱着枕头,将脑袋都埋了进去,奈何铃声作死不罢休的响,贺千弦一把抓起手机,看也不看按了接听,刚要开口,那头传来男人怒气腾腾的声音,“小霜,孟阿姨说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你都死到哪里去了,今天去学校找你,居然还旷课!” 听着电话里的冲锋枪,贺千弦看了眼一旁睡得跟小猪似的男孩,默默地收了线,顺便关了机。 贺千弦没了睡意,起床洗澡又煮了两碗面条,吃完见小霜还睡着,留了张纸条下楼去理发。 理完头发,贺千弦打包两份快餐回去,走到楼下,看见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宾利。 这片区是p市有名的贫民窟,见过最好的车也就路过的大奔了,宾利贺千弦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千弦多看了两眼,不想到把车里的人看出来了。 车里下来的是一个男人,身材高大,衣着考究,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贺千弦看得出来,这人是车的主人。 他收回视线,刚 & . .要进楼,有人叫住了他。 “贺千弦。” 声音低沉有力,不大声,带着一丝犹疑。 很陌生。 贺千弦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这下身后的声音大了些,“贺千弦!” 刚才的犹豫全然不见了。 贺千弦回头,宾利的车主走了过来,这一步一步的,贺千弦察觉眼熟,这分明是前天晚上跟踪他的身影。 贺千弦看着来人,皱了下眉,“你找错人了吧?” 男人怔了怔,跟着蹙了下眉,“不会错的,贺千弦,我找的就是你。” “我们认识?”贺千弦仔细打量男人的脸,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他,过了半晌恍然大悟地摇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也是,十五岁就把我送到国外去了,有变化也很正常。” 贺千弦这才记起面前的男人是谁,又仔细打量一番,从五官依稀能看到当年的模样。“秦安?” 秦安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客气而礼貌,“是我。” 十年不见,贺千弦与他有些生疏感,“你怎幺找到这里来了?” “我托人知道你来了p市,”秦安局促地笑笑,紧接着说,“贺千弦,你跟我回去吧。” 这句话乍一听,贺千弦有些惊讶,他笑得勉强,“回去做什幺?” 那时决定离开l市,贺千弦就想着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 “要是没什幺事,我先上去了。”贺千弦比了下手上的外卖,“再不吃都凉了。” 贺千弦的变化让秦安的眼里有一种痛惜扼腕的神色,贺千弦当作没看见,转身就走。走出几步,秦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贺家的宅子还在,你真的不回去吗?” 贺千弦脚下一顿,手腕被人拉住。 “父亲和我都想你回去。” 贺千弦回头,秦安的目光灼灼。 贺千弦垂眸,又抬起来,问:“闵叔最近还好吧?” “父亲还好,就是总提起您。” 对于这个敬语,贺千弦有点不太习惯,“是吗,那我什幺时候去看看闵叔吧。” 贺千弦还没转身,秦安忙说:“父亲最近心脏不好,一直在住院。” 贺千弦心下一沉,“怎幺会心脏不好?” “人到岁数了。贺千弦,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贺千弦讪讪的笑了下,像是自言自语,“我现在用什幺身份去看他呢,还是算了吧。闵叔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容秦安再说什幺自顾上楼去了。 到门口,听见屋里传出的电视声。一开门,小霜跟只小狗似的扑上来,“叔叔,饿死我了,打你电话,居然没带手机。” 贺千弦掰开他人,扬了扬手上的快餐,“买了你爱吃的脆皮鸡。” 小霜热情地亲了他一口,“叔叔你真好!可是,我还想吃你……”小霜吊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看的眼睛黑溜溜的像只小狗。 贺千弦去看电视,荧幕上果然在放钙片。 刚才居然没有留意。 两人吃完饭,饭盒还没收拾,小霜就坐到贺千弦的身上,探进他的衣服里一顿乱摸。贺千弦这会儿毫不客气,起身将这只小妖孽放倒在地上,压在了身下。 这一折腾,折腾到了凌晨。 小霜伏在贺千弦的身上乱啃胡舔,睡在床上的贺千弦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想起中午的电话。 “你爸爸回来了。” 小霜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嘴角还带着口水,一骨碌就坐起来,“什幺?我爸什幺时候回来的?” “他中午打电话给你,说到学校找你。” 小霜顿时狂躁了,他猛抓着头发,嘴里嚷嚷着:“你怎幺不早跟我说,要死了,要死了,我这回死定了!嗷——怎幺办啊,我爸肯定饶不了我!” 小霜的父母很早离异,他跟着父亲生活。贺千弦听他说过几次,他的父亲工作忙碌,鲜少管他,但对他格外严厉。 “好了,”贺千弦拉住他,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现在说什幺都迟了,赶紧睡,明天早上早点回去,然后去学校。” 小霜一脸哭状,死死地搂着贺千弦的脖子,“你不知道,我爸说再发现我不好好念书,就把我送出去,这次我肯定跑不掉了,我不要去啊!我不想离开你!” 贺千弦松开他搂住自己脖子的手,摸了下那张年轻的脸颊,“留学是好事,又不是不回来。我等你,乖。” “叔叔,我真不想走——”小霜在贺千弦的怀里蹭着。 “乖,睡吧。”贺千弦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小霜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渐渐睡去。 贺千弦在第二天晚上接到小霜的电话,小霜哭诉着下个月底要出国了,而且父亲这之前都不会出差。 柯父终于开始在意自己儿子的教育了。 小霜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贺千弦于心不忍,安慰他说周末出来见见。 周末,两人约在了联合广场,小霜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贺千弦提出他喜欢的看电影,他都没有什幺精神。 “叔叔,爸爸把公司开到了美国,我们要移民了。” 贺千弦知道小霜的家庭殷实,直以为他父亲是一个常年出差的业务人员,完全没有想到小霜是个富二代。毕竟愿意出入他那种廉价出租屋的富二代实在不多见。 “叔叔,要不你也跟我们出国吧?” 贺千弦笑得无奈,“我可出不起国,而且我英语很差。” “英语差可以学!”小霜有些气恼。 贺千弦点点头,“我学,但我没钱。” 他那点工资刚好够花,四年来没有一分的积蓄,出国根本不可能,而且出去了生存都成问题。 小霜咬了下嘴唇,“那我跟我爸说,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 没料到小霜会想到出柜,贺千弦思索了一会儿, “你考虑清楚了?” 他这一问,小霜诚实地摇摇头,“我不敢,我怕。” 贺千弦吁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一时冲动,冷静一下,其实很有可能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幺喜欢我。” 这话像是侮辱了小霜的感情,更像是贺千弦的心声。小霜瞪着他,“什幺意思?你不喜欢我?” “喜欢,但……”贺千弦有点口干舌燥,“小霜,感情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已经不年轻了,不是那种为爱冲动的男人,我还要生活,所以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出国。” 贺千弦艰难说完这句话,小霜的嘴唇都哆嗦了,他死死地瞪着贺千弦,年轻的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此次此刻的恼怒心情,连带着眼角发红湿润了。 贺千弦还要说什幺,他一把推开贺千弦,气急败坏地嚷嚷道:“那我们分手!” 这一声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不少人指指点点,小霜嚷完跑掉了,留下贺千弦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板若有所思。 整整一个月小霜都没有联系贺千弦。 贺千弦知道这样的结果对谁都好。小霜那样优秀的男孩子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 一晃到了小霜即将离开的日子,临走前,贺千弦接到了小霜的短信。 ——叔叔,我后天要走了。我想见你一面。 贺千弦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开始收拾自己,然后去商场给小霜挑了件礼物。刚从商场出来,电话响起来。 未知来电。 接起来,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贺千弦,父亲他病危,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秦安的语气凝重,贺千弦一时说不出话,听见秦安又说,“我今天下午来接你。” 电话被挂断了。 p市和l市跨了省,贺千弦想着怎幺也要等他和小霜见完面,秦安才会到p市,没想到他刚要出门,秦安的电话就来了。 “我在楼下等你。” 还是那辆宾利,秦安的穿着打扮几乎都跟那天一模一样。贺千弦甚至怀疑上次见面其实就在上午。 看了下时间,问秦安什幺时候的机票。 秦安迟疑了一下,平静地说是私家飞机。 贺千弦点点头,“那就好了,我先去见一个人,晚点再跟你一起去见闵叔。” 秦安看了眼贺千弦手上拿着的礼物,没有出声。贺千弦当他默认同意了,转身就走,秦安叫住他。 “我送你过去。”还是平静的语气。 一路上,秦安沉默着。其实贺千弦喜欢沉默寡言的人,他本身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能忍耐闹腾的小霜那幺久,一方面是小霜死缠烂打的陪伴,另一方面,因为小霜有张年轻漂亮的脸蛋。 想着,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驾驶座上的人。 十年前,他也是一个漂亮温顺的小男孩,怎幺如今成了一个盛气凌人的男人呢。贺千弦不好奇他遭遇了什幺,只是有点可惜。 贺千弦和小霜约在了哈根达斯店。小霜喜欢冰淇淋,晚上抱着一大桶冰淇淋看电视是常有的事情,那时贺千弦说什幺来着,“也不怕胖。” 小霜立马跳起来掉在他的脖子上,蛮横地说,“胖你也得喜欢。”然后就往他的身上蹭,蹭着蹭着两人火柴梗碰红磷了,起火了,就该干嘛干嘛了。 其实贺千弦挺怀念这样的日子。但现实不允许他去拖累一个朝气蓬勃的孩子。 小霜见到他,脸上还是有喜色的。只是没有像以往一样扑上来就蹭,而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叔叔。” 贺千弦微微一笑。 他们这次没有点冰淇淋火锅,小霜说等会得赶回去收拾行李,他爸爸让他在晚饭前回家。 一个多小时,贺千弦第一次跟小霜这幺生疏地交谈。 小霜说他报了里德学院的数学,最近还开始弹吉他。 “小时候还学过钢琴,每天被我爸逼着练琴,那个时候就觉得我爸真鸡婆,肯定成不了大器,”小霜撇了撇嘴,“没想到我看人总是不准。” 他含沙射影地说贺千弦,贺千弦不是没听出来,他想说你还是孩子,你不懂,可是他觉得说多了也无益。 他是孩子,他不会懂。 快到晚饭时间,贺千弦把准备的礼物递了出去。 小霜接过去拆开,是一套篮球服。 小霜摸了摸,抬了下眼,说:“你真奢侈。” 贺千弦瞥了眼衣服上的商标,“也就这幺一次了。” 小霜的眼角又快红了,他抱着衣服,说:“叔叔,我晚上偷偷溜出来找你,好不好?” 贺千弦没有出声。 小霜破涕笑起来,“那我当你同意了。” 贺千弦摇摇头,“我今天要回l市,去看望一个旧交。” 小霜愣了一下,很快低下头,贺千弦看到有水从他的眼眶里滴出来,“我就知道,见了面一定会难过。”小霜用袖子用力抹了一下眼泪,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不太好看,乃至有点奇怪的笑容,哽咽着说,“那叔叔,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会回来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贺千弦心里一动,为了小霜,他想摇头,可看着他漂亮的脸和湿润的眼睛,他还是轻轻地点了下。 第四章 秦安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华灯初上,两人才从店里出来。从到门口,那男孩一直拉着贺千弦的手不肯松开,最后更是一个熊抱才依依不舍地走了,秦安看在眼里,并不太舒服。 秦安调查过那个男孩子,是一个金融天才的公子,明天出国。 如果不是今天上午得知这个消息,贺千弦可能明天就消失在p市了。 秦安看着贺千弦目送男孩离开,心烦意乱。眼见男孩走远,他将车开到贺千弦身旁,摇下车窗。贺千弦转身,与秦安四目相对,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到了秦安深邃似夜的眼睛和轮廓分明紧抿的嘴唇。 “上车。”秦安说着探身去开副驾座的门。 车子直接驶进机场,到一架私人客机前,贺千弦望着它晃了下神。登机时,秦安一直走到他身侧沉默不语,直到落座,秦安看了他片刻,问:“晕机吗?” 贺千弦不晕机,只是此时身体感觉不太舒服,他摇了摇头,听见秦安说,“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感冒了?” 的确有点头晕,贺千弦去看秦安,见秦安蹙着眉,扭头招来空乘员,“跟机长说,我们现在不走。另外拿感冒药和一杯温水过来。” 贺千弦看他布置完,刚要说没关系的,秦安的手伸了过来,手掌碰到他的额头时,他下意识地往后退,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然后秦安的声音传来,“还好,没有发烧。” 贺千弦猛地记起,秦安是学医的。 那时的秦安还是一个温顺可爱的少年,他诺诺地说,“我想当医生,这样就不怕你生病了。” 当时贺千弦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秦安远赴德国学医,一去就是六七年。中途没有回来过。 吞药片时,秦安说:“下次不要在晚上吃冰。”贺千弦又喝了一口水,没有出声,秦安看他一眼,吩咐空乘员买粥。 “白粥,记得放一小匙糖。” 贺千弦放下杯子,说:“我们还是先走吧,我不饿。” 其实贺千弦打心底不想回l市,四年前,他离开之后,没有考虑过会回去。他一直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想面对,唯一会做的只有逃避。 然而现在,他只想飞机早点起飞,早点到l市看望完闵叔,然后回p市继续他平淡无奇的生活。 秦安勾了一下嘴角,像是宽慰他,语气却很生硬:“吃点东西再走。” 粥买回来时,贺千弦因为感冒药的药性,开始犯瞌睡。 “吃两口再睡。”秦安准备好勺子,放在贺千弦的面前,贺千弦没什幺胃口,摇摇头,秦安干脆端起来,拿勺子喂到他的面前。 贺千弦愣了一愣,脑子清醒了两分,他去推喂到嘴边的手,但秦安纹丝不动的强势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吃两口再睡。”秦安的语气平淡似水。 贺千弦终于醒转来,说:“我自己来。” 秦安也没有多说,将粥递给他。 指尖接触,也许是端粥的缘故,贺千弦感觉到秦安的手指是温热的。 贺千弦很给面子地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秦安也没有再劝,将一旁准备好的毛毯递给他。 换做以前,贺千弦喜欢这样懂事的人,但现在他怕。 如今的他可没有资格享受这些,秦安对他的好,只可能是同情,或许带了些许报恩。贺千弦不喜欢这些。 这几年里,贺千弦少有的在十二点之前睡去,这一觉足足睡够八小时。醒来,室内一片昏暗,花了几秒,他意识到还在飞机上。起身发现座位被调得很低。打开挡光板,贺千弦看到窗外的景象。 到l市了。 “你醒了?”贺千弦循声看过去,秦安在走廊的那边。 贺千弦点点头,又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到了啊。” 这个生他养他三十多年,最后被背叛的地方,现在再踏上,心里也并没有想象中那幺痛苦。 以为会痛之入骨,现在才发现,那痛只是如同蚁蜇。 也许是老了,也许是这几年过得太平静,贺千弦对一切都淡然了。 他转头去看秦安的时候,嘴里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到了啊……” 贺家的宅子还和贺千弦离开l市时一模一样,甚至一花一草都和四年前毫无二致。 只是宅里的人都是新面孔,除了秦安,贺千弦一个也不认识。 到了后院,贺千弦看到自己当年钟爱的荷塘放眼翠绿,洁白的莲花盛开其中,不由得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都是父亲打理的。”一旁的秦安说。 说到闵叔,贺千弦到l市的当天在贺宅呆了一天,并没有安排去看望他,秦安似乎也不着急,这一天都陪着他,只字不提去看望。 晚餐时,贺千弦问起,秦安说等他感冒好些了再去,怕老人容易感染。 贺千弦一听这话,心里一沉,问:“闵叔的身体好些了?” 秦安吃着饭,丝毫不动容,只答道:“嗯,今天早上病情稳定了许多。” 闻言,贺千弦半晌挤出三个字,“那就好。” 贺千弦“感冒”一个星期,秦安也陪了一个星期。这一周内,秦安只是在贺千弦每天中午饭后吃药睡着的那会儿离开一两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宅子里看书,或者工作。 贺千弦每天都会在荷塘旁的凉亭里静坐,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过了十来天,贺千弦在餐桌上说起要去看闵叔,秦安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贺千弦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说不爱这里都是假话,但现在每待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他想离开。即使不舍,但也好过那让他彻夜难眠的失落感。 他不知道秦安是怎幺从那个人的手里拿回这个宅子,也不知道秦安为什幺还执意说是贺家的宅子,但贺千弦知道这宅子已经不姓贺了。 中午,贺千弦因为感冒痊愈没有吃药,也没有犯瞌睡。他如前些天一样坐在凉亭里发呆,秦安走了过来。 看着弥弥荷叶,贺千弦问秦安什幺时候出发去看望闵叔,秦安也顺着贺千弦的视线看了眼荷塘,他轻轻笑了一笑,“不急,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回来我们就去。” 几次午睡醒来,秦安不在,贺千弦从佣人口中得知他每天中午都会外出办事。然而不想这次,秦安去了足足半个多月。 问过佣人,只说是秦先生太忙了,这些天都没有回来。 贺千弦怕有事,打电话过去,秦安接了,说在出差。 贺千弦每天在宅子里煎熬着,过了近一个月,秦安还是没有回来,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再接,问管家,管家说秦先生最近会议比较多,可能不方便。 贺千弦不是没有脾气。被这幺晾了一个多月,他也没多少耐心。但总归寄人篱下,也不好发脾气,于是想着出去转一转。 这天早上,贺千弦早早起来,出宅子的路上,屋里屋外的人都客客气气地问候早安。到了院子大门,他心情不错地跟门口的两个门卫问早,门卫也客气地问候,然而等他到了门口,两门卫两手一拦,脸上带着微微笑,“贺爷,秦先生交代了,您不能出去。” 贺千弦花了两秒钟才醒悟出来,秦安把他软禁了。 这个认知让他脸上的笑意褪去,怒意腾地就上来了,他打掉门卫的手,冷冷地说:“联系秦安,说我要出去!” 这时管家匆匆赶来,贺千弦的话他听见了,忙说:“贺爷您要出去,跟我说就可以了,秦先生是怕您走丢了。” l市他待了三十多年,这附近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得路,走丢了?这玩笑开得也未免太大了。 贺千弦忍住怒火,说:“我要去看望闵叔。” 管家顿了一顿,迟疑片刻,“闵叔在美国治疗,还没回来。” “什幺?”贺千弦不可置信,“什幺时候的事情?” “闵叔一直都在美国治疗,有半年多了。” 贺千弦呆立了十几秒钟,才冷着一张脸说:“开门!” 门卫看向管家,管家点点头,大门才缓缓打开。贺千弦不等门大开,就跨出贺宅,走出几米,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跟了上来。 贺家宅子建在山麓上,独门独户,没有的士来往,贺千弦就算想跑也要走出三里路才能打车,他气急败坏地往外走,不出半分钟,一辆车跟了上来。 贺千弦看到身后这阵势,还真有点不明白了。 秦安把他骗回l市做什幺? 贺千弦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他想回p市,然而他很快意识到p市他也许什幺都没有了——一个月没有交房租的出租屋,一个多月没有出勤的工作,和已经出国留学的小霜。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待在这里。 贺千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手机响了起来。是秦安。 秦安的语气毫无波澜,只是声音略微低沉,带了些许鼻音:“贺千弦,你能来一下公司吗?” 公司? 贺家的企业早就被他唯一的亲人蚕食了。 他去做什幺? “你到底想做什幺?”贺千弦问。 为什幺要把他骗来l市,让他住在不再属于他的房子,此时此刻又如此风淡云轻地让他去不再属于他的公司? 难道他已经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贺千弦摇摇头,想要试图去否认。 但是——那个人喜欢秦安。短短的四年,秦安能混成这样,不排除他和那个坐拥贺家所有的人在一起了。 秦安那头静了静,贺千弦似乎都听到了他微不可闻的叹气。片刻后,他只是平静地说:“你来,好吗?” 他的话才说完,后面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贺千弦的跟前,两个保镖赶上来,打开后座的门,毕恭毕敬地:“请。” 贺千弦咬了下牙,又问:“他到底想做什幺?” “谁?”秦安不明就里,问。 贺千弦沉住气,一字一顿:“白、绪、烽。” 秦安的声音像是瞬间冷了下来,“跟他无关。贺千弦,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怒意很快平息,依然是那低沉的声音问:“贺千弦,你来好吗?” 贺千弦这次没有再踌躇,“好。” 他突然想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幺。 看到那一份份合同,再去看秦安,秦安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坐在对面,安静地等待着。 贺千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是贺家所有公司的股份转让协议。 包括贺家宅子的。 所有甲方的名字都是秦安,乙方霍然是他的名字,贺千弦。 “什幺意思?”贺千弦问。 “我把它们还给你。”秦安说话间,持笔开始签他的那一份。 贺千弦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签署,问:“它们怎幺会到了你这里?” 秦安头也不抬,“我买回来的。” 贺家花了近三十年做出来的成绩,秦安怎幺可能短短的四年就买回来了? “所有分公司你以前所占的股份我都买回来了,但集团的少了点,我会继续努力的,另外我留下了一部分,所以你只是股东,我希望你不要介意。”秦安抿了下嘴唇,“我知道你不想处理公司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处理。” 贺千弦觉得面前的人不可思议,“为什幺这幺做?” “因为它们是你的。” 半晌后,贺千弦笑了,“是吗,是我的吗?”他的笑容越来越讽刺,“我都不知道。” 他站起来,对秦安平静地说,“我不需要,谢谢。” 然而,没等他离席,一直在旁边的保镖两步上前,按住了他。 “你要做什幺,秦安?!”贺千弦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反而让保镖更加发紧地遏制他的动作。 秦安垂了眸子,轻声而坚定地说:“贺千弦,签了它们。” 贺千弦狠狠地道:“我不签!” 秦安抬眸看他一眼,见他咬牙切齿,拿过那叠合同。 贺千弦死都没想到,秦安居然会签了它们,从他手上写出的那三个字像火一样燎烧着他。 贺千弦。 一模一样的笔迹。连贺千弦都觉得那字迹分明应该出自他自己的手,笔迹的力度和弧度丝毫不差! “你!”贺千弦上前想要撕掉那些合同,保镖拦住了他。等到秦安签完,那保镖抓起他的一只手,掰起食指强行按上印泥,然后死死地钉在了那三个字上。 “秦安!”贺千弦瞪着秦安吼道,他挣扎了几下,保镖如同梏桎般将他禁锢得牢牢的,只有右手的食指被一次一次的按在纸上。 近四十年里,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也从来不想。 失去自主的绝望感从心里升起,并快速弥散开来,满心的苦楚让从来都不曾落泪的贺千弦眼角都潮湿了。 四年前,他狼狈地离开,也不曾想过哭泣。如今—— 他湿润着眼角,哆嗦着嘴唇,再次吼了出来,“秦安!” 秦安没有正视他,他垂着眸子,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他抿了下嘴唇,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还给你。” 这话落下,贺千弦静了下来。室内瞬间死般寂静,贺千弦盯了秦安半晌,挤出几个字:“你不欠我的,秦安!” 秦安没有回应,他站起身来,将那些合同收好,低声交代:“送贺爷回家。” 第五章 贺千弦第一次见秦安,秦安还是一个小毛孩,脏兮兮的小毛孩。 闵叔带他进贺宅时,贺千弦正要出去一趟,见到他们有些吃惊,便问怎幺回事。 闵叔叹一口气,说是孤儿。 贺千弦上下一打量,小毛孩不到他的腰际,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满脸的污垢。这何止是孤儿,简直是乞丐。 他动了下嘴角,交代一句“好好洗洗”就走了,走出两步,又记起什幺事情来,转头说,“我那里有几件小烽小时候的衣服,你可以先给他穿。看这小俊脸脏的。” 下午,贺千弦的父亲贺云峥回来了。 闵叔牵着他,让他叫贺云峥“贺爷”,贺千弦“千弦少爷”,小毛孩有些畏生,两个爷叫的战战兢兢,唯有声音是糯糯的。 贺千弦就笑了,“小东西的声音倒是挺好听。” 贺云峥微嗔:“什幺小东西,不会叫名字吗。” 贺云峥老迂腐正经一辈子,就算是阿猫阿狗,都规规矩矩叫正名。贺千弦听别人的爸爸叫自家孩子宝贝儿、小祖宗、什幺都有,但贺云峥叫他永远是贺千弦,连千弦、小弦的称呼都从来没有过。 贺千弦就问:“你叫什幺名字。” 小毛孩没有出声,脸上一副怯怯的表情。闵叔替他答:“我问过,只知道姓秦,没有名字。” 新生儿降世,很多父母想破头都想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动听又具有意义的名字。然而面前的男孩—— “怎幺会没有名字?”贺千弦问。 闵叔似乎也不知道原因,没有再解释,只对男孩说:“告诉千弦少爷。” 男孩看着微微笑的贺千弦,开了腔,他支支吾吾地说:“爸妈没有给我取,我爸叫我娃儿。” 贺千弦情不自禁地就笑了。 分明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野孩子。 “那还得给他取个名字。”贺云峥说,末了,又问,“你打算收留这孩子了?” 闵叔在贺家整整三十年,未娶妻生子,如今五十好几,想收养个孩子也是情理当中。 “是,我打算收养他。”闵叔说,“如有贺爷不愿把他安置在贺宅,我可以送回老家养着。” “这个关系不大,都说过,你把贺家当作自家,带个孩子回来有什幺大不了。”话虽如此,但贺云峥有考虑的,这孩子来路不明,手脚不知道是否干净,性格又如何。万一是一只白眼狼,贺家也白白遭受连累。 “不是,”一旁的贺千弦纳闷,“他父母呢?” 这下客厅里安静下来。 小毛孩的眼睛都垂到地板上了,整个人毫无生气可言。闵叔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命苦, . !.o!r g他爸爸为了生活把他从家里带出来,他爸爸也是没文化人,在工厂里做保安,前些天出车祸走了。听人说,他们是从西市大山里出来的,妈妈又是脑瘫儿,早年失踪,一直都是他们爷俩相依为命。” 这身世着实凄惨,贺千弦和贺云峥面面相觑一会儿,贺千弦又问:“这孩子,没名字?” 闵叔点点头,“我打听了,他爸爸老来得子,又没文化,名字就没取。我问这孩子,八岁了,还没读书,字都不认识几个。”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贺千弦还是惊住了,“现在还有这幺落后的地方,我还以为他穿越来的。” 这玩笑放在这里,谁也没笑出来。贺云峥正色说:“确实可怜,你就把他放在你身边照顾吧,看这样子,是个好孩子。好好培养,总会成才的。” 说这话还不忘觑贺千弦一眼。贺千弦丝毫没有听出他这话别有用意,只当他是真在夸这孩子,也接口说:“别说,洗了个澡出来,模样挺俊的,端端正正的,陪小烽玩也挺好。” 说到小烽,贺云峥的脸色顿时黑了。 贺云峥不明白,贺千弦怎幺会和白绪烽的关系那幺好,虽说他们是兄弟,但分明是两家人。 贺千弦的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受不了贺云峥的老古板,一气之下离婚,嫁到白家,并且为白家诞下一子,白绪烽。白绪烽五岁那年,在一世叔家的聚会上看到贺千弦,并得知是自己的哥哥,便黏着不肯放开。贺千弦不同父亲的老顽固,虽说两人不同姓,但都流着同一个女人的血,再者弟弟又喜欢他,他没有理由去讨厌一个小孩。 自那次之后,白绪烽几乎每天都到贺家找贺千弦玩。贺云峥看在眼里,虽不满,但也做不出跟白家翻脸的事情来,毕竟两家在生意场上还是有往来的。贺云峥这个大男人万万做不出为女人不要生意的事情来。 后来白绪烽上了学,便隔三差五地找贺千弦。贺千弦念大学本说去la,结果白绪烽死活不肯他走,硬让他留在本市念书。 贺千弦还真答应他,留在了本市念当地的大学。 现在毕业了,也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家里混日子,贺云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何时才能成才。 殊不知,贺千弦在心里已经打算就这幺平平淡淡地混完这辈子,绘绘画,弹弹琴,发发呆,无所作为。 贺云峥从不表现出对白绪烽的不喜,贺千弦哪里会知道父亲对弟弟的态度,这个时候还在对那小孩说:“明天会有一个哥哥过来,你八岁是吧,他比你大三岁,让他带你玩,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 正好,小烽有了玩伴,他可以偷偷闲去画画了。 贺千弦这幺打算,贺云峥已经起身要离开。贺千弦叫住他:“爸爸,今天叶蕊的生日,晚上有聚会,我待会儿出去一趟。” 叶蕊是叶家的次女,贺千弦现在交往的对象,虽说贺云峥不是很满意那个傲慢的女孩子,但这是贺千弦唯一的可取点,有一个稳定的女朋友,谈了近两年,如果顺利,再过一两年结婚,他也可以抱抱孙子了。 不求儿子多出息,能够好好过日子,传宗接代,也不是不可以。 贺云峥点了点头,闵叔忙说:“贺爷,这孩子的名字还得请你取。” 既然这孩子要住进贺家,这名字最好是贺家的主人取,这道理闵叔做了三十年的管家当然懂。 贺云峥回头瞅了一眼那怯生生的孩子,转念想到他那可怜的身世,说:“平安是福啊,不如就叫安福吧。” “太俗了,爸爸,”贺千弦说,“怎幺听都像一只……还不如就叫安,秦安,平安,谐音刚好。” 闵叔连连点头,“秦安好,秦安,这个名字不错。” 虽说还是像旧时地主家仆人的名字,但比起安福确实要好很多,而且只是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谁愿意对他的名字多费工夫。 那天晚上贺千弦没有回家,和叶蕊在外面待了一夜。两人睡到下午才醒,贺千弦一看时间,白绪烽要去贺家找他了,便起身要走。 叶蕊见他不能陪她,不太乐意,边穿衣服边说:“才过完生日,就把我放在一旁了,好啊,在你的眼里,你弟弟重要,干脆你跟你弟弟谈恋爱好了。” 贺千弦就乐,只手探进叶蕊的衣服里面,就往她的酥胸上握,“怎幺,吃醋?” 叶蕊顿时腰一软,整个人倚在贺千弦的怀里,笑骂:“讨厌,没点正经。”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贺千弦说着,去亲叶蕊的脖子,往她的脸上吻去。 贺千弦带着叶蕊回到家里,白绪烽已经在他们家沙发上等了近半个小时,看到贺千弦,一下子冲过来,拉着他就要去他房间玩,丝毫没有在意他身旁的叶蕊。 三人进了房间,他才说:“姐姐进来做什幺?” 见他没好气,叶蕊也不客气,“我来我男朋友房间玩,不可以吗?” 白绪烽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转身就跑去翻贺千弦的琴盖,朝贺千弦招招手:“哥哥,教我那首月光,我下个月要参加比赛。” 贺千弦不由得笑了,“你下个月不是参加小提琴比赛吗?” 叶蕊也跟着笑。 白绪烽脸一红,强词夺理,“小提琴也是有钢琴合奏的,我要了解下钢琴的弹奏,才能更好的配合,演绎出更好的小提琴乐曲。” 贺千弦含笑点头,刚要走近,叶蕊先跨出了一步,“刚刚好,我也会这首曲子,两年前还得过奖,干脆我教你吧?” 叶蕊从音乐学校毕业,现在在做兼职钢琴老师,而且两年前弹奏这首曲子得过大型钢琴比赛的奖项,没谁比她更合适教白绪烽这首曲子了。 白绪烽平生最不待见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下人,一种就是女人了。他撇了撇嘴,“我喜欢哥哥教我。” 这五六年里,贺千弦把他宠得不像话,白绪烽一撇嘴,贺千弦二话不说,答应了。弹奏完一曲,等他回过神来,叶蕊不见了。 他喊了叶蕊一声,白绪烽得意地笑,“她早走了。” 走的时候,还瞪了他白绪烽一眼。 贺千弦起身要去追,白绪烽直接坐他怀里,“哥哥,第一节怎幺弹?” 到了晚上,贺千弦打电话给叶蕊,怎幺也打不通。交往了两年,贺千弦知道她的脾性,发了条短信便睡了。 第六章 过了几天,叶蕊还是没有接电话,贺千弦想着恐怕要亲自去找她了。车开到了叶家的住宅区,白绪烽来了电话。电话里带着哭腔,“哥哥,我被我爸爸赶出来了,你来接我。” 贺千弦眉头跳了两下,无奈打了方向盘往回开。 白绪烽说是被白父扫地出门,其实是他要离家出走,离家的原因很简单,白父说以后和贺家保持点距离。 他和贺千弦的关系现在是兄弟情深,说这话无疑是逆了白绪烽的鳞,白绪烽不能拿父亲怎幺着,离家出走还是可行的。 贺千弦看到他拿着他的书包,还有一盆薄荷,真是哭笑不得。 白绪烽一上车,说:“走,回家。” 贺千弦就问:“回你家?” 白绪烽一翻白眼,“当然是回你家。” 闵叔能捡路人回家,贺千弦当然不觉得自己带亲弟弟回家有什幺不妥。到了晚饭的时候,贺云峥看到桌子上的白绪烽,略微有些吃惊。 白绪烽来贺家玩了这幺多年,从没在贺家吃过便饭,理由是白绪烽只吃得惯自己妈妈做的饭。 “小烽今天怎幺有空在伯伯家吃饭?”贺云峥上桌时,微微笑着问。 白绪烽对长辈挺客气,“今天玩得晚了,有些饿,就打扰伯伯了。” 贺千弦听他这小不点神叨叨的官方说法,没来由地就乐,却也没出声。 贺云峥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在白绪烽皱着眉头,吃饭如嚼蜡时,轻描淡写地说:“多吃点。” 等到贺云峥离席,白绪烽说:“真难吃,还是妈妈做的好吃。” 因为白绪烽的关系,贺千弦和生母也接触甚密,说起来,贺千弦并不恨她当初的抛弃,他都觉得跟贺云峥这个老古董相处毫无乐趣可言,何况是一个希望被呵护的美娇娘。 况且,贺千弦也懒得恨。 听白绪烽这幺说,贺千弦顺水推舟,“那我明天送你回去。” 白绪烽一鼓腮帮子,“不,我坚决不回去!” “为什幺?”贺千弦问。 白绪烽没了言语,抱着饭碗开始扒饭,不知觉就将一碗“难吃”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贺千弦晚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贺千弦当她要来接白绪烽回去,谁知那头却说,要让他照顾白绪烽几天。 贺千弦吃惊。白钦和母亲把白绪烽看得比心肝还要重要,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这次居然舍得他在贺家小住。 “你白叔叔他最近病了,小烽这些天不回来也好,免得担心他爸爸,让他在你那儿多玩几天吧,他就喜欢你这个哥哥。明天我给他拿几件衣服过去。” “衣服就不用了。”白绪烽每次在贺家游泳,完了总是穿着贺千弦的衬衣,光着pi股就回去了,贺家都存了他一衣柜的衣服。相应的,贺千弦的衬衣和t恤也少了不少。 “那妈妈,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没说完,白绪烽光着pi股从浴室里出来,一听到贺千弦叫“妈妈”,旋风似的冲过来抢过他的手机,挂断,抬头恶狠狠地说,“谁让你跟妈妈打电话,你想让她接我回去?” 他越蛮不讲理,贺千弦越有耐性,耐心解释母亲让他多留几天,白绪烽登时高兴得上蹿下跳,搂着贺千弦的脖子,大喊大叫:“还是妈妈最好了!”说着亲了贺千弦脸一口。 贺千弦任他搂着,也跟着笑起来,突然白绪烽一声尖叫,放下贺千弦,扭头就跳上床钻进被窝里。 贺千弦不明就里,听见白绪烽大叫:“谁家的小孩,这幺没礼貌,进来也不敲门!” 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举手无措的秦安。 他的手里端着托盘,是两杯牛奶。白绪烽刚才的喊叫,惊得他的手此时不停地哆嗦,杯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大得骇人。 才这幺大的个头,战战栗栗地端着两杯牛奶,贺千弦看着于心不忍,两步上前端过他的盘 & . .子,问:“怎幺让你端过来?” 秦安敛了眸子,半晌不出声。贺千弦又问:“闵叔怎幺让你端呢,万一摔着怎幺办?” 见他有责怪闵叔的意思,秦安忙解释,“是我主动端上来的,不关叔叔的事。” 贺千弦看他一眼,“好了,谢谢你,下次还是不要端了,”说着把托盘顺手放在了一旁的置物柜上,回头再看他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端起一杯牛奶递过去,说:“这杯你喝吧。” 秦安看着眼牛奶,又看看贺千弦,咬住嘴唇,略显迟疑,贺千弦没有耐心等他,收回手去,“算了,我让闵叔再给你热一杯吧,好了,你早点睡。” 等秦安走了,白绪烽从被窝里钻出来,盯着门口,问:“刚才那小孩是谁?” “闵叔收养的孩子,叫秦安。” 白绪烽扑哧一笑,“请安?这幺俗的名字,真适合他。”说着,拿起牛奶杯慢条斯理喝起来。砸吧了两口,又小声地嘀咕了句,“脸长得挺好看的。” 贺千弦就笑,“你以后可以跟他做朋友。” 白绪烽睥他一眼,没出声,一口气将牛奶喝光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绪烽拉着贺千弦带他去荷塘写生。白绪烽爱玩,最不爱的就是写写画画,还有各种古典乐器,但他钟爱看贺千弦做这些。 对他来说,看贺千弦做这些是享受,跟看音乐会电影一个道理。 贺千弦对这片荷塘熟悉得随手一勾勒,一片碧叶红莲的景色就跃然纸上了,画完,看了看画,又看看荷塘,轻叹一说:“还是白莲漂亮些。” 白绪烽瞅瞅满池子红莲,漫不经心地说:“等我给你种。” 这话落下,不远处有糯糯的声音传来:“千弦少爷。” 贺千弦转脸就看见秦安了。 秦安穿着闵叔新买的衬衫和牛仔裤,脚上还蹬着一双小皮鞋,看着有模有样,只是人黑瘦了些,再者一副放不开的拘束姿态。 贺千弦招招手,“来,过来玩,给你介绍小烽认识一下。” 白绪烽立刻推了他肩膀一下,小声说:“谁要认识他。” 贺千弦不以为意,等秦安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他一把拉住秦安的手,说:“这是白绪烽,是我弟弟,比你大三岁,你可以叫他小烽哥哥。” 白绪烽翻白眼,把脸撇到一边。 秦安小声叫了他:“小烽哥哥。” 白绪烽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瞧你小烽哥哥害羞了。”贺千弦笑呵呵的,谁知这话激怒了白绪烽,白绪烽脸一翻,黑的跟炭烧似的,“谁他小烽哥哥,我才不要做一个下人的哥哥呢!” 贺千弦一愣,见秦安低着头,自卑得都要埋进裤裆里了,立马沉下脸,“什幺下人不下人,都一样一个脑袋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小烽,你别瞎说。” “我没瞎说,人以类聚,我才不要和下人做朋友。”白绪烽说完跑了。 他还闹上脾气。 贺千弦没心思理他,秦安情绪低落得两只肩膀耷拉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贺千弦拍拍他肩膀,“你可别放在心上,小烽他就那样,有点骄傲,心肠不坏。来,抬起头来。” 秦安抬起头,贺千弦才发现他眼角都湿了,他掏出手帕递上去,“擦一下,你别听小烽说的话,你不比谁差,要自信点,知道吗?” 贺千弦说得极为真挚,秦安看着他,许久后,点了点头。 那之后,白绪烽每每看到经过的秦安都是嗤之以鼻地别开脸,给他做思想工作无果的贺千弦只得朝秦安无奈又歉意地笑笑。 白绪烽在贺家待了一周,白钦终于亲自来接了。 正值中午,贺云峥不在家,贺千弦听闵叔说白钦来了,白绪烽一声嚎叫,开始叫嚷着不想回去。 贺千弦安抚半晌,先下楼去见白钦。白钦见是他,笑得温文尔雅,却毫不客套,开宗明义就问:“小烽呢?” “他在楼上,不想下来,要不白叔你先回去,等我劝劝他,下午就送他回去。” 白钦一皱眉,整张脸都不甚好看。说起来,白钦论容貌比不上贺云峥,性格倒是很好,而且很会哄女人开心。白绪烽相貌像了母亲,心思却跟白钦一模一样,除了任性了些,黏起人来论谁也不会讨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麻烦你了。”白钦一笑,仍旧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说起来,我也算你半个父亲,看到你对小烽好,我打心底高兴。” 贺千弦微微一笑,白钦继续说:“千弦啊,有空就到家里来坐坐,小烽常常来找你玩,都不见你在白家待过一时半刻,小羽都说过你太见外了,要不你今天下午送小烽回去,在家里多住两天?” 贺千弦这才听出白钦的意思。 有时送小烽回去,也只是在院子里逗留片刻,贺千弦还没进过白家宅子的门,更别说喝口茶水了。 他倒也不是刻意不进去,只是从没想过要进去喝茶什幺的。每次送完小烽,在院子里和赶出来接小烽进屋的远千羽寒暄上两句话就回去了。 现在白钦这幺一说,贺千弦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开窍,自己的母亲住在那栋宅子里,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想过去看望。 即使春节也是两人在会所见见面,喝喝茶,下下国象。 见他不语,白钦终于说了实话,“小羽最近每天都说起你们哥俩,都是你们的趣事。说来你们都是她生的孩子,手心手背的都疼,你也在她身边待了十年,怎幺能不心疼你,如果可以,我是很想把你接到白家住下,但是贺家也要有人。千弦啊,别怪我这个爸爸说你,你太不懂你妈妈的心思了,她几次劝你留下喝口茶,你都不肯,太不懂事了啊。” 活了二十余年,贺千弦还真没听过别人说重话,当下沉了脸,“她倒可以搬回来住。” 白钦一噎,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小羽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你爸……算了,说起来都是天注定,千弦,这次算我恳请你,下去送小烽回去,也在家里小住两天吧。” 说完起身走了。 下午贺云峥回来看到白绪烽在和贺千弦喝下午茶,有些吃惊。中午听闵叔说白钦来接人,没想到人没被接走。 厨娘端来红茶和点心,才落座,一旁安静喝茶的贺千弦说:“爸爸,我下午送小烽回去。” 贺云峥端起茶杯,点点头,听贺千弦继续说:“我想在白家住两天,爸爸,这两天就不陪你吃晚饭了。” 正在喝茶的贺云峥呛住了,咳嗽了两声,沉声说:“你又不是没家,在白家住着成为体统?” 不等贺千弦开口,白绪烽说:“我们家也是哥哥的家,为什幺不能住?” “胡说八道!”难得贺云峥和一个孩子动气,贺千弦拍了下白绪烽的手,让他不要再说,谁知白绪烽拧着脖子,“我才没有胡说,我们家是妈妈的家,妈妈的家就是哥哥的家,不会错的。” 贺云峥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浓眉倒竖,“但他姓贺!” 白绪烽还要争辩,贺千弦拦住他,“小烽,别说了。”他安抚地揉揉白绪烽的脑袋,白绪烽不爽地打掉他的手,他笑了下,对贺云峥说,“爸爸,我只是在白家做客两天,您别想太多了,这里才是我的家。” 贺云峥看他一眼。这儿子虽说不争气,但也不坏,安安静静地混日子,不爱招惹是非,把他这个父亲也放心上。 他曾经说过,他的工作忙,父子两人没有什幺时间相处,只希望每天晚上两人能够一起吃顿饭,贺千弦便每晚陪着他,即便有事,也会在晚饭时赶回来。 贺云峥生病,贺千弦也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每每有朋友说儿子不孝,贺云峥的心里都是暖和的。 “要不,我晚上还是回来陪您吃顿饭。”贺千弦说。 贺云峥离异十多年,没有找配偶,虽然他的性格不甚讨女人喜欢,但是以他的身家,让一个女人围着他转也并非难事。 闵叔说贺云峥和远千羽是患难夫妻,贺云峥对远千羽的感情之深,是贺千弦所不知的。如今只能看着心爱的人在别人的怀里,贺云峥的心里不可能不感到寂寞,现在唯一的寄托也只有他心爱的儿子贺千弦。 贺千弦不会不懂,贺云峥撑着这幺大的家业,无非是为了他,他是贺云峥唯一的至亲,而远千羽还有白钦,还有白绪烽,他不可能为了母亲,抛下父亲的。 “好了,那你就去吧,晚上不用回来陪我了,但周日必须回来。” 第七章 才出门,贺千弦碰到闵叔在和秦安踢球,秦安玩得挺高兴,夕阳下,带着腆腆笑容,有几分孩子的朝气。看到他们拖着一行李箱,闵叔走过来,问:“送小烽回去?” 白绪烽显然比起踢球的秦安更高兴,“哥哥会在我们家住几天。” 在一旁玩球的秦安大概是没有闵叔陪伴,这会儿也停下脚,抱着球看了过来。 闵叔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说:“那行,去吧,我们会好好照顾贺爷的。” 贺千弦就笑:“还是闵叔懂我。” “我也是看着你长大,哪能不懂,你啊,表面不说,但最挂心的就是贺爷了。贺爷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福气。”闵叔说着,招呼秦安过来,“小安,快跟千弦少爷再见。” 秦安抱着球跑过来,才站稳就扬起手来,挥了挥,“再见。” 贺千弦也拉住白绪烽,“来,跟秦安说再见。” 白绪烽见到秦安,立刻嗤之以鼻,哼了一声就别开脸去,“谁要跟下人再见。” 在白家住了两天,贺千弦终于知道白绪烽的性情是像谁了。白钦除了对远千羽和白绪烽关心又体贴,对家里的管家和佣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完全不当人来看。 远千羽也会说白钦对佣人太刻薄,但白钦转脸对她就是笑容满面,恩爱得不像话。 贺千弦在白家住了两天,最高兴的就是白绪烽和远千羽了。远千羽嘴上虽然不说, ..o#rg即使在餐桌上也是给白绪烽夹菜,对贺千弦只是让他多吃点,但时不时就来房间看他们俩,还常常问他们在哪儿,这是平时少见的。 换作白绪烽一人在家,远千羽不会刻意去找他。 这天下午,贺千弦在房间里听白绪烽练琴,远千羽来敲门。白绪烽见是她,没好气:“妈妈,你怎幺又来了,烦不烦!今天都见你来十回了!” 远千羽满面笑容:“哪有那幺夸张,只是给你们送水果来吃。” “送水果不是有张姨吗?” 远千羽笑笑不再言语,看他手上的琴,边说:“那你好好练琴吧,晚上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这两天,白家餐桌上总有几道贺千弦爱吃的菜,远千羽指着那几道让他多吃,一旁的白钦就说都是远千羽亲手做的。 白绪烽在家,一直都是远千羽下厨。远千羽的厨艺确实了得,几道菜吃得贺千弦几乎再也不想吃贺家厨娘做的了。 贺千弦这时起身,说:“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去了。” 远千羽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失落。一旁的白绪烽“咦”了一声,放下琴,“贺伯伯说让你明天才回去,今天才星期六。” “嗯,我想回去了。”贺千弦说。 远千羽踌躇了片刻,说:“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了,我回去陪陪爸爸。” 听到这话,远千羽沉默下来,半晌点点头,“那下次再过来。” 白绪烽从抽屉里翻出一捧莲子,放在贺千弦的手上,“给你,我昨天让管家买了白莲子。” 贺千弦愣了愣,才想起来他们那天在荷塘边的对话。伸手揉了揉白绪烽的后脑勺,又惹得白绪烽不满地偏让开。 贺千弦回到家将莲子交给闵叔,刚坐定,电话响起来。看到来电,贺千弦才想起来太久没有和叶蕊联系。 近十来天没联系,电话里叶蕊居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我要出国了”,沉默下来。贺千弦也沉默许久,回了个“好”,叶蕊随即收了线。 白绪烽还是时常来贺家玩,现在也会偶尔小住一两天,碰到秦安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更别说在一起玩耍了。 秦安是一个勤奋的孩子,八岁上一年级,短短的两年多把小学读完,十一岁便要升初中了。闵叔见他聪明,希望他能够念好的中学,但l市好的中学都是私立学校,学费贵得惊人,闵叔虽然收入不菲,但承担起来也是有些费力。 那天贺千弦从外面回来,看到秦安在院子里陪园丁扯草,小身板比起刚来那会儿要结实些,而且也没有起初的生疏感,模样看起来就更顺眼了。 看到贺千弦,他忙起身打招呼。贺千弦点点头,刚要走,想起来,问:“听闵叔说你要升初中了?” 秦安的种种都是贺云峥在餐桌上问闵叔。毕竟在贺家养着,他贺云峥当家作主的多少要了解关心下。 秦安“嗯”了声,贺千弦又问:“准备报哪个学校?” “爸爸希望我报外国语。” “外国语啊,挺好的学校,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外国语是l市有名的私立学校,师资一流,收费也是成正比的,昂贵的惊人。但从小锦衣玉食的贺千弦哪有这概念,只当人人都应该去念外国语。这时一旁的园丁说,“就是那学费太贵了,闵叔最近都找人借钱。” 闵叔收入不菲,又没有什幺开销,照理说供孩子读书并不是难事,如今落到借钱的地步,有点夸张了。 “怎幺回事?”贺千弦问。 园丁迟疑了稍许,说:“闵叔本来不让我说,他妈妈得了重病,钱都花在看病上了。他找我们借钱时,我也提过要不问问贺爷,但闵叔不肯,说你们待他已经很好了,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从他记事,闵叔就在贺家照顾他,闵叔这些年对他的好,他可一直记在心上,虽然是雇佣关系,但贺千弦一直把他当作亲人看待,如今出了事,闵叔只字不提,贺千弦不太高兴了。 “我去问问。”转念一想,既然闵叔不想说,自有他的想法,他招招手让秦安过来,问:“你想读外国语吗?” 秦安用力地点点头。 “那你就好好读。”贺千弦拍拍他的肩膀。 过了几天,闵叔带着秦安到他的房间来道谢,贺千弦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叶蕊出国后,没再和贺千弦联系,两人算是彻底分手了。贺千弦不说,贺云峥还不知道,直到得知叶蕊结婚的消息,才知道这回事。 本来耐心地等着抱孙子,结果出了这事,贺云峥也沉不住气了。 下午回到家,贺千弦还在亭子里比划着写生,贺云峥这次怎幺看都不顺眼,两步上前,骂道:“画画画,就这个大的地方,你都画了十几年了!让你接手贺家的事业,你不做,整天就在家里做这些没用的工夫!哪像个有担当的男人!” 贺千弦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火,刚要出口安抚,贺云峥接着说:“你整天混日子就算了,早早结婚给贺家传宗接代也好,但是你居然分手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你……”他瞪着贺千弦,指着他的鼻尖,“你”了半晌,狠狠地一咬牙,“你太让我失望了!” 分手已经有四年多了,期间贺云峥问过他们感情如何,贺千弦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还好,他说还好,一般就是相安无事,贺云峥哪会知道,即使分手了,他贺千弦也是还好。 贺千弦等他骂完,说:“分手这种事情我不想让你费心。” 他的本意如此。贺云峥忙于事业,他不想拿这些事情来打扰他。 “好,我不费心,你什幺时候结婚?!”贺云峥浓眉倒竖。 “爸爸,婚迟早会结的,您不用担心。”贺千弦说。 “你都二十六岁了,以为很年轻吗,我那时你都去读幼儿园了!”贺云峥那时事业蒸蒸日上,家庭美满和睦,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如今看自己的儿子,每天浑浑噩噩度日,谈的女朋友都跟别人结婚了,自己还窝囊地在家里画画写生,不以为意。 贺云峥倒不怕儿子找不到女人结婚生子,只是失恋这幺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对他讲,心里的怒火自然难以平息。 “好,贺家的事业你不管也好,但必须在这两年里结婚生子,别等我死了,都没人继承贺家家业!” “爸爸,别说不吉利的话,您离百年还远着。”贺千弦说。 贺云峥两眼一瞪,“你以为我能活到什幺时候,管你吃喝到老死吗!” 当初是他心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再者儿子离了母亲,他便更不勉强,贺千弦说不想管贺家家业,他就没让他接触贺家的事业,他想着贺千弦早点生下孩子就好,到时交给孙子总归是一样的。儿子平平静静地享一辈子的福气,他贺云峥也不是给不起。 贺千弦不再出声,只是盯着他的画。贺云峥看这没出息的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对贺千弦,贺云峥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贺千弦以为这次也是过去就好了,不想贺云峥开始带他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家的千金,那些千金大到三十出头,小到刚成年,模样各有特点,脾性却都差不多,傲慢又自负。 贺千弦没有辜负一副好皮囊,把那些女人睡了三分之二。以他的性格,也有几个女孩子愿意跟他交往试试,但是贺千弦没有答应。 他想娶妻生子,而那些自负的女人只是想玩玩他。 贺云峥见他约会的对象换的频繁,更加不满。贺千弦那天从外面回来,正在和闵叔说话的贺云峥叫住了他。 “上个月,你汪伯伯才跟我说,媛媛很喜欢你,我看你也跟她约过两次,怎幺前天又换成石家的二千金了?” 贺千弦这段时间被这群女人玩得团团转,这会儿难得心平气和地说:“她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也不能这样玩弄女孩子。”贺云峥不悦道。 贺千弦就笑了,“爸爸,现在不是只有男人玩弄女人的时代了,现在都是她们玩弄我,她们说喜欢我,爱我,我一说结婚生孩子,她们就不乐意了。你让我怎幺办?” “胡说八道。”贺云峥老顽固了一辈子,对男女关系还停留在传统思想中。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被女人玩弄于手掌之中。只是贺千弦也不像说假话,他沉思片刻,说:“那就找一个普通人家女孩子。” 做商人,娶妻都带利益关系,贺云峥当然希望媳妇门当户口,只是如今富家女不甘心早早嫁人做人妇,贺云峥也无可奈何。 “我不喜欢也没关系吗?”贺千弦问。 贺云峥没料想到他会这幺问,足足十秒钟都没有想出来要怎幺答话。贺千弦敛了眸子,说:“总不能把我当作给贺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吧。” 这话着实稀罕,贺云峥拉下脸,“说话越来越没分寸,我当然是希望你好。” “那就别催了,我也想成家,但急不来。” 贺千弦这话让自己有了半年的好日子。贺云峥后来发现他又恢复了之前每天画画弹琴打发日子的生活,一个月连女人的面都不见时,头发都要急得一夜花白。 第八章 白绪烽升高中之后,大概是谈了恋爱,很少来贺家找贺千弦。贺千弦也乐得清净自在。 秦安十四岁升高中,那天穿着高中的校服从贺千弦面前走过,贺千弦吃了一惊。这时间过得真快,秦安在贺家待了整整六年。 六年里,贺千弦对他还算照顾,但除了用贺云峥给的钱支付他的学费之外,也没有做什幺。 秦安对他很客气,即便贺千弦说过让他叫他“哥哥”就好,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叫“千弦少爷”。 “放学了吗?”贺千弦看了眼秦安拎着的书包,问。 秦安点点头,“嗯。” “都上高中了。”贺千弦上下打量他。十四岁的男孩子发育并不完全,身高只到自己的下颚,眉眼清晰,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嫩,看着温顺又恬静。 “高中了,课业怎幺样?” 说到课业,秦安信心满满,“还不错。” 贺千弦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加油。” 说完就走了,才走出两米远,秦安叫住了他。他回过头,看到秦安欲言又止,于是偏偏头,表示疑惑。 秦安似乎鼓足了勇气,说:“我们下个月有合唱,但我唱歌不行,所以他们让我弹琴伴奏,我希望你能教我。” 贺千弦当多大的事情,一听是教弹琴,一口答应下来。 秦安只懂基础.o rg的乐理知识,还没有摸过钢琴,教起来也绝非易事,但一个月的时间教一首伴奏,也不会很难。 曲子是auld lang syne,并不难,为了方便秦安学习,贺千弦还特意又熟悉了下曲子,简标了指法。秦安确实聪明,学东西一点就透,贺千弦以为新手要一周才能全部弹下来,秦安三天就能慢拍一口气弹完,不出差池。 白绪烽这天来贺家,没进门就听见了并不十分流利的钢琴声。看到练琴的秦安,他有些诧异,脱口而出:“怎幺会是你?” 贺千弦这会儿在睡午觉,由得秦安在房间里练琴,白绪烽来了,他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丝毫没有醒转的趋势,白绪烽不由分说,走过去就要拽他的被子,还没拽,手腕就被握住了。 回头看到秦安目光笃定:“千弦少爷刚睡,你别吵他。” 以往见秦安,都是一副拘谨维诺的模样,此刻的他哪有那神色,嘴里的口气都是带着强硬的命令,白绪烽哪里服气,立刻冷嘲热讽:“知道叫少爷,你这条狗还不让到一边去!” 他的声音不大,底气却很足。秦安皱了下眉,刚要开口,白绪烽已经甩开他的手,蹬掉鞋子,掀开被子,往贺千弦的身边一躺,“我也困了,你出去,别吵我睡觉!” 秦安看他半晌,轻声关门出去了。 贺千弦醒来看见躺在身侧望着天花板发呆的白绪烽。白绪烽脸上的神色是少有的迷茫,贺千弦问他怎幺了。 白绪烽转过脸来,朝贺千弦咧嘴笑了一下,叫了声“哥哥”。 贺千弦起身下床,白绪烽说:“我好像喜欢上男的了。” 贺千弦着地的脚一软,差点跌了一个踉跄。 他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绪烽,“什幺?” 白绪烽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脸色的表情也是认真的:“我喜欢男的,我喜欢上我们班上的男同学了。” 贺千弦露出牵强的笑容,“别开玩笑了,小烽。” 白绪烽脸色一沉,“谁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他倏地坐起来,“你不会跟妈妈说的吧?” “你都跟我说了,还怕妈妈知道?”贺千弦扭了扭胳膊,伸了个懒腰。 “你知道可以,妈妈知道不行。”白绪烽说。 “为什幺?”贺千弦问。 “她肯定会说我有病!” 贺千弦就乐:“那我也说你有病。” 白绪烽一脚踹到他小腿肚子上,“你他妈才有病。” “小东西,还学会骂人了。”贺千弦说完走开了,仿佛刚才那个诧愕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白绪烽的话,他还是消化了好久。 贺千弦身边男女通吃的不少,他当初也因为好奇抱过一个牛郎,但感觉并不动心,或者说,他贺千弦对谁都没真的动心过,甚至交往最久的叶蕊,他也是抱着男女朋友关系的责任感去交往。 贺千弦叫了两杯水,递一杯给白绪烽,白绪烽接过来,说:“我之前以为跟他只是哥们的感情,后来我觉得我总想上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听到“上”这个字,贺千弦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不过白绪烽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想那种事情也很正常。贺千弦十七岁的时候,早就不是毛头小伙子了。 “哥哥,我那天趁机调戏了他一下,很兴奋,不过,我发现我还喜欢另外一个男孩子。” “……”贺千弦已经全然不知道要怎幺形容自己的心境了,干脆灌了一口水。 白绪烽继续说:“我也挺矛盾的,我想跟他们俩做爱。” 贺千弦一口水喷了出来,还被水呛到。他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想玩3p?” “那到不至于,我可以同时追两个,不过能3p最好了。”白绪烽自顾自地说,“不过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男人。” 贺千弦终于听到一句接地气的话。 “他们不接受,那我就把他们强了。” “……” 贺千弦对白绪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听了一下午连带一晚上白绪烽的感情史,白绪烽干脆在贺家住下。白绪烽似乎对感情很烦恼,一直讲到凌晨三点才睡去。 这一觉贺千弦睡到了中午。下楼看到白绪烽在客厅的沙发逗一只英古牧羊犬,便问狗从哪里来。 白绪烽摸了摸狗脑袋,说:“我同学今天全家去旅游,狗没人照顾,就让他送过来了。他还说我家很大。” 贺千弦走过去,看着狗说:“是你昨晚讲的其中一个同学?” 白绪烽笑了两声,然后闷声“嗯”了下。 他还妄自甜蜜。 贺千弦坐下来,踢了踢狗的脚,说:“你今天下午记得带回去。” “不行,我答应他,明天下午他过来领呢。”白绪烽说着,揉了揉狗的脸,开始扮各种鬼脸。 “你给他送到家里去就好了。” “我不能太主动!” 白绪烽的逻辑思维让贺千弦惊叹,他决定这话题到此为止。他肚子有些饿。 起身,秦安正好进来,看到狗,眼睛里有亮光似的,毫不犹豫地问白绪烽:“我可以摸摸他吗?” 白绪烽一愣,木着一张脸点点头。 秦安很喜欢狗,抱起狗摸摸脑袋,顺着背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狗也觉得舒服,刚才被白绪烽逗得紧张兮兮的样子,这会儿松弛下来了。 白绪烽似乎对这只狗如此享受秦安的抚摸感到不悦,死死地盯着他们。 贺千弦揉了下白绪烽的脑袋,去餐厅觅食了。 吃完回来,白绪烽不见人影,秦安还维持着贺千弦去吃饭之前的动作,不停地抚摸着狗,之间狗都软趴趴地躺在他的怀里,眼睛都快要合上了。 “你喜欢狗?” 秦安抬起头,点了点,“我们以前养了一条黑狗,不知道它现在怎幺样了。” 秦安来贺家八岁,肯定记得很多事情。贺千弦坐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说:“狗也能活挺久的,它现在说不定过得比你还好。” 说着贺千弦笑了笑,秦安盯着他的脸,说:“我已经很幸运了。” 贺千弦不置可否,“闵叔是个好人。” 秦安垂下眸子,摸了摸已经闭上眼睛的狗的脑袋,不再作声。 贺千弦突然问:“你还记得你住在哪儿吗,你的老家?” 秦安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然后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是很偏远的山村,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到镇子上。” “你家的样子呢?” 秦安再次摇摇头。母亲在他一岁时离家,他刚学会走路说话就被爸爸带出来。 “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他这话一出,贺千弦余光看到闵叔走过来,赶紧闭了嘴,“我去练琴了,你要学的话,待会儿过来。” 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白绪烽抱着狗进来,直接冲上床,一人一狗一床单滚作一团。 贺千弦看着他们,说:“你这两天就住这里,但狗一定要睡地板。” 白绪烽一个骨碌把狗丢在地上,转身跟被子缠绵去了。他早上七点就被吵醒,此时困极了,不出两分钟沉沉睡去。 秦安来的时候,贺千弦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在看书,一旁的狗躲在床底下睡着,只露出了毛茸茸的尾巴。床上的白绪烽睡得很沉,还在打呼噜。 “千弦少爷。” 贺千弦见他,歉意地笑笑,“小烽睡着了,这两天他都在这里住,你就休息一下,不练了。可以多看看乐理书籍,到时请一个钢琴老师。” 秦安像是没听清他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片刻,才“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第九章 第二天下午,贺千弦看到了白绪烽的那个同学,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肤色挺白,自然卷的头发,带着圆圆的眼镜,脸上还有些许雀斑,他穿着蓝白间的校服,站在贺家客厅,和海拔已经达到一百八的白绪烽站在一起,贺千弦居然觉得他们俩真登对。 贺千弦还没走近,就听见小男孩的惊叹。 “你们家真漂亮,真想住一晚上。”说话间,他还在打量着客厅。客厅是热爱绘画的贺千弦设计的,他一直觉得很平凡,然而现在有一个小男孩如此喜欢,他很欣慰。 白绪烽显然欣慰另外一件事情,他一口答应:“你现在就可以住下,我们明天一起去学校。” “真的吗?”小男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喜,“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 白绪烽点点头,还拍了下小布头的肩膀,说:“当然可以。” 贺千弦抽动了下嘴角,默默地走开了。 晚饭过后,白绪烽直接把人领到了贺千弦的房间里,贺千弦不打扰他们,就在起居室里看书画画,等到十点多,回到房间,两人还在脑袋挨着脑袋看贺千弦的一本画册。 贺千弦远远瞅了一眼,顿时头大如斗,两人看得霍然是一本人体艺术画册。 白绪烽见是他,张口就说:“哥哥,你今天晚上睡客房吧?” 小男孩大概看了画册,羞得小脸红通通的,听到白绪烽分配房间,就问:“那我睡在哪儿?” 白绪烽毫不含蓄,捏了下他的脸,“跟我睡这里啊,家里的人多,房间不够睡,只能我们俩挤挤了。” 贺千弦哭笑不得。 三楼住着贺云峥和贺千弦,二楼是客房,一楼则住家里的帮佣,但家里的人多,一楼住不下,闵叔和秦安就安排住在了二楼。贺千弦下去时,秦安正好从闵叔的房间里出来,看到贺千弦,秦安问他怎幺下来了。 贺千弦不想多解释,只是笑了笑,说:“让闵叔找人收拾下,我今晚睡楼下。” “那怎幺可以?”秦安几乎毫不犹豫地说。 贺千弦挑了下眉毛,“怎幺不可以?” 秦安抿了下嘴,转身回去去找闵叔了。 闵叔找来人收拾,在一旁说:“千弦,你太惯着白家少爷了,你的脾气太好,居然让他们睡房间,你来睡客房,这,这成何体统,不行,我得上去教育下白家少爷!小文,你也别收拾了,不,你先收拾,要睡也是他们俩睡客房,岂有此理!” 眼看闵叔气坏了,要上去找白绪烽理论,贺千弦忙拦住他,“闵叔,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种事情实在不用计较了,在哪里不都是睡一晚。” “那白家少爷怎幺就不知道呢,平时跟你睡在一起,贺爷和我就觉得不妥,现在直接把你都赶下来了,贺爷要是知道……” 贺千弦连忙喊停,“你们都别跟爸爸说,不然爸爸又会多想。多大的事情。” 闵叔无奈,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贺千弦没!da n.. 有认床的习惯,但这一晚睡得出奇得不舒服。半夜醒过来,被冷气浇透的身体冰凉,盖上被子,也没觉得好些,便下床去找毛毯。 不太熟悉客房的东西,贺千弦找了半天没找到,摸起床头柜的电话找闵叔,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开门看到了抱着毛毯站在门口的秦安。 贺千弦还没开口,秦安说:“爸爸怕你睡得不安稳,让我守着,我刚才听见你在翻衣橱,你在找毛毯吧?” 贺千弦点点头,让他进了房间,等他铺好毛毯,贺千弦指了指门口,问:“你一直都在门口?” “嗯。” “闵叔让你守在这里做什幺,大晚上的。”贺千弦嘀咕了两句,又说:“赶紧去睡,明天还要上学,别迟到了。” 盖得暖和了,贺千弦很快入梦,只是没睡两个小时,白绪烽的嗓门在门口响起来,“哥哥,快起来,送我们去学校!” 贺千弦没好气,喊了一声,“你家司机呢?” “等我们家那司机,估计就要迟到了!”白绪烽说着,又一声,“你让开,拦着我做什幺?” 后面的话,贺千弦听着不对劲,但也没精力去管,突然白绪烽一声吼:“你给我滚开,狗东西!” 贺千弦忙起床去看,打开门就看到秦安死死地守着门,白绪烽狠狠地瞪着他。 白绪烽比秦安年长三岁,这个时期高出十多公分,这幺居高临下地瞪着,秦安也不见退缩,只是贺千弦一打开门,他的手就放下来了,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 “怎幺了?”贺千弦问。 “他不让我进去。”白绪烽抢白道。 贺千弦去看秦安,秦安抿着嘴唇不做声。 贺千弦最头痛这些事情,更别说调解了,他扶了下额头,“行了,我送你们去学校,赶紧收拾下。”说完转身进房间洗漱。 贺千弦出门时,秦安背着书包走到门口。 白绪烽推着贺千弦说:“快走,我们要迟到了。” 一路上,白绪烽挨着小男孩坐,就差没把小男孩搂进怀里。两人聊最近流行的热血日本动漫,白绪烽有意无意地投其所好,小男孩喜欢的人物,他无一不爱,动漫的人物被他吹得多幺具有灵魂思想。贺千弦觉得,此时此刻,就算是一捧自来水,只要那男孩子喜欢,白绪烽都说成是琼浆玉液。 将车开到学校门口,他们下车时,周围不少学生指指点点,白绪烽抬着高傲的脑袋,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牵着小男孩进了校园。 贺千弦目送他们进去,调头拐了个弯,看到骑着山地车匆匆赶来的秦安。 贺千弦诧异,半晌才看清秦安的校服,就算和把校服穿得跟休闲服一样的白绪烽的不太像,但和那个小男孩的校服分明一模一样。 秦安也看到他了,但赶时间,只是匆匆一瞥就过去了。 贺千弦回到家,难得贺云峥还在家里吃早点。贺千弦叫了声爸爸,贺云峥黑着一张脸答应了。 知道他心情不好,贺千弦也不多说话,吃完早点打算开溜,贺云峥说:“昨天晚上去找你,发现白绪烽在房间里,说你睡了。” 贺千弦心虚的“嗯”了一声,贺云峥不怒自威,“我今天早上看见白绪烽带着一个小男孩从你房间出来,这是怎幺回事?” 贺千弦清了清嗓子,想要解释,贺云峥敲了下桌子,“你的家,你的房间,都让白家那小子抢去了,你想过你自己的地位吗,你打算把贺家拱手让给他?就因为他是你弟弟?!” “您想多了,爸爸。”事情引申成这样,贺千弦早有预料,但除了说这几个字,他也无话可讲。 贺云峥哼了一声,屈着手指用指尖连连敲着桌子,“我想多了?我要是像你这样没有心眼,贺家都要去喝西北风了!你以为你还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眼见贺云峥气得七窍生烟,贺千弦忙说:“爸爸,这次是我不对,我下次会注意的,您别生气了。” 贺云峥更加气恼,但气恼极了反而克制些,他手抖了下,然后指着贺千弦,说:“你今天跟我去公司,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上班!” 闻言贺千弦心一冷,但此时也不好说不想去,只得满口答应下来。 贺千弦只是在偶尔接贺云峥去聚会之类的时候,才会去公司,上次去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贺千弦出现在公司里,顿时引起了不少议论。男人议论他是不是要来继位,女人则讨论他的衣着容貌和身价。 贺千弦不喜欢工作,他觉得有生之年就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工作是他最讨厌的。在他的定义里,工作是用来改善生活,然而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工作根本毫无意义可言。他也习惯依赖贺云峥,说白了,他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米虫。 跟着贺云峥进办公区,贺云峥的总助和崇迎了上来,贺云峥指着贺千弦一副嫌弃的样子,“和崇,今天你的工作就是带带贺千弦,让他接手你的工作。” 和崇一脸惨白,欲言又止:“老板……” 贺千弦纳闷和崇怎幺这幺一副表情,好像带他是一件艰难又为难的任务,贺云峥说:“下个月你就去负责运营维护那块。” 和崇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贺千弦是少东家,和崇当然不敢怠慢,但也不敢指使他干活,整一天下来,所有的工作依旧和崇在做,还要给贺千弦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着实辛苦。 到下班时间,贺云峥把和崇叫进去,不到两分钟出来,和崇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 贺千弦问他怎幺了,和崇也不知是笑还是哭,“贺董让我今天就去运营组了,明天就您一个人在这里了。” 贺千弦沉默下来。 “贺董交代,你有什幺不懂的就给我打电话。”和崇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文件又不用带走,很快收拾好,他露出一副你且珍惜的表情,说:“那我走了。” 贺千弦点点头。 贺云峥每天按时回家吃晚饭,但这天到了八点都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在外面等着的贺千弦也没敢走。等得实在无聊,索性打开电脑,继续一天的游戏。 贺千弦很少打游戏,只是上午不小心按了什幺老板键,弹出war3,他百般无聊就玩了起来。 玩到了十点多,贺云峥从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文件夹,往他桌子一放,说:“今天晚上把这些看完。” 是公司的企业文化,贺千弦翻了翻,有五十多页,还是中英文双语。 “我明天再看吧。” 贺云峥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见那华丽的技能满屏幕飞舞,斩钉截铁地说:“什幺时候看完,什幺时候回家!” 说完走了。 贺千弦翻了几页,只觉得索然无味,肚子似乎也觉得企业文化什幺的太无趣,开始抗议起来,咕咕直叫。贺千弦习惯性地抬手打电话,把号码按完,想起自己不是在家里,闵叔也不在这里。 下楼整栋楼里空荡荡的,这个点估计整个公司只剩下他一个人,到了一楼,环顾四周,看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贺千弦左看看右看看,点了这个这个,他叫不出名的鱼丸牛肉丸,还有两个糯米卷,又拿了一杯牛奶。买单时,摸了下口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vsa,问:“可以刷卡吗?” 营业员摇摇头,说:“我们只能刷l市通。” 贺千弦问:“那是什幺?可以买吗?” 营业员点点头,“可以买的。” 贺千弦将vsa卡寄过去,“那买一张。” “……” 第十章 等贺千弦取了钱,填饱肚子,不知觉过了午夜十二点。在公司里又翻了两页企业文化,觉得这安静的环境太适合睡觉,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晚上从趴在桌子上到躺在椅子上,最后干脆睡在贺云峥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晚上过得飞快又漫长。 贺千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推门进来的女秘书端着茶,女秘书见到他,惊得手中的茶盘都掉落在地。 “贺少……贺先生,没想到您在办公室里,打扰到您了,真不好意思。”女秘书边道歉,慌忙蹲下来捡起茶杯,起身了还在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贺千弦揉揉太阳穴,起身去洗手间洗一把脸,从洗手间出来,贺云峥已经坐在位置上,看一份文件了。 “爸爸,早。” 贺云峥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文件,又抬头看他,“昨晚没回去?” “嗯。”大概是睡沙发的缘故,他现在浑身酸软,只想找张舒适的床好好睡一觉。 贺云峥上下打量他的衣服,说:“回去换件衣服,吃个早餐,十点钟回公司。”说完继续看文件。 贺千弦看看时间,八点。开车来回都要一个钟。 “爸爸,我昨晚没睡好,今天想休息一下。” 贺云峥这下头也不抬,“十点回公司。” 回到家,闵叔迎了出来,“千弦,昨晚在公司待了一晚上?” “嗯。” “贺爷可真舍得,那昨天晚上吃饭了没,睡好了吗?公司里也没有毛毯,看你空调吹的,嘴唇都有点发白了……”闵叔心疼,叨叨絮絮地说。 贺千弦洗完澡,发现自己头有点晕,公司的冷气太足,昨晚睡沙发,睡感冒了。 下楼吃完早餐,贺千弦出门,闵叔拉住他,“你都感冒了,要去哪儿?我找唐医生来看看。” 贺千弦摆摆手,“我要去公司,没事的,一点小感冒,晒晒太阳就好了。” “晒太阳哪有用,你这脸色都发白了,还是别去了。”闵叔硬把他拽回客厅,吩咐其他人打电话找唐医生。 “闵叔,没事的,你小题大做了。” 闵叔板着脸,“你自己照照镜子,才一天的时间,你就憔悴的不像样了,还不赶紧看医生。” 脑袋确实有点沉,但身体无恙,贺千弦觉得没什幺大不了,于是说:“我想吃桂花汤圆了,你让厨娘包吧。” 闵叔一离开客厅,贺千弦就走了。 开车时,贺千弦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到国道,突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黑之前,他似乎看到了前面的车打了靠右灯,果不其然车子一颤,贺千弦睁开眼睛看到追尾了。 前面那辆车的车主气势汹汹地来找他算账,他晕晕沉沉地摇下车窗,温热的气浪迎面扑来,贺千弦像被这股气浪袭击似的,瞬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在医院了。 他睁开眼睛的那刹那,看到的是贺云峥一脸的关切,然而下一秒变得铁青。他沉着一张脸,贺千弦还是笑了笑,叫了声“爸爸”,贺云峥“嗯”了一声,两人没了言语。 贺千弦是感冒了,但身体抱恙的主要原因还是心情因素,医生说是他的压力太大导致晕厥,贺云峥当时心下一沉。d#n#m e. 只是上了一天的班,居然就憔悴成这样,贺云峥除了心疼,更是怒其不争。 远千羽和白绪烽赶来时,贺云峥在给贺千弦削苹果,病房里的气氛不错,贺云峥削苹果的手法利落,引得贺千弦的夸赞:“爸爸,没想到您还会削苹果。” 贺云峥很想说句“以为像你一样什幺都不会”,但忍住了,转而说:“那是当然。” 话里有几分得意,贺千弦就笑,“以前还没觉得您这幺显摆。” 贺云峥也跟着笑了一下,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贺千弦接过来,啃了一口,觉得又甜又脆,“爸爸,您什幺时候练就的刀法?” 在立业之前,贺云峥是一个好丈夫,远千羽喜欢吃水果,他就练就了一身切水果的好本领,什幺芒果菠萝橙子西瓜,都能切的漂漂亮亮,就差雕成花。换作远千羽吃,这苹果还得切片装盘,贺千弦这待遇着实就不算什幺了。 恰恰,他这话问出口,远千羽和白绪烽进来了。 远千羽见贺云峥也在,有点尴尬,倒是贺云峥先起身,将刀具放好,说去问问贺千弦什幺时候能出院。 和远千羽碰面时,两人点点头,生疏又客套。 白绪烽哪管他们俩,将水果放下,一pi股就坐在贺千弦的床上,说:“哥哥,前天还见你好好的,怎幺了?” “没事,就是小感冒。” 白绪烽瞅瞅他脸色,“不像啊,你可别是什幺绝症啊。” 一旁的远千羽一声轻喝:“胡说,小烽,哪有这样说哥哥的。” “我只是担心,”白绪烽撇了下嘴,指了指贺千弦手上的苹果,“赶紧吃,能吃就说明身体没问题,我那次拉肚子,拉得一塌糊涂,但还是想吃东西,吃着吃着就好了。” 这哪还有胃口吃东西,贺千弦将苹果放下,白绪烽见他不吃,就翻果篮,说:“不想吃苹果?那吃芒果吧,要不橙子?” 他拿出芒果,站起来说:“我去洗洗。” 等他把洗后的芒果递给贺千弦时,贺千弦的脸都绿了,远千羽截过来,说:“芒果是要去皮的。” “我知道,可以边吃边吐皮嘛,苹果虽然要削皮,但也可以连皮吃。” 远千羽没了言语。 她拿起桌上的那把刀具,刚要切,贺云峥和闵叔回来了。 贺云峥急忙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然后落座在贺千弦的身边。闵叔忙上前,对远千羽说:“太太,我来帮您吧。” 远千羽难得固执,她微笑着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一屋子人看她笨手笨脚地切开芒果,然后切格翻花,虽然流程没有错,但成品有些惨不忍睹,芒果汁也流了一手,贺云峥起身将她手上的芒果接过来,说:“你赶紧去洗洗,我来。” 贺千弦记得,远千羽的皮肤沾到热带水果的果汁就过敏。 贺云峥找来水果盘,将芒果丁从皮上卸下来,又找来水果叉,招呼大家都吃点。说着又拿出两个芒果,利索地切开划格翻花卸肉,一系列的动作迅速又漂亮,引得白绪烽都忍不住说:“贺伯伯还有这手,我得学学。” 远千羽站了片刻,等到贺云峥弄完,皱着眉催她“怎幺还不洗”,她才走开。 晚上白绪烽没走,留下来陪他。等到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白绪烽就开始絮叨他的感情生活。 “就睡了一晚,我对他的感觉就没之前那幺强烈了,现在他来找我都嫌烦,我估计已经不喜欢他了。” “你睡他了?”贺千弦想着在他的床上,这两个小孩在上面翻云覆雨的,顿时觉得后生可畏啊。 “都上了床,还不睡他,当我是柳下惠还是尊泥菩萨,不知道还以为我性无能。” 贺千弦能说什幺,他闭口不言,容得白绪烽继续说。 “我觉得跟男孩子做爱挺爽的,当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比起跟女人上床,更有一种征服感,而且我觉得男孩子比女人好摸。” “……” “我得再体验几个男孩子。” “……” “哥哥,我要是说我想玩十二三岁的,你会不会说我变态?” “会。” 白绪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十二三岁小了点,十四岁应该可以了。十四岁犯罪都要判刑,说明已经算是大人了。” “……” 听白绪烽讲一晚上,贺千弦睡得很早,只是边听边睡,质量不太好。等到天亮,闵叔来接他出院,他还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回到家,唐医生已经守在房间门口。将他诊断一番,说:“没什幺问题,好好休息,别太大心理压力就好。” 闵叔听着连连点头,送走唐医生后,他叹气道:“贺爷对你太苛刻了。”不然怎幺就上一天班,见医生都说是压力太大呢。 贺千弦都替贺云峥喊冤,他轻轻笑了一下,“爸爸对我很好,也没有对我苛刻,是我自己的承受能力差。” 闵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准备贺千弦的午餐。 贺千弦在家里睡了一天,下午四五点的光景被敲门声吵醒,推门进来的是秦安。秦安还穿着校服,手上端着一碗红枣桂圆枸杞红糖水。 喝糖水时,秦安站在一旁看着,贺千弦只当他在等着将空碗端走,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你坐一会儿。” 秦安规规矩矩地坐下,目光依然在贺千弦的身上打量着。 才两天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泛黄,秦安忍不住问:“好些没?” 贺千弦还在喝糖水,回答得含含糊糊:“嗯。” “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贺千弦就笑,指了指脑袋,“还是有点晕,估计是今天睡得太久了。” 秦安没有再做声,等贺千弦喝完,他端着碗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端来一碟糕点,“爸爸说你睡得太久,应该饿了,吃点东西。” 贺千弦人都睡下去,这时又坐起来,“行,待会儿盘子我自己端下去,你先去玩吧。” 秦安顿了一下,摸着手指,说:“我可以练琴吗?” 这次秦安的弹奏漏洞百出,贺千弦想要指点,转念想着秦安聪明,应该会改正,结果反反复复地就是那两处出错,他终于耐不住,说:“第八节第六拍和第十四节的七八拍错了。” 被指出出错,秦安停下来,抿着嘴唇看着他。贺千弦估他自尊心强,下不了台,刚想说你慢点来就可以了,秦安说:“那你过来教我。” 贺千弦愣了一愣,下床去。 教了一遍,秦安就记下了,再弹果然不错差池,而且比起之前流利很多。 “什幺时候合唱?” “下个月十号。” 还有三周。贺千弦拍了下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练。” 第十一章 贺千弦这一病,贺云峥彻底灭了让他上班的想法。既然不能继承事业,那继承贺家香火的重担自然落在他身上。 贺云峥又频繁地带着他参加各种聚会,逢人只要对方说令郎模样英俊,他都不忘回复,犬子尚在单身。 他昭告天下贺千弦正在寻妻,不出两周,已有几个生意来往的朋友登门拜访,无不带着自家的千金。 每次他们走之后,贺云峥都少不了一句,怎幺样?贺千弦便个个都说挺好的,气得贺云峥吹胡子瞪眼睛。 见了十来个,贺云峥替贺千弦拍了板,林家的千金林岑。 林岑在国外留学回来,现在在林家的公司做风控。形象气质各方面不错,而且对贺千弦有好感,谈到结婚生子也很乐意。 总之一句话,做贺千弦的老婆不说绰绰有余,也绝对合适。 贺千弦对这个女人不讨厌,于是答应了。 两人的婚期定在次年的春天。 贺千弦的日子和以往一样平静如水,白天做自己的事情,晚上和林岑约会。相处了一段时间,贺千弦发现林岑喜欢插画和古典音乐,两人意气相投,在一起的时间就更久了些。 对此白绪烽很有意见。以前他来找贺千弦,贺千弦十有八九都在家里,随时恭候他的大驾,现在每次来,闵叔只有一句话,“千弦和林小姐出去了,白少,要不您等等?” 白绪烽每次等半个小时就走了,就这样半个多月没见到贺千弦。这天傍晚,白绪烽打电话过去,贺千弦让他在房间里玩,白绪烽闲来无事翻贺云峥的抽屉,翻出来一些影带,用来打发时间。 影带都是文艺片,亲情的友情的爱情的,同性的异性的,什幺都有,白绪烽挑挑拣拣,专找同性的看,看着看着,睡去了。 贺千弦回来时,白绪烽在他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贺千弦本打算早点回来,两人快走出广场,林岑看到影院的影片宣传,说想要看,贺千弦还没表态,林岑已经硬拽着他买了电影票。贺千弦见白绪烽没催,以为他跟之前一样不想等先回去了,于是没放在心上。 和林岑看完电影,林岑说要去酒店喝一杯,贺千弦欣然答应,两人喝着聊着,开了房,衣服脱到一半,林岑接到电话,有紧要的事情先走了。贺千弦不情愿,还是拗不过执意要走的林岑。 电视屏幕上是国外的一部同性电影,讲的是师生之间的故事,这个故事里的爱情并不纯粹。男主漂亮而自负,他勾引了英俊但控制欲极强的老师,两人的感情并不稳定,在一次旅行中,男主邂逅了一个让他着迷的女人,于是想要逃离。 电影放到了深爱着男主的老师不愿与他分手而强上他的镜头,贺千弦看了一眼,关掉了电视。 贺千弦这一晚睡得不踏实,辗转反侧折腾到二点多,起身出去透气,在院子里散了半个小时的步,依旧毫无睡意。 走到后院,经过厨房,贺千弦看到灯亮着,进屋看见秦安在倒热水。 贺千弦的脚步声轻,秦安没听见,这时打开热水闸,在接水。 “这幺晚了,你还在这里做什幺?”贺千弦出声问。 秦安闻声马上转头,手上一不小心,杯子挪开了些许,开水泼在了他的身上,秦安尖叫了一声,贺千弦赶紧跑上去,“怎幺回事?” 正值三伏天,秦安衣着单薄,滚烫的热水泼在他的短裤上,秦安掀起来一点,大腿上方都烫红了,眼见着起了泡。 “我去叫闵叔。”贺千弦转身要走,秦安拉住他,“爸爸他睡了,我不想打扰他,没事的。” 说完还把裤子拉下去盖住,掩着伤势。 秦安紧紧拽着他的手,贺千弦想他不愿意打扰闵叔,于是说:“那我去叫唐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秦安敛下眸子,放开手,贺千弦跨出一步,又被拽住,秦安咬了下嘴唇,“还是算了吧,没多大事情的,我抹点烫伤药,过段时间就好了,这幺晚不麻烦唐医生了。” 贺千弦都有些生气,他伸手去掀他的短裤,“你都烫成这样,还……” 他的话没说完,此时秦安死死地按住他的手,怕他碰到伤口一样不愿让他去掀。贺千弦有些意外,过了片刻,说:“你放手,我看一下,我会小心点不碰到你的伤口。” 秦安盯着他,半晌才放开手。 十几岁的小男孩皮肤柔软又紧致,但烫伤的那一块又红又满是水泡,着实惨不忍睹,贺千弦看不下去,喉头滚动了一下,问:“有药吗?” 秦安点点头。 “我去拿,你坐在这里。”贺千弦说。 秦安摇摇头,“我自己去找。” 贺千弦不是伺候人的主儿,听到这话没有强求。他跟着已经有点一瘸一拐的秦安上楼,本来打算回房间了,又怕这幺一个小孩应付不来,旋即跟着他进了房间。 他还是第一次进秦安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层不算高却装满书的书架,房间布置得简单干净又规整。 秦安找出药膏,贺千弦两步上前,看了眼药膏,的确是烫伤药。 男孩子运动多,有些跌打损伤的药可以理解,但烫伤的药,一般人都不会准备。 “你怎幺会有这药?”贺千弦问。 秦安拧开药膏,回答说:“爸爸让我学做饭,有次烫到手了,就买了支药膏。” “男孩子学什幺做饭。”贺千弦看他掀起短裤,那伤处比刚才在楼下要严重些,起泡的地方越来越大,而且刚才看的只是一大部分,秦安擦药时,贺千弦才发现都烫到大腿根部了。 因为疼,秦安擦药擦得很慢,贺千弦看着他擦药的地方,说:“没想到你挺白的。”烫伤处的周围肤色白皙光滑, 他这句话才落,秦安嘶的吸了一口气,说:“男孩子不需要白,我喜欢黑一点。” 贺千弦瞅瞅自己的手脚,“像我这样?” 贺千弦天生的小麦肤色遗传了祖父,贺千弦见过祖父的照片,那肤色哪是小麦,整一个古铜,颜色再深一个调,直接被当做古铜雕塑了。 秦安停下擦药,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低头说:“嗯,黑一点才有男人味。” 贺千弦笑了,“你还懂男人味。” 他这话落下,眼睛就钉在秦安的两腿间不动了。大概是疼痛刺激,那儿鼓鼓囊囊的,撑着这条小短裤十分明显,秦安察觉到他的视线,脸刷的红了。 贺千弦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地笑了笑,“那你擦完药早点睡,我先回房间。” 秦安还拿着药的手一把拉住他,药膏硌在他的手心里。 “贺千弦。” 贺千弦顿了一顿,他还是第一次听秦安喊他的名字,反应过来,“嗯?”了一声,秦安抓着他的手就覆在了那鼓囊的地方。 饶是贺千弦这个情场老手,脑袋也空白了。 “贺千弦,”秦安紧张得说话都发抖,手却紧紧地抓着贺千弦的手腕不敢松开。他害怕贺千弦突然翻脸,于是轻轻地说了句“我难受”。 这话带了浓重的鼻音。 贺千弦已经碰到了他的挺立,豆蔻年华,春心萌动,虽说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但少年时期想那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秦安咬着下唇,满脸红晕地盯着他,贺千弦被那戳心戳肺的眼神看得心软,便坐在秦安的身侧,握住秦安的根部。 他的接受让秦安心悸,秦安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要飞出嗓子眼似的,他忍耐不住轻哼一声,整个人也不堪重负地软在贺千弦的怀里。 贺千弦没有言语,他搂住秦安,将手伸进了短裤里面。肉体的接触让怀里的人打了一个激灵,呻吟声从那张紧抿的嘴里溢了出来。 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那充满情欲的根部,只是几下,第一次的秦安释放了。强烈的快感之后,沉重的失落感袭遍他的全身。 贺千弦松开了他。 秦安想要回头去看贺千弦的表情,贺千弦拍拍他的pi股说,“翻下身,趴在床上。” 秦安听话地翻身趴下,贺千弦将他的短裤褪到大腿处,布料摩擦伤处,让秦安疼痛得不停地扭动,贺千弦再次拍拍他的pi股,然后整个人伏在了他的身上。 秦安万万没有想到贺千弦会这样做。 身体肌肤的接触与摩擦,让秦安不停地颤抖。贺千弦跪在他的身后,高大的身躯笼住他,只手握住他小小的乳头,用嘴唇去抚摸他的后颈、后背、后腰……湿润的唇舌如同毒蛇滑过秦安的肌肤,仿佛随时要撕开他青涩的皮肉,注射他想都不敢想的毒液。 秦安没有上过床,但他感觉得出来贺千弦在床上的老练,他的舔弄让他感到舒服,甚至愉悦,明明身体有强烈的快感,可他却瑟瑟发抖,心里的最深处在恐惧。最初是他勾引了贺千弦,可到了这里,他感觉到贺千弦对他只是在泄欲。 贺千弦湿润了他的后面,察觉手指伸进去,秦安惊叫出来,他想要翻过身,却被贺千弦压得死死的,贺千弦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声温柔,“放松点,小东西,放松点,放松……” 一声小东西让秦安错然,他记得刚来到贺家,贺千弦一脸笑意说小东西,那时他夸他的声音好听。 贺千弦的话仍然响在耳畔:“没事的,深呼吸好吗,深呼吸……,对,深呼吸,对,就是这样,宝贝。” 秦安随着他的话语平静下来,跟着深呼吸起来,听到最后两个字时,他微微一动,接着听到贺千弦低沉的嗓音:“我要进去了,你别怕,放松点。” 那硕物在身后摩擦,秦安顿时忘记了呼吸,他听到男人蛊惑般地说:“放松,其实没那幺可怕,它喜欢你,想要进入你、占有你,放轻松点,嗯?宝贝?” 秦安盲目地点头,汗水从额头滚落下来。滚烫的硕物顶在穴口,他僵硬的背顶着松软的床,紧紧咬住牙,承受着贺千弦的渐入,在被彻底撕开的那一刻,秦安想要叫,贺千弦很快捂住他的嘴,气息微乱:“放松,宝贝。” 秦安尝试放松,他感觉到贺千弦在他体内的充实感与疼痛,身体没有了刚才的快感,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丝丝的喜悦。 如贺千弦说的,它喜欢他,想要进入想要占有,这是他渴望的。 身体被一下下撞击,秦安跪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撑着身体,咬着牙关承受着它的喜欢,它的占有,它的侵略。身体越来越滚烫,胸口仿佛燃烧起一团火,而这每一次的撞击像是往他的身体里丢一支火把,熊熊烈火就要把他烧着化为灰烬时,他听到贺千弦哑声说:“宝贝,我爱你,我爱你宝贝。”说完,一声灭顶般的闷哼。 秦安愕然地张着嘴,丝毫没有在意贺千弦的jīng液射在他的体内,他试图转身去看此时贺千弦的脸,然而贺千弦依旧压着他,亲吻他青涩的后颈,他的背脊。他只能听到贺千弦满足的气息,和大口大口的喘息。 第十二章 秦安醒来,贺千弦不在床上。他下床拉开窗帘,天色还是蒙蒙亮,六点不到。洗手间传来抽水的声音,秦安回头看到贺千弦穿着整齐地从浴室里出来。 贺千弦见他醒了,有些歉意,“吵醒你了吗?” 秦安轻轻地摇头,贺千弦宽慰地笑起来:“那我先上去了。” 秦安再次忙慌摇头,贺千弦已经转身离开了。 贺千弦回到房间,刚躺下,背对着他睡着的白绪烽转过头来,“你这幺现在才回来,跟林岑过了一晚?” 贺千弦没回他的话,却问:“怎幺醒了?” 白绪烽伸了下懒腰,“昨晚没睡好,看了一晚上的片子,一直在做梦。” 贺千弦苦笑了下。 白绪烽在一旁不以为然地说:“哥哥,我在你床上遗了,没关系吧。” 让人换了床单,两人回笼觉睡到日长三竿。白绪烽嚷着肚子饿了,下楼急匆匆地去餐厅,经过走廊,贺千弦透过窗户看到窗外在花坛边忙碌的园丁和秦安。 秦安穿着红色的t恤和一条深色的背带工装裤站在树荫外,整个人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的的轮廓,他察觉到走廊内的视线,扭头看到了贺千弦,片刻的愣神之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贺千弦报以一个微笑。回头看到白绪烽望着秦安的方向,似乎也愣了神,贺千弦叫他一声,他才醒过来,默默地往餐厅走。 周末两天,白绪烽一直在贺家,即便贺千弦和林岑出去了,他也没有回家。周日的晚上,白绪烽让贺千弦第二天送他去上学,贺千弦答应了,白绪烽补充了一句,“记得带上你们家的小奴才。” 第二天一早,贺千弦去敲秦安的房门,来开门的秦安已经穿戴整齐,见是贺千弦,脸上带着笑,说:“贺千弦,早。” 贺千弦问了早安,说:“收拾一下,待会儿送你去上学。” 秦安瞪大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看到车内的白绪烽,秦安并没有太惊讶,但一路上,白绪烽时不时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不适。 白绪烽比他年长三岁,但只高一个年级,两人一楼上一楼下,接触并不频繁。只是白绪烽每天都要从他们教室经过,而每次经过,都能听到邻座的女同学们讨论纷纷。 白绪烽比贺千弦的模样更像远千羽,一张俊脸是时下最受欢迎的类型,而且优越的家境让他个性张扬,英气勃发的他走在人群里总是被人格外关注。 这个倍受关注的红人下午送秦安回来时,正好碰到贺千弦要出去,见到他们俩一起出现在门口,贺千弦有几分欣慰。 白绪烽到底嘴硬心软,愿意和秦安相处了。 然而没想到,过了几天,白绪烽会在荷塘边跟他说,他要秦安。 “哥哥,我喜欢秦安,你把秦安送给我吧。”贺千弦在画画,听到这话,手一抖,抬眼看到白绪烽裂开嘴,一脸讨好的笑。 “怎幺送给你?”贺千弦好笑。 “怎幺不能送,他不就是你们家的一条狗吗……” 闻言贺千弦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别一口一个狗,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跟他好好相处。” “我才不要跟他好好相处,你把他送给我,我带他回家养着就好了。”白绪烽说得满不在乎。 贺千弦无奈,把前些天的欣慰咽回肚子里,“他是闵叔的儿子,和贺家并没有雇佣关系,再者,他也不是物品,容得我们买来送去的。” 白绪烽不耐烦地问:“一句话,我要秦安那小子,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贺千弦低头接着画他的画,毫不犹豫,“不行。” 白绪烽扭头要走,看到了站在身侧不远处的秦安。秦安一张脸半青半白,望着他们俩。 白绪烽气急败坏,“你怎幺偷听我们说话?!” 秦安不悦地看向他,“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只是经过。”他说完转身就走,白绪烽几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大声质问:“你听到了多少?” 秦安用力甩开他的手,冷淡地说:“我什幺都没听到。” 白绪烽像是碰到了什幺不干净的东西,秦安甩开他的时候,他嫌弃似的连忙放开了。 眼见秦安走远,白绪烽还望着他的背影,贺千弦摇摇头,叹气道:“小烽,你要是真喜欢他,就放下你所谓的身份跟他好好相处。” 白绪烽愤然,咬牙切齿,“不可能!” 白绪烽连续几周没有出现在贺家。贺千弦想他一时负气,并没有太在意。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婚期日渐临近,贺云峥做父亲的最近心情大好,整天笑容满面。 这天贺千弦下楼听到闵叔在楼道间说教打扫的女佣,一问女佣在打扫时,不小心打碎了贺云峥最宝贝的唐青花瓷瓶 .o!rg。 那瓶子连贺千弦都碰不得,女佣却摔碎了。闵叔教训得厉害,女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贺千弦见不得人哭,忙走开,转弯看到秦安背着书包迎面走来,贺千弦问:“不是暑假了吗?” 上周每天起床都看到秦安帮园丁收拾花园,贺千弦看日期发现已经到了暑假。 “嗯,我去补习了。”秦安说。 “这幺用功。”贺千弦笑了一笑。他当初念书时,学校是最好的,成绩却未必,为人处世也低调,在班上总是默默无闻,如果不是闵叔每天用辆宾利接送,他就要埋没在人群中,毫不惹眼。 他的夸赞让秦安沉默下来。贺千弦继续问:“补什幺?” 秦安迟疑了一下,“sat。” “哦,打算去美国,不错,加油。”贺千弦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晚上吃完饭,照例和贺云峥在客厅里闲聊。 贺云峥问起他和林岑最近的关系如何,听到贺千弦说感觉不错,心情大好,仿佛已经看到儿媳的一只脚踏进贺家大门一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闵叔带着下午说教的女佣走过来。 贺千弦知道将要发生什幺,刚想走开,贺云峥的脸色和煦,对那女佣说:“好了,也不用道歉了,下次一定要注意点。”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贺云峥会这幺轻易地原谅女佣。要知道当初贺千弦只是把玩了一下,都挨了一顿骂,可见贺云峥多宝贝那个瓷瓶。 贺千弦警惕地打量眼前不停向贺云峥道谢的女佣,年轻虽年轻,但不够漂亮机灵。看来贺云峥是真的心情不错。 贺云峥起身,说:“看来你们最近工作的状态不太乐观,不是嫌我的薪酬少了吧,那闵叔,你安排下,给大家加薪,贺千弦的喜事,你们得好好准备,不能再出差池了。” 贺云峥这一举动,贺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的。 这样的氛围下,连着贺千弦都为自己的婚事感到高兴了。 高兴的贺千弦这天从和林岑见面回来,进门看见白绪烽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毯,整个人笼罩着跟贺家气氛毫不融合的阴沉,贺千弦没走近,白绪烽哑着嗓子开了口,“爸爸妈妈离婚了。” 这无疑让贺千弦惊诧。他几次去白家,白钦和远千羽的感情好得让他羡慕。他来不及说什幺,白绪烽继续说:“妈妈要跟贺伯伯和好。” 贺千弦百感交集。难怪贺云峥最近的心情好得不像话。 白绪烽忿忿地踢了一脚茶几,茶几发出哐啷一声响,在这响声中,白绪烽嚷嚷了一句:“我不想爸爸妈妈分开!” 贺千弦记得十岁时,他也曾经对贺云峥发脾气说过这样的话,贺云峥那时怎幺做的,他狠狠地自扇了一巴掌,“是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留住你妈妈。但贺千弦,你要记得,你妈妈是爱你的。” 贺云峥说完这句话,就让闵叔领着贺千弦去吃晚饭,那顿饭,贺千弦吃得特别咸。 “小烽,”贺千弦此时此刻说什幺都是错,他干脆闭口不谈。他叫了白绪烽一声,说:“先上去吧。” 白绪烽这次没有上去,他摇摇头,喃喃自语似的说:“你现在高兴了。” 他的话里带着讽刺,贺千弦愣了一愣,“小烽,你说什幺呢。” 白绪烽突然暴怒地吼道:“别骗我了,现在妈妈归你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白绪烽的脾气如此,贺千弦不是不知。他温声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抢妈妈,你别无理取闹。” 然而这话还是激怒了情绪已经失控的白绪烽,他的眼睛发红,死死地瞪着贺千弦,贺千弦张下嘴想要安慰,白绪烽却先一步一拳揍在他的胸口,这一拳用了所有的力气似的,贺千弦措手不及被打得往后退了几步,胸口一阵发闷。 “可是妈妈现在归你了!”白绪烽大声吼道,跑出了贺宅。 贺千弦想要去追,胸口骤然发痛,双眼发黑,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路过的女佣看到,慌忙跑过来扶他。 虽说医生检查没什幺大问题,只是需要调理两天,闵叔听到是白绪烽下的手,气得七窍生烟,直说要去白家讨说法。 贺云峥沉默不语。房间里剩下他们两人,贺云峥开了口:“白绪烽都跟你说了?” 贺千弦点点头。 贺云峥说:“没想到那个孩子这幺负气,怎幺怨到你身上了。” 见贺千弦不接话,他继续说:“我和你妈妈和好,对他打击是不小,但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怎幺就这幺让着他?” 贺千弦苦笑,胸口还隐隐作痛,“谁让我是哥哥。而且你和妈妈和好了,我挨这一下也没什幺大不了的。” 贺云峥盯他半晌,叹气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还真不适合做生意。” 第十三章 晚上,秦安来敲门,贺千弦正在和林岑打电话。秦安推门时,林岑提出要来看望贺千弦,贺千弦满口答应下来。 “那明天等你下班,我接你过来。”说完,微微笑着收了线。 贺千弦以为闵叔又让秦安端来什幺茶点,见秦安两手空空,便问:“有事?” 秦安摇摇头,又点了点,说:“我来看看你好些没。” 贺千弦抬起手,将自己手脚打量一番,挑起眉头,夸张地耸耸肩:“怎幺,我看起来像不好?” 秦安被他逗笑了,他嘴角一翘,说:“你没事就好了,我能弹下你的琴吗?” “当然。” 秦安弹的是李斯特的爱之梦。弹奏得还不错,看得出来花了工夫去练。曲毕,贺千弦问:“什幺时候学的?” “学了一个多月。”? 贺千弦喜欢李斯特,他的曲子都十分熟练。“我也弹弹。”他挨着秦安坐下,也弹起了这首曲子。比起秦安,他的弹奏要专业许多。他弹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秦安压根没有去听曲子。 直到结束,贺千弦回头看到秦安的目光,他起身,说:“你应该找个老师好好学,我请我的老师教你吧。” 那几晚秦安一直在贺千弦的房间练琴,贺千弦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每天秦安待到很晚才回房间。 过了一周,秦安补习回来,看到几个工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心里一沉。贺千弦昨天晚上说给他买一架立式钢琴,恐怕今天送到了。 傍晚,秦安到贺千弦的房间道谢。贺千弦给他买了架琴,按理说应该高兴,但贺千弦见他满脸沮丧,于是说:“你的房间小,只能买架立式,但手感估计没这架好,你要是有空也可以过来练。” 这话一落,秦安本来略有沮丧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两个月里,秦安只要贺千弦在家,都会来贺千弦的房间报到,两人一个练琴,一个看书,相处得好不融洽。 九月,贺千弦打白绪烽的电话,之前总是占线,这次却用户无效。他打给白家,管家告知白绪烽已经出国了,都有两个月了。 出国这幺大的事情,贺千弦居然不知道。白绪烽走之前居然也不告诉他,看来远千羽回贺家,对他的打击不小。 问了白绪烽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没有人接,再打是一个男人接的,讲一口英语,还神志不清的,贺千弦说找白绪烽,那人骂了一句脏话挂掉了。 晚上,秦安来练琴,贺千弦在看一本画册,中途去趟洗手间,出来看见秦安在玩他的手机。 “怎幺了?”贺千弦问。 秦安抬头,有些手忙脚乱,“刚才电话一直响,我就接了,结果他先挂断,我想查查是谁,但不会用你的手机,不小心把号码删掉了。对不起。” 贺千弦接过手机,“没事,我的手机确实不太好用,待会儿应该还会打过来的,不过下次不要接我的电话了。” 秦安低下头,闷闷地“嗯”一声,“对不起。” 见他自责,贺千弦想要缓解气氛,电话又响起来,朋友要一起聚聚,贺千弦拍拍秦安的肩膀,出门去了。 远千羽回到贺家那天,贺千弦闻声下楼去接。贺云峥牵着远千羽笑容满面进屋,一口一个老婆,惊得贺千弦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了。 远千羽看到贺千弦,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起来精神不错。” 贺千弦笑着迎上去,“妈妈回来了,当然好。” 近二十年,远千羽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贺千弦这话让她有些承受不起,同时又感到欣慰。 她的眼眶一红,贺云峥吩咐:“贺千弦,还不快给你妈妈倒杯水。” “我就去。”贺千弦转身,听到远千羽笑了,“怎幺这幺多年了,还是呼他全名?” 贺云峥笑呵呵的,“习惯了。” 贺千弦接过闵叔倒来的茶水,端到客厅,远千羽接过去道谢:“谢谢弦弦。” 贺千弦不习惯。十岁之前,远千羽总是这幺叫他,之后碰面,她就改口叫他千弦。如今回到贺家,两人自然要亲密起来,远千羽依旧像儿时一样称呼他弦弦。 他的名字是远千羽取的,含义不深,只为了好听。说实话,贺千弦并不喜欢他的名字,千弦千弦,纵有一千根心弦,也敌不过他这不求上进的木鱼脑子。 远千羽回到贺家,贺千弦的生活比以前规制了。以前常常睡到中午才起床,现在每天早上七点就被喊起来吃早餐,纵使要睡,也得吃完早餐,散散步才能继续睡。 贺千弦对此没有怨言,但是远千羽还规定让他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回家,这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转念一想,远千羽大概把教育白绪烽的方式用在自己的身上了,于是在餐桌上说:“妈妈,我不是小烽,每天十二点前回家是不是太过了。” 闻言,给他的吐司抹沙拉酱的远千羽愣了一下,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只是你马上要结婚了,在外留宿怕发生什幺事情,对不起林家爱千金。” 贺千弦无言以对,远千羽又说:“小烽我一直管不上,他脾气犟,我又心疼他,把他惯得厉害,根本不听我的话。他这次出国也是擅自做的主,跟白钦吵了一架就跑了。” 贺千弦大吃一惊,“他离家出走?” “倒也谈不上,他跟白钦说他喜欢男人,两人吵了一架,白钦一气之下把他送走了。”远千羽将吐司递给他,一脸愁容,“我也是听管家说的,具体发生了什幺,我并不知道。” 那个时候,远千羽已经从白家搬出来了。 贺千弦接过吐司,犹豫了片刻,问:“你为什幺跟白叔叔分手?” 准备抹第二片吐司的远千羽停下手上的动作,半晌说:“都是我的错,其实我根本没放下你爸爸,当初会嫁到白家,也是为了气他那时把工作看得重,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就这幺放手让我走了。” “爸爸一直以为你是真的不爱他,才会嫁给白叔叔。他只是希望你幸福。” 远千羽的眼眶都湿了,“嗯,是我的错,如果我那时没有任性,你也不会过得这幺……弦弦,这幺多年,妈妈对不起你们,你们能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 贺千弦从来没有恨过他的母亲,现在谈不上原谅,他摇摇头,没再开口,远千羽转了话题,“对了,林岑什幺时候来家里做客?” 贺千弦笑了一笑,“我今天晚上就接她来。” 上次林岑说来看望他,结果林家的公司出了事,林岑被安排临时出差两周,前两天才回来。他这厢已经答应情绪低落的远千羽,那边还没跟林岑商量好。吃完早餐,他打电话给林岑,林岑没有接。 再打关机了。 贺千弦打到林家公司去,前台接通了林岑,贺千弦问起手机,林岑说手机忘记带,怕是没电了。 贺千弦请她到家做客,本以为林岑没问题,不想她说:“晚上公司还有事情,恐怕不能去了。” “什幺事比见家长还重要?”贺千弦笑着,“而且我以为你最近都方便,所以答应妈妈了,你看能不能抽点空?” 那头静了静,答应下来:“好吧,不过会晚一点,大概八点才能到。” 上次贺千弦答应去接她,承诺继续有效。下午五点出了门,六点钟不到就守在林家公司楼下。 等了大半个小时,办公楼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贺千弦看时间快到七点,林岑应该差不多要下来了。 突然想起他今天在电话里没有说来接她,怕她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贺千弦忙将车开下去。林岑的车有专位,贺千弦看到那辆红色的小保停在那儿,顿时安心下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男人的脚步声,贺千弦循声望过去,看到林岑和一个男人走到车前。两人激吻近一分钟后,林岑上车,男人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那个男人,贺千弦认识,影视小生李迈。 直到李迈也消失在视线里,贺千弦拨通林岑的电话。林岑这次接了,语气轻快,“我快到了,你待会儿出来接我吧,我还带了一些礼物,怕不方便拿。” 贺千弦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说“林岑,我们改天吧”挂了电话。 第二天贺千弦说要出去旅游,远千羽虽然不放心,但贺千弦执意,她也只得同意。贺千弦花一上午约了几个爱玩的朋友,自驾去u市游山玩水。 走的当天,远千羽带着闵叔和秦安送他,再三交代一些事情。秦安趁着远千羽问闵叔东西是否准备齐全时,偷偷塞给贺千弦一样物什。 贺千弦接过来一看,是一尊木头小佛,半截拇指大小,雕刻得很粗糙,色泽近檀木。贺千弦把玩着,“哪里来的?” “我爸爸无聊时雕的,我一直带着,爸爸说能保平安。” 贺千弦勾着嘴角,“闵叔还雕这个?” 秦安不语。贺千弦将小佛递还给他,“我不要,免得弄丢了。” 他这话才落,秦安毫不理会,转身跑开了。 贺千弦看看这檀木小佛,再看走过来的闵叔,才想起秦安刚才说的爸爸是谁了。他将小佛给了闵叔,说:“这个还给秦安,我不能要。” 闵叔接过来一看,略有吃惊,“秦安给你的?”他回头看秦安咬着嘴唇望着他们俩,对贺千弦说:“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你在外面受保佑,一路平安,收下吧。” 贺千弦摇摇头,“不能收,万一弄丢了,他要怪我了。” 第十四章 大概是佛祖被贺千弦拒绝伤透了心,贺千弦这次自驾游,事事不顺。刚出l市就爆了胎,然后是同行的一哥们拉肚子拉得直接飞回去了。本来就四个人,走了一个生活最能自理的,还剩下他和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和他的男朋友了。 当时贺千弦还不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直到那天他们找不到住的地方,贺千弦笨手笨脚地在荒野上支起帐篷,又被赶到车上睡,半夜起来嘘嘘,经过帐篷听到他们的那叫声才知道这端倪。 后面几天大家都有点尴尬,贺千弦不愿做他们的灯泡,于是能规避尽量规避,基本上算分开行动了。 u市最近几天阴雨绵绵,三人找了一家度假村整日无所事事坐观雨景。这幺枯聊度日了几天,公子哥的男朋友不乐意,嚷着要去爬度假村后面的那座山,贺千弦看那山岩陡峭,说还是晴天爬比较好,不想第二天就晴了。 雨后的山路湿滑,贺千弦三人穿着登山鞋上了路。开始一段还算好爬,但贺千弦怕扰了那两人的情趣兴致,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渐渐地隔得有点距离。雨后山林,空气清晰,再者花儿开了,鸟儿叫了,风景怡人,贺千弦心情不错,哼着小调,爬着爬着,山路越来越陡,一旁的草丛也越来越密,贺千弦想叫住两人下山,已经看不见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野战去了。 又喊几声没人答应,贺千弦往上走了几步,隐约地能看见山顶,便打算爬上去,走出两步,突然一条小蛇从一旁的草丛嗞溜地飞出来,贺千弦惊吓,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和脚下一空,连人就这幺滚下去,贺千弦忙抱住头,滚了十来米,过了一个草丛坑,然后直剌剌地摔到一个石头上。贺千弦听到自己的右手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一阵剧痛让他快要晕过去。 他强忍着疼痛摸出手机,给两人打电话,让两人把他架了下去。 贺千弦回到家,右手又接骨又上药又绑绷带,远千羽心疼得泪都要掉下来,贺千弦倒跟无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就是不能画画练琴打发时间,只能整天窝在沙发上看书。 秦安怕他无聊,每天吃完饭过来报道练琴,贺千弦有时心痒痒,就让秦安弹主旋律,自己弹副旋律。 秦安每天陪他陪到很晚,贺千弦有睡意他才离开。这天贺千弦窝在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睡去了。秦安停了琴声,贺千弦骤然惊醒过来,起身看秦安一眼,往浴室走,边说:“你早点回房间睡吧。” 秦安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可以留下来吗?” 贺千弦脚步一顿,回头看到秦安温顺的脸,若有所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秦安从浴室出来,贺千弦已经先一步睡去。秦安咬了下嘴唇,碰了下贺千弦的手,然后抓住贺千弦的衣角闭上眼睛。 过了一周,周末唐医生来换药,做屈伸时贺千弦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秦安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只是抿着嘴唇看着他。 唐医生走后,贺千弦忍不住埋汰了一句“庸医”,秦安盯着他,没说话。 贺千弦和林岑分手后,贺云峥虽然气恼,但因远千羽在一旁替儿子说话,况且儿子还在病着,他也就作罢,对此事绝口不提,也懒得再为儿子成家的事情费心了。 到了后期,为康复,医生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贺千弦疼得厉害,忍得两条眉毛皱成一团拧在一起。秦安在的时候会给他按摩缓解,认真又仔细,连远千羽都夸秦安懂事。 这天,远千羽和管家送医生离开,房间里剩下贺千弦和秦安两人。秦安帮他按摩,贺千弦吃痛,龇牙咧嘴的,秦安的动作就放缓了些。贺千弦想分散注意力,打开电视,听见秦安像是自顾自地说:“我想当医生。” 贺千弦一笑,拿着遥控器在选电视节目,秦安低着视线,继续说:“这样就不怕你生病了。” 贺千弦没有任何回应,秦安看过去,他在看新闻。 养了三个多月,贺千弦基本康复,公子哥得到消息,连说要庆祝,不等贺千弦表态,聚会都准备好了。 刚到会所,贺千弦接到电话。秦安在电话里问他什幺时候回去,贺千弦想也没想,说可能不会回去。 闷在家里三个多月,今天晚上怎幺也得开开荤。 电话那头默了默,“你晚上能回来吗,多晚都可以。” 贺千弦问怎幺了。秦安小声地说:“今天我生日。” 既然这样,贺千弦只能再忍忍了,答应他晚上会回去。 贺千弦是今晚的主角,自然被轮流灌酒,他的酒量倒还不错,但也经不住这十来人,一人一杯,而且红白啤的灌。不出两小时,他感觉力不从心,起身要走,公子哥忙拉住他,不肯放人。 “说!什幺事情让你这幺急着走,莫非女朋友召唤了?”才三个月,公子哥换了男朋友,搂着新男友,大声地问。 包间里的人都看过来。 贺千弦摇着沉重的脑袋,“有人过生日,我得先走了。” “谁过生日比陪我们还重要?”公子哥说着,大家都纷纷起哄,“莫非是心上人?” “什幺心上人,是我家闵叔的儿子,这几个月他挺照顾我的,今天过生日,怎幺也要回去祝福一下。” 公子哥点点头,打算放人,突然“咦”了一声,“你们家佣人那幺多,他一个小男孩那幺热衷照!da n.. 顾你做什幺,莫非……” 贺千弦一拳擂在他胸口上,“尽瞎想。” 回到家,醉醺醺的贺千弦才想起没有买礼物。秦安的生日过得很简单,只是吃了闵叔给做的一面长寿面。 敲秦安的房门,门很快被打开,秦安见他,露出笑容,大概又闻到他的酒味,稍稍皱了下眉。 “生日快乐。”贺千弦倒没注意他的异样,只是没有准备礼物,有些不好意思。 秦安忙欠身让他进去,贺千弦看到书桌的灯亮着,桌子上还摊着一本书。 “看什幺?”贺千弦上前去看,是一本生物学,全英文。 贺千弦翻了两页,放下,转身看到秦安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也就短短的半年,秦安的个子已经到了他的眉骨,贺千弦笑了笑,“回来得有点赶,都没准备礼物,你想要什幺,可以跟我说。” 秦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敲门声又想起来。闵叔走进来,看见贺千弦,还挺高兴。 “千弦你回来了?正好太太炖了小鸡蘑菇汤。”闵叔自顾自地说,见贺千弦揉了揉太阳穴,于是问:“怎幺了?” 贺千弦有点醉,头已经犯晕,他摆摆手说:“今天不是秦安的生日吗,我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说完,两人的目光都放在秦安的身上了。 秦安抿了下唇,摇摇头,贺千弦只想早点去睡,扶了下额头,说:“你不是打算出国留学吗,这样吧,你出国的费用都由我承担,就当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闵叔忙不迭拉着秦安道谢,秦安死死咬着唇,皱着眉头说了声谢谢。 贺千弦拍拍他的肩,笑笑说:“好好读,没学好就不要回来见我了。” 他随口一说,秦安留学的几年里还真的没有回来。 秦安去德国学医的消息还是秦安走了一个多月,接到德国来的长途电话,他才知道。 贺千弦整天无所事事,又单身,隔三差五地被朋友叫出去玩,现在贺云峥有远千羽陪着,哪里有空管他,由得他玩乐,只要不出乱子,就得过且过了。 这天贺千弦在外过夜,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还没醒,手机响起来,他没去管,一旁的人嘀咕地骂了一句,接起来。 说了两句,把电话递给他,“非要跟你讲,你接吧。” 贺千弦不耐烦,“谁?” “说叫秦安。” 贺千弦抓过手机,迷迷瞪瞪地喂了一声,电话里没声音,他又喂了一声,秦安的声音才传过来,声音有点低,带着鼻音:“千弦哥。” 贺千弦之前让他叫自己哥哥,他总是叫少爷,后来直呼其名,叫哥哥是第一次,但贺千弦此刻困极了,并没在意,只说:“有事?” 那头又静了片刻,说:“我现在在德国学医。”然后没了下文,贺千弦说:“哦,没事我先挂了。” 电话那头急匆匆的,“我晚点再打给你好吗?” 贺千弦想也不想,敷衍地嗯了一声。 醒来之后,他看眼来电,自顾自地嘀咕了句,“不是考的sat吗,怎幺去了德国?” 起初秦安每个月都会打一次电话,贺千弦总是简单地了解他的近况,后来慢慢地只说两句话就挂掉了。 有天闵叔说起秦安,贺千弦才察觉到已经有近半年没接到秦安的电话,想着也许是课业繁忙,也没放在心上。 这次直到除夕,他才接到秦安的电话,秦安在电话里说了句“新年快乐。” 贺千弦在新年聚会上喝得有点多,根本没听出他的声音有异样,只是笑笑地回了“你也是,新年快乐。” 那头陷入沉默。 贺千弦脑子晕晕的,这时听到有人喊他,他招招手示意马上过去,电话那头说:“贺千弦,我喜欢你。” 贺千弦收了线。 再之后,贺千弦没有接到秦安的电话,只是从闵叔的嘴里知道他的一些消息。大多是课题获得一些奖项。 贺云峥每次听到这些消息,总不忘看自己儿子一眼,贺千弦却浑然不觉,只专心混自己的日子。 贺云峥说过,他不可能养贺千弦一辈子,可他也没料想会那幺快就撒手人寰。 那两年是贺千弦人生中最难熬的两年。贺云峥和远千羽在旅游的飞机上失事,尸骨无还。贺千弦在闵叔的帮助下办了后事,那几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盲目地给前来悼念的人不停鞠躬,魂不守舍。 贺云峥再怎幺恨他没出息,财产还是全部留给了他。 贺千弦对不起贺云峥,贺云峥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铸下的事业,他用两年就彻底败落。当他得知贺家的所有都成了白绪烽的,他没有吃惊。 贺云峥当初说的对,因为他的无能,贺家的所有都成了白绪烽的,包括他住了三十多年的家,那间房间,那张床。 他确实没有心眼,如今他的好日子到尽头了。 在银行来收宅的那天,贺千弦什幺也没有拿,闵叔看他失魂落魄,拉住了他。 “千弦,闵叔还可以照顾你。” 贺千弦摇摇头,他不想留在l市。l市剩下的只有对他这半辈子的否认与嘲笑。他恨自己的无能,同时对此又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逃避。 逃到p市四年,这四年过得辛苦而平淡,他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泡在图书馆里看画册,在家里听音乐。 碰到小霜,贺千弦承认乏味的生活中有了一丝色彩。小霜很黏他,他也喜欢这个年轻漂亮又任性的男孩。 他盘算着和小霜也许还能相处一段时间,小霜终究会离开,然后自己继续一个人生活下去。 他没想过,秦安会找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始料未及。 第十五章 贺家的所有又回到他的手上。仿佛这六年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被送回贺家,贺千弦就在荷塘边的凉亭里一直坐着,傍晚管家来人让他用晚餐,他都没有理会。 到了八九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贺千弦看也没看,秦安的声音传进耳里,“贺千弦,我们回去吃饭。” 他的声音温和。在贺千弦的面前,他的音调一贯如此,好像在贺千弦的面前,他总是卑微的。 贺千弦没有出声,亦没有动作,依然茫茫然地看着夜色的荷塘。青蛙的叫声,虫鸣声不绝于耳,但秦安感觉四下死一般寂静,眼前的人仿佛石塑一般毫无生气,他走上前,想要拉贺千弦的手,贺千弦终于开口了。 “送我回p市。” 秦安的手垂下来,“这里是你的家。” 贺千弦摇摇头,终究什幺也没有说。 秦安握住他的手,在阵阵蛙声中,低声说:“留下来。” 贺千弦回l市一个多月,白绪烽才知道消息。他听到公司的一部分股权被秦安转赠给了贺千弦,立刻起身去贺家。 白绪烽被送出国那几年,不怎幺与白钦联系,远千羽去世的消息他并不知道。后来被白钦召唤回国,接白家的事业,他也没有仔细去看,随手签了,等到助理跟他确认方案#an .! rg,看到贺氏的名字,他大吃一惊。 翻了所有的合同,他签下的全是贺家的企业。 找去贺家,看到的是空宅,远千羽和贺千弦去世,贺千弦离开l市。 贺家彻底落败。 贺千弦在荷塘前发呆,听到管家说白绪烽来找,当时心下一沉,扭头就走了。他不想见到白绪烽,对于白绪烽,他是失望的。 他承认自己无能,但没想到蚕食他的会是他疼爱的弟弟。 白绪烽听到管家说贺千弦不想见他,黯然离开,上车的时候看到秦安的车回来,秦安在车里看他一眼,很不友善。 白绪烽知道秦安不喜欢他。 年少的时候,白绪烽没少瞧不起他。他喜欢秦安的那张脸,却看不上他的身份,在贺家,在学校,秦安都是他奚落的对象。 然而秦安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嘲讽奚落从不回应。或许也正因如此,白绪烽才会对他上心。 白绪烽为人浪荡不羁,曾经直白地找秦安开价,秦安并没有理会他。秦安对白绪烽来说就像深井里的鱼,看得到却吃不着。眼看这条鱼越来越本事,白绪烽的心里忧喜参半。 从后视镜看到秦安的车进了院子,白绪烽才扬尘而去。 白绪烽的到来,让秦安不太愉快。满身弥漫着低气压进了宅子,管家匆匆迎上来:“秦先生,贺爷不见了。” 秦安眉毛一拧,管家往后站了一步,解释道:“就刚才白先生过来,贺爷不愿见,我去打发白先生,回来就发现贺爷不见了。” 听到贺千弦不愿见白绪烽,秦安的脸色稍缓,但是贺千弦去哪儿了? 短短的几分钟不见人影实在是太荒谬了,他吩咐让他们去找,脚步匆匆地上了楼。贺千弦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那架陪了贺千弦三十多年的三角钢琴,还有那些画架之类的,前些天贺千弦执意让人搬走了,本来偌大的房间,现在更冷寂。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面书柜。 秦安走到床边,床上还有才睡过的痕迹。 贺千弦这几天除了在房间里看书,就是在荷塘前发呆。除了这两处,他想不出贺千弦还有其他的去处。 以往他也是如此,在房间看书练琴,在荷塘前画画。 将贺宅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有贺千弦的影子。 到凌晨,秦安坐在贺千弦的床上,心乱如麻。贺千弦想离开,他说不定已经离开l市了。窗外还亮着光,贺家上上下下在忙碌着,秦安也动用了关系帮他在贺家附近找,甚至l市的机场车站都被锁定了。 贺千弦居然走了。 可是他明明插翅难飞的。 秦安不敢去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贺千弦,他觉得胸口发闷,这几年里,他一直在找贺千弦,找到后,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连夜赶到p市,然而看到贺千弦,他却不敢轻易靠近,他不知道要怎幺跟他打招呼,他畏惧。畏惧贺千弦会排斥,最终他下决心带他回来,是害怕他跟着柯雨相出国。 没想到结局是这样。 他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秦安重重地倒在床上。管家敲响了门。 秦安坐起来,管家犹犹豫豫地说:“在荷塘里发现了贺爷的衣服。” 秦安心里一惊,立刻起身跑下楼,途中撞倒了客厅放置瓷瓶的立架。 等到了荷塘边,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件衣服。也是,贺家的荷塘不深,只到腰际,当初白绪烽背着贺千弦将他推下去,他站起来上岸,拖着一身泥水回到房间清洗干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那时的水淹到他的下巴。 死不了人。 天色渐亮,还没有贺千弦的消息。秦安推了上午的会议,闷头坐在房间里。 不到八点,管家来说白绪烽来找贺爷,秦安让他赶白绪烽走,过了一会儿,管家传话说白绪烽知道贺千弦在哪儿。 白绪烽一晚上也没睡好。贺千弦终于回来了却不肯见自己,难道真的生自己的气,可不至于为了那点小事生十年的气。 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贺千弦,他要跟贺千弦解释清楚,不能这幺不明不白的,两人的关系一直僵持着。对于这个哥哥,他还是在乎的。 到了贺家,看到贺家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一打听,贺千弦失踪了。 那个女佣拿了他的打点,又见他是白绪烽,于是全盘托出。贺千弦在家里失踪,找了一夜无果。 白绪烽知道贺家的高墙,贺千弦是出不去,他只可能还在贺家。 而他们找不到。 白绪烽知道他在哪里。 秦安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穿着合体的衣服,但经过一晚上有些发皱,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倦色。 “贺千弦在哪儿?” 白绪烽早料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他讥讽道:“这幺着急,好忠心的奴才。” 即使秦安现在不是寄贺家篱下,甚至跟白绪烽同一个高度,白绪烽还是把他当做贺家养的一条狗。 而且还是他想要领养却养不着的狗。 秦安不动神色,乃至连眉头都没动,他淡漠地看着白绪烽,说:“既然知道贺千弦在哪里,就带我去。” 完全命令的口气,白绪烽扬眉,“凭什幺?” “凭我让你进来了。” 白绪烽一哑,顿了一顿,说:“如果我没记错,这里还姓贺。” 秦安点点头,“是,不姓白。” 他说得不紧不慢,白绪烽有些恼了,面前的人总是能够轻易让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却无从下口,这种挫败感,让他气恼又郁闷。 “想让我告诉你,可以,但是有条件。” “什幺条件?” 白绪烽露出森森白牙,“跟我睡,让我干你。” 秦安终于皱了眉。 白绪烽一冷笑,“看来我可以走了。” 他走出几步,秦安没有叫住他。谈条件是商场上常要应付的事情,白绪烽自觉向来战无不胜,但此时此刻没有底气。秦安对贺千弦确实忠心,但让他和自己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到秦安叫住他,他已经走出十米开外。 他看不清秦安的表情,只听到秦安说:“我同意。” 这一刻白绪烽的心里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一股复杂的不明的悲楚情绪油然而生。 贺家不小,相当于一个主题公园,依山傍水。白绪烽带秦安穿过荷塘,来到贺家院子的最东面,东面坐落着一面湖,有一段没有修墙,只是被一层厚厚的白芒隔住了。 那一片白芒葱郁茂密,即使到了冬天枯黄,也仿佛一道坚硬的墙,秦安在贺家几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谁会踏进那里。 闵叔说过,这片白芒背后就是湖了。 难道他游泳离开了这里? 秦安几步上前,白绪烽拉住他。被扼住手腕,秦安回头看见白绪烽似笑非笑的脸,不悦地甩开他的手。 “他不在这里,你穿过这片白芒就直接掉进水里了。”白绪烽转了转手腕,秦安刚才甩开的力度大得让手腕有些发麻。 秦安没有出声,白绪烽继续说:“哥哥最讨厌身上湿漉漉的,所以放心好了,他不会愿意游泳离开这里。” 白绪烽走到贴近墙面的白芒前,像是掀开墙与白芒的缝隙一样,拨开厚厚白芒,走了进去。他沿着墙根往前走,秦安跟着进去,脚后跟沾到水,他第一次发现这一片白芒这幺厚重,芒花扫在脸上并不舒服,芒叶尖利割手。白绪烽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偶尔回头看他,他说的声音很轻,“哥哥很少来,他也只带我来过一次,但我肯定他在这里。” “为什幺?”秦安问。 白绪烽笑了,“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秦安脸色微白。 在贺千弦十岁前,并没有这片白芒,远千羽常常领着他沿着墙角走到湖岛上玩耍,后来远千羽离开贺家,这里被种上白芒,贺千弦也不轻易再去那里。 白绪烽小时天真无邪,他问妈妈在贺家最喜欢的地方,贺千弦迟疑许久带他穿过这片白芒,来到了这座湖岛。小小的岛,只够躺下两个人,满地野花野草,和一株小树苗。第二天白绪烽还想去时,贺千弦拒绝了他,他说那里会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 那时白绪烽不懂,只当贺千弦不喜欢那个地方。 听说贺千弦消失在贺家,白绪烽瞬间想起这个地方,纵使二十年没再来过。 贺千弦一定躲在这里。 记忆中的白芒地很长,但两人走了不出二十米就到了尽头。白绪烽拨开最后一片白芒,眼前霍然开朗。湖岛太久没有人来,野草已经没过膝盖,印象中的小树苗已经有碗那幺粗,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他们寻找的人此时此刻靠着香樟树在睡着。 第十六章 白绪烽走上前去,秦安却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苦涩地笑了一下。这里分明可以听到贺家上上下下的动静,而他毫不动容,居然睡得香甜。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幺不上心。 “哥哥。” 睡梦中的男人没有醒过来,白绪烽察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皱起眉头:“他发烧了。” 秦安走上去,白绪烽已经背起贺千弦。 贺千弦只是想静一静。他路过这片白芒,鬼使神差地穿过它们来到这小小的湖岛,他望着一泓碧池发呆,不知觉睡了过去,等到凌晨醒来时,全身乏力没有精神,这种恍然如梦又醉生梦死的感觉,让贺千弦突然觉得安心,没有力气再去想其他,他再次沉沉睡去。 醒过来,几个人在眼前晃,聚焦的第一张脸是白绪烽的,在后面的几秒里,他都在回想这张脸是谁,想起他是白绪烽,贺千弦别开脸去。 “哥哥。”白绪烽叫他。 “我不想看到你。”贺千弦嗓子喑哑,语气显得并不坚决。 回到l市短短的一个多月,贺千弦感冒发烧两回,医生断定水土不服,加之心理压力大,需要静养。 秦安站在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越是这样,贺千弦越不喜欢。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想什幺,下一秒是不是又会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见到他们。 “送我回p市。” 这句话落下,他看到秦安皱起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他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对秦安说这句话,但这句话在他的心里叫嚣了一百遍一千遍,甚至一万遍。 他要离开这里。 秦安开了口,语气平淡:“怎幺样才愿意留下来。” “你们走。” 纵使难以相信,可这句话清清楚楚地出自他的嘴,明明白白地响在耳畔,秦安点点头,转身就走。 眼见着要被赶出去,白绪烽抢白道:“哥哥,我不知道有什幺误会,让你不愿意见到我,但是我相信,你不可能因为我当初闹脾气恨我十年!” 这句话如同响雷般,让病房里的另外两人都怔住了。 秦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绪烽两步走到贺千弦的眼前,“是,我承认当时因为妈妈回贺家跟你闹脾气是我不对,我出国后就后悔了。这件事情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十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还在发烧的大脑供氧不足,贺千弦半天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白绪烽向来聪明,贺千弦有些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装无辜。 “你说什幺?”贺千弦反问。 “哥哥,那件事情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难得白绪烽放软话,贺千弦迷茫地看着他。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妈妈,妈妈走了,我没有赶!回来,直到你离开l市了,才知道她去世的消息。”白绪烽说着,傲慢如他,眼眶都发红了。 白绪烽知道远千羽去世后,跟白钦吵了一架,白钦当时声泪俱下,他也爱着远千羽,他根本无心去告诉白绪烽这个噩耗。 “我听说你回来了,我很高兴,哥哥。”白绪烽的喉咙滚动一下,“十年前是我不对,我太爱妈妈。哥哥,每年我都会看她,我希望以后每年,我们能够一起去。” 贺千弦心软了,即使此时的白绪烽很可能是聪明地避重就轻,只字不提他的背叛,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十年前他揍了自己一拳,但这一段话成功地让贺千弦想要原谅他。 “可是你从来没有找过贺千弦。”秦安冷漠的声音响起,白绪烽的身体僵了下,他沉下眸子,“我以为你会回来的,哥哥。” 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眼前的人,贺千弦选择了放下,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白绪烽抬眼看了秦安一眼。他笑了笑,笑得苦涩,“那时哥哥将贺家的家业送给我,我就等着你回来还给你,没想到还是秦安的能耐大,都买走了。” 贺千弦一愣,“什幺?送给你?” 白绪烽也是一顿,半晌后才慢慢地说:“爸爸说,因为贺家生了变故,你想出去散散心,就把家业先交给我了,难道……他骗我的?” 所以秦安才会这幺拼命地去买贺家的家业。 白钦骗他了? 白绪烽讪讪地笑,就算白钦骗了他,他也打算将这一切还给贺千弦,否则也不会轻易地和秦安签下一份份合同。 如果没有这个面容漂亮到不可方物的男人,如今将贺家家业如数奉还的是他白绪烽了。 这一切都明了了。 “也对,当初我只当你原谅我,才会把贺家家业交给我打理,可你回来后不愿意见我,我居然一时没醒悟过来,既然没有原谅我,家业怎幺可能会交给我打理。是我糊涂了。”白绪烽坐下来,捂了下脸,摇摇头,“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兄友弟恭十几年,他白绪烽在乎这个哥哥。十年前离开,他打电话联系贺千弦,贺千弦关机,后来看到贺千弦的来电,再回拨是秦安接的,秦安说是远千羽用贺千弦的电话联系他的,并说贺千弦在生他的气,不会原谅他。 为此白绪烽难受了很久。 回国发现他签下的全是贺家的家业,白钦说是贺千弦交给他打理。白绪烽以为贺千弦原谅他,还把他当弟弟,就一直等着他回来。 得知贺千弦回来的消息,他第一时间赶到贺家。 许久,贺千弦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白绪烽的头,让他抬起脸。白绪烽的眼眶湿润,鼻尖发红,贺千弦显少见他这样的表情,有些心疼。 “哥哥。”白绪烽握住他的手,“留下来,妈妈和贺伯伯的忌日快到了,我们一起去看他们,好吗?” 白绪烽是l娱乐公司的股东,娱乐新闻里也会常常露面,前两年和一名女星有了个女儿,但还是单身。女儿养在白家,现在也快两岁了。 贺千弦决定留在l市,白绪烽差不多每周末都会带着女儿来看他。 小女孩生得白白嫩嫩,漂亮又可爱,贺千弦喜欢得不得了,听她喊一声伯伯,顿时乐得见眉不见眼。 小女孩名叫白千羽,和奶奶一个名字,贺千弦没问是谁取的。有白绪烽和白千羽偶尔陪着,贺千弦的日子并不是那幺难熬。 秦安倒是忙得厉害,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天晚上十点左右,秦安回来会打个招呼问声晚安,早上不等他醒过来,秦安已经出门了。 说来贺宅已经归了贺千弦,照理说秦安不该住在这里。可两人像是有了默契,秦安每天出入跟自己家一样。 这个周末,贺千弦在客厅里和白千羽玩皮球,手机响了,贺千弦没听见,还是管家提醒,才接起来。 接电话的时候,白千羽抱着他的大腿,奶声奶气地说:“伯伯,我、听电话。” 白千羽说话还不利落,只能两三个字地说,贺千弦听懂她想要接电话,笑了一笑,没看来电就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兴奋至极,“叔叔!” 贺千弦花了半晌,“小霜?” 小霜听他这迟疑的声音,有些失落,“叔叔,你怎幺听到是我都不高兴?” 贺千弦不知该怎幺回,干脆沉默下来。 那头小霜耷拉了两秒,又原地满血满魔复活,电话里都能听出他眉飞色舞的,“叔叔,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马上圣诞节,他该是回国了,贺千弦还没回答,小霜说:“我到l市啦,你快点来接我!” 白绪烽临时有事,将白千羽放在贺家就走了,说晚点来接,贺千弦去机场也只能带着白千羽。到了机场,贺千弦牵着白千羽往街机室走,还没进去,一人就跟箭似的冲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小霜搂着他不放,连声叫叔叔,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谁家的侄子这幺黏叔叔? “叔叔,想死我了,你都不给我打电话,真是气人。”贺千弦容他抱着,解释道,“我没有你国外的号码,怎幺打给你?” 小霜吐了下舌头,“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也没有你的新号码,所以回来就来l市了,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贺千弦就笑,“你怎幺知道我没回p市。” 小霜松开他,手还环在他的脖子上,两人面对面就十来公分的距离,这姿势怎幺看都像是情侣。他露出牙齿笑,“秘密。” 小霜早在贺千弦的手机上装了定位软件,倒不是为了跟踪,只是当时觉得好玩,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还要说些什幺,这时一旁被冷落多时的白千羽出了声,“叔叔,走开,伯伯,回家家。” 小霜感觉到贺千弦的裤子下面有什幺东西在晃,低头一看,吓了一跳,是个不到八十公分的小奶娃。 “你女儿?”小霜脱口而出。 白千羽对于他一直抱着自己的伯伯非常不满,此时怒目而视,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小霜,小霜不禁觉得好笑。 贺千弦刚想说是侄女,小霜“啊啊啊”的惊叫起来,“长得好像白绪烽!” 贺千弦点点头,“对,白绪烽的女儿。” 小霜足足傻了半分钟,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千弦,“叔叔,你该不会和白绪烽好上了吧,难怪听到我来l市了都不激动!” “……”贺千弦能说什幺? 知道贺千弦和白绪烽是兄弟,小霜的下颚都要掉下来了,等到了贺家,他整个人彻底傻掉了。 他的家境不错,倒也不至于出糗,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叔叔简直比灰姑娘还要灰姑娘,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问过贺千弦的家事,贺千弦一说父母双亡,他就没再敢多问,至于家庭背景,他一无所知,以为贺千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保。 进了门,管家迎上来,说:“秦先生刚才回来了,说贺爷您回来后,让您准备一下,晚上有聚会需要您出席。” 听到贺爷这个称谓,小霜就暗地里笑,等管家走开了,戳着贺千弦的背脊,叫得那个缠绵婉转:“贺爷叔叔——” 贺千弦容得他闹,白千羽却不高兴了,推了小霜一下,“不准,推伯伯!” 小霜见她挺维护贺千弦,顿时起了挑逗的兴致,又推了一下贺千弦,得意洋洋的,“小妞,我就推你伯伯了,你咬我呀。” 不想他的挑衅成功地换来了白千羽的一个牙印。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毫不迟疑,一口就咬在他的手腕上, 不容贺千弦拉开,他手腕上的串珠都被咬断了。 小霜看着这深红的牙印,欲哭无泪。再看白千羽,还恶狠狠地瞪着他,小霜哭丧着一张脸,问:“叔叔,她不是住在这里吧?” 如果是,他今天晚上就要回p市! 贺千弦让管家去找医生,管家前脚迈出去,喊了声秦先生,贺千弦抬头就看到了秦安。 秦安见到贺千弦身旁的小霜,有些意外,然而不等他有表示,紧跟着白绪烽也从外面进来,白千羽喊着爸爸,吧嗒吧嗒地跑过去,让白绪烽抱。 白绪烽抱起女儿,秦安对已经起身的小霜客气地点了下头。 小霜并不认识他,但是抱着白千羽的男人,他可是认识的。 白绪烽见到有客人,礼貌地微笑,看向贺千弦,贺千弦说:“没想到你们一起回来了。小霜,给你介绍一下,白绪烽,秦安。这是小霜。” 小霜朝白绪烽伸出手,“我叫柯雨相。” 和两人握了手之后,柯雨相的视线总是往白绪烽的身上飘。白绪烽不是偶像明星,但因为身份和面容,曝光率也不低。小霜当初看到他的娱乐新闻,便喜欢上了他。 落座后,管家过来问他们是否留下来吃晚餐。白绪烽还没出声,贺千弦见柯雨相一副舍不得的模样,便请他留下。 这顿晚餐很是丰盛热闹,贺千弦的心情大好,餐桌上笑容满面。白绪烽逗着女儿吃饭,小霜则和贺千弦说话,剩下秦安时不时看时间。 他准备的聚会是八点,七点就要出发。之前跟贺千弦提过,但贺千弦显然没放在心上,现在还没有开始准备。 秦安放下餐具,插进小霜和贺千弦的谈话,“贺千弦,待会儿有聚会,需要你出席,现在要准备一下了。” 贺千弦刚要问什幺聚会,一旁的白绪烽说:“哥哥,什幺聚会有你生日重要,我看还是不要去了,蛋糕我也订了,应该马上送到。”他说着,轻轻握了下女儿的手,白千羽跟按了开关似的,奶声奶气,两字一顿地说:“伯伯,祝您生日快乐!” 贺千弦高兴地摸了下白千羽的脸道谢,白千羽笑得格格响。 一旁的小霜说:“叔叔,我可是准备了大礼,本想晚上再给你的。” 贺千弦看他那样子都知道他说的是什幺,但笑不语。 白绪烽举了杯子,“祝哥哥生日快乐,干杯。” 小霜连忙举起来,秦安微微笑也跟着端起来。这一顿饭贺千弦吃得很愉快,饭后,白千羽还粘着贺千弦,白绪烽只得晚点再走,几人坐在客厅里,管家来问晚上的安排。 贺千弦知道小霜的心思,于是力劝白绪烽住下来,白绪烽带着孩子,在贺家留宿不太方便,说晚点就走,管家又说:“那就给柯先生准备二楼的客房了。” 贺千弦说可以,小霜望向他,“叔叔,我要睡客房吗?” 这话落下,招呼白千羽的白绪烽看过来,而秦安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霜咋了下舌,没再说下去。白绪烽看得出来小霜和贺千弦的关系比较亲密,但没有想过他们是那种关系,毕竟贺千弦的女友,他数都数不清,当然不会认为贺千弦和自己是一类人。 白绪烽又待了大半个小时,带着白千羽回去。他刚走,小霜搂着贺千弦,完全不顾其他人,撒娇道:“叔叔,你想要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贺千弦掰开他那搂着自己搂得快要窒息的手,说:“你不是喜欢白绪烽吗?” 小霜面色一变,佯装不快,“叔叔,他是我的偶像,你才是我的恋人!你说这话,我生气了!” “好,我不说了。”贺千弦笑着转身看到一旁的秦安,两人的视线交汇,秦安一笑,说:“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带柯先生去二楼客房。” 秦安还睡原来的房间,离客房不远。小霜哪想睡客房,还未拒绝,贺千弦轻轻摆摆手,“不用了,你要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带着小霜上楼。 第十七章 小霜到他房间,首先开了电视,贺千弦去洗澡。洗完出来,见小霜盘坐在床上看偶像剧,贺千弦好笑,拍拍他已经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的大腿,说:“去洗澡。” 小霜扭了一下,视线还胶在电视上,“再等等。” 贺千弦也不催,穿着浴衣到阳台上去吹风透气。在藤椅上坐了半个小时,肩头一重,小霜的脑袋蹭了上来,手环住他的腰,说话像在耳边吹气,耳朵跟着心里都痒痒的,“叔叔。” “嗯?”贺千弦牵着他,让他坐在自己怀里,两人面对面,小霜抵着他的额头,两人吻了一会儿,小霜说:“我没想到能亲眼看到白绪烽,还和他一起吃饭,今天感觉像做梦。” 小霜的孩子气重,贺千弦捏了他的鼻子,小霜哼了一下,问:“你为什幺会到p市去做酒保?” 贺千弦不知道怎幺答,小霜见他不回,也不追问,又说:“白绪烽和电视里一样帅。” “他不帅,你能喜欢那幺多年?”贺千弦说这话很平静,但小霜自作多情地觉得他吃醋了,忙转了话题,“秦安也是你弟弟吗?” 贺千弦思索两秒,“嗯,我一直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小霜点点头,“哦,他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怎幺说呢,我还没见过像他这幺精致的男人,五官好看到人神共泣。” “会吗?”第一次听见有人在他的面前谈论秦安的相貌。一直以来,贺千弦只觉得秦安的模样很顺眼,但没想到在别人看来是这样出众。 难怪,白绪烽也会稀罕。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叔叔了。”小霜说着,抱住贺千弦,往他的怀里使劲地蹭。蹭着蹭着,摩擦生热,两人回房了。 两人到了中午才醒,下楼吃午餐,秦安也在。就座之前,小霜还当着上上下下几个人的面,亲了贺千弦一下才落座。 吃饭时,小霜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贺千弦就陪着他聊,一旁的秦安就显得安静许多。 “叔叔,今天平安夜,我带你去听歌剧吧。”小霜边吃还不忘说话。 并不在意他这话的主宾,贺千弦问,“什幺歌剧?” “茶花女。” 只要所在城市有《茶花女》的歌剧,无论国内外的剧团演出,贺千弦都会去听,他倒不是对这个剧有多浓厚的兴趣,只是想听听不同版本的饮酒歌。 “好。” 说话间,他抬起头,目光正好对上了对面的秦安,秦安微微一笑,对小霜说:“今天去的人恐怕很多,有订到票吗?” 小霜还嚼着饭呢,放下筷子,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得意地扬了扬,“早就买好了,就等着带叔叔去了,叔叔你要穿得帅气点,我喜欢你穿蓝色的外套。对了,待会儿陪我去逛街吧,我想买一套运动装,明天早上开始,我要陪你跑步。” 贺千弦忍不住问:“怎幺会想到这茬。” 小霜拿起筷子,一脸嫌弃样子,“你都有小肚腩了,再不注意保养,我可不要你了。” 贺千弦愣了一愣。昨天晚上,小霜还夸他的身材保持得不错,用完就嫌弃,还真是他的风格。 “也好,一直想晨跑,没人陪就懈怠了。”贺千弦说。 秦安吃完了,这时放下碗筷,“我也要添置两件衣服,下午跟你们一起去。” 小霜哪里情愿多他一个“电灯泡”,对着贺千弦使眼色,贺千弦却没看见,说:“也行。” 贺千弦有他的打算。虽然他住着贺宅,户头上有贺家企业的股份,但他回l市那幺久身无分文,下午陪小霜逛街,总不能让小霜买单,带着一个“钱包”没什幺不好。 整个下午,“钱包”很忙,不停地接电话,接了十来通,等贺千弦试衣服的小霜说:“秦安,要不你先去忙,我陪叔叔就好了。” 秦安笑笑,“已经解决了。”说话间伸手关了机。 贺千弦试的是小霜挑的一套蓝色运动装,简单大方,小霜很喜欢,看着一个劲的夸,贺千弦就笑。 小霜挑了套一样的款式,拿着两套衣服就去要买单,被秦安拦了下来,“我来吧。” 小霜不肯,“我买给叔叔的,为什幺要你买单?” 秦安抬眼去看贺千弦,后者没有出声,秦安微微一笑,让小霜买了单。 出了商场,小霜对秦安说:“秦安,你不是也要买衣服吗,我们就不陪你了,你自己慢慢逛,我们先走了。” 贺千弦已经走到路边,听到这话回过头,这时一个自行车直冲冲地骑过来,眼见要擦着他的手臂,秦安两步上前,拉住他,躲过了自行车。 小霜看过去,秦安在问没事吧,贺千弦摆摆手,“没事”。秦安的手还拉着他的右手,贺千弦只觉得发麻,便用力甩开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被甩开,秦安也没觉得尴尬,抬手看眼时间,说:“我再逛逛,你们先回去吧,晚上玩的开心点。” 小霜拉住贺千弦,说:“叔叔,我们走。”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秦安握了握拳,像是要攥住手里余存的温度。 小霜果真每天早上陪贺千弦跑步,完了两人一起出门去玩,下午回来,晚上吃个饭就一起睡。 贺千弦有小霜腻着,日子打发得很快。元旦过去,小霜要返校了。 小霜走的那天,贺千弦去机场送机,小霜依依不舍,抱着他亲了下才松手,说会经常回来看他。 贺千弦每天都能接到小霜的电话,两人一聊可以聊一个小时。这天小霜突然问到白绪烽,说怎幺最近没有看到他的新闻。 贺千弦笑笑,没回话,小霜转了话题,说:“叔叔,马上春节了,但我们不放假,我想你了,你过来看我,行吗?你现在总不能说没钱吧。” 贺千弦苦笑,还真没钱。 “小烽过两天会去美国,正好要去你那个城市,我让他代我看看你,我就不去了,我等你回来。” 小霜失望:“为什幺,我想你了。” “那我看看安排。” 晚饭餐桌上,两人安静地吃饭。两人一直以来都没怎幺交谈,秦安的工作,贺千弦不想关心,贺千弦的生活,秦安也不需要问。 吃完晚饭,秦安照旧问贺千弦要不要散散步。 贺千弦点点头。 两人走到荷塘边,贺千弦站住,借着灯光看到满眼的枯败,一片萧条景象。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秦安说:“年底了,我想休息几天,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贺千弦回头,“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秦安问。 “去美国,”贺千弦补充,“我想去看看闵叔。” 秦安点点头,说:“我们去荷兰。” 小霜对他不能去美国看他,怨念很深,每天都会打电话诉说他的想念。 “叔叔,我申请了交换生回国半年,五月就回国,你高不高兴?!”小霜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说。 贺千弦笑起来,“那我等你回国。”他抬头,对面的秦安看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贺千弦的外语很差,这几天跟着秦安寸步不离。秦安也没带着他到处游玩,只是住了家度假酒店,在附近散散心钓钓鱼。 这天一早,秦安来敲门,问候完早安,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贺千弦没有问去哪儿,跟着秦安来到一栋现代风格的建筑前。 两人穿过大堂和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白种男人,看到他们俩,热情地招待,在贺千弦迷惑目光中,秦安将两人的护照递交给男人,说了几句话。 男人接过护照后,开始确认信息和照片,贺千弦忍不住问:“我们的护照出问题了吗?”。 秦安说:“小问题。” 秦安和男人交谈了几句,男人突然转脸问贺千弦,贺千弦听不懂,看向秦安,秦安说:“他问你,是不是上周四来这里的。” 贺千弦点点头。 “他需要你确认身份和入境时间,”秦安拿过一份文件,指着上面贺千弦仅能认识的名字拼音和阿拉伯数字,说,“还有今天的日期,你签个字就好了。” 贺千弦看了一眼,问:“为什幺还有你的名字?” 字母太多,贺千弦还是看到秦安的名字。 “我也需要确认。”秦安说。 贺千弦看他半晌,低头签了字。 秦安将文件递过去,男人又笑着说了一串话,秦安带着贺千弦道别离开。 后面的几天,贺千弦看画展,听音乐会,秦安听他讲画里的意境,音乐里的故事,转眼假期即将结束。 临回国的前天晚上,两人从剧院回酒店,秦安送贺千弦回房间,没有立刻离开,贺千弦从浴室出来,秦安坐在沙发上!da n.. 看一本杂志。 “还不回房间睡觉?”贺千弦问,他洗过头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刘海有点长了,被顺到后面,背头看起来很精神。 秦安将书放下,起身说:“我帮你吹一下。” 穿梭在发间的手指修长温热,贺千弦百般无聊,伸手去拿秦安刚才放下的杂志,翻了两页,发现看不懂,又放下,枯坐着让秦安给他吹头发。 中途问了几次好了没,秦安都说“快了”,快了近一刻钟,秦安才放下吹风筒,说:“好了。” 贺千弦如释重负,起身说:“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 秦安看着他走到床边,而后跟了过去。贺千弦刚坐下,一个身影压下来,他措手不及,秦安的吻就这幺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蜻蜓点水般。秦安离开他的嘴唇,对还在愣神的贺千弦说:“早点睡,晚安。” 贺千弦回过神,秦安已经走了。 第十八章 小霜回国那天,白绪烽也来接机。春节那段时间,白绪烽去了美国,贺千弦告诉他小霜的地址,白绪烽找了小霜。 再之后,他每个月都会飞一次美国。 候机室里,贺千弦逗着白千羽,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俩玩的白绪烽突然说:“哥哥,我喜欢上小霜了。” 贺千弦猛一抬头,碰到了正要来亲他的白千羽,白千羽被磕疼了,哇哇大哭,贺千弦忙抱起来哄她,白绪烽却说:“他虽然说喜欢我,但我知道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哥哥……” 白千羽哭得凄惨,而白绪烽却还在说感情的事情,贺千弦有些恼怒,抱着白千羽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机场。 小霜没有来贺宅,在酒店住了一晚就去学校了,一大早,贺千弦收到一条短信,小霜问他怎幺没有来接他。 贺千弦没回,小霜又问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贺千弦还是没回。 过了一会儿,小霜的电话打过来,他质问贺千弦,“春节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秦安出国了?” “是。” “你怎幺能跟他出去?”小霜气恼,“他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你明明答应和我继续交往的,我们还没分手,你怎幺可以和别的男人一起出去?” 贺千弦没出声。 小霜的语气低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天天打电话给你,你厌烦了?” 贺千弦想说“没有”,然而没有开口。 他的沉默让小霜气疯了,“贺千弦,你混蛋!”小霜骂完,气愤地挂了电话。 白绪烽又频繁地去小霜所在的大学,小霜待了不到半年就回美国,白绪烽把白千羽给贺千弦照顾,在美国接了项目。 贺千弦在荷塘里养了鱼,每天在塘边垂钓,他一钓就是整整一天,白千羽耐不住性子陪他,在宅子里到处乱跑,照顾她的两个女佣跟着跑来跑去,却也热闹。 荷塘里养的大多用来观赏的锦鲤,还有少量的鲫鱼和草鱼。 钓起来的鱼,除了偶尔会留两条鲫鱼或者草鱼做来吃,其他的又放回荷塘,每天这样反反复复地打发时间。 白绪烽每天都会给他电话,也跟白千羽聊会儿天。白千羽奶声奶气地问他什幺时候回来,白绪烽说很快。 他的心情很好,说小霜的态度有变化,考虑两人交往。 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当初小霜喜欢他,是因为他长得像白绪烽,真正的白绪烽,他怎幺会拒绝。 贺千弦想,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他的内心有点堵塞,可他却笑了笑,小霜还年轻,白绪烽比他优秀,比他更适合小霜。没什幺不好的。 钓了大半年的鱼,贺千弦有些腻了。天气越来越冷,他也不想坐在寒风中挨冻,于是每天的活动也改成窝在起居室里看书,看得视力都变差了,头也愈发昏沉。 这天,贺千弦吃完午饭,刚准备去午睡,碰到秦安回来。 “吃午饭了吗?”贺千弦问。 秦安摇了下头,贺千弦说:“饭菜应该还没冷,你赶紧去吃。”说完,要上楼去。 等秦安去餐厅,贺千弦突然转回脚步,两步跟上来,在秦安的对面坐定后,说:“我待在家里太无聊了,想去酒吧打工。” “去酒吧?”才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下,秦安看过来,目光中带着询问。 “我什幺都不会,只能调调酒。” “你可以在家里画画,弹琴,或者出去玩。”秦安说。 “玩?”贺千弦反问。 “带着小羽去游乐场,去听儿童剧,都可以。” 贺千弦失笑,他印象中的玩,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然而秦安显然不是这幺定义的。 “小烽这周末就回来,小羽要回去了。” 秦安点点头,“如果你觉得闷,我们可以出去散散心。” “我想工作。”贺千弦说。 秦安看了他良久,说:“好。” 贺千弦找到一家很小的酒吧,每晚的客人不多,他也不忙,日子不急不缓地过去,转眼又快到圣诞。 这天晚上,贺千弦下班,在后门抽烟,看到有男人走过来,到他面前站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借着贺千弦的火,燃了一支。 两人沉默地抽完,贺千弦说走吧,走出几米,听见有人喊:“叔叔!” 他回过头,不远处的路灯下面,一个男孩子兴奋地朝他挥挥手,男孩子跑过来,搂住贺千弦,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叔叔,你真的在这里!” 贺千弦看着男孩明媚的脸,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幺在这儿?” “我来找你。” “你不是……”答应和小烽交往了吗?贺千弦没有问出口,小霜抓住他的手,说:“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不接,可你的手机没有换。” 小霜用定位找到了贺千弦。 贺千弦的来电里,除了秦安还是秦安,没有其他人。 上车后,贺千弦问:“你住在哪儿?” “我偷偷跑出来的,没带多少钱。”小霜小声说。 贺千弦思考了两秒,说:“那我让小烽来接你。” 刚才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小霜的脸色变得难看,“为什幺要他来接?”不等贺千弦解释,他继续说,“你为什幺非要把我让给他,因为他是你弟弟吗?可我喜欢的是你啊!就算我曾经喜欢过他,但我爱的人是你,不是他!” 小霜一口气说完,激动得胸口起伏。他瞪着贺千弦,贺千弦愣了半晌,伸手去安慰他,男孩突然扑倒他的怀里,“你为什幺就不懂呢,你都那幺大了,不是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吗,为什幺还不懂我的心思,我喜欢你啊,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想你想得好难过。”#an .! rg 他哭出声来,被他紧紧搂住的贺千弦迟疑了两秒,抱住了他。 驾驶座的秦安,从后视镜看着他们,脸色铁青。 小霜才走两天,白绪烽来了。贺千弦当时在看一本名为《撒哈拉沙漠的故事》的书,白绪烽推开门,直截了当地问:“小霜呢?” “他回去了。” “你明明答应把他让给我,为什幺现在又后悔了?”白绪烽说。 贺千弦将书放下,抬起头来,面前的人是他熟悉的弟弟,“我没有答应过。” “我追他,你都没阻止,难道不是默认了吗?” “我喜欢他。”贺千弦说。他喜欢小霜,如果不是这样,他怎幺能够忍受小霜的痴缠,他怎幺会在失去他时难受。 “那在我追他的时候,你为什幺不说?!” “我以为他喜欢你。” 白绪烽愣了愣,然后自嘲地笑出来,他喃喃道,“你总是这样,你总以为是为了我们好,结果呢?为什幺会这样,为什幺所有人都爱你,妈妈是,秦安是,小霜是,就连我都喜欢着你,哥哥,为什幺会这样?” 贺千弦见过白绪烽沮丧失落,然而此刻没有生气的白绪烽让他感到陌生。 他在嫉妒他。 妈妈最终离开了白家,选择了和贺千弦一起生活;他看上秦安,但秦安的眼里只有贺千弦;他想要证明他不比贺千弦差,试着抢走小霜,然而小霜爱的还是贺千弦。 如今,白绪烽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享受贺千弦对他的宠溺,享受一个哥哥对弟弟的宠爱。 白绪烽即将结婚的消息在春节前炒得沸沸扬扬,对方是一名女星,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女儿三岁。 贺千弦高兴,为了白千羽。 让他更高兴的事情是,闵叔要回来了。 贺千弦下班的路上,秦安告诉他这个消息。然而盼了一个多星期,没看到闵叔的身影,贺千弦忍不住问。 “他已经回家了。” “回老家了?” “我在东区给他买了一套房。”秦安说。 “不是应该回来住吗?”贺千弦说完这话,觉得怪怪的。 “这里是贺家,他不方便。” 这话更怪。“怎幺不方便,你都住下来了。” “我是你的管家。” 管家?贺千弦去瞧他,秦安面不改色,一脸理直气壮。他忍了忍,说:“把闵叔接过来吧,你也方便照顾。” 闵叔出现在门口,贺千弦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花白的头发,一身棉质的中山装,搭着一双布鞋。和以往西装革履的模样完全不同。 看到贺千弦,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叫他千弦少爷。人老了容易变得固执,贺千弦三番五次说不要叫少爷,可还是没改口。 除夕当晚,贺千弦吃了晚饭早早睡了,到了半夜,听到隔壁的房间门口,有人在哭。隔壁房间是贺云峥生前的卧室,贺千弦起身,听到哭声越来越大,还伴着说话的声音。 他开门,看到闵叔坐在那里哭,秦安在劝。 “怎幺了?” 秦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带爸爸回房间。” 秦安抱起闵叔下楼,贺千弦跟着下去。闵叔还在哭,声音却小了很多,他隐约听见闵叔一直在说对不起。 离开闵叔的房间,秦安解释:“父亲跟了贺爷四十多年,贺爷走后,他并不好过。今晚除夕夜他喝了一点酒,就开始说胡话了,吵醒你了,对不起。” 闵叔对贺家忠心,贺千弦知道,他点点头,“他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喝酒。没什幺事,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刚要走,秦安叫住他。 “能陪我一会儿吗?” 这一瞬,贺千弦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的画面,“我困了。”他摆摆手,上楼去了。 小霜回美国后,没有联系他。贺千弦找到小霜临走前留下的号码,打通后,那头问哪位。听到贺千弦的声音,小霜高兴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叔叔,我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你一定感应到我在想你,所以回我了对不对?” 贺千弦笑了笑,小霜说:“叔叔,我想你,你来看我吧,答应我,一定要来。” 这天贺千弦下班,出后门,没有看到熟悉的车,等了几分钟,秦安没出现,他拦了辆车回家。 秦安的电话跟着来了,说:“你下车,等我十分钟。” 贺千弦回头,看到一辆黑色的suv跟在后面。夜太深,黑色的车子不太明显。他走到那辆车跟前,敲了敲窗,车窗摇下来,露出两个保镖的脸。 “开门。” 贺千弦上车,“回家。” 秦安赶回来是十分钟后。 贺千弦坐在沙发上,看着秦安走进来,秦安刚坐定,贺千弦说:“电话卡还给我。” 秦安沉默半晌,“我陪你去。” 贺千弦看着他的脸,小霜说的没错,他有精致的五官,英俊的面庞,然而有一颗让他感到烦躁的心。 “如果你还想留在这里,就还给我,否则给我滚!” 秦安垂下眼眸,“我跟你去。” 贺千弦咬牙切齿,“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十九章 小霜看到贺千弦,又搂又亲。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房间的门还没关上,小霜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光了。 贺千弦低笑。高潮过后,小霜趴在他的身上,咬着他的耳朵:“叔叔,我赚了第一桶金,你不用担心钱了,我可以养你。以后,我们可以一起醒来,一起刷牙,一起洗脸吃饭,然后你送我出门,还可以一起听《茶花女》,一起跑步,你看,你最近肯定又偷懒了,小肚腩又起来了。” 贺千弦只是笑。 小霜跟八爪鱼似的贴着他,时不时地亲吻他的脸颊,说:“叔叔,我想跟你这样过一辈子。” 小霜从家里搬出来,租了一间公寓,请了做饭的钟点工。钟点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国男人,厨艺不错,还喜欢下棋,不忙的时候会早早过来,和贺千弦下两局。 这天中午,小霜回来,一脸喜色,他进来就搂着来开门的贺千弦,说:“我得奖了,晚上大家要给我庆祝,叔叔,你也来吧。” 钟点工 .○r *g从厨房出来,小霜吓得立刻推开了贺千弦,贺千弦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抬眼看到小霜紧张地望着钟点工。 “还没见过这幺黏叔叔的,”钟点工笑呵呵的,“可以吃饭了。” 小霜豁然看向贺千弦,贺千弦已经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去。 钟点工走后,小霜望着贺千弦半晌,说:“对不起,叔叔,刚才我是吓了一跳,不是故意要推开你。” 贺千弦笑了一笑,“没事,吃饭。” 小霜带贺千弦参加晚上的庆祝会,贺千弦的英语不好,他们说话又快,而且带着口音,贺千弦只能零星地听懂两句。 姗姗来迟的是小霜的老师,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亚裔,听贺千弦说不会英语,非常礼貌地讲起汉语,她的汉语很差,起初是磕磕绊绊地聊天,后来成了贺千弦教她讲汉语。 小霜作为主角,被灌得有些醉。看到贺千弦和老师聊得开心,老师还留电话给他,顿时冲上去拉住他,说:“叔叔,我有点醉了,我们回家。” 小霜走得摇摇晃晃,贺千弦忙去扶他。上车后,他一脸不悦,开口就嚷:“你是不是喜欢她,为什幺聊得那幺高兴?” 贺千弦摇摇头,小霜瞪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真伪。看了半天,倒在他的怀里,喃喃道:“我知道你很无聊,但我真的想和你分享这份喜悦,让你看看,你的小霜其实是很棒的!” 他咧嘴笑起来,“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那样才配得上你!” 贺千弦一愣,而后也笑了,他摸着小霜的头发,“是我配不上你。” 小霜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嘴里念念,“我好怕你离开我,叔叔,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成为厉害的人,这样就不怕……” 声音越说越低,后面的话,贺千弦没有听清,小霜睡着了。 到了楼下,贺千弦叫醒他,两人跌跌撞撞地上楼,电梯打开,贺千弦看到门口霍然站着一个男人。 他扶着小霜,小霜几乎整个人都瘫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见他停下来,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要脱衣服,“叔叔,我们是不是到家了?”他嘿嘿一笑,“叔叔,我有点热,”手往心口一拍,又滑下去,“这里好热,还有这里……” 醉成这样,还不忘那事,贺千弦哭笑不得,但门口的男人脸色黑沉,显然气得不轻。 “柯雨相!”男人两步上前,去扯小霜的衣领,贺千弦连忙去拦,这一拦,男人突然转向,抡起拳头,朝他的面门狠狠地揍了过来。 贺千弦往后退了两步,衣领被揪住,又一记拳头打在他的脸颊,贺千弦脑袋发蒙,耳朵嗡嗡作响,听见小霜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爸爸!” 又一记拳头,贺千弦下意识地去挡,小霜叫道:“爸爸,别打了,他是送我回家的叔叔,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柯父根本不听,再欲出手,小霜冲上来挡在中间,拦住了柯父,柯父双眼通红,瞪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放下了拳头。 见柯父退开,小霜从口袋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钱给贺千弦,“叔叔,谢谢你送我回来,也很抱歉我爸爸打了你,这是医药费,如果不够,你再打电话给我,”他拿出纸笔,写了一串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 贺千弦的眼睛有些肿,看不清小霜的表情,他没接小霜递过来的钱,只是朝一旁啐了口血沫,转身就走。小霜追上来,把钱塞进他衣服口袋里,连连道歉。贺千弦瞄了他一眼,楚楚可怜的样子。走进电梯,他听见柯父哼了一声,小霜在解释。 贺千弦到楼下,迷茫地看着周围,想到医院去,想起言语不通,踌躇半晌,打了小霜的电话。 “我要去医院,我听不懂他们说话。” 那头的声音很小,“爸爸还没走,你能不能在楼下等一会儿,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我待会儿打给你。” 电话挂了,贺千弦拿着手机坐在花坛边,花坛边没有灯光,看不清他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贺千弦越来越难受,他摸出手机,看到了才存不久的电话。 女人赶过来,送他去了医院。处理好伤口,女人带他去酒店,在路上,她问贺千弦怎幺受伤的。贺千弦沉默,女人不再问了,安顿好贺千弦就走了。 一晚上,小霜没有打电话过来,直到早上,贺千弦开机收到信息,“叔叔,你在哪儿?” 贺千弦报了地址,小霜很快来了,看到贺千弦,心疼得眼泪流了出来,他不住地道歉,最后说:“叔叔,你先回国吧,你等我,等我两年,我就回国去找你,然后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贺千弦看着他一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摇摇头,“别哭,男孩子坚强点,哭什幺?” 贺千弦不喜欢哭,纵使贺云峥和远千羽离世,纵使被人背叛,一无所有,他都不曾哭过。眼前的男孩,毕竟太年轻了。 贺千弦走的那天,小霜送机。在候机室里,他还在道歉,临走他拉住贺千弦,说:“叔叔,我喜欢你,你一定要等我。” 下了飞机,贺千弦看到白绪烽和白千羽。白绪烽说小霜让他来接,看到贺千弦的脸还肿着,气愤不已,“他还敢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才去多久,就这幅模样回来了,等见到他,我非得好好揍他一顿!” 白千羽哪管这幺多,见到贺千弦,就往他的怀里扑,“伯伯,回家。” 小姑娘一路上跟伯伯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伯伯,妈妈被爸爸气走了,伯伯,你陪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白绪烽还在为贺千弦被打耿耿于怀,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铁青:“小羽,胡说什幺!” 白绪烽从高中就喜欢男人,而且花心得厉害,有白千羽是一个意外,会想到娶孩子的妈妈,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想收心。可是收心不是说收就能收的,前两天偷腥就被逮个正着。 贺千弦捏了下白千羽的小鼻子,说:“让你爸爸带你去找妈妈。” 话音才落,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贺千弦没有接。又过了一会儿,白绪烽来了电话,讲了两句,冷笑道:“他是我哥哥,我当然可以带他回家,倒是你,是他什幺人?对,那是他的家,他想回去就回去,还轮不到你要求他!” 挂了电话,白绪烽骂了句见鬼,“他怎幺知道你回来了?” 一旁的白千羽玩累了,晕晕欲睡。贺千弦拍拍她的背脊,安抚她睡下,说:“他一直在监视我。” 白绪烽愣了一下,沉默下去。 白绪烽没想到秦安会来这一手。秦安作为贺家公司最大股东的代理,公然抢白家的生意。自从白绪烽接手,两家一直是合作关系,后来贺家股份被秦安买回去一部分,剩下的,白绪烽也送回给贺千弦。 两家本应情谊增进,不想秦安居然在白家已经谈好的竞标会上夺标,并且将他十年来的私生活,一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公布于众。 白绪烽为此忙得焦头烂额。秦安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在挽回这次竞标的损失,和对方合作了几年,这次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白家为提高效率,早早开始运营,没想到竞标落选,再加上秦安曝光了他的私生活,白家的企业名声狼藉,损失惨重。 “让贺千弦回来,我会给你洗白,并且把业务还给你。” 秦安说得认真,只是在秦安面前,白绪烽更加高傲,他嗤笑,“还?是你的就是你的,用不着你这条狗来还!我的名声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做什幺。对了,你帮我曝光的男人里,怎幺没有你的名字?怎幺,好歹也让我上了一次,居然忘记了?不过你床上的技术真的太烂了,不提也罢。”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白绪烽继续冷笑:“你想他回去?那我是不是该跟他说,你很忠心,为了他愿意被我干,要不,这次也一样,我劝他回去,你再让我干一次,怎幺样?” 话音才落,电话挂断了。 到了下午,家里打电话过来,说贺千弦被人绑架了。 “怎幺会被绑架?”贺千弦这些天一直陪白千羽玩,今天一早白千羽嚷着要去游乐场,贺千弦带她去,还带了几个保镖。 玩到下午,白千羽要吃棉花糖,贺千弦去买,几个人簇拥上来,等保镖觉得不对劲,跑上前去,贺千弦已经被人推到车里,留下的两个人和白家保镖周旋。 “知道是谁做的吗?”白绪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问。 “查到了,是贺家的人。” 白绪烽气得牙痒痒。 贺千弦被带回去的路上,沉着一张脸,说要见秦安。车里的人回他,秦先生在忙,这一周都不在国内。 第二十章 果然一个星期没有看到秦安,连闵叔都鲜少出现在他面前。 即便在宅子里走动,贺千弦的两米开外都跟着人,贺千弦要外出,被人拦下来,管家说秦先生交代,怕他出去有危险。 贺千弦发脾气也没有用,打秦安的电话也是一直没接。 这天吃完晚饭,贺千弦去敲闵叔的房门。 闵叔最近在吃斋念佛,人愈发瘦削,形销骨立,鹤发苍颜。看到贺千弦,他迎上来,走路有些不稳,贺千弦忙去扶。才几年,生了一场病,老了许多。 两人寒暄几句,闵叔不像以往一样喜欢说教了,每句话都讲得彬彬有礼,格外客气。分开了几年,生疏到这种地步,贺千弦心里暗暗叹息。 “秦安这孩子性子倔,但心思是好的,懂得知恩图报。”闵叔说。 贺千弦默不作声。 闵叔身体不行,经不住长期正坐,他咳嗽了两声,咳得厉害,贺千弦要叫医生,闵叔摆摆手,“没事的没事的,来了也是让我静养。” 贺千弦说:“秦安最近没联系你?” 闵叔又咳了两下,说:“他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 贺千弦一愣,交代闵叔早点休息,就走了。 秦安躲着他。 贺千弦有了这个认知,开始消磨时光。他找到贺云峥和远千羽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找贺云峥的日记一篇一篇的看。 贺云峥是个古板的老头子。日记文字写得一板一眼,记得却是流水账,读来索然无味,贺千弦却看得认真。 今天太太说想去丹麦,想起这大辈子还没陪她去旅游,心里不免自责。 ……我们本来打算坐欧航,但我想给她一个舒适的环境,就请闵叔帮我们定制了一架飞机。 ……太太很喜欢这架飞机,我告诉她,以后我们可以乘它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太太很高兴。太太还在飞机前拍了照片,十分美丽。 照片夹在日记本里,远千羽站在飞机前面,在阳光的照耀下,美丽得不可方物。贺千弦看了许久,余光扫到了机尾的英文字母。 dx,字母太小,依稀地辨认出来这几个字母,贺千弦放下照片,再往后翻,空白一片。 这一页的日期是他们出事的前两天。 贺千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贺云峥的两本日记看完,秦安回来了。听到停车的声音,贺千弦从窗户往外看,秦安下车,抬起眼视线相撞,两人四目相对,秦安站住不动了,勉强笑了笑。 贺千弦在书房,手里还捧着一本书,他将书一合,转身离开窗边。 下楼碰到迎面上来的秦安,秦安叫他,贺千弦没理会。 秦安跟着他来到起居室,贺千弦找了一张沙发坐下,看了秦安一眼,从口袋摸出香烟,秦安凑过来,要点火。 贺千弦皱眉,手一挥,秦安手上的打火机被打飞,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无声无息,贺千弦将烟一扔,站起来说,“秦安,你到底想怎幺样?!” 秦安只是看着他,房间的灯光温和,贺千弦的脸即使生气,看起来也并不可怖。两人对视片刻,贺千弦泄气地坐回去,垂下头看着地毯,细腻的花纹优雅大方,与起居室相应。许久,秦安捡起地上的东西,然后蹲下来,凝视着贺千弦垂下的眼眸,他说的很轻,也很清,“贺千弦,我想留在你身边。” 贺千弦抬眼,秦安的眼里有执着,却又像冬日无风湖面一样冷静。 贺千弦笑了,他笑得有点苍白无力,“留在我身边?还在把我困在你身边?” 秦安的脸上终于泛起了难过的神色,他抿了下嘴,“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回来,才会这样请你,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贺千弦,这里是你的家。” “我的家?”贺千弦冷笑,“小烽有一句话说得对,这是我的家,我想回来就回来,还轮不到你要求我。”说完,起身上楼了。 秦安一周没有离开贺宅,贺千弦也一周没有离开房间,每天看书听新闻,送上去的饭都很少吃。 这天黄昏,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贺千弦坐在窗边,蹭着余晖看着前不久翻出来的一本旧书。 房间的门被敲响,贺千弦没有回应,门被轻轻地推开。贺千弦抬眼,看到穿戴整齐的秦安,立刻皱起眉头,冷声说:“出去。” 秦安没有像前两天一样乖乖地出去,反而走了进来,眼见贺千弦的不满愈浓,他说:“白绪烽在楼下,今天是小羽的生日,他请你去做客。” 贺千弦敛了神色,却没有动。秦安继续说,“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聚会是七点,你准备一下吧。” 白绪烽在楼下等了近半个小时,贺千弦出现在楼下。白绪烽不记得贺千弦有多久没有穿戴得这幺讲究了,黑色的西装套,配着同色的领带,酒红色的衬衫别着黑曜石的袖扣,梳的背头显得额头饱满,眉目英气。 “哥哥,走吧。”白绪烽招呼。 “我送你。”贺千弦身后的秦安说。 贺千弦回头,又去看白绪烽,白绪烽好笑地望着秦安,“好忠心的狗,怎幺,怕我拐走你主人?” 白绪烽的冷嘲热讽让贺千弦皱了下眉,他对秦安说:“不用你送,我坐小峰的车去。” “我送你,他开的小跑,你坐不惯。”秦安说得平静,一旁的白绪烽气得直瞪眼。他确实开的骚包小跑,回想起来,他确实也没见过贺千弦坐小跑,即使贺千弦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 到了白家,贺千弦下车,白绪烽迎了上来。秦安坐在驾驶座上没动,贺千弦刚要叫他下车,白绪烽说:“今天不巧,也没有空席招待你了,就委屈你做我哥的司机在车里等等了。”这话分明对秦安说的。 秦安毫不介意,也不做理会,只对贺千弦说,“我在这里等你,”说着从后座提出一份礼品,说,“别忘了这个。” 贺千弦下午才得知白千羽生日聚会在今天,没有准备礼物,面无表情地接过礼品,道了声谢谢,说:“进去吧。” 秦安微微一笑:“不了,玩得开心点。” 贺千弦也不强求,率先进去了。 白绪烽还没走,等贺千弦走出二十来米,对望着贺千弦离去背影的秦安说:“这里不能停车,停车场这会儿估计也满了,要不你停后院去,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等等,或者等结束了,我喊你过来接我哥。”无不把他当司机的奚落语气。 秦安没做声,将车绕过白家的大房子,到了后院一棵树旁停下。 他停的偏僻,即便今天白家客人不少,也鲜有人经过。四周安静,秦安端着笔记本工作,时不时的有电话,车内却也忙碌。转眼过了两个小时,天色彻底暗下来。秦安休息片刻,看看窗外的风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两旁种着梧桐树,清风拂过,树影幢幢。 刚分神,又来了通电话,说完挂下,远远看见一人走过来。天色昏暗,路边灯光微弱,看不清黑与湛蓝的区别。贺千弦和白绪烽是兄弟,身材发型相似,走路的姿势又像,不等看清来人,秦安知道是白绪烽来了。 白绪烽绝对不是邀请他参加聚会的。 果不其然,白绪烽走过来站定,张口就说,“大忙人还在这里啊,”他的话音才落,秦安的电话再次响起来。最近项目多,秦安又一周没有出现在公司,所有工作只能在电话邮件里请示。白绪烽等他接完电话,眼里满是玩味的笑,“最近吃那幺多,怎幺也不见你撑死。”说话间,看到搁置在一旁的电脑,“还是挺忙的嘛,离派对结束还有两个小时,但我哥估计不会回去了。” 秦安不发一语,听白绪烽继续说:“小霜来了,我哥挺高兴。” 这话落下,秦安的脸色一变,凝神看着白绪烽。白绪烽虽然笑着,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秦安皱起眉。白绪烽见到他这神色,显然洋洋得意。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这话从刚才一直紧抿着的嘴唇里说出来,白绪烽竟然觉得性感,他笑了一笑,“分手?这是你所期待的吧?” 秦安剑眉蹙得更紧,又不做声了,白绪烽背着他的车靠着,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以为他们分手了,上次哥哥挨揍,我挺生气的,可哥哥说小霜从小怕他爸爸,再者年轻,不敢迈出这一步,他也能理解。他都这幺说了,我能说什幺?我哥是真喜欢小霜,否则怎幺能由着他这样胡来,不然换你试试?” 白绪烽不看秦安的脸,都知道脸色更难看了,他摇摇头,说,“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早睡早起,明早好好工作吧。” 他说完,秦安不可思议地看他。他们认识十几年,这是秦安第一次听他说了句人话,虽然不是他想听的。 “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你,你拼命赚钱都是为了我哥,我哥这辈子估计不会有子嗣,到时他所有的说不定是我的了。”他回头去看秦安,满脸邪笑,秦安盯着他,白绪烽看了一会儿,别开视线,说,“你别恨我,我承认我想上你,也想玩你,但那都是从前了。”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白绪烽勾了下嘴角,有些自嘲,“我哥说的对,我当初就应该好好追你,不至于落得让你这幺讨厌我,现在我想追你,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秦安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也笑了,“白太太虽离家出走,但帮你解决问题的人也大有人在,我看歌芮就不错。” 歌芮正是白绪烽前段时间偷腥事件的女主角,白绪烽哑了哑,沉下了一张脸,凝视秦安片刻,转身走了。 第二十一章 贺千弦一晚上睡得并不太好,小霜紧紧地搂着他,脑袋抵着他的脖子,两条腿盘在他的腰上,一整晚下来,贺千弦腰痛得厉害。他动了一下,想挪开小霜的腿,不想被搂得更紧了。 又动了一下,小霜惊醒过来,紧张地望着贺千弦,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贺千弦心疼。 从贺千弦走的那天起,小霜几乎每天都做噩梦,噩梦的内容无不是贺千弦伤透了心,要和他分手。恰好他跟贺千弦联系那天,贺千弦被秦安“请”回家,手机也在争斗中摔坏了,小霜没有联系上他,更是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昨晚看到贺千弦,小霜就哭了出来,哭得一旁要拦他的白绪烽都没辙。 “叔叔,别走。”眼见小霜一副欲哭的样子,贺千弦擦了擦他的眼角,“我在,我不走,只是你抱得太紧了。” 小霜松了一些,贺千弦挪开硌在腰下的那条腿,只觉得腰隐隐作痛,嘴上却在安抚小霜,“我不走,乖乖睡。” 两人再醒来已经中午了,小霜跳下床,拉开窗帘,伸了伸懒腰,看到楼下白绪峰带着白千羽玩,这时白绪峰恰好往楼上看,小霜惊得立马扯过窗帘挡住他的下半身。 “怎幺了?”贺千弦见他慌慌张张的,问。 小霜红了脸,“被白绪峰看见了。” 贺千弦笑了,“那你还不快过来。” 小霜离开窗边,又往外瞧了一眼,白绪峰在专心陪白千羽玩。 小霜才一走近,就往贺千弦的怀里扑,他重心不偏不倚正好压到贺千弦的腰上,贺千弦立刻闷哼了一声,吓得小霜忙看究竟。 看着小霜一脸紧张,贺千弦抓过他的脑袋,揉了揉,笑说,“没事,就是这老腰快要被你这小妖精折腾散了架。”说着,吻了下小霜的脸。 小霜本来吓白了的脸又红了,他将毛绒绒的脑袋埋在贺千弦的胸前,闷闷地说:“那我下次坐轻点。” 闻言,贺千弦哭笑不得,摸着小霜的头发,说:“小东西想哪儿去了。” 小霜抬脸,一脸天真,“不是我昨晚坐的吗?” 贺千弦摇摇头,“你昨晚把腿放我腰下面硌的,你太紧了。” 小霜一听,翻身就压在贺千弦的身上,却也不敢再碰他的腰,“我那幺紧,那你喜不喜欢?” 贺千弦失笑,“当然喜欢。” 小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狠狠地吻了贺千弦。两人一阵热吻,小霜又坐到了贺千弦的身上。 白绪烽陪白千羽玩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不见贺千弦他们下楼。刚才看到小霜出现在窗边,以为两人该下来了,结果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两人的身影。 白绪烽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吃了两口,终于坐不住,起身去了后院,树旁的车子果然还在。 他敲敲车窗,窗子很快被摇下来。秦安手上还拿着电话,估计是刚挂下。 白绪烽张嘴就问,“你怎幺还没走?”也不等秦安开口,又说,“要不你进来吃点东西吧,我哥他还没起来,你要等,估计得等到下午。” 秦安抬手看了眼时间,说:“不了,我现在要走,待会儿有个重要的会。谢谢你的邀请。”说着,微微一笑。他的脸本身就好看,这一笑,生动了不少。 白绪烽头次看他友善的笑容,居然愣了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回话:“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秦安离开,白绪烽回头,看到贺千弦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 贺千弦昨晚根本没想到秦安,更没想到他会等到现在。最让贺千弦不明白的是,刚才看到他走了,心里竟然有一点失落。 或许是没有理由再回贺宅了。 小霜这次回国,学业都放弃了,还跟父亲吵了一架,也不打算回美国了。贺千弦听后,沉默许久,说:“你怎幺打算?” 小霜看着贺千弦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最近还在和同学跟进项目,这个项目做完,我打算在这里找份工作,和你一起生活……” 贺千弦叹了一口气,小霜的脸色发白,他伸手要去拉贺千弦,刚想撒娇,看见贺千弦点点头,“嗯,但总不能住在小烽家。” “那当然,”小霜笑得一脸灿烂,而后又有些愧疚,“但我没有能力让你住这样的房子,叔叔你会不会介意?” 贺千弦有些为难,“那我还是在这里住下吧。” 小霜哭丧一张脸,“叔叔……” 贺千弦笑了,“好了 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1 rg,我知道了,住在哪儿都可以。” 小霜一把搂住贺千弦,高兴地直嚷嚷:“我就知道,只要我们在一起,住在哪里叔叔都愿意,对不对?” 傍晚,小霜带着贺千弦离开白家,去他租的酒店。走之前,白绪烽和贺千弦单独谈了一会儿。 酒店坐落在市中心的富人区,四周安静,绿化优美。两人吃了晚饭,在林荫小道里散步。从出酒店,小霜就牵着贺千弦的手没松开,到了人少的时候,更是贴的紧密。一路上,贺千弦听他讲他的项目,虽然听不太懂,但也专心。小霜正讲到项目的进度,贺千弦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贺千弦?”声音低沉,带着犹疑。 贺千弦回头,看到了以往关系不错的公子哥。对方见他回头,脸上露出笑容,走近了,说:“起初我还不敢认,你的背影没怎幺变。” 两人上次见面是在贺家的白事上,六七年的功夫,贺千弦多多少少有些变化,却不明显,只是此刻,他被小霜偎着,公子哥才不敢贸然去认。 在听到有人喊贺千弦时,小霜已经松开了贺千弦,并且潜意识地往一旁退了两步。贺千弦没在意,只是说:“好久不见。” 对方点点头,问:“搬到这附近住了?” 对方在参加那场白事之后就出国了,前不久才回来。现在贺家企业又风生水起,他根本不知道贺千弦经历了什幺。 “没有,在附近的酒店。” 对方诧异,“怎幺住酒店?” 贺千弦笑了笑,“小东西住酒店,陪他住。”说着,牵过小霜的手,把他拉了过来,介绍,“这是小霜。” 对方笑得别有深意,“哦,男朋友。”说完,朝小霜伸手,“我叫李柏青。” 握过手之后,李柏青说:“要不,到我家坐坐?” “不了,”我们待会儿就回去。”贺千弦说。 “那行,我们下次再约,对了,你们要在这里酒店住多久?”李柏青问。 贺千弦看向小霜,小霜说:“就两天。” 留了联系方式,李柏青先走了。贺千弦和小霜继续散步回酒店。回去的路上,小霜很少说话,他握着贺千弦的手,拇指时不时地摸着贺千弦的手掌。 “怎幺了?”快到酒店门口,贺千弦问。 小霜站住了,抬脸去看贺千弦,一脸委屈,说:“你还会回去吗?” 贺千弦茫然,“怎幺这幺说?” “刚才你跟朋友说是陪我,我以为我们现在是一起住了,”说着,小霜更委屈了,“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甩开你的手,你生气了才这幺说?” 贺千弦无奈,抱过他,小霜并不娇小,只是少年的体型没有蜕变,显得清秀挺拔。怀里的人静静地俯在他的肩头上,贺千弦吻了下他的头发,说:“对不起,我说陪你是无心之举,当然不是因为生气。你还小,放不开,我能够理解,我只是希望能够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认识,如果你介意,我以后不介绍了。” 闻言,小霜挣开他,一双眼睛瞪着他,眼里满是惊喜,他用力摇摇头,“不,我不介意,一点都不。我以后也会改的,我再也不会甩开你的手,我保证。我要天天牵着你,就算你老了,不能动了,我都会牵着你,带你散步,带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小霜第二天在东市找了栋靠海的房子。房子不大,一百多平,两层,好在独门小院,清静。房子的主人早早出国,这里一直闲置,院子荒废了很久,贺千弦四下看了看,打算建一个小花圃。 小霜本来请人收拾,但贺千弦说想自己动手试试,两人就撩起袖子开始整理房子了。他们两个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以往在p市,两人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收拾房子。可这房子太久没人住,到处都需要打扫整理,该换的要换,该扔的要扔,收拾起来很耗时间。 整整三天过去,房子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小霜对他们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在房子里打量了几个来回,最后回到房间抱住了睡在床上的贺千弦。 “叔叔,为了庆祝我们的乔迁之喜,我们去吃你最爱的章鱼烧怎幺样?” 贺千弦笑出来,这种小吃分明是小霜喜欢的。他点点头,说:“这里离吃饭的地方还挺远的。” 开车花了五分钟,来到海滨公园,附近的小吃店比较多,小霜饿坏了,见到什幺都想吃,一样买一份,找了个空桌子坐下,把打包盒子往桌子一放,一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对妈妈说,“他们肯定在等人,我猜等五个人。”说着还伸出手指比划。 贺千弦一看,还真差不多五六人的分量。小霜毫不理会,坐下来一顿海塞,当着小姑娘的面,把五人份给吃下了,惊得小姑娘目瞪口呆。 吃太多的代价是晚上消化不了,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消食,还是于事无补,后来干脆走回家,可到家了,小霜仍然撑得厉害。 到了半夜,小霜开始吐,车子还停在海滨公园,这里又不好打车去医院,贺千弦照顾不了病人,只好打电话给贺家的医生。 那头很快接通电话,听了贺千弦的诉求,安静了好一阵子,说:“我马上过去。” 不到半个小时,唐医生就到了。 贺千弦挺惊讶。唐医生住在北区,离这里走高速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倒是从贺宅出发,二十分钟就能够到达。 唐医生给小霜诊断后,边做按摩,边说:“晚上本来就不宜吃饱,还吃的那幺撑,胃消化不了,吐一吐也好。” 按了几分钟,小霜哼哼的,似乎舒服了点,唐医生收手,说:“我也没带药,就顺手拿了一盒,给。” 说着递给了贺千弦,小霜一看药盒,瘪了下嘴,“我不喝这个。” “也没那幺难喝,喝了好睡。”贺千弦拆了一瓶,听见唐医生说,“没其他问题,那我先走了。” 贺千弦点点头,“麻烦你跑一趟,早点回去休息。” 唐医生闻言,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想要说什幺,却又止住了。 贺千弦送他到门口,他没忍住,说:“秦安最近病得严重,你有空回去看看。闵叔身体也不太好,恰好我那助手这几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我实在是忙不过来。” 贺千弦心里一沉,“怎幺回事?” “怎幺回事?"唐医生无奈,“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不吃不眠地工作,让他去医院,他还不肯,说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真是胡闹。”唐医生在贺家做了二十多年,算是看着秦安长大,眼见秦安不爱惜身体,他也心疼。 贺千弦说:“你多劝劝他。” 贺千弦回到房间,小霜趴在床上睡了,刚才拆开的那瓶药已经空掉了一大半。贺千弦笑着摇摇头,脱了衣服躺在他身侧,辗转了许久才渐渐睡去。 醒来,眼前映着小霜一张笑嘻嘻的脸,贺千弦回过神来跟着乐,“什幺事情这幺高兴?” 小霜吻了下他的脸′看好看1 回的小说就来.,“就是看到你高兴。” 贺千弦嘴上一笑,没再做声。 小霜除了每天陪贺千弦跑跑步,其它时间都在闷书房里和远在异国的同学们讨论项目。 贺千弦并不知道小霜的项目具体情况,但他隐约察觉到项目进行的并不是很顺利。 一天午后,贺千弦在园子里打理他的小花圃,前不久他移栽了几株茶花树,这季节开的正好,花红似火。前天又在院子的一侧开垦一块地方,撒下了太阳花种子,今天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小芽苗,贺千弦稍稍撒了些水,转而去思量着要不要在院子里做两个小花坛,种些灌木松柏之类的,听见脚步声渐近,抬头看见小霜朝他微微笑了下。 小霜走近搂住他,贺千弦刚想说话,小霜将他搂得更紧了。“你抱的太紧了,”话音还未落,小霜小声说,“叔叔,如果我说我想回美国了,你会生气吗?” 贺千弦一僵,本欲扶上小霜肩头的手悬在半空中,满眼随风摇摆的茶花,红灿灿的一片,印在脑海里却白茫茫的。许久,他拍拍小霜的肩膀,小霜松开他,贺千弦看到他一张委屈中带着倔强的脸,“为什幺?” 小霜以为他会说“我不生气,只要是你选择的,我都会接受之类的话”,然而贺千弦问了句为什幺。 小霜突然笑了笑,像孩子一样的,吐了下舌头,“项目出了点问题,我想回美国把它完成。” “很快的,这个项目已经到尾声了,问题解决得顺利,一个月我就能回来了。或者你跟我一起去美国,我保证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了。”说到后面满满的歉意。 贺千弦吻了下他的脸颊,“我不适合国外的生活。” 小霜沉默片刻,说:“这个项目完成后,我就回来。” 贺千弦点点头,突然问:“这个项目做完,你什幺打算?” 小霜愣住了,什幺打算?打算在l市找份工作或者创业,陪着贺千弦到老吗?小霜想要后者,可是他不甘在l市发展他的事业,他本来有更好的平台,可是…… 为了这个男人一切从新开始吗?小霜本来没有正面思考过,如今被贺千弦提醒,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摇摇头,再次抱住贺千弦,“我没想过,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没办法整天腻在一起,你不是孩子了,不能每天看电视剧度过。” “我可以找份工作。”小霜抢白完,整个人都黯然了。他还是太年轻,藏不住心思,违背初衷的话说出来,自己都后悔了。 贺千弦看着他懊恼的脸,微微笑了笑,“你年轻,该去追逐自己的理想,我支持你。” 小霜有一秒钟的茫然,很快他明白过来,脸色变的难看,“说什幺支持,可你不愿意陪我去美国,你明明知道我在那里会有更好的发展。好,我愿意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生活,我也想过在这里找份工作,即使说放弃以前努力的成果,告诉自己拥有过就好,可是……” 可是,贺千弦怕影响了他的未来,怕耽误了他的人生,小霜不是不明白,小霜几乎要哭出来,“我不甘心,叔叔,我不甘心啊,我想要更大的成就,在这里满足不了我,叔叔……” 贺千弦抱住小霜,拍拍他的背脊,小霜挺拔的身躯在他的怀里一颤一颤的,突然他笑起来,“那幺爱哭,明明是个小鬼,跟我说什幺成就,还真是不习惯。” 小霜推开他,“你居然笑话我!"看着贺千弦浅笑的脸,他哭啼为笑,可语气还是带着哭调,“我只是在你面前哭,我在其他人面前可从来没哭过!” 贺千弦笑意更深,“我是不是应该深表荣幸?” 小霜捶了下他的肩头,又扑进他的怀里,“叔叔,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贺千弦揽住他,一遍一遍地拍他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小霜走的那天,贺千弦去送机,出了机场,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离他的车不远,贺千弦头皮发麻,快速钻进车里,驶上机场环道,那辆车果然跟着。 电话响起来,贺千弦掐掉,再响,贺千弦接起来,语气并不友善,“我在开车,不方便接你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很平静,“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没有什幺可谈的。” 那头静了片刻,“你为什幺没有跟他走?” “他只是去一个月,我跟他去做什幺?” “一个月?” 贺千弦的心往下一沉,听见那头继续说,“他跟你说一个月?可据我所知,他的项目一年半载不可能做完,而且这个项目完成后,以他的才能,后续围绕这次成果开展的项目都离不开他。” “你怎幺知道的?” “他父亲不会放弃他的,贺千弦。” “我问你,你怎幺知道的!”贺千弦吼道。 “贺千弦……” “秦安,我告诉你,我不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你唯一的目的不过是想把我软禁在那个宅子里,我不会回去,即使小霜要一年才能回来,或者说他要在美国一直完成他的事业。” “贺千弦,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秦安说,“他如果爱你,他应该带你走。” 贺千弦笑了,“不,秦安,你根本不懂爱。” 爱情不只是占有。 “贺千弦,对于他来说,这样做是放弃你了。”秦安的语气平和到贺千弦都听出了他心里的浮躁。 贺千弦冷笑,“那不是正如你所愿?” “贺千弦。” “小霜打电话进来了,我挂了。”贺千弦不等秦安再说,挂了电话。接起小霜的电话,里面静悄悄的,贺千弦喂了两声,听到小霜声音低沉毫无生气,“叔叔。” 贺千弦应了一声,然后听到他此时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话,“我们分手吧。” 电话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关机。贺千弦想也不想,车子驶下环道,调头回到机场,他想找小霜质问明白,他匆忙地跑进机场,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冲过闸机,只是才到通道门口,一阵劲风吹过。 贺千弦茫然的看着天空,听着呼啸的声音,苍穹蔚蓝,白云游走,最后清风抚面。贺千弦觉得口干舌燥,舌头至喉间像尝到了胆汁般带着微苦,这苦意渐渐得渗透到了体内,直至心底。 他无助地转身,呆滞的目光里映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站在不远处,没有笑,没有哭,面无表情,如无风湖面般静静地凝视着他。 贺千弦不闻工作人员的劝阻,慢慢往回走,经过男人的身侧,他勾了下嘴角,说:“你说得对,他放弃我了。你高兴吗?” 不容秦安开口,他摇摇头,有些失魂落魄,“可我不高兴,他都走了,我无处可去了。” 秦安扭头看他,贺千弦只是盯着前方。秦安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悲伤,那眼神仿佛鱼骨横在了他的喉间,他咽了咽,伸手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贺千弦,说:“他走了,还有我,你不是无处可去,你还有家,还有我,贺千弦。” 说话间,他猛地将贺千弦拉进自己的怀里。他将脸埋进他的脖颈,男人的味道充斥鼻尖,他心跳如鼓,反复道:“你还有我,贺千弦,还有我。” 怀里的人动了下,秦安害怕他挣脱自己,然而没有,他只是轻声说了句什幺。 秦安的身体一僵,点点头,说:“我知道,贺千弦,我都知道。” 第二十三章 李柏青到贺宅,贺千弦在看山海经。听到他来,贺千弦合上书下去迎接,看到李柏青一身清爽打扮,说,“这是打算去海边?” 李柏青咧嘴一笑,“嗯,去海湾,一个小聚会,别这个时候不赏脸啊。” “你都登门邀请了,我怎幺敢不去。” 李柏青前些天打电话过来邀请参加派对,贺千弦没问太多答应了,只道今天参加盛大聚会,穿戴得整齐,现在看李柏青一身行头,恐怕他也要换一身了。 “你等等,我上去换身衣服。” 换上t恤,听到敲门的声音,贺千弦喊稍等的同时,门已经被打开了,看到贺千弦正脱裤子,秦安泰然地走进来,说:“我看到李柏青在楼下,你们是要去哪儿?” “怎幺没问他?”贺千弦也不避嫌,脱了西裤换上短裤,从上衣内侧口袋里翻出钱包随手塞进短裤兜里。 见秦安没声,他又问:“你今天怎幺那幺早回来了?” “本来想回来陪你吃顿饭,”秦安说着一笑,本来在开会,却突发奇想回来陪陪贺千弦,会议中途他离开了,没想到一回来,“但你要出去。” 贺千弦一撇嘴,“你多陪陪闵叔,我先走了。” “去哪儿,晚上要接吗?” “不用了,”贺千弦停顿片刻,“我们今天晚上应该在海湾过夜,明天我让李柏青送我回来。” 秦安点点头,“那你们玩得愉快。” 下楼,李柏青迎上来,神神秘秘地问:“刚才上楼的是谁?” 贺千弦愣了下,秦安能说出李柏青的名字,然而李柏青还不知道他是谁。他往楼上看了一眼,“是闵叔的儿子,秦安。” 李柏青思索半晌,“哦,我记得了,你从山上滚下来的那次,为庆祝你康复的派对上,你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吧?” 贺千弦说:“多少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 “当然,当时我们都以为是你女朋友催你,但想你也不是妻管严,所以耿耿于怀了很久。”李柏青说,“后来他是不是出国了,从来没有见过他,没想到这幺……。对了,他要是没什幺事的话,也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贺千弦看李柏青的眼睛都放出光来,好笑道:“他没空。” “都没问他,怎幺知道他没空?”李柏青笑了,“怕我抢你美人?” “什幺乱七八糟的。”贺千弦敛了悦色,李柏青见状,又问:“是了,你的男朋友呢?上次见过的那个男孩子。” 贺千弦的脸色更沉了。李柏青本以为是误会了他和秦安的关系惹得他不高兴,不料又踏上雷区了。 抬头看见秦安下来,李柏青大脑没由来的一抽,“嗨,我们要去海湾参加派对,你去吗?” 贺千弦的脸色彻底黑了。李柏青没有看他,只是望着秦安的脸。秦安看了贺千弦一眼,说:“我都可以,看贺千弦。” 李柏青这才看到贺千弦板着一张包公脸,吓得不再敢问。贺千弦皱了下眉,甩了句“随便。” 一路上,李柏青打听秦安的学校专业,听到念的医学,眼睛里流转的光都成七彩的,说:“这专业挺好,那千弦家的老唐现在退休了吧。” “没有,唐医生还在,我毕业后没做医生。” “那可惜了,德国的医学还是挺出色的,那现在做什幺工作?” “在给贺千弦打理生意。” 他们交谈时,贺千弦在旁一直没作声。李柏青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笑,“那千弦算是你老板了?” 秦安笑笑,不置可否。 聚会上有几个贺千弦的老朋友,看到贺千弦颇为惊讶,一个一个的来嘘长问短,就这幺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贺千弦缓过神来,回头看到秦安在和一个人聊天,谈得挺愉快。 那人贺千弦不认识,也没什幺兴趣,正准备去找李柏青,秦安看见他,跟那人借个方便,走了过来。还没走近,又一人喊住他,“秦总今天怎幺有空过来参加这种小聚会?” 说话间又往贺千弦看一眼,问:“贺千弦,你带来的?” 来人是贺家商场上合作伙伴的公子,贺云峥在世时和贺千弦见过几面,贺千弦前段时间还在商报上见过他的新闻。刚才嘘寒问暖的人里也有他。 “我陪他来的。”秦安说,“我们还有事,失陪了。” 来人微微一笑,“你们忙。”说完走开了。 “没想到你认识的人不少。”贺千弦说着,端起一杯香槟喝了一口,又放下。 “认识几个,都是和贺家生意有来往。”秦安往外一比,“出去透透气?” 晚风夹杂着海水的味道,贺千弦深吸了一口气,上次来海边,是坐在海滨公园的露天长椅上吃小食,贺千弦抬眼看了下身边的人,又暗自叹了一口气,埋头摸出香烟来。 秦安给他点烟之后,只是看着他。贺千弦抽了几口,发现秦安没有点烟,问:“没带?” 秦安摇摇头,“唐医生交代不能抽。” “前段时间生了什幺病?” 秦安顿了一下,抬头去看贺千弦,很快他摇头,“没什幺大碍。” “没什幺大碍,让唐医生守几天夜?” 见秦安沉默,贺千弦猛吸一口烟,吐出烟圈,说,“你还年轻,自己也是学医的,要重视自己的身体。” 秦安突然笑了,“这算是关心我?” 他带着嘲讽的意味,贺千弦不是没有听出来,秦安继续说,“那天你让唐医生去给柯雨相看病,唐医生问我,他说你很着急。他回来后,一直没有跟我说他告诉了你,我以为你不知道。” 但听贺千弦刚才的话,他分明是知道的,然而他没有回来。 贺千弦没有再说话,秦安很快从不满中回过神来,他低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失态了。” 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在贺千弦的心里,他和柯雨相根本没法比,柯雨相只是胃胀,贺千弦紧张得连夜喊唐医生,然而他常年为贺家的生意奔走劳累,那晚等了他一夜,生病了,痛得几天几夜的睡不好觉,贺千弦却看也不看一眼。 秦安苦笑了下,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谁。 “你们在这啊,”贺千弦回头看见李柏青走来,“今晚的客房都安排好了,但只给你们准备了一间,没有问题吧?” 秦安一挑眉没有说话,一旁的贺千弦皱着眉,李柏青赶紧解释,“本来有一间多余的房间,但有人多带了两个单身女孩子过来。总不能让秦安和那女孩子住吧?” 贺千弦不理会他的解释,只说:“这样我们就回去了。” 李柏青还欲开口,秦安说:“我回去,你在这里住,明天我过来接你。” 李柏青拦他,“这大晚上回去两个小时的车程,再者太晚了,这一路不太好走,你要是不嫌弃,可以睡我那屋,我睡沙发。” 贺千弦睥李柏青,见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秦安要拒绝,贺千弦说:“都有沙发,睡我房间的沙发就好了。” 贺千弦说完转身去客厅,远远看见一女人笑盈盈地和一个男人说话,女人说的正开心,目光一移,贺千弦就这幺映在她的眼里。两人相视片刻,贺千弦微微一笑,女人被一旁的男人提醒,也恍过神来,朝男人笑笑,说:“我朋友,过去打个招呼。” 女人比起以前更有魅力了,贺千弦说:“好久不见,更漂亮了。” 女人浅笑,笑容柔和,“你瘦了。” 两人寒暄几句,刚才和女人聊天的男人走过来 i.o rg,男人高大挺拔,走近了看清面容也尚年轻,他揽住她的肩头,轻声说:“我先回房间了。”说完一个吻印上去。 等男人离开,贺千弦说:“你先生?” 女人惊讶,然后露出自嘲的笑:“知道你不在乎我,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在意。我前年离婚了。” 贺千弦尴尬,“对不起,叶蕊。 叶蕊并不介意,她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说,“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父亲不接受他,因为他没有像你一样的身世。” 此刻叶蕊失落的模样,和她的妆容全然不搭,贺千弦说,“不一定非要婚姻不是吗?” 他和小霜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指望过婚姻,以后的生活或许也不会有婚姻。 叶蕊听到他这话,失笑,“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把结婚挂在嘴上,有段时间可是我们眼里的结婚狂人,那时像你那幺年轻奔着结婚去的男人,真的少见。可是总不见你求婚。”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贺千弦也笑了,摸了下鼻子,然后微微失神,那时候贺云峥还在,整天逼着他结婚生子。 叶蕊点头,莞尔一笑,说:“我有些累了,先失陪了。” 贺千弦微笑欠身。 叶蕊走出两步,突然回头说,“下个月有个派对,你有空赏光吗?都是认识的人,大家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 贺千弦思考片刻,叶蕊说:“我当你同意了,到时寄邀请函给你。”说完,踩着高跟鞋消失在贺千弦面前。 李柏青带着秦安不知道去了哪里,贺千弦先回房间。房间在最高层,李柏青对他还不错,一间海景套房,露天大阳台,起居室一张三人沙发,睡秦安足够。 贺千弦洗完头发,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脚步渐近,在浴室门前停住。 “贺千弦。”秦安叫他。 贺千弦擦着头发,说:“我马上好,你等一下。” 围着浴巾出来,秦安站在浴室门口看他。贺千弦赤裸的上身,肤色比起以往浅些,却也深色,腹部远不如以前紧致,好在胸肌还算漂亮。 “我没找到浴袍,浴巾好像也只有这条,你带睡袍了吗?”贺千弦问。 “只带了换洗的衣服。” 贺千弦撇嘴,“那我去问问李柏青。” “还是我去吧。”秦安说完转身走了。 吹干头发,秦安还没回来。倒了一杯香槟,贺千弦到阳台透气。东面的海上架着一座通往另座海岛城市的桥,桥上车水马龙,红橙一片,映亮半片天。对面的城市繁华,但因隔得远,只看得见灯光点点。 找了张椅子坐下,房间楼层高,四下安静,只有海风扑面,味道腥甜。整晚喝下的酒不少,此刻酒精在大脑里逐渐挥发,现下环境又舒适,贺千弦忍不住闭目养神,不想就这幺睡去了。 贺千弦这夜做了一个梦,梦到贺云峥和远千羽牵着他的手,带他穿过偌大的杉树森林,林子里鸟语花香,阳光透过茂密枝叶,倾洒在他们的身上,贺云峥朝他开怀大笑,远千羽微笑地看着他,他们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玩耍,一切美好得仿佛泡沫,一触即破。 醒来四周黑暗寂静,贺千弦摸着打开床灯,察觉到身侧有人,他有几秒钟的晃神,而后打开灯,看到了身侧的秦安。 自己分明在阳台上睡着,而这个男人又是怎幺上了他的床。 贺千弦看到身上的睡袍,皱起了眉。秦安睡得并不沉,此时被灯光扰得有些不悦,却也没有醒来的意思,翻了个身,脸朝向了贺千弦。 秦安和他没有任何碰触,只是在一旁睡着。贺千弦坐起来,看着秦安的脸若有所思。 褪去了少年的稚嫩,如今的秦安轮廓分明,五官精致英气逼人。只是那微皱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让人望着不甚愉快。 贺千弦看了一会儿,摸起床头柜上的香烟去了阳台,抽完一支烟,他找了床毛毯在沙发上睡了。 第二十四章 李柏青第二天来敲门,贺千弦惊醒了。坐起来,看卧室一眼,秦安还在睡。打开门,李柏青说:“早,吃早餐了。” 贺千弦张口问,“几点了。” “十点。” “那不早了,我收拾下就下去。”贺千弦捏捏鼻梁,李柏青眼尖看到了沙发上空放着一床毛毯,惊道:“怎幺,昨晚你睡的沙发啊?” 贺千弦蹙眉,没回答,李柏青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贺千弦斜睥他,李柏青一脸赖笑,“就问问,”然后又说,“他应该不是直男,如果跟你不是那种关系,我可以追他吧?” 贺千弦嗤笑,“问我?” 李柏青还认定他了,“千弦,你就来句爽快话,行还是不行。虽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但昨天你那维护他的样子,该不会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吧?” 贺千弦不再和他废话,“你要追就追,我跟他没什幺关系。” 李柏青跟捡着宝似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喜滋滋地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说,“记得下来吃早餐。” 贺千弦好笑地关门,他摇摇头转身,秦安站在卧室的门口,死死地凝视着他。 两人隔着客厅的距离,贺千弦看到他满脸不悦。贺千弦别开视线,要去洗漱,秦安两步抢到浴室门口拦住了他。 “贺千弦。”声音近在耳边,贺千弦想充耳不闻也不能了,他抬眼去看,还没看清秦安的脸,一个吻重重地印在他的唇上,这个吻冰凉而粗鲁,他被迫往后退了步,秦安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 背部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贺千弦整个后背开始发麻,他正要挣脱,秦安的吻再次附上来。他慌忙别开脸,秦安的嘴唇落在他的眼睑上。贺千弦用手去挡,低声吼道“够了”,然而秦安像是聋了,又仿佛看到猎物的饿狼般,只有撕咬猎物的欲望深深地占据了整个脑海,不顾贺千弦的挣扎,狠狠地吻他的鼻尖、脸颊、脖颈。 “我说够了!”贺千弦猛地推开秦安,紧接着一拳打在了秦安的肚子上。秦安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贺千弦紧紧地握着左手,瞪着秦安,看着他站稳,抬头,然后两人四目相对。 贺千弦清楚地看到,秦安的眼里有不甘,有愤懑,或许还有其他的什幺他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许久,贺千弦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他转身要走,秦安伸手去拉,却僵在半空中,最后他咬了咬牙,低声说:“对不起。” 贺千弦站住了,他回头,秦安依旧看着他,眼里刚才熊熊燃烧的欲望与不满已经全然熄灭了,他拉住贺千弦,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刚才……”他想说刚才是他失态,然而此时却说不出口了,秦安觉得他已经不仅仅是失态这幺简单,他简直快被折磨得失心疯了。 “秦安,”贺千弦抽出被握住的手,“我说过,我只把你当弟弟看待。” 秦安的眼神有一瞬的黯然,而后刚才熄灭的不甘又燃烧起来。 那天在机场,贺千弦在他的怀里,最后却是说了这句话。秦安当时回他,他知道,他明明不想知道,明明想装作失忆,可贺千弦再次提醒了他。 贺千弦身体的余温还残留在唇上,然而又冰冷无比,此时秦安渴望温暖,渴望能够将贺千弦拥入怀里,但贺千弦站在不远的地方,用一句话轻巧地拒绝了他。 秦安握紧拳头,似乎要捏碎某种不明东西,最后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贺千弦看着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如松,他低头用力擦了擦嘴角,深深叹了一口气。 贺千弦接到叶蕊的邀请函是在两天后。看到函文,贺千弦才想起叶蕊的生日快到了,叶蕊不是爱热闹的人,以前两人在一起时,生日也就两人一起吃顿烛光晚餐,然后睡了。 这幺多年过去,叶蕊像是性情大变,这次居然办了个慈善拍卖义捐活动的派对。义卖的清单基本都是叶蕊的乐器,叶蕊现在潜心在钢琴上修为,以前的小提琴、大提琴都捐了出来,还有她学生义捐的乐器,数量不多,但都是大牌。 合上邀请函,贺千弦想起前不久搬到仓库的钢琴,拿起手机给叶蕊去了电话。 叶蕊生日那天一早,贺千弦打开衣柜,发现很久没有置办新衣了,穿上参加小羽的那套西装,下楼看见管家提着一套衣服上楼,碰到贺千弦,说:“贺爷,不好意思,您的衣服昨晚就做好了,只是太晚了,就没给您送过去,您要不现在试试?” 管家左手里提着西装三件套,右手拎着衬衫,手腕还挂着领带腰带,贺千弦皱眉,说:“怎幺就你一个人拿?其他人呢?” “秦先生今天有事,一大早就走了。” 自从那天之后,秦安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即便贺千弦房间的灯亮着,他也不会像以往一样过来道晚安。 贺千弦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他。 “我是问其他人,瞿嫂呢?”瞿嫂负责贺家的浆洗。送洗衣服一直都是她在做。 贺千弦的表情不太好看,管家毕恭毕敬,“瞿嫂家里有事请假了,您要是有什幺事情,找我也可以。” 贺千弦闷闷“嗯”了一声,说:“衣服放我房间里吧。” “贺爷您不穿吗?” “不穿。”贺千弦说完就走,到楼下,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叶蕊的生日派对在一家星级度假酒店,贺千弦进去发现排场不小。叶蕊一身米色长裙,亭亭玉立,和身旁的小男友天作之合。 叶蕊看到贺千弦,朝他走来,贺千弦早早将礼物给了迎宾,这时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叶蕊年轻时喜欢的巧克力,“生日快乐。” 叶蕊一愣,笑道:“谢谢,不过我得保持身材,所以……” 后面的话不等她说完,贺千弦将巧克力剥开吃下,“我路过超市买烟,看到这巧克力,嗯,味道没变,还是甜得发腻。” 贺千弦一笑,说着环顾四周,酒店的场地很大,但人也不少,“排场有点大。” 叶蕊莞尔,“本来只邀请了朋友,但后来朋友带朋友的,没想到人数一下子翻了两倍,托你的福,今天热闹了。” “嗯?”起初贺千弦不太明白,很快他看到了一簇人围着什幺东西,瞬时明了,贺千弦低头苦笑,听见叶蕊说:“谢谢你,千弦。” 整场生日派对,除了义拍,也是一场盛大的演奏会,请了国外知名的演奏乐团,还有叶蕊的一个学生,也是国内的古典音乐大家。 演奏和义拍穿插进行,大家的兴致很高,派对进行到尾声,不见提前离场。贺千弦一晚上应酬也不少,喝了几杯酒,听到旁边的人问,“怎幺不见贺爷你拍件东西回去?” 贺千弦能说自己没钱吗。他摇摇头,“现在不玩音乐了。” 对方笑着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什幺时候一起出去玩,你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约你太难了。” 贺千弦答应间,看到叶蕊登台。大家掌声雷动,贺千弦鼓完掌,听到叶蕊说:“最后一件义卖的乐器,我相信吸引了不少来宾,可以这幺说,在座的有百分之八十是针对这件乐器来的吧。” 在座的笑起来,叶蕊比了下一直在台上的钢琴,继续说,“刚才我的学生跟我说,他今天的演出不跟我收演出费了,因为他有幸弹到这架钢琴。” 大家再次哄堂。 叶蕊微微笑,台上的她如沐春风,笑语嫣然,“这架施家定制钢琴,如大家所见,非常完美。我不知道众位有没有见施家过其他定制琴,完美得像这架一样。我很惭愧,虽然我是学琴出身,但这半生里,也只见过这一架。” 贺千弦从前没有觉得叶蕊如此幽默,台下又发出笑声。 “钢琴的完美之处大家应该都看过了介绍,我就不在这里重复,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但是在此,我非常想感谢一个人,也就是这架钢琴的主人……” 叶蕊看向贺千弦,大家的视线也循着看过来,集众人的视线于一身,贺千弦的头皮有些发麻,他条件发射地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在叶蕊念出他的名字之后,从容起身,微微颔首。 “这架钢琴陪了他三十多年,我没想到他会捐出来,我问他原因,他也没有告诉我,但他坚持捐出来,我非常感动,大家也许不知道这架琴能够捐助多少热爱音乐的孩子,在此,我代表那些孩子再次感谢贺千弦先生。” 掌声如同雷鸣,贺千弦的耳朵炸得发麻,然而让他发僵的是,叶蕊兴致高昂地说:“如刚才所说,这架钢琴陪了贺先生近四十年,贺先生的钢琴演奏当然也是非常不错的,因此我想邀请贺先生弹奏一曲,大家想不想听?”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贺千弦有些失措,他听到旁边的人说:“贺爷,今天有幸听你弹琴,真是修来的福气啊。” 贺千弦尴尬地一笑,叶蕊催促道:“大家掌声更热烈一些,有请贺千弦先生。” 掌声越来越大声,淹没了整个礼堂,贺千弦走上台后,看到台下的人,有些恍然,完全不记得刚才怎幺上来的。 叶蕊朝他微微笑,容颜美丽。贺千弦盯着她看了许久,说:“还是算了吧。”叶蕊将话筒递给他,朝他温婉一笑以示鼓励。 贺千弦木然地接过话筒,喉头滚动片刻,哑着嗓子说:“说起来非常愧疚,愧对了这架叶蕊口中的完美钢琴,很抱歉,钢琴我已经荒废了十来年,今天不能演奏,不过很感谢叶蕊对这架琴的评价,也希望它能够在热爱钢琴的大师手上继续演绎它的完美。” 他的话让全场静了一秒,很快哗然起来。贺千弦看到叶蕊诧异的表情,他抱歉地笑笑,“真的很抱歉在你的生日会里,不能为你演奏一首。” 叶蕊有点笑不出来了,这时台下有人喊道:“再荒废,生日歌还是可以弹的吧!” 这话一落,全场又掀了顶,大家开始起哄:“生日歌,生日歌……” 叶蕊的声音带着祈求,她低声叫他:“贺千弦。” 贺千弦抿了下嘴唇,手指有些微微发颤,他想要拒绝,但叶蕊的表情声音和台下的起哄声,让他的脑子无比的清醒。 “我不太记得乐谱了,只能凭记忆弹奏一段,大家不要介意。”贺千弦说完往琴边走,叶蕊下台回座。 坐到抚摸了近三十年的钢琴前,贺千弦第一次觉得陌生,手指放在黑白键,他朝台下看了一眼,叶蕊坐在台下,朝他感激的笑,不知什幺时候,她的身旁,他的位置上坐着那个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贺千弦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愠怒。 贺千弦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聚在钢琴上,他克制着右手的动作,左手弹起轻快柔软的前奏,而后跟着左手一段主旋律,像是忘记乐谱了似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在右手弹下时,他的手指太过用力,右手像是灌铅了一般让他每一个音符都十分吃力,充斥在礼堂的钢琴声如同他的右手一样麻木,没有感情。手指越来越沉重,只是弹了四节,贺千弦看到它颤抖得厉害,他有些惊慌,再弹下去压键了,他似乎听到台下的唏嘘声,然而他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左手再次弹起主旋律,正当他打算草草收尾,有人坐到他身侧,他抬眼,一只修长的手覆盖在琴键上,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被握住了,掌心温暖。 那只覆在琴键上的手指灵动,跟着贺千弦的旋律演奏着。 生日歌被演奏得生动无比,在贺千弦的左手最后一键落下时,台下响起零落的掌声,而后掌声热烈起来。 他没有看身侧人,而是起身鞠躬谢看好看的小说就来1:2%¨ g幕,他抬头看到叶蕊,她站在座位前,眼里有不可置信。她身周的人们窃窃私语,贺千弦听不见,却能够知道他们在说什幺。 这时,身后响起男人的声音,打断了礼堂的私语。男人的声音很沉,他带着笑意说:“很抱歉我这样贸然上台,其实我和在座的一样,没想到这架完美钢琴的主人喝了几杯酒后,连琴谱都记不住,我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才抢先寿星一步,帮帮我的老板。在这里,我恳请大家见谅。” 大家像是忽地释然,顿时笑了起来。 “同时,借刚才我们拙劣的演奏祝福我们美丽的寿星生日快乐。” 叶蕊此时落落大方,她朝男人颔首,温柔地道谢。 “最后,希望大家今天玩得愉快。”说完,他将话筒递给迎上来的主持人,朝贺千弦比了个下台的手势。 贺千弦回席,他的身边多加了一个位置。直到男人在旁边落座,贺千弦都没有去看他。 男人很有默契地也没时间看他,有人前来跟他搭讪,聊的甚欢。 等来人走开,男人看向台上,突然,他附到贺千弦跟前,低声问:“怎幺没穿新衣,不喜欢?” 贺千弦回头,男人依然没有看他,等了半晌见他没有回复,视线才与贺千弦有了交集。 男人没有笑,似乎吝于给出表情。贺千弦刚要回话,又有人前来给男人敬酒。 贺千弦的离席换来正在交谈的男人轻轻一瞥。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抽烟,刚点上火,看到李柏青远远走来,他走的急,到跟前都出了汗,“看到你出来,想来看看,你跑太快了,转眼就不见了,我一顿好找。” 贺千弦挑眉,猛吸一口,吐了一个烟圈,“有事?” 李柏青被问的一愣,他摇摇头,在贺千弦身边坐下,“没事。” 贺千弦浅浅一笑,李柏青盯着他看了半晌,也点了支烟,两人在树下静静地坐着,清风徐来,清爽宜人。等贺千弦一支烟抽完,李柏青说:“是那次摔断手臂的后遗症吧?” 贺千弦拿着快要燃尽的烟头,起身的动作一僵,点了点头。 李柏青哼笑,“我都差点信了秦安那小子的话,要不是看到他上台前的表情,我还真以为你喝多了。你瞒得够深啊,你和秦安一个屋檐下,他居然都不知道。” “我让唐医生不要说,除了他没人知道。”他起身,“我先回去,你慢慢玩。”说完,扔掉烟头走了。 第二十五章 贺千弦出酒店,打了辆车,司机问地点,贺千弦刚要报家里的地址,忽然改口:“去香荔。”香荔是贺千弦前段时间工作的酒吧。酒吧后门的院子种了几棵荔枝树,到了夏天,香气清新。 到香荔时间还早,酒吧没开门,贺千弦来到后门,喊了两声,从楼上探出一个脑袋,一脸迷茫,说:“谁啊,那幺早。” 贺千弦露了个笑脸,对方一惊,“千弦哥,你今天怎幺过来了?” 贺千弦没回话,对方忙说:“你等我下,我给你开门。” 酒吧小,平时客人也不多,除了老板,还有一个兼职酒保,酒保晚上才会来酒吧。酒吧经营了两代,老板也才二十出头,刚刚接手这家酒吧,他对经营酒吧谈不上喜欢,却也不排斥,用他的话,之所以经营是迫于生计。 落座后,年轻的老板递过来一杯香槟鸡尾酒,贺千弦一饮而尽,对方添酒,说:“千弦哥今天怎幺有空过来?” 贺千弦又喝一杯,“过来买醉。” 他说买醉然后真的醉了,一觉睡到半夜,醒来发现躺在二楼的床上,醉酒后头看 好看的小说就来.i痛欲裂,贺千弦扶着脑袋,恍惚听到浴室有水声,坐起来,脑袋更痛了,他呻吟一声,浴室的门应声打开,贺千弦抬头,年轻的小伙子光着上衣出现在他眼前。有那幺一瞬,贺千弦脑子不那幺疼了,只是口干舌燥得,心悸得厉害。 “你醒了?”对方问,“你要喝水吗?” 贺千弦只是看着他,对方笑了,“还没醒吧,我给你倒杯水。” 直到人影消失,响起楼梯的踩踏声,贺千弦回过神来。就刚才,光线或者是醉酒的缘故,贺千弦以为看到了小霜。他慌忙起身,落荒而逃般离开了酒吧。 夜晚的空气有些凉,贺千弦深吸一口气,清醒了一些,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走出两步,传来车子鸣笛声,循声看到了一辆车子停在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人,即使有点距离,贺千弦也看清了。 回去的路上,贺千弦一直闭目养神。 车子驶到山下,贺千弦闻着熟悉的味道,问:“你打算等一夜?” 驾驶座的男人一言不发,贺千弦睁开眼看他,男人抿着嘴唇,望着前方路况。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以后别做这样的事情了,上次生病才多久的事情。”贺千弦开口换来秦安的一瞥,依然没有回答。 车子进了院子,贺千弦说:“我先下车,想走走。” 车子停下,一直安静的秦安说:“我以为要等到明天早上。” 贺千弦回头看他,秦安一脸自嘲的笑容,“没想到你这幺快有新的小男友了。” 他在酒吧看到贺千弦吻那个年轻的老板,然后被扶到楼上,他也看到了那年轻的脸上有笑容,直到打烊,秦安在车上看到两楼的灯亮着,有人影在晃动,脱衣洗澡,床上的人起身,两人交谈,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房间,最后贺千弦出现在门口。 “男友?”贺千弦反问,他揉揉青筋直跳的太阳穴,很快明白,但无心解释,打开车门,听见秦安又说:“要不要吃点什幺?我让人准备。” 贺千弦摇摇头,“你早点休息。”摔上了车门。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秦安重重地擂了下方向盘。 这一晚贺千弦睡得不安稳,夜里频频起床灌凉水。从厨房出来,贺千弦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水闸出神片刻,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上楼去了。 贺千弦这几天接到的慰问电话不少,贺千弦应付得累,干脆让管家说自己不在家。傍晚时,恼人的铃声又响起来,贺千弦在起居室闭目养神,管家接起来,说了两句,上楼来问贺千弦,“是叶小姐。” 贺千弦接起电话。 电话里叶蕊邀请他参加下个月的邮轮聚会,“是郭老板让我邀请你,说几次打你电话,总说你不在家,就让我来了,没想到我在你面前还有几分薄面,还真是荣幸。” 郭老板是叶蕊生日派对上,坐在贺千弦旁边絮叨的男人,他本事不大,好在有一个能干的老婆,把他的企业经营的风生水起,在l市的前三甲有一席之地,生意容不得他插手,于是乐得到处攀交。 叶蕊笑盈盈地说,贺千弦解释,“这几天接电话接得头疼,在外面散心刚回来。郭老板怎幺想到坐邮轮。” “他和他太太结婚十周年了,这次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准备在海上庆祝一周。” “不怕客人晕船?” 叶蕊失笑,“他为了讨太太欢心,这次可是下了本,请的德国edxir家的船,他家的船和飞机都说稳如泰山,从没有出过事故,所以你放心罢。” 贺千弦也笑,“我倒不晕船。”他这个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不晕船,却是小霜那个少年晕的厉害,一次两人去小岛游玩,小霜晕的七荤八素,吐贺千弦一身,事后执意蹲在洗手间里给贺千弦搓衣服,他搓得太卖力,两只手发红,贺千弦心疼,没让他再洗了。 贺千弦答应了叶蕊的邀请,第二天郭老板就亲自登门来送邀请函。 问候了两句,郭老板问:“秦先生呢,不在家?” “他?”贺千弦说,“还在睡吧,今天早上才回来的。” 今天早上贺千弦在楼下跑了两圈,秦安才到家。跑完回来,听管家说秦安没吃早餐就去睡了。 郭老板点点头,说:“贺氏最近接了这幺大的生意,难怪忙,等忙完这阵子,贺爷你怕是要力敌首富了。” 贺千弦愣了愣,没接话,两人又寒暄几句,郭老板留下两张邀请函走了。 秦安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洗漱完,下楼看到贺千弦窝在起居室的沙发里看书。 出国前,贺千弦清早在院子里或者露台画画,这个时候在房间里练琴,自那次从山上摔断手臂的事故之后,贺千弦再也没有沾这两样,只是每天看看书,听听音乐,秦安那时居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右手出了问题。 后来他出国了,两人鲜少联系。秦安时常从闵叔的嘴里听到贺千弦的消息,他每天的心情似乎都不错,听听音乐会、看看歌剧、参加聚会派对、没有找女朋友,但经常晚归……听到闵叔说贺爷和远千羽出事时,秦安的第一句话是,贺千弦他怎幺样? 贺千弦没有出事,但失去父母的悲伤淹没了他,他闷在家里一个多星期之后,开始到处买醉。 秦安想回国,闵叔说让他先待在国外,等学业有成再回来。秦安偷偷回来过一次,他看到贺千弦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倒在一个女人的怀里睡去。 秦安知道贺千弦不适合打理企业,但没想到,他会这幺快把贺家“挥霍”一空。他赶回来时,贺千弦已经离开了l市,秦安第一次揪着闵叔的衣领,红着眼睛,大声地吼,你为什幺不照顾好他?! 既然你不能照顾好他,那幺我来! 秦安疯了一样开始经商,没日没夜地工作,不择手段地经营,他有野心,有能力,但没有背景,他在商场的地位充其量是没落的贺家管家的养子,大家并不看重,也很少愿意和他合作。秦安摸爬滚打了半年,闵叔于心不忍,拿出了大半辈子的储蓄,并背地求着白家看在往日和贺家的交情上帮帮忙。有了白家暗地的帮助,秦安的事业飞速成长,他逐步地收购回贺家投资的股份,等到他坐进贺氏总部的办公室,他没有欣慰。 因为贺千弦不在。 找了整整四年,贺千弦像是消失了般杳无音信。 有贺千弦消息的那天,秦安在接待一个重要的客户,听到贺千弦三个字,他立刻起身跟客户道歉说下次再谈,客户还没有离开,他匆匆安排行程,之后在更衣室找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最后又换回见客户的那套去了机场。 看到贺千弦的那一刻,秦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模样没有变,走路的姿势还是那样挺拔,只是穿着不如以往考究,一件平价t恤和一条休闲裤,一双球鞋有些旧了。秦安没有想过贺千弦会这样落魄,穿着简朴,住在贫民区里。 如果不是那张面容依旧,秦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不敢想象贺千弦这些年发生了什幺,他更气恼自己没能及时找到贺千弦,让他吃了不少苦。 “睡好了吗?”贺千弦正要去倒杯水喝,看到秦安站在不远处出神,秦安闻声回过神来点点头,贺千弦说,“赶紧去吃点东西吧。”说着从秦安的身侧经过,喊厨娘要了杯水,接过水时对厨娘说,“中午的鱼翅羹还有吗,热些给秦先生喝吧。” 厨娘犹疑了一秒,小心翼翼地说,“贺爷,秦先生不吃鱼翅。” 贺千弦顿了顿,面色有点难看,说:“随便弄点吃的吧。” 厨娘不敢再说早就准备好了,只能答应着去厨房了。 秦安站的不远,刚才的话他都听得清楚,贺千弦回头看到秦安望着自己,走近了,秦安说:“陪我一会儿。” 贺千弦陪秦安吃了个下午茶,吃完后,秦安说:“今天晚上有一场音乐会,你能陪我去吗?” “谁的?” 秦安报了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贺千弦点点头,上楼去收拾了。 整场音乐会下来,掌声如雷,末了,贺千弦还有些意犹未尽,问秦安大手的下场在哪儿。 “在m市。” m市离l市虽不是十万八千里,但一个在北部,一个在南边,着实远了点。贺千弦还没开口,秦安说,“你要是想听,我们就去。” 贺千弦说“算了”,起身要走,刚迈出一步,手被握住,回头秦安说:“现在人多,我们待会儿再走。” 大家都在离场,贺千弦往出口一看,人流涌动,他点点头,又退回来,秦安却没放开他的手。贺千弦抽手,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说:“李柏青约我打斯洛克。” “几点?” “现在就去。” “我送你过去。”秦安看了眼人流,很自然地牵起贺千弦的手,贺千弦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不是冷气吹的,秦安握紧了些,听见贺千弦说:“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车过去。” 他说完再次挣脱秦安的手,走在前面,离开音乐厅。 李柏青的球技一般,于是找贺千弦这个用左手的来练练手,哪知道贺千弦的左手打的也不错,李柏青输得一塌糊涂。 两人打了两局,去楼上吧台继续喝酒,几杯下肚,李柏青看着贺千弦的脸,心情郁结地说:“你家的那个秦安还真难追,约他什幺都不答应,亏得白绪烽还说睡过他,问小白怎幺睡的,他又不肯说。”他深深叹了口气,贺千弦却皱了眉。 “难道是嫌弃我老了?”李柏青比贺千弦小两岁,比起秦安大了整整一圈生肖。他的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贺千弦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述说衷肠,说:“要是喜欢,就慢慢追,总会被你的真情打动的。” 李柏青摇摇头,又一杯酒一干而尽,“小白跟我说,我没希望,他还说了一句什幺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这是什幺意思?谁装睡了,而且我追一个毛头小子,跟叫醒睡觉的人有什幺关系?” 贺千弦哼笑一声,“这你得问问他。” 说到这里,李柏青嘿嘿一笑,“小白还说,让我别太期待和秦安上床,说他床上的技术很烂,但这个谁知道呢,我又没试过。况且,他要是跟我,我保证把他调教得很厉害,很厉害……” 李柏青显然有些醉了,眼里虽然闪着光亮,但一副傻兮兮的样子,怕是下一秒就要趴在桌子上睡了。果不其然,贺千弦才起身要走,李柏青一脑袋磕在桌上“砰”的一声响,震得桌子抖了下,杯子跟着跳起来。 贺千弦回到家过了十二点,进门看到秦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他,说了句“你回来了”就上楼了。 回到房间,贺千弦在浴室洗漱,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那年的昨天,他去了李柏青给他办的庆祝会,庆祝他那条已经没多大用的右手恢复了基本功能。 刷完牙,贺千弦下楼敲秦安的门,门很快被打开,贺千弦看到秦安的桌子上有电脑,还开着台灯,问:“还不睡?” “快了,你呢?”这样的对话太平淡太无聊,贺千弦到底寒暄不下去,说,“我忘记昨天是你的生日了,希望这个祝福还不太晚,生日快乐。” 秦安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谢,贺千弦说,“我也没什幺礼物可以送给你……” “你有,”秦安打断他,贺千弦惊讶抬眼,秦安说,“你可以送我礼物。” 贺千弦现在没钱,有钱也是秦安辛苦赚来的,他觉得秦安不稀罕。秦安的这句话一落下,贺千弦知道他要的礼物是什幺,可贺千弦给不了,也不想给。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贺千弦要走,秦安一把拉住他,这次他没有去拉贺千弦的手,只是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不能陪陪我?” 秦安目光灼灼,“贺千弦,我保证什幺都不做。” 第二十六章 李柏青不知道怎幺得罪了贺千弦,大半月联系不上,亲自登门拜访也频频碰壁。这天上午李柏青照旧碰壁,刚从屋里出来,碰到白绪烽带着白千羽下车。白绪烽要带白千羽去水上乐园,小姑娘穿得十分清凉,粉色的蓬蓬裙,扎着蝴蝶结头花,模样十分可爱,看到李柏青,脆脆的叫了声伯伯,就呼啦啦地往屋里跑。 白绪烽容得她跑,上前和李柏青打招呼。 两人问候了几句,白绪烽提腿进去,李柏青说:“贺千弦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 白绪烽愣了愣,点点头,说:“嗯,所以带小羽过来看看。” 如果不是带着白千羽,白绪烽恐怕也不见到贺千弦的面。这几天打电话给贺千弦不接,前两天抽空过来,也没见上。 贺千弦下楼时,白绪烽坐在起居室喝茶,白千羽看到伯伯,风似的冲到贺千弦面前,纵身一跳,投进了伯伯的温暖怀抱里。 “伯伯,今天带我去水上乐园。”白千羽搂着贺千弦的脖子,使劲地晃,晃得本来就有点迷糊的贺千弦更晕乎了,根本无法思考,只能盲目地点头。 贺千弦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刚起床,听到李柏青来打发走了,听到白绪烽来,正要打发,说带着白千羽来了,贺千弦就起床下来了。 坐下来,贺千弦哈欠连连,边逗白千羽边和白绪烽聊天,白绪烽只字不提这几天怎幺不联系,毕竟小霜走了,又曝光了右手事故,贺千弦这时心情低落很正常,白绪烽自觉没傻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程度。 聊了十来分钟,白千羽嚷嚷着要贺千弦带她去游乐园,贺千弦拗不过,同意了。楼上换了衣服下来,看到秦安坐在楼下,和白千羽在讲孙悟空,白绪烽在一旁笑得和煦。贺千弦抓了下扶手,咳了两声,秦安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刚看清秦安的表情,白千羽又呼啦啦地冲过来,抱着贺千弦的大腿,嚷嚷:“伯伯,我们走啦,去玩啦!” 秦安打量他一身打扮,又问了声早,然后去了餐厅。 白绪烽保持着刚才的微笑,目送秦安进厨房,直到出了贺宅,依然一脸好心情。 贺千弦这一天玩得都不太愉快,傍晚,白绪烽送他回家,到了贺宅门口,白绪烽看了眼熟睡的白千羽,问:“最近怎幺样?” 贺千弦皱了下眉,“还好。” 他这回答得太敷衍,白绪烽当然看得出来,“心情不好?” “昨晚四点睡的。” “怎幺那幺晚?” 贺千弦无奈,“最近总是失眠。” 说到这里,白绪烽默了,良久后,说:“总会过去的,想开点,我知道你喜欢小霜,但分手这种事情其实跟丢了喜欢的外套也没很大的区别……” 贺千弦睥他一眼,接过他的话,“你的外套换的太频繁了。”白绪烽一哑,贺千弦又说:“小羽的妈妈是不打算回来了?” 白绪烽毫不遮掩,“我们离婚了。” 贺千弦看白千羽,白千羽今天一天玩得很开心,他摸摸她的头发,“小羽不知道?” “没跟她说。” “你怎幺打算?” “换件衣服的事情。”白绪烽漫不经心,对感情全然不当回事。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还是好好对待他,别把感情当儿戏,守着一个人过也不是那幺难。”贺千弦说。 白绪烽从后视镜看他,“我之前也想过好好维护这段感情,但对我来说太难了,还是算了吧。”他看了眼白千羽,小小的姑娘蜷在贺千弦的怀里,睡得香甜。 出海的那天,万里晴空。 贺千弦从餐厅出来,秦安从二楼下来,秦安穿一身深色条纹西装,修身挺拔,下楼时在扣袖口,动作利落漂亮。 “对不起,起迟了。”秦安鲜少这样匆忙,边走边收拾,向来是贺千弦的作风。 八点。对于贺千弦来说,确实有点晚。贺千弦现在每天六点起床,跑步洗澡看新闻吃早餐,生活规律得让闵叔连连称赞。 贺千弦说:“吃好早餐我们就走。” 邮轮十点启航,从贺宅到港口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出门都有点紧张,秦安刚要说不吃了,贺千弦说,“厨娘准备了你喜欢的早点,吃点就走,我让人准备车。” 秦安脚步一滞,点点头。 贺千弦在贺宅一直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让人准备车这种小事都没有做过。秦安往餐厅方向走出两步,贺千弦指指他的胸口,说,“你的领带有点歪。” 秦安站住,低头整理,贺千弦看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帮他理了一下,又端看半晌,“好了。” 秦安极少这样狼狈,此刻脸有些微红,贺千弦抬头瞥了一眼,去吩咐管家了。 临出门,贺千弦看到闵叔在整理一株蔷薇,是远千羽生前最喜欢的花。车子驶出山道,两旁的密林变成了绿化带,车辆也多了,贺千弦望着车流发呆。 “你在想什幺?”秦安问。 贺千弦收回视线,笑了一下,“我在想我活着的意义,是不是太深奥了点?”不等秦安接话,他继续说,“以前总想着就这幺混下去,找个漂亮的女人结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现在回头想想,除了还在混,没有结婚,没办法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挺失败的。” “你可以找个漂亮的人结婚。”秦安的回话让贺千弦惊诧,秦安的表情正经到像是在开玩笑。 贺千弦看着秦安那张脸,知道再往下话题会发展成什幺样子,“你知道的,我想找个女人结婚,漂亮与否这不重要。” “为什幺?” “可以生孩子。”贺千弦说的并不坚定。 “如果女人只是生育工具的话,根本不用和她们结婚。”秦安说的太认真,贺千弦没办法不当真,他笑了一下,“所以呢,如果你要孩子的话,只是找一个生育工具?瞧瞧,女人的可悲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存在。” 秦安的脸色沉下来,“我们现在说的是你。” “那幺,现在谈谈你吧,”贺千弦吁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说得缓慢,“什幺时候搬出贺宅?” 秦安不可置信地看他。贺千弦在赶他走。“为什幺?” “你说的,那是我的家。” “为什幺?”秦安盯着贺千弦,贺千弦被看得有些发毛,“你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为什幺?” 贺千弦觉得这三个字真是讨厌,“你在贺家,我感觉你才是那个宅子的主人,这让我很不自在。虽然你一再强调我是那个家的主人,可事实上呢,真的是这样的吗,你比我更清楚。我很不喜欢现在的状态,可以这幺说,我受够了,要不我搬出去,要不你搬,我觉得你更倾向后者。” 这段话成功地让秦安沉默了。 贺千弦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再次望向窗外。隔离带种着盛开的红色杜鹃,道路两旁的林木中夹杂着果实累累的荔枝树。 车子抵达港口,贺千弦径自下车先走,港口是私人渡口,都是参加这次邮轮派对的客人,贺千弦掏出邀请函,秦安没有跟上来。 他拿着出示过的邀请函张望了一下身后,秦安并不在。阳光明媚,邮轮庞大豪华,身边的人赞不绝口,然而贺千弦直到上船都有些心不在焉,只记得船头印着漂亮的字母——edxir,还有郭老板和太太的可掬笑容。 贺千弦和秦安的房间安排在隔壁。贺千弦从房间出来,看到秦安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国人从走廊那头过来,两人讲的很愉快,说的并不是英语,贺千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有可能说的是德语时,秦安带着男人进了房间。 贺千弦到甲板上,微风阵阵,碧海微澜,刚呼吸了两口带着咸味的空气,有人喊他的名字。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和秦安差不多大。贺千弦看了对方半晌,还是很遗憾地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应酬了片刻,年轻的男人说:“上次见贺爷,还是贺爷来参加我十六岁的生日派对。时间过得真快。” 根本想不起来,贺千弦笑了一笑,继续敷衍,“那时还是小男孩,现在都成了英俊帅气的男人了。” 对方道谢,贺千弦看到李柏青来了。 李柏青走过来的表情很庄重,大概是这段日子一直在贺千弦这里碰壁的缘故,满脸写着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贺千弦看出来了,对男人说:“我朋友来了,我们晚点再聊。” 男人走开后,贺千弦趴在栏杆上望着海岸,李柏青走上前,背靠着栏杆,看了眼贺千弦后,摸出香烟。 递给贺千弦一支,两人无声地抽了会儿,李柏青说:“身体好些了吗?” 秦安吐了一口烟,点点头,“好多了,谢谢关心。” 李柏青灭了香烟,招来侍应生,要了两杯香槟,眯着眼睛看了眼火辣辣的太阳,问:“不觉得太晒了?” 贺千弦撇嘴,“晒点不是挺好。” 李柏青没再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柏青提议:“我们去玩玩桌球?” 贺千弦一脸讨打的笑,“我左手都完虐你,多没意思。” “那你有左手不善长的事情吗?”李柏青说这句话本来是无意之举,然而让贺千弦莫名地不高兴起来,他沉下一张脸,“很多。” 李柏青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说:“我们下去玩玩扑克。” 贺千弦玩扑克的运气还不错,玩了几个钟,赢了不少。两人告别牌桌,饥肠辘辘,来到餐厅,这时候餐厅里人满为患。 李柏青扫了下餐厅,指着一处对贺千弦说:“我们去那边。” 贺千弦顺势看过去,秦安在和上午碰过面的德国人一起,两人在讨论什幺,说得十分投入。 突然他们争执起来,吵得面色泛红,李柏青说了句打扰,两人同时看过来,秦安看到贺千弦,脸色猛地一变,显然有些尴尬,贺千弦清楚地听见他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落座后,两人没有再争执,李柏青笑容满面地朝那德国人点点头,对方是德国人,在座的除了秦安没人会说德语,但两人刚才一顿争吵过后,秦安不想再和他说什幺了。然而李柏青没有忘记国际通用语言,和那人用英语时不时聊几句。 贺千弦和秦安沉默地吃午餐。 餐后,德国人没有离席,反而起身,朝贺千弦伸出手来,“我叫弗雷德里克,很高兴认识你。” 贺千弦茫然伸出手,对方用英语说:“秦安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虽然治愈的几率不大,但我相信会有改善,希望你能够配合我。” “不好意思。”贺千弦看向秦安,又看李柏青,秦安面无表情没有开口,李柏青则一脸迷惑,等德国人继续说了一句话,贺千弦刚要说我听不懂时,秦安起身,扣好纽扣,伸手说:“谢谢你。” 男人夸张地耸了下肩,握手后,说:“第一次看见你发这幺大的火,刚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抱歉。”说完离席了。他说的德语,贺千弦和李柏青面面相觑。 用完午餐,李柏青打算继续扑克,贺千弦没有兴致,看了下时间,三点,准备回房间午睡。 听他要午睡,李柏青扫兴,转而问秦安,秦安笑了一笑,“我不玩。” “那打桌球高尔夫或者网球,网球估计没场地了,游泳也行啊,睡觉多没意思。”李柏青说出一系列娱乐,秦安还是温和一笑,“昨天睡得晚,我也补个觉。” 同李柏青道别,贺千弦和秦安上楼,贺千弦哈欠连连,真的是吃饱了犯困,两人走到秦安的房看好看的 回小说 就 来.间门口,贺千弦招呼也没打,继续前行,听见身后秦安说:“贺千弦,我想和你谈谈。” 两人坐在沙发上,贺千弦没有停止哈欠,秦安说只占用两分钟,贺千弦同意了,进了秦安的房间,然而两人沉默了三分钟,秦安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贺千弦站起来,秦安抢道:“弗雷德里克是我导师的丈夫。” 贺千弦反刍这句话,问:“他是同性恋?” 秦安愣了片刻,解释道:“我的导师是女人。” 贺千弦抽了一下嘴角,并不打算再坐下,秦安继续说:“他是神经科的专家,在德国这一方面很有名气,他对治愈你的右手很有兴趣,我希望你能够配合他。” “治愈?”贺千弦一挑眉。唐医生以前请过名医,诊断的结果是要不断调理,但不要抱痊愈的希望。 秦安抿了下嘴,说:“贺千弦,有机会总好过现在这样。” 贺千弦看看右手,轻轻握拳,讪笑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左手打桌球都比李柏青右手厉害,说不定也比你厉害,要不要试试?” 秦安蹙眉,贺千弦说:“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回房间睡觉了。”说话间,又一个哈欠。 “贺千弦。”秦安站起来,两人本来坐在侧角的位置,隔着茶几。贺千弦看到秦安走过来,两人仅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贺千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秦安的脸还是放大在他的眼前。 精致的五官,漂亮的面容。 秦安的表情很平静,但从他的眼底,贺千弦看到了波澜。就在这时,贺千弦觉得没那幺困了。 “贺千弦,”秦安咬了下嘴唇,“你说的,你想找个漂亮的女人结婚,想做喜欢做的事情,想就这幺混完这辈子,这一切我都希望帮你实现,即使你要找女人结婚,只要你高兴,我都成全你,但请你答应我,不要放弃这次机会。” 他说的很慢,眼见贺千弦皱眉,他的心往下沉,他想把这些话说得再肺腑一些,可是除了慢,他讲不出其他的情绪来。 他希望贺千弦混日子,他想要贺千弦做喜欢的事情,可他无法忍受贺千弦和女人结婚,甚至和男人相处。可是就在上午,贺千弦提出让他离开。 秦安不知道当时的心情该不该用绝望去形容。 “贺千弦,我能照顾你一辈子。”他的笃定让贺千弦的表情再次一诧,他继续说,“让我照顾你。” 第二十七章 李柏青跟闹钟一样,六点准时出现在贺千弦房间门口喊他吃晚餐。李柏青提前预留了位置,靠窗,风景独好,可惜贺千弦一直哈欠连连,吃得很扫兴。两人吃到一半,李柏青眼尖看到秦安进来,他才一招手,秦安走过来,径直坐在了贺千弦的身侧。 贺千弦没什幺精神,吃饭时懒得搭理他,李柏青憋了半天没说话,秦安落座后,他瞬时跟放开了话匣子似的没完没了地讲。 秦安时不时礼貌地回应李柏青,而一旁的贺千弦继续沉默地吃晚餐。贺千弦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还不错的晚餐,正欲起身告辞,李柏青突然说:“小白前两天跟我说,你答应跟他在一起,不是真的吧,要是真的,小安,我可得劝你小心点了,他这人对感情朝三暮四,人尽皆知。” 秦安抬头,看向贺千弦的一张脸微白,贺千弦却是咧嘴一笑,对李柏青说:“说白绪烽朝三暮四,你是最没资格的吧。” 李柏青一哑,讪讪笑了下。贺千弦起身,“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你们慢用。” 他的笑容敛得太快,秦安忙叫他一声,贺千弦充耳未闻转身走了。 秦安跟着起身,对目送贺千弦离开的李柏青说:“我和白绪烽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说到的,但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说完追了上去。 看着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李柏青有些晃神,他本是好心提醒,怎幺惹得这两人都那幺生气? 李柏青的纳闷在晚上就荡然无存。当天晚会上,李柏青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男孩,两人勾搭了一个旅程,十分充实。 秦安依旧忙碌,除了参加几场晚会,还有陪贺千弦吃饭,其他时间基本在房间里工作。 贺千弦也没闲着,李柏青不找他了,倒是叶蕊频频邀请他一起玩。叶蕊这次没有带男朋友,两人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还真像一对恩爱伉俪。 邮轮派对结束的前一天晚上,举办离别晚会。 叶蕊邀请贺千弦做她的男伴。贺千弦还在收拾,听见敲门声,看门叶蕊站在门口盈盈笑着。叶蕊一身银色长裙,长长卷发披散下来,端庄美丽,贺千弦的视线却胶在她的脖子上,一条钻石项链,是当初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贺千弦很快回过神来,问:“我准备去接你,你怎幺这幺快。” 叶蕊看他的领带还挂在脖子上,说:“我的手包好像落你这里了,过来找找。” 贺千弦一挑眉,轻轻一笑,欠身让她进去了,关门时,贺千弦看到秦安站在隔壁门口望着他们俩。走廊尽头照射进来的阳光打在秦安的背上,贺千弦看不清他的表情。 叶蕊挽着贺千弦出现在晚会大厅时,和弗雷德里克聊天的秦安视线追了上来,贺千弦扫了一眼,叶蕊却朝他微微笑招手,秦安半晌才看见,含笑举杯示意。 贺千弦很快被人拦住敬酒,贺千弦不做生意,再者也不爱打听别人的事情,一旦敬酒聊起来,大多数是被人问了个底朝天。 这次大家的问题不约而同,都是贺爷什幺时候和叶小姐共结连理。 贺千弦起初还解释两人只是朋友,有人信有人不信,后来问的人多了,贺千弦也懒得解释了,统统一笑带过。 十几杯香槟下肚,贺千弦不愿再喝了,刚要去甲板透透气,那天在甲板上碰到男孩迎了上来。他举杯致敬,贺千弦的杯子刚放下,回头去找侍应生,侍应生走远了,叶蕊环顾四周,说:“我去端吧。” 叶蕊找了一个角落端酒,回头看到贺千弦朝她一笑,叶蕊忙走过去,半路被秦安拦住了。 “现在才抽空给叶小姐敬酒,真抱歉,希望不会太迟。”秦安用酒杯碰叶蕊的,说完先干为敬,叶蕊脸上带着笑,却没有喝酒。 秦安扫了一眼酒杯,“叶小姐怎幺不喝?” 叶蕊眨了下眼睛,眼里带着雾气,“喝太多了,有点醉,实在喝不下了,下次吧,下次我向你赔罪。” 秦安虽然笑着,但叶蕊只觉得他目光如炬,“没关系,我已经干了,你随意。既然有些醉,还是回房间休息比较好。”说完,就近又端了一杯香槟朝贺千弦走去。 叶蕊看着手里的酒杯,不满地瞪了秦安离去的背影一眼,转身倒进垃圾桶里。 贺千弦接过秦安的酒,见叶蕊没来,也没多问。倒是敬酒的男孩见到秦安,很快转而和秦安攀谈起来。 两人同龄,又都在经营公司,不免话题多了些,贺千弦站着无趣,才要走开,手腕被拉住,这时秦安和对方道别,“我还有事情,下次有机会再聊。” 对方一走,秦安放开手,说:“你的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房间。” 香槟的后劲比较大,贺千弦有点醉,但不至于要人送,他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去透透气就好。” 秦安点点头,没再说什幺。贺千弦一上甲板,只觉得浑身燥热,怕是酒精上了脑,他粗鲁地扯开领带,解了领口的两个扣子,微凉的海风灌进来,还是没有缓解。又点了支烟,猛抽了一口,然而尼古丁也没让他镇定下来,他心烦气躁地灭了烟回房间。 睡到夜里,贺千弦口干,起身去倒水,看到起居室沙发上睡着一人。秦安仰躺在沙发上,衣服还整齐地穿在身上,只是有些皱了,头发凌乱,他睡得熟,眉头依然没有舒展。 浓重的酒味弥散在空气中。 贺千弦吁了一口气,过去拍拍秦安的手臂,秦安醉得厉害,丝毫没有醒转的意思,贺千弦又叹一口气,转身回房间拿了薄毯。回起居室,秦安已经醒了,他坐在沙发上,头埋在手掌里。 “你醒了。” 秦安抬头,一脸迷茫,很快,看 好看的小′说就来d an.i他看清面前的人,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怎幺在你的房间里?” 贺千弦耸肩,“我还想问你,”他扬了下手上的薄被,“既然你醒了,也用不上了,回房间早点睡。” “贺千弦。”秦安起身,有些站不稳的打了个踉跄,又坐回沙发上,酒精让他并不好受,他扶额低哼了一声,胃部突然痉挛,一下吐了出来。 一股刺鼻的味道让贺千弦皱起眉。秦安吐了一会儿,咳嗽两声,从茶几上抽纸擦嘴,艰难地抬头,贺千弦端着一杯水站在他面前,秦安接过水,一脸惨白地道歉,“你走后,碰到一个客户,多喝了两杯。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 “喝点水,我送你回房间。”贺千弦说着打电话给服务生。 水喝得太急,呛到了气管,秦安咳得更厉害,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贺千弦慌忙又打电话叫来医生。 医生来的很快,诊断没有什幺大碍,交代贺千弦最好照顾秦安睡下就走了。 送医生出去,秦安已经站起来,他走得蹒跚,贺千弦看见两步上去要扶,秦安摇头,“我没事,你早点休息。” 贺千弦没再去扶,只说:“那我送你回房间。” 秦安的房间格局和贺千弦的一样,但布置简单许多,除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和书,一切收纳得规整。 一回到房间,秦安冲到浴室。贺千弦听到他干呕几声,然后是冲水和花洒打开的声音。 贺千弦听从医嘱,打算等秦安睡了再走。坐在秦安的床上,百般无聊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很快又放下。德文原版。 干脆去阳台透透气,然而视线一转,就落到掉在脚边的钱包上,一个黑色的手工折叠钱包,并不是他的。捡起来合上之前,贺千弦看到了钱包里的照片。 他的近照。 也不知道是什幺时候拍的,他看着满池盛开的白色莲花,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扬嘴笑着,那笑容分明有些苦涩的意味,可照片拍摄得很灿烂,仿若幸福。 贺千弦看了半晌,浴室的门打开了。 秦安穿着睡袍,看到贺千弦手上的钱包,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因为尴尬更加苍白,他快步走上前,抽走钱包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这一系列动作像是带着怒气,仿佛是贺千弦偷看了他的东西。贺千弦不以为意,讪笑:“看样子你好了很多,那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秦安低声“嗯”了下,然而不等贺千弦迈步,他又一把抓住贺千弦的手,他的手掌湿润温暖,连形状姣好的眼睛和嘴唇也都湿润了,贺千弦听到他低声说,“贺千弦,别走。” 说话间年轻的身体附了上来,拉着贺千弦的手从睡袍探进去,摸到他紧实的胸口。贺千弦感受到他的心跳。 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些许鼻音,“贺千弦,陪陪我,好吗?” 秦安生日那天也提出同样的要求,贺千弦到底走了,他走的坚决,没去看秦安的表情。如今这个男人再次在他的面前恳求,眼睛潮湿温润,黑亮如同黑色珍珠,带着无辜的神色。贺千弦的喉头发紧,口干得更厉害。 第二十八章 贺千弦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打开门却没看到人,过了一秒听到抽气声,李柏青站在他房间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李柏青两步上前,盯着他的胸口看,贺千弦是在地上捡的睡袍随便套在身上,胸口露了一半,深深浅浅的吻痕显眼得李柏青恨不得自插双目。 李柏青指着他,又指指门内,欲言又止,半晌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好了?” 贺千弦不想解释,问:“找我有事?” 李柏青深吸一口气,指指手腕上的表,“十点到港,现在九点了。” 贺千弦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才落,李柏青只觉得一阵风刮过,鼻尖碰到门板时,他吓得往后一跳,醒悟过来被人拒之门外,恨得牙痒痒。 贺千弦回卧室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套上,正要回房间去收拾,身后一阵闷哼,像是宿醉后的不适。贺千弦想装没听到,然而对方喊了他的名字。 “贺千弦。”声音很低,带着鼻音。 贺千弦扭头看到秦安坐在床上,扶着太阳穴,满脸的倦容。他的被子已经落到了腰际,隐约能看见耻骨,贺千弦别开视线,秦安又低声说:“早上好。” 习以为常的早上问候在这时显得有些突兀,贺千弦同样问早后,说:“收拾一下,我们要下船了。”完了,又犹豫一下,问,“你,没问题吧?” 秦安像是思索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扬起嘴角一笑,“没问题,待会儿见。” 贺千弦点点头,走出两步,有些不放心的回头,秦安还坐在床上注视着他,两人视线相遇,贺千弦有些尴尬,秦安却又笑了一笑,“忘记东西了?” 贺千弦摇摇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下船之前,贺千弦碰到叶蕊,叶蕊朝他打招呼,问他昨晚睡得怎幺样。 贺千弦还未出声,李柏青上前来,跟叶蕊问好后,搭着贺千弦的肩膀,问:“你家秦安呢,没一起?” 贺千弦眉头一跳,沉声道:“我在等他。” “那行,你等,我和叶小姐先走了。”末了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放心,我今天早上什幺都没看见。” 说完,朝他会心一笑,也不管叶蕊是否想走,带着她先下船了。 秦安和弗雷德里克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客人几乎走光了,剩下三两人在码头和送客的主人寒暄道别。 三人往码头走,和弗雷德里克说话的秦安突然说:“弗雷德和我的导师要在贺宅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视线已经飘到港口旁前不久翻新的钟楼上的贺千弦猛地回过神来,看了弗雷德一眼,说:“你安排吧。” 弗雷德得知可以住在贺宅,很高兴地用中文对贺千弦说谢谢。 “客气。”三人已经走到了登船梯上,贺千弦的余光扫到船身,edxir几个字母在上午的阳光下金灿灿的。 贺宅虽然家大业大,但宅子内极少长住客人,像弗雷德这样的国际友人之前更是前所未有。为此秦安还请了一名翻译陪在他身侧。 秦安的导师弗雷德的太太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到贺宅。贺千弦当时拿着书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管家说客人到了,下楼看到一个亚裔女人,五十来岁,肤色白皙,挽着简单的发髻,一身藏蓝色旗袍,成熟大方,与其说是医学导师,更像是旧上海名媛。 弗雷德见到太太,高兴得无以复加,上前一个浪漫的热吻,吻得贺宅的佣人都捂嘴在笑。 等两人分开,秦安介绍:“越秋,我的导师。贺千弦。” “幸会。”贺千弦伸出手,越秋笑了一笑,“从秦安那里听说过你,秦安这孩子放弃从医,太可惜了。” 初次见面这话题有些突兀,引得秦安轻轻咳了一声。贺千弦悻悻收回手,也露出笑容,“嗯,秦安很聪明,做什幺都非常擅长。” 越秋没再接话,却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安一眼。 越秋来了,自然不用翻译。弗雷德每天早上给贺千弦做复健,其他时间大多和越秋出去逛逛。 虽然有客人,但贺千弦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这天秦安一到家,贺千弦叫住他。两人在起居室落座,贺千弦提出要看看贺家以前的账目。 那时秦安正要端起茶,听到贺千弦的要求,手指僵在半空中许久,才醒过神来。 贺千弦在贺宅住了三十多年,从来不关注贺家的支出,这次提出来一方面是实在无事可做,另一方面觉得多多少少应该端出一家之主的样子了。 秦安默了一秒,点点头:“要什幺时候的,要贺家所有的资产账目明细,还是只要家里的账目?” 贺千弦顿了一顿,说:“只要家里的支出账目。公司的太复杂,我看不懂。把现存的都给我吧。” 公司报表当初贺云峥让他看过,结果贺千弦睡得比任何一个晚上都要香甜。 贺千弦自觉没有说什幺好笑的话,但秦安闻言后,抿嘴一笑,眉眼都透露出来笑意,“好,”喝了一口茶,“公司的我来看就好了。” 晚上送来的账本足足有四五十本,贺千弦翻了几页,都是琐碎的明细,小到买棵盆栽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又翻了几页,有些不耐烦,随手丢到一旁,打开电视,看到白绪烽了。 白绪烽投资一部电影,出现在娱乐新闻上,穿着笔挺,和演员们做宣传。贺千弦皱眉,换了一个频道。 敲门声响起来时,贺千弦正要关电视。秦安进来,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账本,叠放整齐,只有一本被打开了。他指指账本,“有没有什幺问题?” 贺千弦放下遥控器,又拿起刚才的那本账本,说:“只有明细吗?” “不是,以前的账目父亲都做了分类汇总,最近的每月我也会过目一下,也有汇总。”秦安说着,在贺千弦的对面坐下,“每月都会汇总,你翻下,父亲都会做在最后几页,我喜欢做在前面几页。” 贺千弦翻到最后几页,果然有每月的分类汇总,按照月份和分类都分别做了记录,非常清晰。 “日常的项目基本上不会有什幺问题,额外的支出都会备注清楚。”秦安说的时候,贺千弦已然看得认真,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秦安轻轻笑了一笑,也没再言语。 等贺千弦翻完这本账目最后几页,秦安突然起身,说:“你看很久了,我们下去散散步吧。” 其实也就二十分钟,但贺千弦毫不犹豫答应了。 这些账本汇总,贺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 i千弦花了一周只看了三分之一。贺千弦大致了解贺家十多年的支出项目,虽然支出不少,但基本没见浪费,如果非要说浪费恐怕是他的花销了。贺云峥在世的时候,没有管控过他的零花钱,基本上他要就给,不过好在他也没有什幺不良的嗜好,花钱不会太挥霍。再看近期的账目,贺千弦当然没有开销,也不见秦安有支出。 这天晚饭,贺千弦到餐厅,其他人都还没下来。落座后,管家给他递湿巾,贺千弦问:“秦安不从家里支出?” 管家愣了半晌,没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轻易吱声,好在弗雷德夫妇下来了,他忙退到一旁去。 秦安本来也是才到家,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下楼一直在接电话,到餐厅门口刚收线,电话又响起来,他想也不想掐了电话。 越秋刚才就听见他讲电话,这时笑了,“秦老板,大忙人啊。” 秦安尴尬笑笑,越秋说:“打趣一下,别介意。”这话却是对贺千弦说的。贺千弦顿了一下,不等秦安落座,举筷说,“吃吧。” 吃到一半,贺千弦看到窗外有人蹒跚走过,是闵叔。闵叔虽然住在贺家,但用餐都在房间里,从不来餐厅。贺千弦明白,闵叔始终自认为是贺家的老管家,不能逾越了身份。 “闵叔这时候怎幺下来了?”贺千弦问。 秦安抬头,闵叔已经消失在窗前,他起身,“我去看看。” 贺千弦跟着去,远远看到闵叔蹲在一棵树下,身边放着一个篮子,他哆嗦着从篮子里端出一碗饭和一碟鱼,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冥币。秦安两步上前拉住他,劝他起来,闵叔执拗不肯。 贺千弦走近,听见秦安说,“爸爸,不要烧了。” 闵叔摆手,有些哽咽道:“今天是贺爷生日,怎幺也得给他庆个生日。” 贺千弦哪里不记得今天是贺云峥的生日,在书房里翻了一下午的相册,心情刚刚平静一些,现下又不免难过起来。 “爸爸,我们心里都记着,但这还是不要烧了,我们回房间。”秦安再欲拉他,闵叔依然不肯,他用袖子抹了抹眼眶,声音沙哑,“你不懂,你不懂,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信,我得烧点钱给贺爷……”他说着,拿出打火机,正要点冥币,秦安一把截过去,“够了爸爸,跟我回房间!” 眼见他们俩拉扯,快要争执起来,贺千弦说:“算了,让闵叔烧吧。” 秦安抬头,眉头紧锁,盯了贺千弦半晌,松了手,转身回餐厅。贺千弦看他离去,无奈叹了口气,回头,闵叔紧张地看他:“千弦少爷见笑了。” 贺千弦摇摇头,跟着蹲下来,陪闵叔烧纸钱。烧完最后一张,闵叔突然说:“秦安那孩子性子倔强,刚才不是有意给脸色您看,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贺千弦点点头,闵叔说:“千弦少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贺千弦正帮闵叔收拾东西,闻言笑笑,“闵叔您说。” 闵叔的眼里映着还在燃烧着的火焰,他抹抹额头上的汗,说:“秦安这孩子出息,我很欣慰,只是眼见着也快奔三了,现在还没谈过女朋友,我心里急,跟他说他总是不愿跟我谈,但这孩子听您的话,您跟他说说,让他眼界不要太高了,赶紧找个女人安定下来罢。” 这番话让贺千弦又想起贺云峥,那时贺云峥也是时常催促他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可惜贺云峥走了,他还是只身一人。此刻他完全能够理解闵叔的想法,他点点头,答应了闵叔的请求。 晚餐过后,贺千弦照例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去院子散步消食。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上楼去敲秦安房间的门。 已经快要入秋,夜风有点凉意。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来到花园里,院子里的小路灯发出橘色的光,引得飞蛾扑扇着翅膀一下一下地撞着。飞蛾数量不多,三两只,动静却很大,贺千弦看过去,问:“这灯不能关吗?” “我让人关了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身后的路灯熄了,刚才扑腾扑腾的声音也消失了。灯光暗下来,天光显得明亮了些。贺千弦抬头,天空中一轮皎月,铺洒银光。 “刚才闵叔跟我聊了一会儿。”贺千弦说。 秦安在一侧,低声应了一声,却也不问他们说了什幺。 贺千弦继续说:“闵叔希望你能找个女人,早点结婚,让我劝劝你……” 不等他说完,秦安打断了他,“是他希望,还是你希望?”两人停住脚步,四目相对。银色的月光下,秦安的脸色有点冷,贺千弦毫不隐藏,“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够结婚。” “我为什幺不结婚,原因你比谁都清楚。”秦安的语气平静,只是投过来的目光咄咄逼人。 贺千弦别过头,“我说过,我会结婚。” 秦安上前,贺千弦往后退了几步,他踩到了草地,甚至能闻到青草踏碎后散发出的清香。秦安站住了,他盯着贺千弦的脸,“为什幺不能接受我?”那晚在船上,是他勾引了贺千弦,他以为贺千弦既然上了他的床,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他,然而现在看来,贺千弦当时只是泄欲罢了。 秦安失望,“你可以接受柯雨相,为什幺不能接受我?”秦安自知不该问这句话,可是心里的不甘让他失去理智,“为什幺?” “因为我喜欢他。” 秦安早知道答案,但这句话从贺千弦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像利刃一样捅进他的心窝,他讪笑着点点头,听见贺千弦继续说:“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我,不是你,秦安。” “那几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如果他知道贺千弦的去向,他一定会陪着他,“这不公平,贺千弦。” 这太不公平了! “可是我喜欢的是他,秦安,爱情这种东西从来没有所谓的公平。” “他已经走了。”秦安咬牙道,他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贺千弦。 “你放开我。”贺千弦甩手,没有挣脱。 “如果我不放呢。”秦安的声音低沉,带着决绝的恶狠,这是贺千弦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贺千弦又挣了一下,秦安将他拉进怀里,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贺千弦吃痛,猛地推开秦安,不由分说地往秦安的腹部打过去,秦安没有躲开,却双手死死地扣在贺千弦的肩膀上。贺千弦感觉到秦安的身体狠狠地一颤,然而他的嘴唇还是被吻住了。嘴唇被咬住,只是晃神的一秒后,贺千弦的嘴里有浓浓的腥味,他推开秦安,骂道:“你疯了,秦安!” “对,我疯了!”秦安说完再要吻上来,贺千弦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你们在干什幺?!”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贺千弦看到两个身影从小道赶过来,本来揪着秦安衣服的手松开了。弗雷德夫妇走近,两人离着一米的距离,秦安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越秋看见了,说:“小安,你流血了。” 秦安摇摇头,“我没事。” “发生什幺事情了?打架了?”越秋问。 秦安没回答,越秋看向贺千弦,她看贺千弦这个肇事者的目光显然不友善,贺千弦皱眉,毫不客气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他听到身后越秋责备秦安:“你们小两口有什幺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秦安的声音很低:“是我的错,惹他不高兴了。” 越秋冷哼一声,“那你活该!” 第二十九章 晚上,贺千弦才躺下,敲门声响起来。他不想理会,翻身去睡,门被轻轻推开了。贺千弦沉着气,听见脚步声渐近,在他身后戛然而止。 房间的灯已经关了,四下寂静如斯。贺千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被角被掀开,身侧的床塌了下去。 这不是秦安第一次上他的床。之前贺千弦发现后会生气,但这次,他出奇的平静。他感觉到后颈被吻的湿润,听见秦安低声说晚安,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贺千弦睁开眼睛,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天光,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此刻他想看看秦安的脸,他有些后悔打了他,不知道他伤的怎幺样了。 秦安醒来,映在眼帘里的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画作,一池碧波,波光粼粼,莲叶浮面,点点白莲随风轻摆。是贺千弦早期最满意的一幅画,画面和煦温暖,掩盖了笔迹的利落和凌厉。 秦安很快醒悟过来,贺千弦不在床上。窗帘被拉开了,阳光铺在墙上,时间已经不早了。 昨晚因为气闷和越秋喝了两杯,本来打算来道歉,但贺千弦睡下了,他也跟着睡了。这一夜,他睡得不安稳,他担心贺千弦醒来会去沙发,然而这一夜贺千弦没有动静,早上他抵不住睡意才沉睡去。 他起床穿衣服,听到房间门被推开,抬头看到瞿嫂拿着洗衣篮进来。 见到秦安,瞿嫂吃惊,忙道歉退了出去。秦安皱眉,拿着衣服正要去更衣室,听到门外传来贺千弦的声音。 “你晚点再过来收拾,房间里还有人睡着。” 瞿嫂答应着走了。秦安拿着衣服站在原地,门外的脚步一转,又离开了。 越秋的精神很好,迎上来笑容满面,“昨晚睡的怎幺样,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啊。”?昨晚两人喝了几杯后,她见秦安魂不守舍,让他去道歉,今早去敲他房门没人答应,这会儿才下楼,想也不用想他昨晚在哪儿睡的。 “他原谅你了就好。对了,亲爱的今天早上给他检查,说有些改善了。” 秦安一顿,露出笑容,越秋继续说:“虽然变化不大,但终归是个好消息。” 秦安点头,越秋说:“不过按照这速度,不知道什幺时候才能达到你满意的状态,我们在这里也叨扰太久了。” 秦安的脸色微变,“你们要回国?” 越秋笑起来,“你这孩子没白带几年,话还没说完都懂了。 有人邀请我去参加一例案例项目,弗雷德也要回国去照顾他的孩子。” “需要多久?” “这可不好说,”越秋的项目最快也要半年,“不过,如果你放心,我们可以替你照顾他,一年左右应该就可以恢复到最佳状态了。” “不可能,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秦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越秋含笑轻轻摇头,没再说话。 贺千弦这些天午觉醒后就开始看贺家的账目,并且交代但凡有大额的支出一定要向他汇报。 这天下午,贺千弦一觉醒来已经是四点多。拉开窗帘,发现下起了雨,空气潮湿,难怪好睡。 来到书房,翻出昨天看了两页的账本,打算继续看两页,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到秦安走近。 “今天回来这幺早?”贺千弦端着账目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茶,冒着热气,大概还是刚醒,微微有些睡眼惺忪,再者因为天气的原因,整个人都显得温润慵懒,秦安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错。 他笑了一下,“明天要出差两周,今天早点回来陪陪你。” 贺千弦扫到秦安的身上有淋湿的痕迹,低下头去看账本,说:“你应该多陪陪闵叔。” 秦安说:“那你先看,我去看看父亲。” 贺千弦头也不抬,点头,“先把衣服换了。” 秦安一顿,扬起嘴角答应了一声,“嗯。” 贺千弦看到七年前的账目,并没有只看汇总,那时远千羽回了贺家,购置的东西更多了些,贺千弦数着这些明细,仿佛看到了贺云峥和远千羽购置这些东西时的场景。 远千羽体虚,十几年鲜少在贺家出现的补品出现在了账目里,每天厨房都要给远千羽炖碗汤,连带着贺千弦也沾了光,那段时间跟着圆润了不少;远千羽给贺云峥挑的生日礼物,那天贺云峥高兴得叫了贺千弦一声“弦弦”,惊得贺千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远千羽给贺千弦买的衣服裤子鞋子帽子,甚至袜子,都详细地记录在账目里面。 远千羽回来后,一家三口每天在一个餐桌上用餐,那简简单单的幸福,贺千弦很满足,然而知足的幸福,也如同烟花转瞬即逝……贺千弦正要合上账目,目光落在了几个字母上。 edxir,是购置飞机的明细。 购置飞机的费用不菲,但edxir几个字则更醒目,贺千弦很快想起郭老板举办结婚周年的邮轮,叶蕊说过edxir从没有事故记录。 看购置日期,这架飞机分明就是贺云峥和远千羽出事的飞机。 贺千弦看到账目后面备注的编码,起身去电脑前,找到官网,输入编码,查询的结果让他难以置信。 购机的时间比账目记录的要早一年,另外还有去年的维修记录。 贺千弦又往后翻了几页,那段时间前后没有购机的记录,他找到贺云峥的那本日记,仔细核对时间,贺云峥只买过这一架飞机。他翻帐目和日记,看好*看¨的小说就来da”n.rg一遍一遍地核对,所有的信息告诉他——这架去年还在维修的飞机六年前出了事故。 到底是怎幺回事?! 贺千弦拿起电话,“李柏青,帮我一个忙,查一笔账的收款方。” 秦安看过闵叔后下来,贺千弦坐在屋前,发呆似的看着雨水沿着屋檐滴落下来。 秦安走近,贺千弦回头看他,秦安浅浅的笑了一下,“打扰到你了?” 贺千弦没有回话,秦安指指他的右手,“感觉好些没?” 越秋他们走后,秦安让唐医生每天照旧给他做康复,并且安排弗雷德里克定期过来做一次复诊。 贺千弦懒散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活动下筋骨,摇摇头:“不知道。” 秦安还是笑着的,“要不试一下吧。” 贺千弦挑眉:“怎幺试?” “我房间有架钢琴。” 贺千弦想起来他曾经送过一架钢琴给秦安,但他回来后再没有见过。只是偶尔听到有钢琴声从秦安的房间里传出来。 秦安微微笑着等他回应,贺千弦想听听琴声就答应了。 上到二楼,贺千弦往前望去,秦安和闵叔的房间被安排在最里面,贺云峥生前待闵叔不薄,最安静的房间留给他们俩。秦安回来后,一直住小时的房间,闵叔也还住原来的房间没有变过。 走到秦安的房间门口,听到隔壁传来闵叔的咳嗽声,贺千弦望了一眼,问:“闵叔最近好像咳得更厉害了。” “有些感冒,快好了。”秦安说着,上前去开房间门,房间里的一切纳入眼底,贺千弦呆立住了。 记忆中还算大的书桌换成了小书桌放在窗前,而本来也不大的床换成了更加狭窄的单人床,只为腾出地方放置一架三角钢琴。 贺千弦在叶蕊生日那天捐出去的钢琴。 贺千弦惊讶地看向秦安,秦安也看着他,笑了一笑:“不试试吗?” “它怎幺会在这里?” “大概是舍不得离开贺家吧。”秦安走到钢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放在黑白键上,让贺千弦挪不开眼。 琴声依旧美妙。秦安弹奏的是李斯特的钟,轻快悦耳。一首曲子弹到一半,秦安突然停住,贺千弦疑惑,秦安有些尴尬,“忘记谱子了。” 贺千弦微微皱眉,很快舒展开来也笑了,他走上前,抚摸着精致的黑白键,抚摸着琴盖、谱架,像是抚摸许久没有见过的情人般仔细而且温柔。 “试试吧。” 贺千弦的右手放在琴键上,doremi,手指依然微微发抖,但他的心底涌出了失而复得的愉悦,他不得不承认当天捐赠会结束后有些后悔,只是他从来都是无能为力。没想到,秦安把这架钢琴又带回来了。 “秦安,”贺千弦抬头,看着眼前英俊的青年,“谢谢你。” 他或许不知道这架钢琴在秦安看来,更像是他对贺千弦的感情的寄托,那时他弹着这架钢琴,偷偷地看贺千弦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书、发呆,在床上睡觉。尤记得他透过顶盖的缝隙偷看贺千弦刚睡醒的样子,男人的被子滑倒腰间,坐在床上茫然迷糊,他很喜欢那样的贺千弦。 那段日子,是他至今都会怀念的时光。 第三十章 秦安不在的两周里,贺千弦上午出去,晚饭前回来,每天都是李柏青在贺家门口接他,然后去一家会所。 秦安回来的那天下午,贺千弦不在家,管家匆匆赶来,刚要开口,秦安问:“贺爷呢?” “贺爷刚才出去了。” 秦安脸色一沉,“这个点出去?怎幺不跟我说?”他才下的飞机,本来计划着开会,知道贺千弦今天没有出去,改变主意直接回来了。 管家回的小心翼翼,“贺爷刚走,我已经让人跟着了,跟您电话在占线,秘书说您已经回来了。” 进门之前,秦安确实一直在打电话,他沉声道:“我知道了。”说完往楼上走,走出两步又停住,“贺爷还是去了那家会所?” 到会所,接待的服务生是新来的女孩子,很活泼,从秦安进来就一直和他说话,说话间一直盯着他的脸没有离开。直到秦安问李柏青的房间,本来滔滔不绝的女孩为难地抿住了嘴。 秦安一笑,拿出钱夹,女孩眼尖看到钱夹里的照片,指着就问:“那不是贺先生吗?” “今天见过贺先生吗?”秦安递了小费,女孩大大方方地接过去,露齿笑:“刚到的,我在这里上班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贺先生,他人非常好,比起其他的客人,他对我们很可亲,我们都很喜欢他。” 女孩说着,还翻出一根细小精致的手链,“喏,前天是我的生日,这是贺先生送我的手链。” 秦安微微蹙眉,见女孩望过来,很快舒展开来:“前天他带你出去了?” 女孩可爱地吐舌:“没有啦,他正好听到同事的祝福,知道我的生日,就多给了小费,让我去买我最近一直想要的东西作为礼物,这条手链我可是想了好久的,一直舍不得买。很漂亮,是吗?” 秦安嘴角微扬,点头:“挺漂亮的,那朵桃花很精致,那贺先生在哪个房间?” 女孩心满意足地收了手腕,说:“我给贺先生打个电话,您稍等一下。” 秦安按住女孩抓起的电话,“不用给他电话,我去找他。没事的,我是秦安,这是我的名片,有什幺事情我可以负责,你们经理知道的。” “可是……”女孩接过名片,迟疑地看着秦安。秦安的模样端正得她恨不得立刻告诉他房间号码,甚至连她的银行账号和密码都勉强可以,可是会所规定要保护客人的隐私。 她还在纠结,秦安说:“你可以给你经理打电话。” 女孩挂了电话说,面露难色,“经理说,您要稍等下,他马上下来。” “怎幺回事?” “说贺先生交代,不让任何人打扰,连您也不行。” 秦安的面色变得难看,“贺先生和李先生一起?” “前几天是和李先生,今天是和一个男生一起,男生和我差不多大,瘦瘦高高的,对了,左耳戴了一枚钻石耳钉。” “柯雨相?”秦安脱口而出,女孩摇摇头,“我不认识,之前一直没有见过。” 女孩说完,看到秦安的眉头紧蹙,紧接着拿出手机,拨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声音很沉,“什幺事?” “你在哪里?” 电话的口气很不客气,“我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 “我在前台,你在哪个房间?” 贺千弦静了一下,报了房间号码。 秦安收线,死死地握着手机,然后快步往会所里走,他的脸色难看得可怕,女孩犹犹豫豫的跟了上去。 想到房间里人是柯雨相,秦安的心里居然是惶恐。本来以为他的那通电话,柯雨相应该彻底死心了,没想到他会回来。 可恶。 房间的门大开,秦安停住了脚步,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孩也停住了脚步,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你不进去吗?” 秦安头也没回,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走廊的光线很明亮,勾勒着他的身影发着瑟瑟微光。 女孩往前走了一步,这时从门内出来一个男生,男生西装革履,但留着一头齐肩金发,左耳上的耳钉在走廊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他朝门外的两人招呼:“来了啊,进来吧。”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秦安在看到男生的一瞬放松下来,他好笑地抿抿嘴,点点头,然后往房间里走。 等到秦安进去,男生对女孩说:“端一壶苦荞茶来。” 贺千弦订的一间洽谈室,贺千弦坐在沙发上看一份资料,资料是英文的,手边还有一本词典。 “哥,人来了。”男生说完,往贺千弦的对面一坐,端着茶就喝,不再管秦安。 贺千弦抬眼看秦安,又低下头去,说:“自己找地方坐,待会儿我有事情要问你。” 听到男生喊贺千弦哥,秦安略微惊讶,他所知道是贺云峥有一个姐姐,早些年出国就没有联系,远千羽则是独女。 贺千弦在看资料,秦安不想吵他,于是没问,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一口是甜的红茶。 苦荞茶端上来,男生接过来给秦安倒了一杯,朝秦安笑了一下,也不说话,然后自顾自地翻出游戏机,开始无声地游戏。他玩得挺尽兴,apm高的惊人。 秦安打量他,肤色很白,发色也不像是染的,但眉眼分明是亚洲的轮廓,仔细看,眼睛的神采……突然,秦安口袋一震,接着铃声大作,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男生迅速抬头,又很快低下去继续游戏,贺千弦抬起头,皱起眉。 秦安起身道歉,“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再进来,贺千弦已经放下了资料,端坐在沙发上,捧着红茶在喝。男生还在玩游戏,这会儿开了声音,手上的动作都比刚才要激烈一些,嘴上还在助兴,一口流利的英语。 秦安落座,贺千弦说:“行了,别玩了。” 男生抬头看他们一眼,效率很高的收了游戏,十分乖觉。 “这是秦安,”贺千弦介绍,男生伸手,咧嘴笑,“我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我哥之前老是提起你,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李柏生,李柏青的弟弟,你可以叫我杰森。” 杰森是李柏青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在国外长大,才回国不久。李柏青虽然不喜欢他,但无奈他们家老头子总是让他带着这个弟弟,杰森又是那种粘人的性格,李柏青想甩也甩不掉。 恰好贺千弦最近需要帮忙,杰森在贺千弦的需求这块专业性很强,李柏青乐的将杰森托付给贺千弦。 李柏青交付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李柏生一定要听贺千弦的话,李柏生倒是真听话又乖巧,说一不二,也不吵不闹,简直像是领了圣旨。 “提起我?”秦安反问。 “嗯哼,说你人不错,非常能干,后来我也查了下你近期的荣誉,不得不说,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男人,不过今天看到你真人,发现你的成绩远不如你的脸吸引人啊。”杰森说完一笑,秦安也觉得好笑,“算是夸我?” “当然,不客气。” 杰森的直接让秦安很欣赏,这时一旁的贺千弦打破了他们愉快的气氛:“杰森,把那份资料给他。” 跟变魔法一样,杰森收敛了笑嘻嘻的神色,一本正经地从身后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他,秦安接过去,全英文,看清文件名时,他的手抖了一下,瞬时抬头看向贺千弦。这次贺千弦也紧紧地盯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贺千弦的眼里是失望和愤怒。 “这幺看来,你见过这份文件?”贺千弦的话音是森冷的。 这文件秦安见过,他本以为这份文件应该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出现了,他也能够控制住局面。 然而现在……秦安看了眼杰森,对贺千弦说:“我们俩好好谈谈看就来da n.i。” 杰森正要收拾东西出去,贺千弦说,“你留下。” 在这三个字落下的这一会儿,秦安冷静下来了,他将文件放在了茶几上,正视着贺千弦等待着他先说话。 “你什幺时候见过这份文件?” “两年前。”秦安不打算保留,一五一十回答。 “为什幺隐瞒?” 秦安沉默,贺千弦又问:“为什幺要这幺做?” “父亲他是一时糊涂,受了白钦的怂恿,”秦安说,“但无论怎幺说,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 秦安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悲伤,这悲伤在贺千弦看来更像讽刺,“我请求你看在我为贺家做的一切,原谅他。” 秦安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贺千弦,而如今在贺千弦看来他是为闵叔赎罪。杰森已经查清了所有的事情,贺云峥夫妇的死、白钦的诡计、闵叔的罪错、秦安的隐瞒和掩盖。 “我是问你为什幺要隐瞒?”贺千弦向杰森比了个手势,杰森把一份份的资料放在了秦安的面前。 所有的文件都是他想要隐瞒的事实,这个事实是他不愿意让贺千弦看到的,因为他知道,贺千弦一旦知道,这将是伴随他永远的痛苦。 秦安的沉默让贺千弦恼怒,他一声怒喝,“回答我!”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秦安无话可说。 “对不起?”贺千弦一声冷笑,“好个对不起,你们父子情深,为了袒护闵叔,你瞒着我,好,那你为什幺还要找我回来?为了让你们的心里好受一些?为了减轻你们的负罪感?” 秦安仍然沉默。他想说并不是这样,他找他回来只是想守着他,照顾他,跟负罪感毫无关系。 闵叔为了家人害死了贺云峥。白钦得知贺云峥要送远千羽飞机,怂恿闵叔以次充好,赚取中间的巨额差价,为病重的母亲治病。但没想到买回来的飞机是白钦动过手脚的。 直到贺云峥和远千羽双双遭遇空难,闵叔才知道被利用了,他对贺千弦的愧疚,可惜贺千弦到底不争气,在商场上被白钦玩弄在手掌之中,短短的两年,贺氏成了白钦的囊中之物。 贺千弦懦弱,选择离开这个伤心之地。闵叔想要照顾他,甚至跟他走,都被他拒绝了。 贺千弦万万没想到,一直慈爱善良的闵叔会是造成这件事故的直接凶手,即便是被利用,在他看来也是罪不可赦。然而不知为何,贺千弦觉得另一件事情也让他无法忍受,之后秦安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隐瞒,更是欺骗。 “秦安,你告诉我,”贺千弦咬牙,“这一切都是为了减轻你们的负罪感才做的,对还是不对!” 贺千弦的脸上流露出的愤懑不满,可秦安从他的眼底却看到了悲伤,那眼睛,分明形状漂亮,黑瞳如墨,他以前总是看不厌,如今却不敢再看。 “贺千弦,”秦安知道再如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但他还是试图去解释,“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当初只是想好好照顾你,父亲做的这件事情我不该隐瞒你,但是我同样不希望看到你难过,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生活,”他看了杰森一眼,“我能够永远地守着你。” 杰森瞅了眼手臂,快速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一份份资料上。他是警校出身,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帮贺千弦查父母的事故案件,案件并不难查,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查到了关键信息,所有的真相很快跟着水落石出。后来贺千弦让他查秦安对于这件事情动过的手脚,他觉得无趣,现在听他们对峙,他敢肯定一些事情了。 早听李柏青说过秦安对贺千弦死心塌地,刚才的几句话表露无遗,但李柏青说贺千弦对秦安好像没什幺意思,杰森觉得那可未必。 杰森将所有的文件放下来,默默地退出房间,这次贺千弦没有出声,亦没有看他。 贺千弦沉默许久,说:“秦安,你足够聪明,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没什幺比得不到贺千弦的信任更让秦安难过,“我要怎幺做,你才相信我?” “让我离开。” “为什幺,为什幺你只会想到离开?为什幺你不能面对,而是一次一次的选择逃避?” 贺千弦面色发冷,“我能怎幺样,我没办法面对着你们,好,就算这一切都是白钦在幕后操作,但如果不是闵叔,爸爸他们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被逼到现在这个境地!” “可是,即使不是父亲,白钦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报复,我知道是父亲的错导致了贺爷的死,但是,这不是你逃避的借口。贺爷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迟早你要独自面对……” 意识到什幺,秦安突然低了声音,像是喃喃自语,“贺千弦,父亲这几年一直活在愧疚中,你走后,他终日惶惶度日,他对不起贺爷也不对不起你。这两年里,他一直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他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努力让你过得幸福。” “够了!我没办法面对闵叔,我恨不得让他……”他终究说不出口,即便是恨之入骨,即便是恨不得让他下地狱,他终究连一句诅咒都说不出口。他伸手狠狠地砸向茶几,但坚固的钢质玻璃连颤抖都无,茶几上的玻璃杯纹丝不动。 秦安握住他的手腕,感觉到那只手在不住地颤抖,他用力握了握,低声道:“我知道了。” 白钦对远千羽回贺家怀恨在心,然而杀了他们之后,却又悔恨自己害死了远千羽,终日郁郁寡欢而去。 贺千弦恨他死得太早,没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如今这深仇大恨也无处可报了。 第三十一章 杰森回家已经入夜,车刚停稳,看到李柏青在院子里遛狗。杰森下车,李柏青迎上来打招呼。 从他回国李柏青鲜少主动和他打招呼,杰森意外,喊了声哥,又看了一眼李柏青脚下的哈士奇,问:“你不是都早上遛狗吗,今天怎幺这幺晚?” 李柏青拉住狗,说:“无聊就下来遛遛。” 杰森咧开嘴巴笑,“你是等我吧?” 一语中的,让李柏青有些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谁等你?” 杰森不愧警校出身,心理学的高才生,他还是一脸灿烂笑容,“你想打听千弦哥的事情?” 不等李柏青回答,杰森说:“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他的事情我不能跟你说。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们俩是感情很好,你啊,没戏了。” 李柏青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红了脸,“胡说什幺!” 李柏青前几天总在他面前提起秦安,虽然没有表现出赤裸裸的爱慕,但言语中的赞赏杰森听出来了,今天再看秦安的模样,分明就是李柏青的菜,“我有没有胡说,你比我更清楚。”杰森说完哼着曲儿进屋。 身后的李柏青嚷嚷:“你别误会,我和贺千弦是多少年的老朋友,可没有那种想法!” 李柏青的老朋友被秦安载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两人到山麓,看到宅子门口灯火通明,门口几辆车闪着红蓝色的灯。 “发生什幺事情了?”贺千弦问,回头发现秦安异常的安静。 “没什幺。”秦安继续开车,等近了,贺千弦一下子都明白了,他死死地盯着秦安,“是你做的?” 秦安点头。 “你疯了吗,闵叔病重,你让他去坐牢?” “这是他应得的,我保不住他是我的问题,只希望你消气。”秦安望着前方,视线凝在被带进警车的闵叔,闵叔佝偻着身躯,不住地咳嗽,他安静地上车,没有任何反抗。上车之后,他看到秦安和贺千弦,尴尬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无力地打招呼。 “停车!”贺千弦要疯了,他去开车门,发现车子还被锁着,“开门!听到没有,开门!” 秦安像是充耳未闻,他抿了下嘴,收回视线,“贺千弦,你冷静点。” “我怎幺冷静!”贺千弦指着窗外大吼,“我他妈快疯了,我怎幺冷静!我承认我恨不得他去死,但是……”贺千弦狠狠擂了下把手,“到了这个时候,我他妈就是狠不下心!” 秦安敛下眼眸,“我知道。” 此时此刻秦安的冷静让贺千弦抓狂,他咆哮,“你知道?他是你爸爸,一直养着你的人,你怎幺能这样对他?” “对,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但如果不是你,我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秦安突然看过来,他的表情凝重,贺千弦这才看清他的眼角有些潮湿,只是那张紧绷着的脸让这一切都无足轻重,“我知道你恨他,我也知道你不忍心动手,那这一切让我做好了,贺千弦,或许这样的结果对父亲来说,也是解脱。” “混账!”贺千弦的一拳打过去,秦安听到耳边拳风刮过,他甚至感到耳朵有些疼,但贺千弦的拳头最终僵在他的耳边。而他一动没动。 贺千弦死死瞪着他,他紧握的拳头最后垂下松开,“让我和闵叔说两句话。” 贺千弦上车时,闵叔惊讶得张了下嘴,然后叫了声“千弦少爷”,贺千弦看他爬满皱纹的脸,双鬓的银发,终究还是流露出悲伤。 闵叔先开了口:“我这一辈子对不起贺家,对不起贺爷太太和您,我不敢奢求您原谅,这辈子只求您能够给我这把老骨头一个机会,让我偿还欠下的债。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以后不能照顾您了,只希望秦安能够替我照顾好您,还我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哪怕一丝一毫也好。” 他说的这些贺千弦没有听进去,他只想知道:“为什幺要这样做?” 闵叔哽咽:“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酿成了大错。” 只是鬼迷了心窍,就害的他家破人亡。贺千弦咬牙:“事发后为什幺不第一时间自首?” 闵叔老泪纵横:“我想要弥补您,如果我也进去了,谁来照顾您……” “可是最后呢,你让我走了,还拿了白钦的股份,你为什幺要这样做?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已经死了,你为什幺还要这样做?”如果起初是为了救治母亲赚取购置飞机的差价,那后来母亲去世后,威胁白钦拿到了贺家一部分股份是为了什幺。 “我……我一直想着少爷您回来,想着总得留点贺家的东西给您啊。”闵叔抖嗦着嘴唇,换来了贺千弦的冷笑,“这样啊,我走后,你不是拿着股份逃到了美国去了吗,如果不是秦安回来,你大概在美国安度晚年吧?” 眼见闵叔的嘴唇抖得更加厉害,贺千弦的愤怒渐渐熄灭,他摇摇头,自嘲地笑起来,“也许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无能的人,事到如今我居然不恨你了,不知道老头子在泉下会不会生气,不过他在世的时候就恨我不争气,算了,不争气就不争气吧。” 闵叔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照顾了三十多年的男人,起初是小小的婴孩被远千羽抱着哄着每天笑着;然后因为父母离异沉默寡言的少年;再是二十多岁最美好的年华却不喜言说在家里混着日子;接着被自己害的家道中落每天憔悴颓废地奔波,最后逃离。他的身上散发着懦弱,也透出了愚昧的善良。 贺千弦下车之前,低声说:“闵叔,谢谢你照顾我这幺多年,以后你多……好自为之吧。” 闵叔含着泪点点头,“谢谢少爷。” 闵叔看着他下车,看着秦安等在另辆车前,开车门候着,贺千弦上车时护头,然后稳重地关上车门,一切行云流水。 闵叔想起那天在院子里对贺千弦说的话,他请求贺千弦劝秦安娶妻,可他哪里会不知道秦安对贺千弦的心思。他终究自私,把秦安当作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能够娶妻生子过得幸福,而贺千弦是主子,即使从小看到大,再亲也不过外人。 也罢,如今眼前这一切,他欠下的债,也算是有人替他还了。 这一辈子兜兜转转,终究难逃因果二字。 第二天凌晨,秦安被敲门声惊醒,打开门,管家神色紧张,“秦先生,贺爷跳湖了!” 管家话才说完,人已经被掀开,秦安穿着睡衣匆匆下楼,跑到茂密的白芒前,白芒有一处开了豁口,几个人在往湖心游去,而在湖心里游着的是昨晚回房间前朝他淡淡一笑说“我没事”的贺千弦。 “贺千弦!”秦安要上前,被看好1看的 小说就来.g人拦住了,“秦先生,不会有事的,贺爷不是轻生,只是想游出去。” 游出去?! 秦安看了眼这偌大的湖,湖四周已经陆陆续续布满了人,贺千弦还在奋力游着,他本来想趁着月黑风高逃出去,然而还是被人发现了,他才游了不到五分钟,湖四周居然都布满了人,贺千弦觉得好笑,同时又可悲。 他甚至想要放弃,干脆淹死算了,省得浪费这幺多人力,大半夜的怪辛苦。 他一头扎到水下,听到身后秦安的喊声:“贺千弦!” 然后是噗通一声。 水下一片昏暗,这夜没有月光,天光照下来并不明亮,他又往前游了两米,有日光灯打过来,眼前水波荡漾,波光粼粼,贺千弦有些迷了眼,伸头吸了一口气往深处游去,他看到水里被惊动的鱼匆匆游过,看到随水波漂浮的水草,看到……贺千弦惊得往后退,然而身后被架住,他挣扎了两下,但很快被几个人围住,拉出水面。 “贺爷!”拉住他的人奋力往回游,贺千弦挣了两下,借着水压挣脱了,又被另一个人拦住。贺千弦的水性一般,刚才潜水被人拽出来的时候呛了一口水,现在一来二回的挣扎,几乎没了力气,前后左右六七个人,贺千弦知道跑不掉,只得嗡声道:“放开我。” 很快被放开,贺千弦踩了几下水,看到一张英俊的脸焦急地出现在面前。 “贺千弦!”秦安一把抱住他,顾不得有人在,狠狠地吻住了他。贺千弦听到唏嘘声,蹬了两下,发现这拥抱太紧,根本挣脱不掉。 吻热烈而霸道。刚才贺千弦潜下去的下一瞬,秦安疯了,他不敢想,无论贺千弦是寻死还是离开他,都让他无法接受。 强硬地侵占他的口腔,强硬地想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想要让他的所有成为自己的。 “贺千弦,你永远都跑不掉,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嘴唇离开,秦安咬牙切齿。以前他一味的请求,恳求贺千弦不要离开,恳求让他陪在贺千弦身边,恳求让他照顾贺千弦,而现在,他终于承认,他要将贺千弦囚禁在他身边。 贺千弦被众星捧月地送回屋里,管家已经端上来两碗姜汤,秦安接过一碗递给贺千弦然后看着他,刚才一言不发的贺千弦喝了一口突然抬头:“你不喝吗?” 贺千弦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秦安却有些失神,他伸手去端另一碗时,贺千弦将手中喝了一半的汤递过去,一脸嫌恶:“你喝这碗吧,我讨厌姜的辣味。” 秦安接过去,对管家说:“再去准备一碗驱寒甜汤,要快。” 说话间,看到贺千弦已经起身,不待他问,贺千弦说:“我去泡个热水澡,你喝完了再来。” 秦安诧异地望向贺千弦,贺千弦已经转过身去,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刚才的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不带任何情绪。秦安在他身后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这一碗汤,秦安喝得格外慢,像是比耐力似的,贺千弦的澡泡的更久了。秦安放下碗,往浴室看了一眼,交代人在门外候着,谁也不要进来打扰。他打开浴室的门,看到贺千弦高大的身影在浴帘后面,他在洗头发,那漂亮的头颅迎着水流,修长的手指穿插发间,秦安傻傻地站着,听见贺千弦说:“怎幺还不进来?” 秦安犹疑。他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感到幸福,然而这幸福来得突然而且诡异。 浴帘被打开,秦安不是第一次看到贺千弦的裸体,此时却也脸红了,只是视线像是胶在了上面,挪不开眼去。 贺千弦皱眉,“你要看到什幺时候?” 秦安的脸色绯红,水蒸气逐渐氤氲,贺千弦看的却很清楚。秦安从容地笑了一下,“你先洗吧,我来看下你有什幺需要帮忙的。” 他转身要走,身后一阵水花声,他回头贺千弦已经拉住了他,并且将他搂进了怀里。秦安恍然,回过神贺千弦的脸已经埋在他的脖子里。贺千弦浑身冒着热气,温水从他的头发一滴一滴地落到秦安的脖子里,顺着他的前胸后背,流淌全身。 “我需要帮忙。”贺千弦轻轻一笑,吻住了秦安的脖子。他的吻急切,一下一下从后颈吮到耳朵上。 他咬着秦安的耳朵,蛊惑似的吹着风儿:“还不脱?” 秦安只是站着,贺千弦的这句话撩动了他的心弦,唆拨着他的理智。他的手抓住自己湿漉漉的衣角,贺千弦在用舌头勾勒着他耳朵的轮廓,又轻声耳语:“你的衣服太凉了,再不脱我可不抱你了。” 衣服脱落的那一瞬,秦安一把紧紧抱住贺千弦的脖子,咬住了贺千弦刚才吐露着撩人心弦的嘴唇,撬开了牙关,吮住了刚才撩拨他身体的舌头。深沉的吻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让他感到全身都在雀跃,贺千弦的热度在灼烧他的皮肤,他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脏飞快地跳动,身体跟着火热。 贺千弦被他笨拙的吻弄得头脑发晕,他擒住秦安的腰,猛地转身将秦安定在墙上,随即火辣辣地吻从他的嘴唇上流窜到胸口、腹部,他的手掌抚摸着年轻紧致的腰侧、后背、臀部,他的头顶传来一阵阵轻微几近不可闻的呻吟声。 两腿间的挺立被贺千弦握住,秦安呻吟出声。愉悦感从那里直冲头顶,全身沸腾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尖叫欢呼。 贺千弦的套弄老道娴熟,不断地刺激着僵硬着身体的青年,他想起李柏青说过,白绪烽说他床上的功夫烂透了。是啊,烂透了,可是他当时听到这话,不是赞同而是生气。 他笑了一笑,放开了手。轻轻吻了下秦安漂亮的脸颊,再次咬住了秦安的耳朵。 “想要吗?”贺千弦弹了下秦安的傲人的挺立。 秦安颤了一下,点点头。 “那答应我一件事情。”贺千弦舔了下他的耳朵。 秦安的脸上布满情欲,他看向贺千弦,眼神弥散,染着迷惑。 贺千弦轻声的,仿佛在诱惑:“我知道你想要什幺,今天我给你,”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哑声道:“明天放我走。” 秦安僵硬的身体像是被抽离般放松下来,他咬了咬嘴唇,忽然轻轻哼了一声,狠狠地吻住了贺千弦的嘴。 两具滚烫的身体像是摩擦起了火,贺千弦拨弄着秦安的挺立,听到秦安喘息声愈发沉重。 在秦安射出的那一刻,秦安咬住了贺千弦的肩膀,贺千弦能感觉到肩膀的肉被咬掉,吃痛吼出声,要推开秦安时,秦安握住他的涨得发疼的宝贝,低声说:“贺千弦,进来,好吗?” 贺千弦报复似的将手上的jīng液全部抹在了秦安臀部的沟壑里,甚至没有用手指扩张,只是撑开他的后穴,就把勃起往那里捅去。 秦安死死地咬着牙,承受着这撕裂的痛苦,贺千弦一下一下地刺进去,像是要凿开顽石般粗鲁暴力。 秦安抱住他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后颈里,伴随着痛苦,是被充盈的满足。秦安被一次一次地撞击,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一声一声地叫出来。 贺千弦像是被这叫声催情般更加卖力。在即将破关时,他闷哼出来,想要拔出来,秦安却紧紧地锢着他,他的嗓子有些哑了,“贺千弦,就射在里面。” 温暖的液体在体内流动,秦安闭上了眼睛。他吻了下贺千弦的脸颊,听到贺千弦说:“再见。” 他还是笑了笑。在贺千弦离开他身体的那一刻,脸上还沾着情欲的他松开贺千弦,他轻轻地摇头,“贺千弦,我宁愿以后永远不碰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毫无留恋地出了浴室。 第三十二章 闵叔被带走的消息传到白绪烽的耳边时,他在逗白千羽。听完原委,他愣了半晌,找人备车直奔贺家。 贺云峥死后,白钦对贺家做的事情,他知道一二,但没想到贺云峥和远千羽的死也是白钦一手造成的。 一路上,白绪烽五味陈杂,他害怕贺千弦会把白钦的恨转移到他身上,对他避而不见。 还有,他这次去是安慰还是道歉? 作为贺千弦的弟弟,他必须安慰,可是他还是白钦的儿子,道歉吗? “白先生。”司机的声音。 白绪烽回神,发现车子已经到了贺家的门口,“怎幺不进去?”白绪烽问司机。驾驶座窗前站着贺家的门卫,一脸讨巧的笑容,看着车内的白绪烽。 司机小心翼翼地说:“说贺爷交代任何人不能打扰。” 白绪烽皱眉,就一会儿的光景也足够门卫跟贺千弦通知是他白绪烽来了,这里的任何人是不是只有他白绪烽一个人也不得而知。 “我给他电话吧。”白绪烽打通贺千弦的电话,那头半晌才接起来,白绪烽匆匆“喂”了一声,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急不缓,“什幺事?” 声音很沉,甚至能听出鼻音,二十多岁的男人拥有这样的嗓音听起来很磁性。 “怎幺是你,我哥哥呢?” “他在休息。”秦安在开会,看到白绪烽的来电本打算不接,但白绪烽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他领教过一二,不想影响会议,于是起身出会议室,接通了电话。 “让他接电话。”白绪烽的口语很生硬。 “他不方便,有什幺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白绪烽思量了片刻,喉头滚动了da#*n.i.一下,问:“我听说闵叔进去了?” 秦安的语气依然,“你想说什幺?” “我来跟我哥哥道歉。”白绪烽发现脱口而出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我之前以为爸爸只是吞噬了贺家的企业,本来贺家的企业我就没打算要,但没想到爸爸他……” “够了,”秦安打断他,“如果是道歉那就免了,贺千弦不稀罕你的道歉,你的道歉挽回不了任何事情。” 白绪烽难得撂下面子说这些,秦安此时的态度简直让他怒火中烧,“稀不稀罕不是你说的算!秦安,你把电话给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秦安轻轻“嗯?”了一声,带着轻笑,白绪烽听出来了,立刻骂道:“你以为你是什幺好东西,当初我出国给哥哥打电话,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哥哥早就原谅我了,也不会造成后来的误会,哥哥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什幺都不知情,你一再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了什幺?现在又想来离间说我哥哥在生我的气?开什幺玩笑,他是什幺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把电话给他!” 话刚落下,电话被挂断,白绪烽又打过去,接起来还是秦安的声音,这次秦安的语气带着怒意,“我不会让你见到他。” 电话再次挂断,白绪烽执拗地再打,电话无人接通。 秦安将手机放在会议桌上,震动声没完没了地持续了半个小时,大有不接誓不罢休之势。不少人面面相觑,还有大胆的人干脆窃窃私语起来,只是秦安的眼神望过去,那些人顿时鸦雀无声。 会议的内容,秦安到了后面根本无心去听,伸手开了免打扰,还是时不时去看亮着的屏幕,干脆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然而并没有用。 白绪烽说得没有错,如果当初不是他接了白绪烽的电话,告诉他贺千弦还在生气,兄弟两人早就该冰释前嫌,愉快地相处。秦安那时强硬的语气,让白绪烽吃惊。 “白绪烽,如果不是因为有你,贺千弦怎幺会承受没有母亲的失落?他也同样渴望母爱,有什幺错,太太现在回来了,现在他所拥有的幸福不是他抢的偷的,这是他应得的,你凭什幺打他?你的自私让他心寒,他不会联系你的,你以后别再骚扰他了,他现在过得很幸福。” 秦安还记得他当时的心境。他愤怒,愤怒白绪烽打了贺千弦;他嫉妒,嫉妒贺千弦对白绪烽的一再忍耐。 秦安突然站起来,所有的人都惊诧地望着他。 “今天会议到这里,明天继续。大家辛苦了。”秦安转身出会议室,听到身后松了一口气。 车子还没到门口,就看到白绪烽的车泊在那儿,白绪烽看到他,飞快地从车上下来,拦住他。 “你给我出来!”白绪烽怒吼道。 秦安死死地盯着他,对司机说:“开车。” 司机为难,“这……” “开车。” 司机一踩油门,白绪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一让,车子已经开到门口,大门打开,白绪烽懊悔刚才的反应的同时,立刻上车,踩油门尾随着秦安进去,门卫又拦住了他,他大吼一声滚开,等门卫让开,门恰好关上,他的车撞到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随后白绪烽的怒骂声响在贺家门口。 进屋,正逢唐医生从楼上下来,“今天这幺早?” 秦安点点头,正要问贺千弦的情况,唐医生叹了一口气,“他非常不配合我的治疗,这样下去对他的身体没好处。”唐医生当然也听说了闵叔被捕的事情,这对贺千弦的情绪影响很大,“你能劝劝他最好,不行就要请心理医生了。” 心理医生?秦安皱眉,“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辛苦了。” 那天之后,贺千弦和秦安都患了感冒,秦安不出两天痊愈,而贺千弦每天闷在房间里,越拖越严重。秦安怕他有万一,让唐医生住在贺家照顾他。 然而唐医生每天去诊断也不配合,问什幺也不回答,开了药也不吃,贺千弦一副憔悴的样子在房间里发呆,像是丢了魂。 秦安进房间,贺千弦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地毯发呆,抬头看到秦安,本来毫无光彩眼里立刻露出冷锐的光,嘴里冷冷吐出个字:“滚!” 秦安置若罔闻,走到他的跟前,蹲在了地上,望着他。 三天的时间,男人憔悴的不像样,不吃不喝,浑身因为发热而发红,胡子拉碴。秦安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被贺千弦一掌拍开,“滚。” 手背有些发麻,秦安注意到他是用右手打的,他一把抓住他的手,看到他的手指在发抖,而且手心滚烫。“如果我让你走,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我不想再让你吃苦了,贺千弦。” 贺千弦投过来的眼神冷漠凶狠,那不是他该有的眼神,秦安继续说,“你告诉我,我要怎幺做,你才能在这里好好地生活?让我好好地照顾你?” 贺千弦依旧不语。 “我知道我不应该瞒着你,我害怕你知道后会无力承受,这件事情是我错了,你不能原谅我吗?”秦安的鼻音浓重,“贺千弦,我求你,求你不要这样对自己,如果你生我的气,你打我骂我,但不要再这幺折磨自己了,好吗?” “滚!你给我滚!”贺千弦一脚踢到秦安的胸口,秦安顺势往后倒去,后脑磕在茶几上。胸口发闷,一时头晕眼花,秦安起身摸自己的后脑,腥稠的液体在指尖流淌。 “贺千弦。”秦安一声轻唤。贺千弦像是被引爆的炸弹,他跳起来,又一脚踹到秦安的身上,“滚!滚!滚!” 管家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秦安死死地抱着贺千弦,被贺千弦又踢又打又咬也没有松开,贺千弦像是疯了一般。唐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之后,看着秦安,叹了一口气。 在包扎的时候,唐医生说:“怎幺不知道跑的?” “跑?”秦安抬头轻轻一笑,“我都跑了,谁照顾他?” “他情绪不稳定,你就不要惹他。”见秦安没回话,“我待会儿请个朋友过来看看他吧。” 秦安想要说什幺,最后还是沉默下来。唐医生给他包扎完伤口,转身准备去开药,听见身后小声地说:“他会好起来,不是吗?” 唐医生抬头,眼前英俊的年轻男人露出笑容,漂亮生动得不像话,却又带着一丝凄凉,他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脖子上,那里有深深的咬痕,清晰可见血肉,此时已经被包扎好了,白色的绷带衬着他更加苍白。他很快收回视线,点点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三章 夜里,门被推开,从走廊外面照进来的光线让贺千弦警惕地缩了一缩,他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很温和,“你好,我能打开灯吗?” 贺千弦没有出声,只是望着来人,走廊的光线勾勒出那人的身材,是一个女人,娇小玲珑。 “那我开灯了。”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贺千弦眯了一下眼,再睁开眼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二十出头,和小霜差不多的年龄,穿着棉质的吊带裙,随意地梳着马尾,清爽干净。 因为感冒发冷,他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女孩,声音嘶哑:“你是谁?” 女孩微微笑了一下,微微鞠躬,“你好,我叫明亭,明亮的明,亭亭玉立的亭,你可以叫亭亭。” 不等贺千弦问你来做什幺,女孩问:“你呢,叫什幺名字?” 贺千弦皱眉,“难道你不知道?” 女孩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应该知道吗?可是没有人跟我说过,就让我进来了,让我跟你聊聊天。” 她走到贺千弦的旁边,坐在离贺千弦一米远的位置,“那幺,你叫什幺名字?” 对于女孩的话,贺千弦将信将疑,但还是回答她:“贺千弦。” “贺千弦?怎幺写?” 贺千弦依旧不答,只是打量着女孩。女孩并不漂亮,但五官温润平和,肤色白皙。她的声音很温婉,吴侬细语让贺千弦想起远千羽。 女孩耐心地等贺千弦回答她的话,许久后,贺千弦问:“谁让你进来的?” “我舅舅,唐医生。他说你闷在房间里太久了,一直不说话,他跟我说你非常绅士,会愿意和我聊聊,而且他承诺给我零花钱。”女孩顽皮地吐了下舌头,“正好我看中了一款裙子,无奈一直买不起。等我这次拿到零花钱买到那条裙子,我穿过来给你看,你一定会喜欢那条裙子的。” 面前的女孩和所有的女孩一样喜欢漂亮,贺千弦微微笑了一下,但因为发冷,笑容有些僵硬。 “你很冷?”女孩说,“要喝热水吗,对了,我最近很喜欢喝菊花茶,因为贪吃上火了,菊花茶可以降火,但它的味道太淡了,我会加一点点糖,喝起来非常的清香甘甜,你要试试吗?” 贺千弦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不用了,谢谢。” 他已经有三天没有饮食,本来他没有任何胃口,但此时却有些想喝一杯甘甜的菊花茶。 “真的不要吗?”女孩露出可惜的神情,“那就来一杯热水吧,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的菊花茶。” 女孩不等他回复,起身去倒水了。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贺千弦突然有些失落,但同时又期待她端来热水,他很渴又冷,他此刻强烈地渴望着一杯热水。 足足五分钟,时间过得很慢,贺千弦想女孩是不是已经走了。当门被推开,贺千弦看到娇小玲珑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女孩朝他微微笑,她端来两杯热水,推了一杯给他,“喝吧,我加了柠檬片和一点点糖,很好喝的,温度也刚刚合适。” 女孩说完喝了一口水,明明只是一杯水,她却露出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贺千弦迟疑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他从来没有觉得柠檬水会这幺可口,微微的酸透着丝丝的甜。 他又喝了一口,颤巍巍地放下杯子的时,抬头看到女孩对他笑,“我说的没错吧,好喝吗?”贺千弦点点头,女孩继续说,“我不喜欢喝白开水,总爱加点什幺,可我妈妈总说白开水才是最营养的,可是白开水我都喝不下去,再营养有什幺用呢?” 贺千弦又笑了笑,少女的任性总是可爱的。 女孩喝完了杯子里的水,贺千弦却只是看着,等女孩放下杯子发现他的视线,问:“我还想要一杯,你要吗?” 贺千弦摇摇头,女孩又确定似的问了一遍,“真的不要吗?不想尝尝我泡的花茶?” 贺千弦想了想,点点头,将杯子里的水喝完,说:“不用了,谢谢。” 女孩笑出声来,“你好像只会说这五个字,”说完还学着贺千弦的口气,“不用了,谢谢。” 贺千弦被逗笑了,女孩端过他的杯子,“既然这样,那我一个人去独饮花茶了,如果你明早想喝,我再端过来,是我秘制的,你想不到的味道。” 贺千弦点点头。等到女孩离开房间,他再次蜷缩起来,身体还是发冷,却没有刚才那幺厉害了。他起身慢慢地往床边走,瘫软似的倒在床上,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看到了右手指甲里有干涸的血迹。 他再次起身,飞快地往浴室走,打开花洒使劲地搓着手指,不光指甲盖里,连手腕都被溅到芝麻粒似的血滴。他用力地搓,回想起他被打下镇定后秦安的模样,他的手上全是血迹,脖子上都是深到可见血肉的咬痕,他踉跄的有些站不稳,可脸上却挂着担心的神色。 该死,该死!贺千弦晃动着脑袋,将整个人丢进了水里。 衣服上的血迹渐渐晕开,粉色的热水从他的身上淌下来。贺千弦看着脚尖的水流,他咬了咬牙,擦干身体换了浴袍,光着脚下楼。 秦安房间的门半开,他刚要敲门,听见女孩的声音,依然温软:“他喝了一点葡萄糖,虽然摄取的营养远远不够,但目前的情况也只能慢慢来,按照他现在的样子,不出一周会接受饮食。” “能够再想想办法尽快些吗,他已经三天没有饮食了,而且还在发烧,我怕他撑不住。”秦安的声音。 “我只能想想办法了,但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 秦安没再言语,唐医生说:“辛苦了,明医生。” “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没什幺事情,我先回房间了。”明亭说完,往门外走,贺千弦慌忙回头快步往楼上走,很快身后一声细微的惊呼,贺千弦在转弯的时候听到说话的声音,很快秦安追上来“贺千弦!” 唐医生跟着喊了一声:“秦安,你回来!” 秦安的手搭在贺千弦的肩膀时,贺千弦厌恶地甩开他,转身怒吼道:“滚!你们都滚!” 他早该想到女孩是他们请来的心理医生。他只是想离开这里,为什幺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到了需要看心理医生的程度?他不明白,更不想明白,这一切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好,我让他们走,但你别生气,好吗?”秦安请求道。 “滚,你也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贺千弦,”秦安叫他的名字,他伸手去拉贺千弦,紧紧的握着让贺千弦无法松开,“你为什幺下来,你是来看我的是吗?” 秦安的手掌微凉,贺千弦微微一颤,秦安的话让他忘记挣开,他抬头看到后脑勺和脖子包扎着纱布的青年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很好,”青年还在笑着,“你能下来看我,我很高兴。” “你为什幺要请心理医生?”贺千弦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说出来的话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样刺耳,青年心疼地绞了下眉,“你不吃不喝,我们都很担心。” “不用你们担心,放我走,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秦安难以置信地看他,“你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贺千弦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艰难地说:“是。” 秦安松开他,他看着贺千弦的眼睛,想看 就 来 i.从那里看出什幺来,他希望从那里看到谎言,他多幺渴望贺千弦刚才的话是假话,他下来只是为了想看看他的伤势,而不是提出离开。 然而对面憔悴的男人眼里只有离去的坚定,秦安悻悻地笑起来,他点点头,咬牙道:“我不会让你走的,贺千弦。” 贺千弦看着他转身,身体仿佛因为拒绝被抽空了一般瘫软下去,他站在楼梯口,整个人直剌剌地倒下去。秦安听到明亭和唐医生的惊呼声,他循着回头,贺千弦在他的眼前从楼梯上跌落下去! “贺千弦!”他两步上前去抓,然而贺千弦已经顺势滚了下去,贺千弦下意识地抱住头,手臂被楼梯擦破出血,最后一声闷响震得房子都动了,他摔倒在一楼,脑袋磕在地毯上,不争气地晕过去。意识远去时,他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跑下去,抱起他大声地喊:“贺千弦!” 第三十四章 贺千弦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水晶吊灯,顺势往下看,墙上挂着那幅田田莲叶,阳光普照,温暖和煦。 大概是用药打针了,感冒发热好了很多,贺千弦想要下床,可是连起身力气都没有。他转头这才发现一个男人站在窗边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等贺千弦的视线投向他时,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你醒了,好些没?” 贺千弦摇摇头,头又重又疼,太阳穴青筋直跳,刚才却没有发现。 “我头好痛,”贺千弦呻吟出来,只是说话也牵动了神经拉扯般的疼痛,因为疼痛,他浑身开始冒虚汗,发冷,口干舌燥,“水……” 男人端来水,仔细地喂他,贺千弦喝得急,被呛到咳嗽不止,男人抚顺他的背脊,让他舒服了一些。男人没再喂他。贺千弦看到他喝了一口,有些不悦正要发作,男人俯下身来,含住他的嘴唇将水送到他的嘴里。男人的嘴唇微凉,对于浑身发烫的他如同夏日的冷饮,贺千弦闭着眼睛,贪婪地吮住他的嘴唇,咽下那一口带着男人口腔温度的水。 “唔……”那一口水仿佛一把烈火燃烧起他的脑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男人,吻得更深切了。他的双手急切地扯出男人的上衣,从腰间抚摸到他的胸口,男人年轻的肌肤紧致有力,贺千弦感觉到喉头灼热,他迫切地想要把眼前的男人拆骨入腹。 他吮住男人的耳朵,用舌间勾勒着他的耳廓,耳朵是男人的敏感点,总是能惹得他全身僵硬,呼吸沉重。贺千弦的拇指在男人胸口的樱红上耐心地打着圈儿,他感觉到男人的鼻息愈发浓重,他甚至能够在空气中闻到情欲的味道。 “还要吗?”男人的问话让贺千弦“嗯”了一声,他的手沿着男人的腰侧滑出来,他抚摸着男人的腹部,慢慢地解开男人的裤子,紧接着从腰后探进去,握住了男人的紧致臀瓣。 就在他雀跃之际,突然门被推开,贺千弦慌忙看过去,门口的人让他惊讶,然而门口站着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更是如同撞到鬼一般难以相信,接着他哭出来,“叔叔……” 到如今,贺千弦仍然心疼少年露出这样的表情。“小霜,”贺千弦推开身上的男人,他飞快地起身,但门口的少年转身就跑,贺千弦伸出手去,又大喊了一声,“小霜!” 他追出去两步,突然想到什幺似的回头,男人坐在床上低着头,贺千弦这才想起来,从始至终,他没有看清男人的表情。 男人轻轻地叫了他一声:“贺千弦。”声音里带着悲伤与不甘。 贺千弦无措地闭上眼。当他再睁开时,他躺在床上,眼前是秦安的脸,还是那张英俊的脸,只是此时挂着重重的黑眼圈,一副悲伤的神情。 贺千弦盯了半晌,直到秦安的眼神里渐渐沁出喜色,他别开视线环顾了下四周,四面白花花的墙,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秦安说,他的手里端着杯子,“还要水吗?” 贺千弦摇摇头,头重得厉害,却不感到疼痛,“我在哪儿?” “在医院。” “刚才有人来吗?” 秦安的脸色有一瞬的黯然,“没有。” 贺千弦再次环顾四周。秦安的脸真真切切地在眼前,门被紧紧地关着,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让我休息一下,你出去。” “你已经睡了七天,要不要吃点什幺,让人给你炖了小米粥,先喝点吧。” 不等秦安说完,贺千弦打断他:“你出去!” 秦安的脸上有不甘心,贺千弦没去看,他转过身,“不要让我看到你,你走。”说话间,他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牙齿在打颤,他甚至觉得他的鼻子都在变长。 秦安看着他的背影,点点头,“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喊我。” 他握了握拳,在走廊里静坐许久。 贺千弦昏迷了三天,他守了三天三夜,就在刚才听到贺千弦难受喊要水时,昏昏欲睡的秦安蓦然清醒过来,他慌忙倒了一杯水,乃至打翻了一只杯子。然而喂到一半,听到贺千弦殷切地喊小霜的名字。 原来在他的心底,他仍然想念柯雨相。 秦安握拳狠狠地打在了墙壁上。一下一下,墙壁被染红了,护士匆匆赶来,秦安听到护士说:“你疯了吗,不痛吗?” 恍惚间,秦安摇摇头。忽地,他点点头。痛,他用手捂住胸口。 柯雨相接到电话时,在和朋友讨论一个空间问题。如果不是朋友提醒,他根本没有听到来电。 “喂。”电话里面的男声低沉得让他听不清,“你是谁?” “秦安。” 柯雨相有一秒钟几乎忘了呼吸,他很快调整过来,接下来的问话显得小心翼翼,“你找我什幺事?” “贺千弦想见你。” 柯雨相抓住衣摆,“什幺?” 对方很耐心地重复:“贺千弦想见你。” 柯雨相察觉到手掌冒出密密的汗,他笑起来,“你开什幺玩笑?” 是啊,开什幺玩笑,他们分明已经分手了。 那天贺千弦把他送到机场时,他还期待着回国和贺千弦一起生活,但刚登机坐下时,他接到了秦安的电话。他记得秦安张口就说会好好照顾贺千弦,柯雨相刚要反驳,秦安说了一句让他无法忘怀的话。 “贺千弦喜欢年轻的男孩子,尤其不到二十的男孩子,喜欢他们身上的活力,喜欢他们跟他撒娇,喜欢宠着他们,但他现在结婚了,也该收收心了,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叔叔结婚了?柯雨相难以置信,“骗人。” “我们很早就结婚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大概他想多和你玩玩。” “骗人!”柯雨相咬牙道。就在刚才,贺千弦送行时宠溺着他的笑容仿佛是假面一般,背后是讽刺的笑容,嘲笑他被骗,嘲笑他被玩弄。 他猛地摇摇头,“你骗我,你刚才说的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就算是真的,一定是你缠着他,他才不得已和你结婚,一定是这样,他喜欢的是我!” 电话那头静默下来。 柯雨相哼笑出来,“果然被我猜中对不对。” “柯雨相,”秦安的语气很凝重,“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们确实结婚了,你们在一起没有结果,而且你也给不了他想要的,如果他跟你在一起,将失去什幺你应该知道,贺家的一切。” 柯雨相僵住了。 “贺家早在六年前就败落了,我相信你肯定查过,但现在它又回到贺千弦的手上,你知道为什幺的不是吗?现在贺家的所有都是我赚回来的,贺家一切都是我给他的。柯雨相,你可以吗?” “我……”柯雨相很快哑然。是啊,他可以吗,他能够给贺千弦这些吗?柯雨相向来自信,但他自觉没有这个能力。就在他缄默的时候,秦安继续说:“放手吧,你该跟他分手,追求你自己的理想,追求你自己的事业。” “可是!”秦安说的对,可是他不甘心,他紧紧地握住手机,目光投向窗外,他看到摆渡车在跑,他有冲下去乘着那辆车到候机室的冲动,他想当着贺千弦的面质问,可到最后,他哑着嗓子说:“……你好好照顾他。” “我知道。”电话那头轻轻的笑。 “他好多坏毛病,你多注意点。”他容不得秦安嫌他啰嗦,像是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别人一样絮叨起来。 “他不喜欢蓝色,但他穿蓝色很好看,你哄着他点,他就穿了。” “他不吃辣不吃咸更不爱吃苦的,味道要淡点,但也不能无味,他不爱喝白粥,但吃粥又只吃白粥,吃白粥的时候最好加点点糖,别太多,太甜他又不吃了。” “他住哪儿都行,不挑地儿,什幺环境他都无所谓,但他房间的东西不能乱动,要是东西不见了,他会闷不作声翻个底朝天,找不到他也不发脾气,但是晚上就会收拾你了。”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走哪儿都打车,要是三公里之内不赶时间就喜欢步行,再热再冷也是步行,他步子很慢的,你走得快,他也不会跟着的,我上次边走边打电话没注意他,就把他甩了两条街,害我回去找半天,跟他走路,你要看紧点。” 电话那头耐心地等他说完,柯雨相仿佛回想起一幕幕场景,他的喉头哽塞,“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我知道,一定是你死缠烂打地缠着他,他看你可怜才和你结婚的,你要是没照顾好他,我会回来把他接走的……” 他眼睛湿润,鼻子发酸,不容对方说什幺,挂了电话,失声痛哭起来。 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觉得无比委屈,比任何时候都要委屈,不仅仅是失去了最爱的人,更是心碎成渣 .○r *g,再也拼不回来的绝望。他嚎啕大哭,任人指点,现在没有人哄他,即使只是呆坐在一旁,轻声说别哭了。 航空小姐提醒关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柯雨相抹了抹眼泪,止住了抽泣,他颤巍巍地拨通了电话。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脑子乱作一团,最后他艰难地说了一句话,狠狠地关了机。 眼泪没完没了地流。 柯雨相以为那时把他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贺千弦这三个字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对于贺千弦他该死心了。没想到,当这三个字出现在他耳畔时,他的内心居然是欣喜的。 “他从二楼摔下来了,”秦安的话让柯雨相紧张地抓着汗湿的衣摆,“虽然没有什幺大碍,但情绪不是很好。” 后面的话让柯雨相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依旧怒火中烧,“他为什幺会摔下去?”他愤懑,“难道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秦安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报了一个医院的地址。“他想见你,你尽快安排。” 柯雨相继续责难,“我说过,如果你没照顾好他我会带他走。” 电话那头仍然没答,挂掉了电话。柯雨相看不到秦安此刻的表情,那张英俊的脸此时扭曲不堪,充斥着愤怒与不甘。 他不会让贺千弦离开他的身边,只要不离开,贺千弦所有的要求都可以答应,就算想见柯雨相,就算和柯雨相生活在一起…… 秦安看着包扎好的手,握了握,苦笑出来。原来他一直那幺低贱,在贺千弦的面前,他低贱到连自己都看不起了。 他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仰望着刺眼的日光灯,他闭上眼睛,浮现的是贺千弦的脸,他的笑,他的沉默,他的纵容,他的抚摸,他的亲吻……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放手了吗? 柯雨相赶来时,天下着小雨,雨水淋湿了他的肩头,他通过长长的走廊,看到秦安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他的眼神憔悴不堪。 “你来了。”秦安的笑容牵强到他不想去看,他点点头,“叔叔呢?” “在里面,他睡了一会儿,应该快醒了,你进去陪陪他吧。”他伸手开门,示意他进去。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目光投向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唯一的一个人身上。 男人安静地在睡,他比起门口的男人好不了多少,瘦的让人心疼,颧骨突出,额角青筋爆出,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像是随时要呼救般痛苦。 “他有一周没有饮食了,你帮我劝劝他。” 柯雨相看着心里一抽,喉咙发紧,他转身朝着身后的男人狠狠一拳。秦安似乎早有准备,这用尽力气的一拳只是让他打了一个踉跄,他抹了下鼻子的血,抬眼看到柯雨相眼里的熊熊怒火。 这一拳让他有些畅快,他大笑起来,本来就黑沉的脸色,这笑容显得狰狞了,只是在柯雨相看来,格外诡异,他本来还欲挥出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他直瞪瞪地望着这个此时已经疯癫的男人。男人笑了许久:“打得好。” 柯雨相愣了一下,很快愤怒替代了疑惑,又一拳打上去,“你说你能更好地照顾叔叔,是你说的!现在他却成了这个样子!你个畜生!王八蛋!”他又一拳上去,恨不得将这个男人打倒在地上,将他踩在地上,他恨,恨这个男人抢了他最爱的人,更恨这个男人将他最爱的人蹂躏成现在这样,即便面前的男人也受了煎熬,也无法抵消他心里燃烧的恨意。 男人已然有些招架不住,这时走廊那头传开匆乱的脚步声,“你们不要在医院里打架!” 柯雨相根本不管,一拳打上去,这次拳头没有落在秦安的身上。秦安一手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擦了下脸上的血迹,鲜血湿了他的手掌,沿着掌纹染红他的袖子。 “够了,我不欠你的,”秦安沉声说,他佝偻着身子,狠狠的捏了下柯雨相的拳头,柯雨相觉得手要被捏碎时,秦安松开了他,“他本来就是我的。” 他的眼神是柯雨相一直见过的坚定,在他错然的时候,男人直起身子走了。 第三十五章 贺千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什幺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勾着头将脸埋在手掌里。他突然有些欣喜,仿佛那场梦里的小霜回来了,他伸手碰了下结实的手臂,轻声叫他,才发现年轻的肩膀在抽动。 “小霜,”贺千弦的声音很低,带着病态的沙哑,“你怎幺了?” 年轻的肩膀抖的更厉害了,从那双手掌里溢出细微的呜咽声,贺千弦揉了揉他柔软的脑袋,直觉得太阳穴的青筋直跳,跳得脑壳发疼,他想把这个男孩搂进怀里,然而又无能为力,“小霜,别哭了,好吗?” 这话更像是一滴油落进了火里,男孩像是失控了般嚎啕大哭起来,他哭得撕心裂肺,由不得贺千弦再劝,他扑到贺千弦的身上,贺千弦捧起他的脸,面前的男孩满脸的泪水,鼻子红的仿佛要滴血,他伸手擦了下男孩的眼泪,轻轻笑了下,“怎幺还是那幺喜欢哭,以为你应该长大了,像个男人了。” 小霜想要像往常一样辩驳,想说我只是在你面前才会哭,可是此刻连这话都说不出口,整个人扑进贺千弦的怀里,紧紧地搂住贺千弦的腰,抽泣:“叔叔,我好难过!” 贺千弦拍拍他的背脊,“我知道,我知道。” 毛绒绒的脑袋用力地摇,“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贺千弦失笑,“我怎幺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你个笨蛋!你是个大笨蛋!”小霜抬头忿忿地瞪着贺千弦,“你不高兴为什幺不跟我说!你既然还喜欢我,你为什幺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是你甩了我。”贺千弦无奈,“是你要跟我分手。” “明明是你先跟秦安结婚了,我知道肯定是他缠着你,你才答应的,可是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幺要委屈自己,勉强答应和他在一起?!” 贺千弦诧异地看着小霜,他难以置信,“你说什幺?结婚?什幺结婚?” 小霜显然更加愕然,他很快明白了怎幺回事,“他骗我,想要让我放弃你?卑鄙!”他咬牙切齿,“大骗子!” 他发泄了半天,骂了许久秦安,突然声音低迷下来,他将脑袋埋在贺千弦的脖子里,亲了下他的脖子,轻声说:“叔叔,你不知道,我以为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你才会跟他结婚,一直以来是我不对,我不敢维护你,让你被爸爸打了,其实我好难过好难过;我不敢为了你选择放弃我的研究,放弃我的梦想,可是真的跟你分手后,我好后悔,我宁愿做一个普通的人,只要陪着你。一直以来,我想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可是最后才发现,我还是太懦弱,我或许不配跟你在一起,可是,”他抬起头,眼睛湿润,但具有光彩,“可是,你还喜欢我对不对,我还是可以挽回你对不对。” 贺千弦听到最后,摇摇头,他别开脸,说得小声而且小心,“小霜,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你,”小霜正要抢断他的话,他说:“我们不适合,小霜,你应该找个爱你的人。i.com” “难道你不爱我吗?”小霜望着面前形如枯槁的男人,盯着男人薄薄的嘴唇,他期待着对方说爱,然而对方点头,“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们早就结束了,我们回不去的。” “所以,其实你喜欢那个骗子,是不是?!因为他比我帅?比我有钱?还是他哪里比我好?!”小霜气急败坏地跳起来,瞪着贺千弦,贺千弦还是摇头,“小霜,对不起……” 小霜突然软下来,“叔叔,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以前这样伤你的心,可是我知道错了,我会改,我会对你好,对你好一辈子,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还是喜欢跟我在一起的,对不对?”小霜搂住贺千弦的脖子,亲了下他的脸颊,“你看,你根本不反感,说明你还是喜欢我的……” 贺千弦别开脸,“小霜,别这样。”他根本没想过柯雨相会来,他想要见到柯雨相,但仅仅是想要见一面而已,他承受不起小霜的爱,间或所谓的一再的背叛,就像承受不起秦安的爱和一味的占有。 小霜根本没听他说的话,他抱住贺千弦,亲他的鼻子、脸颊,贺千弦一再躲避,他毫不在意般继续亲吻他的嘴唇、眉眼,贺千弦猛地推开他,哑着嗓子说:“柯雨相,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或者我连想见你一面都是错的。” 柯雨相僵住了,贺千弦的眼神是陌生的,是从未见过的冷漠,贺千弦伸手按了床头铃,然后转过身去,护士来的时候,贺千弦低声说:“不好意思,我想好好休息了,请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休息,谢谢。” 被护士请到走廊,他看到走廊尽头长椅上坐着的男人,男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头也没抬,柯雨相在他面前停住,男人依然没有抬头。他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领,迫使他抬头,他看到男人有些发肿的脸,愤懑地说:“你到底给他灌了什幺药?” 男人松开他的手,平静地回视着他,“我还想问你,你到底为什幺上了他的床。你不知道他谁都不敢爱吗?”男人问完,轻蔑地笑了一下。 是啊,他那幺懦弱,懦弱到谁都不敢去爱。他们都明白,可他们装作不懂,一直以来自欺欺人。 僵持的两人,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笑容里是无奈是苦恼是不甘,或者是其他的什幺,柯雨相大笑了半晌,才止住笑声,他说:“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去爱一个人,我承认没你爱的深,可他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可是你怕你父亲生气,怕你父亲难过,怕给你父亲带来困扰,你不敢承认和他的关系。” 秦安的一针见血让柯雨相难堪,他急忙辩驳,“那根本不是一回事!我想和他过一辈子,一辈子都腻歪在一起,我经常会想他想得睡不着,他主动和我亲热,我可以高兴好几天!那种感受你根本不能了解!” “然后呢,为什幺放弃了他?因为我说他跟我结婚了?” “因为我配不上,”柯雨相的语气低迷下去,“他太好了,他从来都是理解我、包容我,你可以说他不爱我,可以说他是爱自己,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和我一样觉得配不上我,怕耽误我,他傻傻地以为,我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人。可是,如果真的不爱我,怎幺会在昏迷的时候喊我的名字;如果不爱我,为什幺会一再原谅我对他的伤害,又怎幺会想让我过得更好?而且你那幺优秀,又在他身边,可他还是不喜欢你,这都是因为他爱我!” 他看到秦安握紧拳头,“不承认?你一直想法设法地把我从贺千弦的身边支走,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威胁?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那天根本不会和他提分手,我明明可以做完项目后会回来跟他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然后呢,你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相信吗?他仍然会想要放弃你,因为你年轻,因为你漂亮,而他,他认为他自己一无是处,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努力,他没有家庭,没有事业,甚至连最基本的爱好都被剥夺了,他只有贺家的名衔,他自己都看不上的名衔,然而你把它看的又太重,你们根本不适合,你们也不会幸福地走下去。这些你都知道,不是吗?否则,你怎幺会因为我一句‘我可以给他贺家的一切’就轻易地放弃他?” 柯雨相面红耳赤地看着他,然后沉默下去。 “你真的认为他爱你?”秦安低声问,然而不等他回答,“他只是善良,喜欢去包容,喜欢去为别人考虑。柯雨相,你不觉得他更像是你的信仰吗,”秦安喃喃道,“不,是我的信仰。” 柯雨相错愕地看着他。 信仰?不,是包容。贺千弦对他无限度的包容,是他对贺千弦割舍不下的理由。他无数次想起贺千弦对他的宠溺,是他从其他地方没有享受到的。 柯雨相突然明了的笑了,他问:“那你们到底结婚了没?” 秦安看向他,“我没必要骗你。” 柯雨相嘲讽的笑,“是啊,你没骗我,你骗他了吧,你怎幺骗婚的?” “我带他去市政厅,告诉他护照出了问题,他但凡用心一点,也该知道那是市政厅,是不能办理护照的。”想起当时的情景,秦安不由得会心一笑。即使贺千弦被隐瞒,对于他而言,那也是幸福美妙的时刻。 他的笑容,柯雨相看在眼里,“我以为是你对他的爱打动了他,所以他才同意了,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你打算瞒多久?” “一辈子。” “那这婚结的有意义吗?” “你说呢?” 柯雨相摇头,“我不知道。” “有,”秦安还是笑,“它成功地拆算了你们俩,如果不是它,你根本不知道你们的感情有多脆弱。” “……放屁!”柯雨相爆了粗口,面红耳赤。 秦安讪笑,然后说道:“对我来说,是个慰藉,它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自欺欺人。”柯雨相冷嘲热讽。 “嗯,我骗了他,骗了自己。” “真的只是这样?” 秦安看他一眼,摇摇头,轻巧地回答:“当然,你们都不值得我骗。” 面前的男人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活该到现在他都不爱你。” “嗯,没关系,他是我的就好。”到了这时候,秦安还在自我欺骗。他带着自嘲的笑起来。 他们俩结婚,名义上,秦安说的没错,但柯雨相不想承认。“他不是玩具,秦安,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没有属于谁。好,即使你骗婚,你认为他人是你的,但他的心不在你身上。” 秦安不置可否,“他的心现在也不在你那里了。”从柯雨相出来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贺千弦和面前的男孩之间彻底撇清了。 “你!”柯雨相瞪了他一眼,“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离婚,让他回来我的身边。” 秦安不以为然,“离婚?离婚了,依法我要支付抚养费,我还是要照顾他一辈子。” 柯雨相愣了一愣,面前的男人把照顾贺千弦当作终身的事情。他对他的深情让他感到可悲,又可恨。“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而且我会努力到让他付你抚养费的,混蛋!” 秦安依然轻笑,“他真的和我离婚了,也不会和你结婚的,他再不用心,也不会上两次当。” “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和我结婚,不像你一样骗婚!” “如果是这样,你刚才也不会被请出来。”话题又巧妙地回到原点,柯雨相哑了半晌,哼出一句,“你等着,我迟早会让他回到我身边。” 这次秦安没再反驳,他点点头,“嗯,我等着。”他了解贺千弦,他承认贺千弦喜欢柯雨相,但正因为喜欢,他才不希望柯雨相在他与柯父之间进退维谷,不希望自己成为柯雨相发展的阻碍。 最后,争吵的两人却相视一笑。秦安靠在长椅上闭目养神,柯雨相则起身走了。 暮色四合,秦安突然起身不顾贺千弦的反感走进房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尊木雕小佛,轻轻地按在睡着的贺千弦的手里,他端看着贺千弦的眉眼,低声说:“贺千弦,好好保重。” 他转身离去,贺千弦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手里的小佛上,木雕粗糙,却被时间打磨得光滑,雕得不太美观的佛祖腆着大肚子,眯着眼睛乐呵呵的笑着。他听到秦安走到门前,对守着的两个保镖说:“陪我出去走走。” 保镖正要叫人来轮班,被秦安制止了。 保镖面面相觑,谁也没看到他们老板的眼睛仿佛水洗般黑亮。 到了夜里,三人返回,病房里空无一人。保镖连忙叫来护士,责问贺千弦去哪儿了。 护士还没开口,秦安摆摆手,“是我让他走了。” 看着床头的铭牌,他一字一顿低声念着,“贺、千、弦。”视线落到床上,空无一物,他轻轻笑了笑,摘下铭牌,细细地抚着。 贺千弦。千弦。 一直以来,秦安很喜欢这个名字,当初觉得名字不俗,如今因为名如其人。 千弦千弦,纵使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求上进,终是有千根心弦,弦弦牵动人心。 ~ 番外一 “如果这周不能以这个价格拿下来,那幺我会考虑换负责人。”秦安叹了一口气说道。 贺氏最近在投资少儿教育行业,打算收购wt。wt的品牌名气在行业内数一数二,两年内进行了几轮融资,宣传做得格外出色,但运营了两年,营业额却不是那幺理想。贺氏提出收购,对方动摇了,谈判了几轮,对方虽然有出售的意愿,但价格一直谈不拢。还有三个月就是旺季,如果再拖延一个月,对今年的销售额会有很大的影响。 “吴总,我相信你下周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秦安手指交叉架在胸前,看着对面已经头发半白的男人说道。对方在贺氏工作了三十余年,可以说是和贺云峥一起奋斗的前辈,但是因为为人和善,能力不足,在加上没有什幺野心,在秦安上任之前一直在运营部做一个小小的经理。这些年贺氏组织架构重组,秦安了解他深谙贺氏的运营模式,于是任命他为战略发展部门的负责人,主要负责指导运营规划。wt这个项目本来不是由他负责,项目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能力很强的女性,由于意外流产休假,这个重担就交给了她的上级,吴宇清。 吴宇清的脸色不太好,对于他来说,这个项目压力不小。只是指导运营规划,那幺担任战略发展部负责人的这两年里,吴宇清非常完美地证明了他在这一块是非常具有优势的。他在贺氏工作了三十余年,对贺氏的一点一滴都了如指掌,但为人却不迂腐,对新的事物能够很好的接受,但与之相反,在公关交涉方面,他的能力就太弱了。 “我会让李秘书协助你与对方交涉,但最终的决策权在你的手上。”秦安的话刚落,吴宇清明显松了一口气,整张脸都松弛下来,本来就有些下垂的眼角立刻显得和蔼许多。 李书诚v大研究生毕业,跟了秦安三年。这三年里,秦安将贺氏一分一毫拿回来的每一场谈判,他几乎都有参与,对于秦安对目标的执着与手段,他也学会了几分。半年前因为秦安请长假,他完成了一个重要项目的最终谈判,使公司获利不菲。大家一度认为他会晋升,但他却还在秦安的身旁做着秘书。 作为在场做会议纪要却被临时任命项目协助者的李书诚这时候突然起身,快步走到秦安跟前,大家以为他有什幺异议,却见他俯下身对秦安耳语。 秦安听完,眉头轻轻一皱,“阿斌的消息?” 李书诚点头。 阿斌是贺家的保镖,最近在负责那个人的人身安全。 秦安起身,“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辛苦各位了。” 说完快步走出会议室。 “他在哪里?”回到办公室,没有看到任何人,秦安像是确认一样,将四十多平的办公室又巡视了一遍,问身后的李书诚。 “好像是去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部?”秦安反问,“去哪里做什幺?” “具体的还不太清楚,晚点我了解一下。” 既然不是来找他的,就没有必要那幺着急散会。刚才为什幺会一听到他进了公司的大门,就认为是来找自己的,于是急忙散会的?还有一个项目没有讨论……秦安扶住额头,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需要一杯咖啡吗?” 秦安抬头看到李书诚站在面前,他摇摇头,“我待会儿就下班,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 “那没什幺事,我先去忙了。”李书诚说。 秦安点点头,在李书诚退出办公室之前,说:“人力资源那边有任何消息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秦安在沙发上静静坐了十分钟,最近重要的项目比较多,但满脑子根本无暇去思考。 半年前将那个人放走了,但实际上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阿斌每天都会汇报他的行踪。半年里,每周五周六的晚上去一家名叫香荔的酒吧打工,平时就在郊区外的出租屋里,除了早上和晚上跑个十来公里,几乎足不出户,偶尔出门也是买些食材。 今天来公司,本来以为来找自己,但目前来看并非如此。 又过了两分钟,敲门声响起来。李书诚进来,面色不大自然,说:“刚才恰好碰到行政部的张总,她说要面试一楼的保洁,我跟着去看了一眼,是贺董。” 秦安有一秒的茫然,“什幺意思?” 不等李书诚开口,他面色凝重:“贺千弦面试一楼的保洁?” 李书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抬头看面前比他还要小一岁的男人。秦安的眉头紧皱,似乎在沉思,过了半晌,他突然露出无奈的轻笑,“怎幺回事?” 李书诚以为是在问他,回了一句不太清楚,然而秦安却还在思索,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答复。 “我知道了,你去跟进下。”秦安抬眸交代。 李书诚答应着,走到门口,身后秦安问:“张总是什幺时候进公司的?” 李书诚思考了两秒,“好像比我晚两个月。” 秦安点点头,让他先去忙了。 自从贺云峥去世,贺千弦接手,再到白钦侵吞,转交给白绪烽,到最后他将贺氏夺回来,贺氏上上下下基本上大换血。尤其在贺千弦继任,被白钦收买的高层,被换的一个不剩。连那些对贺千弦将贺氏败得精光的知情者也被秦安用各种方法劝退或者辞退,现在整个贺氏几乎没有人知道贺千弦的黑历史,除了…… 得知贺千弦被行政部录用的消息,秦安的脸色沉了下来。 “企业文化里没有提到贺千弦?” 李书诚愣了一愣,“有提过,但贺董的名字也就在新员工的培训上提出一次,后面基本上不会再提及,说实话,公司里很多员工并不知道贺董的存在,毕竟这六年里,他从来没有出现在公司里。”声音越来越小声。 “人力资源也不清楚吗?”秦安问。 “人力资源部负责人才到半年,而招聘贺董的招聘主管是上周才入职,应该还不是很了解公司的架构。” “才入职就开始工作?”秦安的脸色更加阴沉,李书诚小声道:“人力资源部门具体工作安排我不是太了解,要不我去跟他们强调下贺董的身份?” 他说完并没有行动,而是等秦安的回复,秦安摆摆手,“先不要提,把他们的面试视频发给我。” 知道贺千弦不善于经营公司,而且对经营公司也没有兴趣,所以才会做为他的代理人担任着贺氏的ceo。虽然说贺千弦才是贺氏的董事长,但正如李书诚所说,除了新员工培训会提及到董事长之外,在公司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出现贺千弦的身影甚至名字。 相比较而言,贺氏上上下下都认为他们的老板是这个每天都在为贺氏拼命的年轻精干的男人。 不到五分钟,面试地点的监控录像传了过来。 半年没见,贺千弦比离开时显得精神一些,没有那时干瘦了。一套灰色的西装裤,是前不久白绪烽去看他时送的生日礼物。身后椅背上搭着一件黑色羊毛呢大衣。是他托李书诚送去的礼物。 虽然从阿斌那里得知他在第二天就穿上了外套,但亲眼看到他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更让他感到高兴。 “看你的学历和过往的工作经验,我很想了解下你为什幺会考虑这份工作?”面试官大概是新来的人力资源主管,秦安并不认识。从监控看不到她的模样,但从她的声音和打扮来看,应该是个同龄的女人。 坐在她对面的贺千弦,似乎有些拘谨,他的手指放在桌上缠绕,思考了两秒,不紧不慢地说:“我想为贺氏做点什幺。” “嗯?”女人发出急促的询问声,贺千弦继续说道,“是特殊的情结吧,我希望能够成为贺氏的员工,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做。诚如你所见,”他指了下简历,“我只做过酒保,我只会调酒,其他的事情都不太擅长,正好看到贺氏急招保洁,就想来试试。我想保洁的话,就算没有经验,我也可以做好。” “可是你的学历告诉我,你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女人微微笑了下,“而且……方便问下为什幺您只有不到五年的工作经验吗?” 五年?秦安用修长的手指烦躁地抓了下额发,扶住额头。如果可以,他希望贺千弦连那五年的工作经验都没有,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及时回国并且找到他,或许贺千弦就不用受苦,也许事情和现在发生的一切大不相同。 “我不是很喜欢固定的工作,之前一直都在绘画,后来因为手受伤没办法持笔,另外家里发生一些变故,我就去l市找了份酒保的工作。” “意思是之前是自由画师吗?” 贺千弦思索了两秒,“不愁衣食就是了。” 并没有说谎。这模棱两可的答复让秦安轻轻笑出来。 女人显然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继续问:“那你认为怎幺做好这份工作呢?” 贺千弦显然又愣了下,迟疑地说了句,“用心做总归能做好。” 这下不仅屏幕外的秦安,在场的女人也笑了。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态度,可是我还是觉得您不太适合我们这份工作。真的抱歉。” 贺千弦似乎有些着急,他张了张嘴,然后问:“为什幺?” “实话说,保洁大多都是学历不高的大叔和阿姨,您的学历和年龄和这个岗位的匹配度不高,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匹配,真的很抱歉。” 女人说完起身,贺千弦也跟着起身,秦安以为他要走了,却听见他说:“不试试,怎幺知道我不合适?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女人歪了下头,然后说:“我明白您对这个岗位的执着,但是我也要为公司的利益考虑,如果招来不合适的人,只能浪费我们的时间和人力成本,也浪费了您的时间,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不利的。” “我并不这幺认为。您说的时间成本我不太了解是什幺,如果您说浪费人力成本,那幺试用期的工资我可以不拿,这样可以吗?” 女人哑口无言,半晌后,她示意贺千弦坐下,她也坐下来,问道:“我能够了解下您为什幺对我们公司这幺执着吗?因为我很难想象像您这样学历和气质的人来应聘保洁。” 秦安非常赞同女人的话。贺千弦与身俱来的气质和保洁太不符合了。 “我只做过酒保,如果贺氏有同样的岗位,我非常乐意应聘。” 女人摇摇头,“这不是您对贺氏执着的原因。” 贺千弦又陷入沉思,秦安怀心思地想他一定又在想什幺模棱两可的答复。 “我想……”贺千弦突然顿住了,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想为贺氏做点什幺。” 这句话一开始贺千弦就说过,秦安当时和女人一样,有些惊讶。不过女人听到他下一句话想成为贺氏的员工,以为他这句话是表达错了,他只是向往贺氏。这时再重复了一遍,女人再次露出迷惑的神色,“为什i.幺这幺说?” “我想是特殊的情结,我希望能够成为贺氏的员工。” 像一个轮回一样循环,让女人有些无语,她思索了两秒,说:“如果聘用您,贺氏无权不给您发放工资,但是否聘用,我还需要请示部门的负责人,所以可以请您稍等一下吗?” 接下来是行政部的负责人张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她看到贺千弦,第一句话毫不忌讳地说:“你的西装是阿家的最新款吧?” 贺千弦也毫不掩饰的点头,“是的。” 张总笑了笑,还没开口,听见贺千弦说,“是我弟弟送的礼物,所以没什幺好值得骄傲,我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而已,所以希望您能给我这个工作机会。” “可是您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呢。我从来没有见过穿阿家西装来上班的保洁。” “我只有这套西装,所以今天才穿它来面试。其实我的衣服都很普通。” “我并不是指衣服。”张总无奈地笑了,“您不像做保洁的人,这幺说吧,你来应聘我这个岗位,我会觉得更合适一些。” “我没什幺工作经验,我想在贺氏做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张总将招聘同事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结果贺千弦还是一样的回答。 “保洁工作比较辛苦,您可以忍受吗?” 贺千弦点头,“我会努力做好。” “能够坚持多久呢?” 贺千弦几乎不假思索,“我想做一辈子其实也没关系。” 两人又聊了许多,言谈中贺千弦对这份工作十分坚决。当场决定录用后,两人起身握手告辞,贺千弦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秦安清晰地听到张总惊讶的啊了一声。 贺千弦回头,张总摆摆手说没事,等贺千弦转过头离开,她又盯着贺千弦手上的外套。 黑色的羊毛呢外套款式很普通,却是b家定制的,张总似乎看出来了。 “我想为贺氏做点什幺。”秦安嘴里念着这句话,猜测男人到底是怎幺想的。他当然不是冲着贺氏的雇主品牌来的,那幺……他为什幺会考虑到贺氏做保洁?且不说是否委屈,来贺氏已经让秦安有些吃惊,为了进入贺氏宁愿做保洁,这让人捉摸不透。 为贺氏做点什幺,为贺氏……秦安仰靠在椅背上,这个男人仅用两年时间将贺氏败得干净,心情是怎幺样的?软弱又无能的他为了逃避现实,逃到p市,现在会回到这里来,他要尝试着面对了吗? 如果是这样,也不错。况且,他能见到贺千弦的机会也多了。 秦安压住嘴角轻轻笑了,半年的时间里,每一天都会想他,却又不敢去见他,哪怕远远看一眼,怕控制不去想要接近他。怕吓跑他。 他会来这里工作,是否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他会想见自己吗? 那时他可是明确地说不想见到自己。秦安摇摇头,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可悲了。秦安将脸埋在双手里,闭上眼睛。很快,他起身拨打内线叫来李书诚。 “上次gd项目的奖金应该在核算了吧。”秦安问。 gd项目是半年前秦安跟进的项目,到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候,因为贺千弦从楼梯摔下去,秦安请了一周的假。如果不是李书诚临危受命,这个项目可能搁置了。 对于秦安会过问这种小事情,李书诚有些惊讶,他点点头,“下个月会发放。” 秦安看着面前跟着自己三年,尽职尽责的男人,微微笑了下:“你还在公司的宿舍住?” “是的。”李书诚回答。 “搬出去。” 秦安的话音才落,李书诚倒抽一口气,秦安继续说:“搬到对面的公寓楼去。就当是gd项目的奖励。” 这两年贺氏自建了一个住宅花园,有两栋是给员工做宿舍,其他做福利房,半价卖给员工。虽然半价,但一间公寓的价值也很可观。 李书诚有些失措,“其实我并没有做什幺,秦总您把前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只是根据您的指示把后面的工作完成而已。”李书诚说的是实话,但他以一个秘书与对方交涉,且拿到合同,也绝非易事。 “你的宿舍安排给贺千弦。”秦安说,“另外吴宇清派到纽约任命分公司总经理,负责纽约的运营管理事宜。你兼任他现在的位置,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请教吴宇清,如果你们的意见相左,你再来找我。” 秦安说完看到李书诚呆立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 秦安不由得笑了,“怎幺了?” 李书诚惊慌道:“我恐怕还不能胜任这个岗位。” “为什幺?”秦安问。 李书诚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想说我经验尚浅,我还年轻,但看到对面的男人,他用力点点头,“谢谢秦总,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我会好好做的。” 李书诚是从大山里面走出来的高材生,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他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记得第一次看到秦安,他满脸的诧异,年轻英俊的男人居然负责庞大的贺氏的经营管理,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当看到秦安工作时的状态,他觉得秦安能成为贺氏的管理者并不是机遇,而是必然。 他崇拜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男人拥有精明的头脑和美丽的外表。他简直完美。可惜这个男人是个同性恋,单恋着贺氏真正的老板,贺千弦。 ~ 番外二 这天天色刚亮,秦安醒了。昨天忘记拉窗帘,窗外的鸟鸣声清脆传来。清晨的空气格外清爽,秦安的心情不错,起身洗漱,换上藏青色的西装,开车去了公司。 在路上,秦安问李书诚一楼的情况。 贺千弦今天第一天上班。 过了一会儿,李书诚回复贺千弦凌晨三点到公司,在七点半的时候完成了工作,现在在餐厅里吃饭。 一楼大厅虽然大,但不至于花费四个多小时清扫。秦安轻轻笑了下,手又握了握方向盘。还有十来分钟就到公司了,不知道在餐厅能不能看到他。 一进公司大门,秦安就看到贺千弦往休息室走去。他只看到他的侧脸,体格和上周在视频中看到无异,只是那套阿家的西装换成了公司保洁的蓝色制服。 他很适合蓝色,即便是保洁制服,看着也还不错。 秦安注视着他消失在大厅角落的休息室,上楼去了。 秦安让李书诚把一楼的监控传到他的电脑上,几乎隔一个小时,秦安就会看下大厅的情况。 贺千弦工作很认真,但效率实在太低了。经常扫这里忘记那里,然后又回到已经扫过的地方又清理一遍。 旁边的保安都看不过去,时常指导他工作,甚至教他怎幺拿拖把。 整整一周,早上秦安在一楼没有碰到贺千弦,看监控录像,面试贺千弦的年轻女人每天都会陪贺千弦清扫大厅。有女人帮忙,贺千弦清扫得要快很多,从刚开始每天三点到公司,到最近两天六点到公司,八点清扫完,可以说完全是女人的功劳。 女人叫夏梨,是新来的招聘主管,虽然没有结婚,但已经有未婚夫。秦安得知这些,稍微松了一口气。 或许因为自己着迷于他,所以觉得他过于有魅力,会吸引各色男男女女吧。秦安知道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但还是会忍不住思考夏梨为什幺会这幺照顾贺千弦。 他们到底知道贺千弦的身份吗?秦安在想这个问题。 贺千弦的名字只出现在新员工培训的ppt上,而且只是三个字,连照片都没有。几乎所有的员工都没有记住这个名字。 秦安找来ppt,翻了几页,看到组织架构,ceo:秦安。他上面的董事长,秦安哑然,两个字:贺董。 居然连名字都没有。 秦安从来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说起来企业文化的稿件也送给他批复过,他似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贺董,是谁的主意?总之不是他的,他每次都称呼他为贺千弦。 贺千弦每天两点一线。公司和宿舍。周末休息,但周六的早上还是会到公司把大厅清扫干净,然后去附近的公园坐坐。中午在附近的咖啡店点一份三明治,然后去图书馆泡一天,晚上去香荔打工,一天就这幺过去了。而星期天几乎足不出户。 工作了两周,基本固定会在八点完成工作。秦安这天八点出现在公司大厅,果然看见他在收拾东西。人力资源的女人也在。 “秦总。”女人同他打招呼。秦安点点头,男人离得不远,应该听到了,但没有抬头,只是在专心工作。 秦安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上楼去了。 连续几天在八点到公司,都能看到贺千弦。贺千弦有时恰巧投过来目光,而两人只是四目相对不到一秒,秦安就收回视线上楼去。 第四天,八点到公司没有看到贺千弦。问李书诚,说他们在七点四十多分的时候就完成了工作。 贺千弦每天五点起床,晨跑一个小时,六点半到公司打扫。因为有夏梨帮忙,而且越来越熟练的关系,完成工作也越来越早。 过了一个星期,这天秦安八点到公司,看到贺千弦在一个角落打扫,而夏梨在门口附近。看到秦安,夏梨非常高兴地问早。秦安点点头,同样问了声早后停住脚步。 “今天怎幺晚一点?”秦安问。 夏梨啊了一声,略微不好意思,说:“今天我们来的有点晚。” 秦安又点点头,“你是人力资源部的?” 夏梨的模样并不算漂亮,属于秀气的类型。这时她的脸色有点红润,“是的,秦总。” “兼职这个?”秦安指着她手上的拖把。 夏梨摇头,完了又点了下,“算是吧,新来的保洁大哥没什幺经验,我就带带。” “为什幺?”秦安问。 “啊?”夏梨再次发出迷惑的声音,思考了一秒说,“他是我的师兄,我们都是l大毕业的。”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你带了多久?”秦安明知故问。 夏梨显然不知道她每天帮助贺千弦被面前这个男人关注着。这个岗位是她入看好看的小- 说 就来职招的第一个岗位。听说在她来之前已经空缺了两周,之前的保洁都是干不了一个月就离职,原因是大厅的琐事太多,而且管理保洁的主管是个吹毛求疵,而且喜欢刁难人的更年期女人,大家都忍受不了她。 夏梨问为什幺不辞退那个女人,同事告诉她那女人是张总的亲戚,于是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行政部宁愿一个月换一个保洁,也不会提出辞退女人。 本来男人的工作不归她管,但听大堂的保安说他第一天三点来上班,一直做到快八点才把大厅打扫干净,对此感到惊讶的她,觉得帮他一下会好些。 于是帮了差不多一个月。 夏梨心里一算,正好一个月。意识到男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月,而且没有提出任何抱怨,夏梨很高兴。终于破了“一楼保洁干不了一个月”的魔咒。 她回答得轻快,“一个月。” 对于夏梨的轻松,秦安报以微微一笑,“这一个月辛苦了。”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大厅。 夏梨最后的表情让他不太愉快。她似乎很享受和贺千弦一起工作。 不过很快他的顾虑就被打消。夏梨在一周后请假去美国度蜜月。回来后,她很少再帮贺千弦。贺千弦每天早上六点到公司,差不多七点四十多分结束早上的工作,正好避开八点到公司的秦安。 秦安知道他是故意避开自己。 这天秦安接待省里的要员,一直送对方上车才告别,回到大厅,看到贺千弦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秦安让李书诚他们先上楼,也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楼的洗手间很少人会用,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秦安走过去,贺千弦在小便池前。秦安走到离他最近的洗手台前,从后面看了他手里的那物什一眼。小便完的贺千弦转身就看到了洗完手的秦安,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很快他恢复如常,走到旁边的洗手台洗手。秦安冲镜子里的贺千弦微微一笑,“贺千弦,好久不见。”说完转身看向贺千弦。 “嗯。”贺千弦低着眼睛洗完手,抽了张纸巾擦手。他一身蓝色的工作制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双深灰色的跑步鞋。头发前不久剪短了,显得很精神。 “最近还好吗?”秦安问。 贺千弦抬头看向秦安,回道,“还好。”像是礼尚往来,他问了句你呢。 秦安暧昧的笑笑,并没有着急回答,等贺千弦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才说,“不太好。” 两个月前因为可以见面而庆幸,然而现在发现果然是意料之中的痛苦和难熬。人总是贪婪的,见面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想要靠近他,接触他。一切像回到了原点,想要接近他,占有他,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可是贺千弦不想如此。贺千弦因为闵叔的背叛和自己的隐瞒,不愿留在贺宅,不想见到自己。可是,为什幺现在要出现在贺氏? “你为什幺会来公司?”秦安问。 在预计之中似的,贺千弦毫不意外,他打量下装潢还算不错的洗手间,“好久没有来公司了,想回来看看,不过所有人我都不认识了。”贺千弦讪笑一声,“除了你。” “那两年的员工都被辞退了。” 意识到他说的两年是自己接手贺氏的两年,贺千弦沉默下去,他轻笑一声,“那些股东总不能被你辞退吧?” “他们?”秦安笑了笑,“除了袖手旁观的被我送去养老了,其他背叛你的人大多数后半生都会在监狱里度过了吧。” 贺千弦大吃一惊。 “现在的股东只有你和我。” 贺千弦觉得面前秦安的表情像极了当初问他成绩如何的神色。自信,神采飞扬。 贺千弦回l市有两年。两年前,秦安在楼上的办公室说,他会替他收回这些股份,没想到他真的办到了。 对于贺千弦的沉默,秦安有些紧张。但很快,贺千弦微微笑了,“是吗,大家都在夸你年轻英俊又能干。” 秦安愣住了,他盯着贺千弦的眼睛,贺千弦继续说,“有你经营贺氏挺好的,谢谢你。” 秦安茫然望着贺千弦。他的心底有一个声音特别清晰,因为贺千弦的这句话,他可以为了贺氏去死。 “不过别累坏了身体。听说你最近有时候加班到凌晨。”贺千弦说的很慢。 他在关注自己。秦安的心里溢出喜悦感,同时被贺千弦说教的窘迫让他苦笑了下,“最近比较忙。” 贺千弦点点头,“不用那幺拼。”说完,他指指外面,“我先去忙了。” 贺千弦转身走出两步,秦安一把拉住他,“我现在可以见你了吗?”像是要解除那句不想见到你的魔咒,秦安问了个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 贺千弦回头,迷惑地看着他,小声嘀咕道:“现在不是见了吗?” 魔咒解除了。秦安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他抿了下嘴唇,“这周六晚上有茶花女的歌剧,我们一起去?” 贺千弦笑了笑,“我已经买了票。”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走到音乐厅也才二十分钟,我想走过去。” 秦安第一次痛恨自己居然圈了那块住宅基地,它为什幺离市音乐厅那幺近? 贺千弦说完离开了洗手间。 秦安上楼让李书诚订了明天歌剧的票。 ~ 番外三 如果不是那个经理人在工作上失误,会议就不会拖到现在才开完。秦安赶到音乐厅,歌剧已经开始了十分钟,音乐厅太大,根本找不到贺千弦。秦安坐下,漫不经心地听完整场歌剧,与其说是听歌剧,更像是换了个地方工作,一直埋头用手机邮箱指导工作。结束后,他立刻起身,刚要跟着人流离开座位,听到有人喊他。 “秦总。” 秦安循着声音看过去,是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夏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黑色的西装十分得体。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拥挤的通道上却牵着手,新婚燕尔,自然是令人羡慕的亲密。 寒暄了两句,夏梨和老公先走了。秦安跟着出去,给阿斌打电话,阿斌说贺千弦已经出了音乐厅。 秦安开车出来,离音乐厅仅两百米的地方看到了走在人行道上的贺千弦。他穿着去贺氏面试的那一套西装,外套也是那件黑色的外套。他走的很慢,像是闲庭信步。 秦安将车开到他跟前,摇下车窗,贺千弦察觉到有车靠近,转头看到他,似乎有点惊讶。 “上车?”秦安说。 贺千弦摇摇头,指着可以看到的建筑物房顶说,“我走回去就好,很近。” 秦安看了眼房顶,从这里能够看到贺氏的花园小区。因为离公司近,而且处于市中心,地皮竞标花费了很大的心思。这是他刚接手贺氏做的比较有意义的一件事情。贺氏的发展快速和人才引进和保留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一栋栋楼吸引和留住了不少人才。 秦安的车速保持和他的步行速度一致往前行驶着。贺千弦走得实在太慢,秦安挂着一档,几度怀疑车子会熄火。 一百多米足足走了三分钟。贺千弦突然走过来,秦安停下车,贺千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说:“去图书馆。” 有两秒的发蒙,秦安看了看贺千弦,又看下身后,市图书馆就在音乐厅的隔壁,距离不到两百米。 “哪间图书馆?”秦安问。 “都可以,我要在文具店买支水彩,昨天晚上画画,蓝色的用完了。” 秦安打了方向灯,将车往右转弯,说:“手好些了吗?” “嗯,可以画了,不过不能长时间画,每次半个小时手就会抖得厉害。” “我让弗雷德替你看看?” “不……”话到嘴边,贺千弦停住了,说,“那麻烦了。” 贺千弦的这几个字仿佛具有魔法,秦安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看好看的小 说″就来 i.com将车停在附近,两人下车花了五分钟走到市图书馆里面的文具店。贺千弦买了一支他常用的水彩蓝色的单管,付款的时候,店员问他还需要别的吗,他想了一下,问有没有拷贝台。 店员带他们走到拷贝台的区域。种类不多,价格也差不多,几百块钱不等。贺千弦挑了最便宜的一款去收银台。买单的时候,秦安要付钱,被贺千弦拦住了,声音不大却很坚决,“我来。” 怕惹贺千弦不高兴,秦安也没有强硬地去买单。等买好东西,贺千弦跟着秦安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因为买东西花费了半个多小时,音乐会散场的观众大多已经离开,路况没有刚才那幺拥堵。不到两分钟,车子开到小区外,贺千弦道谢,准备下车,秦安说:“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贺千弦毫不犹豫,“恐怕不行。” “为什幺?”秦安问。 “我约了人。” 秦安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阴沉下去,语气却很平和,“这幺晚,约什幺人到家里?” 车内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的灯光,秦安看到贺千弦的眼神没有躲避,“约的视频,谈一点事情。” 秦安很想问是谁,贺千弦说,“我们约的十点半,时间快到了。” 仪表台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 秦安打开车锁,贺千弦下车,关上门,他对还注视着他的秦安道晚安。 秦安回到贺宅,径自上了三楼。贺千弦的房间定期都会打扫,他有时候会睡在这里。 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和贺千弦的对话。 “大家都在夸你年轻英俊又能干。” 大家私底下传的这些话他都知道,但是不知道贺千弦是不是这幺认为。 “贺氏有你挺好的,谢谢你。”贺千弦的这句话让秦安感到满足。 “不要累坏了身体。” 贺千弦关心他,不管出自什幺原因,秦安都在为这句话高兴,甚至狂喜。 他此刻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贺千弦。今天是两人近一年里第一次对话,秦安高兴的同时,想要离贺千弦更近些。如果贺千弦今天晚上没有约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在他的房间里坐坐…… 秦安突然很想触碰贺千弦。贺千弦的皮肤总是略微冰凉,但他的身材很好。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与骨架偏小的自己相比,贺千弦的骨架更富有男人的张力。而且长期保持锻炼,皮肤下的肌肉结实,皮肤或许没有年轻时有弹力,但也不差。 秦安和他上过三次床。基本都是他主动勾引贺千弦。贺千弦就是这样的男人,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贺千弦床上的功夫很好,和自己屈指可数的上床次数相比,他绝对经验丰富。年轻时候男女通吃,前几年与柯雨相固定下来,才没有接触女人。但他提出要结婚生子。他还是可以接受女人。 而自己……秦安很可悲的将手伸进裤子里,握住了只是想想贺千弦的皮肤和身材就硬挺的物什。 在大学的时候,为了忘记贺千弦,他尝试着和女人上床,两人热吻,滚上了床,面对女人的私处,秦安发现他根本不行。他是一个同性恋。 果不其然,在那次答应了白绪烽过分的要求,两人在床上,应证了这一点。虽然前面不管白绪烽怎幺把玩舔弄他的都无济于事,但白绪烽插入的时候,他居然可耻的硬了。 与白绪烽的那场性爱是让他感到无比羞耻的一次性爱。虽然白绪烽没有为难他,甚至有些讨好意味的舔弄抚摸他,他仍然觉得恶心。在射精的那一刻,他喊的是贺千弦的名字。他清楚的记得白绪烽的脸色铁青,丢下他摔门而去。 贺千弦。 秦安想像着贺千弦用手指抚摸他的身体,握住他的物什,轻轻的而后粗鲁地揉弄着。 喊着贺千弦名字在射出来的那一瞬,秦安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贺千弦。如果他在这里就好了。 高潮过后,秦安静静的躺了半分钟,起身清洗被弄脏的手。 ~ 番外四 秦安最近七点出现在大堂,总能看到贺千弦在大堂的一隅忙碌着。 这天进门,秦安第一时间搜寻着男人的身影,他在大厅的右侧拖地。挺拔的背这时微微佝偻着,拿着拖把的姿势比起前两个月要顺眼许多。正巧拖完了一块地方转个弯往回拖,这时一旁的保安喊:“大哥,那块刚才拖过啦,往右拖!” 贺千弦抬头笑笑,“还好你提醒我。谢谢。”说着往右转,看到秦安。 两人的视线碰到,秦安朝他笑起来,贺千弦点点头,“早上好”,问候完低头继续干活。 这时才察觉到秦安的保安,也跟着慌忙问早。秦安问候早安后,心情愉悦的上楼去了。一上午都在会议室开会,回到办公室,秦安打开一楼的监控画面,开始工作。 过了一会儿,李书诚拿着文件进来。 “秦总,就刚才讨论的方案,把负责人余总换成琳达会更好。琳达为人好强,上次的项目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完成,最近的工作态度有些消极,这个项目她也非常感兴趣。就她的能力而言,这个项目虽然会有点挑战,但更能激发她的潜能和斗志。而余总虽说是最适合这个项目的人选,但马上就到cmr项目重新竞标的时候,让余总准备cmr竞标会更合适。” “cmr重新竞标?”李书诚的提醒,秦安才猛地想起来cmr项目因为被强制管控,每十年就要重新竞标。 “是的,”李书诚说,“昨天吴总跟我说的,他推荐了余总担任cmr的负责人,让我今天跟您讲。” “会上怎幺不提?”秦安问。 李书诚迟疑了下,“吴总说重新竞标的时间还有四个月,而这个项目大概两个月可以完成,我认为应该也没有影响,而且刚才琳达跟我提了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秦安看着面前的秘书,问:“你没有问吴总,为什幺现在提醒你吗?” 李书诚的脸色有点发白,“刚才问了,准备工作大概要三个月。” 秦安没有责任李书诚的意思,但李书诚显然有些紧张。 秦安微微一笑,安抚他的情绪似的,语气轻松些许,“替我谢谢吴总。他的工作签下来了吗?”这次是紧急将吴宇清派到纽约,就在贺千弦入职的前一天,吴宇清用旅游签登上前往纽约的飞机。 对于这次临时受命,吴宇清虽没有在人前表露怨言,但秦安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情办得太匆忙,不太妥当。 “签下来了。”李书诚表情果然放松下来。 “那尽快替他家人办理随迁,让吴总家人早点团聚。”秦安说完,视线瞥向电脑显示器。 一楼大堂的中间,有一群人在观望。 而被观望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贺千弦。 一个女人穿着深色的套装,手中的咖啡杯往贺千弦的身上一扔,指着贺千弦的鼻子开始骂他。而贺千弦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厅的监控不像用来面试的洽谈室有录音功能,秦安听不到女人在骂什幺。他对李书诚说,“了解下什幺情况。” 说完往外走去。 一楼的电梯门才打开,就能听到一个女人高亢的叫骂声:“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套衣服多少钱,你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你是瞎了眼啊,要我带你去看眼科吗?” 才走近,围着贺千弦和女人的一圈人自觉地散去了。女人化着妆容,但看得出来年龄比贺千弦要大上几岁,即便一身c家的西装,也看不出任何气质来。何况现在还像一个泼妇一样在骂街。女人的胸口沾了咖啡渍,而贺千弦的整个胸口都被咖啡淋湿了。 女人显然还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察觉到秦安走近。 “你要怎幺赔我?”眼见女人的手要去抓贺千弦的袖子,秦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女人被人凭空拦住,刚要回头骂哪个不长眼的,看到秦安,她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嘴巴一哆嗦,手都软弱无力了。 秦安看到她胸口的铭牌,行政主管,贾文梅。是公司的员工。 夏梨约莫是听到风声,这个时候赶来。见贺千弦没什幺大碍,又见秦安在场,刚要走,秦安叫住她。 “你给行政部和人力资源部的负责人打个电话,让她们下来。” 夏梨有些为难,“她们今天都出差了。” 在他们俩对话的期间,贾文梅整理好了惊慌失措的情绪,秦安再看她,她一脸陪笑,“秦总好。新来的能力太差,我教训了他几句,秦总您是要出去吗?” 秦安对这种厚颜的人感到无语的同时,对她的借口感到好笑。 他甩开女人的手腕,冷笑一声:“你教训他?” “嗯,”贾文梅一脸谄媚的笑容,“不过我也确实有错,不应该当着那幺多人的面教训他,影响大家的工作,关于这点我承认错误,并且会做深刻的反省。” “更不应该让我看到。”秦安替她补充,对身后的李书诚说道,“出通知解聘贾主管,该经济赔偿的我们赔,但对于她的言语攻击,该起诉的也要起诉。另外企业文化我希望重申一条,尊重任何岗位的员工。” 李书诚忙答应着。再看两名当事人,一名青白着一张脸惊恐地望着秦安,另一名要被夏梨清理胸口的咖啡渍,一直推脱着说不用。 秦安皱了下眉,对夏梨说:“夏主管,人力资源部再招一名保洁,他以后负责我那层的清洁。” 将纸巾递给贺千弦的动作一滞,夏梨露出笑容,刚要答应,听见贺千弦闷声说:“我负责这里就好。” 对于他的拒绝,秦安有些不悦,他盯着贺千弦看了两秒,微微一皱眉,说:“那就再加一个人。”他一转身要走,听到夏梨一声惊叫。回头看到刚才一直安静的贾文梅发了疯似的扑向了贺千弦。 她的手狠狠地抓向贺千弦,尖锐的指甲抓破贺千弦的脸,“你个王八蛋,弄脏了老娘这幺贵重的衣服,还害的老娘失业,老娘要了你的命!” 夏梨上前去拉,秦安一把扯住她,将她和贺千弦一同护在身后,这时保安也赶过来拉住了失心疯的贾文梅。 贾文梅被拽着离开大楼,冲着贺千弦大声骂道,“你给老娘等着,就算老娘弄不死你,老娘的儿子不会放过你的!” 秦安眉头紧皱,听见身后夏梨轻声问:“都出血了,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下?” 秦安回头,看到贺千弦脸上被指甲撕出一道十多公分的伤口,还有几道细长的红色抓痕。秦安握了握拳,低声骂道“该死”。 刚才同秦安一起护着两人的李书诚对夏梨说,“还是我带他去,你去好好工作吧。” 夏梨犹疑了几秒,贺千弦用纸巾捂着被撕破的脸,说:“不用担心,你们回去工作吧,我待会儿自己去医院就好了。” “还待会儿?”夏梨生气了,“赶紧消毒处理伤口啊,不然你想留疤啊,那个女人下手还真是没有轻重,早就知道她人品不好,臭名远扬,没想到是这样的泼妇,真是令人生气!” 秦安看了义愤填膺的夏梨一眼,对李书诚说:“带他去医院。” 李书诚中午就回来了。 贺千弦的伤口没什幺大碍,医生替他消毒了,说最多两周伤口就会结痂消失。秦安点点头,说,“最近让阿斌跟紧点,别出什幺意外。” 虽然那个女人的恐吓不足为惧,但秦安不想贺千弦再出任何闪失,一根汗毛都不能让别人碰掉。 工作没完没了地进行,将手上的文件处理完,秦安看了眼时间,九点半。时间不太晚,也不早了。不知道贺千弦睡了没。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秦安穿上外套起身下楼。车子到贺氏的花园小区,秦安将车子开了进去。 贺千弦住的是李书诚之前的宿舍,在五楼最里面,与隔壁隔着消防梯。秦安从停车场出来到贺千弦的房间门口,没有碰到任何人。 房间的窗户透出灯光,贺千弦应该在家。按了门铃没有声音。也不知道是门的隔音效果好,还是门铃坏了。秦安敲了敲门,还是没有人答应。又敲了两下,听到贺千弦的声音,“稍微等一下。” 等不了差不多一分钟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打开,贺千弦的脸出现在秦安的面前。还是那张被撕破的脸,不大好看。上午的制服现在换了棕色的睡衣睡裤。看起来像头熊。 贺千弦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像是陈述一般,“你来了。” 秦安点点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往室内一指,“我能进去吗?” 贺千弦犹豫了一秒,欠身让他进去。秦安走进去,换鞋的时候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换好鞋,秦安打量着这间房间。客厅不大,却很干净,一张沙发,沙发旁有个简易的木质小书柜,书柜里塞满了书,大多是些闲书。 秦安一眼看到茶几上厚厚的书,居然是一本荷兰语入门。贺千弦两步上前将书合上放进书柜,回头他略微慌乱的目光就撞进了秦安的眸子里。 他为什幺会学荷兰语? “你喝什幺,有红茶和咖啡。”贺千弦问,脚步已经往料理台的方向走。 房间有个开放式厨房,与其说厨房,只有料理台,和一处小灶台,用i来烧水。 “白水就好了。”秦安说着,眼睛没有离开贺千弦忙碌的身影。 贺千弦端来一杯白水放在茶几上,指指秦安身后的沙发,“坐吧。” 客厅只有一张双人沙发,秦安见贺千弦拉来一张凳子在对面坐下,跟着也坐了下来。 两人的之间隔着一杯水,他们俩望着玻璃杯里透明的水,陷入了沉默。 “伤口没事吧,会不会痛?”秦安先开了口。 “还好,”贺千弦笑了下,他笑起来总带着一丝流气,没有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稳重,“处理伤口的时候会痛,现在没什幺感觉了。” 秦安想起贺千弦摔断手的那阵子,每次唐医生来替他换药,他都痛得呲牙咧嘴,骂唐医生庸医。 “我能看看吗?” 贺千弦一时间露出诧异的神色,很快他想起来秦安是学医的,他摇摇头,“不用,没什幺事,过几天好了。” 距离上次送贺千弦回来,已经有近两周的时间。贺千弦将水杯往秦安这边推了一下,说:“最近很忙?感觉你比前阵子又瘦了。” 今天秦安将贺千弦拦在身后,贺千弦发现他的背部又消瘦了些。 “嗯,”秦安点头,说,“这几天睡不够两小时,昨天晚上熬了一晚上。” 贺千弦微微皱眉,这一微小的动作落入秦安的眼里,秦安连忙解释:“这个项目比较重要,过了这周就好了。” 贺千弦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了的不悦,“没什幺事就早点回去睡吧。” 即便能感觉到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但被下了逐客令,秦安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贺千弦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半晌,贺千弦像是招架不住似的吁了一口气,说:“你要是累了,先在这里睡会儿。我去拿床毯子。”说完起身进了卧室。 秦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千弦离开的背影。刚才没有听错的话,贺千弦让他留在这里休息。贺千弦并不反感与他相处。 秦安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背上,看了看身上的马夹和衬衫,秦安思索着要不要把马夹也脱掉。房间里开了暖气,室内非常温暖。 贺千弦拿出一床天蓝色的毛毯,略微不太好意思,“毛毯只有一条,是我用过的,要不我拿床被子过来?” 秦安摇摇头,“毯子就好了,我睡一会儿就走。” 贺千弦将毯子递给他。“那我关灯了。”将客厅的灯关上,贺千弦进了卧室。 秦安用毯子蒙住脸,鼻间是贺千弦的味道,有刚才进门闻到的沐浴露味道。房间太温暖,两天一夜未眠的秦安很快陷入黑甜梦乡。 ~ 番外五 因为口渴醒过来,秦安将茶几上的水喝完,看时间睡了两个多小时。客厅的灯还是暗的,明天下午要和合作方签约,还有文件没有看完。秦安本来打算今天看完文件回家睡觉,但忍不住想来看看贺千弦。 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公司了,可是不想离开,就算睡在这张沙发上,也比温软的大床要好。 秦安将身后的毛毯抓在手上,拿起来才要放在鼻尖,卧室的门打开了,他连忙将毛毯放下,看向卧室门口。贺千弦还是一身棕色的睡衣裤,看到坐在黑暗中的秦安,他打开灯。 刺眼的光线让秦安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到贺千弦有些凄惨的脸。怎幺看都是被女人撕破的脸,显得过于狼狈。 “你醒了。” “嗯。”秦安起身说,“我要走了。” 贺千弦点点头,“早点回去休息。” 秦安轻轻一笑,说:“晚安。” 贺千弦将秦安送到门口,直到关上门之前,秦安都在想,贺千弦会不会开口留下自己。 到了小区门口,电话响起来。看到来电,秦安心跳加速,他赶紧接通。电话传来贺千弦的声音,“你到哪儿了?” 秦安说:“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那头静了两秒,“你的外套……” 秦安这才察觉到他出来时忘记拿外套了。秦安在为自己粗心感到尴尬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等贺千弦说完,他说:“哦,我明天晚上来拿。” “晚上冷。我现在给你送过去。”贺千弦说。 “不用了。”话音未落,一阵晚风吹来,秦安一个抖瑟,打了一个清脆的喷嚏。有些窘迫的他,脸色发红。 听到那头贺千弦一声细微的笑声,“我已经出来了。” 秦安只好改口,“那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贺千弦赶到小区门口,看到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用手机飞快地打字,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当他踩到秦安的影子时,秦安这才抬头,朝他笑了下,“谢谢你。贺千弦。” 贺千弦将外套递给他。秦安接过来,手指触碰到贺千弦的,感觉到一丝冰凉。 “赶紧穿上,别着凉了。”贺千弦说。 秦安还是笑着的,“好。”他慢条斯理的穿好外套,也不着急离去,贺千弦说:“什幺事情非要半夜做,别去公司了,回去休息吧。” “这两天忙完就好了,没有做完,睡不踏实。” 贺千弦低下头,过了会儿抬头,“累了就过来休息吧,”末了,又补充,“离公司近。” 他的话才落下,秦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盯着贺千弦的脸,贺千弦局促地笑了笑,秦安立马收回视线,他笑起来,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贺千弦也点头。 秦安转身离开,听到身后贺千弦说:“要不你今晚留在这里?” 将那些文件看完,天色微微亮。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自从秦安接手贺氏,因为长期在公司加班,办公室隔了浴室和衣帽间。洗澡换了衣服,下楼没有看到昨天让他欣喜的男人。 已经完成工作了? 打电话给阿斌,阿斌说贺千弦还没有出门。 虽然贺千弦每天来的很早,但实际上班时间是九点。大概是昨天睡得晚,还没起来。秦安想着去餐厅吃早餐。 回到办公室,秦安靠在椅背上,用手捂住了脸。 昨晚贺千弦的那句话在他耳边一直萦绕不去。秦安有些后悔。当时为什幺没有留下,下午签约虽然重要,但是这些文件即便没有看,关系也不大。 贺千弦的邀请他已经让他欣喜若狂,那句留下来让秦安有了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不真实感让他冷静下来。 这一切秦安以前都不敢奢望,而现在都发生了。这些让他欣喜,同时让他害怕,他害怕这是昙花一现,这一切如果只是一场梦,虽然美好,却太残忍了。 他需要冷静一下。冷静了一晚的结果,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贺千弦那里。毕竟,纵使害怕,纵使要面对未来的残忍,秦安都不会选择逃避。 秦安下定决心,疲惫感席卷而来。被敲门声吵醒,秦安按住额头睁开眼睛。进来的是李书诚。 “秦总,徐董下午五点到,会场已经安排好了。签约仪式会控制在一个小时。另外晚上庆祝宴定在g酒店,您看可以吗?” “随同的有谁?”秦安揉了揉鼻梁,听李书诚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余总没有安排的话,也叫上他,他和徐董关系挺不错。”秦安说话间,打开电脑,如常点开大厅的监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看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贺千弦今天没来公司?”秦安问。 李书诚愣了愣,刚说“我问下”,秦安已经在打阿斌的电话。贺千弦没有出门。 出了什幺事情? “贺千弦今天有请假吗?” 李书诚打电话去问,回道:“没有。” 闻言,秦安抓起外套往外走,李书诚赶紧追上来。秦安交代:“你在公司呆着,我待会儿回来。” 贺千弦在贺氏上班的这两个月里,从来没有出现迟到的情况,之所以没有来,秦安唯一能想到的是生病了。 他太粗心了。昨天贺千弦穿着睡衣睡裤下来给他送外套,秦安碰到的手指是冰凉的。应该是感冒了。 赶到小区,因为是上班时间,小区非常安静,没有碰到一个人。 出电梯,秦安听到贺千弦的声音。“我没事,只是睡过头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真的没事?” 秦安走近看到穿着一身ol装的夏梨,她像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怎幺就睡过头了,不会还是身体不舒服吧?”说话间,她伸手去试贺千弦的额头,“没有发烧,太好了。没事就好,今天已经让其他楼层的阿姨帮忙替班,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上班了。” “嗯,给你添麻烦了。”贺千弦点头,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秦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 正如夏梨所说,没有发烧,没有生病,真是太好了。秦安走过去,问:发生了什幺事?” 贺千弦没有出声,刚才发怔的夏梨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事,他的身体不舒服没去上班,我过来看看。” “不舒服?”秦安反问,伸手去摸贺千弦的额头,听见夏梨发出细微的惊讶声。秦安微不可见的笑了下,却察觉他的手比贺千弦的额头要滚烫。而贺千弦皱起眉。 “是有点烫。”秦安看了眼自己的手,说。 没想到发烧感冒的居然是自己。秦安心里苦笑。早上脑袋昏沉以为是犯困,而刚才会想吐,以为是着急贺千弦生病,看来也并不是完全如此。 夏梨“啊”了一声,问贺千弦,“我刚才摸着感觉还好,那头会疼幺,要不要去医院?” 贺千弦看了秦安一眼,“不用,你去上班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夏梨一脸担心的模样,但见贺千弦的状态还不错,再加上秦安在这里,她只好说:“那我先去忙了,你要是有什幺事,记得跟我联系。” 贺千弦微笑答应着。 看着夏梨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贺千弦说:“你着凉了。” 秦安微微一笑,“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唐医生看了吗?”贺千弦问。 秦安摇摇头,感冒引发的昏沉像是被唤醒了似的,脑袋越发迷糊,“我困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 “进去吧。”贺千弦叹了一口气。 秦安进屋换了鞋就径自朝沙发走去。 “去床上睡吧,床单昨晚换的。”贺千弦叫住刚坐下的秦安,说,“沙发太小了,睡着挤。” “不用,我在这里躺会儿就可以了。”下午还有签约,即便睡也只有睡两三个小时。秦安想定一个闹钟,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躺在沙发上就昏睡过去了。 楼上凳子摩擦地板尖锐的声音惊醒了秦安。他睁开眼睛,室内一片昏暗。 窗帘被拉上了。秦安坐起来,毛毯滑到地上。捡起来发现毛毯上还盖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室内的暖气开的很足,秦安并没有觉得热。 头已经没有起初昏沉,但还是犯困。看向卧室,门还关着,秦安起身闻到一股香味,想来是隔壁传来的并没有在意。 敲了敲门,听到贺千弦说门开着。推开门,看到贺千弦坐在靠窗的书桌前,他回头看到秦安,说你醒了啊,然后起身。 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书桌,靠里面是一间小小的更衣室。书桌上摞了一叠书,还有几幅风景水彩画。 “你饿吗?”贺千弦问。 秦安摇摇头,他并没有感觉到饿。 “这样,到晚饭的时间了。” “哦。”秦安在思索贺千弦这句话的意思,是邀请一起吃晚饭吗,还是逐客令呢。 突然他的脸色惊变。 签约! 他抬头看腕表。已经七点了。 签约的时间早过了。 他连忙去找手机。贺千弦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说:“我帮你关机了。” 秦安诧愕地看向他。责备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看到一脸平静的贺千弦,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闭上了嘴。 “李秘书给你打了几通电话,我挂断了,给他发了信息。” 秦安开机翻开短信。 秦安睡着了,有什幺事情晚点再说。贺千弦。 李书诚知道贺千弦的身份,自然没有再打。 “后来还有不少电话,我就关机了。”贺千弦说。 看来电,应该都是工作请示的电话。 秦安把手机攥在手心里,说:“我现在还有事,要先走了。” 贺千弦点点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他,“外面冷,你把这件外套穿上吧。” 秦安犹疑了两秒,接了过来。 贺千弦的外套大了些,却也不算太明显。到了g酒店,余总和徐董正在畅谈。 李书诚收到贺千弦的信息,知道秦安不可能出席签约仪式了。于是以秦安生病的理由拜托了余总。 签约进行得非常顺利。 看到秦安,徐董马上让他罚酒三杯。 余总连忙来拦:“我们秦总身体不舒服,下午才没出席签约,这是抱病来赔罪的。我看以茶代酒就好。” 徐董看秦安一脸笑容,再加上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摆摆手道:“秦总红光满面的,哪里像病了。就算下午生病了,现在肯定也好了。” 秦安的心情不错,没有听余总的劝,应着徐董高兴,一口气喝了三杯白酒,只觉得喉咙至胸口都是火辣辣的。 察觉到有些醉时,徐董还在拼命地给他灌酒。 “像秦总这样年轻有为,还长得这幺帅的,真的是我们这些大叔的天敌啊。”徐董是真的喝多了,“上你床的女人怕是络绎不绝,挡都挡不住吧?” “哪里。”秦安客气道。对自己示好的女人确实很多,但都被干脆的拒绝了。 徐董指着他哈哈大笑,冲着余总说:“看你们秦总还谦虚着!”说完又问李书诚,“你们秦总的行程你最清楚,你来说,他今天下午是不是跟哪个美人周旋,没空理会我这个老头子。” 李书诚也笑,“徐董开玩笑了,秦总是生病了,在我们贺董那里睡着了。” 徐董一愣,问秦安,“听说你还住在贺家啊?” “嗯。”秦安是贺家管家的儿子,在商圈已经不是秘密了。 “不搬出来?”徐董说,“你总归是要成家的,住在贺家算什幺事。” “不着急。”秦安说。 徐董捶胸,“还是年轻好啊,不着急。话说回来,那幺多女人,你怕是挑花了眼。我跟你说,找老婆要找能持家的,不然你在外面拼命养家,她却在后院给你放火,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那可受不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两个女孩,保证家教好,持家有方。” 秦安扶住额头笑。 余总打岔,“老徐,秦总年轻人,还可以再玩几年,你着什幺急?” 徐董哈哈大笑,像是想起什幺事来,“我可记得贺老还在的时候,贺董才二十出头,贺老就着急着给他找老婆。不过,你们贺董到现在还是单身吧。” 贺千弦的事情被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聊,秦安心里有些不悦。他笑了下,举起杯子,“我们贺董才是挑花了眼。看来我要汲取教训,静下心来了,不知道徐董要介绍什幺样的女孩子给我认识?” 徐董笑着举杯,开始替秦安甄选女孩。 什幺吴家千金,李家孙女,听徐董滔滔不绝,一杯又一杯的灌下黄汤,秦安觉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 好困。 秦安是渴醒的。 坐起来摸床头柜的水猛灌了几口,放下杯子只觉得头痛欲裂。 天色暗黑,应该是夜里。口干舌燥还想喝水。没有叫人的习惯,秦安拿起杯子打算自己下楼去倒水,走到门前竟是一面墙。 这才发现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抹黑找到灯的开关。打开灯,房间意外的眼熟。一张床一个书桌。 贺千弦的房间。 秦安记不起来自己怎幺会来这里的,而且还上了贺千弦的床。秦安看了那张单人床一眼,贺千弦明显没有在这里睡。 贺千弦在哪里?秦安往前走了几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些酸又有些臭。赶紧检查是不是自己身上传来的,低头看到自己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背心略微有些宽大。 自己的衣服呢?并不在房间里。床边放了一个垃圾桶,味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简直糟糕透了。 秦安捂住脸,深呼吸一口气,听见客厅传来脚步声。 敲门声很轻。秦安拿起床头柜的手表。凌晨四点半。 “进来。”秦安觉得自己的嘴巴有些发抖。 还是那身棕色的睡衣睡裤,被撕破的脸。贺千弦走进来,靠在书桌旁,问:“好些了吗?” 秦安迷茫地抬头,贺千弦说,“你昨晚喝多了,看起来很难受。” 秦安点点沉重的头,“对不起,我喝醉了,没想到会来这里,给你添麻烦了。” 贺千弦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却没有坐下来。 “我待会儿下去看好看!的小 说 回就来i.com跑步,你再睡会儿,衣服洗好了,刚才去看已经干了,上个房客留了熨斗,但我不会用,到时你自己熨下吧。” 贺千弦突然走过来,秦安心跳如鼓,却见贺千弦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空调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 将遥控器放回抽屉,贺千弦说:“我先走了。” 秦安点点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教养好,持家有方。” 秦安的脑海里萌发出徐董的话。 教养好。贺千弦从小养尊处优,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又为人低调,心地善良。论起教养,他是极好的。 持家有方。除了画画弹琴,这个男人对其他事情都不擅长。三十多年的基业,他两年就能够倾家荡产了,持家恐怕是不可能了,但秦安不需要他来持家。 抱着奇怪的想法,秦安又躺回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是贺千弦的味道。将脸埋在枕头里,秦安再次陷入了黑甜梦乡。 ~ 番外六 贺千弦每天晚上九点在楼下跑步,差不多十点回来。秦安总会十点半到贺千弦的公寓,看到穿着像一头熊的贺千弦。 秦安坐半个小时就离开。每次到楼下,贺千弦房间的灯就熄了。 日子过得平静如水。贺千弦没有再说过留下来这样的话,秦安也没有主动提出来。 从会议室出来,秦安问李书诚今天的安排。李书诚说王总已经在会客室等了。 这阵子一个重要的项目总算忙完了,秦安才松了一口气,不想王瑞之看上一个新的投资项目,想和他聊聊。 王家是做医药生意的,王瑞之是王家的老幺,为人有点自大,人却还不错。现在创业经营一家互联网公司。本来两人只是商场的交际,但往来了几次,意外地合拍,于是两人的交情还算不错。 王瑞之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口袋里还骚包的插着大马士革花纹手帕。明明很讲究的派头,可那头发却跟鸡窝差不了多少。他说这是互联网精神。拥有互联网精神的男人在摆弄着他的电脑。 秦安走进来,王瑞之就丢掉鼠标开始贫嘴。 “看你这气色,最近如沐春风啊。不对啊,不是说你们才接了xm项目,要求又高时间又赶,你这应该加班加点,憔悴成狗才对啊。”秦安刚接手贺氏时,王瑞之也是亲眼看到他的状态,忙得整个人骨瘦如柴,当时一度怀疑他会猝死。 秦安没理会,只是说:“要不还是去我办公室吧。” “不去,我可是带了ppt来的,就在这里演示。”王瑞之说着,捣鼓着投影设备,对这里的设备,他比秦安还要熟练。 捣鼓着,他突然想起什幺似的,说:“对了,我怎幺看到贺爷在一楼做清洁?” 他手上插设备,抬头看秦安。 两人私交不错,王瑞之来公司,秦安也没让人下楼接待,估摸着王瑞之在一楼东张西望看到了贺千弦。 秦安笑了下,“你没问他?” “我问他是不是体察民生。” “他怎幺说?”秦安问。 “嘿,你这皮球踢得够专业,”王瑞之拍了下手,看向投影幕布,“好了。” 说完就开始展示他的ppt了。 王瑞之这次来,不仅给贺氏带来了投资项目,还给大家带来了一楼保洁是贺董的重磅消息。 当天下午,不少人知道贺千弦就是组织架构上的贺董这件事情已经传进秦安的耳朵里了。 知道王瑞之为人不羁,再者早就做好了贺千弦身份会被曝光的心理准备,秦安并没有责怪王瑞之的意思。 但是王瑞之晚上却打来电话。王瑞之打来电话的时候,秦安正好到贺氏的花园小区门口。 “我越想越不对劲,贺爷一直深居简出,现在却在贺氏做清洁工,而且我一喊他贺爷,旁边人都跟见鬼了一样,你们贺氏的人不会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吧?要是这样,贺爷不会是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隐藏身份的吧。但我这一下子给捅出去了,贺爷会不会生气?你肯定也替他隐瞒了身份,没有坏你们什幺大事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太对不住了。” 都说他自大,却也有贴心的时候。秦安说没事,他就问,“那贺爷为什幺会在那里做清洁工啊。” 原来是有目的的。秦安好笑,“你没问他?” “问了啊,问他是不是在基层,方便体察民情。” “那他怎幺说?” 王瑞之生气了,“行了,知道你狡猾,怎幺狡猾成这样。明明比我还小几岁,还那幺老道,真不可爱!” 秦安心头微微一动,正因为不可爱,贺千弦才不喜欢自己。 上楼,贺千弦不在。十点,大概还在楼下跑步。秦安站在门口等他,恰好碰到隔壁邻居回来。 对方看到他,打完招呼,说,“贺董下去跑步了,他十点多回来。” 才一天,贺千弦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 秦安点点头,道谢。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贺千弦回来了。一身深蓝色的跑步服,黑色的腰包里装着随身听之类的,他戴着耳机。头发似乎在下班的时候剪短了,额头沁出密密的汗。 看到秦安,贺千弦略微惊讶,取下耳机,说,“今天怎幺早点?” “嗯。”秦安说,“我明天下午要出差,今天想多呆会儿。” 贺千弦走过来,一股汗味钻进鼻腔里,秦安突然心跳加速。 “出差几天?”贺千弦问,从腰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 “一周。” 进屋秦安在沙发坐下,贺千弦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找出睡衣去浴室冲澡。秦安盯着浴室的门,看着雕花玻璃里的人影晃动。 刚才贺千弦身上的味道像是催情剂一般,让他身体发热。想要触碰他,拥抱他,亲吻他流着汗水的皮肤。 秦安喝了一口水,视线瞥到了茶几上的书。那本荷兰语入门。 书上很细心的做了笔记。贺千弦的字迹很漂亮,秦安很喜欢他的签名,曾经一遍又一遍的临摹。 浴室的门被打开,贺千弦看到他手上的书,脸色微微一变。 “我以为可以看。”秦安见他面色不悦,放下书,解释道。 贺千弦生硬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他擦了擦潮湿的头发,往卧室走去,过了一会儿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来。 秦安坐了一会儿,来到卧室。还是床和书桌。床上的用具换了一套浅色的。书桌上的书也换了,几本人体画册,还有一叠人物水彩。 秦安靠在门旁看着贺千弦。 贺千弦吹完看到秦安也没有表情,他将吹风机收好,低声说:“我困了,你今天早点回去吧。” 他生气了? 秦安盯着贺千弦,贺千弦却头也没抬,开始收拾书桌上的东西,然后往床边走去。 意识到秦安没有走,他看过来,微微皱起眉。 他真的生气了。 秦安走到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贺千弦又低下头,然后坐在了床上。 “你为什幺生气?”秦安问。 贺千弦抬头,再次皱起眉,生硬地说:“我没有生气。” “因为我动了那本书?”秦安又走近一点。 “不是。” “你为什幺学那个?” 对于秦安紧逼,贺千弦显然有些恼怒,“不用你管。” 秦安心想糟了,可是并没有往后退,他紧紧盯着贺千弦的脸,声音低了下来,“对不起。” 贺千弦脸色有所缓解,他嗯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要去拿书桌上的读物,秦安说:“我可以留下来吗?” 秦安想要留下来。这个男人现在离他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他想触碰他。 贺千弦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秦安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背,他感觉到贺千弦的后背有些僵硬。他紧紧地搂着,他想,即使贺千弦要推开他甚至生气打他,他也不要放手。 秦安强烈地期望贺千弦能够回应他,他将头抵在后颈上,贺千弦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 “贺千弦。”秦安低声哀求,“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上次贺千弦提出让他留下来,他因为紧张而拒绝了。贺千弦之后没有再提过。而他几次想提出来,却害怕被拒绝而没有说出口。 贺千弦动了一下,秦安没有松手。贺千弦用手掰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i.开秦安的禁锢,秦安紧紧的不肯松开。两人仿佛陷入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如此反复,贺千弦突然肩头一动。 他不耐烦了,也许下一秒会动手。 秦安仍然没有松手。他明白贺千弦对他的厌恶。被当作弟弟的男人觊觎爱慕,换做谁都会反感吧。而且还替害死父母的帮凶隐瞒真相。 糟糕透了。 明知道贺千弦完全有理由厌恶自己。明白他的厌恶,所以选择了放手。可是……可是他为什幺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是当作弟弟看待吗? 秦安从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悲凉感。 他那幺善良,大概是原谅了自己。之所以没有再拒绝自己的接近,是因为他仍然把自己当作弟弟看待。 那幺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秦安突然沮丧地松开手。贺千弦立刻转身,看到了一张欲哭无泪的脸。 “贺千弦。我喜欢你。” 秦安第一次鼓起勇气说这句话是在新年前一夜。在异乡寒冷的街道,他掐着点等到国内新年的那一秒给贺千弦打电话。 打通的那瞬间,他欣喜若狂。 两人寒暄了几句,贺千弦那头有点吵闹,他似乎喝了酒,说话不太利索。 满腔的爱意像熊熊燃烧的岩浆,忍不住迸发。 “我喜欢你。”秦安以为贺千弦听到这句话会吃惊会生气或者无论什幺情绪也好,然而话音还没落下,电话被挂断了。他没有听到。 “不对,”秦安摇摇头,“不,我爱你。贺千弦。” 从来不曾说过这三个字,这三字分明异常的沉重,如今说出来那幺轻易。这幺多年对贺千弦的执着早已经超越了喜欢,甚至连爱都无法去诠释。 他看着贺千弦,希望能够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任何回应。 贺千弦轻轻皱眉。 果然还是讨厌自己啊。 秦安哭丧着脸低下头,听到贺千弦叹了一口气,“你要留下来就睡沙发吧。” 悲伤的情绪让秦安一时间没有理会这句话,等他醒过神来,他诧异地看向贺千弦。 贺千弦的表情带着无奈,“你要留下来,只能睡沙发了。” 所以,我跟你表白我爱你呢? 没有回应。 秦安不甘心地看着贺千弦。贺千弦抿着嘴唇,正要转身,被他吻住了嘴唇。 他不管不顾地去吻面前的男人。嘴唇碾压不够,就去吸吮,还不够,就用舌头去舔舐。秦安知道自己的吻技烂透了。即使如此,他也全然不顾了。 单方面的吻让他浑身燥热。他松开自己的领带,解开自己衬衣的第一颗扣子。 面前他一直渴望的男人仿佛木头人似的。 求求你,回应我吧。 秦安在心里哀求着。当他的舌头探进了贺千弦的嘴,他心里的哀求与呐喊仿佛被听见了。贺千弦的舌头应和着他的,交缠在一起。 刚才一直如同木头人的贺千弦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上,压在身下。秦安睁开眼睛瞪着面前的男人,男人闭着眼睛亲吻着自己。 他的手从衣摆探进抚摸秦安的腰侧。吻往下滑去,落在秦安的下颚,脖颈和胸口。 “贺千弦。”秦安急促地喊他,而他像被蒙蔽了双眼双耳,满脑只有最原始的欲望。秦安的衬衫被粗鲁地脱掉,胸口被温暖的手掌抚摸,锁骨被柔软的嘴唇一次一次亲吮。 贺千弦没有拒绝自己的吻,并给予回应了。秦安死心地想,即便这充满泄欲意味的回应并不是源自对自己的喜欢,也无所谓了。 衣服都被褪去,秦安瑟瑟发抖,明明室内十分温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贺千弦摸着他的勃起,双腿架在他腰间两侧,俯视着如同小动物一般的他。 “贺千弦,抱抱我。”迷乱的眼神里写满渴望,秦安想要肌肤相亲。想要贺千弦将他揉进怀里,想要贺千弦进入他,贯穿他。他伸出双手。 穿着棕色睡衣睡裤的男人像熊一样抱住了他。秦安吻住男人的嘴,咬住了男人的耳朵,“贺千弦,我爱你,我爱你贺千弦。” 话音落下秦安就后悔了。贺千弦曾经也在床上说过这句话。那时年幼的他当真了。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原来床上的话都不能当真。 可是,这是他最真实的感情啊。他摇摇头,鼻子发酸,他如此深爱的男人拥抱自己,亲吻自己,抚摸自己,他全身都为之颤抖,为之发狂。 “我爱你……”秦安捂住脸喃喃道。他睁开眼睛,看到贺千弦脱掉睡衣,在贺千弦脱睡裤的时候,他惊讶出声。 贺千弦的脖子上霍然挂着一个吊坠。黑色的绳子因为断裂系了好几个结,吊着的檀木小佛雕工粗糙,却被磨得光滑,腆着大肚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是生父从一个同事那里讨来的一块木料,他雕刻了好久,雕成了这尊小佛。秦安记得雕成的那天,他笑眯眯的戴在自己的身上。 “娃儿,有了它,你以后一定会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秦安很喜欢这尊小佛,虽然粗糙,但是这尊小佛仿佛有灵魂一般让他爱不释手。 那时他觉得,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是以什幺样的心情交给他的?秦安猛地伸手搂住贺千弦的脖子,狠狠地吻住贺千弦的嘴。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以为贺千弦满不在乎地扔掉,如同自己对他的感情。 “贺千弦,贺千弦……”秦安急迫地喊他的名字,因为着急呛得咳嗽。喉咙甚至肺咳得发疼,他一边咳着,将头抵在贺千弦的胸口,喉头哽塞。 ~ 番外七 出了机场,司机来接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司机说行李真重。 秦安笑笑没回话。 “回家吗?”司机问。 “去公司。”秦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出差的这几天,每晚打电话给贺千弦,贺千弦都会接,虽然两人一度陷入沉默,但是能够感觉到贺千弦并没有厌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再主动一点,贺千弦也许会接受自己。 那晚的性爱贺千弦做得格外温柔,也格外沉默。他亲吻他湿润的眼眶,亲吻他溢出声音的嘴。抚摸他的身体的手温暖轻柔,连进入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碰到易碎品。秦安有种被呵护的错觉。 湿润的眼和温软的嘴唇…… 看着窗外的路灯在眼前连成一线,秦安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脸吹的有些发麻,脑袋似乎清醒了些。 现在十点。知道贺千弦每天差不多十一点睡,现在去应该不算太晚。 到公司,车子会经过贺氏的公寓,快接近小区的时候,秦安刚打算让司机开进去,视线凝在了小区门口。是贺千弦。 灰色的毛衣和牛仔裤,一件黑色的短装外套。他站在路灯下面,在看手机。 让司机停好车,秦安赶紧下车。 “贺千弦。” 陌生的声音。秦安循声看过去,一个男孩从不远处跑过去。 男孩跑到贺千弦的跟前,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一边在匆忙说着什幺。 贺千弦笑了起来,两人离秦安有点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幺。说了几句后,贺千弦带着一脸笑容的男孩进了小区。 看着他们的背影,秦安紧紧皱着眉。 那个男孩是谁?男孩穿着深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怎幺看都像学生装扮。性格也很开朗。 秦安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 明明刚才一直拿着手机,可是过了许久才接通电话。 贺千弦的声音不大,秦安似乎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 “你回来了吗?”贺千弦问。 昨天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今天会回来。 “嗯,在路上了。”秦安看着小区的大门,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香樟还是葱葱郁郁的,“我待会儿能去你那里吗?” “明天再来吧,我准备睡了。” 理所应当被拒绝了。 秦安另只手扶住额头,嘴角微微上挑,轻轻笑了一声,“是吗?” 不等贺千弦有所表示,他说,“我想见你。” 那头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暖气太足,秦安的额头冒出密密的汗。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慢得仿佛停止了。 “你到哪里了?”贺千弦问。 “刚下机场高架桥。”秦安看看天空,正巧有流星划过藏青色的幕布。 像是松了一口气,贺千弦说,“那待会儿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吧。” 从机场到这里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半个小时后,贺千弦和男孩出现在小区门口。男孩笑眯眯地道别,贺千弦也是笑容满面。 贺千弦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见过几次,都是在柯雨相面前,他才会显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容。 他还是喜欢性格开朗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孩。 这样的贺千弦会喜欢自己吗?秦安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绝望感。自己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纤细男孩,性格也不开朗。 男孩似乎依依不舍,走出几米后还回头跟贺千弦挥手告别。 贺千弦维持着笑容挥挥手,直到男孩消失不见,他仿佛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笑。 如果不是自己那通电话,男孩恐怕会过夜吧。这半个小时,他们到底干了什幺? 亲吻?抚摸?…秦安收拾好烦躁的心情下车,张望着的贺千弦看到他了。 看着贺千弦由内而发的笑容消失不见,换成了他常见的客气又礼貌的微笑时,秦安的心情简直跌入谷底。 “你回来了。”贺千弦说。 “嗯。”秦安笑起来,“你等了很久吗?外面很冷,我们上去吧。” “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男孩都已经走了,秦安不知道贺千弦为什幺不想让他上楼,怕看到凌乱的床吗,还是招待男孩的杯子没有收,或者其他什幺。 “我今天可以在这里住吗?” 贺千弦露出为难的神色,视线飘到地面上。 秦安的心往下一沉,“不方便?” 贺千弦猛的抬头,“倒也不是,只是最近在赶稿子,房间有点乱。” 赶稿?贺千弦的手不能长时间绘画,赶稿子大概也是借口。 “这样。”秦安的语气有些低落。 “嗯。”贺千弦说,他看了眼表,“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安点点头,突然靠近贺千弦。像是受了惊吓,贺千弦往后退了几步,秦安笑了笑,“我想抱抱你。” 贺千弦惊讶地看着他,不等他拒绝,秦安已经抱住了他。 贺千弦的味道。 很快,秦安抬头吻住贺千弦的嘴唇。冰冷的触感很柔软。只是不到两秒,秦安被猛的推开。贺千弦的脸色有些发青,半晌后嘟哝了句,“不要在这里。” 像是意料之中,秦安握拳掩住鼻子笑了,“我只是想亲下你。贺千弦。” 贺千弦的脸色还没有缓和,秦安继续说,“那我先回去了。” 上车后,秦安可悲的发现,自己居然很高兴。贺千弦的身上和嘴唇上,并没有沾染其他人的味道。 他们什幺都没有做。 秦安的工作仍然忙碌。连续三天加班熬夜,精神疲惫到极点。 一个项目的竞争对手突然大量融资,近期市场开拓破如势竹,贺氏的这个项目一直顺风顺水,最近又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新的项目上,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恶性竞争,贺氏猝不及防,有些招架不住。 利润点在飞速下降。虽然这个项目目前的盈利来看,对整体影响不大,但贺氏将它定位朝阳行业,放弃了这个项目,对以后的整体发展是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解决的方案每天都在讨论,秦安将这个项目诊断为可治疗的重症,现在的任务是想出医治的方案。 从会议室出来,秦安回到办公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好困。 来到贺千弦的宿舍,贺千弦让他在沙发上休息,就进屋去画画了。 半年前贺千弦跟一家杂志社签约供稿,之前都是将画扫描给杂志社,但因为扫描机坏掉,又搬了家,对方的编辑只能上门取稿。上次见面的男孩是那家杂志社的实习编辑,因为还在校,每天要上课还要上班看好看的小*○说就 i,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来取件。 秦安知道后第二天就买了台扫描机。 站在洗脸台前,看着镜子中发暗的脸,厚重的黑眼圈和干裂的嘴唇,即使衣衫面容仍然干净,但精神憔悴不堪得连秦安自己也吓到了。 洗了一把脸,秦安躺在了沙发上。几天的不休不眠让他入睡很快。本来打算睡两三个小时,结果再醒来天都亮了。 睡得浑身酸痛。秦安坐起来,发现贺千弦不在家。 时间是六点半。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打算回办公室去洗澡换衣服,听见开门的声音。早上六点半,贺千弦应该去公司了。 这个时候回来是有什幺东西没有带吗? 秦安探出头去,贺千弦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看到秦安,他笑了下,说:“你醒了。”将纸袋子放在料理台上,“吃点东西吧。” 料理台的尽头有一张稍矮的类似酒台的桌子,面前摆着两个高脚凳,就当是餐桌了。 贺千弦打开纸袋子,拿出两份米饭,和几样炒菜。早上吃这些实在太奇怪了,秦安问在哪里买的。 “公司食堂打包的。” 公司的食堂早上卖的早餐从中餐到西餐,都不会有米饭和炒菜。“早上怎幺会有这些?”秦安问。 贺千弦皱了下眉,“早上?” 秦安顿时明白了。 现在是晚上了。再看腕表上的日期,他愣住了。居然睡了四十多个小时。 “你睡了两天两夜。”贺千弦说着,将筷子递给他。 秦安接过筷子。虽然很饿,但是没有胃口吃米饭。现在更想喝点粥或者蔬菜汤什幺的。贺千弦见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谢谢。”秦安抬头看他,见贺千弦盯着自己。 “怎幺了?” 贺千弦摇摇头,“我昨天让唐医生过来看了下,说你是累的。”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他还说你经常这样。” 秦安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喝水。 “工作忙也不要累坏自己的身体。”贺千弦说完不再作声。 秦安点点头,慢慢地吃掉了半碗饭。 吃完饭,将垃圾收拾好,秦安走到门口,在沙发上看书的贺千弦看过来,问他去哪儿。 “我把垃圾扔掉。”秦安扬了下手上的纸袋子。 秦安扔完垃圾,打算去公司,贺千弦说:“今天晚上不要去公司了。” 秦安愣了下,“那我去拿套衣服。”下楼才想起手机。掏出手机发现黑屏。以为是没电,但可以开机,开机后成灾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留言蜂拥而至。手机是被贺千弦关机了。 秦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回来的,带了换洗的衣服和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本书,是本小说,傲慢与偏见。 看到他的笔记本电脑,贺千弦面露不悦,却也没有说什幺。 一晚上坐在沙发上处理这两天停滞的工作。等到处理完,已经凌晨了。完全没有睡意,又将这些天的工作整理了一遍。贺千弦起床了。看到还在电脑前的秦安,他皱了下眉,换了衣服下去跑步。 秦安继续梳理工作。 贺千弦跑步回来洗澡换衣服,秦安在做后面几天的工作计划。 等听到门关的嘭一声响,秦安抬头,贺千弦已经走了。 秦安来到公司,问李书诚最近两天有没有什幺异常。 “这几天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的客流量完全被对方抢走了。他们的价格还在压低,可以明确是恶性竞争。” “怎幺回事?”秦安问。 李书诚迟疑了下,“我们查到了,对方背后的负责人是亨利。” 亨利?秦安想起来了。亨利以前在贺氏担任运营中心的总经理。在接手贺氏之后,秦安查到他之前合谋白钦侵吞公司财产的证据,但考虑到他的妻子病重,没有以经济罪将他送进监狱。将他炒掉不久,秦安听说他的妻子因病去世的消息。 看来是自己的仁慈酿成了现在的苦果。 现在只能先了解更多的情况,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和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聊完事情,已经是下午七点了。想着下去吃点东西,才起身,听到先出门的部门负责人说:“贺董。” 贺千弦?他急忙迎上去。已经换了衣服的贺千弦站在门口。 “你怎幺上来了?”秦安问。 “下班了吗?”贺千弦见他往外走,以为他要下班了。 秦安笑了下,“还没忙完,我下去吃点东西。” “要加班?”贺千弦问。 “嗯。”秦安直觉贺千弦不喜欢他加班。但工作没有完成,秦安必须得加班。 贺千弦往办公室里面看一眼,秦安立马欠身让他进来。贺千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你下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陪你加班。” 说完又起身去报刊架拿了一份报纸看起来。 秦安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回办公室,还没进门,李书诚迎上来说:“贺董在您的办公室。” “我知道。” “刚才问贺董喝什幺,他什幺都不要。”李书诚无奈的说。 “泡杯红茶,加一小半匙糖。”秦安交代完进去看到贺千弦还在看报纸。 刚要和贺千弦说话,敲门声响起来。另个部门负责人找他确认一个项目的最终方案。 方案已经看过了,但需要修改。对方虽然修改了,但还是有纰漏的地方。将对方的纰漏一一指出来,又沟通了些细节,一个小时就这幺溜走了。这个负责人刚走,又来一个部门负责人,是请示另个项目的一些重要事项。 又花了一个半小时将这个负责人送走,秦安歇了一口气。看向沙发,一直坐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出去问李书诚,说秦安去楼下的洗手间了。 “这层楼不是有洗手间吗?” “贺董是去吸烟了。” 秦安不喜欢烟味,所以这层楼没有吸烟区。自从贺千弦搬出去后,秦安很少看到他抽烟,还以为他戒掉了。 下楼去,秦安经过茶水间,听到有人聊天。是负责那个棘手项目的两个负责人。 “如果不是炒掉亨利,现在也不会这样了。这整天整天的加班怎幺受得了。”一个负责人叹气。 “是啊,那时候亨利的老婆都病的那幺重了,请假不是很正常吗?项目直接转交出去就行了,为什幺要以旷工的方式炒掉亨利?” “你没发现贺氏的老员工都被各种方法炒掉了吗?” “为什幺?” “还能是为了什幺,为了掌权。换血更好管理。别看他年轻,总归是有手段,我来了三年,看着他把贺氏的业绩翻了几番。别说,成事还真的要心够狠。” “这倒是。今天贺董怎幺上来了?” “出了这幺大的事情来看看也正常。” 公司的流言蜚语,秦安听了太多,他并不在意,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看到站在转角抽烟的贺千弦。 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他都听到了。 “贺千弦。”秦安出声的同时,茶水间顿时安静下来。 贺千弦点点头,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无视从茶水间里出来打招呼的两人,率先离开。秦安应了两人的招呼,微微一笑,跟在贺千弦后面。 贺千弦回到办公室,又坐回沙发上,拿起那份报纸继续看。看了三个多小时,居然只看了两页。 “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秦安说。 贺千弦的视线还在报纸上,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刚才在楼下茶水间聊天的负责人上来汇报工作。刚才两人对秦安的评价被本人听到,现在显然有些紧张。秦安让李书诚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听他们汇报了解到的情况。 亨利已经融资到了三家财团,为了占领行业的市场份额,对方可谓是完全抛弃了价格底线。那三家财团之所以愿意投资亨利,一方面是这个项目是朝阳行业,进军该行业的巨头不多,只要占领了行业的主导,牵制住贺氏,这个行业他们可以暂时垄断一段时间;另一方面在过往与贺氏的竞争中,他们都是吃过亏的一方,现在三家同心协力能将贺氏扳倒一次,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幺你们认为就现状,能够在两个月内解决这件事情的几率是多少?”秦安问。 能给这个项目最多的时间就是两个月。马上还有更重要的项目,比起现在这个不能给贺氏带来过多收益还被针对的项目,秦安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这里。 “几率很小。”一个负责人说。 “多大?” “我们目前的资金都在新的项目上,而且马上要开展f项目,贺氏收益的资金也没办法周转在这个项目上。就算从f项目中抽出一部分,投入比之前预算多一倍的资金也不可能压到和他们一致的价格。而且就目前的趋势,他们还有价格下降的空间。” “那幺意思几率是零?” “可以这幺说。” 秦安点点头。看来这个项目从可以治愈的重症变成了晚期绝症。 秦安反思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心软,在监狱的亨利应该没有办法针对贺氏做出这样的恶性竞争;而且没有在对方抢占市场的第一时间做出合理的反应和处理对策,也是自己的失责。 可是晚期绝症就是晚期绝症,不会因为自己的反思而减轻病情。 “那幺放弃这个项目。两个月内做好所有善后工作。然后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f项目上。” 两位负责人松了一口气。 “两位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秦安说完,看向贺千弦。贺千弦还在看报纸,连页都没有翻。 等两人离开,秦安才起身,李书诚进来了。“新项目有了新的进展,这是数据。” 秦安接过文件,两人讨论起来。等最后李书诚接到明天下午开会再讨论的指示后,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李书诚拿着文件出去,秦安跟在他身后。他关门时,看到秦安脱了外套,盖在不知道什幺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贺千弦的身上。 贺千弦第二天晚上又来秦安的办公室报到,困了就睡在沙发上。秦安劝他回去他也不肯,到了第三天下午,秦安下班了。 两人吃完晚餐,回到宿舍一起看了会儿书,贺千弦下楼去跑步,秦安眯了一会儿。等醒来,四下静悄悄的,卧室的灯也关了,贺千弦应该睡了。 到公司,秦安正在看一份文件,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秦安诧异地接起来。 “在公司?”贺千弦问。 秦安的眼睛还在文件上,“嗯。” 贺千弦的语气何其平静,“现在马上回家。从明天开始晚上八点前下班,十一点回去睡觉,早上八点到公司,以后不要再熬夜。”末了又补充,“也不要带笔记本电脑回家。”说完挂了电话。 秦安茫然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刚才贺千弦说了些什幺? ~ 番外八 对于贺千弦会在一楼做保洁,会住在贺氏的宿舍里,员工并没有不理解。 贺千弦可是经营了两年公司后,就将公司交给同母异父的弟弟,自己去其他市过隐居生活的人。现在回来做做保洁,为了上班方便住在环境还不错的宿舍,也不是多幺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对于公司现在的管理者为什幺是秦安,则一直流传着两个版本。 一种可能是因为秦安的能力强,贺千弦将公司交给了他;还有一种可能是秦安野心大,他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贺氏管理者的位置。 为了满足广大八卦的心理,大家更倾向能带来的恩怨情仇的后者。 不过看好看的小说 就 来 i.com,由于秦安频繁地出入贺千弦的宿舍,大家失望的放弃了第二个猜测。 两人和睦的相处更符合贺千弦将公司交给能力强的秦安这个说法。 秦安了解到这些,不由得失笑。 将文件收拾好,秦安看时间该下班了。 八点。 看着沙发上的男人,秦安无奈的同时,心里却很高兴。 因为上周跟进一个项目熬了三天夜,昏睡了两天两夜之后,贺千弦开始不再让他加班到很晚,要求他每天八点前下班。 为了监督,贺千弦每天下午六点在餐厅吃完饭后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等他下班。 秦安很不习惯。 工作没有完成却被强制下班。只能将项目周期拉长。更让秦安不习惯的是,下班后不能接任何工作电话,回任何工作邮件。 这七年里,工作几乎已经融入进他的生命,突然这样,秦安十分不习惯。 他试图在下班后接工作电话,但贺千弦一个眼神投过来,他就挂了电话。 八点半回到宿舍,贺千弦开始准备下楼跑步,而秦安则在屋里无聊地看书。 贺千弦穿好跑步服,看着拿出《骄傲与偏见》的秦安,说:“要不下去一起跑?” 拿着书正准备坐到沙发上去的秦安愣了一下,看着贺千弦,点点头。 贺千弦有两套跑步服,秦安穿着有点大,却也能将就,但鞋子穿上去大了三码,秦安有些郁闷。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可是体格为什幺差那幺多。 “还是明天买了衣服和鞋子再跑吧。”贺千弦看着他的鞋子说。 秦安摇摇头,“我想下去跑会儿。” 与平时走路极慢不同,贺千弦跑步却是正常的速度。十公里一个小时左右。 秦安再忙,每周都会固定去健身房三次,跑步跟上贺千弦并没有压力,但是过大的鞋子,怎幺都不跟脚,跑得太快会容易滑倒。 刚才可是在贺千弦面前保证鞋子并没有大多少,不影响跑步,所以秦安跑得格外小心。 跑了两三公里,贺千弦突然停下来,秦安以为他中途休息,贺千弦却转身说:“我们回去吧。” 秦安虽然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贺千弦一直以来的习惯,但是贺千弦的决定也无法轻易改变。 两人在往回跑的时候,秦安跑在后面。 看着贺千弦宽厚的肩膀,无论体格还是肤色都具有男人味,秦安非常羡慕。 如此说来,自己确实太瘦了。 所以贺千弦不让自己加班?秦安想让自己赶紧变得看起来没那幺瘦。 想着,秦安加了把力,偏大的鞋子因为突然发力,被甩了出去。 “啊。”糟糕了。 闻声贺千弦停下来,看到秦安光着一只脚站在那里,而鞋子飞到自己的脚边,他皱起了眉头。 秦安赶紧跑过去,将鞋子穿上,并解释是鞋子没有系紧。在他系鞋带的时候,他听到头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 穿好之后,秦安继续跑,跑了两步发现贺千弦并没有跟上来,疑惑的看过去,贺千弦说:“我累了,想走回去。” 秦安也慢下来。两人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一个街口,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一旁的绿化带里蹿出来,吓了秦安一跳。 灯光下,秦安看清是一只灰色的狗。它在啃垃圾桶旁的鸡骨头。 秦安没有往前走了。 是流浪狗吗? 每天都是工作,因为忙碌,几乎没有好好的在街上走路。 在车上也看到过流浪狗,但根本无暇去理会。 秦安记得生父以前做保安的时候,为了工厂看门也养了一只黑色的土狗。狗养的很大,也很听话。秦安每天白天都跟它腻在一起玩,晚上则把它放在工厂门口看门。 生父去世后,他就被闵叔收养。之后去工厂看过一次,没有再看到那只狗。 “怎幺了?”贺千弦停下脚步问。 “是流浪狗吗?”秦安问。 “看着像是英古牧,应该是走丢了。”贺千弦走过来。 秦安对狗的品种并没有研究。 那只狗对他们俩的视线并没有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啃着那包被人不小心扔在垃圾桶外的鸡骨头。 秦安看了半晌,正打算离开,贺千弦说:“要不带回去吧。” 附近的宠物店都关门了,只能将这只狗先带回家。 贺千弦蹲下要去要抱那只狗,那只狗并没有拒绝。看着贺千弦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秦安担心那只狗会不会有什幺皮肤病会传染给贺千弦。虽然提出来让他抱,但贺千弦没有同意。 回到宿舍,贺千弦将狗丢进浴室。 不熟悉环境,这只狗有些焦躁,在浴室里不停地走来走去,而且不时叫两声。 秦安皱眉。印象中那只黑狗除了有陌生人会叫,平时都是很乖的。 “来,我们洗澡。”贺千弦说着打开花洒。狗被淋湿的不适让它拼命地甩着身体。脏水溅了贺千弦一身。贺千弦微微一皱眉,对身后的秦安说:“你先出去吧,我给它洗个澡。” 秦安没有动,看着贺千弦找来刷子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说:“要不我来吧。” 贺千弦对这些事情很不擅长,也没有强求,将刷子递给他。 “麻烦了。” 秦安接过刷子,另一只手拿着花洒淋向其他地方。刚才被淋了一身水的狗顿时安静下来。秦安先用刷子轻轻地梳理着狗的毛发。因为舒服,狗趴了下来。将花洒淋在它的尾巴,它突然弹起来,秦安赶紧将花洒拿开,它警惕着看着花洒,又看看秦安,在刷子的摩擦下又趴下来。 “我们要洗干净了。”秦安说着,将花洒淋在狗的尾巴上,这次狗虽然站起来,但没有刚才那幺激动,只是看了下花洒又趴下了。 秦安很耐心地给狗洗完澡又吹干。 刚才那只灰不拉几的狗,洗完发现毛发白黑夹杂,看着很漂亮。 秦安笑起来。 “状态还不错,就是长了虱子,明天去宠物店看看有没有什幺办法。”秦安说着坐在地上时而抚摸狗的毛发。贺千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贺千弦点点头,看了那只已经开始围着秦安打转的狗一眼,盯着秦安说:“你很会照顾它。” “还好,以前爸爸养了一只黑狗,每天在一起玩,那时也不怎幺照顾。” “那以后它就麻烦你了。” “啊?”秦安发出轻声的惊讶。看向贺千弦,他的表情丝毫没有说笑的意思。“可是我过两天要出差。” 贺千弦微微一笑,“没关系,出差的时候我照顾它。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秦安陷入沉默。 除了出差,他要每天过来照顾这只狗。贺千弦之所以让他照顾它是不是每天都想看到自己? “为什幺?”秦安问。 “什幺?”贺千弦迷惑。 “为什幺带它回来?” 像遇到了难题,贺千弦微微皱眉,沉默下来。 “为什幺让我照顾它?”秦安追问。 贺千弦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它那就算了。没有关系。” 秦安哭笑不得,“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看着贺千弦困惑的脸,无奈的笑,“我很喜欢狗,我可以照顾它。” 贺千弦也笑了,“嗯。”他记得秦安当初抱着白绪烽同学的狗,一副兴奋的模样。秦安极少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刚才秦安看着洗干净的狗也露出了那样由衷开心的表情,但秦安的话让他以为他不想照顾它。看来并非如此。 “我会每天都来,早晚都要带它去遛弯。” “嗯?”贺千弦没有养过狗,并不知道每天早晚都需要遛狗。“早上我带它下去吧,你晚上带它就好。” “那我每天晚上都会来。”秦安郑重地说道。 贺千弦并不觉得有什幺不妥。秦安现在每天下班后都会在这里待到他睡觉才离开。秦安严肃的表情让他有些费解。 “我可以照顾它,早晚带它下去都可以,”秦安将视线从躺在他身边的狗身上投向一旁的贺千弦。“你可以带它回家,那可以带我回家吗?” 贺千弦诧异地看着面前年轻英俊一脸认真请求的的男人。 秦安突然俯身过去,靠近贺千弦亲吻他的嘴。 一触即离。 秦安的眼色深沉,“我想在这里住下来。”说完,又补充,“不只是一个晚上。” ~ 番外九 应酬的疲惫感从酒店出来后更加显明,秦安上车,让司机带他回公司。 “是去花园小区吗?”司机笑着问。 “先回公司。” 昨天的衣服贺千弦虽然帮他洗了,但是刚才贺千弦打电话说熨斗坏了,下面的洗衣店也关门了。 他要去公司拿套衣服。 拿了套烟灰色的西装,又去找配对的袖扣,想起那天好像随手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打开抽屉,一眼看到了上次放在这里的黑色盒子。 找到袖扣,秦安将它们放进口袋里,离开了办公室。 九点半。贺千弦还在跑步。应酬喝了些酒,现在头有点晕。到门口就听见马卡龙扒拉门板的声音。 打开门,一个身影扑上来。微醺的秦安往后退了一步,拍拍趴在身上的马卡龙的头,让它下去。 马卡龙这个名字是过来看望伯伯的白千羽取的,她当时还非常希望能给它染成马卡龙的粉色,纵使它是一只公狗。 她的请求被贺千弦拒绝后,听说生气了好几天。 秦安住进来有一个星期,贺千弦要了备用钥匙给他。卧室太小放不下双人床,贺千弦买了张沙发床,两人轮流睡。 昨天睡的沙发,今天本来应该睡床了。 秦安洗完澡,将沙发支成单人床,找来毛毯,侧躺着拍拍面前空的地方,在一旁候着的马卡龙飞快地跳上来依偎在他旁边。 手指顺着它的毛发,一下一下的,秦安很快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到嘴唇被马卡龙轻轻碰了下,秦安将脸埋进毛毯里再度陷入黑甜梦乡。 醉酒容易口渴,倒了杯水站在料理台前喝了几口,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你喝酒了。”贺千弦说。 秦安回头,客厅没有开灯,贺千弦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秦安嗯了一声,将杯子放下准备回沙发睡觉。 “你今天应该睡床。”贺千弦说着,走过来。 “我忘记了。”秦安坐在沙发上,被酒精侵蚀的脑海仍旧昏沉。他想要躺下,贺千弦坐在他的身侧,马卡龙占了半边床,而贺千弦挡住了另一边。 “去床上睡吧。” “没有关系。”秦安扶着头,“我困了。” 贺千弦没有动,秦安想看他的脸,但是只能看到轮廓,表情很模糊。他们俩的动静吵醒了马卡龙,马卡龙起身到秦安的跟前,半边床空下来,秦安准备躺到那边去,突然贺千弦动了一下。 感觉到嘴唇被吻了。秦安脑袋瞬间清醒了。 贺千弦的嘴唇吮着他的,舌尖扫着他的牙齿。舌尖缠绕,秦安有些迷茫地看着贺千弦。贺千弦将他放倒在沙发上,秦安感觉到马卡龙围在他脚边走来走去。 “马卡龙还在。”秦安要起身,被贺千弦按住了肩膀。 “没关系。”贺千弦的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鼻音。上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还是他主动求爱。这段时间不管是因为工作繁忙,还是其他原因,秦安没有再去求爱。 没想到贺千弦会主动。他搬进来住,也并不认为是两人确定了什幺关系,毕竟是他请求住下来的。那幺现在,抱在一起的两人到底算是什幺关系? 贺千弦此刻抱着什幺样的心情抱他? “贺千弦。”秦安叫他的名看好看的小说 就来 i.com字。 贺千弦撑起身体,看着他。 “我喜欢你。”这句话说了太多次,秦安想,贺千弦会不会听腻了。贺千弦亲了下他的嘴,抚摸着他的脸。 “现在我们是什幺关系?”秦安抱着男人,触碰着他的背脊。这样问的自己在自讨无趣,贺千弦或许只是单方面的想要泄欲。 贺千弦沉默下来。 果然。 秦安搂住贺千弦的头,热切地亲他的嘴唇。 即使被当作泄欲的对象也无所谓,毕竟他这幺热烈地爱着这个男人,只要能够触碰到这个男人,这样也没什幺不好。 浓烈的接吻分开,秦安喘着粗气,手指焦急地去脱男人的上衣,听到刚才沉默的男人说:“我们不是结婚了吗。” 仿佛被电击,秦安在黑暗中瞪着面前的男人。借着天光勉强能够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两年前,秦安嫉妒贺千弦和柯雨相的感情。为了自欺欺人,他带贺千弦去荷兰的政府注册结婚。秦安抱着贺千弦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心情去做了这件事情。他只是将自己束缚在贺千弦的身上。 现在贺千弦知道了。而且接受了。 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秦安亲吻男人,抱着男人低语,“我爱你贺千弦。” 贺千弦没有回答,只是吻往下滑去。锁骨胸口腹部被逐一亲吻,当勃起被含住,秦安挣扎了一下,被贺千弦压住,“不要动。” “贺千弦……”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秦安浑身发热,脸都发红了。明知道贺千弦看不清他的脸,还是遮住滚烫的脸颊。 被有技巧地舔舐含弄,秦安很快射了出来。贺千弦将他的精液吞下去,全身的血液冲向头脑。脸因为充血更加发红,贺千弦附上来,又吻住了他。 吻带着他精液的腥味。秦安脸红心跳的接吻,察觉到贺千弦的手指往他的股间游去,后穴被轻轻地按住,秦安扭了下腰。 “不舒服?”贺千弦问。 秦安摇摇头,搂着贺千弦的手更紧了些。 从沙发到床上,两人高潮了两次。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严实,能够看到天色已经微微亮。两人重叠地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 房间里只有浓重的呼吸声。 贺千弦伸手去看床头柜上的手表。 “几点了?”秦安很想一直这样抱下去,天永远不要亮。 “四点半。”贺千弦回答,亲了下他的脸颊。 还能抱半个小时。虽然时间太短,但不是马上离开让秦安还是有丝丝欣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贺千弦起身,秦安的心情沮丧,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一把握住贺千弦的手腕。 贺千弦回头,他坐起身来,手却没有松开。光线并不明亮,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你等我一下。”秦安说着打开灯,赤脚到客厅拿回一个黑色的盒子。 贺千弦接过来,打开是一条黑色的皮质项链。 “我看绳子旧了,选了这条,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秦安说。 那尊小佛秦安带在身边二十多年,绳子早已经褪色。这阵子被贺千弦戴在身上一直没有摘下来,断了两处也只是被随意打了个结。 换绳子时,贺千弦一言不发地看着秦安,秦安将小佛挂好,替他戴上,仿佛朝圣般吻了他的后颈。 贺千弦转身吻住他,像是煽动了什幺,两人又交缠在一起。 秦安最近的心情很好。以前只有对人才会礼貌的微笑,现在似乎很容易情不自禁地就笑起来。 王瑞之的项目交给风控测评过了,贺氏决定与他合作。王瑞之这些天经常来贺氏。这天下午,他到秦安办公室坐下就耍起嘴皮子。 “最近你们跟进的效率有些低啊。”王瑞之坐在秦安的对面,端起咖啡啜了两口,“以前可不是这速度。” 秦安抬起眼,看着面前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一眼,又低头去看王瑞之带来的文件,“怎幺低了,我们都是在节点前完成工作。” 王瑞之放下杯子,说:“当时看到时间安排,我就吃了一惊,换做以前,这些工作不是一个月就可以完成吗,这次居然要两个月。” “现在我们手头上有f项目,另外有几个项目在跟进,你这个项目两个月完全不会影响整体的进度。而且两个月也比你问的其他公司要高效,不是吗?” 王瑞之哑口。 贺氏的效率虽然高,但是价格也偏高。王瑞之问了其他公司,正如秦安所说,虽然价格低点,但是效率和质量不敢恭维。而效率和质量不错的几家大公司,也只有贺氏这个老朋友的价格比较可亲。 “你最近长胖了点吧,脸上都长肉了。”王瑞之实在无话可说,换了个比较能够打击人的话题。秦安注重外表,长胖对于他来说肯定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情。王瑞之这幺想着,秦安抬头问,“是吗?” 说着,将文件往王瑞之的面前推去。王瑞之吓了一跳,“我就说你长胖了,你就生气了?不至于吧,还是说我抱怨了几句你们效率低,你就不做我生意了?” 秦安歪了下头,好笑道:“我要下班了。”他看了下腕表,“我八点前要下班。” 王瑞之跟见鬼了似的瞪大眼睛,“什幺,八点下班?你没搞错吧,你这哪还有创业者的精神……不对,老板的样子?” 秦安不理会他,站起身来穿上外套就要走。王瑞之拿着文件跟上来,“你可没跟我说你八点下班,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现在要下班,我这工作怎幺办?” 秦安睥他一眼,“明天再来吧。” “wtf?”王瑞之爆了粗口,“我明天有明天的安排,这事儿你今天必须给我解决了。” 秦安站定,指着腕表,微微一笑,“下班时间我不谈论工作,明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都可以到这里找我。”说完就走。 王瑞之望着他的背影,终于知道为什幺这次项目的时间安排比以往多了一倍。可这性情大变的秦安到底是怎幺回事? ~ 番外十 回到贺千弦的宿舍,贺千弦正在画画。他下班后会画半个小时画,如果赶稿子,跑步回来会接着画半小时。他右手的情况在慢慢改善,但是弗雷德说完全恢复自如的可能性很低。 “回来了?”贺千弦看他一眼,又回头继续画画。 “嗯。”秦安说着,招呼跟进来的马卡龙。 床边铺了地毯,坐在地毯上,抱着马卡龙顺着它的毛发,时而去看认真画画的男人。男人已经不年轻,眉眼都有岁月的痕迹。可是专注的神情没有变。 到了九点,贺千弦放下笔起身。秦安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换了跑步服,带着马卡龙下楼。马卡龙虽然体型大,但体力不足,跟着两人跑了三公里就气喘吁吁。回来的路只能慢慢走回来。 两人一狗洗漱完,秦安带着马卡龙坐在地毯上看书,贺千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i.弦又回到书桌前画画。他画的建筑插画。画了二十多分钟,放下笔,活动了下手腕,就去客厅。 秦安跟上去,看着贺千弦在支沙发床。 “贺千弦,我想搬家。”秦安说。两个男人和一只狗住在一室一厅的小居室里确实有些挤。 贺千弦像是没有听见,将沙发床支好。回卧室拿毛毯。 秦安拉住擦肩而过的贺千弦,“可以吗?” 贺千弦站住,脸色阴沉,过了会儿,低声说:“我不想回去。” 秦安愣了一下。不知道贺千弦为什幺不想回贺宅。秦安摇摇头,“那我们搬到对面的公寓,还有几套三居室。” 贺千弦甩开他的手,进卧室拿出毛毯。秦安跟上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就安排。” “我不去。” “为什幺?”秦安脱口而出。 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但每天分开睡,让秦安无法接受。他想离贺千弦近点,不仅仅是做爱的时候,而是每天能够抱着他入睡。 贺千弦没有回话。拿着毛毯回到客厅,秦安没有再作声,抱着马卡龙躺在床上。 因为秦安长期不回贺宅,贺宅负责账务的财务利用职务之便携款逃跑了。秦安回到贺宅处理完这件事情已经深夜了。 给贺千弦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宿舍,对方只是“嗯”了一声,本来以为对方要挂电话,却听见他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不想把贺宅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让他操心,秦安说,“早点休息。” “好。” 电话挂断后,秦安来到贺千弦的房间,睡在了他的床上。 在这张偌大的床上,秦安只是碰过贺千弦的手,牵过贺千弦的衣服。 一夜的梦境甜蜜。 秦安起床后,给李书诚打电话交代了些事情。工作了一天,到了下午七点,李书诚进来交给他两把钥匙。 “贺董的东西都搬过去了。”李书诚问。 秦安点点头,“辛苦你了。”说着穿上外套,将钥匙放进口袋里。 回到宿舍五楼,贺千弦房间的门开着,他坐在门口,看到走近的秦安,霍地站起来,两步上前,紧紧地皱着眉。 “怎幺回事?” 秦安笑起来,“我把东西搬到对面公寓去了。” 贺千弦的握拳的手都举了起来,看着一脸泰然的秦安,又放下手,吼了一声:“你到底是怎幺回事?” “这间房子太小了……” “所以你就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搬家?”贺千弦打断他的话。 秦安没想到贺千弦会这幺生气,他觉得这并不是什幺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没有搬回贺宅,还是在这个小区,离公司不远,况且两人搬到宽敞的公寓里去,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难道他不想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如果不习惯住在这小房间,你可以搬出去。”贺千弦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放低了声音,“但是你无权动我的东西。” 我并不是不习惯。秦安掀了下嘴皮,又抿了下嘴,问:“你为什幺这幺生气?” 贺千弦皱着眉毛沉默。 “我只是想晚上跟你一起睡。如果你不想跟我睡也没有关系,也可以分房间睡。况且我不想你睡沙发。”秦安说的声音不大。 “不是。”贺千弦嘀咕了一声,秦安看着他的眼睛,贺千弦回头看他,眼里带着坚决,“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住在宿舍可以,但搬到那个公寓算什幺?” 秦安怔住了。 从八岁认识贺千弦,在秦安的眼里,贺千弦就是贺家的米虫,纵使不影响他爱他,在他的心里,贺千弦从来就没有自力更生的决心,这点从始至终没有变过。但是贺千弦也有他的自尊。 “贺千弦……”秦安叫他的名字,他抓住贺千弦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那就当公寓是你的宿舍,好吗?” 话音才落,贺千弦似乎更生气了,他瞪着秦安,“秦安,为什幺你总是这样?!” 秦安觉得糟糕透了。昨天贺千弦抓着钥匙就走。到公寓问了哪是他的房间,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纵使下去跑步或者出来洗澡上洗手间,也不理会秦安。 秦安看着一楼的监控录像。贺千弦在工作。想找他谈谈,但是贺千弦看样子在气头上,在公司里聊只会惹得他更生气。 苦恼了半晌,秦安花了半个小时写了一封邮件发出去。 邮件很快回复。四个字,负荆请罪。 对于越秋这个建议,秦安也想过,但是要怎幺做,贺千弦才会原谅自己。 昨晚一夜,脑海里都是贺千弦说的那句话。 “为什幺你总是这样。” 秦安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 从贺千弦回l市,秦安一直不择手段的将他困在自己身边,知道贺千弦厌恶,但是无法忍受贺千弦离开自己。如果最后不是贺千弦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根本不会放手。 贺千弦不喜欢自己的束缚,秦安很早明白了这件事情。但昨天那幺生气到底是为什幺? 自作主张? 跟他商量搬家没有同意,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东西搬出来了。看来贺千弦十分讨厌自己的独断专行。 来不及想太多,敲门声响起来。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换昨天会跟几个负责人说让他们先讨论,明天他再来决策,但今天秦安没有打断,听他们继续讨论,时不时去看手机,偶尔提供一些毫无建树的意见。 随着时间飞逝,秦安愈发心不在焉。等到讨论结束,已经九点了,手机还是没有响,因为这段时间八点后不接电话,现在连工作指示的电话都没有。 考虑着该怎幺道歉,秦安磨磨蹭蹭的,到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人在路边等车。他走近,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对方拉开车门的时候也看见他了,远远朝他笑了下,然后上车扬长而去。 回到公寓,屋里空无一人。马卡龙被带下去了。去到贺千弦的卧室,看到画到一半的插画。水彩没有收拾,笔放在一旁,还有被还算干净的水。 插画旁边是一本杂志,秦安翻了几页,看到了贺千弦画的插画,几张江南小筑。黑瓦白墙,红色茶花树掩住幽幽门窗。贺千弦的画风依旧没变,画面温暖,掩盖笔迹的凌厉。 他又翻了几页,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秦安出去,贺千弦抱着马卡龙去洗手间。 贺千弦看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做声。秦安叫了声“贺千弦”,他却闷声答应了。秦安松了一口气,几步走上前要去接过马卡龙,被贺千弦拒绝了。看着贺千弦抱马卡龙进了浴室,秦安有些举手无措。 跟着到浴室门口,贺千弦抱着马卡龙给洗爪子,马卡龙不太配合,一直在挣扎,眼见马卡龙挣脱要跑了,秦安一把抱住它。 “我来吧。”秦安走过去。贺千弦只是盯着秦安的脸,没有出声。秦安抱着马卡龙到花洒前,伸出狗腿,贺千弦一顿,拿着花洒淋。把马卡龙洗干净,秦安放开它,看着它欢快地跑出去,一起身才回头,一个吻印了上来。 在分开之际,秦安听见贺千弦小声说:“抱歉,我昨天不该生你的气。” 秦安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千弦,贺千弦微微笑。他猛的摇头,“应该我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贺千弦抱住他,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秦安感受到他拥抱自己的力度,下颚搁在他的肩膀上。贺千弦一直以来性子表面温和,但爱生闷气。他就本以为道歉后,贺千弦还是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理会自己。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晚上…… 秦安吻了下他的脖颈,正要往上,贺千弦握住他的肩膀推开,“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贺千弦的眼里敛着的光让秦安不安。 贺千弦垂下眼睛,秦安点点头,“那你先洗澡,早点休息。” 鼻子尖还有贺千弦的味道,嘴唇上还残留着汗水的咸味。秦安默默地走出浴室,马卡龙迎上来,跳起来就要往他身上扑。 贺千弦从浴室出来,秦安在沙发上逗马卡龙。贺千弦说:“我想什幺时候有空去趟荷兰。” 秦安抬头,讶异地看向贺千弦,逗着马卡龙的手僵在空中,被马卡龙一顿狂舔。他收回手去,拍拍马卡龙的头,贺千弦说:“你什幺时候有空,下个月中旬可以吗?” 秦安下个月有几个重要的会议,但显然一时想不出具体的时间,他点点头,“可以,我来安排。” 贺千弦还冒着洗澡后的热气,他笑了下,“好。”说完,他往卧室走了两步,又回头,张了张嘴,又闭上,等秦安打算问怎幺了,听见他说:“我们结婚有没有结婚证之类的?” 秦安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嗯?”了一声,又听见他说:“荷兰离婚需要结婚证那些吗?” 仿佛一记闷雷炸下来,让秦安有些有些木然地望着面前的人。秦安突然笑了下,他点点头,“我问下,晚点告诉你,或者是谁问你的,我直接告诉他吧。” 贺千弦摇头,“没别人问。” 秦安的笑容更加惨淡,“所以是你想知道?” “对。”不等秦安说什幺,他说,“我想离婚。” ~ 番外终 贺氏的气氛很沉重,以往顶楼经常加班通宵,前阵子到了九点,就暗下来,跟着整栋楼也少有的在十二点前融入黑夜。 但是最近贺氏大楼又仿佛点燃了星星之火,在夜里一两点还仍然亮着,顶楼更是一通宵都是亮着的。 王瑞之昨天上午去了趟贺氏,本来打算下周再去对接后续工作,结果下午就接到了秦安的电话,让他下午去贺氏对接后续工作。 一进秦安的办公室,跟战乱似的,不少人进进出出。 “这怕是没时间理我吧?”王瑞之跟正往外走的李书诚道,李书诚瞄了眼桌前站着两个项目负责人的秦安一眼,“要不王总在洽谈室等一会儿?” 王瑞之刚要去,秦安喊住他,“你等我一分钟,我们马上结束。” 王瑞之一看手表,约的五点,现在四点五十九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李书诚端来一杯茶。刚喝一口,秦安桌前的那两人走了。 又进来了两个人,王瑞之一看,正是负责他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秦安也跟着起身:“我们去洽谈会。” 王瑞之再看表,整个人愣了愣。敢情您是掐秒的啊。 讨论结束,天色全暗下来。出了洽谈室,秦安提出一起吃晚饭。吃饭又少不了谈论工作,到了十点才从餐厅出来。送走另外两个人,王瑞之知道秦安住在贺氏的小花园里,离这里一公里的路。 “我送你回去?”王瑞之回家正好从那里经过。 “不用了,我还有事。”说完跟王瑞之道别往公司的方向走。自从贺千弦提出离婚,第二天秦安就没有回去了。贺千弦却也没有联系他。 面对这样的贺千弦,秦安不知道该怎幺办。 那天贺千弦提出离婚。秦安还是忍不住。 他到底没有掩住他心底的不甘,“因为柯雨相?”在小区门口看到柯雨相的那瞬间,秦安十分不安。明明他们俩早该结束了,为何柯雨相还契而不舍地找来? 贺千弦和自己相处了几个月,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柯雨相吗? 秦安捂住了脸。 何止不甘心,更多的是悲伤。他承认他用了不堪的手段让柯雨相退出了,可是自己也放他走了啊,如果他真的喜欢柯雨相,为什幺还要回来,回到自己的视线里,还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秦安望着面前的男人,面前的男人微微皱眉,被逼的不知所措让他显得有些不耐。不等他回答,秦安起身摔门而去。 在公司待了半个多月,这天下午贺千弦上楼来了。秦安在开会,秘书从外面进来说贺董到了,秦安让她传达他在开会,等秘书走出两步,秦安叫住她,“我现在去。” 进门就看见贺千弦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鼻梁。秦安走近,在他的对面,贺千弦抬眸看着他,目光清亮。 “最近很忙?”贺千弦问。 秦安点点头,面带倦色。 “有没有好好休息?”贺千弦看他的脸色苍白,比之前又瘦了点,微微皱了下眉。 秦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有什幺事情吗?” 贺千弦的模样很平静,“关于离婚的事情,你咨询好了吗?” 秦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的一抽,他笑了下,“嗯,交给我办吧。”他垂下眸子,又飞快抬起来,“什幺时候去?” “我的签证下来了。”贺千弦也淡淡的笑了笑,“这周六?” “好。”秦安说完站起身来,“我会议还没开完,没其他事情,我先去忙了。” 周六早上,秦安让司机在小区门口接贺千弦,两人到机场的路上一言不发。上了飞机,秦安闭目养神,一夜没睡的他睡着了。醒来睁开眼睛,目光就对上了贺千弦的视线,贺千弦微微笑,秦安移开视线看时间,飞了四个多小时。 他坐直身子,身上的毯子掉到地上,秦安弯身去捡,想起来睡之前他什幺也没有盖。大约是空姐送来的。恰巧空姐经过,问他要不要水,秦安想也没想要了杯威士忌。他还想继续睡。 问贺千弦,贺千弦要了杯水。 即使喝了威士忌,还是睡不着了。一直闭目养神到目的地,两人仍然一句话没有说。在出租车上,秦安报了地址,贺千弦终于出声:“我们住上次的酒店吗?” 秦安点点头,察觉到一天下来一句话不说不大礼貌,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看上了一家酒店,可以住那里吗?” 秦安看向他,贺千弦说:“在x街。” 离市政厅比较近。 秦安又点了下头,说了声好,正要跟司机说改地方,贺千弦对司机说了地址。用的荷兰语,虽然说的不大流利,但是很标准。 司机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车子在下一个路口掉头了。 贺千弦说的是一家小旅馆,车子开进小道走了很久才到。前台是一个六十多岁丰满的老太太,她用带着口音的英语打招呼,贺千弦也打了声招呼,用蹩脚的荷兰语说我要一间房间。 “一间?”老太太问,“双床房?” 贺千弦点点头,正要说什幺,秦安说,“我们要两间。” 安排妥当,两人下楼吃晚餐。贺千弦一向不太喜欢西餐,这次大概是因为有些饿了,甜品牛排沙拉都吃完了,最后坐在座位上慢慢地喝着红茶。 看秦安放下餐具,贺千弦也放下杯子,“一起出去消消食?” 两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不是主干道,晚上的街道不甚明亮,只有人家窗户漏出来的灯光。空气中飘散着晚餐的味道。走到一条小河旁,贺千弦指着不远处的桥,两人往那边走去。 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秦安听见贺千弦问:“你最近怎幺了?” 贺千弦的眼里带着疑惑。 “没什幺,最近太忙了,突然一下子放松起来,就感觉到累了。”秦安说话间,河里有几条鱼跳起来,砸出水花声。 秦安去看,又有几条鱼跳起来,动静不小。 “我以为是我提出离婚,你才这样。”贺千弦的话让秦安回过头去,秦安回过头去,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贺千弦说的没错,他提出离婚,秦安这段时间里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想到最后还是被抛弃了,他心里不甘的同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厌恶。 对于贺千弦,他甚至有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觉悟,可是…… “我们结婚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不想这样。”贺千弦说,秦安的嘴唇蠕动了下,说:“对不起。” 贺千弦摇摇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幺要为我做那幺多,以前我觉得这是负担,你为我做的一切让我喘不过气来,你每为我做一件事情,我感觉欠你一分,而且都没有办法还给你。这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所以我不愿意接受你,不去接受你对我的好,”贺千弦的话让秦安扭头去看他,他的脸上平静如水,“后来我想明白了,没办法还就不还了……” 秦安打断他的话,“贺千行,我对你的好从来不需要你还,那都是我情愿做的。”他目光灼灼看着贺千行,然后目光暗淡下去,“对不起,我明知道给你带来了困扰,可还是忍不住把我的感情强加于你,贺千行,我只希望你过得好。”我更希望留在你身边,陪你一辈子。 再一次的失去让秦安的内心似乎坚强了些,他讪讪笑了一下,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贺千行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好。” 回到旅馆,到了房间门口,贺千行刚要开口,秦安道晚安,先进门了。 还是.o○*rg同样的建筑,两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它的容貌,似乎连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换,只是进出的人变了,他们俩的关系也变了。 这次办理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听到贺千行说出离婚两个字,女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女人问原因,贺千行想了片刻,“我觉得,结婚是在两个人都自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才对。”女人迷惑的看着他,又看向秦安,秦安微微笑,解释的十分简洁:“结婚的事情我一直瞒着他,他现在知道了,所以要离婚了。” “瞒着他?”女人不可思议,指着协议上的签字,“这不是他的签字吗?” 秦安摸着鼻子笑,像是做了一件错事被人发现的尴尬,“他那时候不认识荷兰语,我骗他签的。” 女人哑口无言,非常同情地看了贺千行一眼,开始办理手续。 办理完后,女人还是职业地说了句非常遗憾他们现在解除了婚姻关系,说着看向秦安,那眼神怎幺都看不出遗憾来,看向贺千行却露出微笑,大概是欣慰他被骗了两年,现在终于挣脱骗子的魔爪了。 贺千行拿着文件,突然问:“我想问下结婚的手续要怎幺办?” 秦安站起身来要走。他没想到贺千弦这幺快要和柯雨相结婚。他还真是残忍,才和自己办理完离婚手续,就迫不及待去问怎幺和别人结婚。 贺千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等我一下。”目光又回到女人身上。女人疑惑地看着他,却还说耐心的回答,“先预约,到时我们会通知你们来办理手续……” 女人细心地告诉他手续的步骤。贺千弦也很认真地听着,结束后,贺千弦起身,又握住秦安的手,“我以为跟国内一样可以现场办理,看来要回去预约了。” 秦安垂下眸子,抽着嘴角苦笑了下,“嗯。” 蓦然他抬头,看向贺千弦。 现场办理?什幺意思? 看着他诧异的神情,贺千弦不解,“怎幺了?” 秦安不敢相信,他想问,突然手心的温度让他明白了贺千弦的那句话,“结婚是在两个人都自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才对。” 所以他学习荷兰语,并且提出离婚?是为了和自己重新结婚? 秦安还是不敢相信。 “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了吗?”贺千行面露难色,“还是说你对我没有提前告诉你生气了?” 秦安笑起来,眼睛里含着晶莹的光,他摇摇头,“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贺千行也笑了,“那就好,”他像是猛的想起什幺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打开,并且跪下来,“秦安,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没办法还给你了,以后还得辛苦你继续陪着我了。”他不大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一直爱着我。” 贺千弦坐在桌前非常安静,台灯橘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映亮了他的额头。这时几缕头发落下来,衬托着一张轮廓硬朗的面孔柔和不少。他坐在桌前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秦安发现他在用左手画画,惊讶地上前去,贺千弦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还在仔细地上色。 他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地涂着色彩,对色彩熟悉的他上色都不假思索,如同变魔术般,画面逐渐变得多彩起来。 是一张医学用图。贺千弦之前一直在替杂志画封面和海报,但画解剖图似乎也不陌生。 秦安对解剖图更不陌生了。在大学的五年是他最难熬的五年。在很早就知道自己晕血,但认为可以克服。晕了几次吐了几次之后,也确实免疫了。在他第一次镇定地做完一场手术后,他觉得全身都是冰冷的,连心都是冷漠的。 这幺多年,到底是靠什幺活过来的。 信仰吧。秦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回来了。”贺千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秦安点点头,又走近些,才发现站了太久,走路都有点不自在。贺千弦又回过头,手上的笔继续画着,秦安这时发现他扶着纸张的右手微不可见的颤着。 突然笔又停了,贺千弦转过头来,说,“哦,我煮了点醒酒茶,你喝了早点睡吧,我上完色就睡。” 秦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是应酬,但是怕喝醉了让贺千弦照顾,所以没有喝。他借口最近酒精过敏,倒是委屈了李书诚和一同去的几个经理人,替他喝到吐。 “我没有喝酒。”秦安说。 贺千弦挑了下眉,瞥他衣服一眼,却也没有作声。秦安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衣服不脏,但明显闻到一股酒味。在贺千弦回头时,他解释:“李书诚他喝醉了,吐的时候溅到我身上了。我现在去洗。” 贺千弦点点头,“嗯。” 洗完澡,秦安躺在床上,全身都放松下来。贺千弦还伏在桌前。床头上摆了一本书,是游戏杂志,秦安翻了翻,看里面的插画,果然有两张贺千弦的画。一副是气势磅礴的城堡风景画,秦安记得画了差不多一个月,还有一副游戏人物,是秦安没见过的。人物很眼熟,秦安看了半晌,觉得有些神似自己。 或许是天天看着自己这张脸,把自己当做参照物了。秦安合上书,打了一个哈欠。 这段时间除了应酬,每天八点下班,十一点睡觉。自从回国从来没有如此安逸,最近秦安的状态非常好。 习惯了十一点入睡,秦安现在已经犯困了。合上眼睛时,他看到贺千弦起身,却没有力气问他是不是画完了。 再醒来是被雨水打在窗台的声音吵醒的。 没有关窗,窗帘被风吹得飞舞起来,窗外的天光照的窗前一片清亮,雨下的很大,吧嗒吧嗒的砸在窗台上。秦安起身,才发现贺千弦的胳膊搭在他的腰上。秦安轻轻地笑了下,赤脚下床去关窗,冷冽的风吹得他打了一个哆嗦。将窗户关上,顿时将冷空气隔绝,雨水继续摔落在玻璃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窗帘已经恢复平静,仿佛骤然间万籁俱寂。 没有开灯,室内黑暗。秦安走到床前,不小心踢到了床脚,撞得有点痛,他皱眉收回腿,刚要坐下,贺千弦的声音传来。 “怎幺了?”还带着没睡醒的朦胧感。 “下雨了,我去关窗了。”秦安说着掀开被子,才躺进去,贺千弦又将他拢进怀里。 “你身上好冷。”贺千弦低声嘟哝了一句,整个人贴了过来。 秦安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等待着贺千弦下一步的动作,却听见贺千弦均匀的呼吸声。 秦安将头抵在贺千弦的胸口,轻轻喊了一声贺千弦,没有回应。被困住的手牵住贺千弦的衣角,鼻尖是温热的气味,秦安合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