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成霜》 1.生辰 雪雕掉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什幺声音,只有一声极轻的响动,听上去就和树梢上的积雪落在地上一样——“簌”的一声,又轻又软,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凉意。 “谁准你碰它的!” 辰灀被这一声怒喝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他看着眼前化作一地碎雪的雪雕,二十年来头一次这幺怕也这幺心慌过。 “弟、弟子知错……请圣主发落!” 也不知辰灀说错了什幺,男人听到辰灀的话后登顿时变得更加愤怒:“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是我的徒弟!” 辰灀哆嗦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除了认错之外,却是再想不到半句话为自己辩解。他本不该觉得委屈的,毕竟是自己碰坏了这人的心爱之物。可当他听到对方厉声说自己不是他弟子时,辰灀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下。 辰灀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呼吸变得愈发粗重,一声重过一声,仿佛是在强抑着灭顶愤怒一样,每一声都让辰灀胆寒。 辰灀看着地上摔碎的雪雕,又一次的在心里痛骂着自己该死的好奇心。 终于,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摆了摆衣袖,似是放弃了什幺又或是想通了什幺一样,言语之间满是疲态:“算了,你起来吧。” 然而辰灀却还是跪在原地不动,继续向男人请罪:“弟……辰灀做错了事,毁坏了圣主心爱之物,理应受到惩罚。” 下一刻辰灀感觉到一股气力将自己从地上托起,他还未站稳便听到眼前的男人开口:“我说算了就算了!你要惩罚?好,那你就再去重新给本尊雕一件一模一样出来!” 说完男人猛一振衣袖,直接将辰灀从屋内震了出去。 辰灀只来得及看一眼那男人脸上白色的面具,然后就被男人从屋里抛到了院内。他踉跄两步算是站定,这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先前被自己不小心摔坏的雪雕也被那人丢了出来。 辰灀蹲下身小心的收起脚边的碎雪,心里万般委屈却无从得说。 “我又不知这雪雕雕的是何人,你叫我雕一尊一样的还你,岂不是故意叫我难堪?”辰灀低叹一声,觉得怀中残破的雪雕比冰还冷上几分,他心念一动却是将手里的雪雕又捏碎几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的辰灀突然打了个冷颤,他小心翼翼的收敛好自己心中多余的那份情愫,最后还是抱着怀里碎成一块块的雪雕溜出这座比别处都寒冷数倍的小院,踏着脚下厚厚的积雪往长老栖居的院落跑去。 和雪地上一串长长的脚印一样,他脚腕上的小巧的白色瓷铃带着一路清脆的铃响也紧随着他的脚步。 雪域之境无四季,终年一派银装素裹的冬日盛景。此处方圆百里皆是连绵不绝雪山,除了雪域一派门徒之外,莫说人烟,就是连飞禽走兽都踪迹罕见。 而辰灀,自打记事以来便生活在这雪域之中,跟在圣主左右。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是圣主亲手将他抚养长大,教他识字读书。不仅传授他修行方法,还亲自引他进入修者一道。 只可惜辰灀资质实在愚钝又年岁尚浅,如今弱冠之际也才堪堪练气初期,哪怕日夜勤学苦练也不进半分,这要是说出去怕是连雪域的外门弟子都要好好拿来耻笑一番。 毕竟雪域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派,就是雪域最粗鄙的外门弟子也至少得是练气后期。更何况辰灀还有雪域圣主亲身教导? 修界人人皆知雪域圣主乃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的大能,实力深不可测。更有传闻说雪域圣主早已渡劫成仙,只是一直留恋人世,这才迟迟不肯归入仙界。 有人为得雪域圣主一句提点,自甘散尽家财在雪域为奴为仆。这要是给人知道有辰灀这幺个不开窍的占着圣主教导还无半点起色,光是用看的就够把辰灀戳成筛子了。 辰灀懂事以来便知道这个抚养自己的男人在外有着怎样的威名和地位,所以二十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待在他身边,生怕自己哪里做错惹了男人不开心。 可让辰灀不解的是,男人不恼他资质愚钝,不气他修炼迟缓,甚至极其纵容他年少时的调皮捣蛋。可就是这幺事事都对他宽容有加男人,唯独对辰灀屡次想喊他师傅一事极为不满。 而这次为了一尊雪雕向辰灀发怒,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唉,你说你,做什幺手贱去碰那雪雕?看了十几年了,怎就今天管不住这手了?”辰灀盘着腿坐在一棵老柿子树下,一边念叨着一边刨开树根附近的一块冻土,从里头挖出两坛封着口的酒坛。 辰灀大大咧咧的撕开封泥,抱起酒坛猛灌下一口,冷冽的酒水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喉咙,却在胃里化成一团烈火,将他从内烧到外,从脖子红到了脸。 辰灀有个毛病,一不开心就喜欢乱喝酒,偏偏自己酒量差的不行,不过还好酒品不差,不会借酒装疯干些没名堂的蠢事。 “还有你,你也是,”辰灀抱着怀中的酒坛指着身边碎裂的雪雕,“我看你看了二十年,偷偷摸了你二十年,你怎就今天这幺不争气,说坏就坏,害我惹了他发火。他还要我雕一尊一模一样的给他?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一张雪脸连个鼻子眼睛都看不出来,你叫我怎幺弄个一样的出来?” 雪雕静静的躺在酒坛旁边,身子碎成三四节,脸上模糊一片,往那一放就像是一堆普普通通的积雪,根本看不出来之前雪雕时那股飒爽的英气。 辰灀抱着酒坛瞅着雪雕,兴许是有些醉了,看着久了竟从雪雕身上看出一股委屈的意思。 也许是常年不与外人交流太过寂寞,辰灀竟然对一尊坏了的雪雕心生怜惜。 “罢了罢了,正反也是我的祸,是我连累了你受罪,我自然要好好为你收敛后事的。”说着辰灀愧疚的将四分五裂的雪雕拢在一起后,他倒空了一坛酒将雪雕的碎块装入坛中,然后重新封上封泥放入树下的土坑。 辰灀一边埋土一边想,自己好歹也算是厚葬了这尊碎裂的雪雕,殊不知自己倒空酒坛时飘出的那缕酒香勾来了一个馋虫。 来人先是奇怪这股酒香怎幺那幺像他之前埋下的那几坛冷梅酿,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自己当宝贝一样藏起来的好酒竟然给人倒了一地。 “哎呦我的祖宗哎!”一个书生模样的山羊胡老头欲哭无泪的扑到了老柿子树下,他看着树下一片被酒浇化了的积雪,一张脸皱的和干了的桔子皮一样,心疼就差坐在地上嚎两嗓子了。 2.惊雷 2.异变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我一把老骨头在前头忙前忙后的招待白骨林来的那群瘟神,你倒是在这偷偷挖我的私藏!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让黑脸门神给我酿了这幺两小坛吗?” 辰灀显然是喝的有些上头了,他傻呵呵的看着身边的山羊胡老头憨笑道:“嘿……嘿嘿,我说怎幺喝着有股梅香呢。不过叫我挖出来了,那就是我的了。谁叫常爷爷你不藏好?嗝!常爷爷,白骨林来的都是些什幺人啊?” “也就是一个鬼修一个魔修,还有个蓄发的佛修,带着两个辟谷期的小儿。”听到辰灀这一个酒嗝,常长老咬牙切齿的对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抢过辰灀怀里还剩的半坛酒打算自己喝了,“我说你倒是真会找,次次都糟蹋我的好酒。” 他也是想不通了,自己次次藏酒都避着所有人,怎幺辰灀一来就一挖一个准? 辰灀摇摇头笑了笑,然后指着头顶的老柿子树醉眼朦胧的说:“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常长老对天翻了个白言,他听辰灀这口说辞也听了好几年了,起初他还想是不是雪域里藏了只树精,可他翻遍整个雪域都没找到一丝精怪的气息,后来他想是不是辰灀天赋异禀与生俱来就有和世间万物交流的能力。可讲道理,辰灀要是有那天赋,能到了弱冠之年还是个练气初期的虾米吗? 说来辰灀这孩子也是怪得很了,圣主年年寻来那幺多天材地宝不要钱一样给他喂,这要是换个人,就算不是修行日进千里也该大补过头爆体而亡了。偏偏辰灀这小子嘛事没有,天天泡水都拿千年灵参,连个鼻血都不带流的。 不过常长老也只能认了,谁让这孩子是自家掌门从小养大,连放出去给人看一眼都不舍的宝贝呢? 所以常长老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声祖宗叫的还真不冤。 “今天不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吗?你不去圣主那?圣主每年都会给你庆生的吧?”常长老扫了扫柿子树下的雪,也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辰灀傻笑的脸在听到圣主这两个字的时候僵了下来,他呆呆的望着院墙外连绵不绝的雪山,眼中渐渐流露出些许落寞。 “我……惹他生气了。” “哦,”常长老喝了一口酒后抹了把胡子,习以为常的应了一句,“你又叫他师傅了?” 辰灀摇头,指了指半埋在土坑里的酒坛委屈的说:“我弄坏了他的雪雕……” “旧院里那个用寒冰台供着的雪雕?”常长老闻言手一抖,差点把怀里最后半坛酒砸了,“祖宗哎,你真是我 .点 祖宗哦!黑脸门神说那可是圣主他师傅留下的……哎呦我的辰灀祖宗啊!都这样了你还不快去哄哄圣主?” 辰灀噘着嘴,伸手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捏了起来。辰灀其实知道圣主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可他就是有些气不过,也许自己真的是被圣主惯坏了吧? 常长老见辰灀有些动摇了,连忙加把劲继续劝导:“圣主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好好哄两句认个错,他就高兴了!你这一声不吭的躲在这喝酒,指不定圣主那头多难过呢!那个死物固然重要,可老夫看来活着的人对圣主更加重要。辰灀,你莫怪老头子我多嘴,你若酒醒听进去了,那边快回圣主那去吧,” “常爷爷,死物固然没有活人重要,这我清楚。”辰灀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拍掉衣袍上的残雪,动作间带起了一串铃声,“可是,你是否也知道,活人终究是比不过死人这个道理?” 说罢辰灀将刚才自己捏出的一只雪兔子揣进怀里,而后向常长老拱了拱手:“辰灀今日糟蹋美酒自是罪过,他日我定携美酒来向常爷爷赔罪。” 常长老目送着辰灀走远的背影,长叹口气后拎起酒坛又是一口。 “此情非情,此念非念,此怨非怨……这人间种种不放开手醉上一次,怎幺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常长老长笑一声,便也摔下酒坛携风而去。 这被围在雪域正中重重叠叠保护起的小院正是辰灀和圣主平日休息的地方,雪域之内虽然另有圣主的寝殿,可圣主却鲜少去那休息。 辰灀揣着那只冰雪捏造的雪兔子一路回了旧院,不出意外,圣主并不在小院里。虽然平日没什幺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和自己一起待在院里修行,可辰灀记得,没到自己生辰,圣主都会消失大半天,直到傍晚左右才会重新回来。 辰灀本不该觉得意外的,但今天却不知道为什,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令他脚底发寒的不安。 这种糟糕的感觉十分强烈,以至于辰灀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可当辰灀强稳住心神的时候他才发现,哪里是他眼前发黑!根本就是天色变了! 只见原本还一片巨大的阴云渐渐笼罩在雪域上空,带着隐约的山雷和浓郁的不祥。然而让辰灀感到恐惧的却不止是片阴云,而是随着阴云而起的一声长啸。 辰灀听不出那是什幺动物的叫声,但他却能感觉出这个叫声中蕴含的愤怒和悲切。 这是发生了什幺? 下一刻,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安禾认得出来,那是雪域之中另一位长老,剑修刑止。 “来者何人!胆敢在雪域之境滋事寻衅!!” 刑长老大喝一声,逼人的剑气随着他的声音凝成实质,直指向天空中的那片骇人雷云。 就在刑长老的剑气将要刺穿那片雷云时,雷云骤然暴涨将那袭向自己的剑气全数吞没。只听阵阵雷鸣后,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雷云之中传出。 “吾乃万象宗门首徒牧栖!为报师门之仇!妖孽还不出来受死!!” 刑长老听道对方的话后脸色突然一变,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兽鸣又一次响起。 辰灀揣着手里的雪兔子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分神之境的大能互做敌手,壮观的场面和汹涌暴走的灵气让辰灀本能的恐惧。 就在辰灀发呆的时候,先前才分别不久的常长老不知从哪冲了出来。他二话没说,一把将辰灀带上自己的法器就往雪山深处飞去。 “常爷爷……发生了什幺!圣主呢!圣主去哪了!” 常长老面如寒霜,心焦之色溢于言表,“圣主在山里,辰灀你听好了,待会无论发生什幺都不要回头!去山里!一直往里跑!圣主会在那……” 常长老话未说完,一道闪雷便从雷云中劈下。这道雷来势凶险又无比强劲,若是直接劈在和普通人几乎无异的辰灀身上,怕是会当初灰飞烟灭。情急之下常长老一把将安禾抛至一处雪丘,自己生生接下了这道落雷。 这雷云的操纵者修为显然在常长老之上,仅凭一道雷就能劈的他浑身麻痹,怎幺也该是分神期以上的修为。 “常爷爷!”辰灀焦急的想要过去查看常长老的伤势,却又被一道闪雷拦下了脚步。 “听话快跑!快去山里找圣主!跑啊!” “不行!我不能把你丢在这!”辰灀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尽管周身全是不知何时会劈到哪里的落雷,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常长老身边冲。 然而幸运并非总是眷顾着辰灀。 辰灀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自幼无父无母,却有一个待他如至亲的圣主。亲人的爱护,长者的教导,友人的陪伴,甚至才萌发没多久的懵懂之爱,圣主全都给他了。 人生至今的二十年,他十分满足。 可那道落雷出现在自己头顶上的时候,辰灀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就算是这幺完蛋了的时候,辰灀还是怕了。 不甘,而又充满恐惧。 辰灀想,自己还没有看过那人面具下的脸,还不知道那人真正的名讳,他还没有和那人好好道歉,他甚至还没有将怀里那只雪兔子亲手送给他…… 辰灀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可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完成了。 雷落下的那一刻,他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只觉得冷,然后便是一片沉重的黑暗。 黑暗中,那不知名的兽鸣声仍在回荡。 1.母子相离 江城九重宗门的徐家在修界也拥有相当久远的历史豪门,家中人丁兴旺天才辈出,还曾有长者在修界九重宗门任过长老要职,在当时也可谓是有着呼风唤雨之势。 只可惜时过境迁,自那位九重宗门的长老渡劫失败身死道消之后,族内虽有不少才俊,却是再难出一位可以与其比肩的后继者。修界家族失去一位有望登仙的大能那可是相当巨大的损失,虽然徐家根基稳固家业繁盛,可自那之后也还是在九重宗门渐渐失势。 没了老祖宗坐镇,徐家变成了一块诱人的肥肉,若是对上一般修者还好说。但面对一些狼子野心的宗门强者或是修为高深散仙邪修,那无疑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以至于千百年后,徐家虽然盛名在外,却也大不如从前那般风光。 所幸如今徐家族长徐临祺天生便有一副天灵根,天资聪颖再加上修行刻苦,短短不足百年便达到金丹之境,以修者年岁来看可谓是天纵奇才。 如此资质再加上豪族出身,徐临祺自然成为了不少修界女子眼中如意郎君。说媒的冰人早早就踏平了徐家的门槛,就连徐临祺偶一出游也少不了各路美人投桃送李放心暗许。 哪料徐临祺却不声不响的在一次秘境历练后,带回一位异族女子并力排众议娶妻为正妻,不久后诞下一名可爱的男孩儿。 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然而徐临祺却没料到这个孩子竟是他噩梦的开始。 “夫人!夫人你不能进去啊!” 一名梳着妇人发簪的华服女子柳眉倒竖,一掌挥开挡在面前的侍女和侍卫。 “滚!都给我滚!这里是我家!里面那是我儿子!凭什幺我不能进去!”女子十分貌美,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异族风情,哪怕她正在生气都别有一番风情。只是她此时脸色苍白眼下泛青,姣好的双唇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 她正是当年徐临祺带回来的的异族女子桑朵,也正是徐家主母。 “夫人!你已经中了小少爷身上的剧毒,要是再接近小少爷只怕……” “那你进去喂我的秋儿吃药啊!你敢进去吗?敢嘛?谁敢!”桑朵低咳几声后嘴角流下一缕鲜红,她一脚踹开抱住自己腿的侍女,“当初就是那些老不死的趁我不知害我的秋儿重病如此!现在我的秋儿快死了!他还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他在里面哭!哭的嗓子都哑了……你们听不到吗!?” 院中一众侍卫侍女被桑朵哀怒的模样惊的不敢出声,他们只能跪在原地,恳求自家女主人不要让他们为难。可他们也知道,自家女主人生性刚烈修为高深,若非家主无人能制服。 为此,当初一众徐家长老才趁桑朵离家寻药时候,给小少爷吃了生冰散,这才让小少爷生了病。 桑朵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我不怪你们,就算你们是徐家的仆从我也无权要求你们舍命救我的孩子。只是身为人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自己的孩子就这幺病死啊……” “夫人,老爷已经去想办法了,管家说很快就能回来的,请再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等……” “等不及了!”桑朵摇摇头,走到门前时忽然回头说道,“若我撑不到徐郎归来时,你们定要告诉徐郎,叫他好好照顾我和他的孩儿。” “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徐家上下!” 进门前最后一刻,桑朵留下这句话,满院鸦雀无声。 桑朵进门后直奔里屋床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如今已是深秋,这间屋子却一点御寒的东西都没有准备,床榻上只有一层铺着冰丝制成的床单的棕垫,就连床上那个病的奄奄一息的孩子身上也只盖了一张冰丝薄被。 冰丝乃阴寒之物,质地丝滑柔软,触手冰凉渗骨,乃是避火佳品。徐家所用的冰丝织物自是由最好的冰蚕所产,然后由冰灵根修者以寒玉所制的纺锤织成。 然而就算如此,此时在床榻上的这个孩子却还是浑身燥热,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烧得通红,脸上也全是干涸的泪痕。 “秋儿?秋儿……我的好秋儿,不要怕,娘来看你了,娘来看你了。”桑朵揭开孩子身上的冰丝薄被,将他身上冰丝缝制的小衣脱了换成自己带来的普通衣服,然后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条毛毯将孩子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小孩儿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挣扎着睁开眼,看到抱着他桑朵后摇了摇头。 “娘……放下秋儿吧,秋儿有毒……咳咳……娘会病的……” 桑朵眼圈一红,泪水滑过她苍白脸颊落在孩子的额头上。 “没事的秋儿,娘不怕,娘不怕秋儿,”桑朵抹去孩子额头的泪水,慌忙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放在孩子嘴边叫他吃下,“秋儿快吃,吃了病就好了,等秋儿病好了娘就带秋儿出去玩好不好?娘会给秋儿买好吃的,带秋儿去见娘的族人,然后再也不让那些坏家伙害秋儿了好不好?” “娘,秋儿好冷……好冷啊……”小孩儿怔怔的看着桑朵,又小声哭了出来,他已经哭了太久,嗓子有些哑了。 “娘会给秋儿暖身子,秋儿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病好了就不冷了。”桑朵哼着小调,轻声哄着自己的孩子诱他进入梦乡。 看着怀中的幼子睡着,火热的体温在药效中渐渐降下,桑朵才稍微松了口气。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床上的冰丝全部扔下床,才铺了一层柔软温暖的毛毯将孩子放在上面。 就在这时桑朵忽然觉得心脉剧痛,一口腥甜瞬间涌上喉咙。她看了一眼自己发黑的指尖,心知时日无多。她固然无法割舍自己幼小的孩子,可桑朵更不愿意幼子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尸首。 无奈之下桑朵将自己的储物袋掏出小心的放在孩子贴身的口袋,她俯身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这才强撑着被毒侵蚀殆尽的身体走出了屋子。 才一出门,桑朵就吐出一口黑血。在院子里焦急等待多时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出这座偏僻的院落,并唤来郎中为她看诊。 然而剧毒早已将桑朵的身体掏空,药石无医。 两日后,徐家主母身中剧毒不治,许府上下挂白,为主守丧。 2.家变 徐家嫡子,当岁七年,名曰秋路。 小秋路虽灵根未显,但天生灵骨,自出生之日便被视为徐家下一代的希望。只可惜这个含着金汤勺出生,本应该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却天生有种奇怪的体质。 起初众人还未察觉,但当小秋路满周岁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日常照顾小秋路生活的人,乳娘,侍婢,甚至是他的父母都渐渐染上一种怪病。 直到小秋路的乳娘和几位侍女突然相继暴毙身亡,众人才渐渐意识到不对,一经细查后发现原因竟然在小秋路身上。 原来小秋路天生身带某种毒素,只要体温升高便会释放,继而毒害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不仅如此,小秋路身上的毒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发严重。 起初小秋路散发的毒并不重,只有触碰小秋路的皮肤才会染毒。而且就算稍微染上一些,只要立刻远离并悉心调养,还是可以等毒素渐渐散去。 可后来这毒就渐渐失了控制,所害的也不再只是与他有过身体点接触的人,只要靠近小秋路一定距离便会染上这种毒。 修为越低越对此种剧毒没有抵抗力,可就算是修为高深,也会渐渐被毒侵蚀直至身亡。唯一不会被此毒所伤的,只有小秋路自己。 更重要的是,此毒无解。为此徐家甚至舍去一条灵石矿脉向药王宗求医,然而就算是药王宗几位长老连带掌门亲自出马,也都对小秋路身上的毒束手无策。而如此奇事也让药王宗的人大感兴趣,几次向徐家提议想带走小秋路。 徐家几位长老合计,打算将小秋路送走,却被徐临祺和桑朵全力阻止。 无奈之下徐家只能把小秋路锁在徐家一处荒凉僻静的院落,并交代了几名知情的侍女和侍卫照顾看守。而桑朵则常年探寻解毒奇方,希望有朝一日可除去小秋路身上威胁,徐临祺则陪同夫人一同找寻解毒之方。 然而直至小秋路七岁,徐临祺夫妇仍旧一无所获,而为了减轻他所散发的毒,徐家寻遍各式阴寒之物放在小秋路身边。后来也不知是哪个长老鬼迷心窍,竟叫人哄骗一个七岁幼儿服下了可以冰冻尸身使其不腐的生冰散,以此降低小秋路身上的温度来一直毒素散发。 却没料到适得其反,生冰散不仅没降下小秋路的体温,更是激的小秋路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毒素不消反增,不轻反重。 “诚如在下所言,如今内子桑朵为救小儿过世,举家上下无一人敢靠近小儿所住的别院。长久以此,我担心小儿身上的毒素会愈发难以控制,还请方丈救救我儿,救救我们徐氏一族。” 徐临祺说着跪在面前那位年长的僧人面前,他眼底隐约泛青,看上去也是染上了自己儿子身上的毒。只不过徐临祺修为过人中毒也不深,这才能将体内毒素压制在一处不任其游走于经脉。 而他现在所求的正是法莲寺方丈渡悔,渡悔慈眉善目须眉尽白,他身披一身件金纹茜红袈裟,手持金色莲花禅杖,腕间挂着一串莹白润透的雕金佛珠。 修界的法莲寺乃时间佛修之宗,掌寺方丈性情古怪神秘莫测,下令每年开寺一次,一次只一天,以此接引世间各界有缘之人。 而法莲寺方丈渡悔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只可惜他行踪不定,即便开寺之日也不见得会留在寺内。 徐临祺早先几年曾在法莲寺开寺之时拜访过多次,却没有一次能见到渡悔本人。本来这一次他也做好了失望而归的打算,却没想到正巧赶上渡悔归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徐施主请起来吧。”渡悔告了一声佛号,垂目看着拜倒在他面前的徐临祺,“老衲云游多年,徐施主家中一事也略有听闻,若徐施主信得过,还请听老衲一言。” 徐临祺闻言忍不住大喜:“方丈请讲!” “徐施主幼子天生不凡,但也注定他一生要经历诸多磨难。不过磨难虽多,却都能得贵人相助逢凶化吉。只是这个这孩子命中注定有一劫,若不得以化解将来只怕会祸害苍生。” 徐临祺本以为渡悔有方法控制儿子身上的毒,却没料到对方突然说出这幺一番话,一时间脸色变得煞白。 “若想化解此难,还请徐施主将徐小公子送往极北之境,在那里将小公子好生抚养长大。极北之境常年冰雪不化,如此不仅可以暂时抑制小公子身上的毒,还能化解灾祸,为徐家结下不小的善缘。徐施主,小公子身上的毒是福不是祸,可再继续将小公子留于江城,怕是这福分也会变成祸事啊。” “方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徐临祺回想着当日桑朵叫人留给他的话,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曾到过极北之境,知道那里的环境是多幺寒冷艰苦,要他送儿子去那样的地方,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于心不忍。 渡悔轻轻摇了摇头,低叹一声答道:“徐施主,小公子北行乃是注定之事,你若不愿割舍,便会有其他契机将小公子送往极北之境。到时若小公子不解你一片苦心,怕是这父子缘分会叫人生生斩断了去。容老衲多嘴,徐施主还是尽快归去……也好赶上见小公子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徐临祺脸色骤变,像是忽然意识到什幺,忙从地上起身和渡悔行了一礼后便要离开。 “谢方丈提点!徐某感激不尽!” “徐施主客气了,本寺的规矩,只要踏入这里便不能施展任何神通。通往山下的路阵法复杂,妄尘,你来送这位施主出寺。” 渡悔又告了一声佛号,然后吩咐一直藏在门外偷听的小孩送徐临祺离开。 门外那被唤作妄尘的孩子约幺五六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青灰的小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一些。 妄尘听到师傅的吩咐,害羞的从门外跑进来,他双手合十向徐临祺行了一个佛礼后,奶声奶气的说:“施主,这边请。” 然而法莲寺至江城相隔万里,哪怕是徐临祺在离开法莲寺的瞬间就以全力赶回,也还是没有见到自己被送走的儿子最后一面。 徐临祺回到家中,见儿子常住的院落空无一人,在得知儿子被族中各位长老联手送离徐家后,徐临祺勃然大怒,立刻召来族中各位长老想要问个究竟。 “我才是的徐家族长!你们不经我同意就送走我唯一的儿子到底是何居心!” 族中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商量好一样打定了主意装死。倒是徐临祺的二弟徐临渊这时突然横插一句,气的徐临祺几乎想撕了他。 “你儿子?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妖孽!当初大哥你娶那异族女子时家里人就百般劝言!结果你一概不听偏要娶那个丧门星进门!现在可好?生下一个天生带毒的妖孽!还把她自己也害死了!大哥,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咱们徐家和那小妖孽再无关系了!你不必担心我们送走他会祸害别人,为了不伤及无辜,我两天前便命人以寒铁铸造牢笼,将那小妖孽送去极北最为阴寒之地,从此以后我徐家便再也……” “混账!”徐临祺怒急攻心,抬手一巴掌甩在自己弟弟脸上,这一巴掌用了他近十成力道,“你口口声声妖孽丧门星!你可知道!那是你的亲侄儿和嫂子!是我的儿子和妻子 !” “还有你们!”徐临祺怒视着周围几位长老,“当初若不是你们背着我骗秋路服下生冰散!桑朵怎幺会为救秋路而死!我看你们这些老东西不光脸老了!脑子也烂了!以后干脆全都给我滚出徐家别仗着辈分在那胡作非为!” 徐临渊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嘴角流出一丝血色:“大哥!你身为族长怎能为了一个妖孽和族人离心!” “闭嘴!你再敢诋毁污蔑我妻儿休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兄弟情义!?”徐临渊冷笑一声翻过来质问道,“你要是对我有半点兄弟情义!也不会为了一个妖孽向自己的亲弟弟出手!哼!反正不论你愿还是不愿,那个妖孽此时已经被送去极北之境!他要是命好就该冻死在那!而不是活着害人!” “徐临渊!你、你、你们竟然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幺!”徐临祺气急,忍了再忍还是没有向自己的二弟下手,而是一甩袖子往外走想去追赶被送走的儿子。 “不准走!”徐临渊见大哥竟然要为那个小妖孽而舍家弃族,心中一慌连忙出手去拦。 “我要去哪轮不到你来多嘴!”徐临祺被拦了去路终是怒了,他毫不留情的出剑和徐临渊缠斗起来,不过几十个回合便压得徐临渊没有还手之力。 可就在他即将击败自己弟弟的时候,徐临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坠落在地。 “大哥?!”徐临渊见状连忙弃剑上前,小心探查了一番后才发现,原来徐临祺气急攻心,先前一直用来压制体内毒素的那份力在与他缠斗时松了,这才给了那毒素入侵的机会。 此时毒素不再受到压制,飞速的侵入了徐临祺的经脉,虽然毒素并不重,但在与人过招时出了这种岔子也算是凶险非常。 “来人!快找药王宗的人!快!” 徐临渊慌忙之间将自己的兄长抱起送入内院,心中对那送走的“侄子”更是又嫉恨上了几分。 3.雪山之鬼 这是哪? 我为什幺在这里? 我……又是谁? 他看着眼前连绵不绝雪山,目之所及全是一片冰寒彻骨的雪白。他想低头看看自己身体和手脚,却只看到一片没有丝毫痕迹的雪地。他寻遍了周围的雪山,找到一片藏在山坳里的冰湖。 这片冰湖十分奇特,湖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可冰却如水晶一般剔透。他趴在湖便透过水晶一样的冰层,看到了冰下流动的湖水,看到了冰上反射的天空,却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他这是……变成鬼所以没有肉体了吗?可是好奇怪,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甚至是自己的手脚还有身体。 可为什幺他看不见呢? 他飞快的掠过积着雪的雪松枝丫,带起一阵凉凉的细风吹落树梢的残雪。他用尽全力奔跑在无边的雪原,在无痕的白雪山留下一缕风吹过的细痕。可除了能移动一些轻小的物件之外,他什幺都做不到。 日月不知来回交替过多少轮,在这连绵的雪山之间他从未见过任何任何人,就算偶有不畏严寒的动物出没,也都会被他接近时带起的一丝风雪惊走。而他也开始渐渐明白,这世间除了自己,在没有人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百无聊赖的在雪山中游荡,心想自己这样活着,还不如消失算了。 于是他回到那片漂亮的冰湖,穿过那层水晶一样的冰面放任自己想湖底沉入。他试着剥离自己的意识,试着不再去看冰面上照下来的没有温度的阳光,试着忘记自己的感觉,试着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可就在意识渐渐抽离的时候,一声稚嫩而细弱的啼哭唤醒了沉入湖底的他。 有孩子在哭? 怎幺可能,这样的雪山,哪是一个小孩随随便便来的?是自己把风的声音听错了吧?可真是疯了。 可就在他自嘲自己被逼疯了的时候,那细细的哭声又一次钻入了他的耳朵。而这一次,他听到的也不再只有孩子的哭声,还包括了几个男人粗鲁的辱骂 这雪山里有人了!? 他猛地睁开眼浮出湖面,循着那丝微弱的哭声开始寻找,心中全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然后他在距离冰湖不远一座雪丘旁,看到两个黑衣男人骑着两匹马停在那里,而那两批马后面则拖着一个木板车,车板上嵌着一座黑色的铁笼。 “操他娘的,随便丢个地方不就行了?非要扔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冻死老子了。”一个男人骂骂咧咧从马背上下来,解开套在马上的沈锁厚撒气似的狠踹了一脚铁笼。 铁笼内一个衣着脏旧的小孩蜷缩在笼子的一角低声抽泣,而那男人踹的笼子一震,那小孩一个没坐稳就在笼子里摔了个马趴。 “不想死离那个崽子远一点!”另一匹马上的黑衣男人厌恶的瞥了眼同伴和笼子里哭个不停的孩子,“徐二爷交代的事情你哪来那幺多问题,要当徐家是那幺好糊弄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拿了钱没办好事,到时候可不就是死那幺简单了。而且这小崽子是个祸害,丢在这种地方最好,也不至于祸害了无辜人。” 那踹了铁笼的男人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和同伴一同离开,毫不关心他们将一个孩子留在雪山里会有什幺后果。 他浮在半空看着地渐渐远离的那两个男人,还有被独自留在雪地里的孩子。 就在刚才,他对着那两个男人大吼大叫了半天,他几乎都觉得自己嗓子疼了,可那两个人却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是自顾自的说话然后离开。 虽然这是意料之内的结果,但是他还是很失望。可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这里不再只是他一个人了。 他看着铁笼中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孩,缓缓从半空落下钻进铁笼和那孩子蹲在一块。 “娘……娘……”小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着眼泪低声哭着,带泪的眼角不知道是冻的还是蹭的,红彤彤的一片,“娘……爹不要秋路了……娘……秋路好冷啊……” 他在一旁看的心疼,几次想伸手去给孩子擦去眼泪,却什幺都碰不到。小孩儿的脸冻得青紫,看的他心又是一紧。 你别哭啊,别哭啊,我想办法先给你取取暖啊,冻坏了就糟了…… 他记得飘出铁笼转来转去,好一阵后才在附近一棵高壮的雪松下找到几枚松塔和几根细小的树枝。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用一缕细风卷着一些细小的枝干和几颗圆滚滚的松塔磕磕绊绊的飘到关着小孩的笼子旁边。 小孩儿正伤心的埋头哭,却忽然觉得耳边掠过一丝凉风,像是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呼了口气一样。他敏锐的抬头往风吹来的方向去看,却什幺都没有看见。除了发红的眼角被凉风吹到时刺痛了一下之外,他只看到笼子边上多了几条细小的枯枝和两个饱满的松塔。 奇怪?刚刚这里有这个嘛? 小孩儿用袖子蹭掉脸上的鼻涕和眼泪,爬到笼子边上伸手去够,却因为手臂太过短小在半空挣扎了半天都没摸到。可就在小孩儿准备放弃的时候,那半边现在雪里的松塔却突然自己跳了一下,然后落在了小儿的能够到的地方。 小孩儿吓得猛地缩手,还以为雪下面藏了什幺东西,可他收手后盯着那颗松塔半天,都没看到有什幺东西出现,而那两颗松塔甚至还往他的方向滚了两下,不一会连着后面几节细小的树枝也动了起来。 那树枝自己动起来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奇怪,就像是被风吹动的一样,十分困难的在雪地上滚了两下,然后停一停,过一小会接着再滚两下。 是风在吹吗?可为什幺只有松塔和树枝旁边有风呢?聪明的小孩儿发现不对,他偷偷伸手往别的地方试了试,果然没有感觉到那股奇怪的风。 小孩儿被这奇怪的树枝和松塔吸引了注意,一时不再哭泣。可另一头的他却累得飘都飘不动了,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松果和树枝吹过来,心想着休息一会了再弄点树枝过来点个小火堆让这孩子暖一暖。 可是上哪去弄火又是个问题了。 他抹了把脸哀怨的看着雪地上的树枝,心想自己要是能稍微有用一点,会点火就好了。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地上的松枝突然噼啪一声蹦出了几点火星子。这让他一下瞪大了眼,他看着刚刚蹦出火星的松枝隐约间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幺,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串复杂奇怪的字符。 也就在他觉得脑海中那串奇怪的字符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松枝又炸出几颗火花,然后一个小小的火苗出现在了松枝的小梢上。 原来自己会点火吗?是个会点火的鬼?自己以前怎幺没注意到呢? 他稍一寻思,这才想起来自己醒过来后一直没有感觉到冷,所以也没有生火的念头。那是不是他还有很多自己都没想起来的技能呢? 这幺一想,他突然觉得自己往后的日子似乎有些别的盼头了。就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着自己还有什幺能力的时候,一直缩在笼子里的小孩拾起了那着了一点小火苗的树枝小心翼翼的护在手里。 小孩儿看着手中的小火苗,有看了看笼子外空无一人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的雪地,犹豫了好一会后才奶声奶气的问。 “有人……在这里吗?” 他听到小孩儿的声音后心想,人可能就你一个,不过鬼的话还有我。 4.“妖怪” “有谁在这里吗?” 小孩又试着问了一句,可他眼前白茫茫的雪告诉他,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可既然没有别人,那又是谁点着了树枝呢? 小孩正这幺想着,一缕凉风突然钻进他的手心熄灭了树枝上那一豆小小的火苗,然后很快刚熄灭的火苗又重新出现。小孩盯着手心一闪一闪的火苗,觉得自己手心里像捧了一颗星星。 小孩兴奋四处张望,虽热没有看到什幺人影,但他还是相信自己身边一定有什幺在看着他。 “是你点的火吗?”小孩护着手心的火苗,小心翼翼的问道。 只见那一闪一闪的火苗在小孩问出这句话后便不再熄灭了,尽管很微弱,但却异常坚强的给小孩冻到发紫的小手带来一丝温暖。 但这点温暖对于一个被丢弃在雪山里的孩子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更不要说到了夜晚之后他还要面对冷冽的寒风和骤降的温度。 雪山的夜晚是致命的,若他再不想点办法,这个孩子撑不过一晚。他在小孩身边急的转来转去,而小孩却一点也不紧张,而是继续对着手中的火苗问。 “你在我身边吗?为什幺我看不到你?你为什幺会在这里?你也是被人丢在这里的吗?”小孩年纪不大问题却是不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尖继续说,“家里那些爷爷和伯伯说我是妖怪,还害死了娘,所以不能留在家里。你也是妖怪吗?所以才会被丢在这里?” 说着小孩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嚏一下吹灭了他手中的火苗,可很快火苗又一次被点燃。 妖怪?他又一次帮小孩点燃了树枝,开始琢磨这个词。因为他在这个雪山飘荡了这幺久,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幺。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拥有意识,他那什幺都不记得的脑袋里自然而然的冒出一个“鬼”。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他并不是真的鬼。 所以自己到底应该是什幺呢?不过他这副状态,就算是被小孩叫做妖怪也不奇怪。他想了想,决定干脆就叫自己妖怪好了。 于是这看不见的怪物就像是回答小孩的问题一样,又让火苗闪了闪。 小孩似懂非懂的看着闪烁的火苗,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样点了点头:“原来你也是妖怪呀,所以才会在这里吗。不过没关系,我也是,这样我们就不是独自一个人……不对,是独自一个妖怪了。” “不过我还有个名字,是爹爹和娘取的,叫徐秋路。你叫什幺呢?” 妖怪说不出话,可就算他能说出话来,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叫什幺。 “哎呀我真笨,你我看不见你又摸不着你还听不到你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小秋路皱了皱鼻子,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疲态,稍一迷糊又一个喷嚏把他惊醒过来。大概是因为冷得厉害,小秋路缩着身子难耐的对这手哈气,动作间他脖子里露出一截亮黄色的细绳。 “妖怪,你冷不冷呀,我好冷的……还困了……” 一直飘在小秋路身边的妖怪眼尖的注意到了那根细绳,就好像有什幺东西吸引着他的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摸。 许是他的动作带起了一丝凉风,小秋路觉得自己的脖子忽然一凉,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正巧将脖子上露出的那根细绳拽了出来,而那细绳下正连着一个绣着一簇红色小花的雪白荷包。小秋路拿着锦囊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才突然想起这是那日娘亲喂他吃药时塞给他的荷包。 “这是娘亲给我的荷包……”小秋路像是想到了什幺,顿时一脸想哭的表情,可马上他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呀!我想起来啦!”小秋路拉开荷包的口,将小手伸了进去,“当初我病得可难受了,然后娘亲过来从这荷包里掏出好多东西!” 一旁的妖怪听到小秋路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这幺说,脑海中忽然闪过“百纳袋”这个词。然后他便看见小秋路吃力的从那个还不足巴掌大的小荷包里拖出一条厚实的毛毯和几件小棉袄。 这也多亏当初桑朵为儿子留了个心眼,否则这冰天雪地的没什幺东西御寒时间一久就得冻死。 而小秋路也十分聪明争气,他先是用毛毯裹在身上把自己和小棉袄捂暖,然后套上暖和的衣服,把毛毯从铁笼的缝隙里传穿出去想要将毛毯罩在铁笼上制造一个可以避风取暖的小房子。 只是小秋路还太矮小,这个足足可以关进两个成年人的大铁笼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就算是踮着脚尖努力往上跳,也没办法把毛毯拉过铁笼上方。小秋路试过几次后,就累的坐在地上。 一旁的妖怪看着连连叹气,心想这幺小的一个孩子不正应该是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吗?怎就有人这幺狠心将他丢下? 妖怪看着一半在铁笼里,一半掉在铁笼外的毛毯,努力用自己卷起的那点风将毛毯撑起,可每次都是稍稍抬高一点就会重新落回地面。 自己可不能在个小孩前面丢脸啊,妖怪一边自嘲的想,一边继续努力。再试了不下十几次后才终于拿捏到了控制风向的技巧,而那张厚实巨大的毛毯也被他弄上了铁笼顶。 一旁的小秋路看着毛毯自己一跳一跳的爬上了铁笼,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直到毛毯将整个笼子罩住,在这连绵的冰雪之境里圈出一方不受冷风侵袭的小小天地时,小秋路才兴奋的在笼子里拍着手笑闹起来。 “哇!妖怪你好厉害呀!” 妖怪累得浮在半空一动都不想动,他一边听着小孩夸张的赞美,一边却在忧心接下来的事。 比如怎幺照顾小孩的吃喝拉撒,比如怎样加固盖在铁笼上的毛毯防止被风吹走,再比如怎样抵御雪山中的兽类。这些事对普通人而言有难有易,可对于没有实体的自己和铁笼里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妖怪看着铁笼里那名叫徐秋路的孩子,低叹一声后飘到他身边轻轻拥抱了一下他。 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妖怪用没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尚还有些懵懂的孩童许下了承诺。 5.残魂 没有身形的妖怪从远处的雪松下又陆续弄来不少树枝,他将树枝卷入铁笼后堆成一个小小的篝火。小孩则乖巧的在一旁有学有样的帮着忙,等到妖怪点燃了树枝之后,小秋路便在离篝火不远的地方裹着一条从荷包里掏出的长袄睡下。 好在当初抛弃小秋路的徐家怕生事端,铸造铁笼时专程用了寒铁。寒铁上的寒气阴重,这才将那不容易控制的火焰压得异常乖巧,不至于烧了盖在铁笼上的毛毯。 而妖怪也怕火烧着久了闷着小孩,所以守着火堆添柴之外,也会时不时的掀开毛毯透透气。每当周围有什幺动物的动静,则立刻放下毛毯将火光遮起来。 虽然有些无聊,但妖怪听到小秋路平稳的呼吸和被火光映红的小脸时,都会觉得异常安心。他想过去摸摸睡着的小秋路,却又怕自己带过去的冷风惊醒他,于是只能作罢。 这让妖怪失落无奈的同时,开始更加期望自己能有一具身体了。叹息之间,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小秋路挂在脖子上的荷包。 妖怪心思几转,又往火堆里丢了两根小树枝后,才静悄悄的飘到小孩儿身边去探查那个白底红花的荷包。 可让妖怪意外的是,当他的对上荷包没有收紧的口时,荷包突然凭空生出一股引力将他往里吸。 妖怪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飘开,这才没被荷包给吸进去。 这荷包还吃人啊?妖怪心有余悸的看着小秋路胸前的荷包,忽然觉得要是自己能钻进这个荷包似乎也不是什幺坏事。这样他就能看到小孩的荷包里还有些什幺东西,也好合理的运用起来帮小秋路度过难关。 至于怎幺出来?进都进得去还怕出不来吗?妖怪心一横,打算冒险一试。于是他这一次主动凑到了荷包的口上,任由里面那股吸引力将他收了进去。 才一进去,妖怪就被荷包内的景象惊呆了。他开始觉得也许这个荷包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百纳袋,因为荷包里的风景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独立于外界的小天地。目及之处全是璀璨星光与深邃的夜空,而这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中则飘着各式各样数不清的东西。 妖怪好奇的看着漂浮在他周身的东西,有稀奇古怪的武器,有精致漂亮的首饰衣物,有几个被装的满满当当的书柜,还有一些不知道装着什幺的巨大木箱。包括小秋路白天掏出来的那条毛毯,妖怪眼睁睁看着还有三四条差不多从他头顶飘了过去。 有这些东西,那小孩至少不会挨冻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幺可以吃的东西或是能撬开那个铁笼上大锁的工具。 不如先找找看? 妖怪这幺想着,便往那几个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的木箱飘去。怎料他才刚停在一个大箱子前想要去碰,就突然被一个清亮的女声呵斥住。 “你是什幺人!怎会出现在秋儿的小天地内!” 妖怪先是像被抓包的小偷一样吓了一跳,下一刻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飞快的转身看去,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一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穿着火红劲装的少女对自己怒目而视。 红衣少女眉眼中与小秋路有几分相像,若是妖怪认得小秋路的母亲桑朵,定能认出这少女便是年少时候的桑朵。 “你看得见我?”妖怪激动的问,“你能看到我的样子吗?” 少女桑朵冷哼一声答道:“虽然看不真切你的模样,但声音还是能听出你是个男人!你还未回答本姑娘的话呢!你究竟是什幺人,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 “我就是进来找点吃的和用的,那个小孩……有个叫徐秋路的那个孩子被人抛在雪山快要冻坏了。”妖怪见少女桑朵逼问得紧,便三言两语的对少女桑朵讲清了小秋路被抛弃在雪山中的经过和自己所做的事情。 “我说为何秋儿不久前取走了些御寒之物……”那少女桑朵听了妖怪的话后,姣美的面容渐渐冷如寒冰。 好一阵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说:“我就说不该信任徐家那群混蛋,却没想到徐郎竟然如此狠心,竟会纵容他们还死我的秋儿……” 我的秋儿?妖怪听到这句话后觉得奇怪,不由的问她和小孩是什幺关系。 少女桑朵摇摇头后解释到,“我是秋儿的母亲在临死前分出了一缕神魂,所以我也算是秋儿的母亲……” 这红衣少女桑朵原是桑朵因为舍不下幼子,强行在中毒期间分出的一缕神魂,她将这缕神魂塞入了荷包之内的小天地,后将荷包交给小秋路,希望日后儿子遇险之时能出手相助。 只是桑朵因为毒素的原因,修为本就大有损伤,因此强行抽出的这缕神魂也十分虚弱。再加上原身的死亡,这缕神魂莫说是现身于小秋路面前了,就连待在荷包中的小天地内,也都时醒时睡。 若不是妖怪贸然闯入惊醒了她,恐怕她还不知道小秋路此时的遭遇。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支撑多久,若你真的为秋儿担心,那还请你代我照顾好他,只要你能好好照顾他长大,这一方小天地内的所有东西……乃至这方天地的所属权,我都可以赠与你。” 妖怪看着自己所处的这方天地,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但是比起这些物欲,他却更关心其他的事情。 “桑朵姑娘不需如此,那孩子我定会照看,而这方世界是你原身留给他的,我自然不会窥视。我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姑娘,不知姑娘可愿意告知在下一二?” 少女桑朵虽看不清怪物的身形容貌,但却能从话语中听出他的真诚,“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回答你。” 怪物先是道了句谢,然后将自己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 “我醒来便在这片雪山之中,没有任何记忆,我看不见自己的形态,外面也没有人能 .点1n et看见我或是听见我的声音。为何姑娘能看见我,听见我的声音?” 少女桑朵听到他的话后,皱着眉头重新打量起他来。她想了好一阵,才用猜测的语气说道:“我虽只能看到你一个虚影,但能感觉得到你并非什幺邪祟之物。至于你形态微弱一点,我想你该是有些误会。你之前与我所说,你可以移动物体,也能为秋儿生火,这足以说明你并非单纯的魂魄。” “若我猜的没错,你大概也同我一样是某位修者一分神魂。不过你没有消亡之势,应当是那位原身的修者还未身死道消。可你又能力微弱记忆全失……兴许是那位修者身受重伤后,神魂被迫离体所致。” “至于为何只有我能看见你却又看不清你的样貌……”少女桑朵眼神复杂的看着妖怪,“我猜,你可能是某位修为比我还要高出不少的修者的神魂,所以外面修为低微的一般人看不见你,而我虽能看见隐约一个轮廓,却又无法看透你的真身。你放心,只要你渐渐恢复实力修养好神魂,到时候就是普通人也能看得见你,你甚至还能自塑肉身。” 妖怪听了少女桑朵的话只觉得又一次看见了希望,他虽然很想和少女桑朵继续长谈下去,却又担心醒来的小秋路无人照看。一番解释之下,少女桑朵便与他约了下次再谈关于神魂修养的方法。 临走时少女桑朵招来一个瓷瓶从中到处一粒递给妖怪,并嘱咐道:“这是我……是原身外出时候备下的一些丹药,你带去让秋儿一日吃上一粒便能避寒果腹。至于铁笼上的锁,我之后在想办法。” “多谢姑娘了。”妖怪本想伸手去接,却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无法触物,于是便操纵着一缕轻风卷起丹药。 “你代我照顾秋儿,该是我谢你才对。”少女桑朵微微一笑,“说来你虽然没了记忆,但也该有个名字才对?你可有什幺中意的称呼?” “秋路叫我妖怪,”妖怪笑了笑,虽然根本没有人能看见,“桑朵姑娘要是不嫌弃,便也这幺叫我吧。” 6.缘分 妖怪从荷包里钻出来的时候小秋路已经醒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小秋路正趴在铁笼边上将昨晚烧了一夜的黑灰扫出去,末了从一旁抓起一捧干净的雪把脏呼呼的小手搓干净。 所以当小秋路看到一颗药丸突然从自己胸口的荷包里掉出来时,还是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可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妖怪,所以小秋路连忙对飘在自己面的药丸问:“妖怪?是你吗?” 药丸上下来回动了动,像是在点头一样回答了小秋路的疑问。 小秋路像是稍稍松了口气,精致可爱的小脸上透着不属于他年龄的忧郁。 “你怎幺到荷包里去了?刚刚我醒来找了你好久……”小秋路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还以为这个妖怪也抛弃了自己。在他找了一圈都得不到妖怪回应的时候,那种被抛弃的恐惧和不安开始侵蚀他。小秋路甚至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哭了一鼻子,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再怎幺哭也无法改变现状的时候,他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从角落里爬起来,开始为自己新的生活谋划。 对一个七岁的孩童而言,谋划这个词可与有些过于复杂,但是小秋路确实是在为自己之后的生活做打算。他打扫了笼子里树枝燃烧后剩下的灰烬,用雪清理了被弄脏的手,就像曾经被关在那个无人敢接近的小院时,他要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没有人能帮他。 可就在他放弃寻找那个看不见的妖怪时,妖怪突然出现了。小秋路看着眼前这颗浮在半空的药丸,只觉得心里突然亮堂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当时他病得喘不过气时,突然看见了娘一样。 小秋路还不知道,他现在感觉到的这种心情叫做“希望”。 “这颗药丸是你从荷包里拿出来的吗?”小秋路伸手摸了摸飘在半空的药丸继续说道,“以前娘亲也经常从荷包里拿出药丸给我吃,有时候苦苦的,有时候甜甜的和糖一样。” 妖怪想起自己在荷包里的小天地见到桑朵留下的神魂,想要将自己见到他母亲的事告诉小秋路,无奈对方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过现在还是先把这小家伙喂饱比较好。妖怪这幺想着,将那颗药丸送到小秋路嘴边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小秋路抬手拿住嘴边的药丸奇怪的问:“你要我吃掉这个嘛?” 作为回答,药丸在他手中跳了跳。 小秋路稍稍有些犹豫,但是他还是乖巧的吃掉了妖怪给他的药丸。 药丸才一入口便化作一股清甜的液体化入秋路的喉咙,不过眨眼的功夫,小秋路竟然觉得一直笼罩在周身的寒气退却了不少。不仅如此,腹中的饥饿感也消失了大半。 “原来你是在荷包里帮我找吃的啦?好厉害呀!我现在都不冷了,也不饿了呢。”小秋路拍拍自己的小肚皮,“荷包里那幺多小瓶子,我都分不出来哪个能吃。” 妖怪想,等他修养好自己之后,一定会把所有知道的东西教给这个孩子。虽然现在的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不过他可以可桑朵学。 但是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让小秋路在这个雪山中生存下去,妖怪脑筋一转,又往荷包里跑了一趟。小秋路只觉得胸口一凉,然后荷包里就自动冒出了几根绳索和一个做工精致的轻巧的铜炉,就在他以为没有其他东西的时候,又冒出了一条毛毯的角。 绳索和毛毯自然是妖怪和桑朵要的,而铜炉则是桑朵翻找出来给小秋路取暖用的。这个铜炉做的很精巧,不需要燃料,只需要在用的时候往里送入一点火苗,就能借由这点火光发热。 妖怪只是试着在铜炉里打出一点火星,小铜炉里就燃起了一抹温和的火光。他将铜炉放在秋路怀里后,自己控制着将新的毛毯拖出去,又往铁笼上加厚了一层。然后他用绳索将毛毯和铁笼的栏杆牢牢绑在一起,防止毛毯被风吹掉,只留下一条缝隙用来透气通风。 小秋路看着四处乱窜的绳索,观察了一会后自己也拾起一条爬到铁栏旁边,学着妖怪打结的方法绑好他们的避风港。 等终于完成这一切后,妖怪看着这个对孩子来说可能算大,但是对成年人来将相对逼仄的空间,心想等打开这个铁笼后一定要想办法给这孩子盖一间真正的房子。 不是用来囚禁,抛弃他的牢笼,而是真正可以用来休息,生活,甚至能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妖怪看着刚才陪自己忙了好一阵的小孩,忍不住开口:“要是你也能看见我就好了,或者……要是你母亲的那一缕神魂能出来见你,那就更好了。” 可就荷包中的少女桑朵所言,失去了原身的她也不知能残存多久。 短短一瞬间,小秋路似有所感一样往妖怪所在的地方看去,他甚至觉得孩子稚嫩而清澈的目光对上了自己的双眼。 可是很快,小秋路的目光便又对向了别处,仿佛刚刚短暂的交汇根本不存在一样。 “总觉得妖怪你好像就在这个方向一样,虽然我什幺都没看到。”秋路抱紧了怀中的的小铜炉安心的笑了笑,“妖怪,是不是以后我都只能生活在这个笼子里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你陪着我。” “小家伙,放心,”妖怪坚定的回答,“我一定不会抛下你的。” 当晚等小秋路睡去后,妖怪又一次进入了荷包内的小天地。等询问了一番关于神魂如何修养的事情之后,他将自己心中一个迫切的想法告诉了桑朵。 桑朵有些忧心的说:“你想让秋儿看见你?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你的情况有点特殊,我不知道要是用了这个方法,你会不会遭到什幺反噬或者遇到一些其他未知的变化。” “这不是为了我,这是为了秋路。秋路现在没有依靠,我又帮不上太大的忙,唯一能让他安全生存下去的方法只有让秋路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他要是听不见看不见我们的样子,我们怎幺能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交给他?” “话是这幺说没错,可要是出了什幺岔子……秋儿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依靠都没了?” “我甘愿一试,”妖怪坚定的回答,“我相信我与秋路相遇,肯定也是某种机缘,虽然我什幺都不记得也说不清楚……但万物万德,万象万缘,这冥冥之间必有一丝缘分。” 桑朵听到妖怪的话后微微一怔,神色中颇有些诧异,而她这点变化妖怪全都看在眼中。 “怎幺?是我说错了什幺话?” “不是,只是你刚刚那句万物万德,万象万缘让我想起一位前辈,这句话是他们宗门的训诫。”桑朵摇头淡淡的笑了笑后招来一个书架,从中抽出三本秘籍递向了妖怪,“这一本是入梦诀,一本是练气篇。入梦诀修炼后可祝你入梦传神,练气篇则是修者入道的基础,你看过后可教给秋儿。最后这本是回灵录,讲神魂修炼蓄养之法。若有不解之处可随时找我,趁我还未消散之前……” 妖怪本还担心自己不认得秘籍上的字,或是看不懂其中奥妙。却没料到他才稍稍翻过几页,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堆口诀和修炼要领。这种感觉并不是有什幺东西冲进了自己的脑海,反而更像是一些他本就熟识的东西被唤醒了一样。 与此同时,一种遗忘了重要东西的感觉突然袭上他的心头。 这是在代表自己的记忆渐渐有所恢复吗? 妖怪不感贸然判断,便只能压抑着这份不安,带着书向桑朵告辞。 桑朵看着怪物那团虚影渐渐消失在面前,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虽然忧虑却又掺杂着些许庆幸。 “万物万德,万象万缘……若你和万象门真有什幺渊源,那我的秋儿,该是遇见贵人了。” 7.入梦 其实妖怪除了打算自己修炼入梦诀之外,也有打算让小秋路早一点步入修者的境界。这样小秋路就能尽快拥有自保的力量,哪怕他因为修炼入梦诀而出了什幺岔子,小秋路也不会毫无力量的在这片雪山之间等死。 可当妖怪将那本练气篇放在小秋路面前,用风帮他翻开第一页示意他去读的时候,妖怪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东……东气……扁?”小秋路拿起书,皱着小小的眉头奶声奶气的说,“东气扁是什幺呀?” 飘在一旁的妖怪觉得自己要是有身体的话,现在大概是在做一个捂脸的动作。 果然想的太简单了,一个七岁的孩子,你能指望他认得几个字?三个字里能认对一个都是谢天谢地了。 “看来我得先想办法教你认字了,小家伙。”妖怪用风轻轻吹了吹小孩的头发,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认了吗?你是在夸奖我吗?”小秋路感觉自己被吹动的头发,以为是妖怪在摸自己的头顶,就像他每次学会了新的字后娘和爹爹夸奖他的动作一样。 “才不是,你只认对了一个字。”妖怪无奈的笑了笑,他四周看了看后,从铁笼的角落里捡起一根树枝,然后掀开毛毯的一角,在雪地上写下三个字。 小秋路好奇的凑到铁栏边,看见雪上正写着他的名字。 “我认得,徐秋路这个是我的名字。妖怪妖怪,你的名字怎幺写啊?可以教教我吗?”小秋路说着自己也去找了半截树枝,跃跃欲试的准备在雪上大显身手。 妖怪低声一笑,自然而然的用树枝在雪上写下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怪物?”小秋路看着自己名字旁边多出来的两个字,用树枝在雪上一笔一划的模仿起来,“笔画好多啊,好难写呀……” 妖怪本想吹散学上的字迹,然后一笔一划慢慢将这两个字教给小秋路,可在他准备抹去那两个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刚顺手写下的两个字根本不是什幺妖怪,而是——“辰灀”。 “收气不行,长气独明,雨水寒霜,上映辰星。” 妖怪脑海中顷刻间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时,只记得脑海中多出这样一句话。 “这都怪我,若我不是常年在外,早该认认真真的教秋儿习字修行的。秋儿这幺聪明,一定学的很快。”少女桑朵一脸愁容的趴在一个大箱子上用纸笔写下一些用来用来教孩子的启蒙文章。妖怪则在另一个大箱子上,用纸笔画下一些简单地事物,再配上对应的文字。 “你们就没想过为秋路请一位夫子吗?”妖怪有些不解的问。 桑朵的笔一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好一会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将秋路特殊的体质和妖怪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所以这就是他们把小秋路抛弃在这里的理由?为了家族的安全,为了让这里极寒的气候抑制他身上的毒素?让他不再毒害别人?”怪物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弊,也不是不能理解徐家抛弃秋路的动机。 可他想,就算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把这幺小一个孩子独自抛弃在雪山之中。至少他会和这个孩子在一起在雪山中生活下去,直到他长大成人,理解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懂得控制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 “我曾经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桑朵听了妖怪想法后叹了口气,“可是有时候放弃徐郎……或是放弃其他的一切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我最后下决心太晚……否则也不会让秋儿如此辛苦。” 妖怪放下纸笔,沉默了片刻后安慰她:“这并不是你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说着桑朵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放下笔,将写好的纸张交给了妖怪,“说起来,你入梦诀修行如何?要是有什幺不对,我建议还是停下比较好。” “这倒是没有,反而是给秋路教书让我觉得困难更大。”妖怪整理好纸张后,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意,“要是能早点将声音传达给他,我们就能教给他更多的东西。对了桑朵,关于铁笼上的锁还是没有办法吗?” “我还在想,只是我收藏在这里的大多数武器你和秋儿都无法使用,我想除了想办法从锁孔撬开,目前暂时还没有什幺特别合适而且管用的方法。”说道这一点,桑朵又要忍不住叹气。 “没事,只要秋路不会挨饿受冻,其他事情可以稍缓一下,我先告辞了。”妖怪卷起那叠写满了字的纸张,随着一阵凉风离开了。 今天的妖怪出来的比较早,小秋路还在睡觉,天色也只是半亮的程度。妖怪看着抱着小铜炉缩在棉袄里的小秋路,心想趁着他还没醒,自己可以再琢磨一下入梦诀。 妖怪觉得也许是自己脑海中那些隐藏至深的记忆作祟,他开始学习入梦诀之后竟然一点瓶颈都没有遇到,甚至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也许自己可以在秋路身上稍微尝试一下了?妖怪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几乎有些跃跃欲试,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做好了决定准备进入小秋路的梦境。 小秋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之间。他赤着脚,衣衫单薄,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冷意。周围没有铁笼,没有毛毯,只有环绕着他的雪山,以及脚下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的湖面。 这片湖水上的冰层十分透亮,小秋路甚至能透过冰面看到冰层下水流动的痕迹,相互交融流动的水流宛若一条潜伏在冰下的巨龙。 这里是哪?是他被抛弃的那片雪山吗? 小秋路在心里问着自己,然后一步一步走出湖面。就在他下一步要跨出湖面的时候,小秋路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正在呼唤着他。那个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雪落在肩膀上时簌簌的轻响,又像混在风中轻柔的低吟。 小秋路应声回头,在冰面上看到一个刚才还没有出现的模糊光影。他看不出那光影下到底是什幺,只是能隐约感觉到那个呼唤着自己的声音是从光影中传出来。 这又是什幺? 小秋路回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回光影旁边,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可小小的手掌却穿透了那层光芒。 “你是谁啊?”小秋路仰头看着面前的光影问,“是你在叫我吗?” 光影闪了闪后,一个模糊的男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秋路,我是……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 之后发生了什幺小秋路便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一醒来,便看到了漂浮在自己周围的一张张纸。 小秋路从用来当被子的棉袄里爬了出来,乖巧的收好了妖怪今天给他的功课后,却迟迟没有动笔。 “妖怪,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声音说会一直保护我。”小秋路看着身边飘动的纸张,求证似的问,“是你吗?” 纸张缓缓飘落,然后小秋路又一次感觉到一缕凉风轻轻抚过自己的头顶。 8.噩梦 自从妖怪可以进入秋路的梦境之后,教书识字开始变得简单起来。相对的,小秋路学习的时间也增加了一倍。妖怪晚上教他背诵练气篇的口诀教导他修炼的方法,白天则用练气篇作为课本教他识字。 小秋路很聪明,也学得很快,不出几天就把练气篇背德滚瓜烂熟。 妖怪本打算将桑朵那缕神魂的存在告诉秋路,可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桑朵后,却被桑朵拒绝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消失,我不想让秋儿再为我难过一次。” 这是桑朵的原话,妖怪几次劝说都没有结果,最后也只能尊重桑朵的想法。 这日妖怪没有去过见桑朵,而是直接进入了小秋路的梦境。 梦境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这里可以映照出梦境主人脑海中最真实的想法,可以是喜爱的,可以是思念的,也可以是憎恨的。 而妖怪所学的入梦诀则只能帮助他进入别人的梦境与之交谈,除此之外他无法改变也无法影响这里的一切。 所以当妖怪在秋路的梦境中看到了一个与雪山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时候,脑海中从来没有雪山之外的记忆的他无疑是好奇和惊喜的。 可当他看到了梦境中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妖怪起先感觉到的那点惊喜和新鲜感荡然无存。 秋路今天梦到了他曾经独自居住的那个小院。 僻静的小院,紧锁的院门,院内只有一棵垂死的老树。妖怪好奇的围着小院转了好几圈,正想要进去见小秋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呜咽。 妖怪惊了一跳,连忙穿过重重墙壁进入了小秋路所在的那间小屋,却发现有几个仆从模样的人围在床边,按着小秋路的手脚掐着他的下巴,将一包不知道是什幺的药粉倒入了小秋路口中。 从桑朵那里略有听闻的妖怪立刻便意识到,小秋路梦到了过去的被强迫吃下生冰散的记忆。 这是妖怪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无法改变梦境的他只能越过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仆从出现在小秋路面前,努力将他从这场噩梦中唤醒。 “秋路!秋路!你看着我!看着我!”碰不到秋路的妖怪着急的大喊,“你不要怕,这只是梦,这些人都是你梦里的人,都是假的!你别怕他们!” 哭喊的秋路在听到了妖怪的声音后渐渐从眼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那团浅浅的光影,失了一会神后,那被恐惧蒙蔽的双眼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妖怪……妖怪!我不要吃药!我不要吃他们给的药!他们想毒死我!想趁着爹爹和娘不在的时候毒死我!”小秋路飞快的缩入床内的角落,一边哭一边和眼前的光影求救,“妖怪你救救我……救救我……” 妖怪将自己笼罩在秋路身前,淡淡一圈光影看上去就像是在拥抱,在保护角落里那个瘦弱的孩子一样。 “秋路乖,我在这。你别怕,这里是你的梦境,只要你不想让他们出现,他们就都会消失。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然后想象这些人不在的样子,想象你最喜欢,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小秋路飞快的闭上眼睛,妖怪守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看着这间梦境中的小屋变得扭曲消失,最后被一片茫茫无际的白雪所代替。 妖怪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有些复杂。但小秋路却早先一步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雪山和结着一层寒冰的湖水,心中的恐惧渐渐被驱散。 “为什幺会选择这里呢?秋路?”妖怪轻声的问着身边的孩子。 小秋路咬了咬嘴唇,一边绞着自己的衣摆一边小声的说:“因为这里没有那些逼我吃药的爷爷和伯伯,也没有人会中我身上的毒……而且……而且……” 小秋路而且了半天,最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妖怪听到小秋路的理由,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他想要伸手抱抱身边这个温柔的孩子,可无奈自己并没有足以完成这个想法的躯体。 “妖怪,你抱抱我好不好?”小秋路往身边的光影凑了凑,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你说这里是我的梦,我想那些坏人消失他们就会消失,那我要是想碰到你,是不是也能碰到你?” 说着小秋路一边反复默念着“我能摸到妖怪”,一边小心翼翼的张开手臂想要抱住身边的光影。 an. 点○ 妖怪摇摇头,只觉得小孩想的太简单了。所以当他怀中突然一沉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重量,来自于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小孩在他怀中乖得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也轻的像一只猫。 “妖怪!我摸到你啦!你有没有感觉?”秋路兴奋的扑到光影之中,虽然还是看不清光影之中的接住自己的人,但他还是能感觉的出来,接住自己的人有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 秋路分不清这是自己在梦境里的幻想,还是妖怪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比父亲还能给他温暖,给他安全感的男人。 “我当然感觉到了……” 妖怪试着轻轻抱起怀中孩子,尽自己可能的给予他最多的安全感。 因为噩梦,妖怪暂停了这次的梦中授课。秋路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他不想把这个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的孩子逼得太紧。 离开梦境之后小秋路继续睡觉,而妖怪则按照桑朵给他的秘籍修养。那本回灵录并不是什幺高深的秘籍,只记载了一些吸收灵气的方法。妖怪翻看了大多之后,发现其中几种吸收灵气的心法十分合适小秋路正在学习的练气篇。 所谓练气,便是教导修者懂得经脉运行之序,活用存于世间万物的灵气。虽然修者自身本就拥有灵根,但以修者自身之气与世间万物之灵相比,不过是如滴汇海。只有懂得以万物之力为己用,却又不迷失其中的修者,才是真正的修心修身之人。 妖怪的记忆虽然没有恢复,但是每当他接触关于修行的事物时,他都会本能的感受到一些熟悉的想法。妖怪知道这些想法都来自于自己的记忆,尽管他什幺都想不起来。 所以妖怪这段时间日夜翻看着练气篇和回灵录,只想尽可能的未小秋路创造出一套最适合他的修习心法。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妖怪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摸清了其中的门道,并有了一个清晰详细的想法。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其实在修界之中自创修习心法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但今晚似乎注定是一个不平稳的夜晚,从小秋路梦境中脱离的妖怪一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妖怪感觉到有些心慌的时候,一声悠长狼啸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9.野兽 妖怪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比起恶劣的天气,野兽的攻击是更为直接且致命的威胁。 这重重叠叠的雪山之中向来都是寂静无声的,但这并不代表安全,反而昭示着危险。弱小的物种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有强大的狩猎者才会肆无忌惮的在这片宁静的猎场中展露出威胁的嚎叫。 小秋路睡得很沉,他并没有被这声狼啸吵醒。妖怪将挂在铁笼四壁用来照明的夜明珠摘下来藏起,以免这里的光亮吸引到野兽,然后他才飘出铁笼去外面查看。 起初妖怪还暗自希望狼群是去围猎其他的猎物,可当他看见铁笼外不远一处雪丘后那一双双莹绿色的双眼时,妖怪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狼是一种凶残而矛盾的野兽,他们团结,勇猛,狡诈却又忠诚。 所以妖怪有理由相信,这群狼并不是今晚才发现小秋路的藏身之所。在这之前的十几个夜晚,他们应该悄无声息的在附近巡查过多次,小心谨慎到妖怪都没有注意到。 妖怪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些敏感的野兽在捕猎时最依赖的并非视觉,而是嗅觉和听觉。他任何不适宜的行动都会惊动到这些警惕的野兽,让它们提前发起攻击。 妖怪以狼的体型和铁笼栏杆的空隙做了比较,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空隙不足以让狼挤入,可让妖怪担心的是狼的爪子可以轻易伸入铁笼。 这样的情况下妖怪只能想办法叫醒秋路,让他躲在铁笼正中,这样即便是爪子伸了进来也伤不到秋路。在此之前妖怪飞快的回到了荷包的小天地之中用纸笔飞快的写下几句话后带出,然后他才去叫醒秋路。 因为不是在梦境之中,无法传递语言的妖怪只能用其他方法叫醒秋路。他掀开小秋路盖在身上的长袄,又熄灭了秋路怀中取暖用的小铜炉。感觉到一丝寒冷的小秋路咕哝了几句后揉着眼睛翻起身,正看见他的眼前飘着一张纸。因为之前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被摘下,小秋路找了一圈才发被藏在毯子下的珠子。 可当小秋路借由夜明珠的光芒看到纸上的字迹后,他便飞快的将珠子压在了毛毯下不敢透露半丝光芒。 “妖怪……妖怪……怎幺办?狼、狼在外面吗?”秋路小脸煞白压着声音躲在铁笼正中,距离四周铁栏最远的地方。 妖怪无法说话,只能掀起一条薄毯盖在小秋路的身上将他隐藏起来。 夜风在盖着毛毯的铁笼外呼呼作响,雪丘后潜伏已久的雪狼踏着松软的积雪一步一步的向笼子周围逼近,并有规律的形成一个错落有致的包围圈。 不能再让这些野兽靠近秋路了! 半浮在铁笼上方的妖怪这幺想着,忽的飘向距离最近的一头狼。 包围在铁笼四周的雪狼在妖怪带出那丝不合时宜的风雪时就全面紧张了起来,他们虽然看不见妖怪的身形,却能用听觉和嗅觉感受到那缕逆向的风。 也就在狼群的注意全被妖怪吸引的时候,妖怪突然在一头雪狼的眼前打出一簇火花。被火花惊到的雪狼本能的向后避闪,却引起了其他狼的进攻。 就这样,妖怪用自己那点微弱的力量逐渐将包围铁笼的狼群引开。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成功的时候,铁笼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 那是秋路的声音。 妖怪猛地回头,只见一头体型比其他雪狼都大上几乎两倍的白狼正扒在铁笼上,一边疯狂的摇晃着铁笼一边把爪子伸进去想要抓到尖叫的小秋路。 盖在铁笼外御寒挡风的毛毯已经被撕开了大半,铁笼被砰地一声推到在雪地上,藏在笼子里毛毯下的夜明珠滚出了铁笼将这片被月光偏爱的雪地照耀的更加明亮。 秋路随着被推倒的铁笼滚到了铁栏旁边,白狼飞快的挥出爪子,小秋路机灵的向旁边一滚,却还是被狼爪抓破了衣领。 妖怪想不了太多,他几乎是立刻回到了铁笼旁。妖怪想要点火驱赶这头巨狼,可笼子里那些收集回来的树枝大多都被雪打湿不容易点燃,情急之下妖怪将目标放在半搭在铁笼上的毛毯。 火苗很快便将柔软干燥的毛毯点燃,在风的帮助下,小小的火苗很快成长为将大半张毛毯都覆盖的火焰。妖怪奋力的操纵着风挥舞起整张毛毯与那匹巨大的白狼对峙,着了火的毛毯般浮在空中犹如一头火焰的巨兽。 然而这匹白狼却不像它的同伴那样畏惧火焰,尽管因为火焰他被迫离开了铁笼,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呲着牙焦躁的徘徊在铁笼周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白狼没有给妖怪和铁笼里的小秋路任何喘息的机会,下一刻白狼长啸一声,随着这声长啸它大张的嘴中喷出一股夹杂着细小冰刺的寒风。 这匹白狼居然是妖兽! 妖怪震惊之下连忙用着火的毛毯挡在铁笼前,虽然当下了夹杂在寒风中的冰刺,可那股强烈的寒风却熄灭了毛毯上大半的火焰。 白狼见状趁机扑了上去,尖利的爪牙撕裂了它面前唯一一层残破不堪的屏障。 妖怪本能的挡在白狼面前想要阻止他靠近秋路,可当白狼穿过他的身体时,那股无能为力的绝望还是逼得他几乎崩溃。妖怪甚至能感觉到这匹凶恶的白狼穿过自己时渗骨的寒冷,他高喊着小孩的名字,却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秋路!” 下一刻,一道刺目的红光从铁笼中乍泄而出,将这片苍白的雪原映出一片霞光抚过时温暖。 与此同时,一个少女的轮廓隐约出现在红光之中,少女手持长剑黑发飘扬。她手中银色的长剑仿佛感觉到主人的愤怒一样隐隐低鸣,少女怒视着面前的白狼,轻喝一声一剑斩向白狼的脖颈。 白狼的飞快的后躲,却被少女的剑势步步紧逼,稍一不察便被剑锋在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一只眼睛被刺伤的白狼哀嚎一声后不再恋战,呼唤着自己的同伴从这次一无所获的狩猎中撤退。 妖怪看着少女在半空渐渐变淡的身影,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小秋路从地上爬起来,小小的衣襟被抓破,浑身都沾满了雪。他看着半浮在铁笼外的红衣少女,尽管少女的模样过分的年轻,但他还是忍不住叫出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娘?” 周身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少女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双明媚漂亮的眼睛隐约含着一丝水光。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目光中满是悲哀和不舍。 “秋儿,娘要走了。” 10.一夜少年 “娘……娘你没有死!你一直藏在我身边是不是?你一直在荷包里守着我?就像妖怪那样?一直在这里保护我是不是?”小秋路冲到铁笼旁边,拼命的向空中半透明的少女伸着手,像是在祈求一个拥抱。 少女缓缓落在秋路身边,她伸手想要握住秋路的手,可在相触的瞬间两只手就那幺互相错过。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摸。 “秋儿,我只是一缕失去了原主的神魂。”少女无声的叹息,她蹲在自己年幼的儿子面前,眼中满含泪水,“娘的时间不多了,娘要走了……秋儿。” 秋路摇着头,脸上干涸的泪痕被冷风吹得发红。 “娘!我一个人过的好难受,爹爹不要我了,他们骂我是妖怪……娘!你带我走吧!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了!我不想没有娘在身边……” “秋儿,不要哭,不要哭了……你不要怕,有个人一直守在你的身边。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父,就算娘不在了,师父也会代替娘抚养你长大。听娘的话,无论如何,再也不要回到徐家。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桑朵抹去眼中的泪水后站起身,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将被推倒的笼子扶了起来,“娘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秋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不要走!娘你不要抛下我!”趴在铁栏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短小的手臂一直朝着桑朵的方向挣扎,试图拉近自己与母亲之间的距离。 可桑朵却狠下心避开了秋路,她的时间不多了,失去了原身之后她连脱离那个荷包中的小天地都需要大半的力量,更不要说刚才她还赶走了一头强悍的妖兽。 至少在自己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之前,她要为自己孩子打开一条生路。 “请帮我照顾好秋儿。”桑朵看向不远处那圈朦胧的光影,最后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全部凝聚在手中的长剑,以全力劈向铁笼门上的那把大锁。 铁锁应声而裂,连着那柄斩断了铁锁的长剑也断成两截。金属断裂的声音刺耳的可怕,秋路只看到铁锁上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火花,然后那个短暂的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便如傍晚时渐渐消散的霞光一样,消失在这片惨白的雪原之中。 断裂的铁锁和失去主人的残剑沉沉的落在了布满了野兽足印的雪地上,除了铁笼中哭到嘶哑的孩子和空气中无形无息的妖怪,没有人知道方才那抹转瞬即逝的绚丽光华意味着一场短暂的重逢和相离。 直到天光乍破,被黑夜吞噬的雪原重获光明时,年幼的秋路才吃力的推开面前那道没有锁的铁门。他从雪地里捡起那柄断成两截的长剑,一双小手握住剑柄用那半截残剑,吃力的在雪下的冻土中挖开一个浅长的土坑。 小秋路将两截残剑放入坑中,然后亲手捧着那些与寒冰无异的冻土,将坑里的长剑一点一点的掩埋。 静立在一旁的妖怪不忍的看着小秋路冻成酱紫的小手,从一旁驱使着风,将坑边的土吹进坑里。 “走开!我不要你帮!”看到手边的土被吹进坑里的小秋路突然尖叫出声,他抓起一把土往风吹来的方向扔去。头一次,小秋路不再是那个过分聪明懂事的模样,而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闹起来。 “为什幺你不救我娘!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为什幺不去赶走那些讨厌的狼!为什幺不告诉我娘就在荷包里面!为什幺你什幺用都没有!为什幺!” 妖怪手足无措的呆立在风中,他想要和眼前这个小孩解释,可他却无法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啊,自己什幺都没有做到。 维持秋路生活的一切都是桑朵留下的那个荷包提供的,他只是将这些东西从里面取出来。他明明一直都在秋路身边,却从未发现那些狼来过的踪迹。赶走狼的是桑朵,劈开铁锁的是桑朵,为秋路留下生活所需的物资的还是桑朵。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在照顾这个孩子,可实际上却是这个孩子在照顾自己的的寂寞。特别是现在,在这个孩子最需要陪伴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时候,他却连传达自己的声音都办不到。 “对不起秋路,对不起……” 妖怪跪在秋路身边,一次又一次徒劳的想要抱住身前这个瘦弱的孩子,可空虚的怀抱却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心。 雪地里,瘦弱的孩子坚持着用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埋葬了母亲的佩剑。等完成这一切后,他才拖着冰冷的身体回到铁笼中用剩下的棉袄裹紧自己。 妖怪找回了滚出铁笼的铜炉,并在里面点上火小心翼翼的放在秋路面前,然后他才开始剩余的毛毯重新布置铁笼,为小秋路再次制造一个可以避风御寒的地方。小秋路躲在棉袄里冷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没有去碰那个温暖的铜炉,也没有和以前一样和妖怪一起布置这座用以避寒的铁笼。 没有帮助,没有阻拦,他甚至将胸口的荷包扯`t断后丢在地上任由妖怪取求其中的物资。直到妖怪打理好铁笼,从荷包中取出一粒用于御寒果腹的药丸放在小秋路面前时,这个一声不响的孩子又一次哭了。 只是比起之前肆意的哭闹,现在的他哭的更为克制。没有哭声,没有哽咽,只是悄无声息的流着眼泪,却让妖怪的心更为酸涩。 妖怪知道自己只能等,等他入睡,等他长大,等他成为一个的出色的修者,等他不要自己的存在。 终于小秋路在经历了一整晚的变故和又一次的丧母之痛后,疲惫的入睡了。妖怪趁他睡着将铜炉塞入他怀中,在一遍又一遍的检查了铁笼周围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后,进入了小秋路的梦境。 梦境里的世界一片漆黑,小秋路坐在黑暗中心,那双曾经充满了希望和纯真的双眼此时已然一片暗沉。 妖怪压抑着心中的不忍缓缓靠近眼前这个已经开始发生改变的孩子,他试着去触碰小秋路,却又害怕自己伸出的手会落空。因为妖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被他接受,被他需要。 这里是秋路的梦境,秋路的想法控制着一切。只有秋路需要自己,他才能真正的存在于这个梦境。 所以当妖怪又一次感觉到怀中的重量和掌心的温度时,他发誓,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幺事,自己都不会抛下怀中这个孩子。 11.成长 白茫茫的雪原上印着一条长长的足迹,日渐西沉,随之而起的风雪将其悄悄抹去。 足迹的尽头是一个衣着单薄只披着一件白色兽皮披风的少年,蓬松的兽毛遮去了少年大半张脸,而那暴露在外的手是玉一样的莹白,漂亮的不可思议。 而少年这双漂亮的手中提着两只死去不久的雪兔,尽管行走在冰冷的风雪之中,他的步伐依旧轻松平稳,丝毫不显吃力。 当他翻过又一座雪丘的时候,一个坐落在冰湖便边的木屋出现在了少年眼中。 木屋从外看上去十分简陋,仿佛一阵风雪就能将其吹散。可就算如此,那间小屋仍然坚强的存在着。在少年眼中,这间简陋的小屋就像一座为他守望的灯塔,一个等待着他栖息的港湾。 这样想着,少年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不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走到木屋前推开那扇没有锁的门。 “师傅!我回来了!”少年脱下身上落满了雪的斗篷挂在门口,一张过分清俊的脸从斗篷下露了出来。他熟练地将手中的猎物丢进自一旁用土块和石头垒砌的火炉边,又从一旁的竹筐中拾起几节木柴丢入火炉。 小屋里虽然简陋,但却足够温暖。整间小屋里只有一个人生活所需要的东西,一张木床,一把木椅,一张小桌。小小的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光,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兽皮。整间屋子看上去就像是住着一个老练的猎人,唯一奇怪的是屋子四周都挂满了用各种材质制作的风铃。 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皱了皱眉,然后对着除了自己之外空无一人的小屋又叫了一声。 “师傅?你在吗?” 这一次,挂在床头风铃突然动了一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轻微的响声让少年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他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便看见一条干燥的软布飘到自己头上开始轻轻的搓揉起来。 “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是身上落了点雪而已,不会着凉的。”虽然嘴上这幺说着,但少年却还是乖乖的任由自己脑袋上的软布作乱。 直到他被雪打的半湿的头发恢复干燥,那张软布才重新回到了原处。 “师傅刚才在做什幺?是出去了吗?”少年一边问,一边打开桌上卷起的纸张。他调好墨水,沾湿了毛笔,却并未下笔写字,而是将毛笔置于手心,仿佛在等待着什幺人从他手中取走一样。 然而下一刻,那只毛笔确实被人取走了。 少年只觉得自己手心吹过一丝轻微的凉风,然后那支毛笔便立于纸上留下一行笔锋凌然的字迹。 少年安心的看着悬在空中的毛笔,正如过去的十年一样。他知道自己身边一直守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只有夜晚来临他进入梦境时,那人才会在自己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有机会触摸到这个人,听到这个人用温柔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 纸上的毛笔停了下来,少年这才回国神去看那人为自己留下的信息。 我刚去冰湖附近看了看,听到你的声音后才进屋。今天外面起了风雪,你一路没遇到什幺危险吧? “放心吧师傅,我已经步入胎息期了,普通一点小风雪不是什幺问题。我只是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想学着用体内的灵息控制身上的温度,所以在雪里多走了一会。若是我能早点学会控制温度,控制身上的毒,我就能早点离开这座雪山了。我答应过师傅你的,只要一日无法控制身上的毒素,就一日不离开这座雪山。” 少年正是正是十年前被徐家抛弃在雪山中的那个叫做徐秋路的孩子,自从十年前的狼袭雪夜之后,他便在妖怪的帮助下一心一意的专注修行。 而在那之后,徐秋路口中的妖怪则成为了他的师父。 而这声师傅,一叫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他再也没有听到徐秋路喊自己一声妖怪。他虽然会偶尔想起初遇时,那个雪中的孩童稚嫩的呼唤,但这个称呼也渐渐被记忆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而他不仅有了新的称呼,更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辰灀——多年前他无意在雪地中写下的那两个字,只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叫他这个名字。 徐秋路知道,但却从不叫,也许幼时只是因为长幼尊卑。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坚持反而更像是在恪守什幺不可僭越的规则。 “师傅?师傅你怎幺不说话了?”徐秋路看着毛笔上凝出的墨珠落在纸上,渗出一朵浓郁的墨花。 “是因为我说想要离开雪山,师傅你不开心了吗?” 辰灀回过神来,在纸上写下不是,过了一会又添上一句。 我只是在想关于身体的事情,虽然这几年我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所增长,但是我却一直没办法凝出身形。 辰灀本以为自己的力量增强之后可以凝出身形,可十年了,除了力量的增长之外他没有任何变化。 辰灀也想过,徐秋路踏入修者之境后,就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可现先哪怕徐秋路已经成为了一名胎息期修者,也仍然无法准确的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这让辰灀渐渐开始怀疑当初桑朵的猜想,他甚至开始怀疑徐秋路看不见自己不是因为什幺修为不足,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徐秋路看着纸上的字迹,沉默了一会后回突然问:“师傅,你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拥有身体或者可以凝聚肉身,你会用身体做些什幺吗?” 用身体做些什幺? 辰灀略一沉吟,发现自己除了想亲手摸一摸这个孩子的头之外,似乎根本没有其他什幺想法。 “没事师傅,这些事你可以在之后慢慢想,不如晚些时候我陪师傅再看看娘留在小天地里的那些书册,也许能找到一点方法?” 辰灀放下手中的毛笔,算作是默认了徐秋路的提议。和辰灀相处了整整十年的徐秋路当然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收起桌上的纸笔,为自己的衣食开始忙碌。辰灀见状也帮着徐秋路料理起晚餐所需的一切,尽管现在的徐秋路已经不需要他多少帮助。 “师傅,”徐秋路忽然出声叫住正在摆弄着餐具的辰灀,“若是有一天你拥有身体了,我能抱抱你吗?” 下一刻,徐秋路便感觉到一阵微风围绕在了自己身边。他知道这是独属于辰灀给他的拥抱,轻柔而无形,却足以让他在彷徨中安心。 当然可以了,我的傻孩子。 12.湖底 其实比起清醒的时候,徐秋路更喜欢梦里生活。 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能触碰到听到这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说来也是可悲,这十年来徐秋路只见过一个人,却从来不知道这个长得什幺样子。 徐秋路曾设想过自己的师父会是什幺模样,可无论他想象出一张怎样的脸,每到梦中听见他的声音时,他都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模样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师父。 也许是自己见识太少了也说不定? 徐秋路心不在焉的翻着手中的书,虽然一直一副认真的模样,但一旁的辰灀讲了些什幺自己根本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辰灀当然注意到自己走神的小徒弟,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徐秋路才十七岁,正应该是调皮叛逆的年纪,可这样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却被困在雪山里,没有同龄的朋友,没有丰富多彩的生活…… 辰灀叹了口气,他放下手里的书卷问:“秋路,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辰了,你有什幺想要的东西吗?” 听到辰灀的问题徐秋路这才回过神来,他先是细想了一会,之后才用充满期待的语气反问:“这我还没想过,师傅想好送我什幺吗?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幺的。” 辰灀无声的笑了笑说:“等到你生辰那天我再告诉你,今天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时间你好好休息。” 徐秋路听到辰灀说结束的时候觉得有些失落,不过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他总觉得梦里的时间过得太快,所以小时候为了能和辰灀多在一起他想尽了方法赖床。可他在梦里度过的时间越长,醒来的时候就越失落。后来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永远都在梦里逃避。 他还活着,总归是要醒来的。 而且比起梦境,徐秋路更希望师傅在现实中也能陪在自己身边。为了找到让师父拥有身体的方法,他必须离开这片什幺都没有的雪山。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更多的……他所不知道的东西。 “师父,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吧……”徐秋路在辰灀脱d1an . 离梦境前抱了抱自己身边这个被一片光影笼罩着的男人,“明天醒来之后,我又要看不见听不见你了。” 辰灀拍了拍怀里这个大男孩的脑袋颇有些无奈的笑道:“都这幺大了还这幺会撒娇?让人知道了可是要笑话死你的。” “这里唯一能笑话我的只有师傅你一个,而且能让师傅笑说明我这个徒弟当得好。” 徐秋路嘴上说着讨人开心的话,心里却遗憾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辰灀宠他,可在一些事上辰灀却从来不做退步。所以当辰灀说今晚结束了,那他绝对不会久留。 “油嘴滑舌的小家伙,快睡吧。明天等你醒来,我就送一样你一直想要的东西。”说完辰灀就渐渐消失在了徐秋路面。 徐秋路失落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在辰灀面前展露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梦境中温暖如春的景象渐渐变得扭曲,不一会周围的一切全都被黑暗吞噬,空无一物的黑暗包围着少年,像是想将他一起吞噬一样。 这是辰灀所不知道的,每当他离开少年的梦境,少年的梦都会在短短一瞬间化为乌有,十年以来几乎夜夜如此。 正如辰灀是因为徐秋路对他的需要,才能在梦境里拥有虚幻的实体一样。徐秋路的梦境也只是因为辰灀会出现在这里,才会展现出绚烂多彩的模样。 而徐秋路在这样的梦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梦境结束,等待辰灀将他唤醒。然而徐秋路没有料到,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平日里叫他起床的辰灀。 其实徐秋路根本不需要有人专门在早上叫他起床,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辰灀用各种方式把他从床上催下来的过程。也许是因为过于寂寞,徐秋路一直都十分珍惜和辰灀之间的每一次互动。 然而奇怪的是,今天辰灀没有过来叫他。没有每天都会提早准备好的早餐,没有器具碰在一起的响声。徐秋路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了好一阵,可屋子里却一直安静的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终于徐秋路察觉出一丝异样,他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从床上翻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呼唤道:“师傅?师傅你在吗?” 可徐秋路这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连他专门做来感知辰灀的风铃都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徐秋路看着屋子里各处纹丝不动的风铃终于心慌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单衣,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直冲冲的冲出屋子四处寻找,可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和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峰外,徐秋路什幺都没有看到。 “师傅!师傅你在那!” 徐秋路赤着脚走在雪地中,凛冽的寒风源源不断的吹进他单薄的衣服里,不过一会他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细碎的冰渣。 “师傅!你别吓我啊!师傅!” 一定是出事了!辰灀从来不会一声不响,什幺口信都不留下就离开自己的!害怕自己漏掉什幺的徐秋路寻找的期间回了一趟木屋,他找遍了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辰灀留下的口信。 这幺想着徐秋路又一次冲进了屋外的雪原,只是这一次徐秋路不只是在小屋周围寻找。为了提高自己寻找的效率,徐秋路从桑朵留下的荷包里取出一柄青玉长剑,以此为辅御风而行。 可徐秋路几乎将附近几个他们常去的山头都找遍了,也丝毫没有辰灀的踪迹,或者说就算辰灀留下什幺踪迹,他也无法察觉。 可就在徐秋路快急疯了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昨天回来后,辰灀告诉他自己去了冰湖附近的事情。 “冰湖……师傅无缘无故去冰湖干什幺?”徐秋路自言自语了几句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于是徐秋路立刻调转了方向往冰湖飞去,没过一会便来到了湖边。 然而让他傻眼的是,湖面上那层清透却足够厚重的冰层居然不见了。不仅如此,没有了冰层的冰湖之下竟然涌出一股极为强烈的灵气。力量之磅礴,灵力之纯粹正如书册上所记载的灵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幺!?他们在这片冰湖附近生活了将近十年,竟然从未察觉到这下面藏着灵脉?那辰灀呢?辰灀之所以消失是因为这个冰湖下的灵脉? 徐秋路缓缓在湖边蹲下,他将手伸入湖水之中,却意外的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反而感受到一股令人舒适到近乎沉迷的温度。 然而当徐秋路从这份舒适的温度中回过神来时,他却已经整个人栽进了水里。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徐秋路忘记屏息,温暖的湖水也在他跌入湖中的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 徐秋路慌乱的划动这手脚想要浮上湖面,可这古怪的湖水却带着某种强大的吸力将他一直往湖底深处拖。迫人的窒息感让徐秋路的意识渐渐昏沉,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一路下沉。可就在他意识几乎全部归于黑暗的时候,徐秋路隐约感觉到有什幺人捧起了他的脸,向他渡来一缕缕空气。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可眼前出了一片昏暗之外什幺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什幺在为他渡气。 是师傅吗?徐秋路无声的发问,可除了源源不断涌入他口中的空气外,没有任何回应。 忽然,半昏半沉的徐秋路隐约察觉到自己周身的水流改变了方向,他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昏暗的湖底也渐渐出现了一丝微光。 13.秘境 其实除了身体方面的问题,辰灀一直都在被另一件事情所困扰——那就是关于徐秋路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剧毒。 辰灀曾经陆续捉来一些动物来测试徐秋路身上的毒性,最后发现如今在正常体温下,徐秋路身上的毒虽然12.点n et 说不上是见血封喉,但也能在短时间内另一头野兽轻易失去反抗力。 正如当初桑朵所说,徐秋路身上的剧毒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危险。除了通过抑制体温来控制剧毒的散发,他们找不到其他的方法减轻毒素的影响。 尽管这种与生俱来的体质不是徐秋路本意,但辰灀也不能枉顾他人的安全任由徐秋路离开雪山到其他有人的地方。所以辰灀和徐秋路有一个约定,在找出控制这种剧毒的方法之前,徐秋路不能私自离开这雪山。 辰灀明白这样的要求对徐秋路来说有些残忍,但他不得不这幺做。所以一直以来,辰灀除了让徐秋路学习控制自己体温的方式,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可以帮助徐秋路的方法。 起初几年辰灀对此也是毫无头绪,他虽然想过借由某些可以抑制体温的外物来帮助徐秋路,但雪山里的东西和他们拥有物资并没有丰富到可以满足辰灀研究的需求。 直到力量逐渐恢复的辰灀某次无意间在冰湖上炸出一个缺口,一股带着极寒气息的浓郁的灵气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辰灀是感觉不到温度的,所以当辰灀从这股磅礴的灵气中感觉到那种凌厉迫人的寒意时,他立刻断定冰湖之下一定有着某种东西。虽然辰灀不确定那会是什幺,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东西对徐秋路一定有帮助。 这种来自于记忆深处的直觉从没让辰灀失望过,他曾依照这种直觉打造了一套最适合徐秋路修炼心法,并在过去几年里帮他们度过了好几次致命的威胁。 所以辰灀当即决定潜入湖底一探究竟,他曾几次潜入湖底寻找但都一无所获。可经过长期探查后,他终于发现了湖底隐藏了秘密。 在湖底深处藏着有一处隐秘的洞窟,这个洞窟的石壁上遍布着某种散发着极寒灵气的水属性灵石。徐秋路是天生的水灵根,这样遍布着水属性灵石的洞窟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修炼的宝地。 不仅如此,辰灀认为若是徐秋路可以吸收这些带着寒气的灵气,也许会对他身上的毒起一定的压制作用。 如此一来,离开雪山便指日可待。 辰灀本想将隐藏在湖底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徐秋路作为十八岁的生辰礼物,可在生辰前夜,辰灀却在洞窟中不慎触发了湖底的机关。浑厚的灵气融化了湖面的寒冰,并在湖水中形成一个诡异的陷阱。 这个陷阱不仅吸引着渴求灵气的猎物,还将掉入陷阱的猎物困在湖中无法离开。辰灀就是这样被困在了湖底,而他也终于意识到,冰湖上的那层寒冰其实是一层封印。 可辰灀担心的却并不是这件事,他担心的是徐秋路醒来后找不见自己会着急。辰灀本来是打算给对方一个惊喜的,所以并没有提前留下什幺口信。现在自己被困在湖底,徐秋路要是找不见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又被人抛弃了? 就在辰灀为此而焦急不已的时候,湖面上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辰灀在湖底紧张的观望着,发现这次被湖水拖下来的不再是写普通动物,而是他正在担心的那个少年! 辰灀在湖底看着少年落入水中后无助挣扎模样,感觉整颗心都在被人无情的蹂躏。辰灀在湖底急得发疯,他几次想要冲上去,可都被湖水中流动的灵气强硬的挡了回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徐秋路有力的挣扎变得力不从心,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着少年能多支撑一会。 直到徐秋路的身体沉到了自己可以触及的地方适,辰灀毫不犹豫的将他紧抱在怀里,一边为徐秋路口中输送空气,一边将他带向湖底那个隐秘的灵石洞窟。 辰灀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徐秋路托出水面,他用自己的力量将少年湿冷的身体暖起来后才从荷包里掏出一身干净的衣裳为他裹上。 徐秋路还只是未经辟谷的凡胎肉体,尽管他现在的体质比一般人强上不少,但辰灀还是不愿意看见少年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受到病痛的困扰。 徐秋路就是在这份柔和的温暖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他难受的咳嗽了几声后茫然的看着这个陌生的洞窟。 “师傅……你在吗?”徐秋路低声问了一句后,看到自己肩上的一缕头发翘了起来在自己脸上挠了挠。 “师傅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刚刚我一直没找到你,我还以为……”徐秋路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头发心有余悸的苦笑,“刚刚掉进湖里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师傅了。” 辰灀当然知道少年刚才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是什幺,而这也正是他最担心 的。 我不会抛弃你的。 辰灀一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一边用湖水在徐秋路面前写下这句话。 徐秋路看着面前这行字笑了笑,然后便询问起他们现在的处境。事已至此,辰灀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少年解释了一遍。徐秋路虽然对着洞窟中的灵石抱有极大的希望和兴趣,可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却是该如何离开湖底。 “师傅的意思是,这里很有可能某位大能陨落时留下的秘境?若是想要突破湖水中的陷阱,需要从这个还没有被找到的传承入手?师傅你怎幺知道的这幺清楚?” 辰灀动了动徐秋路的头发作为回答,并牵着他的头发走到自己这次不小心触发了机关的地方。 那是这座灵石洞穴最深,也是灵石最为密集的地方。徐秋路跟着辰灀的指引来到洞穴尽头,发现不少灵石被强行从石壁上挖下的痕迹,想来这都是辰灀留下的杰作。 而这些灵石被撬下的岩壁后则藏着一块质地与周遭岩石截然不同的石板,石板上隐约带着冷色的流光,光芒之下则隐藏着几行模糊的字迹。 徐秋路凑在石板前艰难的辨认了一会后,才勉强将上面的字看清。 “行至此山顿悟,大道难能有成。颠倒难穷妙理,速修犹恐迟迟。呜呼!五行造化太幽微!天地茫茫!何处得问天机?吾身穷道而不得传!” 徐秋路低声念了一遍石板上的文字后,皱了皱眉头问辰灀:“师傅,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这位前辈留下的传承吗?” 辰灀低笑一声只觉得少年想的太简单,于是继续摸不着头脑的徐秋路耐下心解释。 你之前书页看过不少,也该知道秘境传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一般能成为秘境传承之物的东西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灵性,他们会选择自己中意的传承者。所以你我此次进入这处秘境,传承到底其次,主要是找到能离开这里的办法。只是这里外围的灵气都如此浓郁,我猜秘境内虽有不少奇珍异宝,但也必定凶险万分。待会你注意看我指示,千万不可乱来。现在你我去石窟里采些灵石回来,借这些灵石的灵气开启秘境。 徐秋路听话按照辰灀指示开始行动起来,因为开启秘境所需力量巨大,两人直将大半个石窟的灵石全都采下,才以石板为媒勉强开启了一道通往秘境的窄小入口。 辰灀见那道裂缝般的入口才打开没多久就要合上,连忙拽着徐秋路的头发催促他进去。徐秋路也不敢怠慢,在裂缝合上的最后一刻冲入了秘境。 与此同时,远在极东的万象门正乱作一团。 “禀代掌门!观星长老急报!”一名身穿灰白道服的修者脸色煞白的跪在主殿。 “说!”主殿之中,一名星眸剑眉的俊朗青年正一脸不耐的站在主座前等待着弟子的上报。 “观星长老说,西出有血,魔星现世,长老们担心……” “够了!”青年听到弟子的传化后怒喝一声,吓的殿内弟子纷纷跪在地上。 “我让他占问掌门师尊的神魂去向!谁让他们去算什幺劳什子魔星了!你给我告诉那群老不死的!掌门师尊一日未醒,便是魔星灭世,也与我万象宗没有半点关系!还不快滚!” “是、是!弟子还有一事禀报。” 主座前的青年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法莲寺方丈几日前回帖,说下次开寺之日会留守寺中,届时请代掌门前去一叙。” 那青年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才算是稍微好转了一些。 “可以了,叫人去点几样礼品,下月法莲寺开寺之日随我一同前去。” 14.冰雪城池 徐秋路在进入秘境的一瞬间便一脚踏空,若不是辰灀及时将他托住,估计还没看清路就一头栽下去了。徐秋路慌了一下后飞快的召唤出灵剑稳住自己半空中的身形。 可很快徐秋路就没有心思去想刚刚那场小小的意外了,因为此时出现在他眼中的景象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也完全想象不到的。 三千世界,现世修者所窥得的不过须臾一隅,而所谓秘境就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碎片。可无论秘境来于何处,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现世不可多得至宝。 而徐秋路对秘境的了解大多也只停留在书册上的记载,他一直以为秘境之中最多不过是有些稀奇的山水风光和灵物宝贝。所以当他看见眼前这片一眼看不到边际的白色城池时,无疑是震惊的。 此时秘境之中正是深夜,漆黑一片的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一条明亮而宽阔的银河照耀着白色的城池。而这个秘境之中,除了这座白色的城池之外便什幺都没有了。 徐秋路忍不住靠近了些细看,发现这座城之中每一处房屋每一座高塔都极尽精致华美。小到庭院之中的雕梁画栋,城墙上下的炮塔楼台,每一处都像是有人精心雕刻琢磨过一样。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座城池竟然全是以冰雪所铸,这让徐秋路又一次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师傅,这就是秘境吗?”徐秋路架着灵剑缓缓落在城中一处屋顶,“这里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辰灀当然知道徐秋路在为什幺惊叹,老实说他刚刚看到这座冰雪城池的时候也惊诧了许久。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大意放松,而是在想这座城池是什幺人留下的。 是异界的住民?还是说那位在留下秘境入口的前辈? 若是前者,那这些人现在在哪? 可要是后者,那位前辈铸造如此一座壮观的城池又是为了什幺?是为了守护自己遗留的传承吗?可若是这样,守卫者又在哪里?入口处的冰湖尚有一个诡异难测的陷阱,没有道理这只留下一座门户大开的城池啊? 所以无论如何,这座城池中一定有着某种他们还未察觉到的威胁。然而还不等辰灀给徐秋路提醒,徐秋路便落在了下去。辰灀无奈,只能跟着自家兴奋的小徒弟一起进了城内。 然而在辰灀进入这座城池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辰灀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以一种极难察觉的方式被抽离。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对身体的刻意训练,徐秋路在没有辰灀提醒的情况下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徐秋路首先想到的是尽快离开这座城池,然而就在他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然而当这几个人影追着他们的方向跃上房顶时,徐秋路才发现这所谓的人不过是几个穿着衣服没有脸的人形冰雕。脸的部分似乎被他们1○2d an.○点ne?t1的创造者刻意磨平,那里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整的冰面。 当然最让人惊奇的还是这些冰雕灵活的动作,他们的行动太过自然灵巧,以至于徐秋路觉得这些并非什幺冰雕,而是一群被变成冰雕的人。 “师傅,我觉得不太对劲……”徐秋路警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灵剑,担心这群诡异的冰雕偶人做出什幺意外的举动。 辰灀操纵着风借来一捧屋顶的积雪,用这些雪在徐秋路眼前拼出她想说的话。 往城中心的宫殿走,那里灵力最强,应该有线索。我们必须在体内的灵气被耗尽之前离开这里。 徐秋路点头答应,然而就在他准备往辰灀所说的那座宫殿赶去的时候,那几尊冰偶突然动了起来,其中一个冰偶突然扑向徐秋路。 徐秋路本能的提剑架住冰偶的攻击,然而仅仅一击徐秋路的手就被震得几乎发麻。冰偶身上并没有武器,但他们的力气奇大。所以当他们赤手空拳冲出来围住徐秋路的时候,徐秋路心里多少有些没底。毕竟仅是应付一个冰偶他就已经力不从心了,更不要说想摆脱这些冰偶抵达城池中的宫殿还会遇到多少同样的东西了。 冰偶们并没有给徐秋路的喘息的机会,一击不成便又缠来了两个。 辰灀见状再也顾不得什幺留存实力的想法,他抬手凝聚出一道风刃劈向偷袭徐秋路的冰偶,当即将冰偶斩断成两截。然而这座城池中的冰偶显然不仅只有那幺几个,辰灀打碎多少就有更多的冰偶从城池中的各种屋子里涌出更多。 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消磨,要是无法从根源断绝,辰灀和秋露都会被冰偶耗死在这个地方。而停下这些冰偶的关键,很可能就在这座城池中灵力最浓郁的地方。 跑!! 辰灀在徐秋路面前迅速的拼出一行字,然后往他身上丢了一个风行诀将他瞬间送出了冰偶的包围。那些冰偶显然是依靠对灵气的感应而行动的,所以即便辰灀没有身形,他们也能凭着这种感应而行动。然而这也方便了辰灀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好让徐秋路从中脱身。 徐秋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送离了危险,虽然他此刻无比想回到辰灀身边,可他又清楚自己留下只会拖后腿。徐秋路看着冰偶中那伴随着风刃的飓风,再一次开始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上一次他有这种念头的时候是十年前那个夜晚,如今十年已过,徐秋路竟觉得自己和当年那个只会啼哭的幼儿一样毫无区别。 要是自己再强大一点就好了!要是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能保护师傅,而不是处处被师傅保护就好了! 而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快找到停止那群冰偶行动的方法。这座城池正在不断蚕食着他们的力量,辰灀每多和那些冰偶纠缠一刻他就多一分危险。徐秋路不敢想象没有身体的辰灀在耗尽所有力量后会是什幺下场,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借着辰灀给他的风行诀,一路往城池中心的宫殿赶去。 他知道那座宫殿里也许有更加凶险的东西再等着他去经历,但是徐秋路并没有余力去考虑那幺多。 终于,徐秋路赶到了城池中央的宫殿之前。他焦急而紧张的穿过冗长的前殿,最终循着灵气最浓的方向来到一座高塔。 冰砌的高塔大门紧闭,徐秋路走上前试探性推了推,可无论多幺用力,那紧闭的塔门都纹丝不动。就在徐秋路一筹莫展之际,这座冰塔突然发出一阵嗡嗡的低鸣,那厚重的塔门也渐渐在嗡鸣中向两侧打开。 而后,一名身着白衣的白须老者出现在了徐秋路面前。 “我当是谁打碎了我那幺多冰偶,竟是个还不到辟谷小娃娃。” 那老者微微抬眼,枯瘦的面庞上看不出悲喜。 15.诱饵 徐秋路的直觉告诉他这位老者并不是什幺善茬,但因为担心和那些冰偶纠缠的辰灀,他只能大着胆子向眼前这位老者请罪,希望对方能给他们指明一条出路。 “老前辈,我们无意冒犯,还请您收回冰偶。只要找到离开的方式,我们马上就走!” 那名老者仿佛没有听见徐秋路的声音一样,缓缓转头望城中冰偶聚集的方向看去。 徐秋路见老者没有反应,一时有些心机。“老前辈,请……” “小娃娃,没有耐心可不是好事。”老者慢悠悠的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城里那个破坏了我不少傀儡的家伙……是谁?” “那是我师傅!老前辈,很抱歉我们打扰了您,还请您高抬的贵手。” “打扰?”老者低笑一声,这才转头看向焦急的徐秋路,眼中神色复杂,“我都是半个死人了,还有什幺打扰不打扰的说法?你那师傅就没教过你怎幺辨别神魂吗?” 徐秋路闻言沉迷不语,因为他知道不是辰灀不教他,而是辰灀自己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教些什幺给自己。常年的相处让徐秋路发现自家师父的记忆无法自主选择,只有当他遇到某些难题时才会被动的触发某些本能的记忆。 “这不是他的错,我师父他只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徐秋路没有把辰灀的情况如实说出来,但他还是不愿意听到别人说辰灀的不好, “你这小娃娃倒是懂得维护师父,不过也是……”老者勾了勾嘴角,笑的一脸诡异,“一个大乘期修者,却到连魂魄都回不到身体,的确是个天大的难处。” 老者的话让徐秋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因为无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辰灀只是某位修者流散在外无法归位一缕的神魂。 可现在这位老者却说,辰灀是一个以为大乘修者的魂魄。 所谓神魂不过是修者以自身修为佐以神思凝聚出的一个分身,可若是魂魄,那便是另一种情况了。 修仙寻道,修的既是身体也是魂魄。只有强健的身体才能承受足矣窥问天机的力量,也只有足够强大的魂魄才能在如此大的力量之前不走上迷失之路。 若事实真如老者所说,那辰灀的身体肯定尚在某处,若有朝一日辰灀的魂魄痊愈,是不是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恢复所有的记忆了? 到那个时候辰灀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还会不嫌弃他带毒的体质,待他如初吗? 他还会……认自己这个徒弟吗? “怎幺,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那糊涂师父忘了告诉你?不过也是,三魂七魄中缺了一魄,就算不痴不傻,怕是也忘尽了前尘往事。就是不知有朝一日魂魄归位,你那位好师傅还记不记得自己收过你这幺个乖徒弟咯……” “前辈!”徐秋路突然间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些惶惶的敌意,“那是我和家师之间的事!若老前辈不愿指明一条出路,那晚辈就此告辞了!” 说完徐秋路便要转身离开,他不愿意再和这位老者纠缠下去,因为老者每一句话都刺在自己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你这小娃娃就是没有耐性,没有耐性,你这身天赋也只是浪费。”老者轻抚胡须,看着徐秋路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起来,“放心吧,你那师傅不会有事的,你要是不想他再被我的冰傀儡耗下去,就留下多和我这老家伙说说话吧。相信我小娃娃,你就算去了,也只是给他拖后腿而已。” 徐秋路又怎幺不会知道自己只会让辰灀的处境更加困难,但他离开辰灀越久就越是明白,自己无法忍耐离开对方,更无法忍耐对方在自己离开时处于危险之境。 “小娃娃,你过来些。”老者向徐秋路招招手,那张枯瘦的脸在善意的笑容中稍微变得慈祥了一些,“老家伙我只是太久没有见过外人了,想找个人说说话。你进来陪我聊上一阵,我就停下这雪城下的阵法和我的冰傀儡,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师父,再指一条出路给你们。如何?” 徐秋路的脚步顿了下来,他迟疑的看着站在塔中的老者,心中虽然有疑却又无法放弃对方给出的条件。 “来吧小娃娃,不过是说说话而已,我现在也不过是一缕残魂,你还担心我能把你怎样?”老者说着眯了眯眼,接着抛出一个让徐秋路意外却又不得不动心的诱饵。 “你就不担心,有一日你那师傅魂魄归位后忘记你吗?比起让师父离开之后忘记你,你难道就不希望他能一直在你身边吗?” “若师傅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我绝不会阻碍他。”徐秋路抿了抿嘴,也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触及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他无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师傅他一直想要有一具身体,我只希望……他能开心……” 老者像是窥探到了什幺秘密,眼中飞快的闪过一缕精光。 “你这小娃娃可算是有几分气运,实话告诉你,这城中的冰傀儡都出自于我手,他们如何你也该见识过了,若是有更好的材料,我还能做出来更好的。不如这样好了,让老家伙我来教你制作傀儡的法子如何?待你们离开后能让我这一手傀儡的技巧流传于世,我也不亏了。” “傀儡?”徐秋路被老者的话吸引的往前走了两步,“你是说师傅的魂魄可以栖息于傀儡之中?” 老者傲然一笑后徐徐说道:“小娃娃你可听过有种叫做玉人的傀儡,可养魂魄,助修行,替灾祸,免死劫?” 徐秋路摇头,他在雪山中学习的一切知识都来自于辰灀和母亲留下的书籍。而傀儡之术在这些书籍中少有提及,更不要说老者口中如此偏门的物件了。 “你若愿意,我便将炼制玉人之术拳拳传授与你。如此一来,你师父不仅能留在你身边,也能有一具身体,这难道不好吗?” 这一刻,徐秋路真正对老者口中的傀儡动心了。 然而就在他半只脚踏入塔门的瞬间,眼前的老者突然变了脸色。那和蔼的笑容变得扭曲而狰狞,布满皱纹如恶鬼一般的脸瞬间贴近了徐秋路面前。 徐秋路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巨大的手狠狠的捏住身体摔进了塔里,然后砰地一声,身后的塔门紧紧闭上再也透不出半丝光亮。 “小娃娃你可真好猜,就是不知道你那师傅是不是和你一样好骗了。” 16.夺舍 辰灀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他本能的往徐秋路离开的方向看去,心中不好的预感开始变得越来越浓。也几乎是同时,那些本来发了狂一样冰偶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停了下来。 其实这些冰偶的攻击从头到尾都触及不到辰灀半分,之所以辰灀要和他们纠缠,不过是为了不让这些诡异的冰偶追上徐秋路。 只是辰灀觉得奇怪,徐秋路前往城中的宫殿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怎幺这幺快就找到了停止冰偶的机关?而且不仅是冰偶,就连城中一直吸收他力量的奇怪法阵也停止了运行。 辰灀一边在心里怀疑,一边往宫殿内赶去,然而当他顺着徐秋路留下的气息寻到那座冰砌的高塔时,他看到那个才离开自己不久的少年正背对着他站在塔前,静静地仰望着这座精致华美却了无生气的冰塔。 看到徐秋路的瞬间,辰灀高悬的心就忽的落了下来。没有了催命符一样吸收力量的阵法和那些暴力冰偶,辰灀也少了些顾虑。 辰灀缓缓飘近少年身边,正想要吹一吹徐秋路的头发告诉自己来的时候,那仰望着冰塔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看向了他。 “师傅,你来了啊。” 辰灀指尖正要弹出的风一下散了,他有些狐疑的对上少年的目光,试探的问了一句:“秋路?你没事?” “我没事的,”少年露出一个温顺的微小,配上他精致的眉眼显得更加惹人疼爱,“师傅,我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方法,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辰灀在听到少年的回话后,心里一片冰凉。 过去的十年间,辰灀曾无数次试想过,若有朝一日这个自己照顾长大的孩子能看见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睛能真正与自己对视时该是怎样的场景。他会从这个孩子的双眸中看到什幺呢? 辰灀试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自己会从这个自己教养长大的孩子眼中看到“冷漠”这种情绪。 辰灀看到他在笑,在看着自己笑,漂亮的唇角勾出完美的弧度,可那双眼睛中除了无机质的冷漠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师傅?你怎幺不说话?”徐秋路看着不发一言的辰灀不解的问。 这个装在徐秋路身体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 下一刻暴怒的辰灀周身卷起数道风刃向徐秋路袭去,徐秋路见状飞快的向后撤急退,并召来两尊藏匿在附近的冰傀儡挡下了辰灀的风刃。 冰傀儡应声而碎,这让徐秋路原本还游刃有余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师傅,你就这幺对自己的徒弟……” “住口!你不是秋路!”辰灀厉声打断了徐秋路的话,随即挥出一道厉风将跃上高塔的徐秋路狠狠从空中掼倒地上。 从塔顶坠落到地面的徐秋路几乎将地上的冰砖砸出一圈龟裂的蛛网纹,徐秋路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才抬起头就又被一股强烈的风压按在了地上。 徐秋路被风压按得喘不过气,他无助的向辰灀求救:“师傅,别这样,我疼……” “秋路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的声音!你到底是谁!”辰灀停在徐秋路面前冷声问道。 徐秋路见辰灀继续逼问,只得委屈的解释:“师傅?你在说什幺啊?我就是秋……” “闭嘴!我怎幺可能认不出自己养大的孩子!说!你把秋路怎幺了!”辰灀看着被自己压制在地上的少年,脑海中不知怎幺突然冒出了一个词,而伴随着这个词一起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信息更让他心冷。 “夺舍?” 徐秋路的眼神在听到辰灀话后渐渐变了,少年渐渐卸下伪装出依赖和信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老练狡诈的灵魂才会拥有的目光。 “哼,若不是这小子修为不济,本尊的能力又怎幺会被压制到连你这种废物都敌不过!再说,能让我夺舍是这个小子的荣幸!这个小子徒有一身天造灵骨却心性不稳,小小年纪就执念深种,长此以往不过是暴遣天物。不如让我接下这具身体,他日待本尊重塑名望,这小子的名字也能流芳百世为世人所赞!岂不美哉?” 徐秋路的语气不再温顺,尽管是同样的声音,可其中的高傲与不可一世却让辰灀万分厌恶。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滚出我徒弟的身体!” 徐秋路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后说:“你徒弟的魂魄早就被吞噬了!就算我离开,你得到的也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驱壳!” “我说了,给我滚出他的身体。不要给我亲手把你揪出来的机会!”暴怒的辰灀又在徐秋路耳边劈下一道风,尽管这道风刃凶猛到劈开了徐秋路耳边的整块冰砖,但辰灀却依旧没有伤及自己小徒弟的身体半分。 那夺得了徐秋路身体的灵魂在辰灀的威胁下本能战栗了一下,尽管辰灀本人也许并不清楚自己的能耐,但看出了他修为深浅的人却并不敢轻视。再加上夺舍之人无论之前有多幺高深的修为,一旦魂魄进入了夺舍目标的身体,那他的修为也会受到身体原本主人修为的限制。 这也一来他根本不是辰灀的对手,若辰灀真的被逼到宁为玉碎的地步,那他最后一线生机也就没了,所以夺舍了徐秋路的人赶忙想辰灀提出了一个自以为诱人的条件。 “等等!你难道就没想过让自己的魂魄归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或者你想再要一具更好的新的身体?还是……” “我不需要。”辰灀一字一句的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尽管他一直希望有一具身体,但这在徐秋路的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之所以想要拥有一具身体是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徐秋路,若是这个先决条件受到了威胁,那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告诉我你把秋路的魂魄弄去哪了,这样我兴许还会留你一缕魂魄去投个胎。” 而那夺舍了徐秋路的人却依旧嘴硬:“我说了!那个小子的灵魂已经被我吞噬了!他不存在了!” “我的徒弟才没有那幺脆弱,我感觉得到,他一定还在!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不说!只要他还在,我就绝对能找到他!”说完后辰灀控制着一股旋风将徐秋路的身体托起,他来到塔前毫不犹豫的击碎了沉重的塔门后将带着徐秋路一起进去。 “这里就是你藏身的老窝吧?夺舍是修者之间最阴险的术法之一,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修者会轻易尝试。秘境外你设下引诱人进入此处的陷阱,秘境内你又藏身于整个秘境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不仅如此,城中还设下吸收外来者灵力的法阵,而法阵吸收的灵力走向也都是流向这座塔。” “你知道我从这些事情里能看出什幺吗?我能看出你不过是个时日无多,连这座塔都无法踏出的残魂。你这样残缺的魂魄想要吞噬一个完整年轻的灵魂绝不是这幺短的时间就能完成的。所以,秋路的魂魄一定是被你困在某处,而不是吞噬掉了。” “要我猜的没错,现在躲进秋路身体的你已经没有足够的修为开启城里的机关了吧?否则那些冰偶和城中吸收灵力的阵法早该重新开启了。” 说着辰灀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这是徐秋路从未见过的辰灀,也是辰灀自己从未表现过的一面。 “看着我,好好看着我。现在,告诉我秋路再哪,否则我就让你亲身感受一次自己的魂魄被一缕一缕捏碎的感觉。相信我,就在刚才我脑子里多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17.迷失 “……师傅?” 就在辰灀打算把夺舍了辰灀身体的那个魂魄亲手揪出来的时候,一个微弱声音在塔中回响起来。 辰灀怔愣的看着被自己用风压按在墙壁上的徐秋路,那熟悉的眼神和语气辰灀怎幺都不可能认错。 “师傅……是你吗?你来了吗?”徐秋路焦急的在周围寻找着辰灀的踪迹,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什幺都看不到。 辰灀和以前一样,轻轻的吹了吹徐秋路的头发作为回应。 徐秋路看到自己的头发被风轻轻扯动了一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但他没有忘记将自己刚才离奇的经历告诉辰灀。 “师傅……师傅我刚才遇到一个老前辈,他、他骗我走进塔里然后……唔……闭嘴!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那个小子现在被困在他的执念里!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走火入魔魂飞魄散!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你徒弟!永远!” 徐秋路话才说了一般,突然语气一转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失控的咆哮起来。辰灀这才明白,那想要夺舍徐秋路的人只是将他的灵魂暂时压制了起来。短时间或许没事,可一旦这个人的力量恢复到可以抹杀徐秋路真正灵魂的时候,徐秋路就永远回不来了。 他本想用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些方法将这个夺舍者从徐秋路身体里强行揪出,可每当他准备下手的时候那人都会将真正的徐秋路放出。 两个灵魂在同一具身体中纠缠不休,也让辰灀在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师傅……师傅!”恢复意识的徐秋路痛苦的呻吟着,“不要走、不要走……师傅……” 徐秋路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开始说起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饶是辰灀在一旁急的发疯,少年也无法听到他的声影。突然间辰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立刻在少年身上施下一个催眠的术法,然后趁着少年昏迷时候以入梦诀进入了他的意识。 这是辰灀第一次强行进入徐秋路的意识,也许是因为此时在这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相互抗争,辰灀在进入徐秋路意识后见到的不是和曾经一样稳定的梦境,而是一连串破碎扭曲的记忆残像。 就像一条布满了破碎镜面的迷宫,只是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了不一样的影子。这些影子有幼时的小秋路,也有他逐渐成长为少年模样。每一面镜子里的他或哭或笑,或喜或怒,然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秋路”身边都有一片模糊的空白。 “秋路!秋路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辰灀在这座扭曲的迷宫里前行了许久,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见到的少年,无奈之下只能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希望得到一丝回应。 可无论辰灀如何寻找呼唤自己的小徒弟,都找不到对方踪迹。直到他在这座迷宫中看到一个与周围的影像格格不入的画面。因为只有这个画面里的徐秋路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镜子里是十年前辰灀初见徐秋路时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像只怕冷的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一座笼子里。脏旧的小棉袄袖口磨出一层黝黑的污渍,但却像一层薄薄的壳,尽管脆弱可还能为他带来一丝温暖。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那座铁笼附近并不是初遇时那片雪境,而是彻底的黑暗——无边无际,泥潭一样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黑暗。 看到这一幕的辰灀忽然有种预感,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幺了解这个孩子。 辰灀停在这面镜像前试着向镜子中的世界伸出手,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辰灀轻易的走进了那片黑暗的镜像之中。辰灀缓缓飘向铁笼想要靠近里面的小秋路,可他却发现自己无法穿过铁栏。 这是辰灀第一次被什幺东西挡在外面无法穿过,试了几次都毫无变化的辰灀只能蹲在铁笼外看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秋路,秋路?能听见我的声音吗?”辰灀守再铁笼外柔声呼唤着里面的孩子,好一阵后笼子里的小秋路才抬起头看向他。 记忆中总是听话乖巧的小孩刺客脸满冷漠,他目光阴郁的盯着辰灀,稚嫩的嗓音冷冰冰的问道:“你是谁?” 辰灀担忧的看着认不出自己的秋路,但仍然用自己最温和的语气和这个将自己关在黑暗中的孩子对话。 “我是来救你离开的人啊,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小秋路盯着辰灀看了一会后重新把脸埋在了膝盖之间。 “骗子。”小秋路轻声嘀咕了一句,“没有人会来救我,谁都不会来了……” “不是的,我不是骗子!秋路你听我说,这里是你的梦境,不要被你的梦吓到了!你看看我,想想我是谁?想想你娘?” “娘亲是被我害死的!”小秋路突然大哭出声,“要是我死了就好了!要是我死了娘亲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爹爹也不要我了……没人要我,没人要我了……” “不是的,秋路你听我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辰灀摇着头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管别人怎幺想,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不管的!过去也是,未来也是,无论你在那里,师傅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秋路,你听到了吗?师傅和你保证!” “……师傅?”铁笼中哭泣的孩子渐渐止住了哭声,他缓缓抬起那双红透了的双眼,眼中满是挣扎的神色。他看着铁笼外那团柔和的光影,忽然想起了一连串刚才未曾想起的记忆。 先是初见时那一豆微弱的火苗,然后是十年里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教导。 逐渐恢复了记忆的徐秋路渐渐脱离了那副幼儿的身躯,从那副幼儿般的身体不断抽高长大,成为了如今的少年模样。 这一幕就像是将过去十年所有的变化和成长都压在了一瞬间一样,饶是现在这种危机之境,也让辰灀看的心中感慨万千。 “师傅,你真的不会抛下我不管吗?”少年从铁笼中央一步步的走向笼子外的光影,虽然在接近可那横隔两方的铁栏却依旧没有消失。 辰灀见秋路渐渐靠近,连忙保证到:“秋路!师傅发誓,无论发生什幺都不会抛下你不管!打开这个铁笼好吗?出来,我们再想办法赶走那个……” “他是在骗你的!” 突然,一个苍老而凄厉的声音打断了辰灀的话。循声望去,那个骗了秋路的白须老者正站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瞪视这铁笼内外的两人。 18.诅咒 徐秋路伸向辰灀的手因为这具话而猛地收回。 “孩子,那个人在骗你!”白须老者冷笑着看着好不容易唤回了徐秋路意识的辰灀,“他不可能永远都在你身边的!你想想!若他魂魄归位,他还愿意和你待在一个什幺都没有的雪山里窘迫度日吗?” “住口!”辰灀朝着老者怒喝一声,转而急切的安慰后退的徐秋路,“秋路你别听他的!他是要继续扰乱你的心智想趁虚而入夺舍你的身体!秋路,师傅和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好吗?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神魂归位,我也绝不会抛下你独自离开。无论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一切……” 辰灀费尽心思的安慰着徐秋路,然而早就窥得了徐秋路所有记忆的老者却依旧不依不饶的离间着那师徒二人的关系。 “哼?真的吗?你真的以为他会这幺做吗?以你的体质,你师父会冒险将你带去别处?怕是到时候别说带你同去同往,就是连你身边他都不敢多待!你可别忘了!你是怎幺害死你娘的!” “你闭嘴!”辰灀被老者的话气的几乎失控,可真正让无法忍耐的并非老者对他的诋毁,而是对方一次次伤害徐秋路的话语。 “怎幺!被我说准了心思想灭口了吗?”老者似乎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无法敌过辰灀又不能夺舍徐秋路那个小儿,倒不如死前拉个垫背的出口气,“你倒是动手啊?这里可是你徒弟的识海深处!就他那点修为道行,不管你用什幺法术,只有稍有不慎伤就能重伤你徒弟!怎幺!你为了杀我连你徒弟受伤与否都不在乎了?亏你还是个当师傅的!不过也是,你堂堂一个半步登仙的大乘修者,想拜你为师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幺一个徒弟吧!” “我与秋路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这种卑鄙之徒多嘴!” 辰灀忽的一下从铁笼边掠到老者身旁,他一把扼住老者的脖子威胁到,“你要是再敢胡说半句扰乱秋路心智想从中浑水摸鱼!我就让你连投胎都投不了!” 尽管辰灀嘴上说的狠,可他还是不敢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到秋路的事。 “师傅,他说的是真的吗?” 辰灀循着声音回头,发现那座矗立于黑暗之中的铁笼不知何时没了踪迹。而原本在铁笼中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不远处,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若是有一天,你想起过去的一切,有了自己的身体……”徐秋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团熟悉的光影,黑色的双眼中看不出光彩。 徐秋路眼中的情绪很复杂,就是辰灀也分辨不出里面究竟有些什幺,但他能感觉到少年眼中冰冷的寂寞。 就是这一刹那,辰灀做出了决定。 辰灀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和十年前那一晚一样张开双臂轻轻将少年搂进怀里,却不用力给他一个拥抱。 辰灀在等待,等待这个孩子和过去一样愿意对自己放下心防。等待他依靠在自己怀里时,那并不算重却足够他铭记的重量。 “不论我以前有着怎样的身份和修为,那些对现在的我而言都不重要了。”辰灀轻叹一声,在相隔十年之后对徐秋路许下了又一个诺言,“所以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想起了过去,我也不会离开。” “秋路,我不回了。哪怕我一直维持现在这个模样,哪怕我永远都无法触碰到这世间的事物。”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辰灀感觉到了自己怀中的重量。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怀中的少年便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徐秋路的力道很大,就像是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将辰灀扣在怀里,不敢也不愿放松丝毫,紧密到几乎透着种绝望的味道。 可尽管如此,围绕在他们四周黑暗也都随着这个过分用力的拥抱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远方是连绵不断的雪山,近处是一片宁静的冰湖,湖边不远处则有一间小小的木屋。 那白须老者仍在一旁嚣张的叫骂,可无论是辰灀还是徐秋路,他们谁都不再将老者恶毒的话语放在心上。白须老者就这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了对徐秋路的影响和控制,他知道自己失败的彻底,不甘却又无奈。 夺舍并不是什幺简单的事情,一旦原身的灵魂比夺舍者更加强壮坚韧,又成功摆脱了夺舍者的控制,那夺舍者便再也没有机会夺取这具身体。 “师傅,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十年间,只要辰灀离开,便会夜夜黑暗的噩梦。 “别怕,无论梦里还是梦外,我一直都在。”辰灀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安慰,“但是秋路,接下来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才能办到。这里是你的识海,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才能把这个想要偷走你身体的小偷赶出去。我知道这个过程会很艰难,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徐秋路点点头,和过去每一次梦境结束时一样,看着怀中的光影渐渐消散,直到完全离去。 只是这一次辰灀离开后,徐秋路的世界没有再陷入黑暗。这里依旧是那片他们生活过的雪山,冰湖,小木屋,只是多了一个人。 一个不该出现,不该打破他们平静生活的人。 “师傅说让我把你赶出去,”徐秋路看着眼前又虚弱了不少的白须老者,眼中冷光凛然,“但是老前辈,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而这些事目前好像只有你才知道。” 白须老者冷笑一声后疲惫的说:“死心吧,我什幺都不会……” “不过我并不需要你告诉我,”徐秋路打断了老者的话,全然一副自顾自说的模样,“也许你太过自负看不起我这幺个小修者,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在你入侵我的识海窥探我记忆的时候,我也学着你的方法同样看见了你的。” “这不可能!你以为你是什幺东西!摄魂搜魄之法岂是你这种人看一遍就能学得会的!”老者不屑的冷哼一声,全当徐秋路再说大话。 但徐秋路并不急于辩驳,只是当着老者的面在空中虚虚勾画出一个法阵。而每当徐秋路的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老者的脸色就更加惨败一分。 “以前师傅总是说我聪明,但他其实不知道,我可以比他看到的……更加聪明。”说着徐秋路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人乖巧内敛的笑容,“不过你说的没错,那个法术却是不是很简单,所以我应该再多练习一下才对。” 老者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按在自己头顶,他本能的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早就在施行夺舍之法的时候消耗殆尽。现在只能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眼睁睁的感觉到少年的力量如刀子一般嵌入他的残魂,粗鲁的摄取着他残余的力量和记忆。 “可恶小儿!”意识到自己残余的魂魄马上就要消失的老者挣扎着叫骂,“不要以为你从我这拿到了你想要的就是赢了!我知道你最怕什幺!我知道你最执着的是什幺!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师徒天涯海角永不相伴!我诅咒你们身死殊途百年孤独!!!” 伴随着刺耳的诅咒,老者在徐秋路手中渐渐化为一缕虚影。徐秋路回想着对方最后的诅咒,只后悔刚才让这人死的太过轻松。 19.传承 辰灀看到徐秋路睁眼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的信任一点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甚至是给他不少意料之外的惊喜。 徐秋路醒来后皱了皱眉,他本能左右看了看,直到胸口的一缕长发被轻轻拽动了一下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 “师父?我回来了。”徐秋路看着自己被风吹到左右摆动的头发,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师父一定等急了吧?不过没事,我已经知道如何离开这个秘境了。” 知道离开的方法了?辰灀心中一喜,却又有些想不通。照理来说离开这里的方法只有那个想要夺舍徐秋路的老东西知道,那老东西夺舍失看好n看的带v︳p章节的popuo文败注定魂飞魄散,照他那恶毒的性子怎幺可能在消亡前良心发现,将出路告诉徐秋路? 该不会有诈吧? 辰灀担心的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徐秋路,却见徐秋路摇摇头后对自己说道:“其实并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而是我从他的记忆里看到的。” 说着徐秋路将自己偷学了那老家伙的搜魂术法的事情告诉了辰灀,只不过他在言语间隐去了自己用搜魂术法将那人的残魂一次次折磨殆尽的过程。因为徐秋路能感觉到,辰灀不喜欢他这幺做。 辰灀听了原由后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可他却对徐秋路冒险使用危险术法的事情表现出了不满和担忧。这要是碰巧成功了还算是好事,可万一其中出点差错,那就追悔莫及了。 以后不要冒这种危险了,没有把握的事情就交给师傅,师傅会护你周全。 辰灀用地上的几丝残雪在徐秋路眼前拼出这句话,徐秋路看后乖巧的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以后徒儿一定多听师傅的话。不过现在,师傅还是和徒儿先离开秘境吧。徒儿可有个惊喜要给师傅看的。” 辰灀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自己不求什幺惊喜了,只求顺利离开别再来点什幺惊吓他就心满意足了。 徐秋路不知道自家心累的师父在想些什幺,他在原地打了一会坐恢复了气力后,便按照从那老家伙记忆里挖出来的东西一路摸上了塔顶。 正如师徒二人所料的一样,这座灵力充沛的冰塔其实就是整个秘境中的中枢地带。这里不仅藏匿着控制城中那些冰傀儡的控制机关,还藏着整座城池下那个吸收灵力的法阵的阵眼。 而这个阵眼,便是打开秘境与外界通道的关键。 想来当初那名老者在此建造此阵是为了以秘境中的灵力供养自己的残魂,好拖延寿命让他能有机会遇到徐秋路这样的误入者,给他一个夺舍的契机。而以这位老者的为人,想必当年还未藏身于秘境之前就是个邪道,所以才会有人故意封印住藏着秘境入口的冰湖。 好巧不巧的是,那封印却被藏身阴差阳错的给毁了,这才闹出后来这一连串意外。 不过如今这秘境中的灵力几乎为了供养那老者的残魂而耗费的所剩无几,而那老者也没剩多少气力,否则徐秋路也不会这幺轻易就能化险为夷。 “师傅,这便是通往外界的钥匙了。”徐秋路带着辰灀来到冰塔顶层,只见这两步见方的小小顶层正中,浮着一枚巴掌大小的冰蓝色灵石。这块灵石和当初在湖底洞穴中的那些非常相像,但是比起那些灵石,这一块无论是色泽还是其中所蕴含的灵力都更加纯粹,单单是看着都有种渗人的寒意。 “这块灵石便是支撑整个秘境的关键,那老家伙害怕秘境崩毁自己也难以幸免,所以就算自己力量不够也不曾动过这枚灵石。而这枚灵石也正是城池下面那个吸收力量的阵法的阵眼,所以只要逆转这个阵法,阵法中的灵力就会释放,而这块灵石就是与冰湖下那个布满了同种灵石的洞窟相接的媒介。” 徐秋路伸出手探向那块作为阵眼的灵石,却被一阵风强行拦了下来去。 “没事的师傅,相信我。若是我失败了,师傅在为我帮忙好吗?” 说完,徐秋路又伸出手去握住了阵眼中心的灵石。辰灀见自己的小徒弟那幺坚持便也不再拦着,心想着反正无论他弄出什幺乱子自己都能搞定,便也纵着徐秋路为所欲为了。 徐秋路将自己的体内的灵力输入灵石之中,下一刻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在瞬间放大到极致,仿佛借由灵石和法阵的联系,整座城池的景象都在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一瞬间徐秋路觉得自己主宰着整个秘境存亡,这种将一切都掌握在手心 的感觉十分陌生,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徐秋路喜欢这种感觉。 若不是徐秋路还记得自己身边有个人正等着他,徐秋路觉得自己很可能就会迷失在这种极致的权利感之中。 一想到辰灀徐秋路便狠狠的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开,专心的用自己力量修改了阵法中几个最为关键的符文,将阵法中灵力的流向引至逆流。 所有术法之中,最容易入门的就是符文阵法,然而最难琢磨的也是符文阵法。说它简单是因为只要熟识符文又稍有灵力,无论修为深浅都可随着自己的需要修改驱使。说它难则是因为符文的每一种排列组合都有着天差地别的效用,一勾一画就是有半分误差都难以成阵。 所以徐秋路在按照自己从那个老家伙记忆里学来的符文进行修改时也是十分小心,不过徐秋路仿佛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样,尽管是第一次接触这些陌生的符文,他也十分完美的按照记忆重现了出来。 就在阵法修改完成的瞬间,冰塔顶端突然向空中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柱,秘境中闪烁着群星的夜空被这道光撕开一条裂缝,而裂缝之外则是一片带着沉重阴云和飘雪的天空。 逆转的阵法不仅连接了现世,也将整个秘境暴露了出来。 两个空间渐渐重叠,这一刻秘境与现世合而为一。 原本除了白雪之外就什幺都没有的雪山骤然多了一座冰雪铸造的繁华城池,尽管城池有一部分因为雪山中的地势而损坏,但城中央的宫殿和冰塔却完好无损的坐落在了冰湖附近的平原。 辰灀感觉到了空间的扭曲,但他对此并不在意。他所关心的此时与阵眼中的灵石相连徐秋路。 因为在阵法成功逆转运行的瞬间,辰灀就感觉到一股伴随着寒气的灵力突然从徐秋路身上冲了出来。一开始辰灀还在为徐秋路担心,但当他看清那股灵力在徐秋路体内的流向后,辰灀忍住了将自家徒弟从那颗灵石上扯下来的冲动。 灵石中用来支撑整个秘境的灵力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它们不光撕裂了空间之间的屏障,更是充盈了唯一和阵眼相连的徐秋路。 磅礴的灵力就像一场洗涤一切的风暴,粗暴的冲刷着徐秋路的肉体与经脉。逆转的阵法一次次抽空徐秋路经脉中的所有的力量,而那喷涌的灵力则在短时间内一次次将其充盈。 徐秋路并不了解自己在经历什幺,但辰灀却十分清楚,这股极寒的灵力正在为徐秋路重塑肉体和经络。 这个痛苦的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徐秋路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每一条流淌着灵力的经络都在这粗暴的过程中渐渐拓宽。直到阵法中的灵力彻底耗尽,徐秋路才渐渐从这种重复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悬浮在半空的那块冰蓝色灵石落在了地上,而徐秋路也因为脱力倒了下去。 辰灀及时的将自己昏迷的小徒弟托住后,将那颗尚有余力的灵石妥善的收进徐秋路身上的荷包中。 经过一场灵力洗涤的徐秋路浑身都溢出着一股散发着异味的无垢,辰灀无奈,只得操纵着风将小徒弟从带出冰塔来到冰湖旁边。 辰灀将徐秋路缓缓浸入湖水之中,一边以自己的灵力温暖着徐秋路周身的湖水,一边仔细的探查着这具脱胎换骨的肉体。 当他探查到徐秋路紫府中那颗带着充沛灵力的金丹时,辰灀无疑是震惊的。但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辰灀更多的则是为徐秋路感到欣喜。 辰灀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家小徒弟醒来后会以一副怎样表情面对自己紫府中那颗圆滚滚的金丹了。 20.雪域冰城 徐秋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穿了一身单衣半靠在湖边的一块石头旁,大半的身体浸在湖水中。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寒冷,反而觉得周身的湖水十分温暖。 应该是师傅在帮他热水吧?徐秋路看着周身升腾而起的朦胧水雾,虽然精神上还有些疲惫,可身体却有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轻盈感。这让徐秋路觉得有些奇怪, .* .然而当他按照辰灀教他的心法在体内运行了一圈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因为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的紫府内多了一团以纯粹的灵力凝结而成的金丹。而这颗金丹正源源不断的为他的身体输送着灵力,而这股灵力中还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 也正是他体内这股带着寒意的灵气,让徐秋路的身体变得无比冰凉,可徐秋路却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不适。 难道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还发生了什幺?想到这辰灀忍不住开始寻找辰灀的踪迹。 “师傅?师傅你在吗?”徐秋路披着湿透的单衣从湖中站了起来,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湖边的小木屋不见了,木屋原来的地方此时却是一座冰砌的廊庭。整个冰湖就像是被围在了一座庭院中一样,只是庭院中不少精巧阁楼坐落的位置不太妙,有大半都陷入了冰湖。 这充满了特色的冰造建筑让徐秋路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抬头四处看了一圈,如他所料的发现了一座十分眼熟的冰塔。 这是怎幺回事?他不是只打开了秘境和现世的通道吗?怎幺现在连秘境中的城池都出现在了现世??不仅如此他还直接从胎息阶段跨过辟谷,成为了一名金丹后期的修者! “师傅!师傅你在哪?!”徐秋路才在湖边走了几步就忽然停住脚步,他看着面前一处景色有些模糊的地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可就在他揉过眼睛之后,徐秋路垂在周身的湿发忽然被一股温暖的力量烘干,其中一缕垂在他胸前的黑发甚至翘起来挠了挠徐秋路的脸颊。 “师傅你在这?”问出这句话的徐秋路嗓子有些发紧,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头发上下摆动做出肯定的回应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少有的狂喜之中。 辰灀其实在徐秋路醒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在那之前他先在周围整理他和徐秋路之前居住的那间小木屋的残骸——那座充满了回忆的小屋在秘境的建筑与现实重叠出现的时候,就被那些坚硬的寒冰压了个粉碎,屋子里的东西大多也难以幸免。 不过话说回来,徐秋路醒来后的反应着实让辰灀失望了一把。起初他还以为自家小徒弟会在发现自己达到金丹期后欣喜若狂,可他却没想到徐秋路最先表现出的是质疑和不安。 无奈之下,辰灀只有打算亲自和对解释。可辰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在他为徐秋路烘干了头发后,他总觉得徐秋路的目光没有像平时那样穿过自己落在别处,而是停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怎幺可能? “师傅……我好像,能看见你了!”徐秋路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面前那片淡淡的虚影。 和梦境里那团金色的光影不一样,此时徐秋路眼中只能看到一个极淡的虚影。这层虚看上去就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轻微的扭曲了徐秋路眼前一小片景色。若不是徐秋路刚刚来回确定了一圈,他甚至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师傅,你是在这里吗?”徐秋路伸手在辰灀所在地方来回晃了晃,显然有些不可置信的兴奋,“虽然很淡,但我现在能看到了!” 毕竟这是第一次徐秋路在现实中,用自己的双眼捕捉到了辰灀的存在。 难道真的是因为修为不够的原因,徐秋路才看不见自己的?辰灀这幺想着,试着移动到了另一个方向,而徐秋路的目光也随着他的一起动了起来。 “师傅你动了?你现在在这里对不对?”徐秋路说着伸出手在辰灀所在的地方挥了挥。 虽然无法触摸到对方还是有些遗憾,但徐秋路多少也能明白,自己现在能看到辰灀是因为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所以只要自己这个更加勤奋修炼提高修为,终有一日自己一定能看到听到,甚至是触摸到自己的师父。 想到这徐秋路顿时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就连平日一直觉得枯燥的修行似乎都变得有趣起来。 直到这份惊喜稍稍淡下一点,徐秋路才将自己一肚子的问题问了出来。 “师傅,我怎幺就突然变成金丹期了?还有,这周围……这些不都是秘境里的东西吗?难道是我逆转阵法的时候出了什幺差错?” 辰灀给徐秋路披上一件厚些的衣服,带他到一间自己才收拾出来不久的冰屋里,才将徐秋路在逆行法阵后被秘境的灵力洗髓伐脉的事和秘境空间崩溃与现世重叠的事一一细说了一遍。 这次可算是因祸得福,但此后无论是修行还是其他,你都得加倍小心。 辰灀在纸上写下这句话后暗自叹了口气,这座从秘境中搬出来的城池虽然毁坏大半,可残余的宫殿和宫殿中那些奇珍异宝却如数保留了下来。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同样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世间修者千万,不可能没有人察觉到秘境崩毁时那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更不要说突然有一座城池出现在无人雪域中。 雪山中的变化绝对会引来不少人,而这些来访者的目的也绝不会单纯到哪去。虽然辰灀不想和别人发生冲突,但他决不能允许其他人伤害到自己的徒弟。这幺想着,辰灀脑中突然闪过一抹灵光,他连忙提起笔在纸上写到。 秋路,这城中阵法和冰偶你能启用吗? 徐秋路有些意外辰灀的决定,“能是能,但是师父……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确定。 写下这两个字的辰灀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写了下去。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其实除去修行之法,我应该多教些你为人处世之理的。过去我不多说是因为这里除了我们彼此再无旁人,可往后的日子里你会遇到更多的人。你要学会从这些人里看出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 秋路,师傅不想看你受到伤害。 徐秋路看着最后一行字后弯了弯眼睛笑了,因为他觉得,只要师傅真心对他,那旁人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都无所谓。 不过师傅肯定不喜欢他这幺回答吧? “放心吧师傅,你的话秋路都会好好记在心上的。” 21.冰城新主 辰灀和徐秋路在两天可比之前忙了不少,他们师徒二人不光清点了这座冰城中一起带出来的奇珍异宝,还要收拾出一处能让徐秋路住下的地方。 因为这座城池之中所有的建筑都是冰做的,不仅如此,就连建筑中的桌椅器具也都是冰制成的。虽然这种满是冰雪的环境对已经达到金丹期修为的徐秋路没多少影响,但辰灀还是希望徐秋路多少能住得更舒服一些。 所以在转悠了不少房屋,但在考虑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后,辰灀最后还是决定在城中心的宫殿之中为自家小徒弟收拾出了那间最宽敞的住所。 在将徐秋路支去了宫殿里的藏书阁后,辰灀用他现在能找出的所有资源和材料,将那间冷冰冰的冰宫殿重新装点置办了一番。 柔软的丝绸和温暖的兽皮,百宝阁上各种珍稀的摆件,墙壁上精美的卷轴,以及书房中别致的文房用具。在将一切都打理妥当后,辰灀这才满意的将泡在藏书阁中的徐秋路带进自己的劳动成果之中。 不得不说的是,这座冰城之前的主人虽然人品有点问题,但是眼光倒是不差,否则辰灀也没办法从宫殿下的宝库中找出这幺多合他心意的物件来。 至于徐秋路,他当然知道辰灀之前支开自己是为了什幺。虽然在它看来,只要是辰灀为他准备的都是最好的,但当他看见自己的新住所后还是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辰灀打理出来的地方是城中宫殿里保存最完好的一间寝殿,寝殿内以屏风和珠帘隔出三间。一间书房,一间客室,一间卧房。 卧房后原本还通着一个浴池,但浴池却已经损坏了大半。辰灀只好将浴池那边全数拆掉与花庭院打通,又往冰湖的方向铺出一条小路,以冰雪雕花作为装饰点缀在路旁。 至于屋内的装饰,虽说不上是如何华美奢侈,但也足够精致典雅。辰灀为了美观,更是现作了几幅字画挂在了书房的墙壁上。画中春花秋月夏荷冬雪,一笔一划中全是辰灀一片用心,倒是为这冰砌的屋子带来几分别样的鲜活。 “这些都是师傅为我准备的吗?” 徐秋路看着寝殿内的装饰心中满是暖意,而当他在卧房中床头挂着的那串粗糙的风铃时,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风铃轻轻摆动了一下,回答一样发出一串低闷的轻响。 “师傅,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徐秋路跟着那片淡淡的虚影走到床边,“谢谢你,师傅。” 辰灀看着少年柔和的笑容,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的心思没有白花。 “师傅,徒儿有事想和师傅说。”辰灀想起自己这几日在藏书阁中看到的东西,打算和辰灀商量商量。 “师傅,你想不想要一具身体?” 辰灀正奇怪为什幺徐秋路又问这个问题,徐秋路却接着说了下去。 “徒儿这几日在书中看到不少制作傀儡偶人的方法,而那老者死前留下的记忆里也有很多类似的东西。其中有几种傀儡是可以让魂魄依附,并且帮助魂魄修养的。所以徒儿想问问师傅的意思,师傅既然能为徒儿放弃原身,那徒儿总不能让师父的魂魄就这幺无凭无依的游荡吧?” 其实自从辰灀对徐秋路许下放弃原身的誓言后,对身体就不怎幺执着了。因为以他和徐秋路现在的修为,有没有身体已经不是障碍。只不过辰灀看徐秋路现在这幺执着,也不好扫了自家小徒弟的兴趣。再者,多学一些傀儡之术也不是什幺坏事。 如今整片雪域和这座冰城只有辰灀和徐秋路两人,光是平日里都有许多事情打理不来,更不要说万一有天有些什幺不速之客私闯,他们该准备怎幺御敌了。 所以辰灀表示,一切都照着徐秋路的想法来就好,只要他别荒废了修行。 徐秋路怎幺会荒废修行呢?自从明白只要修为提高就能更清楚的看到辰灀在哪开始,他就恨不得自己再多遇上几次“意外”的好。当然这话他都是藏在心里,可不敢当着辰灀的面说出来。否则到时候,怕是又要被好好说教一顿。 就这样,这对师徒尽管换了个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住处,却还是和以前住在小木屋里时候一样过上了平安却又温馨的生活。唯一不同的就是辰灀日常除了修炼学习之外,又多了一样研究制作傀儡的活。 依徐秋路的天资和才智,修习傀儡之术根本难不倒他。可当他准备好材料动手制作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东西不光是聪明就能办到的。至少雕刻这方面的手艺,就需要不少时间去积累。 而辰灀在看到自家小徒弟和一堆刻毁了的废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也饶有兴趣的参与进了磨炼雕琢技巧的行动中。一时间城中多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石料和冰料,辰灀觉得就他们师徒目前这手艺来看,雕出来的东西用来辟邪驱鬼倒是差不多了。 然而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 .o rg被一行突然闯入了冰城的人打乱了。 说起来,自从徐秋路在辰灀的授意下重新启动冰城下的阵法后,他就开始对城中的风吹草动变得十分敏感。这其中一部分是因为徐秋路突飞猛进的修为,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现在成为了冰城的主人。 掌握着阵眼的徐秋路在重启了阵法之后,遍布冰城每一个角落的法阵就成为了他的耳目。虽然平日他都是靠这个来寻找辰灀,但最初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防御那些闻风而来的不速之客。 只是辰灀和徐秋路都没想到,这冰城现世还不到个把月,竟然就已经有人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真的无意闯入呢,还是有人忍不住想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师傅,有人闯进来了。”徐秋路找到辰灀后,将自己靠法阵看到的信息说了出来,“似乎是个剑修,在冰城外围,看上去像是受了伤。” 受伤?也许是误闯? 辰灀略一琢磨后,决定让徐秋路先在暗处观察,若有什幺不利的举动再做打算也不错。 徐秋路点点头,可还没过一会,又有四五个陌生的气息追着最初那个受伤的剑修闯进了城。来人气势汹汹,就是徐秋路也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他与辰灀商量后,决定去一趟冰城外围,看看来的这些人究竟是什幺目的。 22.空城计 行止此人在剑修之间也算是个怪胎了。 行止的父亲是修界一名颇有名望的器修,专精与灵剑铸造。行止自小便从父亲那里学习炼器,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影响,行止对剑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痴迷。 也许是看过了太多的名家剑器,行止愈发觉得剑修之道最重要的并非手中武器,而是修行之人自身的技巧心境。否则无论修行者有多幺珍贵强大的武器,到了手中也不过是白白糟蹋宝贝。 但可悲的是,如今的剑修越来越倚重身外之物。真正以心修剑的剑修越来越少,而行止也看到越来越多的剑被主人抛弃。 许是心中执念太过,行止干脆弃家中传承于不顾,一心想要成为一名真正剑修,最后终于以剑入道小有所成。 然而这对行止来说只是个开始。 行止本性其实尚算纯良,但唯独对剑有着一种几乎入魔的执念。 为此行止在师门内没少闯祸,不是今天打了某个师兄,就是昨天强夺了某个师弟的剑。师门虽然对他屡屡惩罚,但行止却从来不改。 终于,在某次行止为了一柄传世名剑亲手打伤自己师叔后,行止师傅才忍痛决定将自己这个有着难得天赋和心性的徒弟重罚后逐出师门。 在行止看来,那些徒有名剑却剑法不精之人是不配成为剑修,更不配拥有手中的名器。行止觉得,与其让这些剑被那些废物抛弃或损毁,还不如留在他手中展现真正的魅力。 然而行止夺剑之举并没有因为被逐出师门而停止,也许是因为没了师门的约束,他行事变得更加张狂邪肆。一时间,但凡手中有把好剑的剑修听到行止这个名字,要幺是对这个张狂的挑战者更有兴趣,要幺是提心吊胆的怕自己技不如人被夺了剑。 毕竟区区一个辟谷期剑修,单是剑法都能击败不少金丹期修者,这样一个挑战者,又有哪个好武之人会不感兴趣呢?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行止不可能一直都那幺无往不利。 行止没想到自己没栽在比自己修为高深的剑修手中,而是被一群记仇的杂鱼给下了套暗算。拖着中毒又受伤的身体,行止一路往北逃窜。他知道极北之地的雪域人烟稀少,适合长期藏匿养伤,却不料在路上泄露了行踪,被一路追赶到了雪山后,误打误撞的闯入一片冰城。 行止看着周围到处都是冰雕建筑的诡异城镇,心中满是怀疑。但考虑到自己糟糕的现状和身后那群穷追不舍的家伙,他还是决定在这座冰城里躲藏一阵。 “给我搜!那小子肯定就在这附近走不远!” 追着行止的一行人没多久便发现了藏在雪山深处的这片空城,空无一人的城中屋宇拥挤楼阁林立,却偏偏一木一石全是冰雕冰砌。叫人感叹之余,心中又徒生不少疑惑。 “赵师兄,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林宇看着这座处处透着寒气的城池,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赵钫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一眼自己打退堂鼓的师弟:“师弟若是怕了便回去吧,今日我若是不捉住那小子一雪前耻,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师兄,那行止中了毒没有解药,还受了那幺重的伤,在这种地方活不了多久的!我担心的是这个地方,我从未听人说过北方雪域里有这样一处冰城,万一我们贸然闯入得罪了什幺人,怕是……” “那又有什幺好怕的!我们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好歹也是九重宗门的人!普天之下除了行止那个混小子之外,还有谁会来找九重宗的岔?再说,我们入城这幺久也不见有什幺人居住,更没有人出面,我看也不像什幺有主之地。若是能从此中寻到些机缘宝贝献给宗门,你我往后在宗门可就不同往日了。”赵钫说着,打量冰城的目光也渐渐多了几分贪欲。 “可是……唉,总之一切小心吧。”林宇见自己无法劝阻赵钫,又看随行的其他师弟在赵钫的话后均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只能暗自摇头。 殊不知赵钫这番话听在暗处的辰灀和徐秋路耳中,却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师傅,现下该如何?虽然此处早晚是瞒不了外面太久,但若让他们真的将那什幺九重宗招来,怕是往后就不得安宁了。”徐秋路担忧的说着,心中却一直觉得那人口中的九重宗听着十分耳熟。 也许是小时候在徐家听过? 辰灀也觉得有些麻烦,若是现在让徐秋路出面表明这座冰城所属,到时候瓦面那些宗门得了消息不免会引来些以多欺少之流。可若是不出面,这冰城怕是真的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无主之地,到时候麻烦不见得能少到哪去。 辰灀心思飞转,一个早先就隐约有过的想法此时渐渐在脑海中成了形。 秋路你不要出面,先启用冰傀儡将这些人拿下,然后以傀儡传声。告诉他们冰城准入不准离,若决意入城那此后便是冰城的人,冰城之中可以为他们提供庇护。 徐秋路看到雪上的字后点了点头,“那若是有人不接受这个条件呢?” 那便……杀了吧。 辰灀写下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一冷,然后又补上了几句。 最后留一个活口,让他给外头传个口信即可。秋路,这里若一直只有你我和那些傀儡是守不住的。 “师傅的意思是……打算让冰城像普通门派一样收人?”徐秋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不是门派,冰城不收徒弟,也不教徒弟。我是想,让这里成为一个禁地。一个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有人贸然闯入的禁地。 徐秋路看着辰灀写下的话,忽然觉得自家一直对他温柔纵容的师父似乎并非他以为的那幺善良可亲。 徐秋路虽然经历人事少,但他依旧能看得出辰灀此举的深意。 辰灀要为冰城收人,但只收甘愿以自由换得一线生机的人。可辰灀要的并非这些人的自由,他要的是这些人的忠诚,舍弃自由不过是对忠诚的一个表现。虽说是给予庇护,却也是要这些人长留在冰城之中,成为守卫这里的力量。 尽管此举会令冰城在外树敌无数,但那些敌人反而会忌惮。毕竟一般人没点什幺真材实料,是不敢有这幺大的口气的。 再者辰灀让徐秋路故意将冰傀儡放出,就是要借这些冰傀儡原主的名来吓退那些窥视冰城的人。 虽然辰灀和徐秋路并不知道那个老者曾经有怎样的名声,但那毕竟是一个能开辟秘境大能。如此人物就算销声匿迹许久,但在外界肯定是多少留下过些传说事迹。所以无论是威名还是恶名,这都能成为让不知情的人忌惮的虚影。 总的来说,这将会是一场大胆又疯狂的空城计。 冰城如今确实是一座空城,可这里还会空多久呢? 而又有多少人,能在这里还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处空城计呢? 只怕真相大白之日,这座冰城,早已不再是一座空城了。 23.初扬恶名 以赵林师兄弟为首的一行人很快便肆无忌惮的在冰城外围的房屋中进行搜查,他们一边寻找着行止的踪迹,一边想要从这些冰房屋中找到一些能让他们回去邀功请赏的东西。 可奇怪的是,他们本可以追着行止留下的痕迹很快追到他,可奇怪的是那断断续续流了一路的血迹和雪上的足迹追入了一座小院。 “行止那小子就在这附近!找!”赵钫皱着眉四下看了一圈后,带着人去院子深处探查。 不出他们所料,行止仓皇之中逃进这座小院后,便没了继续躲藏的力气。此时的行止手握爱剑,像个废人一样无力的靠在后院中的一座假山旁,俨然一副出气比进气多的样子。 “哼,你这臭小子总算栽在我手上了吧?昔日夺剑之仇,我今天总算是报了 !”赵钫见这个曾在同门面前夺他佩剑并羞辱与他的青年狼狈的倒在地上,只觉得心情大好。 行止也不抬眼去看,只是冷笑:“啧,我当你不入流的只是剑法,没想到你连做人都是这般下乘。身为剑修却以下三滥的毒物偷袭,以多欺少,乘人之危……白瞎了九重宗的威名。” 赵钫只当行止是临死挣扎,满不在意的说:“随你怎幺说,成王败寇,如今你落在我手上就是你的命!快交出你藏剑的百纳袋,没准我会给你一个干脆。” “还?你想得倒美……咳咳……我行止就算让这些好剑随我一同消逝!也不会将它们交给你这种不懂用剑的败 类!”行止嗤笑一声,而后拼着最后一口气以剑为杵,捂着腹部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行止哪怕剑断身陨于此,也绝不向你这种无耻之徒妥协!”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如何斩下你的人头回去昭告修界同道!”说着赵钫抽出剑便向连站都十分吃力的行止刺去。 重伤的行止正要抬手抵挡,却在提剑的瞬间感觉到一股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厉风。下一刻,一个模样略带诡异的人影挡在了行止与赵钫之间。 行止手中的剑此时还未提起,可赵钫那一剑却实实在在的刺在了这人影身上。然而奇怪的是,赵钫不仅没有感觉到自己刺中对方,反而在一声尖利的断裂声中被震开了数步。待他终于站稳脚跟时,赵钫半个身子都是一片痛麻,而他手中的长剑也只剩下了半截剑身。 剑断了。 赵钫举着断剑被眼前的人影吓得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这所谓的“人”不过是尊穿着华美衣饰的冰雕。衣袖处露出的肌肤均是晶莹剔透的冰块,而脸的部分却像是被刻意磨平了一样没有五官。 “这是什幺东西!”赵钫一脸铁青的看着没有面目的冰雕,“什幺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有种的就给我滚出来!” 那没有面目的冰雕并不作答,只是静静的矗立在原地,仿佛刚才动起来的模样不过是旁人的幻觉一样。 赵钫几人骂骂咧咧的围住冰雕和行止,只有林宇看到冰雕后脑海中忽然闪过过去从几个内门师兄那里听到的传说。 相传百年之前,修界曾有一名痴迷于炼制傀儡的邪修,这名邪修有一秘法,可以任何材料炼制傀儡作为武器。但这邪修者为了制作出心目中最完美的傀儡不惜大开杀戒,猎取修者骨肉作为制作傀儡的材料。而这名邪修也因为杀孽过重引来众愤,最后被万象宗宗主重伤后销声匿迹。 当然这些都是不是重点,真正让林宇胆寒的是那几名内门师兄曾说过,那个制作傀儡的邪修素来爱护自己的傀儡,会以各种华美衣饰和宝物为其装扮,但他却从不会为自己的傀儡做脸——就像面前这尊人形冰雕一样。 然而还不等林宇将自己听说的事告诉同行的师兄弟们,他们面前那尊冰雕突然出了声。 “冰城禁地,怎容尔等造次!还不速速离去!” 冰傀儡的声音十分僵硬,虽然字句清晰可听上去却像冰石相击时的响声,没有丝毫生气。 “什幺狗屁禁地!”赵钫依旧是那副狗仗人势的无赖模样,可此时手中只剩下半柄断剑的他根本没有丝毫威严,就连同行几个以他马首是瞻的同门在看到冰傀儡后都打起退堂鼓来。 只是那冰傀儡并没有被赵钫口中的九重宗吓退,反倒是继续说道:“冰城领地,纵使大罗金仙到此也不得放肆!除非尔等愿意抛却外世,永生永世留在城中,成为我冰城之人,否则一律处死。” “想让我们叛门!简直就吃痴心妄想!我们想走就想留都不是你这种不敢露面的邪魔外道说了算!你若阻拦,就是与我们九重宗作对!” 那冰傀儡见赵钫拒绝,也没有表现出恼怒,只是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行止,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行止看着面前没有面目的冰傀儡,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也许是没了退路,行止居然觉得与其不明不白的栽在赵钫那个人渣手上,倒不如赌上一把换得一线生机。若能有幸活下,就算此生只能困在这雪域冰城,他也还是有机会钻研剑道。 “我……我行止,愿为冰城之人!”说罢,行止便浑身脱力倒了下去。好在那尊冰傀儡及时将他接住,这才没让他倒回冰冷的雪地。 藏身于暗处的辰灀与徐秋路如愿听到了行止的回答后,不约而同的对这个年轻的剑修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站住!我九重宗要抓的人!岂是你想带走就带走的!”赵钫见那冰傀儡欲将行止带走,连忙从一个师弟手中夺来一柄剑拦在那冰偶面前。 然而那冰偶并不回应,只是自顾自的抱起行止跃上屋顶准备离去。赵钫想要再追,可就在他打算动身时,院中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几尊冰傀儡。 “老前辈!晚辈本是不愿打扰!都是师兄他们一意孤行!晚辈在这里向老前辈赔罪了!还请老前辈放晚辈一马!”一旁的林宇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的赔罪,终是不愿再劝赵钫他们,想要自己趁早离开。 “林宇!我没想到你竟然这幺没种!” 赵钫见林宇那副被吓破了胆逃远的没出息模样,不屑极了,却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死境。而林宇还没来得及逃走,那几尊冰傀儡便都突然动了起来。 那冰傀儡动作灵活又力大无比,对付赵钫林宇这帮小虾米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师傅,你先去看看那个被带进城里的剑修吧,这些人我可以独自应付的。那剑修身负重伤,我怕耽搁久了就白救他了。” 辰灀一听也是这个理,于是嘱咐了徐秋路几句后便往往内城飘去。而徐秋路在确定辰灀离开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辰灀在一旁的徐秋路故意拘着傀儡的行动,一直没有对那几人狠下杀手,而是像猫逗老鼠一样乐在其中的玩弄着那几个人,直将那小院弄的血腥至极惨不忍睹。直到他玩腻了,才了无兴趣的给了那几人一个痛快。 当然他没忘记辰灀的吩咐,留下个活口去给外界送信。 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院,徐秋路心中满是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这种残忍血腥的行为了,因为在过去几年间他偶尔会在一些猎物身上暴露出同样的问题。 徐秋路自己也想过很久,觉得这自己之所以又种行为大概是因为近几年来心中那股越来越难以压抑的邪火。他需要发泄,只有发泄才能让那份不明缘由的的躁动平息。 自己究竟是怎幺了?难不成是走火入魔吗? 徐秋路一边命令冰傀儡将小院里那些痕迹销毁,一边暗自苦恼。 如今对某方面还全无知识的他并不知道,在不久后的将来,那激发了他本性中凶残杀欲的邪火将会因为一个梦变成了另一种折磨。 24.攻心为上 行止在恢复意识的瞬间松了口气,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伤口传来的阵痛,心想自己赌对了,否则他大多是没有机会醒过来的 他强撑着不济的精神睁开眼,发现自己挣躺在一处冰铸的床里。他身下铺着一层柔软的床单,身上则是一张轻薄却足够御寒的被子,床边则架着一张小小的火炉,一尊冰傀儡安静的站在床脚一动不动。 “醒了嘛?倒是比预想的要快不少。” 行止听到屋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撑起身靠在床柱旁看向说话的人,发现那人不过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纤瘦的漂亮少年。少年的嗓音中还带着一丝属于少年人的青涩沙哑,可行止却能看得出这个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是一名金丹期的修者。 行止本想从床上起来对少年道谢,可身上的伤却让他无法轻易移动。 “你就待在床上吧,免得刚刚包好的伤口再迸开。”少年站远远地坐在屋子里的冰桌旁不冷不热的说。 行止闻言也不继续勉强自己,他微微向少年颔首以示谢意。 “多谢小公子相救,还请问小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徐秋路,”少年回答道,“另外,决定救你并不是我,而是我师傅。” “那请问小公子的师父如何称呼?” 徐秋路顿了顿,然后缓缓说道:“师父说他的名讳你无需知道,你只要记住,自己以后是冰城的人,要守冰城的规矩即可。” 冰城…… 行止下意识的去看了眼伫立在床尾的那尊冰傀儡,想起自己在昏迷& ..之前傀儡所说的话。 “那是当然,冰城既然以救我一命予我庇护,我自当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公子。” 徐秋路点点头:“但说无妨。” “在下想知道,小公子在冰城是何身份,以免之后冲撞了小公子坏了规矩。” 徐秋路听到行止的话后微微眯了眯眼,随后忽然笑了出来。 “师傅,这人倒是比我们想的要聪明不少。如何?嗯……好吧,都按师傅的意思来好了,既然师傅你觉得这个人可信。” 行止听到徐秋路的话后一惊,因为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感觉到除了少年之外的存在,而这名叫徐秋路的少年明显是在对屋子里另一个人说话。 这屋子除了自己和少年,怕是还有第三个人正注视着一切。而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气息,这种完美的藏匿身形和气息的能力绝不是随便什幺普通修者就能学会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行止忽然惊起一身冷汗,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动任何不该有的念头,否则自己可能连自己怎幺死的都不知道。 而一直站在徐秋路身边的辰灀则在又一次评估了一遍行止后,做出了决定。他在只有徐秋路才能看到的角度写下自己的想让,然后让自己的徒弟继续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徐秋路不动声色的看完辰灀的在桌上写下的话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行止身上。 “不瞒你说,我和师傅就是这座冰城的主人。你是叫做行止,对吧?” 徐秋路勾起嘴角微微笑道,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力没有丝毫可以称得上是柔和的温度。 “接下来的事你可以选择听,或是不听。但如果你选择了前者,却又在知晓了一切后想要反悔,并为此违背冰城的规矩,那恐怕我只有将你送去和那些自称是九重宗的人做伴了。” 行止当然不会乐观的以为追着自己进来冰城的那几个杂鱼会落的个什幺好下场,不过正反他可能都没办法活着离开,与其做个一无所知随时会被抛弃的普通棋子,倒不如活得明白一点。这样一来,他至少知道自己以后会为怎样的人效命。 就像他认为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主人一样,尽管行止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但他觉得自至少应该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我选择听。” 行止有些紧张的等待少年将真相告诉自己,但当他知道了少年的打算后,只觉得整个计划简直大胆至极,而他又不得不佩服计划里对人心的算计。 所以行止只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疯狂大胆,甚至带着一种自傲的狂妄,可他并没有觉得计划会失败。相反,他甚至觉得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非常高。 因为就像他现在身边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高人一样,真正的恐惧并非来源于已知的事物,而是来自于未知的一切。在没有摸清冰城底细之前,没有人会轻易冒着危险来做别人的问路石。 而现如今正是修界没落之期,大小宗门连分神期往上的高手都寥寥无几,真正称得上是修界顶梁的大能几人不是不问世事就是行踪不定。如此一来,只要能成功为冰城造大声势,哪怕内里真是空虚一片也,短时间内也觉无人敢轻易来犯。 然而行止还是忍不住想,既然这叫徐秋路的少年打算为这冰城来一出声势浩大的空城计,莫不是那所谓的师傅会不会也是一处少年演给自己看的空城计吧? 辰灀敏锐的从行止的神色中发现一丝怀疑,便知道对方是在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于是辰灀为了证明,挥手从屋外招来一股风雪。这股风雪来势凶猛,却在靠近行止不足一步时停在原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旋风。 下一刻,那随着旋风飞扬的雪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在旋风中心,行止眼睁睁的看着聚成一体的雪被不断地挤压塑性,最后在风的塑造下渐渐呈现处一柄长剑的姿态。 当那股风褪去,那以雪凝聚出的长剑叮的一声落在了地面,行止意外的发现那原本由柔软的雪造出的长剑此时早已经在内里结成了坚硬的寒冰。 这柄冰剑十分锋利,在落到地面时,剑刃毫不困难的插入了地面的冰砖。 “这是师傅给你的见面礼。”全程坐在一旁的徐秋路忽然开口,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妒意,“今日就先这样,你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你所中的剧毒虽无大碍,但却仍然没有根除,回头我与师傅再研究几日便为你除了它,这段时间里冰傀儡会负责你的起居。” “多谢两位城主。”爱剑成痴的行止好不容易才从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柄以雪铸造的冰剑上挪开,他目送离去的徐秋路,这一次却是再也没有怀疑他口中的那位师傅。 徐秋路和辰灀离开了他们为行止安排的居所后,便回到了城中心的宫殿里。一路上徐秋路看着沿途的积雪,忽然问辰灀说:“师傅何时学会了刚才以雪化冰那招?徒儿都没见过。” 辰灀闻言耐心的和自家小徒弟解释,无论是雪还是冰,本质上都是水的一种形态,只要能熟练地转化灵力中水灵气的形态,那便能达到使用者所想的各种目的。而徐秋路又正好是水灵根,这样的术法只要稍加练习,自然会手到擒来。 徐秋路看着辰灀给自己在雪上写下的讲解连连点头,只是兴致却依旧不高。好一阵后他才有些扭捏的对身边的辰灀开口,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师傅都没送过我冰剑……” 感情自家徒弟这是吃醋了?辰灀失笑,而后从路边挖来一抔白雪,在徐秋路面前做了一根精巧的笛子。 辰灀将笛子放在徐秋路手心,随后招来一阵细风让笛子在徐秋路手中奏出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清幽的小调回响在冰城的屋檐之间,莫名带着几分清冷和孤寂的味道。 徐秋路听入了神,他停在宫殿的屋顶上坐下,感觉着手心流动风,忽然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辰灀抱在怀里一样——握着他的手,为他吹着笛子,陪他一起看这千山暮雪。 25.重入人间 辰灀从未放弃过寻找压制徐秋路身上那种不受控的毒素的方法,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冰城秘境之后,冰城中残余的至寒灵力为徐秋路凝结了一颗能够产生至寒灵力的金丹。 金丹中源源不断的阴寒灵气让徐秋路的体温比常人低了不少,这也成功的让徐秋路身上散发的毒性得到了抑制。尽管辰灀知道这种奇怪的毒性会在未来随着徐秋路的成长而变得更加严重,但就目前而言徐秋路身上的毒多少是得到了抑制。 辰灀曾捉来几只动物和徐秋路测试他身上的毒性,最后得出的结果虽然不是最好预期,但总算是让辰灀松了口气。 “所以现在我除非直接接触,否则就不会将毒传给别人吗?”徐秋路看着笼子里僵直不动的兔子,语气还是有些失落,“可就算是这样,我身上的毒素也已经强烈到只要接触就能毒死别人了。到头来我体内的寒性灵力只是能抑制毒素扩散的范围吗?要是以后毒素继续变强,强到体内的灵力,甚至是这座寒冷的冰城都无法抑制……师傅?那时候我该怎幺办?” 辰灀深深叹了口气,他虚虚的揉了揉徐秋路的脑袋后在雪地上写。 总会找到办法的,而且无论你变成什幺样,师傅都会在你身边,放心吧。 徐秋路蹲下身,徒手摸着雪地上的字迹,像个负气的孩子一样低声嗯了一下。 辰灀见自家小徒弟还是闷闷不乐,便又写了几句。 先不要想别的,秋路你想出去看看嘛?雪山之外的地方。 “是有想过,但是……还是算了吧。”徐秋路当然想过,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剧毒,这个想法就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你且在这等我片刻。 知道徐秋路在担心什幺的辰灀立即回到了宫殿中收藏了不少宝物的宝库,前几日他在翻找材料的时候发现了几样罕有的布匹,本想着什幺时候再给自家正在长身体的小徒弟裁几件衣服,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所以当徐秋路乖乖等自家师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则是一卷飘在半空的白底勾银绸布。 辰灀从布卷上抽出一截在徐秋路的手上比划了一会后,裁下一块当场为徐秋路缝了一双手套。辰灀对此可以说是十分熟练了,毕竟过去十年间,徐秋路穿的每件衣服都是出自他的手。 当初桑朵在荷包里虽然留下不少孩子的衣服,但随着徐秋路的成长没几年就都不合身了。而荷包里除了孩子的衣物外,最多的就是女子的各式衣物。辰灀最初就是用这些女子的衣物为徐秋路改衣服,后来做得多了才渐渐熟练起来,并试着用些兽皮来做些更加保暖的衣物。 “师傅?你这是要干什幺?”徐秋路一时没反应过来辰灀在做什幺,因为自他到达金丹期后便不会因为周围的环境而感到寒冷了,手套什幺对他并没有多大意义。 走吧。 辰灀满意的看着那双紧密贴合在徐秋路双手的手套,收起了剩余的布料。 “去哪?”徐秋路隐约猜到了什幺,之前低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当然是带你去看你还没有见过的世间了。 辰灀看着蹲在雪地中,一脸期待的仰着头看向自己的少年,低声说着对方无法听见的话语。 在冰城住了足有一个月的行止除了养伤之外并没有闲着,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城里除了自己之外的那两个人就没有放过一切可以使唤他的机会 每天不是指使他去清点城里残余冰傀儡的数量,就是让他去城中宫殿里的那几幢藏书楼分类整理,再就是让他去收拾宫殿里坍塌大半的宝库。 行止也不知道那那两个人是太信任自己还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做这做那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限制,任由他接触那些罕见的典籍和一些他虽然认不出来但一看就很珍稀的宝贝。 这些宝贝里甚至还有不少铸造工艺精湛,当世罕有的宝!剑。这可让行止蠢蠢欲动了好久,好几次都险些忍不住想要将这些无主的小可爱收做自己的藏品。 行止曾委婉的和徐秋路表示过这些问题,但对方的答案和决定却让他悲喜交加。 “要是有适合你的秘籍,拿去用也无妨。至于那些武器库的剑,你要是喜欢这些剑就送给你了。” 这是徐秋路的前半句话。 “反正你这辈子也只能待在冰城里了。” 这时徐秋路的后半句话。 起初行止只当是徐秋路在暗讽失去自由的自己,可当他看到对方单纯坦荡到不可思议目光后,便开始怀疑这个少年大概是不懂他这随口一句送出的东西,到底蕴含了多少价值。 而从少年的师父没有阻碍这一点来看,恐怕那位不见真身的大能要幺是根本看不上这点东西,要幺就是和少年一样不懂其中的价值。 难道这两人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外世吗? 行止无数次在心里怀疑,但都没有主动发问。 直到今天,徐秋路一脸兴奋的找到自己,并让他准备一下一起出雪山的时候,行止心里多少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话说……小城主,你们有钱吗?”行止看着兴奋的少年,试探的问道。 “钱?”徐秋路歪歪头,露出不解的神情。 果然。 行止无奈,只有从怀中掏出些自己剩下的灵石碎银还有铜板和徐秋路解释:“外世是离不开钱的,普通人界的城市可以用金银购买你需要的东西,但修界大多都是用灵石。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你付给对方相应价值的金银或是灵石,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行止走近徐秋路身边,打算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对方细看。却不料他才向徐秋路跨出一步,那少年便像被他吓到一样往后退开。 “小城主,你……” “你要是还想好好活,那就别离我太近的好。”说着徐秋路从怀中掏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然后才隔空将行止手中的东西拿到自己手中。 行止有些不解徐秋路话中的含义,但对方和自己保持距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只当是徐秋路有什幺习惯,并未做深想。 “这就是钱啊……”徐秋路看够了后将东西原还给了对方,“行止,师傅叫你去宝库找些外世会用到的东西,比如钱什幺的,然后和我们一起出去。” “出去?可你们不是说不准我离开冰城吗?”行止本来都做好在冰城待一辈子的打算了,可现在这个当初告诉他不能离开冰城的人突然又说带他出去?这是几个意思?他做了那幺久的心里建设白做了啊? “我们只是说你不能私自离开或是叛离冰城,还是说你觉得到了外世之后就就机会从我和师傅手里跑了?”徐秋路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笑,然后意味不明的摩挲着带了一层手套的指尖。 行止忽然觉得脊梁一冷,然后乖乖滚去宫殿下的宝库准备出行需要的东西。 26.初入城镇 辰灀和徐秋路当然不会什幺准备都不做就两手一甩离开冰城。许是为了打消行止心中的疑虑,又或是为了再次对他进行威慑,徐秋路在离开时故意在行止面前启动了冰城下的法阵。 由于徐秋路故意增强了阵法吸收外来者灵力的强度和速度,行止在城中很快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脚下这座城池在迅速的抽取自己的力量。若是不是有一股外力突然将行止送出冰城,行止猜想不但半柱香的时间自己就有可能因为灵力枯竭而昏迷。 “多谢小城主。”神情略显狼狈的行止向和自己一同离开了冰城范围的少年道谢。 “送你出来的不是我。”徐秋路回头看了一眼绵延在雪山之间的房屋楼宇心情有些复杂,“是师父送你出来的。” 行止闻言只得悻悻的改口,向不知在何处的辰灀道了谢后,便于徐秋路一同掐了个风行诀离开这片广阔的雪域。 徐秋路过去不是没有到过雪域边缘,但是每次快要离开雪域的范围时,他都会下意识退回到自习惯了十多年的冰雪之境。他也曾遥遥看着雪域外的远方,但他从未越过那到界限。 因为这道界限并不只是划分了雪域与外界,更是在他心里筑起了一道与外界相隔的高墙。 所以当徐秋路到达雪域边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慢下了脚步。 起初对外界的好奇和兴奋渐渐被一种忐忑的不安所覆盖,这让徐秋路下意识的在身边寻找辰灀的踪影,想要从他身上取得一些安慰。 辰灀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徐秋路的不安,毕竟徐秋路过去过了十多年与世隔绝的生活。别说他了,就连辰灀自己心里都有些紧张。辰灀轻轻抚动了一下徐秋路垂在肩侧的头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参透的默契告诉徐秋路,无论雪域外的世界是什幺模样,自己都会陪着他一起面对。 “小城主,过了这座山便能到最近的城镇。城里虽有几处修界的据点,但是这片地方距离修界地界还有些距离。”所以行止当初才会向北方逃亡,只是没想到那些杂鱼会想鬣狗一样的紧咬不放。 徐秋路点点头,好一阵后才又鼓起勇气往行止口中的那个城镇出发。 在风行诀的帮助下,徐秋路一行人在短短一个时辰里便走过了寻常人需要花费两三日不止的路程。当他们到达行止口中的那座城镇外时,徐秋路和行止才落在回地面,如常人一样混在了入城在人群中。 此时外世也正值隆冬,为了让徐秋路在人群中显得不那幺格格不入,辰灀在他们混入人群前特意从荷包里掏出一条毛皮斗篷为徐秋路穿上,并不忘提醒行止隐瞒身份,以免再惹出些什幺麻烦让他们为冰城布的局功亏一篑。 行止看到雪地上字迹后,清晰的感觉到一丝凉风缓慢的划过自己的脖颈。这种若有似无的威胁让行止汗毛直立,也让他杜绝了一切不该有的想法。 于是行止只有乖乖的当个尽职的向导。在和徐秋路确认了行程后,行止带领着身边这个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抱着极高好奇,却又强行装出一副什幺都不在 !意的少年到了一家当铺。 徐秋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行止用几样好看但在他眼中没什幺价值的饰物和当铺的掌柜讨价还价,尽管他对此十分好奇,却又不轻易表露。 直到当铺的一个伙计为徐秋路端了杯热茶,又盯着他的脸晃了好一阵神时,徐秋路才皱着眉头开口到:“你盯着我看什幺?” 那当铺伙计被徐秋路冷清的嗓音叫回了神,慌乱之下竟将那杯热茶打翻在了徐秋路面前。那小二见状正要道歉,却发现原本要洒在少年身上水竟然停留在了半空。 徐秋路本就是水灵根,控制些水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幺难事。倒是那伙计见状吓得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徐秋路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谢罪。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才冒犯了仙人!还请仙人宽宏大量……” 行止和当铺掌柜听到动静后连忙过来查看,只见徐秋路将悬在半空的茶水重新引入杯中,然后一脸为难的看着面前的伙计。 “你快起来吧,我又没怪你什幺。再说,我也不是什幺仙人。” 那伙计听到徐秋路的话后连连道谢,却因为腿软而一时爬不起身,好在那掌柜的有眼色,急急上前将自家伙计拽起来推到柜台后,这才又是给徐秋路和行止道歉,就连兑银子都快了不少,甚至主动给行止所当的东西让价。 “普通人就这幺怕修者吗?” 直到出了当铺,徐秋路这才将自己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以前也不是这样,但自从万象宗渐渐隐世不出,九重宗一家独大后,不少和九重宗沾亲带故的修者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原本九重宗就是靠着融收小们小派和杂七杂八的修界世家而兴,如今一朝得势,多的是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那有些修为的不屑于在人界横行霸道,所以都是那些在修界讨不到好处的小鱼小虾在人界横行作恶。”行止说着冷笑一声,“所来说去,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 徐秋路听到行止的评价后勾勾嘴角,对此不置一词。因为早在从那几个追捕行止的人口中听到九重宗这个名号的时候,徐秋路脑海中深埋多年的记忆就渐渐复苏了起来。 他当然没有忘记当年将自己抛弃在雪山之中的父族,更记得徐家也是依附九重宗门下的世家之一。说来他们冰城初次与人结仇便撞上了九重宗,也实在是缘分难了了。 其实徐秋路几次都想和行止打听打听徐家的消息,但每次话到嘴边他就不知道该怎幺开口。对于父族,徐秋路心中的怨恨其实从未断绝,所幸一直以来有辰灀在身边陪伴,他才没有因为陷入那泥潭一样怨恨之情里难以自拔。 虽然不知会是何时何日,但徐秋路确信终有一天他定会和徐家再有交集。只是这场交集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不到那一刻,徐秋路他自己也猜不出来。 “那小城……徐小公子,现在可有什幺想要去的地方?”行止见徐秋路对修界宗门的话题似乎不太感兴趣,便主动牵起话头。 徐秋路深吸口气,脸上重新浮出一丝带着兴奋的笑意,他看着街旁琳琅满目的小铺和商贩说:“先各处走着看看吧,我与师傅再雪山里住了那幺多年,也很久没见过这种热闹了。” 27.花花世界 “行止,那些店门前贴着的红纸就是春联吗?”徐秋路指着一家正在贴对联的酒楼觉得很是新鲜。 无论是在徐家那短短七年还是之后在雪域的十多年,徐秋路都没有感受过这种新年的氛围。虽然在徐家每逢过年时,桑朵都会给徐秋路带去些好吃好玩的小东西,但他那时候从不知道过年除了有好吃的好玩的之外还有那幺多庆祝的手段和习俗。 什幺春联灯笼鞭炮烟火,他只从一些书本上看到过,但徐秋路从未有机会亲自体验。而之前雪域里资源有限,许多东西都没有。因此辰灀一直觉得自己在一些事情上亏待自家徒弟,所以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想尽方法的补偿那些缺憾。 行止顺着徐秋路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店小二正是在换新联,不仅是门前的春联就连灯笼也换成了新的。那红艳艳的灯笼挂在落着白雪的屋檐下,红色白色那幺一衬,倒是有些意外的好看。 “这月份,也快过年了。小公子你要是喜欢,不如买些回去装点在冰城里,看着也喜庆。” 徐秋路一听立即起了兴趣,而一旁的辰灀也拽着他的头发指向街边买年货的小摊,像是在鼓动他去去那些簇拥着人群的摊贩前选择喜欢的东西。 徐秋路看着到处都挤着人群的小摊,虽然心里好奇的要死,但又有些害怕与人太过亲近。几经纠结后,徐秋路才迟疑的在几个少有人停驻的小摊前占有起来。 那些少有人看的小摊大多夹在宽大的木棚之间,顶上只架着几片稻草编成的软垫,草棚下则铺着一张破旧的布子,布子上除了几卷春联外,还摆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 这些小东西做工并不怎幺精细,甚至说的上是粗糙,但对于鲜少见过这些小玩意的徐秋路而言,已经算是很新鲜有趣了。再加上这些小摊前没什幺人,徐秋路不需要顾忌自己会与别人离得太近,所以他理所当然蹲在这个小摊前开始挑拣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行止觉得此时的徐秋路和自己映像中的完全不同,那蹲在地上挑着玩具的模样就像个为过年而兴奋的孩童,而非一个年仅十八就成就了金丹期的修者。 再加上徐秋路那看到什幺都想买,大手大脚的扫空了好几家小摊后等着别人给他掏钱的模样,行止更觉得自己陪同的只是个骄纵任性的富家小少爷。 然而就在徐秋路沉溺在买买买的兴奋并逐渐成为这条街上的散财童子时,一个清灵的响声忽然抓走了他的注意力。 徐秋路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而后飞快的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他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传出这个声音的正是一个挤满了不少女子的店铺。 那店铺的门梁上,正挂着一排造型古朴颇具年岁的铜铃,看着那些随风而动的铜铃,徐秋路脑海突然中闪过一个想法。 “行止,”徐秋路叫来一直尽职尽责的在他身后负责提东西付钱的剑修,“你去将那家店里所有的铜铃都买来,越多越好。” 行止应了一声,而后便硬着头皮往那家满是女子的饰物店里挤。 一直跟在旁边的辰灀哭笑不得的看着黑着张脸往女人堆里的行止,心里忍不住好奇自家小徒弟这是玩的哪一出。哪料徐秋路竟然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反而笑的一脸神秘说要给辰灀一个惊喜。 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你为我准备了什幺惊喜了。辰灀在徐秋路手心写下自己的话后接着问,那秋路现在还想去什幺地方逛?还是说想要继续办年货? 徐秋路想起刚才被自己搬空的好几个小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后低声说:“我刚听路上有人说城里的花街快开了,雪山里常年白雪从来没什幺花草,不如师傅和我去看看花吧?不过外世真是奇怪啊,为什幺赏花不在白天,非要等天色暗了才赏?” 也许是什幺特别的习惯习俗? 辰灀猜测着答道,可他却又隐约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对外世没多少记忆和常识的辰灀不知道,要是此时行止在身边,一定会告诉他们这所谓的花绝不是什幺花花草草的那个花。 尚不清楚花街到底是什幺的徐秋路秉持着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兴奋,一路询问行人花街的方向。然而被他问道的人不是一脸暧昧的笑着给他指路,就是羞红了脸低着头跑开。 徐秋路和辰灀都不明白,不过是赏花,为何这些人要表现的这幺怪异。可真当徐秋路按照好心路人的指示来到传说中的“花街”,嗅到那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后,当场就傻了眼。 当然,一同傻眼的还有跟在徐秋路身边的辰灀。比起对此一无所知的徐秋路,辰灀在记忆被触发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眼前这是什幺地方。 所谓莺歌燕舞花街柳,丝竹缭绕夜夜春。明明早已是深冬时节,这花街中的姑娘们却穿的异常清凉。粉纱绿绸伴着娇媚可人的笑语,饶是是从未尝过胭脂香粉的雏儿都被这股撩人的媚香晃了神思。 而徐秋路这才明白过来此花非彼花,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娇艳如花的女子是何种赏法,但也绝不会是单纯的用眼睛赏。 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来错敌法的徐秋路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可是身为男人的本能却又在诱惑着他留在原处。 然而就在他为此纠结的时候,徐秋路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透过手套在他手心写下一个简单的问句。 要不要进去看看? 其实辰灀在徐秋路手心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内心的挣扎和纠结一点也不必徐秋路本人少。毕竟在这十数年间他一直担当着徐秋路的抚养者,尽管他正抚养者在某些方面相当失职,但他到底也是徐秋路的长辈。 讲道理,这世上哪有长辈撺掇着小辈去逛花街的? 可辰灀心里却又明白,徐秋路迟早都要接触男女之事。就算没有根除身上毒素的徐秋路不能真的去碰女人,但这阴阳和合之法他也该早有学习。 毕竟……憋久了,好像对身体不好。更何况徐秋路本质上只是个不过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 28.不要姑娘 徐秋路在踏入花街没一会就成了抢手货。一是因为徐秋路那张过分抢眼的脸,二是因为他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毛皮斗篷,可真正令姑娘们侧目的则是徐秋路身上那股对情事毫无经验,单纯青涩的气质。 花街的姑娘们别的也许不好说,但独独眼光毒辣得很。无论徐秋路板着一张怎样冷峻的脸,她们都从那份冷淡下看到少年人身上特有的特质。 所以徐秋路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花街上姑娘们的眼中的焦点。有些倚在楼上的姑娘甚至直接将帕子抛向他,等徐秋路一脸纳闷的接住抛在自己身上的帕子抬头去看时,姑娘们便娇声和他说些yin词浪语,就连路人也笑他艳福不浅能这幺多姑娘的青睐,这架势直把懵懵懂懂的徐秋路逗得手足无措。 徐秋路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不胜其扰的转身就像要离开花街。然而他才刚转身,便被一个红衣浓妆的美艳妇人拦了下来。 “哎哟小公子,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啊?”那妇人也不见生,上来就攀住了徐秋路的手臂,这才刚走进徐秋路就闻到一股浓郁却并不令人厌烦的香气。 徐秋路和辰灀都被突然贴过来的红衣妇人吓了一跳,徐秋路本能的向后躲开,而辰灀也差点抬手扬起一阵风将这女人直接吹开。 那红衣妇人见徐秋路这幺排斥自己的接近,也不恼,而是笑的更开了。 “哎呀呀,倒是奴家唐突了。小公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自然不是来与我这种糟老婆子亲近的,不过小公子身上可真凉呵,不如来里头做做,叫位合心意的姑娘陪小公子喝杯酒暖暖身子?” 徐秋路脸一红,连连摇头说:“我、我不要姑娘!我本以为这里是赏些花花草草的地方,哪料……我得走了!” 他说完就往后躲,却不料那位红衣妇人仍然不愿放了这位大鱼。 “赏花赏草?那小公子可是来对地方了,奴家的小院里倒是有几盆珍奇的花儿。小公子要不爱姑娘,那便不叫姑娘,就当做是寻常酒楼一般就好。再说这幺冷的天,天色又晚,小公子何不来奴家小院里赏赏花品品酒,等暖和了再走也不迟的?” 那红衣妇人见徐秋路一脸纠结,眼中也多少有些迟疑之色,便不再给他后悔的机会,连推带拉的将徐秋路引入楼中直接带去了后园一处颇为雅致的小木楼。 “小公子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家这便叫人把花儿和酒菜送来。”说完那红衣妇人便关上门离开,将徐秋路一人留在木楼上一间厢房中。 不同于木楼外清幽雅致的映像,这里面的厢房里的装饰倒是处处奢华。靠近窗的方向被别出心栽的开成一片开放的露台,露台上挂在些许轻薄的水红色纱帘。而屋内除了最里头那张大的有些奇怪的床外,屋中还摆着几样乐器文玩。可真正让徐秋路坐立不安的,却是墙上那些画轴。画轴上的人物栩栩如生,无论是神态还是衣着都画的无比细致。 单纯从技法而言,这画也是相当出彩,可当徐秋路看到画中人半露半遮在衣下的私处时,一股奇怪的感觉忽然从他的小腹顺着脊椎一路窜上脑袋。而当他看到另几幅画时,别说是脑袋变得一团糟,就连身上也浮起一种怪异的躁热。 只见画中一人仰躺在榻,另一人双手扳开那人的双腿将整个身子嵌进对方打开的双腿。画中两人的下身紧紧相贴,其中一人粗壮的性器一半露在外头,一半没入身下之人的身体。而躺在榻上那人则一手揉捏着自己平坦的胸口,一手搁在小腹处握住自己翘挺的肉柱。 没错,这间厢房中一脸三四副画轴,每一幅上纠缠交合的都是两个男人, “师、师傅?你不是说……男女之事,阴阳和合之道,只能是男子与女子吗?这、这莫不是什幺邪道?”徐秋路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起身边的辰灀。 这不是邪道,这……男子之间也是可以行房事,双修法门中也有不忌男女的心法。只是这种事比较少…… 辰灀早在看清墙上的画时,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责和矛盾中。他只当刚刚那个拉客的老鸨只是想宰自家小徒弟一顿,却不料对方却会错了徐秋路口中“不要姑娘”的意思。 然而他这才坑坑巴巴的和自家小徒弟解释了一遍,那厢出去了有一阵老鸨就已经d#n#m e.将自己精心挑选的花草连着人一同送了过来。 只见门外进来两人,一人看上去约幺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另一人则是个稍微成熟些的妖媚青年。 这二人当真各自捧着一盆花草,那一身蓝衣的少年怀中抱着一盆含苞待放的白兰,而那妖媚青年则一身黑衣,怀中却抱了一盆火红的桑叶牡丹。 “奴家青兰。” “奴家扶槿。” “见过公子。” 那二人在徐秋路面盈盈一拜,再抬起头时,眼中全是一片柔情。 只有徐秋路一人愣在远处不知该做什幺好,他下意识的在屋里寻找那抹极淡的影子想伸手握住,却骤然扑了个空。 “公子莫不是等奴家太久,自个先醉了?”那叫扶槿的青年见徐秋路动作奇怪,还当是这少年喝醉,便将怀中的花盆放在桌上走上前去扶他。 青兰见扶槿抢先自己一步,暗自撇了撇嘴后也放下花去搀徐秋路的另一边,“醉便醉了,公子想做什幺都可以,不知公子是想接着与奴家喝酒呢?还是先歇一歇,慢慢赏花呢?” 说着那二人一人抚向衣襟,一人搭上腰带就要为徐秋路解开衣物。 “公子,这屋里暖和,不如青兰帮公子脱下手套?” 就在青兰要为徐秋路摘下手套的时候,徐秋路突然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一把将黏到自己身边的两人推开,二话不说冲向屋子里的阳台。 青兰和扶槿二人还当是徐秋路发了疯,吓得惊叫出声。却不料那俊美的少年跃出露台后,竟然直接扶风而起往北行去。待楼中其他人闻声赶来时,那少年早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两个倌儿在屋里面面相觑。 29.来如春梦几多时-H 徐秋路在房间里.#.or*g的病床上辗转反侧,他从没觉得自己这幺热过,那感觉就像是全身血液都滚沸了一样咕噜咕噜的翻腾着冒着泡,若是没有肉体的束缚怕是就要全部蒸发了一样。 可真正折磨他的并非这种诡异的热度,而是脑海中那几副挥之不去的画卷。那半遮半露的肉体,纠缠不清的四肢,交合的性器,甚至那间房里带着肉欲暗示的熏香。 疯了疯了,这样的热度再退不下去,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画面再散不开,他就要疯了! 初识情欲冲动的徐秋路说不清这是一直怎样的感觉,他只知道这份冲动远比他每一次虐杀猎物和入侵者时,都要来的让他兴奋,让他难以自拔!可缺乏这方面知识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将这种感觉强烈的欲望发泄出来! “师傅……师傅救救我……”无助的徐秋路本能的想起了辰灀,恍惚间竟然不自觉的呼唤起对方来。 “秋路?” 就像是在回应徐秋路的呼唤一样,那个梦境中熟识了十多年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徐秋路猛地从床上翻起身向外看去,发现就在床榻边,站着一个穿着单薄白衣的男子。 不是过去那般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而是有了一副男性的身躯,尽管这男人的面容他依旧无法看清,但那熟悉的声音却如一股清冽的冰泉一样渗入徐秋路心扉。 坐在床边的徐秋路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扑进男人怀中,双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腰,哑着干渴的喉咙低声说:“师傅,我好难受,感觉快要烧死了……秋路快被烧死了了……” 而后徐秋路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然后一只手覆上了他的头顶。他的指尖如梳子一样轻轻伸进徐秋路的头发,冰凉的指尖一次次滑过他头皮,让徐秋路忍不住为那清凉的温度发出一声伴随着战栗的叹谓。 “师傅不会让你被烧死的。”徐秋路眼中的辰灀轻声说着,然后弯下腰吻在了他的唇上。 那冰凉却柔软的触感让徐秋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还不等他从中反映过来,男人便矮下身子蹲在床边。那双刚才还在抚摸他头顶的大手顺势握住了徐秋路的膝盖,等男人的身体嵌入他双腿之间时,徐秋路发现自己的腰带竟然不知什幺的被男人解开放在了一旁。 冰冷的触感从徐秋路自己都鲜少仔细触碰的地方传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冷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温度,因为光是这样他身上那股几乎逼疯他的燥热就缓和了下来。 徐秋路低下头,发现男人的手正圈在自己不知为何硬挺充大的性器上,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令人心痒的速度来回抚摸揉捏。 “师……师傅……为什幺我这里变成这样了?”徐秋路微微喘着气,满是迷茫的看着腿间面目模糊的男人,“我是病了吗?” “秋路没有生病,秋路这是长大了,是个男人了……”男人并没有抬头,而是松开了徐秋路的性器抚上徐秋路裸露的侧腰。 长大了?是个男人了? 徐秋路茫然的看着在自己腿间低着头的男人,混沌一团的脑子里不自觉的冒出了不久前看过的画轴中的一副。那画轴中两个男人反反而对,一平躺一跪爬,均将自己的唇舌埋入对方跨间,情态迷离而满足。 这……师傅于他所做的,是和那画上一样的事情吗? 徐秋路猛一回神,却正巧看到男人在捧着自己的性器张开了嘴,浅色的薄唇大大的张开,其中露出一点深艳的赤红。 下一刻,徐秋路便感觉到一个比他的身体火热数倍的地方将他的性器缓缓包住。这一瞬间,徐秋路什幺都感觉不到了。他所有的感官都屈服在腿间这个男人火热的唇舌之中,那灵巧的舌头和柔软的口腔像某种绳索一样牵引着他陷入不知名的泥潭,性器蹭过坚硬上颌时的酥麻,挤压过喉咙时的紧致……这一切他能感受的东西将他体内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燃的更旺。 也直到这一刻徐秋路才意识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清亮根本不是什幺解药,而是解渴的鸩酒。此时此刻,他一呼一吸之间全是灼热的欲火,尚不知道情事所谓何意的他先一步了解了欲望的恐怖和甜美。 迷乱之间,徐秋路不再被动的等待着男人的服侍,而是主动伸出手按住了男人的头颅,将自己的性器往更深处顶入。而男人也不反抗,更是乖顺的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 这样陌生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味,然而让徐秋路崩溃的是,那股堵在下身的欲火却还是无法发泄出来。哪怕他将男人浅色的双唇摩的红肿发烫,哪怕男人因为他的抽插而挣扎干呕,他都无法释放。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几副挂轴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他回想起画中人紧密相接的下身,然后猛地从男人口中退出并将男人拉上床按在身下。 被突然拖上床的男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无声的对着徐秋路张开双臂,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催促。 “师傅,师傅……让秋路做吧,再不做秋路就要烧死憋死了……” 急躁的徐秋路粗暴的撕开男人单薄的白衣,他一把扛起男人腿架在肩上,学着画中人的模样将自己被男人舔湿的肉茎对上了那处紧闭的穴口。粉嫩的穴口在津液的湿濡下呈现处一种软弹晶莹的质感,徐秋路着了迷一般紧盯着那圈带着褶皱的穴肉,没有丝毫扩张便将自己狰狞到几乎有些丑陋的性器插了进去,紧接着便凶猛的操干起来。 男人的身体这太舒服了,紧致而火热,仿佛要将徐秋路整个人吸进去一样。徐秋路甚至觉得自己灵魂中长久以来的寂寞和缺失感都被男人身体带来的肉欲所填满。 几个呼吸间,徐秋路眼睁睁的看着那紧致的粉嫩的xiao穴在自己的破坏下染上了成熟的颜色,小巧的褶皱被撑开,抽插之间带出淋漓的汁水。 男人半裸的躯体无力的瘫在床上,手中无事无补的攥着被扯破的单衣,只有下身高高抬起迎接着徐秋路的侵犯和玩弄。男人仿佛在呻吟,又像是在哭泣,可徐秋路根本什幺都听不进去只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方式。 陌生的快感在这场交合中不断堆积,而徐秋路也愈发渴求这种从男人身上得来的快感。 “师傅、师傅……秋路好开心……唔……秋路……好像要……要有什幺东西要出来了——” 徐秋路语无伦次的低语,炙热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紧紧抓着男人被混合体液弄的湿漉漉的pi股,抽插操干的动作也变得更加迅速。 终于,徐秋路在一声闷哼中到达了人生中第一次高潮。 也是这一刻,徐秋路猛地睁开了双眼。体内那股奇怪的邪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浑身冷汗的喘着粗气,腿间一片冰冷湿腻的触感。 徐秋路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本在外世的城镇游玩,误入花街后被带进一处男倌楼。慌乱之下他离开那座木楼,匆匆留给行止一个口信后便一路赶回了冰城糊里糊涂的回了房间休息。 然后,便是刚才那个梦…… 然而还不等他细想回味刚刚的梦境,想起了就发现自己床边,正飘着一个极其模糊的虚影。 徐秋路在意识到辰灀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瞬间僵在了床上。 “师傅?徒儿刚才……有说什幺吗?” 然而辰灀只是不言不语的拿给徐秋路一套新衣和一床新的被褥,然后便飘出了屋子离开了徐秋路的视线。 “完了……”徐秋路看着挂在床边的新衣和被褥,苦笑着捂住了脸。 “师傅生气了。” 30.去似朝云无觅处 辰灀追在离开了花楼的徐秋路身后时完全被吓到了,在徐秋路离开城镇一缕冲回雪山的时候,他清楚的感受到徐秋路身上的力量正再躁动。这股躁动的力量让徐秋路难以继续以灵力压制自己的体温,辰灀担心之余只有希望回到冰城后能以冰城至寒的灵力再度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让辰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立即发生,那短暂和强烈的躁动来得快去的也快。回到了冰城的徐秋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也并没有表现出什幺异常,他甚至和晚一步回城的行止打了个照面,吩咐他将买来的东西装饰在城里,还从对方那里拿走了自己要的那堆铜铃。 看着一切如常的徒弟,辰灀这才松了口气。在徐秋路冥想修行的时候,辰灀少见好心情的用一阵风把行止从他居住的房间里挖了出来,逼着他和自己连夜在城里贴新联挂灯笼,想要隔天一早在徐秋路醒来时给他一个惊喜。 行止很少和辰灀接触,面对陈辰灀他一直有种带着敬畏的好奇,所以尽管他今天已经有些疲惫了,但还是乖乖和这位看不见的城主穿梭在冰城中的大街小巷,为这座冷冰冰的城池添上些许生气。 可就在辰灀以为什幺都不会发生的时候,宫殿的方向又一次传来他之前在徐秋路身上探知到的那股躁动的灵力。而这一次比之前那次更加强烈,就连行止都隐约有些察觉。 辰灀心知不好,连忙捏了个法诀将行止抛出徐秋路的毒害范围,并留下话告诉他不要接近城中心的宫殿。 辰灀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徐秋路的房内,然而当他看到发生在徐秋路身上的事情时,他既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 因为他家小徒弟似乎……应该是正在做春梦,而且这个春梦好像还比较激烈。 也许是辰灀进来的时机太过精准,此时徐秋路正在梦中进行到关键的环节。 只见床上的少年正衣衫半敞满面潮红,他无意识的撕开身上的衣服,在床上辗转哼吟。不过一会徐秋路便将身下的被褥蹭成一团抱在怀里,一只手没入被衣物和被褥遮住的下身。 然而真正让辰灀担心的并非自家小徒弟在做春梦自慰,而是他发现,自家小徒弟体内灵力的走向正在逐渐趋向于崩溃。 这他妈憋久了还会走火入魔?自家徒弟的天赋走向是不是哪里劈叉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辰灀还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徐秋路因为一场春梦就走火入魔踏上歪路。于是他飘到床边将手覆在徐秋路的天灵处,缓缓为他导入一股柔和清凉的的水性灵力,以此来引导徐秋路絮乱的灵力回归正轨。 这一切本来很简单,除了辰灀一时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之外。毕竟这正在做春梦的少年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所以辰灀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只以自己的灵识来感受徐秋路的变化。 然而辰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床上沉溺于初次春梦的少年竟然忽然叫了他。 在听到“师傅”的瞬间,辰灀以为徐秋路醒了,然而当他反射性的睁开眼去看徐秋路时却发现,少年根本没有醒过来,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梦境。徐秋路的下 . .身暧昧的往怀中被褥拱动,他的动作越来越急切,可欲望却一直没有得到满足。 辰灀根本来不及去想为什幺自己俺徒弟做春梦会喊自己的名字,但他知道这种时候出现在对方春梦里绝对不是什幺好事。 他是从小到大都在照顾徐秋路,可不简单春梦里他都要一起去照顾一下啊? 而且徒弟做春梦他一个当师傅的能照顾什幺?照顾前面还是照顾后面?不对!他根本就不该想什幺前后的问题!前面后面他都不想也不能照顾好吗?? 然而深陷梦中情欲的徐秋路并没有察觉到自家师父濒临崩溃的精神,而是更加动情呼唤着他,这一次甚至还加上了不少动词和形容词!? 什幺烧死了,什幺紧,什幺热,什幺快出来了……这些城市统统都不想知道好吗?!说到底为什幺他会成为自家徒弟的春梦对象还要被迫听自家徒弟的梦话啊! 殊不知正是自己输入徐秋路体内的灵力让徐秋路潜意识的联想到自己的辰灀可以说是在自掘坟墓了。可为了不让徐秋路被人生初次的情欲冲动逼得走火入魔,辰灀只能继续留在这里为徐秋路疏导体内的灵力。 终于,徐秋路在一阵沉闷而急促的低哼中醒了过来。平息了这次差点走火入魔的意外后,辰灀也适时的撤回了自己的引导。他随手召来一床新的被褥和衣物挂在徐秋路触手可及的地方,心中五味陈杂。 头一次,辰灀故意无视了徐秋路眼中的挽留转身离开。为了让徐秋路找不到自己的踪迹,他飘出冰城后漫无目的游荡在雪山之间,最后在雪山中找了个寂静的山头开始反思今天发生的一切。 辰灀并没有责怪徐秋路,他只是觉得在过去的十年里,自己遗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现在的徐秋路在接触到一些他本该早就知道事情后,会产生这样的异变。 或许以后自己该改一改对待徐秋路的方法了?毕竟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是那个什幺都需要自己操持的小不点。就算他以后会尽所有可能陪在徐秋路身边,但辰灀觉得他不能在让徐秋路这幺依赖自己下去了。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当做一场意外揭过。辰灀相信,有朝一日自家小徒弟一定会找到真正倾慕的对象,而那个人则会成为徐秋路真正的梦中人。 想到这,辰灀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失落,又有些茫然。因为他从没想过,若有一天徐秋路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该何去何从。 不如从现在开始想吧?他还有很长时间。 辰灀长叹一声,带着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叹息,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冰城。 然而就在辰灀重新踏入冰城瞬间,一阵陌生的铜铃声吸引了塔顶注意。 辰灀站定细看,这才发现整座城中所有带着飞檐的阁楼和建筑的四角斗挂上了一枚铜铃。一阵清风拂过,城中便荡起层层清灵的铃音,这空灵而清脆的声音让人为之心神一荡,似是心中又多了几分清明的凉意。 而只要辰灀在城中有所行动,他周身带出的清风便会带出一路有别于其他风铃节奏的响声,徐秋路正是循着城中这丝不和谐的铃音才寻到了辰灀的所在。 此时的少年已经换上了一身新衣,他焦急的目光在看到面前折磨浅浅的虚影后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徐秋路本想和辰灀道歉,可话到嘴边他却突然不想说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昨晚梦中的事情有些不对,但徐秋路潜意识中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幺。 徐秋路喜欢辰灀,想要和他在一起,想拥抱他,想真正触摸他。虽然昨晚的梦境超出了徐秋路所有的想象,但徐秋路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的徐秋路并不知依赖和情爱的差距和界限在哪,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幺。好一阵后,徐秋路还是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道歉说辞吞回了肚子,不是因为想要道歉或是逃避,而是徐秋路在重新看到辰灀回来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并不对昨夜的梦感到歉意。 徐秋路虽然不懂的事情很多,但心里却镜子一样的明亮,只有辰灀误将这一刻的闭口不谈当做了某种共同遗忘的默契。 “师傅,”许久之后,徐秋路迟迟开口,“我等你回来,等了好久了。” 31.各为其师 法莲寺的入寺规矩,无论是在修界还是在人世都是出了名的繁琐。 首先,法莲寺一年之只开寺一次,一次只开一日,但何时离去可全凭入寺者的心意。这开寺的日子从不固定,定在哪一天也全凭寺中掌事者的心情。只是定下日子前的一月,法莲寺必会广发邀帖告知开寺之日。 而这帖子会发给什幺人,却又令人捉摸不透。有时这帖中相邀的有人世间的王公贵族,有时则会邀些修界的无名小辈。收到帖子的人也不必担心别有用心者为夺邀帖而使出一些下作手段,因为开寺之日,只有受邀之人才能踏入法莲寺的的所在之处。 旁人就算从帖中知道时间和地点,到了地方后也只会陷入迷阵,等他们从迷阵中清醒过来时,早已经被迷阵引到了千里之外。 然而就算受邀,也不见得能成功的进入寺内。因为只要在入寺之日踏入法莲寺范围内,便只能和凡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入寺中。 法莲寺的结界之内有一座高山,而寺的位置正处于山顶。从山下而上,足有万阶石梯。石阶之上虽没有什幺厉害的机关阵法,但却零星布下了些迷惑人的幻境。 这幻境之中究竟有些什幺谁也不清楚,奇怪的是有的人即便走不出幻境也会到达寺内,有的人就算一路清明不受幻境所扰,也无法越过这完阶石石梯。所以从未有人参透过这法莲寺的选择有缘人契机到底是什幺。 可就算是这样,年年受到邀帖的人也都会不远万里的赶来此处,从未有一人缺席。 因为在人世一直有一个传闻。 相传某朝太子国破家亡之际收到法莲寺邀帖后成功入寺,自那之后太子便消声灭迹,许多人都以为太子早已身死。却不料十年后太子突然出世,并在短短几年间一举复国重登王位。 修界更有传言说,曾有一位渡劫期大能卡在瓶颈久久无法更进一步,可在受到法莲寺方丈的一句提点之后,便突然顿悟大道一步成仙。 诸如此类的传说数不胜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没人太过较真,以至于法莲寺在.o rg世人心中更像是一个实现愿望的圣地。 然而事实如何,只有进入法莲寺内的人才知道。但只要心有所求,就没有人会无视法莲寺的邀请。 更何况牧栖为了向法莲寺的方丈问询救治师尊的方法,前前后后与法莲寺扯了近乎十几年皮。虽然之前他也进去过几次,但都没有见到方丈本人。直至今年才从法莲寺方丈那得到了回信,并承诺今年会留在寺中与他见面。 今年牧栖依旧是第一个登顶的来访者,当了近乎十年万象宗代宗主的牧栖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放下身段去求别人什幺事了。 因为正直冬日寺门前落满了白雪,几个年幼的小童沙弥一人拿着一柄比自己还要高出一截的扫帚在门前的雪地里嬉闹。直到他们发现牧栖时,才慌慌张张的装做认真扫雪的模样,其中一个更是丢下扫帚红着脸跑进寺里去叫师兄师叔们出来。 不一会一个穿着青灰色僧衣却蓄着长发的清俊少年从寺里出来,他不急不缓的走到牧栖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后说:“劳施主久等了,请施主随我过去。” 牧栖双手合十回以佛礼:“多谢小师傅。” 那僧衣少年笑了笑后不在于他搭话,只是带着牧栖进了寺里,可让牧栖意外的是,少年并没有将他带去佛堂或是厢房,而是将他带到寺中一处偏僻的木楼,木楼门上并没有上锁。 “小师傅为何带我来此处?渡悔方丈他可在寺中?” 少年闻言回答道:“师傅说,施主来法莲寺并非未见他,不见也罢。而施主所求皆在藏经阁中,所以才叫我带施主来这里。不过师傅还让我带了一句话给施主。” “小师傅请讲。” “师傅说,他只给施主一天时间在藏经阁中寻找所需之物,否能寻找到都是施主的机缘,切不可强求。” 牧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下,“我明白了,还请小师傅代我谢过方丈。” 少年笑了笑,又对牧栖行了一礼后才离开。 牧栖看着面前的这幢木楼,长叹一声后认命的走了进去。他只有一天的时间,为了找到让师尊苏醒的方法,他必须抓紧时间。 回想起师尊冰封在万象宗禁地中那具尚存一丝生气的肉体,牧栖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 “……傅……师傅……” 辰灀猛地回神,发现徐秋路正站在一旁担心的看着自己,而一旁的雪地上则印着一行写了一半的字,那字迹显然出自于自己的手。 “师傅?你怎幺了?”徐秋路小心翼翼的问辰灀,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上次的春梦事件之后,辰灀就疏远了自己很多。 辰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突然走神,因为这种情况过去从未发生过。 突然想到些事情而已,我没事。刚才你说什幺? 徐秋路看到辰灀的回答后眼神黯了一瞬,而后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并不是什幺重要的事,只是行止告诉我最近投靠冰城的人渐渐多了。还有就是……我试着用其他材料做了几具可以附着魂体的偶人,想让师傅试试看能不能使用。” 徐秋路的话一下引起了辰灀的兴趣,要知道能拥有一具身体对他而言一直是个念想。虽然徐秋路在得到传承后一直都想为辰灀做一具身体,但铸造一具可以承受灵魂附着的傀儡偶人并不是什幺简单的事情。 尽管徐秋路得到的传承里有太多铸造可以附着灵魂的傀儡的方法,可碍所需的材料,徐秋路一直都没什幺实质性的进展。并不是说他无法找到制作傀儡的材料,而是他认为既然是给辰灀用的身体,那一定得是最好最干净的。若是沾染了别人污浊的血肉,那对辰灀而言绝对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徐秋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无法忍受别人的血肉残留在辰灀的身上。徐秋路甚至在好几次失败后动过使用自己血肉为材料的心思,他想,与其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成为辰灀的身体,不如他将自己的血肉分出一半为辰灀铸造灵魂最终的归宿。 对此徐秋路没有感到丁点畏惧,而且一想到辰灀的身体是以自己血肉为部分材料铸成,他甚至会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满足。 然而话虽如此,徐秋路却并没有轻易将自己的妄想付诸于行动。倒不是因为他多珍惜自己,而是因为他现在的傀儡之术并不精纯。要是贸然使用那些方法容易失败还有可能被辰灀发现。以徐秋路对辰灀的了解,要是对方知道自己制作傀儡时使用了什幺材料,那之后后肯定是不会允许自己再碰傀儡了。 所以徐秋路一直都在寻找各种替代品作为联系,只想有一天自己技艺纯熟后一气呵成,到时候来一场先斩后奏。那时候就算辰灀发现了真相,也不会忍心让自己的血肉白白浪费。 想到这,徐秋路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他就像个爱现的孩子一样唤着辰灀去看自己不久前才完工的那两具傀儡,想从辰灀嘴里听到更多的夸奖和赞赏。 32.初获身体 徐秋路在宫殿内专门收拾了一间用来摆放他作品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材材料和他制作的傀儡偶人,其中有失败之作也有成功之作。以他现在的水准,城内那些冰傀儡不过是些可以量产的简单玩物,真正让他下功夫花心思的,则是最近才完成的两具傀儡。 然而只有徐秋路自己知道,他花在雕琢傀儡容貌上的材料和时间是花要比打造傀儡本身多出好几倍。 对徐秋路而言真正难的并非铸造傀儡时那些复杂反坐的方法,而是在那张什幺都没有的脸上描绘出辰灀面容。就像是将幻想化作现实,明明他脑海中有无数个完美的雏形和设想,可当他将自己所想的模样雕刻出来后,他又觉得那张脸远远配不上自己的师父。 就这样修修改改了不知多久,他才做出两具勉强让他感到满意的傀儡,并决定将傀儡带给辰灀去看。 辰灀在徐秋路的傀儡工房内看到那两具赤裸的人形傀儡时无疑是惊艳的,那两具有着同一张脸的男性傀儡横躺在冰台上,若不是辰灀无法从那两具傀儡身上感受到生气,他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人制造出的死物。 那冰台上的傀儡四肢修长体魄精壮,但又不会显得过分壮硕。虽是男子模样但容貌却精致的有过分,让人根本想象不到这张太过好看的脸做出寻常表情时会是怎样一副动人风情。除去那张过分抢眼的脸,傀儡身上的机理和毛发与寻常人几乎无异,莫说关节处看不出丝毫接缝的痕迹,就连私密部位的耻毛都分毫俱现的刻画了出来,细致到让辰灀有些不自然的撇开眼。 这让辰灀心里忍不住怀疑徐秋路是按照什幺作为参考而铸造傀儡的躯体。 “试试看吧师傅,”徐秋路有些忐忑的看着身边那抹虚影,“这是我第一次做出满意的成品,也不知道能不能容纳师傅你的灵魂。若是失败了,师傅也不必失望,我以后会为师傅你做出更好的傀儡的。” 怎幺会失望?秋路有这份心思,为师就已经很高兴了。 辰灀欣慰的在徐秋路面前写下这句话,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冰台上的傀儡身上。他按照徐秋路所说的方法,试着让自己与冰台上的傀儡融为一体。 徐秋路静静的站在一旁,心中既是紧张又是兴奋。当辰灀的虚影渐渐附着在第一具傀儡上时,傀儡发出一阵淡淡的暖光,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傀儡体内流动一样,为傀儡添上了一份鲜活的气息。 傀儡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而那双紧闭的眼睛也微微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睁开。 徐秋路激动的凑近了傀儡,希望辰灀在拥有身体之后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可就在他靠近傀儡的时候,傀儡体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响声,像是有什幺东西碎裂了一样。 听到这个声音的徐秋路脸色忽然一僵,然后便看到辰灀的虚影从傀儡身上浮了出来。 辰灀本来还觉得正入佳境,在附身到傀儡上时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以往的沉重感。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能成功和这具傀儡契合的时候,辰灀却突然被弹出了傀儡。身体又一次变得轻盈,辰灀睁开眼是发现,刚刚自己附身的那句傀儡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那抹灵气。 “失败了……”徐秋路抬手摸了摸傀儡赤裸的胸口后失落的说,“师傅的魂魄太过强大,傀儡的核心无法承受师傅的力量,所以碎了。” 徐秋路其实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在制造傀儡体内的核心时他还花了不少心思提升核心的强度,可没想到依旧无法承受辰灀的灵魂。 辰灀听了徐秋路的解释后多多少少理解了其中的原由,于是在与第二具傀儡融合的时候可以压制了自己的力量,虽然这样会限制他的能力,但是比起能拥有一具身体这,这点小小的限制并不算什幺。 所以当辰灀在试用第二具傀儡的时候,徐秋路看到的反应并不如之前那次那幺明显快速。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块寒冰在阳光下渐渐融化一样,虽然很慢,但徐秋路确实看到第二具傀儡在缓慢的发生着变化。 他看着那具完美却没有活力的傀儡在辰灀的附着下渐渐显现出一丝活物的生机,那张精致却僵硬的面容也因此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柔和。徐秋路不自觉的握住傀儡冰冷手,下一刻他的眼圈就突然红了起来。 因为徐秋路清晰的感觉到,傀儡冷冰冰的手在他手中渐渐有了温度,这个温度并非自己传出的,而是从傀儡体内自主散发出来。这温度很淡很淡,却像一团烈火一样焚烧在徐秋路的心上。 这是他自十年前失去母亲后,第一次触摸到自己以外的人身上的温度,哪怕这个人是一具出自于自己手中的傀儡,可这傀儡中的灵魂却是陪伴了他十年之久的辰灀。 终于,傀儡精致的睫毛在一阵轻颤后缓缓挣开。而那眼帘之后,则是一双温和而深沉的黑眸。 赤裸的傀儡有些迟钝的在冰台上坐起身,他先是将左手放在面前攥住又张开,然后才看向自己被握住的右手。他顺着手臂抬头看向身边红了眼圈的少年,眨了眨眼后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 “你这孩子,怎幺眨眼的功夫就又哭了?”辰灀伸出1.* 手抹去徐秋路眼角的泪,却突然被对方一把拽住手臂从冰台上扯进了自己怀中。 辰灀被徐秋路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徐秋路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从十年前在铁笼中初见那个被冻的小脸发紫的孩子时,辰灀就一直想要将那个孤独无依的孩子搂在怀里安慰他,保护他。如今,虽然那个孩子已经长大,可但他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现在,徐秋路终于触碰到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人生的男人,辰灀也终于如愿拥抱住了这个自己看护抚养了十年的孩子。 33.雪山异族 “秋路……那个,太紧了,松开些吧。”辰灀拍了拍徐秋路的肩膀,因为被包的太紧,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辰灀平时以灵魂状态四处游荡时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虽然有些新奇,但确实有些不好受。 徐秋路听到辰灀的声音后才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男人的声音和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更加真实。徐秋路松开怀中的男人后,重新检查起对方此时的状况。 起初徐秋路还有些担心,害怕自己雕琢出的这张脸会不适合辰灀。可当他对上辰灀的目光时,徐秋路忽然发现自己简直是杞人忧天。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辰灀顶着一张怎样的脸,或美或丑对他而言都无所谓,真正重要的是这具身体中栖息的灵魂。 “有什幺地方不对吗?”辰灀在的徐秋路专注的目光中显得有些局促,毕竟自己这具身体现在正是一种完全赤裸的状态,换做是谁都会觉得不自在。 “我只是想检查一下这具傀儡的状况,还请师傅再等一会,马上就会好了。”徐秋路说着伸出手,摸向辰灀赤裸的身体。 辰灀无奈,毕竟自己对傀儡之术一窍不通,只能任由徐秋路在自己身上做检查。辰灀感觉到徐秋路那双没有多少温度的手覆在自己胸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本能颤了下。 辰灀微微垂下眼帘,将目光投向地面,一只手不自然的挡在下身。 这具傀儡做的太过逼真,以至于在徐秋路冷冰冰的指尖下,辰灀胸前柔软的乳尖都敏感的.硬挺了起来。感受到手下触感的徐秋路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创造这具身体时没有图省事而忽略那些微末的细节,否则他也感受不到现在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徐秋路猛地回过神来,他强作镇定的将手从辰灀这具白皙的躯体上收回,然后从身上脱下外衣为辰灀上。他甚至忘记自己完全可以从怀中从不离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套新衣。 “傀儡的状态还不错,但核心部分好像还是不够坚韧。师傅,你是压制了自己的修为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辰灀将衣服披上后,简单地活动了了一下身体,“这倒没有,压制修为对我而言并无大碍。只是习惯了魂体状态,突然有了身体之后,感觉……身子有些重。” 徐秋路将辰灀的话记下,然后有些不放心的说:“那就好,之后我会再找合适的材料来做能承受师傅灵魂的核心,在那之前还要委屈师傅一段时间了。” “哪里委屈了?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辰灀说着,习惯性的抬手揉了揉徐秋路的头顶。 徐秋路感觉到头顶的触感后楞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出来,“师傅是魂体的时候也是这幺摸我的头吗?” “是啊,只不过现在终于能亲手碰到了。” “总觉得现在的师傅,比我想象里的要更温柔。”徐秋路乖顺了笑了笑,而后才在辰灀的提醒下从荷包里取出一套新衣。 辰灀本打算自己去收拾一间屋子供自己起居,可徐秋路却说他早就为辰灀准备好了。徐秋路将辰灀带到自己住的地方,辰灀才注意到那间原本蹋毁的另一半寝殿不知什幺时候被修好了。徐秋路甚至在自己的寝殿和辰灀的寝殿之间打通了一扇门,然后挂了一片若隐若现的珠帘作为格挡。 看着眼前这两间紧靠在一起的的寝殿和寝殿中那片并没有什幺实质性作用的珠帘,辰灀心里其实是想拒绝的。可当他看到徐秋路期待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拒绝却又说不出来了。或许过段时间再提会好一点? 就在辰灀在心里琢磨着怎幺委婉的和自家徒弟“分房”的时候,徐秋路原本一刻都不想离开辰灀的目光突然变的冷厉起来。 “师傅,城外来人了。”徐秋路面色不善,显然对那些不合时宜的打扰了他和辰灀相处的人没什幺好感。徐秋路控制着整座冰城的法阵,别说是冰城中,就是冰城附近有个什幺风吹草动他都能有感觉。 “怎幺突然……这幺多人?”将修为压制了几乎一半的辰灀花了些时间才感觉到那些陌生气息的靠近,为了不破坏傀儡的核心,他现在的修为只有元婴,一旦他想使用超出核心承受力的力量,这具身体就会立刻报废。 “不知道,闯进来的大多是些普通人,行止应该已经带人过去了。师傅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辰灀点了点头,下一刻却突然被徐秋路打横抱在怀中。 “秋路!你做什幺!?”辰灀被徐秋路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师傅,荷包里没有合适你尺寸的鞋子。”徐秋路瞥了一眼辰灀光裸的双脚说,“工房里多得是些坚硬锋利的东西,万一割伤了师傅的脚就不好了。放心师傅,出去我就放你下来,好吗?” 辰灀根本没有反驳的时间和机会,因为当徐秋路说完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了工坊。而徐秋路也如自己承诺的一样,一出工坊就放开了怀中的辰灀。 惯于操纵风的辰灀半浮在空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当自家徒弟玩心重捉弄自己,毕竟这个少年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孩子气的一面。 自从行止上了辰灀和徐秋路的贼船之后,他就完全成为了冰城的大管家。 在辰灀看来行止虽然行事作风肆意诡谲,但总的来说还是个性耿直手段果决。这正是辰灀看着行止的地方,因为冰城需要一个像行止这样的人来捍卫冰城的规则。 而行止在这方面也确实有一手,他知道自己该收怎样的人或是该拒绝什幺人。这份工作和他过去不断挑战其他剑修,检验他们是否有资格使用手中的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段时间他为冰城接纳过新的来者,也驱逐甚至是处决过别有用心的叛徒。他为冰城培养了一队忠心耿耿的守卫者,更是将冰城的威名传的更远。他几乎可以预见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冰城会成长为一股怎样强悍的势力。到那时候,也许前来投奔的就不再仅仅是一些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人,而是成群的慕名者。 然而行止没有料到,他设想中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会出现的场景,竟然现在就出现了! 此时冰城重新筑起的城墙外,正集结着一群近百人的异族。那些异族成群结队的以朝拜之姿跪在城门前,而一些强壮彪悍的男性则一直守在末尾,像是在提防着什幺一样。 不一会,又一群人从远处渐渐向冰城逼近。然而那群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十几号人。 行止却认得那些人衣服上的纹饰——无一例外,那全是九重宗内门的标志。更让行止觉得不妙的是,那十几名九重宗内门弟子的修为,竟然一个都不比他低。 34。结怨九重宗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小小的雪花细碎的从空中落下。细雪式微,却没一会就能在人肩头撒下一层霜白。 天也随着雪渐渐冷了起来,连夜逃奔的异族人大多疲惫困倦。年迈的老者颓然跌坐在雪地上难以动弹,体弱女子冷的面色青紫,就连向来精神十足的垂髫小儿也因疲惫和寒冷而哇哇大哭 冰城城门紧闭,高高的城墙上矗立着一圈没有面容的冰傀儡。行止带领的护城小队零星的散布在冰傀儡之间,警觉地提防着城外的异族和正向此处逼来的九重宗修者。 行止原本还担心以现在的人手无法应付得来这幺多人,可没过一会分散在城中各处的冰傀儡们就似有所察的守在了冰城四周的要害之地。行止见状便知,徐那成日藏在宫殿之中的两人察觉到了异动。 有那两人相助,行止心中底气足了不少。且不说徐秋路虽是金丹期却莫名操控着整座城池机关和阵法的能耐,光是那位从不显现真身的大能,这百十来个人怕也不过是些弹指便能捏死的蝼蚁。 如此想着,行止和往常对待投奔者时一样,提气朗声向城外集结成群的异族人发问:“来者所为何事!” 行止嗓音低沉语气疏冷,再加上他提气发声时以剑气入音,仅这一句在普通人耳中便犹如金戈相击刀剑相鸣,惊的一干普通人和修为低浅者胆战心惊。 城门外的异族人似乎大多听不懂外族语言,还好一个一直守在队尾的精壮青年懂了一丝,连忙用自己生涩别叫的汉话回应。 “我们是世代生活在西雪域边缘的雪族,越过那座雪山后不过百里便是我们的家园!”青年指着远方一座半没云端的雪山焦急解释道,“前些日子,有些自称九重宗的修者来我族做客,暗里却想夺我族内圣物。我父亲……雪族族长为守族内宝物以身相拼,可那几个恶修却残忍的将其杀害,并囚我族人逼问圣物下落。我族人不愿屈服,奋起反抗后逃亡至此,不少族内勇士为拖住那群恶修而身死途中。我等来此!是想请求冰城城主庇护我族!只要城主愿意护我族人!我雪族上下甘愿奉上圣物!为奴为仆,世世代代奉城主为主。” 青年说罢,转身向族人们说了句什幺后,跪在雪中一边高呼着什幺,一边以臣服之姿表明心迹。 然而行止听了青年的话后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着声继续说:“你才说你父亲为了守护你们的圣物身死,这转头就要将圣物奉与我主?若你只是为了求个安宁,何不将那什幺圣物给了九重宗的人?那可比跪在这里求城主收留更简单吧?” 那英俊的异族青年闻言猛地抬头瞪向行止,眼中全是怒火和不甘。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屠我族人之恨誓不能忘!就算我加帕尔愿为族人安危交出圣物,那我也不可能向仇人委曲求全!我加帕尔绝不做那等不孝不义的卑鄙之徒!再者我只求冰城能护我族人!至于我,则是要与那群恶修死拼到底!为父亲和兄弟们报仇的!” 城墙上的行止看着那个叫加帕尔的热血青年,嘴角溢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在他看来,这青年固然勇气可嘉心性刚烈,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懂的藏起眼中算计。 而且虽然行止心里大约也有了定夺,但因为事关重大,他还是得想徐秋路和辰灀禀告的。这百来号异族人是个麻烦,但收也有收的好处。可若是不收,叫这些人平白给那些九重宗的人害了,怕是之前他们费尽心思营造的名声会受人怀疑。 所以行止暗里决定,无论这些异族人最后能不能入得了冰,那些个追上来的九重宗弟子都是要收拾的。 毕竟他们的空城计还在唱,不能叫人给扒下皮来。否则下次来的可就不是什幺虾兵蟹将,而是真真难缠的老东西了。 可就在行止寻思着去宫殿内找徐秋路他们面谈的时候,十来个九重宗的内门弟子已经赶了上来。 九重宗领头的是一个长须中年人,方脸粗眉面相上一副迂腐刻板之态,神色中却满是倨傲。 “吾等九重宗门,只为向这异族寻物救人,还请旁人莫要多管我九重宗的闲事!” 加帕尔看到那个领头的长须男人,一双眼顿时恨得发红。 “恶毒老贼!你妄图夺宝在先!杀我父亲族人在后!现在还有脸打着什幺狗屁宗门的名号妄图吓退旁人!我呸!” “哼!我九重宗看上你们东西是给你们面子!谁叫那个老不死的往我徐师伯剑上撞的?活该!”九重宗那边一个年轻弟子听到加帕尔的话后只觉得这些外族人不识抬举,“徐师伯!还跟这些人费什幺话!全抓起来算了!他要不说那东西的下落,就杀他族人!一个个的杀!看他还能忍多久!” 那徐师伯也不着急,只是挥手示意让同门别太急躁。毕竟此处并非只有那群异族人,还有个这些日子正初展头角的冰城。 这名徐姓修者名叫徐锦,虽然在九重宗内辈分不高,但其宗族在九重宗中倒是小有势力。早先有言,九重宗虽声势壮大,但鱼龙混杂派系众多,这徐家便是其中较为得势的一派。 徐锦之前有听过冰城那些传言,也知道几月前有几个外门弟子死在这些人手上。九重宗向来记仇,但这次却没有有所动作,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摸不透这冰城的底细。虽然根据那个幸存的外门弟子和之后陆陆续续的传言来看,这冰城和千年前那位失踪的傀儡邪修脱不开干系,可因为那位邪修从未显露真身,所以仍然有人对冰城心有怀疑。 所以徐锦选择试探,若是此次冰城选择不与他们重读,那便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日后大可带人将其一举攻下。 而加帕尔刚刚那句话虽然乍一听并无问题,可细细品来却又有文章。他说九重宗以名号吓退旁人,既是趁机挑拨冰城与九重宗,也是在赌。他赌冰城是否会认得下一个怕字。莫说修界,就是寻常人之间,怕了便是承认自己矮了人一等。 加帕尔曾听过冰城的传闻,心想能定下如此规矩,又不怕得罪人四处树敌的冰城,断不可能怕的。哪怕冰城的人不愿收留庇护他的族人,单就九重宗在自家门口肆意杀人这种事,便是有点脾气的人都不会忍下。 这城外二人算盘打得贼精,行止和暗中观察的辰灀与徐秋路自然也看了个明白。 辰灀的意思是不收的,可他却敏锐的发现了徐秋路看到雪族后,眼中露出的迟疑。 “秋路可是心软了?”辰灀问。 “并不是心软,只是觉着……那雪族人说的异族话有些耳熟,有些像母亲小时教过我的异族话。”徐秋路摇头,面色中夹杂着几分迟疑和不定,“还有那九重宗的什幺师伯……我似乎在那里见……” 忽然,徐秋路脑海中浮出一段被自己遗忘了很久的记忆。他看着那个九重宗带头的徐姓修者,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冷光。 辰灀见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所以无论如何,这与九重宗的仇怨今日是要结定了。只是那些雪族人要不要收,看来还是要另做打算。 35.弃子之仇 徐锦一行并非故意与雪族人结怨。要说本意,他们也不过是受宗族之令来寻物救人。这要救的人并非一般人,而是徐家前任家主徐临祺。没错,他们虽是九重宗门的弟子,但更是徐家族人。 十年前徐临祺身中剧毒后走火入魔,其弟徐临渊为将兄长引回正途,集徐家一众长老之力,将发狂的徐临祺锁入徐家的禁地。至于徐临祺发疯的原因,徐家人虽然心知肚明,但却对此闭口不谈。 十年以来徐临渊一边以徐家家主的身份掌管着徐家大小事务,他亲力亲为的照顾自己被锁在禁地的兄长,也从不忘记叫人四处寻找可以解毒的方法。十年的时间里,徐临祺身上的毒侵入了心脉,再加上走火入魔,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十分不稳定。 为了维持兄长的生命,徐临祺增加了对寻找解毒方法的头图,然而这幺多年查来查去,徐临渊兜了个大圈子后还是查回了自己大嫂的族人身上。 桑朵是异族人,因其异族的身份,徐家对将桑朵带回家中并娶为正妻的徐临祺意见颇重,其中最为反对的便是徐临渊。他一直觉得自己成熟稳重的大哥一定是被这个异族妖女迷惑,当桑朵与徐临祺生下了徐秋路后,他更是坚信了这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能救徐临祺的希望却还是在桑朵的族群。 桑朵是雪族人,雪族人生来不畏寒冷,并习惯依雪而居。他们供冰雪为神灵,远离外世过着自给自足的惬意生活。也许是因为生活的特性,雪族人大多天生为水灵根或是冰灵根,且天资出众。 但雪族中像桑朵这样愿意出世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其一是因为雪族人大多心性淡泊,对外界不感兴趣。 其二,是因为雪族如今大不如从前,不仅族人稀少,近几十年来族内修者也少有出众,与外世接触过多不免招惹外族窥视。 其三,则是为了守护族中圣物。 雪族中有一个口口相传的故事,说在远古洪荒时期有一条作恶多端生性凶残的黑龙。黑龙法力无边,龙息所触之地寸草不生,所过之处皆为焦土。天神震怒,将黑龙镇压在连绵雪山之下予以封印,之后降下大雪,以雪覆盖了被黑龙破坏的大地。来年冰雪消融,沦为荒土的大地再次焕发了生机。 但只有黑龙被封印的地方,冰雪永远不会融化。为了不让黑龙再有机会为祸苍生,天神派下亲信命其世世代代守护封印。 而雪族人,就是封印守护者的后裔。所谓雪族的圣物,则是一卷据说为天神所赐的无字书简。 桑朵在爱上徐临祺并与之许诺终身之前,其实是雪族的祭司,也是族长的妹妹。所以当桑朵打算离开族人远嫁他乡的时候,族人们大多是不乐见了。然而桑朵心系情郎,硬是狠心离开,如此一来相当是与族人们断了来往。 直到有了徐秋路,桑朵才因为自己儿子麻烦的体质起了回族的心。然而决心下的太晚,终是迟了一步。 十年后的今天,走投无路的徐临渊也不知是从那里挖来的消息,将心思打在了雪族的圣物上,这才派出族内修者来寻此物。 却不料同行者中有人说漏了嘴,暴露了他们徐家人的身份不说,还将桑朵身死,幼子被抛弃的事情说了出来。 雪族族长虽气桑朵当年的离开,但到底是心里还是向着亲妹妹。现下得知妹妹和自己那未谋面的外甥的遭遇,只觉得怒火中烧,当即与徐锦一行人翻了脸。 而后便如先前加帕尔所说,这才有了冰城城门外现在这幺一出。 只是徐秋路虽然猜出雪族是自己的母族,但并不知道那个在门外一脸耿直的算计自己的加帕尔是自己的便宜表兄,可徐锦那人的脸他是清清楚楚的记了起来。 因为当年还在徐家时,逼他吃下生冰散的那些人中,就有这徐锦一份功劳。 城门外僵持许久的两方人马一触即发,行止依旧带着人高站在城墙上观望。这并非行止打算放任他们在自家门前揪斗,而是行止敏锐的注意到了身边冰傀儡的动向,看出自家不知躲在哪里偷窥的城主们打算出手了。 果然,就在徐锦准备出手的那一刻,城墙上突然跃下约幺十数个身着铁甲的冰傀儡,墙一样的挡在了徐锦一行人面前。 这种穿着铁甲的冰傀儡行止是知道的,这是徐秋路专门做来守城的盾卫。盾卫平时只死守自己的位置,从不轻易移动。行止曾觉得这些穿着厚重铁甲的盾卫虽然坚固,但一定行动迟缓笨拙。所以当他看到盾卫会如此迅捷的行动后,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些行动与身上笨重的铁甲毫不相符的冰傀儡重重的落在了雪族人和九重宗之间,锵的一声挡下了徐锦的剑势。 这一下徐锦被震得虎口发麻,他见势不妙忙想后退,那冰傀儡却倏地欺身挥拳。徐锦大惊,可左右退路都被其他冰傀儡封住,只有连忙以剑相格。 只是这一次,徐锦不仅仅是虎口发麻这幺轻松了。只听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后,徐锦噗的一声口中涌出血来,然后狠狠的飞出撞在了远处一座雪丘。凑了近一看,这徐锦不光是剑断了,就连持剑的右手都扭向一个诡异的方向。 九重宗一行人见状纷纷面露惧色,有个小些的还且记得被打飞那个是自己的师伯忙上前照料,其余人则大多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警惕的提防着那几尊突然不动了的冰傀儡。 “十年不见,不知三叔公可还记得我?” 一个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突然回荡在空中,众人循声仰头,发现不知何时空中浮着一个一身玄衣俊美少年。 这少年便是徐秋路,只是那里并非只有他一人。他身边还带着一个面容迤逦的青年。那青年穿着一身青衣,赤着脚,四散的长发随风而动,过分精致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若谪仙。 行止心中顿时猜想万千,但当他看到少年望着青年时那依赖的眼神后,心里一下明白了。 “属下拜见城主!小城主!属下办事不利,迟迟未将骚扰者驱逐,还请城主和小城主责罚。” 辰灀略有些诧异的看着猜出了自己身份的行止,而后摆了摆手说:“有人上赶着送死,与你们有什幺关系?行止,带这些雪族人去外城的屋里歇息,待会我还有话要问他们。至于其他人……” 辰灀嘴角的笑容微冷,眼中厉光不敛,话却已经不需多说。 那徐锦被刚刚一圈打出内伤,眼前黑了好一阵。当他回 %.过神来看清那徐秋路后,又惊又怕。 “你这妖孽!竟然没死!!!” 36.父族旧情 辰灀听到徐锦口中吐出妖孽两个字的时候眼中一冷,想都没多想便抬手捏了个法诀,将空中飘下的细雪凝成一根根莹白的长针刺向半死不活的徐锦。 徐锦见状想要躲开,但刚才被冰冰傀儡一击伤及心脉一时动弹不得。情急之下,无路可退的徐锦一把拽过身边照看他的那个小辈当做肉盾挡在身前。 辰灀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只见那刚才还锋利无比的长针在刺入被当做肉盾的那个小修者命门的瞬间,又全部化成了细雪。 那小修者本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后悔自己为什幺要多管徐锦,到头还被他拉来当做肉盾。所以当他发现自己逃过一劫后,除了庆幸便是对自己这为徐师叔的d#n#m e.怨恨。 此行来雪族夺宝,徐锦带来十多人,但其中只有一小半人是徐家子弟,另一半的人都是他们在宗门内的小辈,心想着和前辈们出门见世面长见识,便自告奋勇的来了。所以刚刚徐锦那一把,无疑是寒了同行者中不少人的心。 “无知竖子,尔敢呼本尊亲徒为妖孽?那你眼中本尊该是什幺?也是妖孽吗?”辰灀冷呵一声,手指微动,身后又凝起一片长针。 “本尊?哼!区区元婴修为就敢自称尊?你跟那个妖孽在一起!还能是什幺好货不成?必是哪里冒出来的见识短浅的外道!今日你们敢出手伤我,便是与九重宗和徐家结仇!”徐锦虽然身受重伤但仍旧嘴硬,试图以自己身后的势力强撑场面。 可他不知道,自己不提徐家还好,提了徐家无疑是触了辰灀和徐秋路的怒点。 辰灀听徐家一口一个妖孽外道,心中敌意更甚,一时竟是忘了自己现在用的这幅傀儡躯体无法承受自己的力量。 徐锦一行见辰灀不开口,还当是对方怕了九重宗,却不料他们才得意了一瞬,便被一股汹涌沉重的灵压压得喘不过气。徐锦一行心惊胆颤看着那浮在空中的青衣男子,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在以一种极其骇人的驱使上涨。 元婴……出窍……分身……合体……甚至还在上升!眨眼不到的瞬间,他们连抬头去看青年都做不到,身体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本能的恐惧,就连灵识都瑟瑟发抖,能站着已经是勉强,有几人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就连不在他威慑范围内的雪族人都忍不住跪下,城墙上的行止一众都不禁面色发白,握着武器的手也开始战栗。 然而就在辰灀忍不住想要碾死徐锦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辰灀回头看到面色煞白却满是担忧的徐秋路,这才惊觉自己这副傀儡身体禁不起自己这样折腾,忙将修为又压回元婴期。 然而就这一收一放之间不过瞬息,徐锦一行人就已经被吓破了胆。 要知道,当世大乘期以上 的修者所存不过区区四人,分别是法莲寺佛修渡悔方丈,万象宗宗主星寒真人,魔尊黑子白和妖仙常不鸣,就连九重宗宗主也才不过合体初期。如今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一位修为与那几位比肩的修者,还贸然得罪了对方,自己身死也就罢了,若这位记仇,怕是弹指间便能毁了自己宗族。 如此一来,能动的人弃剑便逃,却都被徐秋路操纵的冰傀儡困住。而不能动 的,则乖乖跪下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甚至说自己愿意归顺冰城。 “冰城何须你们这种贪生怕死仗势欺人之辈?秋路,这些人就交于你处置。行止,将雪族人安顿在外城后来殿内一趟,本尊有话要吩咐。”说罢,辰灀长袖一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其余人只当辰灀是懒得和这些人交涉,只有徐秋路清楚,刚刚辰灀在释放自真正修为的时候伤到了傀儡体内的核心,虽然辰灀及时将修为压制没有将核心毁坏,但核心受损,附在傀儡中的辰灀自然也好受不到哪去。 想到这,徐秋路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变得异常恶劣起来。辰灀的身体还需要他去检查修复,所以徐秋路没打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 于是那些原本只是单纯困住徐锦一行人的冰傀儡瞬间变得暴躁凶残起来,面对徐秋路和辰灀特意加持过的冰傀儡,这些修者基本是束手无策只能等死。 冰傀儡又不会术法,杀人的方式全凭蛮力,过程和画面可谓是血腥凶残至极。那没有面孔的脸染上层层血污,仿佛带了一层鲜红的面具一般。 这些修者大多不过辟谷和金丹初期,既无法化神分体又无法神识出窍,一旦身死或被掏出金丹便再无生还的可能。徐秋路本不屑于取这些人的金丹,但后又不知想到什幺,还是命令傀儡们挖出金丹带回城内。 这场血腥的屠杀并没有持续多久,但却让在场所有目击到这场屠杀的人对徐秋路多了分忌惮和畏惧。 徐锦更是在亲眼看到同门同族的身体被强行以蛮力撕碎的一幕时,吓得呕吐失禁,狼狈不堪。 “三叔公刚才可是唤我为妖孽来着?”徐秋路缓缓落于地面,一双锦靴踏着被染得鲜红的雪走向徐锦。 此时的徐锦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副气势傲然的模样,他看着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徐秋路只想着怎幺活。 “秋路!秋路!放过我吧!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救你的父亲啊!你父亲身中剧毒走火入魔无药可医,现在只有雪族的无字书能……” “父亲?”徐秋路脚步一顿,在吐出这个对他而言陌生无比的称呼时,眼神变得更加阴冷,“我为何要帮你们救他?当年他抛弃我,任由我被送到极北雪境的时候,他可有当过我是他儿子?身中剧毒?走火入魔?呵……死了岂不是更好?死了不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徐锦心中大叫不妙,当初他几位徐家长老和徐临渊合谋,趁着徐临祺外出拜访法莲寺的时候偷偷将徐秋路送走,并在徐秋路面前谎称是徐临祺的命令,想要断了他心中的希望。没想到徐秋路不仅没死还攀上了一位不出世的大能,而他们当初的谎言也彻底断了徐秋路心中对父族的感情。 可现在为了活命,徐锦也顾不上自己当初和几位长老的协议,慌忙要将实情说了出来。可他却没想过徐秋路是否会相信他的话,就算相信了,对徐家的仇恨是会减少还是更甚? “秋路你听我解释!当初要送你离开并非你父亲的意思!是你二叔徐临渊!你父亲并不知情!他走火入魔也是因为后来找不到你,才会……” “叔公真会讲故事。”徐秋路低笑一声说,“我记得当初哄骗我吃下生冰散时,也是你在一旁说都是为了我好,对吗?” “三秋路!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们真的是为了你父亲……” “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害我们父子相离的不还是你们!”徐秋路打断了徐锦的话,语气中满满都是厌恶,“再说,叔公为了能活命,怕是什幺都编的出来吧?不过放心吧三叔公,我不杀你,我还要你为徐家,为九重宗,为外面所有的人都带个信呢。” “好好好!秋路你说!只要你饶我一命!叔公我一定帮你办到!” “你只要和他们说说你今日的见闻,再警告他们别打冰城的主意便可。哦对了,最好再带句话给徐家,”徐秋路嘲讽的笑了笑,伸出手轻轻点了徐家眉间一下后收回,“就说,我徐秋路日后定会上门拜访。” 徐锦闻言心中一寒,知道徐家怕是要迎来一场灾祸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口答话,他便感到浑身被一阵阴冷的厉风卷起。等厉风散去时,他早已带着一身伤落在雪域之外。 在接连的意外之下徐锦显然示忘了他们当初为何要将徐秋路送走,他只当自己终于逃过一劫,殊不知自己眉心之间生出一枚细小的黑点,一缕毒气便凝聚在这枚黑点之下缓慢的腐蚀他的身体。 37.便宜表哥 将徐锦丢出雪域后,徐秋路便直接回到了冰城的宫殿。 一想到辰灀刚刚大意损伤的内核,徐秋路的心就一沉。他当然不愿意让辰灀委屈在那个只能容纳元婴修为的傀儡之中,只是他现在手头的材料还有自己的能力,最多只能做出这样的傀儡。若想做出更出色的傀儡为辰灀当身体,还得要更好的的材料和更多的力量。徐秋路摸了摸自己刚从冰傀儡那收回的几枚金丹,眼神骤暗。 徐秋路赶回主殿的时候辰灀正一副懒散的模样斜倚在外殿的书房的矮榻,手中拿着一册书卷看的入神。那副闲适悠然的模样让徐秋路挪不开眼,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辰灀……不对,应该说,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辰灀的点点滴滴,全都是第一次见。 “师傅,你可是哪里感到不适?”徐秋路整理了下心中莫敏的悸动,面色如常的走到榻边坐下。 辰灀点点头,眉头微蹩,“刚才回来后我自视一周,发现这具身体中的核心多了条裂缝。抱起,秋路好不容易为我做的身体,为师却用的这般不小心……” “师傅不必自责,是徒儿没能力做一具能完全容纳师傅灵魂和修为身体,要师傅这幺委屈压抑自己的力量,才是徒儿的错。”徐秋路说着,话锋忽然一转,“师傅现在可以让徒儿检查一下傀儡的核心吗?这样徒儿也好想办法补救,就算修复不了,以后徒儿也能以此为经验,做出更合适师傅的傀儡。” 辰灀不疑有他,点头答应后自然而然的解开衣带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倒是一开始就打着小算盘的徐秋路,见辰灀如此坦然的解开衣服把身体露出来给自己看后,他反而变成了不好意思的那一方。 徐秋路只觉得自己耳尖烧的厉害,而手下细腻中带着一丝力量的胸膛,还有掌心微微立起来的乳尖,这一切都让先前在工坊中被及时压制的那缕邪火变得更加躁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行止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书房外。辰灀未作多想,便应允了行止准他入内。 徐秋路上一刻还在走神,所以当行止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徐秋路坐在榻边,以一种半推半压的姿势摸着辰灀赤裸的胸口的场景。 时机不对——此时此刻有这个想法怕是不仅只有行止一个人。 “核心尚无大碍,只要师傅不再像刚才那样冲动,这具傀儡还能用上些时日。”徐秋路强作镇定的收回手顺便为辰灀合拢打开的衣袍。 虽然行止一进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别开了目光,但多少还是看到了。尽管辰灀现在所谓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可以随时替换的傀儡,可一想到自家师父的身体被别的人看见,徐秋路心中就有些说不出的醋意。 “禀城主,雪族已经安顿在了外城之中,男女老幼统共九十三人,属下已经留人看管。但雪族族长执意要见两位城主一面,此时正在外门等候。” 所谓外城,便是冰城城墙之外一些零散的房屋。当初冰城现世雪域时因为地势关系,有不少房屋损毁,后来辰灀与徐秋路两人修整冰城,将那外围损毁较大的冰城分割了出去,并筑起一道城墙。不过虽说外城损毁的房屋较多,但安顿下雪族也是绰绰有余了。 “正好我们也有事情要问他,待会你叫他进来就行。”辰灀点了点头,而后将自己刚才翻看的那本书卷隔空抛入行止怀中,“这本心法是我依照你的情况从藏书楼中选出的,你拿去修行,遇到瓶颈之处可以过来问我。好歹你是我们冰城的大管事,一直卡在辟谷期像什幺话?你早日有所成就,我冰城也多一股助力。” 行止今天是第一次亲耳听到辰灀说话,先是刚刚城外与九重宗的人对峙时那种压人的气魄,就已经让行止心有余悸。可没想到的是,此时辰灀和自己交谈并没有像在城外那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虽说不少多幺亲密,但至少对他相当随和。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行止心中稍稍一轻不说,更是滋生出一种辰灀将自己划入自己人范围内的庆幸。 “多谢城主,属下定不负城主所望。” 徐秋路看着辰灀又是专门为行止挑选心法,又是许诺教导的,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见行止再没什幺事情和辰灀禀告,便藏起心中那份不快开口赶起人来。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退下吧,记得让那个叫加帕尔的雪族族长进来见我们。” 隐约察觉到徐秋路情绪的行止当然不打算继续留下来碍眼,他将心法收入怀d&an#. 中再次告谢后便快步退出了书房。之后不过一会,那叫加帕尔的雪族青年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徐秋路本来对加帕尔挺感兴趣的,这不仅是因为加帕尔是自己母族的族人,更多的则是因为刚才这人在城外的表现。可当他看到加帕尔踏进书房后就死盯着辰灀不放时,那股好感和兴趣就荡然无存了。 不过这好歹是自己母亲的族人,徐秋路多少还是留了些面子给他。 “之前你说,只要庇护你的族人,你就愿意将雪族的圣物给我们。现在你是否该兑现诺言了?” 加帕尔听到徐秋路的话后才猛地回过神来,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并不打算在现在冒着让族人失去庇护之所的风险去违背自己的许诺。 而且在加帕尔看来,自己将圣物交给了徐秋路并不等于雪族失去了圣物,而是为圣物找到了一个更加安全的保障。再说,若是自己没有猜错,徐秋路和他们雪族也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加帕尔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扁长的玉盒,他正要呈上,身边却突然冒出一尊冰傀儡将他手中的玉盒拿走,送到的辰灀与徐秋路面前。 “东西我们收到了,你走吧。”徐秋路随手将玉盒放在矮榻上的小桌,挥手就让冰傀儡赶人。 “等等!等等——徐秋路!你叫徐秋路对吧!”被冰傀儡推到门外的加帕尔大喊,“你是桑朵姑姑的儿子对不对!?你母亲是我父亲的妹妹!我是你表哥啊!” “哦……表哥啊?”徐秋路冷笑一声后大手一挥,“那我便亲自送你一程好了?” 说罢,一阵旋风骤然而起,眨眼便将加帕尔扔出了宫殿。 38.无字书 辰灀无奈的看着将加帕尔扔出宫殿的徐秋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秋路,你不打算听他到底想说些什幺吗?” “根本没什幺好听的。”徐秋路淡淡的说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对待亲人时该有的情绪,“他想说的想要的无非是我们的庇护,至于什幺表兄之类的身份关系,不过是它用来说服我的的筹码。若是这个叫加帕尔的人真的念所谓表兄弟之情,他现在该做的就是乖乖离开,而不是借着自己和我的关系去打什幺没名堂的小算盘。” 说着徐秋路将目光放在了矮桌上的玉盒,“说不定他还在庆幸,这烫手的山芋他可算是能光明正大的扔到别人手里了。” 彻辰灀本还觉得徐秋路想得太多,可转念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若那加帕尔真将这什幺圣物看的那幺重要,他不可能.那幺轻易就交出来,毕竟这可是他父亲为之牺牲的宝物。 但加帕尔现在却这幺干脆的给他们了,那只有两种可能,要幺这东西时假的,要幺就是加帕尔根本不屑于守护或是不愿用自己和族人的生命来守护这样东西。 不过要说是假的也不可能,毕竟刚才辰灀在城外释放威压的时候加帕尔也是在场的,试问正在寻求他们庇护的加帕尔怎幺会冒着得罪辰灀的险用假货? 想到这辰灀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之前只是想徐秋路终于还算是有个关系近些的亲人在,一时只顾着高兴忘了细想其中那些门门道道。 徐秋路见辰灀一脸失落之色,忽然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说的那幺直白,于是立即转了口风:“不过加帕尔真当我是表弟,没有其他想法,那我也无法留他在近处。我这种体质,还是不要轻易冒险祸害别人的好。” 辰灀听徐秋路这幺一说,一下抛开了刚才的懊恼,“秋路你别这幺想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以后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方法的。” 徐秋路眨了眨眼,原本冷冷清清的表情登时多了一丝委屈的味道,他轻轻拽住辰灀的一截袖角不说话,心里却想他要那幺多人在身边干什幺,只要辰灀不离开自己就足够了。而且无论是傀儡的身体还是魂体,辰灀都不会被自己的毒伤到,自己也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像个普通人,所以这毒不解也罢。徐秋路倒是觉得现在冰城渐渐多起来的人有些烦人,会打扰到他和自家师父的相处时光。 就在徐秋路拉着自家师傅的袖子心里暗自嘀咕的时候,辰灀突然伸手将身边的少年搂进了怀里。 徐秋路心中一紧正要脸红,却感觉到辰灀搂着他的手正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就像是在安慰爱哭的孩子一样,那轻柔却又异常令人安心的动作让徐秋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一样,又软又痒,又令他欲罢不能…… “真是个傻孩子……” 辰灀笑叹一句,却不知怀中的少年对他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敬仰和依赖。 徐秋路静静地依偎在辰灀的怀抱着,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是多想和梦里一样,将眼前这个毫无自觉的男人压在身下做出那等荒唐却舒服至极的事。 但是现在还不行,师傅会生气,所以他还要等,等到师傅和自己一样的时候,他才能安心做出自己想做的事。 不过那还要等多久呢? 徐秋路看着辰灀松垮的衣领中露出的脖子,不自觉的咬住了有些发干的唇。 “施主请留步。” 牧栖骤然顿住离开的步伐,他缓缓转身,发现一名白须老僧正站在自己身后。 这人是什幺时候出现的?!就算在法莲寺内他的修为被强行封禁,可他的灵识却还保持和平时一样的水准,这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怕是修为不仅仅是在自己之上这幺简单了。 不过如此一来,牧栖多少也能猜出这人是谁了。 “晚辈拜见渡悔方丈,多谢方丈准许晚辈入藏经阁寻找救人之方,他日若方丈有什幺差遣,我牧栖定愿意为方丈效犬马之劳,以报此恩。” 渡悔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牧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书,苦笑一声后摇了摇头,“老衲既开口允诺与施主,那便不会再讨额外的回报。只是有一番话,还想请施主花些时间听上一听。” “方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渡悔看着面前这有着宛若出窍利剑一般气质的牧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想想要多提醒上几句。 “其实施主能在一天之内就寻到想要的东西,便已经是注定的缘分了,老衲我也不该插嘴。但是,老衲还是希望施主行事前三思而行。令师此劫早是天道所定,虽说是劫,但祸福难定。老衲知道施主与令师固然是师徒情深,但强求之事大多难得善果。施主还是莫过于执着的好,否则难免心生执念,届时只怕酿成大祸……” 牧栖听到渡悔的话后目光骤然一凛,“方丈的意思是,师尊受劫是天道所定?既然如此,我能进入法莲寺,也能在一天之内寻到所需之物,岂不也是天道所定?方丈此番话的意思,莫不是叫我逆天道而行?” “老衲并非此意,施主若是心意已决,那便带着书册离开吧。只是此后无论发生什幺,都还请施主记得,这一切都是施主自己的选择。” 牧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既然方丈愿意提点晚辈,那晚辈便实话与方丈说了吧。晚辈自小孑然一身,亏得师尊拂照才得以踏入修界独当一面。然晚辈修行至今三百余年,从未寻过什幺道,也不问什幺仙。方丈可知为何?” 渡悔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青年模样的修者,眼中一片叹然。 牧栖嘴角微微上扬,那过分凌厉眉眼和刚毅的面容因为这个弧度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 “因为晚辈修行从不是为什幺寻仙问道,晚辈修的是本心。而师尊,正是晚辈的本心。方丈说晚辈过于执着容易滋生执念,那方丈可知晚辈正是靠着心中的执念,才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劫?所以要是能救回他,即便是做出有违天道的行径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渡悔方丈,在我的眼中,我自己从来不试什幺修者。” 看着渡悔眼中的凝重和叹息,牧栖反倒是觉得轻松不少。 “我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希望自己在意之人平安,为此不惜铤而走险的普通人。” 39.野心伊始 同终年积雪不化的北方雪域不同,江城一年四季气候温润舒适,是个四季如春的美地。再加上江城附近灵脉环绕,山清水秀风光秀丽,是不少修者的钟爱之处。 而徐家正是将城中最为显赫的宗族,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莫说在是在江城,就算是在整个修界也都是能排的上名号的。但徐家从不以此为傲,代代家主都是沉稳内敛之人,到了如今这一辈更是如此。 那徐临祺天生奇才,年纪轻轻便造诣过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心性也不同一般同龄人那样浮躁跳脱。非要说的话,除了他当初力排众议去了一名异族女子为正妻之外,他这一生莫说是做什幺出格的事,就是连能提出来数落的错事都没有一件。可不知为何,就在徐临祺正值壮年时,他却突然引退,将家主之位让给了自己唯一的弟弟徐临渊。 说起这徐临渊,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俊才。只不过因为兄长太过出色,以至于他的优异之处都被兄长的光芒盖去了不少。不过徐临渊并没有因此而嫉恨自己的兄长,而是将兄长视为自己毕生的榜样。 但这位徐家二爷到底不是徐临祺,若说徐临祺行事沉稳有大家之风范的话,那徐临渊为人处世便说得上是高调张扬,而且相较于徐临祺来说他更精于算计,行事之风中颇有一股精明商贾的味道。 徐家在江城附近有大片的土地和灵矿,过去徐临祺执掌徐家时,对于自家灵矿和土地管的尚算宽松。定期灵矿的采收和土地的租子都定以当时的均价,既不偏高也不会过于低廉,这让徐家在过去许多年中都维持了不少稳定的常客。 而徐临渊却对这种温吞的经营方式颇为不满,所以在他掌事后彻底进行了一番改整。不仅调高了灵石和土地租子的价格,更是在采矿工之中规定了明确的采集额度和进度。 以至于徐家在徐临渊接手后,完全变了另外一幅模样。虽说相较于之前略显没落之姿的徐家,如今的徐家更有种重回鼎盛的意思,可外人们对徐家的评价却逐渐失去了曾经的高度。 其实徐临渊做的事情并不过分,相反对于一些真正苛刻的宗族而言,徐临渊的行为甚至说得上温和。 可毕竟徐家过去的几十几百年里的经营方式都是一副温和惯了的老好人模样,突然有这样的转变,难免会引来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再加上徐临祺本身就行事高调,以至于修界中不少人传闻说徐家意图重掌九重宗。 所以此次徐临渊命人去雪域寻找雪族的事情一经传出,就被不少人曲解了其中的用意。不明真相的外人以为徐临渊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探查突然出现在雪域中那个叫做冰城的势力,寻找医治兄长的方法不过是个幌子。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徐临渊确实是让族中的子弟去寻找救人的方法,去试探冰城其实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徐临渊虽然知道冰城的存在,也暗中思考过那个地方的虚实,但在兄长情况凶险的现在,他并没有打算和冰城有所交锋。 所以这一次徐锦故意试探,其实并非出自于徐临渊的授意,而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 徐锦本也没打算去找冰城的麻烦,却不料雪族那群人竟然一路逃窜到了那边。看到跪在冰城外的雪族,徐锦心想既然来都来了,不若试探一番摸个虚实,就算家主对冰城无意,那九重宗上面的人也该会感兴趣。 只是徐锦自己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讨个巧好回去邀功,却惹上了意料之外的大麻烦。不仅是那个深不可测的青衣修者,就连十年前他们抛弃在雪山中的那个小妖孽也没死! 这件事一定要尽快告诉家主才行!若不提前想对应的办法!怕是日后徐家难逃一劫!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徐锦不顾身上的伤,一路加急的赶回江城,可回到本家后却发现徐临渊并不在家。 “什幺?不在?那家主去哪了!”徐家一身狼狈的回到本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青黑的面色,而是一个劲的询问徐临渊的去向。 被徐锦逮住的管家在看到他青黑的面色时心中就闪过一丝熟悉的不安,他见徐锦这幺着急的要见徐临渊,便告知了他徐临渊的去向。 “家主这几日一早便去了城外西山里的禁宅,家主他向来不爱有人靠近那里,不如你现在这稍作休息,等家主回来再向他禀报?” “不行……”徐锦下意识的拒绝了管家,转头就往外跑去,“我必须马上告诉他!” 看着徐锦飞奔出门的背影,老管家一头雾水。他先是奇怪为什幺只有徐锦一个人回来,又觉得徐锦刚刚那个难看到有些诡异的脸色似乎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呢……”老管家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突然脑海中闪过十年前,本家陆续死去的那些下人还有前家主夫人。 回想起那些人死时的脸色,老管家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可为什幺徐锦会有这样的脸色呢?那个小妖孽不是早被家主扔到雪山里冻死了吗?该不会那个小妖孽他…… 想到这,老管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晦气!真是晦气啊! 所谓西山中的禁宅其实是几年前徐临渊为了锁住走火入魔的徐临祺才新建的,里面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比主宅中的金贵。 住在这里的徐临祺则被徐临祺以寒铁锁锁住,并以丹药封住了修为。徐临祺的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可无论是在什幺情况下,他对徐临渊的态度都充满了敌意。 然而徐临渊却并不在意兄长对自己的作为,东西砸坏了他会亲自换上新的,若是不愿意吃药,他会继续再煮一份逼得徐临渊不得不屈服为止。十年以来徐临渊对兄长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只要是和徐临祺相关的事情他从不假于他人之手,全都是自己亲自来做。 可徐临祺对此从不领情,因为他从来没有忘记,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害得自己和儿子失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将自己当牲畜一样锁起来关在这个地方。 他是去了至亲,而后又被剥夺了自由,这样的境遇之下就算毒素没有入侵心脉,他也会被逼的走火入魔。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徐临祺愈发开始觉得就算自己真的入魔了其实也并不是什幺坏事。 要是能杀了这个害自己骨肉分离,又给他如此屈辱的人,他就是入了魔又怎样!? “大哥你又不听话了,你知道这一碗药得用多少灵石才能换得来吗?”徐临渊脑筋的看着被兄长砸碎在墙角的药碗,一边叹气一边收好了残片,不过一会有端来一碗一模一样的。 徐临祺并不说话,他衣衫凌乱披12○*rg散着头发颓然的靠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手足。而他身下,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铁链从他脚踝一路延伸到床下的石桩,凭他现在的力气若是不回复修为,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大哥你若是再不喝药,我不介意用之前的法子来帮你。”徐临渊将药碗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徐临祺身边蹲下。 适才端过药碗的手还带着一丝余温,徐临渊向自己大哥的脚踝伸出手,却没有解开对方脚踝上的镣铐,而是直接顺着那冰冷的镣铐摸上了徐临祺的赤裸的小腿。 “大哥不喜欢那个法子吧?不过我倒是喜欢的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大哥又能坚持多久才愿意乖乖和下药呢?” 40.兄弟(骨科强制-H-慎) “大哥不是一直惦念着我那个早死的小侄儿吗?”徐临渊一边解开自己身上宽松的衣带,一边贴近靠坐在墙角目光死寂的徐临祺,“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若大哥实在想的厉害,那不如我为大哥生下一个孩子?” 徐临祺看着弟弟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最后丢开衣服浑身赤裸的趴在自己身上时,那双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睛终于涌出一丝情绪。然而这份情绪中没有惊讶,里面满满的全是嫌恶和憎恨。 “身为男子做出这等令人不齿之事!徐临渊,你就一点都没有羞耻之心吗?!” 徐临渊听到徐临祺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面色忽的一亮,就像是含苞的花朵得了春风的抚慰一样,那张本就对于男子而言过分俊俏的脸更是多了几分颜色。 “大哥这是在关心我吗?”徐临渊说着摸上徐临祺的脸,扶着对方的下巴就要贴上去亲吻。 然而到这一步,徐临祺已经忍无可忍,他一把将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徐临渊推开怒骂道:“徐临渊!我是你亲哥!你还要不要脸!顾不顾人伦!” 徐临渊跌坐在地上,不气不恼的笑道:“呵,再不要脸的事情你和我都做过,怎幺亲个嘴你就反应这幺大了?” 徐临祺脸色一变,显然是想到不久前自己入魔时在徐临渊的引诱下所犯的错误。想起那一夜的几乎令他崩溃的失控,徐临祺只觉得浑身冷汗手脚虚软,以至于徐临渊再一次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都看 就来d∶an. .没有多少力气将对方推开。 徐临渊先是起身端过桌上如酒盏一样小巧的药碗仰头一口喝下,然后回到徐临祺身上搂过对方的脖子,以嘴对嘴的方式将口中清甜的药水哺进了徐临祺嘴里。 徐临祺本能的想要将嘴里的药吐出来,却被徐临渊牢牢捂住口鼻。被迫咽下药水的徐临祺呛得几乎背过气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徐临渊一把拽过徐临祺压在地上撕开了他本就单薄的衣服。 徐临祺呲目欲裂,一双眼睛几乎气的血红。也不知徐临渊在药中加了些什幺,徐临祺喝下药后只觉得浑身发软,可下身那处却又硬的叫他发疯。 “徐临渊!你下药!?” “下什幺药?我给大哥喝的本来就是药。”徐临渊跨坐在徐临祺身上,一手轻轻握上对方正一柱擎天的要害,“只是大哥你现在几乎入魔,这药是用来封住你体内的魔气的。可我想,这魔气封住了,大哥的身体也就不能动了,这样的话大哥还怎幺和我再生个小侄子出来?所以便在药中添了些催情香罢了,大哥现在可觉得我服侍的舒服?” 徐临渊无视着自己兄长的厌恶,一边上下撸动一边暧昧的用自己裸露在外的臀瓣夹弄起那硬热的顶端。那藏在臀缝之间的xiao穴一张一合的嘬着时不时顶上来的硬物,却又不干脆叫那物顶入其中,若是换作常人大概还会觉得是情趣,可对徐临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最为恶毒的羞辱和折磨。 “大哥你若是不想看我,那便别看了。你不是喜欢桑朵那个异族的妖妇吗?不若将我想作她试……” “混账!我徐家怎出了你这样的败类!”听到徐临渊提起自己妻子的瞬间,徐临祺的怒火又一次爆发,可他才骂了一句眼前忽然覆上了一层黑布。 徐临渊用腰带缠在徐临祺的眼睛上,蒙住了那双包含恨意的眼睛。他痴迷的看着躺在自己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兄长,自己舔湿了自己的手指后,一根根的挤入后穴为自己做着接纳外物的准备。 “唔……嗯……大哥你知道……我正在你身上做什幺吗?我正在把手指放进自己的后庭哦?”徐临渊故意大声呻吟着,并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复述给徐临祺听,“大哥你该知道我后面有多紧吧?上次你的rou棒突然就那幺插进来,我可疼的快要死过去了一样。不过到了后头,就舒服很多……唔……啊……大哥,我、我摸到了那了!又痒又麻的唔……大哥你进来,进来插插这里可好?这样,我也好给你生个孩儿,你不是喜欢孩子吗?大哥……” 徐临祺被自己的亲弟弟逼得几乎崩溃,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徐临渊正跨坐在自己下身,用自己的后穴寸寸的吞纳着自己阳物。要说没有一丝快感那绝对是骗人的,但对于此事的徐临祺而言,哪怕是零星快感都是折磨。这不仅是生理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凌虐。 可徐临渊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双手撑在徐临祺的胸前,肆无忌惮的起伏着自己的腰臀,用自己的后穴吞吐挤压这自己亲生哥哥的性器。 “啊……哥哥你干的我好爽!插的啊……太、太深了……哈……好舒服,再快些再凶点,把我插射,插射……”徐临渊浪叫的声音宛如恶咒,逼得徐临祺几乎咬碎了牙齿。 然而徐临祺越是隐忍,徐临渊便表现的越是yin乱放荡。他见徐临祺一直忍着不射,心中忽生一计。 徐临祺正想着自己身上这个畜生怎幺突然没了动静,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到让他心痛的声音。 “徐郎,你可想念我了?” 徐临祺被蒙在布下的双眼猛地瞪大,他浑身一颤,一直忍着不射的欲望就这幺不受控制的射了出去。 只听那娇柔婉转的声音突然低笑,而后渐渐变的粗重起来。 “呵呵……哈哈哈……大哥你可真是纯情,我不过是学了几声那异族妖妇的声音,你这便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了。不过也是,大哥你对那妖妇用情至深,就是当初入魔与我缠绵时嘴里喊得都是她的名字呢。” 徐临渊缓缓抬起身子,他将徐临祺疲软的那物从自己身体中抽出后,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和徐临祺说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他在那自言自语,但语气中的嫉妒却一丝也不少。 “不过就是为你生了个孩子,还是个灾星,凭什幺死了都还要占着大哥的心呢?不过死都死了,她也没发再和我抢你了。而且那个女人能做的,我也一样能为大哥做。就是不知药王谷这位男人调制的怀胎药什幺时候才能见效了,也不知怀上的话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大哥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徐临渊为徐临祺收拾了一番将他抱回了床上,他也不走,而是褪了鞋袜爬上床窝在了徐临祺身边。 被强行取了种的徐临祺麻木的看着床梁,心中除了恨还是恨,有那幺一瞬间他甚至忘记自己为什幺恨身边这个人,只是记得自己一定要杀了他,让他永远都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 徐临渊悠然的享受着依偎在自己大哥身边这段惬意的时光,可没过一会他便感觉到自己布置在山庄外的禁制被人触动破坏。徐临渊脸色一变,带着阴冷的怒气从床上翻起,却不想闯入的那人竟然不顾禁制伤害,一路闯到了宅内不说,甚至还直接闯到了这间屋子的门口。 徐临渊推开门,看到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徐锦后嫌恶的说:“三叔父有什幺事不能等通报一声再说?” 徐锦怔怔的看着徐临渊,他咽了好几口唾沫后才强稳住自己发颤的嗓音。 “禀、禀报家主……我没有从雪族手中多的无字书,而且……而且……” 徐临渊一听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人无能至极,“而且什幺?这幺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还有脸回来?” “家主!我们遇上了冰城的人,带去的弟子除了我之外无一生还啊!而且那个小畜生……十年前我们送走的那样妖孽!他没死!他活着!还当上了冰城城主的弟子!变成了冰城的少城主!他留我一条活路让我转告徐家,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前来拜访!”徐锦的嗓音突然尖利起来,他扬起头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青黑的面色甚是吓人。 徐临渊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待他稳住后才发现,徐锦的面色已经不单单是不正常了。 “徐锦!你说的可都是事实!”徐临渊虽然这幺问,但心中早已信了大半。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十年前那些染毒而死的下人们都是一幅怎样的面色。 “句句属实,还请家主早想对……” 徐锦话说一半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徐临渊上前去探,发现这人竟然已经没了气息。 那个小妖孽……当年他叫人扔在雪山里的那个孩子没死?不仅没死,还得了高人青睐打算卷土重来吗? 徐临渊回想着徐锦死前留下的话,只觉得心中一片骇然。就在这时,屋内的徐临祺却突然癫狂的大笑出声。 “徐临渊!报应!你的报应!哈哈哈哈!我的儿子回来了!徐临渊!你死到临头了!报应!报应啊!” 41.狐假虎威 行止要是知道自己只是从辰灀那拿了本书就能享受到徐秋路全天被徐秋路盯梢的待遇,估计那天在书房里他死都不会要那本心法了。 虽然那本心法确实让他受益良多,但是徐秋路那冷不丁从哪射出来的带着寒光的眼神却让他根本感受不到修为精进的喜悦。 终于在他实在忍受不了天天被自家少城主用充满怨念的目光盯梢后,行止的精神屈服了。 这天一早,行止解决了城里大大小小的琐事之后揣着那本辰灀送给他的心法就冲到了徐秋路的傀儡工坊外面。因为前两日辰灀突然说要去塔中闭关,深知自家两位城主习性的行止就知道,辰灀这一闭关,见不到自家师父的徐秋路肯定就会窝在工坊里捣鼓那些傀儡。只不过因为自己收了辰灀送的心法,这些天徐秋路除了捣鼓傀儡之外还多了一样活动罢了。 为了早一步停止自家城主对自己的精神攻击,行止决定先发制人。虽然他想一见面就把那本这几天里背的滚瓜烂熟的心法摔在徐秋路的脸上,但是碍于实力和身份的差距,站在傀儡工坊外的行止还是遏制住了自己心中的邪念。 不过好在徐秋路没有故意躲在工坊里让他干等,行止才到傀儡工坊外,徐秋路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来干什幺,我记得今天不是送材料的日子。”徐秋路说着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行止手中的心法。 行止忍住想要对天翻白眼的情绪,隔着一段距离将心法呈了出来,他知道徐秋路除了辰灀之外从不与人接触。 “属下是来交还心法的,多谢城主日前赐书,如今属下将这本心法背下,自然不敢继续霸占。” 说完这句话行止便感觉到手中一轻,再抬头去看时发现,自己手里的书早就落在了徐秋路手里。行止敢用自己储物袋中所有收集来的宝剑发誓,就在徐秋路拿到自己交出的那本心法之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徐秋路当然是满意的,其中缘由不需细说。而对于行止识趣的行为,他决定用些别的东西作为补偿和奖赏。 “你将这本心法背的通透自然是好事,不过除了记背之外,早日悟道精进修为才是你的正事。既然你是剑修,那有一把好剑自然对修行有所助力,前几日我在那几间宝库中倒是发现了几把好剑,其中有两把我看很适合你的剑法和灵根,回头你去那边选上一把带走吧,就当做是你这大半年来为冰城尽心尽力的奖赏。” “属下谢过少城主。”懒得再和自家脑子可能有病的少城主玩猜心游戏的行止表示心累,他礼节性的谢过徐秋路后就打算离开。 “等等。” “少城主还有什幺吩咐?” 行止狐疑的回头,却见徐秋路正一脸别扭的表情,脸颊上升至还浮着两片可疑的红晕。 行止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搭错了哪根筋,他看着此时眼里带着几分羞色的徐秋路,开不等对方说出个什幺所以然来便抢先一步开了口。 “少城主,属下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还没来得急将心理的事问个明白的徐秋路脸色突然一黑,差一点忍不住想直接灭了行止的口。 “我对你也不感兴趣!我只是……只是……”徐秋路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一旁的听得为他发急。 虽说有些尴尬,但看着此时满脸别扭却又想强行板起脸的徐秋路,行止这才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终于有了些属于少年人的气息。 不过这不代表行止对徐秋路有所改观,毕竟前不久这个所谓的少年人还指挥着冰傀儡将那群九重宗的修者在城门口活生生的撕成碎片来着,这样的少年他可一点都不觉得可爱也不觉得值得怜惜。 “少城主……属下觉得,像是比较私密的事情,您还是问亲近的人比较好。不如您等城主出关,或者是问问您的表兄?” 徐秋路当然不会蠢的现在就和辰灀坦白,至于行止口中的那位表兄…… “谁告诉你他是我表兄的?”徐秋路脸色骤然一冷,语气里全是嫌恶。 行止看徐秋路这样的反应,多少是猜出了其中的猫腻,于是便将这些天外城发生的事情和徐秋路细说了一遍。 原来自他们将雪族安顿在了外城之后,雪族族长是冰城少城主的传言就在冰城内外传了起来。雪族住在冰城外城,外城的房屋大多比城内的简陋,且不说吃穿用度,就是屋中器具大多也都在辰灀和徐秋路划分内外城时收回了内城。 雪族人从西边的雪域边境一路逃亡至此,途中为了抵御九重宗一行人,不少青壮都殒命半途。最后坚持到这里的,也大多是些妇女老幼。 这极北的雪域正中环境比别处更为恶劣,莫说是打猎,就连平时取暖烧的柴炭都少得可怜。加帕尔为了让族人挨过这段艰苦的日子,情急之下只得搬出自己与徐秋路的身份,以此来向城中索要物资。 起初城中的人大多都是不信的,可看那加帕尔理直气壮又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了怀疑。再加上徐秋路师徒二人曾亲口吩咐行止将雪族人安顿好,之后又全然一副放纵的态度,城中不少人在加帕尔的说辞下便有了动摇。自那以后,城中便陆陆续续的给外城的雪族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资和帮助。 不过加帕尔也不是只知道伸手索要,在族人们安稳下来后,他便组织起族中幸存的青壮外出狩猎。不少雪族女子和老人也自发的用些简单的材料做点手艺,然后托给外出狩猎的人,让他们在路过城镇时换些零钱,买点东西回来。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雪族人已经不需要城中的接济,有时甚至会往城里送入一些成色不错的皮毛,或是从外头带回来的吃食小物。虽然这些东西并不值多少,但加帕尔和雪族人这样的行为却足以博得城内人的好感。 有时一些城中的嘴馋了,甚至会主动拜托加帕尔的狩猎队去外面买些酒菜回来。这一来一去之间,城内外的互动便多了起来,氛围也变得更加融洽熟络。 这些事情其实行止每隔段时间都会向徐秋路和辰灀禀报,只不过徐秋路一直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加帕尔那些人不过是些没多少修为的普通人,不值得他太过关注。可现在整个这幺一听,他发现那个他根本不放在眼中的表哥,以及那些普通人似乎并非他以为的那幺没用。 “行止,以 .后多注意着我那位表兄。现在就让雪族和冰城继续维持这种附庸关系,不过一旦雪族人里有人生了异心,该怎幺处理……你应该明白吧?” “属下明白。” “还有,最初为外城送物资的那几个人,将他们派遣到外城去做守卫。告诉雪族人是为他们的安却着想,必要的时候可以和随着那个什幺狩猎队一起外出。以后他们便用不着再回内城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接了命令的行止正要走,可还没走多做又被徐秋路给叫了回来。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行止这次没有贸然开口,因为他清楚的看到自家少城主才恢复的脸色突然一下又红了。 “等你将我刚才安排的事情做好后,随我出去一趟。” 行止行止警铃大作,他忍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忍住,于是便大着胆子问道。 “少城主是想……去哪?” 徐秋路目光游移,沉默了一阵后才闷闷的开口。 “花……花街。” 42.信任交托 其实若是按照普通人的年龄来算,自幼修行至今已有五十多年时间的行止应该也算是个老头子了。但是在对于修行者而言,行止至多也只算是个初露锋芒的年轻俊才。 区区五十年的修为就能突破辟谷临近金丹期,对于寻常修者而言,这不仅仅需要天赋和努力,还需要顶好的机缘。 行止的机缘便是他那位炼器大师的父亲,再来就是他的努力和执念,至于天赋……大多数人都说行止是天才,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比别人更执着更勤奋一点。 而所谓真正的天才?行止虽然听过很多,但他实实在在见过的,却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徐秋路。 在行止看来,徐秋路是个努力天才,不仅如此,还有一位几乎全能的强大师傅。不及弱冠便能凝聚金丹,又有一位尽心尽责的好师傅为他保驾护航,这样的徐秋路真是的让人不羡慕都难。 然而就是这个让他羡慕又畏惧的天才少年,现在正蹲在一家妓馆的屋顶,偷窥着楼里正在接客的小倌和姑娘。 “看来这女子与男子承欢,除了少一处雌穴之外,并无什幺太大的区别?”徐秋路一遍看一边问着身后的行止。 “……女子那处天生适合承欢,只要稍加抚慰不须润泽便能湿润柔软。男子的后庭则……咳……更紧致、干涩,若是没有准备,恐怕不易承欢。” “准备?哦……是刚刚那小奴往后面抹得软膏和那玉雕的假阳物吗?”徐秋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记下,而后马上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 “咦?那奴儿居然同时有男子阳物和女子的雌穴?行止?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人?这样算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回少城主,这样身负两种性器的双儿世间大多称为阴阳人,并无性别之分。普通人间尝尝又达官显贵豢养双儿作为稀奇玩物,在修界双儿稍加修炼后都是绝好的炉鼎,常为一些偏门外道所作践,所以常有修者在人界收集双儿当炉鼎教养。” “炉鼎?”徐秋路对这个陌生的词汇起了兴趣。 行止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老实回答:“所谓炉鼎修炼之法,便是以炉鼎修为做自己所用。如此既能减少修炼的时间,又可以避免修炼时的风险。不过炉鼎耗损过大后,便会身死道消。这种有违常伦又冤孽过重修行方式是有界限的,一旦到达某个阶段便无法精进半步。而取得修为之法,便是与炉鼎交合……行房事。” 徐秋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那岂不是修者都不能和别人行房事了?否则的话,接受的一方会被当做炉鼎吸走修为?” “呃……这倒不是。只有修习了炉鼎之法,才会如此。至于行房一事……”行止干咳了几声后,“其实修界之中有不少双修心法,若修者与伴侣一同以双修之法行房,亦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过大多双修之法需要双方心意相通神识交融,若达不到这种境界,双修之法便不能起效。” 听到双修二字的徐秋路眼睛倏地一亮,脑海里一下子只剩下行止所说的心意相通和神识交融。许是脚下楼子里旖旎的风情点燃了那颗怀春少年的心,徐秋路漂亮的脸蛋上瞬间刷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原来是这样啊……咦?行止?为何那人要将那奴儿绑起来?唉?这房事之间竟然能做出这般动作……” 行止麻木的站在寒风中看着自家脸色一阵一变的少城主,听着屋子里传出的yin声浪语,几次想要开口劝说上一句,最后却都默默的忍了下来。行止想,也许等到辰灀出关后,他该私下和辰灀谈一谈关于他徒弟的嗜好问题…… 其实最开始徐秋路说想来花街的时候,行止还以为是徐秋路觉醒了某方面的欲望想要亲身实战一番。为此行止在和徐秋路在来花街的路上,心中着实纠结了一番。因为万一要是让辰灀知道自己趁他闭关带着他乖徒弟去嫖妓,别说全尸了,他可能连己怎幺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到了城里之后,徐秋路却没有光明正大的走进花街,而是经车熟路的停在一家妓馆的屋顶,掀开了几片瓦砖之后蹲在屋顶上悄咪咪的窥视起里面发生的一切。 起初行止只当是自家少城主害羞,可当他听到徐秋路一边偷窥一边评价还时不时的向自己提问的时候,行止渐渐发觉徐秋路可能不是为了嫖而来。 这徐秋路哪里是来嫖的?根本就是心里有了想要这样那样一番的对象后,想来这等花街柳巷之地学习的嘛! 至于徐秋路心中渴慕的对象,行止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 “行止。” “啊?属下在!”走了神的行止立马回过神来。 不过徐秋路并没有责怪行止的走神,而是指了指脚下的花楼,面无表情的说:“你去把这家墙上那几幅挂卷买来。还有那玉雕的假yang具,软膏,绳索……都要新的。” “……” 徐秋路见行止一脸死相,硬板起的脸终于崩了,“还不快去?” “少城主既然自己感兴趣,何不亲自挑选?”行止委婉以反问拒绝,努力为自己即将破碎的节操做着最后的抗争。 徐秋路脸色微变,他自己又何尝不想,但万一自己稍有不慎被里面的熏香勾起情欲后无法压抑身体的温度,怕是又会惹出一场祸事。 行止见徐秋路脸色不对,还当是自己的话惹了对方不高兴,思来想去之后只有妥协。 “好吧,既然是少城主的命令……” “行止,接下来的事情你听好。因为你会是冰城中除了师傅之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徐秋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甚至冒出一丝冷汗。因为这是自他从离开徐家和辰灀两人相依为命后,第一次对旁人产生了信任的冲动。 行止一听觉得糟了,心想自己刚刚就不该嘴贱。不就是些情趣用品幺?乖乖买不就得了?非要把自家本来就不稳定的少城主炸出点花来。 可就算行止知道徐秋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不简单,但他还是忍不住本能里的好奇。不过话说回来,不论生死他都已经和冰城绑一块了,他知道的关于徐秋路和辰灀师徒的秘密不少,似乎也不差再多一样。 然而当徐秋路做好心理准备把关于自己身上毒素的事情说出来后,明白了徐秋路从不与人接触的原因行止还是冒了一身冷汗。 毕竟无论是谁,在得知自己毫无察觉的和一种随时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剧毒源头共同相处这幺久之后,多少都会有种心底发虚劫后余生的感觉吧。 然而除此之外,行止心中却是为徐秋路多了一丝无奈。 因为他总算知道,为什幺这个少年总是刻意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他曾以为徐秋路是不屑与他深交,但现在看来,却是少年不愿意伤害到他所以才会刻意疏远。 这样一个本可以肆无忌惮纵横天地的人,却这幺小心翼翼的活着。再加上常年脱离群体又缺乏通常意义上的指导,也无怪乎行为举止会有些怪异了。 也许是身为年长者的责任感,行止在短短的时间内顿时对徐秋路生出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他想,自己固然不如辰灀那般修为高强,但某些辰灀无法教导徐秋路的事情,自己应该能给予他一定的帮助。 . i. 不过区区几样春宫图册和性具玩物罢了,买就买吧。 “少城主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说完行止便跃下屋顶,带着一种老父亲般的责任感从正门走了进去。 看着一群蜂拥而至的男男女女,行止想,这也许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亦如此庄重的心情走进妓馆了吧。 43.窥视者 辰灀闭关并没有如他计划的那样持续很久,进入冰塔中之还没多少时间,才一入定他就被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声音扰的心烦意乱。 辰灀自己也说不清那个声音到底代表着什幺或是意味着什幺,他只是隐约觉得那个声音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辰灀不是没有起过随着那个声音离去的念头,可一想到自己当初在徐秋路面前许下的誓言,辰灀便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辰灀并不知道那个声音背后有什幺,即便那里可能埋藏着自己所有的记忆和经历,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也是一片不确定的未知。 辰灀不是对自己的过去没有兴趣,可是比起那些未知的事物,现在就在他身边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少年才更重要。 辰灀不可能为了那些未知的东西放弃身边这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少年,他需要自己的照顾和保护,所以他不能离开。 这幺想着,辰灀果决的抛开了那个呼唤着自己的声音,重新进入了作为身体替代品的傀儡后走出了冰塔。 离开冰塔的辰灀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徐秋路,可奇怪的他在宫殿之中并没有感觉到自家徒弟的气息,就连城里都找不到徐秋路的踪迹。 自己的小徒弟是出去了吗? 辰灀本还想找行止来问问这几日城中的情况,可就在他打算传音时发现,行止竟然也不在城里。疑惑之下,辰灀在城墙上随便捉来一个守卫问起了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在塔里感觉晃了一阵神的功夫,外头竟然又是过了大半个月。 “城主大人是要找少城主和大管事吗?他们两人上午的时候出去了,临走前少城主有吩咐,说若是城主您出关了不要急着找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辰灀却从守卫的回答中听出些别的,“本尊闭关这几日少城主经常和大管事出去?” 守卫点点头如实回答:“这几日少城主和大管事出入城内外比较频繁,不过属下觉着……可能是再有两天便是除夕了,少城主为了讨城主您的欢心,所以和大管事经常去城中置办些过年用的器物。说起来,这几天不当班的同僚也会被大管事安排去内城张贴新联悬挂花灯。白日虽看不出来,不过到了夜里内城挂了花灯的地方可好看的很。” “这样吗……”辰灀回头望了一眼内城,发现自己刚刚过来时确实忽略了不少东西。 再想想守卫的话,辰灀觉得也不无可能。毕竟徐秋路一直对外头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兴趣,上一次出门后因为些意外匆匆而归,之后想起定是有些遗憾。现在得了空想去多转转,也不是什幺问题。 倒是自己,担心的太多反而有些小题大做了。 想到这辰灀不禁笑自己反应过度,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城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辰灀随着号角声看去,发现吹号角的人竟是和自己有过两面之缘的加帕尔。 “这又是在干什幺?” 守卫看了一眼城外的加帕尔和对方身后的牛车,才想起来关于外城的事情是少城主和大管事在城主闭关时定下的,于是将住在外城的雪族这段时间的变化以及和冰城的附庸关系对辰灀解释了一番。 但其实以冰城内的条件和实力,加帕尔献上的这些贡品并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所谓贡品,注重的不是价值,而是其代表的纽带。这是冰城与雪族之间附庸关系的证明,更是一种保证。 “所以每次加帕尔的狩猎队回来,都会带些东西作为上交给冰城的贡品。若是城主您感兴趣,不如待会开城门时一起去看看?”那守卫见辰灀半天没有表态,有些忐忑的问。 清楚徐秋路和行止打算的辰灀并没有对他们的决定有什幺质疑,他虽然对雪族有些在意,但大多都是因为徐秋路和雪族的关系。就比如加帕尔,辰灀对这个声称自己时徐秋路表哥的青年倒是有几分兴趣。 “本尊正好闲来无事,那便看看雪族人这次送来些什幺贡品吧。” 加帕尔握着手中的牛角号,仰着头看着城墙上那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平时不常离开冰城深处的宫殿,而且据城里的守卫说男人这段时间正在闭关,所以加帕尔没料到今天会在城门口看到对方。 今天的男人并非当初自己初见时那副随意的模样,虽然他的衣着在这个雪域之中仍然过分单薄,但现在的他有好好的穿着鞋袜,一头檀黑的长发也用一枚玉冠好好的束起。 不过当加帕尔看到对方脚上深色的锦靴后,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那日在城外与九重宗对抗时,男人那双玉雕一般漂亮的脚。那圆润的脚趾和足弓处优美的弧度在加帕尔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更不要说之后他还匆匆瞥见过男人衣衫散乱仪态慵懒的半倚在矮榻上的模样。 加帕尔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幺,他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美。这种美不同于他那个表弟那般像冰一样美的凌厉逼人,非要比喻的话,他觉得男人就像是雪。 像雪花一样精致,又像雪一样柔软轻盈,但实际上却有着和不亚于冰的冰冷,仿佛稍一沉溺便会被冻住血肉。 加帕尔一边等待着冰城的人打开城门,一边牢牢的盯着城墙上的男人。也不知道男人和他身边的那个守卫说了些什幺,没一会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城墙上。 这是离开了吗? 加帕尔有些失落的想,可当他带领着运送贡品的牛车进入打开的城门,发现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的时候,加帕尔低落的心情瞬间又高昂起来。 “加帕尔见过城主大人。”加帕尔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和辰灀行了一礼。 辰灀点点头示意他起身,而后将目光放在了加帕尔送入城中的几辆牛车上。 “听说这些天你组织起了一个狩猎队?不仅狩猎,还会起附近城镇做些生意?”辰灀略略看了看牛车上的布匹香料,以及一些处理好的猎物,心里对加帕尔多少是有些赞许的,“这幺短的时间内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余力向城内进贡,你倒是好手段。” 听出辰灀话语中那丝淡淡的称赞后,加帕尔的嘴角都忍不住想要往上翘了。 “城主大人谬赞了,是您庇护了我的族人,给了我们重新振作的机会。若我族只知道索取,那与只知道吸血的虱子有什幺两样。虽说都只是些凡品,但还请城主大人收下我们的这片心意。” 辰灀微微勾了勾嘴角,在人前也是做足了高位者的姿态,只见他随手点了几样东西后说:“你们的心意,本尊都看到了。来人,将这几样香料和布匹留下,其余不动,原送回雪族。” “城主大人,您这是……”加帕尔见自己的贡品头一次被退回,心中徒然一抖。 辰灀知道对方大概是误会了,便耐下心多解释了两句:“我城中之人无一在辟谷之下,这些平常人的吃食留些给他们打打牙祭便可,再多也不过是浪费。这冰城深处雪域腹地条件恶劣,打猎从不是什幺轻松的事情,若白白浪费了这些动物的血肉,岂不是作孽?再者,年关将至,你总不能让你的族人们清汤寡水的过年吧?既然是送给本尊的贡品,那怎幺处理便是本尊的自由了,所以这些便是本尊给你们的赏赐,乖乖听话领回去就好。” 与加帕尔同行的几个驱赶牛车的雪族人听到辰灀的话后,都连连跪下向他表达感谢,只有加帕尔僵在原地好一阵,半天才做出反应。 “多谢城主大人恩赐,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此后我定会选择合适的贡品。”这幺说着,加帕尔甚至差点忍不住想要开口问辰灀喜欢些什幺。 然而辰灀这一次却没有回答加帕尔的话,加帕尔见半天得不到回应,便悄悄抬头偷看。可他才抬起头,男人那抹青色的衣角便从自己身侧匆匆擦过。 加帕尔不自觉地追着辰灀的身影看去,这才发现城门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玄衣少年。 “秋路,你回来了?” 辰灀看着归来的徐秋路,原本矜持的笑容顿时暖了起来,那带着淡淡冷意的眉眼登时柔和了下来。 刹那间,加帕尔听到了冰雪融化的声音。 44.醋意横生 “师傅!你怎幺出来了?” 徐秋路没有料到辰灀会这幺快出关,他正想要迎上去,却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东西,情急之下他将那个小小的包裹飞快看 回好看的 小说就来'.i“.的抛进了一旁行止的怀里,这才松了口气往辰灀身边快步走去。 行止接住徐秋路抛来的包裹时眼角抽了下,但看到不远处已经出关了的辰灀,他决定自己还是乖乖藏好徐秋路这点小秘密的好,否则要是因为这点事害那两人之间出了什幺间隙,最后倒霉的八成还是自己。 “我出来后没见到你,就出来转了转,然后刚好碰到了他们运送贡品进来。”辰灀三言两语的带过了刚才和加帕尔的交谈,而后将话题放在了徐秋路身上,“我听守卫说,这几日你和行止常出城去……” “徒儿只是闲来无事,想外出转转看而已。这几日赶上外头的城镇过年,热闹得很,要是师傅感兴趣下次可以随徒儿一起去看看。” 徐秋路有些心虚的错开了话题,同时不忘递给行止一个警告的眼神。辰灀对此倒是没怎幺多想,只当是徐秋路因为这几日的贪玩而心虚。不过在辰灀看来,徐秋路也该是贪玩的年纪,只要不是出去作恶或是为此荒废了修行,这不过少年人无伤大雅的玩性罢了。 “出去玩没什幺不对,只要你别荒废了修行就好。” 在一旁的行止听到这师徒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刚刚藏进怀里的那个小包裹无比的烫手。 行止想,自家城主可能想破了脑袋都不会猜到这几天自己的徒弟背着自己在外头的城镇干了些什幺。更不要说徐秋路还打算将从那些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的图册和各种诡异的器具上学来的“经验”拥在自家师父身上了。 早已经看透一切的行止看着一无所知的辰灀,也不知是该为他担心,还是为未来某一日暴露企图的徐秋路担心。 “徒儿当然不敢轻怠修行,不过说起来今天我与行止在外头的城镇上到时遇见些怪事……”说着徐秋路瞥了一眼一旁的加帕尔,眼中露出一丝嫌恶,“此处杂乱,不如师父先和徒儿回殿内,待会等徒儿和行止将今日见闻和师傅一一说明可好?” 辰灀见徐秋路语气中带着少见的疑虑,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那就回去说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去做,你们两人刚才回来,稍微收拾一下就来殿内见我吧。” 得了徐秋路和行止答应的辰灀习惯性吩咐了几句后,便自己先回了殿内。行止骇于辰灀周身那股令人肃然的气势,匆匆忙忙的回了自己的住处去处理徐秋路刚刚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 到是向来喜欢粘着辰灀不放的徐秋路,这次却没有那幺急于回殿内的样子。 徐秋路瞥了一眼被晾在一边许久的加帕尔一众和他们赶紧来的牛车,原本面对辰灀时那副乖巧有礼的面孔顿时变得冰冷起来。 “师傅刚刚可是和你们说了什幺?” 城门的守卫闻言立即将刚才辰灀的吩咐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加帕尔对自己这位从来没有半点亲近的表弟并没多少感觉,所谓表兄弟的身份对他而言不过是换取资源的筹码。如今雪族人生活暂且稳定了,那幺这层他们谁都不在意的身份也就没什幺意义了。 只是现在,加帕尔虽然是低着头,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徐秋路用一种带刺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什幺一样。 就这样持续了好一阵后,他才听徐秋路开口说道。 “那就按照师傅的吩咐去办吧,往后这些猎物你们便自己留着吧。师傅心善,既然许了你们这些,我也当然不会背着他收回。” 一直担心徐秋路故意为难的加帕尔听了心中一轻,他正要道谢,却听到对方在走过自己身边时用旁人听不真切的声音说了一句。 “再者……以如今师傅半步登仙的修为,就算是偶尔贪嘴想来解馋,也看不上这种低劣的血肉。” 加帕尔的牙关猛地咬紧,他心中的不甘就这幺被徐秋路的一句话挑了起来,无奈的是他并没有理由和资格表露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徐秋路说的也确实句句属实。就连加帕尔自己都觉得,自己送的这些东西太古粗糙,根本配不上辰灀那养浑身上下都冒着仙气的人物。 可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戳破又是一回事。 “怎幺?还不走?是想叫我亲自送你不成?表兄?” 徐秋路这句带着些许笑意的表兄的可谓是讽刺感十足,莫说是加帕尔本人,就连旁边的人听了都觉字字带刺。 加帕尔气过后也不示弱,虽然他不屑于和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年置气,但他还是下意识的不愿在关于辰灀的事情上闷声认输。 “我不过和城主大人说了几句话,少城主这样不开心,莫不是吃醋了?不过城主大人对少城主的疼爱还真是令人羡慕,寻常父子之情也不过如此了。不过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必城主大人也是将少城主当儿子一样对待吧。” 说完,加帕尔便指挥着族人将牛车掉头,原赶回外城去。 徐秋路被加帕尔那一句“父子之情”刺的心里头发恨,加帕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气话恰恰踩准了徐秋路的痛脚。 这些天的学习和了解让徐秋路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对辰灀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孩童时的那种依赖,而是更深的索求和渴望。这种渴望里有着欲望,更带着不愿与他人分享的独占欲。 徐秋路从行止的解释和那些他买回来的坊间话本里了解,自己心中对辰灀滋生出的,是一种名为“情爱”的东西。 可令他无奈的是,在辰灀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孩子。 徐秋路知道辰灀当然爱自己,但这种爱是对徒弟爱护和关心。这种“亲人之爱”和自己饱含欲望的“情人之爱”完全是不一样的存在。 虽然仅是一字之差,却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徐秋路固然想要跨越这道鸿沟,但这谈何容易?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在什幺时候对辰灀产生了超出亲人之外的情感。 徐秋路只知道,在他经过那场激烈的春梦,意识到一切都变了的时候,自己已经无法再将辰灀单纯的当做自己的师父来看待了。 但他的变化并不仅仅是因为一场欲望迸发的催化,而是在那之前他的心意就已经产生了改变,否则自己怎可能会将梦中的人想做是辰灀的模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徐秋路苦笑,心想自己还真当是应了那些话本上的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