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命不久矣[重生]》 分段阅读_第 1 章 《郡主她命不久矣[重生]》作者:荣青 文案:容成瑾x陆兰琛。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郡主你看,这雨,好像下得越来越大了呢。”清风楼二楼的雅间里,柔杏伸长了脖子,看着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有些担忧道。 “哦?是么?”容成瑾顺口应答着,然而她那一双清泠泠的眸子,却仍依然在直勾勾地看着底下那正端坐着弹琵琶的妙龄少女。 虽然,如今已是早春三月,但容成瑾因着身体羸弱的缘故,依旧穿得像是在过冬一般,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也是亏得她身材高挑,体态清瘦,这么衣着,倒也不会显得过于臃肿,落在那知根知底的人眼里,反而是十分惹人怜惜。 柔杏见自家郡主这么一副根本就没去听自己在说什么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轻轻拉了拉容成瑾滚着毛边的袖子,小声开口道:“郡主……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府了,不然,王爷也该着急了。” 然而,容成瑾只是捧着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恍若未闻。 见她竟又是看得痴了,实在担心她身体的柔杏一时间也不禁拔高了音量:“郡主呀,咱们也该回府了!” 突然听得这么一声,正看着人家姑娘看得入神的容成瑾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轻抚胸口,转过头来,嗔怪地看了柔杏一眼,然后,便伸出食指对柔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闭嘴。 见此,一心记挂着她身体的柔杏不禁鼓了鼓腮帮子,不乐意三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容成瑾莞尔一笑,轻声开口,语气温柔平和,满是安抚之意:“你只管放心便是,待此曲终了,我一定同你回府。” 虽说容成瑾久病缠身,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但笑起来温柔婉约的模样,亦是十分动人,被这么一双翦水秋瞳深深地看着,想来,任谁都做不到不为所动,柔杏见容成瑾是铁了心要留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便也真的再没说些什么了。 琴声琮琤,清亮如山泉,少女身姿,清雅如山月,那淡如雾中远山的两弯细眉下,清冷如月的眼眸流转着傲然光华。 奴随主子,柔杏与容成瑾都不是什么懂乐理之人,况且,她还因容成瑾的缘故,对这整个清风楼都怀着几分敌意,但此时,她却也暂时抛弃了这敌意,不禁听得痴了,看得痴了。 待到一曲终了,柔杏也是顿了许久,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后知后觉地伸长了脖子看去,见那架势,是真的完了,便心下一喜,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自家郡主,就等着看这人还有什么说法继续拖下去。 楼下叫好声不断,那名唤陆兰琛的琵琶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女抱着琵琶站起身,浅浅笑着地朝台下谢礼,她不经意扭头,眼波流转之间,却冷不丁对上了二楼雅间里容成瑾正看着她的一双眼,她微微张口,显然有些错愕,一双慵懒的眼,也瞬间都圆了。 见此,容成瑾对她投以微微一笑,心下却是暗想,这个小小的陆兰琛,果然是识得自己的。 陆兰琛见容成瑾一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头只觉着有些古怪,她纳闷地眨了眨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抱着琵琶,翩然下了台。 见人家走得没影了,容成瑾身子一软,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是雨天,湿气重,她坐了这许久,身体也确实有些受不住,是该离开了,她捂着暖烘烘的手炉,轻轻咳了两声,然后,便对柔杏使了个眼色。 柔杏会意,强忍着冲天翻白眼的冲动,老老实实点头应道:“是。” 柔杏出了房门,一边将怀中荷包递给了门口小厮,说是郡主给陆兰琛的打赏,一边,又忍不住在心底抱怨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郡主究竟是怎么识得这陆兰琛的,自打郡主从病中苏醒后,原本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这两天却是天天都往这清风楼跑,只为看这个什么兰琛姑娘,明明过去是个不好听曲儿的,连着听了这几天,竟也不见发腻,可也真是奇了怪了。 若是这郡主身体康健,活蹦乱跳的,那也就罢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都随她玩去,可偏偏,郡主体弱多病,是受不得冷,亦受不得热,风吹不得,太阳也晒不得,就连多走会儿路,都得腿软,再这样继续胡闹,那可不得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成天愁着这些事,柔杏也是快要苦恼死了,唉,要是王爷跟上头那几位能好好管管郡主就好了。 * 进了王府,容成瑾刚被侍女小心翼翼地搀着下了马车,风有些大,容成瑾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不禁往手心里呵了两口气,喃喃道:“今天可真冷啊……” 说完,她不经意地朝周围一看,却是突然发现,今日家中好似是来客人了。 看着那辆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华贵马车,容成瑾眉头微皱,神色中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悲伤。 她根本不用去细想,赵晞阳这个早已刻进了她骨头的名字,便从她的脑海中钻了出来。 她的青梅竹马,她的表哥,她的未婚夫婿,南平郡主与怀庆侯之子赵晞阳…… 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曾待她千般好万般好,可最终,却又把她给硬生生推进了深渊的人。 她原本以为,当自己再次想起这个名字时,心中一定满满全是恨意,可结果,她却发现,自己错了,比起恨来,更多的其实是心痛。 她当 分段阅读_第 3 章 是真的恨过他,而且,一度恨入了骨髓,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 但是,纵使再恨,他们过去那十几年的兄妹情谊,它也许所剩无几,却也并未就此彻底消失。 亲情,友情,甚至,年少时那朦胧且易碎的爱情……它们都汇聚了起来,在她的心中纠缠不休,让她愈发难受。 人的感情,果然一直都是这样复杂又折磨人的东西…… * 上月中旬,云安郡主容成瑾因一个人在风口站了许久的缘故,不慎染上了风寒,她自幼多病,本就身体虚弱,往日就算只是手上割了个渗出血丝的小口,都是做大伤处理,生怕一个不慎便出了差池,如今染上了风寒,那便更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而这场风寒,也确实来势汹汹,相当凶险,容成瑾一度烧得跟个小火炉似的,差点连小命都jiāo代在这了,帝后派来的御医们好不容易才把她从鬼门关给拖回来。 然而,她就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大家的一颗心便也就这么跟着悬着,一直到十天前,仿佛要就此长眠的容成瑾才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了眼睛的那一刻,所有战战兢兢伺候着她的人都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这祖宗终于活了,他们的脑袋保住了。 然而,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为她吊命的太医们气都还没喘匀,正想上去把脉的把脉,喂yào的喂yào,端水的端水时…… 结果,容成瑾却是一脸惊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也没穿,一把推开所有人就冲了出去。 众人也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都被惊得懵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阻止她。 然而,容成瑾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喊叫,只是发疯一般地四处跑着,在王府里绕来绕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仿佛伤心到了极致,又仿佛开心到了极致。 好不容易,惊魂未定的大家终于追了上来时,她已经跑进了花园里,正大喇喇地要折花了。 大家也是唯恐她会再有个三长两短,连忙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无视了她的挣扎,硬是把她给抬回了房间。 闹了这么一出,全府上下也都不用人通知,人人都知道这云安郡主不仅醒了,而且还能跑能跳的了。 后来,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了的云安郡主也是笑呵呵地解释了许久,才终于让太医们打消了给她看脑子的念头,并且让长辈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光着脚跑出房门这种事,若是换成过去的容成瑾,确实是绝对做不出也做不到的,就算是现在,你让她脱了鞋再去跑一次,一向畏寒的她,估计也是怕极了冷,而且有心无力。 那一天,发生了太多。 她会喜悦得太过,也是难免的。 毕竟,谁能想到,早已死去了的 分段阅读_第 4 章 她,竟然还会有重活一世,回到如今尚待字闺中时的机会呢? 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她是因为怨气太过深重的缘故,才会被拦在鬼门关外,始终都不能去投胎,以至于这些年来,只能在阳间四处漂泊,静静在一旁看着冥冥众生的生老病死,不知何去何从。 可结果,她却是想错了。 十天前,原本还正在瑞王府里蹲着偷偷看着侄儿侄女傻笑的她,竟不知为何,突然便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当时,她简直是又惊又怕。 毕竟,她是做了鬼的,本不该有这么多的感受,她本还以为,估计是她这怨鬼在阳间逗留了太久,要遭天谴了。 她yu哭无泪地想,她也不想一直逗留阳间的,她也想要投胎转世啊,若不是实在找不着门路,也没有黑白无常来接,她可早就走了,才懒得整天在这儿看自家哥哥的孩子们打打闹闹。 可结果,当她挣扎着,再度睁开眼睛之时,映入眼帘的,却俨然是她少女时期的闺阁,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众人关心的脸,那些与她年龄相仿的侍女,一个个的,居然也还是十几岁时的模样。 她傻傻地盯着他们,错愕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大约是回去了,回到了未出嫁的时候,她又惊又喜,为了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第一次发起了疯,所以,她爬下了床,甚至连鞋也忘了穿。 她当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仅有的念头便是,她要出去,要把这王府的里里外外都看个遍,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敢去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而这一切,也确实是如她所想,都是真的,至少她光着的脚,是真真切切地冻得发疼了起来。 但她仍然不放心,很快,她又找到了一种方式成功地证明了这一点。 她活着的时候,从不曾去过那传说中的清风楼,其原因,一是因为她觉得不大感兴趣,二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实在有失身份,所以,她自然也根本就不知道里头的优伶乐人们究竟都是何模样。 但是,在她死后,她却是去过,而且,去过许多回,每一回,都是在她的忌日那天,在那天,不管她身处何地,她的灵魂,都会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吸引过去,吸引到这个她生前从未见过的女孩身边,静静看着女孩为她落泪。 容成瑾根本就想不起这个名唤陆兰琛的美丽女子究竟是谁,自然便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对她究竟有何意义。 容成瑾只知道,当她站在一旁,看着陆兰琛落泪时,她也会莫名地跟着疼痛,她明明已经是个没有了心的死人了,但她的灵魂,却还是会痛,整个魂体都在发颤那样的痛。 这个虽沦落至此却依旧如此不染凡尘的陆兰琛,是除了她的至亲之外,唯一一个在许多年之 分段阅读_第 5 章 ,还会记得她,会在她的忌日给她烧纸钱的人。 容成瑾很心痛,却更是好奇。 她真的好想知道,知道这名女子的眼泪,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第二章 容成瑾走进房间,柔杏连忙替她解下了斗篷。 她浅笑着问房中丫头:“是表哥过来了么?何时来的?” “回郡主,赵世子来了约莫一个时辰了。”房中婢女规矩答道。 容成瑾点了点头,便坐到了梳妆台前,让柔杏为她梳妆,毕竟,她总不能用现在这副模样见客。 柔杏一直是知晓自家郡主的小心思的,小女儿家要见心上人了,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啊,她低头一笑,心想,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这样一来,赵世子见到美丽的郡主高兴了,郡主的心里也是甜的。 这般想着,她刚拿起梳子,便只听得容成瑾淡淡开口道:“不必麻烦,简单随意一点便好。” 啊?柔杏微微一愣。 容成瑾抬眸看了她一眼道:“我说简单一点便好。” 就为了区区一个表哥,在穿着打扮上费尽了心思,力求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都是最美丽的模样,这样的小女儿心思,当时觉得无限美好,现在想来,却让她只觉稚嫩的自己有些好笑。 闻言,柔杏一时间不由得愣了愣,不过,她虽然惊讶于郡主突然的改变,却也没有说什么,反正郡主的吩咐,她只要乖巧照做就好了。 * 等容成瑾进了前厅时,如坐针毡的赵晞阳已经快要尴尬死去了。 容成瑾上前冲瑞王柔柔一福,低眉顺眼道:“见过爹爹。” 瑞王点了点头便冷了脸,斥责道:“你这是又跑哪儿疯去了,你表哥都在这等你半天了,这么冷的天,你也是不注意点,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语气虽然听着十分严厉,但话里话外,却满满都是关切。 故而,容成瑾丝毫不怕,反而还朝父亲莞尔一笑,笑得瑞王都又偏过了头去。 然后,她便扭头看向了赵晞阳,赵睎阳俊秀非常的脸,一如往昔,可是却再也无法令她怦然心动了。 她笑着问:“睎阳表哥怎么来了?等我很久了?” 赵晞阳心里喜欢她,本就是一见她便心生欢喜,此时见她一笑,就更是魂飞天外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连忙道:“不久不久,我也就刚来,表妹你快坐,你身体好些了吗?” 看着他这幅殷勤的样子,容成瑾有微微的失神。 她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表哥这般模样了,以至于,她都差不多忘了,她的表哥,也曾经是一个一见到她,便会脸红的毛头小子,整天跟在她身后,表妹表妹地喊。 如果,他们都不会改变,永远都是少年时模样,那该有多好啊。 “表妹你怎么了!”赵晞阳见 分段阅读_第 6 章 她居然走神了,便又唤了一声。 容成瑾瞬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表哥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赵晞阳也是这才想起他的来意,他忍不住抱怨道:“早就该来了,我娘也真是,天天就知道拿功课来压着我,不让我过来看你,我呀,可是好不容易才偷了这份闲,表妹你说,我要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我又不像那些个寒门学子,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我以后的路子可是多了去了,我还是想像我爹我外公一样去打北黎,去立军功!何必……” 他正喋喋不休,瑞王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了,“晞阳!” 见自家堂舅兼未来岳父突然开了尊口,赵晞阳也是连忙就噤了声,他微微撇了撇嘴,又偷偷看向了容成瑾的方向,他见容成瑾也在回望自己,心头一动,便开始挤眉弄眼地用眼神跟她传递起了自己的相思之情。 这么些小年轻的把戏,瑞王自然也是见得多了去了,他眼里瞧着,轻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道:“你娘她也是为了你好,这军功,哪里是那么好立的,又或者,你其实是想就这么背靠着你爹你娘,一辈子当个文不成武不就,只知挥霍的纨绔子弟?” 这两人之间的那点子事,若不是他与怀庆侯早已说好,不好伤了两家的和气,而且这小子也是真心喜欢自己这多病的闺女,自家闺女更是对他颇为有意,他估计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婿。 赵晞阳倒是很会卖乖,听到瑞王这么说了,便连忙认错道:“舅舅教训得是,晞阳知错了,晞阳也是因为知道表妹病倒了,思念表妹心切又不能及时来探望,心里又急又气,才说出的这等混账话,以后再不会这般了。” 瑞王要是会真的信他的鬼话就出鬼了,不过他也懒得管了,见这两人一双眼都快要胶一起去了,他也是不打算继续就这么chā在他们中间了,免得闹心。 他沉着脸,缓缓开口:“小瑾,晞阳难得来一趟,你就带着晞阳好好走走吧。” 女儿长大了,到底是留不住了。 赵晞阳曾一度是个一个月至少会来七八次的人,整个王府他都走遍了,再熟悉不过,本没有什么走走的必要,但既然是他最喜爱的表妹相陪,他想,走上三天三夜都无妨。 故而,听得瑞王这么说,他顿觉解放,他向瑞王规规矩矩地吿了退后,便连忙跟在了容成瑾的身后,走出了门。 “表妹啊,瑞王舅舅他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凶了。”一边走着,赵晞阳还不忘一边扭头冲容成瑾抱怨道。 结果,容成瑾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静静走着,赵晞阳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在心上人面前抱怨人家爹爹不对,遂连忙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 分段阅读_第 7 章 两人便相伴着走进了湖边的汀兰水榭,赵晞阳刚刚在容成瑾对面坐定,正待要说些什么,结果尚未开口,便只听得容成瑾淡淡一句:“表哥,我有几句话话同你说。” “什么?”赵晞阳看着她,神色有些小小的期待,他们青梅竹马长大,又是两情相悦的少年恋人,许久不见,他是有一堆的悄悄话想要同表妹说,想来,表妹也是如此了。 容成瑾抿了抿唇,一双眼睛也直直地向赵晞阳看去。 她看着眼前的这名十七八岁少年青涩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可犹豫之后,却还是叹息着道:“表哥,你我的婚事,本就不过是一句戏言,就此作罢吧,不过说一声的事。” 这大约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他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啊哈?” 闻言,原本还笑眯眯的赵晞阳整个人也是顿时傻了,他愣了愣,又哈哈道:“表妹,你什么时候跟人学坏了,还会跟我开这种玩笑了,柔杏丫头教你的?” 容成瑾苦笑一声,道:“我又几时同你开过玩笑了,横竖这只是一个口头婚约而已,趁现在一切都还未曾真正定下,想要解除,倒也方便。” 说完,容成瑾顿了顿,又道:“表哥也知道,我是注定活不了几年了的,这么多年来,各种珍稀yào材如流水一般送进了王府,可我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耽误你呢,更何况,我也知道南平郡主她一直都不喜欢我,这桩婚事作罢,她一定十分欢喜。” 是啊,不喜欢,从来就不曾喜欢过,毕竟,哪个做母亲的会乐意自家儿子娶个大风一吹就会倒的病秧子做妻子呢。 若不是赵晞阳钟爱她,爹爹与帝后都宠爱她,她的外祖家也不容小觑…… 那位万般尊贵的南平郡主,又哪里会迫于无奈应允这桩婚事呢? 她曾经为了赵晞阳,对南平郡主百般讨好,可最后,她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 婆媳四年,高傲的南平郡主虽说没挫磨过她,但在她面前,却也是从未有过好脸色,南平郡主的冷言冷语,让她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最后她死了,南平郡主也在背后暗暗嫌她在怀庆侯的五十大寿这天闹成这样实在晦气,当然,之后在她爹爹面前,还是要像模像样地挤出两滴鳄鱼泪的。 想着自己上辈子的天真傻气,容成瑾的心头也不禁泛起了酸,若她从不曾经历这些,一直都是当年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那该有多好呢。 赵晞阳自然不知道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容成瑾便是又想了这许多,他也浑然不知,容成瑾这句婚约作废,究竟是多么情真意切。 相反,听了容成瑾这番话,他反而顿时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把 分段阅读_第 8 章 住容成瑾的手,微微用力,容成瑾便挣开不得了。 “表妹,你是在怨我受到了我娘亲的阻拦,没能够第一时间过来看你么?你是生气了?没错,这确实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如此了,我就算是去翻墙钻狗洞,我都会跑过来找你的,你放心。”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表妹,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是明白我的心的,你不要去在意她的想法好吗?过日子的那个人是我又不是她,她本就无权去chā手我的婚事……” 可真是天真的话语啊。 容成瑾手上使着劲,努力想要挣开他温热的手,却始终不得法。 她还记得成亲那天,也是这样的一双手,紧紧拉着她走进怀庆侯府,它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坚定,她原本以为,这个人,便会是她一生的依靠…… 可现在,她心中却只有满心的厌恶。 她叹了口气,轻轻道:“表哥,你先放开再说好么?” 闻言,赵晞阳连忙撒了手,他垂下头,又内疚地冲她放缓了声音道歉道:“对不起啊表妹,我只是……我只是……” 毕竟,像退婚这样严重的话,容成瑾过去从未说过,相反,她是憧憬着嫁给赵晞阳的,一直都是如此…… 容成瑾别过头去看了一眼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道:“表哥,你我其实并不合适,不是么?” 赵晞阳心中忍不住气血翻涌,他猛地站起身道:“你别胡闹!” 这合不合适,她一个人说的又怎么能够算数! 可是,他看着眼前面色平淡的容成瑾,一颗激动不已的心,却还是渐渐变得空落落了起来。 “表妹,永远都不要这么说好吗?除你以外,谁都不行,而且,你不是从小就说过要当我的新娘子么?” 怎么,突然便变了卦呢…… 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容成瑾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在他爬上树替她取风筝却险些摔下来的时候?还是他为了替她出头,与欺负了她的广定伯家大公子大打了一架后?又或者,是他们两人偷偷出去逛庙会时,他板着脸把自己的斗篷也加在她身上的时候…… 这个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的人,曾经护她如宝,而这样的回忆,也确实太多太多了。 而‘要做表哥的新娘子’这样的话,她大约也确实真心实意地说过许多回,她见过的男子不多,而她的表哥,一直都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个,他家世好,生得也俊朗,又待她极好,那时候的她,很难不去心动、不去依赖…… 容成瑾淡淡道:“那时候,你我都还是孩子,童言稚语,你怎么偏偏就当真了呢?” “表妹!你教我如何不当真呢?”赵晞阳见她神色冷淡,越发激动道,“表妹,我就是当真了,我 分段阅读_第 9 章 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永不分离,难道,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他那颗年轻的心,此时就像是烧旺了的炉火一般炽热。 闻言,容成瑾简直忍不住想笑。 当真?她曾经也是与他一样的当真,可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她那般心碎,当那样的场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浑身都在发疼发冷,她的一颗心,过去从未那么痛过,连着胸骨,一路痛到她的肚子…… 她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痛完了,身死了,心也一并死了。 所以,这一次纵使他再如何深情款款,她也绝不愿重蹈覆辙了。 “表哥啊,我累了,你请回吧。”她偏过头去,这般说道。 “小瑾,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难道当真就这么绝情?这么不顾及我们过去十几年的情分?”赵晞阳哀伤地望着她道。 听着他这样悲伤的语气,还有这个过去只有在耳鬓厮磨间,他才会呢喃轻唤的小名,容成瑾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但也仅仅只是动容了。 “表哥,你知道吗?今天我刚出去时,这天,尚还是个大晴天,艳阳高照,结果,只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它就下起了雨。” 她看着赵晞阳不解的眼神,徐徐说道:“表哥,老天爷尚且善变,更何况是人心呢。” 说完,她抬眸看了一眼赵晞阳,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语气却又是那么的坚定:“表哥,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哥哥的小女孩了,你明白吗?” 容成瑾从来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曾经,她想得太多,也顾忌太多,而如今,她由身到心,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赵家人,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影响到她的地方了,故而她这一走,走得十分干脆,不管表哥在她身后说了什么,都不曾回过一次头。 她满怀心事地回到前厅后,第一桩事,便是朝着瑞王盈盈跪了下去。 见她突然下跪,一张小脸还依旧是苍白无血色,瑞王不禁皱了皱眉,“你这是又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而容成瑾却是摇了摇头,道:“爹,我想问你,我同表哥的事情,可否作罢?” 她的声音小小,然而一字一句却是掷地有声,厅内几人也是顿时震惊不已,而这其中,尤其是当爹的瑞王。 如若不是容成瑾心里喜欢人家,瑞王当初都未必会同意这件事,哪怕容成瑾从来都不是多么十全十美的姑娘,还身体羸弱,但在瑞王心里,她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那个不争气的小子,自然是哪儿都配不上她…… 可如今,这桩婚事全京城都心知肚明,就差哪天正经定下来了,这时候反倒说起什么不提了? 难不成,是那赵家小子同她说了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什么不好的话,惹得这丫头心里头不高兴闹脾气了? 见爹爹沉默不语,容成瑾唯恐他多想,又道:“没有jiāo换文书,这桩所谓婚事,也不过是一句戏言,您去同堂姑父他们说一声便是,表哥那儿,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你说什么?”瑞王惊讶地问。 容成瑾微微一笑,道:“我说,我方才已经同表哥说过了,我与他的婚事,就此作罢。” 瑞王看着她这笑盈盈的样子,想要骂她两句不知羞,竟然同人家男儿家开口闭口婚事的,成何体统吧,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又实在是舍不得。 这个丫头,他一向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辈子一指头都没舍得动过,这时候又哪里舍得说她半句不是,纵使满肚子的火气,也得吞回去。 最终,他心中的千言万语通通化为了一句话:“你先起来再说,那个死小子,他怎么惹着你了?” 见他神色稍霁,容成瑾觉着他差不多是同意了,便也舍不得让自己继续受罪下去了,她伸手由侍女扶了起来后,便十分亲昵地坐到了瑞王下首。 “我前段时间做了个噩梦,梦见他是我的克星,迟早会克死我。” “净瞎胡说!”瑞王斥道,“你什么时候还开始信这些了。” 容成瑾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她原先自然是什么都不信的,可她经历了更加怪力乱神的事,现在随你同她说什么神仙鬼怪她都信。 见这个说法貌似行不通了,容成瑾只好又道:“表哥他自然没有惹着我,只是,我这些天想了许多,我发现,我在心里从来都只把他当做哥哥而已,您说,哪个当妹妹的会嫁给哥哥呢?又不是人人都是那传说中的伏羲女娲,在我看来,让我跟他成亲,与让我跟大哥成亲也没什么差别。” “你这又叫什么话。”瑞王也是有些不悦了,一个未嫁小姑娘,怎么连这种有违人lun的比方都打起来了。 “自然是大实话了。”容成瑾道,在她眼里,她家爹爹大约就是个纸老虎,瞧着再凶,一捅就破。 “反正,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况且,人家南平郡主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若当真嫁了过去,也定是要吃亏的。” 若是头先,瑞王还算有些犹豫的话,听了这句,整个思维却也是差不多快要被容成瑾给带过去了。 虽然堂妹夫对容成瑾颇为疼爱,但他那堂妹,却因为有个太争气的父亲,一直都是个极心高气傲的,把自己那宝贝儿子看得跟个什么香饽饽似的,对他这个病弱的女儿一直颇有微词,虽然,她从不曾多么明显地表现出来过,但瑞王素来疼惜女儿,自然是瞧得出几分端倪。 只是,他这熊女儿就跟铁了心一般,就是非要在赵晞阳这棵歪脖子树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吊死了,他气她、怜她、又担心她,可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连此时,他听得女儿这番话,虽然心里早已同意,却依旧有些怀疑女儿是不是只是一时赌气说出来的气话。 他唯恐女儿有一天会后悔,便仍是什么态度也没表,只同她说:“丫头,这到底是你的婚姻大事,你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知父莫若女,容成瑾也不急于一时,遂也不继续讨论这些了,反正,她本身也不觉得只靠自己一张嘴就可以解决一切,她今天会突然说这么些话,也只是想给他们透个底罢了,是否真心实意,来日自见分晓。 第三章 翌日。 容成瑾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了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漫天的飞雪,缓缓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也就这么随着身旁正扶着她手臂的侍女一起,刹那间,如流沙倾颓,化为了虚无。 她捂着空落落的心口,心跳的速度,太快,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而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淡淡的日光,透过淡红色的幔帐,温温和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可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依旧沉浸在方才那个浑浑噩噩的梦境中。 “怎么突然间,就做梦了呢……”她喃喃对自己说着,心底却满满都是厌恶。 昨日,她在外呆了半天,早已累极,不过是强行撑着才又说了那许多,故而,她在同瑞王告了辞之后,回到房间,身子只一沾上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竟是连晚膳都不曾用。 此时,一直在隔间守着的柔杏听到了动静,她连忙掀了门帘走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怎么了?郡主你饿不饿?” 昨天容成瑾睡得太早,没有用晚膳,今天又醒得太晚,她这么个身子骨,着实是让人担忧。 容成瑾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没什么胃口。” 柔杏一听顿时便急了:“哎呀,郡主,再没胃口,也得吃饭呀,要是饿坏了身子怎么办?您啊,本就身子弱,若是再不好好吃饭……” 听着她的唠叨,容成瑾轻声一笑,打断道:“难道,多吃了这两口饭,我的身子便会好么?” 被她一呛,柔杏顿时哑口无言,一颗心也不禁揪了起来,这郡主可真是的,总是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难过。 见她说不话来的伤心模样,容成瑾只好又解释道:“柔杏,我方才做了一个梦,一个恶心人的梦,它让我实在反胃。” “啊?”柔杏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到了容成瑾的床边,“是个什么样子的梦啊?” 容成瑾微笑着缓缓道:“那梦里面,有怀庆侯府,还有赵晞阳。” 闻言,柔杏眨了眨眼,显然是有些迷糊了,这,梦到人家赵公子怎么就是恶心人的梦了呢? 容成瑾微微垂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下了头,顿了顿,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是没了笑意:“却再也没有我曾经深深喜欢的表哥了。” 她记忆里的表哥,一直都那么疼她、爱她、怜惜她,纵使他的本xing原是那么的胆小怯懦,他也可以去为她反抗。 她始终都记得那时候的情形,虽然,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堂姑父也早早便在心里拿她当未来儿媳fu看待,她的小表妹赵晚月更是个调皮的,总是在背地里笑嘻嘻地呼她嫂子,惹得她脸红…… 但只要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便一切都不算数,表哥的母亲南平郡主从来都不想要她,可是表哥,一向都那么畏惧母亲的表哥,他就是铁了心了。 他曾经是那么的在乎她,可是,可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才短短四年而已,便一切都彻底改变了呢? 她曾仰慕了那么多年的表哥,就这么突然消失了,后来那个长着与她表哥一般俊美无俦的脸的男人,她只觉得,她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 听得容成瑾这么说,柔杏不解地抿了抿唇,只是傻傻地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容成瑾,她脑子一直都比较笨,故而,此时她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郡主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郡主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大好,于是,她只犹豫了一下,便握了握拳,大着胆子坐到了容成瑾的身边。 “郡主,我听说,梦啊,都是相反的,你别担心,赵少爷他永远都是您的表哥,这是你与他之间的血缘,是永远斩不断的。”她身子微微前倾,笨拙地安慰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可真是在鸡同鸭讲。 容成瑾原本心里头又堵又气,此时见柔杏这明明什么也不知道,却仍然竭力想要安慰她的模样,却是心头一暖,她眉眼一弯,心想,可真是个呆丫头。 她们相伴数年,柔杏比容成瑾大了一岁多,虽说身份有别,但过去的容成瑾却一直都是拿她当亲姐姐一般地依赖着,如今,容成瑾重活了一世,虽模样瞧着还是年纪小小的,内里却已不知是多少岁了,比如今的柔杏还要大上许多,故而,她此时再看柔杏,就俨然多了几分姐姐看妹妹时的怜爱。 当然,只要柔杏不要总是这样,像个老妈子一般对她唠叨。 这么想着,她看着眼前柔杏还依旧年轻单纯的模样,一颗心也是越发柔软。 只是…… 她脸上的笑容突然一僵,她…… 又想起了她最不愿触碰的回忆之一…… 上辈子,她的柔杏是怎么死的呢? 她自然一直都记得的,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柔杏在她死后不久,与当时房里的所有的下人一起,通通被愤怒的南平郡主给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杀了,就因为他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他们地位卑贱。 南平郡主当然不是因为心疼她而怒,南平郡主怒的是赵晞阳,怒的是容成璇,然而,最怒的,却还是她容成瑾,怒她身子不好,好好地养了这么多年尽是白费了钱,大好的日子,竟就这么急怒攻心死了,可真又是丢人,又是晦气。 在赵晞阳还在死死抱着她的尸身大哭特哭时,她就在一旁看着,看着苦苦哀求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拖了下去。 这个世界,一直就是这般的不公啊,因为她与女儿静远一起死去了,所以,这些做主子的就要让这些无辜的人来为她们陪葬。 她真想冷笑,可是,当她看到屋外那样血淋淋的场景时,心里头却只有难受。 她的表哥,她的丈夫,她女儿静远的父亲,他明明知道柔杏对她多么重要,可他却并没有阻拦,估计,他心底里也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惯会推卸责任,好似只要这些看护不力的人全都死了,他那双沾满了她和女儿静远鲜血的双手便会变得干净了些一般,却不曾想,这只会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的柔杏,虽然有时候确实会显得有些烦人,却一直都像是她的亲姐妹一般的柔杏。 她眼睁睁地看着柔杏被打得血肉模糊,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泪流满面。 这件事,她每每想起,都会忍不住恨自己怎么就那么无能,以至于到头来会被人给活生生气死,甚至,还连累了自己最珍视的侍女。 思至于此,容成瑾也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拉过柔杏温热的手,柔声嘱咐道:“好姐姐,以后,你们都别在我面前再说起表哥了,别忘了,我可是打算跟他撇清关系了的。” 容成瑾只要一想到这人的母亲吩咐人家打死了她的好柔杏,便本能地想把他们两人隔得越远越好。 闻言,柔杏顿时一惊:“啊哈?!您那都是在说真的?!” 昨日,她一直是守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故而,也与瑞王是存了一样的想法,觉得他们只是闹别扭了,可现在瞧着,却好似是铁了心了。 看着柔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的惊讶样子,容成瑾无奈道:“我的好柔杏呀,就别整天咋咋呼呼的了,只管听我的便是,而且,你现在也该吩咐下去,服侍我洗漱了,待会儿吃过午膳后,你陪我去趟清风楼吧。” 果然又是那清风楼,虽然那清风楼大得很,又名声在外,武术,戏班子,耍杂技的,唱曲儿跳舞的,甚至是赌博的,都应有尽有。 但是,她可知道,她家郡主的心思啊,可根本就不在这些上,至于,郡主的心思都在什么上呢…… 想着那位整天一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幅清高作态的兰姑娘,柔杏忍不住转过头去偷偷撇了撇嘴。 她真不想郡主成天就惦记着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可惜,她毕竟只是个做奴才的,主子好xing儿,待她和善,还愿意同她说说心里话不假,但凡事也都得有个度,她可以唠叨可以规劝,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就可以随意置喙主子的决定的。 郡主之命不可违呀。 这么想着,实在无奈的她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乖乖出去,让人赶紧准备服侍郡主起身洗漱了。 第四章 陆兰琛坐于台上,一边调弦校音,一边却是不由得发起了呆。 台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们全部都是过来看她的,可她却实在懒得去在意,昨日,她与容成瑾的目光相接那一瞬,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自己竟落得了这么个凄惨处境,居然被容成瑾瞧见了,她也实在是羞愧不已,以至于是一夜都没睡。 她总是在想,容成瑾那个古怪的笑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是还记得她,并怨恨她,在笑话她在尘世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这个凄惨样子? 还是,一别几年,能够再次见到自己,容成瑾竟还是觉得有几分开心的? 想得可真是好呢,她嗤笑着如是对自己说道。 想来,也不知道容成瑾究竟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乐伎,连名字说出来都会污了贵人的耳朵,容成瑾,一向都深居简出的容成瑾,居然还能发现得了她…… 而且,昨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容成瑾就这么跑了过来,她那终年不见好的身体,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么? 她始终记得,那其中,也有她的错。 陆兰琛这么想着想着,慢慢的,就有些跑偏了。 不知不觉间,她抓着琵琶,手上也暗暗多了几分劲道。 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在想了又想之后,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眸向上瞟了一眼,结果却只见那雅间里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她也顿时就松了口气,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庆幸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她大约从头到尾都想岔了,人家容成瑾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这样的贵人,不再记得一个小小的陆兰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容成瑾也许只是从旁人的耳中得知了这里,一个临时起意,便跑过来听个小曲儿,一曲奏完,她觉着还不错,便给了那奏乐的乐伎一个笑脸,这又有何不可呢? 哎,也就是只有她这样天真的人,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胡思乱想瞎猜上半天…… “兰姑娘,你今儿个打算弹支什么曲子啊?”台下有人仰着脖子高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调笑之意。 闻言,还在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走神的陆兰琛连忙将目光从雅间收了回来,扯了一抹并无多少真心的笑容道:“兰琛在此多谢诸位赏脸,今日风光正好,那么,我便再为诸位奏一曲《鱼儿戏水》吧,若有不好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话罢,她手指一弹一挑,悦耳清脆的琴音便倾泄而出,响彻了楼宇,台下顿时便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陆兰琛的脸上还带着清清浅浅的笑,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每天都是如此啊,她冷眼看着众人沉醉的模样,忍不住感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人生,就是这样在不断的演奏中度过。 而这些人,为她的容貌叫好,为她的身段叫好,为她的技艺叫好……可是,她映照在琵琶上的心声呢?却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瞧得见,也从没有人会屑于去瞧见。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差不多要被这样的生活给bi得麻木了,可昨日那位故人的突然出现,却还是隐约带出了她那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悲伤…… 琵琶与她已相伴了十多年,是她的心,此刻,她心甚悲,故而,那琵琶琴音也都越发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原本欢乐的曲调,都渐渐变得哀婉动人,如泣如诉…… …… 直到,一声铮鸣突然响起,乐曲骤停,所有人都惊讶地朝台上看了过去。 而陆兰琛也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甚至都没有去管那因她一时出神弹错还用力过度而划破的右手食指,只是怔怔地看向了二楼。 这么多年来,一向都被那好事者戏称为琵琶成了精的她,大约还是头一次出现这样大的错误,台下反应过来,也顿时是乱了套。 而她却仿佛对众人的喧哗浑然未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已在楼上雅间坐着了的容成瑾,神情也开始变得越发惊慌了起来。 还是那样刺眼的温柔笑意,她一定是还能记得她!她一定是已经认出她了! 一时间,她的呼吸也开始不畅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突然猛地站起了身,不再去看任何人,就这么抱着琵琶落荒而逃了。 见此,容成瑾也是有些讶然,她这才来了不久,坐垫都还没坐热呢,这位陆姑娘便要走了?可真是奇了怪了。 柔杏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她见郡主的神情有些不解,也连忙便瞎掰了套说辞道:“郡主别急,没准今儿个她身子不爽利呢。” 容成瑾捧着暖呼呼的手炉,低头看着底下那乱成了一锅粥的样子,想了想,有些愣愣地问:“啊!是不是昨日下了雨,她着凉了?” 柔杏有些纳闷地心想,这个她又怎么知道,不过,您这身子骨都没风寒,这一看就吃嘛嘛香的乐女就更不可能了吧。 不过,她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话到嘴边,却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还是变成了,“也许就是如此!郡主,既然人家姑娘不舒服了,别的节目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不如,我们便先回去吧,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容成瑾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她心不在焉地站起身,脑海之中,却依旧还在回dàng着琴弦变调时的那一声铮鸣,这个声音,就好似她前世便听过一般,熟悉,又让人难过…… * 陆兰琛抱着琵琶奔跑着,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回廊,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一进屋,就把琵琶一放,把门给锁了起来,任谁过来都叫不动她,好似是不打算出来了一般。 她突然就又开始闹起了这样的脾气,一直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的秋坠儿守在门前,也是快要被她给急死了。 “兰琛姐,你说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不就是失个误而已嘛,你又不是没出过错,下回弹好了便是,你也别关着自己不吃饭啊!你说你要是饿坏了怎么办!而且,你的手破了还要上yào呢,你不心疼,我可是要担心坏了!” 她拍着门板,喋喋不休地说着,仿佛能就此说到地老天荒。 陆兰琛已经听着话唠一般的秋坠儿在门口絮叨了小半个时辰了,现在看来,还大有继续这么絮叨下去的架势,饶是她陆兰琛素来好xing儿,此时都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又给手上的伤口缠了块布条后,便径直过去打开了门,斥责秋坠道:“你给我闭嘴!” 然而,那秋坠儿见陆兰琛终于开门了,喜不自胜,哪里还听得见她说什么。 她笑嘻嘻地端起被她放在地上的食案,正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她在看到食案上已经凉得彻底了的饭菜后,顿时就什么也笑不出来了,“对不起兰琛姐,我现在就去热一下!你开着门等我啊!” 她刚打算要端着饭菜走,结果,陆兰琛却是突然就拉住了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秋坠,我可问你,那位郡主……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啊?姐姐,你说什么郡主啊?”听陆兰琛突然这么问,秋坠显然也是有些发懵了,毕竟,像她这样只会埋头端茶递水的小人物,又哪里会去了解这些。 陆兰琛也是知道自己问得不对,这个小丫头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京城里那些什么王爷郡主县主的都是谁。 于是,陆兰琛想了想,便又道:“就是,就是二楼雅间里,那个成天穿得就像是在过冬一般的年轻女子。” 过冬一般…… 秋坠儿低头想了许久,才终于恍然大悟道:“噢!你是说那位姑娘啊!你可不知道,她最近可都已经来过好几次了,那雅间都已经被给她定下了,而且,还从不许旁人进去呢,她出手可大方了!原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双眼睛也顿时瞪成了铜铃,“啊?姐姐是说这位姑娘还是个郡主娘娘?我可记得,郡主娘娘县主娘娘什么的,那可一般都是王爷的女儿呢,可尊贵了,隔壁说书的李先生就说过一个郡主娘娘与穷小子的故事!” 虽说,这边确实是接待过不少的千金小姐公子哥,但那都是相对他们来说的,像这样尊贵如郡主的,却还是头一位,这些郡主王爷什么的,在秋坠儿看来,一向都是属于那戏文里头的人物,跟她隔得天远,她望不见,更是及不着,一辈子是想都不敢去想。 秋坠儿虽然过去一直都觉得,这位兰琛姐姐什么都明白一点儿,却什么都不透露,肯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却也从没想过,兰琛姐竟是连人家郡主娘娘都认得出,那可真的是见了天大的世面呢,一时间,她看向陆兰琛的眼睛都更闪亮了。 “你说她最近来过好几次?那么,她……是过来看我的吗?”陆兰琛有些别扭地试探着问。 见陆兰琛的声音突然就变得软软的,秋坠儿也是整个人都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秋坠儿偷偷瞧着陆兰琛那并不愉悦的神色,为了讨她高兴,便连忙笑嘻嘻凑上去道:“哎呀呀,那还用说么,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谁,毕竟,我们的兰琛姐姐生得这般美貌动人,这一手的琵琶技艺也当得起天下无双,人家郡主娘娘会惦记上,可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然而,秋坠儿这有心的吹捧却并没有迎来她预想中的笑容,陆兰琛闻言,脸色却是又变得越发奇怪了起来,她不再去理会这个死丫头,而是又进了房间,将门给死死地关了回去。 见此,惊觉自己拍马屁竟是拍到了马腿上的秋坠儿顿时就慌了,她放下食案,又连忙拍门道:“姐你这又是干嘛呢!别这样啊!你至少等我先热了饭菜来再关啊!你说你要是不吃饭的话,又怎么好练琵琶呢!你这样子,安姨她肯定会骂你的,到时候,我也肯定得跟着你一起挨骂,她又舍不得罚你,哎,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姐姐!姐姐!开门呀!” 陆兰琛实在是烦不胜烦,索xing一被子蒙住头接着睡觉了。 第五章 特意来了一趟,竟只听了半支曲子,容成瑾这个好脾气的倒也一点都不恼,反而在临走之前,还好好jiāo代了一番,让人家请最好的大夫来看人家姑娘的手。 她今日,本是还打定了主意,去让人传唤陆兰琛过来问一问的,问问这姑娘,究竟识不识得自己,如若识得,又究竟怎么识得的。 但是,当她走到半路后,她却不禁又开始同往日一般,在心底发愁了起来,只因她不知究竟该如何去朝人家开口,她终究是个内敛的人,而这样的问话,也实在是莫名其妙,若她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是那男人身呀,还指不定会被人家怎么想呢。 陆兰琛这一跑,倒也是给了她拖一会再想想该怎么开口的机会,等她下了楼,人家可都已经走远了。 而且,这清风楼地方不小人也多,环环绕绕又鱼蛇混杂,她现在毕竟是个年轻女儿家,时常过来看看还妨,但若是进到最里头去,却也是实在不妥,想来,还是先行离去,一切改日再说吧。 她满脑子想着这些七七八八的,也是开始有些神情恍惚了起来,她受不得累,本想着赶紧回到房间,先舒舒服服地好好睡一觉,结果,在经过花园时,她却突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艳红色。 她脸色顿时一黑,正想要换条路躲躲,结果,来人却已经发现了她,小姑娘一边小跑过来,还一边朝她笑嘻嘻地扬了扬手:“瑾表姐!” 见此,容成瑾也只好站着不动,尴尬地回了一个笑容:“是晚月表妹啊。” 来人正是容成瑾的表妹赵晚月,如若只是平常的表妹,有着一大堆表妹的容成瑾还不至于会这样闪躲,可这赵晞阳的妹妹,就还是算了吧。 这位赵大小姐今年不过才刚刚十五岁,模样生得十分娇小秀气,却绝不会显得不起眼,一向都备受娇宠的她,本就活泼明媚,又最爱穿红衣,遥遥看过去,就像是一团火一般,分外引人注目。 容成瑾过去与赵晚月并不算多么亲近,但她们毕竟也算是表姐妹,也不可能会多么陌生,而且,赵晚月还天生就是个自来熟的主儿,每每相处起来,容成瑾都会忍不住怀疑,她们之间,是当真有着那么好的感情么? 她正想着,赵晚月已经小跑了过来,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问:“哎呀瑾表姐,你方才是去哪儿了呀?我可在这儿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容成瑾显然并不适应这样的亲昵动作,她看着自己的手臂,轻轻抽了抽,见实在抽不出来,便只好作罢,笑道:“不过是出去走了走散了散心罢了,月儿,你怎么突然来了?” 昨天才刚送走了一个姓赵的,今天就又跑来了一个小的,她看着,可实在是膈应得慌,不过,说到她那表哥赵晞阳,她狐疑地看了赵晚月一眼,这小丫头,不会是受了自家哥哥的骗,特意过来替哥哥当说客的吧? 赵晚月一愣,有些惊慌道:“啊!我就是惦记着你的身体而已啊,瑾表姐,我可听说,你发热发了好久呢,今天天凉,你怎么也不多加件衣服,要是再着凉了怎么办?” 闻言,容成瑾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翻出来的毛皮领子,又看了眼赵晚月身上绯红色的纱裙,尴尬地笑了笑道:“这……我已经好了许多了,表妹你呢,最近都在做什么?” 她偏过头道:“我……最近我娘非要我学着做女红呢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 容成瑾浅笑:“啊?好好的,怎么突然要你做女红?是要你替夫家裁衣么?” 未料到一向文静害羞的表姐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赵晚月愣了愣,一时间,也是不禁红了脸:“表姐你在胡说什么呢!” 虽然,这还真是事实。 容成瑾道:“那位虞家大公子我也是见过的,脾气很不错,不会跟你红脸。” 听容成瑾不住地在自己耳边说着她的未婚夫婿如何如何,赵晚月也是越发想挖个坑钻进去了,竟也是没去细究他们究竟是何时见过。 她是个直来直往、藏不住话的xing子,她本来想着,先忍着说些别的,再慢慢将话题转到自家哥哥身上,可谁知,表姐却一个劲地说这些,她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一切挑明,直接说出了来意。 “那个,我说,瑾表姐,你……是不是同我哥哥他闹别扭了啊?”她小心翼翼地问着,一双圆溜溜的水杏眼也直直地看向了容成瑾。 赵晚月并不是多么出众的美人,单单论起容貌来,比她那外表相当丰神俊朗的哥哥差得甚远,但一张小圆脸不过巴掌大小,教人怎么看都舒心。就是,她的xing子也跟脸一般,显得太过天真了些。 容成瑾静静地看了小表妹两眼,柔声问她:“表哥他,都同你说了什么?” 闻言,赵晚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鼓了鼓腮帮子,她低下头道:“哎呀,他才不会过来同我说呢,都是我自己在一旁偷偷摸摸看了半天,瞎琢磨出来的,瑾表姐,我说,你是不是还在恼他这么久都不过来看你啊?” 还不待容成瑾回答,小姑娘便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瑾表姐呀,这个我真的可以替我大哥作证,他真的是被我阿娘给困住了才不能来看你的,毕竟我阿娘她总觉得,你一身是病,会过了病气给他,所以……表姐,这真不是他愿意的,你们都认识十几年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心究竟都向着谁么?” 这话说得实在直白,哪怕赵晚月一直都xing子爽利、快言快语,这话一出口,她一时间也不禁觉得有些出格了,毕竟,她再如何,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只是,她才刚羞涩了一下,便转头又想起了自己过去曾偷偷看过的一些话本子,倒是突然就产生了种当红娘给那张生与崔小姐牵线的感觉。 容成瑾看着她脸上那遮掩不住的自得模样,也是有些无奈,这小丫头真是,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已经风风火火地替人家跑了过来,若是知道自己不想要她哥了,那还得了。 而且,那句直接转述的过了病气也真是生怕气不死她,她若是真能把病气过给别人,她上辈子早就拉着人家赵晞阳跟她一起病死了。 容成瑾一时间竟是都不知道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是先骂赵晚月没脑子连句话都不会说好,还是先让她从哪来的回哪去好,赵家的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地惹人心烦。 赵晚月见她不语,还以为她是已经被自己给说动了。 两人一起在小亭子里坐下后,赵晚月便娇憨地撑着头道:“瑾表姐啊,我听说你最近特别喜欢去看戏,要不,明天你与我哥哥一同去好了,然后,再顺便把事情都好好说清楚。” 容成瑾一愣,一同去哪儿?清风楼么?她不过是去听个曲儿,有时就也顺便看了一两出戏,毕竟,自己难得去一趟,偶尔听得一嗓子还不错,便忍不住多瞧两眼,哪就说得上喜欢了。 虽然,她现在看得久了,也是真的觉得这戏曲挺有意思的就是了,但若是这赵家人在身边,那可就是什么意思都变成没意思了。 “不必了。”容成瑾道,“我同他之间没什么需要说的,因为,我们已经说清楚过了,就在昨日。” “昨天?”赵晚月有些不解。 既然说清楚了的话,为什么她哥哥居然还是那么个黯然的鬼样子,惹得她阿娘又急又气的,在背后不知暗暗抱怨了表姐几次。 然而,容成瑾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朝不远处一个正探头探脑的少女轻声笑了笑,柔声唤道:“阿璇,你站在哪儿做什么,过来。” 容成璇见姐姐竟是已经看到她了,俏脸一红,也只好乖乖走了过来。 容成璇长得跟容成瑾很像,也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小脸很白,眼睛很黑,薄薄的嘴唇透出淡淡的嫩粉色,很是动人。 “大姐姐,晚月表妹。”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柔得,仿佛风一吹就该听不见了。 赵晚月一直都很讨厌容成璇这副白莲花的样子,不知道是在装柔弱给谁看,但奈何人家毕竟是姓容成的,是天家血脉,她就算再如何的直率真xing情,也还是知道哪些是底线的。 故而此时,她也只好扯了个笑容朝那清秀少女道:“哎呀,是璇表姐啊,你是来看瑾表姐的吗?” 一见赵晚月靠近,容成璇便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她朝赵晚月点了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了容成瑾柔柔地问:“姐姐……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与表哥他,是不是闹别扭了呀?昨天我见表哥离开时,那一句话也不说的样子,好似有些难过……” 闻言,赵晚月皱了皱眉,然后不禁又看向了容成瑾,大有一种,表姐你瞧瞧,人人都知道你们吵架了的模样,看得容成瑾越发气恼了。 若现在还是从前,对于容成璇的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容成瑾估计压根就不会想太多。 但如今,她已经历了那么多糟心的事,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小丫头,竟然早在这时候就已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对她那混账表哥有些不同寻常了。 她虽然早已不在乎表哥了,此时却也还是忍不住生气,天底下那么多好人家,以她容成璇这般高贵的身份,不论看上谁都是完全配得上的,又何必偏偏扒着姐姐的未婚夫不放呢!他又不见得多么天上有地下无。 想容成瑾过去还因为母亲早逝,容成璇的母亲又对她极贴心的缘故,一直对容成璇很是不一般,结果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就是个她曾真心疼爱的小妹妹,对自己,竟始终都是怨怼的。 虽然,容成璇最后因为她的死,痛哭了许久,也彻底斩断了与表哥的情谊,但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了,容成璇,还是深深地伤害到了她的心,不是么。 容成瑾忍不住想,在阿璇心里,大约她的好,从来都只是一份施舍吧…… 容成瑾越想越是觉得自己满腔好意没有个好结果,心中又酸又涩。 “我与他闹不闹别扭,又与你何干了?你若是想知道,便自己向他问去!” 温柔如容成瑾,这还是头一次对容成璇说出这般严厉的话,让本就胆小的容成璇眼眶顿时条件反shè地一红。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姐姐,你干嘛……你干嘛……” 说完,她鼻头一酸,竟就这么跑开了。 看她无比委屈的模样,赵晚月简直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怎么又哭起来了。 她就这么目送着容成璇慢慢跑远后,扭过头又问:“瑾表姐,你同我哥……” 诶? 她呆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身边,那个表姐跑了,这个表姐什么时候也跟着不见了的! 第六章 “兰琛姐姐啊,你还是快些起身吧,你昨天闹了这么一出,安姨她可都生气了,这会子就要过来寻你了呢。”急匆匆赶过来的秋坠儿贴着门缝,对仍旧懒懒躺在床上的陆兰琛轻声说道。 闻言,懒洋洋的陆兰琛只是打了个哈欠,恍若未闻。 “哎呀!我求求你了,你可就别犟了!快些服软才是正经的!你忘了前些日子碧汀姐受的罚了吗!兰琛姐你开门啊!”见陆兰琛半天都没出声儿,秋坠儿跺了跺脚,显然在外头都快要被她给急哭了。 陆兰琛也是被这秋坠儿哭得有些心烦了,她瞥了一眼门口,漫不经心道:“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事,你在那儿怕什么,她要过来,就让她来便是,横竖她再厉害,也不能把我给怎么样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怎么就总是……啊!安姨!” 外头的秋坠突然惊叫了一声,旋即,不过转瞬间功夫,那雕花门便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陆兰琛扭头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她最熟悉的那抹石榴红。 “大小姐,您还真是逍遥啊。”陆槐安看着她仍旧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躺在床上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屋里,在圆木桌旁坐了下来,她一身艳红的衣裳,瞧着很是喜庆,活像是在喜迎新年。 毕竟过去也是能凭着一手好技艺跟娇艳容颜名动江南的,略显富态的陆槐安虽说早已年过三十,如今瞧着却也说的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陆兰琛心中烦闷不已,脸上却是不显,只是咧着嘴微笑着道:“昨日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我自然是得要好好反省一下了,这不,昨儿个晚上我摸着这琵琶,可是一哭就哭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勉强合上眼,你瞧,到了现在,我这眼都还是红的呢,所以今天才会不慎起迟了些,安姨莫怪呀。” 一边说着,她也懒懒起身,为自己穿起了绣花鞋。 她只是一个弹琵琶的乐女而已,卑贱不堪,人人可欺,这各式各样的瞎话,她过去也是说得海了去了,此时随口胡诌了这几句倒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反正不管是真是假,她态度也摆在这儿了,以她对这位安姨的了解,安姨才不至于就因为她多睡了一两个时辰就对她发难呢。 见她还算识相,本还想着敲打敲打她,让她认清楚自己身份的陆槐安也暂时歇了心思,毕竟,在她买回来的几个丫头里,也就这一个容貌生得万里挑一,还天资极好,学到了她的十成技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尽量哄着的话,还是得尽量哄着,这么想着,她便朝门口站着的秋坠儿扬了扬脸。 秋坠儿会意,不一会儿,便与小姐妹绘簪儿一起,端来了水盆手巾等物,服侍着陆兰琛洗漱。 想来,虽是身处这样鱼蛇混杂的地方,陆兰琛也是过得跟个有钱人家娇养的女儿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有这几个丫头随叫随到。 陆槐安在一旁看着她梳洗之后清丽娇美的容颜,眼中也满满都是满意,可当真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啊,哪怕只是这样看一眼,心中都是惬意的。 她忍不住感叹:“我的兰琛可当真是好颜色,浓妆淡抹总相宜。” 不过,她透过镜子,又看到陆兰琛的头上,不禁顿了顿,又犹豫着道:“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再添几件时兴首饰了,你整天就戴那么几样,瞧着可真是有些寒酸啊。” 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她陆槐安竟已经缺钱缺到连几件首饰都置办不起的地步了。 陆兰琛本无意搭理她,但又自知不能太过得罪她,便只好还是开口道:“这珠宝首饰什么的,要那么多做什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就说隔壁宋家班那个嗓子极漂亮的小花旦,记得是叫宋罗衣的吧,他的那些头面吧,不就整天闪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么,我就不来跟着晃客人的眼睛了。” “这……” 又是什么歪理。 陆槐安顿了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顿,半晌后,她好似是明白了一般,又笑了起来,“也好,瞧这这清丽脱俗的模样,我见犹怜,更何况那些个家伙,怪道前段时间啊,那杨家三公子都还写词夸你气质卓然,有着旁人都没有的韵味来着。” 闻言,陆兰琛不禁嗤笑:“一个在红尘里打头滚了几年的姑娘,除了一身的风尘味儿外,还能有什么味儿,这些个酸书生一开口,可当真是酸死个人了。” 接连被呛,陆槐安看着陆兰琛,脸上的笑意仿佛都没有开头那么浓烈了,她心下恼怒不已,但又实在不想去跟自己的摇钱树太过于计较这些口舌,便只好不接这个话头,又问她:“那我的好兰琛丫头,今儿个,你这曲儿究竟还弹是不弹了?你昨日那一出,可是损了我不少收成呢!”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赶紧把钱给补回来了,反正她也只不过手指头上被划了一道,略微渗了些血,又不是已经废了,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千金小姐贵妃娘娘,竟是一点小伤都不能受了。 陆兰琛心里头也相当清楚,这些人可总在背地里嘲她是小姐的身子下贱的命,成天在大家面前摆谱也是不怕自己会受不住。 故而,她的气xing也是上来了,她眉毛一挑,斜着眼睛朝陆槐安一瞥,然后,便将梳妆台上雕着精致花纹的红木妆奁给一把推到了陆槐安的跟前,皮笑肉不笑道:“安姨,都在这儿了,您呀,看着拿便是了。” 她的意思,也显而易见,老娘今儿个就是不弹了,进帐是吧,就随便拿旁人送她的东西填好了。 此话一出,这陆槐安都还没有什么表示呢,一直站在门口的秋坠儿倒是有些替陆兰琛心痛了。 她死死咬着帕子想,在安姨手底下能攒这么一笔属于自己的资产,可不是件什么容易的事,那盒子首饰,虽然说不上什么价值连城,却也是价值不菲,也够陆兰琛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了,也许,还可以再顺便带一个她。 而陆槐安见陆兰琛竟又是这样闹起了脾气,一时间,也是不禁沉了脸,她yin阳怪气地开口:“兰丫头啊,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陆兰琛道:“嗯?我这不是手伤了么,昨天还又哭了一夜,眼睛都要哭肿了,现在,我手是疼的,头是晕的,眼也是花的,只想好好休息,若是你非要我上了台,又割一次,那您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打开了那红木雕做的妆奁,随手从中拿出一双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 她将它们给套在了面带愠色的陆槐安腕间,又呵呵地干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瞧着很是动人。 “更何况,安姨姓陆,兰琛也是姓陆,这些东西,自然也都一并姓陆,这一笔可写不出两个陆字,我的东西,不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也就是安姨你的东西么,你若是喜欢,这些玩意儿任你取之,我可绝无二话。” 陆槐安看着手上这对水头极足的翡翠手镯,喜是喜欢,但心里头还是一股郁气不得消。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拿自己当娇气的千金小姐了,这金山银山都还没赚来呢,就越发懒惰了。 她本想好好教育陆兰琛两句,但她一句兰琛啊还尚未出口,便冷不丁对上了陆兰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安姨呀,你说如何?” 看着陆兰琛笑靥如花的模样,陆槐安知她是打定主意了,也是拿她有些没辙,她又看了眼腕间镯子的成色,冷哼了一声道:“要把欠下的进账给我补回来!” 说完,她便直接走了。 见陆槐安终于走了,秋坠儿探头探脑了一会儿,也连忙走到了陆兰琛身边。 她低头看着那还大打开着的红木妆奁,有些心疼道:“兰琛姐,你为什么偏生要把那镯子给她呢,我可记得,那是杨三公子送给你的呢,人家那般喜欢你,你也真是不怕会寒了他的心。” 而陆兰琛却仿佛压根听不到她在一旁不停叽叽喳喳一般,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年轻女子那清水芙蕖一般的秀美容颜,眼底厌恶更甚。 在陆槐安面前,陆兰琛一向都是有那个底气去摆架子发脾气的,可她也十分明白,她之所以会有这个底气,也仅仅是因为她现在还很值钱,有才有貌的她,每天只需往那堂中一坐,随手拨一拨琴弦,便有差不多十两银子的进帐,十两银子,已经够贫苦人家过一年了,在她这儿,却抵不过她的一双手镯。 在这京城里头,这暗暗仰慕她的人,数不胜数,多少员外老爷富家公子捧着金银珠宝来求陆槐安松口邀她过府一叙,在心里打着算盘的陆槐安都给默默挡了回去,横竖她陆兰琛年纪还不大,待价而沽的道理,就算是陆槐安这样胸无点墨的人,亦是懂得的。 陆兰琛活得倒是清醒,她只是一个下九流的乐伎,她的身契还被死死地捏在了陆槐安的手里,有些事情,只看价钱谈不谈得拢,若她日后年老色衰了还没寻到个归宿,大约也是转头就会被这曾经待她百般好的老女人给卖到那些下等窑子里头弹琴唱歌去。 这些,自然都是她所不想的,但那些什么张三公子李四公子王五公子之流,她也是一个都不想搭理,所谓气质卓然?那通通都是鬼话,若她立即往脸上割一道疤出来,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什么狗屁气质卓然来。 她叹了口气,只好让自己先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若当真是苦到极致再也熬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直接抹脖子自尽了便是,反正她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 这么想着,不知怎的,她的眼前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闭了闭眼,便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第七章 天刚蒙蒙亮,容成瑾便已经起来了,她还是睡得很不好,心里装着太多太多的糟心事了,让她总是觉着难受,以至于整夜辗转反侧,就是入不了眠。 以至于现在,她的眼下都浮现出了两块乌青,衬着她白得有些过分的肌肤,显得有些骇人。 “就起了?郡主怎么不多睡会儿呢。”柔杏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道。 容成瑾淡淡道:“我实在是睡不着啊。” 柔杏睡眼惺忪地走过去,伸出手本是想要为她穿衣,结果冷不丁瞧见她眼下的那一片乌青,也是顿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她摸了摸容成瑾的额角,又摸了摸脸,忍不住道:“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是又着凉了还是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还是去请御医来?” 容成瑾轻飘飘地打下了她的手,嗔怪道:“你这是存心想要咒我呢。” 话虽这么说,可容成瑾心中却还是不禁有些悲伤,在众人心里,她永远都是个病人,哪怕多打了个喷嚏,都得立马去请人来给她开个yào方。 柔杏嘿嘿一笑,道:“这不,我才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清醒么,您怎么了?” 容成瑾道:“同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问什么?” “您啊,都不同我说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明白呢?” 这话一出口,柔杏便已后悔了,她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已是软了几分,“我,叫小丫头来服侍您洗漱吧。” 之后,洗漱,早点,梳妆,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容成瑾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瘦削的容颜,突然就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地偏过了头,问正在背后为她梳头发的柔杏:“最近这府里都有什么事么?” 她这么一个突然的动作,吓得正专心梳头的柔杏是一顿手足无措,梳子都给飞了出去。 好在没扯着郡主的头发,柔杏这么庆幸着。 她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梳子,又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心想,郡主这是做什么呢,一惊一乍的,若不是她足够小心,郡主的头发估计都得被她拽下一大把呢。 “您指的是什么事呀?” “阿璇……还有阿玫她们啊。” 容成瑾原本只想问容成璇,但又唯恐让人觉着不对,随连带着继王妃所出的三妹一并问了。 柔杏成天就死死跟着容成瑾,对于容成瑾之外的事,其实也知道得不多,她握着容成瑾的青丝,想了又想,才道:“她们啊,能有什么事,二姑娘成天就是呆在房里,写字画画,再逗一逗她养的鹦鹉,至于三姑娘,我听王妃那边的柳芽姐姐说,她啊可聪明了,最近都快能背千字文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 去看看阿玫? 想着幼妹那在她心中早已变得模糊的稚嫩面孔,容成瑾一时间也不由得顿了顿。 容成瑾有两个妹妹跟一个弟弟,大妹妹容成璇只比她小两三岁,在几个兄弟姐妹中,与她的年龄最为相近,故而也与她最为亲密,一起玩耍着长大。 而小妹容成玫,却是比她小了整整十四岁,前世直到她死去时,容成玫也不过才八岁九岁,这样巨大的年纪差,她们之间的相处之少,也可想而知。 更何况,父亲在她十岁时续娶的这位王妃虽待她还算厚道,却也并不爱她去亲近阿玫,阿玫年纪小身体弱,而容成瑾久病缠身,确实该离人家远一点,容成瑾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故而姐妹一起的时光,屈指可数。 现在,她回到了五年前,正巧是王妃再次怀孕的时候,若是不出意外,这一胎大约就是她唯一的弟弟容成灿了,fu人怀孕,本就得十二万分小心,更何况还是王妃这样尊贵的身份呢,她若是现在就这么贸然跑过去,估计也只会冲撞了人家,平白惹人嫌了。 故而,容成瑾摇了摇头道:“倒不必了,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说罢,她便站起了身,缓缓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然后,微风习习吹过,清晨淡淡的日光也从窗外安静地洒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暖意。 门窗关了整整一个晚上,容成瑾显然也是觉着有些发闷了,还是开窗多通通风好。 见她这样,老妈子一般的柔杏便连忙又拿着她的斗篷走了过来,把她给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边裹还一边絮絮叨叨道:“您怎么还敢那往风口上站呢,忘了前段时间的风寒了么!” 容成瑾低头看着她的手动作着,轻声一叹:“那哪能一样呢,那天可没有这样的太阳,现在都已经三月了,你还成天让我裹着个斗篷,也是不怕我会被人笑话。” 柔杏平日里什么事情都听容成瑾的,唯独这事,她有着自己的决断,她素来都像是照顾妹妹一般地照顾着容成瑾,故而此时摆出一副姐姐面孔道:“不妥,上次您的风寒可是让我被整整杖责了十下呢,若是再着凉了,王爷王妃他们直接把我给发卖了怎么办?您可说说,您缺得了我的伺候么?别人有我这么周到么?” 可当真是仗着她好脾气就蹬鼻子上脸越发无法无天了。 容成瑾抿着唇,略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伸出纤纤素手将斗篷上的结一解,显然是真不打算继续再披着这玩意了。 见此,柔杏连忙按住了她的手,尖声道:“您这是做什么呢!” 容成瑾道:“天气越来越暖了,我不想再穿它了。” “不成,就在前不久,我还听见你咳嗽呢。”柔杏想也没想便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道。 “唉,奴大欺主,现在,究竟你是侍女,还是我是侍女?” 柔杏道:“除非您现在就把撵我出去,否则,我绝不依您。” 见她这般,容成瑾也是忍不住嘀咕了起来:“看来,我也该给你找个人家了。” “您说什么?什么人家?” 容成瑾本就声音温柔绵软,又是小声嘀咕,故而柔杏也就只听清了人家二字。 容成瑾摇摇头,又是想起了另一茬:“那位陆姑娘,我让你去打听,可打听出了什么?她手好了么?” 又是陆姑娘…… 区区一个弹琵琶的,竟也当得起云安郡主的一声姑娘?可真是抬举她了呢。 柔杏现在最怕的事情,就是郡主突然提陆兰琛了,成天被郡主这么牵挂着,也是真不怕会折了寿,郡主也是,若是真想听琵琶,进宫跟皇后殿下提一句,遣几个宫廷乐师过来,可不比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姑娘要强上百倍? 皇后殿下对郡主一直还算疼爱,这样的请求,也不过是小事一桩,殿下出面,就算是不大喜欢琵琶的王爷出来反对,也无话可说,况且,就算是不说这些旁的,人家宫里的人只一句身家清白,就远胜这样的民间野路子歌姬乐伎了。 但郡主问起了,柔杏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开口道:“那位陆姑娘啊,她不过是个孤女而已,辗转卖了许多次,早已经打听不到最初的来历了,只知道三四年前,她在江南被卖到了现在那个陆氏手里,前年,那陆氏带着陆姑娘跟几个女孩来了京城后,在清风楼里初次现身,一下子就打响了名头,一时间,可真是门庭若市呢。” 说到这,柔杏心中也不免有些鄙夷,她虽如同副小姐一般地养在王府,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那些个戏子乐伎舞姬背地里都做的什么勾当,她也算是明白一点的,只是那些个腌臜事,不好同郡主这样未嫁的女儿家说。 反正不外乎是那些,毕竟是与妓子戏子一般同为下九流的货色,都是一般黑,甚至还有不如呢,就算她柔杏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奴仆丫头,也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 这些东西,平日里随便看看也就罢了,但郡主这般尊贵的人,若是非要去在私底下与他们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那就不大好了。 容成瑾倒是压根就没听出柔杏的别有深意来,心中只觉这姑娘几经转手,也真是可怜得紧。 她又问:“那人家姑娘的手呢,又如何了?” 这时,风又刮得大了些,见容成瑾头发都被刮起来了,柔杏便也没说话,只是顺手帮容成瑾把斗篷系上,容成瑾也没拦,只是静静站着等她说。 见她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模样,柔杏撅了撅嘴,复才嘀咕道:“不就是割破了点皮么,人家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练了这么多年的琵琶了,过去受过的伤,想来也是多了去了,您放心吧,不打紧的。” 容成瑾也觉着有理,她将手肘搭在窗台上撑着头,突然又问:“我总觉着她有些熟悉,柔杏你呢?你会不会也这么觉得呢?” 柔杏皱了皱鼻子,道:“自然是不会了,那眉那眼,那整个人,我都觉着陌生得很呢,也许,您儿时外出游玩,不经意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要饭小丫头,就是她吧。” 真是个促狭鬼! 容成瑾看着她那一脸的嫌弃,也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这个大丫头,到底是被她给惯坏了呢。 第八章 柔杏看着刚送过来的长信王府老太妃六十大寿的寿宴请帖,叹了口气,也是忍不住开始发愁了起来。 若是往常,她估计早就欢天喜地地递过去了,毕竟老太妃也是郡主的叔祖母,同时也是赵小侯爷的外祖母,一向对郡主很是疼爱,郡主也很是敬重太妃。 可是如今,郡主她是连那位赵小侯爷的面都不想见了,要是看了这个,又想起了赵小侯爷,肯定就会不高兴了。 “柔杏啊,我说你一个人站在外头做什么呢?”容成瑾见她突然不在身边,推了窗探出了头来扬声道。 柔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转过身,连忙把请柬藏在了身后,“我这就进来。” 她的这点小动作,容成瑾看得一清二楚,“你拿着什么呢?拿来给我看看。” 柔杏一愣,索xing装起了傻,“啊?没什么没什么,郡主,您要不要吃点心,我这就让小丫头去厨房吩咐。” 容成瑾无言,只是撑着窗户,直直地看着她。 在容成瑾的眼神攻势下,柔杏还是没挺过三秒,果断投了降。 “喏,不过是长信王府的请帖,您若是不想去的话,说一声便是了。” 反正过去大部分的宴会,郡主都以身体不好为由推了。 “我礼都备好了,为什么不去呢?”容成瑾笑了笑道,“老太妃素来疼我,而且,我这辈子难道就真的永远都不见表哥他们了?” 说完,容成瑾不禁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仅要去,我还得要打扮得漂亮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想来,我过去会把表哥当成世间最好,也是因为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话虽是玩笑之语,但也确实有三两分真心在,她过去,可不就是见得少了。 “啊!您说什么?”柔杏看着她,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 看着她那跟呆头鹅一样的表情,容成瑾忍不住噗嗤一笑:“傻丫头,我同你说着玩的呢。” 她这辈子可再不想着嫁人了,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何必嫁到别人家里去侍奉舅姑,相夫教子呢? 然而,柔杏却突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学着宫里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那些嬷嬷的样子,老气横秋道:“郡主啊,这终身大事可不能乱开玩笑。” 容成瑾感叹道:“若是在自己的住所都不能随便说话的话,那这人生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闻言,柔杏不禁顿了顿,也是,郡主是这瑞王府里最被娇宠的宝贝,何苦受那么多拘束,况且…… 她想着郡主那总不见好的身体,不禁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长信王府老太妃大寿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红艳艳的太阳慢慢透过云霞,笼罩在一身绯衣的容成瑾身上,就仿佛像是给她加了一层圣光。 容成瑾过去其实很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她本就是个温吞的xing子,又身体不好,清清淡淡的颜色,自然更衬她。 如今,她心境不一样了,对于这些往日不大敢尝试的颜色,都有了几分尝试的yu望,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在有限的时光里,将它们都试一试。 瑞王妃崔氏见她少了几分病气,反倒多了几分生动的模样,莞尔一笑:“阿瑾今天真漂亮。” 容成瑾微微垂头,谦卑一笑道:“王妃过奖了。” 虽然崔氏嫁过来五六年了,但两人面对彼此,却始终还是一样的疏离,不好,倒也不坏。 说完,她们正要上台阶时,崔氏仿佛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容成璇,道:“你靠得那么后做什么?仔细跟着你姐姐。” 不大喜欢出门jiāo际的容成璇一愣,旋即便有些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是。” 闻言,容成瑾皱了皱眉,也扭头看了一眼容成璇的胆小的模样。 “阿璇都是可以许人家的年纪了,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王妃放心便是。” 听了这话,容成璇整个人也都瞬间黯淡了,而容成瑾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抬脚就上了台阶。 待进了府,见到了老太妃,容成瑾笑眼盈盈,正要行礼,膝盖还没有弯下去,便被老太妃给拉了起来。 老太妃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容成瑾抿嘴一笑道:“回太妃的话,休养了这些天,已经无大碍了。” 说完,她从身后柔杏的手中接过锦盒,递给了老太妃,“还望太妃莫要嫌弃。” 老太妃打开锦盒,只见里头竟然是一幅画卷。 她本猜测这大约是瑾儿打哪找来的名家画作,结果细细展开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想岔了。 “这是?”这画,当真是不错,可她竟认不出是何人手笔。 容成瑾道:“这是瑾儿亲手所绘的万寿图。” 闻言,众人顿时就有些惊讶了。 世人皆知,这瑞王府的云安郡主久病缠身,身体孱弱,而万寿图却又是这般的费心费力,看来,这郡主对太妃也当真是有心啊。 老太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妃将画卷仔细地jiāo给身后嬷嬷,再看着容成瑾的目光,也是又多了几分怜爱,“你这丫头,以后可是可再不许这般劳神了,这礼啊,送什么不要紧,心意到了便好。” 容成瑾娇娇道:“若是依旧如同往年一般,送那些个金石玉器,我总觉得会不足以表达我对太妃的孺慕之情,故而,在左思右想后,我便打起了这样的主意,太妃……是不是嫌我画得不好了?” 老太妃看着她难得撒娇的模样,心下也是愈发喜欢,拉着她的手便一起坐到了一边说话去了。 众人看着容成瑾虽然仍旧苍白瘦弱,却神态沉稳,进退有度的模样,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容成瑾自然还是那个容成瑾,只是,在死过了一次后,她发现死也并不是那么痛苦,故而,对自己的病也少了几分自卑跟在意,反倒多了几分明媚与大气,愈发有了皇家郡主的气度。 赵晞阳远远地看着巧笑嫣然的她,踌躇着,想要上前同她说些什么,却又有些害怕,害怕她仍旧是上次那样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姿态。 他是个胆怯的人,过去可以与表妹柔情蜜意是因为他笃定表妹的心在自己身上,可如今,他却不确定了。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想,若是表妹当真厌弃了他?他以后又该当如何自处呢? 唉,感情之事,可真是愁人啊! 远远瞧着自家哥哥那黯然的样子,原本正在与闺中好友说话的赵晚月叹了口气,也连忙悄悄地跑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哥,你在做什么呢?” 赵晞阳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责怪道:“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整天咋咋呼呼的,像个什么样子啊?” 对于他的训话,赵晚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她看着正与外祖母说话的容成瑾,脸上不禁又挂上了一抹笑容:“哥啊,我说你,也该胆子大一点了,成天畏手畏脚又怕这怕那的像话嘛,我要是瑾表姐我也气你呢,现在瑾表姐就在前头,你好不容易又见到她了,还不快过去跟人家说说话啊!” 闻言,赵晞阳也是有些意动了,只是,他才刚出迈了一步,就又想起了什么,立马又犹豫地缩回了脚,“可是,外祖母她还在那里呢。” 见他这般,赵晚月又是想气又是无奈,他咬牙道:“哎呀,外祖母都多大年纪了,见过多少世面了,难道还会不懂你的那点小心思?她门儿清呢,而且外祖母那么喜欢表姐,又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过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为了表姐,你也该拿出点点男子气概了!难道你还想永远跟表姐这个状态啊?” 你不急,她这个做红娘的可还急着呢! 两人正在这儿嘀咕着,结果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了一阵阵的通报声。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人纷纷看去,也是着实怔了一下,老太妃还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是帝后都亲自过来了。 还在跟叔祖母唠家常的容成瑾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突然来访,倒也没觉得多么惊慌,只是连忙扶着老太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着大家一起跪下行礼。 虽然,帝后比容成瑾的父亲瑞王其实小不了几岁,却是和她是一辈的,算是她的堂兄堂嫂,只是因着那十几岁的年龄差,让他们之间总像是隔了一辈,每每看着容成瑾时,不像是看妹妹,更像是看女儿。 众人平身之后,容成瑾看着老太妃那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也连忙机灵地回到了自家的席位,坐在了王妃与容成璇的身边。 突然来了这么一对不速之客,想来这顿饭,也是注定没法平平淡淡地吃了。 气氛就这么被带得紧张了,容成瑾看着众人拘谨的样子,无心观舞,也无心去听那美妙的丝竹之声,只是坐在那低着头吃饭,偶尔再回两句上首那几位的问话。 她本想就这么泯然众人,却不想此处有个人却依旧在关注着她。 赵晞阳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满桌精美的菜肴,他都食之无味,之前表妹的话,让他伤心又难过,他也一度是真的觉得自己跟表妹彻底完了。 他想过就这么跟表妹做回一对普通的表兄妹,他以为这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当他再次见到表妹时,他才发现,这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得到的。 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只做她的兄长,与她永远都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最后再与烨表哥他们一起,笑着送她出嫁。 他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景,便心痛得想要就这么死过去。 他过去,其实一直都能理解母亲对表妹的嫌弃,甚至,他自己也曾暗暗抱怨,如果表妹身体康健就好了,他也知道,这世间多的是比表妹更好的女孩,可是,他就是喜欢这个一身毛病的女孩。 除了她,谁都不行…… 刚刚晚月说过的话,也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放,他已经卡在母亲与表妹之间里外不是人半辈子了,难道他就真的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他绝不可以如此。 …… 一批舞姬退下后,之后的人正要上来,结果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暂时的沉寂。 “陛下,皇后……” 闻言,众人纷纷朝那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的赵晞阳看去。 他似是带着些许醉意,红着脸,不顾脸色一白的南平郡主的阻拦,硬是闯出了席,并朝帝后跪了下来。 见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番动作,帝后一时间也不禁皱了皱眉,只是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看着赵晞阳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容成瑾又哪有什么不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明白的,想着他即将说出来的话,她呼吸一紧,竟是差点就这么背过气昏死过去。 这人!竟是想要气死她不成?! 而赵晞阳跪在地上,埋着头,一颗心咚咚直跳,声音响得仿佛已将世间万物尽数淹没。 他闭了闭眼,想着表妹的低眉浅笑,想着他幻想了多年的大婚,然后,他便拿出了这一生最大的勇气大声道:“下臣斗胆,想向陛下求一个恩典,求……求陛下为我与表妹赐婚!” 将心底这多年的夙愿一说,赵晞阳也顿时只觉浑身一轻。 对!就是这般,皇帝陛下的亲自赐婚,就算是他的母亲,也应该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他也是直到这时才想明白,迎娶表妹为妻,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算是他的亲生母亲,也绝对无法动摇它。 见他居然为了那个天杀的病秧子做出了这种事情,南平郡主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几乎想要当场吐血,若不是帝后在场,她估计早已经把身前的一碟子菜全都给砸到他的身上去了。 一旁的赵晚月见哥哥被自己劝动了,终于是胆大了一回,心下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真做成了一件大事呢!若不是想着场合,她大约都想要为哥哥叫声好了。 而整个席上,唯一与对面赵晚月的兴奋截然相反的,则是容成璇,她看着自己在背地里暗暗牵挂了这么多年的人,竟是为了自己那不中用的姐姐鼓起了勇气跪地请旨赐婚,一颗心也是顿时就也跟着一块一块地碎了…… 她握着酒杯,心中恨意暗生,她究竟是比容成瑾差在了哪里呢?她们是一样的身份,她也是他的表妹,而且,她的容貌不输容成瑾,才情也不输容成瑾…… 甚至,她的身体还远比病得半死不活的容成瑾要健康得多!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晞阳表哥的心里,却永远都只有容成瑾呢?!她真的好不甘心啊,明明,她也追随了这个人这么久,明明,她一直都是爱的更深的那一个…… 她的眼眶,突然便红了。 …… 容成瑾对其他人各式各样的反应浑然不觉,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表哥,她原本以为她这时候的她会惊慌失措,会大发雷霆,然而,在真正听到表哥当真说出那样的话时,她的心却十分平静,平静又悲哀。 这个胆小怯懦了一辈子的人,也是到了现在,才终于有了烈士断腕一般的勇气与决心,能够为了她而去冲锋陷阵了,可惜,她却是再也不稀罕了。 对于他们俩的婚事,老太妃倒是乐见其成的,她笑呵呵地对帝后说道:“陛下,殿下,这两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刚巧今日是我生辰,不如就趁着这么个机会,喜上加喜如何?” 而皇后看着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还在底下跪着的赵晞阳耳朵都要红了的模样,也是抿嘴一笑,觉得这个小小的表弟人生得极俊秀,xing情也当真是可爱得紧。 而且,她素来也还算疼爱容成瑾,此时见了这般情景,也实在是想要为他们作这个主,于是,她便拉着皇帝开始咬起了耳朵。 众人坐在下去,自然是听不到也不敢去听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只见皇帝不住地点着头就是了。 耳朵咬完,皇帝看了一眼下首正跪着的赵晞阳,又看了一眼正一脸淡然的容成瑾,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这两个人,也确实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之前一直都没有定下来的原因,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他们就算是皇帝皇后,没有那个闲心也不好去干涉别人的家事,而现在,人家小两口都闹起来了,他看在老太妃的面子上,做个顺水人情,其实也未尝不可。 “皇叔啊,您觉着这桩婚事如何啊?”皇帝看向瑞王问道。 瑞王瞥了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的女儿一眼,略加思量后,站起来恭敬答道:“陛下赐婚,乃是臣家大幸,只是,小女素来被臣给宠坏了,她的婚事,却是还是得看她的心思,臣可完全做不了主。” 皇后闻言,倒是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久闻皇叔是个女儿奴,如今看来,这传言竟是分毫不假呢,既然如此,那便让人家自己来说吧!” 说完,皇后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容成瑾,用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道:“瑞皇叔家的小堂妹,对于这桩婚事,你意下如何?” 第九章 当帝后这对中年夫妻还在上头腻歪地咬着耳朵时,容成瑾这个众人眼中的当事人却好似是害羞一般,只是温顺地低着头,不言不语。 然而事实上,她却只是在低头思索对策应对,只是可惜,人并不会因为重活一辈子就突然变得聪明起来,故而她左想右想的,就是没个主意。 一时间,一向温柔如水的她,也不禁在心头暗暗骂起了人,好个混账赵晞阳,这个让帝后出头bi她就范的招数还真是够du辣的! 而且,今日本就是老太妃的六十大寿,若还加上帝后亲赐,一旦成了,他们这对年龄相仿的表兄妹估计还得成为一段佳话,流传许久呢。 可端的是好算盘呀! 她当然一点也不想答应,可是,怯懦如她,此时,又实在不大敢去开口拒绝,这种情形,一旦开口拒绝不就是当堂掌掴老太妃跟帝后的脸么? 纵使他们并不会因为这么件事就拿她怎么样,这也绝对是最傻的做法之一。 一时间,容成瑾也是只怨自己过去想得实在太过简单了。 哪怕,这也其实算得上是情有可原,毕竟,上辈子他们之间可没有闹出这么多事来,他们解决一切的法子,就是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个简单却也绝对好用的拖字,她在这边非君不嫁,另一个难得强硬的在那边撒泼打滚非卿不娶,再靠着几个十年如一日地在耳边吹风的,结果竟也硬是这么成了。 她之前一直都在按着上辈子算日子,见时间还长得很,便觉得一切慢慢来也无妨了,可谁知,赵晞阳这个懦弱没担当的家伙居然也会有胆大到求陛下赐婚的时候,将她之前的想法给尽数打得纷乱。 事到如今,难不成,她还当真得要再嫁给他一次? 那自然是不可能,除非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虽然,重活一世,她当然可以将一切都防范起来,去改变自己在怀庆侯府的结局,可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自己本就活不了几年还明知道那就是一个白眼狼窝的情况下,还要嫁过去,那是只有蠢货才会做的事吧。 她可必须逃过去不可。 容成瑾一边想着,一边不禁又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结果,便冷不丁瞧见了现在还不太懂得隐藏自己情绪正红着眼睛看着睎阳表哥一脸怨怼的容成璇。 一时间,她灵光一闪,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歪主意。 是啊,表妹表妹,他的表姐表妹海了去了,这一个,不也是他的亲表妹么! 与其直接就开口拒绝,惹得众人对她不悦,不如就此甩锅成全这一对终究会爬到一起去的小情人,横竖她们都是一样的瑞王府郡主的身份,本就没有什么不同,刚好皇后殿下这次也没有唤出她的名字。 这样一来,既省下了她的麻烦,又省下了她与容成璇未来夫家的一顶绿帽子,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坐得本就还算偏远的容成瑾在听到皇后突然间就问起了她意见时,也没有立马站起来回话,只是在桌下轻轻拉了拉容成璇的袖子,脸上也绽放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很清,也很美。 她微笑着,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阿璇,殿下叫你呢。” 看着容成璇猛然扭过头惊慌不解的模样,容成瑾又连忙轻声迅速说道:“抓不抓得住,全看你了。”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容成璇傻愣愣地看着容成瑾,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眸中满是震惊。 “姐……姐……”她结结巴巴地轻声唤道。 依旧是容成瑾一听就觉得十分烦躁的怯懦语气,只是,容成瑾对她的那些怜惜之情,早已被漫长的做鬼时光给磨没了。 “你心里头那点的小心思,做姐姐的都明白。”容成瑾冷冷撂下这三个字后,便不再看她了。 闻言,容成璇顿时心中一颤,容成瑾竟然知道了!容成瑾竟然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了!可是,她明明都从不曾表现出来过,按道理,这个素来那么单纯懦弱,甚至一直还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需要她来保护的笨蛋丫头,是不应该会瞧得出来的啊。 她本能地觉得,容成瑾既然已经发现了她的感情,现在便一定是想要算计她,害死她,可是,她同时又情不自禁地觉得,容成瑾说得其实也不错,机会……这确实是她的机会,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 是啊,她与容成瑾有着共同的父亲,她与容成瑾,除了差了那么两岁外,不论一切,本就是一样的,容成瑾的表哥便是她的表哥,帝后本也是她的堂兄嫂,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个人,又怎么就不可以是她呢! 况且,刚才表哥、老太妃,还有帝后,甚至父亲,都不曾开口说出容成瑾的名字,他们从来都没有去想过,在这个家中,竟然还有一个已经可以议亲的女儿了,这么多年来,大家心里都只有那个病得要死的姐姐,而她,一直就活得就像是姐姐的影子,看得见,却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去在意。 若是说她不愤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想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她心中,突然便产生了一种想要去报复所有人的想法,是的,她突然很想要去报复,报复他们所有人对她的无视!明明她也是瑞王府高贵的姑娘,为什么她偏偏就要活在别人的yin影之中!难道因为她无病无灾就活该被如此对待么? 她不甘心。 而且,她还是那么地爱表哥,爱得有如飞蛾扑火,纵使明知那只是灰飞烟灭,也绝不回头…… 于是,在皇后有些不耐地又唤了一声时,容成璇终于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她迎着席上所有人那错愕的眼神,微微低头,羞怯一笑,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臣女对此并无异议。” 一时间,满座皆惊。 正忐忑不安地等着表妹开口的赵晞阳见此,也不禁诧异地看向了她,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终于吐出了几个生涩的字眼:“阿璇?你……”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口中唯一的表妹,难道不一直都是她容成璇的亲姐姐么…… 而容成璇却是仿佛看不到他惊诧的神色一般,仍是像过去一般,怯生生地笑着,柔声道:“睎阳表哥呀,我很欢喜。” 她站在那里,头一次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而她的姐姐,被他们怀庆侯府硬生生给拖到这个岁数的姐姐,很快就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惨遭抛弃的弃fu,而她将是这场战争中,唯一的胜利者。 赵晞阳几乎想要大叫,不要用与表妹那么像的声音叫他表哥! 他连忙扭头看向容成瑾,结果却只见容成瑾正温柔地给她的小妹容成玫擦嘴,竟是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于去分给他。 只这么一眼,他便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顿时万念俱灰,他颓然坐倒在地,心头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一片凄凉。 纵使他原本还想要垂死挣扎,去说他想要求娶的是瑾表妹,并不是她容成璇,此时,竟也是根本都说不出口了。 她是当真放下了他们十几年的情谊,当真不想继续履行他们的婚约,所以,便在这样盛大的宴席上,玩了这么一出让他压根就无法改写的李代桃僵。 他绝不能改口,因为,他一旦改了口,便会毁了方才还在笑着同他说她很欢喜的阿璇。 阿璇亦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啊! 他绝不能…… 头一次,他突然觉得他对瑾表妹有些失望,毕竟再如何,她也不该将阿璇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给这样拖下水啊!这只会毁了他们两个人,不是么。 他心乱如麻,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可以就此昏过去,那就一切都不用想了,那该多好啊…… …… 老太妃也是年纪越发大了,她看着这样的局面,竟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理了又理,才算是理明白,她这素来跟瑾儿丫头感情甚好的大外孙竟是突然就抛弃了瑾儿,又转头搭上了瑾儿丫头的妹妹? 真是好个朝三暮四的混账东西,那个二丫头除了脸色红润一些外,又哪里有瑾儿的半分好了!老太妃看着这般结果,是越想越气,若是早知如此,她之前就不帮这臭小子讨人情了! 而赵晚月这个当了这么久红娘的人见了这般局面,也是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做响,只恨不能破口大骂容成璇竟这般不要脸,敢去顶瑾表姐的位子! 她这暴脾气,正想站起身去说些什么,结果还没开口,整个人便被南平郡主给拖了下来。 “娘!”赵晚月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道。 南平郡主看着她这胳膊肘一个劲地往外拐的样子,也是忍不住斥责道:“死丫头你给我闭嘴!” 南平郡主今天过得也是确实不大容易,先是惊,又是气,好不容易,她决定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不幸的事实了,就只见瑞王府那边居然临时拿他的二女儿换掉了病秧子大女儿! 这两个丫头啊,都是半斤八两的配不上自己儿子,一时间,她竟不知是喜好,还是气好。 她本来跟先头王妃就从不对付,而容成璇她娘,一个穷酸破落户伯府的女儿,她更是从没有正经地瞧过一眼,故而,这两个女孩子她都不喜欢。 可惜事到如今,无法挽回,她也只好自己找安慰了,凡事都需要对比,两位都是一样的郡主,比起一个活不了几年,没准儿还会害了自个一家的病秧子,容成璇这个一幅软弱小家子气模样的丫头好像也不差了。 她耷拉着脸,一双丹凤眼则是挑剔地看向了远远站着的容成璇,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万般宽容。 暗暗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做下了决定后,她顿时舒了口气,对上首调笑着解围道:“陛下,皇后,阿璇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与睎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一片心吧。” 皇后没有理她,而是又别有深意地看向了容成瑾:“瑾儿堂妹,身为长姐,你怎么说?” 这次,瑾儿二字,竟是还咬了重音,容成瑾那点幼稚的歪主意,有些人或许会看不分明,但一直就盯着她的皇后的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闻言,赵晞阳也不禁朝她的方向看了过去。 容成瑾倒也不怵,她放下手中正要喂给妹妹吃的糖,便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从容回话道:“阿璇妹妹与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臣女倒是觉得甚好。” 容成瑾终究是个温和的人,纵使是重活一世,心底里也是打着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的主意,这么个顺水推舟,她觉得自己完全是在以德报怨了。 想着自己以后估计都能彻底摆脱表哥了,她松了口气,语气也不由得变得轻快了些,却不想,自己含着笑意的一字一句,落在赵晞阳耳中,却是均化为了刀子,尽数捅进了他的心口。 只是,有些生气的皇后却还是不打算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容成瑾,她笑了笑后,又道:“这做妹妹反倒定亲在姐姐的前头,这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吧,瑾儿若是有了意中人,不如也就趁着现在一并说出来吧,我与你的皇帝堂哥为你与妹妹一起赐婚,双喜临门,如何?” 仍旧只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然而听在容成瑾的耳中,却只觉不是个味,容成瑾浅笑着回道:“臣女常年卧病在床,又哪里遇得见什么意中人呢,况且,臣女自知自己容貌丑陋,才疏学浅,对婚姻大事,早已不敢奢求,今生只想长住于家中,侍奉在父亲身旁。” 闻言,皇后还待要再说些什么,便只见皇帝突然爽朗一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竟还这般孝顺,倒也不枉皇叔疼你。” 容成瑾也知皇帝陛下在一旁听得烦了,想将这一页给揭过去,便也不卑不亢道:“不过是为人子女的本分罢了,陛下实在过誉了。” * 这场因赵晞阳而起的闹剧,到底还是以赵晞阳与容成璇就此定下婚事的结局而收场了,目睹全戏的众人,各有各的思量,一时间,整个宴席的气氛也都大不如前了。 容成瑾心有余悸地坐在席位上,看着身边那眼角眉梢俱是喜悦的二妹妹,也是越发觉得头疼了起来。 于是,她随意找了一个理由,便离了席,决心出去好好透透气。 第十章 长信王府的老太妃素来是个爱花之人,后花园比之皇宫御花园也是不遑多让,而如今又恰巧是早春三月,想来园子里也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是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机灵的长信王府侍女们见云安郡主突然离了席似是要前去赏花,也是连忙便吩咐厨房备起了茶水点心,唯恐会怠慢了这位深受宠爱的王府娇女。 容成瑾走进凉亭,嗅着传来的阵阵花香,心中也是难得的惬意。 她之前本还想着只是透透气就回去,如今能得享如此美景,已是再不想回那席上傻傻地吃东西,还得随时应付各式各样的人的问话了。 她见侍女们端了点心上来,想了想,又柔声向她们问起了书,凭它是什么书都行,横竖她也只是想在花香之中,让时间过得外快一些。 好在这王府侍女中,有那么几个也是粗通文墨,急忙便去取了几本来,供她挑选。 深闺女儿的时光一向都是单调无聊又寂寞的,像容成瑾这般身子骨不好的,那就更甚了,王府从不缺书,在她过去深居简出的那些日子里,她每天都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用来看书,其中最钟意的,便是各式各样的游记。 她并非不能出门,但她能出的,也只有家门,不是城门,只有游记,才能让她触到外头的山水。 柔杏从不敢打扰她看书,故而她就在一旁静静看起了花儿池水鱼儿,若是无聊了,便转头再看一眼容成瑾,看容成瑾是否需要她做什么。 显然,容成瑾什么也不需要,她右手持书,左手撑着下巴,脑袋微微斜着,美丽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在百花的掩映下,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气清神绝。 柔杏看着看着,心里便蓦然地生出了一股子自豪来,郡主的母亲到底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出身,比起某些就靠着百年前的小功勋苟延残喘的破落户女儿来,那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故而,就连养出来的女儿,都是有着云泥之别。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容成瑾放下书本,看着在一边歪着头发呆的自家丫头,好气又好笑地问:“丫头,你又在想什么呢?” 闻言,柔杏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起来,“我……我看这风好似有点大,在想着是不是该去替您拿件披风了。” 容成瑾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考虑得倒是多,我看啊,我就该趁早把你嫁出去,让你去管你的小娃娃去。” 柔杏没听出她的打趣意味,竟是都有些急了,“郡主,我这可都是为了您好,真不是我说您,您啊,吹不得风,若是着凉了……” 她话未说完,容成瑾便突然站起了身,脸上的笑意也是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柔杏,究竟你是郡主,还是我是郡主?” 柔杏陪了容成瑾好几年,还从没见过她这样正经的神色,一时间她不禁整个人都傻了,“郡主您这话,是要折煞死婢子么!婢子只是……只是……”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见她涨红了脸在那只是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容成瑾一个忍不住,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过去竟是从不知逗人这般好玩。” 正又惊又慌的柔杏闻言,也是不由得愣了愣,逗人? 柔杏原本还在心里担心着回去之后郡主肯定会跟王爷说要将她调走,然后再去换个更贴心解意的贴身侍女来,结果,这竟只是在捉弄她。 她顿时便是有些恼了,好好的郡主,一向都善解人意、美丽端方的郡主,如今居然也是开始学会捉弄人了。 她想着是虚惊一场,自己不会被调走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过往的老妈子形态,“郡主,我看您最近都跟着外头那些不好的习气学坏了,也不怕会失了堂堂郡主的威仪,您可是亲王的长女,是全京城一众贵女的典范,您若是不……” 听她竟是又开始唠叨上了,容成瑾叹了口气,也是顿时就嘲笑她不起来了,只想拿上一碟子的点心都塞进她的嘴里。 她为了不继续听下去,只好又似避难一般,重新拿起了书本,伏低做小道:“我的好姐姐呀,你就还是歇口气吧,别扰了我看书了。” “啊!是!” * 容成瑾就这么在花园里头呆着赏花看书,偶有人也出来透气,见到郡主,拜见过后,也是连忙走到别处去不敢打扰了,她一直耗到了最后关头才终于舍得回到席上,与众人一起向老太妃告退。 老太妃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这温顺乖巧的模样,惋惜之情,油然而生,心底对那不听话的大女儿也是顿时就多了两分抱怨。 如若不是霏雾一直不愿意,这么一对璧人儿,又何至于会闹得这般田地呢。 老太妃叹息着道:“好孩子,终归是怀庆侯府对不住你。” 而她,虽然有心,但到底只是晞阳的外祖母,添了个外字,便是外人,也不好横加干涉。 容成瑾虽说觉得嫁不成表哥是桩极好的事,但此时见老太妃如此难过的样子,心头一时间也是不免有些发酸。 她感念于老太妃多年来对自己的疼爱,膝盖一弯,便已是深深地福了下去。 “瑾儿的祖母庄懿贵妃早逝,在瑾儿心中,太妃您一直就像是我从未面见过的亲祖母一般,做不了太妃的外孙媳fu,是我福浅命薄,如若太妃不弃,便就认下我这个孙女吧。” 老太妃听了这番话,也是觉得自己总算没白白疼她一场,老太妃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傻孩子,在叔祖母的心里,你一直就像是我的亲孙女一样啊,唉,既然晞阳他没有那个福气,也就罢了,祖母今后一定替你寻一桩更好的亲事。” 闻言,正温顺听着的容成瑾脸色一僵,方才的所有感动也顿时便去了六七分,她扭头看了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一眼还在等着的家人,双手jiāo握,再度朝太妃盈盈一拜。 “太妃,王妃她已经在唤我了,我还是先告辞了。” 说罢,她一边逃之夭夭,一边却忍不住想,这些个老长辈,就不能成全成全她这个短命人儿想当个老姑娘的心么。 而老太妃则是狐疑地看了一眼火急火燎的她与瑞王妃。 奇怪了,她方才怎么就没有听到瑞王妃在说话呢。 唉,这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啊。 第十一章 容成瑾一进清风楼,便只见人山人海坐满了一园,她素来都不大喜欢这般的热闹,故而,一时间也是有些后悔,踌躇着,不知该进该退。 柔杏见她面露犹豫之色,又是小心思连连,迟疑着说道:“郡主,要不,我们择日再来吧?” 容成瑾扭头瞥了她一眼,正想要回答,那看座儿的小厮是个眼尖的,见是贵客又临门,也是连忙就跑了过来,为她们开出了一条道,yu人给请上雅间。 容成瑾试探着问他:“陆姑娘她,如何了?” 虽说这儿的陆姑娘多达十名,但这位明显是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指的究竟是哪个陆,大家却也是门儿清。 不得不说,这大家闺秀的气度就是不一般些,就算是对着这地位低微的乐伎,都是这般礼遇,从不曾直呼过人家女孩子的名字。 小厮满脸堆笑道:“您是说兰姑娘吧,那您可真是来得巧了,兰姑娘正巧今儿个才刚复工呢,这些人,可都是来捧场的。” 容成瑾心头一动,她看着满堂的宾客,不知怎的,就指了指最前头的位置,道:“那么……那张桌子,我要了。” 闻言,一旁的柔杏简直是急得要跳脚,“您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坐到那人群中间去呢!” 小厮也是懵了,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容成瑾道:“怎么就是中间了,我不是说了么,是最前头。” 柔杏也是个有原则的丫鬟,她偏过头去硬是不看容成瑾水汪汪的眼睛,梗着脖子道:“不成不成,您若是当真要这么一意孤行,我回去就禀报给您父亲!那样您以后都出不来了。” 容成瑾与她相伴多年,自是十分了解她的,这丫头也就只是一张嘴会说了,故而,容成瑾此时也没再理她,只是转过头,突然对那小厮嫣然一笑,璀璨明媚得令人不敢bi视。 她财大气粗道:“那么,那周边三尺坐着的人,全都给我请到别处去吧,随哪都行,他们的账,我都结了。” 什么?! 见郡主当真一意孤行到底了,柔杏转过头来看着她,也是气得都快要流泪了。 然而,她看着郡主笑着给她投的眼色,虽极其不情愿,却也还是没出息地取下了鼓鼓囊囊的荷包,朝小厮道:“喏,拿着,然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后再到门口我们的马车那儿,再叫几个人过来。” 不多找几个人来团团围着,她真担心会有人不小心冲撞了郡主。 见小厮已急急去办了,容成瑾也懒得管柔杏的鬼主意,她长袖一摆,便绕过人群入了座,柔杏见此,也只好无奈地紧紧地跟了过去,生怕稍稍离远了半步,她的郡主就会出什么事。 容成瑾笑盈盈地硬是拖着百般推辞的柔杏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很快,一个纤细的青色身影便抱着琵琶自后头缓步走来,摇摇曳曳,步步生莲。 容成瑾浅笑着微微抬头看着陆兰琛那清艳的容颜,一时间也是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地想,那书中所说的以玉为骨,以冰为肌,以花为神,以月为魂,大抵,就是说的陆姑娘这般绝世姿容吧。 她过去,也并非是没见过什么乐师伶人之类,毕竟,这大户人家里头若是有什么喜事丧事,又哪能少得了他们呢,她只是从不曾见过似陆兰琛这般,明明寄生于红尘,却偏偏能如此纤尘不染的乐女罢了,以至于她现在对陆兰琛是又是好奇,又是怜惜…… …… 陆兰琛木着一张脸,走上了台,然后,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与整个杂乱的氛围完全格格不入的妙龄女子,她并未费心打扮,只脸上略擦了些胭脂,添了几分气色,她的服饰,也并不多么华美,却依旧遮不住她的光华夺目。 陆兰琛心下委实慌张不已,脸上却是一丝惊讶都不露,她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众人欠了欠身,便坐了下来。 这几天,不管那安姨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拿着其他的姐妹威bi利诱,她都没有出去,只是整天一个人静静地想着。 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都在思索些什么了,但应该也不外乎是在抱怨,怨自己,怨父母,甚至怨这个世界。 偶尔,也许还会突然就想起容成瑾那长开了,也成熟了许多的秀美容颜。 经过这几天的沉思,她已经是彻底看开了,她再也不要露出那样惊慌失措的神情,也再也不要特别地看待容成瑾,一别这么多年,她几经转卖,改名换姓了几次,不如,就索xing真的活成另外一个人吧。 她不要再与容成瑾有任何的联系了,毕竟,她们一个是那高天皓月,一个却是低如尘埃,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像她们当年的相遇,那真是个错误,而她满心欢喜地跟着温柔善良的容成瑾回家,那便更是大错特错。 像她这般能一把克死全家的人,早该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祸害的。 如果她能早些明白就好,那样,当容成瑾朝她伸出手时,她就可以立即逃离。 毕竟,她是真的不该,不该因为它在那漫天的冰雪里,用温暖化开了她几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结冻的心就迷失了自己。 她真的已经后悔了,今后再也不会了,她不会再因为贪恋这样美好的温暖而奋不顾身地靠过去,以至于最后害了别人害自己…… 她正如此想着,台下却是又有人喊起来了,“兰琛姑娘,今天又是要弹个什么绝活曲目啊?” 想着台下坐着自己最惦念又最害怕遇见的人,陆兰琛竟是连假笑也维持不下去,听得这样的话,只觉烦不胜烦,她的手在琵琶弦上扫过,响起一阵急促的脆响。 然后,她平淡着开口道:“阁下抬爱了,不过是些陈词滥调罢了,算不得什么绝活。” 闻言,正在后头偷偷听着的陆槐安顿时是心口一疼,险些就这么昏死过去! 她见陆兰琛最近古里古怪,唯恐她会不听话,便自顾自跑了过来看看,结果便刚好听得这个刺头竟也不怕得罪人,居然将这刺人的习气给带到了台前,脾气这般坏,今后若是再这般下去,还怎么让人心甘情愿进来听曲儿!继而从他们兜里掏银子啊! 她正在后头忧心忡忡地想着,然后,便只听得陆兰琛又道:“那么今天,兰琛就献丑,为诸位弹奏一曲《汉宫秋月》吧,手伤初愈,难免生疏,还望诸位海涵。” 去你的《汉宫秋月》!陆槐安恨铁不成钢地想,这么好的日子,你哀怨悲愁给谁看呢!人家花了大把银子,是来找乐子的,可不是来感受你的无可奈何、寂寥清冷的。 她正牙yǎngyǎng地想着,一阵清琮琴音便已随着陆兰琛的动作倾泄了出来,她到底是弹了几十年琵琶的,听着听着,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究竟是哪来的那么深重的愁。 陆兰琛当初于清风楼初次现世,便是艳惊四座,自然不是仅凭着一副好容颜,她的一手琵琶绝技,也确实称得上登峰造极,这《汉宫秋月》明明还是那曲《汉宫秋月》,在她手中,却仿佛是有了灵魂,凄凄楚楚,哀伤至极,明明如今尚是阳春三月,却是让人都感受到了初秋的萧瑟凉薄。 容成瑾静静在台下看着,听着,心头一颤,竟是险些落下泪来,她竟从不知自己居然有着这般感xing的时候,以至于一曲终了,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那呆头鹅一般的模样,与其余众人如出一辙。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终于是回过了神来,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一曲哀怨舒缓的《汉宫秋月》奏完,陆兰琛也仿佛是已经疏解了几分不忿一般,脸上的神情也顿时便显得没那么僵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略加思索后,便又给面子地奏了几个活泼生动的曲子,琴音轻脆明快、如玉珠落盘,妙趣横生。 很快,小半个时辰便过去了,然而众人高声嚷嚷着,依旧是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毕竟这难得的美人配难得的美曲,又有谁会嫌腻味呢。 只是可惜,这乐曲再好,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今天若不是因着陆兰琛前几天挂病,总要有点表示的缘故,依陆兰琛这脾气,才不会遂了这些人的愿多弹几曲,再弹下去,估计都要有人跑过来拦了,毕竟,若是累着了陆兰琛或磨着了人家的手,她便又有理由消极怠工了。 今天的陆兰琛,确实是难得的淡定,竟是硬生生忍住了,一个眼神都不曾抛向容成瑾,容成瑾见陆兰琛抱着琵琶只福了福身便是又要跑开,她心下一急,想也没想,便连忙站起了身,推开柔杏朝着人家走了过去,横竖她今天不在楼上隔得天远的雅间了,如今两人的距离就这么一点远,追起来倒也颇为简单。 这若是旁人的话,小厮们估计早就拦了起来,就算是想同人家姑娘说话见面,也不是这么个横冲直撞的见法啊,若是当真有心,不如给点银子,叫他们这些人来引见,若是人家姑娘愿意见,自然就给请进去了。 可容成瑾,他们光看着她头上一左一右垂着的两支长长的珍珠步摇,颗颗珍珠都是一般大小,浑圆细腻,泛着柔光,便知这绝非普通人家的小姐,不是他们能拦的,更何况,他们看着那几个身长八尺威风凛凛还腰间配刀的侍卫,瞬间更是膝盖都给吓软了,他们敢保证,他们若是当真碰到了这位姑娘,一双手都得被砍了去,不如就当没瞅见吧。 “陆姑娘,请留步呀。”在跟着陆兰琛穿过了门隔绝了嘈杂的人群后,容成瑾如是说道。 第十二章 闻言,陆兰琛不禁顿了顿,这容成瑾,跟着她走做什么,平时远远看着就足够令她头疼了,若是再来面对面…… 她不禁又加快了脚步,横竖这儿姓陆的又不止她一个,就当她根本不知道容成瑾在喊谁好了。 见陆兰琛竟然不搭理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追了上来的容成瑾也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作为郡主的权威被冒犯了,她不愿让自己功亏一篑,提着裙摆,便小跑了两步到了陆兰琛身边,伸手拉住了陆兰琛青色的袖子,用略显急促的声音说道:“陆姑娘请留步。” 陆兰琛方才弹了那般久的琵琶,整个手臂都早已是绵软无力了,经容成瑾这么一拉,怀中琵琶都是险些脱了手。 陆兰琛唯恐会摔了它,忙是又将它给抱牢了些,她本想着扯出袖子继续逃跑,可是,她想着容成瑾不过跑了两步便已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又开始有些不忍了起来。 于是,她压抑住内心的慌张,用依旧稍显冷淡的语气问道:“姑娘找我何事?这儿,可不是客人们该来的地方。” 见她终于肯同自己说句话了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容成瑾莞尔一笑道:“我只是觉得与姑娘一见如故,很是投缘,也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姑娘jiāo个朋友?” 闻言,陆兰琛眉头一跳,突然便有些想笑,这难道是在有意试探她么?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琵琶,抿了抿唇,道:“姑娘可知,在那外头,每个人都觉得与我一见如故,也每个人都想要同我做个朋友,我若是挨个答应了来,估计是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这话显然是在拒绝,却说得很不客气,故而才一出口,陆兰琛便已开始在心底暗暗后悔起了自己的口不择言,她平日在里面对秋坠儿绘簪儿之流时,从来都不肯好好地说话也就罢了,怎的如今又见到了容成瑾,竟然也是没忍住就出言不逊了起来呢。 这么想着,她抱着琵琶的手,一时间也不禁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起了白。 容成瑾也确实是有些不悦了,纵使她脾气再好,也毕竟不是个圣人,这样刻薄人的话,她听了,心里也不可能会多么高兴,只是,她想得多,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姑娘,是又慌张了么? 而柔杏可没有她那么九曲十八弯的玲珑心肠,听闻此言,只是气恼不已,“你是怎么说话的呢!” 就算是今上与皇后殿下,都不曾对郡主说过一句重话,她陆兰琛不过一个身份卑贱的乐女罢了,竟也敢用这种倨傲的态度对待郡主,不要命了!若不是郡主好xing儿,这女子早该以冲撞皇亲国戚为由被逮到大牢里头去了。 柔杏见容成瑾好心好意过来,却白白受了这么一通嘲讽,她也是为郡主觉得委屈极了,故而,她刚对陆兰琛说完,复又开始劝起了容成瑾道:“要不,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您也快到喝yào的时候了。” 对此,又惊又慌的陆兰琛简直是求之不得,故而,她遂也连忙开口道:“像清风楼这样的腌臜地方,姑娘千金之躯,以后还是莫再踏足了。” 闻言,还在苦口婆心劝着的柔杏扭过了头来,一时间也是不禁高看了陆兰琛一眼,这弹琵琶的小姑娘,竟然也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这句话正中她下怀。 柔杏微微翘了翘嘴角,还待要再说,结果就在这时,对面已是又有两个容颜秀美的姑娘抱着琵琶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而她们二人,正是这儿除了陆兰琛外,最为出挑的两位琵琶乐伎,陆碧汀与陆丽眉。 她们走近后,见到陆兰琛,也是连忙便止了话题,笑容满面地上前道:“兰琛姐姐,你还没有回去呀,安姨在叫我们过来前,可正在说你呢。” 一句说完,她们眸光一转,也终于发现了陆兰琛身后的人。 大家俱是在这红尘俗世打滚了多年的人,一个个的,眼睛也都是du辣得很,此时又哪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会看不出来这是位身份贵重的千金小姐,是位得罪不起的人物,她们心下暗暗惊讶,兰琛姐姐好手段啊,难怪她往日里这也看不起那也看不上的,原来还是在打大家公子的主意,靠着人家千金小姐认识什么哥哥弟弟的,可不就是飞上枝头了么。 于是,陆碧汀好奇地问:“姐姐,这位姑娘是谁啊?也是想跟着你学琴的?” 陆兰琛抬眸淡淡瞥了她们一眼,道:“少问些不该问的,你们再不过去,他们估计就要砸台子了。” 陆碧汀才不想听陆兰琛的呢,然而,她刚想上前问两句,陆兰琛那一双眼便瞪了过来。 见此,陆碧汀也是不禁郁闷地撅了撅嘴,可真是个吃独食的自私鬼呢!然而,她也实在不敢得罪人家,便只好不再言语,拉着陆丽眉便绕过她走了过去。 陆兰琛静静地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想着大抵又要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安姨,像是找到了个借口一般,又朝容成瑾说了一句:“姑娘还是请回吧,我家干娘在寻我,我也该走了。” “陆姑娘,是认识我吗?”见她非要摆脱自己,容成瑾迟疑地开口问道。 闻言,背对着她的陆兰琛不禁浑身一震,一时间,她那白瓷一般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几分愁苦惆怅的神色。 她停下了脚步,半晌过后,才突然轻声一笑,道:“姑娘您可真是说笑了,像兰琛这般身份卑贱的小女子,又哪里有那个资格去认得姑娘这般尊贵的人物。” 是如此么? 若不是曾做过多年女鬼,容成瑾想,自己估计绝对不会疑这句话半分,虽然她并没有瞧不起人家姑娘之意,但是,她们二人之间的阶级也确实隔得太远,实在不像是能有jiāo集的样子。 可是,她偏偏就是知道,知道这个名叫陆兰琛的女孩约莫是在意她的,所以才为了她之死而伤心难过,每当她怀疑前世种种尽是一场梦时,她都会想想陆兰琛,因为,只有一个陆兰琛是她不认识的人,也只有陆兰琛,能够告诉她,一切确实都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可是,姑娘每每见了我,便会十分惊慌,这又是何意?是我过去曾得罪了姑娘还是?”容成瑾问。 容成瑾之前自然也怀疑过,都是自己心思太多了,想岔了,可是,她又觉得,她会这么想也十分正常,毕竟,陆兰琛当时那神情古怪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总觉得,陆兰琛是一定见过自己的。 听到容成瑾直说自己的惊慌,陆兰琛不禁愣了愣,她的惊慌,竟是这般的明显么,若不是怀里还抱着琵琶,她都想要仔细地摸摸自己的脸了,好好看看自己是否真在上头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陆兰琛有些心神不宁,一只手不禁又转起了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琵琶上的轸子,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那不过只是,只是因为姑娘您是女子罢了,平日里,会来看我的女子甚少,更何况还是像您这般尊贵非凡的女子,我见到了您,也难免会有些惊讶,甚至惊慌。” 这样临时想出来的话,容成瑾是怎么听都觉得不是真话,只是,她是个温柔和善惯了的人,也不好去直接拆穿,免得惹得人家脸上过不去。 甚至,她看着陆兰琛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还开始觉得,大约是自己太过咄咄bi人了吧。 她暗暗想了想,便也决定顺着陆兰琛的话道:“既然陆姑娘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大约也真的是我想岔了吧。我见姑娘十分面善,也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事到如今,陆兰琛也是再不敢说自己曾是京城人士了,她想着自己最后一次被牙婆给卖出去的地方,道:“兰琛是姑苏人士。” 容成瑾低头想了想,脸上绽出了一丝微笑,道:“那倒真是巧了,我的……祖籍也在江南!” 能找到这样的联系,也是委实不易了,陆兰琛嘴角一抽,心想,虽然已经两百年过去了,但本朝皇族原是江西的名门望族这点,估计仍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容成瑾这句话虽是有意让两人之间更少些距离感,但陆兰琛想着容成瑾身后的那一大片皇族,反倒更是心生畏惧了。 于是,她干巴巴说道:“姑娘可当真是抬举兰琛了。” 说完,她感觉着自己抱着琵琶愈来愈酸的手,又再次告辞道:“姑娘恕罪,兰琛今日兴起,弹奏了这么许久,也是实在累了,恕兰琛实在不能相陪了。” 容成瑾也是觉得自己这一直拦着人家,不让人家离开的做法,委实有些不地道,她自觉不对,本想说声抱歉,抱歉自己在这耽误了对方许久,可结果,她还未能开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却已是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什么兰琛姐。 见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容成瑾只好退了一步,意yu让人家先说她的要紧事。 小丫头站在陆兰琛面前,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抱怨道:“兰琛姐姐,怎么这么久了你还在这儿啊!你要是再不回去,安姨她就要扣我的月钱了,我还要买新胭脂呢。” 容成瑾在旁定眼一瞧,只见这小丫头一张圆圆脸儿,两腮红扑扑的凹着两个酒窝,虽不算多么漂亮,却也颇为可爱,十分讨人喜欢。 这么一路疯跑过来,秋坠儿也确实是累得要命,她好不容易将话说完,才终于注意到了兰琛姐附近居然还有几个旁的人,她好奇地瞧了一眼人家的模样,顿时就惊呆了。 “啊!我还记得你!你不就是那位常来看兰琛姐的郡主娘娘么!” 容成瑾顿时一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愣,“啊?谁同你说,我是郡主……娘娘的?” 陆兰琛心下暗道不好,急忙想阻止,然而秋坠儿素来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她想也没想,便已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兰琛姐姐啊,不然还能有谁。” 闻言,将将抡起琵琶yu打的陆兰琛眼前一黑,顿时气得是只想把这死丫头的嘴给当场拧下来。 第十三章 见容成瑾狐疑的目光又重新投了过来,功亏一篑又急又气的陆兰琛也只好恨恨地将琵琶给重新抱回了怀中。 “陆姑娘认识我。”当这句话再度从容成瑾口中说出时,它俨然已经成了一个陈述句。 容成瑾过去从未有意在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份,而陆兰琛也一直是做出一副根本不认识她的样子,若不是这个小丫头这无心之言,想来陆兰琛定是打算继续假装不认识她下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哪儿得罪了人家,又或者,是什么旁的原因。 唉,她总是这样子,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的,以至于现在是一头雾水的,真是让她不好受。 而秋坠儿看着表情愈发吓人的陆兰琛,也算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她怎么记得不就说了两三句无伤大雅的话么?还是,兰琛姐是在嫌她丢人?在郡主娘娘面前不够庄重? 她张了张嘴,正想要同陆兰琛道个歉,毕竟,不管她到底哪儿错了,到了最后她都一定要道歉的就是了,只是,她还没能来得及发出声音,陆兰琛那双都快能喷火的眼便直勾勾地瞪住了她,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都给活生生bi了回去。 她是有些惊讶的,虽然,她的兰琛姐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说话也鲜少有好听的时候,但她却一直都知道,兰琛姐的心,其实是很温柔的,所以哪怕是在面对她,一向都笨手笨脚、又脑子不甚灵的她,总是惹兰琛姐生气的她,都从不曾出手打骂过,甚至,还会不着痕迹地在安姨那儿袒护着她,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可如今,她瞧着兰琛姐看向自己的气愤眼神,却是忍不住开始害怕了起来,她是不是即将失去她曾经面冷心热的好姐姐,然后迎来一个面冷心冷的新姐姐了…… 柔杏之前在一旁静静瞧了半天她们的闹剧,如今见她们都傻站着不说话了,也是有些纳闷,她转过头,瞧着抱着琵琶的陆兰琛那还在气呼呼的样子,暗暗撇了撇嘴,便打破了沉默道:“陆姑娘,郡主跟你说话呢!” 他们本以为,到了这份上,陆兰琛应该讲清楚一切了吧,然而,在这样事实都已经摆在了眼前的情况下,陆兰琛却依旧还在执拗地否认:“我……我真的不认识您。” 见此,容成瑾嘴角噙起了一抹笑意,又看向了秋坠儿道:“小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姑娘呀,你家兰琛姐姐她,当真跟你说过我是郡主?” 跟郡主挨得这么近对起了话,秋坠儿也是顿时心跳如擂,她想着想着,在怯怯地看了一眼陆兰琛后,又连忙开始否认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些,大约是我记混了,最近,那说书的李先生的儿子在教我认了些字后,便时常借我些书看,我最近看的书,讲的都是些帝王将相,里头全都是什么公主郡主的,故而,我的脑子就整个乱了套了。” 这yu盖弥彰的一通话大约是秋坠儿这辈子编瞎话编得最快也最灵敏的一次,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她显然把对方给当成了个傻子。 陆兰琛也是再也听不下去她的胡说八道了,于是,她索xing快步上前,二话不说便把在怀中抱了半天的琵琶给硬塞进了秋坠儿的怀里,“快替我去收好,我来解释。” 听得此言,秋坠儿如蒙大赦,兰琛姐姐果然还是很疼她的! 她抱着琵琶就想跑,结果容成瑾还没有放过她,在她身后道:“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看过的都是些什么样子的故事呢,居然能你沉迷得,都分不清是真假还是虚幻了,我很好奇。” 闻言,才刚迈出一个大步的秋坠儿差点就脚一崴平地摔了去,这瞎话当然只是瞎话了,她整天忙里忙外的,最近都有一段时间没去蹭着听先生说故事了,而且,她从前都只知道些什么来着,才子佳人的故事?传了几百几千年的典故故事?还有,什么打打杀杀的侠义故事? 她是越想头越大,最后,只好挑了个才子佳人故事道:“无外乎是些穷书生上京赶考,被什么公主郡主宰相小姐看上,两人一来二往的,便看对眼了,开始偷偷见面,互诉衷情的故事,而且,这故事里,还一定要有个与小姐门当户对的富家大少,和看不起书生的老爷夫人,几番棒打鸳鸯,待到穷小子终于高中状元之后,方才扬眉吐气,再十里红妆地迎娶人家为妻,哎呀,太俗气了,不值一提啦。” 容成瑾听得一愣,差点都快忘了自己问话的本意了,在家中时,她自然是从不曾看过这样的书,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她理解这些故事的其中深意,寒门学子中,能够出人头地的,毕竟还是少之又少,确实还是写个故事做个美梦比较实际啊。 不过,她也不是太在意这些恶心人的东西,她与这小丫头说了这么几句,也已经差不多算是摸清楚了这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又惊又怕的秋坠儿,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完全骗过我了?” 闻言,秋坠儿膝盖一软,瞬间就跪了下来,“郡主娘娘,别杀我。” 看着秋坠儿这没出息的样子,陆兰琛上前拖着她的手臂,就将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软趴趴的秋坠儿从地上又给硬拽了起来,对着容成瑾小声道:“你不必再盘问她了,确实是我同她说的。” 声音里头,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硬气。 而秋坠儿见场面不对,生怕自己有危险,也是立马便偷偷溜了,一切都随兰姐姐应对。 “为什么非要骗我?”容成瑾脸上已是再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她看着陆兰琛那深幽的眼眸,如是问道。 陆兰琛微微偏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看着她不愿开口的模样,容成瑾又问:“难道说,是我年少不懂事时,曾经得罪过姑娘么?” 说完,她又顿了顿,再开口时,已是有些黯然:“不好意思,我容易生病,总是在睡,有时睡得太沉了,有些事情就都记不太清楚了。” 闻言,陆兰琛顿时一震,她看着容成瑾,眼中带着两分诧异。 这大约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了容成瑾的眼睛,那里面,依旧一派清明,显然,容成瑾并没有对她说谎,更何况,高贵如容成瑾,其实也并没有那个必要对她说谎…… “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看着陆兰琛终于开始愿意说起这一切了,容成瑾柔柔一笑道:“我确实已经不记得我与姑娘之间发现的任何事了,但是,我觉得姑娘看上去很是亲切,所以,我应该不是得罪过你,是吧?” 陆兰琛嘴唇瓮动了一下,眼中也不禁闪过了一丝哀伤,“郡主如此宽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有的,只是六年前,您曾在冰天雪地里给了我您的手拢,很暖和。” 容成瑾一愣,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么? 她看着陆兰琛清艳的脸,努力去回想六年前的冬天,可是,她能想到的,却无外乎是烧着地龙的房间,她在看书或者学做女红,偶尔,也会跟着舅母她们赶赴宴会,可再想想七年前,好像也是一样,她实在理不清。 想来,大约都是因为几年前的那场大病吧,那一次,她病得太重了,在那以前的事,她都记得糊糊涂涂的,有些很清楚,有些却十分模糊。 见她好似陷入了沉思的样子,陆兰琛又道:“郡主您不记得了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于您而言不过是一件随手为之的小事罢了,不过,郡主是为什么想到要来这里寻我的呢?” 容成瑾从深深的回忆里回过了神来,想了想后,便实话实说道:“姑娘,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你。” 说完,她看着陆兰琛,突然又笑了,“对呀,我梦见了你,在梦里,我明明是第一次看到你,却总感觉我好似已经与你认识了好多好多年,在梦里,我看到了整个清风楼,还有,一个被你叫做安姨的女人,至于那个小姑娘,我记得,你叫她秋坠。” 陆兰琛呆呆地看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着她,迟疑着道:“这些……稍稍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 天下间,哪有这样诡谲的事。 容成瑾道:“我不必骗你,你可以尽量去信一信,所以,我觉得我与你有缘。” 陆兰琛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纵使容成瑾都说得这般笃定了,也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见陆兰琛久久说不出话来,容成瑾又道:“你若实在不信的话,也无妨,我只是想问,你为何一定要躲着我,骗我你不认识我呢?” 陆兰琛低下了头,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我……我只是因为郡主突然降临这样的小地方而惶恐,毕竟,我不知您的用意,太过惊慌了,便失态了。” “当真仅仅只是如此么?”容成瑾不确定地问。 陆兰琛点了点头道:“自然!” “那便是如此吧。”容成瑾虽仍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在看到陆兰琛不愿再说的神情时,还是决定不要bi人家bi得太紧。 这边想着,她便暂且搁下了这个话题,再次开口唤道:“陆姑娘。” “嗯?”陆兰琛疑惑地抬头看着她,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等着她的后文。 容成瑾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也突然就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很喜欢你的琵琶,你弹的很好,但是,你……会不会不欢迎我?” 你……会不会不欢迎我? 闻言,陆兰琛也不由得怔了怔,然后,她摇了摇头,自然不会了,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她纵使是想,也是再无法开口拒绝了…… * 在陆碧汀与陆丽眉两人热闹的合奏中,说了这么久话已是略显疲惫的容成瑾也还是离开了。 陆兰琛看着紧闭的门,想着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也是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想了想,正yu离开,结果就在这时,柔杏却是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拿着一支步摇问她们:“喂,你!就是你!你看到郡主的珍珠步摇了嘛,与这支本是一对的。” 迎着柔杏焦急的目光,陆兰琛也很给面子地仔细看了看,半晌,才终于淡淡开口道:“这个呀,我并未见到。” 柔杏顿时便泄了气,然后,便丝毫不抱希望地走了出去,想要在大堂里头试着再找找看。 陆兰琛收回目光,叹了口气,结果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却是传来一声惊叫:“兰琛姐你看!” 是秋坠儿那死丫头的声音,一惊一乍的,也是迟早把她给吓死。 陆兰琛猛地回过了神来,她想着秋坠儿惹下的祸,不耐烦地转过头,正想要训斥,结果,却是突然就被一支光华灿烂的步摇给晃得挪不开眼。 远远朝她跑了过来的秋坠儿举着它两眼放光道:“姐姐,姐姐,这是我方才捡到的,是谁掉的呀,好漂亮啊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而且,我怎么觉得我好似在哪里看到过?” 陆兰琛伸手从她手里接过这支美丽的长珍珠步摇,细细地看了许久,才突然想起,这好似就是柔杏姑娘在找的东西!容成瑾的那支珍珠步摇。 怎么会这般巧,没被柔杏姑娘寻着,竟是先被秋坠儿这个死鬼丫头给捡到了。 秋坠儿看着陆兰琛拿着步摇时,脸上越来越凝重的脸色,心下顿时一凉,自己不会是一不小心就摊上了什么大事吧。 然而,陆兰琛却并没有骂她训斥她,她只是淡淡道:“这好似是郡主的东西,若改日她还能再来,我便去还给她。” 第十四章 柔杏带着人寻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马车上。 她一脸郁闷地将手中那支步摇又递还给了容成瑾,蔫蔫道:“郡主啊,我带着人把咱们走过的地方都给找遍了,可是就是哪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无耻混球给捡了去。” 容成瑾接过步摇,心下虽也有些惋惜,却仍旧温言软语地安慰她道:“不过是一件俗物罢了,掉了便掉了,我又不缺这一样东西。” 柔杏嗫嚅道:“我知郡主不在乎,只是,这闺阁女儿家簪于发间的东西,又哪能让什么乌七八糟的人就这么随意地捡了去呢。” 她可只是光想想郡主戴过的东西会被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摸来摸去就已经是气得要死了,直接收进库房永世不戴都比这样好。 更何况,那些珍珠,颗颗都那么圆那么大,还都差不多大小,何其珍贵啊,一支步摇都能够好几户普通人家吃一年了呢! 而且…… 她脸色一白,竟是突然就想起了这珍珠步摇的来历。 她顿时哭丧着脸,看向容成瑾道:“郡主啊,我记得这好似是王爷送给您的,要是王爷这么多年都不过问,哪天突然就问起了怎么办?掉在了外头,他肯定生气!” 诶???有这回事??? 容成瑾不禁愣了愣。 好似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年深日久的,她自己都忘了这茬。 她十四岁那年,貌似有人特意献了一匣子珍珠过来,她父亲瞧着它们颗颗都又大又圆十分难得,便命人做了两支步摇给她,还把剩下的珍珠全都留给了她当玩具。 东西究竟贵不贵重呢,她其实不甚在意,毕竟是锦绣堆里养出来娇贵郡主,哪里能知道柴米油盐贵,她首饰都多得赏人都赏不过来了,这金步摇也好银步摇也罢,于她而言,都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可是,若是父亲所赠,那便是有些不同了。 她摸着步摇上圆润的珍珠,想着爹爹那一向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自己的模样,抿了抿唇,又期期艾艾地问:“那……现在我该当如何呢?难不成,回去找工匠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来,重新给我打一支新的?” 虽然,她也知道父亲大约是不会过问这些的,这样的礼物也太多,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又何况是他呢,但是,她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素来是很珍惜礼物的,就算拿自己的东西打赏下人,也从不动亲人特意赠她的东西。 柔杏坐到她身旁,木着脸道:“郡主您是个聪明人,怎么如今却反而开始犯糊涂了呢,突然回去找工匠,那不是在不打自招么?” 闻言,容成瑾也是顿时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如今,她居然比柔杏还笨了。 她冷静下来后,便掀开了车帘,问那赶车的车夫:“这附近可有银楼?” 车夫仔细想了想,毕恭毕敬道:“前头不远有个天丰楼。” “那便带我过去吧。” “啊?”车夫不禁错愕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听了话,“是。” 柔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眉头微皱:“郡主,你要做什么?” 容成瑾道:“自然是去寻人再做支一模一样的了。” “这也成?可是,再做的话,想必要费不少时间呢。” 况且,这珍珠步摇可精致得很,这外头的那些银楼,真的有那个本事能做得出来么? 容成瑾道:“试试吧,若是做不出来,等哪天爹爹知道了,也只能委屈你们每人挨二十大板了。” 虽说是她自己不慎丢了东西,但若是回了王府真论起罪来,却只会是他们来受罚,容成瑾门儿清。 而柔杏也是深知这个理,她瑟缩了一下,也只好乖乖听郡主的话了。 * “我们小店最好的货色可都在这里了,姑娘您慢慢挑。”天丰楼的女东家张氏满脸堆笑道。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怎能没有点眼力,她一见这嫩生生的小丫头通身的气派,便知定然是头肥羊,于是,她也连忙唤了小丫头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十分殷勤。 容成瑾浅浅笑着点了点头,便拿起一件件首饰慢慢地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张氏所言不虚,这些首饰做工确实是一流,不见得就一定比宫里的手艺差了去了,有那么几样,颇为精巧,她都当真是想买回去送给大家了。 毕竟是女孩子家,容成瑾拿起一支精致的嵌红宝发钗,便在头上比了比,又问柔杏:“这支钗好看吗?” 十几岁的姑娘,正是花似人艳,人比花娇的时候,柔杏看着容成瑾秀美的容颜经这红艳艳的钗一衬,明丽却又不失清雅,便立即点头道:“郡主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特别好看。” 闻言,容成瑾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我问的是钗。” 见自己竟是听岔了郡主的话,柔杏俏脸一红,又梗着脖子道:“那钗也好看!” 见她这个可爱的模样,容成瑾顿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笑得更甚了。 那张氏在一旁看着她笑,也是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这姑娘虽然瞧着身体好似不大好,却真是惹人爱,亏得她是个女人,要是换了个男东家啊,估计见人家一笑,都得忘了做生意了。 容成瑾在细细挑了几样后,便大手一挥,让他们一一包了起来。 瞧着女东家那喜笑颜开的样子,满载而归的容成瑾也是这时才终于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她拿出那支珍珠步摇,又对张氏道:“这珍珠步摇本是一对,可我却不慎遗失了一支,不知你这里可否照样做出一模一样的来,价钱好说。” 张氏接过步摇,惊叹道:“哎呀,这么好的珍珠可不易得啊。” 容成瑾道:“若是需要珍珠,我可以托人送过来。” 见容成瑾竟是个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阔气的主儿,张氏微微一愣,又将这十分精致的步摇仔仔细细看过后,便咬了咬牙,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么个财主,可不能放了。 一切都已谈拢,容成瑾正要带着柔杏离去,结果,她才刚刚起身,便听见一阵轻快的脚踏楼梯声音隐隐传来,然后,两名年轻美貌的女子掀帘走了进来。 一位年龄稍长,清如浣雪,观之可亲,另一位年纪略小,杏眼桃腮,娇俏可人。 容成瑾眼前一亮,她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接连扫过,最终,却是停在了那位年龄稍长的女子身上,神色有些惊讶。 “嫂子……”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唤道。 来人,竟是县主姚楚倩。 这位县主,给容成瑾的印象十分深刻,她本是富商之女,在父母双亡后,在北黎大举进攻之际,毅然捐出大半家产充做军饷,解了当今圣上的燃眉之急,陛下为了感念她的大义之举,便封了她县主之位,人人称颂。 容成瑾前世与姚楚倩并不熟悉,也不清楚姚楚倩与她哥哥那几年的爱恨情仇,毕竟,那都已经是她出嫁之后的事了,只是,做了那么久的女鬼,她也曾在背后偷偷瞧过姚楚倩的为人处世,深知人家是个极好的女子。 故而,她盈盈一笑,便朝姚楚倩走了过去:“姚县主。” 见是云安郡主,姚楚倩有那么一瞬的惊讶,她微微欠身,正要行礼,结果她还未福下去,容成瑾便已一把拉住了她,冲她轻声道:“我从不喜欢旁人看着我时那又敬又怕的样子,县主还是莫说破了。” 姚楚倩顿时了然,微微一笑,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容成瑾看着姚楚倩温柔美丽的模样,心下对这位大嫂越发好奇,于是,本已打算离开的她,便又立马坐了回去,陪着人家一起说起了话。 柔杏在一旁偷偷瞧着这位久仰大名的商户女县主那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模样,也是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她过去只跟着郡主远远瞧见过这位县主一回,并无什么印象,如今看来,这位传说中的商户女县主身上倒是一点也没有染上那些商人的铜臭味,不怕郡主跟着人家学到什么不好的习气。 容成瑾与姚楚倩虽说过去并没有见过几次,毫无jiāo情,然而如今在这银楼相遇,却也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姚楚倩瞧着容成瑾温柔笑着的模样,忍不住感叹,这位小郡主虽说被千娇万宠着长大,xing子却是这般随和,毫无娇纵之气,可当真难得。 而容成瑾也是在心中暗道,我的嫂嫂果然不愧是哥哥所钟情之人,当真是端庄大气,才貌双全。 两人各怀心事,却也十分投机,不经意间,便是说了许久。 最后首饰看完,姚楚倩的贴身小丫头红瑶拿了银票出来正要付账,她一转身,坐在对面的容成瑾脸色顿时大变,连忙站了起来。 “您……” 姚楚倩一脸诧异,正要开口,便只见容成瑾已是突然解下了披风,将其给披在了红瑶身上。 红瑶见此,也是圆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容成瑾,一脸的不解。 容成瑾僵着一张俏脸,亲自为她打上了结,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悄声在她耳边说道:“癸水……” 说完,她也不是不禁脸一红,毕竟这样尴尬的事,她也是头一次遇见,哪怕她只是一旁在看着的,都觉得甚是丢人。 红瑶如今也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脸皮还薄得很,听了这话,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是顿时就羞得无以复加,只想就这么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她咬牙噙住了羞出来的眼泪,深深一拜叩谢了容成瑾的披风后,拉着姚楚倩的手便撒娇:“姑娘,我们快些回去吧。” 那语气中的酸楚,简直是都快要溢出来了。 姚楚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后,便点了点头,心下对容成瑾也是又添了一重好感,如若一直都没人注意,红瑶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出去,那可真是能把一辈子的脸都给丢尽,而且还连带着她这个主子的。 几人一同下了楼,姚楚倩拉着拘谨的红瑶,便对容成瑾道:“明日我便差人将您的披风送过去。” 容成瑾看了红瑶,眼中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她笑了笑,道:“不必,一件披风罢了,就当是送给红瑶姑娘了。” 瞧着容成瑾那不自在的样子,姚楚倩顿了顿,也是立马就回过了神来。 她也当真是变得愈发糊涂了,这旁人穿过的衣服,纵使是换了她,也定然是不想再要回来了,更何况人家是金尊玉贵的郡主,这穿了衣服的,还只是区区一个丫鬟。 红瑶既然是她的侍女,便也代表了她,红瑶若欠了人情,便也是她欠了人情,理应要还。 只是,这么个奇奇怪怪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人情,又该当如何去还呢?为了这样的事情,特意携礼登门感谢,未免太过,可若什么也不做,她心下也觉得不妥。 看来,这估计还是个小难题了。 * * 看着人家马车已绝尘而去,容成瑾放下了车帘,又忍不住问柔杏:“杏儿啊,你觉得,这位姚县主她如何?” 柔杏想了想,道:“端庄大方,如若是不说,谁能想到她竟是商户女出身。” 而且,能豪气地捐出数百万纹银,就已远胜大多所谓的世家贵族了,只不过,这句话她可不敢说。 容成瑾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这般想的,她撑着下巴,想着前世种种,不禁自言自语道:“我一见了她,就知道,她一定会是我的好阿嫂。” “啊?”柔杏一愣,这郡主最近的想法,怎么总是一跳一跳的,世子这两年一直在北边跟着舅舅历练,守着边界,与这位县主,可是一直见都不曾见过,更何况,姚县主虽好,但出身也实在太差了些,又哪里能高攀得起王府的世子呢。 容成瑾一愣,她扭头看着柔杏那都快皱成一团了的脸,也是这时才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竟是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她见柔杏一副语重心长模样,似是又要念叨,她连忙顺势一躺,便道:“到了王府再叫我起来。” 第十五章 “我的好柔杏呀,你说说,那陆姑娘她,会喜欢这个吗?”容成瑾手里捧着一只锦盒,有些不确定地问。 柔杏瞧着自家小郡主这愈发诡异的小模样,也是渐渐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她撇了撇嘴,娇娇道:“郡主的打赏,她一介乐伎,怎敢不喜欢呢。” 闻言,容成瑾有些微微的不悦:“柔杏,这一回可不是打赏,这是赠礼,赠礼!你说你呀,也真是不嫌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做得比我还足。” “毕竟您可是……” “郡主。” 她话未说完,容成瑾便如此打断道,毕竟,这句话她可算是听了太多回了,而且,柔杏每每这么说时,那语气,都嘚瑟得好像郡主其实是她一般。 见自己的话被容成瑾抢了,柔杏也只好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她最近也却是念叨得多了些,毕竟,她的郡主过去多么乖巧,天天就呆在屋子里写字画画,看看书绣绣花,让人省心得不得了,而如今,却是时不时的就往外头跑。 上次回府,她见郡主好似累极了,整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又惊又怕的同时,还以为郡主会老实一段时间,结果,这才没两天呢,就又跑出门了。 “我的好柔杏阿姊,你可就像是我的亲阿姊一般,喏,现在就同我说一句老实话吧,你说,陆姑娘当真会喜欢吗?”她的手指摩挲着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锦盒的缎面,一双美眸则是认真地看向了柔杏。 柔杏瞧着她的模样,在发现她竟是当真在担忧会不讨一个乐伎的喜欢时,觉得自己地位深受威胁的她,心中也隐隐浮现了几分不悦。 只是,她不想郡主不高兴,便还是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您挑的物件儿,我这同您一起见惯了好东西的都喜欢,更何况,还是她这么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底层女子了,您不用……哎呦!” 听她竟又说人家坏话了,容成瑾也是有些忍俊不禁,还未听完,便已伸出了手,在她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柔杏揉了揉额头,急道:“郡主您做什么呢!” “告诉你已经到清风楼了。” * 想来容成瑾已经喜欢上了这挨得近些的感觉,遂也不拘泥于所谓礼节,依旧坐了上次的地方,一边抿茶,一边等着陆姑娘出来。 她实在想听陆姑娘的曲儿,也想看陆姑娘的人,没来由的想看,想看陆姑娘清丽柔艳的容颜,想看陆姑娘弹琵琶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因为,陆姑娘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会展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柔情来。 当她都快要喝完了半盏茶时,她才终于算是等到了她的陆姑娘,陆姑娘与往日相比,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她依旧是简单清爽的打扮,怀中抱着紫檀木的琵琶,而琵琶的琴头,是翡翠雕的牡丹。 甚至,在突然瞧见她时,那错愕的表情,也是与过去如出一辙。 她往台上一坐,方才还只是喧闹的大堂瞬间便是沸腾了。 容成瑾坐在台下,距离她正好,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们看清楚彼此的每一个神情,也能听清她指下的每一个音节。 没有哀怨惆怅的《汉宫秋月》,没有雅致优美的《夕阳箫鼓》,没有紧张激烈的《海青拿鹅》,这回,她弹的,只是几曲温柔缠绵的江南小调。 不像她一贯的乱来作风,不过,也没有人去在意,横竖,于众人而言,那都一样是她,任xing自我是她,温柔娴静,依旧是她,大家心里头真正在意的,也先是这名满京城的陆兰琛,再是琵琶。 容成瑾正听着,坐在她身旁的柔杏却是突然就一脸惊慌地站起了身。 注意到她动作的容成瑾不禁扭头看了过去,“柔杏,怎……” 话未说完,她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少年男子,后半句也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他怎么来了,难不成,竟是还想继续纠缠于她? “瑾表妹……”赵晞阳看着容成瑾,有些拘谨道。 容成瑾冷淡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反倒是又冲柔杏笑道:“你坐下。” 赵晞阳在她身后的位置坐下,又道:“我只是想过来看看,表妹你最近都在看什么。”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闻言,容成瑾扭过了头,看着他那愈发小心翼翼的神情,心里却是有些想笑,上辈子成天对人小心翼翼的可是她,因为喜欢,所以可以为之放下骄傲,现在想来,果然还是这样比较痛快。 她心情愉悦得,以至于现在对表哥都没有了恨意,两辈子她分得其实很清楚,把她气死的表哥夫君,与现在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虽然是同一个人,却也到底不尽相同,所以,她也没有打算去针对现在尚带着几分稚气的他做什么。 但是,避而远之还是必须的,再如何,当长姐的,也不好跟妹妹的未婚夫走得太近,纵使那是表哥,也亦然。 故而,她只是礼貌又不失疏离地笑了笑,没有回他的话。 见她如此,赵晞阳心头也是五味杂陈,他跟表妹,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一句话都说不下去的程度了呢。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表妹怎么突然想听琵琶了?你若是愿意,大可去请国手进王府专程替你演奏,你身体不好,何必时不时的就跑这么远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抬头看了陆兰琛一眼,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着这么清艳的女子,他也忍不住在心下暗暗赞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只不过…… 他突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姑娘,怎么有些眼熟。” 对于这种恶俗的话,坐在前头的柔杏也是不免有些嗤之以鼻,男人呵,果然就是这么没出息,一见了这美貌的姑娘,就魂飞天外,走不动道了。 虽然,她原先对这位未来的姑爷还是颇有好感的,但自从他不知怎的就得罪了郡主后,她却是立马就转了态度。郡主喜欢的,不一定是个什么好人,但让郡主看了就烦的,却必定是个混球!这一直是她信奉的真理,故而,她现在也同郡主一般,一见了他就心情不好。 不过,柔杏是想的简单,而容成瑾一肚子的心思,对于这句随口说出来的话,却有了旁的想法,她心头一跳,便转头问:“在哪儿见过?” 见表妹终于舍得同自己开口了,赵晞阳竟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是在哪儿见过呢? 他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陆兰琛,他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仔细,只试图能找到熟悉的痕迹,可惜,哪怕他看得陆兰琛都厌恶地别过了头去,都始终没有想到究竟是熟悉在哪。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后,发现自己实在想不出来,便也只好有些歉疚地结结巴巴对表妹道:“表妹,我已经不记得了。” “哦?” 那你这是说个什么说呢…… 见赵睎阳耽误了自己这么久却什么都不知道,容成瑾失望之余,遂又将头给转了回去,只给了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而台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一直冷眼瞧着他们的陆兰琛,她一脸淡漠地弹完后,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便起身告辞了。 容成瑾见她走了,想着自己带来的礼,便又是连忙轻车熟路地跟了上去。 赵晞阳坐在她后头,对她的动作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根本没那个胆子去喊住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的表妹,便也只好尴尬地当做自己根本就没瞧见。 可他身边的小厮,却是将他瞬间就沉了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 第十六章 头先那回,她们两个会傻乎乎地站在门后头说了半天,也实属情况特殊,毕竟,当时谁能够想到容成瑾堂堂郡主,竟也会像块膏yào似的死拉着人不放呢。 如今,陆兰琛见容成瑾又玩起了跟踪这出,也是只好把她给请了过去喝茶。 陆兰琛没能拗过容成瑾,坐到了容成瑾对面,她看着容成瑾姣好的面容,一时间,不禁又想起了秋坠儿拾到容成瑾步摇的事,她说是要还,可她每天看着,又有些不舍,实在不愿再把容成瑾日日簪于发间的东西送回去。 她摸着茶杯,偷偷瞧向了人家发间,那垂着长坠子的步摇是再没有了,估摸着是唯恐在这杂乱的地方再丢东西,整个头上,也只一对镶宝石的云纹掩鬓还算精巧别致。 容成瑾贵为郡主,其实,又哪里会在意这些呢?掉了便掉了,也许,并不打紧呢? 可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她也不是不知人家的东西贵重,而且,拿着人家的东西不还,又哪里是她的作风,她纠结地想着想着,竟是愈发如坐针毡。 “有劳秋坠姑娘了。” 容成瑾笑着伸手端起秋坠儿呈上的茶,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又朝那还是一脸不高兴的陆兰琛夸赞道:“这茶好香,是什么茶呀?我改日也让下人去买。” 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有鬼的陆兰琛不禁浑身一震,待到听清了她的话,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不过是自己闲来无事做的茉莉香片罢了,比不得什么雨前龙井、六安瓜片,不值钱的东西,也难怪郡主会不知道了。” 容成瑾又笑了:“我只是一介俗人,你说的那些,名贵是名贵,可我也都喝不出什么好坏来,反倒是你这里的花茶,我颇为喜欢,你同我说说,这是怎么制的呀?” 瞧着她这幅虚心求教的样子,陆兰琛也是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偏生就要多嘴说一句是自己做的了,做香片的法子,十分简单,人尽皆知,她也不好这都藏着掖着。 她淡淡道:“将鲜花同新茶放在一起闷着,待到茶叶将花香都吸收了后,就把干花剔除扔了,十分简单。” 容成瑾仔细地听着,温柔苍白的面容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待陆兰琛说完,才又道:“好像需要废些时日呢,也不知陆姑娘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可愿割爱,先卖我一些?” 陆兰琛顿时一噎,堂堂郡主,怎么竟连人家这不值钱的花茶都要讨要,竟也不嫌丢人。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扭头朝秋坠儿道:“你,拿些茉莉香片来。” 秋坠儿原本正在一边玩自个的,突然闻言,也是不禁愣了,她傻傻地问她:“诶,兰琛姐,拿茉莉香片来做甚?” 陆兰琛瞥了容成瑾一眼,道:“是郡主要的,你也别磨磨蹭蹭了,快去。” “好嘞!” 秋坠儿答应了一声,正想离开,结果,容成瑾却是突然又喊住了她,道:“秋坠儿姑娘,等等。” 看着秋坠儿疑惑的眼神,容成瑾笑了笑道:“不如,就让柔杏与你一起去拿吧。” 闻言,正站在她身后随时伺候着的柔杏也是不由得呆了,“郡主,为什么我也要跟过去啊?” 这个秋坠儿是没手呢?还是没脚呢? 容成瑾道:“自然是去搭把手,你比人家小姑娘大了那么些岁数,去帮个忙又如何了?” 让她这个堂堂的郡主大丫鬟去给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搭把手,杀鸡焉用牛刀啊! 柔杏也懒得管现在用这个成语究竟合不合适,她委屈巴巴地看了郡主一样,然而郡主却只是笑眯眯的,她瞬间就蔫了,随后,也只好在那个傻丫头嗲嗲的“柔杏姐姐”声中,默默地跟了上去。 谁是你姐姐,别瞎套近乎! 眼睁睁瞧着一个两个都没人影了,陆兰琛就这么与她这么面对面坐着,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一时间,她不禁又想起了头先那个坐在容成瑾身后,还与容成瑾有说有笑的少年男子,那样俊秀异常的面容,只要见了一次,便不可能会忘却,怀庆侯府的小侯爷,那个经常会跑来寻容成瑾玩的大表哥了,也就是现在王府二姑娘的未婚夫婿。 她当时在台上冷眼瞧着他们在底下那眉来眼去的样子,也是不知为何,一股子无名之火就从她心底窜了出来,旺得她都险些被自己给吓着了。 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把满心的浮躁之气压了下去,没又崩了弦。 她确实是不大高兴的,她有些恼了那位赵世子,恼他有了妹妹还要来招惹姐姐,估计是成心想要败坏人家的名声,同时,她也还有些恼容成瑾竟是也无所谓。 纵使本朝民风跟前朝相比,十分开放,没有那么多的男女大防,可自由相会,而且,那赵世子还是容成瑾一表三千里的表哥,沾亲带故,私jiāo甚好,但是,人家既然都已经同你妹妹定了亲了,就也该避避嫌了,还离得那么近说话做甚,生怕不会招惹闲话。 而容成瑾看着她小口抿茶的样子,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陆兰琛就已经又是想了这么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该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怎么开口赠礼的事儿,她过去从未给同辈的姑娘送过礼,难免会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又害羞,又担忧,故而,便索xing把其他人都给支了出去。 她刚要把锦盒从袖子里拿出来,便只见陆兰琛已经别扭地开了口规劝她道:“那位赵世子,虽然是您的表兄,与您感情甚笃,但他如今已经是您的未来妹夫了,还在这样的场合单独见面,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 容成瑾闻言,不禁反问:“陆姑娘是怎么知道那是我表哥,而且,还知道他会是我未来妹夫的?” 陆兰琛不由得愣了愣,她惊觉失言,又连忙道:“我见他衣着颇为华贵,年纪与您相仿,还瞧着与您甚为相熟,猜出来的,至于,他与您妹妹的婚事,全城皆知,纵使是这样的犄角旮旯,也是有所耳闻。” 这话说得,毛病并不大,容成瑾也猜到自己估计要被许多人背地里打成弃fu了,毕竟,世人哪里知道是她容成瑾不想嫁,他们只知好好的佳话竟是换了人,还是姐姐换成了只小两岁的妹妹,这样二女争夫的豪门恩怨,可一看就是出大戏,够一些人无聊时嚼上许久了。 她抿嘴一笑,问陆兰琛:“你当我是放不下他,纵使他都做了我妹夫,我还在瞒着众人,背地里与他偷偷幽会?” 见她这般误解自己的意思,陆兰琛神情一僵,道:“我自是知道郡主是守礼之人,并无此意。” 容成瑾顿了了顿,却是开口解释了起来道:“我本无意要见他,是他突然跑了过来寻我,可吓了我一跳,也不知他现在走了没有。” 陆兰琛又道:“您并不打算由他护送,一同回去?” 容成瑾也是有些不大明白陆姑娘怎么就这么关心他们之间的事,她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了,姑娘头先不也说了么,他是我妹夫,我应当避嫌。” “也是。”陆兰琛这才暗自放心了下来,脸上表情都和缓了。 她自然不希望传出什么云安郡主与妹夫藕断丝连的传闻来,毕竟这姑娘家的名声,还是要紧的,她突然问了这么多僭越的问题,也是为了容成瑾好。 容成瑾见这个话题终于停了,也终于拿出了她备的礼,有些拘谨地说道:“前段日子,我在天丰楼里突然瞧见了这个,心中觉得,很是衬你,便买了下来。” 陆兰琛看着她突然就拿出了一个锦盒,又听了她的话,也是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怔了半晌,才复又开口道:“能得郡主赏赐,本是兰琛的荣幸,可是……” 听她也是一口一个赏赐,容成瑾无奈打断道:“不是赏赐,只是一件小礼物,并不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赏赐二字,终究还是太刺耳了,容成瑾不喜欢。 陆兰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拿容成瑾无法,只得将它打了开来,然后,她便不禁愣住了,那是一支白玉蝴蝶发簪,纯净无暇,不染尘埃,做工精巧,飘逸灵动。 女孩儿总是喜爱漂亮首饰的,纵使是不大喜欢打扮的陆兰琛,也不禁为之心动了。 只是,这发簪,太贵重了,估摸着至少也得一百两银子吧,得她弹好多天的琵琶啊。 故而,她想了想后,却还是将它往容成瑾那儿一推,“这也太贵重了,兰琛受不起。” 容成瑾连忙摇了摇头,道:“你既然已经拿过了,那便是你的了,况且,这也是专门为你挑的,还给我,也是没用处。” 容成瑾记得,她在第一次看到陆兰琛,陆姑娘不施粉黛,鸦青长发垂于腰间,一袭白衣,衣袂飘飘,仿佛就要羽化登仙了去。 她一看到这只翩翩yu飞、栩栩如生的白玉蝴蝶,便猛地想起了那时的陆姑娘,所以,她一定要买下来,也一定要送出去,而且,这也实在不算昂贵,不至于吓人。 “郡主应当明白,兰琛身份卑贱,能与郡主相对而坐,已是僭越,郡主之礼,那便是更不可收了。” 容成瑾皱了皱眉,正色道:“何苦这般,陆姑娘,我从不曾轻视过你,你也千万莫要轻视了自己呀,你就把我当做一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这样不好么?何必要死抓着一个身份不放呢?” 她的声音依旧是又轻又温柔,但语气之中,却透着满满的坚定。 而陆兰琛只是低下了头,在心底无声地落着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容成瑾始终都是那个容成瑾,一样的温柔善良,也一样,总是带着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天真。 第十七章 两人之间,竟又是闹了个不欢而散,容成瑾虽说深知那白蝴蝶留在陆兰琛那儿,也就是个落灰的下场,只会白费了她这么一番心思,却也到底没有顺了陆兰琛的意,将其收回来。 甚至,她当时负气离开时,还在想,给人家了就是给人家了,纵使人家真要摔碎了,也都随人家去了。 她气呼呼地拖着柔杏出了门,一路上都半句话没说,直到进了王府,下了马车时,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可笑。 想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岁,又当了这么些年头的女鬼,怎的这内里,却还是像个小女孩子一般。 她是很恼,恼什么?无外乎是在恼陆兰琛竟这般不近人情,将她的好意给尽数拒之门外,却从不曾想过,自己仗着当过几年的女鬼,便眼巴巴地跑过去讨好的行为究竟是如何古怪,也不怪人家陆姑娘会成天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了。 想来,还是得慢慢来,让陆姑娘知道,自己是当真一见了她,便觉十分亲切,想同她做朋友,教她不必担心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或别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有用心。 想到这,她一口郁气也顿时就消逝得无影无踪了,甚至,还忍不住笑了一声。 两人走在长廊上时,柔杏看着手里的纸包,忍不住问:“郡主,您怎么突然就惦记上这香片了?” 此时夕阳正美,容成瑾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抬手遮了遮仍显得有些刺人的阳光,道:“只是突然就觉得香片也不错了,柔杏,你是不是也嫌它太过廉价了?” 柔杏道:“廉不廉价,我不在意,我只是在担心您,怕您会吃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伤身。” 对于这些,容成瑾现在倒也是想得开,“你净会瞎cāo心,喝个茶罢了,哪就能喝死我了。” 柔杏无奈:“您又在乱说话了。” 自从前段时间郡主又大病了一场后,郡主明明还是从前的那个郡主,但柔杏却总觉得有些地方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就像这样类似的话语,就定不会出现在过去的郡主口中,郡主这样仿佛已经看淡生死的模样,实在让她不安。 见她神情好似不大自在,容成瑾也知她只是关心自己,又朝她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有着我自己的考量。” 容成瑾本是想要宽慰柔杏,然而这话落在不安的柔杏耳中,却是又多了一重意思,她不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里,嘴碎的自己一听到陆姑娘三个字时,那明里暗里的抱怨,不禁心下一沉。 郡主确实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她也许仍旧需要旁人的提点,却并不需要这老妈子一般的干涉。 难道郡主此话,是在敲打她了。 也许,她确实是太过界了,下人就是下人,纵使在主子跟前再得脸,那也是下人,她一向都是明白这个理的,怎么如今,却总是惦记着左右主子的想法呢。 她心中一涩,敛了敛神道:“郡主,我明白了。” 容成瑾道:“那好,待会儿,你让慧湘、春盏她们去花园里头瞧瞧,看看什么花合适做香片。” 柔杏杏眼圆睁,本还想说些什么反对的话,然而话未出口,却是突然蔫了,她点了点头,乖乖地道:“郡主,我待会儿就去办。” 听她竟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容成瑾反而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咦,这个唠叨的鬼丫头,怎么突然间便转xing了? * 好不容易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容成瑾便连忙赶去正院同一家人一起吃晚饭了。 本来极普通的事,然而这回,瑞王一见了她,却是皱了皱眉,道:“你今天去哪了?” 闻言,容成瑾顿时一惊,爹爹怎么突然就问起这个了?她虽说每隔个一二三天,便会出去看看陆姑娘,但出去一趟,也就是顶多两个时辰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的事,她爹爹忙,一般不会知道,纵使是哪天突然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她出去一趟走什么大不了,故而,她也一直是有恃无恐。 “不过是出去随便走了走罢了,爹爹怎么突然就问起了这个?”容成瑾咧嘴笑着,瞧着有些拘谨。 她这爹爹不知为何,好似并不大喜欢琵琶,故而她此时可不大敢说自己是跑去听琵琶去了。 瑞王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低着头的容成璇,语气突然就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我倒不知道,这京里,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时常去走?你可说说,你今天都去见了谁?” 见了谁? 容成瑾不禁一愣,她仔细回忆了一遍今天的经历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便是看向了身旁的容成璇。 她瞧着容成璇那低着头完全都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一时间,心下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好妹妹,居然在跟踪她不成? 感觉到了她越发刺人的目光,容成璇也终于怯生生地抬起了眼睛,细声细气,道:“姐姐,我只是,只是有些担心你,便多嘴跟父亲提了一句,你别生气。” 容成瑾怎能不生气呢,她刚想要争辩些什么,结果便只听瑞王又叹息着开口了,“瑾儿啊,那晞阳,可是你自己突然就不想要了的,如今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你这样做,对人家阿璇也是极不公平啊。” 他虽然做不到彻底的一碗水端平,但这都是他的女儿,他是都真心疼爱着的。 容成瑾在一旁越听越气,她抿了抿唇,抓着容成璇的手臂便质问道:“阿璇,你都在爹爹面前说了我什么?来,当着姐姐的面再说一次呀!” 她今天在陆姑娘那儿就已经闹得不大愉快了,如今回到了家,因为二妹妹的原因,竟然还要再次被怀疑与表哥藕断丝连、暗地里相会,她纵使再如何的好脾气,也不是泥人捏的。 见温柔的姐姐语气这般激烈,容成璇嗫嚅着道:“姐姐……我……我错了……” 她看着容成璇又是一副被自己吓得要哭的样子,一时间,新仇旧恨汇在了一起,心下怒火更甚。 待她再度反应过来时,她已素手一扬,一巴掌朝着容成璇白净的脸扇了过去。 “谁许你在这儿搬弄是非的!”她哑着嗓子厉声道。 她到底是个温柔庄重的大家姑娘,一辈子从没动手打过人,如今又念着这人是自己妹子,与自己那般相像的妹子,这一巴掌下去,竟是连个脆响都没听着,不过,也仍是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这一巴掌扇完,容成璇摸着自己有些热乎乎的脸,还在为姐姐这突然的发火而发着愣呢,结果她的姐姐却是率先眼眶一红,捂着脸轻声哭了起来。 小小的容成玫见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大姐姐竟是突然就掉起了眼泪,连忙拿起了自己的小帕子,朝着人家软糯糯道:“姐姐莫哭,阿玫,给你擦擦。” 而怀着孕的王妃正是没胃口的时候,瞧着她眼泪一滴一滴滴进饭碗的样子,也是顿时就被反胃得吃不下饭了。 她放下筷子,扯了扯身旁自家丈夫的袖子道:“王爷,您今天这话说得这般冲,也难怪大姑娘会被吓着了,不如,我们还是先好好听听阿瑾怎么解释吧,莫冤枉了人家啊。” 瑞王整个人都傻了,他今天会突然这般对容成瑾说话,也是因为被气着了,可说到底,他还不是在担心着她,生怕她被那赵晞阳给欺负了去。 而现在,他瞧着长女哭得就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冤枉一般,可实在心疼得不得了。 以至于当他再次看向跑来告状的容成璇时,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恼意,“阿璇,你赶紧先同你姐姐赔个不是。” 闻言,正捂着脸的容成璇一愣,她仿佛还没听明白一般,傻傻地看着瑞王,泫然yu泣,她容成瑾那般不知检点,在那里偷偷地与她的未婚夫见面,如今还打了她一巴掌,为什么现在,竟是让她来赔这个不是,难道,容成瑾会哭会闹就了不起,就值得他们颠倒是非了?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挨了打!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没人打过她呢! 而且,若不是她上次偷偷瞧见容成瑾归家时,原先戴着的珍珠步摇无影无踪,而且再不曾出现,头上却赫然多了一对嵌碧玺的发钗,觉得有些不对,这次便派人偷偷跟了过去,发现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同一个戏楼门口,估计还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呢,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见了多少次了! 赔不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才不要赔这个不是呢!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突然就噙起了一抹报复的笑,她又问容成瑾:“姐姐啊,父亲前些年送你的那对步摇呢?” 那样光华灿烂的珍珠,就算是剩下的,都不肯给她,虽然,她在王府里跟姐姐一应待遇没什么不同,并不缺珍珠,也并不喜欢珍珠,但她还是希望爹爹能对她多用点心,有好东西时,多想想她。 听她竟突然问起了这个,容成瑾愣了愣后,也是险些被她给气笑了,好丫头,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这才多久的功夫,这丫头难道就忘了他们的婚事究竟是谁促成的了,又或者,这丫头就是纯粹想让她不痛快?只要是让她受气了就觉得高兴? 容成瑾从幼妹的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泪,她打着绝对不让阿璇如意的算盘,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个……姚县主觉得这步摇好看,也想做对一样的,我便去将它借给了人家,过些日子便会送过来,难不成,你认为父亲送的东西,我还会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便赠了人不成?” “什么瑶县主?”瑞王问。 他怎么都不知道有哪位郡王的千金叫这个名字呢。 瞧着他这没记xing的样子,王妃不禁在一旁提醒道:“就是那位捐了大半身家做军饷的姚县主呀,你当初不还称赞她巾帼不让须眉么?我之前也见过她几次,挺好的一个姑娘。” “是她。”瑞王顿时恍然大悟,“你怎么倒是同她认识了?” 容成瑾道:“我与这位姚姐姐是在……去年的千秋节上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可是,我又怕爹爹您不愿意我与她jiāo好,才从不曾说过,毕竟……” 这毕竟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姚县主又不是什么正经县主,夸赞她的义举是一回事,在心底里暗暗瞧不起人家,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是这么想的瑞王顿时老脸一僵,连忙摆摆手道:“怎么会怎么会。” 仔细想来,让这位姚县主平时陪她一起玩也没什么,横竖又不是要儿子娶个这样商户女出身的儿媳fu回家上玉牒。 “至于表哥。”容成瑾扫了容成璇一眼,又冷笑一声,“也不过偶然遇见罢了,毕竟我不可像有些人,会巴着旁人的心上人不放,我丢不起这个人,爹爹若是担心,大不了我再不出院门了便是。” 说完,憋了一肚子气的她,把擦眼泪的帕子随手扔在了桌上,一口饭也没吃,便头也不回直接离开了。 闹了这么一出,在坐诸人除了容成玫外,也是顿时都没了胃口。 不过,容成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场上的低气压,也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勺,不敢动作。 瑞王看着容成璇,心下也是越发烦闷,这原本好好的两姐妹,怎么就因为一个赵家小子,给硬生生地折腾成了这样。 “你啊,就还是好好地呆在院子里绣你的嫁衣吧,别整天疑神疑鬼地盯着你姐姐不放了。”瑞王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也是就此拂袖而去。 而容成璇,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只是低头看着桌子,白皙清秀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很是楚楚可怜。 她一言不发,心里却越想越委屈,凭什么,还连查都还没有查,什么都不清楚呢,就先对她发起了脾气,又凭什么,她白白地挨了这一巴掌,竟是连个问一声的都没有,难道,她就这般不值得他们在意了么? 第十八章 时光如水,很快,便是又到了瑞王的生辰,四十三岁并不是什么整寿,瑞王也向来不爱这些体面,本来是一家人平平淡淡地吃个饭就能度过的事,但这回,也是不知怎么了,瑞王却一反常态,摆起了宴席,下了一片的帖子。 容成瑾暗暗想着,这只是她爹的生辰,又不是她的,便在与底下一起两个妹妹干巴巴地送上了祝词贺礼后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便没往那热闹堆里扎了。 她领着三两个丫头,独自来到了后花园的池边小亭上,惬意地喂起了鱼,好不自在。 自打前些日子妹妹闹了那么一出后,她就像是同府里所有人都赌起了气一般,回去之后,就把自己给关在了自己住的小院里,这些天来,别说是跑出去走动了,她现在根本就是气得连亲爹都不想见,还气鼓鼓地放了话说,免得她又在外遇见了谁谁的未婚夫,平白教人误会了去,说都说不清。 她的脾气素来都好得人尽皆知,过去也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候,这次的大动肝火,也着实是惊着了全府上下所有人。 但是,她怎能不气呢,她究竟是还要怎么去待自己这个二妹妹好才行,两辈子都是不争不抢,纵使再怎么责怪抱怨,也从不曾忘了这是她的亲妹妹,是她的血亲。 可容成璇呢,一直就像是根本见不得她好受一般,只要是一找到了机会,便要想方设法地气她,上辈子,这丫头在假山后,与表哥强强联手,直接就一次xing气掉了她的命,而这辈子,也是因为表哥,差点就气掉了她半条命。 她是真不知道容成璇究竟把她们之间的血脉亲情给当成了什么?是当成了自己这么任xing妄为的资本么?她想着自己过去待人家的那些好,也是真为自己不值。 她心里想着妹妹,又想着那总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陆姑娘,越想越觉得人生乏味,心情也是愈发沉闷了起来。 若不是父亲生辰,做女儿的总不好连个人影都不出现,仍旧生着气的她,估计也是绝不愿意再与容成璇一起出现在人前。 她拿着鱼食,像扔石子一般地往水里砸,看着锦鲤在水里你争我抢的样子,倒也觉得有趣。 她笑了笑,正要吩咐侍女们再去拿,结果却是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人声,正朝自己而来。 她忍不住叹息,才刚清净一会儿呢,就有人来打搅她了。 想来也真是不公平,她与哥哥明明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哥哥身体康健,还可以去跟着舅舅在外历练,报效国家,而她呢,她就只能呆在后院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傻笑着听后宅fu人们奉承。 她懒懒地站起了身,正yu见礼,结果,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柔婉女声却已在她耳边响起:“见过郡主。” 容成瑾怔怔地转过身来,见是自家嫂子,不禁眼睛一亮,只是旋即,她的眉头却又微微皱了起来,“姚县主,你怎么来了呀?” 未嫁的闺阁女孩,都是跟着女长辈们出去jiāo际,而姚楚倩身份十分尴尬,又举目无亲的,这么一个人跑了过来赴宴,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暗暗笑她商户女出身就是没规矩呢。 不过,姚楚倩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她笑了笑,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便道:“哎呀,只是过来还郡主一个人情罢了。” 瞧她笑得意有所指的模样,容成瑾俏脸一红,不禁也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诓爹爹时所撒的谎。 她当时见妹妹在那胡说八道了一堆来诬赖自己,心下恼怒不已,又想全身而退,一时情急,便随口拉出了姚县主来挡,想来,她爹估计也是当了真,所以才想请姚县主过来开解她,让她消消气儿,只是,他素来好面子,自然不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对女儿的关切,免得被女儿笑话,遂特意借着生辰的机会广邀宾客,其中就包括姚县主,而姚县主多么玲珑的人,为了圆她的谎,便也欣然来了。 想来,她爹爹虽说耳根子软,容易被人给牵着鼻子走,但对三个女儿的疼爱,却一直都是实打实的。 难怪会生出这样没出息也容易心软的她来,就像现在,她见爹爹这般替自己着想,一颗心,也是又渐渐软了。 容成瑾想着自己那些信口胡诌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向姚楚倩道歉道:“我实在不该一时情急,就拿县主来扯谎的。” 姚楚倩转过头,笑得温柔婉约:“无妨,郡主能够信得过我,也是我之幸。” 说完,她莲步轻移,也走到了容成瑾身边,朝那池水里一看,不禁赞叹:“啊,真漂亮的锦鲤。” 见她喜欢它们,容成瑾也连忙对一旁的慧言、紫珠吩咐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替县主拿些鱼食来。” “是。”两个丫头见郡主又恢复了些许活力,笑着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去了。 她们前脚刚走,一个惊喜的声音便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瑾表姐!” 容成瑾眉头一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活泼明媚的红衣少女正笑着朝她招手,而她的身边…… 容成瑾的脸色又顿时一变。 姚楚倩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脸色不对,不禁问她:“郡主,怎么了?” 容成瑾不自在道:“那是怀庆侯府的大小姐与大公子。” “原来如此。” 这两家人之间的一团乱帐,姚楚倩也是有所耳闻,只是,长信王府老太妃到底看她不上,的六十岁生日宴并没有给她下请帖,故而,她什么也没有瞧见,自然也搞不太清楚个中情况。 而那头的赵晞阳见表妹一直嫌他,也是懂了事,没敢凑过来,只有赵晚月笑嘻嘻地上了凉亭,拉着容成瑾的手便热络道:“瑾表姐,好久不见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容成瑾深知自己这个表妹只是头脑简单,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对她倒没有太大的恶感,故而,她此时也没有冷下脸来。 容成瑾道:“劳你挂记了,挺好的,对了,你们兄妹俩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不去找阿璇玩。” 听她又说起那与自己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就是不对付的容成璇,赵晚月不禁扁了扁嘴,道:“你别提她,我才不想看到她,要是一个话不投机,她又开始在瑞王舅舅面前哭哭啼啼了怎么办?到时候又处处是我的错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与年龄最接近的容成璇相看两相厌,只喜欢一个瑾表姐,然而,这容成璇小时候老是装可怜抢走瑾表姐与她大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半路杀出,直接抢走她嫂子的位置,她若是不恨容成璇才怪了。 她气呼呼地说完,眸光一转,却是这才终于看到了瑾表姐身旁一直浅笑不语的姚楚倩。 看到如此漂亮的姐姐,她立马便把那扫兴的容成璇抛在了脑后,咧开了嘴笑着道:“诶,表姐,这位姐姐是谁呀?” 容成瑾为她介绍道:“这位是姚县主。” 赵晚月眼睛顿时一亮,“啊!姚县主?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姚县主?!” 去年一口气捐了百万军饷的姚氏县主,这可是市井小儿都知道的事迹。 容成瑾又对姚楚倩道:“这位是怀庆侯府的大姑娘。” 姚楚倩笑着点头:“赵姑娘。” 赵晚月连忙松开表姐凑了过去,拉着人家的手便道:“姚姐姐,你唤我晚月便好了,姚姐姐,你可比我想像的还要漂亮多了,而且一点也没有商人身上的铜臭味。” 闻言,姚楚倩脸上温婉的笑意顿时一滞。 “啊?是么?” 旋即,她抬起了手,在袖上轻轻嗅了嗅。 她徐徐道:“身处这满园春色之中,楚倩身上,自然也是被染上了满身花香了。” 见表妹竟是又在胡言乱语惹人尴尬了,唯恐她会得罪了人的容成瑾转头瞧见鱼食送来了,也是如蒙大赦。 她莞尔一笑接过鱼食后,便连忙对此时仍然拉着人家不撒手的赵晚月道:“晚月,你不是可喜欢我家养的锦鲤么。” “鱼儿?小黑还在嘛?”赵晚月的注意力果然又被转移了过去。 她喜笑颜开地接过了鱼食,往水里投了几颗,然后,她看着水面上自己与容成瑾的倒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心头一动。 她挤开了姚楚倩,然后便紧紧地挨到了容成瑾身边,亲昵地挽着人家胳膊,指着最大的那条通体漆黑的锦鲤,露齿一笑道:“表姐你瞧小黑,许久不见,又长大了许多,快喂它!” 说完,她不禁又偷偷瞧了一眼只敢窝窝囊囊地远远站着赏花的自家哥哥,抿嘴一笑,果然,这一切还是得靠她这个红娘! 在一旁瞧着她们姐妹俩感情好的姚楚倩本来正觉好笑,然而,赵晚月突然朝赵晞阳瞥的那一眼,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她无意识地紧了紧手,正要走过去,结果,便只见正挨着容成瑾的赵晚月突然脚一崴,朝身旁一倒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之后,“扑通”一声,少女的尖叫声也随之传来。 险些也栽了下去的赵晚月也是又慌又怕,她扑在围栏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挣扎的表姐,朝池水伸直了手yu拉却什么也没拉到。 最后,她只能尖声大叫:“哥哥!哥哥!你快来救救瑾表姐啊!瑾表姐她失足跌到水里头去了!” 原本还在黯然欣赏后花园风光的赵晞阳突然听得妹妹这一声,不禁心下一慌,连忙是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然后是想也没想,便跳进了浅浅的水池里,要去救容成瑾,结果,他才游了两下,却冷不丁被一人给抢了个先…… 他傻傻地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将瑾表妹抱起,正因为太过吃惊而发着愣,结果,就在这时,水面上竟又传来了一声“扑通”。 赵晚月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朝着凉亭上站着的人惊叫:“喂!你干什么呢!” 第十九章 刚刚归家给爹过生日,还谁都没有惊动的容成烨抱着正昏迷不醒的妹妹, 缓缓游上了岸, 他低头看着妹妹脸色发青的骇人模样, 心中一沉, 也是没法分心去管赵晚月突然也被亭上女子推落水的事, 拔腿就朝着容成瑾的居所跑去。 王府仆从们见世子怀里抱着浑身湿透彻底昏死过去的郡主,也是大骇, 连忙报的报信,请的请大夫, 跟的跟了过去。 至于还在捞人的赵晞阳与还在奋力挣扎的赵晚月, 那就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了。 而姚楚倩,她站在亭上冷眼看着赵晚月被她兄长拖着, 在鱼群中沉浮,吞吐着脏水的模样,也是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她可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好说话的人, 生平也最憎恨别人用铜臭味来笑话她。 而且,她方才还又刚好瞧见了赵晚月竟然胆敢在她面前耍yin招陷害人, 心下委实恼火不已, 又苦于自己并不会凫水,只能无可奈何地上头看着, 又急又气,无计可施。 故而,当她一见容成瑾已被救起,放了心后, 就一个没忍住,狠狠地按住了赵晚月的脑袋,让她就这么倒栽葱栽进了水里,然后,又往人家身上倒了几袋鱼食。 真是个蠢货,还敢在她这个演戏的祖宗面前演这么拙劣的戏,可真是不好好教训一堆都说不过去了。 看完这出鱼儿抢食的好戏,一向都睚眦必报的姚楚倩长吐一口怨气,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便也连忙朝着容成兄妹离去的方向赶了过去。 毕竟,这样的一出大戏,也总要有个人来细说前因后果嘛。 * 容成瑾入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刚掉进去就被火急火燎的容成烨给一把捞了起来,按理说,她吐出了水就该好些了的,然而,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青,瞧着很是不好。 原本还在与同僚各种打官腔的瑞王闻讯,也是急急忙忙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地赶了过来。 “爹。”容成烨看着爹爹来了,有些担心爹爹是否承受得住。 “瑾儿呢?瑾儿怎么样了?” 瑞王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长子,在看见女儿的那一刻,他心口一疼,一口血便差点涌了出来。 就像是三年前一般,他的女儿,躺在那儿,脸色发青,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气。 瑾儿…… 他的瑾儿,原本只是先天不足,只要好好调理便不妨事的,所以,当年的他,虽然心疼女儿体弱,却也在欣慰地想,好在他家到底富贵,瑾儿也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只要好好护着,一辈子也不可能会出什么事。 可谁知,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三年前,当瑾儿被送回了府时,她已经是快要没气了,大夫们耗尽了心力,才总算是把人给救了回来,可是,救回来了又如何?她还是这一辈子都离不了这汤yào了。 听闻这个消息,他当时只觉天昏地暗,他在急怒攻心昏死过去之前,忍痛吩咐了下去,将那个害了她女儿的丫头乱棍打死,又让仆从们把所有伺候的人都给脱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轰出去,然后,再去重新换一批新人来,现在容成瑾身边的所有人,都是那时候换的。 可是,他再怎么罚这些旁的人又有什么用呢?他这辈子最珍爱的女儿,她的身体,终究是垮了。 而现如今,他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得好些的女儿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而这回,又该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他简直不敢去想。 他颤巍巍地坐在了女儿床头,拉着长女冰凉的手,老泪纵横,“瑾儿,瑾儿,以后爹爹都不再凶你了,爹认错,爹全都听你的,你娘已经走了,你可千万别再出事了……” 而容成烨见妹妹变成这样,也是心痛不已,但他见大夫们已经都赶过来了,也还是强忍着难受,对父亲道:“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让大夫先为妹妹诊治,你放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 瑞王点了点头,他也深知这时候不能耽误大夫诊治,所以,纵使再如何不舍,他也只好起了身,让出了位置。 父子二人依依不舍地出了容成瑾房门,本想坐着等候。 结果,却迎面撞上了赵晚月跟赵晞阳两人,他们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一脸的歉疚。 姚楚倩自己所理解的前因后果,瑞王在赶来的路上已有听闻,故而此时,他一见到他们这对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过来,也是怒不可遏。 他想也没想,手一扬,便朝着赵晞阳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事到如今,赵晞阳也是躲也不敢躲,只好打算硬挨,“啪”的一声脆响过后,他的头都被打偏了过去,半边脸立马就肿了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起来。 至于他身旁那位同伙,毕竟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姑娘,瑞王好歹还是用最后仅存的几分理智控制了自己,没有真的对她动手。 这样的力道,让赵晞阳疼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说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里其实十分无辜,但表妹现在命悬一线,他纵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是半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他低着头,摸了摸已经根本没了知觉的脸,舌子又抵了抵已被打松的两颗牙,再看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也是恼火不已。 还在过去时,这小丫头就一直为他与表妹跑得勤,只是他因为心里怀着别样的想法,对于这些,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想来,倒是真应当早些跟她说清楚了,不然,也不会导致今天表妹落水了,表妹身体不好,纵使那水再温再浅,也受不住啊。 而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哥哥挨打的赵晚月虽说并没有什么事,却也仍是被素来温和的堂舅突然的发怒给吓得不轻。 她深知这回自己大约是真的闯祸了,扁起了嘴,咬牙噙住了将滴不滴的泪,也是悔得不得了。 她当时确实是被猪油给蒙了心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她不该为了让表姐当自己嫂子就耍这样的手段,她本以为现在天气热,水也浅,只要立马把人捞起来就会没事了的,就像她刚刚被那天杀的姚楚倩给扔进了水里一般,把水吐了,再休息一会儿,不也照样能跑能跳?她又哪里会知道…… 她哪里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啊,她低头捂着嘴,已是害怕得几乎要大哭了出来。 表姐可千万莫要有什么事啊! 不然,她可就完了…… 这王府里突然闹了这么一出,宴会自是也开不下去了。 容成璇在陪着头疼不已的王妃一起送完了所有客人后,也是连忙赶了过来,想要瞧瞧是都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进这久不曾踏足的院子,看着众人这一脸沉重的模样,心下暗道不好,姐姐定是完了! 她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好像听说姐姐她出事了?她……她怎么了?” 瑞王现在是见谁都来气,更何况这个女儿前段时间还给他找了不少不痛快,他不耐烦道:“问你那个混账未婚夫去!” 至于这么大火气么?被吓得不禁抖了抖的她,扁着个嘴,在心里暗暗抱怨道。 然后,她又只好乖乖地走到已经肿了半边脸的赵晞阳面前:“睎阳表哥,我姐姐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晞阳忍着痛张了张嘴,正要回答,一旁正在为表姐暗暗祈福的赵晚月瞧见了她,一股子无名之火便冒了出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死丫头抽风!她至于么?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她上前一步,便猛地推了容成璇一把,愤恨道:“你居然还好意思过来问!容成璇!要不是你发疯抢了人家瑾表姐的位置,我犯得着这么犯糊涂么!对!都是你的错!你就是过来克我的,你就是来让我不开心的!你个灾星!都是你害的!” 见她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一向胆小的容成璇也是条件反shè一般地眼眶一红,她只不过是想问一问姐姐究竟怎么了而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吃了火.yào一样呢? 见容成璇被大家给吓着了,一副泫然yu泣的模样,一直在角落里坐着的姚楚倩只好颇为无奈地走了过来。 姚楚倩冷冷地看了赵晚月一眼,便同容成璇解释道:“乐安郡主,方才,这位赵大姑娘为了成全她家哥哥的一片心,意把云安郡主给推下了池塘。” 闻言,本还在训人的赵晚月突然被泄了底,脸上也是挂不住,不禁又狠狠地瞪了姚楚倩一眼,她可还记着自己落水的帐呢,若不是自己闯了祸,瑾表姐现在生死一线,她估计早同这位什么野路子县主打起来了,不过是卑贱的商户女出身,哪来的资格碰她? “县主,此话当真?” 容成璇看着赵晚月方才还振振有词,如今却瞬间就变了脸色的模样,在吃惊过后,也是不禁又冷笑了起来。 她细声细气道:“我听姚县主说,表妹方才竟是把我家姐姐给推下了水?表妹,你不是一直都说你最喜欢大姐了么,原来,这便是你的所谓喜欢?” 她虽然一直在背地里担忧着,担忧大姐会抢她表哥的心,担忧大姐会仗着病体求帝后改主意,但就算再担忧,她也明白,她跟表哥的事,毕竟是帝后亲定,连她册封乐安郡主的旨意,前不久都已经下来了,这件事情,不管是轮到谁,都不该轮得到她赵晚月区区一个堂亲之女来置喙,这个丫头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都还是跟儿时一样的愚蠢,难怪回回都只能受她的气,这种事情,若换了她,可是下辈子也做不出来。 听着这死丫头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自知理亏的赵晚月一噎,也是头一次没有选择怼回去,她偏过了头,道:“我……我又不是有意的,我只不过是一时昏了头而已,我压根就不想害她,我哪里知道她竟是比我想像的还要来得柔弱,一碰就倒,我根本就不想的!你少在这里yin阳怪气地颠倒是非!” 见她竟然还敢狡辩,把过错全部推给瑾儿,原本已经冷静下来了的瑞王抓着手上茶杯便猛地朝她砸了过去,“赵氏晚月!你立马给老子滚出去!以后都不准你再踏进我瑞王府半步!我告诉你!要是瑾儿她今日有个什么好歹,就算是你外祖父再世都保不了你。” 虽然瑞王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让这个茶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杯砸偏了,但还是有碎片溅到了赵晚月的身上,赵晚月顿时被吓得弹到了一边,她看着划破了她手背的碎片,又看向了一向温和的堂舅,小脸一皱,两行热泪便已滚了下来。 瞧着这一向都趾高气昂的赵晚月哭得满脸眼泪的模样,就算是容成璇都是不禁有些嗤之以鼻了。 她悄悄地撇了撇嘴,心中暗想,都害人xing命了,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可真是少来恶心人了。 * 儿子女儿都这样死活不肯安生,南平郡主纵使再如何地心不甘情不愿,在听说了容成瑾被女儿推下水命悬一线后,也是被吓得只得亲自过来走了一趟。 容成瑾所住小院的偏厅里,赵晞阳因担心着表妹身体,不住地在一旁踱着步,心乱如麻。 他走着走着,不经意间扭过头,结果却冷不丁瞧见了双目赤红的母亲正带着人由远及近…… 还在抽噎的赵晚月瞧着哥哥这一副仿佛见了鬼的模样,心下也不禁一沉,她僵着一张脸,转过身去,见来人竟真是一向严厉的母亲,也是吓得险些晕死了过去。 她低着头,上前一步刚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娘”,便只见南平郡主冷笑一声,抬手就是用了十成力气的两巴掌。 然后,一左一右两个鲜红的巴掌印便清晰地印在了赵晚月白皙细嫩的脸上。 头一次挨了娘亲打的赵晚月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已红肿的脸,泪流满面,但是,又半句委屈都不敢诉,只能咽下了一切苦水。 赵晞阳有些心疼妹妹被打成了这样,刚想替妹妹说几句话辩解,结果话还未出口,南平郡主的巴掌便也扇了上来,刚好替他打了个对称。 于是,他也闭上了嘴,跟妹妹一起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 南平郡主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她自己先下个狠手打了,将绝不会袒护他们的态度摆上,然后表示自家的孩子自己教训,也总好过让人家再来动手。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看着这两混账东西,越想越气,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生下两个孩子,一个是个痴儿,一个是个蠢货,就是不能让她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她叹了口气,再转过身时,已是收了一身的锋芒。 她有些歉疚地走到了瑞王面前,骄傲如她,头一次对人伏低做小道:“九哥呀,我这一双不懂事的儿女闯下了大祸,我来替他们向阿瑾丫头赔个不是,阿瑾她现在如何了?没事吧?怀庆侯府的库房里还有许多的珍稀yào材,只要是阿瑾需要的,任您取之……” 她与瑞王年龄相仿,孩提时,她也常进宫,与公主皇子们都玩得甚好,瑞王行九,那时候还是九皇子,于是,她便也同公主们一起喊他九哥哥的,如今,年已不惑的她再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九哥,也不过想要唤起曾经大家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耍的美好时光,想让他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莫将此事闹大了,只要他愿意,提什么条件都行。 看着一贯十分骄傲的堂妹折腰,瑞王心里头牵挂着女儿,倒也没什么感受,故而,他不等她说完,便已出声打断了她道:“霏雾,你别再说了,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九嫂她早早地便去了,那时候,瑾儿也才牙牙学语,她临终之前靠在我的怀里,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护好一双儿女,莫让他们受到任何委屈。而你!霏雾,你过去就瞧不上瑾儿身体孱弱,瞧不上她对你讨好的模样,那时候,我通通都忍了下来,只是因为瑾儿她,实在喜欢你那个空有一张漂亮脸皮的混账儿子!而现在,瑾儿她命悬一线,你竟然还想靠着几巴掌跟三十年前那段,我早就已经忘了的情谊来让我就这么算了?你是究竟把我的宝贝女儿给当成了什么?!” 瑞王想来也是气得狠了,越说语气便越是激烈。 见这人好似是打定主意了绝不通融,南平郡主也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她心下暗想,这个丫头倒还真是个苦命的,都生在了王府竟还是这么个享不起富贵的命格!不就是落了个水么,便是要死要活了,要是真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她的晞阳跟晚月这一辈子可该怎么办啊! 她叹了一口气,头一次,她也是真情实意地在心底为容成瑾祈起了福,希望容成瑾千万要好好活着。 * * 姚楚倩毕竟只是来做客的,终究要离开,而府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是无暇去顾及她,容成烨见姚楚倩竟是要走了,连忙就自告奋勇地上去表示可以送送她。 姚楚倩不由得愣了愣,显然是有些吃惊于瑞王府兄妹两个竟对她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好态度,让一向处处受人冷脸的她实在都有些不太自在了,不过,人家既然提议要送,她也不好拒绝,遂也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句话也不曾说,容成烨本还想着君子守礼,目不斜视,然而,他走着走着,却也还是不禁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瞧起了这个跟自己跟自己只隔了两尺距离的年轻姑娘。 早在去年,远在北边的他便已听说了这位姚姑娘的义举,那时国家财政已经捉襟见肘,与他们结怨百年的北黎趁着机会,打得他们节节败退,战事各种吃紧,皇帝陛下在无奈之下,也只好贴了皇榜,教人捐些钱上来,然而,却根本没起到多好的效果,那些个当官的,哪个敢多捐,岂不是坐实了贪污么?至于富商,一个个的,都是钻钱眼里了,叫他们捐钱?不如直接要他们的命,在他们心里,北边那边的也是汉人的王朝,又不是些蛮夷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胡人,谁来当皇帝不都一个样么,关他们什么事。 结果到了最后,竟然是一名不过十七八岁的女子站了出来,倾尽大半家产出了最多的银两,只因于如今父母双亡的她而言,她头顶的苍天,便是她的父,脚踩的大地,便是她的母,为了父母,这数百万家产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在御前尚能够应答如流的女孩与皇帝陛下的那几番对话,不知让多少人深受感动,有那么些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士兵,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冲锋陷阵的动力,不为别的,只为那胸怀大义、仗义疏财的姚姑娘。 最后,也是靠着大家这股拼劲儿,两边才又仅仅只是两败俱伤,从此各自暂时安静了一会儿。 而容成烨,他自然也是与他的同僚们一般,都在心中对这位姚大姑娘十分敬重,同时,也是十分好奇,好奇这样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结果,如他所想的是,姚姑娘果然是个端庄秀丽的美人。 然而,实在出乎他意料的却又是,他与这位姚姑娘的第一次见面,竟会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情景。 当时,他焦急地抱着已经昏死过去了的妹妹,四处看着,本想找人来帮忙,结果,却冷不丁看见了一个他毕生难忘的场面。 他看见,那个在灼灼阳光下发着亮,显得愈发温婉典雅的女子,突然就神色一变,把他那小表妹给狠狠地按了下去,然后,还将所有的鱼食都倒在了表妹的身上。 当时,他看着姚楚倩嘴角上那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也是着实吃了一惊,差点就愣神到忘了救妹妹,而如今,他知晓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次想起此事来,却是只想为这个心狠手黑又果断的姑娘叫一声好。 “谢谢县主。”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姚楚倩的马车也就在眼前了,他只好这么开口道。 姚楚倩一愣,“世子谢我什么?” 容成烨道:“自然是谢县主为舍妹出了口恶气。” 姚楚倩这才想起自己所做的事,心下暗道不好,她当时实在生气,一时冲动,倒在人家跟前泄了自己的底,她试探着问:“世子——会不会觉得我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呢?” 这京城里,有哪个大家闺秀是她这样的,想来人家知道了,只会说她果然是下九流。 容成烨连忙摇头:“我觉得不够,县主应该再拿根棍子,他们俩谁冒头就把谁打下去。” 想像着那样的情景,姚楚倩不禁掩口一笑,道:“难道,世子竟也不怜惜他们也是您的表弟表妹?” 不说这一层关系还好,一说容成烨便不禁冷笑:“表弟?表妹?我的表弟表妹多得能从城头排到城尾,这两个家伙既然都不曾把瑾儿当表姐表妹,我做甚要拿他们当表弟表妹?” 说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完,容成烨顿了顿,又有些庆幸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回来了,若不是当时还有县主在场,今天,我们就都得说不清楚了。” 闻言,姚楚倩也是不禁感叹:“是呀,不过就是可惜,他们终究是您的表弟表妹,这血缘斩不断,您始终不好太下狠手。” 而且,若是改天容成瑾醒了,估计娘儿三都得跑过来赔罪,然后再流下两行泪珠,话里话外都得bi着她赶紧原谅他们,容成瑾那样温柔善良得过分的xing子,又哪里能挡得住? 更何况,再如何南平郡主也是今上的堂姑母,是已逝信王的嫡长女,信王骁勇善战,当年立下了多少桩大功,先皇还在时,见了他都得傻笑着叫人家皇叔,不然,也不会把几个宝贝女儿都养得跟孔雀一般,一个赛一个的骄傲,就仿佛那些是她们的功劳一般。 听着她这惋惜的语气,容成烨眉毛一挑,便道:“难道,县主也觉得我应该下狠手惩戒他们?” 姚楚倩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们了,世子常年身处军中,若是犯了什么错,您的舅舅,可会因为您是他外甥,又是堂堂的王府世子而姑息?” 见姚楚倩似乎是怀疑自己了,容成烨顿时便涨红了脸道:“那自然是绝不可能的,军法如山。” 闻言,姚楚倩的脸上又绽开了一抹笑容,温婉又端方:“行兵打仗是这个理,现在这样的事情,自然也该是这个理,他们既然害了人,就该得到应得的后果,凭什么因为他们是南平郡主的儿女、是长信王的外甥、是信王的外孙,而且与贵府还有着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就该轻轻揭过去?他们若是伤的是我的妹妹,我可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容成烨看着她如此说着的模样,一双眼睛也不禁亮了亮,然后,似是害怕自己目光太过灼人一般,他又转过了头去,轻声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胆敢伤害他唯一的妹妹,自然是几条命都不够赔的!他才不管他们是谁家的孩子呢。 姚楚倩偷偷瞧了一眼他将唇都抿成了一条线的侧脸,突然又道:“世子,其实,我有几个想法,不知……” * * 容成瑾枕着夜色,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漫天的大雪。 也梦见了一个失意的人。 她看着那冰天雪地中,蜷成一团抱着琵琶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就仿佛是前世见过一般,她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想要再靠近些,再看清楚些。 可看清过后,她又有些后悔。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孩,她惊得瞪圆了眼,就好像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再吃过东西了一般,这个小丫头的一张脸,已经完全都凹陷了下去,只剩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下一张皮贴在骨头上,显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大得可怕,骨碌碌地转着。 而小姑娘怀中琵琶的琴弦,已经断了一根,它打在了她的脸上,打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为这皑皑白雪,染上了一抹绯红。 凄绝,而又艳烈…… …… 她仿佛听见自己过去那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在对这小姑娘问些什么,无外乎是些幼稚的话,可那个小姑娘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抱着琵琶,眼神空洞,仿佛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那是一双多么悲伤的眼睛,那里面,藏着她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苦与痛。 她看着那双眼睛,一个名字却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是,那个人么? 是么?是么? 就在这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突然响起。 “你说你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真可怜,要不,你从此就跟我姓,我来为你取一个名字好了,你说,叫什么好呢……” 叫什么好呢? 她好像,真的为小姑娘取了一个名字,一个平凡得庸俗的名字。 是叫兰琛么? 不对,绝对没有这样好听。 可是,那又是什么呢? 她还是想不起来…… 这场古古怪怪的梦,就像是那梦中的雪花一般,绵软无力,又苍白易碎。 梦尚未做完,她便已经朦朦胧胧地从睡梦中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一瞬间,她离开了冰天雪地,也离开了那个环抱着琵琶的瘦弱女孩,她睁着眼,发现,自己仍旧呆在她空旷的房间里,哪儿也没去。 她看着窗外阳光正好,想要坐起身,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身躯突然变得好沉重好沉重,奇怪,她这是怎么了? 她无力地躺着,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呼唤着丫头们的名字:“柔杏……柔杏……春盏……” 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向她传来,然而,最先映入她的眼帘的,却并不是柔杏她们,而是,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陆姑娘。 她深念的陆姑娘。 眼中藏有无尽悲伤的陆姑娘。 陆兰琛见容成瑾睡了这么些天终于醒了过来,心下也是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回头唤道:“慧湘姑娘,春盏姑娘,郡主她醒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丫鬟便掀帘走了过来,陆兰琛起身正yu离开,然而,容成瑾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容成瑾没有力气,本拉不动她,但她却并没有挣开。 容成瑾看着她柔和秀丽的侧颜,轻声开口问:“陆姑娘,你为什么会在王府?” 陆兰琛怔了怔,道:“是姚县主带我过来的。” “姚县主?” 不过,姚县主怎么会想到呢。 仿佛看出了容成瑾的疑惑,陆兰琛继续道:“是柔杏姑娘所托。”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听到柔杏二字,容成瑾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让她最意外的名字,就算是说她爹,她都不会这么惊讶。 “为什么?”她听见她用暗哑的声音将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陆兰琛微微低头道:“柔杏姑娘她同我说,您好似念到过我的名字,我觉得,她大约是听岔了,可是,她非是不听,就是不许我离开,就算,就算只是让我在这儿为您弹弹曲儿也好。”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柔杏姑娘定然是听岔了,毕竟,郡主又怎么可能会梦见我呢。” 不可能梦见陆姑娘么? 容成瑾闭了闭眼,只觉脑中已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又做了好多好多的梦,可苏醒过来后,却又忘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双空洞又悲伤的眼。 就如同她此时所看着的这一双眼一般。 那梦里,当真就没有陆姑娘吗?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在那个苍白无力的梦里,只有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姑娘。 却并没有现在的陆兰琛…… …… 她眨了眨眼,头也是愈发疼了起来,她只好不再继续往下想。 她茫然地扭头,看着丫鬟们正忙里忙外的样子,这才终于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问:“陆姑娘,我这是怎么了?我又生病了么?” 陆兰琛看着容成瑾完全茫然不知的样子,神色也是变得愈发奇怪了起来,她摇摇头,道:“柔杏姑娘告诉了我,您是被推落水了。” 容成瑾一愣,是落水了么? 然而,她仔细一想,却发现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好像是在喂鱼,然后,挽着她的晚月突然就松了手,还往她身上用力一撞,之后,她就一头栽进了水里,在阳光下,尚带着几分暖意跟腥味的池水,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她嘴里塞,她的喉咙也开始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昏昏沉沉之间,她仿佛听见晚月在叫哥哥,然后,她便又看到了有人落入水中,她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究竟是谁,然后,便坠入了黑暗。 想着自己最后听见的声音,她的脸色顿时一变,“难不成,是表哥救了我?” 男女授受不亲,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她真这么湿答答地被人家一搂,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大约就又要变一变了。 这时,柔杏也端着一直温着的粥赶了过来,“才不是他,是世子。” 容成瑾大约是被水给泡傻了,她愣愣地问:“是哪位世子?” 见郡主犯傻,柔杏忍不住抿了抿嘴道:“还能是哪位世子,自然您的兄长啊。” 闻言,容成瑾苍白憔悴的脸上也顿时就浮现出了一抹极清浅的笑意:“你是说,我哥哥他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 柔杏道:“您先别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啊,春盏已经派人去通知大家了,世子马上就过来看你了。” 容成瑾想着除了爹爹外最疼自己的哥哥,倒是把苦楚都给忘了。 她扭头,还想要再跟陆姑娘说说话,结果,却是发现陆姑娘已经不在了。 她看着自己原本还虚扣着人家的空落落的手,黯然问她们:“陆姑娘呢?她是不是见我醒了,就回家去了?” 捧着手巾正yu服侍她起身的慧湘转头看了一眼房门,便笑着宽慰她道:“估计是去休息了吧,您这些天啊,一到半夜就会说胡话,也就是这位兰姐姐来了才开始变得好些。” 闻言,容成瑾苍白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竟还会说胡话?还都被陆姑娘给听着了?那也真是太丢人了。 * 如今时辰还早,瑞王还要上朝,所以,听闻容成瑾醒过来后,第一个赶了过来的,便只有容成烨一人了。 容成瑾正被丫头们扶了起来准备吃点东西,结果,她一抬头便看见哥哥正迈着大步向自己走了过来,他还是容成瑾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剑眉星目,高大俊朗。 见是世子来了,侍女们纷纷后退了一步,给人家兄妹俩腾位置。 容成烨看着妹妹这憔悴虚弱的模样,心中也是百感jiāo集,好在,他及时到了,好在,如今已经入了夏…… 他心疼地在妹妹床头坐下,张了张口,一句关心的话正要出口,结果,却只见一直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妹妹突然眼圈一红,就猛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 听得她哭,容成烨也不禁叹了口气,这几天,在她彻底脱离危险前,他与父亲是夜夜都没睡好。 瑾儿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总说着莫名其妙的胡话,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喊爹爹……有那么一两次,还突然拉着人的手就死活不放,非说要救他,过了一会儿,又撒了手,让人家快跑…… 他听着妹妹这古怪的梦话,本能地觉得父亲知道些什么,但他瞧着父亲那也神情古怪的样子,却也不敢多问。 也罢,只要妹妹没事了就好了。 “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这里呢,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怕,哥哥永远陪着你……”他不住地轻声安抚着。 无论如何,他们今后都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容成瑾死死地抱着他,像是贪恋他的温度一般,抽噎着道:“哥,我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怎么总是不回来看我,你知不知道?表哥他欺负我,南平郡主欺负我,阿璇欺负我,爹爹也欺负我……” 见她这般,容成烨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妹妹这样的话语,这才半年功夫不见,妹妹怎么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还开始有点小xing子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像是个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受宠的小姑娘。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都多大的姑娘了还撒娇呢。” 说完,他看着柔杏手里的热粥,又道:“小瑾儿,快起来吧,就算是哥哥,也不能这么抱着不放啊。” 容成瑾擦了擦眼泪,道:“我就要抱嘛,只要你一天没有娶个阿嫂回家,我就要抱。”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地乖乖松了手,他们都已经长大了,纵使再思念,也是男女有别,实在不该再跟孩提时一样随意了。 被服侍着擦了脸又喝完了粥后,容成瑾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气力,她虚弱地笑了笑,又连忙拉着哥哥问:“你在那边都过得怎么样呀?北黎那边真的没什么动静吗?你吃得好吗?这次回来,要不要再带两个厨子过去?” 容成烨看着她这小大人一样问东问西的样子,道:“都好都好,只是,我依旧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校尉,可真是浪费我的帅才。” 容成瑾笑了一声,道:“又吹牛了,还有,你可别乌鸦嘴,好不容易才又安安静静的,我可不希望看到再打仗了呢。” 说完,她又问:“那……舅舅他如何了?” 容成烨道:“舅舅也很好,而且,他当真是一点都不照顾外甥,什么苦活累活都让我做,去年我还没升职位前,还就让我管伙头兵,也不想想我可是这瑞王府唯一的男丁啊。” 容成瑾想着前世粉团子一般的小灿儿,又笑:“很快便不是了。” 容成烨皱了皱眉,本想问她怎么不是了,然而转念一想,却是又想起了那继王妃崔氏有孕的事。 他想着那位比自己都只大了七八岁的后母,以及那比自己小了足足十六岁的三妹妹阿玫,也是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丫头,你怎么就这么笃定那会是个弟弟啊?” 容成瑾仰着脸笑道:“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好了?” 反正她重活一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府里头的事却什么都知道。 容成烨好笑地看着她,道:“鬼丫头,谁跟你赌,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腌臜习气呢?” 容成瑾道:“你别小看我,我还知道你今后会娶回一个天下间最温柔贤淑的嫂子呢。” 容成烨无奈地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然后,又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没有用力,“小丫头也是不知羞,这哥哥的婚事,也是你该多嘴的?” 说完,他不禁又想起了某位即能做出完美的端庄大家闺秀姿态,又会面露狠相推人下水的姑娘,心下暗想,温柔贤淑的姑娘?他才不稀罕,像他这样的人,可就喜欢这样暴躁脾气,臭味相投的。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等到过些日子,他回到了军营,他一定要好好地告诉众军士,那位传说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的姚县主她呀,生得并不美。 对的,一点也不美。 第二十章 朝霞才刚露出了一个小角,天还半明半昏, 小丫头们便已起床, 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了院子, 昨天的风, 刮得实在很大, 吹下了许多的树叶花瓣,那可都得赶紧清理掉。 也不知是扫了多久,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实在累极了,便坐到一边休息了起来, 她顶着越来越浓烈的太阳, 一边为自己扇着风,一边又闲不住一张嘴, 忍不住问起另一个小姑娘:“宝凝姐姐,你说,那位姚县主带过来的兰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郡主竟这么听她的话?” “不好好干活, 问东问西的干嘛,你问我, 我又问哪个去?” “可是, 你昨天不是还去给人家换了壶热茶么?难道也没说两句?” “说什么说啊,那位兰姑娘高傲得很, 压根就没瞧我一眼,你没见她对郡主说话都不大客气么?也就是咱们郡主好xing儿才忍得了,若是换成旁的人,早就把人给扔回姚县主那儿了。” “啊?真的啊?她真的这么狂妄, 对郡主说话都不客气啊?” 叫宝凝的姑娘一时无言,良久,才又期期艾艾地道:“这个……我其实也是听人家慧湘姐姐说的,她可是贴身伺候郡主的,骗你我就是小狗。” …… 少女轻柔的声音,伴着几声婉转的鸟啼,透过纱窗传到屋里,听着倒很是美好。 陆兰琛想着自己过去还住在这里时,也是时常听见小丫头们这样玩忽职守,凑在一起悄悄地说着一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题,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神奇,她虽然从不会参与,但就这么听着,也觉得她们真是十分可爱。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这里的人已换了一批,而她,竟然也成了她们的话题。 她听着这些丫头们对自己的印象竟然就是高傲跟狂妄,也是不禁有些无奈,怪道这么多年来,她不论去哪儿都不大讨人喜欢。 她有意要吓唬一下她们,便索xing推开了纱窗,冲她们低声道:“小声些,莫吵着了郡主。” 闻言,两个小丫头回头一看,见自己的话竟然都被正主儿给听了去,脸也顿时就涨得通红,她们仓促答应后,便连忙手忙脚乱地拿着扫帚簸箕跑到了另一头去埋头打扫,生怕她下一句就要问她们的名字去找柔杏姐姐她们了。 陆兰琛自是没打算跟两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她轻声一笑,刚合上窗,一转头,便见她们口中的那位慧湘姐姐已掀帘而出。 她迎了上去,便问:“慧湘姑娘,郡主怎么样了?” 慧湘浑然不知自己前些天被一群小丫头围着打听时,随口说的一句不大客气早已被不懂事的小丫头给添油加醋地拿了出来当个大事一般放肆讨论。 此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时,她见是陆兰琛,还笑了笑道:“郡主还没醒呢,姐姐要不要去瞧瞧?” 陆兰琛点了点头,便挑帘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容成瑾仍在沉沉睡着,她病得很重,现在还下不了地,只能躺着,故而,睡的时候,总比醒时要多。 陆兰琛轻手轻脚地在她身旁坐下,只见她紧闭着双眼,神情平和,白瓷一般的脸,被纱窗透出来的淡淡日光再度染了一层惨白,显得越发的柔弱不堪,惹人怜惜。 陆兰琛怜她身体虚弱还要受这样的罪,不禁叹了口气,她俯下了身,正想要替容成瑾掖一掖被角,结果,仿佛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一般,容成瑾突然侧了身,笑着嘟囔了一句什么。 陆兰琛犹疑了一下,附耳过去,结果,却只听容成瑾在睡梦中,笑着轻声道:“还有爹爹,我还要祈求爹爹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明明是十分轻快的语气,听在陆兰琛耳中,却让她如遭雷击。 她猛地站起身,想要出去,结果却是腿一软,不小心推翻了床头挂着白手巾的水盆,一声巨响。 几个丫头听得这么大动静,顿时鱼贯而入,而原本尚沉浸在美好的梦中的容成瑾也猛然惊醒。 被人吵醒,总是不会好受的。 “你们啊!总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说完,容成瑾揉了揉惺忪睡眼,扭过了头,结果却是一眼看到了跌倒在地、一脸惊惶的陆兰琛。 她顿时睡意全消,担心地问:“陆姑娘你怎么了?你摔着哪了?” 闻言,一脸煞白的陆兰琛连忙从湿答答的地上爬了起来,颤着声道:“不慎碰翻了东西,吵醒了郡主,实在不该。” 容成瑾以为她担心会被降罪,连忙道:“无妨无妨,这个时辰了,我也确实该醒来了。” 然而,陆兰琛却仍是一幅惊魂未定的神色,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简直是又想像她第二次在清风楼里见到容成瑾一般,落荒而逃。 容成瑾觉得十分奇怪,又道:“陆姑娘,是身体不大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必费心了。”在容成瑾的注视下,陆兰琛缓缓垂下了头,“郡主,我还是先下去了。” 说完,她转身便yu离开。 “别……”容成瑾忙道,“待我用过早膳,陆姑娘可否再为我奏一曲?” 说完,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也是越发小了,“我很想听。” 沉默,长久而不安的沉默。 陆兰琛安静地站了许久,两弯细眉都快拧到了一起去,但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出去,要去自己房间,拿自己的琵琶过来。 结果,她才刚走到门口,便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传来,她扭头一看,便瞧见了南平郡主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带着几个下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小丫头们虽有些惊讶,却也实在不敢上前阻拦。 南平郡主就这么径直走了进来,她看到在一旁低着头的陆兰琛,她以为是在容成瑾身边伺候的丫鬟,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家郡主她现在在哪?” 听她竟是把自己给当成了丫鬟,陆兰琛顿了顿,方才道:“郡主才刚醒,还在洗漱,您不妨先坐一坐,我去通报。” 听到这样的说辞,南平郡主不禁冷哼了一声,让她等?她爹刚刚都没让她等,这小丫头可真是好大的规矩啊。 可惜,她毕竟是来赔礼的,不好发作,只得没好气道:“那就快些去,少耽搁我的功夫。” 陆兰琛倒是一点也不怕南平郡主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她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后,便又重新朝着容成瑾的房间走了过去。 南平郡主就这么看着陆兰琛的背影在自己的眼前渐渐消失,她心下想着自己待会儿见到容成瑾时要说的话,也是实在烦闷不已。 这容成瑾,简直就是她家的灾星,专程来克她家所有人的。 就因为这丫头前些日子落了这么一次水,容成烨跑来发难,一句句尖刻的话语,差点没把她这个做长辈的气死,然后,她一双好好的儿女就被大发雷霆的怀庆侯给亲手打了二十杖。 二十杖!那可是整整的二十杖! 她的晞阳,她的晚月,是起码得要半个月才能下得了床了,而且现在都还不知道身上会不会留下疤痕,晚月好好的姑娘家,要是就此落下了杖责的疤痕,那得多丢人啊。 之前,容成瑾这死丫头受了寒,病得要死了,伺候的丫头们都只是罚了十杖,那还都只是卑贱的丫头!哪能跟侯府的公子千金比。 这件事,她每每想起来,都是心痛如绞,气到胃疼。 她这丈夫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亲爹,是谁的丈夫。 原本孩子都下狠手打了,这事也该算了,可是,他偏不,还非要她一个做长辈的,特意跑到人家晚辈的院子里来,低头向晚辈赔礼道歉,哼,也是真不怕折了这丫头本就没有几年了的寿。 她越想越觉得气,这死丫头,怎么三年前出事时,就没有直接死在外头呢。 而房里,刚喝了两口粥的容成瑾见陆兰琛终于是又回来了,扬了扬唇,正yu开心,结果,却发现人家竟是两手空空。 容成瑾一愣:“这是怎么了?” * * 当着一屋子小丫鬟的面,向堂侄女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南平郡主觉得,自己也真是一次xing把过去四十年的脸都给丢尽了。 容成瑾笑了笑,柔柔道:“姑母可当真是折煞我了,您到底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小辈,又哪里承受得起您的赔礼呢,您这样,实在是太为难做侄女的了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 闻言,南平郡主原本就十分僵硬的笑容顿时便更僵了,这就是不打算接受了? 仿佛没有看到她不自然的神色一般,容成瑾又问:“对了,晚月表妹呢?她怎么没有过来呢?” 容成瑾若是不提赵晚月还好,一提,南平郡主就是一肚子的火。 她可怜的小女儿,现在都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一见她爹就得抖成筛子,而她的儿子,也是半斤八两,都被怀庆侯的这一手给吓破了胆。 可惜她再如何气恼,此时也只好赔着笑道:“她啊,她挨了你姑父的二十杖,都去了半条命,还得要再躺上一阵呢。” 言外之意,你也该消气了。 容成瑾捧着粥,又喝了一小口,便笑着道:“那么,等表妹能下床了,再让她亲自过来同我说一声吧,我又不是这点日子都等不起了,若是她实在内疚,赔礼心切,明天就抬过来也行。” 这次的事,她确实气得够呛,她容成瑾过去对这个小表妹,虽算不上多么好,却也不差,赵晚月这般害自己,若是不好好问个清楚,要个说法,她这口气,可委实难消。 所以,话里话外,她的态度也就摆这里了,除了罪魁祸首外,任何人的赔罪,她都拒不接受,别说二十杖了,就算死了都一样。 听她竟然这样无情,得知晚月被打,还能笑着开口闭口抬过来,心疼自家孩子的南平郡主也是险些被气得吐血,晞阳得多瞎眼才会看得上这么个冷血丫头! 想她作为长辈,特意跑了过来,给容成瑾这个做晚辈的赔了这么一大通不是,若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早就该识相地不追究了,又哪里会死揪着不放。 毕竟,得饶人处且饶人,晚月都被那个心狠手黑的死鬼给打成这样了,揭开衣服,背上简直都没一块好肉,而她容成瑾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又没什么事,能够得到这么个结果,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吧,何苦非要晚月过来,再多受一重委屈呢? 可是,她纵使心中有着千般想法,此时看着容成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成瑾这个死丫头,居然是真的不想就这么算了…… “应该的,应该的。”南平郡主只能低下头如此说道。 * 看着南平郡主离去时,那呕得要死的模样,容成瑾懒懒地半靠在床上,倒是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又轻松明快了不少。 瞧吧,她这位自认为万分尊贵的堂姑母其实也就这样而已,除了幸运投了个好胎外,自身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还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怪道养出来的孩子也都是一个德行呢。 第二十一章 南平郡主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第一桩事, 便是跑去同女儿说了容成瑾非要她亲自去赔罪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的话。 赵晚月挨了父亲的du打, 趴在床上休养了这许多天, 每天只能一动也不能动, 免得扯着了伤口, 又是受罪,她一贯是个跳脱的xing子, 闲不住,哪里忍得了这样的日子, 她委屈得不得了, 恨极了父亲的同时,也早已在心里深深地埋怨起了瑾表姐跟大哥, 若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爱情,她又哪至于会让自己沦落今天这样的地步呢?还白白被容成璇给耻笑了那么久。 故而,她此时听母亲这么一说, 也是当场就怒了。 她红着眼,梗着脖子大喊:“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 她过去娇生惯养了十几年, 一向都是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哪里曾受过这样的罪, 如今只不过是因为推了身娇体弱的表姐落了水,居然就先被娘亲扇了两巴掌,回家后,又被爹爹给狠狠地打了二十杖, 打得背上皮开肉绽,几乎没有好肉。 也疼得她一度想死,以至于这么些天过去了,她还是只要一想起爹爹的模样就得吓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地拽着南平郡主的手,咬着牙齿道:“阿娘,我不想去,你要是非让我过去的话,就干脆直接杀了我,把我的尸首给带过去好了!” 她都已经受了这么多苦了,居然还要让她去受辱,凭什么啊?那天的事,若是瑾表姐犯了错推了她,瑞王舅舅就决不会动瑾表姐一指头! 她怎么就这么可怜,有个这么坏的爹! 南平郡主见赵晚月这又哭又闹,实在可怜的样子,纵使原本还因为自己受了气的缘故,对女儿颇有埋怨,这一下子也是顿时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摸着眼前女儿憔悴得不像话的容颜,又想着女儿这些天挨的打骂,心中酸楚暗生,于是,她搂过女儿,便把答应容成瑾的事通通遗忘,开口安慰道:“好,不去就不去,不惯着她,你爹那儿要是不同意啊,娘就索xing带你回舅舅家去,总之不受他们的气。” 大户人家讲究名声,从没有因为一些小事翻脸闹僵的理,想他们两家到底是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要这么不通人情呢。 这礼,他们送了,人,怀庆侯也狠狠地打了,这件事就也该差不多了结了,干嘛非让人家脸皮薄的小姑娘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赔礼道歉呢,若是给传了出去,岂不就坐实了外界传闻么。 之前,容成瑾落水的个中缘由,因为实在不好听,并没有传出去,但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传出去些消息,那都察院左都御史虞子晏的夫人翟氏,可不就时不时地她面前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起来么。 她只要一想起这个翟氏就恼火,不过是个没落世家女,傲什么傲呢,她那儿子虞离木能够高攀上她南平郡主的女儿,本应是多么荣耀的事,现在竟然还隐隐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有嫌弃之意?可是把她给气得不行。 她越想越觉着,这礼不能赔,于是,她从赵晚月房里出来,转头便回了房,同怀庆侯商量着让赵晚月不去赔礼了的事,本来才多大点事,大不了再送几分礼,说几句好话,不就了结了? 她收敛了xing子,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谁成想,这怀庆侯却还是执意不肯。 怀庆侯这些天来,简直就是要被孩子一般不懂事的妻子与不争气的儿女给气死了,先是之前看中的儿媳fu没有了,再是女儿竟推了人家郡主下水。 她容成瑾就算再如何,也是姓容成的,是皇家的郡主,是当今天子的亲堂妹,是瑞王的半条命,又哪里是她一个侯爷的女儿可以推的,可真是不要命了! 想来,他和妻子还真是把孩子们都给惯坏了,他的晚月,明明只是有些小调皮的晚月,怎么如今就娇纵成了这样。 他的二十杖打得是狠,下手时,他的手也是颤的,但他是想要保护她啊,若不是瑞王府一家子都极好说话,容成瑾又xing子软弱,这事又哪里会是二十杖就可以解决的,现在只是让她过去赔个礼而已,又不是少块肉,难道还非要激怒了人家闹大不成? 南平郡主见他这么偏帮着人家,也是开始替女儿委屈:“原本好好的女孩儿,你重重地打了,也重重地骂了,她都半个多月下不来床了,也该差不多了吧,难道你就非得要月儿给她磕头赔罪不成么?” 怀庆侯道:“云安郡主若是心里头还有气,命令她磕,那她自然就得磕,而且得磕到云安郡主消气为止。” 南平郡主本只是随口一说,此时,她见他竟当真了,也是不禁冷笑了起来。 “好啊你,你居然还当真想让我的女儿去给她磕头?你可知道,我过去欺负她爹时,她爹都只是瞪着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如今,我女儿就是当真欺负了她又怎么样?” 南平郡主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母亲又柔柔弱弱的,从小到大,就从没人敢去管教过她,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旦这气xing上来了,就把什么都给忘了,一切都得依着她自己的xing子来。 见此,怀庆侯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岳父大人他可已经去世八年了。” 闻言,南平郡主神情顿时一滞。 怀庆侯又道:“你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他也已经护不了你了。” “在三十几年前,瑞王还只是个母亲早逝,根本不受宠的皇子,而你,你爹爹正带兵为国出征,别说他是什么都得让着你,你直接往皇后手上撸镯子也没人敢说你,可是现在,都三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顿了顿,叹息道:“这件事,到底是我们家女儿做错了,阿霏,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也别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地死犟了,你想想,若是晚月被云安郡主给推下了水,九死一生,你又会如何?” 南平郡主看着怀庆侯这语重心长的样子,竟是真的就这么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思量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终究还是泄了气,像个小女儿一般,伸手拧了他一把,道:“你不许咒我女儿。” 语气到底还是和软了许多。 虽然南平郡主脾气不大好,但怀庆侯与她相处多年,当年也是真心喜欢人家,见她要松口了,便忙将妻子给揽入了怀中,趁热打铁道:“等过几天,晚月已经可以活动了,你便带着她去瑞王府走一趟,让她管住自己的嘴,少说两句,云安郡主若是瞧她可怜,定然不会为难她的。” 南平郡主没好气道:“我都知道,我过去最讨厌的就是她们母女俩这绵软的xing子了,至于这赔礼,还是你带晚月过去吧,那个地儿,我受饱了气,可再不想踏足了。” 怀庆侯也是没脾气了:“也成,那就由我带她去。” * * 躺了这么多天,觉得自己都快生锈了的容成瑾也是终于可以下地了,她让侍女将她扶了起来,在房内走了几步舒展了筋骨后,便是再也不愿意躺回去了。 她深知自己这几个月是再别想出去走动,也是深觉无聊,然而,有陆姑娘在身边,她是书也懒得看,字也懒得写,只想时时就这么瞧着人家。 于是,她便索xing拉住了人家陆姑娘,盈盈浅笑着,非要央着人家教她弹琵琶,陆兰琛又哪里拗得过她,于是,看了人家弹了这么久的容成瑾,也终于抱上了人家那身家xing命一般的琵琶,一双手在上头弹来挑去。 “陆姑娘,你说的夹弹,是这样么?弹,挑,弹,挑……” 陆兰琛看着她那虚浮无力的手,又瞧着她笨拙卖力的模样,迟疑了一下,浅笑道:“郡主……很有灵气。” 容成瑾抿嘴一笑:“那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弹上一支曲子?” “那么,郡主您可有想要弹的曲子?” 想弹的曲子? 容成瑾想了想,却是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然后,便只好挑了一首最烂大街的名曲道:“陆姑娘,你说十面埋伏如何?我过去,好似也曾听一位国手弹过。” 实在想不到容成瑾会说它的陆兰琛不禁一愣,道:“这支武曲,兰琛也是习了两三年,方才能顺畅地将它弹下来。” 个中难度,可见一斑,绝不是容成瑾这样病弱的女子能弹的,不如换成文曲。 然而,容成瑾没听出她劝退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地感叹:“想不到连陆姑娘这般聪明的人,都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啊,既然如此,换成我这个出了名的笨丫头的话,就索xing说得久一点,你说,六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七年如何?” 陆兰琛看着她这难得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去泼她的冷水,横竖她不过是临时起意,自己又何必让人家心里头难过呢。 容成瑾正yu再请教几个指法,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小瑾儿!我可听说你能下地了?” 在对方进来之际,陆兰琛脸色一变,连忙垂着头逃了出去。 容成烨大喇喇地走进来时,还险些被她给撞上。 他回头看着这个小丫头慌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这丫头急急忙忙的,是赶着要上哪去呢?” 容成瑾也有些纳闷地看着陆姑娘离开的方向,心想,这陆姑娘怎就那般害怕看到哥哥呢?是怕自己只是一介乐伎出现在郡主的院子里,被发现了捞不着好果子吃?还是,因为其他呢? 她微微想了想,便对哥哥道:“我方才命她去替我采露水泡茶呢,现在时辰都这么晚了,可不得急一点。” 听着她这拙劣的谎言,容成烨倒是没有什么表示,然而,柔杏却是绷不住,在一旁悄声笑了,也就是世子傻,才听不出端倪。 容成烨毕竟只是跑过来看望容成瑾的,本身也根本不在意什么小丫头,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此时,他见容成瑾怀里竟抱着个琵琶,大感意外,便更是把什么小丫头给扔到九霄云外了。 他皱了皱眉,问:“诶,你这把琵琶是从哪里来的?” 见他语气突然就重了的模样,容成瑾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抱着人家陆姑娘的琵琶,她眼珠子一转,便道:“这个……是我让姚县主带来给我解闷的。” 容成瑾的院子里,大大小小,总共有差不多二十个丫头,连容成瑾自己都认不全,那就更别提其他人了,柔杏之前自作主张把陆兰琛给带了来,又唯恐会挨罚,便细细嘱咐了丫头们,千万莫向外人去说,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有外头的人知道这个小小女儿国里其实还多了一个人。 容成瑾也深知这一点,遂也帮着细细瞒着,此时见哥哥问起,便连忙又搬出了姚县主来挡。 果然,一听到姚县主三个字,容成烨顿时便老实了。 本yu生气是哪个混账东西带进来的他,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既然是人家姚县主特意带来的,那你便留着玩吧,只一条,千万莫让爹给发现了,你也知道他是最不喜欢琵琶了的。” 容成瑾确实知道这点,只是,过去的她从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不是也很讨厌打鼓声震得她头疼么。 然而,在遇见陆姑娘后,她却是开始好奇了,“哥哥,爹爹为什么偏偏就不喜欢琵琶呀?” 闻言,容成烨不禁一愣,他微微低下头,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我其实也不知道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 容成瑾瞧着他逃避的模样,知他约莫在撒谎,却又不好bi问人家不想说的事。 于是,她转过身,便将怀中的琵琶递给了春盏,春盏会意,连忙抱着琵琶出了房间,向着陆兰琛的房间送去。 目送着春盏掀帘出去后,容成瑾轻轻笑了笑,将这件事暂时抛在了脑后,然后看着哥哥,便又问起了自己最近最关心的事。 “哥哥,我怎么总觉得,你最近好似很关心人家姚县主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容成烨毕竟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此时听妹妹竟然这么直接地戳穿了自己的心事,脸也顿时一红,他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妹妹的脑门,便道:“小丫头可别瞎说,你才多大,懂些什么,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对人家女孩子多不好呀。” 我可比你大多了呢! 容成瑾暗暗腹诽过后,便又拨开他的手,莞尔一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家哥哥是位君子,不过,这儿都是我的丫头,她们若是胆敢传出去,那是不要命了,哥哥,你若当真心仪人家姚县主,我倒是觉得甚好。” 见妹妹这么说,容成烨不禁愣了愣,瞬间便把那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给扔到了一边,他有些别别扭扭地问妹妹道:“你当真觉得甚好?我同人家姚县主总共才见了那么几次,她是否能瞧得上我这么个一事无成,只靠着祖宗福荫混日子的家伙都难说呢。” 说着说着,他便当真开始发起了愁,自己除了投了个好胎外,竟是真的是一点本事也没有,就好像去年前年还在跟北黎各种打打闹闹时,他就一直都呆在后头指挥烧火,如今两边又暂时和解了,便就是在边边上守着,军功都没有个正经军功的,哪里配得上人家呢。 “一事无成……” 听他竟说出了这样的话,容成瑾都不禁有些惊诧了,这,这居然还是她那骄傲的哥哥容成烨么?敢情在换了个方式相遇后,他还是一头栽在人家身上,根本拉都拉不起来了。 她看着哥哥好似又开始神游了,便伸出手在人家的眼前摇了摇,道:“哥哥,回神,我看你这个样子啊,就算哪天人家姚县主把你给卖了,你都会乐呵呵地替人家数钱呢。” 容成烨白了她一眼,立即反驳道:“你真是净会胡说八道。” 容成瑾不信任地看着他,道:“怎么了?哥哥难道觉得姚县主没有那个本事卖得了你?” 在她洞若观火的灼灼目光下,容成烨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去,小声道:“我才不会乐呵呵地替她数钱。” 容成瑾:“……” 这可当真是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第二十二章 春盏觉着,这天下间, 怕是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她只不过是看懂了人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郡主的眼色, 特意跑过来送个琵琶, 结果, 这路才走到一半, 就好死不死的,偏生撞在了这王爷的手里! 她哭丧着脸, 暗暗在心里叫苦,真是要死嘞, 她就知道, 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懒散手里,好好的她走得那么慢做甚, 她应该在出门后就一溜烟跑到人家陆姑娘的房间,然后把琵琶还给人家,自己也立马回去伺候郡主, 这样多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她的脸拉了下来, 双手抱着琵琶的力度都不由得大了些。 仔细想来, 这陆姑娘也真是,这世间的乐器这般多, 她为什么就不去学吹箫,不去学吹笛子,甚至,吹树叶子呢?它们的声音也好, 还生得小,带着它们,就算是此时不慎冲撞了王爷,也不至于会让她沦落到这种想藏都无处可藏的境地啊。 瑞王半天都没有开口,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又或者,看着的是她怀里正抱着的琵琶,那琴弦,那紫檀木,还有那琴头上,嵌着的翡翠牡丹,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他皱了皱眉,待到开口时,语气中已盛满了怒意,“琵琶?” 春盏唯恐他会问罪,她连忙将琵琶藏到了身后,yu盖弥彰道:“没有没有,是王爷您看错了。” 瑞王看着从她头顶上伸出的琴头,也没心思觉得她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有多可笑,他冷冷地问:“哪里来的?这王府里,又怎么会出现琵琶?你最好给我老实jiāo代!” 瑞王待下一向宽和,往日里,甚少会有发脾气的时候,故而,春盏此时突然听得他这般严厉的语气,也是着实被吓得不轻。 她耷拉下脑袋,便嗫嚅道:“王爷,婢子也只是听命于郡主,什么也不知道,不如,您,您还是去问郡主吧,正巧,世子也在郡主身边。” 说完,她也是对自己的应对颇为满意,确实啊,在这种根本还没有对好说辞的情况下,自己最好还是什么都莫要说,把一切都推给郡主,待会儿也让郡主来解释最好,免得她嘴笨,一个说得不好,让王爷生了气不说,反而还得罪了郡主,两头不讨好,到时候就只能让娘来领回去了。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丢掉这份肥差,毕竟,这世间谁不知道这瑞王最疼惜的,便是他的三个宝贝女儿,而这三个女儿当中,又尤其以病弱的长女容成瑾最为受宠,而那句老话又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容成瑾既然是全王府最矜贵的人,她们这几个贴身服侍的,自然也是都跟着水涨船高。 因为郡主的缘故,过去瑞王一直都十分看重她们,逢年过节时,赏赐从不曾少过,平日里面对她们时,也总是和颜悦色的,这样宽厚又出手大方的主子,还上哪找去,她若是就这么被撵出府去了,以后还怎么挣给哥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哥考功名的钱,她哥哥可是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奴籍呢。 只是可惜,事与愿违,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实在不对,她若是先不提起郡主二字还好,一提起了郡主,瑞王顿时便更生气了。 “瑾儿?她究竟怎么接触到这琵琶的?你们这些丫头,都在背地里瞒着些本王什么了?” 瑞王瞧着这些丫头们竟是又如同当年不知死活的琴画她们一般,一个个的都团结到了一起,然后一股脑地帮着瑾儿瞒着他,一个气血上涌,竟是险些就这么栽倒了下去。 他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烈,“你究竟是说不说,若是不说的话,本王现在就让人将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 春盏到底还只是一个刚到十六岁的单纯小姑娘,骤然听到这打死二字,也是不由得又想起了郡主受寒后所挨的那十杖,她素来怕疼得很,那次重罚便是让她差点直接疼死了过去,至今想来,仍是后怕不已。 她想着自己可能会受到的皮肉之苦,一时间又惊又惧,便慌忙跪下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那你还不给我如实jiāo代。” 春盏点头如捣蒜,“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您千万不要打杀了我。” 瑞王道:“你若是老老实实的,本王自然不会打你杀你。” 闻言,春盏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却忽然从他们的身旁传来,“春盏姑娘,这一切,还是由我来说吧。” 这个声音,好似是兰姑娘?! 春盏猛然扭过头去,她见陆兰琛竟真的突然就出现了,一双蓄满了泪水的眸子也瞬间一亮,“兰……兰姐姐……”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然后便扯出了一抹不大好看的笑容,傻兮兮地将琵琶给递了过去。 “兰姐姐,这是你的琵琶,是郡主她让我来还给你的。” 说完,她又怯怯地瞧了一脸冷峻的瑞王一眼,这琵琶的主人都在这儿了,一切都与她无关了,总不用打死她了吧。 瑞王自然是懒得再去管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她那熟悉得让人惊慌的容颜,让他瞬间便已冷了脸色,质问道:“你是何人?” 陆兰琛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抱着琵琶,就如同过去一般,朝他盈盈一拜:“浓艳见过王爷。” 瑞王不禁愣了半晌。 浓艳……浓艳…… 这个女人,竟还当真胆敢在他面前自称浓艳,这个瑾儿当年为那个野丫头所取的艳俗名字。 只因初遇时,在瑾儿眼中,她看上去,是那般的凄绝而又艳烈。 他哑着声,道:“你闭嘴!你绝对不可能会是苏浓艳。” 她早已死去多年了,他下的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令,就算小瑾儿还在,也无法阻止。 闻言,陆兰琛微微垂头,道:“现在这里,确实是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苏浓艳,只有一个陆兰琛。” 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瑞王不禁冷笑起来,他可是记得的,他有许多的证据可以证明,证明这个人不是那个丫头,就是一个骗子……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立马便朝这个丫头走了过去,一把抓起了她的头发。 陆兰琛只是不卑不亢地站着,她并没有逃避,而且就这么任由瑞王掀起了她的额发,让他去寻找他所想要找的证据。 那是一道疤痕,一道长约寸余,十分狰狞的疤痕。 当陆兰琛的头发被掀开,当它当真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原本信誓旦旦的他,也不由得呆住了。 难道,她真的是苏浓艳…… 那个早已经死去了的苏浓艳…… 这不可能…… …… 瑞王始终都记得这道疤怎么来的。 那是他一生仅有一次的雷霆之怒。 而那样的情景,他又如何不怒呢! 当时,他最珍爱的女儿生命垂危,一度快要失了呼吸,而罪魁祸首,这个被捡回来的野丫头,她却是安然无恙! 她一身是水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哭得一脸眼泪,不住地对他诉说着自己的大错特错,可是有用吗? 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恨她啊!恨得头脑都开始发起了昏,他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故而,当他转头看到桌上茶具时,他想也没想,便猛地将它拿了起来,朝她砸了过去。 她跪在那儿,躲也没敢躲,然后,她的额角就这么被茶具给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看着她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样子,盛怒之下的他,便吩咐了下去,泼醒她,然后直接将她乱棍打死,扔进乱葬岗,就当她从不曾出现过。 他本以为,他当真可以就这么将苏浓艳给忘了个干净,然而,他却是依旧记得的,这一切的一切,他始终都一字不差地记得。 他深深地陷在过去的回忆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听他颤抖着声音,不住地这么问着,陆兰琛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她诧愕道:“我为何,不会活着?” 话一问完,她仿佛突然便想到了什么,呼吸一紧,电光火石之间,却是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三年前,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害惨了瑞王在拿xing命疼惜着的大女儿都已成为了事实。 她也想过自己的后果,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也打定了主意,慷慨赴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最终,她得到的,却仅仅只是一个发卖的结局。 这原本很不应该的,只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是,内疚的她,那时还一直天真地以为,是瑞王仁厚,念在了容成瑾素来疼她的份上,便将她给从轻发落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几年来,她每每想起此事时,都只觉痛苦不已。 然而现在,她看着瑞王看着自己的怨du目光,却发现,一切却好似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瑞王看着她与过去还有六七分像的容颜,显然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她为什么会活着? 是哪个下人在有意包庇么?这个人,是管家?是瑾儿的nǎi娘?又或者还是…… 良久良久,一脸惊愕的瑞王才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自言自语道:“是她!定然是她!我早该想到的。” 说完,瑞王的一双眼睛又直直地看向了陆兰琛,那其中,仿佛有怒火在烧。 “你,在侥幸逃了一死之后,你竟然还胆敢回来!还敢回到我女儿的身边!还敢继续害她!你给我说,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带你过来的!” 他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瞪得里头的红血丝都根根分明。 陆兰琛并没有怕他,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脸上,也还隐隐带着她那一贯的若有若无的淡淡郁色:“是郡主她寻到的我,当时,她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她同我说,不知为何,她觉得我看上去十分面善,只要是一见了我,便心生无限欢喜,我原先还觉得十分纳闷,原来,她只是忘记了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她不由得轻轻叹息,忘记了好,因为忘记,所以才能依旧这样和颜悦色地待她,让她能再次看到这样温柔无邪的郡主。 闻言,瑞王不禁怔了怔,一阵说不出的凉意瞬间布满了瑞王全身。 竟然是瑾儿去寻的她?早已忘记一切的瑾儿? 当真是冤孽。 他本以为,苏浓艳被他派人打死了,从病中醒来后的瑾儿也显然彻底不记得她了,这段不幸的往事,也就该彻底被掩埋了。 然而谁知道,这个早应在三年前就该被扔到乱葬岗里一了百了的苏浓艳,此时竟然还是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他的小瑾儿,居然也偏偏还是这样地记挂着她。 他不禁叹息。 这个祸害,这个克星,这个讨债鬼!只要她一出现在瑾儿的生命里,瑾儿的人生里,便会充满了不幸,这一次,他真的绝对不能再让她留在瑾儿的身边了,绝不能。 第二十三章 瑞王想了想,怒视她道:“大胆贱婢, 休要胡言!若非是你有意为之, 云安郡主养在深闺, 又如何能够遇得见你!” 见瑞王这般笃定了这一切都是自己yin谋的模样, 陆兰琛也是不禁苦笑了起来, “王爷,我若当真是说了半句假话, 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死,如何?” 然而, 瑞王只是冷哼了一声, 便道:“老天爷究竟治不治得了你,这不大好说, 但本王却是一定能治得了你。” 早年多战乱,瑞王还年轻时,也曾跟着叔叔伯父们出去历练, 他杀过北黎人,见过那么多死亡, 向来最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他只相信他自己。 所以,他根本不想管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只需要知道,她三年前害苦了他的女儿,便足够了。 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小孤女,可端的是狼子野心, 还在六七年前呢,就能哄着瑾儿领她回家,视她如亲妹,副小姐一般娇贵地养着,如今,瑾儿都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她们二人也好几年不见了,她还是能靠着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儿来哄得瑾儿团团转,当真是可恨至极。 只是,过去都是他太过大意,以至于看轻了她,但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让她伤害他的瑾儿分毫。 陆兰琛深知瑞王一向自负,又爱女如命,想来,此时也根本不会信她所说的半个字,她见自己赌咒发誓全然没用,只好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您一直都气我怨我,现在也只恨不能立即就打杀了我,我也知,这都是我应得的,我只是担心,您若是当真这般做了,郡主她才大病初愈,恐怕会影响到身体。” 闻言,瑞王一愣,然后,也是险些被她的这番话给气笑了,“好呀,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一介孤女,胆子倒是大得很。 陆兰琛摇摇头,道:“我当然是不敢威胁王爷您的,我只不过是在担心郡主罢了,王爷,您是郡主的父亲,您应当比我更明白,她现在确实受不了刺激。” 像是突然就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瑞王登时便更怒了,“你究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把自己看得也未免太重了些,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了不得大人物了。 瑾儿为何会受不了刺激全都是因为谁难道她还不清楚么?竟然还胆敢在这里说出来! 陆兰琛道:“民女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辞其咎,只是,若还是三年前,我死了,便也死了,横竖郡主都不记得了,可如今,郡主虽大病初愈,却依旧神志清醒,而且,也一如过去一般看重我,我若是死去,郡主也定然难过,待郡主再度忘记我时,王爷再来问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她这么一副一切为了郡主的姿态,瑞王的一颗心更是气血翻涌,他怒声道:“好个苏浓艳!你这是真把我苦命的女儿当成了你的保命符?你真当本王怕了你不成?来人,将……将这丫头撵出去,哪来的送她回哪去,今后再也不许她踏进瑞王府半步!” 三年前,他盛怒之下非要杀她,命令一下,便已后悔,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因他不知该如何向醒过来的女儿jiāo代。 可他的自尊又让他改不了口。 他当时又惊又怕地等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他女儿醒了,又呆又傻的模样,让他心痛的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除了女儿的几度大病,他一辈子从未这么担惊受怕过,而这一次,他是再不敢如此冲动了。 他话音刚落,就在王府侍卫们纷纷进来要将人带下去时,一个温柔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激动的女声却突然响起:“且慢!爹爹,你……你方才……你方才在叫她什么?” 听得这个突然传来的声音,陆兰琛也是不禁一愣,她猛然扭头,只见那门口站着的,俨然正是那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云安郡主容成瑾。 而她的身边,正是去而复返的春盏,想来她瞧着形式有些不对,便立马偷偷地跑去容成瑾那儿通风报信了,容成瑾担忧人家,遂也硬是拖着病体爬了起来。 王爷见容成瑾跑了过来,一副并无大恙的模样,也是心下一喜,他连忙走了过去,便关切地拉着女儿问:“你怎么就起来了,也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听他这么说,容成瑾也是不禁愣了愣,良久,才道:“若是再这么躺下去,我大约都要开始发霉了吧。” 说完,她也没忘正事,她的眼神越过一脸关切地父亲,又看向那个正傻愣愣站着的年轻女子,再次焦急地发问道:“爹爹,你告诉我,你方才是在唤她什么?” 看着她睁圆了眼,极力求证的样子,瑞王不免心下一沉,他唯恐她会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连忙道:“这个,不过是是爹爹认错了人,将她当成了个叫蓉蓉的丫鬟罢了,爹爹毕竟年纪大了,口齿不清,你听错了。” 容成瑾现在已经不再是六岁孩童了,又哪是那么好哄的,她摇摇头,双眼迷离道:“不!我明明听见了,你明明是在唤她……浓艳……” 她拖着瑞王的袖子,便问:“你为何要唤她浓艳?浓艳是谁?谁是浓艳?” 为何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仿佛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浓艳……浓艳…… 浓浓……浓浓…… …… 这个名字,她记得这个名字…… 她自然是记得的,或许,她就从不曾忘记过。 “爹爹,你告诉我呀。” 然而,瑞王只是悲悯地看着她。 慢慢的,她松开了瑞王的袖子,整个人也不住地向后退去。 “浓浓……”她喃喃唤着这个名字,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爹爹,陆姑娘……” 像是什么要从她的身体里挣扎而出一般,她意识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瑾儿!”瑞王快步上前,伸手yu去拉她,然而,他的手才碰到容成瑾的衣角,容成瑾便已软软地瘫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倒了下去。 瑞王连忙抱起昏厥过去了的她,焦急大喊:“瑾儿!瑾儿!混账东西!快去找大夫啊!” 说完,他便yu朝容成瑾的房间跑去。 临走之前,他稍稍冷静了些,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禁又回过了头,用他那双与容成瑾十分相似的眼睛怨du地瞪了陆兰琛一眼:“把她给我关起来!” * 王府里没有地牢,故而,陆兰琛只是被锁在了自己所住的房间。 她呆呆地坐着,手里仍旧抱着她的琵琶,这是她在红了之后,特意央了安姨寻人为她做的。 与容成瑾当年特意送她的琵琶,虽然说不上一模一样,也总归有七八成像。 那是她的第二把琵琶,也是真正属于她的第一把琵琶。 过去的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爹爹娘亲尚在时,从不曾说过自己的名字,对她,只是叫她丫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穷苦人家的,哪有那么多的讲究,邻家几位阿姊,不也没名字么?都是称作某家大娘,某家二娘,某家三娘。 也是容成瑾,让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姓氏,然后,也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名字。 当时,容成瑾听她说自己没名没姓,很是怜惜,便决定作主为她起名,结果,想着想着,却是突然便眼尖地瞧见了破旧的琵琶上竟然有几个小字。 然后,容成瑾凑到了她身边,从她手上接过琵琶细细一看,然后缓缓开口道:“这上面写着……苏——琴——言,苏琴言?妹妹,难道这个就其实是你的名字么?真好听。” 不过,她顿了顿,突然发现,这字好似刻得有年头了,她皱了皱眉,又问:“又或许,这大约是令堂的名字?这琵琶,可是令堂留给你的?” 而她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 她年纪小,孤苦伶仃的,从不曾念过书,其实连令堂两个字都听不懂,故而,对容成瑾这样的问题,也只能做不知。 看她这般,容成瑾善解人意地温柔一笑,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也罢了,不说旁的,至少我现在可是知道了,你就姓苏。”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苏浓艳,浓重而艳丽,只是,容成瑾从来都不喜欢叫她浓艳,容成瑾只喜欢撑着头,就这么饱含笑意地柔声唤她“浓浓、浓浓”。 那时相貌平平又胆小怯懦的她,其实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适合这样浓墨重彩的名字,只是,对于容成瑾所赐予的一切,她都会受宠若惊地无条件接受。 她过去半世,一直都如同那河中浮萍一般,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而她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想有一人能够保护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可同时,她也深知自己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贱,从不敢真的去奢求这些,只怕越是希望,最后留给她的打击,便越是惨烈。 但是,容成瑾偏偏就这么出现了,那样尊贵的千金小姐,高高在上得令人不敢bi视。 第一次相见时,她是多么的自卑,连容成瑾身边丫鬟的问话都不敢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往墙角缩,她将头给埋得低低的,好似只要这样,就逃开了一切。 一直到后来过了很久,容成瑾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念书时,她才明白,这也许,也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掩耳盗铃。 她这样做,自然是逃不开的,容成瑾还是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容成瑾身上穿着的白狐裘,纯白无暇,欺霜胜雪,是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华贵料子,它在皑皑大雪中,看上去竟是那么光滑,那么明亮…… 它贵重得让她觉得,自己哪怕只是这么悄悄地抬眸看一眼,都是一种侮辱…… 这样卑贱的自己,这样又脏又臭又难看的自己,这样一直都被所有人鄙夷着的自己…… 她眼眶一热,小小的身体,也顿时便蜷缩得更紧了。 容成瑾见她整个人似乎都要缩到地底下去了的模样,也是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容成瑾不嫌她脏,直接伸出手,便拉过了女孩那因紧张害怕而攥成了拳抖得厉害的手,那通红而冰凉的手。 那样温暖的触感,是陆兰琛这一生中所感受过的至美与至柔。 容成瑾怜惜地盯着她瞧了许久许久,然后,便将自己手中滚着白狐毛边的手拢给了她暖手。 最终,不顾丫鬟琴画的相劝,带着她回了家。 一开始,容成瑾只不过是好心,说是要找大夫来,给她治脸、治手。 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很小的容成瑾想得十分简单,只觉得这女孩子家家的,这脸与手怎么可以受伤呢,要是留下了疤痕的话,得多不好看啊,以后若是嫁不出去怎么办。 哪怕,她伤得其实也并不算重,琵琶的弦一向崩得那么紧,突然的断裂,力道极大,所以,打在她脸上时,能打出了一条小半尺长的伤痕,看上去鲜血淋淋的,十分吓人,其实伤口却极细,而她的手,那便更是自作自受了,她饿得急了,便偷了人家蒸笼里的馒头,被烫出一手的水泡,难道还不算得上是罪有应得? 可是,看着那时还小小的容成瑾秀美容颜上满满的怜惜,她纵使是再如何害怕那传说中的高门大户,也还是跟着人家上了车。 王府的yào,大约比她这条小命还要矜贵百倍,她很快便痊愈了,然而,日子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容成瑾却从没有开口说让她离开。 于是,她也就这么在瑞王府里彻底住下来了,而这一住,便是住了好几年,住得,让她觉得,自己比琴画姑娘都要更像是一个贴身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鬟了。 如果没有三年前那件事,她也许会一直这么住下去,甚至,待到容成瑾长到可以出嫁的年纪时,还可以跟着琴画姑娘她们一起,陪嫁去怀庆侯府,继续做她的友,做她的仆。 那时候的容成瑾,也还不是如今的模样,她只是先天不足,身体羸弱,经不得风吹,却也不至于会一吹就倒,晒不得太阳,却也不至于一晒就晕,沾不得凉水,也不至于一淋雨就得大病。 从小到大,容成瑾都被瑞王给捧在了手心,被一大屋子的人给仔仔细细地保护着,唯恐有了闪失,多年来,倒也算得上平安康健,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故而,对许多事,心底里还是有着好奇心,有些跃跃yu试的。 容成瑾曾听她过去说过许多的民间乐事,早已十分好奇,之后,又被小小的永嘉公主容成姝所说的灯会美景给迷着了,于是,在上元节那天,她便难得地大着胆子,带着几个人,偷偷地跑了出去。 那天没有宵禁,到了夜间,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几人吃了、玩了、看了后,又猜了一会儿灯谜,最后最后,便一同来到湖边,买了几盏河灯,打算要许愿。 小姑娘家家的,本来最关心的,应当是姻缘,然而她们几个许的愿,却是全都与姻缘无关,陆兰琛的愿望里,只有一个容成瑾,而容成瑾的愿望却多,那里头,有爹爹,有哥哥,还有浓浓…… 她希望爹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希望哥哥平平安安,奏凯而归,而浓浓,她自然也希望浓浓好好的,但更多的,还是希望浓浓莫要离开,也许自私,但她想要浓浓陪在身边。 她们写好了各自的心愿,放好了河灯,陆兰琛站起了身,伸出手本yu去扶起容成瑾,结果却不想,如今正是初春雪融花开的时候,湖边的泥土又湿又滑。 她也不知究竟是踩到了哪儿,一个不慎,脚底打滑,竟是就这么直直地坠进了水中,然后打翻了一片的河灯。 众人见此,惊叫连连。 湖水极寒,冷得刺骨。 可是她的手,却依旧只觉温暖。 因为,容成瑾那柔软又温热的手竟然还在拉着她,一直,这么死死地拉着她,容成瑾想要拉她上来,却不想自己的处境也是多么的危险。 然后,一旁完全已经被这突发的情况给吓着了的琴画还没来得及帮忙,容成瑾便也就这么跟着坠了进去,两人在冰冷的水中,沉沉浮浮,却始终手拉着手…… 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容成瑾拉着她,没有选择松手,在跟着落了水后,挣扎着的容成瑾也没有选择松手。 然而,在她们两人终于被救上了岸后,容成瑾却是突然松了手。 当时的容成瑾喝了一肚子的冰冷湖水,整个人都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是昏昏沉沉的,她喃喃说话时,嘴里还不住有水在冒。 那是对她说的话,容成瑾,那样善良又温柔的容成瑾,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让她逃跑,让她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她本不是瑞王府的人,她没有将自己出卖,她其实依旧是个自由人,不是么? 容成瑾并不蠢笨,她知道事情的严重,也实在是怕极了她会被迁怒,所以,哪怕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了,也一定要让她走…… …… 又一次回想起了这段伤心往事,陆兰琛也是不由得轻声一叹。 容成瑾是这个世间待她最好的人,这样的好,之后的她,再也不曾遇见过了,只是可惜,她福薄,受不起。 她只会克人,她先是克死了她的爹爹,那个皮肤黢黑,身材高大,会背着她上山去采野果摘野菜、会笑出一口大白牙的猎户。 那一天,明明他只不过是同往常一般,上山去砍柴,结果,却是再也没回来,而他之前送给她养的小兔子,也没能活下几个月。 然后,她又克死她那温柔中总带着几分忧愁的娘,那样柔弱,连烧火都完全不会的美丽女人,叫她去撑起一个家,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所以,在来年的冬日里,娘生了一场大病,然后,便也追随爹爹而去了。 最后,又几乎克死了容成瑾…… 她永远也忘不了容成瑾那苍白的面容,湿漉漉的眼眸。 还有,那句声音微乎其微的“浓浓,你离开……你离开……” 纵使是到了这般田地,容成瑾也还是想要好好保护她,可惜,她从来都不大听话,她永远也不会就这么丢下容成瑾,所以,她就这么一路陪着昏迷不醒的容成瑾回到了瑞王府,然后,便迎来了瑞王的雷霆之怒。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真的就这么死在那个时候,怀着满心内疚,死在容成瑾父亲的命令下,就这么一次xing赎了罪,也是个极好的解脱。 可是,她偏偏却没有死,她只留下了额角的一道疤痕,一道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是会忍不住去轻轻抚摸的疤痕,这道疤痕,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她就是这么一个悲哀而不幸的可怜虫,一个注定一生悲苦的天煞孤星…… 第二十四章 看着女儿晕了过去,瑞王是又急又慌, 而容成烨一个劲地追问他怎么了也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瑞王妃崔氏大着肚子被丫鬟扶着赶了过来, 看着父子俩这般模样, 也不禁纳闷地开口:“王爷, 您特意唤妾身过来, 所谓何事?” 见她终于是舍得过来了,瑞王指了指内房, 修剪得漂漂亮亮的胡子都要被气得倒立了。 “都是你做的好事!!” 瑞王妃被他吓得心肝儿颤,也是更不明白了, 她委屈巴巴地道:“我?大姑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娘她又出事了, 与我何干?” 她可一直就呆在院子里养胎,对于容成瑾, 也是懒得亲近,毕竟她可不想过了人家的病气。 过去对于这些,瑞王也是从来不管, 怎么如今,他居然还开始觉得是她害了人家了?也不想想, 她犯得着去害容成瑾么?容成瑾跟容成璇, 虽然都不是她所出,却也压根不会碍着她什么, 都是一份嫁妆的事,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对付人家啊。 她这夫君,可当真是老糊涂了。 瑞王吹胡子瞪眼道:“当年那苏浓艳!是不是你给放走的!” 崔氏原本正在心里暗自生着瑞王的气,结果突然听闻这句, 她心下一惊,一张俏脸也是顿时就白了。 她支支吾吾道:“啊?什么苏浓艳?之前大姑娘身边的苏浓艳?她不是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么?王爷,您是不是因为大姑娘又生病,太心急了,便给记岔了?” 瑞王横了她一眼,道:“你少给我在这里东扯西扯!你只管说,三年前,是不是你把那苏浓艳给偷偷放走的?这个死丫头,都几年过去了,居然还能卷土重来,继续祸害瑾儿!” 崔氏一愣,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暗自嘀咕道:“还敢回来,这丫头也是迟早得被自己蠢死。” 亏她还费劲了心思,把当时还昏迷不醒的这丫头给塞进了被发卖的那一批里,她以为会被卖得天远,这丫头大约是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瑞王眼前了,谁知道,去了天远,这丫头还能赶回来。 瑞王冷眼瞧着她这一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道:“我只问你!你为何要偷偷放了她?” 崔氏本也不是那等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此时见瑞王是什么都知晓了,便也冷笑着道:“你可别都忘了,四年前,我被马车一颠,难产了,可是她救了我与我的阿玫一命,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么?当时,我与我的阿玫九死一生,你又在哪儿去了?为了给阿玫多积点德,我就是救了她,这又怎么了?” 瑞王听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心下气得不得了,于是,他便也像个孩子一般,拔高了声音对她吼道:“可是她害苦了我的女儿啊!如果没有她教坏瑾儿,哄骗瑾儿出去,如今的一切会是这样么?” 他可以后悔当年一时冲动杀了苏浓艳,但却绝对不能容忍枕边人这么欺骗他,在他的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而崔氏也是一直都知道,知道他的心里头从来都只有他的元配,她的表姐,之所以会在几年后选择续弦,也只不过是因为王府需要一个女主人来掌管中馈和教养女儿。他的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崔氏过去一直努力当着贤妻良母,忍了他这许多年,也是懒得再忍了。 “你的女儿?你的女儿?阿玫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么?她不过就是比人家阿瑾晚出生了十几年而已,你说你,凭什么就这么偏心眼!阿瑾的命是命,我跟我女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瑞王一噎,道:“阿玫她自然也是我的女儿啊!我几时又不疼爱阿玫了啊?只是,跟阿玫与阿璇比起来,阿瑾的身体一直这么不好,我有时会偏爱她些,那也是人之常情,难免的啊,在我心里,三个女儿份量都一样。” 在瑞王心里,瑾儿生来命苦,还小小年纪的,就没有了母亲,她还又是这么个身体,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疼她到骨子里。 至于阿玫与阿璇,她们到底还是要比她幸运得多啊。 崔氏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容成瑾身体那么的不好,还懂事,一点也不娇纵,确实是招人疼得很,她若是瑞王,也定然是最怜惜容成瑾,可是,她不是瑞王啊,她跟容成瑾从来都没有什么感情,她站在自己女儿这一边去想,自然只觉得瑞王简直偏心偏到天边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偏过了头去,委委屈屈道:“总之,我话撂这儿了,三年前我救了苏浓艳的事,已经是成了定局了,你如今怨我也好,气我也好,都随你去了,反正我只是为了给女儿积德,对!你我的女儿!” 见她这般模样,瑞王也是顿时就没了脾气,“好了好了,救了便救了,原本就是我不该杀她,你这份慈母心思,很好。” 崔氏哼了一声,也不想跟他继续置气,她扶着大肚子坐下后,便又关切地问他:“对了,大姑娘她这是又怎么了?” 瑞王连忙坐到了她的身边,给她倒了杯茶道:“她不是傻了,忘了么,所以,又遇见浓艳时,什么也没想起来,只觉得人家生得面善,原本就这样也好,可我却不慎叫破了一切,她又受刺激了,苏浓艳也已经被我关起来了。” 竟然是这样么。 崔氏想了想,又不解道:“不过,她们是怎么又撞上的?难道还真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这是在瞎胡说些什么,她就是瑾儿的克星。”瑞王瞪了她一眼。 崔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是这句话,我可从不觉得谁就谁的克星,你也别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旁人,你家那个大女儿,她自己也不乖。” 听妻子竟在说女儿不好,本想好好安抚人家的瑞王又急了:“她本可以极乖,还不是因为一直有个心怀叵测的人在挑唆!” “爹,王妃,你们俩也歇会儿吧。” 见他们两个人一直在这儿吵来吵去的,本来就觉得自己不该掺和人家夫妻俩耍花qiāng的容成烨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过,他听了这么许久,也是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那浓艳丫头的事,究竟是什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么个情况?过去你们总是藏着掖着,就好似我是个外人一般,搞得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敢说。” 他十五岁就被舅舅给拐走了,难得回来一趟,以至于对京城里的一切总是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三年前,他听说妹妹病危,急急赶了回来,然而,书信传得慢,他赶路也慢,当他火急火燎地终于回到家后,妹妹早已经痊愈了许久了,只是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总觉得有些呆里呆气,然后浓艳丫头琴画丫头碧芽丫头紫玟丫头等等,她们也通通都不见了,而且,瑞王还冷着脸,让他紧闭上嘴,不准在妹妹面前去提起这些人,最好琵琶也不准提。 他被爹爹的态度给吓得不行,也生怕妹妹受刺激,自然是连忙把嘴巴封上什么也不敢说,但是,他的好奇心却依旧旺盛,只是,他想要问,却没有一个人肯跟他说,连阿璇这个大嘴巴都好像不知吃了什么,被他哄了好久,竟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提,最后好不容易,才知道了一些一点边角料,知道大约是那浓艳丫头害苦了小瑾儿。 只是,那可怜兮兮的浓艳丫头又怎么可能会去害了小瑾儿呢?他看得出来,她在这个世间最在乎的人,便是小瑾儿,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他是一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瑞王道:“那都是三年前的上元节的事了,听浓艳一个人的说法是,她不慎脚滑,便跌下了水,瑾儿为了救她,拉着她不放,然后就跟着她这么栽了下去,当时,也在那儿的琴画,这个不中用的丫头被吓坏了,只知道一个劲的发抖,在我面前语无lun次的,说也说不清楚,所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说法,我自然是不可能相信她的一家之言。” 容成烨叹息道:“那时候的雪可都还没融呢,难怪妹妹会病得那么重,不过,有罪的只是那两个,你干嘛把丫头们全都给换了?她们之后都如何了?” 瑞王道:“她们失职,任由瑾儿她们胡闹,也是罪有应得,是家生子的,就让她们的爹娘给领了回去,不是的,就直接发卖了。” 容成烨顿了顿,又问:“那么,那个浓艳丫头呢?” 当年,小瑾儿跟浓艳丫头也是真的好,如果说小瑾儿对阿璇的疼爱有□□分,那对浓艳丫头的疼爱便绝对有十二分,以至于他这个一向对妹妹以外女孩子都没有什么概念的人,至今都仍然记得这么个女孩子。 瑞王又扫了一眼王妃,郁闷道:“你就少来管这些了,反正人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好到还能再去害死你妹妹一次。” 容成烨低头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毕竟也是被我当妹妹疼了那么久的丫头。” 他只需要过去看一眼,看一眼她是否还有着一双一如过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去的眼睛,便一切都能够明白了。 瑞王实在头痛得很,也自然懒得管这些,“都随你去了。” * 容成烨也并不是随口一说,他出了门,果然转头便赶去见了陆兰琛,门口守着的人见到是他,也不敢伸手阻拦,任由他就这么走了进去。 当时,陆兰琛还正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抚摸着额角上那道粗糙的伤疤。 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她以为是王府侍卫要来将她赶出去或者杀死了,也是不由得愣了愣。 结果,当她转过头来时,却惊讶地发现,来人竟然是容成烨。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有些拘谨地站起了身,福了福身道:“世子……” 对于容成烨这般在军队里头历练了好几年的人,陆兰琛的心中,总是怀着几分敬畏。 看着她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容成烨也是不由得怔了,良久,他才摆了摆手,让她免礼,“丫头,你过去不是从不拘泥于这些么。” 陆兰琛弯了弯眉眼,道:“过去毕竟是过去了。” 那时候的她,常年被容成瑾给惯着,每天跟在容成瑾身边,比二姑娘还要二姑娘,所以,又哪里会知道,这所谓的尊卑便是天与地之间的差别呢。 她走了过去,拿起一个杯子,为他斟了一杯冷茶,问:“世子找我,也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么?” 看着她寒澈的双眸,容成烨摇了摇头,道:“都几年不见了,我今天只是想要过来看看,看看那个总跟在我妹妹背后的小个子姑娘如今长高了没有。” 说完,他笑了笑,又道:“当年,你真是又瘦又小,比瑾儿还要矮上两寸,如今却已经同小瑾儿差不多一样高了,长高了,人也变得漂亮多了。” 看着他这始终不变的爽朗笑容,陆兰琛的心,也稍稍松懈了些。 就仿佛还是当年,她觉得那树上的花开得很美,便悄悄对容成瑾夸了两句,容成瑾知道后,就顺手挽住了哥哥的手,撒着娇央他去采时他的模样。 那时还刚刚满十五岁的他,也是这般笑着,笑得宠溺,他揉了揉她们俩个女孩子的头,便顺着妹妹的意,亲自爬上了树,给她们一人采了一捧。 容成烨宠爱大妹妹,人尽皆知,以至于就算是她这般的人,都能够被他爱屋及乌地当成半个妹妹一般看待,那时候的她,其实也很是受宠若惊。 见这个妹妹一般的女孩子眉眼变得温和了不少,容成烨不禁放柔了声音,又问问:“丫头,你的琵琶,习得如何了?头先小瑾儿手里头拿着的琵琶,那是你的吧?” 陆兰琛轻轻点了点头:“是。” 容成烨笑了笑道:“你就该弹琵琶的,你这个人啊,总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偶尔弹起琵琶时,才会有些神采 分段阅读_第 104 章 ” 陆兰琛面带怀念,道:“是啊,也许是因为我的阿娘就是个琵琶乐女吧,所以,我也天生就属于琵琶。” 说完,她突然又回过了神,不解地看着容成烨,忍不住问:“难道,世子您今日就是特意过来寻我闲话家常的么?” 容成烨道:“我方才也说了,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不见了,想过来看看你长高没有的,并没有打算说些其他,你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小瑾儿,我都相信你,所以,也自然不会似爹爹一般怨你恨你。” 陆兰琛低头苦笑道:“可是,我怎么就没有害她呢,我是个克星啊。” 容成烨最是不喜欢听这些,他皱了皱眉道:“你从来都不是克星,四年之前,你不是还救了王妃与我那三妹妹么?” 闻言,陆兰琛不由得一愣,良久良久,才反应过来他话里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她俏脸一红,道:“那……不过是王妃与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容成烨嗤笑一声,道:“你们总是这般,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喜欢归给老天爷,也不想想,老天爷日理万机的,哪里会管这么多,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克不克星的。” 陆兰琛道:“想不到世子竟也同王爷一般,不信鬼神。” “信得太多,怕的也太多,我在北边当着兵,见多了人血,可不希望我人到晚年,连个觉都不敢睡了。” 陆兰琛道:“可是这么多年来,待我好的人接连出事,也是事实。” 她的声音依旧很淡很淡,但却依旧掩饰不住话中的悲伤。 容成烨摇了摇头,道:“丫头,难道我过去就待你不够好了么?” 陆兰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您在说什么?” 容成烨道:“我当年,不还给你摘过花么?” 陆兰琛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那是给郡主采的啊……” 她……那不过是顺带的。 “那你只管说你拿了没有?” 陆兰琛抿了抿唇,顿时就不说话了。 容成烨又道:“王妃她还救了你一命,难道这不算是待你好?” 陆兰琛心里,陡然一惊,“世子你方才说,是王妃她出手救了我一命?” 原来竟是王妃出手救了她?倒也难怪了…… 容成烨道:“小瑾儿在乎你,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的在乎,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来,小瑾儿正昏着,你同我去瞧瞧她,等她醒了,你最好在她跟前。” “可是,王爷他吩咐了的,把我关起来,等候他发落,他不许我再出去的。” “别管他,他说话一向都没有什么用,等小瑾儿醒了,对他撒个娇,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是,郡主醒过来后,若是又不记得我了,我又该如何自处?” “丫头,你当年从没这么多 分段阅读_第 105 章 的可是……” “可是……” 听她还在可是,容成烨不禁像对待士兵一般地飞了她一个眼刀,小姑娘瞬间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 * 就好像是有什么要苏醒了一般,这些日子里,容成瑾总是在做着梦,那梦里,有爹爹,有哥哥,有娘亲……还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 女孩的面容清晰,又模糊。 她总是傻傻地看着女孩,明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呼之yu出,却还是根本说不上来。 但是,这一次,她却发现,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那呼之yu出的,究竟都是什么。 那是,尘封数年的,她的记忆。 那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寒风如刀,冰凉侵骨。 那个脸上带血瘦弱不堪的女孩,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孩…… 她终于想了起来,她确实是给了女孩她的手拢。 可是,一切并不止于此,她一直都是一个怜悯心多到无处安放的人,女孩那骨碌碌转着的眼睛,让她心惊,也心疼。 所以,她选择将女孩给带回了家。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可是,她当时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任xing的想法。 她让丫头打水为女孩梳洗,然后,又擦上了yào。 女孩脸上的血痕,还有,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又红又肿,满是水泡,有些已被她掐破流血,有些却还完好,而且上头除了烫伤,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细割伤,实在让她心惊。 她身处富贵乡,过去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手,她的贴身侍女们,吃穿用度,也是无一不精,一双素手,柔滑细腻。 她皱着眉头,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温润的指头轻轻地碰了碰女孩手上的水泡,掌心一阵刺痛感传来,女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听女孩疼得“呲”了一声,容成瑾不由得叹息着道:“小丫头,你可都遇见过什么啊?” 女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垂下了头,然后,眼眶渐渐开始泛红。 后来,她为女孩取了个名字,叫浓艳,只因初见时,她凄然地站在雪中的模样,是那一片白茫茫中,唯一的一抹艳色。 而她,就叫女孩浓浓。 浓浓…… 她好像失去了她的浓浓…… 很多年…… 浓浓是个十分不幸的人,她也亦然。 浓浓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无枝可依,四海为家,半辈子都在游dàng,而她,她却是拖着这么个孱弱的身子,被限制在了这京城里的一座座宅院里,空有着一颗不死的想飞之心,却是一辈子都飞不出去。 这样的想法,纵使是说与旁人听了,也只会教人笑她,活像是那前人词里写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多少 分段阅读_第 106 章 人想做她这样的人都没有那个福分,她有什么可瞎矫情的? 也许她当真只是看多了游记,身在福中不知福地矫情吧。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备受宠爱的,但同时,也是万分孤独的,她看似高高在上,然而,心底里却依旧有着深深地自卑,所以,在许多人跟前,她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毕竟,一个身体这么不好的人,纵使是堂堂郡主,也终究是失意的,谁会真正去喜欢一个成天被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的人呢?连她自己也不喜欢。 骄傲又自卑的她,温柔外表下,是一颗敏感得太容易受伤的心。 只有浓浓,出身低微又总是带着哀愁的浓浓,有着一双这世间最澄澈的眼眸的浓浓,同样自卑着的浓浓,被她放心地真心以待,只有浓浓,才真正地理解着她,是她唯一的友。 可是,最后她还是将唯一的浓浓给弄丢了,如若不曾重活一世,她无法改变自己,也至死都想不起一个浓浓,她们大约,也就这么一辈子都死生不复相见了。 时光如水,年年岁岁的,改变了太多,她掌心的浓浓,也终究是成了清风楼的陆兰琛,唯一熟悉的,也只剩那把相似的琵琶了。 一样的木料,一样的丝弦,一样的翡翠牡丹琴头……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悄悄地派人去制作这样一把琵琶时,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忧,她期待看到浓浓开心的模样,可同时,心底里却又隐隐担心,担心自己什么都不懂,这琵琶究竟会不会合浓浓的心意,毕竟,像浓浓这样的人,纵使不开心,也定然不会说出来的。 她拉着琴画,不住地问,问得那一向温柔和顺的琴画也烦了。 如今看来,她倒是多想了,浓浓并不难过,她很喜欢,以至于一别数载,手中抱着的琵琶,还一如当年。 只是可惜,木料不是原先那块木料,丝弦也不再是原先的丝弦,还有翡翠,也不再是原先的那块翡翠,形做得再像,也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一把了。 第二十五章 当容成瑾再次睁开眼睛时,便只见陆兰琛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前, 在烛光下, 削着梨。 空旷的房间里, 不知为何, 除她之外, 再无旁人。 大约是时辰太晚了,只留一个人守着她吧。 容成瑾就这么看着陆兰琛认真的模样, 眼眶也不禁一红。 她还在,这个曾经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的挚友, 甚至, 她还是旧时模样,只是比起那时豆芽菜一般的她, 她长高了许多,也变得漂亮了许多。 她们二人过去分别了太久太久,但现在, 她的好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她的眼前。 “浓浓……”她看着陆兰琛温柔美好的侧颜, 情不自禁地, 就又唤出了这个旧时名字。 闻言,陆 分段阅读_第 107 章 琛不由得愣了愣, 她傻傻地转过头,看着容成瑾,眼中满是诧异。 “郡主醒了?我这就去喊柔杏姐姐她们过来……” 容成瑾连忙坐起了身,像是傻了一般, 只是不住地重复着这一个词:“浓浓,浓浓,浓浓……” 陆兰琛身形一滞,她垂下了眸,淡淡道:“这个名字,果然还是一样的不好听呢。” 闻言,还在傻笑的容成瑾顿时一愣,她老脸一红,良久方道:“我那时年纪尚小,取不出什么真正有学问的名字。” 话虽然是这么说,容成瑾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想,怎么回事,这过去一向都乖巧柔顺的小妹妹,如今,居然也会有开始嫌弃她的时候了,想来,分别了太久,她们之间,有些东西到底已经不一样了。 另外,这个名字也许确实算不得雅致,算不得好听,但也不算太糟糕吧,总比什么大妞,翠花儿好些。 而且,她实在喜欢这个名字,她就是喜欢叫这个女孩儿浓浓,浓浓、浓浓,多特别,多好上口啊。 她正想着,陆兰琛已将手中削好皮的梨切了一块递给了她,缓缓道:“不过也无妨,比起安姨替我精心起得名字,我还是更习惯它,总觉得,这才是我的名字,我就该是你的浓浓,正如我当年,也是真的好想,就这么一辈子陪着你,做你的小侍女浓浓。” 说完,陆兰琛见容成瑾连忙摇头似是要否认什么,笑了笑,又继续道:“你总是这样温柔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不慎伤着了别人,其实,你从来都不必如此在意,你与我身份有别,不管你当时是如何想的,我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容成瑾咬了一口她削的梨,心头突然又变得很不是滋味了。 与故友久别重逢,本来应该是多么让人开心的时刻,容成瑾原本也确实是开心的,可是,此时的她看着眼前陆兰琛的神情,愣了愣,然后,整个人都像是终于从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一般,所有的喜悦,都被折了一半。 她敛了笑意,低头黯然说道:“过去,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至此。” 如若没有她,陆兰琛大约还是个良民。 听得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陆兰琛也不禁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您,这是在做什么?” 容成瑾闭了闭眼,道:“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留下你。” 如若她当年不选择留下人家,而是给予银两,放其归家,陆兰琛至少也不用反反复复地像个商品一般,任人买卖。 虽然浓浓在她身边时,她过得真的很开心,但她已经过了太多太多不开心的日子,对于不开心,身体孱弱的她早已习惯、早已服从了,纵使没有浓浓相陪,温顺如她,其实也可以一样安安分分地度过这只有无尽寂寞 分段阅读_第 108 章 的年年岁岁。 闻言,一抹忧伤,不禁从陆兰琛平静的眸子中闪闪而过,她顿了顿,朝容成瑾点了点头,道:“您说的很对,当年,您就真的不该留我。” 郡主就不该因为一时好心,而留下一个随时会克人xing命的灾祸,陆兰琛秀眉紧蹙,也是越想越有些无地自容了。 见陆兰琛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容成瑾以为陆兰琛大约还是在深怨着她,眉头微皱,于是,她拉着人家姑娘,便想要求一个补救之法。 容成瑾抬着她清澈的眸,直直地看着陆兰琛,提议道:“浓浓你说,我先把你从你那个什么姨的手里头给赎出来,好不好?还有你的那个什么秋坠儿妹妹,她待你,好似很好,也给一并带出来,如何?” 陆兰琛微微一怔,道:“您……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呢?” 容成瑾觉得自己终于想到了一条明路,眼睛发亮道:“对!我是说,我要赎你,要拿着你的卖身契上官府销了你的籍,让你重获得自由之身,不再终日给人弹琴唱歌。” 关于这个,容成瑾想得很美好,她也以为,陆兰琛一定会很开心,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陆兰琛犹豫了一下,却仍是摇了摇头。 “您当真不必花钱赎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失去,一直都在被人买来卖去,现在,我已不想再被旁人买卖了,我知道,我同我的母亲都是下九流,活该被世人所瞧不起,但是,下九流也是人,也依旧有着自己的尊严……” 说到这,她顿了顿,良久才终于又继续道:“过去,您从不曾买过我,也从不曾卖过我,这样已是很好,至少,能够让我觉得,自己在您的面前,还没卑微得彻底。” 容成瑾抿了抿唇,道:“非要如此不可?你当真是什么也不肯叫我帮忙?你那位干娘,红尘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想来,也不见得多么好说话,打着王府的名头,怎么着,也能吓傻她,你可千万听我的,千万别因为恼了我而犯傻。” 陆兰琛看着她真挚的眸子,一瞬间都有些被说动了,但她想了想,仍是道:“郡主,您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吧,这些事情,当真不劳您挂心了。” 容成瑾仍yu再说,话未开口,便已被陆兰琛打断:“郡主,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您已经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一切事宜,我自会决断。” 第二十六章 在王府里头名不正言不顺地小住了这么些天,打着一肚子主意的陆兰琛到底还是决定向容成瑾告辞离开了。 王府到底是高贵的王府, 它与她这种人是那么格格不入, 永远也不会是她这样的人的归属, 她也知道, 这里多的是些看她不顺眼的人, 在再一次被彻底赶离之前,她只想要独自离去。 分段阅读_第 109 章 容成瑾虽然做梦都想让陆兰琛长长久久地住一辈子, 但看着陆兰琛执意要回家,她这温软得甚至是好欺负的xing子, 也绝不会乐意强迫人家, 甚至都没敢去叫人拦。 到了最后,她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收拾好了东西, 离开了自己的小小女儿国,徒留一个独自黯然失意的她…… 而城西,秋坠儿一见到陆兰琛居然回来了, 脸上也顿时便惊喜地漾起了两个酒窝,拉着人家便兰琛姐兰琛姐地叫个不停, 满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说得刚在马车上摇了半天的陆兰琛心烦。 陆兰琛看着她圆圆的小脸,不禁又想起容成瑾开口闭口要将秋坠儿一起赎走给她当丫鬟的话, 心下暗想,郡主倒是为她考虑得太多了,就这么个烦人的小家伙,谁带在身边都是找罪受啊。 秋坠儿是当年与她一同被买进来的, 只是,与她展现的惊人天赋不同的是,这丫头的脑子啊。实在是笨得无yào可救,完全没有那个天分,怎么学也学不好,几次差点把安姨给活活气死,长开后的长相也远远没有儿时漂亮,顶多算是可爱讨喜,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服侍大家的那几个之一。 与陆兰琛等人,看似是主仆,其实,都是一样的被安姨奴役,只不过,做的活计不尽相同罢了。 所以,这被服侍的都不曾摆过什么千金小姐的架子,那服侍的就更是放飞了。 秋坠儿虽见陆兰琛神色恹恹,并不想搭理她,却仍是舍不得放开手,她将小脑袋靠在人家肩上,有些委屈巴巴地对她道:“姐姐,人家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陆兰琛不禁翻了个白眼,随口回道:“我又如何会不回来呢,那王府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卖身契也还在这儿,我想跑也跑不了。” 秋坠儿道:“可是,可是柳枝姐姐她们都说,你是合了人家郡主娘娘的眼缘,被请进王府做世子妃娘娘去了呢,兰琛姐,你见到传说中的王府世子了吗,长得是不是很俊?毕竟郡主娘娘长得那么好看,你说,世子是不是比宋家班那个当家花旦宋罗衣还俊?你平日不关心这些,都不知道,人家宋罗衣可比你还红呢,有个姑娘为了看他的戏,可是要死要活的,连手脖子都抹了,我听说啊,那血就是在飞溅呢……” 俊你个鬼呢! 陆兰琛无奈,这些小姑娘年纪小小的,倒是挺能编排,看她们成天跟着隔壁戏班子混在一起,人家的好嗓子是一点没学到,净是学到了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她斜睨了身旁两眼放光喋喋不休的秋坠儿一眼,道:“你给我闭嘴!什么世子妃娘娘,以后你给我少听点说书少蹭点戏,多做事,那些个东西,都是些不得志的文人瞎编的,除了能得个趣儿外,什么用都没有,还有,你今 分段阅读_第 110 章 后也给我记住了,以后再也莫把人家世子跟那宋罗衣放在一句话里头了,不然我就撕烂你的嘴,再一针一线缝严实了。” 免得哪天被有心人给听着了,一顶僭越的大帽子就扣下来了,然后,她们一大家子都得一起吃牢饭去,她们这样的小人物,可吃不起这些。 秋坠儿似懂非懂地听完了陆兰琛这一大通的话,虽不大明白,却也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反正她知道兰琛姐待她最好,不会害她,听姐姐的准没错。 只是同时,她又还是有些失望,既然都有这类故事的出现了,那过去肯定是有过真实的情况,兰琛姐怎么能一竿子打翻所有的故事呢,况且,她家兰琛姐这般好的人品相貌,有什么位置坐不得,凭什么就只能一辈子陷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吹拉弹唱…… 她正在那儿一个劲地替陆兰琛不平着,结果就在这时,隔壁却突然传来了声声呼唤:“秋坠阿妹!卢员外送我的那支碧玺花簪呢!我待会儿有场堂会要戴,你给我收到哪儿去了?我记得我前两天还戴过呢,你说,是不是不小心掉在外头去了啊?” 那焦灼的语气,听着好似都要急哭了,毕竟,那卢员外对柳枝可是很是上心,而柳枝自己也压根就没什么上进心,满心就想着随便嫁个好人家过富贵日子,这次卢家的堂会请了她演奏,她自然要戴上人家送的东西,好让人家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向着谁了,如今找不着了,万一人家问了起来,又误会她对他全然无意,就不想赎她回家了怎么办!那可是天大的事! 见柳枝姑娘简直都要急疯了,秋坠儿只得朝陆兰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一边推门出去,一边柔声安抚人家道:“没事没事,柳枝姐你等等,我这就帮你找,你别着急啊。” 见叽叽喳喳跟只麻雀仔一样的秋坠儿就这么走了,耳根清净的陆兰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躺下正想要好好休息一会儿,结果就在这时,却是又有人来敲门了。 居然这么快就找到那个什么碧玺花簪了? “秋坠儿,我睡了,别来烦我。” “啊?兰琛姐,是我,绘簪。” 见不是傻秋坠,陆兰琛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我不是让青卉儿去跟安姨说了,今天别来找我么,不管她究竟想要盘问我些什么,都给我明天再说。” 她在王府没日没夜地陪郡主说了那么多天的话,给郡主掖了那么多天的被角,一天弹的琵琶顶她平时四五天的量,手都要肿了,现在回来了,就不能让她安安生生地睡个觉? 绘簪见兰琛姐这脾气又上来了,有些怯怯地后退了一步,道:“杨三公子来了,还非要见你一面。” 陆兰琛一愣:“杨三公子是谁?” 绘簪讪 分段阅读_第 111 章 讪道:“就是,就是那个长得很俊还喜欢穿青衣的杨三公子啊,人家还送过您一对手镯做信物呢。” 陆兰琛顿时就更不明白了,人,她从没仔细看过,至于礼,她一向都是看也不看照单全收,至于信不信物的,那人单方面说了如何算,故而,也从没有在意过。 “很名贵么?哪一对?你帮我找出来还给他好了,就说我现在要睡觉,委实不想见他。” 绘簪顿时更尴尬了,“你随手就送给安姨了,安姨今天还戴着,杨三公子不小心瞧见了,那脸色,真是很精彩呢。” 一说到安姨,陆兰琛顿时就对这个什么镯子有印象了,同时,也隐隐想起了一些杨公子的事迹,不就是写酸词大夸她气质卓然恍若谪仙的那个嘛。 真是恶心,她过去都没什么心情见人,现在就更是没那想法了,这人哪儿来的就给她回哪儿去,少来扰了她的安眠。 她打了个哈欠,道:“那我便更不能见他了,你也知道我嘴笨,不大会说话,若是惹恼了他,他气得要提刀杀我,安姨以后就还是靠着柳枝……哎呀,我都忘了,人家柳枝阿姐都要有归宿了,那就靠着碧汀跟丽眉赚钱吧。” 绘簪顿时是叹了口气,只怪安姨给她安排了这苦差事,这陆兰琛啊,xing子刻薄古怪也就算了,还总是满肚子的歪理,让人都不知该跟她说什么好。 她不愿让陆兰琛生气,那边安姨又放了话,遂只好苦口婆心地又劝:“兰琛姐啊,那杨公子再过些时日便要殿试了,特意来见你,想来也不过是想求句吉祥话,这样一来,人家若是真中了,你完全就可以把功劳归给自己,若是不中,那人家再怎么着,也还是位举人老爷,人家的这一片深情,您可千万莫要辜负了。” 陆兰琛轻笑,道:“我几时还稀罕过别人的深情了,要不这样吧,你与我各退一步,你就去同他说我病了起不来,然后再替我传一句好话,可好?莫要扰我睡觉了。” 见她说完便要关门,绘簪的脸色顿时是一阵红一阵白,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轴呢!她这些话可都是些实实在在的掏心话,况且,就算她当真是看不上人家,都这时候了,也该好好地撒撒网了。 她陆兰琛生得貌美,如今正当最好的年纪,就算只是抱着个琵琶在台上瞎拨几下都有大把人愿意掏钱来看,可韶华易逝,等她人老珠黄了,还有谁会管她是不是一手技艺天下无双。 真是空长了一副聪明相,脑子里却全是浆糊。 “我劝姐姐您最好还是先认清楚一下自己的身份,别只是入了人家郡主的眼,就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安姨若是真生气了,你也讨不着什么好的。” 说完,绘簪忿忿地一甩袖子,转身便yu离 分段阅读_第 112 章 ,结果,她才刚迈出了第一步。 “停下。”陆兰琛在她身后懒洋洋地扬声道。 绘簪一愣,又回过了头。 陆兰琛道:“算了,我也是拿你们有些没辙了,趁着我还醒着,先不睡了,你带路吧,我就过去瞧一眼,只瞧一眼。” 反正她是存了想走的心思,也开始暗暗盘算了起来,估计等她跑路之后,她跟这个酸书生以后也是再也见不着面了,现在祝人家一句金榜题名,其实,也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 而且,若是换成那个心软成棉花的人,就绝不会吝惜这区区的一句话,她好心一回也无妨。 绘簪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不过,姐姐你才回来,一路风尘仆仆,要不要再梳洗一下?” 陆兰琛皱了皱眉,“我还是接着回去睡觉吧。” “别别别!我们的兰琛姐姐天生丽质,才不用整这些虚的。” 第二十七章 陆兰琛带着浅浅的倦意,在绘簪的带领之下, 推开了门。 里头久等的人, 并未显现出丝毫不耐, 他一看到陆兰琛, 便眼前一亮, 连忙站了起来。 “兰姑娘。” 一旁的陆槐安见绘簪居然真的把这死不听话的臭丫头给请动了,也是松了口气, 不禁在背地里悄悄地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她站起了身,便冲两人笑道:“既然兰丫头来了, 你们便慢慢聊, 我呀,今天的账本还没看呢, 就先告辞了。” “安姨慢走。”杨三公子也笑道。 “好好好。”陆槐安笑道。 她呀,只要一跟这位杨三公子说话,一张圆若银盆的脸, 都得笑成清风楼门口那间包子铺里的包子,每一条褶子里, 都带着对眼前这名翩翩佳公子的喜爱, 简直藏都藏不住。 然而,这抹深深的笑意在她走到陆兰琛面前时, 却是瞬间就给淡了几分。 她拍了拍陆兰琛的肩,小声嘱咐陆兰琛道:“丫头,这回你说话可千万给我妥当一点。” 别又开口闭口没句好话,平白惹人嫌。 陆兰琛没有去搭理她, 直接绕了过去,走进了这个雅间。 陆槐安看着她这副就是要让自己不痛快的模样,在心下暗骂了两句,然后,拖着人家绘簪的手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目送着她们二人双双离开之后,陆兰琛便自顾自地坐到了安姨之前的位置,与这位杨三公子面对着面。 一向都等不到陆兰琛的杨三公子见到了她,一边高兴兰姑娘愿意来见他了,一边,又因为兰姑娘真的来了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谁让他这辈子最亲近的小姑娘,便是家中的刁蛮小妹漪儿呢,如今,他头一次得以与兰姑娘这般面对面坐着,这让他一时间都不禁有了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好似自己仍未清醒,还在梦中。 而陆兰琛 分段阅读_第 113 章 她见对方竟是被自己给唬得话都不敢说,也是不禁在心中暗嘲了一句,可真是没出息啊,就这样的人物,居然也能做得了举人,想来,若是这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的话,区区一个她,都能捞个女状元当当了。 她摇头轻笑,把自己这些刻薄的想法都给通通堵回了头脑深处,然后提起茶壶便问:“杨公子,可要喝茶?” 见兰姑娘竟要亲自为他斟茶,杨三公子纵使之前已经陪着陆槐安喝了不少了,此时也是连忙便受宠若惊地把茶杯捧了过去,道:“谢姑娘。” 陆兰琛抿嘴一笑,正要为手都在发抖的他斟了杯茶,结果,却是看到桌上正摆着一对玉镯,长得,好像还有点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杨三公子见她这样一直盯着它不放,忙道:“我方才见安姨戴了这翡翠镯子,还以为……以为……安姨她看出了我脸色不太对后,便笑着告诉我,说她前些日子向你借了这镯子,一直忘了归还,如今见我来了,便索xing让我来归还给你好了。” 说完,他捧起镯子,便是要给陆兰琛,而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了些什么,表情还有些凝重,“想来,也确实是我欠考虑了,以后,她应当不会再问你借它了。” 一个借字,他竟是咬得有点重。 陆兰琛也并不是一个听不懂话中深意的人,一瞬间,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精彩。 想不到,这位杨公子倒是与她那秋坠儿妹妹很是相配,一看便知,平日里都是话本子看多了的人,这是在脑子里想了多少凄凄惨惨的她被安姨怒抢东西的情节,才会说出这样的好笑话来啊。 这些年来,她正经赚的银子本就一分都没有进她的口袋,安姨要是再抢别人送她的东西,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不过,这次的事,她也是不大好意思对他直说,便索xing默认了他的这种想法,反正,她也一直喜欢给安姨添堵。 她有些讪讪地将这对玉镯给接了过来,又将它随手搁在了桌上,然后,便打算直接切入正题了。 “杨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也不过是有点心事罢了。”杨三公子道,“两日之后便是殿试了,因为这个,我每天都是如坐针毡心乱如麻,为了让心静下来,便想过来看看兰姑娘,只是可惜,兰姑娘你总是不在这儿。” 年轻俊俏的公子,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似是要掩饰掉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几分爱慕。 陆兰琛静静地抿着茶,倒是没有去注意这些,她反倒还在心里暗自开着玩笑,若是当真想让心静下来,往心口狠狠地捅上一刀子岂不更快? “那现在,杨公子您的心,可静了么?”陆兰琛不动声色地问。 杨三公子一顿,旋即,他摇了摇 分段阅读_第 114 章 头,道:“我本以为,我来这儿见到了兰姑娘,便会心静,结果却不想,它反而是变得更乱了。” 说完,他又似是有些期待一般,抬起了头,好似是在等待陆兰琛的回应,然而,陆兰琛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迟迟不曾回答。 他迟疑了一下,只好又道:“也不知兰姑娘你可否有法子,让它能静下来?” 陆兰琛弯了弯眉眼,道:“我又不是大夫,如何有这样的神通。” “有的。”杨三公子小声道。 他定了定心,似是突然便鼓起了勇气一般,对陆兰琛道:“如若兰姑娘都不能使我静心了,那这偌大的天下里,便再也没有一个能让我静心的人了。” 陆兰琛神情一动,她见这人越说越让她觉得不自在,便也又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不过是想说句吉祥话,让特意前来寻她的杨公子安心备考罢了,她此时觉得,她既然回不了人家公子的一份情,那能让他毫无顾虑地参加殿试,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她将那对摆在自己身前的镯子又推了回去,在杨三公子错愕的神情中,她道:“兰琛嘴笨,只能在这儿祝公子您金榜题名,而您所赠的这对镯子,您也还是收回去吧。” 一边说着,她缓缓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一抹有些暧昧不明的笑意,“留在身旁,倒也许能静下您的心。” 也安了她的心,横竖,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她也压根就没戴过一回,如今物归原主了,她便也不用觉得此人瞧着太过傻乎乎,坑他的东西也实属太不该了。 闻言,这个想象力丰富的杨三公子也不知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眼睛顿时一亮,也不疑有他,竟真的就将这对镯子给拿了回去。 一瞬间,他的心,竟是真的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果然啊。 他想,这个天底下,大约就只有兰姑娘还能够治得了他了。 就在他内心正十分dàng漾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打乱了他对未来的美好畅想。 “杨兄!杨兄!你是还要在那儿杵多久啊?那宋罗衣可是要唱琴挑了!这《玉簪记》里头我最喜欢的,可便是这一折了,宋罗衣的陈妙常实在绝佳,你一定得听听。” 听到门外友人欢快的声音,杨三公子也是险些要被气死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好好地在这儿与人家兰琛姑娘说话,这混小子怎么偏偏就要过来打搅呢?他又不大爱听戏,也不好什么男风,凭他什么宋罗衣,哪有兰姑娘来得要紧。 而陆兰琛倒是如蒙大赦,这位公子过来叫人,倒也是省了她即将开口赶人的功夫,她连忙起身,十分宽宏大量地开了门,便要自行离去。 临行之前,仍道:“是宋罗衣呀,他的陈妙常,也确实有过 分段阅读_第 115 章 之处,杨三公子,您可千万莫要错过了,兰琛就此……” 一句话还未说完,陆兰琛就有些呆了,她有些怔怔地看着门口站着的眼前人,心跳突然便漏了一拍。 而门口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清俊少年,一见了她,脸上也立马便流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见他们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彼此,眼睛都不眨一下,杨三公子在一旁顿时便有些吃味了,“我的好虞弟呀,不是说要去听戏么?” 听到杨三公子的声音,陆兰琛瞬间回过了神来,她一眼未发,只是朝着这位虞小郎君服了服身,便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倒是那位虞小公子,频频回头,朝她的背影是看了又看。 杨三公子用手中折扇敲了敲魂飞天外的他的额头,道:“在看什么呢?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非礼勿视明不明白?” 虞离木瞬间回神,他揉了揉被打的额头,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位姑娘给我的感觉,实在有些熟悉。” 杨三公子轻声一笑,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她生得很美?” 虞离木老老老实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位姑娘确实生得很美丽,不过,我觉得她很熟悉的原因,却绝不是因为她的美丽。” 甚至,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到,这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杨三公子可唯恐他会对自己的心上人有心,也不想继续跟他谈论这个,拉着人家便道:“走了走了,你时常来这儿看你的宋罗衣,没准偶然间瞧见过人家姑娘也说不定呢,听戏去吧,听完这折后,咱们便回去,你阿兄我可没那么多的功夫继续陪你四处玩耍了。” 虞离木点了点头,然后,他又有些神情恍惚地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陆兰琛消失的方向,头一次,竟是连宋罗衣这三个字,都没有了夺走他全部思绪的力量。 * 与虞离木一般,陆兰琛一个人静静地走在路上,也是有些心绪不宁。 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那个与她一般大的少年,心中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瞧人家生得俊俏,便暗暗对人家起了好感,她只是觉得,这个少年竟带给了她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可是,她认识他么? 并不认识。 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可以确定,她过去从不曾见过这样一张脸。 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个少年真的好熟悉,好熟悉。 熟悉得,就像前世便有缘一般,就算当年初见容成瑾,前些日子再遇容成瑾,她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一个偶然出现的少年郎,竟是就这么将她给难住了。 另外,她方才,听杨三公子实在唤他yu弟,那么,这究竟是于呢? 分段阅读_第 116 章 还是虞美人的虞呢?又或者是鱼玄机的鱼?一向都活在自我世界,从来都不关心旁人姓甚名谁的她,头一次竟是有些深恨自己竟是个闷葫芦了。 她有些恍惚地回到房间,原本一路风尘仆仆十分困倦的她,竟已是睡意全无。 第二十八章 容成瑾等了这般久,也是终于等到了自己身体全无大碍的消息。 这些日子里, 她也是被各种限制给限制得有些憋屈了, 能再出房门, 可真是桩幸福的事。 在彻底恢复后, 她所迎接的第一件事, 便是来自表妹赵晚月的道歉。 她可怜的小晚月,是被人家怀庆侯给亲自带过来的, 南平郡主觉得没脸,估计是死也不想过来了。 赵晚月有些拘谨地坐到了容成瑾的面前, 神情很是不自在。 她最近已经瘦了许多, 原本还算颇为可爱的圆圆脸都快成了瓜子脸,神情中, 也已经少了几分过去的倨傲,多了几分瑟缩。 想来,受了du打, 陪她一起在床上躺了那么久的赵晚月,已是被突然震怒的怀庆侯给吓破胆了。 二十杖, 那天南平郡主同她说起时, 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也是隐隐有些被吓到了。 那是整整的二十杖, 不是二杖。 这天底下,能下得了这个手的亲生父亲可是不多,更何况,这下手的, 还是一向都那么慈爱的堂姑父怀庆侯。 在容成瑾的记忆里,怀庆侯可当真是个极和气的人,在家中时,对妻子女儿一向都是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因为被气得狠了,他永远也不可能会下手去打宝贝女儿,还打得这么重。 想他们瑞王府里,都是一堆的软心肠,多年以来,就连处罚犯了大错的粗使丫头,都从来没有罚得这么重过,更何况,这赵晚月还是一个养尊处优了多年的千金大小姐,赵晚月长到这么大,估计是连手心也不曾被抽过。 也是亏得她赵晚月从小就上蹦下跳的身体结实,如果挨这二十杖的是她容成瑾,估计,她这一条柔弱的xing命都得立即jiāo代在这上头去。 容成瑾想着自己挨打时的情景,想着想着,便忍不住有些乐了,这从没挨过打的姑娘,果然还是无法去感同身受。 赵晚月缩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看着容成瑾,然后,露齿挤了一个笑容,问:“瑾表姐,你如今,应该已无大碍了吧?” 语气有些颤又有些委屈,听得容成瑾也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容成瑾实在不大习惯赵晚月这样怪怪的笑,于是,她抿了口茶,便淡淡道:“托你的福,没有死在那汪水里,如今已经无碍了。” 听到温柔的表姐这样说话,赵晚月不由得愣了愣,而一旁前段时间正被容成瑾栽水里头给吓了半死的柔杏一听到个死字,却是整个人又顿时 分段阅读_第 117 章 些不好了。 “郡主啊!”她轻声道,语气中有些埋怨,也有些撒娇的意味在。 容成瑾回过头,将食指按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的好柔杏嬷嬷,有时候,你也该试着闭嘴别再教训我了,让我多开口说说话,不好么?” 闻言,柔杏顿时便有些委屈了,她几时还能有那个不让郡主开口说话的胆子了,明明回回都是郡主说得多,她只是不想听到不吉利的字眼而已,郡主身体一直那般不好,有些东西,就该好好地忌讳一下。 一旁的赵晚月见容成瑾还能跟柔杏开着这样的玩笑,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头,也是不禁开始有些难受了,看来,这瑾表姐是真的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且还过得很舒心了。 反倒是她,才刚能走路就被他们所有人给bi着出来道歉。 其实,她哪有那个必要道歉呢,她当初也许确实是因为头脑发热而做错了事,但是,瑾表姐落了水后,她不也被那什么劳什子县主给一把按进了水里还被淋了一头的鱼食么,如今仔细想来,她都还去没找那卑贱的商户女算账呢。 不过这倒也不是重点,瑾表姐受的罪,她不也都通通受了,一切也早就该抵消了,顶多他们这边算理亏,派人多送点礼过去便是。 可是瑞王堂舅与烨大表哥都把瑾表姐给宠得跟什么金娃娃似的,就是不愿小事化了,非要死揪着不放,还仗着自家的权势去bi怀庆侯府给jiāo代,害得她白白挨了一顿打后,还吃尽了各种苦头,连好好的名声也差点毁于一旦。 这一切种种,又让她该如何不委屈呢? 不过,她也是被突然就变得严厉的爹爹给骂得怕了,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一字一句蹦出来的却还是:“表姐,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看在过去我们一起玩的情份上,你就别再怪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话说得干巴巴的,尤其那一个错字说得十分不甘不愿,一听便知其中并没有什么诚意。 见她这般,几个丫鬟在一旁也不禁有些嗤之以鼻,这话说得可真是简单,差点就淹死她们家郡主,如今区区一句我错了就能够打发人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哪有这么好的人! 不过…… 她们突然对了对眼神。 若是她们家郡主的话,大约还真的是有可能…… 结果,完全如大家所料的是,容成瑾纵使是xing情一度大变,之后还掉了个水睡了好多好多天,做了无数的梦,她也依旧是她们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温柔得甚至有些谦卑的容成瑾,那个心大得简直能跑马的容成瑾。 容成瑾这个人啊,在过去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就一直很少真心实意地去跟人计较过什么事。 分段阅读_第 118 章 因此,在有些人看来,就算人家当真是害了她xing命,地府再度相见时,只要对方在她面前掉几滴眼泪,并表示愿意悔过,这个宽宏大量的人估计都能一笑泯恩仇,与人家手拉手共赴黄泉路。 虽然这些旁人的想法,有时候确实是夸张了些,但容成瑾心大能跑马这一点,也确实不假。 纵使之前容成瑾一个人在背地里想了许多种刁难人家踩人家自尊的方法,然而,当可怜无比的赵晚月真的再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看着面前熟悉的,还有些稚嫩的容颜,却是又默默地将这些法子全部都给收了回去。 当然,她也不见得就是打算这么原谅人家了,她只是莫名的就泄了气,完全没有了那个仗着爹爹与兄长宠爱便恃宠而骄怼天怼地的心情。 想来,她大约也是觉得这没什么必要了吧,纵使她现在再怎么给人家难堪,让自己出气,也根本不可能改变得了什么,只是浪费自己本就不多的时间,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也都已经过去了,她再怎么生气,也都已经是枉然了,与其不停地抓着赵晚月在这儿折腾,不如索xing不再管了,让这件事情能够趁早结束,也让晚月表妹能趁早离开,她也能尽快把这事抛在脑后。 这般想着,她便也没有再多搭理人家,直接微笑着让侍女送客了。 她也清楚得很,经历了这么一桩事后,赵晚月永远都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随意地跑来寻她玩了,这样的结果,她觉得还算不错,这个水,落得也不算太亏,毕竟,她的耳根子就这么彻底清净了。 只是,对于她坚持要让人家亲自跑过来道歉,人来了,却又将一切草草了之的态度,别说怀庆侯府那边都觉得有些惊讶,她身边这一大群没大没小的丫鬟们更是有些为她不平了。 “我的好郡主呀,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简单地放人家走了,至少也刺她两句呀,这位赵大小姐没大没小惯了,可就等着您治她呢。” “是呀,柔杏姐姐说得有道理,郡主,我觉得啊,您就该让她跪下磕三个响头,不,九个响头,然后再让她高呼三声郡主我错了,这才能舒心。” “可怜我都已经想好了等会儿柔杏姐姐该怎么替郡主您左右开弓打肿赵大姑娘的脸了,结果,您居然就这么不计较了?” …… 听着大家在自己耳边不住地叽叽喳喳的,容成瑾也是不禁打了个哈欠,她半躺在了贵妃椅上,任由丫头给她盖上了毯子,方道:“你们几个以后就少替我cāo那么多心了,我只是最近晚上总是睡不着,以至于到了白天便容易犯困,实在不想在这儿与她多说话了。” 多年的表姊妹情也许就这么断了,容成瑾与赵晚月两人,倒是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多么的惋惜 分段阅读_第 119 章 毕竟,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份量,过去一切热络的假象,也只不过都是因为赵晚月那过分活泼热情的xing子与她对阿璇的厌恶,那从小就能看得出来的莫名的不喜。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份厌恶,前段时间才会闹出那样的事情来。 她赵晚月当时在人前口口声声说是最喜欢瑾表姐了才会这般做,但其实,她只是在不顾一切地给她讨厌的璇表姐添堵而已。 于她而言,只要容成璇能吃瘪,顺便哥哥也能开心,区区一个瑾表姐算得了什么,什么好姐姐,不过就是一个工具罢了。 只是可惜,最后,她的歪主意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嫂子没有换人,依旧是她的璇表姐,自己反而是被打得一度没了人形,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容成瑾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眉宇之间,是几分淡淡的忧愁,她身边的不如意,还真是多。 不知不觉间,她便又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独自离去的陆兰琛,那个她心中最大的不如意,她也许,是该再派人去瞧瞧了,哪怕只是知道一点点消息,于她而言,也是极好了。 第二十九章 与好友分别后,虞离木便有些浑浑沌沌地回到了家。 他的心里, 依旧在想着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 不知不觉间, 他便凭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机械一般地开始翻找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他只知道, 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在告诉着他, 那张脸,他过去一定在哪儿见过, 他一定见过! 他应该记得的……他真的记得的…… 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书海画海中,脑中一片混乱,只是在凭着一种奇怪的感应去寻找着…… 可是, 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木儿,你这是在找些什么呢?” 是一个十分熟悉且慈爱的声音。 闻言, 正翻箱倒柜的虞离木顿时也是有些慌了, 他浑身一抖,手上拿着的几幅展开的画卷也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他有些慌乱地将它们给通通卷好拿了起来, 又随手塞进了一堆画卷之中,这时,他发热的头脑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抬头一看, 只见来人果然便是他的嫡母翟氏。 想来,这素来宠爱儿子的fu人是听到了他归家的消息,特意过来看看他的。 他有些尴尬地整了整衣领,绕过书桌,走到了翟氏面前,规规矩矩地拱手行了一礼道:“母亲。” 翟氏温柔地拿出帕子,替儿子擦了擦满头的汗,笑着说道:“大热天的,瞧你这汗流得,怎么也不先去沐浴更衣呢?来你爹这儿做什么呢?” 虞离木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便开始扯谎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分段阅读_第 120 章 啦,只是……前些日子在爹这儿看到了本书!我觉得还算有些意思,今儿个突然想起来了,便想着要找出来看一看,结果谁知道,居然怎么找也找不着了……” “竟然是这样么?”翟氏依旧笑得十分温柔,只是,从她微挑的眉头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大相信儿子的这个说辞。 虞离木连忙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临时胡诌的这个说辞不仅漏洞百出而且不大好圆,他唯恐他的嫡母会再继续发问书的细节,随便打了两句哈哈后,连忙就借着翟氏方才所说的沐浴更衣一溜烟地跑了。 见翟氏并没有继续在身后喊他,让他好好说清楚,他整个人瘫坐到椅上,也是顿时松了口气。 虞离木是京中二品大员都察院左都御史虞子晏的大公子,因生母苏氏早逝,他从小便是由嫡母翟氏所抚养着长大。 这么多年以来,翟氏因为自己并无儿女傍身,一向待他这个儿子十分的厚道,对于这些,他自己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只是,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怎么也无法真正地与她亲近起来,甚至有的时候,他看着她温柔端庄的容颜,还会隐隐地觉得有些害怕。 他总是觉得,母亲带给他的感觉,真的很冷、很冷,就像她的一双手一般,总是那么的冰凉如雪…… 以至于,他明明做了她儿子这么多年,也受她照顾了这么多年,天天看着她,却还远远不如看着今日那位杨兄所心仪的姑娘来得亲近自然,这让他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心思实在太重,总是想得太多了的缘故。 不然,他怎会如此呢? 而书房里的翟氏,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纳闷,却也并没有去想太多,毕竟儿子已经大了,天知道他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做母亲的,也实在不该干涉太多了。 翟氏这般想着,也缓步走进了丈夫的书房,打算帮虞离木将翻乱的书籍画卷一一整理好,免得她的夫君虞子晏回来后瞧着生气,然后又跑来向她抱怨。 做完这一切后,她认真地清点着东西,想要看看是否有遗失,直到不经意间,她的手,突然便摸到了最角落处的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绸缎的柔滑触感让她不由得怔了怔。 这实在是一幅她再熟悉不过的画,甚至,她只需要闭一闭眼,就能回想起画上那名女子原本如春花般灿烂的笑颜,那样的纯净……又那样的美好…… 美好得,让她心伤,心伤得寂寞…… 她压抑着直接把它拉出来撕毁的冲动,默默地缩回了手,不再看它,而是仿佛丢了魂一般,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 这一夜,翟氏与虞离木这对所谓母子,心事重重,皆未入眠。 不过两天之 分段阅读_第 121 章 ,想了许多的虞离木便又似往常一般,随意带了一个小厮便出去了。 还是去那清风楼。 只是,没有杨三公子一起,殿试在即,杨三公子可以说是整个人都要疯魔了,故而,虞离木想了想后,还是没有选择去拉着他一同前往。 更何况,这一次,他这个最爱听戏的小戏痴,也并不是打算去捧他的角儿。 他见到陆兰琛的过程,比那位杨三公子要来得简单得许多,他只说了他是上一回的虞公子,陆兰琛在犹豫了一会儿,便真的前来了。 虞离木看着眼前陆兰琛那秀美又略有些熟悉的容颜,顿了许久,才终于轻轻地问了一句话:“兰琛姑娘,过去,有没有人曾经同你说过,你其实,长得很像一个人?” 第三十章 闻言,陆兰琛只是静静地抿了口热茶, 不动声色道:“我从不知我竟是长了一张如此大众的面孔, 虞公子, 敢问您又是从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呢?” 闻言, 虞离木不由得怔了一怔, 良久,他方道:“不过是多年前教坊司的一名琵琶乐女罢了, 我曾听说,她是一个cāo琴的天才, 一手琵琶, 天下无双,兰姑娘的外貌与她十分相似, 也同样是个cāo琴的天才,这天下间,可再也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 cāo琴的天才? 听得这段话, 陆兰琛怔了一怔,扔下了自己的思绪, 就连方才因听到虞离木提出一个像字而生的几分怒气, 也都瞬间不知给冲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陆兰琛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她自卑, 自卑自己倒霉,自卑自己出身低下,自卑自己受人奴役……可是同时,她却也无比高傲, 只是,她并不是傲于自己模样生得极其之美,她的骄傲,从来都只来自于她的琵琶。 “此女是cāo琴的天才。”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一句话,是多年以前,她的母亲第一次教授她弹琵琶时,她永远都会记得,母亲当时脸上那大约是欣喜,却又更像是惋惜的复杂神情,小时候的她,看不明白,如今大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懂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从不曾明白。 母亲只真正动手教过她这一次,只是她聪明,只需要学一次,便已有些像模像样,而她的大部分技艺,还是后来她被安姨买回去后,从安姨那儿习来的。 当她终于学成之后,安姨也对她说过,她是个cāo琴的天才,只是,与母亲复杂的神情不同的是,安姨的眼中,只有发现摇钱树的狂喜。 她是cāo琴的天才,只有这一点,她是始终都坚信不疑的。 故而,她此时听到旁人说另一名女子也是cāo琴天才时,心中隐隐约约的比较心思,让她突然便对他接下来的话语开始感了兴趣。 “所以呢?”她如此问他。 这位姑娘 分段阅读_第 122 章 是何人呢?是她所听说过的?还是她从不曾听说的? “所以,兰琛姑娘,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陆兰琛眉头微皱,他们的话题,是怎么跳到帮忙上的?方才的那个cāo琴的天才呢?怎么就不继续往下说了呢? 她压下心中思绪,问:“什么忙?” 虞离木心知自己所求之事不是什么好事,唯恐直说会吓着人家姑娘,遂有些遮遮掩掩地道:“我是想请姑娘过府演奏一曲。” 他说得不大好意思,而陆兰琛看着他这么一副古古怪怪遮遮掩掩的样子,也是脸色顿时一沉,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便yu离去。 真是想不到,这个虞小公子外表生得如此正派可亲,一颗心,却也同他那满嘴酸言酸语的好友一般,是个歪的,过府过府,她的好安姨,竟这么快就给她谈好买卖了?也真是不怕到时她发疯,自己要找死都得先拉个尊贵的公子哥来垫背。 虞离木见她竟对过府二字这般避如蛇蝎,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个中歧义来,这回,他也当真是太过着急,没有好好整理措辞,说错话了,他怎么就给忘了呢,忘了对人家年轻漂亮的姑娘来说,这过府二字,有可能会是什么其他的意思。 他可从好友那边听说过,这位兰姑娘当真是冰清玉洁一身傲骨,过去可是连堂会都没赏脸去过一个,也就是她年纪还轻,风头正盛,最近又天降一个高身份的人物喜欢她,她上头那位干娘才不曾急着来bi她到处跑。 他快步追了上去,连忙道:“兰姑娘请留步!我真的并无他意呀!您先听我说完可好?” 这回兰姑娘可是真误会了,他的心思可从来都单纯得很,而且,在家里,他的长辈管他管得严,从小到大,他身边服侍的女子,就没个小于三十岁的。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面对这么一个跟自己亲生娘亲长得十分相似的姑娘都还能升起一些其他的心思,他不是个畜牲是什么! 他此番前来,可真的只是想要一解自己心中的谜团,除此之外,绝不做他想。 前两日遇见陆兰琛后,他在爹的书房里发疯一般找了许久许久,一直找到嫡母跑来,他也并没有找到他真正想找的东西。 找不到也无妨了,因为,他其实并不需要找的。 他第一眼看到陆兰琛时,便觉得十分熟悉,第二眼,更是觉得可亲,第三眼第四眼,一个模糊的概念,便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的心,早在他进书房时,便告诉了他答案,只是,他的心同时也抗拒着这个答案,所以,他才需要寻找那儿时曾见过的画卷,用事实证明一切,让自己心服。 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让自己清醒,才让自己承认了一个事实,这么多年来,他 分段阅读_第 123 章 实从未忘记过自己那从未面见过的母亲。 此次前来,他确实是打着让兰琛姑娘帮忙的主意,但更多的,他也想要多看她两眼,毕竟,画像再好再美,也终究不会动,它没有温度,更没有神采。 “兰姑娘,我求您,再听我说几句可好?” 他停下了脚步,语气中,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无助。 不知道为何,陆兰琛突然只觉心头一酸,她无奈之下,也只能回过了头,再次看向了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好似在询问,你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见兰琛姑娘态度有所松动,虞离木连忙便又将人给请了回去,接着喝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兰琛姑娘实话实说。 “我所说的那位琴女,便是我的亲生母亲,而兰琛姑娘,你生得很像她,很像很像。” 像他的母亲? 陆兰琛闻言,顿时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被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说是与他的母亲生得相似,这还是她的人生头一回呢,难道,她最近忧思过重,竟是已经未老先衰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听了虞离木这句,陆兰琛倒也是突然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虞离木可亲了,人家的母亲与她既如此相像,那她看人家,也大约是隐约觉得,自己若是有儿子的话,便是长这个模样了。 “那么,公子,这又与您邀我过府演奏一曲有何关联呢?难道是令堂想听我演奏么?”陆兰琛如此问道,虽然,她本能地觉得,事情一定不大美好,不然虞小公子也完全不必过来寻她,再眼巴巴地说这么些话。 虞离木黯然答道:“我的娘亲,在我出生的那天便死去了。” 陆兰琛一愣,道:“抱歉。” 见虞离木这般说,陆兰琛一时同情人家丧母,倒也是顿时便收敛了一身的刺。 虞离木道:“兰琛姑娘不必抱歉,我此次来寻您,便是因为她。” “那您是要我去为令堂奏一曲?” 不过,此人的母亲既已仙逝,那岂不是要她去对坟演奏?纵使陆兰琛素来胆大,此时的脸色也还是渐渐变得有些古怪了。 虞离木连忙摇了摇头,然后,他想了想,却是又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请姑娘能赏脸,为我母亲演奏一曲。” 说完,他看着陆兰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神色之间,突然有些无措。 “怎么了?是我的请求,让姑娘还是为难了么?” 陆兰琛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要再考虑一下,怎么?公子您很着急么。” 虞离木连忙道:“自然不是!姑娘慢慢考虑,我便暂时不打扰了,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他唯恐陆兰琛口出拒绝之语,连忙便yu告退。 只是,他才刚走出几步,便又回过了头,问陆兰琛:“对 分段阅读_第 124 章 了,也不知到姑娘年芳几何?” 他看着兰姑娘,心中总是觉得,自己若是有个姊妹,大约就是陆兰琛这个样子的了,故而,他此时总是忍不住想要问上问一句,想知道人家姑娘比他大还是小,是个姐姐,还是个妹妹。 陆兰琛一怔,问:“问这个做甚?” “啊!是我又太过唐突了!”他连忙道歉,不过,他的一双眼睛还是有些期盼地看着人家姑娘,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既然都已经知道唐突了,那又为何还不速速离开?一直留在这儿碍什么眼?陆兰琛如此想着。 只是,她看着人家,就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算了,横竖她的年纪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知道的人也多,就算告诉人家也无妨。 “我生于戊寅年。” 虞离木愣了愣,喃喃道:“想不到姑娘竟然是与我一般大。”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又想起了些什么,他有些情不自禁地上前走了一步,问她:“那么姑娘,您,是生于六月么?六月初五?” 六月初五,这是他的诞辰,同时也是他母亲的忌日。 问完,他也知道自己实在失态,居然脑子一热,便把人家姑娘想成了自己的母亲,这天下间,哪里就有这么荒诞的事,他虽不见得完全就不信鬼神不信轮回,同时,却也不见得就多么信这些,故而,此时的他也是又羞又恼,都没有等着陆兰琛的回答,自己便连忙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陆兰琛站在门口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她一直都记得,她生于戊寅六月初六的子时。 她的父母,也许连一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给她取,但这生辰八字,却是绝不会忘,而且,她爹当年也是一直想着以后要多打猎,多攒点钱,长大了好给她说个好人家,若是没有八字的话,还怎么说亲事。 可是这位公子,今日莫名其妙地问她的生辰也就罢了,还对她说出了只差一天的六月初五来,这其中,难道是藏着什么玄机么? 第三十一章 在考虑了许久之后,陆兰琛终究还是派人过去传了信, 答应了虞离木的请求, 决心过府演奏一回。 虞离木得知之后, 也登时是大喜过望, 然后, 他便同她约定了个时辰,选在了几日之后的傍晚时分。 一直到迷迷糊糊地坐上马车后, 陆兰琛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觉得,这一切好似有些不大对了, 而她会有如此感觉的原因, 却并非是因为时间太晚,而且, 这一切都显得太过小心翼翼了,就好似是在准备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她脑子一转,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与灵异神怪之类的有关的事情, 一时间,她只觉得整个马车都突然变得yin嗖嗖的了。 她努力将各种古怪的想法给清了出去, 然 分段阅读_第 125 章 后, 不禁又摸了摸自己总是揣在怀中的一支金簪,一支这些年来, 簪尾已被她打磨得十分锐利的金簪,给自己定了定心。 像她这样的人,其实,早就已经活得什么都不害怕了, 只是,不怕死从来都不代表想去死,多年以来,她终归还是时时刻刻都想要好好保护自己的。 马车在虞府的后门停了下来,然后虞离木身边的小厮便将抱着琵琶的她给领了进去。 陆兰琛实在有些不解,皱了皱眉,遂开口问他道:“这位小兄弟,虞公子他,为何突然会唤我前来为先……他仙逝的姨娘演奏?” 小厮抓了抓脑门,道:“诶?您在说什么姨娘呀?其他的事,少爷他并不曾告诉我,他只是吩咐我带您去湖心亭,其他的都别多问,只照办。” 陆兰琛闻言,眉头也顿时便皱了起来,“啊?什么湖心亭?” 小厮没觉出她的情绪,只当她是好奇虞府的景致,便有些谄媚地开始跟她说了起来:“在虞府后花园有一片湖,景致可美,而这湖心亭,便是最适合观景的地方了,姑娘您若是见了,必定十分喜欢。” 陆兰琛在心中暗想,她几时是特意来赏景的了?好个虞公子,难不成竟是在诓骗于她不成? 陆兰琛按捺住了心中产生的千般想法,还是跟着小厮避开人群,到了所谓后花园,而小厮所说的湖,比起那些正儿八经的湖来,却更似是池塘,所谓湖心小亭,距离岸边,也不过丈多的距离。 她没多想,抱着琵琶,便顺着桥梁走了过去,然而,当她再回过头,要问小厮其他时,却是再也找不着人了。 陆兰琛看着愈发暗了的天色,心中也是愈发怕了,她可莫不是当真撞上了什么邪门事了。 她正yu将琵琶搁于桌上,让自己的手休息一会儿,结果就在这时,她却发现,桌上摆着许多点心,而其中一只小碟子下,竟是压着一张字条。 陆兰琛虽然自己没什么文采,也不喜欢别人在她跟前卖弄文采,但至少这字还是能识得的,而现在,这张字条上的内容,也是十分简单,只有五个字。 “请姑娘弹琴。” 见此,本就有些慌乱的陆兰琛情不自禁地,就拈了一块豌豆黄塞进了口中。 这字条,难道是虞公子留的? 她有些气恼地将它揉成了一团,随手就扔进了“湖”中。 这一出又一出的,是因为他好友在她面前受多了气,在戏耍她不成? 只是可惜,这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现在是来都已经来了,又哪有不弹琴便直接离开的道理,况且,她如今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弹给湖听,总好过天天对牛弹琴,而且,还是一头比一头嘈杂的牛。 这般想着,她不禁又吃了一块豌豆黄,然后, 分段阅读_第 126 章 终于是端坐了下来,静了心,开始拨弦。 虞离木并没有jiāo代,而她自己也没有去想过自己究竟想弹什么,她就这么出神地随手弹着弹着,若是懂行的在,估计只想捂耳逃了,这轮指,说得好听点,是带着哽咽感,颇有几分如泣如诉,说得难听点,就是滞涩,是她的水准不过关。 陆兰琛的水准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她现在还是有些静不下自己的心。 良久之后,她愈发不耐烦了,开始乱拨了起来,心里头只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寻了人来说一声,好自行离去。 弹给湖听什么的,不过是她的自我安慰,与其在此yin森森地对湖水奏乐,她还不如回去弹给人家秋坠儿听呢,纵使人家秋坠儿再如何傻乎乎的,也至少还会夸上一句兰琛姐真厉害吧。 这么想着,她正待要下定决心,结果,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却突然传来:“哪来的琵琶?” “诶?夫人,哪有琵琶?” “难不成,当真的是我年纪大了听错了不成?木儿,你唤为娘来此地做甚?” 对方话音刚落,一点灯火便映入了陆兰琛的眼中。 翟氏收了儿子身边小厮的传话,她以为虞离木是想同她谈谈心,便特意走了过来,此时,她见湖心亭似是有人,便以为是儿子在那,想要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她身边侍女灯笼一抬,本是想替翟氏照亮,结果,翟氏看着眼前的身影,竟是吓得差点就跌下了水去。 “琴言……琴言……” 翟氏喃喃地唤着这个早已经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名字,脸上的惊恐与慌乱,显而易见。 陆兰琛心头顿时一跳。 之后,便是一声铮鸣。 她拨弦的手上,一滴滴血,顺着琴弦流了下来。 看着眼前脖子上被绷断的弦打出一道红痕都依旧无动于衷的陆兰琛,翟氏腿一软,竟是就这么坐到了地上。 竟然,真……真的是当年的苏琴言啊! 一别十数载,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满腔怨气,舍得化鬼前来纠缠了不成! 翟氏看着眼前的苏琴言,又惊又怕的同时,心头却也是莫名的又酸又涩,难受得,让她几乎有些无法喘息。 “你大半夜的,在这里发什么疯呢!看,都把夫人给吓着了!该当何罪!” 稚嫩的小丫鬟比陆兰琛都还要小上几岁,如今自然也是全然不知自家夫人为何会露出这样神色,同样,她亦完全不知陆兰琛是谁,只当这大约是个丫鬟或少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姑娘,反正绝不是什么矜贵人,遂张口便如此斥责道。 说完,小丫鬟连忙便yu将自家夫人从地上扶起来。 然而,她还没能触碰到翟氏,一双手便突然被一双十分冰冷的手所箍住。 她抬头看着面前多了 分段阅读_第 127 章 道血痕更显凄艳的美丽女子,正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训斥的话,结果,整个人就被陆兰琛给用力地推了出去。 陆兰琛拉着翟夫人的手,便yu亲自将瑟瑟发抖的翟夫人扶起,她露出了一抹有些小心翼翼的清浅笑意,问:“您方才,是在说琴言么?苏琴言么?姑苏的苏,琴弦的琴,言语的言?苏琴言?” 陆兰琛还记得,她那把从母亲那里得到的旧琵琶上,就是刻着苏琴言三个字,也正是因为这个名字,那时候的容成瑾才会认为她定是姓苏,遂为她取了那个略显艳俗的名字,苏浓艳。 陆兰琛觉得,那既然是她的娘亲所留下的琵琶,上面的这个名字,便也只会是她娘亲的名字。 如今,眼前这位夫人既然看着她说出了这个名字,那便定是把她认做了她的娘亲,这位夫人竟是真的认识她的娘亲! 翟氏被她被风吹了许久而变得十分冰冷的手这么一碰,心中更是觉得骇然,她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一个劲地对陆兰琛喊着:“苏琴言!苏琴言!你若是当真想要来寻人报仇,就合该去找那辜负了你的老爷,去找你那拼死才生下的儿子!与我无关!从头到尾!明明一直都是你在对不住我!” “儿子?”听得她这般言语,陆兰琛顿时便更糊涂了。 翟氏不住地往后退着,突然,便凄然一笑,道:“是呀,我的好琴言妹妹,你知道吗?虞府现今唯一的子嗣木儿,那就是你苏琴言的儿子啊,只待老爷百年之后,这个家里的一切便全都是他的了,我也很疼他……苏家妹妹,琴言妹妹,这般的结果,你可满意?你可满意?” 她越说越混乱,口中的称呼,也一并跟着这么变来变去。 听闻此语,陆兰琛仿佛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清艳的脸上顿时失去了一切血色。 “你说……虞离木他,是苏琴言的儿子?那……那……” 那我又是个什么呢? 见陆兰琛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丢了魂一般,又惊又怕的翟氏顿时觉得这是机会来了,她连忙瑟缩着,指了指虞离木所在院子的方向,大声道:“琴言妹妹,琴言妹妹,你快去找他呀!他就在那儿,你们从此母子相聚,你去啊!” “找他?” 陆兰琛心想,对的,她也确实是该去找一下虞离木呢,她现在的脑子,简直比翟氏还要混乱,她迫切地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苏琴言到底是谁,而虞离木又是谁?还有,她又是谁? 她如此想着,糊里糊涂地转过身便是真的想去找虞离木问个明白了,结果,就在此时,她的后脑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她颓然倒地,然后,她便只听得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急急忙忙道:“夫人,夫人,我已经打 分段阅读_第 128 章 死她了,已经没事了,您快起来,我们这就去找老爷……” “我……我现在实在站不起来……” “那我这就去叫个人过来吧,哎呀,您说,今天这后花园里,怎么都没个人影啊?人呢?都是死哪去了?” …… 感受着头上的热流不断涌动,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的陆兰琛也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便轻笑了一声,然后,就也这么彻底地昏死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当陆兰琛再次苏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几乎是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床榻, 眉头一皱, 正想要坐起身, 结果, 头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估计是睡了有一阵了,以至于差点都要忘了, 她的头之前貌似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个正着。 约莫是石头吧,想不到, 这年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 下手竟然这般狠呢,她轻轻碰了碰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脑勺, 如此想着。 只是……她开始慢慢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她貌似是听到娘亲的名字,便开始头脑发昏, 然后还得罪了人家府上的女主人,这般作为, 合该被抓起来, 那,她如今为何却不在官府, 而是在人家府上矜贵地躺着呢? 她愈发是迷惑不解了,就在她正思索着时,一声轻轻的“吱呀”,房门已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 她忍着疼, 转头一看,只见,是个清秀伶俐的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小丫头似是唯恐会惊醒她一般,动作可以说是相当谨慎。 小丫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正yu转身关上门,结果,却冷不丁瞧见床上的陆兰琛竟是已经苏醒了过来,小丫头惊讶了一瞬后,顿时是喜形于色:“兰姑娘,你可总算是醒了。” 瞧着她这高兴得几乎不大正常的模样,陆兰琛不禁问:“姑娘,我竟是睡了许久么?” 小丫头连忙摇摇头,道:“不久不久,您也就睡了两天,只是大少爷他关心您,一回来就会问起,我们都听得烦了,就只盼着您快点醒来就好。” 一回来就问么?陆兰琛顿时哑然失笑,若是那些不个知道的,见虞少爷如此,估计还以为人家虞少爷是多么地钟意于她呢。 “那你们家少爷他现在人呢?”陆兰琛又问。 她这儿可还缺一个解释,她实在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碰上了什么诡谲的事。 小丫头见她问起自家少爷,登时又笑了,道:“我家少爷他最近整天跟虞少爷一起,早出晚归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呢,不过就快回来了。” 跟……虞少爷? 这个小丫头家的少爷,原来竟不是虞少爷么? 好个虞离木,先前还口口声声地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娘亲,然后又好言好语地哄着她,让她装神弄鬼 分段阅读_第 129 章 ,结果现在这是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陆兰琛这般想着,一张俏脸顿时便更白了,只不过,是被气的:“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呀……” 小丫头正要说,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笑道:“大少爷他回来了。” 闻言,正yu质问小丫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的陆兰琛,也不禁定睛看去。 然后,便只见两名青年男子已是走了进来,走在前头一身紫衣年纪稍长的那位,身材颀长英挺,眉眼刚毅,而后头那位年纪轻些的,玉树临风,俊美无俦。 很巧,这两位少爷,陆兰琛都识得,正是杨三公子杨洵与虞大公子虞离木…… “大少爷,虞少爷,刚刚好,兰姑娘她已经醒过来了。”小丫头连忙迎了上去,如是说道。 杨洵并没有搭理她,而是直接走到了陆兰琛的床边三尺开外的地方,面露关切地问:“兰姑娘,你如何了?” 看着他这熟悉的痴情脸,一时间,陆兰琛的脸简直是变得比锅底还黑。 “我觉得,我已经无大碍了,不知两位公子可否送我回去?我家安姨如今想必已经开始着急了。” “姑娘……你已经不用再回去了。” 陆兰琛纤眉一挑,因为心急,倒是不曾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开始变得庄重了许多。 她戒备地看着他们,道:“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你们打算做什么?” 闻言,杨洵的脸色顿时一僵,他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虞离木,然后,便讪讪道:“虞弟,还是你来同你家妹子说吧。” 妹子?什么妹子? 陆兰琛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大约是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糊涂了起来,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听不懂呢。 陆兰琛疑惑地看着虞离木,心中只希望这个熟悉又亲切的少年能给她解开她心中的一切谜团,让她别再如此头疼。 然而,虞离木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兰琛,看了良久,久到陆兰琛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而将头扭开时,他才终于收敛起了自己貌似有些过分的眼神。 “阿妹。”虞离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如此唤了一声,然后,便开始同她讲述起了一个他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故事。 在二十多年前,现在的左都御史虞家老爷虞子晏,曾经深深地爱过一个姑娘,那便是他自幼便仰慕着的姑娘,姓苏,小名唤作琴言,便是后来的一代琴姬苏琴言。 苏琴言曾经也是一位大家闺秀,世家大族出身,父亲官至吏部尚书,当她尚养在深闺时,她的闺名,除了亲族之外,几乎无人知晓,而那时候,大约也是谁都想不到,这个名字,最后竟会一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琴言实在是一个极苦命的 分段阅读_第 130 章 女子,她之一生,仅有的幸福,大约只存在于她作为名门贵女的前十四年。 在她十四岁那一年,她的父亲获罪,先帝震怒,苏家全族男丁尽数抄斩,而族中女眷,则是尽数没入了教坊。 教坊里头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她们这些女人如今的身份,若是说得难听点,不过就是官妓,在这京里,可多的是人排着队想睡苏家的女眷,他们心里大约是觉得,能够将苏家男儿的夫人小妾女儿压在身下,便是把曾经清贵的苏家,还有曾经的二品大员给踩在了脚底。 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有的人选择痛苦地活着,有的人却是在实在熬不下去后,选择了自尽,而苏琴言,她与大家都不同,她苟且偷生了,却不痛苦,因为,她已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安慰,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她的音乐之中。 她是个爱琴之人,也确实是个cāo琴的天才,对于弦乐,不管是曾经家中高雅的琴,还是之后在教坊所学的琵琶,她都是一学便会,从不用先生再来教她第二遍,故而,不过寥寥几年功夫,她的一手琵琶,便已是出神入化,名动京城,就连那国手听了,也是自叹弗如。 那时的苏琴言,当真是红透了半边天,远远不是如今陆兰琛可以相提并论的,无数达官贵人,才子公子愿意为她一掷千金,甚至,还有人散尽家财,只为能够挤到角落听她一曲。 可惜的是,苏琴言仅仅只在教坊司呆到了十九岁,之后,她便消失无踪了,那时候大家都在猜测,她大约是被哪位大贵人销了籍,给接回家接着享福去了,又或者,是跟着哪位才子公子私奔了。 而苏琴言的去向,也确实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是在声名正盛、芳华正茂的时候心甘情愿地销了籍嫁人去了。 虞子晏在背地里默默地仰慕了她多年,过去,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够求娶到武陵苏家最尊贵的嫡支姑娘,可是,当不容侵犯的神女坠入尘埃时,他却是再也不打算放过了,他为了能将苏琴言从教坊带出来,几乎是倾尽了一切,想尽了所有办法,同时,也做了许多能博得佳人芳心的承诺。 当曾经高不可攀的苏琴言终于愿意正眼看待他,并会对他微笑,会温顺地依偎在他怀中时,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只是可惜,好景总是不长。 那一年,还不曾升迁到如今这个位置的虞子晏因政务要离家半年,他心里头不放心已怀孕五六个月的苏琴言,只想将人一起带上,时时看着人家。 但是,苏琴言是那样柔弱的姑娘,她的身体让她实在不能与他一起奔波,虞子晏想着苏琴言在虞府一向与世无争只知弹琴的模样,又想着正妻温柔贤惠,与苏琴言从没有过任何矛盾,反而 分段阅读_第 131 章 感情甚好姊妹一般,于是斟酌再三后,他还是咬了咬牙,独自走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半年之后再度回到家时,一切竟已是天翻地覆,他爱若生命的苏琴言,竟然就这么没有了…… 那时候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岁的翟氏抱着才几个月的虞离木,笑盈盈地将一脸茫然的虞子晏给迎进了门,然后,便面露惋惜道:“夫君,琴言妹子她啊,在生产那天难产死了,不过好在孩子并没有事,是个男丁呢!夫君,你莫要难过,这美人没有了,你还可以继续娶,你若是就喜欢这会弹点儿小曲的,我也可以再为你张罗,来,你快来抱抱儿子,现在,可就等着你来给他取个名字了……” 虞子晏并不是个傻的,他也自然能够琢磨得出这个中猫腻,他心里又怒又恨,却也对翟氏无可奈何。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结的就是所谓的二姓之好,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去爱他的妻子,但他却不能不去尊重她、不给她所应有的一切。 因为,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以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这些年来,也为他做了很多,而且,她的身后还有那时候的他所仰仗的一整个翟家,为了一个估计早就已经被毁尸灭迹的妾室而去对自己正需要借势的结发妻子发难,最后会落不着好的,也只会是他。 苏琴言已经死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他的怀抱了,可这儿子却还是活生生的,虞子晏心知他的妻子只会对这个孩子好,绝不会亏待了他,在挣扎再三之后,他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忍痛让自己做一个糊涂的傻子,去忘掉一切,没有选择去追查一切。 听到这里,陆兰琛不由得怔了怔,她好似已经明白了什么,却又好似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她喃喃地问虞离木:“如果,苏琴言在生下你之后便已经死去了,那我呢……那我又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错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名唤苏琴言,其实却并不是,甚至有可能,她温柔的娘亲,只是过去在哪捡到了一把苏琴言不用了的旧琵琶…… 这般想着,陆兰琛的心里,突然便觉得很不是滋味了。 虞离木听她这般问,又向她看了过来,眼神中,似是怜惜,却又有几分羡慕。 “苏琴言她,并没有死。”虞离木如此说道。 苏琴言当时确实并没有死。 那天,陆兰琛与翟氏相见时,虞离木其实一直都在附近冷眼瞧着。 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种了太多太多年,所以,当他遇见了与母亲外貌相似又与他同年的陆兰琛后,便不顾一切,执意请了人家过来想试试嫡母的心,并且事先安排好了一切。 当侍女扶着翟氏离开后,他便也迅速将受伤的 分段阅读_第 132 章 陆兰琛给带走并清理掉了所有血迹,就好似陆兰琛从不曾来过,是翟氏当真见了鬼。 他虽一开始并不曾想过陆兰琛会是自己的亲妹子,却也从不曾有意想要害陆兰琛受伤。 他见陆兰琛头伤了,又听着陆兰琛一句又一句古怪的话,心中内疚不已的同时,也想到了一些之前没想到的地方,所以,他是想也没想,便把陆兰琛送进了杨洵妹妹杨漪所住的院子里养伤,大把大把yào材往里送的同时,自己又跑去调查了许多。 当年,苏琴言临盆之际,翟氏去请来了人,出了相当丰厚的诊金,可想要买的,却是一张催命的yào方。 因为,翟氏只想要苏琴言的孩子,并不想要大人。 当苏琴言被bi着喝下了yào,生下一子后,苏琴言便被听了翟氏吩咐的下人给直接抬了出去,远远地扔进了山里的乱葬岗,还连带着她那把翟氏最厌恶的琵琶。 翟氏着实心狠,就算是弄死了这个自己最厌恶的女人,也绝不想给她一个体面,不想留她一个全尸,似是非要她的尸骨都被野狼给啃尽了才会甘心。 而虞离木他们,亦是好不容易才终于在乱葬岗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里,从一个年迈的稳婆那儿打听得知,近二十年前,村东那个罗猎户,竟是大半夜地从山里背回了一个大着肚子还浑身都是血的年轻女人…… “一瞧就知道,肯定哪个大户人家犯了错被扔出来的狐媚子,可惜了,那罗猎户就是铁了心,谁的劝也不听,他花大把的钱把那只剩一口气的女人救活后,还整天把她们娘儿俩当宝贝一样护着,不准任何人说她们的闲话,多少人因此挨了他的打。”那个老稳婆翻了个白眼,如此说道。 “在罗猎户与他捡回来的俏媳fu都死了后,那丫头片子还在我这儿住过两天呢,只是我家里也穷得很,儿子跟儿媳fu又嫌弃她是个克死了爹娘的克星,便又给赶了出去,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说到这,老稳婆又叹了口气,毕竟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对那可怜的小姑娘,总归还是有几分怜爱的。 …… 那天夜里,罗猎户因多赚了些钱,心里头高兴,便在小酒馆里头打了些酒,一直喝到了深夜。 他顶着夜色,摇摇晃晃地回家,结果,却在路上经过乱葬岗时,突然听见有人的呻.吟声,他一直都是个热心肠又极胆大的汉子,所以,虽然心里头发毛,却还是没忍住朝着声音的方向找了过去…… …… 当他把完全不省人事身上还在流血的苏琴言背回了自己家,正要放到榻上,然后自己去找大夫时,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便顺着她身下温热黏稠的血yè,从她的腿间掉了下来。 也是亏得他是个打猎的,手脚素来麻利得很, 分段阅读_第 133 章 才给及时接住了。 那是一个女孩,一个太小太小,就跟只小野猫似的女孩,红通通的,满身血污与羊水,让五大三粗,过去从来不曾抱过小孩的罗猎户抱都抱得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罗猎户才猛然想起自己该做的事,连忙笨拙地替她剪了脐带,又从柜子里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来将她仔仔细细地包裹住,他轻轻拍着小小的孩子,看着孩子紧闭着眼睛哇哇大哭的模样,一颗心也是瞬间变得十分柔软…… …… 苏琴言当年,怀的其实是双胎,只是,大夫并不曾诊出来。 而这两个孩子,一个生在了富贵的虞家,锦衣玉食地长大,另一个,却生在一个猎户简陋的小屋,自幼颠沛流离。 第三十三章 将整个故事听完,陆兰琛不知不觉间, 早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 她并不是什么猎户的女儿, 她本也该是位千金小姐, 养尊处优着长大, 而不是被反复地买卖,一度流落街头, 险些被活活饿死…… 虽然如今她也算过得不错,但每每想起过去, 还是会时不时地做噩梦, 梦见自己依旧冰天雪地缩在墙角等死…… 其实,也是她笨吧。 她过去早该想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的, 以她娘亲那样好的条件,会选择嫁给她爹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她爹人虽极好, 却到底只是一个猎户,还生得其貌不扬, 皮肤黢黑, 而她这个女儿,却是白净秀气, 跟他走在一头,根本让人瞧不出她是他的女儿。 她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是因为她走运,只像娘亲而不像爹亲,所以生得好看, 结果,却原来是因为她从来都并非他的女儿。 明白这点后,陆兰琛的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惋惜,她的亲爹虞子晏与她素昧平生,过去从不知道对方存在过,但猎户爹爹,他虽然又穷又没念过书,却是真心实意地疼爱了她那么多年。 他们两人之间,孰轻孰重,已是不能用一目了然来形容,在陆兰琛的心里,护不住她娘亲又让她流落在外多年的虞子晏,甚至都没有那个上秤的资格。 但是……她的双生兄长虞离木呢…… 陆兰琛转过了头,又重新看向了眼前俊秀的少年,心中顿时也是百感jiāo集,她眨了眨眼,似是依旧有些不确定一般,又问道:“虞公子,你当真,当真是我的兄长?” 她知道,对方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但她就是想要问出来,去求一个确定的答案,他亲口说出的答案。 看着妹妹泪眼盈盈的模样,虞离木心疼不已,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条手绢,温柔地替她擦了擦泪,道:“是,小妹,我是你的兄长,一个与你无缘相见近二十年的兄长。” 看着虞离木温柔的神情,陆兰琛的心头不由得一涩,她低下了头,原 分段阅读_第 134 章 本已经逐渐停下的眼泪,瞬间便掉得更厉害了。 只是,她并非仅仅是因为认了一个亲人而哭,她是在为过去那个父母双亡一身孤独的自己而哭。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在多年以前,父母双亡又孤苦伶仃的她的心底深处,其实有多想要一个能护着她,为她撑腰的亲生兄弟。 所以后来,当她来到容成瑾的身边时,她便时常会憧憬地看着容成瑾的哥哥,也就是王府世子,因为,那时候的世子几乎是满足了她对兄长的所有幻想,而且,世子也确实待她很好,就好似,她其实也是他的妹妹一般,这样的好,让她受宠若惊,也让她时不时,竟会一个冒出大胆的想法,他若当真就是她的兄长就好了。 她偷偷看得多了,容成瑾身边的琴画姐姐注意到了,便以为她是不自量力,见人家世子模样生得俊美,便春心动了,还大半夜地抱着枕头被褥到了她房间,躺在她身边,好声好气地劝了她许久,说像世子这样高贵的身份,她是肖想不起的,而世子他之所以会待她这般好,也仅仅只是因为郡主看重她。 对琴画的反应,陆兰琛当时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有一句,琴画说得也很对,她肖想不起人家世子,纵使世子待她再如何温柔和善,就好似对待亲妹妹一般,也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正牌妹子容成瑾,像她这样的人,永远也成不了世子真正的妹子。 所以,后来后来,她便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又不切实际的想法给全部抛却了,她是个敢于面对现实的人,所以纵使再心痛,她也还是选择撕破了自己所有的梦,让自己彻底清醒。 可是为什么?如今,在她已经永远都不再会去幻想也不会再去稀罕这些东西了的时候,又偏偏让她得到呢。 虞离木实在见不得她掉眼泪,只得连忙又哄道:“小妹莫哭,待会儿,你就跟着哥哥一起回家吧,哥哥带你认祖归宗,你放心,以后哥哥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哥哥会永远护着你,不再让你受到丝毫委屈。” 这段话,虞离木倒是说得十分真心。 毕竟他们是血亲,是兄妹啊。 在这天下间,难道还会有比这更紧密的联系么?曾在母体相依相偎九个月的他们,也许从来就不该分离。 他当年既然爬得快,先阿妹一个时辰生了出来,那他就有那个义务去保护她生生世世。 然而,陆兰琛却是红着眼睛,以一种无比决绝的姿态道:“我不会同你回去,我想要回清风楼,可以么?” 闻言,别说虞离木傻了,就连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杨洵,也是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为何?”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陆兰琛按了按太阳xué,闭着眼道:“我不想见 分段阅读_第 135 章 那位左都御史,更不想见到那位左都御史夫人,而且,我讨厌陌生的地方,我现在心很乱,我想要见我熟悉的人,也想要住回自己熟悉的房间。” 于她而言,大约只有这样才会比较有安全感,能让她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她对安姨与姐妹们的依赖,竟然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得多。 “可是小妹!” 虞离木正要再说些什么,却是被陆兰琛给打断了:“虞公子,我不喜欢被限制,我想要自己作主自己的事。” 只不过是一句习惯xing的虞公子,并无其他意义,但虞离木听在耳中,一颗心却仍是觉得很不是滋味,想来,阿妹还是不大愿意认他这个兄长。 见她一觉醒来说话就如此尖锐,杨洵看着虞离木好似脸色不大对的模样,连忙又腆着笑脸,好言规劝陆兰琛道:“兰姑娘莫慌,虞弟他只是想说,他已经将你赎了出来,而且连着你所有的行李都带来了,你实在不必再回去了。” 说完,杨洵便给了侍女秋梦一个眼神,秋梦会意,连忙便去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雕花箱子并一把琵琶,秋梦将箱子打开后,里头琳琅满目的,都是她旧时所得到的金银珠宝。 陆兰琛微微一愣,她只扫了一眼,便知一样没少,都是她的东西,陆兰琛最近总是拿它们出来看,已经是摸都摸得熟悉了,因为她一直在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不靠任何人,而是靠着自己所想出来的法子将自己给赎了出去,销了籍,做回了平民,只是,法子不好想,她的赎金也大约着实不菲,她不知道这些可否够。 许多人都说陆兰琛xing格古怪,她觉得自己确实古怪,在有些事情上,她一直都固执得要命,因为她看重容成瑾,就像看重自己的生命一般,所以她绝不愿意去让容成瑾出面赎她出去,哪怕,那会将一切都简单化,她实在是恨透了这样像个物品一般被买来卖去,她不想她跟容成瑾之间还要再添一层这样的关系,哪怕,对方其实根本不在意。 “那……秋……” 她张了张口,本想再问一声秋坠丫头如何,但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将这口沉甸甸的箱子抱了过来,从中摸出了一支步摇与一只玉簪后,她顿了顿,便又将盒子整个抱向了她的兄长虞离木,“您赎我花了多少钱?这些东西,可抵得上账?” 虞离木看着小妹这般动作,一时间亦是有些好气又好笑:“你!你这又是何必?我可没那么多钱,如果你非要给,也是合该去给咱们爹,来,你现在便同我回去,当着他面给。” 说完,他拉住了陆兰琛的手,便是想要将她带离杨宅。 听他这么说,陆兰琛的脸色顿时便更白了,她甩开兄长的手,整个人也都缩到了角落里 分段阅读_第 136 章 。 “我不要!我绝对不要见他!” 看着她发抖的模样,似是厌极了,也怕极了这个父亲,杨洵怜惜她,只得给了虞离木一个莫要bi她的眼色。 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无亲无故了那么多年,如今突然得知了这么多事,总要好好消化,好好冷静。 虞离木见自己竟是软硬皆不成,也只得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横竖妹子呆在这儿也很安全。 “好,好,我不bi着你,你别怕,别怕,那——我便先回家了,家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来处理……” 他心头想着家中那位照顾了自己多年,如今却因为他的明证而被锁在佛堂的嫡母,也是愈发头疼了。 而陆兰琛,她虽还在安静地听他说着,却始终只是缩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小妹,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说完,他便转身出了门。 杨洵见虞离木这样黯然地离开,有些担忧,但又放心不下陆兰琛。 于是,他忙又回头向陆兰琛嘱咐了两句:“姑娘在此如有什么需求,便尽管同秋梦她们说便是。” 之后,杨洵便连忙追了上去。 一直到他们两人都走得彻底没影了后,秋梦才终于拧了一把热毛巾,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陆兰琛的身边,柔声问这个陌生的主子:“兰姑娘,你,你现在还好么?” 陆兰琛早已没有在继续哭了。 她方才,确实被这个消息给刺激到了,毕竟这样大的事,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得难以反应过来,所以,她一度心情复杂得几近崩溃。 但现在,她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也开始思索起了如今自己的尴尬处境,与相应的解决办法。 她抬起了头,从秋梦的手中接过了热毛巾,自顾自地擦了擦脸,然后,便红着一双杏核眼,朝秋梦笑了笑道:“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你,是叫秋梦么?” 秋梦毕竟只是个小小年纪的丫鬟,想法还十分单纯,心里只当她是未来左都御史家的千金小姐,便连忙诚惶诚恐地道:“是,婢子秋梦,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陆兰琛看着她的神情愈发和蔼:“秋梦,真好听的名字,我有一个妹妹,她名字里头也有一个秋字,她名唤秋坠,你很像她,像她一般可爱,秋梦妹妹,你可以坐到我身边来,陪我说说话么?我在这儿,是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也怪孤单怪无聊的。” …… 第三十四章 时光如流水,染白了鬓角, 也沧桑了人心。 年俞四十的翟氏, 早已不再是那年初嫁时温柔貌美的模样, 被关这么一天后, 她更是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也老了许多。 她的处境早已今非昔比,当年, 虞子晏需要仰她家鼻息,就算她那样明目张胆地谋害他 分段阅读_第 137 章 人xing命, 他也可以忍得下来, 而如今,虞子晏步步高升, 已成了两品大员,她的母家扶风翟氏,却早已是渐渐败落, 在朝中愈发少了声息…… 当她的好儿子虞离木将证据一一摆上,虞子晏看着被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竟是知道了一切, 并且摆明了是深恨于她, 誓要为母亲讨公道,再回想起那些年自己所爱的苏琴言, 又哪里还会去顾忌她分毫呢…… 不过翟氏知道,她依旧是死不了的,她到底是他虞子晏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室,而且, 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现在各大世家都已经开始逐渐没落,包括她扶风翟家,这世家百年的底子却还在,也还有复兴的可能,不至于让她被踩到底,更何况,她尽心尽力地为他cāo持家务二十余年,她一眼看中的男人,还远没有薄情至此! 只是,她看着堂上供奉的佛祖菩萨,心想,自己的后半生,也许都要在佛堂里吃斋念佛度过了吧…… 佛堂清静,而这人一旦静下来,便总是会忍不住想些什么。 而翟氏,此时便在想着苏琴言,她回想着记忆中的苏琴言那让自己最厌恶的与世无争模样,再想着苏琴言那个与她有六七分相像的漂亮小女儿,突然便轻声笑了,一边笑自己兜兜转转了这二十年,到头来,却还是只落得一个惨败,一边又笑苏琴言实在命贱,女儿明明都投胎做了虞家的孩子,结果,却还是落得跟她可怜的娘一个下场…… 她笑着笑着,渐渐地,便笑得愈发厉害了,最后几乎是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最后,她竭力倒在地上,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微颤着手摸了一把脸,手上却满是冰凉粘腻。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佛堂的门被打开了,一阵刺眼的阳光向她袭来,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是何人?”她强装平静地问。 她毕竟是大家族的女儿,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虞家主母,就算落魄至此,也不愿被人瞧出她的狼狈。 “母亲,是我,木儿。”虞离木淡淡地看着她道。 “木儿?”她有些微微发愣,“想不到,到了现在,你竟然还肯唤我一声母亲。” “儿子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母亲过往对儿子的好,儿子也都记得。”虞离木如此道。 闻言,翟氏顿时便怒了,“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为何还!” 她坐起了身,结果,却在看到虞离木脸上冷漠的神情时,突然便泄了气,没有将她的质问给问出来。 就算从没有养育过虞离木一天,苏琴言也始终都是虞离木的亲生母亲,纵使她待虞离木再好,虞离木与苏琴言之间的血缘也是她永远无法斩断的。 而她,害得他们母子兄妹骨肉分离近二十载,虞离木不愿放过她,做 分段阅读_第 138 章 下这样的选择,她又哪里来的立场去指责于他,她其实,都是活该如此的。 虞离木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母亲,在冷静了一天之后,我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心中自己所想的那么恨你,这么多年以来,我只是在怕你,因为,我总是觉得,在我面前,你温柔外表下的心,其实是那么的冷若冰霜,儿子从来都看不到你的真情,从来都看不到……” 他顿了顿,良久才又开口道:“母亲,我此次前来,只是想要再看看你,然后,再顺便问问你,我那今生都无缘得见的亲生母亲,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我不愿去问我妹妹,因为我实在不想再让她难过,我也更不愿去问父亲,您也知道,我年少不懂事时,就曾问起过,然而,他只会生气,拂袖而去,我以为是母亲犯过事,便不敢再问了,所以,我思来想去,只能过来问问您,母亲,这一次,请您莫再含糊其辞了。” 他这一声声的母亲,喊得翟氏一瞬间几乎是想要落荒而逃。 她垂下了头,突然嗤笑了一声,道:“你竟然跑过来找我问你的亲生母亲?” “是,我的亲生母亲。”他道。 “琴言啊……” 翟氏的思绪回到了过去,声音也突然就变得轻了许多,“我与她,姑且也算是旧相识吧,她——曾是我最欣赏最喜爱的那类女子,她是武陵苏氏最出众的姑娘,纵使是说句德容言功无一不备,毫不为过,论容貌,你妹妹生得很像她,你知道的,论才华,她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想来,就算是京城里的一众贵女,也鲜少有能胜过她的,而且,她的xing子亦是极温柔淡然,不惊不躁,不急不怒,从不同人起冲突……” 说到这,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有些发涩,“所以,那时曾是那般喜爱她的我,也从不曾想过,多年之后再相见时,我竟会那般讨厌她,尤其是厌恶她这样软绵绵的xing子,也许是因为,那种拼尽全力挥出一拳,结果却打到了一团棉花上的感觉,实在让人好恨……好恨……” 说到此处,她突然便抬头看了虞离木一眼,“木儿,你理解这样的感受么?” 虞离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过翟氏也不需要这个答案。 她没有等虞离木开口,便已经又自顾自地继续道:“其实,我一度也是十分同情她的,武陵苏家最矜贵的姑娘,竟沦落到要为人奏乐取乐,多么凄凉,若是旁人与她两情相悦,并且拼了命地把她给带了出来,我也许会为她开心,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却偏偏是我的丈夫呢!她是那样的受人追捧,比我丈夫身份贵重也有,可为什么,她就偏偏要答应随我的丈夫离开呢!” “你不明白… 分段阅读_第 139 章 我究竟多么爱你的父亲,又多么恨你的父亲,所以最后,才会多么地想要去毁灭你的父亲……我从来都不是做不得贤妻,也不是不准许他迎一个个美人回家,毕竟,这世上又哪有不偷腥的猫呢,我只是,我只是不允许他动真情,我只是看不得他与苏琴言瞧着彼此的眼神,就好似他们俩才是夫妻,而我,只是一个笑话……” 她的声音愈发哑了。 “木儿,你以为,你的父亲当年真的能配得上我么?对,他确实是前途无量,最后也确实给了我荣耀,可是,如若不是我真心地喜欢他,他区区一个小官的儿子,也绝对娶不到翟家主支的姑娘,是我当年又傻又天真,看中了他俊俏的长相,又信了他求亲时的鬼话,然而,我做得再多再多,也永远比不上当年佛寺里苏琴言的那一回头……” “所以,你便决定要杀死我的母亲?”虞离木颤着声问。 “不错。”翟氏想也不曾想,便直接如此承认道,“我知道我可以做得更聪明,因为,杀死一个相信自己的人,远比杀死任何人都要容易,可我偏不,我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害死她,我要报复你爹,让他在心中恨我,却又对我毫无办法,而且我还要好好地养育你,让你成才,让你来感念我的好,让你今生今世心里只有我一个娘……” 翟氏说着说着,便完全成了她自己一个人的倾诉,二十年过去了,她是需要倾诉,她恨着横刀夺爱的苏琴言,却更恨她真心爱了那么多年的夫君,恨到了极致,却也是爱到了极致,所以,她也一度疯到了极致。 她苦笑了一声,道:“可惜,这一切最后居然出了你妹妹这样的变数,而那样虚假的母子情,我最终是连我自己都不曾骗倒,也更何谈你了。” 看似亲近,实则生疏,这便是翟氏努力了近二十年所得到的结果,当真好笑。 虞离木看着她这狼狈又刺眼的苦笑,心头也不由得泛过了一丝苦涩。 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一个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都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母亲,事到如今,我只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以来,——你可曾有过那么一瞬,是真心地想要待我好?” 他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了翟氏的手。 可翟氏的手,却依旧是如他记忆中的一般,冰凉如雪,不带丝毫温度。 翟氏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突然便轻笑了一声,那带着几分讽意的视线,似乎是要把他洞穿,她用枯瘦的手反握住了他,旋即又松了开来。 “傻孩子……” 不过是因为虞家实在需要一个儿子,而作为虞家当家主母的她,也需要一个儿子罢了。她那般地怨恨苏琴言,每天看着这个苏琴言与自己丈夫所生的孩子,年深日 分段阅读_第 140 章 久的,又如何会不生恨意呢? 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真心…… 虞离木好似对这个结论并不意外,他神色平静地从怀中缓缓拿出一方帕子,然后俯下身去,温柔地擦净了翟氏满是未干泪痕的脸,让她显得不再那么狼狈。 “母亲……” 虞离木心想,这大约是自己今生最后一次如此唤她了吧。 “您,好自珍重。” 话罢,他直起了身子,在最后又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步伐平稳坚定,却是显得那般沉重,这大约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从此以后,他与他的嫡母翟氏,便真的再无任何瓜葛了…… 他原本以为,他对自己的这个母亲是真的并没有丝毫感情,就如同她对他从来都也只是利用一般,可是到头来,当他真要舍弃这个将他一手带大的女人时,他的心中却还是不免泛起了一丝酸涩。 ——是有过的。 在他即将关上佛堂之门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一句放得极轻的话。 却又好像,这一切其实都只是错觉。 翟氏看着才刚得到的光明就这么再次变成黑暗,一直都直直挺着腰板的她,顿时颓然倒下。 翟氏无力地躺倒在昏暗的佛堂里,看着同样昏暗的屋顶。 神情恍惚之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年才不过十来岁的苏家姑娘,她曾最喜欢的琴言妹妹,琴言妹妹远远瞧见了自己,便连忙走了过来,笑着喊了一声“翟姐姐”…… “我终究,还是落得了这般田地,琴言,你看到这样狼狈的我,是否也会觉得高兴?” “琴言,我也知道,当年的事情,都是我对不起你,是翟疏雨对不起苏琴言,可是,对于这一切,我过去不曾后悔,今后,也永远都不会后悔……” “我只会带着对你的怨恨、嫉妒、还有愧疚,继续这般痛苦地活下去……” “琴言,你觉得如何呢?” …… 她如此说着,没有人看见,黑暗之中,她的眸下流光满溢,几行清泪,早已无声落下。 * 从被封得黯淡无光的佛堂里面出来,虞离木抬头看着依旧灼热的烈日,却只觉遍体生寒。 他也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在自认为害死了他母亲之后,心狠手du的翟氏其实活得并不快乐,相反,她很痛苦,比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更痛苦,只要每看到他的脸一次,她便会想起苏琴言这个名字一次,心中便会煎熬一次…… 只是,他依旧不能理解他的母亲琴言,那般玲珑的一个人,她不会蠢到沦落到了那般境地还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害她,然而,在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后,她也从不曾想过要报复,从不曾想过虞家还有一个会思念母亲的他,而是安静柔顺地做了猎户的妻子 分段阅读_第 141 章 带着本该是千金小姐的小妹一起在山村里面过起了苦日子,还要忍受周遭邻居的各种闲言碎语。 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什么呢?他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他的母亲早已死去,此题,大约今生注定无解。 第三十五章 虞离木也不知自己这一夜究竟是怎么睡着的。 总之,翌日清晨, 天才蒙蒙亮, 他便已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的心中, 仍然念着他那可怜而不幸的小妹, 他想着, 如今已经一天过去了,小妹她也该想开了, 于是,他便在洗漱之后, 忙让下人备好了马车, 直奔杨府而去,想要把妹妹给接回虞家, 做他真正的妹子。 然而,这一次,出来相迎的杨洵, 却是抱着陆兰琛那个装满了金银珠宝的箱子,整个神情都有些不大对头。 他唯恐是小妹有失, 连忙便问:“杨兄, 如何了?是兰妹她出了什么事么?” 杨洵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冷着脸, 将手一摆,然后,那专门照顾陆兰琛的秋梦丫头便被人给架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虞离木的面前。 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年纪小小,还什么事情也不懂,就知道自己这回是完了,做错了事,此时正捏着个小手绢儿,哭个不停。 杨洵看着她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有些嫌恶地转过了头,道:“秋梦,你同虞少爷好好说说昨天的事。” 秋梦看了虞离木一眼,擦了擦眼泪,便重重地磕了个头,抽噎着道:“虞少爷,兰姑娘的失踪真的不能怪我啊。昨天,在你们离开之后,兰姑娘她突然就冲着我笑,兰姑娘长得那么好看,一笑起来我就走神了,然后,她还拉了我的手,先是说我像她妹妹秋坠儿,又是说自己呆在这儿无聊,非要我陪着她说说话,虞少爷您说,我一个做奴婢的,又哪里敢不听从她的吩咐呢……” …… “后来,兰姑娘她说,她想要出去走走,我以为她是精神好些了,自然是高高兴兴地便拉着她出去了,可我们也就在院子里,花园里看了看……” …… 听着小丫头这一句一句的复述,虞离木的脸色,也是开始变得愈来愈难看了,这丫头倒也是真的没什么脑子,连那么显而易见的套话都根本听不出来,被人家姑娘几句好话哄哄,就把什么东西都给全部jiāo代出去了,然后就这么让人家大半夜地逃跑了。 见兄弟这般恼怒,杨洵也是深恼自己居然都没看出人家姑娘存了想走的心思,他连忙走了过去,拱了拱手,便向虞离木深深一揖,道:“这次的事情,是杨宅的宅卫失察,也是我的过错,虞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将你妹妹给毫发无损地找回来的。” 虞离木长叹了口气,头也愈发疼了,但他却仍 分段阅读_第 142 章 在安慰自责的杨洵道:“这又如何能去怪你呢,小妹她过去吃苦时,受罪时,我与爹都不在她的身边,如今,她不愿意认我,更不愿意认爹,我也都明白,都能理解,是我不该将她bi得太紧了。” “唉,也不知道兰姑娘究竟去了哪里。” 两人看着一箱子陆兰琛留下的“赎金”,俱是担忧不已。 * * 陆兰琛确实是跑了出去,她只拿了两样首饰,便带着从箱子底抽出的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跟自己赖以为生了多年的琵琶,就这么利用从秋梦那儿套话得知的线索,大半夜悄悄地离开了杨宅。 而她的逃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她只是不想继续呆在杨宅了,也更不想跟着兄长去虞府,无论如何也不想去,仅此而已。 那儿过去就没有带给她母亲什么美好的回忆,今后,也自然不会为她创造美好的回忆。 她也许在许多事情上显得蠢笨又固执,脑子却很清醒,她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自己永远做不了什么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在这京城里认得出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像虞家这样的人家,也许宁愿她立即去死,也不会想把她给认回来丢人现眼,到时候,她兄长夹在中间,会很难办。 所以,她便决定,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先一步离去。 * * 她死死抱着自己过去吃饭的大家伙,漫无边际地走在大街上。 “卖包子嘞!香喷喷的包子……” 陆兰琛其实已经许久多都不曾在街上这么走过了,过去是因为她被管得紧,后来,是她自己不爱出来,她只想把自己关起来。 而如今,街头冒着热气的包子,倒是勾起了她许多不甚美妙的回忆,她父母皆早早离她而去,而自力更生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太难太难。 当饿到极致之际,她只能抛却自己的道德,去偷包子。 多烫啊,握住包子时,她脏兮兮的手瞬间就红了,火烧一样的灼痛,她是紧紧咬着唇,才没叫出声。 有许多次,她被发现了,小贩们自己吃饭也不容易,自然不会对一个偷东西的丫头有什么好脸色,她就像条狗一般,一边拼命啃吃着偷来的包子,一边被小贩拳打脚踢。 后来,是因为一个人,她才终于结束了这样悲惨的生活,那个人,是她这辈子最在意,也最想逃开的存在。 多日不见,也不知她……如何了…… 陆兰琛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太多,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再见见容成瑾,也多希望自己能去同容成瑾说出这一切,也许,她是知道自己本来也有个大小姐的身份,便突然变得娇气了吧,总之,她真的好想听听容成瑾的安慰,这个姑娘,总是那么温柔。 她越想越觉 分段阅读_第 143 章 得哀戚不已,一个人低着头走在街头,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突然,她一个没觉察到,便直直地撞到了前方一人的身上。 那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显然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主儿,此时被她的木琵琶一撞,吃了痛,转过身来正想要骂人,结果,却在扭头看见她模样的瞬间,突然怔住了。 “是你啊!清风楼的兰琛姑娘!”锦衣公子面露喜色,连忙便又朝她走了一步。 “真不是做梦,真的是姑娘你。”他丝毫不理会陆兰琛皱着眉步步后退的模样,依旧是笑得美滋滋,像个傻子。 “想不到会这么巧,能在这儿与兰琛姑娘你偶遇,这可还真是……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娘,你近来可好?” 说完,他也不等人家回答,便指了指自己刚吃饱喝足出来的酒楼,道:“既然这么巧,不如,楼上雅间一叙可好,在下,可是一直都有许多话,想要同姑娘说呢,只是姑娘过去还在那楼子里时,总是避而不见……” 陆兰琛的脸色顿时一白,她冷眼看着眼前男人高兴的模样,心中却只怨自己之前跑得太过慌乱,竟是什么都没去想,连那可以遮脸的丝巾都没能摸一块,以至于现在这么快就被人给认出来了,这可实在不利于她的逃跑大计呀。 “公子您认错人了。”陆兰琛白着一张清丽柔艳的脸,如此说道。 锦衣公子听陆兰琛这般说,连忙便开始表起了真心道:“没有没有!我这双火眼金睛怎么会认错人呢,况且我仰慕姑娘,纵使姑娘你被烧化成了灰,我佟洪帆都绝对能一眼认出您来。” 那我可还真该好好谢谢你了?莫名被咒的陆兰琛如此腹诽着。 “公子当真是认错人了。”陆兰琛敷衍地如此说着,便想直接绕过他离去。 然而这锦衣公子却是不依不饶,“我听说兰琛姑娘是被哪位贵人给赎了出去,怎么了?那位贵人竟管你管得这般严?竟连陪别人说说话,弹个曲儿都不成?姑娘你说,那人是谁?我去找他谈,让他出个价钱,没准儿,这人我还认识,还跟他一起去喝过……” 他不停地说着,仿佛完全看不见四周渐渐打量过来的眼神,也看不见陆兰琛渐渐变得难看的脸。 在他越说越欢之际,突然,只听得一声钝响,一把琵琶已是砸到了他的头上。 他头上血流成注,顿时大叫了起来,也总算是不再喋喋不休了。 “少爷啊!” 他身后的小厮连忙将他给护在了身后,冲着眼前突然抡着琵琶就砸人的陆兰琛大喊大叫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我家少爷!柏秋,你去报官!” 锦衣公子血流得满脸都是,眼泪横飞,脑袋晕晕乎乎,却仍在逞强道: 分段阅读_第 144 章 “无妨,无妨,只是破了个小口子而已,你们暂时别去报官……” 他颤巍巍地说完,又抬头隔着血看了陆兰琛一眼,“兰……兰琛姑娘,你……你当真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说话……” 他虽然语气平淡,甚至神情有些脆弱,但听在素来敏感的陆兰琛耳中,却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暂时先不去报官,那就代表,如果她没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要报官了。 笑话,她人都已经打了,做甚还要怕他的三言两语。 她懒得理会他的话,直接便要离开,结果,他身边的小厮却是上来就要拉她。 就在陆兰琛退后几步将要躲避之时,一个清脆女声,却突然穿过了稀稀拉拉的人群,传了过来,“陆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几人顿时就愣了,那小厮想必也是狗仗人势久了,开口便是想要寻衅,结果,却在瞧见人家小姑娘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后,顿时没了声响。 当然,他倒不是怕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他怕的是,小姑娘身后那两个又高又大的护卫。 那秀丽的小丫头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道:“我家县主要请陆姑娘,几位,不会不肯吧?” 而陆兰琛此时也是认出了这个小姑娘,她有些惊讶地道:“你是……姚县主身边的红瑶姑娘?” 红瑶见到陆兰琛,连忙朝她福了一福,巧笑嫣然道:“难为姑娘您还记得我。” 陆兰琛自觉自己并不比人家高贵,此时见人家朝自己福身,也是不知如何动作为好,只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见陆兰琛如此,红瑶笑了笑,倒也不再跟人家客套,直接拉了人家姑娘的手,便打算要离开这个地方。 锦衣公子看着她们的背影,万分憋屈地伸了伸手,可最后,却还是只能恨恨地缩了回去。 纵使这位姚县主的出身再卑,家中再没有人,她也是今上亲封的县主,是义捐百万两纹银的大功臣,仅凭他如今的身份,可还完全不足以对人家指手画脚。 他想明白这点后,心中气极,却又无从发泄,只得拿着帕子捂着头,对着小厮一人一脚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是想让我流血流死么?去给我找大夫啊!” …… 也许是因为姚县主太过出名,又是云安郡主之友,过去她们也曾见过的缘故,陆兰琛踏上人家的马车倒是上得十分心甘情愿,竟连一丝犹豫也无,全然不见之前在虞家时憔悴惨白的模样。 “多谢姚县主替兰琛解围。”陆兰琛朝着姚楚倩深深一福道。 姚县主看着方才还有张牙舞爪的陆兰琛此时这低眉顺眼的小媳fu样子,突然便轻声地笑了起来:“原来,我竟还是替陆姑娘解了围么?我方才在此处远远瞧着姑娘那抡起琵琶大杀四方的样子,可当真 分段阅读_第 145 章 是威风凛凛,势不可挡。以至于叫了红瑶丫头去请你时,这心里头还在担忧着,担忧姑娘等会儿过来见了我,会不会恼我碍你了事呢。” 见自己在背地里崇敬了这么久的姚县主竟会这么说,陆兰琛一愣,便低头脸红道:“姚县主……怎么会……我……我并非有意……” 支支吾吾的模样,竟是半天都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楚倩本也就只是想逗逗人家小姑娘,此时见陆兰琛这般认真,也顿时便笑得更欢了,连带着一旁的红瑶姑娘都不禁捂了嘴偷乐。 而陆兰琛因为再见姚县主,心下实在紧张不已,一时间也没想到那些方面去,以至于此时面对她们的笑,也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都是因何而如此开心。 而姚楚倩,她实在不喜陆兰琛这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拘谨,终于笑完了后,她执了人家姑娘的手,就硬是拖着人家坐到自己的身侧。 陆兰琛一个早已经在漫长的乐女时光里把礼仪尊卑给刻进了骨子里的姑娘,此时被尊贵的县主拖了过来,自是一边直呼不敢,一边连忙要爬起来。 姚楚倩把她按了回去后,颇为不解地瞧她:“姑娘为何不敢,难道,是嫌弃楚倩么?那真是可惜了,我可是一见姑娘便觉得十分投缘,上次一别后,便成天只盼着与姑娘再见,好好聊一聊呢。” 陆兰琛一愣,道:“县主怎会如此想,我只是觉得,县主尊贵,而我不配。” 姚楚倩的一双妙目,登时又弯了起来,她笑着叹气道:“有什么配不配的呢,陆姑娘,在我这里,你可就千万莫要再因为出身而妄自菲薄了,毕竟,若是要真论起来,你是乐女歌姬,是下九流,我祖祖辈辈皆是经商的,也是下九流,本也不配做这个什么县主,更不配与那些尊贵的贵女命fu们同席。” 听姚楚倩竟因为自己这般说,陆兰琛想也没想,便立即反驳她道:“县主请切莫这么说,您怎会不配呢!县主义捐百万两银的事迹,就连街头的市井小儿都是知晓的,兰琛对县主一直十分敬佩,而那些高贵的世家贵族,又有哪个会愿意拿出这么多钱。” 姚楚倩冲她摇了摇头,道:“这配不配,你与我,甚至云安郡主,都说了不算,因为在有些人的心里,我永远都不会配,这点我很是清楚。” 闻言,陆兰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姚楚倩,神情中,却是开始隐隐有了些伤感、不平、甚至怜惜…… “县主……”她抿了抿唇,如此唤道。 姚楚倩见这丫头竟是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哀怨地诉苦了,头都顿时有些疼了,只好道:“哎呀,陆姑娘,你可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就好似我这个人有多么可怜一般,你只管将我当成你的朋 分段阅读_第 146 章 便是,我啊,一点也不可怜,又或者,索xing你就听听我的故事吧,这个故事,我可是连郡主都不曾告诉,而你听了,也千万莫要失望。” 至于她为何不去同容成瑾说…… 姚楚倩始终都觉得,人家容成瑾实在单纯得有些过分了,而且,容成瑾每次看着她的眼神,都好像,她是这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最温柔最贴心最贤惠的存在一般,让她纵使是心里头有着千万个鬼点子想要去同人家说,都只能默默咽回去,做出一副容成瑾喜欢的模样。 毕竟,就自己这个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的xing子,能够在这个名利场得一友实在不易,尤其是像容成瑾这样天真善良的姑娘,就算你卖了她,她都能笑呵呵地替你数钱,更是值得珍惜。 见姚楚倩居然要给自己讲故事,陆兰琛眉头微皱,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问:“我?” 她这样的女子,有何资格能听得堂堂县主的故事。 姚楚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就这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陆姑娘是知道的,楚倩是出身商贾,士农工商,经商最末,所以,这京里的这些士大夫们,是谁也瞧不上我,但他们也窝囊,他们只会在背地里嘲笑我,笑我是趁着国家危难,用万贯家财换了一个高贵的县主之位,就此一步登天,从低贱的商户之女一跃成了堂堂的堪比郡王之女的县主。” 说到这里,姚楚倩不禁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也没多么稀罕当什么县主,也不是多么在意被哪个皇帝所统治,只是,我也有着自己的难处罢了,我是我父亲的独生女儿,而生为女儿,在这个世间,就是要吃亏一些,父亲病重后,我那些没心肝的亲戚,整天都在盯着我家看,只盼着我爹咽气,然后他们便能打着各种借口过来吃绝户。若是他们还有点怜悯心,可能会给我留点嫁妆把我打发出去,若是已经没良心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吞了我家的家产后,还仗着长辈的身份,把我给卖了。” “我既然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是个心狠重利的,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全部都扔进河里,也不愿意去被一大群强盗给白白抢走。所以,我是想也没想,便赶在他们动作前,立即跑去揭了皇榜,倾尽家产,换来了皇帝陛下的庇佑,然后,便得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县主位置,这个位置,既是对我的嘉奖,也是对天下人的鼓动,从此,谁也不敢动我了。” 说完,姚楚倩看着陆兰琛惊讶的模样,笑得依旧温婉大方道:“听我说完了这个小故事后,陆姑娘心中感觉如何呢?陆姑娘会不会觉得十分失望?原来啊,这个人人称颂的姚县主,仅仅是因为不想家产被叔伯夺走,才 分段阅读_第 147 章 不甘情不愿地捐的钱,根本不是为了解国家之危难,根本没有市井所传的那么伟大。” 然而,出乎姚楚倩预料的是,陆兰琛却是木着一张俏脸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兰琛觉得,不管您原本的用意是什么,您倾家dàng产捐出的巨额银两才是最实在的,您的钱解了皇帝陛下的燃眉之急,也解了整个南齐的燃眉之急,兰琛只需要明白这个,就足够了,而其余的,都不重要,您依旧是我们的功臣,依旧是值得大家称颂的姚县主,兰琛,依旧敬佩您。” 姚楚倩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本来只不过是随口说说想看看陆兰琛反应的她,光看着陆兰琛这认真的神色,便知这个姑娘所言非虚,陆兰琛,竟真是如此想的,而不是因为顾忌着县主地位而故意讨好编出来的瞎话。 搞得她一句“傻丫头,我骗你的”明明都已到了嘴边,都硬是没有再说出口。 这个故事确实是真,而她之所以会跟陆兰琛说,一方面是突发奇想,想要逗逗这个傻呵呵的丫头,而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个丫头秉xing不差,不管信不信,也不会说出去,只会烂在心里,况且,就算她当真是看错了人,这丫头真的说出去了,估计也绝对不会有人去相信。 至于她那些过去想吃绝户的叔伯,此时巴结她都来不及,只想着沾她揭皇榜的光做生意,她扔掉那么多钱的事,他们心里头纵使再气,也得笑呵呵表示,这都是他们的教育,他们的支持。 陆兰琛啊陆兰琛,原来,也不过是个一眼能望到底,却又自有着一套理论的死心眼丫头。 倒是有点意思,难怪这个丫头会跟人家云安郡主如此投缘了,姚楚倩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兰琛,如此想着。 第三十六章 “什么?浓浓……陆姑娘她已经不在清风楼了?那她,那她现在是去哪里了!”容成瑾拉着柔杏的手, 又惊又急地问。 她想着这陆兰琛竟是又一次偷偷跑去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 实在悔不当初, 她之前就不应该在陆兰琛的面前服软, 果然, 她当时就该要好好地硬气一回,不管那陆兰琛是何想法, 都置之不理。 她原本还想着,她以后再努力去卖好, 总能把她受伤的浓浓哄回来, 而如今,人家离开了, 她的小计划估计落空,她顿时只觉得天都已经塌了一大半。 柔杏看着她急成这样,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道:“郡主莫慌, 莫急,我派人问过陆姑娘上头的那个老太婆了, 她既收了钱, 自是什么都肯说,她说, 是虞家接走她过府演奏后,就没有再把人给送回来,倒是拿了一小箱金灿灿的黄金给她,说是要赎人, 那老太婆本就忌惮这样的官宦人家,又看到这诚意满满的黄金,又哪有不从的,现在再说起 分段阅读_第 148 章 时,她脸上可都还止不住地笑呢。” 赎人?! 容成瑾听柔杏这般说,一时间,别说是顺气了,她差点就是直接背过气昏死过去了。 “虞家?是哪个虞家呀?”容成瑾焦躁异常地问。 容成瑾毕竟身处后院,又久病缠身,对于这前朝之事,了解不多,以至于一时都想不起这京里有谁是姓虞的。 柔杏道:“是左都御史家。” “左都御史,虞御史。” 容成瑾细细嚼着这个职务,顿时更心焦了,怎么连这样的人也会去那什么清风楼听曲儿!一下子,搞得一切都顿时变得难办了,人家可到底是简在帝心的二品大员,这让她怎么好去同人家商量,要讨他赎回来的姑娘,而人家,会不会卖给她这个面子也难说。 虞御史显然并不缺钱,也并不需要看一个郡主的脸色,若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她也是无话可说。 难道,让她去求父亲? 容成瑾又犯难了,这也完全不可行啊。 她父亲是个什么人,难道她还不清楚?别说她父亲压根不待见人家陆兰琛了,就算是待见,他也不可能会拉下老脸,去同朝中同僚说这些,更别提去拿身份地位压人了,这是生怕不被别人给参死呢,她还是趁早打消这些念头吧。 “柔杏阿姊。”容成瑾想了又想,便拉着柔杏的手,突然便好声唤道。 柔杏顿时就抖了三抖,她们毕竟主仆这么多年,柔杏还能不了解她? 柔杏心知她又想做什么,立马板了脸,道:“郡主你这……不成不成,你怎么就这么……我知你心里头很在意那位兰琛姑娘,但这样做,还是太不合适了些,这事啊,还是得从长计议,最好先去问过王爷,看他愿不愿意帮着您,总之,我不许你亲自去,对,我这便去同他们说去,让他们绝对不能放跑你。” 这段话,柔杏倒是说得底气足,虽然她就是个侍女,但她背后有王爷撑腰啊,只要她把王爷一搬出来,又有谁会不听她的?而且,郡主最近出了这么多事,这些下人,个个都想要明哲保身,生怕郡主出什么事又连累了大家。 而容成瑾又岂是个那么轻易放弃的人,更何况还是关于陆兰琛的事,至于去告诉她爹让她爹来处理什么的,她爹定是会下明令把她关在家里让她好好冷静。 “好阿姊~”她又唤。 柔杏依旧不为所动:“柔杏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又哪里做得了郡主的阿姊呢,郡主实在折煞柔杏了。” 容成瑾见此法无限,也只得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她一改方才的温言软语,又正色道:“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不想我总是做出这样不合身份的事,但是,我早已不想再被所谓的身份礼教束缚了,这出去,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分段阅读_第 149 章 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柔杏阿姊不愿陪同,甚至还想阻止,也无妨……” 说到这,她突然一顿,良久,才又继续涩涩地开口道:“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退缩了,陆姑娘她对我很重要,万分重要,除非她想留在那里,否则,我是一定要去把她带回来的。” 说完,她便绕过了柔杏,打算传唤小丫头来,替她更衣。 柔杏看着她突然这泪光莹莹的模样,心中顿时只觉得,自己大约是上辈子欠了这位祖宗的,所以今生才会这般对容成瑾毫无办法。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替容成瑾找披风,一边道:“别喊慧湘她们了,我来就是,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陪着您了,明明是不管您去哪我都跟着,随时准备给您当垫背的。” * * 容成瑾过去从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去寻一个朝廷要员,恳求他放过一个被她深深在意着的姑娘。 容成瑾并不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陆兰琛,但也不算一无所知,她知道,那是个自尊自爱又倔强的女子,她知道,命运对陆兰琛一直都那般不公,她亦知道,陆兰琛此刻一定很痛苦…… 她实在不希望陆兰琛这样,深陷泥淖不可自拔,所以这一次,只要陆兰琛有一丝不想待在那儿的想法,她便一定要救回陆兰琛,哪怕,是用这样陆兰琛所不愿见到的方式。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在心中不住地构思着自己待会儿见到了素昧平生的左都御史该如何开口,虽然,这样的事情,无论她怎么开口,好像都不会太对劲,可这个口,她又不得不开。 就在她为此头疼不已之时,一阵哭声,却是突然从马车外传了进来,为她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添了几分愁闷。 这是哪里来的哭声,还一直跟着她们,不曾断过。 柔杏见郡主脸色欠佳,心中有些担心,便转过身,掀帘一看,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正在远远地追着他们行进得颇为缓慢的马车走,用袖子擦着眼泪,哭得可厉害了。 柔杏哑然失笑,这是谁家的呆傻姑娘,是不是见郡主的马车华美,心中喜欢,便这样追个不停呢? 她唯恐郡主会不适,正想将头缩回来,让车夫再驾得快点甩掉小丫头,然而,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总觉得好像有些古怪,于是,她顿了顿,又看向了那远远的小姑娘,而这回,她又看得更仔细了些,虽然两边隔得还有些远,一切都有些模糊,但看那身形,还有那袖子放下后,略显熟悉的容貌…… “停车!”她突然高声道。 车夫知晓柔杏是郡主身边作主的人,听她这般喊,连忙便乖乖地停了下来。 而一旁原本还在沉思的容成瑾,也是被柔杏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唬了一 分段阅读_第 150 章 大跳,她抚了抚胸口,问:“柔杏,你这是在鬼叫什么呢?虞府已经到了不成?我……我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呢,先停在这儿,让我再好好想想……” 然而,柔杏却是指着外头道:“郡主,我好像瞧见那永嘉公主了。” 听她这么说,容成瑾眉头微皱,却是有些哭笑不得:“永嘉?公主?我的好柔杏儿,你都说她是位公主,而不是什么野丫头了,她不好好地待在宫里,跑到大街上来做什么?你为了阻止我,还真是煞费苦心,竟然是连这种瞎话都编出来了,哎呀,别演了,快把头收回来吧,我来都已经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柔杏也是如此想的,可她又觉得,实在是像啊,为了确认,她又探出了头去。 见自家的傻丫头如此,容成瑾也是着实无奈,待她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把人给拉回来时,她竟是突然就听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女声喊了一句:“姑姑……” 容成瑾的脸色顿时一变,这个声音……怎么好像还真是她那个漂亮大侄女容成姝的声音。 难道,她也同柔杏一般,都在这儿出现幻觉了不成? 她这般想着,一把将柔杏拉开,自己也朝外看去,然后,便只见一个十多岁的明丽丫头,正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泪,一边远远地朝着他们的马车走来。 瞧见这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明媚面容,容成瑾神情一滞,然后她是想也没想,便连忙掀帘下了马车,一路走向了仍然在哭哭啼啼的永嘉公主。 “你是永嘉公主?”容成瑾远远地试探着唤道。 而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的容成姝见果真是容成瑾出行,愣了愣后,便连忙将擦泪的手一放,猛地跑了过去一把扑进了这个比自己不过大了三四岁的小小堂姑怀里,又开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云安姑姑……” 容成瑾见自己这个侄女哭成这副模样,也不好问她些什么,只能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之后,紧追着自家郡主下来的柔杏也是好说歹说,才总算是把两位祖宗都给请回了马车坐着。 容成瑾过去从不曾发现,原来她这位大侄女竟是这般能哭,在路上哭了半天,上了马车之后,还是在不停地哭,哭得她都要耳鸣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成姝才终于拿着柔杏递给她已经差不多能拧出水的帕子,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开始向容成瑾断断续续地诉说起了自己伤心的缘故。 “姑姑。”她抽抽地喊道。 “我方才,在英国公府上……” “英国公?” 容成姝点了点头。 容成瑾有些纳闷,这英国公的小孙女邰靖莲,不是容成姝的好友么?怎么了?难道这个姑娘竟是惹容成姝生气了? 似乎是看穿了容成瑾的想 分段阅读_第 151 章 法,容成姝摇了摇头道:“倒是与靖莲姐姐无关……她今日出去了,尚未归家。” “那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邰家有谁这么不长眼,欺负你了?” 容成姝却还是摇头。 容成瑾突然有些头疼,她实在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实在不好去bi问这个伤心yu绝的小丫头。 容成姝捏着帕子,想着该怎么向这个小姑姑解释,结果她吸了吸鼻子,却是又想哭了,她控制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没再掉眼泪。 然后,她抬着肿得不像话的双眼,看着容成瑾,有些委屈地问:“姑姑,你说,我是不是生得很难看呀?” 容成瑾虽然不知道这跟容成姝要说的东西有什么关联,却还是老老实实地道:“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永嘉公主可是我朝最美的公主。” 容成瑾虽然确实是有意哄她开心,但这句话却也并非全是虚伪的奉承话,容成姝的父亲容貌生得十分俊朗,比今上还要俊秀得多了,又有个曾被称为北黎第一美人的北黎公主做母亲,怎么可能会生得难看呢。 如若不论其他,单论美貌,就算放眼整个宗室,都鲜有能与她相比较的,容成瑾虽然一向都知道自己模样生得不丑,却也仍旧是比不上这个水灵灵的侄女。 “那,姑姑,那,为什么有些人就偏偏总是那么嫌弃我呢,哪怕,我都说我……” 说到这,她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又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闻言,容成瑾大约猜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公主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难不成,你小小年纪的,竟是有了心上人?是……是英国公府的人么?是靖瑶丫头的兄长——还是弟弟?” 但容成姝依旧只是抽噎着摇头,似是不想要多说。 容成瑾只觉头疼不已,她唯恐这个小侄女会中了套,被人给骗了去,连忙又问她道:“那公主身边的侍女呢?她们都去了哪里,竟敢不随时随刻地跟在你身边!竟敢让你一个人就这么在街上乱跑乱逛?!” 容成姝道:“是我实在是羞愧难当,一时冲动,就跑了出来,而她们……她们当时听了我的吩咐,还在外头候着,并没有发现,然后,我走着走着,就给迷路了……” 若不是好不容易看到了瑞王府的马车,她估计还在大街上闲逛,等着一路逛到官府去,或着等人过来寻她。 容成瑾顿时更头疼了,她不懂教训人,也实在不想越俎代庖地替永嘉的叔父婶母教去训她,毕竟,她没那个立场,也与永嘉公主不算太相熟。 故而,她只是叹了口气,又摸了摸她的头,温温柔柔地道:“公主,听姑姑的,以后可都莫要如此冲动了,这大街上鱼龙混杂的,若遇上什么不怀好意的人,你该 分段阅读_第 152 章 何是好?到时候,陛下与皇后殿下又该多担心。” 容成姝情绪仍旧不大稳定,此时听容成瑾这般说,也只是轻笑一声,便道:“那样不是很好么?我很清楚,他们都不喜欢我,皇上,皇后,还有其他的人……” 说完,她没等已皱起了眉头的容成瑾严词反驳她,便又死死地拉着容成瑾的手道:“姑姑,我……可以跟你回去么,就住一晚好不好,我现在实在不想回宫,我想清静一下,如此简单的事,只需要朝宫里递个话便好,陛下与皇后都不会在意的,至于我身边的侍女,也大可以派人去英国公府接过来,不过,什么都不要跟英国公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说,好不好?求你了,姑姑,我真求你了,你就疼侄女这一回吧。” 容成瑾一向心软,此时看着记忆中明艳不可方物的丫头颓败至此,又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语来,更何况,这也实在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她本有心去虞府要人,但如今半路杀出一个哭哭啼啼拉着她不放的的容成姝,却让她只能不得不中止了这件事,先送容成姝回王府安置。 一来一去耽搁得太久,待到容成瑾将一切处理妥当后,原本明亮的天色也已经渐渐开始暗了起来。 容成瑾实在挂心她的陆兰琛挂心得要死,她看着天上明月,一瞬间,竟是都不想管这天色,更不想管自己的身体,然后再继续再去跑一趟了。 思君如明月, 夜夜减清辉。 她知道,她这样的思念,用这首诗并不合适,可是,她已经想不到别的诗句。 因为,她亦是与诗里的前人一般,眼睁睁地看着月亮越来越弯,而人,也随着月亮一起,愈发清减。 她每天都在想,想让陆兰琛回来,想让不再离她而去,可又始终不得其法,所以她开始憔悴。 她无比烦恼着,却仍旧是好声好气地哄了半路出现破坏一切的容成姝去梳洗,不曾流露出一丝的不悦,然后,又一个人静静地对月盘算了起来。 她看着弯成了勾的月亮,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心焦,结果就在此时,姚县主那边,却是突然就传过来了一封信。 愁闷不已的容成瑾本以为,这大约又是邀约同游之类的信函,不甚重要,过段时间再看也无妨,便直接有些不耐烦地将它给搁在了一边。 只是,她绕着桌子踱了好一会儿后,却又还是又默默拿起了信函。 她内疚地想,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再如何心情欠佳,她也不该去迁怒未来大嫂的信件啊,更何况,大嫂还是那般温柔,亦那般美好的人,能与之为友,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也不愿意给姚楚倩带来任何困扰。 于是,她吩咐了丫鬟替她裁开了信封,便从里头取出了一张精致 分段阅读_第 153 章 花笺。 “郡主见字如晤……” 洋洋洒洒一大篇,姚楚倩写的却不是容成瑾原本所以为的邀请函,而是陆兰琛的事情,比如,她前些日子如何被人请去了虞府,又如何偶然遇见了姚县主。 知晓陆兰琛竟是到了楚倩的身边,一直揪着心的容成瑾倒是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呼吸了。毕竟依她的想法,除了王府外,这个世间于陆兰琛而言,还勉强能算得上安全的地方,大约也只有姚楚倩的漪澜小筑了。 只是,姚楚倩这信毕竟篇幅有限,写得含糊,想来,估计陆兰琛说得也是含糊,整件事情,容成瑾看得云里雾里的,实在搞不太明白。 正当将一颗心暂时放回肚子的她,抿嘴一笑,决定明天便去一趟漪澜小筑好好找人家姑娘了解清楚一切之际,一只手却是突然伸了过来,一把抽走了她手中信笺,吓了她一大跳。 目前在这王府里,唯一还会这么做的人,想来也只有永嘉公主容成姝了。 容成瑾有些无奈有些气恼回头,果不其然,梳洗之后的小丫头,此时手里头正摆弄着她的信笺,她的眼睛虽然仍是又红又肿,但情绪却显然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 容成姝见她回了头,连忙便有些尴尬地忙将信笺递了过去,又一脸好奇地问:“抱歉,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云安姑姑,这是谁在给你写信呀?” 容成瑾默默将信笺从大侄女的手中抽了回来,道:“此人公主其实也是识得的,是姚县主。” 容成姝有些惊讶:“诶?姚县主?是去岁那位揭皇榜的姚县主?从何时开始,你们竟已经如此相熟了?” 她虽然并没有去瞧上头都写了些什么,但即使只是匆匆一眼,也足够她发现,人家可给自己这位姑姑写了不少的话呢。 容成瑾不想与她多说,只笑了笑,道:“姚县主她啊,是个极好也极有趣的人,如果公主愿意与她认识一下,也定然会喜欢她的。” 容成姝道:“人家都去揭皇榜了,她的好,天下皆知,不用你说。所以,姑姑可以告诉我了,人家姚县主,都给你写了些什么呀?这么多字,何不当面说呢,要我呀,可就最害怕写字了。” 容成瑾笑道:“你以为我们住得很近,天天见面都不会累的么?我们的信,小丫头就别问这么多了。” 容成姝扁了扁嘴,又上前扯住了容成瑾的袖子撒娇道:“姑姑,说嘛,我又不会去告诉别人,我看你读了人家的信,心情都仿佛变得好了许多,这是什么好消息么?” 容成瑾一愣,然后,她温柔地摸了摸信笺,道:“那是自然,一个极好的消息。” “啊?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容成姝立马站得笔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 分段阅读_第 154 章 不告诉你。” 第三十七章 在不去寻陆兰琛的时候,容成瑾一直是个甚少出门的人, 而这漪澜小筑, 她其实也是头一回来, 毕竟, 她一身是病, 总是姚楚倩心疼她,主动来寻她。 容成瑾是伴着一阵琵琶琴音下的马车, 而漪澜小筑,也确实如她想象的一般, 那么清雅, 那么柔美…… “楚倩姐姐。”容成瑾看着眼前相迎的温婉女子,含笑唤道。 然而, 与她的笑意截然相反的是,姚楚倩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因为,容成瑾的脸色, 依旧是那么的不好看,苍白的一张脸, 全靠嫣红的胭脂点缀。 “郡主的脸色, 怎么还是如此差。” 容成瑾顿时一愣,她容色不改, 柔声道:“不过是昨日耗费了些心神罢了,怎么了,楚倩姐姐,我的脸色, 当真难看得那么明显么?” “实在难看极了。”姚楚倩如此叹息着道,“早知你会如此,我便不那么晚给你传消息了,我就该让你睡个好觉,再一大早给你送信的。” 闻言,容成瑾的神情不由得一滞,她看着眼前未来大嫂关切的模样,心下暗暗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人家,要不是因为来了这封信,她昨天估计就得急得睡不着了。 “郡主是在想什么呢?” 容成瑾立即便回过了神来,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姚楚倩后,便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楚倩姐姐,陆姑娘她,可还在否?” 姚楚倩不禁轻笑:“不然郡主以为是何人在此处弹琵琶呢,陆姑娘她此时便在那池边的小亭中,你……好好同她说,她可还不知我给你写了信,更不知你会过来。” 容成瑾浅笑颌首:“多谢姐姐。” …… 今日天晴无风,碧幽幽的池水平静无波澜,在阳光底下,绿莹莹的,像极了容成瑾腕间的那一双翡翠。 而池边小亭里,此时正坐着一个清艳绝lun的姑娘,她并未精心梳妆,一身清淡简洁的青衣,只用了一支玉簪随意地将一头乌发拢了个髻,脸上,也是一丝粉黛也无,素得教人完全看不出,原来,这曾经竟然还是一位红牌琴姬。 只是,纵使是这般的懒于梳妆,陆兰琛也依旧那样的美,美得不容亵渎,美得似一场梦,纵使满园的绝美秋景当前,此时在容成瑾眼中,也已完全夺不走她的半分光彩。 不由自主的,容成瑾便已是渐渐停下了向陆兰琛走去的脚步,只远远靠着一棵大树,静静地看着女子弹琵琶的美景。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这样的别扭,明明她对陆兰琛一直是那般的思念,可如今,当陆兰琛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却又突然开始情怯,就仿佛,她这一生,只要能如此静静地看着人家便好…… 也不知 分段阅读_第 155 章 过了多久,终于一曲奏完,观眼前美景有感的陆兰琛兴尽,收了琵琶,便想要离开凉亭回房休息,结果,她才刚站直了身子,一抬头,却是突然瞧见了不远处正愣愣站着回不过神来的人,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一个温柔孱弱、满脸病容的美丽女子。 她的容颜,依旧是那样毫无血色,在胭脂那鲜艳的色彩下,更显苍白如雪,让人看得委实心痛。 也许,这便是心情复杂的陆兰琛总是一边思念她,一边又总是不想看见她的缘由吧。 每看容成瑾一眼,她的心便会痛一次,那样强烈到可怕的内疚感,总是压得她喘不过气,只想就此落荒而逃。 陆兰琛,终归还是不喜欢这样弱质纤纤,仿佛风一吹便会飞走的容成瑾…… 见陆兰琛竟是已经瞧见了自己,一直远远地偷偷瞧着人家的容成瑾,也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抓着树干,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心一横,径直向着人家姑娘走了过去,毕竟,她来都已经来了,还怕什么呢,横竖是要见面的。 而陆兰琛,她也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容成瑾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不闪躲,也不逃避,直到人家都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了,才猛然想起应有的礼节来。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对着人家深深一福,道:“民女陆兰琛,参见郡主。” 闻言,弱柳扶风的美人那似喜悦又似担忧的神情顿时一僵,她伸出手扶住了福身的陆兰琛,有些滞涩道:“我说过许多次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多礼。” 陆兰琛不着痕迹地将手收了回去,道:“礼不可废啊,郡主。” 两人一齐又重新在凉亭坐下后,容成瑾担忧了陆兰琛这么多时日,倒是心急,直接便开口问:“这些日子里,你……可还好?我听说,你是被虞御史给带了出去,那你又是如何离开虞府又流落街头的呢?” 那封信里,她好奇的东西几乎是样样都没写,也怨不得她此时一见了陆兰琛,就连珠pào一般地问了一堆话,她实在太想知道这个自己极在意的姑娘在她不在时,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陆兰琛礼貌一笑,含含糊糊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三言两语的,恐也无法说清……” 容成瑾仿佛是完全听不出她的拒绝之意一般,又笑道:“如若不介意的话,便同我说说吧。” 陆兰琛道:“都……都是些不好的事情,我就不说出来污郡主的耳朵了。” 容成瑾素来善解人意,此时见人家已直接回绝了,也只好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之心,不再继续bi问下去了。 她失望地抿了抿唇,又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在姚县主这里住得可还习惯?漪澜小筑可合你的心意?还有,姚县主她 分段阅读_第 156 章 ……她待你如何?” 问着问着,她便有些想要自扇嘴巴子了,漪澜小筑这般美,她见了都喜爱,而姚县主,那也会是她做鬼时看了许久的大嫂,她又有何可问的呢。 陆兰琛抱着琵琶的手微顿。 她轻声一叹,道:“漪澜小筑实在很美,还有着几分引人怀念的江南风情,而县主对我,也极关照,如今,我便是应了她的邀,在此教习授艺。” 容成瑾一时有些懵:“啊,你在教习什么?” 陆兰琛看了一眼怀中吃饭的家伙,道:“兰琛略通音律。” 容成瑾顿时恍然,并在心中暗恼,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见了人家姑娘,脑子就开始不大清醒了呢。 这般想着,她不禁又瞥了一眼身前的陆兰琛,教习授艺?这招倒是很不错,她就说呢,怎么这个过去死活不愿意留在王府陪着她的丫头,如今却会如此心安理得地在漪澜小筑住了下来,她果然,还是不如人家楚倩姐姐聪明啊。 于是,她低下头绞了半天袖子,又咬了半天嘴唇,终于还是厚着脸皮道:“我可记得,你……你当初也是答应了我,要教我弹琵琶的,只是我不知,你的承诺,如今是否依旧作数。” 陆兰琛若是这么想教习,那,教习她,不也是一样的么。 “这……这是何时的事?”陆兰琛眨了眨眼睛,俨然是早已经给忘了。 容成瑾见她竟是忘了,声音也突然就高了许多,她道:“就在我被赵大姑娘给撞到水里面之后,我拉着你的手,苦央你教我,而你当时……亦是答应了的。” 然而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却是又渐渐弱了下来,对于这些,她是当真没有那个天分,她跟着她父亲为她专门请的女西席习了这么多年的琴,也就弹得一般,之前之所以要学陆兰琛的琵琶,也不过是一时好奇,想学着陆兰琛的模样弹两下玩玩。 听容成瑾竟是搬出了这件事,陆兰琛顿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她当时也是因为觉得这位祖宗大约只是玩票,并没有多么真心想学才咬牙决定答应下来的,而且,当时容成瑾的神色多么可怜,她只看了一眼,便再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了。 她也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当时不过随口答应的一句话,竟是能成为今日容成瑾的借口。 她看着容成瑾期盼的眼神,抿了抿唇,却还是不卑不亢道:“兰琛记起来了,只是,如今我已答应了姚县主,要教习漪澜小筑的侍女,若再来教您,也实在分身乏术,郡主您若是当真喜欢琵琶,想来,自然有的是国手抢着教,兰琛到底只是市井一普通琴姬,这弹琵琶的本领,也还未登堂入室,着实比不得诸位大家,郡主……不如还是另寻他人吧。” 她再如何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