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之瘾(清穿)》 分卷阅读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天幕湛蓝,会不会留下一只青鸟掠过的痕迹?红墙青瓦,有没有一个属于她的角落? 来到这里,她一直在努力而沉默地活着。没有汹涌澎湃的经历,没有野心勃勃的梦想,甚至连比十年的时间更长更远的打算都没有——只是活着,就这么简单。 心里怀揣着那个最普通的愿望,一步一步地走过。看着,听着,经历着,感受着,徘徊着,幸福着,挣扎着,坚持着……她,就像是那片晦暗苍远背景之下的一抹单薄却又不可或缺的亮色,执着地坚守着...生命的本来色彩,在某些坚固封闭的心墙上温柔的划过。 从何时起,那个如连天威障的身影被逆光的金黄笼罩,模糊了轮廓,柔化了线条;似阴霾散尽的天际中那轮皎皎明月,银辉渺渺,光华如练,随松风入怀,温润了双眼。那时候,她恍然明白,她和他旧账已了前嫌尽释,可是随之而来的痴缠纠葛,怕是一生也斩不断了。 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刻在记忆深处的,依然是那个暖日熏风中负手而立的绥绥身影,依然是那片晴空万里玉兰吐蕊的绚烂□…… (即使是向往自由的青鸟,也有戒不掉的瘾……) 注:本文非宫斗,非NP,属于温馨正剧风,不喜慎入!! 第01章宫女寤生 夏初时节的紫禁城毫不吝啬的彰显着它的壮丽与宏盛。灼灼艳阳下的红墙青瓦画栋雕梁炫耀着它们浮夸的记忆,似乎数百年来就一直如此。 而对于在紫禁城中行走的宫人来说,这些仅仅意味着一座华丽牢固的围城或者一轮坚不可破的命格展现出的本来面目。 这是半年以来她早就弄清的道理。 小桃跟她说过:她们是连墙角的野草都不如的人——四面围墙下无数被遗忘的角落里,是从来坦荡坚强的野草静静生长的地方。 她喜欢坐在廊下,远远地看着它们不停的疯长;或者扬起脸努力捕捉湛蓝天幕下一只青鸟掠过的痕迹。 午后的凉风是极奢侈的,而廊下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正屋内忽然传出一声轻轻地咳嗽,接着湘妃竹帘被掀起,探出一张噙着笑意的圆圆脸庞,看见她,水灵的大眼眨了眨:“寤生,主子醒了。” 寤生起身去打来一盆温水,进了屋,见小桃已经服侍曼雅漱了口,便垂睑上前为曼雅挽起袖子,掩了衣襟,服侍她洗了脸。 小桃递上毛巾,曼雅擦干脸,睡眼惺忪的睇了寤生一眼,“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未时三刻了。”寤生刚进来时看过更漏,那会儿离未时三刻还差一点。 曼雅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小桃将她散落的发缕挽好,寤生接着为她补上妆。曼雅照了照镜子,镜中映出一张秀丽端庄的面庞,她满意的点头:“很好。寤生这半年来的手艺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小桃也越发熟练了。” 小桃咧嘴笑道:“谢主子夸奖。不过,这都是寤生的功劳。” “寤生可没有小桃的手巧。”寤生淡淡一笑。 “行了,瞧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曼雅从屉子里取出画好的花样子递给小桃,“小桃,你把这个给苏常在拿去,再让她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一下。” 小桃愉快地答应一声,接过出了屋去。 曼雅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又回到里屋。隔着一面镂空紫檀板壁,寤生听见里屋内有屉子响动,似乎还有开锁的声音,接着就听见曼雅唤道:“寤生,你进来。” 曼雅手中拿着一叠银票,拉着寤生坐下,面色端然地看着她,将银票递在她手里。 “我知你素来稳妥,想来想去这事儿只能交给你去办,”曼雅压低了声音,“你拿着这个,这八百两银票还是我最初进宫时缝在中衣里带进来的……还有这对羊脂玉镯,你悄悄去敬事房找总管顾问行顾公公,让他留意到时候把我的牌子往前面放一些。” 寤生心中微怔,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只默默接过。曼雅握了握她的手,轻声一叹:“我进宫都快两年了,也不过是当初选秀的时候偷偷看过皇上一眼……你也知道,若再不想办法,只怕要老死在这宫中了……对了,你见到顾公公别忘了堆个笑脸,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笑。” 寤生点头:“主子放心吧。” “记住别让人看见,快去快回。” 寤生将银票和镯子在怀中揣好,退到外屋,看见桌上的点心盒子,拿了两小块糕点包在绢子里,才出去了。 曼雅姓完颜,满洲镶黄旗人,大约是康熙四十一年进宫,如今已两年了,还只是个答应。按理说一般选上的秀女都能至少封个贵人,可也总有那么几个外援不强或者姿色稍平常些的是意外。寤生有时觉得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悲哀,比如曼雅不过十八岁,今后的路 分卷阅读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或许已经注定了;比如她自己不过经历了一场车祸,醒来却到了这里。 那还是去年冬天,她瑟瑟转醒,身边只有哭肿了眼的小桃。而她则傻了眼。 半年以来,她终是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处境,也默然接受了新的身份——周氏寤生,内务府镶黄旗下包衣,储秀宫偏殿的宫女,年十五。 听小桃说,她出声的时候是逆生,并且闷而不哭,她的娘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就死了,所以她的爹就给她取名叫寤生。这些都是从前的寤生告诉小桃的。 那个时候,她还坐在床上,头上包着白布,后脑的伤还隐隐作痛。 寤生——这个名字,代表着她新的身份,而她的本名慕兰,似乎应该暂埋在记忆深处了。她默默盘算,还有十年,她就能熬出宫去了,那时,她就能做回慕兰。 还有十年,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 出了储秀宫,穿过御花园,就到了北五所的敬事房。这会儿除了黄雀不时鸣唱,听不见别的声音。她看见廊下坐着一个小太监,上前问道:“这位公公,请问顾公公在吗?” “顾总管刚歇午觉起来,这会儿在正屋呢。”小太监想是夜里没休息好,这会儿正困着,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耐地道。 她道了一声谢,来到正屋外,外面的小太监听说找顾公公,先进去传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寤生进了屋,见一个中年微胖的太监正舒服地坐在摇椅上,身后有两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在为他捏着肩。并未多看,她上前行了一礼:“奴才寤生,给公公请安。” 顾问行眯着眼:“找咱家何事啊。” 寤生瞅了他身后两人一眼,顾问行仍眯着眼,却扬了扬手,身后的两人躬身退了出去。 她从怀中掏出银票和首饰,上前呈在顾问行面前,态度极是恭顺:“公公,奴才是储秀宫偏殿的宫女,奴才侍候的主子是完颜答应。这是主子让奴才拿来孝敬公公的,还请公公莫要嫌弃。” 顾问行终于睁开了眼,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东西,抬起眼皮看向她却微微一怔:“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回公公,奴才叫寤生。” 顾问行却一直盯着她瞧,神情有些恍惚:“这眉眼儿,倒有点儿像一个人……”然后咳嗽了一声,拿起几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茶。 寤生按下心中的疑惑,将手中的东西恭敬地放在顾问行手边的几上,轻声道:“我们主子有一件小事想麻烦公公……还请公公能将主子侍寝的牌子往皇上手边放一些,让我们主子能有个机会侍奉皇上。寤生在此替我们主子先谢过公公了。”说完又福了福。 顾问行似乎早料到她会说什么,面上虽无什么表情,眉心却是舒展,慢悠悠道:“虽说我能帮你们主子这个忙,可到底能否侍奉皇上,还得看个人的机缘,不过……”他将镯子拿到眼前瞅了瞅,“我尽力帮忙便是。” “谢公公。主子还说,若能托了公公的福得见圣颜,一定不会忘了公公的恩情。”寤生见他微笑点头,不再说话,便垂睑施礼,“公公且忙,寤生就先告退了。” 出了北五所,她才终于呼了口气:做这种事,简直就像赶鸭子上树,还真是难受! 到了御花园,她一路走,一路四处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有点郁闷。心道:那家伙不是常常喜欢到这儿来吗?怎么今天却不见? 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着,却见不远处的栀子树下有一团儿白影。 寤生的脸上终于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扬声唤道:“小白!” 小白撒了欢的跑过来,在她脚边欢快的摇着尾巴。她蹲下来摸了摸它洁白的脑袋,从怀中掏出用绢子包着的点心,一点一点的掰下喂给它。 小白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京巴,是她几个月前在御花园偶然发现的,如今已经同她混熟了。她不知道这是哪个宫里的小狗,也不知道小狗的名字,只是觉得它可爱非常,才给它取名叫“小白”。寤生最初给它取了这名的时候也不觉失笑,暗道自己和这只小狗的名字还真是碰巧了,怎么都跟历史上的大人物扯上了关系。 小白呼呼地吃完点心,又把她的手指添了个干净。她起身将它抱在怀里,轻轻顺着它的毛:“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幸好有你,让我这日子不至于太无聊。小白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将脸贴在小白头上蹭了蹭,才把小白放在了地上,“去吧,玩儿去吧。” 小白淘气地追着一只蝴蝶跳来跳去的跑着,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她独自立了片刻,所有的笑意终是化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面上渐渐恢复成了以往淡然的神色。 直到她迈步往储秀宫而去,都没有发现远处玉兰树下 分卷阅读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那一抹驻足的身影。 他一身玄色长袍,外罩暗紫团花、金丝绣边的马褂,头戴一顶同色的六合小帽;瞧着那个渐远的妙曼背影,唇边漫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一双明亮遂然的墨色眼瞳闪烁着难以捕捉的光彩。 身边的小太监最善于察言观色,轻声道:“爷,要不要让奴才去查一查……” 男子斜乜了他一眼,眼梢带出一丝寒意:“多事。” 小太监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了。又站了半晌,听到头顶飘来淡淡的声音:“回吧。”这才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跟在男子身后一径去了。 寤生回到储秀宫的偏殿,曼雅已经等得有些着急。她回了差事,又将自己同顾问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汇报了。曼雅笑着握住她的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若真能如愿,定不会亏待你。” 寤生垂睑道:“奴才为主子分忧那是应当应分的,主子言重了。” “话虽这么说,可若不是你这么个聪慧丫头,今天这事儿也未必办得这么顺当。”曼雅松开她的手,自己倒了一杯茶递在寤生手里,在椅上坐下,眉心却隐隐蹙着。 寤生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倒有些始料未及。自来到这清朝皇宫之后耳熏目染,知道如今的身份渺如尘草,是真正的蝼蚁蜉蝣一般的人,便随时告诫自己需掩藏锋芒、谨言慎行,“聪慧”二字与现在的她可谓相离甚远。再加之原来的寤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自己来这里后更是奉行宫廷中墨守成规的“少听少问少言”的处事准则,因此这时突然听到这样的赞语竟有一些回不过神来。 “其实我有时候当真羡慕你们当宫女的,只要年满二十五岁就能飞出这金丝笼子去,而像我们虽为主,一辈子却只能呆在这宫里了……” 寤生喝了茶,想不到该怎么为她排遣心中烦恼,只默然无语地听着。 曼雅叹了口气,对她道:“你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寤生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见小桃正坐在床上做女红,有几点小雀斑的水嫩嫩的圆脸上透出淡淡粉红,更显可爱。寤生在床边坐下,见她正绣着一对鸳鸯,不觉失笑:“小丫头,春天刚过,你就思春了?” 小桃红了脸,嘟着嘴道:“你又打趣我!” “我可没说错,你敢说不是给你表哥绣的?”寤生似笑非笑看着她。 小桃双颊绯红,不好意思的低头笑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寤生仰面倒在床上,头枕着胳膊看着小桃脸上即神往又害羞的表情,想到她现在同自己一样也不过才十五岁。 “你绣好了,怎么送出去呢?” “小双子认识内务府采办处的一位公公,他会想办法帮我捎出去的,家那边也早知会了,自有人进城来接应。不过是帕子和家书,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哎,你也给家里写封信吧,一起捎出去。” 寤生摇摇头:“我家在南边,远着呢……”而且,听小桃说起过从前寤生谈过的一些家事,她才知道寤生在家里过的并不好,家里人总说她命硬,克死了自己的亲娘。 在这宫里,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小桃;可也从未将自己已不再是原来的寤生这件事告诉给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换来的是惊恐、厌恶或者同情的眼神,那还不如不说。 小桃见她沉思,以为她又想起了家中的伤心事,忙劝道:“你也别多想了,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是为儿女想的?等将来出宫回乡,一定又是一番光景。” “……嗯,出了宫就自由了……”寤生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三天后的晚上,偏殿里忽然传来了让曼雅侍寝的消息。 第02章飞来之物 寤生和小桃两人侍候曼雅沐浴完,为她穿上了小太监呈上的衣服:一件粉红的薄缎旗袍。曼雅双颊绯红,却只是微微笑着,眸中有淡淡的又不太确定的光彩。她虽看似镇定,然而寤生扶着她上软轿的时候能感到她的手心已渗出的汗。 寤生对于曼雅拿出平生积蓄去获得一个献身侍寝的机会表现出更多的是理解而不是同情,因为曼雅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不过是她要迈出的第一步罢了。 不过当清晨服侍被送回来的曼雅沐浴的时候看见她胸前以及背后青紫的痕迹时还是难免有些脸红,而小桃更是“哎呀”的叫出了声。 “主子,您身上……皇上他……”小桃憋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曼雅低眉娴静一笑,手指拨弄着水中的花瓣,并不说话,耳后不知是因为蒸气还是害羞的缘故通红一片。 寤生为她擦着背,只轻问道:“主子,皇 分卷阅读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上说留了么?” 曼雅点头:“留了。” 寤生便不再说话。一旁的小桃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不过也能隐隐猜中几分,脸上也就红的更厉害了。 第二天清早,完颜·曼雅被晋封为贵人,从储秀宫的偏殿搬到了西配殿,还多了两个丫鬟伺候。 寤生一早起来洗漱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同小桃一起扶着曼雅去各处请安。最先去的,当然是储秀宫正殿了。 穿过朱漆的大门以及曲折的回廊,走了有两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正殿外的庭院。寤生从前就陪曼雅来这里请安过,因此并不感到陌生。这时的储秀宫清幽古朴,少了后来经过西太后修缮之后的隆重考究;廊壁檐角皆是色泽淡雅的风景彩绘,同庭前的鸢尾花以及那两棵苍劲的古柏交相辉映,衬出别一番的旖旎幽静。 早有宫人通传过了,丫头打起正屋的帘子,寤生扶着曼雅进去,小桃自在屋外侍候着。垂睑进了屋,寤生随着曼雅行礼下拜。 “曼雅给良姐姐请安,良姐姐吉祥。” 片刻,只听见一个袅袅婉转的声音:“妹妹请起,赐坐。” 曼雅告了坐,寤生在她身后站定,这才有机会抬眼看向凉榻上半倚着的良嫔。虽然已近不惑,但是岁月并未在她的面容上留下过多痕迹。眉若远山,不画而横翠;发如绿云,雾鬓而风鬟。除了额头微显的皱纹,肌肤依然紧致润泽,很难令人猜到她的真实年龄。只是寤生觉得她似乎比上次看起来瘦了些,清丽的面庞显出苍白,神情也有些惫懒。寤生这才想起好几天前就听说良嫔生病,看来还未大好。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无聊地听着曼雅同良嫔寒暄着,无非是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等告辞出来,转过回廊,曼雅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起来。 “这后宫里,因色衰而爱弛的,不知又有多少……”曼雅低叹了一声,“这得看透多少事,伤过多少心,才能有她这样的心性……”沉吟片刻,方对着寤生浅浅一笑,“走吧,去永和宫。那位主子那儿,可是非去不可的。” 寤生平常也大概听说过,自康熙二十多年,永和宫的那位主子就等于是暂管后宫了,一直到今日仍不算失宠,除了因育有皇子且聪慧稳重,大概更是因为她淡泊名利从无奢求的性子了。 德妃见了曼雅极是和蔼,端庄亲切的面容还存留着年轻时候的秀丽风姿,举手投足顾盼流转间皆透着恰到好处的隐隐贵气,即令人感觉不到压迫,又令人不会忘记彼此身份。 寤生冷眼瞧着曼雅同德妃似是极投缘,见曼雅双眉舒展,已无刚才恻然之色,也不觉勾起了唇角。却突然感觉到一道柔和中带着微讶的视线投过来。 “妹妹身边的人,叫什么名字?”德妃轻柔的一句话将屋中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转移到了寤生身上。 寤生忙行礼:“回德妃娘娘,奴才姓周,名寤生。” “寤生?”德妃眸中的讶异更深,却不再问,只打量了寤生一番,遂转向曼雅,“妹妹跟前的人,品貌也不俗啊。” “姐姐谬赞了!”曼雅谦虚一笑。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宫女道:“主子,十四爷来了。” 话音刚落,帘子已被打起,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额娘!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这厢也见过礼,寤生微微抬眼,只见一个身着莹白长袍,外罩鹅黄马褂的俊朗少年坐在德妃身旁,一双眼澄澈有神,修长的眉轻扬着,正同德妃亲热地说笑。 “该去书房了,若去晚了又要挨罚了。”说了一会儿话,德妃帮他整了整衣领。 “额娘,那儿子就先告退了,等散了学再来给额娘请安。”说完行了一礼,才打了帘子出去。 片刻后帘外传来问话声:“咦?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么?叫什么名字?” “回十四爷,奴才叫小桃,是储秀宫的。” “哦,原来是储秀宫的……”似是轻轻一笑,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曼雅又略坐了坐,便要告辞。德妃起身笑道:“估摸着这会儿皇额娘也用过早膳了,妹妹便跟我一块儿去慈宁宫请安吧。” 寤生这还是头一回来慈宁宫,太后正和两个老太妃聊天,年老人一般都较爱热闹,这会儿见德妃和曼雅来,自是欢喜。 闲聊了半日,太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身边的大丫头:“我的百喜呢,怎么这一大早上都不见?” 宫女笑道:“大概又去园子里玩去了。” 寤生侍立在曼雅身后,正疑惑着,外间的小丫头兴冲冲地进来回:“太后,百喜回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一团白影儿倏地窜了进来,跳上了炕。 太后笑逐颜开 分卷阅读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这贪玩的丫头,可算回来了!”寤生不觉失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原来竟是小白。 那小白在太后膝盖上卧了片刻,跳将下来,窜到寤生脚边,围着她直打转,还对着她“呜呜”地叫。一屋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好几双眼齐齐望过来。 寤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小家伙,还以为她带着好吃的呢!害她这会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在心中默念: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过这话显然不奏效,随即就听见太后道:“这孩子倒生得标致,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 寤生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跪下磕头行礼:“回太后,奴才叫寤生,是储秀宫里的。”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寤生抬头,视线正对上太后端详的目光,眸光一闪,随即垂下了眼睑。太后已逾花甲,头发也已灰白,但面上却不甚显老,手捻佛珠随常妆扮,慈眉善目的表情几乎让寤生想起了自己奶奶。 太后转向德妃微笑道:“你看这孩子,眉眼儿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德妃点头:“是了,臣妾也是这么觉得。” 寤生暗自思量,任众人带着或猜测或疑虑的异样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小白此时还一个劲儿的围着她“呜呜”直叫,将脑袋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倒逗得满屋子的人笑起来。 “哎哟,这丫头怎么知道亲热起人来了。百喜,快过来……”太后也忍俊不禁,拿出一小块肉干来哄它。又对寤生道,“起来吧。” 回去的路上,快到储秀宫时,曼雅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看寤生,微笑着低声道:“寤生这样的品格,哪里是丫头的命?” 寤生心中不免一紧,面色却仍是沉静,垂下了眼睫:“主子说笑了。” 曼雅握了握她的手,笑而不语,迈步继续往前走。寤生同小桃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自曼雅被封为贵人住进储秀宫西配殿以来,平常结识走动的人就比往常多了。住在同殿的贵人们闲时就来串门,住在偏殿的常在答应们也常来请安,加之曼雅素来性情温和,虽正被宠幸却不骄躁,是以旁人虽然羡慕,但也不至于召来太大的嫉妒,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现在曼雅跟前又添了绿竹和阿圆两个丫头,倒分担了寤生和小桃不少事,忙里偷闲的时候反而多起来了。 初夏时节天气晴朗,但也残留着春天最后的一丝清爽——凉风习习,天幕湛蓝。午时,四处静悄无语,大概都歇着午觉。寤生自来这里后,因每晚早睡,便不再有午睡的习惯,闲了便坐在庭前的台阶上拿着丝线结穗子。 正专心做着手中的活儿,忽然听见“呼呼”的响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寤生惊得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断了线的大蝴蝶风筝。 “咦?”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拾起,才发现其中两根竹篾摔断了,不禁惋惜,“真可惜了……这天气,倒是正好放风筝……”复又在台阶上坐下,拿起未结完的穗子,将风筝搁在一旁。 不一会儿,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阿哥装扮的粉嘟嘟的小男孩走过来。寤生虽来这里也有半年了,但除了有时中午去御花园的偏僻处逗逗小白或者有时随曼雅去别处请安,其他时间几乎都呆在储秀宫里,哪里见过许多人?此刻看见这两个面生的人,不禁疑惑。 小男孩见这儿有人,忙跑过来,张口便问:“你看见一个大蝴蝶风筝了吗?”头一偏,正好看见台阶上,喜道,“就是这个!” 寤生站起身行礼,将风筝递给男孩。男孩不看还好,谁知刚拿起一看,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03章被抓现行 寤生大惊,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伸手就捂住了小孩的嘴。乖乖,这要是被人听见,麻烦就大了! “大、大胆的奴才!瞎了眼了,这是十七阿哥!”小太监眼珠子快瞪出来,却只低声呵斥。其实,这小太监也害怕小男孩嚷嚷出来,这会儿本是阿哥们午休的时间,他是被男孩软磨硬缠才被逼着带男孩偷偷溜出来放风筝的,若是被别人知道,免不了挨一顿板子。可是见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捂阿哥的嘴巴,确实被吓到了。 寤生环视了一下四周,一手拉着小男孩,一手紧紧捂着他的嘴,对着小太监说了一声:“走。”就拖着男孩径直往角门去。 等到了一处僻静的甬道,才对泪眼朦胧抽抽嗒嗒的小男孩道:“别哭!要是被人听见,不仅会因为贪玩而挨罚,还会被人笑话的!听见了没有?”半晌,见小男孩点头,这才放开了他。 寤生福身道歉:“十七阿哥,请恕奴才刚才无礼了。” 十七委屈极了,他 分卷阅读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好歹是个阿哥啊,而且也早已开始习武,可现在居然还没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的气力大!哼,别看这个奴才瘦瘦弱弱,劲儿却不小,抓得他的胳膊这会儿还疼。他一个劲儿的哽噎,一双泪眼瞪着寤生:“大胆的奴才……你、你弄坏了我的风筝……还、还欺负我……呜呜……我要告诉额娘去……呜呜……” “十七阿哥,你冤枉奴才了。这风筝是从天上跌下来时摔坏的,并非奴才弄坏。您想想,这么漂亮的风筝,谁会舍得故意毁坏?”寤生不慌不忙地道。 那吓傻的小太监这才回神,忙把十七的帕子拿出来为他擦眼泪,对着寤生“哼”了一声:“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十七慢慢止了哭泣:“真不是你弄坏的?” 寤生摇头:“确不是奴才。” 十七低头看了看手里坏掉的风筝,到底舍不得,一张小小的俊脸皱得像个包子,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春天的时候我病了,没放成风筝……呜呜……今天好不容易能放风筝……这个风筝还是额娘亲手为我糊的……呜呜……都是你这个奴才……呜呜呜……” 寤生差点一头栽倒:看来她今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跟这种小孩就没法讲理!不过看十七那可怜兮兮的样儿,又看看那风筝,觉得确实可惜。想到曼雅估计还得一会儿才醒来,便道:“十七阿哥还有做风筝的材料吗?要是有,奴才为阿哥再糊一个就是了。” 十七双目一亮:“真的?你会糊风筝?那能糊一个跟这一模一样的吗?” 寤生翻白眼:“别人怎会有你额娘那样的手艺?我糊的当然没有这个漂亮,但也是不错的。” 十七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对那小太监道:“小林子,你快回去把糊风筝的材料全拿来,要快!记得动静儿小些,别让人知道了!” 小林子应一声,飞快地跑远了。 寤生见十七虽然没哭了,可眼角还挂着泪,亮晶晶的,更衬得他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便不由自主的拿出绢子弯下腰为他擦泪。 “啪”的一声,手被打掉了。 十七眼圈犹红的瞪着她:“大胆!我、我许你碰我了吗?敢对阿哥动手动脚的,你到底有没有学规矩?!”显然还没忘了寤生刚才“欺负”他的事。 小屁孩,脾气倒不小!寤生只觉好笑,却仍故意沉着脸:“哼,一个阿哥动不动就哭,气量还这么狭窄,像个女孩子一样!” “你、你……”十七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除了领过皇阿玛训导,哪里受过这等重话?指着她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你这个混账奴才……我哪里像女孩子了?!” 寤生拿眼瞅他:“你瞧,还说不像女孩子?我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你就气成这样,还要哭了。” “你……哇……”十七终是忍不住大哭,“你欺负我……呜呜呜……” 寤生忙道:“快别哭了!你真想让别人知道你贪玩么?到时候若是挨了罚,可别又冤枉好人!” 十七一边擦泪,一边抽噎:“呸!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好人……呜呜……你这个坏奴才……” “呵呵……”寤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十七霎时愣住了,也忘了哭,泪眼朦胧傻傻地抬眼望着她——他只见过这宫女凶巴巴的样子,却没见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那种感觉,就像坐在暖春的太阳下吃着蜜糖一般,即舒服又甜丝丝的。就连寤生为他擦干了眼泪,他也没反应过来。 “累不累?要不去那边台阶坐一会儿吧。”寤生抿嘴一笑。 十七这才回神,粉嫩的脸一红,想着这个坏奴才刚才还欺负过自己,着实可恶,就这样算了他也太没面子了。随即剜了寤生一眼,将头一扭,自己在角门的台阶上坐下,嘟着嘴假意不理她。 “爷,奴才把东西都拿来了!”小林子倒是挺有速度,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堆东西跑来了。 十七瞪着寤生道:“还不快糊风筝?!要是糊的不好,你可小心着!” 两刻钟后,十七的一张脸又皱成了包子,指着寤生手里新糊的风筝:“这是个什么东西?” 寤生一笑:“这是只兔子,叫流氓兔。”唉,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流氓兔做起来比较简单,她哪会做那些形状复杂的? 十七脸上又红了,片刻回神,一把抢过风筝,表情甚是嫌弃:“哪有这么胖的兔子?还取这么个怪名儿?!真是……丑死了!” 小屁孩!敢说她做的风筝丑?!寤生极力忍住去敲他脑袋的冲动:“别看它长得胖,飞得可高了!十七阿哥要不信,就试试!” “哼!”十七沉着脸,将风筝丢在地上,拿起那个大蝴蝶的站起身,“坏奴才,要不是看你 分卷阅读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没骗我,一定要让你挨板子!小林子,我们走!” 寤生看着地上的风筝,微微怔忡。却见已经走出不远的十七回头看了看,目光在风筝上转了几转,又瞪了她一眼,才大步离去了。寤生转念暗笑,也不去捡风筝,转身就进了角门,却躲在门后透过缝隙向外瞧。 不一会儿,就听见有脚步声,却是那小孩又回来了。他四处瞅了瞅,见无人,方拾起地上的流氓兔,嘴里嘀咕了一句:“丑死了!”却仍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径去了。 寤生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别扭小孩!” 康熙对皇子们的教育很是严格,要求他们从小就得学文习武,不能有半点懈怠。想到刚才,她若不是拿准了这小阿哥怕挨罚不敢吵嚷出来,只怕自己一顿板子是免不了,冲撞阿哥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寤生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转身欲走。不妨“砰”的一下,撞上了一堵“墙”。 “哎哟……”她吓得叫出了声,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条件反射地抬头,却坠入了一双遂然凝神的眸中。 双眉如剑,眸似寒潭;挺直的鼻梁下,是勾起一丝清冷笑意的薄唇。言言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傲然风华,龙章凤姿,不怒而威。 “你的胆子不小啊!”薄唇轻轻开阖,吐出如远山绝响般的磁性声音。 寤生蓦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刚才竟一直盯着这人看,心中懊恼之极,慌忙跪下:“奴才一时昏头,冲撞了主子,求主子饶命。”看这人衣着,应该是个阿哥,只怕刚才的事也教这人看了去。寤生心中哀怨无比:这下惨了! “哪个宫里的?”头顶的声音还是那么不愠不喜,不急不缓,却令人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 “回主子,奴才是储秀宫的。”寤生说不害怕是假的,然而面前的人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态度终是在她心里激起了一丝怒气,但尽管心生反感,却仍暗暗克制。她虽是低头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连声音也多了一份镇定。 有趣。男子幽深的眸中有玩味的笑意一闪而过,语气却仍是清冷:“你刚才在十七阿哥面前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现在也知道害怕了?” 寤生暗忖今天这一难怕是避不掉了,都是那个小鬼闹的!她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养成睡午觉的好习惯,免得在自己院子里还让麻烦找上门来。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今天能大难不死。 “奴才该死,奴才知错。奴才不该见十七阿哥的风筝坏了就不自量力的帮他重做一个,惹得阿哥不满意;不该惹十七阿哥哭鼻子;更不该没留意撞着了主子……奴才全知道错了,求主子能饶了奴才,给奴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寤生眼观鼻鼻观心地道。 头顶飘来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寒冷淡,似是冷哼了一声:“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知错?倒是有不少埋怨。看来是没受过教训。阿福,” “奴才在。”男子身后侍立的一个小太监上前两步垂首站定。 “皇上明天看戏的戏台可布置好了?” “回主子,奴才刚刚听管事儿的副总管说还剩一百零八个花盆没有摆放、场地还未清理,其余的都已经布置好了。” 男子微微颔首,随即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个跪得笔直的身影,对小太监道:“阿福,你带她过去,剩下的活儿就交给她了。什么时候全做完了,什么时候才能歇息。不准别人帮她,否则,连带着帮她的人,一起重重的罚。”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转身走了。 寤生瞪眼望着那个一袭玄色衣袍的背影,眼里快要冒出火来。 第04章不明之食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寤生才拖着疲累不堪的双腿回到了住处。曼雅见她倒地都能睡着的模样,笑道:“这可比挨一顿板子强多了。快去歇着吧,今夜轮到阿圆她们,不用你跟这儿立规矩了。” 寤生见绿竹端了水来,强忍着一身的不适,上前轻挽起曼雅的衣袖:“哪有主子没歇息奴才先去歇着的道理。” 曼雅接过阿圆递来的毛巾,笑睨了她一眼,“这会儿倒这么小心起来了,今儿白天怎么连走路也能撞上人呢?那会儿小桃跑回来说你被罚在戏台子那儿搬花盆呢,我只不信,想你这么个谨慎聪明的孩子也昏头了不成,还能犯那种错误?” 寤生一边服侍她洗漱,一边道:“可不是昏头了嘛,等回过神来才知道坏事了。” “幸好那位主子手下留情,不然你这会儿哪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寤生忍不住揉了揉酸疼无比的胳膊,以及连端杯水都打颤的手腕,心道:一百零八个大花盆,她来来回回不知运了多少趟,完了还要清扫场地,这还叫手下留情?这跟挨一顿板子有什么区别? 伺候着曼雅睡下,寤生回到隔壁小卧房,用 分卷阅读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最快的速度打水洗了个澡,便扑倒在了床上。身侧的小桃笑嘻嘻地坐起:“我帮你揉揉,你今儿可辛苦了。” 寤生白天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也消减了些,失笑道:“真是好妹妹,有劳了。” “谁让你今天正好冲撞了四阿哥?若是换了五阿哥、八阿哥、或者十二阿哥……没准儿还能逃过惩罚呢!”小桃盘腿坐在她身边,双手熟练地为她敲打按揉着。 寤生睁圆了一双原本昏昏欲睡的眼,扭过头来:“你怎么知道他是四阿哥?!”老天,今天怎么就犯在他手里了?她是不是该庆幸那人没下重手?雍正的手段她还是略知道些的。 小桃压低了声音:“我以前也见过四阿哥,今天听你描述,一定不会错。底下的人都知道四阿哥的冷酷性子,他还被人称为‘冷面四爷’呢。” 寤生的脑海里又闪过那个暖日熏风中一袭玄袍俨然玉立的挺拔身影。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因为跪着,只觉得面前的人冷漠高大,耀目的阳光被他遮挡,在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如淡墨丹青之中的一抹冰冷的重彩在她的心底画过。 心中不知怎的又不舒服起来。她冷冷道:“谁又不欠他的,整天摆一张寒冰似的脸给谁看?高傲冷酷目空一切,若不是生来镶着那么个身份,头顶那么个光环,又能比咱们高贵到哪里去……”剩下的话被小桃用手捂了回去。 “你不要命了!”小桃吓得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凑到她耳边,“这些话也是浑说的?!要是被人听了去,咱们都甭想活命了!你今天是怎么了?纵使有怨气也不能说那些话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唔唔……”寤生从来不知道这丫头有这么大劲儿。 “你要是心里有气,就、就打我两下出气都行,可刚才的话是万不能说了!你还记得几个月前被人拖走的小纯子?还不就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见寤生点头,小桃这才放开了她。 其实寤生心里也真后悔了。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冷静了?说话不经过大脑,连现在的身份处境也忘了。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懊恼的打了打自己的脑袋。是了,一定是第一次挨罚觉得委屈才有些浮躁的,今后再也不能这样了。若要将来能平平安安出去,势必要蛰伏在这宫中才行,如何能够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谨言慎行,今天的低级错误是再不能犯了。 想到这,脑中那个如连天威障的身影也渐渐淡去了。 寤生握住小桃的手,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身上已经不疼了,别累着你了,快躺下睡吧。”顺手又为小桃拉起薄被盖上,摸了摸她的头,“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糊涂话,惹你为我担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小桃轻笑:“你知道就好……睡吧。” …… 寤生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梦里是那个生活了二十来年的熟悉世界,有父母、弟弟亲切的笑容,朋友们欢扬的笑语,还有阿默…… 哪怕在梦里,想到阿默,心还是有一丝钝痛。明明已经放下的…… 她和阿默因为父母的关系,再加之两家离得又近,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差不多算青梅竹马。她很喜欢阿默,原本以为会永远在一起,可是那天当她鼓足勇气对他说出心里话时,阿默说:阿兰,我一直当你是妹妹,我喜欢的是别人。 不得不说生活中总是充满了狗血,她常常嘲笑那些八点档的言情肥皂剧情,说一看都是假的怎么还会有人看?可当类似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令她再也笑不出来。也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艺术源于生活。那天的阳光很刺眼,阿默清俊的面容上是隐隐的怜惜和不忍……看着这样的阿默,她为什么仍然恨不起来? 当那辆邪门的汽车逆行着将要撞上来的时候,她庆幸自己在回神的最后一刻推开了阿默。剩下的意识里,是满耳尖锐的刹车声,以及阿默装满惊恐的双眼……似乎还有像要将什么撕裂的喊声……阿兰…… 冷汗淋漓的醒来,寤生瞪着床顶,脑中清透无比。薄薄的月色透过窗棂洒进屋来,依稀可辨床幔上绢丝刺绣的花纹。 她略带苦涩的想:阿默会记得她的吧。这样就够了。那个世界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爸爸妈妈,弟弟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才行。 闭了闭眼,慢慢压下满心涌动的情绪。她现在叫寤生,已不再是慕兰。那就忘记从前,重新活着吧。 第二天下午康熙在御花园看戏,后宫的主子们也差不多都去了。曼雅体谅她身体不适,便让她在屋歇着不用去自己身边伺候,也顺便看屋子。她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还能隐隐听到御花园里传来唱戏的声音。 肚子开始跟着唱空城计,这才想起午膳也没顾的吃,转头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微微一怔。 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盛放的几样精致小菜并一大碗 分卷阅读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米饭都未曾动过的样子,香气入鼻,也就饿得越发狠了。丫头们平日的伙食远不如这个,想来应该是曼雅令人为她留的了。莫非今天皇上高兴,连午膳也跟着丰盛了不成? 没工夫多想,她已经拿起碗筷开动了。 晚上散了戏回来,小桃问她:“我给你留的午膳你怎么也不吃?” “咦?”寤生头上顶着一个问号望着她。 “我让嬷嬷放在小膳房的灶台上了,还特意用纱罩罩着的。” 寤生傻了眼。直到小桃拉着她去了小膳房,看着灶台上留的两样自己平时常吃的小菜,并有半笼屉包子和一碗米饭时,尚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有这个。”小桃揭开一个盘子,下面是几只香喷喷的鹅掌,“主子知道你饭量大些,特特给你留了这个呢!” 寤生一愣:那她今天吃的那些美食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地上长出来的? 小桃将筷子塞在她的手里,催道:“快吃啊!早饿了吧。你怎么也不知道来膳房找找吃的?” “我……”寤生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柜里已被洗干净收拾起来的碗筷食盒,想着今天这事着实蹊跷。但她不想让小桃无端地担心,便又另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小桃,“你也饿了吧,咱们一块儿吃,可好?” 小桃嘿嘿一笑:“好。” 日子又按部就班地过起来,日复一日却是相安无事,寤生也就渐渐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转眼便是盛夏。农历六月下旬正是流火季节,紫禁城几乎快成了一个火炉。康熙下令:去塞外避暑。于是皇上、太后、皇子、公主、侍卫、部分官员、一些正受宠的妃嫔,以及一众随侍的宫人,一行浩浩荡荡去了塞外的蒙古大草原。 曼雅也在随行人员之中,她身边伺候的四个宫人自是要跟随照顾。当寤生看着眼前碧草连天的旷野之景时,只觉得这一路所受的劳累与疲惫都值了。 虽是夏季,草原的夜晚却透着丝丝凉意。寤生裹了一件夹袍,慢行在芬芳阵阵的草地上。离主帐渐渐远了,康熙宴请蒙古贵族王公们的觥筹杯盏丝竹管乐之声也几乎听不见了。月朗星稀,天高地远,月华如水般自天边流泻,将静谧的万物裹入一层薄薄的银色中。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古时人?”如今同父母虽是时空相隔,可是头顶的明月星辰并未改变,这样想着,愀然的心绪才渐渐平和下来。 好久不曾呼吸到这样清爽自由的空气了,那还是高考结束,她家和阿默家一起参加了泰山自助游,登上山顶的那一刻似乎就同现在一样——心旷神怡,胸中开阔。她该庆幸,如今回想往事记住最多的还是那些快乐的经历,就连那丝钝痛也在慢慢地减少。闭上眼的时候,如果不是努力去想,她都快要忘了阿默的样子了,只留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脑中盘旋。她第一次觉得,健忘也是一件好事。 马蹄缓缓,哒哒声由远及近,寤生极目远眺,只看见渺渺月色岚烟中似有一匹马慢慢行着。隐约可见马上坐着一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寤生愣在原地,睁大了眼望向那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一人一马。 快到近前,马儿的前蹄似乎被什么突然一绊,马背随即颠簸了一下,那人就在寤生低低的惊呼声中坠了下去。 第05章不期而遇 此时离帐营已不算近,四周再无旁人,寤生犹豫了片刻,见那人一动不动躺在草地上,终是不放心地走了过去。 “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她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试探地问道,随即便闻见一股淡淡的酒气。那人俊雅的面庞在月色中显得有些苍白,一颗水珠挂在睫毛上如晨露般清莹剔透,秀丽的眉微微蹙着,仿佛有难言的愁郁萦绕在眉间化不开去。 这个人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是摔伤了?寤生心里一慌,伸手摇了摇他,“是不是受伤了?你忍着点,我这就去叫人来!”刚要起身,忽见那人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浸着月辉的眸光清冷淡漠,定定地落在寤生脸上。寤生被他盯得脊背发毛,但仍是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底气不足地问道:“你还好吧?” 那人翻身坐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整个动作流畅优雅,流露出一种天生的贵气。 寤生心中一凛,打量这人衣着,才知这人身份不简单,可刚才的举动已是逾越,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傻了。 “你真的没事吗?毕竟是从马上摔下来,说不准就伤到哪里了。”她担忧地望着他,“我还是去叫大夫来为你检查一下吧。” 那人微微怔忡,眸中的一丝迷蒙之色逐渐淡去。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马背,回头看了寤生一眼,淡淡道了句:“回去吧。”随即 分卷阅读1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翻身上马,向着帐地绝尘而去。 真是个怪人。寤生暗自舒了口气。站着吹了一会儿夜风,便转身慢慢向回走。 “站住。”这突来的一个冷冷地声音顺着风灌进耳朵里,令她打了个哆嗦。 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丘陵上坐着一人。渺渺月色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一丝冷若玄冰的寒意。 寤生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四爷吉祥。” 半晌听见那个冰冷而磁性的声音:“过来。” 心头一跳,她迟疑了半刻,最终咬咬牙走上前去,在小草坡前站定,依然是那幅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感觉到清冷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又回到她的脸上。她甚至能想象出面前的人那幅居高临下淡然不屑的样子,不知怎的就觉一股憋闷快要溢出胸膛。 片刻后,视野里出现了一抹暗色的衣袍,那人脚步悠闲的踱来,直到她的面前。 下颌忽然被捏住,令她不得不抬起头。这个动作让寤生立刻想到了从前电视上演过的恶少调戏良家姑娘的滥俗情节,可问题是面前的这个“恶少”并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反而极淡定,仿佛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寤生强压下给他一记左勾拳再来一个过肩摔的冲动,心想你还看个没完了,一咬牙抬眼瞪向面前的家伙,却惊愕的发现冷面四爷的眸中溢出淡淡的笑意来;只是透过这层笑意,又让寤生感到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凝在他的眼底,令他周身冷傲的线条多了一分憔悴。 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寤生静静地凝视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疑问。 胤禛似乎很乐于从她的眼底看到不同的神情流露,微微勾起唇角道:“这么容易就着急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寤生吃了一惊,又相当疑惑,实在想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得复又垂下了眼睑,轻轻道:“四爷说笑了。” 看来鸟儿刚从巢里探了个头,就又缩回去了。胤禛淡淡一笑,松开了手。闲来逗逗这丫头,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名字。” “寤生。” “几岁?” “十五。” 问这些话的时候这人的语气都极平淡,寤生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其实早已知道她的底细了,这会儿不过是要故意审问她而已。 “大晚上的不在帐篷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声音还是不紧不慢的透着一丝寒意。 “吹风。”寤生面上淡然,心里却很谨慎,生怕说了什么话被这人钻了空子去。 “吹风?那怎么吹着吹着就吹到太子爷跟前儿去了?” “太子?”寤生不禁抬头望向他,脑中闪过刚才的画面——那个披着一身月华踏碎玉瑶的飘逸男子,难道就是传说中性格暴戾的太子?那个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的清俊男子,难道就是那个骄纵成性的太子?!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传闻真不可信啊!还是说,自己只看到了事物的表象? “傻了?”胤禛不悦地皱了皱眉——她竟然敢在他面前走神,简直是把他忽略了个彻底。她究竟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一声清音打破了寤生的思绪,双眼终于对准焦距,才发现面前的人平常波澜不惊的眸中此刻似乎带了一层薄怒。 这又是哪里惹到这个冷面四爷了?她一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 胤禛逼近一步,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让寤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凝结的一层冰寒以及毫不掩饰的讥诮,他的声音低沉冷厉:“最好不要去招惹太子。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甩手离去。 寤生再一次狠狠瞪着那个背影,目光若能杀人的话,冷面四爷此刻估计早已成千疮百孔了。 “混蛋!”她忍不住骂出了声。 已经行了百米远的胤禛,忽然隐约听到风声送过来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走着,只是轻抿的薄唇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一层柔和笑意自唇角漾开——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蒙古王公以及一些部落族长为了迎接康熙一行,开展起了如火如荼的草原活动:赛马、布库、射箭等等真是热闹无比。 小桃拉着寤生,满脸兴奋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毕竟是头一回见这情景,不光是一向活泼的小桃惊奇连连,就连寤生也忍不住四处张望。大草原上的人生性豪放擅武,没有那么多繁冗礼数;若不是还有主子们约束着,那些随侍的宫女内侍们简直就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一样了。 “哇,寤生,快看!快看!你看那边!那一马当先的是十三阿哥了!好厉害!哇!一箭射中了靶心耶!!”小桃一副 分卷阅读1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花痴像,两眼都快要冒出桃心儿了。 寤生失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那边赛马的场地上一匹通体雪白的玉龙马遥遥领先,马背上是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马褂的少年,风神俊秀,英姿峥嵘。 “咦,你是……”突然有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盖过了那边喧闹的欢呼声。 寤生回过头,见到面前的少年,忙和小桃福身请安:“十四爷吉祥。” 十四不在意地扬了扬手:“在这里哪来那么多虚礼……”接着打量了小桃一番,“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小桃抿嘴一笑:“奴才叫小桃,是储秀宫的。” 十四一拍额头:“是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小桃啊!”眸光一转,看到一旁的寤生,笑意更浓,“你呢?叫什么名字?” 寤生微垂眼睫:“奴才寤生,是跟小桃一起的。” 十四的眸中闪过惊讶之色:“寤生?哪个‘寤生’?” “‘寤寐而生’的寤生。” 十四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只定定地盯着她瞧,神情中似乎带了一丝怜惜,到最后都化为了轻声一叹:“唉……好好的女孩子怎么要取这么个名儿?真是暴殄天物。寤生亭亭玉立形若皎兰,以后我就叫你阿兰。好不好?” 寤生条件反射地抬头,心中惊讶,又有些失神。仿佛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叫过她……那时的时光,恍若一梦,如今梦已醒来,叫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压下心中万般思绪,恭敬地低头:“谢十四爷赐名。” “阿兰,小桃,一会儿我也要赛马,你们可别走啊!”十四笑得像个孩子,清透的眼瞳如无暇的墨玉。 十四刚离开不久,绿竹满头大汗的跑来,将两人拉出了人群,跺脚道:“可让我好找!主子病了,你们倒好,得了个空就在这儿贪玩!快跟我回去!!” 匆匆忙忙回到曼雅住的帐内,只见她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阿圆正端着一个青瓷小碗喂她糖水喝。 “主子这是怎么了?”寤生见曼雅似乎有点发冷,拿了条薄毯为她齐腰盖着。 曼雅轻轻推开阿圆手中的碗,拿出绢子擦了擦唇角,微微一笑道:“没事,可能因为昨晚没睡好,刚才厥过去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别担心……”顿了顿又道,“昨夜我实在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你和小桃照顾了我一夜,也没怎么阖眼……我不是让你们这会儿歇着去么,怎么又来了?” “主子都病成这样了,奴才们若还歇着,像什么样子?”寤生见她这样实在放心不下,柔声问道“太医看过了没有?” “……我不想惊动皇上,就没有声张。” “主子,这怎么行?”寤生皱了皱眉。 “皇上这会儿想必是正和蒙古王公们议事。再说,他今天心情好,我不能搅了他的好兴儿……还是等明天吧……” “主子,得了病怎么能拖呢?要是严重了怎么办?”寤生好言劝道,“还是让奴才悄悄去通知太医一声让过来瞧瞧才好。” 曼雅沉吟半晌,才终是点了点头:“也好……” 不一会儿,太医就被请来了,刚要准备诊脉,帐外的小黄门尖锐的嗓音骤然响起:“皇上驾到——” 第06章无意生变 寤生没想到康熙会来,吃惊不小。听到这一声,忙随着宫人们一起跪了下去。 “这是怎么了?”康熙在榻沿上坐下,担忧地握了握曼雅的手,又对着尚跪在地上的太医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诊脉?你们也都起来。”寤生这才跟着众人一起平身。 “皇上事务繁忙,却还惦记着臣妾,臣妾真是受宠若惊。”曼雅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康熙按住了。 “你且倚着,礼就免了。”康熙磁性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柔和。 太医诊着脉,欢喜之色渐渐溢于言表,起身恭敬地行礼:“恭喜皇上,恭喜贵人娘娘!娘娘是喜脉,已经有一月了!” 康熙龙颜大悦,轻轻拍了拍曼雅的手背:“这些时日,就安心歇着,不要乱跑。若是闷了,就出帐去散散步,但不可走远了,以免累着。”目光又从侍立的丫头们脸上扫视而过,在看到寤生时停留了片刻,才正色道,“好生伺候你们主子,不可有半点差池。” 恭送了康熙,寤生才松了口气,心道:这康熙帝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威仪棣棣,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迫使人不敢抬头。 仅仅一天,曼雅有喜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随侍的几个妃嫔的耳里,甚至连太后也知道了。到了下午,德妃又差人来看望,听说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第二日 分卷阅读1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晚上,寤生刚服侍曼雅睡下,忽然有小太监来传康熙口谕:皇上让侍候雅贵人的寤生前去回话。 寤生心中微微吃惊,转念一想自己是曼雅身边的大丫头,皇上召她去问话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随即对那小太监道:“还请公公头前带路。” 到了康熙的帐殿外,小太监让寤生在帐外候着,自己先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跟在一个眉目慈善的中年太监身后出来。那中年太监笑道:“进去吧,皇上这会儿刚得了闲。”这人寤生见过,正是康熙身边的李德全李谙达,乾清宫的太监总管。 寤生福了福身,道了声谢,便掀了帘子低头走了进去。 康熙正倚在躺椅里,手上拿着一本书翻阅。寤生并未多看,走到帐中跪下行礼:“奴才寤生,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帐内静悄悄的,只偶尔可闻翻动书页的声响。康熙没有说话,寤生也不敢起来,只能垂睑跪着,视野所及之处,是一片明黄的衣摆。等跪了半晌,寤生都差点要打呵欠的时候,那个成熟悦耳的声音终于响起:“到朕跟前儿来。” 她膝行几步,到了康熙面前,这回连衣摆上的金丝绣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康熙问道:“曼雅今日身上可好些了?吃了多少饭?按时吃药了没有?可有出去散过心?” “回皇上,主子今天感觉比昨天利索了许多。早膳和午膳各用了一碗莲子粥,晚上还喝了半盏奶茶。药都按时吃了,傍晚的时候奴才扶着她在帐外走了走。” 康熙沉吟片刻,才道:“晚上喝新鲜的羊乳也就是了,奶茶还是白日里喝才好。” 寤生点头:“是,奴才记下了。” 康熙便不再说话,自顾看书。寤生没听见他让自己起来,也没听见他让自己出去,只好原地跪着,帐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寤生因为垂着睑,当然不知道康熙这会儿一只眼看着书,一只眼瞧着她。康熙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半晌,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开口道:“热。” 热?寤生的思绪早跑远了,脑中忽然接到这个信息,就像一匹脱缰的马忽然被套住来了个急刹车一样。她大脑急转,看见一旁小几上放着一把折扇,便道:“奴才为皇上扇扇吧。”心里却是纳闷:这气温,热吗? 康熙点头“嗯”了一声,又用下巴点了点身侧的小凳:“你坐那儿。” 寤生起身拿了折扇,告了坐,打开扇子轻轻为康熙扇起风来,这才有机会偷偷瞄一瞄这位历史上有名的皇帝。 康熙的侧面轮廓分明,极是英挺。双眉修长若剑,斜飞的眼眸微眯着,掩住了内在的光芒。在宁静的灯光下,整个气势于威严之中透着沉敛,深邃之中透着柔和。寤生发现他的脸上光滑红润,并没有因幼时出过天花而留下痕迹,想来大概是小时候用药除去了吧。 “朕的脸上可写有字?”康熙合上书,转过头来。 寤生一惊,连忙垂睑,一板一眼道:“回皇上,没有。” “抬起头来,看着朕。” 寤生迟疑了一下,咬咬唇,扬起眼波望向对面的帝王。康熙的双瞳中有光华闪烁,眼底溢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抚上寤生的面颊,拇指在她的唇角摩挲。 寤生浑身僵硬,扇扇子的手也停住了,就那么定定地举着,震惊万分的看着康熙,心头如揣了一只小鹿般怦怦直跳。 尚还在呆怔中,突然间,手腕上一股大力传来;“砰”的一声就撞进了康熙的怀里。寤生惊呼出声,奋力挣扎,反而被康熙紧紧箍住。 “不像,”康熙静静地瞅着她,眸中一派清明,“越看越不像……笑起来,就更不像了……” 寤生惊讶地看着帝王的双瞳,那里有不知明的光彩跳动,似是怀念,似是忧郁,又似是包容,令她竟连反抗也忘了。 “皇上,”李德全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了一丝迟疑,似乎是费了好大决心。 康熙微微皱眉:“何事?” “皇上,四阿哥有事求见。” 寤生不知怎的有放松下来的感觉,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康熙放开她,将刚才掉在地上的折扇拾起,慢慢合上后递在她手里:“这个拿去,你先跪安吧。” 退到帐外,她才终是长长地呼了口气。转头就看见四爷长身玉立的站着,那双如幽潭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夜风吹起暗色的衣摆,寤生忽然觉得,周围的一切在那一刻都暗下去、暗下去,只有这个人裹在一层薄薄月华中负手而立,高大的身影却在那片苍茫晦暗的背景下显出几分孤寂与萧索。 她竟一时看得呆了。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折扇上,眼底渐渐凝上了一层寒意,冷冷地斜睨了她一 分卷阅读1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眼,便与她擦身而过。 寤生打了个寒战,怔忡片刻,直到听见帐内传来问安的声音,才惊醒过来,逃也似的离去。 翌日清晨,她顶着两个熊猫眼伺候着曼雅梳洗,脑子里还是昏沉沉的。曼雅瞅着她,疑惑道:“怎么大清早的也没精神?昨晚没睡觉不成?” 寤生低眉为她梳着发,纤柔的手指像鱼一样在如瀑的青丝中穿梭着,摇了摇头:“昨晚因喝了茶,后半夜才睡着。” 曼雅的眸光闪烁了一下,伸手拿起妆台上的一小盒胭脂膏子打开,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到唇边尝了尝,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皇上昨晚召你去回话了?” 寤生心头一跳,手上却没停下,熟练地为她挽好发,“是的,皇上很关心主子,问了许多关于主子饮食起居的事。还问主子按时吃药了没有。” “还有呢?”曼雅的唇角溢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寤生垂睑摇头:“回主子,皇上只问了这些。”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便挨了重重的一下。曼雅回身而立,冷笑看着她:“你真把我当成那等好欺负的主子了?!你心里想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见我平日对你们和气,你就得意起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可就错了主意!!” 寤生的脑中空白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心中又惊又怒,极力忍住快要夺眶的眼泪,只咬牙沉默。小桃她们也都惊呆了,怔怔地望着挨打的寤生,手上的活儿也忘了做。 曼雅抓起一个装着胭脂的珐琅瓷盒狠狠地掼在地上,手指向帐外怒道:“滚出去!” 清晨的草原凉风阵阵,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寤生放眼远眺,见那天地交接处已被染上了一层橘红。霞光穿透云层,将晨雾一点一点的化去,映着草叶上的露珠也越发显得晶莹剔透了。 露水湿了鞋,她也不在意,漫无目的的走着。草原果然是个好地方,经这晨风一吹,心底的郁气也渐渐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些许茫然。 脸上还有些疼,心想大概是肿了,不觉叹气:如今平白无故受这种气,也只有忍着,哪像从前的自己那种阳光无畏的个性?然而死过一次,方知活着的可贵,若能平安活到出宫去,现在受些憋屈倒也值得。 渐行渐远,草木也逐渐茂盛,不远处便是密林。忽然间,前方草丛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寤生吓得忙止住脚步,心道:不会是蛇吧?待仔细看去,却看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寤生蹲下来,正好对上了一对水灵灵的圆眼睛,这才看清那东西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貂。 “哇!好可爱!” 小貂移近了些,在她面前停住,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寤生不觉失笑,伸出手去:“过来。” 那小貂歪了歪脑袋,片刻后又往前移了些,寤生刚要抓住那家伙,忽然从远处林间传来“砰!砰!”几声,惊起一群雀鸟。那小貂被这猛然一惊,一缩身撒腿就跑,往林中去了。 刚刚那分明是猎枪的声音。寤生急得大喊:“别跑!快回来!那里面危险!”又慌忙追了上去。可她哪里跑得过一只貂?等到了树林里,早不见了小貂的踪影。 她急得就近找了一阵,无意中抬眼一瞧,就见那只雪貂正趴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她呢。 “淘气……”寤生刚要迈步过去,忽觉眼角的余光里有什么一闪,心头猛地一跳,转头望去,正好看见远处一个身着宝蓝衣袍的少年伏在马上,拈弓搭箭神情专注,那寒芒森森的箭簇正对着树上的雪貂。 “不要!”寤生惊叫,这一声倒是惊到了树上的雪貂。那貂儿倏地一窜,向另一棵树跳去,几乎是与此同时,破空声“咻——”的响起,“砰!”的一声,钉入了雪貂刚呆的树枝上。 “住手!”她是真的怒了,顾不得许多,拾起一块石头像那马上的少年狠狠砸去,无奈隔得太远没有砸到,不过却是很好的转移了少年的注意力。 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即将到手的漂亮猎物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吓跑了,更可恶的是这女人居然敢捡石头打他,少年怒火中烧,顺手拈了一支羽箭向她站立的方向搭弓射去。 “小心!” 寤生还在因这突然的变数呆怔在原地,忽然一阵风呼啸而过,视角猛地转换,就被一股大力重重地带倒在了地上,急滚了几圈才停住。 “四哥!”那少年脸色大变,慌忙跃下马飞奔过去,对着地上的两人是真慌了手脚,“四哥,你没事吧?!” 寤生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别人的怀里,而更令她目瞪口呆的是——这个“别人”竟是四爷。脑中“轰”的一声,呆呆的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没事吧?有没有摔了哪里 分卷阅读1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有些好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某人,“若是没事,也该起来了。” 寤生陡然醒悟,脸上“唰”的一下红了,连忙笨手笨脚挣扎着从四爷身上爬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第07章是谁赠药 胤禛见寤生并未有哪里不妥,站起身望向一旁手足无措几乎要羞惭欲死的少年,皱了皱眉:“十三弟,你怎能这般不知轻重?刀箭无眼,这若伤了人,可是玩的?!” 十三垂下头,支支唔唔地道:“四哥,其实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谁让她那么胆大妄为……虽说刚才确实有些生气,可是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胤禛睨了一眼那支钉入树干的箭矢,见果真是偏了,面上才稍稍和缓了一些,只是声音依然透着严厉:“饶是如此,也冒失了。下次再不可这样。” 十三连连点头,对着胤禛展颜而笑,又忙上前整了整胤禛的衣袍,拍去他衣上沾染的尘土。 胤禛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寤生身上,眉心又蹙起来了:“我且先不论你冲撞皇子的罪名。你不知道很多人在林子里打猎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活腻了不成?” 寤生咬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才低声道:“奴才因为追一只小貂,才误闯了进来。十三阿哥要杀那只小貂,奴才一时着急冲撞了十三阿哥。四爷教训的是,奴才知错了……”还未说完,下颌被人捏起,眼前便是一张英俊冷冽的面孔。 胤禛冷笑了一声:“怎么挨打了?可是你主子打你的?打得真好。” 寤生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被突然刺痛了一下,凉意渗骨。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睑,将眸中所有的脆弱遮挡起来,只用挺直的脊背告诉对方,她还有那仅存的一点尊严和骄傲。 胤禛眸中玩味地淡淡一笑,松开了手,转头对胤祥道:“为一个丫头也浪费了不少功夫,咱们再不努力,就得空手而回了,我那杆琵琶鞘枪可就不乐意了。” 胤祥爽朗笑道:“四哥说的是,我这把弓也要嫌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这话虽是对胤禛说,目光却落在寤生脸上。 二人翻身上马,胤禛高高在上地睇了寤生一眼,冷冷道:“你今天冲撞十三阿哥的罪名且先记着。快走吧,别让我再瞧见你。” “四爷,十三爷,”寤生忙唤了一声,“若是遇见刚才那只雪貂,还请二位爷手下留情。奴才在这里先谢过二位爷了。” 胤禛勒住马,同胤祥对视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若我手下留情,你又当如何谢我呢?” 寤生咬着牙,沉默片刻,一屈膝跪了下去,连着就磕了几个头,竟是行了跪拜之礼:“奴才给二位爷磕头了,求二位爷能饶了那只雪貂,奴才将感激不尽!永远记得主子们的仁慈!” 胤禛见她这样,怔忡了半刻,随即只觉有一股怒气自心底涌起:很好,平日里不是很硬气么?如今为了一只畜牲,竟连腰都折了! 胤祥反而笑出声来:“好丫头,你这是在骂我们吧。若不放了那貂,倒是我们不仁慈了!” “奴才不敢!” “这林子里的畜牲多了去了,你能都护过来不成?” “护得一个是一个。” “饶不饶一只畜牲,那就要看我们的喜好了。”胤禛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便同十三策马而去。 寤生抬起头,恨恨地瞪着两匹马消失的方向,半晌后才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泥土,转身去了。 丫头们的帐内只有小桃一人在。见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又见她浑身都是尘土,忙拉着她问道:“这是怎么弄得?可是摔跤了?” 寤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小心摔了一跤。”又翻出自己的包袱打开,想找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 “咦?这是什么?”小桃眼尖,一眼瞧见一柄折扇露了出来。 “没什么……”寤生还来不及阻止,那折扇就被小桃拿走了。 “这不是男子用的扇子么?”小桃眼珠子一转,故意拉下脸,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今天可要审问你了。还不快从实招来,这扇子是谁送你的?哼,人家有心事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遇到什么事都瞒着我,连个风声也不透的,可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寤生叹了口气:“我何尝是想瞒你,只是这事儿说起来着实无趣,况且我到现在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呢。”随即就把昨日康熙召她问话的情景简单的说了,又只说这扇子是康熙见她回答的清楚明白随手赏她的而已,其余的皆略过不提。 “而已?”小桃惊诧地瞪圆了眼,“这扇子我记得从前在御花园听戏的时候,皇上就一直在用呢!想来是用惯了的东西。别的不说,单是这扇子上挂的玉坠子那也 分卷阅读1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是稀世之物了……居然就随手赏给你了!啧啧,你这家伙,命还真好!” 寤生脸上却没见一点喜色,将扇子随手丢在包袱里,一边换衣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这算什么命好,为了这东西白白挨了一耳光,你以为是多么光荣的事?” 小桃见她的左脸颊还微微肿着,心里也不好受,咬着牙狠狠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主子的,我看定是阿圆,昨晚也不轮到她值夜,你回来的时候拿着这东西,一定是被她瞧了去!” 寤生忙捂住她的嘴:“快别说了,仔细被听见。不然,连你也要挨罚了。” 小桃扯下她的手,嘟了嘟嘴:“人家是替你打抱不平嘛……” 寤生微微一笑,顺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岔开了话题:“主子今早的药可按时吃了?” “吃了。皇上晚膳要宴请蒙古王公以及夫人女眷们,随侍的主子们都得去,主子吃了药便先往德主子那儿去了,绿竹和阿圆两人都跟着伺候呢。”小桃见寤生眉间有些许困倦之色,笑着道,“你去歇一会儿吧,主子没有一个多时辰回不来,烧水、打扫之类的事我做就行了……” 正说着,忽听帐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请问寤生在吗?” “在。”寤生打了帐帘出去,见这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颇有些眼生,问道,“这位公公找我何事?” 小太监将她拉到一旁,从怀里掏出个精巧的小瓷瓶塞在她手里,“这是我们爷让我拿来给姑娘的,是上等的消肿膏药,姑娘可收好了。” 寤生听着这小太监说话虽然和气,可语气中却隐隐透着一股骄傲自信,非一般奴才可比。“请问公公,你们爷是谁?” 小太监咧嘴一笑:“就是十三爷。我是他身边伺候的,你叫我小顺子就行了。若是伤得不厉害,用了这药,只晚上抹一次,第二天就能消了……行了,爷还等着我回话呢,我先走了。” 寤生还没来得及道声谢,那小太监就去远了。她看着手中的瓷瓶怔忡了片刻,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进了帐去,就见小桃对她笑得春光灿烂:“你该不是早上出去遇到十三爷了吧?他可是个有名的怜香惜玉的主儿!嘿嘿,还真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寤生失笑:“你是越发贫嘴了。”心道:还怜香惜玉呢,她差点都成了那位爷的箭下冤魂了!忽然想起那会儿惊险的一幕来,那张英俊中透着冷傲的面孔倏忽间又出现在脑海里,心也跟着怦怦直跳。可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一想到冷面四爷当时的表情,她真想将他狠揍一顿才解气。 “你快歇着吧,我去隔壁了,主子的香袋儿我还没做完呢……你别忘了抹药。” 寤生答应一声,见小桃出去,才在床上躺下。倦意渐渐袭来,却迷迷糊糊地睡不踏实。也不知多久过去,猛然自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只觉得害怕,可细想究竟做了什么令人害怕的梦,却又想不起来。 打水洗了把脸,心绪才稍宁。又独自发了一会儿呆,就听见小桃在帐外道:“寤生,快起来,主子回来了。” 曼雅脸颊酡红,身上也带了股淡淡的酒气,一回来就忙要沐浴。“阿圆、绿竹在外面,小桃和寤生进来伺候。” 寤生照旧为她擦身,却一声不响地垂着睑。她想到孕妇不宜喝酒,对胎儿很不好,可遇到这种场合,曼雅若想滴酒不沾,却是不能,心里便有些恻然起来,也不知是对曼雅,还是对自己。 一只柔软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寤生抬眼,就见曼雅的双眸水光闪烁,不禁怔了一下。 “我今天打疼你了吧。”曼雅的眼圈微微红了,“我那会儿是晕头了。因阿圆一早来跟我说了那些话,也没细想,就不问青红皂白打了你……今天悔了一天了。” 寤生复又垂下睑,拿着毛巾的手并未停,只淡淡地道:“主子言重了。我们做奴才的,当然得事事为主子着想。主子心里不高兴,打我们几下那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主子能气顺了就好。” 曼雅咬了咬唇道:“你说这样的话,可是打我嘴了。我从来没拿你们当奴才看,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些?我原先以为只要能侍奉皇上,就能不一样了。可今天,看到蒙古王公为皇上献了两个漂亮年轻的女孩子,才知自己错了……今天这光景虽说比从前看着体面,可事实上也不过如此……我倒是羡慕你们,到底还能落个清白身子……”还未说完,竟落下泪来。 寤生暗自叹了口气,就连一旁加水的小桃听了这话也红了眼圈。 “主子可别说这样的话了,”寤生拿了条干净绢子为她擦了泪,“这话虽没什么,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会添油加醋地说出去,要是被皇上听见就不好了。主子可忘了当初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又何必后悔。每个人都 分卷阅读1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有不同的活法,谁最在乎自己、最爱护自己,就能比别人活得强些。主子现在何苦想那些有的没的,安心养胎是正经,万不可再饮酒了。” 曼雅听了这掏心掏肺的话,反而哭得厉害了,最后竟伏在寤生怀里大哭起来。 可怜了寤生只好维持着一个半蹲半跪的姿势,不仅要说好话哄着,还不敢乱动。都说怀孕的人容易情绪不稳,不能受刺激,看来是真的了。她在心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曼雅才是被扇耳光的那个? 第08章新帐旧账 从草原回来,这个夏季最热的时间也随之过去,寤生望向那片暗黄天宇之下的红墙青瓦画栋飞檐,微蹙了眉。孟夏午后的紫禁城,蒸腾着积累了一天的暑气,庄严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而在那壮丽巍峨的背后却又仿佛透出一丝腐朽之气来…… “阿兰,你做什么去?”十四胤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吟吟地拦在她面前,几乎吓了她一跳。 她垂下眼睫,中规中矩的行礼:“回十四爷,去德主子那里。” “去做什么?” “回十四爷,前段时间我们主子答应给德主子绣个新鲜样子,这会儿做好了,主子打发奴才给德主子送去。” 十四看着她长而微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轻抿的粉唇,还有被风吹的微有些乱的留海——明明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却隐隐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疏离,以及仿佛看透世事的淡定沧桑。他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疼,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握住了面前的人纤柔的手。 “阿兰,我怎么总没见你笑过?小小年纪,为什么总皱着眉?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还是谁欺负你了?还有,以后在我面前就称自己‘阿兰’,不要一口一个奴才奴才的,我不喜欢听!” 寤生心中惊诧,想要将手挣脱出来,却被他紧紧攥住,只好道:“十四爷,尊卑有别,奴才怎能越了规矩?还请十四爷松手,奴才还急着办事儿去。” “你……”十四被噎住,好一会儿才生气地道,“那你是想跟我对着来了?” 手被握的很疼,寤生叹了口气:“……阿兰不敢。” 十四的脸上立刻阴雨转晴,眸中也染上了一层笑意,忽然看见被自己捏红的手,顿时惊慌起来,“疼吗?都是我不好……我给你吹吹,吹一下就不疼了!”说完果真将寤生的手凑到唇边低头吹起来。 寤生抬眼看着面前这人认真无比的神情,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的天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弟弟,一朵笑容在唇边慢慢绽放开来,将整个面庞晕染的如夏花般灿烂。 偷看到这一幕的十四顿时呆住了,定定地望着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整个人就跟傻掉了一样。 寤生觉得好笑,脸上微红,抽出了手道:“十四爷若是没有别的事,阿兰就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一礼,也不管那个发愣的人,绕过他走了。 片刻后十四回过神来,转头望向那个袅袅背影,心里有什么像要膨胀开来,一种暖暖的感觉传遍全身。 “咳咳,十四弟,看什么呢?人都走了还看呢!小心扭到脖子了!” 十四闻言转头,咧嘴一笑,行礼作揖道:“八哥、九哥、十哥。” 刚才说话的男子走到近前,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斜瞅着他笑道:“十四弟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儿了?你不是喜欢像晚香楼里娇娘那种美艳型的么?怎么又对那种清丽单薄的感兴趣了?” 十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嗔了男子一眼:“九哥,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娇娘那种的了?!” “还说没有?上次是谁说‘晚香楼里就属娇娘好看’来着?”老九笑得更贼了,一丝春意自眉梢带出,更衬得他身姿倜傥,笑靥如花。 十四百口莫辩,急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又没有说喜欢她!!” 老九还要打趣,被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打住:“好了九弟,快别再取笑了,你要再说下去,十四弟就该跟你急了。”一身玉色衣袍的俊逸男子慢慢走过来,眸如星子,颜如渥丹,淡淡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脾。 “十四弟,那是哪个宫的丫头?长得还挺水灵的。”老十也凑上来,眨着眼问道。 十四瞥了老十一眼,唇边似笑非笑,却透出一丝冷意来:“怎么?十哥又在动脑筋了?” 老十伸手怼了他一下:“去你的,不过白问问,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么?” 胤禟掩嘴而笑,站在一旁看好戏;胤禩轻轻摇头,笑着道:“好像是储秀宫西配殿雅贵人跟前的大丫头。记得我有一次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似乎还见过她,但也没仔细看,因为那几日额娘身上不好,我心里着急,对别的事就没怎么留意。” 分卷阅读1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老十笑道:“是了,再标致的人也轻易入不了八哥的眼。” 胤禩失笑:“十弟胡说些什么?” 一旁的十四担心这几位兄长又要把话引到寤生身上,唯恐唐突了她,忙岔开话题:“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清音阁的戏要开演了,咱们喝酒听戏去是正经。” 老九将手中的折扇“哗”的一展,扇着风笑道:“十四弟说的极是,今儿有名旦沈清墨的《长生殿》,可是万万误不得的,咱们还是快走吧。” 一行四人刚从假山石径处转出来,还未走到千秋亭,就见一人身着象牙白的薄缎衣袍,一幅随常装扮,从他们面前匆匆走过。四人还来不及上前行礼,那人俊雅的身影就已经走远了。 胤禩与胤禟对视了一眼,微扬唇角:“这沈清墨果然是梨园的名人,迷他的人还真不少。” 胤禟不禁咂舌,脸上皆是回味之情:“唉,八哥还别说,那个嗓子,那个身段,那个模样……啧啧,恐怕无人能出其右了。” 老十颇不耐烦,撇了撇嘴:“太子也就算了,真想不通你们也好这一口!九哥家有娇妻美妾无数,怎的对个伶官儿也感兴趣?还有那曲子我也听不来,远不如咱们在草原上听到过的歌儿好听。难道这就是斯文人跟粗人的区别?我只知道清音阁那儿有好酒喝、有漂亮娘们儿就行了!” “哈哈哈……” 十四和老九很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倒是老八胤禩还能撑的住,轻笑出声:“十弟说的不错。” 老十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脸打岔:“咱们快走吧,去晚了怕连好酒也没了……” 四人一边笑,一边出了紫禁城去。 …… 寤生从德妃那儿出来,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日头渐渐偏西,霞光在天边一层一层的晕染开去,又将绛紫的光芒缓缓洒下,辉映着大地的万物。她慢慢走在石径上,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四哥,前日听说四嫂身上不好,这两日可好些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窜进了寤生的耳中。她微微一怔,想到不远处的两人,忙矮了身,蹑手蹑脚藏到旁边的假山后,只盼望着那两人能快些走开,千万不要看见她才好。 果然,接着就听到那个令她痛恨却又不得不承认相当磁性悦耳的声音:“是前两日不留神中了暑,现在已经大好了,多谢十三弟惦记着。” 胤祥轻叹了口气:“皇阿玛这次去塞外避暑,不是让四嫂也去散散心的吗?谁知那会儿她身上也是不好,没能去成。后来又听说好些了……我上次去探望四嫂,就发现她瘦了好多,想是思虑过重吧。如今怎么又病了……唉……四哥,我见你也瘦了不少,还是要保重身体。前些时候在塞外,你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可是我知道……” “十三弟,”胤禛打断了胤祥的话,淡淡地道,“生死由命,不是人力能够阻止的,你以为,我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可是……”胤祥似乎还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最终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好吧,四哥,我相信你就是。” 寤生在一旁的假山下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极是纳闷:莫非老四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听胤祥的口气,那拉氏身体不好,老四也瘦了……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脑中有一道光亮倏忽闪过—— 天!她差点发出声来,慌忙捂住了嘴——她从前虽然是理科生,大学里也学的是工科,但是却很喜欢历史,读了不少史书和典籍。若是没有记错,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胤禛的长子弘晖就殁了,年仅八岁。记得当时看到这一段记载的时候还唏嘘感叹过。 心中是说不清的滋味,似乎并不好受。她能感觉到那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在世人面前永远是一幅冷傲肃然的姿态,拒绝一切温情的被人仰望着。只是内心呢?还是会感到疼痛,感到疲累的吧。因为再坚强的人,心中也总会有那么一根脆弱的弦。 寤生久不能回神,半晌,也不知那厢的说话声是何时止住了。她又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那两人已经走了,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 谁知还没等她转过身,只听见背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听墙根很过瘾吧。” 她浑身僵住,定在了原地一般。心里暗暗叫糟:这人为什么每次都悄没声息的,莫非是鬼不成?! “连规矩也忘了?还是不把爷放在眼里?” 没有半点波澜的话语令寤生打了个寒战,心想反正横竖是个死,咬咬牙慢慢转过身,低眉道:“奴才冲撞了四爷,请四爷责罚。”说完便跪了下去。 胤禛看着面前的人一幅任人宰割听之任之漠然疏离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皱了皱眉,面上更是阴沉了几分:“ 分卷阅读1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起来说话!” 寤生心中虽有几分疑惑,但仍是很听话的站起身,依然挺着脊背垂睑而立。此时的两人相距不足一尺,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按下撒腿就跑的冲动。 胤禛微微倾身,低下头凑到她的耳畔:“上次你冲撞十三阿哥的事我还记着呢。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罚你,才能让你长点记性呢?”口中的热气轻轻吐在她的面颊,令她的脸瞬间红透。 第09章无语惩罚 寤生的一颗心差点要跳到嗓子眼,她攥紧双拳,咬着唇不说话。 胤禛站直身,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耳垂上,不知怎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唇角也慢慢勾起: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丫头的羞涩模样,似乎还挺可爱。这样想着,便抬起手触上了她的面颊。 寤生瞪大了眼,脊背一僵,动也不敢动,心道:这混蛋又要做什么?!该不是又想出来什么鬼主意名为惩罚实为折磨她吧?!这人好像看不顺眼自己很久了。 “怎么才能让你长记性呢?”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在她的耳垂摩挲着,胤禛波澜不兴的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听得寤生一阵毛骨悚然——她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女孩子最迟十岁左右就得穿耳孔,你怎么没穿?” 寤生一愣,半晌道:“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大约是家里的孩子太多,没顾上吧。”从前的寤生在家里过得并不好,大概早被家里人忽略了吧。 胤禛也不再问,手指放开她的耳垂,从腰间摸到一个香袋,打开将什么东西倒在左手上。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又将香袋顺手揣进了袖中。他伸手一拉,将面前发怔的人扯进了怀里。 寤生终于看清了他的左手里是什么东西——竟然是一对很小巧精致的翡翠珠子的耳坠。心中狠狠地一跳,冷汗就冒出来了:不、不会吧…… 胤禛一手环着她的颈,将她整个揽在怀中,脸颊离她的脸颊也不过寸许。这种超乎想象的姿势,令她大气都不敢出,大脑空白一片,完全呆掉了。 “别动,扎歪了以后就不好戴耳坠子了……” 低柔的声音如同蛊惑一般在耳侧响起,寤生还未反应过来,右耳垂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啊……痛……”这混蛋居然、居然就这样把她的耳垂给扎了?!这家伙究竟有没有一点常识啊?!且不说这人脑子进水了突然要给她扎耳孔,他知不知道扎耳孔的针要提前消毒啊?!!她用力挣扎起来,但无奈她那点力气对付十七绰绰有余,对付这个混蛋老四简直就是徒劳。然而胤禛接下来的举动令她瞬间石化,完全言语不能了。 “别动……都流血了……”胤禛伸出舌尖,轻轻舔掉了新扎的耳孔里冒出的血珠,眼底溢出淡淡的疼惜。 接着,左耳垂上传来的刺痛终于令寤生惊醒,眼泪跟着流了出来——怎么能这么痛!这个混蛋!还敢对她如此非礼! “以后在我面前就称自己的名字。”他松开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唇角漫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消肿的药还没用完吧,那药也有消炎的功效,每晚抹在伤处,用不了几天就好了。只是这副坠子最近不要取下来,不然你这痛就白挨了。这坠子也小巧,即使睡觉戴着也不碍事。” “……”寤生努力压下心中的滔天愤怒,自己扯袖子擦干了眼泪,低眉福了福身,“四爷若没有别的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我刚刚说的话,这么快就被你当成耳旁风了?”胤禛蹙着眉,眸中的笑意一点一点的冷却。 “奴才……”寤生闭了闭眼,半晌暗叹了口气,“……寤生不敢。” 只听面前的人冷笑了一声:“你无论怎么挣扎,最后还不是得服软?早知如此,何必最初受那么些苦头?” 她正低头看着地面,闻言淡淡一笑,唇角溢出一丝嘲讽的意味,片刻后低声道:“寤生只是不想忘了自己是谁。”说完福身行礼,转身离去。 若是因为这再给她加上个“不敬皇子”的罪名,那她认了便是。 疾步走了很远,等转过一道角门,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算是度过一劫,也同时庆幸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被别的宫人看见。尽管那人早已经瞧不见了,她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望了望。耳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愤愤地低咒了句“混账”,头也不回地往储秀宫去了。 寤生将鬓角的发丝梳下更多些掩住耳垂,如此小心谨慎的过了三四天,终是把扎耳孔的事忽悠过去了——除了跟她总在一处的小桃,其他人包括曼雅都没甚在意。当然,免不了又被贫嘴的小桃私下里取笑了几回。 “你且不用说我,”寤生倚在床栏,打住正在宽衣的小桃的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腰间,“你常戴的那个小荷包呢?不是宝贝的跟个什么似 分卷阅读1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么?怎么突然不见了?” 小桃唰的一下红了脸,一边磨磨蹭蹭地褪了中衣,一边支支唔唔地道:“丢、丢了……” “丢了?你这么细心的人也会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弄丢了?”寤生往床里让了让,小桃熄了灯,摸上床来躺下。 “我、我不骗你……真、真的丢了……” 寤生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丢就丢了,脸红什么?说话怎么也结巴了?”若真是丢了,这家伙定会在她面前抱怨,可现在居然一声不吭,想也是送人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你……你就欺负我!”小桃嘟了嘴,拍下她的手,翻身面向床外再不理她。 寤生会意一笑,也不辩驳,褪了中衣梭进薄被里,闭上眼准备迎接周公的召唤。 正快要迷糊的时候,感觉到旁边的人动了动转过身来,片刻后,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被太子爷拿走了。” “什么?”寤生倏地睁开眼,惊诧地转头望向她,“你什么时候……” “那日还是在草原的时候,下午我去领了东西回来,路上遇到太子爷……那会儿他正着急呢,好像是把装散香的荷包弄丢了,还说马上就要用,跟前的人连忙都去找去了……我见他焦急万分,想到自己的小荷包里装着散香,一冲动就过去说了……” “然后呢?” 小桃咬咬唇,继续道:“我那个虽不是什么上等的东西,但也是干净的。太子犹豫了片刻,因为实在着急要用,也等不及那些随从们了,打开看了看见是好的,便拿去了……好像那时他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了句‘委屈他了’,就走了……” 寤生疑惑不解:“你知道他拿散香做什么去了?” 小桃沉吟片刻:“大概是祭什么人去了吧……太子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他跟前伺候的小公公追过来,其中一个抱着酒壶酒杯,另一个怀里捧着小香炉,还有一个大概是拿着一小包散香和别的东西——反正闻着那味儿挺像。问我太子爷往哪里去了,我指了路,他们一溜烟就去了……再后来过了几天,又遇到太子爷——我本不敢去要的,但实在舍不得那个荷包,就壮着胆子问了……结果太子笑着说他挺喜欢这个荷包的,跟他常穿的衣服也搭配,问我能不能送给他……” 寤生不禁轻笑了一声:“你是又犯花痴了吧。” “你……”小桃气得打了她一下,“他一个太子,拉下面子来问一个奴才能不能把随身的东西送给他,你说我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我能说‘不’吗?只怕我要说了个‘不’字,你就再见不到我了吧!” 寤生见她真动气了,忙劝道:“好了,我逗你玩呢,你怎么真生气了?瞧把你急的。小点声,你真想让别人都听见啊?” 小桃“扑哧”一声笑出来,嗔了她一眼:“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总欺负我……”说着脸上又发起烧来,嗫嚅了几下,才道,“……其实,我那会儿也愣了——我从没见太子笑过,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冷漠表情,可没想到笑起来这么温润和蔼,就像……就像小时候我见过的春风吹过桃林,漫天桃花飞舞的景象,只觉得美极了……我又见他腰间正挂着我那个荷包,想也没想,就傻傻点头……” “我说什么来着?”寤生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着道,“让我说着了吧!”她忽然想起那日草原上第一次看到太子的那一幕,心弦微动:真不知道那样的人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呢! “好了,我今儿都告诉你了……”小桃掩嘴打了个呵欠,为她拉了拉薄被,凑近看了看,“……耳朵还疼吗?今天抹药了没有?” “已经好多了,抹过药了。” 小桃点点头:“即使好了,这耳坠子也得多戴些时候,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寤生想着这个就来气,她真想把这坠子扯下来摔给那人,可又不愿意自己白白挨了疼,再说,她躲都躲不起,怎么会傻到再往枪口上撞?! “呵呵,”小桃笑出声,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我看啊,四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呵呵呵……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四爷也有七情六欲呢!谁说他不会下功夫?真下起功夫来,依我看,比十三爷还厉害呢!” 寤生又好气又好笑,拧了她一下:“死丫头,你又知道什么了?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害臊!……快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小桃呲牙咧嘴地告饶,见寤生不理自己自顾睡了,嘿嘿一笑,靠过去偎着她也睡去了…… 夏末之夜的紫禁城陷在一片温柔醉人的静谧里,熄灯的熄灯,守夜的守夜,偶尔有几个巡夜的宫人、侍卫悄无声息的走动着。这时候,也只剩下乾清宫暖阁里还是亮如白昼的了。 康熙批完了奏折,一边揉着额 分卷阅读2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角,一边顺手从几案边抽出一本书来翻看。一旁侍候的李德全向门口做了个手势,就有两个小太监躬身进来撤了已经凉掉的茶盅,重新上了一碗沏的淡淡的龙井。 这两个宫人刚退出去,就有敬事房的总管顾问行端着一个很大的边角雕花的红木盘子进来,低着头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右手拿着书,眼睛也没移开,左手伸到盘子里,随手摸到一个绿头牌子。 一旁的李德全瞅了一眼,见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常在名号,微微冷笑了一下,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康熙正要拿起那个牌子,眼前忽然鬼使神差的出现了一张清丽的面庞,心中一动,接着摆了摆手,翻了一页书,才漫不经心地道:“传寤生。” 顾问行与李德全俱是一愣,不过李德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表情,顾问行还想要问清楚,忽然听见外面宫人传报:“皇上,李大人连夜递来了折子。” “进来。”康熙放下书道。 顾问行见皇上有国事要处理,只好忍住了疑问,行礼跪安了。 第10章侍寝风波 寤生正在和周公一边钓鱼一边聊天呢,不知被谁推了一把,一个跟头从钓鱼台上栽了下来。 她揉揉眼,好半天才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就见一只小手在眼前晃。“……醒了吗?快起来!外面来人了,是乾清宫的人,说是皇上传你去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啊?”寤生的大脑短路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小桃急得伸手拉她起来,为她披上衣服,又忙去将门打开。外面的小太监捧着东西站在门口,低头恭敬地道:“寤生姑娘,皇上今夜召您侍寝,请速速沐浴更衣。” “侍寝?!”寤生和小桃几乎是异口同声叫起来。两人惊骇地瞪大了眼面面相觑,完全懵了。寤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会不会、会不会是传错了……”小桃晕乎乎地问。 领头的小太监一眼横过来:“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这些奴才活腻歪了敢擅传圣旨呢?还是另有所指?” “我……” 小桃还没来得及说一个“不”字,那个公公又把话接上了:“姑娘还是快些服侍寤生姑娘沐浴更衣吧,若误了时辰,惹得万岁爷不高兴,不仅你们活罪难逃,还要牵连我们这些人受罪挨罚!!” 小桃咬了咬唇,不敢再辩驳,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寤生手上:“寤生,你喝点水清醒一下……”才起身出去跟着两个小太监一起为她准备沐浴的水。 寤生脑子里空空的,手里握着茶杯呆呆坐着,等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屋内蒸气缭绕,小桃关了门,拿着衣服在她旁边坐下。 “……寤生……沐浴吧……” 她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心中一点点的凉透,只觉寒意渗骨。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进茶杯里。 小桃一下子慌了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劝,眼圈也跟着红了。 “小桃,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小桃半晌没动,寤生垂着睑,自嘲地扬了扬唇角,“你以为我会想不开么?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对我来说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一定会被扣上个“不知好歹”或者“不敬”的罪名。但正因为是小桃,她才愿意并无顾忌地说出来,小桃一定会明白她的心中所想。更何况,她又怎会傻到即救不了自己又要去连累别人? “那……那我出去了……”小桃担忧地望着她,最终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出去。 难道她穿越到清朝就只是为了做后宫中所有牺牲品里的一个吗?寤生不无讽刺地想。默默沐浴完,面无表情得换上小太监拿来的薄缎旗袍,等到终于鼓足勇气打开门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命运弄人——说得就是她这样的吧。 坐上软轿的那一刻,她听见正屋里传来茶碗摔碎的声音,清寒的眼波扬起,也不过往那亮起昏黄灯光的屋子扫了一眼,轿帘就放了下来。 从储秀宫到乾清宫并不算近,小轿轻轻摇晃,如同一只挤不进一丝微风的盒子,在大海上沉浮漂荡。她不知道今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只是在希望尽灭的这一刻,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呢? “落轿——”外面的内侍似乎是在努力沉着嗓子,但是尖刺的尾音仍然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下了轿,也不知走了多久,被带进了康熙经常歇息的一间暖阁。橘光摇曳,洒下一地昏黄。她闭了闭眼,心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只剩下丝丝苦涩揉进愁肠。 小太监们都退了出去,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人。隔着珠帘,能看见内间一张挂着明黄绣 分卷阅读2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金帐幔的大床,于古朴中透出隐隐的大气奢华。 独自在屋中怔怔站了很久,她慢慢走到几案旁的椅上坐下。让心情一点一点的平静。 默默枯坐了半晌,渐渐觉得无聊起来,看见几上整齐地搁着几本书,随手抽出一本翻看。 记得从前还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因为家族的熏陶,从小练得一手好字,古今中外的典籍也看过不少;只是到了这里后,每天都是规规矩矩做一个宫女,别说写字,连一本书都没有见过,生生将爱好阅读的性子压制下来。这会儿见了书,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书名是两个大大的字——《庄子》。寤生颇感意外:康熙也读这个?真是人不可貌相。随即又不禁轻轻摇头,崇奉孔孟之道的帝王去读庄子,也不过是无聊之时的心血来潮吧,所谓聊胜于无而已。寤生叹了口气:真是糟蹋了这书了。 她很喜欢庄子,书中的很多篇很早就能熟读成诵,每一次看,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庄子的哲理,在于朴素之中透出深刻,又于淡泊之中透出绝望。细细咀嚼,总会在心神震动之时感叹生命的苍凉,又会在会心一笑之时不觉滴下泪来。 信手翻开,句句读来,不知不觉融入其中,竟连周围的一切都忘了。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灯下手捧书卷的清丽身影,柔和的橘光洒在她的脸上,晕出一层透明而炫目的淡蓝,模糊了轮廓,轻盈飘渺地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时候的寤生正读到庄子鼓盆而歌送妻升遐那篇,轻轻叹息了一声,唇角却浅浅勾起:黑色幽默的创始人,大概是庄子才对吧。 康熙心中一动,眸中溢出浅浅柔和笑意。悄悄扬了扬手,身后的李德全立刻低头躬身,带着其他的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寤生正要翻页,感到余光中似乎多了什么,抬眼望去,不禁怔住。片刻后猛然醒悟到此行的原因,一抹惊慌从眼底掠过,忙丢下书站起来。心里却感到有些不适,一想到一会儿会发生的事,她就浑身不自在。 康熙走过来,在离她不到三尺的距离处停住,目光扫过几上的书,微微惊讶:“你识字?” 寤生暗道不好,怎么把这茬儿也忘了?脑中急转,低着头道:“回皇上,小时候遇到一个游学之人,学了几个字。” “学了几个字,就能看懂《庄子》了?” 寤生心中一紧,努力镇定地淡淡一笑:“奴才怎么看得懂《庄子》,不过是温习曾经学过的字罢了。” 话音刚落,手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条件反射地想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了。 “在朕面前,不要叫自己‘奴才’,就叫名字。”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帝王微蹙了眉,“这样的天气,手怎会这么冰?”说着,另一只手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瞅着她看,“是不是着凉了?” 寤生不自在地转开脸:“谢皇上关心,寤生很好。至于手冷,大概是体质偏凉的缘故吧。”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穿越的后遗症,体温比别人的体温要低,即使是大夏天,手脚都是凉凉的;到了冬天,就更是冰凉无比,畏寒的毛病也是半年前落下的。 康熙将她揽进怀里,轻轻问道:“冷吗?” 寤生心中惊跳,手臂抵在帝王的胸前,完全戒备的姿势,连连摇头:“不冷!” “呵呵……”康熙看着她绯红的双颊,羞涩的神态,心神一荡,柔软的唇就落了下来,吻上了她的面颊。 “不要!”感觉到帝王渐渐粗重的呼吸,寤生顿时惊惶无比,这才意识到了危险的讯号,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 原来是只野猫。康熙显然很享受怀里人的反应,还没有哪个女人在他面前会是这个样子,只觉得有趣非常。 寤生哪里知道帝王的心思,惊惶之余就剩下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了,无奈被箍得死死的使不上拳脚,心里一急想也没想就一口咬在了康熙的胳膊上。 “你……”夏末时节穿的都不厚,康熙不免吃痛,一把抱起她,几步走到里间将她扔到了床上。 寤生突然离了束缚,眼看着某人就要变身大灰狼,倏地跃起,一个手刀就劈了过去。 但她显然低估了康熙的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只觉手腕一痛,眼前的景物迅速一转,就重重地跌趴在了床上,手臂被康熙扭在了身后。 “啊……”好痛!她不禁叫出了声。 康熙的唇落在了她的颈后,轻声笑道:“朕一点儿也不介意先来点激烈的前戏。” “你这个流氓!你混蛋!”寤生再也淡定不了,气得破口大骂,“你快放开我!你还要不要脸啊?!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随时都能发情?!你、你、你都跟我爹一样大了,还这么无耻!!再说, 分卷阅读2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我也不是谁的替身!!!” “放肆!”康熙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蹙着眉揽住她就要去解她衣服上的盘口。 寤生急了,更加拼命地反抗起来,一扭头对着康熙的手臂就又狠狠咬了下去,并且死死咬着再不松口了。 “死丫头,你是属狗的?!”康熙又好气又好笑,“松口!” 寤生瞪着一双泛着水光的晶莹清澈的大眼望着康熙,紧紧咬住动也不动,大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么一折腾,康熙原有的兴致就全没了,只是看着面前这个有着受惊的小兽才有的戒备眼神,心底某一处像是有什么要溢出来,满满的疼惜。 “好了,朕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松口好不好?” 寤生对于这突然变得柔软的语气有些不适应,怔忡了片刻,心道他是皇上,怎么说也是金口玉言,索性就相信他一次吧。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已经变得麻木酸疼的牙齿。 颈侧的盘扣被扯坏了两颗,精致如玉的锁骨若隐若现;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更显得单薄了;鞋子也在刚才的挣扎中掉了,露出一双雪白健康的纤足。康熙叹了口气,伸手拉过床里的薄被为她披在了身上。 寤生还条件反射地要躲,但见他并没什么不妥的动作,才将一颗心慢慢放定了,抓住薄被将自己裹紧了一些,往后缩了缩身。 康熙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道:“你讨厌朕?” 寤生想了想,摇摇头。 “怕朕吗?” 寤生又想了想,摇摇头,又察觉不对,忙点了点头:“有点儿。” 康熙被逗乐了:“别人都很害怕朕,你怎么只是‘有点儿’?” 寤生这回想也没想:“皇上也是人。” “呵呵……”康熙的眸中溢出浓浓笑意,“你既然不怕朕,为什么这会儿坐那么远?” 寤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她是心有余悸好不好?! “过来。”康熙命令道。 犹豫了片刻,她咬咬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挪了过去。皇上都是说话算数的,他应该不会再化身为兽了吧;再说,这当口,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 康熙一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柔声问道:“冷吗?” “不冷……”不得不说,这个姿势很舒服,而且也暖和了许多。看着康熙的眼中柔和而清明的光彩,心中的那丝戒备也渐渐褪去。睡意紧接着就来了,也难怪,刚才的那番挣扎实在是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她攥了攥拳,努力打起精神。 “……你这丫头啊,最初总让我想起她来,可是后来慢慢观察,发现你一点儿也不像她,除了一样的善良,干净。对你观察的越多,朕也就越放不下心……”听见怀中的人发出均匀缓慢的呼吸声,康熙低头一看,不觉失笑:这丫头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朕该说你什么好呢?真不知道你是笨呢,还是胆大……”然后起身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了床里,又扯过一床薄被为她盖上。 康熙俯身看了她许久,也没叫人进来伺候,自己宽衣并熄了灯,放下一半的床帐,上床歇息了。 躺在床上,听着旁边熟睡的人静静的呼吸声,心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宁和,帝王的唇边噙着笑意,第一次很快的入睡了…… 第11章御前上任 寤生一觉醒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侧的被褥,犹自迷糊地笑了笑:“小桃,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奇怪,这床怎么变得这么柔软…… 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清明,她揉揉眼转过头去,看见床边的帝王已经在侍从们的围绕中穿戴整齐。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今天朕许你多睡一会儿,在朕下朝前去清茶房领事即可。” “清茶房?”寤生裹着被子呆呆地坐起身,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康熙笑看她一眼,什么也没再说就走了,绥绥独立的背影让人感觉很精神,仿佛突然年轻了十岁。 寤生还在发懵,一个小太监满面堆笑地道:“姑娘,万岁爷封您为御前宫女,清茶房领班,今日就要上任了。万岁爷嘱咐,这会儿天还早,让您再歇息一会儿。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一声,外面有人侍候着呢。” “御前宫女?”寤生的嘴里够塞一个鸡蛋。这也太夸张太突然了吧,那岂不是说今后每天她都有幸能看到龙颜了?让她天天对着一个心思叵测的九五之尊,有多累是她想象不到的,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轻松。“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又不是没有听说过。 小太监们都出去了,室内又恢复了静谧。她恼恨的抓了抓头发,脑筋转了N个弯,最终也只有“认命”这一个 分卷阅读2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想法最说得过去。 现在的她是无助的,所有的规划都被打乱,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更不敢想象十年之后的她会是怎样的光景,那唯一的愿望她都要怀疑自己能否守住。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果然不会按照原本希望的轨迹发展。现在的她,没有选择的权力,没有掌握命运的权力,有的只是服从和接受。 清茶房是御膳房的一个机构。清茶房的宫人通俗来说就是端茶递水的,而其中领事的御前宫女就是专在乾清宫为皇上端茶递水的,兼领导着其他几个宫人,其余的事一概都不用管。皇上喝茶是有讲究的,早上喝什么,中午喝什么,晚上喝什么,夏天喝什么,冬天喝什么,逢年过节正经日子又喝什么……那都是乱不得的,还有什么时间吃茶也都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规矩虽多,所幸自她大半年前一到这宫里就学着大大小小的繁缛规矩,相比较而言,如今就轻松多了。但因为现在是直接伺候帝王,半点纰漏都是不能出的,比从前更需小心谨慎才行。寤生梳洗完,换好新发的衣裳,一上任,御膳房总管常公公就拿着个小册子不厌其烦的给寤生讲规矩。 常公公长得圆鼓鼓的,乍眼一瞧就像个饭团儿一般。寤生听着耳边念经的声音,瞅着他那双快要找不着缝儿的小眼睛,心中暗忖这御膳房里可捞的油水果然不少啊。 常公公念完,小眯眼睛努力睁了睁,一眼扫过来:“姑娘可都听明白了?” 寤生回神,忙点头:“都听明白了……不过有些地方没记住,公公能否把这册子让寤生再看看,有些地方还是记牢些好。” “你识字?” “识得一些。” 常公公掏出帕子使劲擦了擦汗,只看见一堆肉的眉心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没好气地把册子塞到寤生手里:“不早说!真是浪费口舌!皇上下朝之前都得记住喽!” 寤生连连答应,忍住笑,目送着常公公饭团儿一般的身影离开了。 刚刚将册子上的内容看完,记了个大概,就听见外面道:“皇上御门听政结束了,马上要在暖阁议事,等着上茶。” 寤生忙收起册子,将刚才温着的茶碗取出来,用干净绢子擦干水摆好。御膳房的副总管公公亲自示范,一边接过底下人递来的装着烧滚了水的铜壶沏着茶,一边道:“这个时节皇上都是喝龙井,早上这一道茶要稍微浓些,还要泡第二次的才出颜色。”寤生见那秘色瓷茶碗里的果然比别的青瓷茶碗里的茶要浓些。 “今儿来议事的有太子爷,三爷,四爷,五爷和八爷,还有两位大臣……好了,时候差不多了,端去吧,小心着点。”副总管沏好茶,嘱咐了两句,一个小公公将茶碗依次在托盘上摆好。 寤生看了和气的副总管一眼,福了福身,又对那端托盘的小太监微微一笑:“走吧,慢着些。”那小太监常做这工作,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到了暖阁外,门口的李德全轻轻点头,寤生接过托盘,垂着睑走进去。 里面的人正在议事。康熙坐在炕上的矮几前,一边拿着本折子在看,一边听一位大臣汇报今年直隶顺天、河间两府百姓受灾的事,眉头微微蹙着。 寤生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碗底和几案相触时发出很轻微的响声。然后又退到下手,从太子起依次奉上。她看见四爷的左手上缠着白布,端茶碗的时候也有些不灵活,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默默退了出去,在门外侍立着。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康熙让其他人跪安的声音,接着暖阁的门打开,里面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来。百无聊赖的她低着头在心里默数:一个,两个,三个……六个。 半晌过去,眼帘中出现了一抹深绛底色的吉服衣摆,下面是一双青锻朝靴。见这人并不离开,寤生颇觉疑惑,沿着朝服上间饰祥云的织金四爪蟒绣纹缓缓向上看,正对上了一双冷凝遂然的眼,她心中一惊,却镇定的低眉福身:“四爷吉祥。”目光又落在那缠着白布的左手上,心底泛起丝丝异样。 对面的人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她想起那天偷听到他和胤祥的对话,猜测着那些时日他消瘦憔悴的原因,迟疑片刻,终是道:“四爷……请保重……” 胤禛心中一颤,却仍冷笑了一声:“不得不说,你很有手段。今天这一步,考虑很久了吧?”他来到她的面前站定,与她也不过半步之遥。微微倾身,低下头凑到她的耳畔,用了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缓慢而轻佻的声音,“其实,我很好奇的是,你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快就爬上了皇阿玛的床?” “你……”寤生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可还没等她说一句话,那人居高临下的睇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寤生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气得浑身发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使劲咬着牙,才将眼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分卷阅读2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想起要收拾茶碗,努力定了定神,才低头躬身走进去。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寤生悄无声息的收了茶碗,又见秘色瓷茶碗里的也只剩了半盏,便一起收了,去沏了一碗新的来。 “眼圈儿怎么红了?谁欺负你了?”康熙将她打量了一眼,问道。 寤生摇头:“沙子迷了眼睛。”面上沉静的看不出一丝破绽。 “以后小心些。” “是。” 康熙看着她乖顺的模样不觉扬唇:“去歇着吧。” “是。” 还没回到如今单独住的小屋,就见小桃抱着个包袱在御膳房角门外的槛上坐着,看见她,笑吟吟地唤了一声:“寤生!”起身跑了过来。 “刚才有个公公来让我把你的东西收拾了给你送来。”小桃将包袱塞到寤生怀里,又凑到她耳边,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我私底下问了那公公,他偷偷告诉我皇上昨儿夜里没碰你,对吧?” 寤生点头:“嗯。” 小桃咧嘴而笑,笑容如春日的阳光般灿烂:“这样就好了……当初你跟我说的,咱们要一起出宫去,我还记得呢,你可别忘了。不然,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寤生心里暖暖的,抱住小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由衷的笑笑:“我说过的话,怎么会忘,你放心吧。咱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出宫去的。” 送走了小桃,寤生回到屋里,看着床上叠放整齐的崭新衣物,还有一双花盆底子鞋,顿时犯愁。她拿起那从未穿过的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勇气穿上试试。想她以前连高跟鞋都穿不惯的,这鞋穿起来貌似比穿高跟鞋的难度大多了。可是御前宫女不穿这个,是不是也太不成体统? 咬着牙换上,在屋里练习着走了几遍,终于能够比较顺利的走路了。等到穿着这鞋一整天忙下来,寤生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绷到坏死。 日子没两天又归于平静,重新按部就班的生活令她都要开始感叹自己的适应力之强了。 “阿兰,你怎么到这儿来当差了?”十四胤祯刚出了暖阁就惊讶地看见外面侍立的人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是皇阿玛让你来的?” 寤生行礼,然后点点头。 十四瞄了一眼暖阁的门,将她拉到一旁:“你什么时候来这儿的?” “回十四爷,大前天。” 十四犹疑:“皇阿玛他……怎么突然把你调到御前来了?他……他有没有……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寤生暗自冷笑,扬起眼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边溢出一丝讥诮:“十四爷能把话说清楚些么?阿兰听不懂。” 十四脸上一红,尴尬地挠挠头,察觉到她眸中沉积的冷意,竟有些不敢看她,支吾了片刻:“我是说……你现在还好吗?” 寤生看着他的样子不免觉得有点好笑,但一想到他的弦外之音,心里又浮起怒气来。她毫不躲闪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努力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回十四爷,阿兰好的很呢。” 十四定定地凝望了她许久,最终似是从她的眸中得到了什么答案,展颜而笑,露出整齐的皓齿:“那就好!嘿嘿……” 寤生心底的怒气渐渐消了些,脸上的表情也缓和许多,垂睑笑了笑:“十四爷若无别的事,阿兰就先告退了。” 十四见她有事要做,忙点点头让开路,一直看着她进了暖阁去,敛起笑容默默站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第12章争锋相对 寤生被打发去给太后送东西,刚摆脱了淘气的小白从慈宁宫回来,转过一条甬道的角门,迎面就见十三胤祥脚步匆匆地走来。 “十三爷吉祥。” 十三定睛一瞧,停下脚步笑着道:“原来是你。你不是调到御前了么?怎么在这儿?”又像想起什么眸光一转,笑容中溢出几分揶揄,“我知道了,可是借故脱滑偷溜出来玩了?” 这位爷还真有想象力。寤生极力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么?关系到名誉的事情呢。面上却仍是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不慌不忙地道:“回十三爷,寤生刚才是奉皇上之命给太后送东西去了。” 十三笑得越发灿烂:“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开小差呢!” 寤生低眉淡淡一笑:“十三爷,寤生一直没有机会向十三爷道谢。多谢您上次赠药,让寤生少受了些苦。” “药?什么药?”十三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额头,“你是说那个……嘿嘿,你谢错人了,那药是四哥让我送你的……四哥很少能对什么上心,那次估计是拉不下脸。你啊,应该去谢谢四哥才对呢!”十三看着她笑出声来,“你若是主动找四哥说话,我相信他应该会 分卷阅读2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很高兴的,嗯,当然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来……好了,你快忙你的去吧,我也得走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上次在草原上是我莽撞了些,让你受惊不小,我也没来得及赔礼,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补上!” 十三最后这一番话说得极恳切,寤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句老话叫做和气生财,她和十三如今也算是将前番的账都一笔勾销了。再说两人身份毕竟是云泥之别,十三肯降尊于此且毫不在意,也令她对他的印象不得不多了一些改观: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一个跋扈的少年,不过是热血心性而已。 只是四爷那里,要去道谢吗?她想起上次那人说的极无礼的那些话,最初恨得牙痒痒,后来只觉得无趣之极,也懒得理论。她从来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别人若相信就自然会信,若不信,辩解也没用。所以此时的她不得不怀疑十三说话的真实性了——那人会高兴她主动同他说话么?她在他眼里能算个什么?只怕她若真那样做了,他一定还是那副目中无人轻蔑讥诮的神情,或者顺带还会羞辱她几句吧。这简直再确定不过了。寤生摸了摸耳垂上的那副绿玉坠子:证据还在这儿呢! 她一边走一边叹气:一切顺其自然吧。她只希望在她出宫之前的这段不短的时间里越少折腾出些事儿越好。她恨恨地想:从今以后若能一辈子都再见不着那位四爷,让她天天烧高香外加顿顿只吃萝卜青菜她都求之不得! “轰——”的一声,老天的一个响雷吓得她差点跳起来。神啊,她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这才发现漫天乌云密布,阴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随时都能将地上的一切吞没。紧接着,雨点啪嗒啪嗒的落下,越来越密,一场雨倾盆而至。 “该死!”她咒的不仅仅是这毫无预兆的雨,还有踩在被打湿的石砖上变得滑不溜秋的花盆底。若不是她平衡能力好,差点滑了两跤了。这一带有点僻静,她四处看了看,咬咬牙,干脆连鞋袜一起脱下拎在手里,提着衣摆往住的地方跑,先找一个避雨的地儿再说。 “爷,您先在屋檐下面躲一躲,别淋坏了!奴才这就去拿伞!奴才一定马上就回来,您可千万别淋着雨了!” 寤生刚在一处角门的檐下站定,放下鞋袜拿出怀里的绢子擦着脸上的雨水,只觉得有风接近,旁边就多了一团阴影。她转头望去,顿时怔住了: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曹操也没有他来得快啊。 只见平日里冷峻的四爷这会儿也没比狼狈的她强多少,袍子湿了,脸上也满是雨珠。淋了雨的四爷似乎比前段时间看起来瘦了些,英俊的面庞也少了几分往日高高在上的肃然,多了些柔和及温润。 错觉,一定是错觉。寤生在心里道。 “四爷吉祥。”面上的礼节当然是不能少的。 胤禛淡淡的“嗯”了一声,并不看她,在袖子里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东西来。他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绢子,迟疑了片刻,掩饰着咳嗽了两声:“咳咳,绢子让我用一下,我的忘带了。” 寤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看了看手里已经湿透的绢子,不太确定的抬眼瞅了旁边的人一眼,吞吞吐吐地道:“……绢子湿了……” “没关系。”胤禛面无表情。 “那……四爷要用……给您。”寤生将帕子拧干了些,伸手递过去。 胤禛接过绢子,擦着脸上的雨水。寤生不甚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也不再说话,弯身开始拧湿淋淋的旗袍下摆,只把旁边那人当成无形。 “怎么把鞋脱了?”头顶飘来一个波澜不兴的声音。 “回四爷,怕摔跤。”寤生手上没停,仰过头望着他浅浅一笑。见四爷蹙起了眉,目光落在——她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露出光裸的双脚有些不妥,忙将衣摆放了下去,盖住了白净纤瘦的脚背。 “女孩子家,如此成何体统?再说天气转凉,也不怕着凉不成?”四爷开始说教了,声音中颇带了几分严厉。 寤生站直身刚要说话,一张嘴就打了两个喷嚏:“阿嚏!阿嚏!”可恶,真是个乌鸦嘴!“不好意思……阿嚏!阿嚏!”见他皱眉,寤生一边道歉一边捂着鼻子连打喷嚏。 “四爷!奴才拿伞来了!”小太监抱着把伞飞速跑过来,到了跟前忙撑开伞为主子挡住斜飞的雨点。 胤禛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寤生,面上的神情才缓了缓:“把鞋穿上。” 寤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乖乖穿上了鞋袜。刚站起身,就见面前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而干净。她不觉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扶着我的手,就不会摔跤了。”这语气虽然平淡,可却是十足十的命令,“听见没有?”胤禛见她发愣,有点不耐烦。 你是老大行了吧?!寤生心里虽及不情愿,但还是迫于这人的威严将手递了出去。 分卷阅读2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阿福,你跟这儿等着,别乱跑。”胤禛转头吩咐了一句,另一只手接过伞。 寤生有些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旁走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竟然神奇般的渐渐驱逐了身上的凉意,让一颗心都似乎跟着暖化了。 “啊……”脚下突然一滑,吓得她尖叫出声,条件反射的猛地抓紧了那只温暖有力的手,于是重心顺带着忽然偏移,脚下又毫无防备的滑了一下,整个人都几乎倚在了某人的怀里。 OMG~她暗叫不好,同时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慌忙跳了开去,脸上霎时红了,一颗心也怦怦直跳。天呐,这也太糗了吧! 四爷皱了眉:“你怎么回事,路也不会走了?站那么远做什么,是淋雨淋上瘾了不成?”说着伸手用力一拉,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这下倒好,寤生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冷面四爷的怀里。 “嘶……”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忍无可忍地瞪向罪魁祸首,却不妨跌进了一汪幽潭之中,如暗夜之海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直到那双深瞳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才蓦然惊醒,发觉自己竟盯着这人看了许久。努力按捺着急速的心跳,她低眉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想象中的羞辱或嘲弄并未发生,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温暖越过心防传递到心底,有些发烫。她一边暗骂自己每次见了这座冰山就无缘无故非常没用的失神花痴心跳加速,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走路,发誓再不能出糗了。不过令她纳闷的是,这人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好心,竟然屈尊送她回去?上次他说的那些混账话,她可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你不用胡思乱想,”头顶飘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不过是顺便而已,或者说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不过你可得记住了,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四爷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寤生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瞧瞧,真实嘴脸出来了不是?这人果然没那么好心! “四爷的人情,寤生该怎么还呢?”认识了这人的本质,她反而不怕了,扬起眼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恐怕才是她的真实模样吧,柔弱外表之下却是令人不容忽视的自信傲然,眸中敛去了平日常见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皎如明月的神采。有趣。胤禛凝视她片刻,勾起了唇角:“恐怕就是把你整个儿包成礼物送给我,也是还不清的。” 寤生心头一怒,但转念间便压下了怒气,面上云淡风轻地一笑:“四爷说笑了。寤生就是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子。莫说御前的宫人,就是这紫禁城里的一只猫一只狗那也是皇上的所有物,送不送人,除了皇上谁敢拿这个主意?” 胤禛微眯了眼,一抹寒意自眼角带出,扬起的唇角挂着冷冷的淡笑。他忽然换了手握住寤生的手,另一只打伞的手绕过寤生的肩,几乎要将她圈在怀里了。此刻若有人远远望去,一定会觉得烟雨濛濛中的这一幕是多么的温馨和谐,宛若淡墨丹青,唯可卷也。然而若是走近了听到二人的对话,一定会吓一跳的——这样的对话,为什么说话人脸上还能挂着淡定的笑容,语气还能像谈论天气一样自如随性? “你虽说只是宫人,可也比猫狗那些畜生强多了,怎么能将自己同它们相提并论呢?” “四爷此言差矣。人可比不上猫啊狗的。你不去招惹欺负猫狗,它们是不会咬你的;可是人呢,你就是再对他敬而远之,也冷不丁的会被他咬一口呢!” “听你的语气,你是遇到过冷不丁咬你一口的人了?说给爷听听,没准儿爷还会为你伸冤评理呢。” “真是多谢四爷关心。寤生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哪能那么容易就遇上?那种人一般都是有心理问题的,没准儿是童年留下的阴影,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所以长大了就养成了那么些个坏脾气。寤生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别遇到那样的人才好呢!” “可惜有时候总会出现天不遂人愿的事情,你若真是遇到了那样的人,也就自认倒霉吧。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你这样的人,遇到你方才说的那种人,我可一点也不奇怪。” “你……”寤生心里的火气终于被点燃了,咬着牙狠狠地瞪向淡笑着的某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第13章各种心思 胤禛轻笑,眸中光芒闪耀,令寤生顿时看得呆住,连生气也忘了。她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个平日里端凝冰冷的人竟也能够笑得这么温雅亲切? “你若想还我的人情,也不难。我常系的一个香袋前不久弄丢了,你为我缝制一个,欠我的人情就算还了。” “就这样?”寤生似信非信,这人不会又耍什么鬼花招来为难她吧? “爷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寤生眯着眼 分卷阅读2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瞧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脸无害不似作伪,完全是一副值得信赖的表情,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究竟哪里不妥又实在没有计较,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那好吧。寤生且相信四爷一次。” “寤生姑娘……”一个小太监打着伞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到了近前先打千行了一礼,“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敛了笑容,淡淡“嗯”了一声,那小太监才起身,堆起了笑脸:“四爷,皇上吩咐奴才来给寤生姑娘送伞,让寤生姑娘快些回去,别误了差事。” 寤生挣出手,后退一步低眉欠身行礼:“多谢四爷肯屈尊相送,寤生就此告辞了。”那小太监很是机灵,忙过来为她打上伞。寤生见他怀里还抱着一把伞,想起刚才那个小太监浑身湿透的模样,拿过递给了胤禛,“四爷一行两人,一把伞怕是不够,我的这把就借给四爷吧。” 借么?胤禛挑眉,这丫头管的事儿还挺多。见她同那小太监呆在一把伞下,一手还扶着小太监的胳膊,雨伞差不多能挡住二人,顿时就蹙了眉,脸上阴沉了几分,“你自己留着用吧。”斜睨了一眼她递过伞的手,转身离去。 寤生抬手拿着伞举了半晌,见那人就那么走了,临走还给她一个如此轻蔑的眼神,霎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暗自低咒了一句“混蛋”,“哗”地撑开伞,狠狠瞪了瞪那个背影,才一手扶着小太监的肩,小心翼翼地去了。 听说康熙这会儿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批阅奏折,她便先回屋去打水沐浴,顺便还洗了头发,换上了干净衣裳。长发擦到半干,用一根发带松松系好,这才去回差事。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李德全出来轻声道:“皇上刚批完了奏折,正闲着,快进去吧。”寤生应了一声,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见康熙坐在圈椅里,手支着额头,双眼轻阖着。寤生迟疑片刻,走上前福了福身:“皇上……” “送去了?”康熙并未睁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问道。 “回皇上,送去了。” “皇额娘说什么没有?” “太后说她平日常吃的宫里太医配的丸药就很好,这南边进贡的养荣丸怕有些吃不惯。寤生就说这药太医们都验过,只不过比以前的丸药劲儿稍微淡些,正合了脾性,长期服用,效果应该反而比以前的还好。太后觉得有理,也就没说什么了,只说那就先服着试试。”寤生不慌不忙地回道。 康熙轻点了一下头,这才抬眼,看见她微微一怔:“淋雨了?” 寤生笑了笑:“不过淋了点,不碍事。” “过来。” 她虽然有点戒备,但仍是依言走近,一直到了康熙身旁,又觉得这样的视角有些不妥,便半跪下来望着他。 康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凝视了她片刻,微微一笑:“这样才乖。” 寤生心头一颤,眼眶也跟着湿润了,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和祖父都最喜欢摸着她的头说:“阿兰真乖。”那时候她还会兴冲冲地对着弟弟笑着炫耀:“阿兰乖,弟弟不乖。” 从前的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她努力睁着眼,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唇边却不觉绽放出了一朵笑容。 康熙轻声一叹,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若是有什么不快,想哭就哭出来,一直憋在心里是会憋坏的。” 眼泪霎时决堤,挡也挡不住,她伏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哽噎出声…… 等到慢慢止了哭泣,这才发现康熙的衣裳都湿了大片,脸“唰”的一下红了,忙直起身。一对上帝王那双带着笑意的眼,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摸了摸发热的双颊,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傻丫头。”康熙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痕,笑容里带了几分疼惜,“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听说你今天遇到老四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寤生顿时失笑,摇了摇头:“皇上还真把寤生当成三岁小孩了。” 康熙手指上捻玩着她的一缕乌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跟朕说说,为什么哭?” 寤生双颊微红的低了眉,迟疑片刻,才抬眼看向康熙有些讷讷地道:“……皇上刚才那么和蔼,让寤生想起了自己爸……爹爹了……” 刚说完这句,她就有一种看到康熙头上降下三条黑线的错觉。康熙即无奈又觉得好笑:“在你眼里,朕就那么老?” 寤生忙摇头:“不不,寤生不是那个意思,您比寤生的爹爹要年轻多了。只是刚才寤生觉得您跟寤生的爹爹一样的和蔼可亲……”还未说完,她暗叫不好,又忙改口,“皇上恕罪,寤生不是要拿自己爹爹同皇上比。只是……只是寤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刚才的皇上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 分卷阅读2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慈爱的爹爹……”这怎么貌似越解释越说不清了? “呵呵……”康熙被逗乐了,笑出声来,“傻丫头,朕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平日里不是挺镇定的么?”手无意中触到她的额头,不禁蹙眉,仔细探了探,“怎么有点发热?” “大概是刚才淋了点雨的缘故,睡一觉明早就好了,不碍事的。” “快入秋的天气,着凉了可不是玩的。”康熙握了握她的手,对着外面吩咐,“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应声进来侍立。 “让御膳房速速熬了姜汤来,再把太医叫来。” 不得不说,御膳房的人果然很有效率,不一会儿,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就端了来,寤生在康熙的监督下硬着头皮一气喝完。太医也来了,诊了脉,开了方子,交代了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还说最好这两日要静养。 寤生很不以为然,多大点儿病啊,就这么兴师动众的。若是搁到从前,捂着被子大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这两日朕准你的假,好好歇息。不可再受凉了。”康熙有点担心。 寤生忙答应下来。 出了乾清宫,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朱漆的宫门,脸上温顺的表情已消失不见,眉心微蹙地呼出一口气,心情沉闷复杂的同时,竟有一种逃离危险的释然。 刚才那些话,不仅是有感而发,也是急中生智。一边打着亲情牌,一边算是完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就是要让康熙明白:他是帝王,她是宫女,她当然要尽主奴之情,也可以一厢情愿的将他视为如自己父辈兄长一般亲近的人,但比这些更多的感情,她是绝对不会给出的。冷冰冰的后宫,想想就觉得可怕;那潭污淖,她是疯了才愿进去。 她不确定康熙会怎么想,不在乎也好生气也罢,她只想让他明白她的想法而已,哪怕会因此触了逆鳞,她也认了。她心里清楚,他好歹是个帝王,还是个有智慧有手段的帝王,心里装着多少事,犯不着把她一个宫女时时放在心上;更何况比她漂亮的女孩儿多了去了,那些秀女们哪一个不是青春靓丽又有家族背景的,若拿她跟她们相提并论,所有人都会笑掉大牙的吧。 这样想着,心里就轻松了许多。随即又有些自嘲的笑笑:这真是庸人自扰,反正明天会发生什么她也算不到,何苦想那么多,还是回去睡觉是正经。 暖阁里灯光摇曳,康熙手上拿着书在看,好半天过去也没翻一页。最后不知想起什么“啪”的一下合上书,扬唇笑起来:好个鬼丫头,敢跟朕动心思了。你心里想什么,以为朕不知道么?在你眼里朕就那么可怕,非要着急划清界限不可? “臭丫头,既然要跟朕玩心眼,那朕陪你玩就是。”康熙自言自语了一句,复又打开书继续看起来。 这会儿已经洗漱完缩进被子里的寤生突然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明明被子里很暖和,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么冷了?她蜷着身体,迷迷糊糊地想:不会是谁在背后说她坏话吧…… 次日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左右无事,便准备做香袋好还某人的人情。找了半天从前画好的花样子,才想起来全在小桃那里。她望向阴雨蒙蒙的窗外,实在懒得出门。但是这里连个纸笔都没有,用剪刀直接剪出花样子她又没这个手艺,罢了,还是去找小桃吧。 “砰砰砰” “谁呀?小六吗?”寤生正在挽头发,敲门声响起来。她一边扶着发髻一边过去开门,嘴里还咬着一根簪子。一定是小六来送药了,想想就皱眉。 “哗”地一下拉开门,不禁一怔:十四爷? 十四还是老样子,年轻俊朗的脸上微红着,却笑得比阳光还要温暖灿烂。“听说你生病了,皇阿玛还准了你的假,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她忙迅速地挽好发,用簪子固定住,微微一笑欠身行礼:“多谢十四爷挂心,阿兰没什么大碍,今天已经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十四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雨渐渐小些了,笑着对寤生道,“我昨儿得了个好玩的物件儿,今儿是专门带你去瞧的,全当解闷了!” “什么物件儿?” 十四一脸神秘:“你跟我去就知道了。”见她穿的有些单薄,忙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一边系着襟前的带子一边道,“昨儿夜里起风了,天气转凉,以后要穿厚一些。” 寤生看着他长而微翘的睫毛,专注认真的神情,心底某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暖暖的,如同夏末的阳光。她想起从前的弟弟,有时候就会突然变得很懂事,知道心疼姐姐。比如她高考那一段时间,晚上在家复习的时候那孩子会为她热牛奶,或者削水果……那些经历的温暖她都不能多想,害怕滴下泪来。 十四对自己系的结很满意,端 分卷阅读2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详了一下,笑着道:“好了,这样就不会冷了。” 第14章沉默爆发 跟在十四身后走了好一会儿还没到地儿,再加之为了尽量避开露天的湿地又绕了不少远路,寤生实在忍不住开口:“十四爷,还没到么?” 十四停下脚步,回头笑着道:“快到了,不远,就在绛雪轩。” 寤生差点一头栽倒:这还叫不远? 十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走累了?要不坐在廊下歇一会儿吧。” 寤生摇头:“没关系,还是走吧。”再歇天都黑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绛雪轩。十四向一旁随侍的小太监打个手势,那小太监行了一礼先进去了。 到了厅门外,十四笑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儿在里面叫你,你再进来。”还不等寤生问个所以然,便进去了。 寤生独自郁闷地站在门外,有点头大的揉了揉额角:果然是少年脾气,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鬼,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阿兰,你进来。” 寤生推门进去,空旷昏暗的室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白布做成的屏风,很大。白布上空白一片什么也没画,倒像是电影屏幕,整个儿镶在红木镂雕的框架中。 “十四爷?”寤生试探地唤了一声。 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击磬,接着屏风后亮起橘黄的灯光,不同角度的映在白布后面。寤生恍然:原来如此。又颇觉诧异:这十四不会是要亲自示范吧? 屏幕上映出两个女子的皮影儿,接着传出两个配音的小太监对话的声音: “姐姐,咱们把这些草药和草履卖了,就有钱给爹爹看病了。” “妹妹说的对,以后咱们每天都来卖,一定要攒钱把爹爹的病治好了……” 两个小太监刻意放柔了嗓子,配合着两个皮影人的动作一唱一和,声音中竟也能显出一点婉转来,寤生抿嘴直笑。 表演了不一会儿,屏风上出现两个男子的皮影,看起来像是个富家公子带着他的随从,在那姐妹面前停下来。 “这是谁家的姑娘,生的面如桃花,美艳非凡?你那秋水盈盈的双眼,如罂粟的蛊惑,勾去我一魂一魄。我想是神灵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十四的声音了,寤生强忍住笑。 “你是什么人,怎可如此无礼?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姑娘莫走,也莫要生气。我不过是受着心中的指示说了很想说的话而已。姑娘若问我是什么人,也许,我就是姑娘一直寻觅的良人……” “扑哧!”寤生实在是撑不住了,笑出声来。可那屏风后的人丝毫不受影响,还在继续演着。她捂着肚子,笑到直打跌。天呐,这世上怎么会有调戏了别人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啊!这家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直到屏风上的表演停止,她还缓不过气来。 “好玩吗?”十四走过来笑问。 “呵呵……亏你能想出来……”寤生好容易止住笑,“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十四看着她那比夏花还要明艳的笑容,心情变得出奇的好。“我前不久在宫外看见有的乐馆就有这个,然后画了图样子让工匠照着做的。”能看见你开怀展颜,真是值得。 “真要谢谢十四爷。” “谢我什么?”十四偏着头笑问道。 “若不是十四爷,阿兰今天心情也不会这么好的。”寤生轻笑,揶揄道,“没想到十四爷还真是多才多艺……” 十四嘿嘿一笑,忽然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门口,微怔了一下,才行了一礼:“太子吉祥。” 寤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太子负手立在门口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一袭明黄的衣袍为他清俊冷静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只可远瞻的孤傲。寤生低眉欠身:“太子吉祥。” “太子吉祥。”屏风后的小太监们忙都出来打千行礼。 周围很静,连窗外淅沥的雨声都能听见。过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寤生才听到一个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冷清清的声音:“这里阴气重,没事儿最好不要来。都散了吧。”她感觉到有目光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脸上,随后,就是脚步远去的声音。 呼了口气,忽略掉后背阴森森的凉意,转头望向身旁正若有所思的十四:“十四爷,咱们还是走吧。” 出了绛雪轩,寤生解下披风递给他:“谢谢十四爷的披风,阿兰先告辞了。” 十四皱眉:“刚捂暖和,这样容易伤风着凉的,再说你本就身上不好,快披上。” 寤生扬唇一笑,一抖披风为十四披 分卷阅读3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上了,一边系着带子一边笑着道:“阿兰哪有十四爷说得那么娇弱,又不是纸糊的,哪能吹一下风就着凉了?倒是十四爷常在外面,多穿点才是……” 话还未说完,手忽然被握住,接着听到一声低叹:“阿兰……” 她看着十四凝眸深沉的双眼,面上忽然一热,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后退一步低眉行礼:“十四爷,阿兰该回去喝药了,就先告辞了。”转身走掉的时候努力不去想落在后背的那道灼烫的视线,慢慢让一颗心镇定下来。 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间的缝隙洒下来,令原本阴沉的大地多了些光明和生气。 寤生刚转进一条甬道,没走多久,就见一人从前方的小角门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侍的小太监,迎面走了过来。快到近前,寤生站定福身:“十爷吉祥。” 老十胤礻我停下脚步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说话也不示意免礼,而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寤生强忍受着那毫不掩饰的露骨打量的目光,低眉沉默。 “去告诉九哥,说我一会儿就过去。”老十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一句。小太监应一声,行了礼去了。 寤生心头有点不安,想到既然已经行过礼了现在走掉应该说得过去吧。便福了福身,准备绕过对面的人。 可是怎么绕总有只手拦在面前,寤生心里憋气,索性站着不动,语气极平淡地道:“请问十爷还有何指教?”面上已冷了下来。 下巴忽然被捏住,迫使她抬起头,就看见这人轻蔑中带着坏笑的表情。老十面容也算俊朗,只是神态中透出两分痞气,就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刚才我可都看见了,你跟老十四亲亲热热郎情妾意的,怎么见了我就要躲呢?” “十爷说笑了。”寤生咬着牙攥紧拳,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尽管很想给这混蛋一拳。 带茧的拇指在寤生粉红娇嫩的唇上摩挲着,老十的喉头鼓动了一下,啧啧赞叹:“近看更是标致……皇阿玛没要你吧,你就勾搭上老十四了?这会儿何苦做出个欲迎还拒的姿态来。既如此……”老十忽然将她拉进怀里,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仍抚弄着她的脸颊,涎笑起来,“你就从了爷吧,爷一定把你放在手心里疼爱,不像老十四那小子,连个好听的话都不会说的!” 寤生又惊又怒,使劲挣扎着用力躲开。 “啧啧,有意思,你越这样,爷就越喜欢!”老十习武之人,哪里将一个女人的挣扎放在眼里?只当搔痒罢了。反而还增加了他的几分兴趣,手臂也将她揽的越发紧了。 “十爷,请您放尊重些。寤生怎么说也是御前伺候的人,你调戏御前宫女,可将你皇阿玛的面子置于何处?” 老十冷笑:“哟,还想吓唬爷?御前伺候的人有多少?你也不过是清茶房的一个宫女而已。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敢挑拨爷和皇阿玛之间的关系。可恶!爷是不是该好好收拾你才对?”说着竟将脸凑了过来,手也开始不规矩的乱摸。 寤生咬牙提起脚,花盆底重重踏在了老十的脚背上,老十闷哼一声。趁着他放松之际,寤生一矮身,抡起手肘狠狠击在了他的肋下,这才挣扎出了危险范围。 “混账丫头……”老十捂着被击中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瞪着对面的寤生,“你行啊,连爷也敢打……” 寤生见他那样必有不甘心之意,心想反正是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脱下鞋扔在了一旁,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砖上,一手提起了裙摆,一手紧紧攥着。 老十惊愕地盯着她的双脚,片刻后冷冷笑起来:“怎么把鞋都脱了,可是想通了?……呵,看来还不甘心呢。就凭你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等着爷来教训你才好。”说完手腕一抬就来抓寤生。 寤生早有防备,但仍然被他的敏捷震了一下,情急中侧身避过,与此同时抬膝转腰一个利索的前回踢狠狠朝老十的胸口踢去。老十仅仅怔了一下,伸手去抓她的脚腕。寤生踢出的脚背一转,迅速收回,借力沉腰,一个旋身右腿就扫向了老十下盘。 老十“咦”了一声,用力一跃,飞起一脚向寤生肩胛踢去。寤生险险避过,内心还是暗惊。这个身体的素质显然不是很好,不仅力量不够,体力也不行,没过几招就有点累得喘气了。 两人交手了有几十招,老十越打越发兴趣盎然,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点能耐。下手也稍微控制了力道以防为主,只想把她拖到疲累,再手到擒来。 打了好一会儿,寤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难免心急起来。这时老十卖个空挡,她心中一喜,用了狠劲向他的腰侧横踢过去。眼看就要挨上,谁知老十突然一个侧身,脚下滑开,同时顺手一掌劈在了寤生的小腿上。寤生闷哼一声,腿下一重半跪了下去。 好痛!她咬牙想站起来,却发现是徒劳,心 分卷阅读3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想这腿不会废了吧。心中便越发觉得委屈,眼泪大滴地落了下来。 老十原本就只想教训教训她就行了,也没觉得自己下了太重的狠手,这会儿见她痛苦如此,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点惊慌。“喂,你没事吧?”若真是将她伤到哪里,皇阿玛那边确实也不好交代。 寤生不说话,咬着牙拖着疼到快麻木的右腿挪到墙边,然后扶着墙才好容易站了起来。她知道早在老十拦着她的时候这甬道中偶尔经过的宫人就都躲起来了,她这会儿就是叫人,估计也不会有人来。 老十见她露出如此疼痛的表情,小脸变得苍白,弯着腰,衣摆也湿了,还光着一双脚,那样子越发显得娇弱,直叫人疼到心底里去。回想起她方才骄傲的神态以及利落的身手,心里也有点佩服。他老十虽好酒色,有时也犯些浑,但他是个爽快豪气之人。想想刚才确实是自己调戏在先,这会儿还将她打伤,更是理亏,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 他干咳了一声,走到她身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放低了姿态,柔声道:“是不是很疼?我送你回去,还是让太医看看吧……”话还没说完,就见面前的人努力站直身体抬起头来,对着他,唇角慢慢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15章人情要还 “砰!”的一声,老十还未看清,鼻梁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捂着鼻子,不敢相信地瞪着寤生,指缝间有鲜红的液体流出来。 寤生靠着墙努力站直身体,望着他冷冷笑着。她早豁出去了,如今自己受了伤,那这个人也别想好过。打伤了她还假惺惺的装做好人,呸! 老十气得半死,扬手就挥了过去,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怎么回事!”寒冷的声音传过来,连老十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寤生转过头,看见来人怔了一下。她心里正有气,也不说话,只转过头去不理睬。老十自知理亏,也不说话,再说他左手正紧紧捂着流血的鼻子,也说不出来话。 “都哑巴了?”他刚从角门那儿出来,正好看见不远处的两人,一个扶墙站着,一个凑近去说什么。他知道老十是个贪酒好色之人,暗觉不好,便走了过去。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连他都惊住了,那个外表一向谨慎柔弱的人居然对着老十的鼻梁就给了一拳,而且下手还又重又准,看样子老十的鼻梁骨十有八九是裂了。忙加快了步伐过去,才挡住了老十那一巴掌。 寤生垂下眼睑,淡淡道:“回四爷,就是四爷看到的这么一回事。” 胤禛这才发现她狼狈隐忍的样子,见她又赤着脚,脸上顿时阴沉下来:“怎么把鞋又脱了?我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寤生脑子里有些发昏,右腿在恢复知觉之后是钻心的疼,左腿只打颤,根本站不住了。胤禛见她连站都快站不稳,才觉不妥,“腿怎么了?” 寤生努力扶着墙坚持站着,却再没力气说话了。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老十跟前的小太监这会儿才来,显然是常跟主子遇到那样的事,一直回避到现在。 胤禛拦腰抱起寤生,回头吩咐道:“阿福和小果快去传太医。十弟先找个地儿歇一歇,稍忍忍;我送她回去。” 那两个小太监都很机灵,答应一声,飞快的去了。 寤生闭着眼,脱力的窝在他的怀里。风从耳旁掠过,却并无寒意,仿佛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于鼻端。腿上虽然仍是很痛,但却奇怪地感到安心,或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终于发泄了一次,或许只是因为这个怀抱很温暖。尽管他依然会想着法儿地羞辱她折磨她吧,但是这一刻,起码给了她想要的安全。心中对他积累的怨气,似乎也跟着消退了些。 “呵呵……”她虚弱地笑起来,“你的心跳得很快呢。” 胤禛心头一颤,脚下也跟着一顿,恶狠狠地道:“闭嘴!”脚步却迈得更快了。 寤生睁开眼,眸底闪过促狭的笑意:“走这么快做什么?你额头都渗出汗了……”说着扯着衣袖抬手为他拭汗。 胤禛低头瞅了她一眼,脸上是极无语的表情,咬着牙道:“你再撩拨爷,小心爷把你扔地上去!” 寤生笑了笑,复又闭上眼,苍白的脸上已渗出了薄薄的细汗,若不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只怕要痛晕过去了。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小时候有幸遇到一个游学的人,教了寤生很多东西,包括几招拳脚。那人说女孩子还是要懂一点功夫的好,免得白白叫人欺负了去……”寤生真佩服自己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了。 “倭人?”胤禛看了看她光裸的双脚,又想起她刚才出拳的动作,猜测着问道。 “不是,清国人。但是那人教我的是倭人的空手道,说招式简洁,很容易掌握……哦,顺便还教了我一点 分卷阅读3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擒拿……”寤生唇角溢出淡淡笑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很厉害,我练得再好也打不过他……虽然他那么瘦……”她想起从前常缠着阿默要比试,阿默被吵得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结果没过几招她就被放倒了,而对方显然还没用什么力。阿默一边笑话她,一边又心疼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见她胳膊肘擦破了,又忙拿药来为她擦。她至今还记得阿默那时担忧疼惜的表情——她自嘲地笑笑——真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表情。 胤禛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看得出来她是在怀念谁,也是第一次发现怀里这个人离自己有多么远,远的仿佛要抓不住。 寤生实在是累了,在这个舒适的怀抱里不一会儿就开始迷糊……半寐半醒间她感到自己似乎被放在了床上,耳边有几人在说话。受伤的腿隐隐的疼,还有点发胀……又不知过了多久,自己仿佛飘在一朵云彩上,伸手可以握住飞鸟温暖的翅膀。接着,额头上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像是鸟儿的羽毛,寤生在梦里扬唇笑起来……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室内亮着一盏烛灯,橘黄的灯光温暖的摇曳着。周围静悄悄的,这个屋子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就连时间似乎也静止了。她支撑着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右小腿被夹板固定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像个粽子,不过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倚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觉得有点儿奇怪:她一个奴才打了老十,让阿哥丢了面子,怎么自己这会儿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呆在这屋子里呢?不是应该被关进牢房里才对吗? 门“吱呀”一声,寤生转头望去,就见小桃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望进看,脸上喜形于色:“寤生,你醒了。” 寤生失笑:“你怎么来了?” 小桃进屋来,见温在水中的茶壶还是热的,倒了一杯淡茶递给寤生。“那会儿一个小公公找我,说是皇上的口谕,让我过来照顾你;再说你刚到清茶房不久,那里的姐妹也不熟,跟她们也说不上话,我过来也顺便陪陪你,免得你闷得慌。哦,雅主子那儿已经派了人暂时替我,你就不用担心了。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就是。”小桃看了看寤生受伤的腿,轻轻摸了摸,“还很痛吗?” 寤生笑了笑:“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痛了。太医说什么了?” “太医说是腿骨裂了,要将息一个月才能全好。”小桃握住她的手,“寤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十爷也受伤了……” 寤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小桃的手背:“跟十爷闹了点误会,别担心。”看来老十确实没有使全力,否则她这腿就完了;可她那一拳却是用了十分力,鼻梁骨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这一招她从前不知练了多少遍,可以算是她的必杀技了。不用说,她跟老十之间这梁子算是结了。只怕那混蛋这会儿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以解心头之恨吧。 “误会?”小桃嘟了嘟嘴,“你又不说实话。要只是误会你跟十爷能两败俱伤?你还伤的这么重?其实,底下的人谁不晓得十爷的脾气,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一定是他欺负你了!” 寤生轻笑:“小丫头什么时候还变得会推理了?” 小桃笑得一脸神神秘秘:“听说皇上还训了十爷,让十爷回去闭门思过一天呢。若不是他错在先而且还是犯了比较严重的错误,皇上也不会训他。” 寤生微微惊诧,但转念一想随即释然:只怕等她的腿伤一好,也逃不过康熙的一顿惩罚。一个奴才打伤了皇子,怎么可能无罪?不然,皇家的面子尊严往哪儿搁?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拎着食盒来,说是皇上吩咐的寤生养伤期间每晚由御膳房送燕窝羹来,还说寤生想吃什么知会一声就行了。她忙道谢,又打了赏。闻着香甜的燕窝心想管它挨罚不挨罚呢,现在先好好养身体再说。 翌日,寤生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见小桃在对着她笑,眼睛里是她熟悉的贼亮贼亮的光芒。 寤生一边洗漱一边好笑地问:“你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乐成这样了?傻丫头。” “嘿嘿。今天一大早四爷跟前的小公公就来问了一遍,还送了东西来……”小桃将柜子打开,取出个包袱,从里面抖出一件崭新的白绒毛领银灰缎子金丝滚边的披风来,笑嘻嘻地拿到寤生面前,“你看,这是四爷送的。那小公公说:四爷说了,你这些天身上本就不太好,昨天又受了寒,再加之天气转凉,今后要注意保暖……你瞧这领子,还是雪貂的皮做成的呢,啧啧,四爷真是大方……” 寤生看着那披风一个激灵,顿时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足底涌上来,胸中气血翻涌,气得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原本对那人稍存的唯一一丝好感也消失殆尽。好你个爱新觉罗·胤禛,这种事你果然做得出来!! “他还说什么了?”寤生死死盯着那件披风,声音有点颤抖。 分卷阅读3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桃一拍额头:“你不问我还真忘了,也是那小公公传四爷的一句话,说‘在这里活着,护好自己就行了;要还想护着别人,先别把自己的小命弄丢了再说’。”小桃挠挠头,皱眉思考,“四爷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寤生怔住,脑中空白一片,竟日纠缠的烦绪如巨石一般盘踞心头,沉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又仿佛有什么一直小心守护的东西“扑”的破灭,如同阳光下最脆弱的谎言。 直到有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才令茫然的她觉得一丝安定:那个人,从今往后是要划清界限的,等到该还的人情还了,她和他之间也就两讫了。 小桃来时把一些女红的活儿也顺便带了来,两人用完膳,寤生服了药,就让小桃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准备好纸笔等材料开始画花样子。 “你都这样了,还费什么精神?你要做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做就是了。” 寤生微微一笑:“老在床上躺着也乏了,不如找些事来做。” 小桃叹气,但也不阻拦了,由着她去。 “砰砰砰” 敲门声不大,似乎带了点迟疑。小桃同寤生对视一眼,走到外间去开门。 “十四爷?” “……阿兰她……在歇中觉吗?”隔着帘子,寤生能听出少年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回十四爷,还没有呢,您请进来吧。” 第16章十七搅局 寤生听见轻轻的脚步声,转头望去,就见一袭莹白衣袍的少年立在门口,一手掀着帘子,怔怔地望着自己。若是忽略他呆愣的表情,倒显得眉目如画,容色似玉。 寤生失笑:“十四爷发什么呆?”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家常群衫,还是前一段时间闲来之时将不穿的旧衣裳改了的,带了汉服广袖博带的风格。因为腿上受伤包扎着,穿旗装着实有些不便,想着反正在屋里不出去,也就不管它不伦不类。就连头发她也懒得梳,只用发带松松一系,只要不碍事就行。这会儿见到十四这幅表情,脸上顿时一热,掉转开视线,拿起刚放下的女红重又做起来。 十四见她耳根都红了,也不再理自己,霎时反应过来,后悔不跌刚才如此失态,可又实在是忍不住想盯着她看,只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比从前一身旗装的她更显得风流婉转,明艳动人。 “阿兰,你怎么不在床上倚着?腿上受了伤,还要做针线活,也不怕伤神?”十四走过去,在桌对面的椅上坐下。总算是把这尴尬的气氛打破了,他暗自捏了把汗,心里也不觉奇怪:为什么每次迫不及待地想见她,可等到见了她,又有些紧张?他想不通,自己好歹是个阿哥,小时候先生罚他背书都没紧张过,这会儿见了她紧张什么? 小桃上了茶来,不理会寤生求救一样的目光,抿嘴一笑出了屋去。寤生眼睁睁看着小桃放下帘子出去,心道:等晚上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见死不救的鬼丫头。 面上又不能冷落了这位爷,便将茶碗向他手边推了推:“十四爷请喝茶。” 十四扬唇一笑,端起茶碗悠闲地呷了一口:“这茶不错……”又想到什么眸中一黯,迟疑了片刻,“阿兰,昨天都是我不好,我若是送你回来,也不会出这种事了……腿很难受吧,用不用去床上倚着?” 寤生确实也坐得久了,右腿又不能动,很不舒服,只是见小桃不在,她也不好意思点头。 十四看出她的为难,忙站起来走到她身旁,伸出手去:“我扶你。”见她还在犹豫,少年咧嘴一笑,“你不会是想让我抱你过去吧。” 寤生抬眼瞪他:“十四爷胡说什么。” 少年坚持着:“我扶着你,不会摔的。” 寤生无法,只好伸出手去,被少年稳稳握住,她借力站了起来。幸好离床不远,她抓着少年的胳膊,单脚跳着到了床边。 在床上倚好,少年顺手扯过薄被轻轻为她盖上,生怕碰到了她带伤的腿,还帮她掖了掖被角。寤生看着他认真仔细的表情,想到他一个皇子,哪里为别人做过这种事,不禁有些赧然,而心中却又有什么在暖暖流动着。 “十四爷,昨天的事跟十四爷无关,您不用放在心上。都是阿兰不小心的缘故。” “什么不小心?”十四双眉一蹙,在床边坐下,看着她道,“你又有什么错?十哥的脾气我最清楚,哼,我早警告过他,他全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阿兰,像十哥那种家伙,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寤生见他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失笑道:“你不会还让他吃苦头吧?他已经吃到苦头了。” 十四眸光一转,展眉而笑:“就是稍微教训了他几拳而已。你放心,他打不过我的。” 分卷阅读3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看着少年清澈闪亮的明眸,心里感动,但也有点不安。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如此温柔体贴的对她,不求回报毫无怨言,可她就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接受。将来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附谁,很多东西他们生来就有,而她则需要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只是为了十年后平安的出宫去,过上普通百姓该过的日子。云泥之别,天上地下,这样的词说的就是此刻面对面的两个人。她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更何况是皇子的人情,一旦欠了,像她这样卑微而清贫的人,是还不起的。 于是垂下眼睑,敛了笑容:“十四爷,身份有别,阿兰这里,请您以后就不要来了吧。” 十四闻言怔住,一颗心忽的一沉,眸中的笑意和光彩瞬间消散,变得深沉黯淡:“这话从何说起?你是听到什么闲话了?还是十哥那天对你说什么了?” 寤生摇头:“都不是。十四爷是皇子阿哥,阿兰只是一介宫女奴才,这样不仅于理不合,也影响您的皇子声誉。” “阿兰,你怎么了?”十四紧蹙着双眉,心中被不安填满,“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你了?还是……还是你在生我的气?昨天确实是我不好……” “十四爷。”寤生打断他的话,抬眼看向他,“十四爷言重了,阿兰说的话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尊卑有别,还请十四爷今后不要随便再来这里了,也不要再对阿兰这么好了。” “你……”十四脸上刷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忽然抓住她的手,眸中有不确定的光彩挣扎闪烁着,“阿兰,你还不明白么?” 寤生忍着手上的疼痛,眉间不觉蹙起:“明白什么?” “阿兰,我……” “小路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十四哥呢?”十四刚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童音,如玉石击磬一般。 “回十七阿哥,十四爷在里面呢。” “十四哥在里面做什么?” 十四深吸了口气,不去理外面的嘈杂,无比郑重地望着寤生,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决心:“阿兰,我……” “十四哥,十四哥,你在里面吗?”十四的那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伴随着十七的声音,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什么事!”十四气得转头对着门口喝道。这该死的小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十四哥!”帘子被掀开,探进来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看见十四咧嘴一笑,“十四哥,你在这里做什么?”眼眸一转,对着寤生怔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皱着眉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寤生低头恭敬地道:“十七爷吉祥。” 十七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在床边站定,看看十四,又看看寤生,咯咯笑道:“我知道了!十四哥,你就是为了她跟十哥打了一架还把十哥的鼻梁骨打裂了?听说她被十哥欺负了,还受伤了,对吧?!” 寤生惊讶地看着十四:“明明是我……” “阿兰,你不要信这小子胡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十四忙岔开话,眸光有些躲闪。 “哼!”十七不服气地撅着嘴,“十四哥你总瞧不起我,谁说我不知道?我全都知道!我知道的一定比你知道的还多!” 十四嗤笑:“你一个小孩子除了会说大话还能知道些什么?” 十七顿时急了:“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那天我看见四哥抱着她,四哥走的可快了,好着急的样子……还有那天,皇阿玛在御花园听戏,我看见阿福提了个食盒好像是往储秀宫去,我问他做什么,他说是四哥让他送去的……”十七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还是不知道阿福究竟做什么去,但是他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我就觉得奇怪……还有我听十六哥说,四哥那天左手上缠着白布,是因为早上不知听到什么太生气了然后捏碎了茶盅不小心被割破的……啧啧,也不知道谁敢惹四哥生那么大气……哎呀!” 十七忽然拍拍额头,像是想到什么一脸懊悔:“完了完了,我怎么把四哥的事都说出来了……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四哥那么厉害,我可不敢得罪!”然后又一扬脑袋总结陈词状,“怎么样?十四哥,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哼,看你还总说我是小孩子?……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喜欢她,”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正在发怔的寤生,小大人一样自信的扬眉,“你想向皇阿玛讨了她去,对不对?” “你……”十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站起身对寤生道,“你好好养身体,我下次再来看你。”说完一把揪住十七的后襟,“走!出去再跟你算账!”随即就像拎小鸡似的把十七拎了出去。 外面十七的挣扎叫喊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中。 分卷阅读3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呆呆坐着,心绪纷乱不宁。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偏离了正常轨道,似乎越来越难以掌控。人们对于难以掌控的东西总是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恐慌,就像一只兽困在笼子里,做着无谓的挣扎。 老四是危险的,他总是带着直刺人心的犀利将她看透,丝毫不留情面的揭露她人性中的弱点,令她连装成一只鸵鸟将头埋进沙堆里的机会都没有;而十四又太体贴,为了她能开心竟肯放下皇子身段,这样温柔的有些霸道的十四只会令她措手不及。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长处能够引人注目,反而自身的缺点都能掰着指头清楚的数出来——身份低微,沉默寡言,性格执拗,脾气又倔,女红不精,厨艺不好,长相顶多算是清丽,太生气了还会打人……无论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招人喜欢的地方。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生活一旦被打乱很容易令她觉得无所适从。于是暗暗下定决心,那两个人,从今往后还是远着些吧。 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腿上的夹板才拆掉,终于能够下地活动了。虽然仍有些难受使不上太多力,但在屋子内行走还是勉强没问题,生活也终于可以自理。 而她在腿伤基本痊愈可以出去散步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御花园终于等到了四爷。 第17章她的靠山 “四爷吉祥。”寤生怀里抱着一个包袱,恭恭敬敬对着来人行礼。 胤禛打量了她一下:“腿上的伤都好了?” 她点点头:“多谢四爷惦记,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她走近几步,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香袋递给他,“这是四爷要的东西,寤生做好了。” 一个精致小巧的香袋静静地躺在她白净光滑的手心,胤禛的目光沿着她手心的纹路落在那皓如凝脂的手腕上,有点移不开眼。片刻后,他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拿到眼前看了看。见做工虽不是最好,但也是极细致的,想来也知道她花了不少功夫,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他随口问道。 寤生垂睑:“回四爷,是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胤禛默念着,不觉微蹙了眉,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有什么寓意?” 寤生低眉浅笑:“四爷号‘圆明居士’,怎么连它也不知道?它的意思是‘永不见面’。”说完将手中的包袱塞在阿福怀里,对着胤禛又福了福身,“四爷的好意寤生心领了,只是寤生命小福薄享受不起这么高贵的东西,想来想去还是还给四爷才对。耽误四爷的工夫了,寤生就先告辞了。” 胤禛眸中温柔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凝成一层淡淡的冰寒。他摸到香袋里似有两个很小的硬物,微微一怔,忙打开倒在了手上——竟然是他送她的那一对绿玉坠子。 “该死。”他望着那个如新竹一般挺直的娉婷背影微眯了眼,低咒出声。这个女人,是想就这样跟他划清界限么?他能让她如愿才怪。想到这,他挑了挑眉:嫌他这种方式不够有情趣?那他换一种就是。 寤生一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才靠在门上气喘吁吁的呼了口气。终于摆脱掉了身后那道鹰隼一样冷厉的视线,她感觉自己都快虚脱了。再这样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哪一天。 晚上,寤生想着明天一早就要又去清茶房做事,便早早洗了澡上床歇息。刚进了被窝,忽然有小太监来敲门,说皇上传她去乾清宫。只好连忙爬起来穿戴整齐。 “这位公公,皇上召我何事?”这个时候召她,怎么可能令她不担心。 那小太监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皇上刚批完了奏折……大概是要你去解闷的。” 这大晚上的解什么闷?寤生叹了口气,也不再问,跟着小太监身后去了。 刚进了乾清宫康熙办公的暖阁里,帝王看见她眼中一亮,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去乾清门,朕要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寤生见康熙难得露出这种高兴的神情,不禁问道:“什么东西?” 康熙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乾清门,寤生一眼瞧见门口大理石台阶上立着一个金属支架,上面架着一个不小的望远镜。她面上一喜,脱口而出:“天文望远镜!” 康熙惊异地转过头:“丫头,你连这个也知道?” 寤生心头一跳,暗叫糟糕,脑中急转,连忙解释:“这个也是幼时教我识字那人告诉我的,他还有个比这个小很多,样子跟这差不多的望远镜,只是倍数不如这个,所以看不了天象。” 康熙眸中有一道微芒闪过,唇边漫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倍数’这个词你都知道?丫头,你究竟瞒了朕多少?” 寤生一惊,暗骂自己大意,随即就跪了下去,垂睑道:“皇上恕罪,寤生真 分卷阅读3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没有欺瞒皇上……” “好了。”康熙将她一把拉起来,嗔怪道,“朕不过是随口问问,又没有怪你的意思,瞧把你吓的。”说着又拉起她的手,走到天文望远镜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来,丫头,朕教你认星相。” 寤生高中时候虽然也看过,但也不过随堂轮流看那么几分钟,并不真切。这会儿看起来,只觉得跟从前看似乎不尽相同,仿佛更好看些,尽管三百多年来日月星辰不会有什么明显区别。 “……皇上,我看见你说的岁星了!好像还有个很小的星星在它不远的地方……” “是吗?让朕看看……” 寤生忙让开,笑着看向一脸专注的康熙,忽然觉得他一认真起来就像个很乖的大孩子,说不出的精神、可爱。 一个小太监抱着一件披风急急忙忙地走过来,寤生伸手接过,轻轻为康熙披上。康熙全然不觉,仍在聚精会神地观察天象,忽然惊喜地笑起来:“朕也看见了……”又转过头对着寤生道,“还是丫头眼尖。” 寤生抿唇一笑,走上前为他系好衣带。康熙看着她那被风吹的微乱的头发,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用披风将两个人一起裹住。 她心中忐忑,胳膊依然戒备地抵在康熙的胸前,浑身都僵硬了。康熙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臂拉下去,又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乖,不怕。” 怎么会不怕呢?她只觉得似乎浑身都被帝王成熟的气息包围,鼻尖是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而自己也就越发显得单薄渺小,几乎要不存在了。这种无力的感觉,怎会不令她感到恐慌? “乖,相信朕,朕说过不会将你怎样的。”康熙本想着逗逗她,但是感觉到她如此紧张的防备自己,心中即觉得不忍,又有些无奈。 静静地被拥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寤生渐渐放松下来,暗自呼出一口气。其实每一个人对于温暖都有一种出自本能的渴望,因为人在潜意识里都是缺乏安全感的。 “皇上。” “嗯?” “寤生要谢谢皇上的关心,寤生养伤的这段时间您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可是有一件事,寤生不想欺骗皇上。”她迟疑片刻终是道。 “何事?”康熙的眸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 “十阿哥鼻梁上的伤,是寤生打的,跟十四阿哥没有关系。” “朕知道。”康熙的声音极平淡。 寤生惊讶地抬眼:“皇上知道?” 康熙扬唇一笑,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她的乌发:“你是不是还要跟朕说,你的那些功夫也是小时候跟那个游学之人学的?” “额……”寤生脸上发热,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轻轻倚在康熙的胸前,好半天才点头,“嗯。” 康熙笑出声:“你就不会想一个更高明点的谎言么?傻丫头……你不用担心,朕不会怪罪你。也不会怪罪十四。朕的儿子们那些心思还有他们做的那些事,朕怎会不知?老十那个脾气,不吃点苦头就长不了记性。” “可是,寤生打了十阿哥,皇上不惩罚寤生么?”无论怎样,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康熙轻叹了口气:“老十连朕身边伺候的人都敢欺负,你说朕该不该教训他?况且,你吃的苦头比他要多,你虽打了老十,那也是迫不得已。丫头,你记住,”康熙轻拍着她的背,低柔却郑重地道,“你是朕身边的人,有时就得拿出御前女官的范儿来。在这宫里,没有权力没有靠山是不行的。而你的权力,就是朕授予你的权力;你的靠山,就是朕。除了朕,没有人敢动你。懂了吗?” 寤生听了这话原本该庆幸,但是此刻她只感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游入到四肢百骸中去,生生打了个寒战。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帝王暗示威信的代言品罢了,视如珍宝还是弃如敝履全要看帝王的心情喜好。 “冷吗?”康熙担忧地抱紧她。 她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朕知道,你这丫头看起来沉默寡言、柔柔弱弱,可是心里头那个主意拿得比谁都正。只这一点,你跟她就不像。” “她?”寤生心中一动。 “朕的佟皇后,也是朕在世时的最后一个皇后……最初注意到你,就是因为你们的眉眼、仪态都有点像。然而,越观察朕越发现自己最初看走了眼。你们虽然看起来一样的单薄娇弱,也一样的善良干净,但你其实比她要倔强、坚强……最不同的,是笑起来的样子。她的笑容就像春风拂面一般亲切,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而你笑起来,”康熙低头看着她,眸中溢出浅浅笑意,“却越发让人觉得疏离、飘渺,仿佛你不过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冷眼看着这边,笑容是那么的模糊不真实,却又带着一丝戒备和孤寂。这样的你,让人忍不住想疼爱。” 分卷阅读3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愣住,怔怔地望着帝王,忘记了思考。 “傻丫头,不要想太多。”康熙解下披风为她披上,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起风了,回吧。” 寤生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康熙说过的话,也越发觉得帝王心思叵测。她揉揉太阳穴,用被子蒙住脑袋,努力让心绪恢复宁静……睡意袭来,似乎在梦里,她听到一阵如怨如诉的箫声,哀婉凄绝,差点令人落下泪来…… 第二天,寤生一出门就见来往的宫女太监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颇觉奇怪,忙抓住一个问道:“小六子,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你们都这么高兴?” “哎哟,寤生姐姐,您怎么连日子也过忘了?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今儿皇上高兴,未时用过晚膳要在御花园听戏呢!太后、公主、阿哥们,还有后宫里的好些主子们都会去!”小六子一脸兴奋。这宫里平日太无聊,如今听个戏都能把宫里人乐成这样。 “不就是听个戏嘛,用得着这么兴奋?皇上不是常跟御花园听戏吗?”寤生瞅着小六子道。 “嘿嘿……”小六子咧着嘴笑,“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皇上想听沈老板的戏了,今儿要把沈老板接进宫来呢!” “沈老板是谁?” “哎哟喂,您怎么连沈老板是谁也不知道啊!”小六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激动地做着解释,“沈老板就是清音阁的头牌花旦,聆风班的班主,沈清墨沈老板啊!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见寤生还是一脸懵然,小六子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哎哟,您怎么还不知道呢?!您到时候听了他的戏,就明白了!” 寤生瞧着小六子那猴急的样儿,不觉失笑:“这么说,你是他的粉了?小鬼头,没想到你天天在宫里知道的事儿还不少。好了,我该做事儿去了,你也忙去吧。”说完抿唇一笑,不理抓耳搔首的小六子,径自去了。 第18章是个无赖 到了中午大概未时左右,是清宫里用晚膳的时间。记得寤生刚来的时候对用膳的这些规矩颇不习惯:早膳在卯正之后,即上午六点到七点;晚膳一般是午时到未时,即中午十二点到两点;晚上酉正左右,即下午六点,会有一次晚点,又叫宵夜。而清宫里的夜间生活都单调到乏味,除了逢年过节夜里会有宫女太监们偶尔偷偷聚在一起赌两个钱以外,平日里都是天黑了就休息了。 康熙平常用膳都有几十个菜色,寤生在暖阁外侍立,麻木地看着端着盘子悄无声息鱼贯而入的宫人们。最初她还会腹诽几句浪费粮食,现在也已习惯了。帝王的排场,那是处处都要做足的。 宫人们摆好了膳食,又静悄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暖阁的门打开,李德全出来对着寤生笑着道:“皇上传姑娘进去。” 寤生按下心中疑惑,刚进了屋,就听见康熙道:“丫头,陪朕吃饭。” 她惊讶地抬眼,发现康熙正皱着眉看着一桌子的菜,便不觉有点愣神。康熙许久听不到回答,转过头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陪朕吃饭,一个人吃不香。” “是。”寤生想几十年过来你不都是这样么,怎么突然就不香了,是吃腻了吧。面上仍是一副规规矩矩的表情,来到桌边站定。 立刻有小太监又上了一副碗筷摆在她面前,寤生有点无措,低头道:“皇上,还是让寤生伺候您用膳吧。” 康熙点头,也不强求她,于是很享受地开始用膳。寤生心思细腻,看见他的目光在某样菜色上多流连一下,就会拿了银筷将那样菜夹一些在小碟子里,然后放在康熙面前。满桌子的菜,康熙所吃的也不过是那几样清淡的,很多连动都没动。不过这顿饭他似乎吃得很高兴,胃口也很好,还加了饭,又喝了一小碗乳鸽汤。其实寤生惊叹的不是帝王的排场,而是帝王用餐时候的优雅举止。细嚼慢咽,无声无响,贵气天成,却又能透出男人吃饭的豪爽来,寤生在一旁看着帝王用餐的侧脸,有些出神。 康熙用完膳,拿巾子擦了擦嘴,转头对寤生道:“好了,你既然看了朕吃饭,朕也要看着你吃饭,这样才公平。李德全,赐坐。” 寤生愣住,看着李德全搬来凳子放在康熙下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后悔刚才不该犯花痴盯着康熙看,脸上却不禁有点发热。 “坐。”康熙命令道。 寤生无法,迟疑了一下只好告坐。有小太监已经为她盛了米饭上来,康熙将筷子递在她手上:“早饿了吧,快吃。” 确实是早饿了,从刚进门闻到屋子里香气的时候就已经饿了。算了,您想看就看吧,美食当前,还是不要亏待自己的好。于是笑着道了一声谢,大口吃起来。 埋头扒饭,碗里的菜不断的堆起来,她食指大动,吃的津津有味。无意中抬头,才发现竟是康熙拿着筷子在为她夹菜,他身后侍立的宫 分卷阅读3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人们全部呈石化状,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忽然有点惊慌,忙将口中包的饭咽下:“皇上……” 康熙笑逐颜开,抬手触到她的嘴角,竟然捻着了一粒米,然后在寤生同样石化的表情中将那粒米放进了自己嘴里,点头笑道:“嗯,是很香。” “唰”的一下,寤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为什么吃个饭都能让她这么心惊肉跳,这样会很不利于消化的啊!她第一反应是忙低下头,佯装淡定地扒饭,暗自祈祷这人不要再做出刚才那种奇怪的举动来,不然她会没胃口的。 终于很顺利的吃完了饭,而且还吃得很饱。她擦擦嘴,学着康熙的样子漱口、净手。 当饭后第一盏茶端在手上的时候,康熙忽然想起什么事,对李德全道:“沈清墨接来了吗?” “回皇上,刚接进宫来了。” 康熙点头:“寤生,你去传朕的口谕,问他需要什么只管提就是。” “是。”寤生行礼退了出去。 两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寤生散着步跟在后面。御花园的戏台处已经有不少宫人在忙碌,有几个眼尖的见了她,忙上前来问好。在宫里行走的多少都会一些眉眼高低,知道寤生现在是御前伺候的,正得宠,自有人愿意来攀附巴结。寤生问沈老板现在何处,一个嬷嬷堆着笑说:在戏台旁边那个一进院的小厢房里呢。 寤生还没到地儿,就见太子胤礽从小院里出来。她垂睑上前请安:“太子吉祥。” 太子看了她一眼:“做什么去?”声音虽仍清冷,但并不严厉,似乎还透着一些慵懒地味道。 “回太子爷,寤生是去传皇上口谕的。” 半晌,才听到太子波澜不兴地道:“皇阿玛说什么?” 寤生淡淡一笑:“皇上说,沈老板需要什么只管提就是。” 太子忽然嗤笑了一声,片刻后又似乎叹了口气:“……去吧。” “是。”寤生虽然被太子的态度弄得有些疑惑,但仍规矩地行了一礼,绕过太子往小院子去。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太子的声音。寤生停下脚步转身望去,就见太子回过头看着她,唇角轻扬:“你告诉清墨,今儿的戏完了别急着走,让他在厢房里等我,我送他回去。”不等寤生说一个“是”字,便转头走掉。她看着那个俊雅孤傲的背影不觉怔住了。 “寤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清亮的声音令她惊醒。连忙回身,就见十三和四爷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回十三爷,寤生去向沈老板传皇上的口谕。” 十三爽朗一笑:“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他,这不,就拉着四哥一块儿来了。走吧。” 寤生依然垂着眼睑,闻言退到一旁:“四爷和十三爷先请。”胤禛看着她那张漠然的脸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同十三一起进了院去,寤生跟在他们身后,却不禁暗自呼了一口气。 早有人通知了沈清墨,几人刚进了院,就见沈清墨一袭青色衣袍立在门口,整个人玉树临风,皎若青莲。正应了那八个字:君子谦谦,温润如玉。 “四爷、十三爷吉祥。” 风,吹起清俊男子的衣摆;也吹乱了寤生的心。一缕发丝拂在面颊,她却浑然未觉,只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个仿若在梦中才会相遇的人:“阿默……” 眼前渐渐朦胧,泪蜿蜒而下,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也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那人的面前。只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泪光中闪烁着恍惚的笑意。“阿默……我好想你……”话未说完就扑进了这人的怀里。 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就连一向冷峻的胤禛也怔住了,随即只觉有一股怒意从心底涌起,眸中寒光湛湛,深如幽潭;面上沉如秋水,比往日更冷厉了几分。他负手而立,冷冷望着那两个人。 不过最感到惊诧的莫过于沈清墨了,他看着怀中低泣的女子,有点无措,可又不便推开她,苦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寤生还在梦里,听到这一声清音渐渐回神。她抬头盯着这人看了许久,眸中慢慢清明,倏忽恍然,忙后退了两步,一边擦着泪,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脸上已经红透。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丢脸! 沈清墨浅浅勾唇,笑容如同盛雪冬日里的寒梅徐徐绽放,声音更像是山泉叮咚的绝响:“无妨。我只可惜姑娘这么好的衣裳竟用来擦眼泪。” 寤生倍加尴尬,红着脸从袖子里掏绢子,才想起来忘拿了。 沈清墨只觉得自己似乎有看到对面的人耷拉下耳朵的错觉,他忍住笑,拿出自己的绢子正要递给她,就见四爷慢慢踱了过来。 “你也不是小孩 分卷阅读3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子了,怎么还这样着三不着两的。”胤禛沉着脸从袖子里拿出绢子递到寤生面前,“你自己的绢子在我这里也忘了?” 寤生一愣,才想起下雨那天发生的事儿来。面上越发赧然,拿过绢子忙将脸上的泪痕擦了。 “你不是要来传皇上的口谕么,也忘了?皇上那边还有差事等着你,如何在这儿磨蹭?”胤禛说话仍然这么平平淡淡,却透着不容辩驳的语气。 寤生这才想起正事,也不禁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四爷这么轻轻巧巧两句话,倒是让她终于找了个台阶下了,不至于尴尬地成为所有人观赏的对象。似乎这个混蛋老四,也不是特别坏的。 忙传了话,又将太子的话带到。沈清墨淡笑着道谢,寤生点点头便要告辞。就听见胤禛对胤祥道:“十三弟,我有事要去皇阿玛那儿一趟,你跟沈老板许久不见,大概有旧要叙。”说完斜瞅了寤生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寤生望了一眼那个清俊男子,咬了咬唇,掉头跟上了四爷的步伐。 他不是阿默,虽然很像,但是阿默笑起来不会像他那样清清冷冷。那个叫沈清墨的,似乎跟太子和十三关系都不错,跟其他皇子显贵们大概也都认识。她觉得那人就像是尘世中的一朵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有着那种干净眼神的人,不知是怎样在乱糟糟的皇亲贵胄们中间左右周旋的。她来这之后也大概听说过:虽然大清律不允许,但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僚显贵们府中也常暗地里豢养一些清秀男孩儿作为禁脔,甚至亵玩小倌、戏子都是有的,这几乎是心照不宣的风气。想到这,她忍不住回头往那小院望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哎哟……”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停了步伐,她就那么直直地撞了上去。“对不起……”忙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小小年纪,总唉声叹气像什么样子?”胤禛侧过脸斜乜了她一眼,伸出手来,“东西还给我。” 寤生抬头,疑惑地问道:“什么东西?” “爷的帕子。” “那不是寤生自己的么?” “爷既然已经用了这么长时间了,那就是爷的了。你不是不想欠爷的东西么,那就快把帕子还给爷。” “你……”寤生心头一怒,愤愤地拿出绢子“啪”的一下拍在他手里,“给你就是!”不就是个绢子么,无赖!谁知还不等将手拿开,忽然被某人一把抓住了。 第19章四爷挨骂 “你做什么?放开我……”寤生跌跌撞撞地被他拉到一处甬道的角落里,无处可逃。 “你快走开!你究竟想怎么样?!”她用力推他,却发现这人纹丝不动。抬眼怒瞪着这人,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完全是一幅鹰隼面对猎物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你究竟想如何?”寤生心里直打鼓,努力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可是声音中不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胤禛忽然抬手摸上她的耳垂,淡淡地道:“竟然敢把我送你的东西退还给我。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他似乎猜到她会说什么,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要说你是皇阿玛跟前的人,我不能对你怎么样?那你可就想错了。皇阿玛那样的帝王,怎么会把一个女人时时放在心上?即使是你现在正算得宠,我若去求皇阿玛讨了你,你认为他不会把你给我么?我跟他还有一条血脉连着,而你又算什么?” 寤生听了这话心中顿时腾起怒气来,反而将原有的恐惧压了下去,心底跟着镇定不少。她冷冷一笑:“是的,在四爷眼里寤生不算什么,寤生本就只是个宫女,是伺候主子们的奴才。主子们一时高兴了可以像打发宠物一样给些奖赏,主子们若是不高兴了也可以随时打骂。奴才是什么?奴才除了伺候主子,不过是主子取乐发泄的玩具罢了。可是你不知道,玩具也是有感情有喜怒的!” “四爷在别人眼里是身份高贵的皇子阿哥,可是在寤生眼里,你也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纨绔罢了。是的,你有外表有家世,生下来时用绫罗绸缎做襁褓,死了之后用汉白玉石做墓碑。可是除了这些你还能有什么,你每天过的又有多开心,你的周围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对你?像你这样的人,体会过人间百姓的天伦之乐吗?尝到过母亲亲自做的莲子粥吗?收到过子女用爱心做成的礼物吗?恐怕没有吧?四爷又知道您在寤生眼里算什么吗——什么也不算!” 寤生冷笑瞪着面前的人,努力从他的眼底捕捉到稍纵即逝的黯然,心里就觉得无比的快慰。 两人对视了有半柱香的时间,胤禛忽然开口:“不要这么说自己。” “……?”寤生原本以为他会教训自己一顿,却不妨听到这么低沉的话语,一时有些发懵反应不过来。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这样说自己。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奴才。……你怎么还不明白?”他的声音沉沉的,一 分卷阅读4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脸平静的凝视着她,“你要怎样才能明白?” 寤生实在无法理解他在听到她的一番比较恶毒的语言后的反应,更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里有点发虚,后背死死地贴在墙上,“……明白什么?” “你要明白……爷送你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摘下来的。”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个绣着彼岸花的香袋,从里面倒出那对绿玉坠子来。“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那件新罗国的披风你若不喜欢,爷可以先代为保管。可是这个,不可以再取下来了。否则,爷刚才说的话,可不是玩笑。”说着,就将坠子重新又为她戴上了。然后将那个香袋重又揣回了怀里。 寤生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皱着眉瞪了瞪他,心里却忽然没了主意。半晌,她闭眼暗自叹了口气,尽量用沉稳的声音道:“寤生答应四爷就是。那请问四爷现在能否放开寤生,寤生还要去皇上那儿回差事。”这个时候不妥协,还能怎么办? 胤禛松开箍住她肩膀的手,站直身体:“去吧。” 寤生几乎是用小跑的,终于摆脱了身后那道视线,她倚着柱子脱力地呼了口气。在那个人面前,无论她最初有多少胜算,总是会很快的被扳成败局,然后在他眼中狼狈地无处遁形。那个混蛋为什么每次都要欺负她?! 去回差事的时候,康熙盯着她瞅了瞅,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坠子不错。”便将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折子上。 寤生偷偷瞄了一眼康熙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才将微微忐忑的心方定了些。迟疑了片刻,还是把遇到太子的事告诉给了康熙。 康熙蹙了眉,半晌才微点了点头。寤生低眉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不到申时,御花园的戏就已经开演了。戏台对面其实很像是个三面环绕的楼阁庭院,康熙和太后坐正中间,右手依次是皇子阿哥们,左手依次是公主及后宫妃嫔们。寤生奉命坐在康熙身旁的小凳子上,为帝王捶腿。而这会儿台上正唱着一出《玉簪记》。 沈清墨果然不愧是京城里的名角儿,此刻扮上青衣的行头,与那会儿寤生见过的倜傥孑然的感觉完全不同了。那圆润婉转的嗓音自不用说,单是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风情神韵都能勾了人的三魂六魄去。寤生呆呆地望着台上,手都停住了。 康熙瞅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不觉勾唇一笑,顺手就握住了她那白净小巧的拳头,微微皱眉:这丫头的手这么冰。于是将她一双手都放在手心里暖着。 寤生的心思这会儿都在台上,也未在意。只是帝王的这个举动,立刻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激起各种神态来。 太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将注意力又放到了听曲儿上。相比起来,后宫那些妃嫔的脸色就要有趣多了:德妃瞧了一眼,事不关己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目光又回到台上,脸上倒看不见更多的表情;宜妃冷冷一笑,又转过头望向那厢心无旁骛的胤祺和胤禟两人,才缓缓将一口气捋顺了,收回了视线;良妃将这些尽收眼底,只不动声色地淡笑了一下,又仿佛暗自叹息了一声。剩下的那些可就没有这几位的涵养功夫了:襄嫔远远瞪了寤生一眼,微撅了撅嘴;苏贵人轻哼了一声,暗中攥紧了拳;曼雅倒是比较平和,只略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又望向台上。 这一出《玉簪记》唱完,下来是《山门》,再下来才又是沈清墨的《游园》。他刚从台上退下,皇子们那边好些阿哥才回过神来,有功夫喝口茶。寤生瞅见太子唇边噙着淡淡柔和的笑意,不自觉地也抿嘴笑了笑,却忽然感到一道冷冽的视线扫过来,心中顿时一惊。凭着感觉望去,正对上四爷冷冷的目光,她感觉自己就跟突然冻住了一般,瑟缩了一下,慌忙转开了眼。 快酉时了台上的戏才落幕。康熙回到乾清宫,就召大臣们议事,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都被叫了去。寤生刚上完茶出来,就有个小太监过来对她耳语几句,这个小太监她认得,正是太子身旁常伺候的。 “太子爷让你再去转告沈老板一声,就说他要议事没工夫亲自送沈老板,让沈老板不用等他。太子爷的侍卫会代太子爷送沈老板出宫的。”又嘱咐了几句。 寤生点点头:“我知道了。” 刚走到御花园沈清墨卸妆的厢房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似曾听过的声音:“哟,还敢对爷不理不睬的,爷就喜欢你这个调调……啧啧,难怪太子、九哥他们总忘不了你,爷今儿仔细看了才发现——瞧这脸蛋儿多水嫩,还有这眉眼儿多俊……跟女人比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哟,何必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在床上还不知是怎么个浪样儿呢,这会儿装什么清白……你放心,爷的技术保准不比太子他们的差……” “十爷,请您放尊重些。”沈清墨显然是在强压着怒意,声音冷若寒冰。 寤生暗惊,心道不好,忙加重了步伐,花盆 分卷阅读4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底踩在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沈老板,”一进了屋,寤生先摆了个笑脸,又像是刚看到老十,吃惊了一下,“哟,十爷也在这儿呢!寤生给十爷请安,十爷吉祥!”说着对着老十福了福身。沈清墨知道她是皇上跟前的人,地位并不低,忙站了起来。 这还是老十自那日与她狭路相逢后的第一次碰面,跟印象中她冷漠生气的样子不同,此时的她笑靥如花,娉婷身姿中竟透出一丝妩媚的风情来,顿时看呆了。 寤生心中厌恶,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转头对沈清墨道:“我是来传太子爷的话的。这会儿他正在乾清宫议事,不能亲自送你了,不过派了他的侍卫送你出宫,这样他也能放心些。还有,太子爷说了,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难处就去找他,他一定护你周全。”说完又斜睨了老十一眼。 沈清墨淡淡笑着:“多谢姑娘传话,还请姑娘代清墨转告太子爷,就说让他费心了。清墨明白他的苦心,清砚也自然明白,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才不会辜负了清砚对他的心。” 寤生虽然疑惑,但也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话带到了,寤生也就告辞了。天快黑了,沈老板路上当心些。” 沈清墨揖了一礼:“姑娘言重,清墨不过是个戏子,姑娘还是叫清墨名字便是。” “那怎么行,我还想哪天拜沈老板为师学戏呢,怎么能对未来的先生直呼其名?”说完扬唇一笑,转身打了帘子出了屋去。 沈清墨愣住,望着空荡的门口说不出话来。老十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也忙跟了出去。 寤生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并未停下步伐,一边走一边冷冷地道:“十爷还有什么话要说?” 老十跟上前来,看着她清冷的侧脸不禁纳闷:这丫头怎么变脸比翻书都快? “喂,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 寤生斜觑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喂,听说你今天见了那个小白脸就往他怀里扑,老十四知道了可是脸都气白了,你还说不是喜欢那个小白脸?” “……” “喂,你是喜欢老十四多一些呢,还是喜欢那个小白脸多一些?那小白脸不过是个戏子,你可想清楚了!” “……” “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这个?那好吧,咱们说点别的……你的功夫是谁教你的,怎么有点像倭人喜欢用的招数?” “……” “喂,爷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爷!”老十拦在她面前道。 寤生不得不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这才正眼看向老十:“哦,原来十爷竟是在跟寤生说话。还请十爷恕罪,寤生刚才听见十爷叫‘喂’,还以为十爷是在跟哪个名叫‘喂’的人说话,就没怎么注意听。” “你……”老十恨得牙痒痒。 寤生淡淡一笑:“哟,十爷的表情怎么这么难受?是不是鼻梁骨又痒痒了?要不要让寤生再帮您看看?” 老十条件反射地捂住了鼻子。那些天为了固定鼻梁骨满头包着白布,那样子被老九一见面就取笑,他看着老九那幅笑得肠子都快断了的表情,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可能还想被这臭丫头打一下?! 寤生忍住笑,绕过他走了。 “喂,丫头,”片刻后老十忽然追上来,伸手拦住她,笑道,“丫头,我请你喝酒。” 第20章酒后醉言 寤生彬彬有礼地微微一揖:“寤生怎能受得起十爷的一个‘请’字?十爷还是请别人吧。” “丫头,你就这么不给面子?”老十尽管沉下脸,表情仍是带了一分痞气,就更像是一个浪荡的纨绔公子模样了。 “回十爷,寤生哪敢不给十爷的面子?只是寤生实在是受不起十爷的邀请。”她发现自己的耐心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我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老十眼眸一转,“可是你就不为你那个小白脸担心一下?你就不怕我把他怎么样?” 寤生冷笑:“你把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再说了,你就是把他怎么样了,太子那一关你能过得去么?” 老十眯着眼笑起来:“你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为那个小白脸担心吧?太子毕竟在宫里,这宫外面谁又能事事都料到?没准儿就出个事故什么的,所谓鞭长莫及是也,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即使知道是谁做的,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寤生心里一紧,面上更是沉下来:“十爷你究竟想做什么?”虽说沈清墨跟她毫无关系,但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平白无故地受到伤害,她又如何能够安心? 老十挠挠头, 分卷阅读4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嘿嘿一笑:“不做什么。只要你今天答应跟我喝酒,我今后就放过那个小白脸。” 寤生很想骂他一句神经病,咬牙忍住了。“为什么非要我跟你喝酒?” 老十顿时苦了脸,皱着眉道:“因为我这会儿想喝酒,可是找不着人陪我喝啊!八哥去皇阿玛那儿议事去了;九哥回去陪他那一屋子娘们儿去了;老十四这会儿正在背书呢,说明早先生要考查功课;其他的人酒量又不好……唉,丫头,好歹咱们不打不相识,你今儿就算成全爷了吧!” 寤生朝天翻了个白眼,很想骂娘。敢情这人成了天底下最可怜的人了,还求着她来成全他?!她真怀疑他的鼻梁骨是又痒痒了。摊手道:“可是我不会喝酒。” “怎么可能?”老十脸上写着“你忽悠爷”四个字,“会功夫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喝酒?” 寤生失笑:“十爷这算什么逻辑?” “爷刚才可不是说着玩的,小白脸今后的安危和清白,就全凭你了。”老十很会逮住别人的软肋。 寤生沉沉地叹了口气,一脸不耐地瞅着这人:“去哪儿喝?” 两刻钟后,二人已经坐在静恬斋的地板上端着碗开始对饮了。当然,寤生还只是小口的喝,老十就直接是在畅饮了,表情也很高兴,似乎心情很不错。 “为什么要在这儿喝酒?” 老十笑着道:“因为这儿冬暖夏凉,离酒窖又近,是个适合喝酒的好地方……喂,丫头,今天咱们既然在一起喝酒了,那之前的恩怨嫌隙就算一笔勾销了。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动脚,虽然那会儿是忍不住了……不过你不是也还回来了吗?也算公平……嗯,我先干了这碗,算是给丫头赔罪了。”说完大口地把酒喝掉了。 寤生静静看他喝完,心中逐渐释然,于是淡淡一笑端起碗,仰头喝尽了。 “好,我就喜欢爽快人!”老十笑得越发开怀,“丫头你要是个男人,我胤礻我一定认你这个兄弟!” 寤生拿起身旁的小酒坛为自己斟满,端起碗抿了一口:“女人就不行么?” 老十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好,好,丫头是个妙人儿,正对了我的脾气!我最讨厌那些啰里啰嗦的虚礼。……这世上除了父母,什么都比不过兄弟情义!当然,对我而言,还少不了另外两样——酒和女人……”老十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什么住了口,表情有些讪讪,“当然,丫头,我对你没那个意思……虽然以前有,但是上次自从被你打裂了鼻梁骨之后就没有了……” 寤生失笑,将酒碗与他的碰了碰:“老十,我敬你。”今后他们就算是朋友了么?“朋友”,在这宫里这是个多么稀有可笑的名词。或许她是幸运的吧,除了小桃,老十算是她的第二个朋友吧。 老十嘿嘿笑道:“一起干了。” 这顿酒喝了有小半个时辰,寤生已经快不行了,毕竟她的酒量也不算太好,这酒又是尘封多年的窖酒,后劲儿相当足。而老十果然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喝的比寤生多的多,却依然没有醉态。寤生脸上发烧,无力地靠墙坐着,脑中还算清醒,只是感到无比的空虚和疲惫。 老十拿走了她的酒碗,担心地凑过去:“丫头,你是不是醉了,那就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寤生淡淡地“唔”了一声:“走不了……” 老十背对着她蹲下:“丫头,我背你。” “好……”于是挣扎着爬到他的背上。老十走得很稳,寤生不觉笑起来,“……你的酒量还真好,练出来的吧……唔,糟了……皇上那里怎么办啊……” “没关系,你别担心,我会去跟皇阿玛说的,不会有事。今晚你就好好休息。” “哦……谢谢你……” 有温润的液体流进了脖子里,老十感到有点不对劲儿,有点惊慌:“喂,丫头,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没有……”寤生死不承认。 老十叹了口气:好吧,喝醉了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十弟,这是做什么去?”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老十又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寒战。他抬眼一瞧,见是老四,心中虽有些不耐,但仍低了低头道:“这丫头喝醉了,我送她回去。” 胤禛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那个醉得不轻的人,压制着心中的怒气道:“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喝醉?十弟你拉她喝酒去了?” 老十颇不情愿地对他承认:“嗯。” 胤禛眉间紧蹙,走上前将他背上的寤生揽进怀里拦腰抱着,丢给他一个冷若玄冰的眼神:“十弟自己去跟皇阿玛解释吧,皇阿玛这会儿可正为找不到这丫头生气着呢!”说完抱着寤生转身就走。 “喂,四哥…… 分卷阅读4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老十还想问清楚,那人冷峻的背影令他讷讷地住了口。半晌嘀咕道,“……真是的……总是那么一张脸,真叫人倒胃口……” 胤禛装作没听见大步走着,怀里的人在月光下显得倍加沉静,如扇一般微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那样子越发惹人怜爱。只是一闻到那股酒味儿,他心里的火就蹭蹭蹭地往上窜。 “唔……”寤生有些头疼,慢慢睁开眼,望着眼前这个人良久,才发现好像是四爷。这会儿酒劲儿上来,脑子也越发迷糊了,“放我下去……”她很想挣扎,却发现浑身软弱无力。 “你放我下去……” 胤禛皱眉:“你发什么疯?”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我自己能走回去……”寤生握着无力的拳头打在他的胸前,“放我下去,你听见没有……我知道你讨厌我,大概就因为你第一眼瞧我的时候……发现我有点儿像你的佟额娘……唔,头好疼……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 无意识的醉话令胤禛心弦微颤,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微微颦眉的表情,忍不住低咒了一句:“笨蛋!” 快到她住的屋子的时候,胤禛对跟在身后的阿福吩咐:“快去准备醒酒汤。”加快步伐到了门口,抬脚就踹开了门。进了里屋,几步走到床边,将怀里人扔到了床上,自己沉着脸在床沿坐下。 “唔……”寤生难受地皱了皱眉,双眼微微睁开,迷蒙的波光在眸底荡漾;樱红的唇慢慢勾起,更显得笑意慵懒面如桃瓣,眼角眉梢皆是婉转风情。胤禛的心猛地一跳。 她挣扎着起床,推了推挡住她的某人,“让开……” 胤禛纹丝不动,没好气地看着她:“你又要折腾什么?” “让我下去……我要打水沐浴……”说着斜眼瞅着他,眼神恍惚,“……你是谁?干嘛要挡住我……”又支撑坐起来,凑近了仔细瞅了瞅他,这才看清,皱了皱眉,“你是四爷?你怎么在这里……” 胤禛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只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咬着牙道:“难为你还认得四爷。” 寤生痴笑:“……我怎么会不认识四爷?他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他……混蛋四爷……唔,我要沐浴……”说着就要下床,却差点重心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胤禛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皱眉看着她:“先喝了醒酒汤。”在外间等候的阿福忙将醒酒汤端进来,见四爷沉着脸接过,忙又低眉顺眼地悄悄退了出去。 寤生的脑子越发昏沉了,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似曾相识,让她感到奇妙的安心。她满足地蹭蹭,放松地睡了过去…… “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不然明早起来会头疼……”胤禛无奈地看着怀里就这么熟睡过去的人,有点头疼的闭了闭眼。 他轻轻圈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小匙喂她。梦中的寤生虽然皱了眉,但所幸并未推拒,一勺一勺都喝了下去。 胤禛放下空碗,将她揽紧了些,看着她蹙起的眉心,情不自禁地慢慢低下头去,却在离她的额头只有半寸处停住。然后又移到她的鼻尖……然后是她红润的唇…… 这么近,近的能令他感到她的鼻端轻轻呼出的热气……然而终究是没有吻下去。这样的事,还是两厢情愿才好吧,他害怕自己一旦吻了,所有的一切都忍不住了…… “你这个样子,如何能让人放心?”胤禛低叹了一声,起身将她轻放在了床上。为她脱了鞋,又扯过被子为她盖好。紧紧握了握她的手,俯身望着她:“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么?每次都让人这么不省心……以后少喝些酒……”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不谙世事的小孩一样? 皓月的清辉薄薄地洒在地上,与宫中星星点点的灯光交相辉映,升腾出一片属于静夜的旖旎。胤禛默默穿过御花园,到了宫门外。上了马车,他撩起帘子望了一眼那恢宏的宫门,才沉沉道:“回府。” 第21章莫要辜负 寤生一觉醒来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是跟老十一起喝酒喝醉了,然后老十背她回来,在这之后……使劲拍了拍头,还是想不起来。好像是老十送了她回来,又好象不是……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头疼。她先爬起来灌了一碗凉茶,见天色还早,便不慌不忙的如厕、沐浴、洗漱,等到所有该做的做完,头发也梳起来之后,忽然有乾清宫的小太监过来传康熙的口谕。 “皇上说了:寤生无故耽误御前差事,朕很生气,罚寤生今天将乾清宫所有屋子的地板洗干净,要仔仔细细地洗,洗得每一处都能照出人影来为止!” 寤生差点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栽倒在地。面上还不能有丝毫不悦的表示,跪地接旨,谢主隆恩。 于是等康熙御门听政结束,就能看 分卷阅读4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双手拎着一桶水喘着气到了乾清宫的正殿。 这还是寤生自来大清之后第一次到这里,她将木桶放在殿门口,一抬眼就被震住了。“正大光明”四个金色的大字赫然入目,悬于御案宝座的正上方。整个大殿内,无论是和玺彩屏、梁栋丹墀、香炉铜座,皆为腾龙浮雕,鎏金溢彩,大气浑然。令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内心被帝王之势震慑。 寤生为了干活方便,来之前特地换上了一双平底的布鞋。这会儿见地砖光滑干净,丹墀下那一片更是锃亮,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底,哀叹了一声,将鞋脱了放在殿门口,赤着脚进了殿开始擦洗地板。 日头慢慢升起,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来,洒在墁金的地板上,反射着金黄耀目的光彩。太阳的温暖能够令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愉悦感,所以阳光普照的时候人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即使是在做繁重的劳动,也不会感到有多累。 寤生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跪在地上仔细地擦洗,不禁哼起了歌儿:“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小喜鹊造新房,小蜜蜂采蜜忙。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扑哧~”背后忽然传来笑声。寤生住了口,扭过头去,就见十七正靠门站着,忍俊不禁地望着她。 “喂,你在唱什么?好好玩。”十七笑眯了眼。 “回十七爷,是儿歌。”寤生站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又跪着继续擦洗。 “儿歌是什么?” “……就是儿童唱的歌。” 十七偏着头看她:“儿童唱的歌,为什么我不会唱?” 寤生转头对他笑了一下:“是民间的小孩子们才会唱的歌。十七爷从小生在这宫里,不会唱也不奇怪。” 十七跨进殿来,在她面前蹲下,眨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怪好听的,你教我好不好?” 寤生瞄了一眼那庄严肃穆的御案,对十七笑着道:“在这里不合适。你看我马上就要把这正殿擦洗完了,咱们还是去那边穿堂吧。” 十七也是知道轻重的,当即点头:“好。”于是安静地等在一旁。 寤生擦完站起身,见十七还蹲着,笑着将他拉起来。自己去门口穿了鞋,将毛巾扔进木桶里,拎着桶往穿堂去。 “你一个人能拎动吗?”十七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做这事儿呢?怎么也没人帮你?是皇阿玛让你做这些的吗?” 寤生心道:小屁孩儿问题还真多。随即点点头:“嗯,是皇上的旨意。” 桶上忽然多出来一只白净的小手,寤生疑惑地转头,就见十七扬着脸咧嘴对她笑,清澈的双瞳光芒闪烁,“我帮你。” 没想到这小孩儿还有一副古道心肠。寤生微微一笑:“谢谢十七爷,不过你这样,我就走不快了。因为我怕把水洒在了十七爷身上。要是弄湿了十七爷的袍子,我就又要挨罚了。” 十七撅了撅嘴,迟疑了一下,才很不情愿地把手放开。 到了穿堂,寤生一边擦洗地板,一边教十七唱儿歌。十七很聪明,果然继承了父辈的资质,不一会儿,就已经学会了好几首。这速度,她都有点自愧不如。 “你出汗了!”十七坐在她身旁,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很累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寤生在这个孩子面前总是情不自禁的喜欢开怀而笑,他那清澈干净的目光是寤生自来到这宫里后见过的最美丽的东西。 “谢谢十七爷,我不累。” 十七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愣神,片刻后眨了眨眼也笑起来,然后凑过去在寤生脸上“啵”的亲了一口。 “喂,”寤生一愣,随即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孩,“小鬼,你竟然敢非礼我?!” 十七苦着脸:“我不是小鬼,我也没非礼你……我就是想亲亲你,我想知道是你的脸香,还是额娘的脸香。” 寤生满头黑线:“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你可以香你的额娘,因为她是你的亲人。可若是香了除亲人之外的人,那就是非礼,懂了吗?” 十七嘟着嘴:“唔。”随即眼眸一转,拍手笑起来,“哈哈,我懂了。那如果我娶了你,你是不是就算是我的亲人了?那样我就可以香你了!” 寤生失笑,逗他道:“也不行的。等你可以娶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老了,你不会想娶个黄脸婆在家里吧?” 十七皱眉,开始掰手指:“怎么会呢?你想啊,我现在八岁了,你大概不会超过十六岁,等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去求皇阿玛让你做我的福晋……嗯……十三减去八是五,五再加上十六是二十一……嘿嘿,那时你也不过二十一岁啊 分卷阅读4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怎么会老呢?” “扑哧”寤生掩嘴笑出声:“哎哟,十七爷算术还真不错,小小年纪就能把帐算这么清楚。可是十七爷想过没有,寤生比十七爷大,很可能会比十七爷先死哦!那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管!”十七听了这话竟然红了眼圈,扑过去搂住寤生的脖子,“呜呜,我不要你比我先死……呜呜,你要等我长大,等再过五年,我就要娶你……呜呜……” 寤生满头黑线,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着说着就闹起来,只好劝道:“好了,我说着玩的……”这小子快要把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老十七!”一声怒喝响起。接着是匆匆过来的脚步声,寤生只觉得脖子上一轻,十七就被人拎开了。 寤生抬眼,见是十四,忙站起身行礼:“十四爷吉祥。”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头,就见那厢站了好几人,似是刚从暖阁出来的样子——有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寤生一对上四爷那双冷冽的眼,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连忙垂睑福身:“寤生给太子爷、三爷、四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请安,众位爷吉祥。”她真佩服自己一口气念这么多居然舌头不打结。 太子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十四以及这会儿变规矩了的十七,微微一笑:“我们在暖阁里就听见十七弟的声音了。可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了?何不说来听听?” 十七讷讷开口:“回太子哥哥,没、没什么事儿……” 片刻后,太子走过去,抬手摸了摸十七的头:“你也不小了,快要长成个男子汉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闹,会惹人笑话。” 十七抬头望了他好一会儿,才使劲地点头:“太子哥哥,臣弟知道了!” 太子转头望向那边几个兄弟:“皇阿玛也该歇中觉了,大家都散了吧。” 兄弟几人揖了一礼,都转身出去了;十四拉着十七也行了礼,深深看了寤生一眼,转身离去。 寤生低垂着眼睑,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刚拧了毛巾准备继续擦地板,忽然想起昨日沈清墨让她给太子带的话,暗叫一声糟糕,扔下毛巾就追了出去。 “做什么去!”一脚刚踏出乾清宫,手腕就被人抓住,转头就见四爷皱眉看着自己,心头便“突”地一跳。 她看了看太子快要走远的背影,心里着急,使劲挣出手道:“有事!”对着四爷匆匆鞠了一躬,就忙追过去,“太子爷!太子爷请等等!” 太子听到身后的喊声,疑惑地停下,转头望过来。寤生跑到近前,捂着胸口直喘气,还没忘了行礼:“太子爷,寤生有话要说……呼……” “等气喘匀了再说。”太子勾唇一笑。 “呼……”寤生好容易稳住心跳,“太子爷,寤生是帮沈老板捎话的。” “他说什么?” “他说让您费心了。他明白您的苦心,还说……清艳也明白,让您好好照顾自己才不会辜负了清艳对您的心。”刚说完,寤生就见太子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不见,双眸中像有什么忽然碎裂一样,沉沉的痛楚。 “清砚……”太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眸底是一片深沉,定定地瞧着她,“我知道了……你去吧。”寤生便低眉行礼,谁知忽听太子又道,“对了,你昨晚是不是跟老十喝酒去了?” 寤生点头:“是的。” “哦……难怪,”太子的声音清冷的听不出一丝感情,“我昨晚见四弟抱你回去……难怪他会生气。……寤生,” “啊?”寤生条件反射地抬眼。 太子看着她清澈的双瞳,面容中透出郑重来:“你知道一个人最容易为什么后悔吗?就是曾经辜负过最爱之人的心。你知道一个人最喜欢怀念什么吗?就是曾经同最爱之人相依相偎的日子。你知道这世上最令人痛苦的事是什么吗?就是恍然发现当初被自己随意践踏和丢弃的一颗心是最爱的那个人的心,然后还不等你用尽一生去弥补,那个人就永远离开你了。所以,无论怎样,都不要辜负那个最爱你的人。懂了吗?” 寤生似懂非懂地点头:“哦。”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远处负手而立望向这边的身影,对寤生道:“去吧。” “哦。”寤生望着太子的背影,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太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遇到过痛失爱人的事吧…… 胤礽感觉到身后那道疑惑怔忡的视线,一抹异芒从眼底闪过:皇阿玛,那种心痛的滋味,你尝过吗?那种目睹着心爱之人离开自己的无力感,你尝过吗? 寤生在原地怔忡良久,直到再看不到太子的身影。恍然间脑中响起太子刚才说过的话:“我昨晚见四弟抱你回去……”顿时心中一惊,猛 分卷阅读4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地回头,却见刚才还站在那边的人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四爷……”她望向那空无一人的台阶,心里第一次因为没有见到那个人而微微失落…… 第22章怒极难忍 她努力地擦洗着地板,不让自己有一点休息的机会,就连小六子给她送饭来,她也没顾上吃。只想着要赶在天黑之前做完,四爷那里,无论如何是要去道一声谢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只剩康熙批阅奏折的那间暖阁了。她去换了一桶清水放在暖阁门口,擦了擦满头的汗,然后拿着毛巾悄无声息地躬身进去,从墙角开始擦洗起来。 等她擦了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康熙才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个人。唇边不觉漫起一丝笑意,目光又回到手中的折子上。等到把今天所有折子批阅完,就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已经将地板擦洗了大约三分之二了。 “丫头。” 寤生听到声音,忙转过头望向康熙。 “过来。” 她只好放下毛巾走过去,到了帝王面前站定。康熙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寤生一下子毫无防备地坐在了帝王腿上,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皇上,寤生衣服很脏!” 康熙拿出绢子为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抚着她的背令她安静下来:“没关系,朕只是见你累了,让你歇一歇。”看着她对自己的触碰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抗拒,帝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寤生终于慢慢放松下来,默默坐在康熙腿上,垂着头也不说话。康熙将她搂在胸前,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胳膊问道:“做这种活儿是不是很累?” 她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儿。” 康熙笑着道:“你以后要是再敢随便耽误御前差事,朕就罚你去擦洗太和殿的地板,那可就比现在要累多了。” 寤生打了个寒噤,心想:那她直接一头碰死算了。 “丫头会说满语吗?”康熙低眉看着她问道。 “回皇上,不会。”寤生仍然不习惯与帝王离得如此之近,更何况以这个姿势康熙一低头唇就几乎就触上了她的额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寤生又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康熙从案上的一小摞书中抽出一本,拿到两人面前随手翻开一页,“丫头,朕教你满文好不好?” 寤生很想翻白眼:她敢说不好么?拿眼一瞧那满书密密麻麻蚂蚁一般的字体顿时就头大,真的不可以说“不好”么? 于是从最基础的母音开始,等她把那所有基础音都会念后,康熙便从最简单的字开始教起。寤生不一会儿也有了兴趣,记得也快了些。帝王的声音醇厚悠然,念起满语来尤其好听,如同低吟浅唱。 寤生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微笑专注的模样,也不禁扬唇笑起来,学得也就越发认真了。 “丫头很聪明。”康熙笑着称赞,“这么快就学了不少。来,朕教你把会念的那些都写下来,再教你写它们对应的汉文。”说着抱着寤生在炕上几案前坐好,自己坐在她的身后,将她环在胸前,手把手地开始教她写字。 寤生装作丝毫不会写毛笔字的样子,好半天似乎才学会如何握笔,又任由康熙从身后握着自己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墨黑的字迹。 康熙看着她清丽的侧脸上专注认真的表情,鼻尖嗅着属于她的淡淡清香,心神轻轻一漾。只是丫头此刻毫无防备的神情,他却不忍心打破了。他知道若是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什么事来,那在丫头心中刚刚对他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就会立刻化为乌有,或许从今往后就会真的将他当成是洪水猛兽,更谈何信任亲近? 作为帝王,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于是渐渐将信马由缰的心思收了,教她写出更多的字来。 “皇上,太子、四阿哥和八阿哥到了,正在外面候着。”李德全进来禀报,低着眉,并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都进来。”康熙不甚在意地道。 “皇上,”寤生回头看了看康熙,“你们要商量国事,寤生就告退了。” “不是什么国事,不过是几日后中秋节家宴安排以及外藩进贡的事,你听了也没关系……唔,这个字没写好,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康熙用下巴点了点宣纸上刚写下的字,“要认真写……” “哦。”寤生便将注意力又放回到写字上。稍一抬眼,就见三人依次进来。太子看见她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胤禩最后进来,见了御案前的这一幕也怔了一下,随即微垂眼睑,仿若什么都没看见。只有胤禛在刚入屋时对着她冷冷一瞥后,就没有任何表情地将她当成了空气。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三人同时对着康熙行礼。 分卷阅读4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康熙微微颔首,淡淡道:“坐。”教寤生写字的手却没有停。 小太监端上茶来。胤礽淡笑着瞥了胤禛一眼,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拳,随即端起茶碗优雅地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始向康熙汇报中秋节时的大小安排。 寤生真是对帝王一心二用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边教她写出这么漂亮的字,一边还不耽误他听正事。偶尔还会对着那三人提出一些意见或建议,又或者对寤生刚写的字指出哪处不好。 议完事。三人行礼跪安了。寤生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康熙这才想起来她今天累了一整天了。 “困了吗,今儿就学到这里,下次朕有空闲了再教你。去歇着吧。” 寤生跳下炕,对康熙行了一礼,见擦地的毛巾和木桶不知何时被人收去了,这才低眉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暗下,寤生想起要向四爷道谢的事,出了乾清宫便往四爷回府会经过的御花园中跑去,希望还能够追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去做这件事,她只知道今天如果不去道谢晚上一定会睡不着的。 远远看见了那个身影,不敢大声喊,只能加快步伐追着。 “啊……”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一下子摔了出去,膝盖重重地磕在了硬地上,手掌好像也擦破了。眼看那个人越走越远,根本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又继续追。 “四爷……”终于追上了,她弓着腰累得直喘气,看着他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何事?”胤禛微眯了眼,淡淡问道。语气中是寤生很早就熟悉的漠然清傲。 不知怎的,看着他这样的态度她的心里似乎并不好受。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她站直身走到他面前。嘴唇嗫嚅了几下,却在他那冷冽陌生的目光中发现吐不出一个词来。 “到底何事?”胤禛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 “我……是来向四爷道谢的。我今天那会儿才、才想起来……昨天是四爷送我回去的……所以我要谢谢四爷。”寤生鼓足了勇气艰难地开口。 “就这事?”胤禛轻描淡写地问。 寤生想了想,点点头:“就是这个。” 胤禛淡淡睨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寤生怔怔地看着他冷峻的背影,一颗心慢慢地沉下去。膝盖和手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只是这些都比不上胃部忽然袭来的绞痛。她忙扶住旁边的假山,弯腰蹲了下去,咬着牙用力捂着痉挛的胃部,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似乎什么都没有吃。 她忽然想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这么难看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有多可笑。她今天是发疯了吧。 他不会明白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那样道谢的话;他也不会明白她是怀着怎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愿意接受他这个人情;他更不会明白他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她其实一直都清楚的记得。 像她这种卑微的人做出的坚持,他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寤生咬着牙笑起来,算了吧,就这样好了。既然他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那她今晚大概也能睡得着了吧。 她抬手擦了擦汗,扶着假山努力站起来,顿了一下,才克服掉眼冒金星的晕眩。谁知走了没两步,脚下一软就跌了下去。 “寤生?”一个声音传过来,然后是走进的脚步声,“真的是寤生……你怎么了!” 她被一双手扶起来,抬眼一看,见是十三胤祥,忍着疼痛努力笑了笑:“没事,突然摔了一跤……” 十三担忧地看着她:“有没有摔着哪里?你怎么满头是汗……是不是哪儿摔疼了?” 寤生摇摇头:“没事……”说着又扯着袖子擦了擦额头。 手忽然被抓住,胤祥展开她的手,月光下手掌上的擦伤依稀可辨。“怎么会没事?手掌都擦破了!”胤祥有些着急地皱了皱眉,“我没有拿药……你等等,我想起四哥身上是常备金疮药的……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还不等寤生说个“不”字,十三就去远了。 她无力地闭了闭眼,捂着越发疼痛的胃靠着假山坐在了地上。为什么想逃掉都不可以?夜风袭来,凉意渗骨。她用力抱住自己,额头抵在膝盖上,闭眼忍受着这折磨人的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人冷冷地道:“做这副样子是想给谁看?又想利用谁的怜悯心?老十三吗?你勾搭了多少人还不够,还想打老十三的主意?皇阿玛、太子、十四、老十,就连十七那么个小孩儿你都不放过,还觉得不够么?竟然还想来勾引老十三……” 随即她就被一股大力提起来,重重摔在了假山壁上。 寤生闷哼一声,咬着牙扶着山壁站直身,“……寤生虽然是个宫女,可是……也是有尊严的……四爷可以看不 分卷阅读4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起我……但是请不要侮辱我……”胃好痛,连说句话都这么费力。 她淡淡笑了笑,不再理他,转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正常地走掉。她知道他在背后看着自己,所以艰难地挺直脊背——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如果连唯一的那一点可怜的尊严都不剩了,那人生是不是也太悲哀了些? 一直到转过养性斋南边的角门,确信他再看不到的时候,她才终于忍不住捂着痉挛的胃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却因为站不稳滑了下去,咬紧的牙关间溢出低低疼痛的呻吟…… “……寤生!寤生!你怎么了?!” 黑暗袭来的时候,她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四爷那张焦急的面孔…… 第23章情难自禁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四爷抱在怀里正喝着红糖水,嘴里还有甜丝丝的味道。勺子喂到唇边,她抿着嘴定定地望着这个看不透的男人。 “喝了,看着我做什么。”胤禛蹙眉。 “寤生是不是又利用了四爷的怜悯心了?”她无力地笑笑,“四爷降尊如此,寤生如何担当得起?四爷是不想被人认为是不体恤下人的主子吧,其实这又何必,四爷就是扔下寤生不管,也不会有人敢腹诽,因为寤生是自作自受……”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胤禛扫了一眼勺中的红糖水,“快喝。” 寤生扭过头去,闭上了眼。 “真的不喝?嫌爷服侍的不周到?好……”随后寤生听见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好像是勺子扔进了碗里的声音,她疑惑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却感到一团阴影照下来,接着是一张迫近的面孔,唇就被一个温软的东西堵上了。 “唔……”她瞪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有甜甜的液体被强行渡进口中,顺着喉咙滑下。等反应过来,才感觉到唇上的柔软在碾转吸吮,而视线正对着的是四爷那双含着薄怒的漆黑眸子。 “唔……”混蛋!!全身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了,只能睁着眼任由这个混蛋轻薄。泪瞬间涌了出来。 激烈的亲吻中显然承载着他的怒意,以及更难描述的复杂感情。寤生即愤怒又委屈,眼泪越流越多,却只能咬紧齿关,挡住他火热舌头的侵略。似乎终于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他的吻渐渐变得轻柔体贴起来,如同春归大地时被微风卷起的柳絮一样温暖柔软。 “哭什么?”胤禛离开她的唇低问,声音中竟带了一丝暗哑。“你就这么讨厌我?仅仅这样就难以忍受么?”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双眸如暗夜之海,只是在那海底最深处,闪烁着孤寂的微光。 寤生怒瞪着他,扯着袖子擦了擦唇。这个动作令胤禛的心“咯噔”一下,有什么刺在心上,隐隐的痛。 他闭了闭眼,抱着她起身,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睡吧。” “四爷习惯欺负完了再给颗糖么?”寤生被他突然变得如此温柔的举动弄得懵了一下,随即冷笑望着他。 “你认为我是在欺负你?”胤禛在床边坐下,面无表情,眸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芒。 寤生冷“哼”了一声,扭头面向床里,不想理他。半晌,她听到轻轻的叹息,软软的带着淡淡清香的绢子触到脸颊,似是在为她拭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心微微颤抖起来,她闭着眼攥紧了拳:这个人,为什么一转眼又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对她,仿佛刚刚羞辱她欺负她不过是她的幻觉;仿佛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过,用自己的霸道随意去主宰别人的情绪。 这样的温柔算什么呢?“鞭子”之后的一颗糖,还是他随意施舍的一点安慰?就像对付不听话的人,平日里冷言冷语羞辱惩罚,偶尔会突然善心发现给一点奖赏,这样的奖赏对于那个习惯挨罚的人来说就如同口渴很久的人突然遇到甘霖一般,于是随着伤痕渐渐淡去,最后就只记住了这个人对他的好。这样的温柔是不是也太残忍太廉价了?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温柔,还能让她的心防变得那么不堪一击,几近崩溃呢? 她拍开他的手,翻身向里,眼泪再一次地涌了出来。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温柔,她不要变得那么可怜。 胤禛微微怔忡地看着自己的手,随即咬了咬牙将那块常用的绢子又塞进袖子里揣好,为她掖好被角,起身出了屋去。 寤生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才放松下来,慢慢沉入梦里去…… 胤禛去了一趟永和宫,陪着德妃说了一会儿话,等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微微迟疑片刻,终是放心不下,转身往南走。 到了寤生住的小厢房,忽然一眼看见李谙达侍立在门外,不禁一怔。李德全上前来与他见了礼,压低声音道:“四爷,皇上这会儿正在里面呢。” 胤禛点点头:“我知道了。” 转 分卷阅读4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身欲走,忽然从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老四,进来。”李德全忙为他打了帘子。 胤禛心头一跳,手指颤动了一下,这才走了进去。掀开里屋的帘子,就见康熙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睡着的人。 “皇阿玛……”正要请安,被康熙摆手止住。 “过来坐下。”康熙看了他一眼,下巴点了一下床沿,声音压得很低。 胤禛低眉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转头就见床上的人额头搁着毛巾,脸色也泛出红潮,不禁问道:“皇阿玛,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刚睡过去。”康熙轻轻握着寤生的手,眸中透出丝丝疼惜,“这丫头今儿累了一整天。朕刚才听小六子说,她连饭都没吃。还不知在哪儿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手掌也擦破了。” 胤禛微蹙了眉:“她怎么不吃饭?” 康熙瞅了他一眼:“小六子去给她送饭的时候,她说没时间吃,正着急把事儿做完,好赶在某人回府之前去向那个人道谢。那一跤,大概也是追那个人的时候摔的吧。”康熙又轻叹一声,“朕听说这丫头擦正殿的时候怕踩脏了,是脱了鞋进去的。丫头体质偏寒,这么一受凉,怎么能不生病发烧?” 胤禛望着床上的人,说不出话。只是心却满满疼了起来——那是因为她才会心疼。 “朕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十四的心思。”康熙看着那个昏睡的人,声音悠远低沉,“你们都想将她放在心里疼爱,也认为自己确实是在疼爱她。可是你们有谁真正愿意去了解丫头的感受,有谁在乎过丫头的想法?你那么霸道的方式,其实就是在逼她……你们不懂,丫头的心思很重……有些事搁在别人身上,或许发生过了就不在乎了;可是她不一样,她从来都不懂得扔下包袱,所以肩头的包袱就会越来越重,总有一天,像她那么单薄的身体,一定会垮掉的……” “很多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却装作不懂。你知道为什么吗?”康熙望向胤禛,“因为丫头缺乏安全感。无知者无畏,只有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不会害怕。而你偏偏要用最残酷的方式把谎言撕开,将真相从里面掏出来给她看。朕知道你是为她好,可是你有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你那样做只会将她逼到一个困厄之境,令她惶惶不可终日……” “唔……”床上的人似是难受地皱了皱眉,梦呓起来,“不要……”手无意识地揪住了康熙的衣服。 “丫头……”康熙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低声哄她,“不怕……朕在这里……”好一会儿,床上的人才慢慢安静下来,重又陷入了昏睡里。 康熙轻轻掰开她揪住衣服的手放进被子里,又为她掖好被角。胤禛默默看着这一切,眸底有隐隐的水光闪动。 “你想要疼爱丫头,那就先从了解她开始,从了解她内心的想法开始。因为你虽然能看透她,可是你却不懂她。” 胤禛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脑子里还回响着皇阿玛刚才说的这句话。情不自禁地从怀中摸出那个香袋来,拇指轻轻摩挲着香袋上精致的绣纹,低低地自言自语:“寤生,你一定不知道,曼珠沙华除了有‘永不相见’的意思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地狱之花曼珠沙华,花叶永不相见,可是它们其实是一直希望能够相见。曼珠沙华的另一个意思,是“互相思念”啊! 他紧紧攥着那个香袋,唇边漫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寤生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醒来,出了一身汗,终于觉得轻松了些,烧退了,头也不像昨晚那么晕重,虽然身上还有些乏力。小六子来告诉她皇上准了她的假,让她病好了再去清茶房,然后又为她倒好沐浴用的水。寤生连连道谢,忙开了柜子将连月积攒的碎银子倒出好几块来,塞到小六子手里。小六子让了好半天,才喜笑颜开地收了。 一切收拾完,用了点清淡的早膳,寤生刚坐在桌边把药端在手上,就听有人在外面唤道:“丫头,起来没?我进来了噢!” 寤生在屋里笑着应了一声,老十掀了帘子进来,一见她就叫道:“哎呀呀,丫头,你怎么一天之内就瘦了?!” “十爷说笑了!”寤生起身让座,又倒了一杯刚泡好的茶放在老十面前的桌上,自己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十爷今儿怎么得空?” “没在乾清宫看见你,才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老十眨着眼瞅了瞅她:“脸色还不好,快把药喝了。” “哦。”寤生苦着一张脸看着碗里的药汁。 “快喝啊,喝药可不能耽搁!”老十担心地催道。 寤生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把药灌了下去,“啊……好苦……”又忙忙地漱了口,往嘴里塞了一小块点心。 “哈哈哈……”老十笑趴在桌子上,“哈哈……丫头,你喝药的样子,实在是……哈哈哈……太好玩了… 分卷阅读5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寤生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见他还笑个不停,气得伸脚去踢他的凳子。“哗——”的一声,只见本来笑得东倒西歪的老十毫无防备地向后仰去,在寤生的惊呼声中四脚朝天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寤生见他那难得的狼狈样,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个样子,才好好玩……哈哈哈……” “臭丫头……嘶……”老十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哈哈……” “你们……”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屋中的两人转头望去,就见十四表情惊异地望着他俩,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 寤生和老十原本是敛住笑了的,这会儿看着十四傻愣的表情,忽然没撑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哈哈哈……”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和好了?”十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老十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我还没告诉你呢,前儿我找这丫头喝酒了,我们就和好了,原先的帐也一笔勾销了!”见他还兀自怔忡,老十伸出拳头在他胸前擂了一下,“这丫头生病了,皇阿玛放她的假。咱们带她找点乐子去吧,不然她一个人窝在这里多闷!” 寤生一听顿时竖起耳朵来了精神。 十四回神瞅向老十:“做什么去?” 老十回头望着寤生:“丫头,你想出宫去玩儿吗?” “出宫?!”寤生的眼里光彩闪烁。她自来这里后,还从来没有出宫逛过呢! “不行不行,”十四先反对了,“阿兰正病着,吹不得风;不说别的,皇阿玛那一关就不好过!” 寤生挠挠头,支吾道:“其实……今天天气很好……” “对呀!”老十立刻接过话茬,“今儿阳光灿烂的,哪儿来的风?咱们坐马车去不就行了!皇阿玛那边咱俩去说,一定可以的。” 十四斜瞅着他:“我看是你想出宫去找乐子吧?” “喂喂,话不要说的这么直接好不好?寤生还没逛过北京城呢?你自己问她想不想出去看看?!”老十急了。 十四看了看寤生,忽然笑起来,转头对老十道:“走,咱们去求皇阿玛!”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就已经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 第24章开心就好 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楼阁,各种各样的商贩,琳琅满目的货品……带着古旧繁荣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原来这就是清朝的百姓生活。寤生忽然红了眼圈,差点掩面而泣。 “丫头,你看上什么了只管跟我说,我买给你!”老十拍着胸脯保证。 十四笑睨他一眼,揶揄道:“是啊,京城里谁不知道十爷家财万贯掷金如土,阿兰,你就是想把这半条街买下来,十爷那也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寤生被逗乐了,抿嘴直笑。 老十转头望向十四:“喂,老十四,你今儿怎么处处编排我,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我好不容易能在丫头面前表现一下,你还不给我这个机会。” 十四道:“谁说我不给你机会了,你要自己争取才行!”说着转向寤生,立马换了一张笑脸,“阿兰,饿了没有?想吃什么跟我说……你看那边有卖糖葫芦的,想不想吃?” 寤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那边一位大叔在卖糖葫芦,鲜嫩欲滴的色泽令人垂涎三尺。不过寤生丝毫不敢兴趣,眼眸一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街边小摊笑道:“我不要糖葫芦,我想吃臭豆腐。” 老十和十四闻言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对视了一眼:“你、你真的想吃那玩意儿……” 寤生郑重地点头:她就爱吃臭豆腐。 那两人对望良久,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才迫不得已地点头:“那好吧,走吧,吃臭豆腐……” “三位爷随便坐,每人一份臭豆腐吗?!好咧!”那卖臭豆腐的大娘还不等客人发话就热情地去准备了。 “等等!”老十看了十四一眼,努力不捂着鼻子道,“就要一份!” “好咧~” 寤生看了看那两人,使劲嗅了嗅:“真的不好闻吗?为什么我觉得很香啊!” 十四差点要屏住呼吸了,但看着她那副超享受的样子又觉得好笑,一边为她挽了挽有些长的袖子,一边笑着道:“还不是特别不好闻,就是闻不惯。” 为了出来方便,十四去给她找了一身男装,整个长短合适,就是有些宽大,尤其是坐在那里的时候越发显得她单薄瘦弱了。老十坐在他俩对面,忍俊不禁:“老十四,这是你前年的衣裳吧,也能被你翻出来。穿在丫头身上就像套了个 分卷阅读5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麻袋一样。哈哈……” 十四道:“十哥真会说笑,这衣服是前年快换季的时候做的,我也没来得及穿,还是新的,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穿过的给阿兰穿?……嗯,我是男人嘛,个儿又窜得快,阿兰一个女孩儿家哪能跟我比。不过阿兰穿上这一身,颇有潇洒倜傥的味道,还真像是个漂亮少爷。” 老十皱眉:“喂,你为什么要管丫头叫‘阿兰’啊?” 十四挑眉:“我愿意,我喜欢。” “客观,您要的臭豆腐!请慢用~” 十四和老十又后知后觉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寤生忍住笑,伸手去拿筷子。 “等一下。”十四从她手里拿过筷子,掏出绢子仔细擦了擦,才递给寤生,“这样好一些。”寤生道谢接过,等不及了开始大快朵颐,惹得那两人忙道:“慢着点,别烫了嘴!” 寤生吃完又要了一份,才过足了瘾。走的时候十四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个银叶子扔桌上,来一句“不用找了。” 寤生回头看一眼,瞅了瞅十四,心道:还真是大方啊!难道阿哥们都管银叶子那种东西当零钱使么? “丫头,你看那边!”老十指着不远处,“那边是鸟市了,给你买只鹦哥儿解闷好不好?” 寤生皱皱眉:“不好,不喜欢。”转头见老十露出有点泄气的表情,笑着道,“十爷,咱们不是出来找乐子的吗?买了鹦哥还得拎在手上,多不方便?我常日里听你们说清音阁是这京城有名的乐馆,咱们还是去那儿喝喝茶听听曲子吧。” 十四点头:“也好,逛了这么久也累了,正好找个清静地儿歇一歇。” 老十瞅着十四一脸正经地问:“你真要带丫头去那里?” 十四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么,去那儿不是想酒就是想女人了?那儿是乐馆,原本是正经听曲子喝茶的地方,都是被你这种人给败坏了风气。” “喂喂,我才说一句你就说一车来,好了好了,我今儿也正经听曲子去还不成么?” 寤生差点笑出声,走过去站在那两人中间:“好了,认识地儿的请带个路,我要累死了。” 三人去了清音阁,要了一个二楼的雅间。这清音阁里颇宽大阔气,又不失贵气典雅。二楼四面环绕,回廊阁楼样式,正对大门的那面是一个戏台,其余全是用屏风隔断的雅间。每个雅间前面是一面活页屏风,听曲看戏全凭客人的喜好。 寤生他们现处的雅间在阁楼南面靠东,视角也不算差;视角最好的雅间在正东面,但是已经被人提前包下来了。这会儿因客人不多,台上便只有几个乐人抚琴吹笙。三人坐下不一会儿,几位身着淡色群衫的秀丽女子轻移莲步进来斟茶,行动处真如弱柳扶风一般,衣袂翩然,带起缕缕淡雅的清香。老十看了但笑不语的寤生一眼,好容易忍住才没有将其中一位拉进怀里。 “咳咳,今儿清音阁里好像没有几位头牌的戏啊?”老十干咳一声似是自言自语,“沈清墨那个小白脸怎么也没见?” “沈老板也在这里吗?”寤生眼中一亮。 十四脸色微变,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茶杯,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暗自觉得好笑:他是皇子,怎么竟跟一个不入流的戏子较真?也太降低身份了吧!可是为什么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听到传言中那日她与沈清墨见面时的情景,心里会这样不是滋味呢? 老十点点头:“只是不知道那小白脸今儿有没有去赶谁家的堂会,要是没有,就让他唱一出。” 雅间内侍立的两名侍女笑着道:“回十爷的话,沈老板今儿一天都有堂会,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十爷要听戏,奴婢去跟我们爷说一声,让我们这儿的另两位红牌唱两出,十爷看如何?” 老十看向寤生:“丫头想听哪一出?” 寤生想了想:“既然沈老板不在,就算了吧……”话音未落,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她探出头去,透过栏杆往下看,只见清音阁里的老板和几个随从忙到了门口,似乎去迎接谁。寤生还在纳闷谁那么拉风,就看见一人身着月白长袍,外罩同色马褂,在几人的簇拥中走进来。 寤生手上一抖,差点把一杯茶洒出来,一颗心怦怦直跳。她想起《狮子王》里的沙祖唱的那首歌:世界真是小小小…… “四爷,雅间在二楼,您里面请!” 老十和十四也往楼下看了看。老十道:“稀奇了,老四也来这里?” 十四抿了一口茶:“你看那几个人,大概是想攀附四哥,或者有什么事要求四哥吧……” “那也不一定非要上这儿来。我就从没见老四来过这里……咦,原来东面那间雅间是被他们包下来了……啧啧。” 十四看了寤生一眼 分卷阅读5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淡定地喝茶,不再说话。 东面那间跟寤生他们差不多算是斜对面,胤禛刚一落座,抬眼就见那厢喝茶的三人,不禁蹙了蹙眉:那丫头怎么跑出宫来了?昨儿还发着烧,今儿这么快就好了? 寤生似乎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昨天的那一幕浮现在脑海里,顿时觉着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她使劲攥紧拳,才忍住了将茶杯砸过去的冲动。 十四察觉到她的反常,往那厢瞧了一眼,心中隐隐猜到几分。他咬咬牙,伸手握住了寤生的手。掌心的温度令寤生惊醒,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半晌,她轻轻抽出手,转头对着十四微微一笑:“我没事。” “四爷,您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呢!玉娘今儿特特为您准备了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您就赏了玉娘这一口吧!” 寤生忽然听到这一声媚到骨子里去的娇音,忍不住转过头望去,就见一个妖艳绝美的女子在胤禛身旁,整个人柔若无骨,几乎半倚在他身上。胤禛面无表情,倒是没有显出什么不耐的神情。 寤生心中冷笑,收回视线。转头刚要问那两人是不是该走了,忽然听见楼下有人说话,似乎是老板的声音:“清墨回来了。快去准备准备,马上唱一出《桃花扇》,四爷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知道了。”声音中能显出一丝疲惫来。 “咦,那个小白脸不是说去唱堂会要晚上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老十皱着眉道。 “回十爷,是四爷非要听沈老板的戏,专门点了沈老板。我们爷就只好派人去把沈老板接回来了,沈老板唱了这出,还得去舒穆禄大人府上赶剩下的堂会。” 寤生望着那个走到后堂去的身影,不觉皱眉: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十四和老十对望一眼,不再说话。十四心里也有点纳闷:四哥对阿兰的心思自己也知道,可他犯不着跟个戏子过不去,这种自贬身份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十四望向面色微怒的寤生,恍然明白:难道四哥只不过是想试探阿兰? 台上一出《桃花扇》已经开始了,寤生渐渐让心情平复下来,也渐渐沉醉进沈清墨演绎得那个故事中去…… 刚唱完一折《寄扇》,雅间里进来一位青年女子,先对着老十和十四请了安,然后笑对着寤生道:“寤生姑娘,四爷请姑娘过去。” 寤生一怔,随即摇头:“不去。” 那女子笑弯了眼,走过来弯腰凑到寤生耳边低声道:“四爷说,你若过去了,就让沈老板今儿唱了这一出就可以歇着了。舒穆禄那边的堂会,四爷会派人知会一声,沈老板就不用过去了。” 寤生默然,想起那个努力打起精神的身影,着实有些不忍。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欣赏佩服,她对沈清墨总是存有一丝怜惜之情。沈清墨和她一样,是这个世界最卑微的存在,但是却那么坚强努力的活着。这样的人怎能不令她心生佩服,怎能不令她暗存怜惜。可是这一点,又那么容易的被那个混蛋看透并利用。 她不禁叹息一声,起身对那两人道:“我过去一下。” 十四抓住她的手,微蹙了眉:“你既不愿,为何还去?你怕他做什么?”又看了那个青年女子一眼,“阿兰,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寤生摇摇头,微微一笑:“十四爷不用担心,阿兰也不是怕他。只不过过去略坐一坐,他不会将阿兰怎么样的。” 十四看了她半晌,最后咬了咬牙,才默默松开了她的手。 看着寤生出了雅间,老十皱着眉道:“老四对丫头好像不一般。” “砰!”十四一拳砸在桌上,胸口微微起伏,闭了闭眼道:“我知道。” 寤生被带到正东面那个雅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里面只剩四爷一人,前面也被屏风挡住。她攥了攥拳稳定住心神,才走过去低眉行了一礼:“四爷吉祥。” “过来。”胤禛用下巴点了点离他最近的那把椅子。 迟疑片刻,寤生走过去在他旁边的椅上坐下。胤禛抬手探向她的额头,见已经退了烧,这才放心。寤生别过脸,努力忽略因为他这样的动作而引起加剧的心跳,脸颊却不禁微红。 “今儿吃了几遍药出来的?” “回四爷,一遍。” “一会儿回去后别忘了喝药,每天要够三遍。” “是。” “今儿玩得开心吗?” “回四爷,开心。”寤生有些搞不懂这人想做什么,怎么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觉抬眼,就见面前的人正望着自己,眸中溢出浅浅温柔的笑意。 “只要开心就好。”胤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第25章四爷心机 分卷阅读5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心中微动,脸颊已经非常不争气地烧得厉害,竟有些不敢和眼前的人对视,只害怕自己会忍受不住那种温柔的蛊惑而沉溺进去。袖中的拳攥紧,她垂下眼睑:“四爷,你说过沈老板唱了这一出今儿就可以歇着了,对吗?” “我已经派人去跟舒穆禄说了,四爷的这个面子他当然得给。”声音还是那么平平淡淡,却似乎少了一丝寒冷。 “谢谢四爷。”寤生努力地淡笑了一下,“请问四爷叫寤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面上苦恼地皱皱眉:“唔,这里不知何时被挂开了一条口子,是想让你过来帮帮忙补一下。” 寤生这才发现四爷的马褂右面肩头部分破了,口子还不小。她视线一转,就见桌上放着一把精巧的匕首;再看看肩头裂开的部分,怎么这么整齐? 她极度无语地扬起眼波:“四爷,您确信这口子是被挂开的,不是用匕首划开的。” 面前的人相当无辜地皱着眉,露出一幅冥思苦想的思考状:“是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匕首明明在我手上,可是这衣服怎么会破呢?”然后又郑重地看着她,“破了就破了吧,补一下就好了。你总不能让爷穿着这衣服出去吧。” 寤生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道:“针线?” 面前的人立刻展颜而笑,吩咐人去拿了针线来。 她穿上线:“四爷请把马褂脱下来。” “唔,这样不好吧,”胤禛头疼地又蹙了眉,“在外面随便脱了马褂,有些不成体统。” 寤生没好颜色地盯着他:“四爷不脱了马褂,您让寤生怎么缝呢?”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儿?! “笨蛋。把这扣子解开不就可以缝了吗?”胤禛拿眼瞅着她,一本正经地道。 好吧,我是笨蛋,就你聪明行了吧!寤生真恨不得揍这人一顿。“那就请四爷解了扣子,寤生好缝。” “唔,这扣子怎么解?”胤禛发愁。 神啊,求求你快把这个人带走吧!寤生揉了揉太阳穴,满头黑线。果然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阿哥,连个扣子都不会解。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将他马褂的扣子解开了几颗。 胤禛扬唇一笑,将椅子拖近些,身体微微前倾,方便寤生缝补。 他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她一认真起来是那么的娴雅可爱,让人移不开目光。此时两人近在咫尺,胤禛很想将她揽进怀里。刚抬起手,就听到责怪的声音:“请别乱动!”于是只好强自忍住,心中叹气:好吧,他承认这个样子是他自找的。 “……你从前就认识沈清墨?” “不认识。”寤生的针线活并不是特别好,此刻正一心一意地缝补,也没有去思索问话中的意思,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回答。 “那你怎么见他第一面时就管他叫阿墨?” “他不是阿默。” “那阿墨是谁?” “我喜欢的人。” 胤禛眉头一跳:这丫头有喜欢的人?嗯,该派人去查查。 “……你喜欢阿墨?” “嗯,从小就喜欢。” 这么说还是青梅竹马?胤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阿墨喜欢你吗?” 寤生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倏然惊醒,手上也顿住,脸色渐渐苍白,内心从来没有这么懊悔过。她怎么能够这么大意?!这是她自来这里之后于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她怎么能就这样差点被他套问了出来?这个混蛋…… 阿默……她闭了闭眼,忘记这个名字吧,她现在是寤生,是新生的寤生,从前的时光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旧梦。 深吸了口气,手上继续缝补起来,脸色也渐渐转入正常。 原来这丫头被人伤害过,难怪……胤禛默默地想,忽然心疼起来。这样的丫头,有谁会忍心伤害她?他想起自己那天因为误会而对她发火迁怒,心就疼的越发狠了。 可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他却说不出口。已经发生的事,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弥补的。 寤生缝补完打了结,却发现没有剪刀,迟疑了一下,才起身伏在他的肩上去咬线头。 胤禛闻到淡淡的馨香萦绕,有点像玉兰花的味道,又有点像青草的味道,轻轻嗅了嗅:“好闻。” “什么?”寤生咬断线转过头,却不妨被如此迫近的距离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跌进椅子里——刚才,她的唇,好像擦过了他的唇角。 看着面前的人似笑非笑一脸温柔地望着自己,脸颊就“刷”的一下红透。天呐,幻觉,一定是幻 分卷阅读5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觉吧?!怎么能这么糗?! “四爷,若是再无别的事,寤生就告退了……”话未说完起身仓惶而逃,谁知脚下大概是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就直直地往地面摔去。“啊……” 惊叫中被人伸手一捞揽进了怀里,寤生心慌意乱,一时竟忘了挣扎。 “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胤禛将她紧搂在怀,平淡的声音中显出一丝宠惜的低柔。 “请四爷放开寤生,寤生该走了。”她挣不开这个怀抱,只好安静下来请求。垂着眼睑将头扭到一旁。 “看着我。” “四爷想说什么寤生听着便是。” “你是不敢看我,还是不想看我?” 有区别么?寤生皱皱眉。 “你把我的扣子解开了,就不管了?” 寤生转过头,咬咬唇,伸手为他系扣子。忽然额上碰到一个温软的东西,蜻蜓点水一般,随即,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唇。 “昨天是我的错……” 寤生手上顿住,扬起眼波看着他,等着他说下来的话。 胤禛像是在想什么,蹙了蹙眉,凝视着她的双眸:“不该那么粗暴地对你,不该说那些话,因为正是在气头上……但是,我不后悔吻了你。” 寤生原本恢复正常的脸色此刻又一下子红了,心中砰然一跳,在这之后却是千回百转纷乱无章。气愤吗?那是肯定的。但似乎又有更复杂更难形容的情绪蕴含其中,令她一时间柔肠百结,不觉失神。 胤禛看着她发怔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笑意,面上却是一副极失望的表情:“我知道你很生气,甚至觉得厌恶,因为你一直都讨厌我甚至憎恨我,觉得我一直在欺负你……可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在乎,也不后悔……” 寤生怔忡,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人。他这样的表情,是受伤吗?原来这个人,也是会受伤的吗? 感觉到他松开了自己,寤生出自本能地连忙跳下地,离开她认为的危险范围。随即,就看到四爷脸上露出微微的苦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是过了。 “时候不早了,”胤禛轻叹一声,脸上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玩累了就早点回去。”说完起身往外走,再没看她一眼。 寤生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一会儿,听到楼下传来清音阁老板恭送的笑语:“四爷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心弦轻动,她几步过去拉开前面的活页屏风,冲到走廊上往下看,正好看见四爷出了大门去。 “四爷……” 心里有一处,似乎突然变得空落起来。 “丫头!” “阿兰……” 背后的声音令她回神,转过头,就见十四和老十走过来。“怎么了?看什么呢?”十四也往下看了看,有些担忧地问道。 寤生淡淡一笑摇摇头:“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回宫的马车行得很慢,她趴在窗沿上往外看,脑中还浮现着那个人微微苦笑的受伤表情。习惯了他的冷酷、漠然和霸道,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原来也有着平常人一样的感情,那个人原来也是会受伤的。 这一切难道是因为她吗?可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呢?出自喜欢?她想想就觉得可笑,他一个皇子,见过多少女人,又有过多少女人,怎么会喜欢她呢?她有哪一点好处值得他喜欢?大概顶多算是有一点新鲜感吧,她回想着连日来那人的态度,终于归结为了那人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他之所以会觉得受伤,应该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感到尊严受到打击了吧。毕竟,皇子都是骄傲的,很少受苦很少受挫,他们最不缺的,除了地位和财富,就是女人。 于是长长地呼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似乎还是不能释然?她有点恐慌,这样的感觉,为什么会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里,当阿默对她说他喜欢的是别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心,隐隐的钝痛。 心,为什么会痛呢? 她看着窗外的暮色,脑中空白…… 马车先送老十回了府,然后才往皇宫的方向去。十四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笑着道:“先打个盹儿吧,一会儿到了地儿我叫你。嗯,肩膀借你用。” 寤生已经开始迷迷糊糊地,还在硬撑着。十四看不过去,移到她旁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终是抵挡不住瞌睡,她蹭了个舒服点的位置,就在少年的肩头睡了过去。 到了皇宫外,十四见她睡的正香,迟疑了许久,才轻轻唤她:“阿兰,到了……” “四爷……”一声含糊的梦呓轻轻 分卷阅读5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传来。 十四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犹在沉睡的她——他若是没有听错,她刚才好像是在唤四哥…… 拳紧紧攥起,少年闭了闭眼,努力将心中汹涌的情绪平息下去。轻轻推了推她:“阿兰,快醒醒,到了……” “唔……”寤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掩嘴打了个呵欠,慢慢清醒了些。“终于到了啊……” 进了皇宫,十四又非要将她送到她住的小厢房外。 “十四爷再见。” “起风了,快进去吧。” “谢谢十四爷,阿兰今天过得很开心!”寤生对他微微一笑,这才进了屋去。 十四独自一人默默站了许久,最后望了一眼那透出灯光的轩窗,咬咬牙转身离去。 第26章温柔陷阱 没过几日就是中秋节,紫禁城里处处张红挂彩一片喜气。玉兔中天的时候,乾清宫的家宴就已经开始了,笙歌阵阵,笑语欢扬。寤生因为生病还未全好,不用去前面伺候,此刻倒是落了个清闲。 她喝了药,又吃了一小块月饼,左右无事,便将屋内的烛灯全都点起来,照得通透明亮。然后将御赐的笔墨纸砚拿出来。上次康熙教她满文,让她下去闲了就练练,便赐了她这些东西。 先将羊毛毡垫铺在窗前的案上,然后在上面铺上宣纸。在端砚里注入少量清水,取了一块徽墨研着。 研好了墨,选了一支长锋中号的羊毫,照着字帖,先把康熙规定的一张满文的任务完成了,这样可以随时应付他的检查。然后略略思考了一下,想起从前练得最多的就是欧体和王字,便随手写起来,落笔却是一篇《兰亭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一篇练完,她放下笔,揉了揉有点发酸的手腕,看着纸上的字不禁皱眉:“……退步了……” “朕看挺好的。”身后一个声音道。 “啊……”寤生吓得惊叫,笔也扔了。反应到身后是谁,“哗!”的一下将案上的宣纸揉起来,转过身藏到背后。整个动作倒是迅速无比,完全是出自本能一般。 “皇上……”她惊魂甫定地望着面前的帝王,眸中一片仓惶。这个人此刻不是应该在乾清宫家宴上么,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到这里来了?!还有她怎么连门也忘了在里面插上?! 康熙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直直地盯着她,伸出手来:“给朕。” 寤生背后的手死死地抓着那个纸团,心中举棋不定,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完蛋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给朕。朕不想重复第二遍。” 她心里明白,一交出去,自己就死定了;可是不交出去,自己还是死定了。总之今天难逃此劫。手指颤动了一下,她咬咬唇,迟疑了片刻,才及不情愿地将纸团递给面前的人。 康熙展开宣纸,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唔,练得还是冯承素的王字摹本……那日朕教你练字时你连笔都不会握,才过几日就能写得这样一手好字,进步还真是神速啊!”康熙慢慢走到她的近前,微眯了眼看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吓得寤生紧紧抵在桌案,完全想不到该如何辩解,只能咬着唇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今儿的药都喝了吗?” “……喝了。” “按时吃饭没有?” “……有的。” “月饼吃了吗?” “……吃了。” “想家吗?”手轻轻抚上她的发。 想。她默默点头。 片刻,她听见一声轻叹,随即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头顶响起低柔的声音:“朕早知道你瞒了朕很多事。比如那日朕教你写字,你装作连握笔都不会。可是你握住笔的时候眼中完全没有接触新事物时会有的怯阵、讶异或新奇,你的眼里是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仿佛是早已习惯的事,所以才会如此坦然;还有那日你对朕说不过是认得几个字,看《庄子》也只是在温习汉字,但是你的眼中却明显写着惊慌,明显在告诉朕,你在说谎……唔,还有很多,朕就不说了,更何况你的家里朕早就派人查过,什么都一清二楚。朕姑且相信你的那些知识都是小时候由一个游学的高人暗中相授,尽管朕知道你在骗朕。但朕不想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隐瞒怪罪你,朕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皇帝。” 寤生原本还无比紧张,听到康熙后来的话才渐渐放松,紧张的心绪也终于褪去。不禁抬头,傻傻地问:“皇上都是那么厉害吗?” “呵……”康熙轻笑出声,“丫头,一个人的表情会说谎,但是他的眼睛却说不了谎。要知道这个人有 分卷阅读5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没有骗你,就要透过他眼中层层迷雾直抵眼底,才能洞悉他的真正想法。” 寤生不觉缩了缩脖子:天,这么厉害! 康熙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唔,朕该走了,家宴还没完呢,朕是偷溜出来的。”拍了拍她的肩就往外走。 “呵呵……”寤生粲然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她送帝王一直出了角门,下了台阶,踌躇了一下,方笑着道:“谢谢皇上来看寤生,寤生……很高兴。”虽然神出鬼没的方式令她差点肝胆俱裂。 “是吗?”康熙眸光一闪,“那你是不是应该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皓月将渺渺清辉洒在帝王轮廓分明的脸上,炫出一层淡蓝的光晕,令原本英挺非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亲切柔和。 寤生一怔,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康熙扬唇而笑,低下头侧过脸颊。寤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咬咬唇,想着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小时候也这样亲过爸爸。 于是走过去,扶着康熙的胳膊踮起脚吻上了康熙的面颊,刚要退开,被康熙一下子拉进怀里。“唔,朕是不是也应该这样才算公平?”于是低头亲了亲她的面颊,才放开她。 帝王的眸中漾出月华一般清透的光彩,唇边噙着温润的淡笑:“朕走了,不用送了,进屋去吧。” 寤生望着康熙如玉山倾倒的绥绥背影渐渐淹没在明灭的光影之中,心中安然,又似乎有什么暖暖流动,驱赶了秋夜的寒意。独自立了许久,她轻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回房。 “寤生,寤生,”刚要进角门就听见唤声,她转过头,见是十七跑了过来。“寤生,你看到四哥去哪儿了?” 寤生一愣:“四爷?”随即摇头,“寤生好几天都没见过他了。” “咦?我刚才明明远远看见他在这边的啊!”十七苦恼地挠挠头,“难道是我看错了?不可能啊!我找四哥有点事儿呢,看来只好等明天了……” 刚才……寤生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禁问道:“十七爷,你刚才远远看见他站在哪儿?” 十七伸手指了指内右门的方向:“就在那边,拐角那里,”又指了指相反的方向,“我从那边角门过来,正好能远远看到四哥……” 寤生左右望了望,想起康熙是从月华门进去,十七或许错过也在情理之中,再按照他指的方向,不可能是把康熙误当成四爷了。 “唉……我去尚书房那边瞧瞧,兴许能找到四哥。寤生,我走了!”说着一溜烟跑掉了。 心中有些不安,可究竟因为何事不安又无法明白,她想起那日在清音阁中的情景,几日来一直萦绕于心挥之不去,似乎此刻,只有看到那个人才会安心。她攥了攥拳,凭着直觉转身往园子里去。 找了好半天,终于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万春亭外的汉白玉石阶上。 她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连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自己见了他说什么? 那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峭壁上一棵雪松,挺拔苍凉,孤傲的立在无垠的天穹之下,隐隐散发出令人只能仰望的王者之气。 多年之后回想起来,她才恍然觉悟:那个皓月下一袭玄衣的身影,宛若巍峩障壁,挡的她一生茫茫然望断无寻处。 胤禛转过头,就见她站在桂树下怔怔望过来,眸中的光芒模糊难辨。他不觉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原本躁动的心此刻竟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寤生迟疑半晌,慢慢走过去。 “四爷……你怎么在这里?” 胤禛浅浅勾唇:“赏月。” 寤生闻言抬头看了看,正好看见一轮玉盘当空,于是便没了话。 “过来跟我一起赏月。” “哦。”她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胤禛见她穿得单薄,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这样会暖和一点。” 寤生心中轻动,没有挣扎,顺从地倚在他的胸前,心里竟比刚才了宁和了许多。他的身上是她已经熟悉的淡淡的清香,似乎还带了点檀香的味道,很好闻,很温暖。 胤禛闭着眼,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将她揽紧了些。柔声道:“身上好些了吗?” 寤生点头:“嗯,好多了。……四爷,”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坐直身看着他,双眸在月光下跳动着盈盈的光彩,“你为什么要对寤生这么好?总是帮着寤生?还这么关心寤生。”如果不问清楚,总是不能安心的。 胤禛微怔,随即微眯了眼:“怎么?不想欠我的人情,所以要问清楚么?” 是这样吗?寤生默默垂下睑,在心中 分卷阅读5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自问。从前她最不想欠的就是他的人情,最不想与他这种人有什么交集。可是现在呢?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一点一点地软化着她的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记得别人对她的好,然后千方百计想着偿还。可眼前这人不一样,欠他的人情,怕是早已还不清了。她之所以要问清楚,是不想让自己那么可怜地掉进他偶尔给予的那个温柔的陷阱里,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屑一顾的离开。如果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如果只是心血来潮的玩弄,她想,现在的她,还是可以从那个陷阱里爬上来的吧。 看着她的沉默,胤禛的心渐渐沉入谷底,面上如月辉一般清冷:“我对谁好,还需要理由?就算你真想还我的人情,凭你,还得清么?你今儿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些?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省得你为了这么点事儿惶恐不安: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想帮谁就帮谁,从来没什么理由。” 寤生手指微颤,慢慢低下头去。半晌,才努力笑了笑:“哦,寤生明白了。谢谢四爷一直以来的照顾……寤生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身,对着他鞠了一躬,转身仓惶离去。 胤禛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隐隐刺痛起来,低声自语:“笨蛋……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 第27章四爷发誓 寤生回到屋里,靠在门上闭眼吸了口气,唇边漫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这样自己也可以死心了吧,原来到最后果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现实总是轻易击碎妄想。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的人可以随意施舍给别人一点温暖,而有的人却要攥着这点温暖当做幸福。 幸好,还没有陷得有多深;幸好,一切还没有开始;幸好,心还不是特别痛。 她擦掉脸上的泪,努力不去想太多:她是寤生,足够坚强,没有什么能够随便将她击垮。 屋中烛灯摇曳,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她见刚才研的墨还剩了不少,此刻既无睡意,便又铺了宣纸写字,诗词歌赋,只要能想到的全都写下来。书法是可以净化心灵的东西,也令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收敛,最后完全沉浸在那黑白分明的世界中去。再加之很久没有写字,这样也算过了瘾。 不知不觉,玉兔渐渐西移,乾清宫的家宴早都散了,靡靡弦乐之音也已听不见,耳边仅闻外间更漏空冷的滴答声。 地上扔了无数张写满字的纸,或笔力险峻,秀丽挺拔;或飘若游云,韵如流水。这时候,似乎从窗外很远的地方飘来一阵箫声,空悠缱绻,凄美婉转。她不禁停下笔,细细听来,更觉得这箫声似曾相识,仿佛何时在梦里也听到过。 她披了一件夹袍出了屋去,沿着箫声传出的方向找去,一直快到了南书房附近。今天中秋,这个时辰巡夜的侍卫已经到别处去了。她见有几个小太监捧着果盘酒盏走过,便上前问道:“几位公公,这是做什么去?” 领头的一位见是她,忙陪了笑脸道:“原来是寤生姐姐。刚刚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并几位公主聚在一起,要在千秋亭赏月吟诗呢,这不,奴才们刚从阿哥所准备了东西,忙着送去呢!” 寤生点点头:“几位辛苦了。” “寤生姐姐说哪里话,姐姐在御前伺候,比我们要辛苦多了。姐姐这么晚是要上哪儿去?” 她抬眼远远望了望,才道:“你听见没有,哪里有箫声。” 那小太监缩了缩肩,强打起笑脸:“寤生姐姐您快别提了,我们几个也听见了,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大晚上渗得慌……嗯,大概是从东边儿传来的吧……姐姐快别管了,回去歇着吧,我们也要忙去了。” 寤生微微一笑:“去吧。” 等到那几位小公公走远,闻着那箫声似乎近了些,她迟疑了一下,终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继续寻去。 最后在偏僻无人的一处石阶上,她看见一袭白衣正在吹箫的太子。 感觉到有人在附近,箫声停住,太子睁开眼转过头,见是她,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寤生怔怔看着这个月色下俊美无俦却又清冷到骨子里去的男子,连行礼也忘了。 太子不再看她,低头继续吹箫,双眼轻轻阖着。寤生虽不懂萧,但也听出来这首曲子已经没有最初时听的那么凄绝,却在悠远之中融着丝丝愁绪,欲诉而不得诉,欲言而不得言;她细细品味,又能咀嚼出其中的深沉厚重,甚至还带了一丝苦味来。 一曲终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半晌,太子淡淡地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这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叫《蒹葭》。” “他?” 太子的唇边漫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是在寤生看来,那笑容飘渺的仿佛随时会在这月色秋风中化去。他捂住胸口,轻轻地道:“我的清砚啊……” 清艳?太子的爱人么?“她死了么?”她没想到自己 分卷阅读5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会脱口而出问这个问题。 太子抬眼望向不远处,眸中氤氲着迷蒙的水光:“……死了……他死了……是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 寤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棵桂树。那是棵不粗的桂树,大概刚刚栽下没有多少年,开着细小金黄的花,飘散出淡淡清爽的幽香。她心中一动:“这是你和她一起种下的么?” 太子依然淡淡的笑:“是那年我让他化装成小太监,悄悄将他带进宫来,我们一起亲手种下的。那时候他才十四岁……转眼就是五年了。而他离开我已经有三年了……” “她是沈老板的姐姐吗?” 太子望向寤生,唇边的笑意越发显得迷离:“他是清墨的哥哥,大清墨一岁。” “哥哥?”寤生惊讶地看着他,“……他是……哪个‘艳’?” “砚墨的‘砚’。”太子的眸中闪着丝丝寒冷的光,“是不是很难想象?” 寤生默默摇头,心中只被悲凉填满。同性恋情在现代都是个边缘话题,更何况是在法律明确禁止的清朝?她能想到他们从相爱到分离的过程,甚至能够触碰到太子此刻的伤痛,尽管他一直在笑。大悲无泪,痛到极处,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爱情跟性别无关,你爱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性别。” 太子一怔,随即粲然而笑。目光又投向那颗桂树,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滴在他手中的碧玉箫上。半晌,寤生听到一声低低的轻语:“谢谢你……” 快到寅时,她才被冻得有点瑟瑟的回屋,睡意却全然没有了。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大概东方既白的时候,才终是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寤生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揉揉眼爬起来,披上衣服靸着鞋去开门。脑中还迷糊着,她懒懒地倚在门框,掩嘴打着呵欠看向来人:“谁呀……”游离的目光正对上一双冷冽的瞳,猛然一个激灵,如同被冷水自头顶灌下,全身凉彻。 “四爷您稍等一下……”随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心脏怦怦直跳,任谁一早起来遇到这种事也会吓得半死吧!她捂着胸口,对着门瞪了一眼,才慌忙回到里屋穿好衣服。 “请问四爷有什么事吗?”寤生重又打开门,彬彬有礼地问。 “你就这样让爷站在门外?” 她既没洗漱又没梳头,难道要这样让他进来么?正在迟疑,那人自己挤了进来,在几边的椅上坐下,声音极平淡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该收拾的收拾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弹着。 寤生瞅了一眼他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蹙了蹙眉重复了一遍:“请问四爷有什么事吗?” “快去洗漱,爷现在不想跟你废话。” 寤生翻了个白眼,欠身行了一礼就不再理他,自去打水。在外间洗漱完,忍受着那人从头到尾的目光。随即掀了帘子进了里屋,取出妆奁匣子放在桌上打开,匣盖内侧那面活页的镜子正好支起了一个合适的角度。 刚拿起象牙梳子梳理长发,帘子被掀开,四爷进了屋来。寤生在镜中瞪了他一眼,依然不理他。 四爷走到她身后,指尖撩起一缕长发,轻轻赞叹:“真是好头发。”望着镜中她秀丽清雅的素颜,扬唇而笑,眸中溢出淡淡的宠惜,“今儿我要去寺里还愿,顺便带你去祈福,你要有什么愿望就拜一拜。皇阿玛那里我已经跟他说了。” 寤生停下梳头,心中升起隐隐的怒意,望着镜中的他:“四爷何苦又来招惹寤生?昨儿不都说的清清楚楚么,今儿又想让别人误会是不是?!寤生这样还不能满足你的自尊心么?!你非要把别人玩弄于掌中才甘心是不是?!”说到这越发觉得委屈,眼圈也红了。 胤禛一怔,心中恍然了悟,如同云开雾散一般,那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他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柔的声音中带了十二分的无辜:“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不明白。什么叫‘让别人误会’,什么叫‘把别人玩弄于掌心’?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她心头一颤,别过脸去,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对她?非得将她的所有尊严践踏才会满足么?! “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不过是让你解释一下你自己说的话。唔,若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说我让你误会了,又把你玩弄于掌心了?那能告诉我,你误会什么了?”胤禛忍住笑继续道。 寤生气得身体都微微颤抖,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梳子,眼泪流的更多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将她的手指掰开,拿出梳子,笑着为她梳起发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呜呜……”她起身夺了梳子,一边哽噎,一边离了他往外走。谁知才走了两步,手腕猛 分卷阅读5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地被拽住,一个不稳跌进了某人的怀里。 “你究竟想如何!你这个混蛋!呜呜呜……”寤生被箍在怀里动弹不得,越发气得狠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侧,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呜……你放开我!呜呜呜……” “好了,好了,”胤禛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忍受着肩侧的疼痛,“别哭了。是我不对,我是混蛋……”他终于见识到女人发起疯来的模样了,好吧,他承认都是他的错。 “呜呜呜……你是混蛋……呜呜呜……” “对对,我是混蛋……快别哭了……” “呜呜呜……我就要哭!我就要哭!” “好好,哭吧哭吧……” 寤生渐渐哭累了,手也打疼了。胤禛轻轻松开她,心疼的握住她打红的手,凑到唇边吹了吹,又拿出绢子为她拭泪:“把我打疼了不要紧,怎么连自己的手也不知道爱惜。” 寤生拍开他的手,自己取了帕子擦眼泪,瞪了他一眼:“四爷不用一会儿气我一会儿又逗我,您要是想找解闷的玩具京城里多得是!寤生笨得很,解不了四爷的闷!四爷还是请走吧,寤生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么大的佛!”说完在镜奁前坐下,继续梳头。 胤禛抿嘴一笑,搬了凳子在她身旁坐下,满心欢喜地看着她梳头发:“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什么都不明白?连别人的心意也不懂。” 寤生一眼横过来:“心意?什么心意?玩弄别人的心意?” “我什么时候玩弄过你?我连戏弄你一下都不曾……”胤禛眼眸一转,掩唇干咳一声,“我爱新觉罗·胤禛在此对寤生郑重发誓,我要是戏弄寤生,就叫我……喂,我要发誓了……” 寤生梳出一缕头发编小辫子,正眼也没瞧他一下,满不在乎地道:“发呗。”他那样还不叫戏弄? “咳咳,我爱新觉罗·胤禛在此立誓,若对寤生有丝毫戏弄之心,就叫我……喂,”胤禛见她没反应,碰了碰她的胳膊,“我要发誓了……”他记得以前常常见过只要两人吵架,男人一对女人发誓,女人即使这之前再生气也肯定会紧张地伸手捂住男人的嘴,然后两人就和好了。怎么这一招到他这儿就好像不管用了? “哎哟,四爷你发个誓还真是啰嗦,我这头发都快挽好了……”她冷笑道。从匣子里摸出一根银簪来将发髻固定住,然后将底下的头发侧梳到前面来。这几日因在假中,便不再梳平日那种繁琐的旗头,越简单越好。 胤禛见她的发髻梳的虽简单但极精巧,便移不开眼。这会儿一边瞅着她瞧,一边才想起来继续发誓:“胤禛若对寤生有丝毫戏弄之心,就叫我永世不得……” “你到底有完没完?!”寤生“啪”的一下将梳子拍在桌上,怒道,“你能不能离了我,让我能消停一刻钟!” 接着,就被某人紧紧拥进怀里。 第28章她的幸福 “你其实是担心我的,对吗?”她听见他闷闷地道。 寤生心弦轻动,脸颊微微发热,没好气地推开他,继续一声不响地做自己的事。她从妆奁内翻出一根墨绿的丝带,将侧梳到前面的头发系好。然后又用象牙梳子将留海梳整齐。 胤禛翻了翻她的妆奁匣子:“你怎么连胭脂也不用……哦,这有一盒……”说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珐琅瓷盒,揭开盖子一看,见是还未动过的上等胭脂膏子,嫣红细腻,散发着清淡的馨香,笑着道,“这个就挺好。” 寤生从来就不化妆,主要是嫌麻烦,也不太喜欢香粉的味道,只偶尔在唇上点一点胭脂,眉也是不画的。幸好她的眉本就浓淡适宜,形若弦月,即使不画也是极优雅秀丽。这会儿见他将胭脂递在自己面前,眉心蹙了蹙,还是伸出指尖点了些,对着镜子仔细的涂在唇上。 胤禛越看越爱,眸中皆是浓浓笑意:“这样就很好看。颜色也很好,鲜艳润泽。” 寤生拿着绢子,凑近镜前将下唇上稍微抹重的地方极小心的拭了拭,才觉得满意,随口道:“这胭脂膏子是前两天十四爷送给寤生的,还是他亲自制的呢。” “十四?”胤禛脸上的笑容凝住,皱了皱眉,将盒子搁在了一旁,再不愿看。又见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她扯进怀里,夺了她手中的绢子,将她的唇擦了个干净。 “喂!你做什么?!”寤生怔了一下,随即就火了,“你有病啊?!你……唔……”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迫近的面庞,唇就被激烈如潮的吻堵住了,所有的怒语都哽在了喉间。 温暖的手掌覆在眼上,眼前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接着就听到他暗哑低柔的声音:“闭眼……”唇上的温软再一次袭来,只是比刚才柔和体贴了许多。 分卷阅读6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身体微微颤抖,似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两人相触的唇间蔓延,如细电一般往四肢血液中游走,脑中晕眩,身上也发软。一滴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下。原来,她早已陷落在他的温柔里。 胤禛离开她的唇,看着她轻阖的双眼,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沉沉地道:“真的就这么难以忍受么?”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努力平静地道:“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你了……”心好乱,带着阵阵恐慌,似乎这是不应该的,可是却无法阻止。因为喜欢上他这样的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胤禛紧紧搂着她,脸颊贴着她的乌发,轻轻地笑:“喜欢我,为什么害怕呢?” 寤生闭了闭眼,闷闷地道:“我不知道。” “傻瓜,”他轻抚着她的背,在她的耳畔轻轻吻着,“相信我。” 泪瞬间落下,沾湿了他的衣襟。很多年后,当她回想起来,才终于明白当初他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胜过这世上最华美的语言。这个男人说不出更多的代表亲密的词语,每次都只会说:“傻瓜,相信我。” 屋子里静悄无语,只能听见怀里这个人的低泣。胤禛无意中抬眼,却看到门帘微晃,仔细听,似乎还有窗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眉间跳动了一下,他微微一笑,低头轻吻上了怀中人的面颊。 …… 寤生在某人不怀好意的笑容中用拧干的湿毛巾将微肿的双眼敷了又敷,最后是被某人忍无可忍拖出屋子的。 刚上了马车就被他霸道地扯进怀里强吻一通,直到最后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为止。胤禛将她揽在胸前,等着体内的火焰自行消灭,却不禁笑出声来。 寤生闭着眼静静地偎着他,低低地问:“笑什么?” “嗯,高兴。”他摸了摸她的头,“叫我名字。我想听你叫我名字。” 她心头一跳,扬起眼波看着他,微微有些迟疑。似乎一旦唤了他的名字,就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突然间多了一根链子,将她的双脚羁绊住,想飞也飞不高。 胤禛蹙眉:“不愿意吗?” 她默然。他和她是不同的,这一点不用想她也知道。在这世上,他除了她还会有很多东西;可是一旦认定了,她就只有他。像他这样有地位有品貌有财富,甚至将来会掌握整个天下的人,不会只属于她。然而在爱情里,男人和女人一样,都是有占有心的,都希望自己是对方的唯一。 她忽然发现她最不应该爱上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可她现在正依偎在他的怀里,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即使后悔,似乎也已经迟了。 微风撩起窗帘,送进淡淡桂花的清香。她想起昨天夜里,那个一袭白衣吹箫的男子,还有他一直守护的那棵桂树。那棵桂树,不仅是爱的纪念,也是两个相爱的人曾经幸福的证据吧。 幸福,她现在幸福吗?似乎只要被这个人这样拥在怀里就是幸福的。 “你觉得幸福吗?”她问他。 他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唇边漫起淡淡的笑意,仿佛洁白的玉兰徐徐绽放:“幸福。这样跟你在一起,就觉得幸福。” 她看着他,轻轻地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皓齿。无论这幸福有多长,既然已经认定了这个人,是不是就应该毫无保留的去爱? 于是与他十指相扣,凝眸望着他唤道:“胤禛。” 他忽然觉得激动,紧紧地搂住她,在她的耳边沉沉地问:“为什么要想这么久?” 她依然笑着,下颌搁在他的肩头,抬手搂住了他的颈,让眼泪悄悄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为什么要想这么久,她也说不清楚。她内心做的那些挣扎,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懂。 从广化寺出来的时候胤禛问她:许了什么愿? 她拉住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希望我们的那棵桂树能够越长越大,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胤禛不解:“什么桂树?” 她笑着指了指他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种着一棵桂树。” 胤禛有些失神地看着她:“傻瓜,是青松,万古长青的青松。” 寤生笑靥如花,如天地之间雨后初晴的清风明月,耀花了他的眼。她重重点头:“对,是青松。” 胤禛的手抚上她的面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以后,不准对别人这样笑。”然后又像想起什么,蹙了蹙眉,“还有若是早上起床去开门,一定要穿戴整齐。今天那个样子,不能再让别人看到。听见没有?” 寤生敛了笑容,朝天翻了个白眼:“喂,你去问问有谁跟你一样大清早去敲别人的门,把别人吵醒?还敲个不停非要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起来给 分卷阅读6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你开门?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打扰了别人休息?” “什么大清早?都日上三竿了!我都议完事换完衣裳了!懒虫。” “喂,你说什么呢?谁是懒虫?我身上还没好,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人?!你怎么总是这么霸道?!” 然后两人对视了片刻,却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寤生脸颊发热,不好意思地转开眼,这才发现周围竟然有人围观了,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今天没有换男装,胤禛也只是一身极随常的装扮,想来那些人一定是把她当成了那等不讲道理的女子,脸上就红的更厉害了。拉起某人的手,瞪着他道:“还不快走!”胤禛抿唇一笑,倒觉得她这副模样极是可爱,非常自觉地被她拉走了。 边走还边听见身后有人嘀咕:“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对丈夫好凶哦~” “是啊,真是难为她丈夫那么好脾气啊!” “这么凶的女人,还真是少见呢~” “对啊,在外面都敢对丈夫大呼小叫,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可惜了她丈夫那么个好相貌,怎么还没个娘们儿厉害,唉……”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哟~” 胤禛见前面的人连耳根子都红了,极力忍住笑,任由她拉着,一直到上了马车。寤生摔下车帘,气呼呼地扔开他的手,瞪着他:“你还笑?!” 外面赶车的小厮听见这一声差点没从车上栽下去,暗自吐了吐舌头:乖乖,那可是冷面四爷啊,怎么能任由你这个小丫头凶呢!手上一抖,一鞭子打在了马背上,就听见车里面传出“啊……”的一声,连忙拉紧缰绳,这才没让马儿撒腿就跑,一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寤生被启动的惯性颠得差点撞在了车壁上,幸好胤禛眼疾手快将她捞进了怀里。气得她一口咬在了这人的胳膊上,却听见他的胸腔里传出闷闷的笑声。 挣扎着直起身坐好,没好气地看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想笑就笑吧,瞧把你忍得多难受……”随即往旁边移了移,也不再理他了。 马车行了好半天,胤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寤生,我去求皇阿玛讨了你。”声音虽极低沉,却透着郑重。 寤生此时正撩起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听见这话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回过头对着他冷冷一笑:“去你府上做妾吗?”她喜欢他,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附他活着。 胤禛皱了眉:“怎么这么说?我是想娶你。” 寤生轻轻抽出手,转身趴在窗沿上,丢给他一个背影。胤禛心中一沉,慢慢垂下手,撩起另一边的窗帘望向车外,也不再说话。 他想起从前自己的婚姻历来都是皇阿玛做主,皇阿玛让他娶谁他就娶谁,因为这在他看来都没有丝毫差别。可是这一次,他想要自己做一回主。 也许是自己将她逼得太急了吧。他想。 一直到了宫门口,两人依然一言不发。寤生放下窗帘,回头定定地望着他。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凑过去搂住他的颈,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吻:“我回去了。” 胤禛凝视着她,眸底涌动着复杂的光芒:“寤生,我等你,我等你给我答案。”然后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站在宫门口,一直目送着他的马车远去。仰头看向苍蓝广袤的天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原来这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温暖明媚,奇书网一如此时的阳光。那就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抛弃,让这幸福能够久一点吧。 第29章初次罚跪 几日后,寤生身体已经确定无恙,这才在清茶房重新上任了。御前奉茶的事她比从前做得熟练了许多,也跟着御膳房副总管学会了泡茶。偶尔空闲了在一旁看庖人们如何料理御膳,倒也暗自掌握了一些简单的菜点粥羹的做法。 有时候御医们还会送些给皇上补身体用的食谱来,寤生就见常公公那饭团儿一般的身影用她想象不到地速度几步走过去拿过那方子来看,双眼眯得越发找不着缝儿了:“哎哟,这又捣腾出什么方子来了……上次的皇上还说不实用呢,这次我瞧着怎么比上次还繁琐……小六子,去收起来,等皇上得空了我再呈上去瞧瞧……”一转头看见寤生,努力睁了睁眼,“哎哟,皇上歇中觉已经起了,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快去奉茶去……真是的,一个个儿的尽不让我省心……” 寤生忍住笑,忙应了一声,往清茶房泡了茶,稳稳端着去乾清宫。 今儿康熙歇中觉似乎比平日里都醒得早些,寤生进暖阁去奉茶的时候,见李德全正服侍康熙洗脸。康熙洗漱完,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唤道:“寤生,进来。” 寤生便又低眉走进来,到了帝王面前站定。 “丫头想看书吗?”前几天给这丫头一本字帖都能让她高兴成那样,八成儿是想看书了。 分卷阅读6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条件反射地抬头,脱口而出:“什么书?” 康熙笑问:“你想看什么书?” 她想看的书多了,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笑道:“回皇上,随便什么书都好。比如诗词歌赋,史书别传,六艺七略,志怪传奇……反正除了正统的那些儒家经典外,其他的都可以。” 康熙闻言大笑:“丫头,你还真想博览群书啊!不过为什么不看儒家的书呢?” 寤生摇头:“那些书很多都没意思,寤生不喜欢看。” 康熙放下茶碗,起身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朕这会儿正好得了闲,走,咱们去尚书房去,那儿的书任你挑,想看什么都可以。” 寤生展颜,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谢谢皇上!”尚书房在道光时期改名叫上书房,那可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除了皇子或者在那儿任职的人,旁人是不能随便去的。她今儿还真有幸能去古代的贵族课堂看看,怎么能够不兴奋? 尚书房的摆设一点也不精美,却宽敞明亮幽雅古朴,书香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自觉地敛了身上的浮华之气,心中多了几分郑重和敬畏。 这会儿读书的十五、十六和十七都午休去了,宽大的书案上整齐放着书籍和笔墨纸砚。用镂空紫檀板壁相隔的另一间,陈列着很多高大的书架,书籍都分门别类地整齐放置在书架上。 康熙驾轻就熟地领着寤生找她想看的书,不一会儿她的怀里就抱了一摞了,忙笑着道:“皇上,可以了,这么多书够寤生看好一阵子了!” 康熙便让跟随的李德全先把这些书送到寤生住的地儿去,又对她道:“看完了跟朕说一声,或者想看什么书了列个单子,下次朕派人来取就是。” “是。谢谢皇上。”寤生咧着嘴笑。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说话的声音:“十六哥,今儿白晋师傅出的那些几何题我还有一道没想出来呢,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看,就是这道题,他还让我用两种方法。对了,十五哥呢,怎么不见。” 康熙眼眸一转,对着寤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听十六道:“他今儿身上有点不好,多歇一会儿再过来,反正这会儿离上课还早……我看看你说的题……唔,我会一种。就是这儿……这儿要画一条线……” “对对,我知道了!谢谢十六哥!” “可我只会一种。” “没关系,另一种解法我再想想……” “哥哥,哥哥……咯咯咯……” “咦,小不点儿怎么来了?”十七的声音中带着惊讶,“跟着你的宫女、嬷嬷们呢?也不看着你,让你乱跑……哎哟喂,我解题的纸……这不能吃……喂喂……” 接着是“嘶——”的一声,像是有什么被撕裂了,然后是十七的大叫:“哎哟,小祖宗哎~~~~松手!快松手!我解题的册子啊!不带这样的!啊……” “哈哈哈……”传来十六的狂笑声。“砰!”“啪——”外面顿时乱成一团。 康熙脸色微变,忙往外走,寤生跟在他身后。刚出了里间,就见十七仰面倒在地上,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身上趴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咯咯笑着,糊了十七满脸的口水;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周围满地是撕碎的纸片。 寤生偷偷看向康熙,就见他额角青筋跳动,面色已经沉下来,半晌开口:“这是在做什么?”声音低沉,却透出严厉。 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十七和十六转过头来,脸色立刻变了。十七将身上还笑嘻嘻的孩童抱下,跟着十六耷拉着脑袋走过来:“皇阿玛吉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说完跪下行礼。 “阿玛,阿玛……给阿玛请安……”孩童自己扯袖子擦了口水,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位兄长身后,跪下就磕了一个头,“阿玛吉祥……”然后自己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咯咯笑着扑了过来,“阿玛,阿玛……”一下子就抱住了康熙的双腿。 康熙的面色显然缓和了许多,但仍装作一副严肃的表情,对还跪在地上的两人道:“谁来给朕解释一下。” “回皇阿玛,”十六见十七咬着唇不说话,便低眉恭敬地道,“是儿臣正在跟十七弟讨论几何题,结果十八弟跑了来,抢了十七弟解题的册子……就啃……然后十七弟就急了,可是又不敢使劲去抢,怕伤着了十八弟……结果后来是十八弟忽然松了手,十七弟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十八弟就扑了过去……”十六显然是一幅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原来这个可爱的孩子就是十八胤祄。寤生看着这个粉嫩漂亮的小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中像是被什么突然抽紧,压抑得难受。 康熙瞅了面红耳赤的十 分卷阅读6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七半晌,摸了摸十八的头,才道:“爱护幼弟是好的,可是不应该在书房之地喧哗,不成体统。这次朕先给你们记着,若再有下次,一起重重的罚。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兄弟俩忙爬起来,开始收拾乱糟糟的书房。 “跟着你的嬷嬷呢?”康熙低头问十八,唇角噙着笑意,“是不是又被你这个捣蛋鬼甩掉了?” 十八“咯咯”直笑,重重点了点头。转头望向康熙身边的寤生,歪着脑袋瞧了瞧她,“小姐姐……哈哈……”然后松开康熙向寤生扑去。 寤生心头一颤,不知怎的慌忙后退了两步,小十八就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他“哎哟”了一声,趴在地上扬着一张委屈的小脸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寤生顿时怔在原地,虽然红了眼圈,可就是没有勇气去将他扶起来。 这个孩子太可爱,如果明知道这样纯净美丽的东西会早早消失,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去触碰,是不是最终就不用去面对这个孩子离开时带来的悲伤? 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不去看地上的小十八,却暗自在袖中攥紧了拳。康熙惊讶地望着她,眉心渐渐蹙起。 “小姐姐……呜呜呜……” 十六和十七都惊诧极了。十七呆呆地望着她,忘了自己该做什么。最后还是十六看不下去了,忙过去将十八扶起来,一边为十八擦眼泪,一边狠狠瞪了寤生一眼。只是皇阿玛在旁边,十六不便多说什么。 “十八阿哥跟前的人呢?”康熙问道,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悦。 “皇上……”有几个宫女、嬷嬷在门外跪下,不敢进来。 “好好看着你们主子,以后若是再看丢了,每人自己去领十个板子!老十六,把老十八领出去。” “是。” “阿玛……小姐姐……”小十八被十六抱了出去,他趴在十六的肩上,对着寤生伸出手唤着。 康熙微眯了眼,甩手出了书房去。寤生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唇也跟了上去。 默然无声地行了半晌,她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康熙。帝王的背影孤傲挺拔,威严中透出冷峻。这样的帝王,令她心中倍加忐忑不安。她知道康熙很爱小十八,自己刚才那么无情的举动,怎么能不令他生气呢?她咬咬牙停下脚步,跪了下去:“请皇上责罚寤生。”她说的是“责罚”而不是“宽恕”,因为她虽然心疼,却不懊悔。 前面的身影也停了下来,负手背对着她,半晌问道:“原因。” 寤生垂下睑,“寤生目无皇子,该罚。” “朕是问你刚才那么做的原因。” 寤生攥了攥拳,低下头,脊背却仍然挺直,片刻后才道:“回皇上,没有原因。” “是没有原因,还是你不愿告诉朕?” “回皇上,是没有。”寤生坚定地道。 许久过去,康熙侧过脸:“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愿意告诉朕,再起来。”说完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负手离去。 寤生默默跪在硬地上,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忍受着来往的宫人们或惊讶不解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看来她是要永远跪下去了,那样的原因,她怎么可能说出口呢?况且其中还牵连着她的所有秘密。一旦被康熙知道,信不信她暂且不说,她这么个怪物,是会被直接拉出去砍头的吧。想到这,冷汗就流出来了,她还没尝够这人世的滋味,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挂了? 日头渐渐西移,腿早已跪得麻木。她想起从前疲累的时候会听听乐曲放松精神,于是闭上眼,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轻哼唱起来,聊胜于无,还能转移一下小腿酸麻的注意力。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你去了月宫,我怎么办?”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吓得她倏地睁开了眼,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出现,正蹲在她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第30章谁是傻瓜 寤生望着他微微一笑:“四爷从哪里来?” 胤禛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为她系着襟前的带子,“远远看见有个傻瓜跪在这里,就过来瞧瞧。皇阿玛让你跪的?” 寤生失笑:“不然四爷认为呢?” 胤禛见她的头发被秋风吹得微微凌乱,抬手理了理,又将披风后面的兜帽为她戴上,轻叹了一声:“你做了什么事惹皇阿玛生气了,他也舍得让你跪在这儿?” “没什么事……皇上的心思寤生怎么能知道?”她扬唇笑着,“四爷还是做你的事儿去吧,不用管寤生,会没事儿的 分卷阅读6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胤禛握住她的手,凑过去:“叫我的名字。” 寤生脸上微红,前后左右望了望,见四周再无旁人,这才在他的耳畔低声唤道:“胤禛。” 唇边漫起淡淡的笑意,他亲了亲她的面颊,“等着我。”说完起身走了,像清风一样匆匆来去。 寤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一颗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公主遇到困境,总有王子如天神一般降临将公主解救,然后一路披荆斩棘摧枯拉朽地奔向美好圆满的生活。原来,这样的童话也能让她遇见么?虽然不能预料结果是否美满,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公主,可是那个人却能够给她一份值得信赖的温暖,让她在困境中也能生出一丝期待来。 在这皇宫里,“期待”对她来说,总是好的吧。 “寤生。”一声清亮的童音令她回神,小小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睁着一双清莹剔透的眼定定地望着她。 她扬唇一笑:“十七爷。” “寤生。”十七忽然扑进她怀里,搂住了她的颈,趴在她的肩头沉沉地道,“你会不会突然那样对我?” 寤生一愣,摸不着头脑:“十七爷说什么?” “今天你那样对小十八,会不会有一天也那样对我?你那个样子,我不喜欢!”十七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哭音。 她那样的表现,连十七也伤到了么?那小小的十八呢?也会觉得很委屈吧。难道仅仅因为害怕将来会发生的事就去伤害那个最可怜无辜的孩子?可是那个可爱的孩子,她真的不敢去想他忽然离去的情景。现在只不过见了那个孩子一面就觉得心中酸涩难受,是不是只有不听不看绝不对他付出一丝一毫的关心爱护才可以避免将来会发生的悲伤? 只是这样的她,是不是太自私了?看着这么紧张、伤心的十七,她突然后悔了。 “对不起……”她轻轻搂住这个孩子,“我不该那样对小十八……对不起……是我的错……别哭……” “我没哭……”十七偷偷擦掉眼泪,“我是男人,男人不能随便哭的……你等着我,我去求皇阿玛让你起来……” 寤生拉住他,摸着他的头笑道:“你还小,每天想着功课就行了,寤生的事就不要管了……” “不行,我要管!”十七顿时急了,“我将来会娶你,你的事我当然得管!我是男人,男人就应该护着女人!你等着我!”说完挣开寤生的手跑了。 “十七你回来……”寤生叹了口气,无力地垂下头。这爱新觉罗家的人怎么都是这么个急脾气?真是令人无可奈何。 日渐西沉,夕阳的余晖将地上的影子拉长了;秋风过处,凉意浸骨。寤生揉了揉快要失去知觉的小腿,掩嘴打了个呵欠,忽见李德全急匆匆走来,到了她面前笑着道:“姑娘起来吧,皇上传你去呢!” “谢李总管传话。”说着咬咬牙想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只好苦笑道,“李总管,请问能搭个手吗?” 李德全叹一口气,忙将她扶了起来。寤生连连道谢,又弯腰使劲拍了拍小腿,这才能挪动步子跟着李德全往乾清宫去。 “李总管,皇上怎么又让寤生起来了?”她忍不住问道。 “是四爷跟皇上说情,还有十七爷,哭得唏哩哗啦的……姑娘唉,你不要嫌我话多,我今儿就索性多说几句……我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把谁这么放在心上过,即使是早以前那几位主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也没有姑娘这么让皇上挂心过。可是姑娘,你今儿做的事伤了皇上的心了……这跟十八阿哥无关。你有什么事非要窝在心里,皇上问你,你也不说;皇上让你跪在那想清楚,你就一直跪在那……你这不是跟皇上对着来吗?皇上那样疼姑娘,可是姑娘对皇上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在姑娘心里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呢?” 寤生咬着唇默默听着,心绪翻涌,越发不能平静:康熙对她的关怀她焉能不知?可她又怎能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胤禛站在乾清宫外望过来,负手而立,袍裾轻扬。寤生走过去,将身上的披风解了递在他手里:“谢谢四爷为寤生说情,四爷回吧,寤生进去了。” 胤禛微微倾身,不着痕迹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今儿戌时若是得了空,就到澄瑞亭来,记得穿厚点。” 寤生嗔了他一眼:她今儿这一难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呢。但见眼前的人对着自己扬唇轻笑,脸上是一幅完全值得信赖的表情,双颊就微微红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两步像模像样地对他福了福身,才忙跟上李德全的脚步。 进了暖阁,寤生轻轻抬眼,见康熙正坐在炕上几案前书写着什么,案上一角随意码着一摞折子。她再不敢乱看,低眉跪下行 分卷阅读6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礼:“皇上。” 康熙将毛笔的笔锋在端砚里沾了墨,接着书写,并未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想清楚要告诉朕了?” 寤生咬咬唇,片刻后低着头道:“皇上,寤生还是那句话,寤生那么做没有原因。只不过是一时分心昏了头……” “朕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儿虽然是件极小的事,可你那种反应就是‘反常’。你心里若不是装着什么大事,不会用那种眼神看老十八。丫头,你还想骗朕?”康熙放下笔望着她。 寤生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墙角左右难逃,心中做着困兽之斗,同时又觉得十分委屈,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哽噎着道:“皇上,寤生没有骗您的意思。寤生确实是有事瞒着您,可是寤生不能说啊……呜呜……寤生虽然有事瞒着皇上,可是寤生从来没有对皇上存有不敬的意思……呜呜……” 康熙默然看了她半晌,才沉声道:“你看着老十八的时候,明明眼里有怜惜甚至是心痛,可是你却不上前扶他。你能告诉朕,你当时在想什么吗?” 寤生一边抽噎,一边却摇头:“回皇上,寤生不能……” 面前出现帝王明黄的衣摆,以及一双青锻靴子,接着听见沉沉的声音:“起来。” 她怔了怔,扯着衣袖忙擦掉泪,却发现根本站不起来——她今天都跪了大半天了,双腿早已酸痛麻木。康熙双眉紧蹙,弯腰将她提了起来,又怕她站不稳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走到炕沿边坐下,让她偎在自己怀里,一手轻轻为她揉着腿。 “皇上……”寤生惊慌失措,可是这个样子又不便挣扎,声音都跟着有些颤抖,“……寤生没事……您不用……” “给朕闭嘴!”康熙沉声怒道。手上按揉的动作却没有停,劲儿也不重不轻,很是合适。尤其是为她按揉受过伤的右腿时,更加小心体贴。寤生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眼泪便又滚落下来。 “怎么又哭鼻子?”康熙依然蹙着眉,语气却缓了下来,拿出绢子一边为她拭泪,一边道,“丫头真是水做的不成?这么多眼泪。” 寤生还在抽噎:“皇上……您也劳累一天了,寤生还是下来吧……寤生的腿已经不麻了……”这个样子,她实在是没法保持正常状态跟他讲话。 康熙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松开手,等她下了地又拉她在自己身边的炕沿儿上坐下来。瞅了她片刻,抬手摸着她的头:“朕知道你心里有不少秘密,你既然不愿跟朕说,朕也就不再逼你,如果你觉得窝在心里比讲出来更好受的话。” 寤生心中一跳,头低得越发厉害了,一声不吭地规矩坐着。帝王的心思,她终是猜不透的。 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去吧,歇着去吧。” …… 寤生闷闷地呆在屋里,直到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来,她才想起来点起烛灯。渐至深秋,天色也比从前黑得快了。 “砰砰砰”敲门声打破了周围的沉静,“丫头在吗?” 她听出是老十的声音,应了一声,走到外间去开门,“十爷有事吗?”老十脸色焦急,见了她,拉着她就往外走。寤生差点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又挣不开手,只好问道,“十爷这是要拉着寤生去哪里?” “老十四病了,发烧的厉害,你快跟我去看看!” 寤生怔了一下,忙道:“十爷糊涂了不是?十四爷生病了应该快去叫太医啊,我去能有什么用?!” 老十反而拉着她走得更快了:“太医已经看过了,也服了一遍药了,但他还一直说胡话……唉,我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总之只有你去了他才能好受些……” 这时候的十四虽然已经成婚,但是尚未出宫建府,住在南三所其中一处殿宇内。到了地儿,寤生还来不及看个清楚,就被老十直接拉进了十四书房里间的寝房。 十四面色潮红躺在床上,似在昏睡,身上捂着厚厚的被子,额上还搁着浸过凉水拧干的毛巾。老十见她发怔,皱皱眉把她拉到床边,沉声道:“老十四昨儿找我喝酒来着……我看出他心情不好(奇*书*网.整*理*提*供),问他遇到什么事他也不说,就一个劲儿的喝,喝了个烂醉……后来我送他回来,他已经人事不省了,但是一直在念‘阿兰’,还说‘阿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丫头,你到底怎么他了?看着老十四那样儿,我心里都不好受……” “阿兰……”床上的少年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寤生的衣裳,“阿兰……” 寤生心弦轻颤,眼中有些酸涩,弯腰为他盖好被子。十四睫毛扑闪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眸中氤氲着丝丝迷蒙的光晕。看着寤生许久,忽然猛地抓住了寤生的手紧紧握住,低低唤着,“阿兰……我又梦见你了……不要走……” 分卷阅读6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咬了咬唇,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轻声道:“我不走……睡吧……” 十四的双眼慢慢轻阖上,“阿兰……不要走……”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再一次沉入昏睡中去,只是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 寤生将他的手轻挪进被子里,无奈地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老十在一旁道:“丫头,你惹的事,当然要自己解决。我先走了,顺便告诉其他的人不要来打扰……”脸上又换上了寤生常见的那种痞气,瞅着床上昏睡的十四笑起来,“我早说过他对女孩儿连句话也不会说的,你看,趁早憋出病来了吧……唉,行了,我走了。丫头,今儿要劳累你了……”说完拍了拍寤生的肩出了屋去,顺便还带上了门。寤生听见他似乎还跟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 目光又回到昏睡的少年身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真是个傻瓜……” 第31章爱意难付 寤生原本就觉得有些累,这会儿安静地守在昏睡的少年身旁,不知不觉开始打起盹儿来,最后干脆趴在床沿儿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感觉到被握住的手动了动,猛然惊醒,抬头就见床上的少年睁着一双清澈晶莹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阿兰……”少年过了许久才低声唤她,眸中透着不敢相信的欣喜,“我刚才梦见你了……谁知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你……原来不是做梦……”才发现她的手还被自己紧紧攥着,忙松开了,“我拽疼你了……对不起……” 寤生用干净的毛巾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微微一笑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十四轻轻笑着:“好多了,本来就不怎么严重,再加上你来看我,就好多了……” 寤生失笑,心里却有些莫名感动,道了一句“失礼了”,便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确实比最初那会儿退了些,这才稍稍放心。“十四爷想不想喝水?”见他点头,起身去从温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来。 十四支撑着坐起,寤生放下茶杯,将落下的被子为他捂好:“我喂你喝,你这样又会闪了汗。”然后将茶杯托在他唇边。十四双颊绯红,就着她的手将一杯水全喝了。 “十四爷夜里再喝一遍药,然后好好捂着被子发发汗,明早差不多就能好了。记得不要踢被子。”服侍着他躺下,寤生为他掖好被角。 十四笑道:“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我要没记错,你应该比我还小一岁吧。” 寤生看着他轻轻一叹,唇角轻扬:“虽然你比我大点儿,可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我弟弟一样。他也是少年心性,有时候很乖,有时候又任性……”话未说完,就见十四慢慢变了脸色,眼中的笑容也凝住了,寤生连忙住了口。 “你把我当成自己的弟弟?”十四静静地问,面色复杂难辨。 寤生反应过来,心中沉了沉,但仍勉强笑道:“对、对不起……十四爷原谅,阿兰是一时口快,是阿兰逾越了……” “你是故意气我是不是!”十四抓住她的手,眸底黯沉,似乎还有一层薄怒,“阿兰,你难道这么温柔的对我,只是把我当成是你的弟弟么?!难道就没有更深一些的意思吗?……阿兰,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啊!” 寤生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脑中空白。这么激动的十四,是她从未见过的。从前其实也能从少年温柔体贴的举动中感觉出什么来,只是她自己不愿去揭开那层纱幕罢了。可是现在,少年的心事就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令她心中懊悔多过震惊。是自己将他逼到不得已开口的地步了吧。那种滋味她是尝过的,那是一种等待宣判的难受不安啊。 “……对不起……”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望进他的眼睛里,“对不起,是阿兰让十四爷误会了。十四爷若是觉得阿兰对您有什么不同,那是因为阿兰觉得您很像阿兰的亲弟弟……并没有别的意思。十四爷喜欢阿兰,令阿兰感动,但是……” “但是你喜欢的人是四哥。对吧?”少年打断了她的话,唇边漫起一丝冷淡自嘲的笑意,可是双瞳中似乎有什么突然碎裂,溢出清凌痛色。“那天我去找你……你和四哥那样,我都看见了……你喜欢四哥,难道就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大,比我沉稳伟岸,你看到他的时候不用想起自己弟弟?!阿兰,”他紧紧攥住她的手,如同落水的人努力去够身旁的一根浮木,声音中透着急切,“你是不是嫌我太恣意张扬,是不是嫌我不够稳重成熟……你告诉我,我都改……改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只要你喜欢……好不好?” 寤生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笑着道:“十四爷说笑了。阿兰从来没嫌过你什么,你做过的那些事都让阿兰觉得感动和温暖……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至少不会因为另外的人比他更好就不再喜欢他……十四爷,阿兰会永远 分卷阅读6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记得你对阿兰的好,可是原谅阿兰没有办法再给予你更多的感情,因为阿兰的心只有一个……”她咬咬牙,狠下心来慢慢抽出手,起身为他掖了掖被子,“十四爷,时候不早了,阿兰就告辞了。等明天得了空,再来看你。你要是不想让阿兰担心,就捂好被子乖乖睡觉,不要想别的。” 十四不禁苦笑,眸底渐渐氤氲起一层水光,轻轻阖上眼不再看她。 寤生咬了咬唇,转身出了屋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就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任心境如海浪翻涌。她尝过被喜爱的人拒绝的滋味,却没有想到自己会用同样的方式伤害十四。但是若不狠下心来说清楚,那对十四是不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斩钉截铁的一刀总比凌迟要来得强。 心绪渐渐归于安宁。此时万籁俱寂,除了外屋更漏的滴答声,就只剩下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声了。更漏?她皱了皱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天呐,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 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冲到外屋,见更漏已经快到了亥时了。暗叫一声糟糕,她未及多想夺门而出。 一口气奔到了澄瑞亭,差点累得软倒在地,双腿直打颤,扶着亭外的栏杆才能站稳。“四爷……呼……”来不及喘口气轻唤,可是并未听到回答。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个人大概已经走了吧。 心中沮丧到极点,她泄气地在石阶上坐下,无力地垂下了头。好像所有事,都被她弄糟了。 “……胤禛……对不起……”让你失望而归,你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泪慢慢涌出来,她今天都说了多少遍“对不起”了,她伤了多少人的心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为什么她总是伤害那些真心对她的人? “对不起……呜呜呜……”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 “喂,看你哭得这么惨,爷是不是该原谅你一次?”头顶忽然飘来一个声音。 寤生倏忽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眼眸中浸着月华,晕出剔透如露的光彩。胤禛心湖轻漾,面上却不禁皱眉,忙解下披风将她裹住,在她身旁坐下,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寤生偎在他怀里哽噎地道。 “你去老十四那儿了?”胤禛闷闷地问。 寤生擦了泪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哼,你做的哪一件事我不知道?”胤禛忽然低头,咬了咬她的鼻尖,威胁道,“说,去老十四那儿做什么了?让爷在冷风里等了这么久……” 寤生咬咬唇,伸出手搂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怀里:“对不起……” 胤禛将她的胳膊拉下去,塞回披风里,又将她揽紧了些,继续在她耳边软语威胁:“爷问你话呢,不要跟爷打岔。” “……十四生病发烧,十爷拉我过去。我守了他一会儿,等他醒过来……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那你跟他说什么了?” 寤生扬起眼波嗔望着他:“你是明知故问,坏蛋……唔……”唇忽然被温软覆住,令她剩下的话语都化作唇间模糊的轻吟。唇间的吻从最初的轻柔渐渐加重,从碾转轻吮到想要攫取的更多,她完全处于被动的一方,陷落在这醉人的甜蜜里。 许久,胤禛依依不舍地离开她香甜的唇,抬手轻抚着她的发:“天凉了记得多加衣服……手怎么这么冰?明儿我让人给你拿个手炉去……唔,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一直将寤生送到角门口,胤禛临走时又忍不住嘱咐了她几句。寤生失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胤禛咬牙切齿地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还不忘补充一句:“以后不准随便去老十四那里。”然后非要看着她进屋去,才放心离开。 寤生一宿无梦,第二日早上差点睡过了点,还多亏了小六子在外面将她叫醒。屋外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寤生行走在这样的暖日下,甚至觉得就连端茶递水这种枯燥的工作也变得有趣了不少。 如此过了几天,打听到十四身上已差不多大好了,心情才跟着豁然舒畅了许多。 这日下午,她被打发去永和宫送御赐的东西。这还是太医们捣腾了很久才做成的雪花乳霜,是用珠粉、雪莲等等珍贵材料制成,有驻颜润肤的功效。这乳霜装在一个小琉璃瓶子里,能看见颜色极是雪白纯净,凑近了还能闻见淡淡清雅的香气。她今儿中午已经给太后送去过,太后见了很是高兴,还顺手赏了她一对羊脂玉镯。果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跟年龄无关的。 “小不点儿,来,来追我啊!哈哈……” “哥哥……咯咯咯……抓住你就跑不掉了……” 分卷阅读6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转过一处甬道,便听见有孩子的嬉闹声传来。她举眸一瞧,见是三个孩子在绕来绕去地追赶嬉笑,还有几位宫人跟在最小的孩童身后,看样子是怕他摔倒。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粉嫩可爱兴高采烈的孩童身上,在原处站了半晌,终是不禁轻声一叹抬脚走过去。 “十五爷,十六爷,十八爷吉祥,寤生给几位爷请安。”她走到近处,款款施了一礼。 那三个孩子停下追逐望向她,老十八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彩,跑到她面前扬着脸,欢喜地笑起来:“小姐姐……”随即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寤生心头一颤,脚下再动不了。 “老十八!”十六皱了皱眉,几步走过去将十八拉开,牵着他的手轻声训道,“你怎么不长记性?你就不怕再摔一跤?!”说完瞪了寤生一眼,拉着十八就走。 “小姐姐……”十八拉住寤生的衣袖,另一只手挣开十六,扯着寤生的衣裳,十分高兴地咧嘴笑着,“我抓住小姐姐了!哈哈……” 寤生眼眶一热,蹲下来将小十八拥进了怀里,低声道:“小十八,那天姐姐对不起……” 小十八抬着胖乎乎的小手捧起她的脸,童音稚嫩:“小姐姐,我那天没有摔疼,你不要担心……小姐姐要去哪里?” 寤生摸摸他的头笑道:“姐姐要去德妃娘娘那里,小十八跟哥哥们好好玩,好吗?” 小十八嘟了嘟嘴:“可是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寤生轻轻捏着他的小手:“那等姐姐有空了,再跟小十八一起玩,好不好?” 小十八咧开嘴笑,清透的眸子闪动着如琉璃一般晶莹纯净的光芒,懂事地点点头:“好!” 寤生站起身,将小十八的手放进十六的手中握着,对着另外这两个还在怔忡的孩子温和地笑了笑,这才离去。 到了永和宫正殿西厢的暖阁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还带了几声笑语。丫头进去帮她传了一声,又为她打起帘子。寤生刚进了里间,就见德妃坐在炕上,正同坐在下手椅上的十四说着话。见她进来,十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 寤生垂睑上前向两人分别行了礼,将御赐的东西呈给了德妃,微微一笑道:“太医说这乳霜早晚于脸颊各抹一次,每次只需一点就行了。” 德妃笑着道:“真是难为皇上惦记,请姑娘帮我向皇上传达谢意吧。……给姑娘赐坐。”然后接过琉璃瓶看了看,又揭开轻轻一嗅,“很好闻,看样子也不错呢。麻烦姑娘专门跑这一趟了。”这话虽看似平和,却是极客套,带了一丝不容推拒的专断。 寤生低眉淡笑:“娘娘客气了,寤生真是不敢当。这不过是寤生奉命的职责罢了。” “额娘,”十四起身对德妃行礼,“儿子想起来还有事,就先告退了,晚上再过来请安。” 德妃点头:“去吧。” 寤生也忙站起,低眉对十四福了福身,等他不再发一言的出去,她才复又坐下。 德妃勾着唇角将她暗自打量了一回,才对跟前的大丫头道:“初晴,给姑娘上茶。”还不等寤生道谢,又淡淡一笑,“姑娘真是个温柔娴静的可人儿,难怪常听人夸赞。就连我那两个儿子,也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呢。” 寤生心中不觉一紧,面上礼貌地笑笑:“娘娘谬赞了。” “前几日十四生病,听说姑娘也去探望,我本该替十四谢谢姑娘,却到底有些不能心安,”德妃的语气仍然和蔼,但字句间却透出一丝冷意来,“姑娘是皇上跟前伺候的,自然也知道御前宫女该守的规矩,是不是真成了皇上的人当然得皇上说了算,但是姑娘行事也要多注意一些才是,若乱了规矩,那就是拂了御前的面子。所以啊,每行一步都得小心慎重,事事都应该把皇上放在心里头等重要的位置才好。” 寤生面上静静听着,心里却如隔了沙砾一样不是滋味。那日老十硬拉她去看十四,德妃不可能不知道,但却绝口不提,看来这番话怕也是早就想跟她说了。 “我那两个儿子,对姑娘也是有心的,常在我面前提起姑娘。尤其是老十四,他年纪小不经事,心里头的想法我这个做额娘的一眼也能瞧出来。我瞧着姑娘是个行事端正的人,今儿才跟姑娘说这些,也希望姑娘能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额娘的心——老十四和老四两个本就有点不和睦,若是因为姑娘生出更多的嫌隙来,我想姑娘这么善解人意的孩子也可能会心有不安的吧。” 寤生胸中气闷,但脸上仍然是一派低眉顺眼的恭和,瞅见德妃端起茶碗,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娘娘说的话,寤生都记下了。时候不早,寤生就先告退了。”说完起身行礼退出屋去。 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袖中的拳紧攥着,只感到有渗骨的凉意在心底肆虐。 第32章愿意等待 分卷阅读6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阿兰……”刚出了永和宫就被十四拦住,少年低唤了她一声,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 寤生低眉行礼:“十四爷。” “阿兰,你现在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么?”低柔的声音中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寤生心中微疼,抬眸淡淡一笑:“十四爷说哪里话,你这样说,倒像是阿兰眼里没人似的。十四还是那个十四,又没有得罪阿兰,阿兰为什么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十四怔住,随即脸颊微微红了,眼波中柔光闪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神色端凝郑重:“无论你如何看我,无论我在你心里是否有一个位置,你都别忘了,有一个人一直在真心喜欢你。他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不要忽然对他不理不睬,不要忽然把他当成了陌路之人。”因为他其实害怕,你会将他忘记。 寤生凝望他半晌,像是允诺一般点头:“我不会。我会永远记得他的。”哪怕她终有一天离开这里,这个潇洒恣意却又温柔体贴的少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原本从永和宫出来她的心是纷扰凌乱的,像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德妃的话如同柔软的刺扎在心上,最初没有感觉,但渐渐就感到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动的,境遇的改变是她完全无法预料与掌控的,可是为什么自己无端的陷入之后还要莫名负担所有的责任?这难道就是弱小者不能改变的命运? 然而当她看到这样的十四,心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生活本就是历练,既然为了期待中的结局一定会付出代价,那还不如活得更洒脱一些。无论会发生什么,只要心中还有坚持就可以了。 一旦自省,心情也就随之好起来,尽管最近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工作量加大了不少——每天不仅要负责乾清宫端茶递水;帝王用膳也要命她在一旁服侍,最后干脆又让她做了御膳房司膳领班中的一员,专门负责帝王晚点的粥羹;写字的时候要她研墨;就连有时候去慈宁宫也要她随侍。她俨然成了康熙的一个跟屁虫了,歇息的时候除了夜晚正常睡眠时间,就只能趁着康熙上朝听政或者同臣工议事时才有机会开个小差。 不过令她欣慰的一点是,她的月俸涨了,从原来的每月四两涨到了六两。尽管仍然不算很多,但是比一般的宫女太监还是多了不少。她没事儿就默算:若是以后十年月俸都是这个数儿,自己再节约一些,那等她出宫的时候就能攒下一笔钱了,到时也许能买座小宅子,再买块地……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掠过胤禛的身影,渐渐便觉得有些沮丧了。 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想也是白想。 “姑娘,别人领了月钱都是欢天喜地的,你怎么唉声叹气的?”一脸和气的庖长憨厚地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姑娘小小年纪愁些什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这是皇上的宵夜,快端去吧。” 寤生恍然,笑着接过搁着一碗燕窝粥的托盘:“知道了,谢谢庖长。” 到了暖阁外,李德全进去先传了一声,出来用银针在粥内试了毒,又拿起托盘上多出来的一个小银匙尝了一点,察觉无事才对她点了点头。寤生放轻脚步进去,见康熙在批阅折子,遂低眉走到炕边,将燕窝粥轻放在了几案上。 “唔,你尝尝烫不烫。”康熙望了一眼,继续写字。 那碗里就只有一个羹匙,刚才的小银匙已经被收走了。寤生迟疑了片刻,只好放下手中的托盘,犹疑着端起碗尝了一小口。“皇上,不烫,热度正好。” 康熙停下笔又瞅了一眼那个青瓷小碗,蹙了蹙眉:“朕现在还不太饿,吃不了那么多,你先帮朕吃一半。”说完又提笔写起来。 这都吃不完?寤生也蹙了眉,难道是康熙胃口不好?他每日操劳国事,每顿最多也不过吃两小碗米饭,怎么会连这么一小碗燕窝粥都吃不下?莫非是他最近身体有什么不适?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召太医瞧瞧……” 康熙笔下微微一顿,随后不慌不忙地将这份折子批完,搁下笔看向她,挑了挑眉:“怎么,你担心朕?” 寤生心头一跳,垂眉顿首:“皇上是一国之君,整日为国为民操劳忙碌,子民为皇上龙体挂怀,也是应尽的本分。” 康熙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眸色未明地瞅了她半晌:“这么说你也不过是在履行作为朕的子民应尽的本分?” 寤生本就是个吝于表达的人,此刻康熙问这话岂不是要让她非将心里话说出来不可了?咬了咬唇,虽然觉得别扭但终是开口:“回皇上,不全是……寤生是真心希望皇上能身体健康。皇上身体若不舒服,寤生怎能不担心?” 康熙勾唇一笑,眉间渐渐舒展,“朕身上很好,最近胃口也不错。只是这会儿不饿,所以你先帮朕吃掉一半,朕先把 分卷阅读7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这最后一份折子批阅完。”又指了指几案对面,“你坐那儿。”说完不再理她,翻开折子看起来。 寤生无法,在几案对面的炕沿儿坐下,默默吃粥。果然是御膳,还真是美味,不过她仍是小口吃着,若是搁平时,这么一小碗还不够她几口的。 康熙批完奏折,将笔随手丢进了装着清水的笔洗里。寤生忙将碗推到康熙面前,想掏绢子擦拭羹匙才发现又忘了带——自来这里后她总记不住要每天带着绢子。 “你不把汤匙给朕,让朕怎么用膳?” “皇上,还是换一个吧……” “不用,朕突然饿了,等不及。” “额……”寤生十分无奈地将汤匙递给对面的帝王。 帝王接过汤匙,目光无意落在匙沿上,微怔了一下,随即似笑非笑道:“这是红色紫茉莉制成的吧,难怪色泽这么红润鲜美。”眸光在她脸上无意流连而过,然后端起碗吃起粥来。 寤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在心里将自己骂了无数遍:怎么能每次都这么糗?!抬眸见康熙吃完了粥,便忙站起身,将空碗收在托盘上:“皇上,寤生告退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常用的镀金怀表递给她:“这个拿去,天天戴着,省得你常忘了时辰。” 寤生从帝王手里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怀表,轻轻笑道:“谢皇上。”打开表盖拿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看着熟悉的表盘指针,不禁喜形于色,“真好。有了这个就方便多了。” 康熙很喜欢看她开怀笑起来的样子,宛若舒云飘过清风萦绕,心情也跟着舒适畅然。他展颜而笑:“夜了,你今儿也累了,歇着去吧。” “是。”寤生低眉行礼,又忍不住道,“皇上也请早点歇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康熙眸中笑意更浓:“朕知道了。”寤生这才退了出去。 “丫头……”许久过去帝王低低叹了一声,看着手中的折子,脑海里却浮现着刚才她那纯净的笑容以及体贴的话语,自言自语道,“想得你一句真话还真不容易……”但至少,自己在丫头心里终是占了一隅的位置。 康熙忽然失笑:自己这个皇帝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失败啊! 丫头和老四的事,他当然知道;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丫头在他身边,什么都握在他手里,他是否放手全凭他的意愿。老四是他的儿子,近几年长进了许多,令他越发满意;可是丫头是他愿意真心去疼的,是他在千帆阅尽之时内心可以触到的唯一温柔干净的东西——这样的丫头,他还舍不得放手,最起码现在还不行。 想到这里,帝王的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将心思又放回到了面前的政务上。 寤生刚回到自家门口,就被某人忽然搂进了怀里,吓得她差点叫出来,感觉到这个怀抱熟悉非常,才无力地呼了口气。 “我整天要累趴下了,你还来吓我。”寤生用手指怼了怼他,面上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可眼底却是柔柔的温情笑意。 某人倾身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闷闷地道:“好几天没跟你说上一句话了。” 寤生搂住他的腰,扬唇轻笑:“你去乾清宫议事的时候,不是也能见我一面么?” “一面能够么?你这么说是故意搪塞我对不对?”某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沮丧。 这个孩子气的男人难道真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四爷?寤生笑出声,亲了亲他的面颊,脸上微微发热,低声道,“我想你。你想我吗?” 胤禛直起身,没好气地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说呢?明知故问。” 寤生嘟了嘟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想知道吗?”胤禛的唇边漫起温柔笑意,还不等她回答,低头攫住了她的双唇。 “唔……”寤生不自觉地闭上眼,心早已化为一池春水,被他的温情激起阵阵涟漪。第一次,她用自己的生涩试着去回应他。 胤禛的心怦怦跳动,心底漾起如潮的喜悦,紧紧搂住她,唇间的吻也变得热烈起来。 俩人的唇分开的时候寤生已经有些站不住了,气喘吁吁地软软倚在他的怀里,好半天才令激荡的心平静下来。“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她低低地问。 胤禛轻轻松开她,抬手拢了拢她的衣领,微微笑道:“也没多久……起风了,进屋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他一直在等她,等她出现,等她答复。这些她全都明白,可是那个答案对她来说太重了,沉甸甸地压在心上,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望着他将要融进这夜色的孤寂背影,泪倾然落下,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跑了过去,“胤禛……”她在他身后将他拥住, 分卷阅读7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脸颊贴着他的背,半晌低声道,“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胤禛将她拉到面前,扬唇笑着,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第33章隔帘有耳 秋风是一天寒比一天,重阳过后又忽然下起了绵绵小雨。连日阴云漠漠,雾霭沉沉;就连从来姹紫嫣红开遍的御花园也显得树树秋声,红衰绿减。 康熙见这几日天气转寒,晚上都让她早早去歇着了,不用跟乾清宫立规矩。又见她穿着夹袍还冻得有点瑟瑟,赐了她一件羽缎狐皮的鹤氅,过几天再冷些时就能穿了。 晚间,寤生洗漱完刚要就寝,忽然有敲门声传来,打开门一看,见是十四跟前的小路子。 小路子将一个包袱塞进她怀里,笑着道:“这是我们爷让我拿给姑娘的,说天气凉了,姑娘要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这是什么?” “是一件裘衣。我们爷说了,这不过是他一点心意,姑娘莫要推辞才好。姑娘您歇着,我得去回差事了。”小路子说完,撑着伞就走了。 “哎,小路子……” 寤生望着已经跑远的小路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立了片刻,才进屋栓门。烛光下打开包袱一看,见是一件崭新的白狐裘,心里不禁有点后悔: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什么时候想个法子还给十四吧。脑中又想起德妃的那一番话,越发下定了决心。她跟四爷之间的事怕是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毕竟这宫里人多嘴杂的,德妃那儿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又收了十四的东西,她虽不怕招人闲话,但不想因为这个让胤禛心里不快,更不想十四跟他之间真的生出更多的嫌隙来。 想到这,她将包袱重又包好放进柜里,暗忖着就这两天得了空便将东西给十四还回去。 次日秋雨初停,寤生奉命去了储秀宫良妃那里。因前几日天气骤然转寒,良妃不慎着了凉,一直未见大好,康熙便派寤生去瞧瞧。 寤生被两个宫女让到暖阁里间,一进去就见良妃斜倚在软榻上,室内暖气熏染,满屋子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良妃见了寤生忙撑起身,“……给姑娘看坐……上茶……咳咳……”又不禁用绢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寤生见她柔弱无力,几乎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上前扶着她,将旁边一个羽绉绒枕垫在她身后倚着,微微笑着道:“娘娘不用客气。”宫女搬来圆凳,寤生道了谢才坐下。 良妃接过宫女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才缓了口气,秀如桃瓣的面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对寤生笑了笑,“这么冷的天,难为姑娘跑这一趟。” “娘娘说哪里话,这也是寤生职责所在而已。……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皇上很是挂念,就派寤生过来瞧瞧。”寤生扬唇一笑,端起手边矮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柔声道,“娘娘,生病的人容易泄气,心情也会有些抑郁,所以要放宽心才好。每天按时吃药,悉遵医嘱,这样才能恢复得快些。” 良妃眼圈渐渐红了,唇边却仍噙着笑意,“请姑娘代我向皇上传达谢意:圣恩如此,臣妾受宠若惊无以为报,天气转寒,请皇上也要注意龙体。” “娘娘放心,寤生一定传到。” “主子,”一个宫女进来通报,“八阿哥和八福晋来了。” 良妃眸中柔光闪烁:“进来。” 话音刚落,宫女打了帘子,一袭玉色衣袍的俊逸男子进了屋来;紧随他身后的,是一位秀美娇俏的年轻女子,一身浅粉羽缎旗装,外罩烟霞红牡丹团花刺绣的对襟坎肩,身段及其窈窕妙曼。 寤生忙站起身。等这两人向良妃行礼请安,她也向二人低眉欠身见礼。 胤禩对她微微一笑,在良妃榻边坐下,握住良妃的手:“额娘今天感觉怎样?身上可好些了?” 良妃点头:“好些了。难为你跟凝香惦记着……香儿过来,到额娘身边坐着。” 凝香正站在胤禩身旁拿眼瞅寤生呢,这会儿听到良妃唤她,连忙笑着答应一声,愉快地在良妃身旁的榻沿儿上坐下。 寤生见他们一家人亲热地说话,自己这个外人站在此处很是违和,便微笑着道:“娘娘,寤生还要去回差事,就先告辞了。”说着对着三人福了福身。 良妃便唤跟前侍立的大丫头:“快去送送姑娘。”宫女答应一声,为寤生打了帘子,送她出去了。 寤生走了没多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花盆底子的脆响。回过头,就见八福晋急步追了过来,到了近前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道:“你是叫寤生吧?” “是。”寤生点头。 对面的女子将她打量了一下,明眸流转,笑靥如花:“我听老十说,你小小年纪酒量却不小,身手也不错,是吗?” 分卷阅读7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微微一怔,随即唇角轻扬:“福晋千万莫听十爷胡诌,他跟您说笑呢。” “怎么会!老十挺实诚的,从不骗我。我家胤禩也说你不简单,”说着又凑到寤生耳边,“他说上次老十的鼻梁骨是被你打的,对吧?!” 寤生面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 八福晋抬起胳膊轻轻怼了她一下,眨着眼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对了,我叫凝香。……嗯,我比你大,以后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好不好?” 寤生心中有点惊讶,倒是没想过八福晋会是这等爽快活泼的女子。她低眉淡淡一笑:“福晋请恕寤生不能做逾越身份之举。” “喂,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最讨厌那些虚的,你要不跟我以姐妹相称我可不依,那就别怪我以后天天去烦你!”凝香嘟了嘟嘴。 寤生失笑:“福晋为何非要与寤生姐妹相称?” 凝香双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有些赧然地“嘿嘿”一笑:“你我以姐妹相称,那我就可以随时让你教我功夫了!”然后挽起寤生的胳膊,开始央求,“好妹妹,你就答应姐姐这个要求吧!” 寤生真要怀疑她的真实年龄了,实在是拗不过,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好吧。” 凝香立刻喜笑颜开:“嘿嘿,那叫我一声姐姐,我听听!” “……姐姐。”寤生心道:究竟谁年长还不知道呢。 “那我以后没事儿了就去找你,你可不许嫌我烦哦!”凝香笑得一脸灿烂。 这家伙还真是个自来熟。寤生也笑起来:“知道了。” 自这日之后凝香果然常来找她,一等她得了空就缠着她教功夫。寤生便先教了她几招简单的,她倒也学得有模有样。虽然这家伙有时候稍微有点聒噪,但寤生并不觉得她烦,反而因为她生活充实了不少。凝香直率骄傲,但并不嚣张跋扈,是个极易相处的人,与寤生相当投缘,因而没几天俩人就混熟了。寤生虽然看起来比她小好几岁,但若论起心理年龄,只怕比她要成熟不少。 “喂,你瞧瞧你,”凝香趴在她的肩头看她绣花样子,难得的叹了口气,“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稳重老成,就跟活了几辈子的人一样,真没意思。” 寤生的女红越发娴熟,手下穿针引线未停,笑着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 凝香打了个呵欠,在她肩头昏昏欲睡:“有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我姐姐呢……唉,你这里真舒服,我都想赖着不走了。” 寤生轻笑出声,揶揄道:“你要赖在这里,你们家那位就要跳脚了。喂,你总呆在这里,就不怕你们家那个被人拐走了?” 凝香睁开眼,侧过头望着寤生清丽的侧脸:“谁要是拐他,我一定不让谁好过!”说到这似乎又来了精神,直起身搂着寤生的肩,“你没经过这事儿不了解,我告诉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包括我们家那个!别瞧外表都君子谦谦、斯斯文文,可一看见个更漂亮的女的,眼睛都直了!所以我们女人家还是要厉害些才好,免得总受欺负!明白不?” 寤生笑着点头:“明白了。” “喂,我听说,四哥和老十四都对你有意思,不过你喜欢四哥,对吧?”凝香复又倚在了她的肩上,笑着问道。 寤生但笑不语。 “嘿嘿,被我说中了吧!难怪现在老十四变得比从前抑郁多了,我还听说前儿你托老十把老十四送你的东西退还给他了,结果老十四又喝了一晚上的闷酒……” “嘶……”针突然扎歪了,刺进了指尖里,顿时渗出细小的血珠来。寤生忙将指尖含在嘴里吮了吮。 凝香倒未察觉,头枕着她的肩闭着眼继续八卦,“……从前老十四挺开朗的,现在不知怎的跟我们在一起也不太爱说话了,整天闷闷不乐……唉,四哥要是真心待你,也就罢了,就让他去跟皇阿玛说,让皇阿玛跟你俩赐婚。当初我跟我们家那个的婚事,就是他去求皇阿玛的,在硬地上跪了一天一夜皇阿玛才松了口……反正四哥府里的女人都没有一个是他做主的,都是皇阿玛替他做的主……我觉得吧,人活一辈子,若是连生命中那个最挚爱之人都找不到,那也太可怜太遗憾了……可若是四哥对你不真心,你怎么办呢?男人遇到这种事儿都理智的很,女人遇到这种事儿最容易陷进去了……” 寤生手上一顿,许久才浅浅一笑:“陷进去就陷进去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后弄一身伤再爬起来就是……不过,我信得过他。” 凝香痴痴地笑:“你这种女孩子倒也少见,”又转过头看着她,“那四哥有说娶你的话么?” 寤生轻轻颔首:“他倒是提了,但是我还没想清楚,也没跟他答复……不知怎的,心里乱得很……” b 分卷阅读7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凝香点头:“是了,这种事要想清楚才好。一辈子的大事呢。” “咳咳……”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隔着门帘,就听见胤禩的声音,“香儿,该走了。” 屋内的俩人齐齐惊呼一声,寤生扭过头:“你怎么不栓外面的门?” 凝香瞪着眼:“我、我以为你栓了……” 俩人起身出去,刚掀开帘子,看到门口左右分别负手而立的两个人,又齐齐惊呼了一声。 胤禩望着对面的人笑了笑:“四哥,小弟就先走一步了。”又对着寤生笑着点了点头,就将目瞪口呆的凝香拉走了。 片刻后,屋内安静下来,寤生瞪了门外的人一眼,也不理他,放下帘子走到床边坐下,复又拿起女红绣起来,脸颊却已经红透。哼,坏蛋才听墙根儿呢!恐怕什么话都被他听见了,她真想一头碰死算了! 半晌,外屋传来胤禛的声音:“咳咳……你要不欢迎,我就走了。” “走吧。”寤生没好气地道。 外面果然有越行越远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再听不见。 寤生越想越气,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床上,眼泪也流了出来:“混蛋!这一去你以后就别想再见到我!一辈子都别见!” 室内忽然亮了一下,帘子被摔开,她的面前罩上了一团阴影。“你到底讲不讲理?让我走的是你,说一辈子不见的还是你。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寤生转开脸,不说话也不理他。 半晌过去,胤禛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揽进怀里,凑近她耳畔沉沉地道:“再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疯的。” “你自己跑到我这儿来听门帘,把什么话都听去了还装作一脸委屈样,你说可气不可气?”寤生白了他一眼。 “这倒是我的不对了?”胤禛摸了摸她的头。 “自然是你的不对……”寤生转过身看了他片刻,也撑不住笑出来。 胤禛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咬着牙笑:“成心想折磨爷,还敢说‘一辈子不见’的话。你能离了哪儿去?你就是真离了我,我也会把这世上每一个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个个儿,看你还能往哪儿藏。你若是还想离了我,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折了,这样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寤生心头“突”地一跳,低头沉默了半晌,将刚才扔下的针线活重又拿起来,轻描淡写地道:“那我要是死了呢?” 胤禛将她拥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发,波澜不兴地道,“你死了,我会让萨满法师做通灵的法术,将你的魂魄困在迷魂阵里,投不得胎,转不了世。除非等我去找你,将你解救出来,然后跟我一起轮回再生。” 寤生心中轻颤,手上也跟着微微一顿,随即又看似若无其事地绣着花,面无表情地道:“你好狠。” 胤禛吻了吻她的发,声音淳然低沉:“所以你记住,永远不要离我,不要负我。” 第34章补偿之吻 屋内陷入一片静谧,俩人都不再说话,却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柔肠百转的心绪,默默地互相依偎着。最后还是胤禛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你这是为皇阿玛绣的?” 寤生手上未停,仍侧身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如今皇上跟前随常的一些针线活不少都是我做,皇上说,别人绣的,他瞧着不顺眼。” 胤禛见她针下一方丝绢中显出一朵隽丽清雅的淡粉色芍药,“皇阿玛喜欢牡丹,你怎么绣芍药?” 寤生微怔,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抬眸看着他:“真的吗?我不知皇上喜欢牡丹……”又看了看手中快要完成的刺绣,有些不舍,“应该也没有关系吧……皇上明儿就要用的,这会儿要换花样子也来不及了。” 胤禛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眸中笑意未明:“芍药就芍药吧,皇阿玛断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放心吧。” 寤生嗔了他一眼:“你总吓我。”然后低头继续绣花。 胤禛将她鬓边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忽然想起什么微蹙了蹙眉:“你最近怎么跟老八的福晋走这么近?” 寤生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我管凝香是谁的福晋,我只知道她是凝香。她人很好。” “我是怕你被她教坏了。” 寤生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今儿她跟我说的话你听了心里不舒坦了?你们男人见一个爱一个,还不许我们说说么?” 胤禛握住她右肩的手紧了紧,微眯了眼,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说谁见一个爱一个呢?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寤生无端觉得烦躁起来,蹙眉 分卷阅读7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拉开他的手,起身坐到屋内另一端的椅上,提起手边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很灌了几口。 “你难道从来不曾信我?”胤禛走到窗前,望向窗外一片绛紫的霞光,沉沉地问。 她信他,信他对自己的真心。可她也知道,“真心”这种东西是有保质期的。越喜欢他,她就越发不能忘记她所知道的将来——他是胤禛,他也是雍正。他的生命中将会有不计其数的女人,而她不过是她们之中的一个罢了。每次无意中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瞬间刺痛,如同被利刃划过。 她原以为两个人一旦相爱就可以不管不顾,可直到深陷其中时才发现那是做不到的,她没办法不为自己思考将来,没办法不为她和他思考将来。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只想依照自己的愿望活着。 然而如果远离那个她爱的人独自生活,那样的她会快乐吗? 她蜷在椅上,头抵着膝盖,闷闷地道:“你走吧,我想静一静。”半晌,她听见脚步声从身旁经过,带起一缕微风,然后是外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窗外的脚步声就渐行渐远了。 直到天色黑尽,她还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心中却仍憋得厉害,难以发泄。 又过了许久,她起身去外间栓了门,翻箱倒柜地摸火折子,手上不知碰到什么,“砰啪”一声。等到好容易找到火折子,摸着黑将屋里的烛灯点亮,才发现是装茶叶的锡罐掉在了地上。 将锡罐拾起,她看着里面满满一罐上品碧螺春,怔住了。若没记错,这还是那人前几日让阿福给她送来的,只因为她曾随口赞过一句“碧螺春味道不错”的话。 咬咬牙,索性全倒在桌上,撕下一片厚一点的宣纸,用那茶叶卷成烟,一根一根抽起来。 “咳咳……咳咳咳……”刺激的味道猛地吸进肺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带了辛辣苦涩的烟味将眼泪也冲了出来。她从未抽过烟,但从前听阿默说吸烟能够解愁。她一边抽一边咳一边笑:这玩意儿虽然味道差,但是果然比喝酒爽多了。 她蜷着腿缩在椅上,抽得昏天黑地,最初还咳嗽,差点把肺都咳出来,可是抽着抽着就习惯了。满屋子烟雾缭绕,熏得如同蓬莱仙界。 她看着明灭星点的火光,看着缕缕上升的青烟,心中悲喜难辨。人一辈子,大概也像这青烟一样,从浓到淡,从有到无,无论升腾的多高,最后也会被风吹散,无踪无影。如同飞鸟过际,浮光掠影,昙花一现。既然到头来都会化为虚无,那活着的时候如果不极尽享受是不是也太不值了?何苦活得这么烦心这么累呢? 看着这样踌躇犹疑的自己,那个人,才是最难受的吧?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没完没了。 “谁?”嗓子撕扯着,好像有点哑。 “是我,寤生,开门。” 那人又来做什么?寤生将手里的烟狠吸一口,吐出一口烟雾:“睡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你若是不开门,我就撞了。” 寤生掐了烟头,又点了一根,平平道:“我已经睡了。” 话音刚落,传来“轰”的一声,那人果然开始撞门了。寤生心头一怒,“别撞门行不行!”起身出去将门“哗”的一下拉开了。 外面的人进了屋来,紧蹙着眉:“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股子烟味儿?” 寤生伸手掩了门,并不理他,自顾自的掀帘子进了里屋,在椅上坐下,将手里的烟灭了。 胤禛随后跟进来,“咳咳……你在做什么……咳咳……”一眼看见几上剩下的几根烟,拿起一支看了看,拆开发现里面卷着茶叶,“你这是做什么……”他瞧了瞧满屋的烟雾,心里腾起一股怒意来,沉声问道,“吸烟?茶叶也能用来吸烟?” 寤生笑看了他一眼:“四爷真聪明。” 胤禛面上骤然阴沉,却没再多说什么,将里屋的门帘挂起,又走到窗边支起一扇窗屉,接着从一个瓷罐内倒出一把散香丢在案上的青釉香炉里,盖上炉盖,最后从她放东西的箱子里找出一面团扇,将她头顶周围的烟雾扇散开去。 寤生坐在椅上笑眯眯地看他一声不吭地做这些,“原来你比我还熟悉我屋里的东西,那以后我若突然想不起来什么东西放在哪儿,直接问你就是了,真是方便省事。” 胤禛没理她,将桌上的茶叶收进锡罐里装好,又将它放回了原处。然后倒了一杯茶,走过来递到她面前:“漱口。” 寤生怔了一下,伸手接过,起身去漱了口。放下茶杯时,只听见身后人冷声问道:“这样就能好受些了?” 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转过身就扑进了这人的怀里,紧紧搂着他,哽噎出声。 胤禛轻抚着她的背,声 分卷阅读7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音缓和下来:“你心里若难受,想怎么发泄都可以,但不能不爱惜身子。你这个样子,我心里比你难受十倍。”轻轻叹了口气,低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宠惜和无奈,“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很有耐心,并不会逼你这么快给我答案。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用来等你。我不希望我对你的承诺变成你的负担,我只希望你能每天都过得舒心快乐。” 寤生将脸埋进他的胸前,许久过去,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所以以后不要再像这样不爱惜自己。” “嗯。” “不要再酗酒。” “嗯。” “天冷了记得多加衣服。” “嗯……你好啰嗦。”寤生在他怀里笑起来,然后抬头,踮起脚在他唇上飞快地印上一吻。 胤禛的唇边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漾着黑曜石般光彩的双眸微微眯起:“补偿之吻?” 寤生摸了摸发热的脸,抿唇笑着不说话,离开他的怀抱,去将屋里剩下的烛灯都依次点亮。“天色不早了,四爷也该回府了。” 胤禛像是没听见这样的调侃,走到书案旁,翻出她最近两天写的字,眸中柔和的笑意越发深了,“你的字越发进益了,比我刚见到的时候还好,什么时候也给我写一幅吧。” 寤生笑道:“你何苦打趣我,你的字比我的好多了……”又抬眼看了看他,面上微有赧然,“……不过你若是想要,那我写一幅就是了。嗯,写什么?” 胤禛失笑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随便什么。”又亲自为她铺纸研墨,选了一支大号长锋羊毫递给她。 寤生沉吟半晌,笔锋饱蘸浓墨,提笔写下“境由心生”四个字,然后在最末落款自己的名字:寤生(慕兰)。 胤禛静静看了许久,“慕兰?” “我的……小名。”或许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她会把自己的过去全部讲给他听。 胤禛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我听见老十四叫你‘阿兰’?”那语气分明是在说:你是否该给爷解释一下。 “十四爷叫我阿兰,全是巧合,那还是在草原上,有一次遇到他,他随口给我赐了这个名。他说女孩子不该取‘寤生’这样的名儿。” 胤禛突然揽住她的肩将她带进怀里,双眉依然蹙着,似乎自言自语,“怎么总让老十四抢了先?” 寤生扬唇微笑:“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小名。” 胤禛轻轻念着:“寤生……慕兰……慕兰……寤生……嗯,两个都挺好……还有这四个字——真是难为你劝诫于我。”见墨迹已干,便将字幅卷了起来,“明儿就让人拿去裱了挂书房里,天天都能看见。” 寤生展眉而笑,这个人常常对她流露出来的温柔总是令她的心忍不住的轻颤,仿佛血液也跟着在这样温暖的热度下微微汩动,心也就越发跳得快了。 她暗自叹息: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就看这船能将她带往哪里吧。无论最终是不是她所期望的地方,只要有他在身边也已足够了。 几日之后持续的晴天似乎令气温回暖了一丁点儿,这日正午伺候完康熙用了膳,奉命回自己屋子歇着,躺在床上还不到小半个时辰,忽然被敲门声惊醒,然后就听见凝香那清脆的声音在外面喊:“寤生开开门!” 她叹了口气揉揉迷糊的双眼,挣扎着爬起来去开门,怔了一下,“你这是……”凝香一身男装,抱着一个包袱笑嘻嘻地进来,顺手将门又插上了。 寤生掩嘴打了个呵欠,进了里屋顺势又扑倒在了床上,结果被跟进来的人使劲拽了起来。凝香一抖包袱,“快换上这个!” 她拿起那套男装看了看:“这是做什么啊?” “我想上街去玩儿,又找不着人陪,就想到你了。我刚才已经求过皇阿玛了,他答应你跟我一起去,还嘱咐了我两句。时间不多了,快换上吧。”说着又贼笑地凑到寤生耳边,“到时候等上了街,咱们就把跟着咱们的奴才都甩掉……我知道有一家的酒最好,我请你喝酒去!”接着就使上了她那套凝香式软磨硬缠的功夫。 寤生只听到耳边有只蚊子在不停地嗡嗡嗡,实在是无奈,再加上自己也确实很想出宫去逛逛。于是很自觉地开始换衣服。 “喂……你那个是怎么弄的?”寤生穿着里衣,瞅了一眼对面的人平板的胸前,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忍不住问道。 “嘿嘿……”凝香咧嘴一笑,从包袱里拿出长长的大概四五寸宽的白色绢带,依然用那副贼笑的表情看了看寤生已经发身得比较挺立圆润的前胸,“我帮你束吧。” 一刻钟后,寤生穿好所有衣服,满面通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变成的“飞机场”,瞪 分卷阅读7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着眼望向凝香:“你、你还真行……” 凝香终于不好意思地笑笑:“难受么?” 寤生点头:“有点儿。” 凝香“嘿嘿”一笑,“习惯就好了。”又绕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连声赞叹,“啧啧……真想不到,寤生这一身装扮倒显出几分潇洒倜傥的王谢之风来,真是灼灼佳公子,翩翩少年郎!”然后又将一顶六合小帽扣在寤生头上,拉着她笑语欢扬地奔出了屋。 第35章命定之人 寤生为能够再一次融入到这充满自由气息的京都集市感到欣喜不已,而凝香显然对这一切相当熟悉。她带着寤生非常自然的在大大小小的胡同里穿梭,很快就甩掉了跟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几个家仆。 凝香几乎熟悉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知道哪个脂粉店的胭脂最正宗上品,知道哪家的裁缝手艺最无可挑剔,知道哪间酒肆里出售陈酿多年的女儿红。看出寤生的惊讶,难得笑得有点害羞的女子凑到她耳畔说这些都是曾经跟胤禩一起逛过多次的地方。 寤生了然一笑,胤禩那种温润而雅的人大概对心爱的人颇有这种超乎寻常男人忍受力的行为,若是换成自己跟那个家伙,她望天——真是难以想象。 这会儿阳光甚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再加之她们都穿得挺厚,此刻倒是一点也感觉不到渐入初冬带来寒意。逛了半日,寤生被凝香驾轻就熟地拉到一家酒楼二楼的雅间,这会儿不是用餐的正点儿,酒楼里人并不算多。 这间雅间紧邻街市,从窗口望下去可以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点了菜,凝香又要叫酒,被寤生连忙拦住:“就咱们两个人,万一喝醉了就不好办了。” 凝香笑道:“就要一壶,浅斟低酌,醉不了的。” 寤生便无话可说,只好依了她。 等着上菜的工夫实在是无聊,寤生一边抿着清茶和凝香有一句没一句地瞎侃,一边探着头望向外面的集市。看着那些依然看不够的生活情景她也觉得颇有趣味。就在这时,街道旁的一幕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里站着一个大概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向前走去。但是很显然,小女孩儿的步伐不是那么的坚定,似乎很是犹豫,擦眼泪的频率也就高了些。寤生皱了皱眉,看这样子,这个小女孩儿八成是迷路了。 “在看什么?”凝香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寤生对着她笑笑,只是目光又不禁向窗外那个方向看去。这时,只见走过去一个中年妇人,对那小女孩儿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女孩似乎迟疑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然后中年妇女将她抱起,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遇到一个中年男人,似乎跟那妇人还认识,笑吟吟地说了几句,随后跟那妇人一起脚步极快的转进了旁边不远的巷子里,看那样子寤生感到说不出的奇怪和……鬼祟? 她心中一凛,暗叫不好,丢下一句“去去就来”,就飞一般地“咚咚咚”冲下了楼去。 一奔出酒楼,寤生就迅速地追了上去。跑进那个巷子,远远能看见那两个大人抱着小女孩儿的身影,除了他们,周围不见行人。她贴着墙脚下轻快,见前面的人拐进了另一条胡同,忙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谁知刚转过拐角,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激怒了,“住手!!”不知从哪儿又多了两个中年男人,大概是来接应的,一人用绳子捆住了小女孩儿,一人用一团布堵住了小女孩的嘴。那小女孩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眼泪汪汪地带着乞求。 “哎哟,跟哪儿来了个小白脸儿?长得还真俊呢!”一个比另外的都要粗壮些的男人最初怔了一下,待看清寤生的样貌,立刻换上的一幅痞痞的涎笑,“你就这么送上门来了?还真是羊入虎口!哈哈哈……” 寤生根本不想跟他废话,况且再说下去更是不堪了,不待那人反应过来,她暗自提一口气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前去给了那人一记强有力的左勾拳,随即一个顺势过肩摔将那男人摔倒在地,又几乎是同时一个手刀重重敲在那男人的后脑勺上。那人当即晕了过去。 “你们三个,想要命的就放了那孩子,不然,小心比他还惨!”寤生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沉着脸,脊背如新竹一样挺得笔直。浑身竟散发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威慑气势。 剩下的两男一女见老大那么快就被她制服,还被她出手打晕过去,心里就有些发怯,但是又觉得若就这样被这个小白脸吓住也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两个男人交换一个眼神,同时扑了上来。 不过这两人寤生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真功夫,力气也不大。其中一个瘦高些的被她一个回旋踢直接踢翻在地,又被寤生扭住胳膊制服住,同样一记重重的手刀将被迫趴在地上的男人打晕,接着,她就听见了不远处小女孩从喉咙里发出的挣扎一般地“唔唔” 分卷阅读7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声。寤生顿时感到背后有风迅速接近,情急之中一个前滚翻避了开去,就势跃起,就见另一个男人红着眼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了过来。 寤生身体一拧,脚下滑开,突然沉腰顺势扫向男人的下盘,那男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寤生随起一脚踢向他的手腕,匕首“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顺势又将这人敲晕了。接着就听见女人“啊——”的一声尖叫,抬眼间就见那女的吓得撒腿跑掉了。 她不禁嘟噜了一句:“真没种。”不过那女的还是跑掉的好,她对着女人可没那么容易下得去手。眸光一转,才看见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她心头一紧,拾起匕首连忙过去。 寤生取出堵住女孩儿嘴的布团,又用匕首隔开了捆住她的绳子,一边摇她,一边唤道,“孩子,孩子,醒醒……”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用力背起女孩儿离了这巷道到了一处背风且安全些的地方,才发现这女孩面色苍白,嘴唇也发紫,她顿时紧张起来,想到一定是这孩子刚才提醒她,结果被那女的用力捂住口鼻造成缺氧的缘故。 寤生脊背顿时发凉,慌忙将女孩平放在地上,用急救的方法有节奏的按压女孩的胸口,“喂,快醒醒,快醒醒啊……”见这孩子仍无反应,寤生又凑下去对着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半晌过去,忽然听到女孩喉中发出“唔……”的轻响。对上女孩缓缓睁开的眼,寤生欣喜非常,“你终于醒了……”又忙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心让她顺气。 女孩不知怎的红了脸,看着寤生的目光有些躲闪,又有些羞涩,想要挣扎又觉得浑身无力。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寤生抱着女孩儿靠墙坐着,直到听见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正常,这才停手。 “谢谢哥哥救我……”女孩儿倚在她的肩头,低垂着眼睑,声音很轻但是极其婉转动听。 哥哥?寤生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抿唇一笑也不揭破:看来自己这次女扮男装还挺成功。低头见她面色通红,心中一跳,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脸怎么这么红?” 女孩的脸越发红得厉害,扬起一双清澈如露的眸子嗔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哥哥好坏……你刚才都对我那、那样了……” “嗯?”寤生眉间跳动了一下,不过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她,“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结果遇到拐子……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你的家人呢?” 女孩垂下头,声音中有些沮丧:“我在家太闷了,就带了阿竹偷偷溜出来……结果刚才跟她走散了……后来就遇到了这种事……要不是哥哥相救,我,我……呜呜呜……” 寤生头上降下三条黑线,又忙扯着自己的袖子为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儿了吗?别怕……来,起来我背你,送你回去。”说着将女孩儿放下来站着,自己在她面前蹲下背对着她,“我背你。” “不用,哥哥,你也累了,我自己可以走……”女孩忙将寤生扶起来。 寤生扬唇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又拉起她的手,“走吧,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女孩面有愧色地低下头:“我是第一次出来,不认得路了……” 此刻已经走到了胡同口,前面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女孩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咬咬唇,将寤生拉回一步,红着双颊但却坚持着望向寤生,一双盈盈的眸子凝着秋露一般,“哥哥,谢谢你救了枕月……”接着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取下来,拉起寤生的手将翠玉放在的她的手心,“哥哥,枕月没有什么能报答哥哥……这块玉只能聊表谢意,哥哥一定要收下,不然枕月不能安心的……” 寤生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女孩儿,只觉得似乎脑后滴下汗来——古代人还真不能小瞧,这明明是个小女孩儿吧,怎么说话跟个大人一样? “……还有,我叫枕月,”女孩静静地凝视她,“哥哥一定不可以忘记……这块玉很灵的,哥哥一定要收好。”说完扑进了寤生怀里,在寤生怀中蹭了蹭,用极低极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哥哥要对枕月负责。”然后忽然离开她的怀抱跑出了胡同口。 “喂……”寤生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到不远处一个四处张望的高个女孩儿面前,说了没两句话,就被那高个女孩儿拉着向远处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奔去。寤生见那女孩儿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又见窗帘被撩起,女孩探出头往她这边望了一眼,然后缩回去将帘子放下了。 “寤生,寤生……你怎么在这儿啊,让我好找……我都找了你半天了……喂,寤生,你傻了……” 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在眼前晃着,寤生这才回神,见凝香一幅担忧的表情,这才忽然想起她将这家伙给忘了,“对不起……我遇到点儿事……哦,现 分卷阅读7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在没事儿了……”寤生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凝香嘟了嘟嘴,又白了她一眼,拉起她就走,“没事儿就好了……快跟我走吧,酒都已经温好了……” 寤生一边跟上前面凝香的步伐,一边看了看手中的玉,暗叹一声将它揣进了怀里,只觉自己似乎摊上了一点麻烦。 …… 与此同时那辆马车里。 名叫阿竹的高个女孩儿将枕月搂在怀中,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刚才衣裳上怎么那么多尘土,真的只是摔了一跤么……” 枕月轻阖着眼,唇角微扬:“别担心了,早跟你说了没关系,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并没有摔到哪里。” “小姐,刚才可把阿竹吓坏了,还以为小姐丢了呢……”阿竹心有余悸,“以后再也不要随便偷溜出来了……要不是那会儿正好遇到赶马车来接咱们的小五,阿竹差点就要吓死了……” “……”怀中的女孩忽然想到什么眉心一跳,“你刚才说听小六说的大哥回来了?这下惨了,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阿竹咧嘴一笑:“小姐别担心,爷刚从宫里回来,就去了四贝勒爷府上了。” 女孩皱皱眉,表情中露出一丝不耐,却并未多言,只说了句,“为官做宰的人,最是能折腾……” 阿竹“扑哧”一笑:“小姐这话要是让咱们爷知道了,一定又要翻白眼儿了。”怀中的女孩儿也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你脖子上戴的东西呢?那块玉呢?”阿竹忽然发现她的脖子上少了那根挂着玉的红丝线。 “唔,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一定摔了一跤把玉给丢了……”枕月极委屈地道。 阿竹慌了神:“那怎么办?那可是您的外祖母传给您母亲,又传给您的啊!怎么能弄丢呢?!” “……好了,瞧把你着急的。没关系了,说不定是被某个翩翩少年给拾了去。母亲跟我说过,那是块命定之玉。是命定中人才会得到的玉,而且我将来也一定会再遇到那个人的——这些也都是母亲从我外祖母那里听到的。所以不用担心……”那个哥哥,她相信一定会再遇到他的。枕月这样笃定地想着,双颊不觉浮上了一层红晕。 “哦……”阿竹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很明显松了口气。 …… 日影西斜,霞光绚烂。八爷府里的家仆最终是在名叫“食为天”的酒楼二楼的一室雅间里找到了醉趴在桌上一边玩着酒杯一边说笑的俩人。虽然最初记得要少喝,但是因为这家的酒实在是美味,俩人喝了一壶当然不过瘾,终是如愿以偿地醉倒了。 凝香口齿不清地吩咐:“叫……八爷……和四爷……来……马车……” 半个时辰后,两辆马车停在了酒楼外。若不是家仆早有预料,在找着她俩之前就有两个回去请了,不然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下了马车,胤禛沉着脸同仍是笑得一脸温润的胤禩对望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进了酒楼。 一进雅间,看着某个还算有很好酒品的人,胤禛只觉得心头的火气“嗖嗖嗖”直往上窜,二话不说走过去扯过某人的胳膊背对着她半蹲下再使劲一拉,就将她背在了自己背上。那厢胤禩直接将凝香拦腰抱起,微笑着对胤禛道:“小弟就先走一步了。”见胤禛颔首,胤禩便抱着凝香出了屋去。 胤禛闻着背上的人一身酒气,越发气愤:“怎么我说的话全被你当成耳旁风?竟然还敢到宫外面来喝酒?胆子是越发大了……” “唔……” 寤生无意识地转过头,正好转向了胤禛的颈侧,呼出的热气令胤禛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跟着有些发热,心不可抑止地加剧跳动,他咬咬牙,却仍然恶狠狠地说了句,“真难闻!” 刚下了楼梯,忽然听到“叮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背上的人怀里抖落出来的。胤禛皱了皱眉,刚要弯腰去捡,已经有眼尖的小二忙捡了起来,笑着递给腾出一只手来的胤禛。 他将那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块美玉,大概是因为滚落下去的,所幸并未摔裂。 “还敢背着爷乱收别人的东西……”胤禛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侧过头,余光看到那人安稳的在自己肩头睡着,他又不禁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随手将玉揣进怀里,决定明天向她问个清楚。然后将背上的人背稳了些,大步出了酒楼。 第36章酒能误事 寤生在头疼中醒来,一边揉着迷糊的双眼,一边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怀表打开来看,发现还不到卯时。 赖了一会儿床,挣扎着爬起来,外面虽然才蒙蒙亮,但已经隐隐能听到宫人们走动的声音。更衣洗漱,又穿好衣服,等一切收拾完毕,窗外也亮了不少。然后,她就在窗前书案 分卷阅读7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上发现了胤禛给她留的字:“吾怒,三日之内设法取悦于吾。” 寤生不禁笑出了声。可以想象,昨天是那家伙送自己回来的,想必当时他一定充满了怨念。不过要想取悦愠怒中的冷面四爷,似乎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中,寤生就一直在为这个问题纠结着,一有空闲时间脑子里就被这件事填满了。 然而眼看到了最后期限,她仍然毫无主意。那人什么都不缺,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送他;她也没什么新鲜技能可以令那人转怒为喜。早答应过他自己不会再喝醉酒,那天就应该克制一下啊。寤生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几日康熙事物繁重,每当日暮开始批阅奏折,都让她早早去歇息了。寤生瑟缩着脖子往回走,想到明天自己见了那人一准完蛋,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穹中连一颗星也没有,阴沉沉地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冷风吹过,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心思也就越发郁结。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几乎是冲进自己屋子的。 “砰!”的关上门,把门拴好,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摸到火折子将外间的烛灯点上,又将里屋的帘子挂起来,让外间的灯光能够照进去。谁知脚刚跨进里屋,还未待看清,就感到一个黑影扑过来,将她重重地抵在了门边的墙上。 “阿兰……”一声沉沉地低语在耳畔响起。 寤生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惊魂甫定脊背发凉,待听出这人是十四,才稍微将一颗心放定。她咽了一口口水,心惊胆战地道:“十四爷……你吓死我了……”忽然闻到一股酒气,她不觉皱了皱眉,“十四爷可以放开阿兰么?” 许久听不到面前之人的声音,寤生难受地动了动被他箍住的肩膀,“十四爷有什么话能不能先放开阿兰再说?” “阿兰……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十四将脸埋进她的颈中,低沉的声音中似乎透着难言的痛楚,“……你怎么能这么无情的对我?” 寤生目瞪口呆,讷讷无言,大脑几乎忘了思考。“不,我不是……唔……”话音未落,唇忽然被掠夺了,她的脑中“轰”的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愤怒难忍,用力挣扎起来。 她的挣扎显然也激怒了十四。少年更紧地箍住她的身体,令她根本动弹不得,唇上的吻却越发激烈起来,甚至还伴随着牙齿的轻轻啃咬。这个人,就是怀里这个想拼命挣脱开去的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当初那么慷慨地给予他温柔现在却做得这般狠心?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折磨玩弄他的感情,让他陷入到无力自拔的程度然后又将他随意抛弃。早知如此,他当初为什么要先去招惹她?! 这个女人,她的心怎么能这么硬这么冷,难道她所有真心的感情都只是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么?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可恨?!可是这样的她,令他无法不心痛,令他无法不爱啊! 他盛怒的吻忽然离开了她的唇,落在她的耳侧、脸颊,最后在她皓白的颈上啃咬、吸吮;他坚强有力的手臂将她完全箍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撕扯她的衣服。 寤生惊怒交加,徒劳地做着挣扎。她从来不知道他能有这么大的劲儿,似乎要将她揉碎一般;她也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的恐惧蔓延开去,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放开我!你这个畜牲!”颈侧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接着是被啃咬的疼痛,以及少年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你这个畜牲!你若是不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就放开我!呜呜……” “你恨吧……随便你怎么恨……最好能将我恨之入骨……”带着酒意的热气差点灼伤了她的皮肤,少年狠狠地说着这些,又忽然用唇攫住了她已经微肿樱红的双唇,同时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整个肩头顿时一片冰凉,令她全身哆嗦了一下。 怀里人顽固徒劳的挣扎令他感到体内有一股热力游走,混着酒意最终汇聚成了一团火;唇间的吻更是令他疯狂,尽管她的齿关一直紧闭,但是那样的柔软香甜是他从未有体验过的。少年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在她圆润光滑的肩头揉搓着,又伸进已经撕裂的里衣抚弄着她白腻如玉的脊背…… 半晌过去,少年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怀中的人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宛若雕塑。若不是因为听到她喉间的呜咽,以及手掌下她冰凉的身体,他几乎忘了自己是在做什么。脑中顿时“嗡”的一声,酒醒了大半,理智瞬间冲散了麻木却疯狂的热情。他离开她的唇,昏黄的灯光下,怀中的人目光定定地望着某个地方,脸上布满泪痕,眼中却是彻底的冰冷。裸裎的肩头,压抑的哽噎,这一切都在第一时间里刺激着少年的神经。 十四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颗心瞬间沉落,又似有难耐的寒意爬上了脊背,双手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他猛地将她推开,冲出了屋去。 寤生的后背重重地撞在 分卷阅读8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墙上,耳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泪流的更多了,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身体却因为发冷而哆嗦。 十四,她一直将他当成最可爱的弟弟的十四,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来?难道是她已经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了么?难道是她对他太狠心的缘故么?难道是她已将他伤害到令他不得不失去理智了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擦掉眼泪,默默穿好衣服,去小膳房打了水来沐浴。被热水环抱,似乎才能稍微让冰凉的心温暖一下。热气蒸腾在脸上,令原本干涩的双眼变得模糊。她一声不响地清洗自己,使劲将遗留在颈项、肩头混着淡淡酒气的陌生气息洗去。被啃咬过的地方触到热水后令她感到倍加刺痛,而这种清晰的痛意却仿佛慢慢渗入皮肤,传入血液,最终蔓延到心底。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她忽然捂住脸,哭出声来。 …… 第二天中午,回屋的路上遇到胤禛。她不自觉地拢了拢颈上的围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这才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扬了扬唇:“四爷吉祥。” 胤禛微眯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好了?” 寤生讪笑,又掩饰着咳嗽了一声:“四爷想听曲子么?”见他微怔,寤生左右瞧了瞧发现并无旁人,拉着他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对他笑道,“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吧。”于是清了清嗓子,启唇唱起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这一段唱完,又接着唱,“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一曲《空城计》唱罢,她一抬眸就见面前的人阴晴难辨的表情,好像还看见他的额角青筋跳动。寤生脸上的笑容凝住,迟疑问道:“不、不好听吗?” 胤禛眉心微蹙地看了她半晌,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直到寤生被他盯得脊背发凉的时候才听见他低沉缓慢的声音,“好听。但以后不要随便唱给别人听。还有,这曲子是跟谁学的?” 寤生心里有点委屈,也沉下脸来,嘟了嘟嘴:“好勉强……我从来没跟别人唱过曲子,只唱给你听。这曲子我没跟谁学过,是听过几遍戏,自己就会唱了……我以为你能喜欢呢?谁知道四爷这么难以取悦!”她背过脸去,索性不理他。 “我还没生气呢,你倒生起气来了?”身后的人玩味地道,“背着我乱收别人的东西,我还没问你的,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清楚。” “我收什么东西了?!”寤生气呼呼地瞪着他,同时有什么从脑中闪过,令她顿时恍然,“是不是一块玉?我前儿洗衣裳的时候发现不见了……是不是你拿走了?快还给我!” 胤禛的眸中闪烁着未明的笑容:“这就着急了?那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那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真是的,你怎么总喜欢吃些莫名其妙的干醋!”寤生没好气地道。 “你说什么?”胤禛将她拉进怀里,唇边的笑容带了一丝邪恶,“竟然敢这么说我?是,我就是吃醋了,所以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寤生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朝天翻了个白眼,将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他讲了一遍。“现在知道了?是那个小女孩为了感谢我搭救她才将自己随身戴着的玉送我的。现在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 胤禛换上一副很满意的表情,手指在她的下颌轻抚着:“这还差不多……”然后又不知怎的皱了皱眉,“唔,那块玉我不知道随手丢在哪里了,你等我回去找找看。” 寤生眯着眼盯了他片刻,最终泄气地叹了一声败下阵来:“那你一定要找到还给我。” 胤禛扬唇,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知道了,不就是一块玉嘛。”然后亲了亲她的面颊。 “起风了……”他抬眼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低头刚要对她说话,忽然一怔,随即,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仿佛裹挟着千年寒峰上的冰雪。他修长冰凉的指尖轻轻撩开她的围巾,看着原本白玉一般的颈上显出几处青紫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第37章嫉恨小狗 寤生心中一惊,脸上瞬间刷白,咬着唇别过脸不说话。片刻,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他蹙着眉,面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眸中的寒意足够令人感到胆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英俊的青年用了极平缓的语调,如同他的神情一样波澜不兴,“是谁?” 寤生想要避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加了力道。她垂下眼帘,心中反而渐渐安定,面色也逐渐转为正常,但仍然咬着下唇不说一字。 “是老十四?”胤禛笃定地问,有寒霜冻结在他的眼底。“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老十四强迫你?”寤生明显能听出他在说“老十四”这三个字时 分卷阅读8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咬牙的重音。 寤生摇摇头,“不、不是……” “那是谁?”胤禛的眸中尽管寒意逼人,但语气依然在忍耐着,似乎还能算得上是温和——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寤生暗中攥了攥拳,扬起眼波,眸底有一抹复杂难辨的光芒稍纵即逝,片刻后轻轻启唇:“不,他没有强迫我。是我昨儿……我说了你别生气……我昨晚有些心烦,因为实在想不到怎样让你高兴,结果鬼使神差地将老十那日送我的一坛酒喝了小半坛……后来老十四来找我,我那会儿已经晕乎乎的……结果把他当成了你,然后就……就……如你所见。” 胤禛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盯了她半晌,“老十四那么晚了去你那儿做什么?” “因为上次天气变冷的时候,十四送我了一件狐裘,我嫌太贵重托老十还给了他……他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吧……我不记得昨晚他说了什么,但因为前几天听老十说过他不高兴,所以猜测他应该是由于这个原因才来找我……” 胤禛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咬了咬牙,唇边勾起一抹清冷笑意:“你如果不叙述的这么流利,我可能会相信你没有骗我。”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四哥,是我强迫阿兰。你不要怨她。” 几乎是同一时刻,只听见“砰!”的一声——胤禛后退一步回身就给了身后的人重重一拳,整个动作快得根本不能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少年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半撑起身体,微微笑着扯着袖子擦了擦,“这是我该得的。” 胤禛还要上前,寤生一个箭步冲过去用身体拦住他,“不要!” “闪开!”青年如花瓣一般菱角分明的薄唇吐出两个字来,明显带着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额角鼓鼓跳动着——这是寤生熟悉的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想也没想扑上去抱住了他,转过头瞥向地上的少年,怒道:“你快走!” 少年愣怔了一下,眸中挣扎着一抹微芒,“阿兰……” “你快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 最后一丝光亮在少年如墨的双瞳中“扑”的陨灭,变成如深渊一般彻底的黯淡。水气渐渐氤氲在眸底,少年闭了闭眼,努力将这不合时宜的脆弱掩进双眸的最深处。他咬咬牙站起来,看了一眼那个将脸埋进青年胸膛的人,转身离去。 笨蛋!傻瓜!混蛋!寤生的泪落进胤禛的衣袍里,心却刺痛起来。 忽然被推开这个怀抱,接着还不等她回神,手腕就被捉住,她几乎用小跑才能赶上他的步伐。一直到了她住的屋子,胤禛抬脚踹开门,将她连拖带拽的扯进了屋。门随之“砰!”的一声关上了。 “啊……”寤生被重重地扔到了床上,接着颈上一凉,围巾就被扯掉了。她惊叫着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见那个愠怒的人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她。令她顿时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猫盯住的耗子。 “过来!”胤禛稳住怒气命令着。——尽管他此刻的表情明明白白表示她一过去就死定了。寤生吓得往后蹭了蹭,立刻就感到他的双瞳似乎收缩了一下。 “该死的女人!”胤禛咬牙将她扯了过来,“坐好,别动!” 寤生面色苍白地跌坐在他的腿上,垂下眼帘尽量不看他,忍受着他带着薄怒的复杂目光,身体却如僵住了一般。许久,攥成拳的手被轻轻握住,手指一点一点地被掰开,手心两个细小的月牙形的血痕呈露在了眼前。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手心摩挲着,胤禛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制品,双臂环抱住她,又将她的手拉到眼前,仔细地为她挫起指甲。 寤生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耐心而专注的神情令她的心又一次轻颤。他将她的指甲仔细地打磨平整,显出自然圆滑的弧形,又将挫下的多余的灰状指屑轻轻吹去。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蹙了蹙眉,但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寤生清楚看到他的眸底已经变得柔和的光芒。 胤禛从袖中掏出一个很小的瓷瓶打开,同时面无表情地对她道:“仰头。” 寤生怔了一下,微微红了脸,但还是听话地仰头,露出原本皓白如玉此刻却多了几个青紫痕迹的颈项。已经消了怒气的胤禛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又瞬间腾起火来,在心里低咒了一句,他沾着药膏的食指轻轻触在了这些伤痕上。 仿佛被羽毛划过,又像是冰凉的水珠滚过,颈上传来一阵难耐的酥痒,宛若有细电从相触的肌肤蔓入血液,以至于连她自己也未能觉察的轻吟自唇间溢出,“嗯……” 皮肤上划动的冰凉忽然停止,寤生半晌察觉,睁开眼刚要问怎么了,双唇忽然被温热的柔软覆住,激烈狂乱且带着一丝怒意的吻令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分卷阅读8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火热的舌扫过她的贝齿,又使劲撬开了她的齿关,热烈滚烫的柔软横扫她的口中每一个地方,追逐纠缠着她同样火热的舌,令她浑身瘫软完全忘了抵抗。 “可恶的女人……”他最终离开她的唇将浑身乏力的她按在胸前,轻喘着低咒了一句。 寤生在他的怀中大口的喘着气,身上提不起力气,任由他这样搂着,差点窒息在他的怀里。 “……对、对不起……胤禛……” 胤禛心中一颤,抚着她的发,沉沉地道:“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对不起,昨天那个时候我竟然不在。不然怎么会让老十四欺负了你去?” “……胤禛,你、你不要怨他,他年少无知,不值得你将他放在心上……” 胤禛没有放过她的眸中一闪而过的焦虑,握住她的手,如黑曜石的双眸有淡淡的光芒闪烁,“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跟十四不睦彼此伤害,你怕我额娘心里不舒坦,怕她对我生出什么偏见。对吗?” 寤生坐起身,凝视着他的双眼,“若是因为我让你们兄弟不和,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心安。” “听着,”胤禛不禁动容,握紧她的手,“我跟老十四一直就是这样,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今天就是不打他,我跟他也绝对不会有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一天。” 寤生默默垂下头,咬了咬唇,“可是……” “没有可是。”胤禛打断了她的话,目光落在她的颈上,皱了皱眉,“他有没有做更过分的事?” 寤生面色一白,躲闪着他的目光,“能不能把药给我……我、我自己……” 胤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努力镇定了一下:“还有哪里?” “肩、肩膀……我自己可以……”寤生握住他拿着药瓶的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鉴于自己看到她肩上的伤痕可能会抑制不住砸东西,胤禛终是放过了手中的瓷瓶。寤生连忙从他腿上跳下来,从他身后找到围巾小心又仔细地系上,确保不会再因为一阵大风就被发现颈上的尴尬。她瞅了他一眼:“我得去清茶房了。” 胤禛站起身,轻叹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用着急,皇阿玛去箭亭了。” “箭亭?”寤生怔了怔。 胤禛看着她受惊过后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心口微微疼起来,低头在她的前额印上一吻,柔声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阿哥们骑射?” 寤生眸中一亮,笑着点头。 “哦,等一下。”走了两步看了看自己的花盆底子,忙唤住胤禛。然后从床底找出来一双平底布鞋换上,笑道,“这样好了。” 胤禛拿眼打量她一下,微微颔首,“嗯,好像比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长高了不少。”然后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第一次?”寤生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是说我不小心撞你那次?”随即又撇了撇嘴,嗔了某人一眼,“你那次着实吓着我了,可也气着我了。哼……” 胤禛轻笑:“不是那次。比那要早……具体日子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御花园千秋亭旁边的几株桃树开得正艳,你蹲在树下逗一只小狗,粉红的花瓣落得满身都是。我还记得你当时对着小狗笑得跟那满树桃花一般,芳菲烂漫,灼灼其华。” 寤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记得了?那好像还是春天的事了……” “从那以后,我偶尔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会倍加留意一下,比如看看某个隐蔽的花丛中有没有那个单薄瘦弱的身影。”胤禛的唇边噙着淡淡温柔的笑容。 寤生微微红了脸:“为什么要‘倍加留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似曾相识,尽管最初我认为这种似曾相识来自于你的眉眼有些神似我的佟额娘的缘故。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我有一种预感,似乎遇到你是命中注定一般。你知道吗?”胤禛忽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得看着她,“我很讨厌那只小狗。” 寤生还来不及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就听见他忽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瞪眼回望着他,“为、为什么讨厌小狗?” 胤禛皱了皱眉:“因为你只有在面对那只可恶的小东西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灿烂开怀,可那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寤生愣了一下,随即笑趴,“哈哈哈……你居然、居然……哈哈哈……嫉妒一只小狗……”要不是被他拉着,估计她会直接滚到地上去。谁会想到我们尊贵的冷面四爷会因为嫉妒而讨厌一只无辜的小狗? “好了,好了,”寤生忍住笑努力站直身,眨着眼看他,“为了你不会再对一只可爱又无辜的小狗因嫉生恨,我郑重宣布,从今往后,你将享受跟小白一样的 分卷阅读8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待遇。这下总可以了吧,可爱的大狗狗?”然后又像给小白顺毛一样在某只大型动物的后背抚了抚。 胤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前后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别人,才咬牙切齿地拽着笑岔了气的某人飞快地离开。 第38章心分几瓣 箭亭是阿哥们历来练习骑射的地方。此刻箭亭殿内开阔的广场上显然十分热闹,欢呼声、口哨声、马嘶声此起彼伏,寤生刚跟着胤禛来到这里,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不同颜色的马矫健地奔跑着,阿哥们以许多想象不到的高难度姿势拈弓搭箭力射靶心,引来暂时歇息的阿哥或围观的侍卫以及某些世家贵胄们的阵阵叫好。寤生在场中那几位演练骑射的阿哥们中间惊奇地发现了康熙的身影。帝王的英姿丝毫不逊于那些年轻的后辈,似乎还显得更有经验。他手握弓箭策马于反方向快速地超出,在经过箭靶的方向后猛地用双腿夹紧马腹,同时身体忽然滑下在的卢马的身侧,一个扭身拉弓,只听见“咻——”的一声,箭簇稳稳地射进了箭靶的靶心。惹得寤生惊叫连连。 “在骑兵的战场上,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有效地即能隐藏自己又能攻击敌人的方法。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身旁的胤禛笑着解释。 寤生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可是真的好危险啊……” “还想看危险的吗?”胤禛笑问。 她惊讶地转头看他,就见眼前的人对她扬唇一笑,挽了挽袖子向广场旁边拴马的地方走去。“哎……”寤生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无奈地暗叹了口气。 胤禛跨上马背,趋马到了场中,对着康熙恭敬地弯腰在马背上行了一礼,然后接过侍卫递上的弯弓和装满箭羽的箭筒。寤生远远看着大概康熙对他说了句“去吧。”然后就见他挥鞭吆马而行,片刻,通体黑色的骏马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超过了其他奔跑的马匹。寤生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场中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玉龙马上的少年欣喜地唤了一声:“四哥,你来了!”同时策马而上,追上那匹黝黑的骏马。宝蓝色的身姿显得十分潇洒矫健。 “果然是十三郎。”寤生笑着赞了一句。 黝黑的骏马飞奔过箭靶的方向,眼看就要越离越远,马背上英姿逼人的青年猛然扭身,以无法意想的柔韧度与敏捷度搭箭射去,没有悬念地一箭正中红心。还不等寤生将一颗心放下,骏马仿佛被很大的力量拉扯了一下,刺耳嘶鸣中前蹄突然高高扬起似乎要将马背上的人摔下,在场中一阵惊呼声中,马背上的青年忽然滑下紧贴着马腹,只听“咻——”地一声响起,一支羽箭从骏马腾起前蹄的空隙下射出,“砰!”的一声钉入了靶心。 “呼啦……”围观的人顿时兴奋地欢呼。一时间掌声、口哨声激动的响了起来。 寤生重重地呼了口气,一张惨白地脸慢慢恢复正常,悬至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这个混蛋……”她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丫头很担心?”身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寤生极力忍住才没有被吓得在第一时间惊跳开去。她暗自呼了口气转头望去,就见康熙不知何时站在了跟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皇上……”刚要行礼,就被康熙止住了。 “刚才那一箭,虽然惊险,但在战场上有着很大的用处。在被敌人突然偷袭而使马受惊时,能够第一时刻回击敌人,同时又能躲过对方的箭簇。”帝王将目光向场上投了一眼,耐心地对她解释着,令她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缓解下来。 “四哥,我也来!”稚嫩清亮的童音远远响起,只见同样一身宝蓝色衣袍的小小少年骑着一匹跟他一样年轻的马向场中奔去。 康熙不可察觉地微微蹙了眉。 “十七阿哥是不是太小了点儿……”寤生担忧地望过去,忽然发现太子和十四不知何时也策马到了场上。 “十七已经不小了,朕像他那么大的时候骑术早已是每日必练的课程。朕担心的是他有时过于鲁莽,常常高估自己的能力。” 寤生顺着帝王的目光望去,只见十七兴奋地追在胤禛的马后,速度也加快起来。不过此刻最惹眼的却是骑着一匹通体枣红骏马的太子以及另一匹黄骢马背上的十四。 十四在黄骢加速转弯的一刻猛然仰身向后,只听“嗖嗖嗖”连续的三声破空响起,却是三箭连发,“砰砰砰”接连钉入了箭靶的红心。惹得场上又是一阵激动的欢呼。紧接着,太子后发制人,不等侍卫撤下已经占满红心的三支箭簇,在枣红马飞驰而过的瞬间一个扭身拈弓搭箭射去,箭羽以出奇地速度射向靶心,竟将原本正中间的箭矢从箭尾根部齐齐削成了两半,稳稳地钉在了红心上。 “呼啦……”高亢的欢呼再一次响起,如浪潮一般震人耳膜。只是片刻间,欢呼声变成了一阵惊呼:“十七阿哥小心!” 分卷阅读8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老十七!” “老十七!” 小小少年显然是想突然趁空也来一个惊险动作,但是他的年轻坐骑很明显还没有完全受他控制,又或者是被突然响起的欢呼声给惊了一下,猛地撒开蹄子向不远的箭靶跑去,而此刻正有方向不同的两支羽箭一齐向箭靶射来。十七还在愣怔间,黄骢马飞驰而来,他立刻被拽进了一个怀里。接着就听见众人再一次惊呼:“十四阿哥小心!” 几乎是一瞬之间,十七感到有一阵旋风刮过,顿时天地旋转,重重摔在了地上,但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在一个怀抱,不对,或者该说是两个怀抱里在地上滚了很远才停下来。接着就听见了一声闷哼。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和十四哥都在四哥怀里——或者准确的说是自己在十四哥怀里,而十四哥在四哥怀里。 寤生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身影迅捷地扑向了还在危险之下的两人,然后滚向了地面,脑中顿时轰鸣了一声。当众人都围过去的时候,她这才回神,跟在康熙后面奔了过去。 “快传御医!”太子大声吩咐了一句,同时跟十三一起将胤禛扶着坐在地上。 “没事,只是稍微骨折了一下,没有大碍。”胤禛淡淡笑了笑,目光望向跟着康熙过来的寤生。显然是想安慰一下面色苍白的那人。 康熙检查了一下胤禛的伤势,见除了左臂骨折没有别的伤,又看了看手上有几处轻微擦伤的十四和完好无损的十七,这才将一颗心放下。 “十三和十四留下来照顾老四,老十七跟朕到尚书房,其余的都散了。” 老十七咬咬唇,看了看受伤的四哥,又看了看在他身旁一脸紧张的寤生,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才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皇阿玛身后一径去了。 太医很快地赶到,干净利索地上好夹板包扎好骨折的手臂,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胤禛在十三的搀扶下站起来。 “四哥,先去我那儿歇一会儿吧。”十三建议。 胤禛点点头,走了几步,回头对仍傻站在原地的寤生笑了笑:“回去吧。”目光扫过一旁的少年,转头同胤祥往南三所去了。 寤生见那俩人去得远了,这才转身离开。 一旁的少年怔怔地望着对自己视若无物的她,尖锐的疼痛在心底蔓延开去。他默默盯着那个背影,脑中掠过昨晚的那一幕,一股难掩的恨意在胸中翻涌。他蹲下身抱住了头,努力想将昨晚的记忆从脑中赶走,努力不去恨自己。 许久过去,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绣着几朵梅花的白色布鞋,还有同样绣着折梅滚边的旗袍下摆,顿时愣住,脑中空白无法思考。 寤生没好气地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突然这副样子,我非常怀疑你刚才落马的时候是不是撞伤了脑袋!” “阿兰……”十四在愣怔许久之后才确认面前的人是谁,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他懊恼地擦掉泪,站起身,泪眼朦胧地望着她,“阿兰……你打我吧!”说着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向自己脸上扇去,“你打吧!我不求你原谅,只要你心里能好受……” “你做什么?!”寤生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你疯了?!” “啪!”十四抬手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泪顺着眼角滑落,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另一边脸上跟着挨了响亮的一下。少年毫不手软地打着自己,任泪水在脸颊肆虐。 “住手!你疯了!”寤生在目瞪口呆之后,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气得眼角通红,“为什么要打自己?!认为这样就能弥补你昨晚对我造成的伤害?!如果你想靠伤害自己来让我达到某种心理平衡,我告诉你,你错了,你简直傻到无可救药了!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讨厌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像你一样!男人就应该有顶天立地的气概,有冷静理智的头脑,而不是为了救别人低估了危险的程度!不是像你这般随意挥霍青春!‘男人’这个词,不是靠逞能或者酗酒换来的!!你什么时候像个男人了,什么时候再考虑让我原谅你!!” 说完这些,她狠狠丢开他的手腕,留着一脸空白表情的少年,转身走掉。 …… 日暮临近,乾清宫的暖阁内已经点起了烛火,灯烛明亮,暖气熏染,与窗外飒飒呼啸的秋风、突然而至的秋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寤生为康熙研着墨,心却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搅得无法平静。脑中一会儿闪过胤禛受伤的情景,一会儿又闪过面色苍白傻愣在那儿的十四。她瞟了一眼漆黑的窗外,希望那个傻瓜不会跟她想象的一样傻。 “啪嗒……”握着松墨的手忽然一滑,墨汁溅了出来,将康熙刚展开的一份折子染上了几点,就连帝王的衣袖也被弄污了。寤生转头就对上了帝王微微眯起的冷冽的双眸,愣了一下,随即大惊失色,慌忙跪下,垂着头道:“寤生该死!” 帝王冷淡 分卷阅读8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声音飘来:“朕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在朕面前心不在焉。” 寤生的头垂得更低了,咬着唇说不出话。 “起来说话!跪在那里朕嫌碍眼!”冷冷的语调中显然在压抑着怒意。 寤生攥了攥拳,站起身,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朕在问你话!你敢藐视朕?”康熙平静地声音中带了一丝危险,“你是在担心朕那两个儿子?” 寤生紧紧攥了攥拳,迟疑片刻,最终咬着牙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茶碗摔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几片碎瓷滑在了她的脚边,随即就听见帝王的低斥:“滚!” 寤生心中一惊,面上立时失了血色,情不自禁地抬眼望去,就见康熙眯着眼望着自己,眉心紧蹙着,搁在几案上的手攥成了拳,脸上却泛出不自然的淡淡的潮红。 “朕让你滚!”帝王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她只感到心头瞬间一痛,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帝王的面前,“皇上,寤生失礼了……”然后抬手探向康熙的额头——烫手的厉害。 “快、快传御医!” 第39章他的坦荡 “朕让你滚……”康熙一手揉了揉青筋跳动的额角,一手撑在身旁炕上,严重的发烧令他感到有些晕眩,因此命令声也显得不像方才那么坚决了。 寤生忙扶住他,在他身侧的炕沿儿上坐下,让他倚着自己,有点没好气地道,“等御医来了,寤生再滚就是。” 李德全端着一杯水进来,将水递给寤生。寤生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接过,“皇上,喝点水吧。”然后一手握住康熙的肩头在他身后环住他,一手托着茶杯递到康熙唇边。过了半晌,直到她的手腕开始发酸的时候,康熙才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水。李德全接过水杯,又将在凉水浸过拧干的毛巾叠好递给寤生。寤生将毛巾捂在了康熙的额头。康熙也不说话,闭着眼倚着她,任由她摆弄。 不一会儿,太医就躬身进来了,为帝王诊了脉。寤生这才知道原来自从昨夜起他就有些着凉,下午从尚书房出来的半路上又淋了雨,难怪会发烧生病了。太医开了方子细细交代了一通退出去,几个小太监跟在太医身后飞快地去抓药煎药了。 等到服了一遍药,寤生为康熙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汗,“皇上,还是躺着舒服些,睡一觉捂一捂发了汗可能会好受点。”帝王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半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起身下炕。 扶着康熙去了暖阁里间他常歇午觉的寝房,帮他宽了褂子和长袍,服侍着他在床上躺下,脱了靴子,扯过床里的被子为他盖好。 “皇上,您好好歇着,寤生就先告退了。”她俯身看着床上的人轻声说道。 康熙斜飞的双眸微眯着,雾色迷蒙的眸光中溢出几分难掩的温柔,他抓住寤生的手,轻阖上眼,“朕不准。” 李德全在外间听见这话忙让一个小太监进来搬了圆凳放在床边,寤生看了仿佛要睡着的帝王半晌,最终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在凳上坐下来。 手被紧紧握着,她只好连着自己的手一起放进被子里,严严实实地为发烧的人掖好被角。然后一手托着腮,就那么怔怔地盯着康熙英挺的面容,不禁有些出神——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的看他。帝王的睡颜显得很宁静,刀镌一般的容颜因为这个角度看去更显得轮廓分明;双眉斜飞若剑,鼻梁挺直如琢,菱形的薄唇轻抿着——有着作为一个帝王的英挺坚毅的外表。她想起另一个人同样优美的薄唇,发现胤禛的外貌在很大程度上其实继承于康熙,只不过同康熙比起来更显得俊秀一些罢了。 帝王微微蹙了蹙眉心,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寤生感觉到他被中的手滚烫,见他面色更加潮红,迟疑了一下,将自己冰凉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额头。 天,好烫!这样下去会烧坏的啊!她知道平常不易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都会非常厉害。连忙转头轻唤了一声在外间守候的李德全。 “李总管,御膳房的冰鉴里还储存的有冰块吗?皇上烧得太厉害了,得用冰块帮助降温才行啊。” 李德全闻言一惊,忙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去看看。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用铜盆盛了一盆冰块进来。寤生试探着掰开帝王的手指,将自己被握住的手解放出来。然后拿了毛巾裹住几块冰,轻轻贴在康熙滚烫的额头。这样几次三番试了许久,直到深夜,帝王的烧似乎才稍微退了些。 寤生长长的呼了口气。又想到刚才康熙的命令,低声对李德全道,“李总管,您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李德全看了一眼熟睡的帝王,点点头,“也好,一会儿我来换你。”然后领着门口两个小太监轻轻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关上了寝房的门。寤生心里清楚,李总 分卷阅读8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管若不是信得过她,也不会让她单独留在生病的康熙身边了。 一直守到凌晨,她实在是抵不过困意,趴在床边也昏昏睡了过去…… …… 康熙一觉醒来,感觉精神好了一些,尽管还是有点发晕。忽然听到浅浅的呼吸声传来,随即感觉到肩头的重量,稍一转头,就见某人趴在他肩上睡得正香,一只胳膊还搭在他胸口的被子上。帝王轻轻失笑,小心地将她的胳膊挪开,慢慢侧过身,让她枕在软枕上。然后又支撑着够起身,悄无声息地将她抱了上来,为她脱了鞋,又忙用被子将浑身冰凉的她捂住。 寤生正做着梦,似乎感到了一个温暖舒服的所在,无意识地往康熙的怀里靠了靠,睡得一脸满足。 康熙低叹了一声,将她小心地搂在怀里,生怕惊醒了她。然后低头在她发上吻了吻:嗯,这丫头还是睡着的时候更可爱些。 寤生醒来的时候康熙已经去乾清宫正殿御门听政了。她揉揉眼,呆呆地在柔软舒适的龙床上坐了半晌,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睡上来的。穿上鞋打着呵欠出去,就听一个小太监说传皇上的口谕,准她一天假,好好歇着。 唔,好好歇着的应该是他才对吧。寤生挠挠头。那小太监又将手中的一件凫靥裘递给她,说还是传皇上的口谕命她穿着这个再出去。 寤生道了一声谢,披上裘衣出了暖阁去。 中午在内右门附近遇见了十七,忙唤住那小屁孩问他有没有看见他四哥。 十七嘟了嘟嘴:“四哥今儿下了朝就回去了。我问了四哥,他的伤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然后又别开脸嘟噜了一句,“眼里就只有四哥……” 寤生觉得好笑:“你怎么不想想你四哥是为什么受伤?” 十七立刻红了眼圈,瘪瘪嘴,努力辩解道:“我当然知道四哥是为什么受伤……我也讨厌我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总连累四哥……呜呜……可是你每次都只想着四哥,你就没有想过我……呜呜……你几天不见我,都不想我……”十七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寤生拿出绢子,弯下腰为他擦泪:“好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怎么就哭了?谁说我没想过你。快别哭了,再哭就成了小女孩儿了。” 十七自己扯着袖子擦干眼泪,抬起晶莹的泪眼看了看她,“那你蹲下。”说着按住她的肩,向她的脸颊凑了上去,刚要如愿以偿地香一口,忽然后领一紧,立刻就被人拎开了。 “臭小子,我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 冷冷的声音令十七打了个寒战。他立刻耷拉下脑袋,垂着胳膊,非常配合地像一只被抓住后颈的温顺的猫一样软塌塌地让自己适应这个悬空的姿势。 英俊的青年勾唇一笑,将他拎到一旁,然后松手。“你再不去尚书房,小心先生罚你。” 十七面上一惊,“四哥,那我去了。寤生,等着我放了学来找你!”然后溜之大吉。 寤生笑着站起身走到胤禛面前,小心地触了触他吊着绷带的胳膊,“还疼吗?” “不疼了,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事儿。”胤禛握住她的手,“听说你昨晚守了皇阿玛一夜,今儿被准了一天假。正好今日是十三弟的生辰,晚上他要在南三所现居的殿内设宴,你跟我一起去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请帖递给她,“这是十三弟给你的请帖,本来是要小顺子送来,我正好要过来,就顺便捎给你。” 寤生打开请帖看了看,“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不用这么麻烦,随便送什么都行,十三弟对朋友足够爽快,绝不会计较,相反还会很高兴的。” 她想起前日闲来无事临摹过一张山水写意,因为比较满意自己还裱了一下,正好也能算是一件不成敬意的礼物。于是拉着胤禛回到屋子,从箱子里取出那幅卷轴递给他,笑着道,“那就请四爷代我将这个送给十三爷吧,祝他生辰愉快。” 胤禛皱了皱眉接过:“为什么要我代你转交?你不去?” 寤生背对着轩窗,双手放在身后靠着书案站立——逆着光,有一层透明却炫目的光晕将她笼罩,模糊了轮廓,脸上的表情藏在明灭的阴影之下看不分明,胤禛只能从她扬起的唇角感觉到她应该在微笑。只是这副情景,令他的心突然变得不舒服起来,就像快要抓不住她一样。 “十三爷也请了女眷吗?”寤生想起几天前凝香就在她跟前念叨说不知道给十三送什么生辰礼物,因此很显然她也被邀请了,那么这个人的女眷呢? 胤禛习惯性地眉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寤生笑笑:“既然十三爷也请了女眷,那寤生跟着四爷去赴宴算什么呢?四爷难道不带女眷吗?” 胤禛忽然觉得喉中有点干涩 分卷阅读8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消灭掉他们之间所有的距离,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让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你的意思是,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因为你不是我的女眷?” 寤生闻言猛地抬眼瞪着他,双眸中渐渐漫上一层水光,她咬咬唇,别开脸:“我白认得你了。” 胤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面对自己,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白认得我了?” 寤生努力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冷冷笑着:“四爷的女眷多得是,少我一个算什么?” 胤禛凝视她半晌,忽然唇边漫起一抹柔和中带了邪恶的笑容。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笑道:“傻瓜,谁让你气我。我发誓我从来没想过拿你去跟她们比,是你自己总是在一厢情愿地提醒自己。你既然已经相信我一次,难道就不能相信第二次,第三次?难道就不能试着一直相信我?你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明明一句甜言蜜语就可能会解决的问题,可是我偏偏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懊恼地低叹。 “我现在就明白地告诉你好了,”他将她搂紧了一些,仿佛怕她突然消失一般,丝毫不在意自己左手臂上的伤,“我已经有过几次婚姻,是的,不止一次。但是它们都是皇阿玛做的主,都或多或少的掺杂着各种利益关系、各种政治因素。每当我回去看见她们,第一反应就是看到了她们各自代表的利益,背后的家族,隐存的势力,权力的制衡,这些都是我每天需要精确计算的东西,我的生活绝对不会比跟算盘打交道的账房先生的生活有趣到哪儿去。所以,自从皇阿玛为我安排的第一场婚姻开始,我的心底就隐藏了一个愿望,一个一旦实现此生足矣的愿望——那就是我只想要能跟我挚爱的人有一场干净的婚姻,然后,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可是你不能不管她们。” “因为我是皇子,站得越高,越明白权力的重要;而‘利益’就是支撑起‘权力’的基石,这是所有皇子都要明白的道理——或者是这世上所有上位者都要明白的道理。若非如此,你最终将会摔得很惨,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无法保证。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亘古不变的准则。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就像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你面前隐藏什么,我希望你看到的是一个最真实的胤禛,就像你毫无保留地对我一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白皇子的身份代表什么,明白自己永远不可以变弱。我不需要别人来保护我,可是我有要保护的人。” 寤生早已觉得安心,他的坦荡和认真让她觉得他简直有点可爱的傻气,却令她的心宛若汩动着山间的温泉一般煦暖。她抱住他,偎在他的肩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想跟你站在一起。”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保护他。 为了他,她可以不惜放弃一切,也包括他。 第40章争来斗去 十三的生辰宴寤生终究未去,因为胤禛知道她为了照顾生病的皇阿玛没能歇息好,颇有些疲累,便嘱咐她早点睡了,答应她会将礼物代为转交给十三。 将至傍晚,跟寤生这儿玩了大半个时辰的凝香才依依不舍地被胤禩唤走了。寤生刚准备打水沐浴早早歇息,忽然听到门外一个宫女的声音:“寤生妹妹在吗?” 寤生忙去开了门,见是太后跟前的大丫头璎珞,微微吃惊,又忙将她让进屋里。 璎珞摆摆手,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道:“太后跟另外三位主子抹骨牌,打发我来请妹妹过去呢。太后说上次抹骨牌的时候你在她身旁,眼尖,脑子又好使,她老人家就喜欢得很。今儿特打发我来瞧瞧你有空没有,妹妹若是这会儿得了闲,就跟我过去吧。” 寤生见是太后让她过去,不便推脱,更何况还是派跟前伺候的人来?于是笑着点点头,跟在璎珞后面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跟德妃、宜妃、惠妃凑了一桌抹牌,但毕竟人老了眼睛有些不好使,常看错点数,那三个又心照不宣地让着自己,着实觉得有些没趣起来。这会儿见寤生跟着璎珞进来,待她行完礼,笑逐颜开地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丫头,过来帮哀家看看这牌。”然后又故意嗔了下手的德妃一眼,“你们可不准再让着哀家了,还怕哀家输了给不起钱不成?璎珞啊,去再拿几吊钱来。”惹得满屋子人掩嘴轻笑。 宜妃笑道:“是皇额娘牌技比臣妾们好,臣妾们自愧不如。这会儿又有寤生姑娘来,臣妾们越发该让人回去多取几吊钱来了,只怕还不够的。” 太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指着宜妃对德妃和惠妃道:“你们听听,这丫头是越发贫嘴了,连哀家也敢打趣。”随即拉了寤生的手,“寤生啊,快帮哀家看看这牌,这回要不赢了她去,还真要让你们失望了。” 话音未落,又惹得大家笑起来。 寤生最初也不懂这玩意儿,后来看过太后她们玩过 分卷阅读8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几回,才发现骨牌这游戏并不难,看着看着也就会了。她也只是在太后看错牌的时候小声在老人家耳边提醒,或者计算牌名的点数,倒是省了老人家很多工夫。而且太后今天的手气很不错,连续拿到过两次响牌和好几次宫牌,赢得次数越发多了。牌桌上的四人一边说笑一边抹牌,屋里的气氛倒也十分欢娱。中途还有小白来逗乐,寤生将它抱在怀里,一边为它顺毛,一边给太后看牌,心情也是极好。 天色渐晚,德妃看出太后已有些微困意,便笑着对太后道:“天色不早,皇额娘也该歇息了,臣妾们就请辞了。” 太后确实有些倦乏,打牌这种游戏还是要费不少脑筋的。老人家掩嘴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哀家也是倦了,天色晚了,你们大概也累了,今儿就散了吧。”然后转头笑看着寤生,拍了拍她的手背,“丫头也回去歇着吧。” 众人从慈宁宫告辞出来,寤生跟在几位宫人身后走着。惠妃的翊坤宫在西六宫这边,便先跟德妃和宜妃告别,扶着宫女的胳膊走了。剩下德妃与宜妃同行,两人均由各自的宫女扶着,一边说话,一边散步一样往回走,寤生在后面只想翻白眼。可是因为还要同行一段路,她也找不到借口先离开。 “德姐姐,前儿我隐约听说老十四跟老四不知为什么打架了?”宜妃看似轻描淡写地道。 “妹妹这是从哪里听来?”德妃的语气波澜不兴,却透着一丝冷淡,“我却不知道。我只晓得昨儿老四为了护着十四从马上摔下来受了伤。” 宜妃笑得有些讪讪:“我也是隐约听人说的,姐姐知道这宫里人多嘴杂的,大概以讹传讹也是常有的事。” 德妃冷哼了一声:“现在的奴才们越发不服管教了,背地里敢议论起主子来,也不怕割了舌头?!” “姐姐别生气,这宫里头历来的风言风语还少么?也不过是暗地里传两句,不去理它就是了,没几天自然就没了影儿……这种道理,姐姐不是最清楚么,何必生气呢。”宜妃轻言细语倒是很有耐心。 “我为什么就得清楚?”德妃笑着斜睨了身旁一脸温柔表情的宜妃一眼,平缓地语调中似乎带了不易察觉的咬牙的重音,“妹妹蕙质兰心,也该把话说明白才是。” 宜妃脸色微微一变,转瞬间便恢复了一脸笑容:“姐姐何必打趣我,姐姐才是聪慧无双,我哪里敢跟姐姐比。姐姐如今掌管后宫,这后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一样逃得过姐姐的眼睛,当然得属姐姐最清楚了。” 德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寤生这时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几分春秋来,宜妃刚才那番话看似无心,实则是想戳到德妃的痛处吧。德妃出身不高,当初也做过宫女,宫人们之间的那些口舌之事她当然感同身受过,自然清楚。不过这宜妃戏演得很好,立刻换上一副颇无辜的表情任谁看了也能多生出两份疼惜。只是德妃也绝不是吃素的,短短一句话就暗自给宜妃适当地敲了敲警钟,让她明白谁才是后宫的掌权者。 只是寤生弄不明白的是,宜妃早知如此最初何必要在德妃面前提老四跟老十四不和的那句话,而且还要偏偏当着德妃和自己的面提——寤生可不认为宜妃是吃饱了没事干,或者只是凑巧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个这么憋足的话题,她相信她跟胤禛和十四之间发生的事宫里早有传闻,虽然只是在背地里,但宜妃知道也就不稀奇了。她从前在曼雅身边呆了大半年,后宫的事虽然没有参与过,但是决不懵懂。当初襄嫔跟密嫔两人暗中斗狠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十九阿哥早夭绝不是偶然。只是这样的暗中争斗的结果,受害的除了当事人,就是那些被拉来垫背的奴才们了——小纯子在大冬天里被拉出去杖毙,绝不是仅仅因为说错了一句话。 几乎是倏忽之间,一个念头击中了她。 难道宜妃这么做是想挑起德妃对自己的恨意?然后想借德妃之手对付自己?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想借德妃的刀除掉自己。并非她有被迫害妄想症,只是她也多少知道自己在御前受宠已经成为了后宫好些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些女人不过是因为康熙而不敢动她罢了。 可是德妃不一样,这个女人足够聪明,足够有手段,还有着一个众口皆碑的好形象,若是德妃也想“借刀杀人”,整天忙于政事的康熙未必会明白真相——毕竟,后宫是属于女人们的争斗领地。上次在永和宫德妃表面上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了那么一通话,但寤生能听出来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丝怨意和警告的。她作为一个母亲,当然不希望寤生的出现令原本就有些不和睦的亲兄弟之间更多了些嫌隙和裂缝。这一点寤生当然理解,尽管她非常不满德妃当时字句间流露出的针对她的那种态度,并因此觉得委屈。 然而另一方面寤生也清楚,宜妃无形中设的这个局,德妃可不一定就会往进跳。 “寤生姑娘,你是想去我永和宫做客吗?” 分卷阅读8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声婉转的清音令寤生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宜妃不知何时离去,而自己已经走过了住的地方了。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寤生刚才走神了。” 德妃不在意地笑笑,缓缓道:“你若是想跟我去永和宫,我当然欢迎。” 寤生愣住,大脑转不过弯来,片刻后才有点慌神:“哦,谢谢娘娘,不过天色晚了,娘娘该歇息了,寤生就不去打搅了……” 德妃的唇边勾起一抹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笑容,慢慢走到寤生面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都能想明白的事,难道我会想不明白?”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常去皇额娘那里?” 寤生望着她怔怔摇头。 德妃唇边的笑意更深。她将右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取下放在寤生手里:“跟姑娘认识这么久,再不好,也是缘分。这是作为一个长辈的礼物,姑娘不要推辞才是。姑娘需记住:心静方是真静。”说完笑着看了她片刻,转身走了。 寤生愣愣地望着德妃的背影,许久,直到她转过不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才发现是一串佛珠。 这之后每当闲来无事独自一人时她都会拿出那串佛珠来瞧,最初也猜测着德妃此举的用意,到后来跟德妃温言告诫的那样也渐渐将一颗心放定了。 中午的太阳很温暖,寤生搬了椅子在门前的小院子里。她窝在椅上坐着,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凫靥裘,手里拿着一本《列子》慢慢读着,旁边的椅上放着一杯腾着热气的清茶。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炫出一层飘渺却耀目的光晕,令她清丽的面庞宛若薄纱后一朵静静绽放的青莲,透出几分只可远观的纯净圣洁。她低垂着眼帘,神情专注,唇边却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正读到令她会心而笑的内容。 那拉·茗雪路过小院门口无意中向里看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愣怔了片刻,脑中闪过的第一个词是:干净。 这皇宫里也有这样的人?这里并非东西六宫,而这个人也绝对是这紫禁城中一个不合时宜却又找不到一丝违和感的存在。 寤生翻过一页书,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忽然感到余光里多了什么,转过头去,就见那厢站着一位端庄女子,有些愣怔地望着自己。 片刻后,女子似乎被她瞅得有点不好意思,朝她微微一笑走过来,“你在看什么书?”她的声音低柔轻缓,对初次见面的人这样询问竟然显不出一丝唐突,反而带了一种隐约的亲近。 寤生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些好感,笑着将手里的书递给她。 “《列子》?”女子扬唇而笑,“道家的书很好,我在家也经常看。”说着便随手翻阅起来。 寤生起身让座,去屋里沏了茶,轻轻放在她旁边的椅上;自己又搬了椅子出来,在她身旁坐下。 “咱们一起看吧。”寤生笑着道。于是俩人凑到一起,看起同一本书来。有时看到精彩处,还会不约而同的轻轻一笑,或者对视一眼wrshǚ.сōm,均能在对方的眼里找到了然的神采。 茗雪告辞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对方的姓名。 寤生淡淡一笑:“我叫寤生。” 茗雪脸色微变,眸中有一抹异芒稍纵即逝,接着尽量自然地笑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对面的人:“我叫茗雪。那拉·茗雪。”随即她就看到面前的人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溅出几点水珠,落在那白皙胜雪的手背,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晶莹。 茗雪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她装作丝毫没有察觉地样子握住寤生的手:“我可以叫你妹妹吗?你看起来比我小。嗯,我以后可以再来吗?你这里很安静,我很喜欢跟你一起看书。” 寤生的脸上带了一丝不自然,但仍然礼貌地微笑:“荣幸之至。” 茗雪轻叹了口气:“不过下次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家里事儿多,后院里都是些女人们,最是麻烦,每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搅得我头都疼了……唉,还是妹妹这里清静舒服,可惜我是没这福气了。……好了,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寤生默默站在原地,望着茗雪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一种难言的沉闷憋在胸口,无从宣泄。她是第一次切身明白了那个人所谓的“几次婚姻”是什么意思,这个封建时代宅府后院的女人们,每天为着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钩心斗角,并在其中找到几分可怜的乐趣。 她忽然觉得脑中胀痛起来。 那拉·茗雪,这个看似端庄温婉的女人,竟然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成功地戳到了她的弱点。可以想象,在那样的大院中,女人们每天过得也就是这样含沙射影争来斗去的生活了。难道最终有一天她也会跟她们一样? 不,她是寤生,她本来就是这世界一个怪异的存在,她要过 分卷阅读9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的生活…… 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却渐渐发现这声音似乎在一点一点的虚弱下去……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前途昏暗…… 头越发痛得厉害,晕眩如浪潮一般袭来,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不稳,接着,就坠入了彻底的黑暗…… 第41章两个冤家 “阿兰……阿兰……”寤生在一声接着一声的焦急的呼唤中慢慢转醒,眼前的景象从模糊逐渐清晰,十四满脸忧虑的表情映入视野,在看到她睁开眼的时候变成了难掩的欣喜。“阿兰,你醒了……” 额角隐隐作痛,寤生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拳头使劲打着自己的头,却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阻止她这种几乎等同于自虐的做法。“你晕过去了……我正好路过,见四嫂从你这里出来,不放心就进来看看,结果就见你倒在院子里……是不是四嫂对你说什么了?还是对你做什么了?” 寤生摇摇头,对着焦虑的少年努力笑了笑:“不是。是我本来坐着,突然起得猛了,才厥了过去。不碍事……”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屋中的床上,“谢谢十四爷……哦,什么时候了,我得去清茶房了。”说着欲要挣扎着起身,被十四按住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清茶房?我已经让人跟御膳房总管说了,让他准你的假,等你好了再去……太医已经瞧过了,说你心思郁结气血不足而至晕厥……”十四握紧她的手,眸底溢满疼惜,“都是我的错,是我前一阵子气着你了……” 寤生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是我有时候想得太多了……” 外间传来“笃笃笃”地敲门声,接着小六子的声音响起:“十四爷,寤生姐姐的药熬好了。” 十四起身出去,片刻后掀帘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寤生支撑着坐起,见他在床边坐下要喂自己,忙伸手去接:“十四爷,还是我自己来吧。” 一气喝完,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十四非常自觉又体贴地服侍她漱了口,然后喂给她一块蜜饯。见她靠着床头似乎不舒服,又拿了软枕让她倚着。寤生也不阻止,且由着他去,仿佛只有这样那少年才能感到心安一些。 “现在有没有觉得好受些?”十四握住她的手问。 寤生微微一笑:“好多了。谢谢你。”然后反握住少年的手,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今天看见四福晋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少年原本因为她的主动而变得欣喜的眼眸黯淡了一下:“你是怕四哥知道了担心?” “也不全是,”寤生认真地凝视着他,“我是想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怕麻烦。本来我这样就不关四福晋的事,可是太巧合容易让人误会。若是因为这再生出些风言风语,对谁都不好。” 说到底,还不是怕四哥担心?可是你却宁愿让自己难受?少年默默垂睑,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眼波望着她:“我知道了。” 寤生笑着道:“谢谢你。” “别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听着不舒服。”十四嗔了她一眼,“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有什么事让小六子告诉我一声就是。” 寤生点头应允。 十四走了没多久,康熙打发了人来瞧她,赐了不少东西,还仔细询问嘱咐了一番,让她安心养好身体,等全好了再去清茶房。寤生连连道谢,又忙给来传口谕的小太监打了赏。 傍晚的时候,胤禛听说她生病,得了空就过来看她。外间的门虚掩,他放轻脚步进了屋去。室内昏暗,日暮的最后一线光亮透过窗棂照进来,显出几分沉闷的寂静。掀开里屋的帘子,一眼瞧见那个倚在床头的人陷在这样昏暗的光亮中,呆呆地望着某一处。也不知她就这样发呆了多久。 “怎么也不点灯?”胤禛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走到桌案边将烛灯都点起。转过头,就见床上的人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 胤禛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眸中溢出担忧的神色:“听说你今儿晕倒了?到底怎么回事?太医怎么说?” 寤生的双眼终于对准焦距,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太医说是气血不足的原因,没什么要紧,安心养两天就好了,别担心。” 胤禛凝视她半晌,眸光闪了闪,抬手轻轻理了理她披散下来的乌发:“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寺里祈福,顺便去郊外散散心。我知道城东有一处桃园,也间有荷塘、秋菊、梅树,一年四季都不乏景致。你瞧了若是喜欢,我就把它买下来。将来,你若不愿住我府里,我便在那儿建座宅子,你想住哪儿都随你。” 泪水涨满了眼眸,心弦又一次轻颤。她努力忍住泪,咧嘴笑道:“你要学刘彻金屋藏娇吗?” 分卷阅读9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手上一顿,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我不学那刘彻,他终是负了阿娇。” 泪倾然决堤,她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他,滚烫的泪水落进他的颈中,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胤禛……” 他听着她低声啜泣,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用力将她揉进怀中,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心中蔓延着疼痛的幸福。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很久很久…… …… 寤生这一病就是好几天,不过自从她病了后这里反而比平日热闹起来。隔三差五的就有凝香、老十来看她,十四也经常打发了小路子来问候,就连十三都让小顺子来问了两回。这些家伙每次都带一堆东西来,不是各种珍贵补品,就是一些逗乐解闷的小玩意儿,老十有一回拎了一只鹦哥来,最后还是因为寤生嫌聒噪让他把那鹦哥儿拎到别出去了。 “我送给九哥了,他倒喜欢的紧。”老十一边看着她跟凝香玩一种名为“扑克”的游戏,一边松了口气地道。 凝香出了一张“3”,压了寤生的牌,这才有工夫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你确定老九对那玩意儿感兴趣?” 老十愣怔了片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又是碰到什么‘红颜知己’了。哼……” 寤生失笑:“九爷经常遇到‘红颜知己’吗?” 老十愤愤不平地捶了一下桌子:“哼……你瞧瞧他那一屋子娘们儿就知道了。纳了那么多妾尚不算数,随处沾花惹草也是常有的事。” 寤生听了这话忍不住笑着揶揄:“我怎么听着这么酸呢?十爷不会是吃不着葡萄才说葡萄酸吧。” “我吃的葡萄也不少。只是越来越觉得没什么看得上眼的,清音阁里的最近也有些腻歪了……”老十有些愁眉苦脸,将茶杯在桌上无聊地转着。 凝香也笑:“你是吃多了。” “谁说不是呢,实在找不到什么新鲜口味。”老十说着眼眸一转,偏着头故意用夸张的表情将寤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摆出一副涎笑的痞相,“丫头如今长得越来越勾人了,没准儿正对了我的口味。介不介意甩了老四跟我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 “噗——”凝香正喝茶,一口全喷了出来,幸亏她对面坐着的寤生闪得够快,才幸免于难。 寤生双颊通红,啼笑皆非,随手从椅上拿了个靠枕照着老十的头就打,口里笑骂着,“你是不是鼻梁骨又痒痒了?想跟我打架就直说!你这个色狼!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让猪油蒙了心?!!色狼、变态……” 打得老十躲闪不及连连告饶,凝香则笑趴在桌上,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打得好!”一时间屋子里闹成了一团。 闹了半天,寤生也累了,扔了靠枕跌坐在椅里,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看着老十道,“不是我劝你,你总不能也学你九哥那样吧。” 凝香冷笑着接口:“所以我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喂喂,”老十刚坐下,闻言皱着眉嚷嚷,“你这样可是把八哥也骂进去了啊!照我说,天底下的男人做到八哥那个份儿上可真不容易,你还忍心骂他。有时候你也要放宽心才是,你就不能多为八哥想想?”老十越说越有几分恼怒,“八哥好歹是个阿哥,就是民间百姓好多男人也都有两房妾室。为了什么?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那诗经里的《螽斯》是什么意思……哎哟,丫头,你踢我做什么?!” 凝香眼圈早已红了,眼泪大滴地落下来,“你以为就你念过书……呜呜……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呜呜……我也不想……呜呜呜……”最后伏在桌上呜咽起来。 寤生心中一怒,起身揪了老十的衣领拽他出去,老十大概也知自己刚才把话说重了些,乖乖地由她拽着,被丢出了屋。 “砰”地一声关上门,忙回里屋去,见凝香哭得越发厉害了。寤生搬了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张了张嘴,却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劝慰,只能轻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凝香猛地扑进她怀里,搂着她的颈,在她耳边压抑地哽噎。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寤生搂着她低声道。 “……我想……想给他生个孩子……他从来只是宽慰我……可是我知道……他也想要一个孩子……他喜欢孩子……况且,不孝有三……呜呜……我该怎么办……好几年了……吃了好多药……可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呜呜……” 寤生咬了咬唇,安慰地笑着道,“现在还年轻,急什么?再说,这种事也是急不来的。据说那样的时候,心里不能有压力,要放轻松才好,不然越发不容易了……总之要心情好,不要把这个当成包袱。” 劝慰了好半天,凝香渐渐止了哽噎,只偶尔还抽泣一下。寤生拿绢子为她拭泪,微微一笑道:“好了,哭出来就 分卷阅读9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能好受些了。” 凝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又不禁握住寤生的手,“谢谢你……” …… 几日过去,寤生听说凝香和老十重又和好如初,这才放下心来。她身体渐好,但是康熙让她多歇些时日,还让人传口谕来:等太医认为她已经将养好了,再去清茶房。寤生无法,只好从命。她发现自己真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了就感到有些心慌。 小桃最近听说她病了,好容易抽了空闲来看她,两人有个把月没见面了,寤生高兴非常。她知道如今曼雅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渐渐沉重,小桃她们要忙的事儿也多了不少,越发没了空闲工夫。 俩个好朋友凑到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说笑了一回。小桃走的时候,寤生又拿了一堆解闷的玩意儿,什么蝈蝈儿、小面人儿、还有老十送她的一个俄罗斯国的套娃等等,全打包装起来塞在小桃的怀里,小桃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兴高采烈地拿走了。 偶尔,太后那边也有人来叫她去,或者陪老人家谈心,或者给老人家做打牌的参谋。她见太后常看佛经,想起那日德妃送自己的一串佛珠,心中一动,便向太后借金刚经来看。太后笑着送她了一本。 佛法的精妙,不禁在于它能使人开悟,更在于它能启人心智。佛法中的大智慧,值得人穷其一生去探索感悟。寤生手握书卷,细细读来,竟也能渐渐了悟几分,心中变得沉静如水。 “你在看什么?”头顶飘来一个声音,平平淡淡中似乎带了些怒意。 寤生这才察觉烛灯的光亮被这人挡住,在书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发现这人的眸中氲着一层薄怒,不禁疑惑:“谁惹你生气了?” 胤禛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书,走到桌案边,将书伸到烛台的红烛上点燃。 “喂!你做什么!!”寤生从椅上惊跳而起,扑过去想要夺下,“你干嘛烧我的书!!这书是我从太后那里讨的……喂!你还给我!你疯了!啊……”她终是死命夺下了已经烧了一半的书,连忙将火拍熄,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你才是疯了,”胤禛在椅上坐下,瞪眼瞧着她,“怎么突然间看起了这种书?!” 寤生也气呼呼地在椅上坐下,“啪”地一声将毁掉的书摔在俩人中间的几上,怒道:“我想看怎么了?难道只许你参禅,就不许我参禅?!只许你看,就不许我看?!” 胤禛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片刻后一字一句地道:“我参禅可以,你参禅就是不行!” 第42章别扭二人 “你、你无耻!”寤生气得眼角通红,“你怎么能这么霸道?简直是无理取闹!”又将烧毁一半的书拿起来,心里着实不忍,“好好的一本书,就这样让你毁了!这还是太后送我的,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我不爱惜这书,她一定会多心的……” “太后若问起来我会去说,你用不着担心!总之,从今往后不准再看佛家的书!”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说个原因吧!”寤生怒瞪着与她隔着一张几坐着的人,“凭什么就不能让我看佛家的书?!”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搁在扶手上的左手腕上,面色顿时又沉了几分:“佛珠是从哪儿来的?” 寤生将左手腕递到他眼前:“你不认识?” “这不是额娘常拿的那串吗?”胤禛看了她一眼,“额娘给你的?” 寤生没好气地朝屋顶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道是我偷得不成?德妃说我应该静静心。” “静静心,你就去读金刚经了?”胤禛面上阴晴不定,“没什么理由,我说不准你看,你就不能看!好好的女孩子,看这书做什么?移了性情,谁也救不了你。” 寤生撅了撅嘴,剜了他一眼:“谁稀罕?除了佛祖,没人救得了谁!” “你说什么?”胤禛微眯了眼,眸底闪过她所熟悉的危险的光芒,“你刚才说什么?” 寤生心中忽然有点发怯,但仍倔强地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我说,除了佛祖,没人救得了谁。”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手指颤抖了一下,忽然抓起手边的茶碗猛地掼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顿时四分五裂,碎瓷溅得满地都是。他站起身,再不看她一眼,摔了帘子出去了。 “你……混蛋!” 寤生恼恨地抓了抓披散的头发,憋了一肚子气坐了半天,最后也只好唉声叹气地拿了托盘起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将地上的碎瓷片拾起来扔到托盘里,一边忍不住低咒:“混蛋……只会搞破坏!只会乱丢垃圾!谁惹着你了?!混蛋……啊……”手上忽然一痛,凑到眼前一看:拇指上被割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可恶……”她丢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刚转 分卷阅读9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过身,就被眼前悄然而立的人吓了一跳。谁知还不等她惊呼出声,视角猛地转换,她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上次我让阿福拿来的一堆治外伤的药呢?”胤禛抱着她越过地上的杂物,开始翻找起来。 “那边柜子,第二个屉子。”寤生瞪了他一眼。 胤禛从一堆瓷瓶中找到化瘀止血的一瓶药粉,撕下一截包扎用的白绫,然后抱着她在椅上坐下,皱着眉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寤生放缓语气道。 胤禛斜瞥了她一眼,手上包扎的动作未停:“被你气的。” “我怎么了?”寤生看了一眼那厢几上的书,“就因为我看金刚经?你都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我看佛经,那是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它。可是你不一样,你这样实心的性格,很容易陷进去。所以我才不愿你看那些书。可你偏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能不生气?”胤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寤生撇撇嘴:“你自己刚才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能明白你的意思?”她心中忽然一亮,坐直身搂住他的颈,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原来你是怕我悟了佛法,万一弃了你遁入空门?呵呵……”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这个傻瓜。” 胤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盈盈双眸,眸中波光潋滟,在昏黄的灯光下漾出几分勾人的妩媚;还有樱红润泽的唇,清新淡雅的馨香,以及耳边袅绕的婉转清音,令他的心湖瞬间荡漾,渐渐迷醉,就连身体里似乎也腾起了一团火,在血液中嚣张奔走,呼吸顿时有点不稳。 “你怎么了?”寤生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点不对劲,皱着眉问。 胤禛脸色微微一变,将她放下地,自己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时候不早,我得走了。地上剩下的这些记得用笤帚扫,不要再把手弄伤了。早点歇着,不用送我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去。 马车一路驰回四贝勒府。跃下马车,胤禛径直往自己东书院走去,同时对身后的阿福道:“备凉水,爷要沐浴。” 阿福晃了晃脑袋,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天气,用凉水沐浴?!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再不敢迟疑,阿福应了一声,飞快的去安排了。 拴上门,胤禛连里衣都顾不上脱,将自己全身浸在了盛满凉水的浴桶里,“啊……”刺骨的凉意激得他闷声喊了出来,也令体内燃烧的烈火顿时浇灭。他有些无力地靠着桶壁,闭眼仰着头,因为冷水的刺激菱形的薄唇泛出几分娇艳的绛红。 好像有些糟糕。胤禛搁在桶沿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不仅仅是刚才烛光的问题,似乎最近越发有点不能控制自己,尤其是抱着她的时候…… 胤禛使劲甩了甩头,将剩下的遐想从脑海中摒弃。心中沉沉地暗叹了一声:今后还是不要这么亲密了,特别是只有两个人时;自己的定力,也要加强些才好。咬咬牙,他起身出了浴桶。 …… 这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温暖而舒适。寤生换了男装,跟着胤禛出了宫去,目的地还是什刹海的广化寺。 她兴奋地趴在窗沿儿,看着外面的街市景色,完全把某人抛在了脑后。某人有些郁闷地看着她的背影,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寤生回过头,眨着眼看着他:“什么日子?”某人便不再理她,撩起窗帘望向车外。 见他这样,她坐正身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是……十月三十。“十月三十……”她瞅了瞅那人的侧脸,踌躇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咳咳,你的……生辰?” “你说呢?”胤禛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真的是你的生辰?”寤生惊讶地捂住了嘴:糟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 “就知道你是这反应……”某人越发觉得有些郁闷,蹙了蹙眉,“我不告诉你,你难道就不知道提前问问?”本来还期待着这家伙或者会想到给自己一个惊喜,哼,现在惊讶是有,就是没有‘喜’。 “对不起……对不起……”寤生扯住他的衣袖,一个劲的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竟然这么大意……”面前的人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让他感觉她身后似乎还有一条毛茸茸地大尾巴摇来摇去。 “咳咳……”胤禛掩饰着咳嗽了一声,“今天时辰还早,补上寿礼还来得及。” 寤生可怜兮兮地望了他半晌,忽然扑了上去,搂住他的颈,直视着他的双眼,“这个可以吗?”说完就用自己的樱唇堵上了他如花瓣一般优美的薄唇。 胤禛瞪着眼,身体僵住。 寤生回想着从前这个人是如何亲吻,一点一点地吸吮 分卷阅读9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舔弄着他的双唇,用舌尖描绘着他优美的唇形……然后渐渐加深这个吻,让它在自己温热的唇间变得热烈起来。她微微睁眼,发现近在咫尺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心中有些欣喜,更加卖力地学着他从前的样子吻着他。 火热的舌扫过他的皓齿,从他微张的齿关伸进,追逐纠缠着他同样火热的舌……直到两人的呼吸都逐渐粗重起来…… “够了!”胤禛忽然烦躁地将她推开,闭了闭眼,努力让激荡的心平复下来。 寤生见他似乎有些生气,也不再理自己,心中忽然觉得委屈。她不过是想让他能高兴起来而已。慢慢缩回到原位坐着,转身又趴在了窗沿儿上,只是这次,窗外的景象再也吸引不了她了。她敏感地感觉到那个人最近好些天都不对劲,似乎在有意同自己拉开距离。难道,是他终于厌恶了?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她相信他。那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想到这,她回过身,又蹭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挽着他的胳膊:“……胤禛,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若是有,不要憋在心里好么,那样会越发不开心的。” 胤禛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她,许久,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对不起……”是他的错,他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对不起……”看着这样小心翼翼又极力想让自己高兴的她,他的心中微微泛疼。就让他一个人难受好了,无可救药地在她温柔的陷阱里沦陷,这是他该得的。他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他应该好好疼爱自己的女人。 思及此,他加倍将她搂紧,将脸埋进她的颈间,闷闷地道:“没事,只是我……我……总之,别担心。我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这样跟你在一起,我只会永远都觉得开心幸福。” 寤生咧嘴一笑,回搂住他,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也是。” 第43章誓不相负 在广化寺里寤生认真地跪下拜了拜,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等她直起身,转头见身边同样跪着的人还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什么。这个男人专注的侧脸,总是令她不自觉地着迷心动。 拜完佛,胤禛拉着她去了方丈院,院外的小沙弥见了他,合掌行礼:“阿弥陀佛,居士,济藏方丈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胤禛闻言挑眉:“他知道我要来?” “阿弥陀佛……方丈正和从西域云游回来的释莲法师谈论佛法心得,忽然让小僧到院门口迎接居士。居士,请随小僧进来吧。” 小沙弥领着俩人到了济藏方丈的禅室外,寤生扯了扯胤禛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也要进去吗?” 屋内忽然传出一个悠然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来者皆是与我佛有缘之人,居士、施主,请进吧。” 胤禛对着一旁的寤生安慰地一笑,这才打帘子进了屋去。寤生一眼瞧见室内席地而坐的两位老人。他们都身着袈裟,白眉长髯,一位面色温润,双眼闪烁着温和内敛的光芒,手捻佛珠,望着进来的人微笑,正是广化寺住持济藏方丈;另一位老人似乎显得更加苍老,脸上有着见惯风霜的沧桑痕迹,深邃的眼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智慧与神采。寤生凭着直觉分辨出初次见面的两位大师的身份。 见过礼,刚进屋的两人入了座,济藏方丈对着胤禛合掌微笑:“阿弥陀佛……居士,别来无恙。” 胤禛同样合掌回礼:“方丈别来无恙。”又将眸光转向斜对面的另一位老人,“这位是?”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莲。”老人和蔼一笑。 胤禛也微微一笑:“幸会。” 三人侃侃而谈,从释莲法师的西域见闻引开去,互相探讨着佛法禅宗中的心得。寤生在一旁听着,最初只觉得高深莫测,渐渐也能领悟几分。只是室内檀香缭绕,清音入耳,她支颐而坐,到最后竟有些瞌睡起来,但因怕失了礼数而强自支撑,只是意识却不受控制,不觉掩嘴打了个呵欠。 屋中的说话声停下来,三双眼同时望过来,寤生猛然惊醒。 济藏方丈仍是一副微笑的表情:“施主听得累了。” 寤生忙坐直身,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不累、不累,就是有点困了而已。” 济藏方丈瞧了她片刻,呵呵一笑,眸中光彩闪烁:“施主真是个大智若愚之人,慧根极高,若非已情根深种,入我佛门必会有大修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胤禛笑眯眯地望着济藏:“大师若真渡了她去,就别怨我把这庙给拆了。大师心无旁骛不会在意,可这庙里还有数百弟子,大师总得为他们想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释莲法师看着胤禛笑着道:“居士若是如此,与我佛的因缘恐怕就更深了。居士与施主均已情根深种 分卷阅读9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非一切外物可以阻之;唯阻者,只在各自人心。” 寤生与胤禛对视一眼,忽然有点了悟。 济藏法师合掌轻叹:“境由心生,一切唯心造。” 两人从禅室里出来,济藏和释莲将二人送至门口。寤生看向两位老人,笑着道:“我还会再见到二位大师吗?” 释莲法师合掌道:“若有缘,自会再见。” 寤生点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合掌行礼,然后辞别。 两人出了广化寺,并肩慢行。寤生想起刚才大师说他俩“情根深种”的话,脸颊不觉浮上了一层红晕。她偷偷瞄了瞄身旁默然走着的胤禛,发现他竟然也在悄悄看自己。脸上顿时红的更厉害了,尴尬地别开脸去。 “呵……”胤禛轻笑出声,手指偷偷勾了勾身旁她的手指。寤生左右瞟了一眼,悄悄拍开他的手,面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胤禛唇边的笑意更深,干脆握住她的手,再不放开。 “大街上的,像什么样子?”寤生挣不开手,无奈地嗔了某人一眼。 “你穿成这样,别人只会以为我领着自己的弟弟。” 寤生朝天翻了个白眼:“我们长得很像吗?一点儿也不像吧!” 胤禛一本正经地点头:“是不像,你比我弟弟长得要好看多了。” 寤生差点要一头栽倒,心中默念:十四,你这会儿若是打喷嚏可不关我的事啊! “哥哥——哥哥——”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半晌后袖子被人扯了扯,“哥哥,哥哥!” 寤生疑惑地回头,就见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儿一边喘着气一边扬头望着她笑,“真的是哥哥!” “你是……”寤生微微迟疑了一下。 小女孩儿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散,几乎要哭了出来,满眼哀怨地望着寤生,清澈的大眼中泪光闪闪,“哥哥……你不记得枕月了吗?” 寤生恍然,连忙笑着道:“是枕月啊,我怎会不记得?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枕月万分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哥哥明明就是把枕月忘了……呜呜……哥哥的借口这么勉强……呜呜……” “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寤生掏出帕子弯下腰为小女孩儿拭泪,“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今儿比上次看起来亮丽许多,脸色也好一些,我才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小女孩儿终于止了眼泪,红着脸抬眼看她,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今天真的好看吗?” 寤生笑着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嗯,枕月很漂亮。” 小女孩儿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小小的唇嗫嚅了半晌,“哥哥……我、我想你……” “咳咳,谁来告诉我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被忽略半天的某人在目睹了一场“情人再会”的感人戏份后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枕月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这么冷冰冰凶巴巴的人望着自己,条件反射般地往寤生的身后躲了躲。 寤生不赞同地嗔了胤禛一眼:“你把这孩子吓着了。” 胤禛负手而立,目光冷冷地在枕月的脸上扫过,望向寤生的时候眸底的光芒才缓了缓,“她就是你上次救得那个丫头?” 寤生点点头,将身后吓得面色发白的枕月揽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怕,这个大哥哥是好人,不用怕他。” 胤禛听到某人对自己这样的评价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他要是好人,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也只有这个人,才会这么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他是个好人。真是个无知的傻瓜。 虽然觉得好笑,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望向她的双眸中溢满了温柔。 “四爷。” 转过头,就见一位高大俊朗的男子走到近前,对着胤禛就行了一礼:“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引来街上的人纷纷侧目,人群渐渐避开他们,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亮工,怎么是你?”胤禛淡淡一笑,示意免礼。 亮工?寤生惊诧地望向男子。 “回四爷,奴才是带舍妹来寺里烧香还愿的。”男子眼眸一转,看向一旁的枕月,微微蹙眉,“月儿,见了四爷怎么还不行礼,这么没规矩?” 舍妹?月儿?寤生看着垂头走到胤禛面前欠身行礼的枕月,脸色霎时变得刷白。原来,原来是她! “枕月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的眸中闪过一抹讶异,看向男子道:“这是你妹妹?” 男子笑着点头:“回四爷,正是。” “免礼。”胤禛瞧 分卷阅读9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了她一眼。 “谢四爷。”枕月直起身,后退了几步,到了寤生跟前,又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寤生的衣袖。 俊朗男子望向寤生,微微诧异:“这位是?” 胤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那人怔忡地站在那里,双拳紧攥着,面色惨白。他眉间轻蹙,眸中有些担忧,看了她片刻,转头对男子道:“她有些不舒服,我们先走一步了。”说完拉着寤生就走,不再理会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 寤生傻傻地被他拉上马车,放下帘子,他将她抱在怀中,才发现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并未有什么不适。“怎么了?”他低头吻上她的前额,轻轻问道。 她窝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令她贪恋的温暖,“……有点冷。” 他将她搂紧了些,将她冰凉的双手伸进自己的马褂里暖着,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许久问道:“你是不是认识亮工?” “年羹尧?”寤生的唇边漫起一抹冷嘲的笑意,“字亮工,现任翰林院掌院院使。”你未来的家臣。 “你如何知道?”胤禛的指尖轻捻着她的辫梢。 “我在御前侍候,偶尔也能听到一点。上次皇上好像还召见过他……” “你害怕他?”胤禛迟疑了一下问道。毕竟这丫头的反应有些不正常。 “……怕。”寤生的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愫,“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皇上称赞年羹尧,说他有见地,也有能力。这样的人才,你早就有笼络之心吧,何况现在私下里见面只称他的字,可见关系非同寻常。将来有一天,为了进一步加深他对你的忠诚,你会……”她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会怎样?”胤禛定定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摩挲,“你都知道些什么?” 寤生闭了闭眼,坐直身,双臂环住他的颈,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咬着牙恶狠狠地道,“胤禛……你若负我,我会恨你,会离你远远的,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你的这里,”手捂住他的胸口,“永远都只能属于我,永远。” 胤禛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如此迫近地逼视着她澄澈的双瞳:“你不负我,我便不会负你。你若敢离我,就是负我,即便是你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来,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好受。”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久到彼此的呼吸都变得些微急促起来。 “你好狠……”寤生的气息有些不稳。 胤禛的唇边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将面前的人揉进怀里,脸埋在她的颈间,声音低沉暗哑:“你才是……” 第44章躲过一劫 “咕噜噜……”肚子忽然唱起了空城计。车上的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饿了?”胤禛忍住笑,摸着她的头问道。 寤生红着脸点头,看了他一眼,从荷包里倒出好几块碎银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今天过生日,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这么多够好好吃一顿了。” 碎银子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越发衬得她的手纤柔皓白,宛若无暇美玉。胤禛轻轻握住它,笑着道:“甚好。” 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下,两人在二楼要了一个雅间,寤生将银子哗啦啦全倒在桌上,对着那个看直了眼的小二道:“拣你们这儿最好的菜最好的酒上上来。” 店小二喜笑颜开地收了银子,连连点头陪笑:“客观请稍等,一会儿就好!您先喝口茶!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茶!”沏上茶,店小二连忙准备去了。 胤禛失笑:“你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儿,还真像是个纨绔子弟。”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不容易穿一回男装,好不容易又遇上是你的生辰,当然要庆祝一下。”寤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这些银子,你攒了多久了?”胤禛笑看着她。 “不久……你别管。”也就几个月。若不是因为今天要出宫,想着万一要买些好玩或者有用的东西,她平常也不会一回揣这么多钱在荷包里。不过既然是他生辰,自己又没来得及为他准备生辰礼物,总得让他高兴才好。 不一会儿酒菜就上来了,几个伙计端着盘子鱼贯而入,摆了满满的一桌子精致菜色,还有一壶温在热水中的陈酿。 “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花雕,再温一会儿就合适了。二位客官请慢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门外有人候着。”小二笑着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寤生笑嘻嘻地去拿酒壶,面前的酒杯就被收走了,她看着对面的人,满眼乞求:“你今儿过生日呢,我得敬你酒啊!” “这酒后劲儿很足,你还是不要喝的好。” 分卷阅读9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就喝三杯。你知道我酒量好。” 胤禛看了她片刻,无奈地将酒杯又放在她面前,为她盛满:“只准喝三杯。” 寤生喜不自胜,连连点头,端起酒杯嗅了嗅,抿了一口,忍不住咂嘴道:“真香……”然后将酒举到他面前,“来,干了这杯,祝你生辰愉快!万事如意!” 胤禛抿唇一笑,端起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然后一口饮尽。三杯酒过去,寤生的双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听话地自己收了酒杯,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嗯,味道不错……你也吃啊!” 胤禛看着她吃得香甜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拿起筷子一边为她布菜,一边也优雅地细嚼慢咽;或者自斟自饮,满心欢喜地看她埋头扒饭。 酒足饭饱,漱了口,寤生都有些不愿动弹了,最后还是被胤禛笑着拉起来,跟着他出了雅间下了楼去。 马车刚刚启动,寤生撩起窗帘看向窗外的时候,忽见另一辆马车行过来,停在了酒楼门口。一只白皙修长的素手从那车内露出来,掀起了车帘,接着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庞,寤生微微一怔:竟是沈老板?沈清墨下了车,立在车旁,然后身着一袭月牙白衣袍的太子跟着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去。 “看什么呢?小心脖子扭了。”胤禛将她拉回来坐好。 “我看见太子和沈老板一起去了酒楼……”她掩嘴打了个呵欠,挽住他的胳膊,倚在他的肩头闭上眼,“困了,到了地儿叫我。” 胤禛顺手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拥她在怀里,“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寤生在他肩头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闻着属于他的淡淡清爽的香甜气息。 “不要去招惹太子,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寤生迷迷糊糊地笑笑:“傻瓜……我招惹太子做什么……我只会招惹你……” 胤禛微微叹一口气:好吧,是他多虑了。窗帘忽然被一阵风带起,他望了望车外,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天,又看了看怀中安然入梦的人,想到答应过要带她去桃园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他将她搂紧了些,对着车外驭车的小厮吩咐:“回宫。” 回到紫禁城,胤禛将仍在迷糊的某人送回了屋,又嘱咐了几句才走。寤生沐浴洗漱完,着了套里衣就窝进了被子里。 半夜被一阵急促而又响亮的敲门声惊醒,就听见外面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寤生姑娘,皇上传你速去乾清宫,快!” 寤生一惊,也不知出了何事,忙从被子里爬起来,靸上鞋,随手从衣架上摸了一件凫靥裘裹上,披散着头发就去开门。“小公公,出了何事?” 小太监急道:“出事了,姑娘快跟我去吧!”寤生便不再问,急匆匆地跟在小太监身后往乾清宫去了。 暖阁里灯火通明,康熙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双眉紧蹙着。寤生头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忙低眉进去,跪下行礼:“皇上……”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胳膊提了起来。 “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冻着了怎么办?”康熙皱着眉将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拉着她在炕上坐下。 “皇上,寤生不冷。您这么晚了传寤生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康熙从袖中掏出一个帕子展开,一个很小很小的绘着颜色的小木娃娃露了出来,“丫头,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寤生诧异地接过,“这不是我送给小桃的套娃里最小的一个吗?”拿到眼前看了看,忽然发现小套娃上原本着米色的地方染上了乌红色,仔细一看,这是——血污?她惊得手上一颤,抬眼望向康熙,“皇上……” “雅贵人不知怎么踩上了这个,滑了一跤,小产。”康熙蹙着眉,声音平静无波。但是寤生能听出来他在压制着怒意。 “小桃?”寤生心中猛然一凛,面色发白,“皇上,绝对不会是小桃!这个是前些天寤生病着,十爷从外面拿来给寤生解闷的,后来小桃来看寤生,寤生见她喜欢,就把这个连着其它一些玩意儿一起送给了她。”她起身跪下,拉住康熙的衣袖,“求皇上明察,寤生敢肯定,这事绝不会是小桃做的。” “你如何能肯定?”康熙定定地瞧着她。 寤生一愣,咬了咬唇道:“寤生相信她。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她、她连一只毛毛虫都害怕……” 康熙面色复杂地盯了她片刻,将她拉起来在自己身旁炕沿儿上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丫头,这难道就是你知人的方式?仅凭自己的直觉。” 寤生眉眼低垂,片刻点了点头。 康熙轻叹了一声:“朕知道这其中 分卷阅读9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疑点很多,让人去彻查了,朕能推断出不是小桃,是有人想要通过嫁祸小桃将矛头指向另一个人。” 寤生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皇上,您、您是说,有人其实是想针对我。”是了,这个东西毕竟是自己送给小桃的,若是小桃获罪,自己就是同谋,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所以康熙才会这么着急地传唤她,问她这小套娃的来历。 康熙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丫头,你得知道,这宫里从来就没有平静的时候。但是有朕在,你不用怕,朕会护着你。只是丫头,今后跟这宫里的人都要适当的保持距离,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儿。” “可是……小桃跟寤生一直很好,自从当初寤生在雅贵人跟前时,我们就在一起,互相照顾。我们同岁,所以早就商定,以后还要一起出宫去……” “出宫去?”帝王微眯了眼,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丫头想出宫去?” 寤生看着帝王冷冽的双瞳,忽然惊觉自己方才的大意失言,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嘴唇嗫嚅了片刻却说不出话来。 “丫头想离开朕?”康熙直视着她的双眼,不放过其中的任何一丝情绪。 “不……”寤生摇摇头,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惶恐,“寤生不舍得离开皇上……可是寤生也想出宫去,寤生不喜欢呆在这里……” 帝王凝视了她许久,眸光复杂。最后暗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发沉声道:“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朕的话,朕不喜欢听。” 寤生咬了咬唇,点头应了一声。 “皇上……你能不能让小桃今后跟寤生作伴?反正寤生平日里也无聊。”犹豫了片刻,她开口求道。 “丫头担心她?” “嗯。她那个性子,我怕她受了这种委屈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馨香,帝王心弦轻动,随即微微一笑,“丫头难得给朕提个小要求,朕当然答应。那女孩儿这会儿还在内务府被拘禁,朕让人今晚就送她去你那儿。” 寤生心中一喜,高兴的抬眼看着康熙:“谢谢皇上!” 康熙唇角轻扬:“你是否应该表现得更有诚意一点?”于是低下头。 寤生迟疑了一下,终是凑近去吻了吻帝王英俊的面庞。康熙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转过头在她光洁的前额印下一吻,然后将她斗篷上的衣带系好,裹紧了些,摸着她的头道:“夜了,去歇着吧。” “皇上也早点歇着。”见帝王微笑颔首,寤生这才起身行礼跪安了。 回屋后将烛灯都点起,暖炉也烧起来,不一会儿,室内暖气熏染,温煦如春。寤生拿了本书倚在床头,随手翻阅着。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敲门声终于响起了,她扔下书靸了鞋出去,刚打开外间的门,一个身影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寤生……” 跟在小桃身后的小太监开口:“寤生姑娘,小桃姑娘被调到御膳房做厨役,两天后上任,以后就跟你住一起。” 寤生点头道谢,将刚才就准备好的一包银子塞进小太监怀里:“公公辛苦了。” 小太监推让了几回才收下,笑着道:“今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姑娘说一声便是。姑娘歇着,咱家就告辞了。” 目送着小太监离开,寤生关上门,拉着小桃去了里间,见她头发凌乱,眼睛哭得红肿,忙扶着犹自抽泣的她在床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在她手里,自己去小膳房为她打来洗漱的热水。 等到一切收拾停当,跟寤生一起在床上躺下时,小桃才渐渐缓过来,只是眼泪还簌簌落个不停。 “快别哭了,瞧你……再哭明早见不了人了……”寤生将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慰了半晌。“最后有没有查出来是谁?” 小桃点点头,哽噎着:“是、是阿圆……呜呜……是她偷了我的小套娃……后来、后来又查出来是苏贵人指使的……我出来的时候,苏贵人被关了进去,好像已经被销了封号……” “苏贵人?” “嗯,就是苏贵人……呜呜……那个女人太坏了……可怜了雅贵人……呜呜……” 寤生心中犹疑:单凭一个苏贵人估计没这么大的胆子吧,后面的人还不知是谁呢!只是曼雅确实可怜…… @奇@不一会儿,小桃抽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寤生也慢慢沉入了梦里…… @书@这之后有小桃作伴,寤生觉得日子过得快了许多,转眼就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再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年关总是最忙的,国家也不例外。除了日常政务,康熙还要忙着接见琉球、朝鲜前来进贡的使臣,以及惯常前来履行友好邦交事务的蒙古王公贵族及使节。这时候寤生的空闲反而就多 分卷阅读9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了,十七他们这几天放假,常常来拉她去玩。比如这会儿,几个人在一处空地上打起了雪仗。 寤生围着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兜帽也戴了起来,还有自己织的手套,简直是全副武装。除了视线有时候会被帽子遮挡,挨雪球却是不怕的。 “丫头,你也得瞅准了才下手啊,咱俩是一边儿的!”老十在被误伤N次后终于抓狂。 “哈哈哈……”十六和十七笑得直不起腰来。 寤生正好逮了这个空隙,抓起一团雪对着十七就砸了过去,十七灵巧一躲,正好砸中了刚弯下腰抓雪的十六。 “哈哈哈……”十七笑得直打跌。十六也笑个不停,顺手就将雪团砸了过来,“砰”的一声正中寤生的头。不过同时十六就挨了老十砸过去的一大团雪。这回换寤生大笑了。 “喂!你们玩得挺开心啊!我也来!”没多久,路过的老九、十四、十五都一起加入了战斗,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雪团满天飞。 “砰!”的一声,寤生又挨了一下。“老十四!”她抓起一大团雪就砸过去,这下遭殃的成了老九。 “好啊!小丫头……”老九笑着顺手将一团雪砸了过来,不用说,某人又惨遭毒手。 “都欺负我……哼……”寤生索性将兜帽揭了,情急中抄起一大团雪使劲往老九站着的方向砸去。谁知力气有些大了,老九躲都不用躲就从他头顶飞了过去,接着传来“砰!”的一声。 “咦?”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过头齐齐望向那个被砸中的人。 第45章偷溜出席 那人穿着一身蒙古使节的服装,脸上的皮肤是草原人常见的健康的小麦色。他高大英挺,有着如青天削出的挺拔身姿,宛若漫天冰雪之下的那座最坚毅的远山。男子慢慢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罪魁祸首的肇事者,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鹰隼。 寤生心中“突”地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心道:这下惨了,怎么把这蒙古使节误伤了?! 身旁的十四上前拦住快要走到寤生面前的人,将寤生挡在身后,然后用了一种寤生听不懂的语言对那人说了一句什么。不是满语,满语的话她还能听懂一些,那应该就是蒙语了。 男子的唇边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却仍然紧紧盯着十四身后露出的一角艳红。然后同样用蒙语对着十四说了句话。十四迟疑了一下,见他并无恶意,这才让开。 男子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寤生,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一种似有若无的危险又邪恶的笑意,用了不太流利地汉语道:“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傲慢的神情和语气立刻在寤生心里激起了一丝怒意,她挺直脊背,毫不惊慌地直视着这人的双眼:“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才是礼貌。” 男子耀如琉璃的双瞳深邃了几分,唇边笑意盎然:“我叫阿古拉。” “我叫寤生。”寤生淡淡一笑,“刚才误伤你了,我对此深感抱歉。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避免误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尽量站远一些。” “扑哧”,身旁的十四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阿古拉挑挑眉,毫不在意的一笑:“女人,我们还会见面的。”眸光在寤生脸上流连而过,对着一旁的十四微微颔首,然后看了一眼其他人,微微作了一揖,转身走掉了。 “阿古拉是什么意思?”寤生低声问道。 “‘山’的意思,蒙古族很多男人都取这名字。”十四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是个很常见的名字。” “所以那人很有可能是随口编了这么个名字。”老九若有所思地接口。 寤生掂了惦手里的雪团:“管他呢,咱们玩咱们的,还来吗?” “来啊,怎么不来!”老十话音未落对着老九就砸出了一团雪,然后众人再次哄笑着开始了新一轮的激烈雪战。 此时的紫禁城处处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中到处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围系着鲜红的绸巾,与那白雪琉璃交相辉映,衬出浓浓的喜庆。 除夕夜前,康熙批改完当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接过寤生递上的一碗沏的滚滚的普洱。抿了一口香茶,看向她微微一笑:“今晚是乾清宫的家宴,丫头就不用跟朕身边立规矩了。” 寤生闻言心头一喜,笑着欠身行礼:“谢谢皇上。”那些热闹,不是属于她的,看在眼里也只会勾起思乡的苦楚罢了。康熙从不显露在外的体贴,总会令她不自觉间被感动。 “凌晨正子时会放烟花,丫头别忘了看。” 寤生连忙点头:“是。” 这时,李德全进来通报:“皇上,太子和众位阿哥给皇上请安来了, 分卷阅读10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正在门外候着。” 康熙笑道:“都进来吧。” 寤生便自觉退到一旁。微微抬眼,就见一行人鱼贯而入,行动间只闻得衣袂摩擦的窸窣之声,脚下是属于男子特有的大气稳健,却并不带出更多的杂音。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一片儿跪下去,寤生瞧见他们都已换下了朝服,皆穿着各色的家常衣饰。就连太子,也换下了明黄衣袍,身着一袭暗紫长袍,外罩同色绣着精致暗花的马褂。她见胤禛在前排最末跪着,竟穿着她只见过一次的月白色长袍马褂。大概料着这种家宴皇上和太子都会选有分量的颜色,这家伙是怕撞衫了吧,毕竟他平日里穿得最多的是玄色和暗紫。寤生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真是个谨慎的人啊! “平身。”康熙摆摆手,“坐吧。” 胤禛转头望了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忙移开视线。寤生垂下眼睑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晚上戌时左右,乾清宫的家宴就早已开始了。寤生的小院子里也灯火通明,挂起了大红灯笼,厢房和小膳房里的灯烛都点起来。寤生剁好饺子馅,就开始和面。今晚御膳房是最忙的时候,小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想着把所有准备好,小桃回来时就只等着下饺子了。 费了好大工夫和好面,寤生便把这些连同着饺子馅都搬到了暖和的小正屋里开始包饺子。不一会儿又有御膳房的小太监拎着食盒过来,里面全是御赐的各种精致菜点以及各色饽饽。寤生忙道了谢打了赏,然后将这些都温在暖炉旁。 饺子包了一半,敲门声又传来了,寤生头也没抬:“进来。小桃,快来帮我包饺子,一会儿就能吃上了。” “我不会包。” 寤生听见这个声音,手上一顿,抬头笑嗔了来人一眼:“乾清宫家宴不是还没完吗?你怎么溜出来了?” “你说呢?真是明知故问。”胤禛随手关上门,走到她旁边的椅上坐下,不自觉地伸手去碰桌上的饺子。 “啪!”手被打开了。“没洗手不准碰!”寤生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双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随即就闻到一股酒气。“你喝酒了?” 胤禛点点头:“除夕宴能不喝酒么?你敬我,我敬他,喝来喝去的……后来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席来瞧瞧……” 寤生笑瞅着他:“很明显,你喝醉了。” 胤禛翘着二郎腿,胳膊肘随意的搁在膝上,托着腮,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斜眼望着她,眼角眉梢竟漾出一丝春色来。“谁说我喝醉了,我从来就没喝醉过。” 寤生轻笑出声,继续包着饺子:“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自己没喝醉。” 胤禛就保持那么个姿势看着她,也不说话,抬起的手捻玩着她小巧的耳珠,唇边的一抹柔和笑容就像定格了一般。 寤生斜乜了他一眼,“傻笑什么?”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样子,若是让别人看见了,一准儿得吓呆的:这就是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冷峻威严的‘冷面四爷’?我看啊,还不如叫‘傻面四爷’好了。” 胤禛唇边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去,把你这儿的好茶,给爷沏一碗来。” 寤生手上未停,理都不理他一眼:“正忙着,没空。暖炉旁有一壶刚沏的,自己倒去。” “我不想动,你去给我倒一杯。”某人确实是懒得连动都不愿动一下的。 “你还真是爷……”寤生朝着屋顶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放下手里刚包好的饺子,擦了擦手,起身去给某位爷倒茶。 刚倒好茶转过身,就被吓了一跳——某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是鬼啊!你以后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每次都这样吓人……喏,你的茶。”寤生将手中的茶递到他面前。 某人又回到椅上坐下,看着她道:“喂我。” 寤生走过去将茶放在桌上,自己坐下来继续包饺子,“你爱喝不喝。”哼,戏弄别人很好玩吗? 胤禛于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不好喝。” 寤生没好气地转过头瞪他:“不好喝滚别处喝去!” 某人极无辜地看着她:“真的不好喝,不信你尝尝。” 寤生再次翻了个白眼:好吧,这人是喝醉了,喝醉的人通常会变得不可理喻的。忽然面前迎面罩来一团阴影,寤生还没来得及躲开,唇就被一个温软堵住了。 “唔……” 胤禛搬过她坐着的椅子,欺身抵住她,将她箍在自己和椅背之间,一手扶在她的脑后,热烈又激动地亲吻着她芳香的唇…… 直到某人差点窒息而亡,他才将她放开。 分卷阅读10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大口喘着气,“酒味真难闻……”好容易将激荡的心跳平复下来,她起身将他推开,去倒了一杯茶漱口。结果又被某人抵在墙上强吻了一通。 “呼……”她无力的倚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你来了多久了,该走了……” 胤禛留恋不舍地在她光滑清香的颈上亲着,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你真狠心……我刚来一会儿就催我走……” 寤生只觉得脚底发软,有些站不住,若不是被他搂着腰,她定会滑下去。心中一片迷醉,颈上的温热柔软撩起一阵难耐的麻痒,令她觉得即舒服又难受,口中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嗯……” 胤禛的呼吸顿时一滞,心跳瞬间加剧,体内的火焰也在苏醒,箍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揉捏起来,然后慢慢上移…… 寤生猛然惊觉:“不要……” 胤禛脑中一怔,被酒意和心欲冲散的理智渐渐聚回,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片刻,唇也离开了她光洁的颈项。只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面前的人脸色显出诱人的酡红,漾着柔波的眸底闪过一抹恐慌。他微微扬唇,将她轻轻拥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发,低缓的声音中还透出一丝未有来得及消褪的暗哑:“好些天没见,想我吗?” 寤生缓了一口气,点点头:“想。” “……我也是。”心中想梦中念,似乎已经成了他每日的习惯。即使是无意中瞥过庭前怒放的红梅,瞥过枝头飘摇的黄叶,瞥过檐墙青瓦,远山流云,或者只是手边的一杯清茶,一本书卷,脑中都会闪过她的如花笑靥,盈盈双眸;闪过她如瀑的乌发,纤柔的素手。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想念一个人,想念到即使是每刻相见都觉得看不够。 寤生笑看着他,抬手抚上他的面颊:“胤禛,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也像是过了一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出隐在心底的感情。 胤禛忽然觉得有些激动,唇边的笑容徐徐绽放,宛若严寒冬日覆着薄雪的清艳绝韵的梅:“我也是。” 第46章两个寿星 小桃回来的时候寤生已经将饺子全包完了,还升起了灶火,水也快要烧开了。“饿了吗?”寤生将她冻得冰凉的手捂在手心里暖着,“累不累?” 小桃没精打采地点头。寤生忙拉着她坐下,收拾了桌子,又将御赐的菜点都摆上,拿了双筷子递在她手里,笑着道:“那我现在就下饺子去,你先吃着,要不了多久饺子就好了。” 等寤生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发现小桃还低着头坐在桌旁,手里拿着筷子,动也不动,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滴下来。寤生这才察觉她不对劲儿,忙放下碗筷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怎么了这是?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小桃摇摇头,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寤生急了,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快别哭了!” 小桃“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哽噎:“我……呜呜……我想回家……可是回去了……也没什么意思……呜呜……” “这话是怎么说的?”寤生握着她的肩问道,“回去了怎么没意思了?” 小桃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呜呜……几个月前,小双子帮我捎进来一封家信……信上说,表哥家退婚了……呜呜……表哥是独子,他爹说等不起……呜呜……他们凑了一笔钱给我家……我爹娘就同意了……家里反正也不止我一个女孩……虽说能认得几个字……可又有什么用……不然也不会偏我被送到这里来……呜呜呜……等留着命回去了,都二十五岁了,还有什么想头……呜呜呜……” 原来是这样。寤生心里也无端有些酸涩,她抚着小桃的背,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安慰:“你从前不是常劝我吗?等回了家又是一番光景。到时候不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吗?那也是年轻轻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怎么会没个盼头?大过年的,何苦说这丧气话?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不会有你想的那么糟的……快别哭了……” 劝了半天,小桃才止了哭泣,寤生打来热水为她擦了脸又擦了手,见她破涕为笑,自己也笑着道:“好了,过年就得高兴才对嘛……快吃饭吧,再不吃饺子该凉了。你今儿忙了一天了,早饿了吧。” 小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忙拿了双筷子递给寤生:“你也吃……你等我到这会儿了,一定也饿了……” 寤生吃掉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斑斓的星点照进屋来。“放烟花了!”她拉着小桃跑出了屋去。 爆竹轰鸣,烟花绚烂,宛若漫穹星斗,耀亮天际。那一刻,她的心中升腾着难掩的欣喜与兴奋,如同那盛放的烟花,光 分卷阅读10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华璀璨。她搂住身旁同样兴奋的小桃在院子里快乐地转起圈来,“小桃,又过了一年,又过了一年了!咱们都长了一岁!离将来那一天又少了一年了!哈哈……” 一方小小的天空,笑语随着雪花一起飞扬…… 喜庆的气氛在整个正月都在蔓延。正月初九这天早上,寤生刚洗漱完,小桃笑嘻嘻地拉着她在桌旁坐下,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今儿是你的生辰,我特特煮了长寿面,快吃吧!”小桃将筷子塞在她手上。 “咦?”寤生惊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这个身份的生辰呢。她自己——慕兰的生日是在农历十月份,大概也就是十三生辰后不几天,那会儿是自己煮了一碗面悄悄过了,却没想到寤生的生辰是在正月。 “就知道你忘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吃啊!” “谢谢你……”寤生望着小桃咧嘴一笑,然后低头吃面。“……真香……好吃……”边吃边赞不绝口,惹得小桃咯咯笑起来。 上午康熙在暖阁里议完事,寤生将凉掉的茶盏换下,重新沏了一碗奉上。刚拿起笔准备写字的康熙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望向她,浅浅的笑容在深褐色的双瞳中闪烁:“今儿是丫头的生辰。丫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朕一定满足你。” 寤生想了想,笑着摇头:“回皇上,寤生什么都不缺……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康熙挑眉:“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 脑中便又转了几圈,她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嘿嘿,若说真想要什么,好像就只有银子了。” “银子?”康熙微微一怔,随即就被这个答案逗乐了,“丫头最想要的东西是银子?” 寤生红了脸,讪笑着点头。目前最现实的东西,除了银子,她是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了。 拿银子当生辰礼物……康熙唇角有点抽搐,脸上带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望了寤生半晌,最后掩饰着轻咳一声:“咳咳,李德全,从朕的私库里取两千两的银票出来。” 两、两千两?!寤生悚然抬头,慌忙摆手:“皇上……那么多银子,寤生受不起,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安心收下。皇上要送寤生,象征性地表示一下意思就行了……无功不受禄,寤生不可以收这么多……”她手足无措地解释,就差跪下请求了。 康熙笑看着她,手指在几案上轻弹:“那丫头想要多少?” 寤生想了一下,比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两。”这是她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一百两?”康熙觉得自己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不长进的丫头……若是换了别人,估计巴不得越多越好。好歹还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提出的要求……他揉了揉额角,对着侍立一旁的李德全道,“去支一百两的银票,再将上次外藩进贡的那几件玉器中有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拿来……还有一块翡翠玉璧,也拿来。” 李德全去了没多久,捧着两个精致的红木匣子来了。康熙拿过其中一个打开,“丫头,过来。”寤生低眉走过去。康熙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为她戴上玉镯,然后看着她皓如凝脂的手腕与那纯净细腻的羊脂玉镯交相映衬,满意的颔首:“大小正好合适。” 她看了看这名贵的镯子,赧然地笑起来:“谢谢皇上。” 康熙打开另一个匣子看了看,合上后递给了李德全:“把这个给老十四,今儿也是他的生辰。” 寤生心中惊讶:没想到十四的生辰也是今天。 康熙笑道:“丫头跟老十四是同一天生辰,这倒也巧了。”说着将李德全呈上的一张银票递在寤生手里。 寤生双颊绯红,越发不好意思,欠身行礼道:“谢谢皇上。” “今儿朕准你半天假,去歇着吧。” “是!” 寤生满心欢喜地回到住处,将银票收起来。想到上次十三生辰她都送了礼物;老十过生日那会儿她虽正病着,但他来看自己时,自己也为那家伙煮了碗长寿面;这次十四生辰若不准备礼物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可是至于送什么,又令她犯愁。 “阿兰,在吗?”门外传来十四的声音。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这些家伙们都能赶上曹操了。寤生拍拍额头,起身去了外间。 “十四爷……”她对着门口的寿星傻笑了一下,这才将他让进屋,又对着他行了一礼,“给寿星行礼。” 十四连忙还了一揖:“不敢、不敢,今儿也是你的生辰。” 给少年让了坐,寤生去沏了一碗茶来,自己也在他对面的椅上坐下。十四瞅着她扬唇一笑,脸颊却微微红了,从袖中掏出个细长精美的小匣子,递到她面前:“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忽然忆起上次的事,眸中显出几分尴尬和脆弱,“ 分卷阅读10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你若是不喜欢,或送人或扔了都行……” 寤生瞧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打开一看,见是一根精致的绿玉簪子,纯净剔透,光泽滋润。片刻,她嫣然而笑:“好漂亮,我喜欢,谢谢十四爷。”说着就将簪子插入了发髻中。 十四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也高兴地笑起来,“我就知道这簪子配你。” 寤生倒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道:“十四爷,阿兰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要不你坐这儿等等,阿兰去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吧。” 十四笑得越发灿烂,眸中神采奕奕:“好!” 寤生去了小膳房,洗净手,系上围裙,开始忙起来。正揉着面,门口的光线被挡了一下,接着脚步声在灶台边停下,“做什么呢?” 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转头望向来人,呵呵一笑:“做面呢。” “给这会儿在正屋坐着的那家伙做面?”胤禛心里顿时不受用了。本来知道她跟那小子是同一天生辰心里就不舒服,居然还亲自给那混小子煮长寿面……真是,他怎么就没这待遇?! “是啊,十四今儿生辰。我又没什么送他的,想来想去还是给他做一碗长寿面好了。” 胤禛心里更加郁闷了,走到她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今儿也是你的生辰,吃了长寿面没有?” 寤生舒心的笑起来:“吃了。” “头上的簪子是那小子送的?”某人轻哼了一声。 寤生点点头,笑着道:“你若不介意,我也为你煮一碗面吧,就当补了上次的,再说你这会儿大概也饿了……” “哼,可怜我?”耳边传来某人闷闷地声音。 寤生抬起下巴,故意沉了脸:“好吧,不领情就算了。” “谁说我不领情?”某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别忘了给你自己也煮一碗。” “知道了。去正屋坐着,一会儿就好,别在这捣乱。听话,乖……”寤生白了他一眼。 胤禛好气又好笑:“没大没小……”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正屋了。 等寤生端着两大一小三碗面去正屋的时候,发现那面对面坐着的兄弟二人都扭开头,一个不理一个。见她来了,这才坐好。 寤生忍住笑,将面分别摆在两人面前,又给每人发了一双筷子,自己也坐下开始吃面。 “真好吃……”十四边吃边忍不住赞叹。 对面的胤禛吃得正香,闻言咽下口中的食物,白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抢我的词?” 十四一怔,随即朝屋顶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只顾着吃……” “我正要说‘好吃’来着,就被你抢先了……” 寤生拿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吃饭,不许废话。” 然后对面而坐的俩兄弟互嗔了一眼,又埋头吃起面来。 吃完面,寤生收拾了碗筷和桌子,给两人都倒了茶漱口,然后端上来两碗刚沏的碧螺春。胤禛呷了一口清茶,瞅了十四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十四也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主人都没发话,你这个客人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我说你们不要一见面就这样互相挤兑好不好?兄弟之间自古以来就应该兄友弟恭才对嘛!”寤生抓住十四的手腕,又转头看向他对面坐着的胤禛,伸手道,“把手给我。” 胤禛微眯了眼看着她握住十四手腕的那只手,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来,“你要做什么?” 寤生将俩兄弟的手握在一起:“握一下手很难吗?” 兄弟俩人怔了一下,随即想将手抽出来,却被寤生握得很紧。俩人对望了片刻,忽然同时露出一个颇有些诡异的冷笑,然后彼此感到对方的手在发力,交握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砰!”寤生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俩还有完没完?!” “谁有完没完?!哎哟喂,这可真稀奇了……你们……” 屋中的三人循声望向门口,就见老十、凝香在前面,后面还有老九跟十三。老十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瞪眼望着正表现出彼此友好的俩人。兄弟俩对视一眼,连忙撤了手。 寤生也惊讶地看着那四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十三先进了屋来,在桌旁坐下,笑着道:“正好碰上了呗!” 第47章只这一刻 “今儿是老十四跟丫头的生辰,真是巧极了,咱们是不是该闹腾一下?”老十刚一着椅子,就嚷嚷着建议。 寤生给进来的四人让了坐,沏了茶。凝香拉着她笑道:“是啊,这可真是巧。咱们今天得好好闹腾一下。 分卷阅读10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你们说,玩什么?打牌?还是凑一桌子行酒令?” “晚上是老十四的生辰宴,到时候兄弟几个一准儿又喝倒了。所以要玩还是趁这会儿吧,”老十摸了摸下巴,做沉吟状,“我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雅致的东西……上次丫头跟凝丫……八嫂不是捣腾出个‘麻将’的东西吗?前些时候工匠照着图做好了,我不是早送来了吗?咱们来玩那个吧,挺好玩的。” “麻将?”其他人不解地看着老十。 “就是把原来的‘叶子格戏’扩展了,反正比原来的好玩多了!”老十笑着解释。 “可是咱们总共七个人。那是四个人的游戏。”凝香摊手。 寤生看了一眼蠢蠢欲动想要告辞的胤禛,“这样吧,你们谁曾经玩过叶子格戏?玩过的请举手。” 于是屋子里除了胤禛、胤禟、寤生,其他人都举了手。寤生笑道,“这就好办了。十爷是玩过‘麻将’的,那这回就当九爷的参谋好了;凝香和我就当四爷的参谋,剩下十三爷和十四爷正好一人一方。” 众人一致通过此决定,当然其中不包括没开口的某人。没开口反对,那就是默认。寤生和凝香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铺上桌布,将麻将箱子拎了来,“哗啦啦”打开倒在了桌上。众人早已归坐,寤生讲了一下麻将的玩法,大家都心领神会,自发的开动了。 刚开始时,寤生见某人慢腾腾的出牌动作就捂嘴偷笑,看牌时冥思苦想的神情更是差点让她俩难受地憋笑成一团儿。不过到了后来,寤生跟凝香就要忍不住惊叹这人进步之神速了,竟然比她俩加起来都厉害。虽说打牌主要是靠手气,但是技术也是要考虑在内的。一轮下来,大家都玩熟了,也不知是谁提议这么玩没意思,还是赌着玩吧。于是以一两银子为赌注,让寤生和凝香俩人记账,最后一起清算。 谁知玩到了最后,俩人把账一对,发现只有十四输了。 “总共输了一百六十两。”寤生笑道,“九爷和十三爷各赢四十两,四爷赢了八十两。” 胤禛对着十四笑眯眯地伸出手。十四白他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一会儿去我那儿拿吧。” “甚好。钱财是小,输赢是大。”某人瞥了十四一眼,懒懒地道。 寤生见这俩人又开始不对盘了,连忙打岔:“打牌是娱乐,娱乐不就图个高兴吗?大家高兴了,我这个小屋里的主人也就高兴了不是?” 老十笑着附和:“丫头说的对。嘿嘿,咱们也该转移阵地了,该去吵另一个寿星了!” 众人也都起身,走的时候还纷纷留了礼物。知道今晚去自己那儿的大都是男人们,十四不便请她过去,笑着嘱咐了她一声才走。十三看了一眼坐在椅上悠哉喝茶的某人,笑道:“四哥,我也先过去了。”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寤生将桌子收拾干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在桌边坐下。刚呷了一口清茶,只听得某人道:“我好像还没送给你生辰礼物。” 寤生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你随意。” 胤禛淡笑着又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望向门外,“来了。” “嗯?”寤生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阿福怀里抱着好大一件东西进了小院子,一进屋先行了一礼:“爷。”寤生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古琴。 “拿过来。”胤禛移开手边的茶盏,接过古琴平放在了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微颤的琴弦,他转头看向一脸惊讶的寤生,眸底柔光闪动:“这一曲,是生辰礼物。” 指尖轻拨,只听“铮”的一声,悠沉古韵瞬间响起,七弦泠泠,松风渺渺。寤生的心思随着琴音渐渐飘游天外,沉醉其中……云雾缭绕、岚烟轻掩,正是那高耸入云的峭壁险峰;山中清泉潺潺,蜿蜒而下,最终于寒涧跌落,若白玉击石,琼液万洒;之后旋洑向前,淙淙而去…… 息心静听,胸中似有高山流泉,畅远开阔。寤生的目光越过宫墙殿瓦,追随着青鸟白云,悠悠而往……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琴曲不知何时停了,她恍恍惚惚地望向他,久久无法言语。 “高山流水。”他淡淡一笑。 半晌,寤生伸出手,手心向上轻轻放在琴上。胤禛凝视她片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透过皮肤融进心里,就连眼眶也跟着热了,泪光在眸底盈盈闪烁。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事,她一心所爱,能换得此刻的两心相印,已是足矣。 …… 冬去春归,康熙四十四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二月初,帝南巡起銮,御舰沿京杭运河顺流而下,虽然足够低调,但帝王的阵势仍是常人无法想象比拟的。寤生奉驾随侍,随行人员除了太子和十三阿哥,还有一群朝臣 分卷阅读10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以及太医、侍卫、传教士、地方官员等等,至于宫人更是难以计数。 这一离京就是两个多月,一路上领略过清朝江南的秀丽山河风土人情,又有十三不时照应,偶尔闲时还来插科打诨一番,也令她心情很是愉快舒畅。 “我走的时候,四哥再三嘱咐我,让我好生照看你,我怎么发现你这一路好像瘦了些。” 三月中旬,康熙巡察河工之后暂歇在江宁曹家,一行的众人才有稍缓一口气的感觉,尽管这会儿最忙碌的是接驾的曹府。康熙歇中觉,寤生在园子里闲逛,正好看见了几日不见的胤祥。 寤生笑着道:“有吗?我最近饭量还大了些呢。” 十三将她打量了一下,合掌叹了一声:“平日里见惯了你穿旗装,只觉得清丽典雅,亭亭玉立;如今有幸见你穿一回汉服,更显得灵动婉转,风华绝代。更难得是你这份淡然心性……阿弥陀佛,四哥真是有福……” 寤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称赞,脸皮再厚也不免绯红一片,赧然一笑道:“十三爷说笑了。” 十三也有点自悔失言,连忙笑着解释:“实在抱歉,我有时候就是这样管不住自己,但全出自真心实话,绝没有唐突之意。这世上造出的那些美好的词,本就是用来赞美女孩子的。” 寤生有些惊讶:这个十三郎,果然是个倜傥不羁的人物。心中也随之畅然:“十三爷不必惊慌,寤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然后又连忙岔开话题,“十三爷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原跟他们在那边亭子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呢……”十三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长亭水榭,“后来远远看见你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寤生看向那边,见亭中果然有好几位青年,看样子或在泼墨,或在抚琴,或吟诗作赋,细细听来还能闻见隐隐的琴音,不禁惊叹:“你们真是好雅兴。” 胤祥微微一笑:“也不过是玩玩,只是不想辜负了这江南的大好春色罢了……” 寤生四顾看了看这曲水潺潺杨柳依依的园中之景,点点头:“这春色是不该负了……”然后莞尔一笑,“十三爷快去吧,我也该忙去了。” 告别十三,她散着步往回走。这江南的园林不像北方园林大气,却是多了几分精致韵味。亭台楼阁、假山石堆皆错落有致,行到极处,又有一番豁然开朗别具一格的景致。 转过一处怪石假山,未及收眼,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人,她定睛一看,竟是太子胤礽。忙福身行礼:“太子吉祥。” 太子负手站在原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淡淡一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太子爷,闲来随处逛逛,这里景致很好。”寤生垂睑恭敬地道。 “皇阿玛歇中觉可起了?” 寤生拿出怀表看了看:“回太子爷,快起了。” 太子挑眉:“你不是负责奉茶吗?皇阿玛的起居时辰,你倒是掌握的清楚。” 寤生淡淡扬唇:“这是寤生的职责所在。” “皇阿玛让你管的事还挺多嘛。像研墨、奉膳之内的小事,也是你常做?” 寤生点头:“是。” 太子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清冷笑意:“去吧。”寤生又福身行了一礼,低着眉与他擦身而过。 太子回过头望着那个背影直到转过不见,唇边的笑容变得冷冽了几分,深邃的双眸异芒闪动:很好……皇阿玛,原来你的心也能装得下一个人呢;原来你也并非是铁石心肠;原来还是有人间的柔情能够打动你……只是可惜,这个人的心,不属于你。你原来也有一筹莫展难以办到的事,那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会尝到心痛的滋味呢?就像我熟悉的那种刻骨的心痛…… 双拳紧紧攥起,静立半晌,终是甩袖离去。 第48章情之见证 农历三月十八日是康熙的生辰,一大早寤生就去了厨房,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康熙很高兴,吃得很香,还不住地称赞。寤生却觉得有些羞赧——除了这个,她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康熙。不过既然能让康熙高兴,她当然也感到欣喜。 四月下旬帝銮回京,为期近三个月的南巡终于结束。寤生一回到小院子里就被眼泪汪汪的小桃一把抱住,在她肩头絮叨着哽噎。寤生失笑,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拉着她进了里屋。将包袱放在床上打开,翻出来一件崭新的秋香色绣有暗花的滚边对襟夹袍,领口和袖口还有精致的桃花刺绣。她笑着将袍子在小桃身上比了比:“快换上让我瞧瞧,这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尺寸挑的。江南的丝绸绣纺,绣娘们的手艺好的没话说,丝绸的品质手感也不错。” “哇,真漂亮!质地也好!”小桃啧啧赞叹,惊喜地望着她,“这是给我的?!” 分卷阅读10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当然是啊!傻瓜……”寤生从另一个单独包着的小包袱里翻出一堆特产,从其中一个油纸包内随手拿了一小块松子饼塞进小桃的嘴里,“这些吃的也是给你的,尝尝。” “好吃……又香又酥,也不腻……” 寤生帮她宽了外衣,换上新衣,打量了一番笑着道:“真好看,大小颜色都合适,我的眼力不错吧。”说着又忙取了镜子来,“你自己瞧瞧。” 小桃咧嘴笑着,左右前后都照着看了看,“真好……” “就穿着吧,正是这时候穿的,再过些日子暖和了,就得换单的了。”寤生为她整了整衣襟。 小桃抬眉看着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我看你自己都没有买什么……这个还是你穿吧……” 寤生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一点儿也不贵。这丝绸是江南的特产,又是本地的绣纺,比京城里的要便宜多了。夹袍我有呢,用不着。快别扭捏了,就穿着吧。我难得给人买件礼物,有的人还不领情,要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小桃被逗笑了,可是一句轻易的“谢谢”又说不出口。寤生瞧她不好意思的模样,笑着伸手抱了抱她。 两人正闲侃,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寤生。” 小桃捂嘴偷笑,站起身小声道:“今儿咱们都放假,我去小膳房准备晚膳了……”然后不等寤生反应就溜了出去。随即,就听到外间响起小桃请安的声音,“四爷吉祥……寤生在里面呢,刚回来没多久。” 周围安静下来,片刻后,门帘被掀起,寤生站在屋中,望向刚进屋的人。 仍然是一袭玄色长袍马褂,衣袍上间饰着暗花刺绣,就连滚边的衣襟和袖口上也绣着精致的暗金花纹,还是那副无可挑剔一丝不苟的样子,冷峻中隐隐透出棣棣威仪。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一般,墨色眼瞳中柔光闪耀,令他全身的轮廓似乎也跟着渐渐柔和下来。 “我回来了。”寤生微微一笑,扑过去搂住了他的颈,“为何这副傻愣的模样,不认识我了?” 胤禛舒心的叹了口气,扯下她搂着自己颈项的胳膊,拉着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让我看看……个儿长高了……比以前长漂亮了……好像更白净了些……嗯,你穿汉服真不错……” 寤生似笑非笑地瞅他:“喂,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我以前不漂亮,还是说我不穿汉服不好看?” 二八年纪,正是青春飞扬芳华烂漫的时候——她上身着一件月白交襟褙子,衣领和袖口饰有淡雅的兰花刺绣,下身着一条粉蓝百褶裙,隐隐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修长体态;身姿灵动,步履轻盈,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 “……你穿旗装也好看,只是我头一回见你着汉服的样子……”胤禛扬唇轻笑,“好几个月不见,不仅个儿长高了,脸色也比从前红润了许多,看来某人在江南玩得很开心啊,是不是早将我忘在脑后了?” 寤生将他也打量了一番,唇边漾起一抹坏笑:“你看起来也过得挺不错嘛……跟我说实话:我不在的这几个月,有没有去清音阁那种地方?”她忽然想起上次某人在清音阁的所作所为,微眯了眼望着他,“是不是又跟那里的漂亮姑娘们鬼混去了?” 胤禛抬手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没好气地道:“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寤生拽下他的手,不依不饶:“说,有没有去?” “没有。”胤禛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呵呵……”某人展颜而笑,伸手环住他的腰,倚在他的肩头阖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的香……熟悉的味道……”每天都会思念的味道。她发现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也不过才分开两三个月,竟如同过了十年之久。 胤禛轻轻拥住她,抚摸着她乌黑香泽的长发,许久,柔声低语道:“回来就好。” 寤生抿嘴轻笑:“这两三个月你过得好吗?” “没什么感觉。”胤禛微侧过脸低眉看她,抬手抚上她清丽的面庞,拇指在她的唇角轻轻摩挲,“走了那么远,累吗?” “不累。先坐船,又坐马车,路上歇了好几回。” “若是不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宫去?”她抬眼望着他,“皇上准了吗?” “我跟皇阿玛说今儿该带你去寺里还愿了,然后他就准了。”胤禛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低头在她耳畔轻语,“当然不只是去寺里……记得上次我说过要带你去桃园吗?” 原来这就是桃园。放眼望去,是一片不见尽头的灼灼风华;万枝丹彩花开烂漫,春风过处,妖娆怒放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在草地上如锦铺展,可闻幽幽暗 分卷阅读10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香浮动缭绕。 她笑靥如花,比那三千桃树还要绚烂,呼出一口浊气,忽然拉着他的手奔进了花海之中。胤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同她一起在桃园中穿梭追逐…… 桃园深处,他们找到了一株最粗壮高大的桃树,寤生抬头看着一树飞红,眸光流转,“胤禛,把匕首给我。” 接过他欣然递来的匕首,寤生在桃树上找到较平整的一块,用锋利的刃尖在上面刻下了“慕兰”两个字,想了想,又刻下了“寤生”二字。然后笑着将匕首递给身旁的人。 胤禛莞尔,在她的名字旁,认真的刻下了“胤禛”两个字,然后又刻上了自己名字的满语。 “就让这棵树成为我们的见证吧。”寤生轻叹。 胤禛的手指抚过树干上新增的痕迹,轻轻地念:“寤生……胤禛……胤禛……慕兰……”他看着她,从她的肩头拿下一片花瓣在指尖捻玩,直到一阵微风将它吹落。 “胤禛……”她笑着投入他的怀抱。却不防他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绊,两个人就在寤生的惊呼声中倒了下去,他条件反射地揽住她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减缓了落地的冲击。 “呼……”寤生趴在他的身上,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耳畔传来他闷闷的笑声。她枕在他的肩头,手指轻抚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面颊,痴笑着问:“我重吗?” “没感觉……无从比较。还没有谁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压在爷身上。”胤禛揽住她笑道。 寤生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上,“唔,坏人……” 胤禛轻轻闷哼一声:“一会儿回去见不了人了……” “哼,”她反而在他颈上用力舔吮起来,然后在他耳边软语威胁,“不就是怕你家里那一群女人看见么?那就干脆让她们看清楚些好了……” 胤禛的身下是草地渗出的凉意,身上却如同揽着一个火源,正在他的颈上点着火苗,而这火苗眼看着就要蔓延进身体里燃烧起来,令他想要推开她,可又舍不得。于是闭了闭眼,声音微有暗哑地道:“别乱动……” 寤生笑着瞅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怎么,被我说中了?” “爷管她们能不能看见,爷是怕一会儿留下痕迹走在路上被人看见……唔,有损威仪。” 寤生嗤笑出声:“你放心,没人敢正眼瞧你。” 胤禛微眯了眼看她,眸底漾出温柔宠惜的光,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坏家伙。” “呵……”她嫣然一笑,手撑在颈侧俯视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描绘着他英俊的面庞,如笋的指尖抚过他的额头、俊眉、鼻梁,最后停在他的薄唇上,半晌,幽幽地道,“有人说,唇薄的人,也薄情。” 胤禛挑眉,但笑不语。 “你也是吗?” “你说呢?” 寤生俯下头亲吻上他的唇——没有任何激烈程度可言的单纯的亲吻,唇与唇互相触碰,宛若飞扬的柳絮轻柔划过,“我想知道。” 胤禛直视着她近在咫尺的双瞳,薄唇轻轻开阖,“这个问题,恐怕我得用一辈子去回答了。” 第49章不速之人 寤生的生活又回到了正常轨迹,每天的主要工作仍是御前奉茶,或者晚点司膳,有时候还要做一些研墨之类的小事,或者奉命去别处跑腿。 这日康熙刚用过晚点,李德全躬身进来,低眉放缓了声音:“皇上,刚才储秀宫的人来报说,西配殿的雅贵人身上越发不好,看那光景……怕是……” 一旁侍立的寤生闻言一惊,抬眉望向康熙——帝王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波澜不兴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气血大损,得静下心来好生调养才行。可据说雅贵人现在每天连觉都睡不了两个时辰,食量也越发小了……” 康熙放下茶碗,“随朕去看看。” 寤生同李德全跟在康熙身后去了储秀宫西配殿,此时已至傍晚,康熙吩咐过不要惊动,因此随行去的并没有几个宫人。到了曼雅寝房的暖阁外,刚从里面退出来的宫女转过身来怔了一下,惊得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听到“平身”二字,才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打帘子。寤生这才发现她是从前跟自己一起侍候曼雅的绿竹。 一进里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原本躺在床上的曼雅此刻已经被宫女扶起身倚在床头,低眉看到一袭明黄,支撑着想要起来行礼,被康熙紧走两步按住了。 帝王在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微微蹙眉:“脸上颜色不好,瘦了许多。太医开的药,可都按时服了?” 曼雅当初怀着孩子时虽也吃过一些苦头,但总算有个不远的憧憬,尤 分卷阅读10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其是当太医诊断出是个男孩儿——想着孩子出生后的幸福满足,以及后宫很多人可望不可即的风光体面,妊娠之苦也就不算什么了;何曾想到过最终是这样的结果?她承认孩子是自己没保护好,可这后宫里也太防不胜防了。她虽还年轻,但经过这么一折腾,身体元气大伤,气血亏损的厉害,整日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越发觉得这一辈子没什么意思起来,早就心灰意冷。这会儿皇上忽然来看望,简单的话语中透出关怀,如同温泉细流注入心里,竟日封冻的心房居然也会感到丝丝温暖,眼眶顿时一热,眼泪扑扑簌簌落下,不觉哽噎出声,“皇上……都按时服了……” 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拿出帕子为她拭泪,“听说你最近夜里睡不安稳,饭也吃不下。依朕看是思虑过重的缘故。你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的?若是这样,朕当初就是白疼你了。” “皇上……”心中一颤,曼雅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向康熙,“……皇上放心,臣妾会把身体养好的……” “这就好。”康熙微微一笑,“好好歇着,早点把身体养好是正经。”然后又转过头对着一旁侍立的宫人嘱咐了几句,略坐了坐,才起身移驾。 “臣妾恭送皇上……” 寤生怔怔地望着瘦弱苍白的曼雅,片刻后终是咬了咬唇转身跟在康熙身后出去了。 帝王默默在前面走着,寤生望着夕照中他的背影——还是同往常一样冷峻挺拔,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仿佛多了一丝淡淡的清冷孤寂。 走到乾清宫暖阁外,康熙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她,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微光,半晌之后,终是柔和一笑:“天色晚了,不用跟朕这儿立规矩了,回屋歇着去吧。” 寤生低眉行了一礼:“是。” 渐至初夏,白昼越发长了。夕阳的余晖从天际晕染开去,为大地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清风拂过,她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湛蓝苍穹,有几只大大小小的风筝沉浮飘摇,仔细看,似乎其中一个是只胖胖的兔子。见到这样的景象,才令她此刻抑郁的心情有些微缓解。 “阿兰,想放风筝了吗?”旁边忽然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 寤生笑着摇头:“只是看看。”目光却并未从远处收回。 “阿兰……”少年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的侧脸,“我发现你变了。” “嗯?”寤生疑惑地看向他。 十四扬唇一笑:“变得比从前爱笑了,人似乎也开朗了不少。” “是吗?”她微微挑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确实是比从前舒心的时候多了些——难道这就是恋爱的好处?随即又不禁哑然失笑。 “看到你这样,我很高兴。”十四由衷地笑笑,“尽管我从来不会放弃初衷……但是看到你现在这种快乐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少年看她许久,忽然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在她耳畔沉沉地道,“别怕……我只想这样抱你一下,再抱你一下……我是个很倔强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永远也不会改变……若是那个男人将来对你不好,别忘了你还有我。”少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放开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寤生怔忡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复杂又茫然。 “你就是那个寤生?”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寤生回头,见这女子大概二十多岁,面貌极是秀丽,一身浅粉对襟旗袍衬出她婀娜苗条的身段;她身后跟着一位嬷嬷和两个丫鬟。嬷嬷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粉嫩小男孩儿,小孩转过头望着她咿咿呀呀地说起什么,又够着手去抓一个丫鬟手里拿着的一只大燕子风筝。 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对着这女子礼貌一笑:“我是。” 女子往刚才十四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边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我若没看错,刚才那位是十四阿哥吧。” 寤生微微扬唇:“是的。” 女子走近两步,忽然朝她身旁啐了一口:“呸,好不要脸!” 寤生微愣,胸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忍住给这女人一个耳光的冲动,冷冷地道:“干卿底事?” 女子“哼”了一声,脸上轻蔑的笑容越发深了,咬牙切齿地道:“被我说中了不成?勾引我们爷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还跟别的爷搂搂抱抱……简直是个狐媚子!” “因为你是女人,所以我忍住了没打你,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寤生说完转身欲走。 “哎哟,你还想打人呢!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以为自己是谁?!” “她是爷心坎儿上的人。”一个冷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女人脸色立时一白,有些胆怯地慢慢转过头, 分卷阅读10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看到那双冷冽的眼眸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但同时又鼓足了勇气,气冲冲地指着寤生:“爷,您没看见这个女人刚才做什么了……她和十四阿哥……” “滚回去!”胤禛的双眉紧紧拧起,一双眼瞳寒光湛湛,“你是带孩子来看额娘,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最好别让爷知道了!” “爷……”女子委屈地快要落下泪来。 “还让爷再重复一遍不成?” 冷眸一扫,女人顿时噤声。她唯唯诺诺地福了福身,退了几步才快步走掉了。转身时还没忘狠狠瞪了寤生一眼。嬷嬷和丫鬟也忙战战兢兢行了礼告退。 寤生冷眼看完这一出,瞧也没瞧他一眼,转身就走。 快步跑回院子,一进了屋就将门从里面拴上,冲进里屋一头扑倒在了床上。任外间的门被“砰砰砰”敲个没完。 小桃正在屋里做针线,忽然见她这个样子回来,吓了一跳。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寤生,寤生,你怎么了?……外面是四爷?” “别开门,也别理他。”寤生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道。 小桃头一回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去劝,门外一声接一声的执着敲门声更是令她心慌,抚了抚寤生的背,她柔声安慰道:“不就是闹点小矛盾么?何必自己生气……看四爷这个样子,八成儿是来赔礼的吧。他好歹是个爷,你这样不给他开门总是不对……” 寤生拽住她的手,“不准去开门,不准理他……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眼泪涌泄而出,落入衾枕间,“我心里憋闷得厉害……”似乎有一股气血涌在胸口,沉沉的难受。 小桃心里为她着急,但也没办法,手腕被她握得生疼,只好点头应允:“好吧,我不去开门就是……”见她松了手,小桃暗自叹了口气,扯过一旁的薄毯为她盖上,自己又坐到桌前凳子上做起女工。 敲门声响了很久,最终停住了,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寤生也就那样趴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 屋外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小桃看不清手中的活儿,才起身去点了一盏烛灯。发现床上的人已不知何时睡着了,叹了一声,便去小膳房烧水。 打开门走了一段,借着昏暗的光线忽然瞥见院子一角的石凳上坐着一人:那不是四爷吗?她心里一惊,忙改变方向走了过去。 “四爷,您怎么在这儿坐着?” 胤禛看她一眼:“寤生……睡了?” 小桃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四爷,要不您跟屋里坐吧,外面这个时候还是有些凉。” “无妨。你且忙你的去吧。” 小桃犹豫着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小膳房。轻轻掩了门,她从半开的门缝偷偷往外瞄,见四爷坐着没动,又不自觉叹了口气,干自己的事儿去了。好半天过去,壶里的水都快烧开了,她才听见有脚步声往正屋去,忙拉开门探出头。从里屋的轩窗内透出明亮的光来,四爷挺拔的身影投在窗棂上,越发显得高大。小桃捂嘴一笑,这才放下心。四爷是个正派人,她知道。 寤生半寐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她拍开那只讨厌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接着就感到有人推自己,伴随着担忧的声音:“快醒醒,这样睡会着凉的……”于是终于被吵醒了。 忍无可忍地一头翻起来,随手抓起床上的软枕就砸在了这人的身上,“滚!” 第50章属于彼此 胤禛坐在床边,动也未动一下,任她将枕头狠狠砸在自己身上,只是冷冽的双眼一直瞅着她。 “我让你滚!”寤生最后将枕头摔在他脸上,手指着门口怒道,“你听到没有?!”不过此刻因为刚起来,睡眼惺忪,双颊也染上了一抹嫣红,这样发怒的语气在别人听来则更像是嗔怨了。 “还在生气?”胤禛心中一漾,握住她的手,语气不自觉地低柔,“还没有气够?”寤生抽不出手,扭过头闷闷不语。胤禛揽住她的肩,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若是没气够,再打我几下,可好?” 寤生心头一软,怒气早消了,只是仍觉得憋闷。转过头蹙着眉看向他,“你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 胤禛微怔,随即轻笑出声:“还是心疼我?” “谁心疼你?”寤生嗔了他一眼,推开他下床穿鞋,将镜奁端出来放在圆桌上打开,自己在桌边凳上坐下,“天色晚了,四爷也该走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成体统。宫里人多嘴杂的,没的叫人闲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胤禛见她将头上的簪钗饰物取了,打散了头发。乌亮的青丝如瀑一样垂下来,宛若丝绸一般从他心头滑过,挠得心里一阵微微的酥痒。片刻后,方回过神来,掩饰着咳嗽了两声,起身搬了凳子在她身旁坐下。“谁 分卷阅读11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敢说闲话,活得不耐烦了?怎么突然跟我讲起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就因为今儿受了气?你是什么人我能不清楚?何苦将那等混账话放在心上。”那个女人,看来是他平日里太纵容她了,居然连自己的本分也忘了……胤禛不自觉地微眯了眼,一缕寒光从眼底漾过。 寤生斜乜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梳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道,“行了,你又生什么气?我都不生气了……为那等闲人生气,不值得。你回去也甭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我若再不为自己积点‘贤惠’的名声,越发成了狐媚子了。”此刻静下心来细想:若不是受人挑唆,那个侧福晋也未必有这等胆量,在胤禛或旁人看来定会以为那女人是恃宠而骄;在她看来,那女人只是有些笨罢了。 胤禛失笑:“你真把我当成老十四那等冲动少年了?”说到这脸色又不禁一沉,笑容也敛了,“那混小子又敢对你动手动脚,看来是没尝够教训。” 寤生梳着头发的手一顿,沉默半晌,转过头来看他:“十四……终是我伤了他。你不要怨他,他今后不会再对我做出什么逾越之举。” 胤禛怔忡片刻,眸中跳动着危险的光,清冷的笑容在唇边漫起,伸手就将她扯进了怀里,手指捏住她的下颌低头凝视着她:“怎么,可怜他了?” 寤生难受地扭着腰,沉下脸拍开他的手,刚要起身离了他去,忽然被这人从身后搂住,顿时重心不稳向后倒在了他的怀里,惊呼出声,“啊……” 胤禛紧紧环抱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张嘴轻轻含住她小巧的耳珠,在她耳畔含糊地低语,“……想往哪里跑?今儿得跟爷把话说清楚,你对老十四那混小子是怎么想的?”然后又伸出舌尖在她耳后舔弄,立刻感到怀中的娇躯轻轻一颤。 寤生难受地喘息了一声,耳侧湿热的触碰如同电流一般击中她的敏感,身上顿时软了。可身后的人明显像是故意的,酥痒难耐的亲吻移到了她光滑的颈项,竟轻轻吸吮起来……她呼吸逐渐急促,全身却又提不起力气,只能努力偏开头,“不要……难受……” 谁知这原本是推拒的口吻此刻混着轻喘说出来,听在胤禛耳中便是那濡软的娇音,鼻尖再闻着属于她的淡淡馨香,立刻勾起了他身体中的一团火。颈间的吻变得激烈起来,环在她腰间的手揉捏着上移,不等她觉察,就轻轻覆上了她胸前饱满的浑圆。血脉中似有一道闪电霎时划过,他整颗心怦怦直跳,呼吸也跟着粗重,声音低沉暗哑,“……回答我……你对他是怎么想的……” 寤生双颊绯红,眸中氤氲着迷离的光彩。脑中更是昏昏沉沉,一阵晕眩,全然不察这人非礼的动作,喘着气低声道:“他像我的弟弟……嗯……” 胤禛的轻吻从她的颈间移到她的脸颊,放在她胸前的手却并未有乱动,柔声命令:“转过头。” “什么……”寤生扭过头看着他,却不防被这人忽然攫住了唇——并不是多么火热的吻,只是唇与唇互相吸附着;虽然没有更深的举动,只是这样的相触,已经令俩人明白——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她和他,都是吝于表达的人,却在这样带着一丝虔诚的亲吻中知晓着对方的心意。她爱他,他也爱她。 “爱”这个字,他们从来没有说出口。于他们而言,那个字的分量,只能将它埋在心底,却不敢轻易地说出来。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除了阿默之外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自己对于阿默的感情并不完全是爱情,抑或还有因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而产生的类似于兄妹般的亲情。而这个人不一样……宛若最明媚的阳光,暖化了她心中所有的冰凌,温柔的照灼在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他则是皇宫中长大的皇子,从小接受着皇室严厉苛刻的教育,二十多年来全部的生活除了将这些渊博学识转化为越发熟练玩弄的谋略权术,就是让皇子的责任在血脉中打上更清晰的印记。记忆中即使是对皇阿玛、佟额娘、额娘、十三弟那也或者是孺慕之情,或者是兄弟之情,并非单纯的爱。遇到她之前,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爱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别人。这样的“爱”,于他而言是人间至宝,是他虚度二十多年后才找到的一掬温柔的清泉。这样的爱太美,美的令他觉得不真实。 离开他的唇,她扭过身来,偎在他温暖的怀里,激荡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的下颌轻轻搁在她的肩头,一手抱着她,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乌发,体内的火焰渐渐消退,呼吸也慢慢正常平缓。他撩起一缕乌发放到鼻尖深深一嗅,忍不住轻声赞道,“真香……” 许久不见怀里人有所反应,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丫头就这样在他怀中睡着了。无奈地失笑,手指轻抚上她宁静的睡颜,不觉低声自语:“傻瓜……遇到什么事都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让我难受……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才好……” …… 北方的春秋 分卷阅读11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两季似乎总是特别短暂,一眨眼,便到了盛夏,紫禁城又变成了一个大火炉。然后康熙就带着一大群人躲到了塞外避暑,六月下旬,又回到热河驻跸。 这个夏天大概是寤生有生之年度过的最快乐的夏天。群山旷野,凉风阵阵,感觉不到一丝盛夏时节的暑意。更重要的,是她在这个夏天跟着凝香学会了骑马。 男人们去林子里打猎的时候,她和凝香正骑着马并辔而行,一边欣赏着这草木葳蕤的旷野之景,一边谈天说地笑语轻扬。 “……对了,寤生,”凝香忽然想起什么,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望着旁边的人,“你跟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你们挺好的,你还没想好要嫁给他么?” 寤生脸上原本的笑容立时凝住,目光投向远处的湖泊,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看四哥也是真心爱你,你也是一心只有四哥,为什么不嫁给他呢?” 这事哪有这么容易说嫁就嫁呢?她想起很久之前康熙说过“不准离开他”的话,以及当时帝王的眼中复杂又危险的光芒……若是自己答应胤禛,胤禛必会去请求康熙为他和自己赐婚。康熙虽然算是明君,既有智慧又有手段,可她又如何能肯定胤禛之举不会在康熙心里埋下一颗芥蒂的种子呢?胤禛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那是一旦认定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若是因为她而使父子之间产生一丝不和,即便是细弱微芒的嫌隙,也令她承受不起。 现在康熙对她和胤禛之间发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帝王对自己并不像最初那样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不想放开她,大概只是想让她陪在他的身边吧。寤生想不透这其中的原因,只能将它归结为帝王的心思叵测。 转过头见凝香担忧地望着自己,寤生微微一笑,面上一派轻松:“唉,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最怕束缚了,而且很讨厌在一堆整天争风吃醋你争我斗的人里面生活……那家伙后院子里正好有一堆这样的人,我怕我终有一天会被聒噪死的……” “呵呵……”凝香笑出声来,点头附和,“确实,那样的生活我也讨厌……” “所以呢,我还没想好……” “哈……这事儿得留着让四哥愁去!咱们乐咱们的,管他呢!”凝香咧着嘴笑,“寤生你看那边有湖,走,饮马去!驾!” “等等我!驾!” 俩人一直在湖边玩到天黑时分才尽兴而归。刚回到了帐地,忽然发现今天这里跟往常有些不同,往常这个时候打猎的都回来了,都是燃起篝火庆祝;而此刻安静中带了一丝紧张,行走巡逻的侍卫、宫人似乎也多了起来。寤生跟凝香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疑虑。 俩人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将他拖到僻静的地方,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才哆嗦着压低了声音道:“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都是隐隐听别人说,才知道了个大概……” 凝香看他这神情,顿时急了:“快说!” “今儿阿哥们去密林里打猎,十七阿哥因为头一回出来,也没经验,一个人跑了老远,都到林子深处去了……后来太子和四阿哥觉得不对劲儿,忙去找十七阿哥……林子里树又多又高,越往深天色越暗了,十七阿哥估计是没留心,遇到熊瞎子了,好像那会儿就受了伤……后来太子和四阿哥去了,好容易将他救下来……但是太子受伤了……四阿哥这会儿正跪在皇上的帐殿里呢!” 寤生觉出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皱起了眉:“你把话说清楚!俩人都去救十七阿哥,为什么太子受了伤四阿哥要跪在帐殿里?!” 小太监被她吓得越发抖得厉害了,支吾了半天:“……太子是、是受的箭伤!” 寤生的脑中顿时“轰!”的一声。 第51章蓦然震惊 寤生端着茶碗低眉进了帐殿。一进去就瞧见康熙坐在椅中,手撑着额,双眼轻阖眉间紧蹙,旁边正有一位太医在向他报告太子的伤势。微微转眸,便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笔直地跪在帐中,眼睫微垂,面无表情。 不敢乱看,垂睑走过去,将茶碗轻轻放在了康熙手边的几上。 “……总的说来,皇上,太子虽仍在昏迷,但应该是流血过多再加之劳累所致,伤口已经止血,已无大碍。或许是躲闪及时并未伤及重要筋脉……若无意外,昏睡一觉大概明早之前就会醒来。只是需要将养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元气。”太医面色恳切地道。 “老十七呢?” “回皇上,十七阿哥身上多为抓伤,左腿骨折,还有就是受了惊吓。所幸他年纪尚小,伤愈起来也是很快。皇上不必太过担心。” “朕知道了,下去吧。” b 分卷阅读11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是。” 太医退出帐不久,康熙轻叹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头。一旁的寤生瞧见了,忙走过去为他按揉起来。半晌,康熙睁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这才看向帐中跪着的人。 “你说当时你跟胤礽害怕伤着老十七就没有放箭,而是一起拿着匕首上前去?” 胤禛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是。” “然后感到余光中有寒芒一闪,有冷箭向太子射来,你还拉了太子一下,但仍未躲过?”康熙不疾不徐地继续问道。 “是。” “朕要如何相信你?”康熙的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寤生心中“咯噔”一下,为帝王按揉着肩膀的手也跟着一顿。 “太子可以为儿臣作证。”胤禛咬了咬牙,薄唇微抿。 寤生蹙了眉,望向跪着的人:这家伙就能如此肯定太子会为他作证?并非她信不过太子的人品,可有时候“人品”这个词不能说明一切,首先它就不能代表利益。不过再仔细一想,以她如今冷眼看到的局势表象而言,胤禛是和太子站在一起的,他是以忠君之心的本能拥护太子。那么太子,当然也不会傻到去伤害自己人。 她心中微微一松,看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这个人一向谨慎,从来不会打无把握的仗。那就是有人想谋害太子却嫁祸于胤禛。她微眯了眼,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下来,心中隐隐难安。 “朕知道了,你跪安吧。”康熙端起茶碗,看了他一眼。 “是。”胤禛掠袍起身,眸光似是不经意间从康熙身后的人脸上滑过,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低眉退了出去。 “丫头心里很担心?”康熙淡淡问道。 身后的寤生闻言才恍然回神,停下的手忙又在康熙肩上按摩起来,迟疑了一下才道:“回皇上,有点儿。” “有些事不该你去想,就不要乱想。”康熙抬手拍了拍她手背,“朕只希望你每天都能过的轻松快乐。” 寤生心头一颤,咬了咬唇,点点头:“寤生明白了。” “你要相信老四,也要相信朕。”康熙喝了一口茶,语调平静淡然,如同与人谈论天气一般。只是这样简单的话,却真的令她惴惴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宛若和煦的风轻拂而过,温暖如春。这样的帝王,让她想起从前的父亲,高大坚毅,永远值得家人信赖亲近。 “谢谢皇上。”她不禁由衷地道。 康熙握了握她的手,却依然没有回头看她,只微微一笑:“夜了,去歇着吧。” “是。”寤生到他面前行了一礼,垂睑退出帐去。 看着帐帘轻轻放下,帝王闭了闭眼,忽然失笑:故意不让丫头回避,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果然没令他失望,或者从另一种意义上说,确实是令他失望了。看来,丫头的心,是彻底的被老四俘获了,一心牵挂的都是老四那小子。而自己在丫头心里,大概只是作为值得信任的长辈而占有一席之地。那么自己对丫头呢? 手撑着额头,帝王闭上了眼,脑海中却浮现出她明媚干净的笑容。他想起丫头生病的那些日子……没有她在身边,似乎连饭也吃不香,茶也喝着淡了。这样的丫头,他又如何舍得放手?可若是干脆让丫头成为他的人,他又不忍心。后宫那潭污淖,会毁了她的。 老四是真心待她,他看在眼里也觉得欣慰。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是他舍不得,二是老四还待磨炼。毕竟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到最后都不会懂得珍惜,他可不忍心看到丫头受什么伤害。嗯,那小子的性子,是该磨磨。 帝王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那群小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暗地里你来我往的那些手段他可全清楚。且由着他们闹去,只要不越了父子君臣的纲常礼数孝悌伦理,他都可容忍,毕竟生在帝王之家这是无法避免的。但若是连本分也忘了,他的宽仁也是有限度的。比如今日这种谋刺太子之举……康熙随意搁在膝上的手紧攥起来,微睁的双眸闪过一抹冷厉的微光。 …… 寤生坐在离帐地不远的一处安静的小草坡上,望向湛蓝天穹上点缀的璀璨星辰,不禁呼出一口浊气。 “站那么远做什么?”她转过头看向那厢迎风站立望着自己的某人,扬唇一笑,“傻瓜……” 某人慢慢踱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摸着她单薄的绢绸衣袖,微微蹙眉:“穿这么薄……冷吗?”这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寤生轻轻摇头:“不冷。你把风全挡住了,当然就不冷了。” 胤禛低头吻了吻她的发,迟疑了片刻,“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她抬眸看 分卷阅读11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向他,浸着星光的眸子柔光闪烁,令他的心弦瞬间一动。指尖轻理着她鬓边被风吹得些微凌乱的发丝,他的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问我刚才对皇阿玛说的话有没有隐瞒,问我太子的箭伤是不是我做的……” “我问你……”她打断他的话,静静盯了他片刻,“你有没有受伤?” 胤禛微愣,随即有一朵笑容在他唇边徐徐绽放,璨若漫天星辰,将她按在胸前,然后满足地闷笑出声。“我很好,没有受一点伤,大概是因为沾染了你身上的幸运。” 寤生笑嗔了他一眼:“傻瓜……”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对了,十七伤的严重吗?” “那个冒失的小鬼……”胤禛笑得咬牙切齿,“左腿上着夹板,身上也被抓伤了好几处,这会儿已经睡了。别担心,没什么大碍,小孩子好起来也快。” “他今儿早上遇到我,兴冲冲地跟我说下午要去林子打猎,还说会打一只豹子回来……我只当他小孩子吹牛玩话,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他倒说的是真的。”她皱着眉叹了一声,“我当时应该劝住他才是……” “你能劝得住那臭小子?”胤禛失笑,“你要知道,我们爱新觉罗家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牛脾气,有时候即使见了黄河也不会死心的。”见她默然不语,他起身将她拦腰抱起,视而不见她惊慌失措的表情,“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第二日太子醒来,将整件事情说了清楚,与胤禛所言并无差别,很适时的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寤生跟着康熙分别去了太子和老十七帐里,见老十七也并没有什么大碍,睡醒后精神还不错,这才放心。 晚上寤生回到帐中,见小桃还没有回来。到热河后帝王的饮食起居都从简,怎么他们御膳房随侍而来的人反而还这么忙?寤生甩甩头,也没细想。洗漱完就钻进了被子里。 睡到迷迷糊糊,感觉到小桃回来了,好半天爬上床来,凑过来偎在她的肩头。寤生揉揉眼转过头看向她,“……回来了……” 小桃默默点头,在她肩头蹭了蹭,也不说话。 “……怎么了?”寤生发现好像自从过完年,这丫头就沉默了不少,偶尔还看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又想起家里的事了?现在何苦想那么多,在宫里做满期限,也能攒下一笔钱,到时候回了家谁不会另眼相看你?现在小小年纪何苦想那么远去?将来会发生什么咱们也不知道,想也是白想不是?” “我知道……”小桃嗫嚅了片刻,“我没想家……也不会再想那个家了……别为我担心,大概是水土不服,最近有些累罢了……快睡吧……” “嗯,你能想通就好……”寤生握了握她的手。闭上眼,慢慢又沉入梦里去了。 许久,小桃听着耳边变得平缓的呼吸声,一滴泪从眼角划过,低低地道:“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 草原的日子对寤生来说总是快乐自由的,以至于看着时间从指缝间滑过也没有太大感触。一眨眼,就到了中秋。 这是她在草原过得第一个中秋。 夜幕降临,草地上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宴,包括康熙在内的所有人都特别高兴。太子和老十七的伤也已基本痊愈,一大家子人围着篝火,除帝王外两人一几席地而坐,喝酒谈天热闹非凡。 寤生在康熙身旁侍候了好一阵子,才奉命回去歇着了。谁知回到帐中还没来得及跟小桃说几句话,就被凝香笑呵呵地进来拖走了。 “前面快散了,我跟老十他们几个又另找了一处好地方,也点起了一小堆篝火,还‘偷’了好几坛美酒……走吧,也不算太远。” 凝香一直拉着她到了湖边,她才发现那里早燃起了一堆篝火,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还有老十七那家伙也来了,几个人边喝边侃,老九和十四则负责翻烤火堆上架起的猎物。 “哇……好香……”寤生笑着在篝火旁坐下来,看着那快烤熟的鹿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哈哈……”老十七挪到她身边坐下,“瞧把你馋的……还得等一会儿……” 十四笑瞅了十七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若不知道我们烤鹿肉,能跟着来?” “嘿嘿……”十七咧嘴直笑,“我前一阵子养伤,都忌了荤了!现在好容易伤愈,当然得补回来啊!两位哥哥把火架大一点,快些熟……” 老九斜乜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中漾出戏谑的笑容,对着十四道:“你听听,这小子敢情是将我俩当厨子使。自己还是个外行,就知道怎么使唤起人来了……”然后一边在翻烤的鹿肉上撒着调料,一边看向老十七道,“小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这火若是再大了,这肉一准儿半边焦糊,半边还是半生不熟!” 分卷阅读11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十七自知理亏,却也不甘示弱,扬起下巴坏笑:“九哥对这些很熟嘛!是不是在家里也是常做这些的?你那群亲亲娘子一闹起来,你得变着法儿去哄吧,做这些当然也不在话下了!”说完跳起来就跑。 “臭小子!”老九扔了手上的东西起身扑了过去,兄弟两人在草地上滚成一团,惹得众人捧腹大笑忍俊不禁。 皓月的光辉如银流淌,与湖中的玉盘交相辉映,令整个大地都笼罩在这片清美月华之中。月光洒在欢笑的人身上,也将人心照得通透明亮。这被皓月见证的欢闹之夜,成为永远铭记在她心中的美丽时光。 直到玉兔西移,寤生喝了有小半坛酒,鹿肉也全被消灭,众人这才说笑着往回走。跟大伙儿告别,寤生拍了拍微有些晕眩的额头,往自己住的营帐走去。 行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儿,也未及细看,正要去掀帘子,忽然被人拦住了。 “李总管?”她定睛一看,不免惊讶。但随即,这惊讶就变成了一阵若寒凉渗骨的震惊——因为她听到了帐中传出的声音。 是女子喘息娇吟的声响,还伴随着几声明显是情动才有的叫声:“啊……皇上……嗯啊……您轻点儿……啊……不行了……” 眼中写满震惊和惶恐,一步一步机械地后退,似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猛地捂住嘴,掉头踉跄着跑掉…… 第52章谁吃豆腐 十四从胤禩帐中出来往回走,忽然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离帐地相反的方向跑去,转眼就看不到人影。天色已是很晚,隐隐还能听见远方有狼的啸声,他心中一惊,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慌忙追了过去。 寤生不辨方向的跑着,直到双腿发软扑倒在湖边的地上。酒劲儿上来,脑中晕眩难辨,可是心却不知为何痛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小桃是要跟自己一起出宫去的,那是她们早就定下的承诺。难道是康熙强迫小桃……不,她不相信……她怎么能相信…… 翻过身仰面躺在草地上,她难受地闭上眼,双眉紧蹙,眼泪却不知何时在脸上肆虐。迷蒙中似乎有人在焦急地唤她,然后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谁……她睁开水光朦胧的眸子,恍惚地辨认了许久,无意识地唤出一个名字:“胤禛……” 十四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回答:“我在……”说完才感觉不对:她似乎并不是在唤自己。 “胤禛……”寤生双颊酡红,月华浸在泪眼婆娑的眸中,漾出迷离的光彩,令眼前的人顿时心神一荡。 “阿兰……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少年眉间忽然一蹙,“你在发抖……” “胤禛……”寤生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的颈中,口中含混不清地醉语,“抱紧我……我冷……好冷……” 少年心神剧震,维持着半跪的姿势一动未动。颈边是她滚烫的肌肤,耳畔是她低柔的嗓音,还有如此紧密的拥抱……整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恍惚觉得她是真的需要他——需要胤祯。 “胤禛……”灼烫的泪滴落在少年颈间的皮肤上,她的身体瑟缩地越发厉害,“求你……抱紧我……” 少年的胸口微微起伏,闭了闭眼,他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怀里的人忽然挣扎起来,“我不想回去……” 少年停住脚步,低头看她,“大晚上的,不回去,去哪儿?”半晌没有听到回答,这才发现她揪着自己的衣服低声啜泣着。他叹了口气,无意中抬眸,就见不远处一人长身玉立,身披一袭清冷月华,面色冷冽。少年心中不禁一怒,快步走了过去。 将怀里的人递进这人怀中,等他抱稳,才狠狠将青年瞪了一眼:“照顾好她,以后若是再让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别怪我翻脸!” 胤禛皱着眉看了看怀里的人,又转头望向少年离去的背影,心中沉浮复杂。听着怀中的人无意识地唤着自己的名字,他轻叹一声,不自觉地将她搂紧,转身往回走。刚才若不是李谙达派小太监告知了他一声,他也不知这丫头会跑到湖边去发疯——还是在老十四怀里发疯。皇阿玛和小桃在她心里都是不同意义的重要存在吧,否则也不会被这件事刺激成这个样子。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很坚强,比很多人都要坚强,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伤害而无能为力——尤其是被她信任的人伤害。 傻瓜…… 双眉紧紧拧起,想了想,终是抱着已经在呜咽中睡着的人去了自己的营帐。吩咐阿福打来热水,他抱着她坐在椅上,为她洗了脸和手,然后又为她脱了鞋袜,用拧干的湿热毛巾擦洗着她纤白的双脚。 洗完脚,阿福端着铜盆躬身退了出去。胤禛看着她光裸的玉足,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好冰。原本 分卷阅读11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已经舒展的双眉又不觉蹙起,直到她的双足被暖热,他为她宽了外衣,抱着她起身,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扯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则将躺椅搬到床边,又让阿福再抱出来一床被子。 依进躺椅里,一转头就能看到床上的人,胤禛的唇边漾起一抹柔和的微笑。 睡到半夜,他被旁边的人惊醒,昏黄的灯光下,见她额上渗出晶莹的汗珠,眉心紧蹙,不安稳地说起了梦话,“……胤禛……啊……”难受的样子显然是被噩梦魇住了。 连忙翻起身,轻轻推了推她:“寤生……寤生……” 寤生并未醒过来,只是揪住他的衣袍又睡了过去。拿出绢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却不敢使劲掰开她的手指,他维持着一个俯身的动作不禁微微苦笑。 咬牙切齿地看着睡得正香的某人,再一闻见那“飘香四溢”的酒味,他更是恨得牙痒痒:以后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得给这丫头禁酒!正想着,那丫头翻了个身,倒是松开了手。胤禛无奈地瞅了她半晌,为她掖好被子,自己又回到躺椅里睡下了。 半夜第二次惊醒,是被身上的重量压醒的。 胤禛揉着额角看着身上蹭来蹭去最后将头枕在他的颈侧不再动弹的某只动物,轻轻地问,“怎么了?在床上睡不舒服么?” 寤生仍是处于醉酒与做梦之间的迷糊状态,额头贴近他的颈项,唇齿间无意识地溢出一句呻吟,“冷……” 胤禛闻言忙扯过被她拉到一旁的被子将俩人一起裹住,然后,终于成功地再也睡不着了。 热。他闭着眼将身上中衣的扣子解了几颗,微微吐出一口气。可是似乎根本不顶用,而且还越发热了,他觉得自己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索性将里衣的扣子也解了几颗。 寤生在梦中感到这个温暖舒适的所在,左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最后找到了一个更温暖的地方。当然她不知道,那是他光裸的胸膛。 胤禛一颗心加剧跳动着,身体里像快要着了火一般。终于忍不住将胸前的那只手握住,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光滑的肌肤。却不小心,碰到了她饱满而又弹性的柔软。他这才突然意识到,隔着各自的两层绢缎布帛,是他们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轰”的一下,体内的火苗瞬间拔高了。令他发出一声难受的喟叹。 寤生在梦中感觉自己似乎抱着一个逐渐升温的火炉,不舒服地动了一下,却并不能摆脱这个将她束缚的火炉,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扯开了中衣和里衣上的扣子,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只是她不知道,昏黄的灯光下,她内着的一层葱绿色的抹胸,就这样若隐若现地展现在了某人的眼前。 胤禛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微微起伏,将她轻轻拉高了些,然后微侧过脸吻上了她的唇。手悄悄滑进了她的里衣,隔着一层薄绢的抹胸,覆上了她饱满的浑圆。 醉梦中的寤生感到体内隐隐的躁动,有一种微微粗糙却又舒服的东西在她的胸上揉捏撩拨,口中的滚烫更是令全身酥麻无力,仿佛若非腰间被什么固定着,自己就要滑下去。她半寐半醒,体内似有一团火燃烧起来,混着未退的酒意令她脑中晕眩的厉害,意识被身体的本能支配着。 “嗯……”好难受……她的手在他的胸前胡乱地摸索,口中不觉嘤咛出声。 胤禛感到手中的茱萸挺立起来,而那弹性的柔软更是令他爱不释手,还有此刻在灯光下她醉梦中浮起春色的表情…… 心中想爱到极点,但终是停了手。 这必须是两情相悦的事,他不能趁着她喝醉酒这样做。她完全相信他、完全对他放心才会在他面前卸下一切戒备,他不能够趁人之危,不能够毁掉她对自己的信任,更不能够让她因为这种事受一点伤。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激烈跳动的心平复下来,努力让体内快要冲破限度的火焰冷却消褪。 轻轻为她扣上里衣的几颗被自己解开的扣子,让她偎在自己肩头,裹好被子,听着她再度沉沉睡去发出的平缓的呼吸声。 这样安静的相拥而眠于他而言依然是一种幸福。大概还能睡两个时辰,他环搂住她,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终于也睡了过去…… 天还蒙蒙亮寤生就醒来了,看着眼前的这副情景,顿时怔住。 “傻了?”近在咫尺衣衫不整的某人对着她扬唇一笑,“睡醒了吗?” 她揉揉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自己是一副衣衫整齐完好无损的样子,可是这个人怎么会明显是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呢?还有,自己怎么会睡到他身上来了的?这貌似是在他的帐中,如果她想得没错,旁边空空的被窝大概是自己睡过的,而这个人大概是一开始就睡在躺椅里的——那么是自己醉梦中跑过来的?然后在他身上发了一回酒疯?!还动 分卷阅读11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手动脚把这位冷面四爷给调戏了?! 噢,上帝,她的酒品何时差到这种地步了?! 胤禛好笑地看着她风云变幻的表情,却并不说话,因为他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寤生苦着一张脸连忙道歉,又慌忙将他里衣和中衣上被解开的扣子扣上,“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我向你保证……”忽然发现自己还趴在他身上,连忙手足无措挣扎着爬起来。 “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她将被子复又为他盖上,“昨天被我闹得一定没睡好吧……真是对不起……” 胤禛在心里闷笑,也不点破,他怕自己一旦说出昨晚真相这人的态度绝对会来个大拐弯,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不说一定还会生闷气的。再说他受这殷勤的待遇也并不觉得多惭愧,毕竟昨晚勾起他的火这丫头起码要负一半责任。 寤生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住,昨晚在自己帐前的记忆猛地浮现在了脑中。咬了咬唇,她穿好外衣,走过来在胤禛额头印上一吻,努力笑了笑,“你多睡一会儿,我回去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昨儿喝了酒,这会儿头疼吗?” 她摇摇头,俯身看着他:“不疼……不要担心我。有些道理其实仔细一想也能想通,我都明白的……嗯,我走了。” 回到自己帐中,一眼就看见小桃穿戴整齐坐在床沿,表情木然。看见她进来目光闪了闪,终是没有勇气与她对视。 寤生在原地立了片刻,去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才走到小桃身旁坐下,低眉看着手里的热茶腾起丝缕雾气,沉声开口:“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小桃咬咬唇,低下头,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绞得发皱。 “皇上强迫你的,对吗?” 半晌,小桃摇摇头,“不,是我勾引皇上……皇上昨晚见这边还有灯光渗出来,以为你还没睡,就过来看看你……然后我就勾引了皇上……” “你疯了?!”寤生转过头看向她,“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还有你跟我说过的话呢?我们要一起出宫去的,你这样还能出的去吗?” “我想了好久了……出去了又有什么用,那么大年纪还有什么指望?要么嫁到山坳里穷一辈子,要么去给稍有点钱的小地主家里做二房……都未必有人要……还不如就在这宫里,一朝得宠,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万一再有个儿子,也就熬出头了……” “你以为在这后宫里生存有多么容易?雅贵人的那个样子你难道没看见?那是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的!” “我知道!”小桃紧紧盯着她,眼圈微微红了,可眸子里却闪着冷冽的光,“可我不是雅贵人,我也不会做雅贵人。她虽聪明,但遇事狠不下心。要在后宫里生存,靠天真善良是行不通的!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 “砰咚……”茶杯滚落到地上,转了几圈,却没有碎开。寤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惊愕无比。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不了解小桃,她所知道的,仅仅是表象而已。这个有着一双水灵灵眼眸的可爱女孩儿,心机竟能如此深沉?! 小桃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寤生,有些事要早点打算的,不然等将来就来不及了……你这个样子,我都冷眼看着,皇上未必肯放你……皇上虽说昨晚喝多了酒,可我知道他是清醒的。不然,男人喝的烂醉的时候,跟女人是做不成那种事的……他明明知道你会回来,却……”说到这里小桃也不禁脸红了,嘴唇嗫嚅了一下才继续道,“却要了我那么多次……我虽然猜不透皇上的想法,可我知道,他其实是做给你看的,是想警告你……你想出宫,想离了他,一辈子都别想……皇上可以容忍你跟四阿哥好,可是皇上不能容忍你飞得远远的……” 随即又自嘲地一笑:“我跟你好似姐妹,又定下过一起出宫的承诺——皇上正好借用我这个身份;而我又正好利用了这一点,于是不用费多大劲就如愿以偿得到宠幸了。” 寤生只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凉爬上脊背,惊出一身冷汗。 “陈殊桃听旨——” 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忽然从帐外传来,接着帐帘就被掀起。小桃连忙起身,拉着寤生伏地跪下。 “宫女陈殊桃,品性淑良,聪慧得体。与工部主事陈玉卿有九族之亲系,令为陈玉卿义女,晋镶黄旗,封熙贵人,钦此——” “谢皇上隆恩。”小桃磕了头,直起身膝行两步,双手接过手谕。 等俩人站起身,又有两个小宫女进来,捧着品级妆奁,对着小桃行了礼:“熙贵人吉祥。” 伺候着小桃换上贵人宫装,小宫女笑着道:“请贵人移步。” 小桃走到犹自怔忡的寤生面前 分卷阅读11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眼圈一红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去了……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说完松开寤生,让小宫女扶着出了帐去。 寤生愣愣地看着轻轻摇摆的帐帘,眼泪终是蜿蜒而下…… 第53章冤家闹腾 九月桂花飘香的时候,康熙的帝辇才回到紫禁城。 自小桃去后,小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冷落,寤生也比从前沉默了许多,越发变得不爱说话了。每天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本分工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去想,索性浑浑噩噩地忙碌着。 有一次闲了整理衣箱,发现小桃的东西还有不少在这里,那件她从南边带回来小桃也只舍得穿过一次的秋香色夹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放在最底下。寤生拿出来看了看,想到她现在已是贵人,大概也看不上了,咬咬唇,又将这衣服放了回去。 “寤生姑姑在吗?”外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寤生掀了帘子出去,见外间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儿,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往屋里探头张望,见她出来,连忙福身行了一礼。寤生微微疑惑:“有事吗?” 小女孩笑着道:“姑姑吉祥。奴才是熙贵人跟前伺候的,熙贵人说她原来在这里还有些东西,让奴才拿过去。” “跟内务府的管事公公知会过了吗?” “回姑姑,已经说过了。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寤生点点头:“随我进来吧。” 将小桃的东西单独整理出来,总共装了两个大包袱。寤生瞅了一眼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宫女:“分两趟吧。” 小女孩咧嘴一笑:“不用,一趟就行了,我劲儿大着呢!”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忘了礼数,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 寤生淡淡一笑:“以后记着。” 小女孩红了脸,忙点头:“是,奴才记住了!”又暗自吐了吐舌头:幸亏这个姑姑不凶,以后再不敢大意了! “我帮你吧。”寤生将其中一个大包袱帮她斜挎在背后,然后将另一个递进她怀里。见她弱小的身躯着实被压得不成样子了,不觉皱了皱眉,“真的可以吗?” 小女孩儿笑得还是那么灿烂,使劲点头:“可以的。姑姑且忙,奴才就告辞了。”还要行礼,被寤生止住了。 望着小宫女略显滑稽的佝偻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寤生微微失笑。抬头看了一眼广袤的天空,转身进屋。 下午闲在屋里做针线,阿福忽然拎着东西来,打开包袱一看,见竟是一个小琉璃缸,里面放着削好切成小块的哈密瓜。 “这是?”寤生惊讶。 阿福笑着道:“这是刚从新疆快马运过来的,爷说拿过来让姑娘尝尝鲜。爷一会儿得了空会过来,说让姑娘准备好茶水。” 寤生点点头:“知道了。” 阿福离开后没多久,胤禛果然来了,轻车熟路地在里屋几旁的椅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将沏好的茶放在他的手边。 寤生笑嗔了他一眼,在与他隔了一张几的椅上坐下,拿起针线又做了起来。胤禛抿了一口茶,见旁边放着琉璃缸,揭开盖子用小竹签子戳了一小块哈密瓜,伸手喂到她的唇边。寤生瞅了一眼,张嘴吃掉了。 “你怎么想起要送哈密瓜来?”她一边绣花一边问道。 胤禛瞧了瞧她正做着女红的灵活手指,“你前一阵子不是说过想吃这个吗?” “嗯?”寤生手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难道又是她无心时候的一句话? 胤禛失笑:“你整天急急忙忙的,不记得也正常。” 寤生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给皇上、太后、还有德妃送过了吗?” 他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着道:“你管的事儿还挺多嘛。放心,我已经都送过了。我刚从额娘那儿过来呢。” “这就好。”然后不再理他自顾自做着针线。 胤禛见白色绢缎上显出一朵粉红色牡丹的雏形,唇边不觉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容:“做完皇阿玛的针线,也给我做做吧。不用做大件儿的,比如绢子、汗巾子什么的就行。” 寤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些东西哪里用得着我做?你府里难道连个做贴身针线的人也找不到么?我整天忙的跟什么似的,如何抽得出空来。” 胤禛便不再言语。半晌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你每天这么劳累,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针下一颤,左手食指被刺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指尖放在口中轻轻抿了抿,也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手上的活儿, 分卷阅读11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就是忙了些,倒并不觉得劳累。” 胤禛眉间一跳,将手上的茶碗搁在几上。靠着椅背,手指轻掸扶手,阖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室内陷入一阵沉寂中。寤生绣了一会儿,觉得额角有些发胀,就将针线活丢到一旁,起身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来。 深秋的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屋中洒下一地金黄。寤生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忽然想等他们都老了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机会像这样静静的坐在一处。 “我……” “我……” 俩人不约而同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胤禛扬唇一笑:“你先说。” 寤生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先说吧。” 沉默片刻,胤禛低柔的话语悠悠响起:“我在想,我们就这个样子,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孩子们的孩子们嬉闹着在我们的腿上爬上爬下……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寤生失笑,随即点头:“听起来不错。”顿了顿又道,“我在想……将来这样的时光或许还有很多……可以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一边听你抚琴,一边看书……” 胤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低叹了一声: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话语间总是在回避着他的话中隐含的正题。他不怕等待,只是怕等到最后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别太累了。”见她点头,掀帘子出了屋去。寤生走到窗前,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不快乐,她知道。 很久没有去想将来会如何,是因为害怕去想,害怕自己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害怕最终会伤他至深。可是如此拖延不给他答复,只会令他越来越不快乐。 那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座天平,一边放着胤禛这个名字,另一边却放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他的快乐。 或许,早点狠下心来抉择,是对他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回到最初的寤生和胤禛,她做她的宫女,他做他的皇子,没有纠缠,没有交集。这样,是不是就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是痛一下,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然后心中的伤口终是会愈合。 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谁会是谁的一辈子。他和她爱已至此,人生早已无憾。 于是放下茶杯,开始收拾东西。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能装的都装在一起。 只是心中似乎被什么绞住,纠缠地钝痛,连呼吸都跟着困难。她捂住胸口喘息了一会儿,稍觉缓解,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过了好几日,这天下午得了闲,正巧在内右门附近遇到阿福,忙唤了他一声,让他稍等,自己回去取了那个包袱来塞进他怀里。 “姑娘,这么一大包东西是什么?”阿福疑惑地问。 寤生淡淡一笑:“给四爷的。你别打开,给四爷拿去,他一看就会全明白的。” 阿福应了一声,抱着包袱往南三所的方向去了。想来胤禛大概在胤祥那里。寤生望着阿福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空荡起来,仿佛突然之间什么也不剩了。咬咬唇,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日暮将临,寤生早早洗浴完,栓了门,呆呆地在桌边枯坐了半晌,才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做起来。 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无端的颤抖,好几次针下都走偏了,针脚也不细密,还扎了自己的手。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女红,熄了灯,扑倒在了床上。 “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竟被一脚踹开。她吓得翻身坐起,就见一个黑影摔了帘子进来,接着只听见“啪!”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了桌上。然后衣领就被揪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寒光湛湛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粗重的喘息声很显然是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盛怒。很久很久过去,她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就被紧紧拥进怀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胤禛的声音低沉沙哑。 寤生暗自攥紧了拳,压抑着心中的纷乱繁复,笑了笑,一派轻松地道:“突然不想爱了。觉得没有意思。总的说来,就是我不相信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你。再说,事实上也没有怎么爱过你,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还是撩开手吧,反正大家都年轻,就当玩了一回。” “……” 耳畔的呼吸声又逐渐加重,身上被他的手臂硌得生疼,只是这些却全然没有心中袭来的痛意尖刺猛烈。她闭了闭眼,仍努力笑着:“四爷回去吧,今后就莫要再来了。” 分卷阅读11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一厢情愿?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抱过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哪一个不比你强?你说的不错,不过是玩玩,我也正好腻了,从今往后就撩开手吧。”他将她狠狠推开,站起身,昏暗的光线下正好瞥见桌上的东西,冷笑了一声,“这些东西你不想要了扔掉即可。爷送出去的,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甩手出去了。 寤生愣怔了许久,慢慢滑进被子里。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果真从来就没有过识人之明,原来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曾看透过…… 心中空空如也,连痛也不剩了,只有无尽的麻木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爬行蔓延。 明天,还是找人来修一下门吧……这是她至此唯一算是清楚的认知……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灯下,帝王批阅完当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李德全躬身进来,将冷掉的茶盏换下,奉上一碗刚沏的淡淡的普洱。 迟疑了一下,李德全微微抬眉,低声道:“皇上,听说四阿哥跟寤生姑娘闹起来了……” “嗯?”康熙抿了一口茶,声音轻描淡写,“闹什么?” “……小六子跟奴才说,他看见四阿哥拎着一包东西怒气冲冲的去找寤生姑娘……好像是俩人要撩开手……” 康熙微怔,随即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年轻人嘛,多闹腾一下有好处,可以释放过剩的精力,有益健康。” 李德全脑后降下三根黑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垂眉顿首:“皇上,寤生姑娘住的正屋的门,好像坏了……” “明儿让人去修,多大点儿事?” “是。” 第54章欠个解释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的比去年要早许多,寤生打开门,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想起来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 已经一个月过去,除了去乾清宫奉茶有时会打个照面外,其他时候都不曾遇见过。即使撞面,俩人也几乎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心照不宣的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心中始终是空荡的,即使每天睡前都会鼓励自己要学会忘记,但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想这是正常的,毕竟无论他如何看她,她对他的心意并未有改变过,突然不在一起了,最初总会有一些不习惯,慢慢也会好起来的。 爱情不能当饭吃。所以这一个月来她每天依然勤勤恳恳地做事,没有出过一丝纰漏。她想起有一次遇到十三胤祥,少年盯着她瞅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心真狠。” 她不置可否地低眉,对少年福了福身,然后默然告退。 甩甩头,抛开脑中有些凌乱的思绪,锁上门去了清茶房。 康熙御门听政结束,召皇子、大臣们去暖阁议事。寤生依然稳稳端着托盘进去上茶,然后低头退出,暖阁门关上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有些严重的咳嗽,她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康熙瞥了一眼捂住嘴咳嗽的儿子,“老四,太医看过了吗?” 胤禛点点头,好容易压抑住,缓了一口气,“回皇阿玛,看过了。只是有些伤风而已,并不碍事。” 康熙颔首:“平常多留心,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见他点头应允,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放回到正题上来。 等到里面的人议完事陆陆续续的出来,寤生进去收拾了茶碗,然后又为康熙重新沏了一碗滚滚的普洱。 康熙在一堆奏折中抬头看了看她,微微蹙眉:“怎么穿这么薄?回去把鹤氅穿上,大红色羽缎白狐皮的那件——朕喜欢看你穿那件。” “是。”寤生淡淡一笑,行礼退了出去。 回屋去换上鹤氅,歇息了一会儿,便复又往清茶房去。 “哎哟喂,怎么一转眼又找不着人了……”大冬天的都穿得厚实,御膳房总管常公公看起来就越发像个硕大的饭团儿了,一眼瞧见她来,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没好气地把手中的食盒塞进她怀里,“德主子身上不好,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熬了燕窝粥,让你送去呢……真是的,一有正经事儿就没影儿了!” 寤生忍着笑,将食盒拎在手上,“知道了,寤生这就送去。” 还未走到永和宫,穿过一个角门,抬眸就见前方不远处斜对面的另一个角门里出来一人,转眸间也看见了她。 “十四爷吉祥。”寤生走到近前行了一礼。 “这是往哪里去?”少年笑着问。 “德主子身上不好,皇上让御膳房的人做了燕窝粥,寤生这就送过去。” 少年唇边的笑容更耀眼了几分:“ 分卷阅读12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正好我也要过去瞧瞧额娘,咱们一起吧。” 于是两人微微错开一步,一前一后的往永和宫去。边走边随便说着话。少年暗自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一袭大红的鹤氅更衬出她晶莹雪白的肤色,越发显得秀美俏丽,宛若那初开的傲雪红梅,不禁赞叹出声:“阿兰穿红的真好看。” 寤生双颊微红,笑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穿红的么?”少年裹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白狐裘,面若皎月,色如春花,比平日更多了几分雍容隽秀。 十四双颊顿时绯红,心中却是欢喜,嘿嘿一笑,忙岔开话题,“我来帮你拎吧。” 寤生摇头:“不用劳动十四爷,又不重。” 两人一路行过,宛若盛雪淡日下一缕温柔的暖风,轻轻卷起飘洒而落的雪花。半路上有扫雪的宫人远远瞅见,慌忙停下低头躬身退至一旁,待二人走过,怔怔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竟连扫帚也忘了拾。 常听人说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如今才算是真的见识了。 宫人正暗自感叹,忽觉脊背一寒。转过头,正对上四爷冷冽的眸子,惊惶间忙伏地跪下,额头磕在雪地上,吓出一身冷汗。直到脚步声越行越远,才颤巍巍地抬起头,看那身裹一袭玄色黑狐裘衣的挺拔男子往刚才那两人所行的方向去了。 寤生同十四刚到永和宫正殿,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心中不免一跳,低眉退到一旁:“四爷吉祥。” “四哥也是去看额娘?”十四望向来人。 胤禛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并未多看二人一眼,径自往前去了。 半晌,十四回头对寤生道:“走吧。” 寤生点点头,跟着十四到了德妃常居的暖阁。宫女早进去通报了一声,这会儿为他们打起帘子。进了屋,就见德妃偎在炕上,身上盖着薄毯,那人已经宽了狐裘坐在德妃下手,同德妃正说话。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行了一礼,自己解了裘衣递给一旁的宫女,在胤禛对面的椅上坐下了。 寤生这才上前行礼,将来意说了,宫女忙接过食盒。德妃笑着道:“快给姑娘看座,上茶。” 也不过略坐了坐,转诉了康熙口谕,便起身告辞。德妃也不便强留,让跟前伺候的宫女送她出去。出屋走了没两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接着是带了点沙哑的磁性声音:“额娘且歇着……咳咳……儿子不能再过了病气来……咳咳咳……就先告辞了。” “瞧瞧咱母子病到一块儿去了……天寒,你也保重,少操心劳累的。还有,今儿是你的生辰,既然病着,就莫要喝酒了。” “是,谢额娘提醒。额娘早点歇着,儿子就先告退了。” 寤生听得心中“突突”直跳,顿时有些不安:那家伙不是一向身体强壮么?怎么还会病成这样?脚下便不由停住,转过头望向不远处从暖阁里出来的人。 胤禛虽也走这边回廊,却仿佛并未看见她,与她擦身而过,往前面去了,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寤生怔怔地看着他冷峻挺拔的背影,在那一瞬间心脏似乎突然复苏一般剧痛起来。她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心神,慢慢往前走。 去御膳房回了差事,就领命回去歇着了。康熙最近国事越加繁忙,再加之天冷,想着她的体寒之症,总怕她冻着,因此自入冬以来每天都让她早早回屋了。 寤生回到院子,见正屋门大开着,心中一惊,想起回来换衣服忘了锁门,第一个反应就是遭了贼。连忙冲进屋,却一下子怔住了——双脚钉在了门口一般,目瞪口呆地望着椅上端坐着的某人。 一个多月来胤禛第一次正眼瞧她,开口第一句是:“爷饿了。” 她回过神,捂住胸口喘息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饿了,上这儿来做什么?这里又不是酒馆。” 胤禛挑眉,一副“我喜欢,我愿意”的霸道无赖样儿,“想吃你上次做的长寿面了。” 寤生心中一怒,干脆不再理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椅上慢慢喝着。胤禛面无表情地瞅了她半晌,长叹一声,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慢悠悠道,“吃碗面还让爷自己动手……什么世道……” “咳咳……”寤生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儿。 不一会儿,小膳房里忽然传出一阵“哗啦啦”、“乒乒砰砰”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什么厨具一股脑地掉在了地上。 寤生闭着眼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放下茶杯去了小膳房。 “让开!”看着摔在地上的锅碗瓢盆,她敢肯定这人百分之百是故意为之。收拾完,仔细净了手,狠狠瞪了这混蛋一眼,“四爷想吃就请去正屋坐着,不要在这儿捣乱!” 胤禛看着她终于一改这一个多月来淡漠的表情 分卷阅读12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而露出令他久违的生气面孔,心中终于觉得满足。见她在盆中装了白面,忙自动去水缸里舀来一瓢清水,“我帮你。” “别一回全倒进去,一点一点的倒。”寤生没好脸色地指挥着。胤禛便听话地将水一点一点的倒进面里,见她用手和面,脸色一变,忙停住了。 “水很凉……” 寤生白了他一眼:“倒水,废话少说。” “你来倒水,我来和面。” “你会吗?”寤生皱眉,“壶里的水快烧开了,那就再等一下,用温水和面,更好吃一些。” 胤禛放下手里的东西,嗔了她一眼:“不早说。”却忽然捂住嘴走到一旁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止住,“我忘了自己还咳嗽……不能过了病气给你,还是下次再来吧。” 寤生擦了手走过去,面色不善地瞅了他好一会儿,终是暗叹一声,再狠不下心肠,拉着他出了膳房,穿过正屋去了里间。 里屋内暖气熏染,为他宽了狐裘,搭在衣架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在他手里:“坐一会儿吧,我去做面。什么过不过病气的,我哪有那么娇弱。”然后也不再理他,自己掀了帘子出去。 做了两碗面,直接端进了里屋去,见那人闭眼靠在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弹,极悠闲的样子。 “吃面。”她将筷子塞在他手里。 “好香……”某人很大方地在桌边坐下,笑着赞叹了一声,然后就开动了。 餍足之后,寤生收拾了碗筷,倒了茶给他漱口,又端来水净了手。然后抓了一把散香扔进香炉里。接着去沏了两碗滚滚的碧螺春。俩人面对面坐在凳子上,中间隔着一张圆桌。 寤生看着茶碗中腾起的雾气,半晌抬眸,见对面的人正凝眸望着自己,袖中的拳攥了攥,努力笑着道:“四爷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我们说过的话么?” 胤禛挑眉:“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已经解释过了。” 胤禛的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可以再说一遍吗?” 寤生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低头看着茶碗中溢出淡香的清茶,“四爷不用消遣寤生。既然已经撩开手,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顿了顿,轻声叹了口气,“我对你的感情也慢慢淡了,你也早腻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既然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既然最终会伤害他,还不如从现在就断了,总好过最终在他心上划过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心中突然变得烦躁,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冷冷地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还未等她回头,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搂住。 “你欠我一个解释。”耳畔传来咬牙切齿的低沉的声音,“真正的解释。收起你那套敷衍之词,真想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不成?” 寤生的心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但却仍然做着挣扎,“不……不是敷衍……不是……啊……你在做什么?!”耳珠忽然被他用嘴含住,湿热的感觉引起身体一阵战栗,令她突然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胤禛热烈的吻沿着她的耳侧落在了她的颈项,熟稔地撩拨着她的敏感,口中却含糊不清地追问,“告诉我……你的解释……”将她紧紧抵在窗前的桌案,不留一丝空隙。放在她纤腰上的手也适力揉捏起来,寤生顿时感觉有些站不稳,呼吸微微急促。 “……你放开我……嗯……混蛋……”身上一阵阵的发软,却被他箍得丝毫不能动弹,更可怕的是,他的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她外衣的扣子…… “说啊……告诉我那个真正的解释……然后放开你……”他的手终于伸进了她的里衣,在她光滑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上流连揉搓着,并似乎还有向下的趋势。颈间的吻却越发变得激烈,吸吮着她敏感之处皓白滑腻的皮肤。 “……不要……嗯……混蛋……放开我……”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肩头的凉意令她恐慌,只是声音却混着喘息溢出,气势就弱了许多。 胤禛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告诉我……就放开你……”热烈的吻从她的颈项移到了她裸裎的肩头。以他此刻的视角,里衣内被抹胸包裹的挺翘的饱满在眼前若隐若现微微起伏。他心中剧跳,闭了闭眼,终于抬起头,将她被剥开的衣衫掩住。 寤生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双颊飞红,声音喘息不定,“我怕……” 胤禛心弦轻颤,将她打横抱起,在床边坐下,紧紧搂着她问道:“怕什么?” 寤生揪住他的衣袍,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半晌哽噎出声:“……我怕……”到最后什么都不能给你。 胤禛心中似有了然的微痛,手轻抚着她的背,柔声低语:“告诉我,你究竟怕什么?” 寤生坐直身体,与他对视良 分卷阅读12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久,最后搂住他的颈,将他紧紧抱住:“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那天我全说的是气话,你不要相信……” 寤生心头微觉一松,在他颈侧印上一吻,低声道:“想知道我怕什么吗?”接着,腰上就被他拧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张嘴咬住了他的耳垂,“……我怕在你后院子里呆久了,会闷死。” 胤禛轻声一笑,心却越发疼得厉害,胳膊不自觉地收紧,似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中去,“有我在,不会闷死。” “是吗……”她轻轻推了推他,凝眸对视,然后闭上眼,主动地用自己如火的樱唇覆上了他菱角分明的薄唇。 胤禛向后微仰:“我着凉了,咳嗽……唔……”话音未落就被某人蛮横地吻住了。 ……激烈的相吻令俩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火热的舌互相追逐纠缠。心神荡漾,意识仿佛要被体内腾起的火焰烧毁。 “嗯……”动情的娇吟不自觉地于唇齿间溢出,这才令她微微回神,忽然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被他压倒在了床上。 胤禛用唇堵上了她的双唇,激动的亲吻渐渐变得温柔体贴,令她不自觉地沉溺进去…… “以后不要再气我……”他直视着她水光盈盈的双眸,轻喘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暗哑。“不要再突然间做出这种仓促的决定。” 寤生的双臂环上他的颈项,眼中一片朦胧的水光之下,隐隐跳动着深沉复杂的微芒:“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要欺骗我。” 第55章脂粉事件 “啊——”忽然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俩人转头向里屋门口望去。就见那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十七用手紧紧捂住嘴,瞪圆了双眼;旁边的小十八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瘪着小嘴,胖乎乎的小拳头攥得死死的,闪着一双泪眼望着他们。 床上的俩人对视一眼,寤生的脸颊顿时绯红一片,赧然地将头转向床里。胤禛掩好她那已经被自己拉至肩头的衣衫,将她拉起身按在怀里,看着那两个小孩,微微蹙眉:“你们怎么进来了?” 小十八听到这声询问“哇——”的一下哭出来,小腿蹒跚地扑了过来,拳头用力砸在胤禛身上:“呜呜呜……四哥欺负小姐姐……四哥坏人……呜呜呜……坏人!坏人!呜呜呜……” 十七这才回神,一看差点没吓破胆子——四哥也能打?!慌忙冲过去拉开了大哭的小十八。 寤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胤禛则哭笑不得,对着十七斥道:“进来之前为什么不打声招呼?” 十七小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见寤生这里门开着……小不点儿又闹着要过来玩……后来听到里面有、有、有……动静,小十八就自己冲了进来,我跟着进来,就……四哥,小不点儿他啥都不懂,你别怪他,要罚就罚我吧……” “出去。”胤禛命令。 “是,是。”十七连忙拎着大哭不止的小十八出去了。 “呜呜呜……坏人!坏人!欺负小姐姐的坏人!呜呜呜……”小十八的哭喊声在院外越来越远。 寤生从他怀里抬起头,极不好意思地一笑,想要挣扎着下来,却被这人又紧紧搂着。 “别动……”胤禛嗔了她一眼,将她衣裳上解开的扣子依次扣好。握住她的手,发现刚才暖热现在又变得冰凉,眉间不觉蹙起:“你这体寒之症,有让太医看过吗?” 寤生倚在他的肩头,微微一笑:“我刚到御前的时候皇上就让太医给我看过,吃了好几副药,总不见效。后来见并无大碍,就没让我再受那岐黄之苦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男子若有体寒的病症倒没什么,女儿家就不同了……”胤禛攥了攥她的手,眸底溢出一丝忧虑,“你的底子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这个病,我是怕将来……” 寤生失笑:“你啊,就会瞎担心……我还会功夫呢,身体挺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娇弱?倒是你,看起来这么强壮,怎么会伤风着凉?” 胤禛抿唇一笑,忽然将脸转向一旁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寤生忙抚着他的背心,有些担忧,“我给你倒杯水吧!很难受吗?” “不用……”胤禛缓了口气,对着她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就是嗓子突然有点不舒服……”见天色不早,他摸了摸她的头,“我得回去了。” 寤生点点头,站下地,笑着将他拉起来,为他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虽然是生辰,但也不要闹到太晚了,兄弟们喝酒也要有个限度,你少喝几杯,别又闪了汗。” 胤禛失笑:“知道了。你怎么也变得啰嗦起来?” 寤生拿了狐裘为他穿好,本要送他,被他强行止住,又一脸严肃地嘱咐了她好些话才走了。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窗外,满心的 分卷阅读12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情绪终是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她还是不够狠心,还是不够决绝。看着茶碗中凉掉的茶水,她无比泄气地想:是不是应该顺其自然才对?今后的事还是不要想太多吧,她要让自己变回从前那只鸵鸟。 冬去春来,时间在指缝间悄悄溜过。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康熙四十五年初春,帝王巡幸畿甸回来,驻南苑,回京后住进了畅春园,直到孟春时节宫中选秀,才又回到紫禁城。寤生原本跟着康熙在外那两个多月同胤禛也仅仅是在畅春园时偶尔奉茶才能见上一面,如今虽说回到皇宫,那人却倍加繁忙起来,见面仍是很少,有时遇上了也说不到几句话。 她忽然想起此时距离一废太子也不过还有两年多时间,那些皇子阿哥们暗地里在忙些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这日傍晚奉命去北五所的古董房取东西,路过御花园。转过一座假山,忽然见那厢桃树下站着一位女孩,左顾右盼,澄澈的眸光灵动流转,模样极是清雅秀丽,只是面上隐隐有焦急之色。 寤生见她眼生,再看她衣着举止,料到必是这一届的秀女。那女孩转眸间也看见了她,脸上顿时一红。寤生微微觉得好笑,走到她面前,柔声问道:“姑娘是在等什么人么?”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寤生暗自将她打量了一下,淡淡一笑,“我叫寤生,请问姑娘芳名?” 女孩见她是个和蔼之人,刚才的局促也消退了些,眸中光彩闪耀:“我叫兆佳·梦筠,是来选秀的。姐姐是这后宫里的人么?” 兆佳?寤生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我是御前宫女。”顿了顿又笑着道,“姑娘是在等十三爷?” 女孩的脸颊顿时绯红一片,面上却满是惊讶,支吾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寤生见她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极是可爱有趣,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故作沉吟状:“是他告诉我的。”中国的文字就是这样博大精深,简单的一个“他”字,就增添了很多类似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 “他?”女孩面色微变,“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你跟他……” 寤生仿佛没注意她有些发白的脸色,以及话语间流露的狐疑和担忧,仍是微微笑着:“嗯,我们很好。我常常受他照顾,他是个好人。”好吧,她不否认是故意想给胤祥那家伙找麻烦,谁让他上次对自己语气不善来着。不过,她说的可也都是实话啊! “小筠!”清越的声音响起,胤祥喘着气跑来,“让你久等了。”转眼看见寤生,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寤生也在……你们怎么……” “胤祥,你怎么认识这位姐姐?”女孩皱着眉看向胤祥,显然在忍耐着怒意,但语气中仍透出极好的涵养。 胤祥扬唇一笑,看了寤生一眼:“我们很早就认识啊。”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俊逸的青年双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眸中透出浓浓笑意,“因为一个误会认识的,那时肯定吓着寤生了。不过我们现在关系很好。”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女孩说的。 女孩见那俩人眸光交递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咬咬唇,瞪了胤祥一眼,眼圈却不禁红了:“我知道了。可是你不该骗我!”说完转身就走。 “哎……小筠……”胤祥怔忡地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片刻后转过头望向寤生,一脸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寤生轻笑出声:“你问我,我问谁?你得问问你自己啊!快去追吧,人家正在生你的气呢!” 胤祥瞅着她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哭笑不得地手指着她点了点,咬牙切齿地半天憋出一句话:“你真是……太坏了!”然后一拍额头忙追了过去。 寤生笑看着那对年轻璧人的身影,顿时心情大好,不再停留而去。 康熙四十五年选秀结束,帝王为十三阿哥胤祥和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梦筠赐婚。不久择定吉日,俩人在胤祥新建起的府邸完婚。 在这之前寤生同凝香又易装出宫闲逛的时候就提前去京城玉器店定制了一对玉璧。翠玉,水头很好。因为凝香不小心露出了一块八贝勒府的腰牌,所以价钱就很便宜了。胤祥新婚之日,寤生拜托胤禛将这对玉璧送给了新人,还让他捎上自己亲手制作的一张写着祝福之语的贺卡。 几日后她收到胤祥带来的信笺,是梦筠写的,字里行间透出发自内心的真诚,寤生很是感动,将这信仔细收藏起来。 这些东西虽然平常,于她而言却是这个世界渺如尘粟的稀有之物,宛若一线甘泉,暖化她心底某处冰封已久的寒凌。 这日上午乾清宫奉茶时遇到胤禛。等暖阁议完事,那人悄悄告诉她下午得了空会去看她,毕竟俩人很长时间连在一起喝杯茶 分卷阅读12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工夫都没有。 傍晚寤生回到住处,就去小膳房烧了水,最近新出的龙井,胤禛一到春夏时节是最爱的。 然而等到太阳落山,烛灯初掌的时候那人连个影子都没出现。寤生一页书都看不进,去门外望了几回,也不见他来。 她皱眉叹了口气,按下心中隐隐的焦灼,眼见暮色降临,但想着他从来是守信用的,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转念又觉得自己过于担心了——他那个人,是从不需要别人担心的,只要相信他就好。 心渐渐宽了,回屋复又坐在灯下看起书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敲门声。寤生起身去开门,见门外果然是姗姗来迟的某人。 “抱歉,来迟了。”胤禛一边道歉,一边掀帘子进了里屋。 好象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儿。寤生微蹙了眉,去为他沏了一碗滚滚的茶来,嗔了一眼悠然坐在椅上的某人,“喝酒去了?” 胤禛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在她脸侧轻轻吹了口气:“原本早就得了空,结果有人生辰,去喝了几杯酒就过来了。” 寤生忽然脸色一变,在他胳膊上嗅了嗅,沉着脸拍开他的手,起身去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针线做起来,不再理他。 “怎么了?”胤禛微怔。 寤生正眼也没瞧他,低眉绣花。 “到底怎么了?”胤禛起身到她身旁,弯腰搂住她的肩,凑近瞅着她,“怎么生气了?谁惹着你了?” 寤生背过身去,“应该不会只是喝酒吧?”语调极平淡,却透出一丝冷意。 胤禛看着她冷淡的侧脸,有点懵:“真的只是喝了几杯酒,不然还能如何?” 寤生心头一怒,起身离了他,到几边的椅上坐下,冷笑道:“喝花酒?” 某人闻言顿时恍然,抬起胳膊仔细嗅了嗅,好像是有点脂粉味儿,心想这丫头的鼻子倒是很灵。面上却挑了挑眉,唇边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在几边另一张椅上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唔,差不多是。” 寤生胸中一滞,不再看他,冷冷地道:“出去。我不认识你。” “你真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滚出去。” “好几个月没好好说句话,见了面就这态度?” 寤生扭过头,一言不发。片刻,就听见重重搁下茶盏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以及外间的开门关门声。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气恼地抹了泪,起身出去栓了门。 回里屋坐在床上,越想越气,泪水就怎么也止不住,最后竟不自觉呜咽起来。可是翻遍床上也找不见一块帕子,越发气得狠了,抽泣得更是厉害。正用袖子擦着眼泪,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浅绿的绢子,她想也没想拿过来就用,哭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抬眸看向凭空出现的人,怔住了。 胤禛在她身旁坐下,扯过绢子为她擦尽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怎么就气成这样了。玩话你也信?我怎么可能去喝花酒。” “那你身上的脂粉味儿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四爷改开脂粉铺子了?!”寤生瞪着一双泪眼瞅着他。 “唉……你呀……”胤禛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盒,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寤生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打开一看,见竟是一盒妆粉,白中透出几分纯净的晶莹,一股淡淡的清香浮动萦绕,“这是……” 胤禛用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敷抹在她光滑白净的脸颊上,微微一笑:“这是用蔷薇露和珍珠粉制成的……花了我好久的工夫,看起来还不错。”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更小的白玉盒子打开,递到她眼前,“还有这个胭脂,也是我制的。将紫茉莉拧出澄净的汁子,混着花露蒸成的……虽然是第一次试着做,竟还挺好的。” 寤生心神震动,默默接过,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却湿热了。 “我知道你不爱这些。可是女儿家总还是要用脂粉的。”胤禛将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我又不喜欢看你用别人送的……”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还在生气,就将她手中的东西收起放到一旁,揽住她的肩,柔声劝道,“是我的错,早知道你会为这个白白生这么大的气,就不该跟你玩笑。”这丫头竟然连他轻易的一句话都相信,真是个十足的傻瓜…… 寤生忽然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哽咽出声,“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 “怎么又哭了?”微侧过脸,他看着颈边低泣的人,心神一漾,柔软的吻就落在了她被泪水沾湿的长睫上,“别哭了……”每次看见她哭,他的心就微微犯疼。 分卷阅读12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听出他话中的担忧,忙擦了泪,努力绽放出一朵笑容,“嗯,我不哭了……”抬手搂住他的颈,额轻抵在他的肩头,闷闷地道:“……谢谢你自制的脂粉,我很喜欢。” 第56章鱼与熊掌 几日后是德妃的生辰,太医报告说德妃风寒已愈,康熙很是欣慰,晚膳时分便移驾永和宫。寤生自是奉命随侍伺候。 到了摆宴的暖阁,因早有宫人通报,一进去就见地上跪了一片,全都规矩地低头伏身——除了俩个看起来三岁左右的粉嫩小男孩儿好奇的歪抬着头看过来。康熙微微一笑,示意平身。 寤生这才看明白,三家人似乎都到了——胤禛一家,十四一家,还有十三同他的嫡福晋兆佳·梦筠。感觉有几道视线射过来,她默然垂睑,面无表情。 康熙入了座,众人才敢依次坐下。德妃自是坐在帝王下手,笑着道:“皇上,今儿是臣妾的生辰,所以让老四、老十四还有老十三把各自的福晋、侧福晋,以及孩子们都带来了。” “很好,人多热闹。”康熙颔首,望向长桌最末端坐着的两个刚够露出头的小男孩,不禁笑问,“这两个小家伙哪个是弘时,哪个是弘春?让他们自己说。” 俩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咯笑起来。其中一个扬起小脸,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自豪地指了指自己,大声道:“回皇玛法,这个是弘时!”另一个粉嘟嘟的小家伙便学着他的样子也指了指自己:“回皇玛法,这个是弘春!”顿时惹得众人想笑又不敢大笑,就连康熙也是忍俊不禁。 那个孩子大概就是去年她见过的那个,因为孩子身旁坐着的那个女人她还记得。寤生望向一脸天真懵懂的弘时,孩子可爱调皮的动作令她的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康熙笑着道:“俩个小家伙都很聪明。”然后又看向另外两个规矩坐着的孩子——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端庄秀丽;另一个小男孩大约六七岁,已经微微显出俊美的身形。“这是司荷与弘昀了?” 德妃笑着道:“正是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不出意外,这俩个孩子的面容继承了胤禛和弘时的母亲——李侧福晋的大部分优点。看来李氏在府中果然得宠。寤生眸光盈盈一转,不着痕迹的在胤禛脸上瞥过,唇边似笑非笑。胤禛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看向她,回以一个看似不怀好意,实则温柔如水的笑容。寤生连忙移开视线,垂下了眼睑。 用完膳,漱口、净手后,康熙端起茶喝了一口。寤生等帝王放下茶碗,便走到椅后为他轻轻按揉起肩膀。康熙同众人难得的话起了家常,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愉悦热闹。 只是这样其乐融融的情景与她仿佛隔着一个世界,那种家人之间才有的温暖离她太遥远了。她只有此刻保持左耳进右耳出,才能忽略那突然袭来的思乡之苦。 衣袍忽然被什么揪住,回过神,才发现一屋子人的说话声小了些,好几双眼齐望过来。她低头看去,见竟是弘时拽着自己的衣服,笑呵呵地扬头望着自己。 寤生疑惑地眨了眨眼,那孩子用奶声奶气的稚音对康熙道:“皇玛法,弘时想要她陪弘时出去玩……”接着另一个小屁孩也爬下椅子跑了过来,一样揪住了寤生的衣服,对康熙道:“皇玛法,弘春也要……” 康熙失笑,抬手拍了拍寤生的手背:“去吧。” 寤生行了礼,在众人的目光中被俩个小孩儿拉着两只手出了屋去,害得她直想寻个地缝消失掉。 “姐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树?”弘时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回廊外的某处。 “那是玉兰树。” “我知道,我知道!玉兰树上开着玉兰花!”弘春邀功一样抢着回答,摇了摇她的胳膊,“姐姐、姐姐,我说得对吗?” 寤生看着他亮晶晶的大眼忍不住笑起来:“嗯,弘春说的很对!” “姐姐,咱们过去玩……” 到了玉兰树下,弘时抓着她的手,眨了眨眼:“姐姐抱我,我要看看那朵花。” 寤生便弯腰将他抱起来,笑着道:“好看吗?” “真好看!”弘时微微凑近闻了闻,“好香。”然后伸手将那朵花给摘了下来,转过头对着寤生咯咯一笑,将那花小心地插在了她的发间,然后欢呼地鼓掌:“姐姐好香!” 弘春抱住寤生的腿,急道:“姐姐、姐姐,我也要闻!” 寤生便将怀里的弘时放下,自己蹲下来,弘春就扑进她怀里,也微微凑近那朵花深深一嗅,笑着道:“哇,姐姐真香!” “是吗?弘春和弘时也很香哦!”寤生搂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也故意嗅了嗅。逗得俩人“咯咯咯”的笑起来。 转头见那厢众人已经 分卷阅读12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随着康熙出来,忙牵着俩孩子走过去。康熙笑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寤生挺受孩子欢迎。” 她扬唇一笑:“回皇上,孩子们都挺好玩的,寤生也挺喜欢他们。”余光瞥见李氏瞪了自己一眼,而那拉氏则仍是那副端庄微笑的表情。 俩个小屁孩儿在自己阿玛和皇玛法跟前到底要乖许多,寤生跟着康熙离去的时候,两个孩子被各自额娘牵着,眨着闪亮清澈的大眼一直望过来。 回到乾清宫,也差不多到了康熙每日午休的时候。寤生奉命回去歇着了。简单地用了膳,便倚在床上,却连一丝困意也没有,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那欢乐愉快的情景,到底觉得有些没意思起来。 他们总是一家人,而自己却是这世界一个多余的存在。这是令她无法不想的事实。 无力地躺下去,脑中越发恍惚,第一次她想知道自己来到这世界的真实意义。好像,根本没什么意义…… 半寐半醒间感觉有什么盖在了身上,猛然惊醒,睁开眼却看见胤禛坐在床边正凝视着她,手轻轻握着她的手。 见身上盖着薄被,她扶了扶额头,声音有点沙哑:“我忘记栓门了?……你怎么来了?” “想看看你,这会儿正好无事,就过来了。”胤禛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睡吧,我守着你……” “哦。”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连忙闭上了眼,翻身向里不再理他。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被握住的手传来一阵微微的疼意,然后手上一空,脸侧触到一个轻柔温软的东西。接着就听见他起身时衣袍摩擦的窸窣细响。 寤生转过头,看见他往门口走去,挺拔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落寞,她心头一酸,起身下床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连鞋也顾不上穿。 胤禛身体一僵,一动未动任由身后的人将脸贴着自己的背。 “胤禛……”泪悄悄落下,沾湿了他的衣袍,寤生不自觉地收紧手臂,唇间低吟重复,“胤禛……胤禛……” “怎么了?”他轻轻地问。 寤生在他背后蹭了蹭,“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名字……” “傻瓜……”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着,柔软的吻落在她的发上,“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唔,没有。”双臂环着他的腰,她偎在他的肩头,闷闷地回应。胤禛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目光却无意中落在她床边的鞋上,眉间顿时一蹙,推开她低头看了看。 “怎么赤着脚连鞋也不穿?”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拦腰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扯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手伸进薄被中握住了她的双脚。“好冰……”他的脸沉下来,冷厉的眸子盯着她,双眉紧蹙,“怎么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寤生被他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心道:果然是冷面四爷……便有点不敢看他,垂下眼睫支吾着:“对、对不起……刚才心里不知怎的一急,就没顾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胤禛看着她失措的表情,眸光不觉柔和下来,只是仍蹙着眉,缓了一下语气道:“以后若再忘了,小心爷重重地罚你。” “知道了……”寤生感觉到双脚被他的手指摩挲着,难受无比,蹙着眉半撑起身子,“好痒……停手……” 手下是嫩白滑腻的皮肤,胤禛的手指纯粹是无意识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她双颊微红,樱唇半启,颦眉轻喘的模样,心湖瞬间荡漾:这丫头还真敏感……手下却越发不怀好意地撩拨起她来。 寤生蹬了蹬腿,谁知竟被这人牢牢抓住脚腕,只能任其所为。脚心传来的触感令她难受燥热,眸中顿时涌上了一层水光,委屈地直想哭,“你又欺负我……快放开我……啊……”身子却无力地倒了下去。 胤禛停住手,但仍然握住她的玉足,软语威胁:“这是小惩。以后若再忘了,会比这个还难受。记住了没?” 寤生忙泪眼朦胧的点头:“记住了,我以后再不犯了……” 胤禛感觉着她的脚已经暖热,这才放开,挪到她跟前坐着,忍着笑意为她掖好被子:“快睡吧。” 寤生翻起身,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都怨你要来打扰,哪里还能睡得着?再说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清茶房了。”然后又推了推他,“四爷快去做您的事儿去吧,何苦跟这儿浪费工夫?!” 胤禛爱极了她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将她扯进怀里狠狠强吻了一通,这才放开快要窒息的她:“嗯,是该走了。” “你……混蛋……”寤生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只恨得牙痒痒。 …… 夏季到来的时候,没有 分卷阅读12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悬念地又随驾去了蒙古大草原。草原的夏天最是惬意,寤生骑在马上忍不住唱起歌来。 胤禛推了头一天的狩猎特地陪她,这会儿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上望向与自己并辔而行的人,失笑道:“你这唱的什么?”寤生今儿着了一件大红的轻便骑装,更衬得她面容俊俏,肤色雪白,骑在白马上尤其多了一份英姿飒爽的感觉,令某人总觉得看不够。 “草原的歌儿啊!”寤生笑睨了他一眼,“四爷没听过么?” “别人听见过你唱曲子么?”胤禛答非所问。 “没有。”寤生微怔。 胤禛扬唇轻笑:“那再唱一首给我听听。” “你还想听吗?”寤生眼眸一转,笑意灿然,“这样吧。你在心里数三百下,然后追我,若是追上了,你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 胤禛勒住马,“好。” 寤生转过头,咬着牙举鞭使劲抽在马背,“驾!”白马撒腿狂奔起来,绝尘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她感觉自己快要腾云飞起,还能闻见旷野青草的香味,甚至是——自由的味道。鞭子越发用力地狠狠抽下,白马似乎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意,奔跑地更快了。 胤禛在心里数到二百下的时候看着前方那个小点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寒意袭上心头,双眉紧紧拧起。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策马狂追而去。 第57章谈婚论嫁 寤生一路狂奔,离驻地越来越远,路上还遇见一些赶羊的牧民,以及零零散散的帐篷,身后隐隐能闻见追来的马蹄声。 俩人的动静儿惹得不少牧民从帐篷里钻出来,扬首观望。有些年轻人看见两人一前一后策马狂奔兴奋地欢呼起来,甚至吹起了响亮的口哨。更有一些身材强壮的中年牧民,对着后面的胤禛使劲挥手,用蒙语大声喊:“加油!小伙子!” 胤禛沉着脸,紧紧盯着前方的一袭红衣:该死的女人!是想离开他吗?!那种冷然无情的背影是他第一次见到,看着她每次都狠狠下手抽向马背,他的心几乎跌入了谷底。 再往前是一片人烟稀少却更加开阔的草原,寤生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近了。她说不清此刻心中复杂的想法,似是失望,又似是满足。那一刻她终于认识到:或许这一生,她都将逃不出他加给她的爱情的樊笼。 白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她望向身旁已经追上来的男人——他的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寒光,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盛怒。还未等停下,胤禛手撑马背猛地跃起,扑过来抱住她滚落下马,向另一侧的草地上滚去。 “啊……” “见鬼的女人!”翻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住,胤禛将她死死压在身下,喘着粗气,瞳中寒光湛湛,“你想往哪里去?!你想离开我?!” 寤生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脊背一阵发凉,大气也不敢出,身体却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只是她这样的反应彻底激怒了胤禛,齿间磨出咯吱的响音,“默认了?你竟然想离开我?” “不……唔……”刚张开唇就被身上的人狠狠吻住,唇上立刻传来一阵疼痛,那人竟然在啃咬着。紧接着,唇上一轻,他盛怒的吻落在了她的颈项上,蛮狠地啃咬吸吮。 “啊……痛……”寤生难过地挣扎起来,使劲想推开他,却换来更多的疼痛。她的推拒令胤禛越发地怒不可歇,手上猛地用力,只听“嘶——”的一声,上衣就被撕开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不要……混蛋……”寤生的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那人的唇齿落在了她半裸的胸前,“啊……放开我……你这个流氓!混蛋!”她只能死命地挣扎着。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离开我?”胤禛抬起头狠狠地盯着她,一手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揉捏着,面若寒霜。 寤生发缕散乱,整个身子陷在青草中,被蹂躏过的双唇红艳非常,水色迷离的眸中却难掩恐慌和愤怒,“混蛋!放开我……” 在腰间揉弄的手突然一用力,顿时引得她惊叫一声,泪水顺着眼角滑下,唇却再一次被他的温软激烈地吻住,将她的呜咽声堵在了喉间。 唇间是混着怒意与烈火的亲吻,手下柔软的触感令他疯狂,呼吸也越发粗重。他带着薄茧的修长白皙的大手从她柔韧的纤腰一路揉搓着上移,最后隔着一层薄绢的鹅黄抹胸覆上了她胸前挺立饱满的浑圆。 寤生瞪大了眼,泪水涌出的更多了,然而口中火热纠缠的舌以及他手下所经的敏感之处却在她体内点起了如火的躁动,身体不受控制的在他的揉弄下战栗起来,并且一点一点的绽放。呼吸顿时急促不稳。 “嗯……不要……”吻 分卷阅读12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再一次落在了她的颈间,比刚才稍微显得温柔体贴了一些,令她浑身酥软无力,心中惶惑,只能在唇间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嗯……不……求你……” 这动情的呻吟令胤禛只觉得全身的火都被挑起,手中饱满弹性的感觉更是令他迷恋,察觉到那已经为他挺立绽放的茱萸,他的心中一阵欣喜。 “不准离开我……永远都不可以……”他稍稍离开她的唇,注视着她水色迷蒙的眸,喘息地命令,俩人的唇瓣在这个样子仍然能有意无意的触碰在一起。 “……我没有……嗯……混蛋……放开我……不要……嗯……这样对我……”寤生处在完全被动的状态,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娇喘连连。 “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胤禛手下的动作并未停止,只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甚至宛若带了一丝蛊惑。唇一点一点在她温软艳红的唇瓣上触碰。 “嗯……我答应你……”寤生胸口起伏,混着怒意的情动表情令他爱到发狂。 于是他的唇再一次覆上,只是变得比刚才柔软了许多,火热的舌与她的纠缠不休,扫过她口中每一处,而手却在撩拨捻弄着她最敏感的那一点。 “嗯……”寤生脑中一阵阵的晕眩,怒意无故散去,袭上来的是一片盖过一片的情潮,浑身如同触了细电一般酥麻难耐,双颊浮现出诱人的酡红。就连露出的皮肤竟也隐隐泛出一层淡淡的粉红。 唇轻轻离开她的唇,胤禛的眸光已经变得如水一般温柔,定定地凝视她,唇边绽放出一朵含情脉脉的笑容,却又似乎带了一丝邪气,声音暗哑低沉,“寤生情动的样子,真美……真香……” “混蛋……嗯……停手……”寤生无力地闭上眼别过头,脸颊却红的更厉害了。 胤禛凑到她的耳畔,手下并未停止,不怀好意的低语:“丫头的身子真敏感……” 寤生浑身一颤,“流氓……你再不停手……嗯……以后就别想再见到我……呜呜呜……” “别哭……”胤禛只是想惩罚一下她,没想过会把她弄哭,更何况还哭得这么伤心。有点心慌无措,为她擦掉眼泪,又连忙掩好她的衣衫,将被自己扯开的扣子扣上,忽然发现她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撕坏了,扣子也掉了几颗。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确实是有点失控。“对不起……”忙从她身上翻下,将犹自抽泣的她打横抱起来。感觉到怀中颤抖的身体,心中微微泛疼。 将她侧放在马背上,扶着摇摇欲坠的她,自己也忙翻上马背,紧紧圈她在怀里,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低头凑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刚才骑马那么快,腿上疼吗?” 寤生软软地偎在他的胸前,闭眼懒懒地道:“有点……” 胤禛扬唇一笑:“那我是不是该说‘活该’呢?” 寤生瘪瘪嘴,低眉不语。 “回去后我让人把活血化瘀的膏药给你送去。记得晚上抹。”胤禛宠惜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低柔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寤生抬眸瞪向他,委屈地眼泪再一次流出来:“你每次都是这样!欺负完了再给颗糖!我是不是就该被你欺负?!就该被你非礼?!你这个混蛋!流氓!”接着就挣扎起来,“你放我下去!我不想跟你骑一匹马!” 胤禛的耳膜被震得鼓鼓作响,眉间扭曲了一下,将她紧紧箍住,生怕她掉了下去:“好了好了,是我不对,等回去了,我再让你欺负回去好不好?到时候,你想怎么非礼我都随你!” 寤生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谁稀罕非礼你?!非礼你这种人有什么意思?!我与其非礼你,还不如非礼太后家的小白……唔……” 胤禛用唇堵住了那张可恶的小嘴,一手在她腰间敏感的地方揉弄,顿时又将她吻了个七荤八素,直到她再一次软倒在他怀里大口喘气,再没力气骂他了。 “呵呵……驾!”某人得意的扬鞭策马而行,同时将身前的人紧紧拥住。吹一声口哨,落在身后的白马嘶鸣一声,扬蹄追了上来。 “混蛋……”寤生窝在他温暖的怀中,嘀咕了一句。 等到俩人离开许久,在远处变成一个小点消失掉。刚才那片草地不远处的小草坡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哨音。不一会儿,自远处另一方奔来一匹通体枣红的骏马。 马儿奔到小草坡旁停下,接着从草坡后站起来一个人——他年轻高大,身着一袭蒙古贵族的衣饰,身姿挺拔如山。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一抹邪气的笑意。 男子走到骏马跟前,安慰地拍了拍马背,马儿亲热的低头凑过来舔了舔他的手。他翻身上马,目光望向那俩人消失的方向,手理着马鬃用蒙语笑道:“我亲爱的阿来夫,看见没有?不到两年时间,她就比咱们草原上最美丽的其其格还要娇艳! 分卷阅读12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还有她的声音,在男人身下的声音,简直比黄莺还要美妙!咱们的王公、使节大概已经去了,走,阿来夫,该跟着你的主人去看看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了!驾!” …… 寤生被胤禛送回自己的帐篷,将身上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一件衣袍,发髻也梳理整齐,庆幸那混蛋至少没在自己颈项上留下什么痕迹,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将他骂了一顿。 小六子来报说皇上宴请蒙古各旗各部落的王公贵族的篝火晚宴已经开始了,让她前去侍候。寤生连忙答应一声,跟着小六子往前头去了。 宴会刚刚开始,众人还是一人一几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刚刚烤熟的香喷喷的猎物,各自手上拿着匕首割肉而食。寤生正跪坐在康熙身侧端着酒壶为他斟酒,忽然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喀尔喀策凌台吉到了!” 康熙笑道:“快请。” 寤生瞥了一眼右手空出的一席,心道这人的地位看来在蒙古族中还不低呢。刚放下酒壶,就见一个身材挺拔的英俊男子走过来,到康熙面前郑重的行了一礼。待到康熙示意他免礼并赐坐后,这人才退到一旁的空位坐下。 这个人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寤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男子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如猎鹰一般的深邃目光扫过来,令寤生心中顿时一惊——这人不是那年的蒙古使节么?好像是叫阿古拉来着。原来他竟是策凌台吉?! 那就是说她当年用雪球把一位蒙古台吉给砸了?寤生忙收回视线,感到脑后滚下一滴冷汗。 下人在策凌面前的几案上摆上新烤出的丰盛的猎物,同时为他斟满酒。康熙端起酒杯笑道:“来,大家干了这杯。”喝尽后,帝王似笑非笑地望向策凌,“朕若没记错,前年腊月,策凌装成使节已经去过北京了。” 策凌扬唇一笑,同样用满语道:“皇上,策凌当初实在忍不住想去富饶繁华的京城瞧瞧,就想出了那样一个办法,未来得及对皇上说明,还请皇上宽恕。”同时抬起右臂放在胸前低头行了一礼,表示歉意。 康熙不置可否地一笑:“策凌对那次京城之行可有什么感想?” 策凌唇边的笑容越发深了:“回皇上,京城很繁华,很美丽,尤其是京城的女子,更是美艳非凡。”他如鹰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康熙身侧的寤生脸上掠过。 蒙古王公的对面坐着众位阿哥,寤生瞥见策凌正对面的胤禛眉间若蹙,微眯了眼,冷凝的眸光似乎将策凌的一切举动洞悉眼底。再向他下手瞥去,就见老九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老十一副恍然的神情,而十四显然是在忍着怒气,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酒杯。 康熙显然也将策凌的小动作看得明白,面上却并未在意,只很自然的将话题引开去。整个席间顿时比最初还要愉快热闹,一时间觥筹交错,言谈甚欢。 宴会进行到最后,不知怎的就说到联姻上去了。策凌放下酒杯,再次对康熙行了一礼:“皇上,策凌有一个请求。希望我喀尔喀能与大清结为秦晋之好。” 康熙笑着点:“这想法甚好。” 策凌微微一笑,继续道:“策凌看中了大清一名女子,在此请求皇上能够割爱,策凌必将以我喀尔喀最隆重的礼节迎娶这名女子。而这位女子也将成为我喀尔喀草原上最尊贵的女主人。” 康熙面上是一副颇感兴趣的表情,只是唇边却溢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哦?不知是朕的哪位公主可以得到喀尔喀台吉的如此垂青?” 策凌笑着道:“回皇上,策凌看上的女子大概并非公主,她就是此刻正在皇上身旁侍候的人。”随即,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望向正在为康熙斟酒的寤生。 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席间一阵惊呼骚动。那些蒙古贵族们的目光大刺刺地射过来,有的交头接耳,有的点头附和;对面的阿哥席间更多的却是愤怒——十四若非身旁的十三拉着,差点就要将手中的酒杯砸过去,而十六则几乎是将旁边的小十七整个抱住,老十到底沉着些,只瞪着策凌就差没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只有胤禛仍是冷冷地盯着策凌,一动未动。 相比较而言,大概最镇定的,反而是寤生本人了。除了刚才听到策凌的话令她正为康熙斟酒的手抖了一下外,所幸并未洒出一滴酒来。只是放下酒壶后,情不自禁地朝康熙身边挪了一下。 康熙悄悄握了握她的手,对着策凌淡淡一笑:“能得到策凌台吉的青睐是这丫头的荣幸。只是这丫头只不过是朕的御前宫女,身份低微,不若朕的公主更有资格嫁与台吉。策凌文武双全,英气过人,朕是有心想招策凌为女婿,不知策凌意下如何?” 大概是没料到康熙轻易反客为主,青年男子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尴尬,低眉沉吟片刻,看向康熙:“此乃我喀尔喀与大清之福,策凌只感到荣幸 分卷阅读13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之至。” 康熙由衷而笑:“甚好。”于是解下腰间的匕首让小太监递给策凌,“朕的六公主聪慧端庄,与策凌台吉正是一对璧人。此为信物,今日就算定下这门亲事。” 策凌双手接过:“等皇上还京,策凌就开始准备迎亲之礼。” “来,众人干了这杯,为大清和喀尔喀贺喜!”不知是谁提议,大家连声附和,于是席间又恢复了欢快的气氛。 寤生无意间转眸,却见策凌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仍不免一凛。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冷不防对上了那厢胤禛一双冷冽中透出怀疑的眼眸,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傍晚散了宴,众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氛围更是欢乐非常。康熙见她露出些许困倦,便让她先去歇着了。 寤生回到自己帐中刚躺下,忽然听见有脚步声进来,紧接着,自己就被人从床上扯起来。 “你干嘛?”寤生被这人箍住腰半抱着,不舒服地动了动,看着他透着冷意的目光更是觉得难受。 胤禛拧着双眉冷冷地俯视她,半晌咬牙切齿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又招惹上了策凌?中午那会儿你骑马想离我而去其实是要去找他对不对?那个方向,正好是喀尔喀台吉大帐的方向!还有刚才,已经是谈婚论嫁的事,你竟然那么镇定冷静,其实他说的正合你意,对不对?!” 寤生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胤禛怒极反笑:“喀尔喀草原的女主人,对你来说很有诱惑力,对吧?!” 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觉得一股怒气蹭蹭蹭地直往上窜,双眸中腾起火来,猛地推开他,扬着脸对他冷然而视:“是又如何?与你又有什么相干?!我怎么想的凭什么非要告诉你?!”她若不是相信他,当时又如何能保持令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冷静?可是这个人,竟然因此来怀疑她,又怎能不令她心寒?! 胤禛闻言只觉得一颗心被冰雪瞬间冻住,沉沉的落下去。抓住她肩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差点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最后狠狠地将她丢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好,这是你说的。从今往后,咱们就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 第58章心上之人 寤生被重重地丢在床上,听着摔下帐帘的声音,然后是帐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睁大眼望着帐顶,泪水终是忍不住滑下,沾湿了罗衾,也令一颗心渐渐冰凉。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外面的草地上篝火熊熊,笑语欢扬。而她就那样仰面躺着,陷在一片彻底的黑暗之中,看不见也听不见。心中痛到极处,连眼泪都被一点一点的冰封住,最终干涸在眸底。 这样大概也不坏吧。她捂住胸口,静静地想。不过是现在痛一下而已,总好过将来爱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再被他狠狠丢弃;或者,这样的分手,就免去了自己做那些在别人看来无谓的挣扎——这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但也许并不是最坏的。让她受这如快刀斩乱麻的痛,总比让他去受那缠绵不绝的痛要强许多。 尽管这痛感是这样清晰剧烈。 她闭了闭眼,甩甩头,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想。渐渐恢复正常的思绪,外面的欢闹声便隐隐传入耳中,吵得她有些心烦。 “寤生,寤生!”凝香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透出一丝兴奋,“睡了吗?” 寤生擦了擦眼角,挣扎着翻身坐起,声音有些沙哑地回应:“还没有。”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起,接着响起凝香的惊呼。 “好黑!寤生你在哪儿呢?怎么连盏灯也不点?!我、我不敢进去……你出来吧!” 寤生失笑,“有什么事吗?” 刚出了帐,走到凝香跟前,就被她一把抓住,兴高采烈地道:“寤生,快跟我去,他们要跟咱们对歌呢!咱们可不能输了去!”边说边拉着寤生就走。 “他们?”寤生疑惑。 “就是来的那些蒙古贵族们,还有他们的公主、格格什么的都来了,刚才闹了好久,这会儿又不知谁想出个点子要对歌,输了的一方还要接受赢家的惩罚。虽然都是一些闹着玩的惩罚,可是输了也太没面子了。他们草原人天生会唱歌,咱们就只能靠人多了!快、快,已经开始了!”凝香说着就拉着她跑起来。 “唉,你慢点……”寤生无奈地跟上她的步伐,幸亏到草原后就穿小靴子了,若是花盆底子,这样跑还不摔个嘴啃泥?! 到了地儿,发现两方还是按照下午晚宴的座次对面而坐,只是在末尾围拢坐着,形成一个弧形,中间隔着一堆熊熊燃起的篝火。寤生发现康熙已不在,大概是已经回帐殿歇着去了。眸光瞥见那人也在阿哥们席间,她攥了攥拳,拉着凝香在最末端坐下了,希望并未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分卷阅读13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不过她当然不知道,自她远远过来的时候,坐在蒙古贵族们中间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上的青年男子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唇边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策凌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 寤生听不懂蒙语,但很喜欢他们唱出来的歌。男人粗犷醇厚的嗓音,女子婉转悠扬的嗓音,都是一种美。这厢也不甘示弱,唱出满族民歌,一样优美动听。只是到底不若草原的歌儿多,不一会儿,就被那边的气势压住了,几乎快冷了场。这边都或多或少露出些焦急之色,只有那人一直安然地坐在那里,身上散发着冷冷的气息,偶尔端起酒杯啜饮一下。 心中沉寂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她咬咬牙转开眸光,努力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怎么办呀!”凝香愁眉苦脸地推了推她,“寤生会唱曲子吗?会唱的话快唱一首吧!你看咱们这边眼看着要输了。” 寤生摇摇头,在那宛若天籁的蒙古长调面前,她会唱的那些流行歌曲只能自惭形秽。 “唉……那可怎么办啊!”凝香急得差点跳脚,“我也不怎么会唱。老十会唱几首,可是刚才已经唱过了……” 这时候,只见对面的青年男女们异口同声地用蒙语开始大声计数:“五、四、三、二、一……呼啦——”顿时,欢呼声、口哨声延绵不绝。 策凌这才开口,用满语笑着道:“你们输了,要被我们惩罚……” 话音未落,他旁边坐着的一位妩媚艳丽的女孩儿挽住他的胳膊,眨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笑道:“哥哥,这次的惩罚就让给塔娜吧!” 策凌转头看向其他蒙古贵族:“你们说呢?” 其他人哪有不附和的?都忙笑着道:“塔娜是我们草原最耀眼的明珠,当然应该是塔娜为我们打头阵了!” 名叫塔娜的美丽女孩倒了一大杯美酒,端起酒杯看着对面的众人用满语道:“这次的惩罚其实并不难,只要由我选中你们其中的一个喝掉我手中的这杯酒就行了!” 于是这厢立刻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老十还是那么一副痞痞的样子:“早知道是这惩罚,刚才何苦费那么大的劲儿对歌,咱直接认输不就得了?”顿时又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塔娜也不在意,满含笑意离了座位,一边往走过来,一边启唇唱着:“天边有一对星星,那是我梦中的眼睛。山中有一片晨雾,那是你昨夜的柔情……” 在这厢阿哥们的身旁慢行穿梭了几圈,最后,塔娜的脚步停在胤禛的面前,歌声却仍然不止,“我愿与你策马同行,奔驰在草原深处;我愿与你展翅飞翔,翱翔在蓝天苍穹……”最后一个悠扬的音调静止,女子伸出纤柔的手抚上了胤禛的面颊,明净如水的眼眸饱含柔情,漾出迷离的光芒,“英俊而又冷淡的男人,你虽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可一举一动都这么迷人……请问,可以喝下塔娜手中的这杯酒吗?”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塔娜纤腰一扭,就坐进了胤禛的怀里。对面蒙古众人顿时吹着口哨起哄欢呼。 胤禛没有动,面无表情,甚至连看怀里的人一眼都不曾。塔娜勾唇一笑,抬起胳膊搂住他的颈,然后喝了一口酒,突然用自己的唇堵住了胤禛的薄唇。 寤生的脸色立刻刷白一片,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个吻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她的这个角度,在明亮的火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唇间每一个动作。胤禛最初一怔,但最后终是开启了双唇。 她的脑中“嗡”的一声巨响,面上血色全无,别开脸强迫自己不要望向那个方向,可是随着心间的阵痛连手也跟着颤抖起来,猛地抓过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想用这滑进喉中的凉意使自己勉强镇静下来。 “寤生……”凝香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来看她,揽住她的肩,眸中溢出一丝担忧,“……寤生,你没事吧?你不要在意,他们是闹着玩的……” 寤生又端起案上的酒壶倒了一大杯酒仰头喝了,扯着袖子擦了擦唇角,转头对着凝香努力展开一个笑容:“我没事,我跟他已经分开了。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你跟他分开了?!”凝香倒抽一口冷气,“什么时候的事?” “嗯,不久之前。”寤生含糊地一笑。 “你们吵架了?吵架难免会说出些气话,怎么能说分就分呢?!”凝香握住她的手,一脸焦急。 寤生依然是一幅微笑的表情:“其实也没什么,觉得彼此都不爱了,性格也合不来,所以好聚好散。你不用为我担心。” 凝香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点发疼,眼圈也快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周围突然又爆发出欢笑声,原来是那厢罚酒的游戏终于结束了。塔娜面对着近在咫尺的胤禛犹自回味的伸出舌尖添了一下自己红艳的唇,眨眼向他抛了一个大刺刺的媚眼儿,这才从他怀 分卷阅读13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里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凝香,我有些困了,想回去睡觉。”寤生反握了握凝香的手,“你一会儿也早些休息,别闹到太晚,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不用。”寤生笑了笑,起身离席而去。 凝香望着她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着实有些不放心,见前面的老十四沉着脸离席,经过自己身旁时她连忙将其拉住,起身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快帮我去看看寤生,我怕她出什么事……” 十四眉心紧蹙:“你是说,阿兰刚才在这里?!” 凝香点头:“她全看见了,刚走……”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跑远追过去了。 …… 寤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脚下却越走越快,最后竟跑起来。风从耳旁掠过,鼓动着耳膜,带起一阵嗡鸣。 忽然间脚底不知被什么一绊,猛地向前扑倒在了草地上。 好痛…… 挣扎着爬起,膝盖和手肘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眼泪也跟着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讨厌这么可怜的自己,讨厌这么脆弱的自己。可是这样的痛意却能暂时盖过心中的刺痛,竟令她感到一丝可悲的欣慰。 “阿兰……”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就换成了难掩的担忧,来到她的面前,“你怎么了?……摔跤了?” 寤生低头擦干眼泪,抬眸对他笑了笑:“没事,走得太快不小心摔倒了。十四爷这是往哪里去?” 十四眸光一闪:“有些累,想回去歇着,远远看见你,就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毕竟好久没有跟你说上话了。” “哦。”寤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又歉意地一笑,“夜了,阿兰想回去歇息,十四爷若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说完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十四心中微痛,走过去拦住她,在她面前背对着蹲下,命令道:“我背你回去。你这个样子怎么走路?”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快点!”十四拔高了声音,故意显出不高兴,“你是真不给我面子?还是想让我下不来台?!” “我没有……” 俩人这个样子僵持了许久,最终寤生只好选择妥协,无奈地轻叹一声,走过去趴在了他的背上。十四满足地咧嘴一笑,轻轻松松地将她背起来,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十四,”寤生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你何必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喜欢,何必对我这么好?这样我心里不能坦然。” “不就是把我当成弟弟一样么?”十四轻哼了一声,“我认了便是。至少在你眼里我也是一个与别人不同的存在。不过我告诉你,我比你大,别以为自己年纪有多大似的。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憋坏的!” 寤生淡淡一笑,眼眶却湿热了。背后凉风掠过,卷起清冷的空气,竟令她不自觉地微微振奋了一下。心中顿时感到好受了许多。 倦意随之袭来,头慢慢低下去,最后搁在了少年的肩头,就这样昏昏睡去。十四暗叹了一声,脚下稍稍加快。 到了她的帐中,少年站在帐口停了片刻,适应了帐内黑暗的光线,然后背着她到了床边。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了鞋,盖好被子。俯身看了她半晌,终是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上轻啄了一下,这才悄悄离开,出去后还不忘将帐帘在底下压好,免得夜里有风灌进。 回到自己的帐篷外,十四刚要进去,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青年冷峻的身影。“混蛋……”少年低咒了一句,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摔了帘子进去了。 …… 翌日仍是狩猎,皇上带着皇子们都去远处的密林了,还有那些蒙古贵族们也不甘落后。草原上通常都是靠武艺来评定男人的优劣,而狩猎正是证实自己是否优秀的最佳方式。寤生听凝香说,草原上的男人会将猎回的最漂亮的猎物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下午日渐西沉,远处传来阵阵呼哨,以及马蹄铮铮之音,男人们陆陆续续骑马飞奔往回,骏马身侧的两旁挂满了猎物。 寤生坐在离帐地不远处的小草坡上,冷眼看着他们策马奔出密林的方向。 “喂,女人!” 寤生蹙了蹙眉,转过头去。就见身材挺拔高大的蒙古青年向她走来,最后来到她的面前,宛若一座山瞬间挡住了夕阳金色的余晖。她的双眉蹙得更紧了,冷冷抬眸瞅着他。 策凌勾唇一笑,在她旁边坐下,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极悠然地侧过头将她打量了一下:“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的男人抛弃你了?”因为有些不流利的汉语,令这原本是一句挑衅的话变得有点令人失笑起来。 分卷阅读13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却充耳不闻,她甚至在最初对他冷眸而视之后就完全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视线投向远处隐隐的群山,也不知在想什么。 策凌眸中玩味的笑意反而深了,视线越过她看向不远处自己那美丽热情的妹妹塔娜正拉住刚回来的冷峻青年的胳膊,亲热地说着什么,便不自觉地轻笑出声:“他们可真般配……你知道吗?我同胤禛很早以前就打过照面,那个时候塔娜还很小,可是见过他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他了……当然,那时候我跟胤禛也都不过是很小的少年……”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美丽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扑过来,趴在了策凌的背上,咯咯直笑。转过头看了看寤生,挨着策凌坐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这就是哥哥喜欢的人?还真是好看呢!” 策凌看了看她怀里抱着的白狐皮,换用满语笑问:“这是胤禛送你的?” 塔娜兴高采烈地点头,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是啊!他送我的!漂亮吧?!” 策凌带着笑意的目光一直未有离开过寤生冷静的侧脸:“漂亮极了。” 寤生收回远眺的视线,转头望向不远处,却不防正对上那人望过来的冷冽的眸光。这一次,她并未躲闪,定定地望回去,目光中仿佛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冰雪寒凌。 最后,她对着他冷冷一笑,起身离去。 第59章戒急用忍 “寤生,寤生!你在吗?”老十七清亮的嗓音从帐外传来,“我要进来了!” 寤生正躺在床上,有些迷糊,被这焦急地声音惊醒,揉揉眼翻身坐起:“有事吗?” “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你有没有穿衣服?没有就快穿上,我要进来了噢!” 寤生听到他在外面跺脚的声音,不觉失笑,下床穿上鞋:“进来吧。”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一条缝,钻进来一个脑袋,眨着一双清澈大眼瞅了瞅,才嘿嘿一笑进来了。 “什么东西,瞧把你急的。”寤生拿出绢子为十七擦了擦额上的汗,突然发现这孩子竟然已经能到她的胸口了,整个身形也隐隐显出几分潇洒俊逸来,就连脸颊也快褪去了婴儿肥,长开了眉眼,瘦削了不少。 “寤生,你瞧这是什么!”十七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抬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寤生只看见一个白晃晃的东西摇来摇去的扭动,接着就听见“吱吱”的叫声。她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小东西,片刻后回神,连忙将这小东西从十七的手里解放出来,抱进怀里爱抚着,“好可爱的小雪貂!真漂亮!”她像抱孩子一样将这雪貂举到眼前,看着它那双湿漉漉圆溜溜的灵动眼睛,感受到手下毛绒绒的温暖,唇边绽放出一朵宛若夏花般灿烂明净的笑容,“好貂儿,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小貂眼睛滴溜溜一转,“吱吱”叫起来。“哈哈……”寤生笑出声来,抱着小貂顺了顺它白亮的毛,又将脸凑在它头上蹭了蹭。貂儿竟然很乖很舒服地窝在她的怀里,不叫也不闹。 “谢谢小十七!”寤生摸了摸十七的头,笑着道,“你从哪儿找到它的?” “是四……十四哥!”十七情急中竟叫起来,脑后滚下一滴冷汗。 寤生疑惑地瞅着他:“‘十四哥’怎么了?是他将这貂儿送你的?” “哦……不、不、不……是我自己捉来的,刚才正巧遇到十四哥,被他看见了,他也想要,但我没给他……”又红着脸连忙补充一句,“是我特特抓了这貂送你的!你就别问了!” 寤生扬唇一笑,将怀里的小貂凑到他粉嫩的小脸上蹭了蹭,逗得小貂又“吱吱”叫起来,“奖励你蹭一下它……唔,小雪,就叫它小雪好了。” 十七暗自吐了吐舌头:差点说漏嘴了,幸好他天生聪明伶俐。不过这奖励……头上降下三条黑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寤生,这貂儿很乖哦,也不咬人……你一个人住,有个貂儿陪着你,就不会害怕了。我去跟皇阿玛说,让你回宫的时候也带上它吧。” 寤生轻轻抚摸着小貂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沉吟片刻:“不用,宫里那么闷,这貂儿不会喜欢呆在宫里的,就让它陪我这一两个月,等回宫前还是把它留在这里吧。” 十七耳朵耷拉了一下,随即点头:“那也好。反正都随你……嗯,貂儿送到,我走了哦!”他也该去回差事了。 “等一下!”她想起几日前自己做好的一根玄色的汗巾子,上面还仔细绣着精致的红色折梅,本来是要送给那个人的,现在也用不上了,可若是扔了又觉得可惜——浪费自己劳力,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这会儿便拿了出来,递给十七,“这个给你,全当谢意好了。你若不嫌弃就收着吧,反正总是会用的。” 十七欢天喜地的接过来:“真好!我怎么会嫌弃?!这么好看!”翻来 分卷阅读13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覆去看了看,仔细地揣进怀里,这才笑着告辞了。 …… 晚上做完事,从帐殿里出来,还惦记着帐篷里的小雪。也不知道那会儿给它做的窝是否舒服,水和食物用完了没有。 “小雪……”掀开帘子一看,发现窝里空空如也,盘子里的肉干和掰成小块的粗粮饽饽被吃了个干净,一小碗水也喝了大半。她连忙在帐中四处找着,就连被子下面也找过了,都没发现那家伙的影子。心里顿时急了。 “小雪……”帐外暮色已沉,她在周围唤了几声,也不见貂儿的踪迹。想了想,便往老十七的帐篷处走去,没准儿小貂又回他那儿去了也说不定。 十七的帐外有小太监候着,她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公公,请问十七爷在里面么?” 小太监摇摇头:“十七爷去十三爷那儿了,还没回来。” “那你看见过一只小貂么?这么长……”寤生简单描述了一下。 小太监继续摇头:“我一直在这里呢,没见有什么小貂。” 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寤生一转头,就见一个小东西飞快的往前面去了,“小雪……”淘气的家伙!也顾不上再跟那小太监说话,连忙拔腿追去。 趁着从帐帘的缝隙中透出的灯光,以及不远处火堆照过来的光芒,她看见那雪貂“倏”地一下,窜进了前面的一座帐篷里。 等她追过去,才忽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脚底就像生了根一般,钉在了帐外。 帐中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啊……哪里来的小貂!好漂亮!”她若没听错,这是塔娜的声音。攥了攥拳,转身想走,可是双腿竟然不听使唤,动也动不了,因为,她接着就听见了那人的声音。 “阿雪……过来。”阿雪?寤生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胤禛哥哥,能不能让我抱一下它?”塔娜的声音含了几分撒娇的笑意。 “你该回你自己的帐篷了。”胤禛冷冷地道。 “好哥哥,就让我抱一下它吧,就抱一下好了!好哥哥……”塔娜央求了半天,最后轻哼了一声,“哼,胤禛哥哥好小气……你难道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来了不仅连杯水也不招待,还对人家理都不理!” “早跟你说过我很忙,没工夫搭理你。”某人的声音不咸不淡。 “可是你竟有工夫逗一只小貂玩!”塔娜有些怒了,“那昨晚上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又搭理我了?还当着那么多人……哼,虽说是我主动勾引你,可是你也没推开我不是?!” “跟你唱唱戏,做做样子,你还当真了?” “你……唱戏能有你那么投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塔娜气得连声音也拔高尖利了许多,“你是想唱戏给谁看?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利用完就扔掉?!” “既然是唱戏,不投入一点焉能让人信服?”胤禛忽然冷笑,“昨晚那一出,到底是谁想利用谁,你以为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塔娜格格?” “你什么意思?啊……痛……”塔娜忽然惊呼出声,竟带了一丝哭腔,“好痛……放开我……” “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们兄妹俩是什么意思……”胤禛咬牙切齿的低沉的声音中透出能将人瞬间冰冻的寒意,“你们喀尔喀三大部族、左右两翼几个台吉之间暗中延续已久的纷争矛盾,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还想把大清也拉上不成?别指望还有什么喀尔喀汗国,自从你们的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自疏请罪以来,你们都不过是我大清的臣民!想让大清做你们这一部的挡箭牌?想利用我们让你哥哥策凌做喀尔喀图汗不成?!” “不……我哥哥不会……啊……好痛……呜呜……放开我……” “呵……不会?你哥哥在喀尔喀威信不错啊!喀尔喀左翼十二部,你哥哥又暗中勾结缔交了多少?别以为别人都蒙在鼓里!不是想做戏吗?那我就顺便做给其他蒙古贵族们看看,让他们也有危机感才行!” “不是,我没有做戏的意思……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呜呜呜……求你放开我……” “回去告诉你哥哥,让他最好收敛一点,妄想逾越多伦诺尔会盟条约,就别怪我大清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准噶尔再侵犯你们喀尔喀的时候,看看站在真正的利益面前,究竟谁才是主宰者!他现在是我大清的女婿,若妄想得寸进尺,别到最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为了更大的利益,我大清从来不惜牺牲那些小利益!” “呜呜……我哥哥没有过逾越盟约的想法……啊……好痛……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难道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把猎回的最漂亮的猎物送给我,难道我不是你心爱的女人?呜呜……” 胤禛嗤笑 分卷阅读13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声:“第一,那不是我猎回的最漂亮的猎物,阿雪才是;第二,为了摆脱你的纠缠,区区一件白狐皮算什么?” “……胤、胤禛哥哥……这么多年没见,我发现你变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哥哥……你变得好可怕……” “呵……你才知道?”胤禛冷笑,“变的又何止是我?当初那个同我一起在内廷读过几天书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野心叵测的青年;还有那个跟在我身后向我要糖吃的小女孩,如今还不是变成了心机深重的少女?!” “不,我没有变……我一直都喜欢你……” “是吗?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所代表的利益?” “我……我喜欢你……” “呵……滚!” 片刻,帐帘被摔开,塔娜抹着眼泪呜咽着冲出来,不一会儿就跌跌撞撞地跑远了。寤生望着她的背影默然立了半晌,转身便走。 “咦,这不是寤生姑娘吗?您怎么来了?”回避了好半天的阿福看见塔娜走了才敢过来,谁知一眼看见寤生,惊讶地瞪圆了眼,“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寤生刚准备绕过阿福,忽然听见身后的帐帘猛地被掀开,接着就传来一个惊诧中透着低柔的声音:“寤生……” 胳膊忽然被拉住,寤生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手臂被他握得很紧,她就那样用冷淡而陌生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眸底漾起一丝黯然,直到他终于松开手,无力地垂下手臂。 寤生再没瞧他一眼,转身离开。甚至连追过来在她脚边跳来跳去的小雪也没再看一眼。 回到自己帐篷,又多点起几支蜡烛,让原本昏暗的帐内变得明亮了一些,只是这光芒,却并未给她带来一丝更多的温暖。 见小雪舒服地窜进窝里趴着,仿佛还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将自己蜷成一团毛茸茸的小毛球,不知怎地她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如潮的怒气,几步走过去一把将它拎起扔出了帐外,“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你跟那个人一样可恶!讨厌!滚!” “吱吱”小貂惊慌失措地叫着,想要冲回去又被人堵住了帐口,只能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吱吱……” “滚回到那混蛋跟前去!少往我这里来!”寤生说着还不解气,回去端起小貂的窝使劲往外一扔,只听“啪”的一声重响,吓得那小貂“倏”地窜出去,停在远远的地方望过来,声音在夜风中越发显得细弱,“吱吱……” “滚!”寤生听着这可怜的叫声眼泪不知为何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别让我再看见你!既然喜欢那个混蛋那里,就别往我这里来!滚远一点!” 小貂又伸直脖子“吱吱”叫了两声,最后被扔过来的自己喝水用的瓷碗给吓跑了。 “呜呜呜……”寤生扑倒在床上,终是大哭起来,仿佛这两天心中所有的憋闷和疼痛都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如洪水一般倾然决堤。 …… 此时的四阿哥帐中。 胤禛看着手中的折子,可心里却越发觉得心烦意乱起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刚才她看着自己时冷淡而陌生的眼神,似乎那眼眸深处,还有一抹沉沉的厌恶。 说出那种话来伤害她,昨晚又被她看到那一幕,还有刚才让她知道了自己那么可怕的一面…… 他扔下折子,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最终无力地倒在了躺椅里。闭眼揉了揉额角,心中宛如一团乱麻。 昨天下午是自己太不理智,因为她想要离开自己的举动,再加上策凌在皇阿玛面前提到的姻亲之事,还有她当时表现出的那种令人吃惊的镇定神情,以及自己竟完全不知策凌从前就与她相识…… 胤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他的情绪就那么容易失控?!与平时相比如同变了一个人,那种完全不冷静不清醒的状态,怎么还会出现在他胤禛身上?! “戒急用忍……戒急用忍……”他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默念出声。皇阿玛当初赐给他的这四个字,还真是直指他的内心。 “吱吱”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转过头,就见小貂不知何时进来,摇着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望着自己。 胤禛失笑:“你以为自己是小狗么?……过来,阿雪。” 小貂跳上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吱吱……” 胤禛微微皱眉,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这是……被她赶出来了?” “吱吱吱……”小貂仿佛能听懂话,叫得更响了,毛绒绒的小脑袋在他手心乖巧地蹭了蹭。 “唔,原来连你也被她厌弃了……”胤禛将它抱在怀里顺 分卷阅读13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着毛,心里直犯愁。 她那么清傲干净,突然发现他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确实会觉得厌恶嫌弃吧。更何况还被自己那样伤害,还看见昨晚那一幕…… 胤禛低头看了看怀里已经舒适而又满足地睡着了的小貂,低低地自言自语:“我要是跟你一样没心没肺该多好,被人赶出来还能睡得这么香……”又没好气的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小貂的头顶,“笨蛋……” 于是这日夜晚,一大一小两只被人嫌弃的动物头挨着头可怜地偎在一起,裹着一床被子呼呼睡了过去…… 第60章不谋而怒 寤生一早醒来,刚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清澈无比的圆眼睛。“吱吱……”雪白的小貂正蹲在她的枕头旁边,看见她醒了,一下子跳到她的身上,在她颈间讨好一般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下巴,然后乖乖地趴下来,极舒服地枕在她的肩窝。 寤生无奈地呼了口气:好吧,小雪跟那混蛋是不同的,她不应该因为自己心中不爽就迁怒于这么可爱的小雪。抬手轻轻顺着小貂的毛,另一手从枕头下摸出怀表打开看了看,见时辰还早,翻了个身,搂着小貂又睡了过去。 “寤生,寤生,醒醒……啊——” 她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转过身就见帐中一大一小俩个家伙都瞪圆了眼怒目而视地对峙——凝香美丽的大眼写满了惊吓,而小貂则伸直了脖子对着她呲牙咧嘴,“吱吱……” 寤生失笑:“小雪,回来。” “吱吱……”小貂对着凝香威胁一般叫了两声,才转身跳上了床,伏在被子上,仿佛只要对方一有什么异动就会第一时间扑过去。 “小雪,别担心,”寤生坐起身,摸了摸小貂的脑袋,令它安心下来,“凝香是好人,她是有事来找我,别怕……”然后将它抱进怀里,转头对犹自呆愣的凝香笑道,“瞧把你吓的。这小貂大概没见过你,你兴冲冲地过来,它肯定是把你当成是坏人了。呵呵……小雪是好孩子,不咬人的。” 凝香擦着汗呼了口气:“天,你什么时候弄来一只这东西?我刚要叫你起床,那家伙就一下子扑了过来……吓死我了……”她抚了抚受惊的胸口,试探地走到床边,见那小貂这会儿安静地窝在寤生怀里,这才在床边坐下。 “唔,是老十七给我的……你摸摸它。”寤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小貂的脑袋。 凝香迟疑了半晌,但心里又着实喜欢的紧,忍不住伸手摸了过去,轻抚着它雪白柔软的毛。小貂最初还扭了扭,声音细小的叫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再动了,闭着眼极享受这样的爱抚。 “哇……好可爱的小家伙……”凝香轻叹,完全忘了刚才这家伙向自己扑过来时的凶悍神态了。逗了它好半天才想起正事,“对了,寤生,今儿不是过节么?老十他们商量,等他们下午打猎回来,咱们去湖边架起篝火烧烤去。皇阿玛那里我去帮你说,你不用担心。” 寤生疑惑:“今儿过什么节?” “今儿是七夕啊,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凝香呵呵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 等凝香掀帘子出去,寤生挠挠头:若没记错,自己好像还没表态吧,怎么就说定了?随即又轻叹了一声,想着自己左右无事,去乐一下也好。 还未至傍晚,康熙果然让她歇着去了。打猎的都还未回来,凝香也四处不见,她便先回帐篷换了轻便衣裳,将头上沉重的簪钗等物都去了,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唤一声“小雪”,小貂立刻窜过来,轻巧地跃在她的胳膊上,然后又窜上她的肩头,稳稳地坐在那里。 寤生微微一笑,带着它散步去了。 随意逛了一会儿,她走到离帐地不远的小草坡上坐下,将肩上的小貂抓下来抱在怀里,为它顺着毛,目光却投向了被晚霞晕染的天边。 “喂,你怎么能抱它?”清脆的声音刚落,少女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脸色不善地看着她,抬手指了指她怀中的小貂,“这是胤禛哥哥的貂,你怎么能抱它?” 寤生面无表情,片刻同样用满语道:“你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在跟你说话!这只小貂,是不是你从胤禛哥哥那里偷来的?”少女不依不饶地问,明亮的双眸中闪着怒意。 寤生暗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喂,你这个无礼的女人,你居然敢无视喀尔喀尊贵的塔娜格格!”少女追上她的步伐,伸手抓住了她的肩,“你还敢偷胤禛哥哥的小貂,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让他重重地惩罚你!” 寤生停下脚步,微眯了眼冷冷地斜觑过来,沉沉的面色宛如寒秋的井水:“放手。” 塔娜不自觉地怵然一惊,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松开手,而那人已经向 分卷阅读13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前走了一段了。怒上心头,她气得一跺脚,追上去一个手刀向寤生脑后劈去。 寤生早感到身后急促扑来的风声,脚下猛地滑开半步,身形跟着一拧,随之抓住了塔娜的手腕顺势一折,脚背则跟着勾住了塔娜的脚踝,整个动作仿若行云流水般快速流畅。塔娜还未反应过来,就在一阵痛意中摔倒在了草地上。 “啊……”少女捂着疼痛的胳膊,呻吟出声,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却最终忍住了没有哭出来,只是面上又羞又急,一阵青一阵白,“混账……”少女这才发现那人手里还稳稳抱着小貂,刚才自己竟然被她如此轻而易举就撂倒了?! “因为你是尊贵的客人,所以我控制了力道,不然,刚才你的关节就脱臼了。回去吧,你又打不过我,何必出来惹事?”寤生轻描淡写地道,心里不禁要感叹老十教她的这几招功夫果然比自己的好使。 “你少得意!等胤禛哥哥回来,我就去告诉他你偷了他的小貂,看他怎么收拾你!”塔娜站起身,瞪向寤生,“你一个宫女,竟敢对喀尔喀格格如此无礼,你等着吧,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寤生毫不在意地对着她淡淡一笑,转身走掉了。 塔娜狠狠瞪着她的背影,一股越发旺盛的怒意腾在胸口。用蒙语咬牙切齿地低咒了一句,气冲冲地离去。 …… 晚上一伙人在湖边玩闹到深夜才散了。十四送她到帐外,嘱咐了她几句“天气转凉注意保暖”之类的话,见她全应承下来,这才放心告辞。 隐隐可闻外面还有欢闹声,看来前面的篝火晚宴还未结束。寤生点起烛灯,发现小貂又没了影,想那家伙一定又跑到某混蛋那里去了,忍不住腹诽了几句,但仍是为小貂换了水,又在盘中添上食物。 刚才喝了点酒,这会儿不免口渴,见桌上的茶壶内还有水,遂倒了半杯凉茶喝了。接着就准备去提水来沐浴,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伸手摸索着去扶桌子,却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意识是有的,可是并不能支配软麻无力的身体。脑中连续的晕眩和胀痛令她模模糊糊明白自己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被人动了手脚,大概那麻药就下在茶水中吧。半晌,她听见帐帘轻轻掀开的声音,还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接着身子一空,迅速地被人扛在了肩上。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耳边的风声,扛她的人看来很强壮,脚底速度不减。她想喊,想挣扎,却根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张不开嘴发不出声,眼帘更是沉重地难以睁开。心中着急无比:这个样子自救不行,怎么也没人来救她?难道都找乐子去了,还是这个人隐藏的本事太高?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越发晕重,这人忽然停了下来,她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用蒙语说了句什么。接着,感觉到自己被人重重一丢,身子在触到湖水时耳边是“哗——”的一声,然后,全身被冰凉的液体包围,慢慢坠了下去…… 难道她今天就这么挂了? 脑中一旦被这个念头占据,心间顿时一阵胆寒,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丝微弱的力气——或许是因为那会儿只喝了半杯水,所中药力不是太深——她尽力屏住呼吸,希望在自己被憋死之前手脚可以恢复一些知觉。她真该庆幸下午时候换了衣裳,还将头上金玉之类的饰物去了,否则,她即使有了力气,估计也游不上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耳边隐约似有呼唤声,片刻,熟悉却焦急的声音在岸边响起,还伴随着“吱吱”的叫声。 “寤生!” 身旁的水域一阵涌动,没多久,胳膊被抓住,她还在想这人竟然会凫水,就被连拖带抱的弄出了水面。终于可以呼吸了,然而因为方才过长时间憋气窒息,此刻只感到脑中越发晕沉模糊,就连耳畔的声音也是时远时近。 “寤生!醒醒!寤生……快醒醒!”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话语中带了无比的焦急和恐慌,完全不复平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镇定冷峻…… 意识再一次稍微清晰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趴在他的怀里,他的手并不算重地拍着她的背心。她这时候的脑筋有些迟缓,半晌才模糊反应过来这人大概是想让她吐出吸入肺中的湖水。 如果此刻她有力气睁眼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朝天翻个白眼——她倒没怎么呛水,她是中了麻药好不好?!这个笨蛋…… “寤生……求你快醒过来……” 她又被翻过身子,被他紧紧搂在怀中,耳旁随之有风声呼啸而过。他好像抱着她在飞跑,因为没过多久就听见他急切的喊声:“快传太医!”再过不了一会儿,她就感到自己被平放在了床上。手被攥得生疼。 然而身下的柔软以及手上传来的温度令她觉得安心,精神稍稍放松,倦意便随之袭来 分卷阅读13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意识迷离,她终是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额角胀痛,令她难受地呻吟了一声。手上忽然被紧紧一握,耳畔接着传来一个透着惊喜的声音:“醒了?” 她睁开眼,稍转过头,就见胤禛眼角微红的望着自己,眸中漾着温柔的浅笑,眼眶下却难掩阴影。 无力地抬起胳膊拍了拍额头,“你怎么在这儿?”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渴了吗?”这话虽是问句,但胤禛并未等她回答,吩咐下人倒来一杯热水,然后又将她扶起来倚着自己,拉起落下的被子裹在她身上。 寤生没劲儿抗拒,靠在他的肩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 “你昨晚被下了药,又落进湖里……” “吱吱……”小貂忽然从窝里爬起来“倏”地跃上了床,窜到寤生怀里抱住她的手舔了舔,又将脑袋在她手上蹭来蹭去。 “小雪乖……”寤生安慰地摸着小貂的背让它安静下来,直到它乖乖伏在她身前的被子上,才轻轻问道:“塔娜?” 胤禛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来,微怔了一下:“是……她被策凌教训惩罚了一顿,在皇阿玛跟前请了罪,被遣回去面壁思过十天。” 对于塔娜这样的身份,此种惩罚大概已经算重的了吧。寤生便不再说话,闭眼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饿了。” 胤禛忙让人将熬好的粥膳端来,圈着她,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小匙喂她吃粥。她也不过用了半碗就推开了,接过绢子自己拭了拭嘴角,迟疑了一下,“谢谢你救我。” 她身后的人听了这句不觉皱眉:“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 寤生淡淡一笑:“若不是四爷相救,寤生可能就没命了,结草衔环都无以为报,一个‘谢’字确实太轻了。” 胤禛双眉蹙得更紧,声音却仍是低柔:“你是成心寒碜我么?” “我怎么寒碜你了?不是你说咱们今后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么?你又救了我的性命,我当然是感恩不尽了。”寤生将头往一旁偏了偏,尽量离他远一点。 胤禛暗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下。小貂也忙跟着钻进被子里,趴在她的肩头,只露出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外面。胤禛没好脸色地看了那只最会享受的小东西一眼,伸手将它抓出来抱在怀里,无视小东西不满地挣扎扭动,揉了揉它的绒毛,“你该谢的不是我,应该是这小家伙才对。幸亏它鼻子灵,带着我到了湖边。” 她闻言微愣,随即抬手轻轻挠了挠小貂的下巴,对着它微微一笑:“谢谢小雪。小雪最聪明了。”小貂舒服地伸了伸脖子,似乎还从鼻子里哼唧了两声。胤禛突然有些头疼:什么时候他的待遇竟连一只貂都不如了?! 寤生唇边噙着温柔笑意逗着小貂,视线无意中落在自己的衣袖上,脑中有什么猛地闪过,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此刻她的身上穿着干净洁白的里衣,想到昨晚是他救自己回来,这岂不是说…… “你帮我换了衣服?!”她瞪大了眼望着他,面色通红。 胤禛浑不在意地瞅了她一眼:“你的衣裳全湿透了,难不成还想穿着它?” “是你帮我换的?”她重复问了一遍,加重了这个“你”字。 胤禛为小貂顺毛的手未停,点点头:“是啊,怎么了?那个样子,我怎么来得及吩咐别人来帮你换。” 寤生支撑着坐起,拉起落下的被子,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红着眼眶半晌说不出话来。然而某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终于激怒了她,顺手抓起枕头就砸在了他身上:“流氓!混蛋!” 胤禛一动未动任她打着,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安抚着想从他怀里跳起来的小貂。等到那貂儿又乖乖窝着,这才抬眸直视着她,淡淡地道:“不就是被我看光了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你……”寤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扑上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听着某人闷哼了一声。 胤禛忍着痛,斜瞅着咬住自己肩头不放的人,唇边勾起一抹坏笑:“你刚才不还说结草衔环都无以为报么?我帮你换衣裳,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要咬我。你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呸!流氓!”寤生咬牙推开他,扯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一双灵透澄澈的眸子却狠狠瞪着床边安然坐着的某人,“得了便宜还装无辜!你还能再混蛋一些么?!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现在又这样对我,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供你解气的出气筒,还是逗闷子的玩具?!”说到这里越发气得狠了,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不就是欠你一条命么?我这么个宫女的性命能值什么,你想要拿回去就是!”说完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扯下他腰 分卷阅读13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间的匕首,拔出利刃就往手腕上划。“吱吱……”小貂被这动静儿吓得一下子跳起来。 “你疯了!!”胤禛一把抓住她的手夺过匕首,面色苍白,合上匕鞘的手都忍不住颤抖,气得干脆将匕首狠狠摔在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吓得那正伸直脖子偏着脑袋蹲在地上观望的小貂“吱吱”叫着一下子窜进了自己窝里。 “我就是疯了!”寤生擦着泪哽噎,“被你逼疯的!你有多喜欢我?一阵冷一阵热,那么狠厉的是你,那么绝情的是你,当着那么多人亲别的女人也是你!你究竟有多喜欢我?!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你呢,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撩开手’的话你难道没说过?!更可恶的是说完这话你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你难道不狠心不绝情?!你又有多喜欢我?跟我说完那种话又能马上跟老十四有说有笑,我只想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心?!” 胸口袭上一阵刺痛,她抓起手边能砸的都砸在了那人身上,抽泣得越发厉害,“你整天一张冷冰冰的脸,又怎么知道那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滚!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早该知道自己是白认得你了!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别人的心情?怎么会愿意浪费工夫去了解别人的心中所想?!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胤禛咬咬牙,转身摔了帐帘出去。 “呜呜呜……”寤生伏在在床上止不住地抽噎起来,心中寒凉渗骨。 只是片刻,帐帘忽然又被掀开,某人几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起她,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拥住。 第61章你心我心 他坚强有力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将怀中哭泣的人嵌进身体里去。一颗心宛若被藤蔓纠缠束缚,即乱又痛,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完全无意识地低头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眼帘和脸颊。 寤生心头颤动,怒意早已被更明晰的伤悲疼痛冲散,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腰,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袍,埋在他的胸前抽泣不止。 “快别哭了……”胤禛心里疼得厉害,“你这身子,怎么经得起这样哭……别累着了……”又忙拉过被子将她裹住,想要扯下她箍住自己腰身的手臂,却不知道这丫头原来竟有这么大的劲儿。 “我好气……呜呜……你说了那种伤人心的话,接着又去亲别的女人……呜呜呜……你这个混蛋……”寤生原本就哭得提不上气,这会儿一想起那天的一幕,她就恨不得狠揍这人一顿,然而捶上他胸口的拳头却又酸软无力。 胤禛抓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声音低沉地道:“那天我原没想到塔娜会做出那种大胆的举动,我那会儿就已经为白天对你说出的话感到后悔了,并没提前意识到她会那样……可是当时面对那么多各自打着主意的眼睛,要推开她已经来不及了,就只好将戏继续演下去,还得演得十足像才行……”说着见她扯着袖子擦眼泪,忙掏出绢子为她拭去泪痕,“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等你恢复了力气,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许久,渐渐止了哽噎,寤生扬起清眸,眼波中还氤氲着浅浅的水光。她直起身,拿过绢子擦他的唇,专注仔细地神情仿佛在擦拭一件古老珍贵的玉器。然后,凑近去在他的唇瓣印上一个深吻。 “以后,不准用这里去亲别的女人。”她凝眸望进他的眼睛里,面容沉静却严肃,“我要让你这里永远只记得我。还有这里,”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这里也是。如此,我便再无他求。” 胤禛如墨的双瞳更深邃了几分,眼中渐渐漫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他郑重地凝视着她,低柔的声音中透出坚定:“你放心。” 寤生点点头,低眉不再看他。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如瀑的长发,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手指撩起她的一缕乌发捻玩。半晌后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你不感到讨厌或者害怕吗?”见她不解,淡淡一笑补充,“那晚被你知道我那个样子——那么无情可怕的一面,你不感到厌恶吗?” 寤生微怔,定定地看着他:“你会那样对我吗?” “当然不会。”他回望着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那我怎么会讨厌或者害怕呢?”寤生微微一笑,“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弱了。我是女人没错,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柔弱的代名词。如果仅仅因为这样就对你感到厌恶,那我也不会说出刚才的话了。”她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还带了淡淡的酸涩——这个强势而又骄傲的男人,对别人狠厉冷绝,却又仅仅因为在意她的一个看法而变得迟疑担忧,如何不令她感到悲喜交加、怦然心动? 笑意自眸底漾开,仿若朝阳初举云彩烂漫,他俯身在她额头烙上一吻,令这笑容在她眸中映照得倍加清晰。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笑容于她而言究竟有多么弥足珍贵。直到多年之后回想,才 分卷阅读14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发现镌刻在记忆深处的他,竟然是这种温柔似水的模样。 …… 七月底圣驾驻跸热河,九月下旬才终于回到京城。她不忍心将小雪带回来,再说皇宫里也不能随便养动物,便让留在热河行宫的人帮忙照看。 冬季将至。寤生虽然因为体寒的缘故怕冷,但一年中她最喜欢的还是冬季。沉寂的冬季让她感觉很安静,仿佛连心也随之平静,波澜不起。 转眼便是腊月,一到最冷的时候她的空闲就多了;再加上由于上次落水到底受了凉,康熙对她倍加体恤,怕她劳累,减了她不少差事。 这日胤禛难得闲下来,在她这里坐了半天,教她下棋。 室内暖气融融,温煦如春。只闻落子的轻响,以及偶尔俩人轻言细语的交谈。斜阳映衬着皑皑雪光照进屋来,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明朗。 于外围处落下一子,目光扫过他手中随意挲玩的棋子,她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你府中若有事,就快回去吧。今儿你教的我都懂了。” 胤禛手指一顿,将棋子落下,反守为攻,逼近她的外城,“你知道什么?” 寤生抬眸看他一眼,唇边似笑非笑:“你府里的格格,不是该生了么?说不准就是今天,你难道不回去看看。”若不是前两天来送东西的阿福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她也不知道这事。 静默了半晌,他微有些尴尬地开口,“唔,大概还没到时候……” “行了,下了半天棋我也乏了。”寤生放下手中的棋子,开始收拾起来,“你快回去吧。不说别的,你总得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不是?”她将他手里捏着的黑子全抓出来扔进棋篓中,将棋子收拾干净,连棋盘一起收走了。 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来,见胤禛仍坐在原处,手无意识地轻弹桌面,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她放下茶杯,走到他身后弯腰搂住他的颈,下颌搁在他的肩头,宛若低声自语:“我当然会介意,心里会不舒服……可是介意又有什么用?你们古……你们男人哪一个不是这样?就是民间百姓稍微有些底子的不都会再娶一两房?更何况是皇室簪缨之族,求的更是子孙繁盛家族荣荫,否则就是不尊孝悌之义。在这些所谓的圣人教化面前,我的介意在旁人眼中就变成了可笑,甚至是可恨……我说过,我只要你的心,其他的,我都无所求。”自来这里,经历了太多现实与心愿相违背的事,她早就明白不能求得太多,她只求心中最想要的。 手被握住,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沉郁而深邃的眸色透露出他心底汹涌的情绪。 寤生淡淡一笑,拉他起来,从衣架上拿过他的银狐斗篷为他裹上,系好襟前的带子:“回去吧。闲了再来便是。” 胤禛看了她半晌,才应了一声:“嗯。” 听着他踩着积雪的脚步声在窗外慢慢消失,她又回到桌边坐下,闷闷地趴在桌上,拿着一个青瓷茶杯在眼前“骨碌碌”转着。 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催眠也罢,爱上他那样的人,这些都是注定的。只所幸,她在当初唤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或者已经存在的一切就有了思想准备。 这是在古代。她默默地想——她一个从异时空莫名而来的另类,孤零零在这茫茫人世,要想好好活着,只能因地制宜随遇而安;只能抛弃现代那些不合时宜的思想,将自己更好的融入到这古代世界中去。 然而这一夜,不知怎的忽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半夜好不容易迷糊一下,却又被冻醒,手脚冰凉,嗓子也干涩无比。 “咳咳……咳咳咳……” 难受地披衣爬起,摸到未熄的暖炉旁温着的茶水,倒了半杯喝了。复又摸上床躺下,却越发睡不着。嗓子也不舒服,无故咳嗽起来,将身体蜷在一起,仍是一宿未能入眠。 第二日清晨,她顶着两个熊猫眼起床,头也晕乎乎的,想着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去御前伺候,就请小六子帮她跟御膳房的总管说一声,让常公公准她一天假,令派别人暂时替她。 谁知到了上午,李德全就奉命领了太医来为她诊脉,开药、抓药、煎药,都迅速无比,还非要监督着她将这遍药喝了。 寤生知是康熙的吩咐,心中万分过意不去,也只有当着李总管的面将那碗苦涩的药汁一起喝尽了。 “晚膳和下一遍的药小六子都会送来,姑娘就好好歇着。皇上再三吩咐,再不可受了凉,安心养好身体。皇上还说,若是得了闲,会亲自来。” 寤生连忙笑着道谢:“谢谢皇上体恤之心,寤生感恩在怀。还要麻烦李总管帮寤生转达——将近年关,皇上事务越加繁忙,寤生只是稍微着凉了一下,并无大碍,不用牵挂。天气转寒,皇上也要保重龙体。” 李德全点点头:“姑娘放心,我传到就是 分卷阅读14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姑娘歇着吧,若有事就叫小六子一声。” 寤生忙应允。 待李总管走后,她又宽了外衣上床躺下,服了药困意也跟着袭来,不一会儿就昏沉沉睡去…… 下午醒来,听小六子说四爷来过一回,因见她睡着不忍打扰,略坐了坐就走了。她点点头,默默用了粥膳、服了药,倚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就不觉到了日暮时分。 晚上胤禛又来看她,也不过嘱咐了几句,就劝她早些睡了。寤生见他眉间隐隐有焦虑之色,也不便问,听话地睡下。她能感觉到他在自己床边守了一会儿,大概以为她已经睡着才走。 如此过了几日,虽然不再那么头脑昏重,但是咳嗽并未好,反而还厉害了一些。太医重新来诊了脉,开的方子也加大了药剂。 傍晚用过药,因毫无倦意,便仍是倚在床上,拿了针线慢慢做。 外间的门轻响了一下,接着里屋的帘子被撩起,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嗯。”胤禛在床边坐下,“见你屋里亮着灯,想你还未睡,就进来看看。”又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气色比我那日看来似乎好了一点,怎么我听说咳嗽又厉害了一些?” “没什么,已经好多了。多谢惦记着。” 胤禛拿走她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这会儿何苦费这些精神,等好了再做也不迟……今儿的药可都服了?用了多少膳?” 寤生唇边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药都服了。晚膳用了一碗莲子羹。你呢,这几天未见,可还好。” 他眸光微闪,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她的目光落在一旁未完的女红上,笑着道,“做针线是因为这会儿无事,又睡不着,全当打发时间……咳咳咳……”话未说完就捂住嘴咳嗽起来。 胤禛忙去为她倒了一杯水来,喂她喝了。自己坐在她身旁,将她轻轻拥住,在她耳畔低低地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突然受凉的缘故,又有些上火……你别担心,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冬天难免会受些风寒。” 胤禛双臂圈住她,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心暖着,不再说话。 沉吟半晌,寤生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问:“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事?” “这话从何说起?”胤禛反问。 “感觉。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一些你的真正心情。”她偎在他的胸前,语气低柔却笃定,“可以告诉我吗?如果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唔,也没什么……”身后紧贴的人迟疑了一下,才淡淡地道,“别担心。” 寤生撇撇嘴:明显就是不信任她的表现。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快,胤禛不自觉地紧了紧她的手,许久后才终于低声开口:“前天……孩子殁了……是个女孩。” 她心头蓦然一怵,半晌,反握住他的手,唇间嗫嚅了几下,却终是未能说出一句。 胤禛将她搂紧了些,声音郁郁低沉:“别为我担心……其实,这种事也并非第一次……”接着又岔开话题,“以后晚上把手炉提前放在被子里暖着,这样等睡觉的时候被窝里就不冷了。” “……嗯。”寤生握紧他的手应了一声,“最近天气越发寒冷,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受了凉。” 胤禛亲了亲她的脸颊:“天晚了,歇着吧。” 寤生点点头。躺下后又伸手拉住他,“陪我。” “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胤禛理了理她铺散在枕上的乌发。 寤生双颊微红,嘟了嘟嘴。然后往下滑了一些,用被子将自己几乎全盖住,只露出双眼和额头,故意撒娇道:“奴家想听公子讲故事。” 胤禛微怔,随即失笑,双眉也舒展了些:“你说什么?” “公子别走~别抛弃奴家~奴家想听公子讲故事嘛~~” 第一次听她用甜腻腻的声音说话,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更何况还说出这种颤人心肝儿的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寤生撑起身抱住他的腰,半趴在他怀里,换了一种哭天抢地的声音:“公子!别走!别抛弃奴家!呜呜呜……没了公子奴家可怎么办呢!奴家不过是想听公子讲故事……呜呜呜……” 胤禛见她这样生怕她又受了凉,无奈这丫头不知抽什么风竟将他的腰抱得死死的,只好顺着她的话劝道:“好好好,公子给你讲故事……快躺下盖好被子……” 寤生便听话地躺回去,任他为自己掖好被角,面色微红地又往下滑了滑,露出闪亮明澈的大眼安静地望着他,手还攥着他的衣袖。 分卷阅读14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呵……”胤禛好笑地扒下盖住她半张脸的被沿儿,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侧倚在床头笑着问道,“想听什么故事?” “古代小故事吧。能催眠最好。” “唔,好吧。那就从《史记》中的讲起吧。” “好。”寤生扬唇一笑。 于是这一晚,某人就在那宛若天籁的磁性低柔的声音中沉沉睡去……而另一人,看着她沉静的睡颜终于展颜…… 第62章思之如狂 自从寤生风寒渐好以来,她这里就经常被孩子们光顾。老十七和老十八刚走,这会儿,她腿上又抱上了一个更小的小不点儿。 “跟着你的人呢?这宫里你也不熟悉,他们找不见你怎么办?”寤生摸了摸弘时粉嘟嘟的小脸蛋儿笑着问。 弘时咯咯笑起来:“他们在院子外面呢……我刚才看见十八小叔叔从这里出来,也想进来看看……原来姐姐在这里哦……” “那弘时告诉姐姐,是谁带弘时来宫里的呢?”寤生笑眯眯地谆谆善诱。 “是阿玛!阿玛带我来的!”小男孩可爱的小脸上神采飞扬,亮晶晶的眼眸中闪着骄傲,“阿玛带我来看玛嬷!” “弘时喜欢阿玛吗?” 小男孩使劲点头:“弘时可喜欢阿玛了……”说到这里脸上突然显出几分委屈,嘟着嘴低下头,“可是阿玛不喜欢弘时……” 寤生一愣,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知道的那段历史,弘时最后……她甩甩头,将这孩子不自觉地搂紧了一点,笑着问道:“弘时怎么知道阿玛不喜欢你呢?阿玛不是还带弘时进宫来看玛嬷吗?” 弘时越发低下头去,濡濡软软的稚音有些不稳,“是玛嬷让阿玛带弘时来宫里的……阿玛平时对弘时可凶了,从来没对弘时笑过……可是有一次,阿玛就对司荷姐姐笑过……”说到这里还抽了两下鼻子。 寤生暗叹了口气:那个人就是那臭脾气,平时有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她简直可以想象的到小弘时每天怎样在他的冰山气场下生存的。 “阿玛对弘时严厉,那是对弘时寄予厚望,是希望弘时能努力长大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而且,你的阿玛就是外表冷一点,他心里是很爱弘时的,只是他不习惯把这种感情表现在脸上……懂了吗?” 弘时扬起小脸,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眼睛里满是疑惑:“为什么阿玛不习惯表现呢?” 寤生看着他那跟胤禛如出一辙的皱眉动作不觉失笑,抬手轻抚他的眉间,“因为你的阿玛就是这样的性格……唔,你想啊,你的阿玛是大人,大人就该有大人的样子……” 弘时偏着头想了想,脸上的疑惑更甚了,“那为什么大人就应该不习惯表现呢?” 寤生的脑后顿时滚下一滴冷汗:这小孩咋这么多“为什么”?不过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因为大人每天会做很多事,遇到很多人,如果把什么都要表现在脸上,那不就很累吗?” 弘时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按着腮,又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一脸不解,“可是,为什么皇玛法,还有玛嬷、额娘都会对弘时笑,可是阿玛从不对弘时笑呢?难道皇玛法、玛嬷、额娘不是大人吗?” 寤生差点一头栽倒: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这孩子小小年纪逻辑倒是挺严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大人跟大人也是不同的啊!而且皇玛法他们也不是对每一个人都像对弘时那样笑啊。因为他们也喜爱弘时,所以才会对弘时笑。当然,阿玛也喜欢弘时,只是阿玛不喜欢笑罢了。你的阿玛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爱你,他对你严厉,是因为对你抱有期望。你想想,你会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抱有期望吗?比如你自己养了一盆花,你天天希望它能盛开,当然会想着给它施肥浇水,难道只是对它笑一笑,它就会开放吗?” 弘时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你不喜欢它,还会去管它吗?” 弘时又摇了摇头,半晌,眸中透出闪亮的光彩,咧开嘴笑起来:“弘时明白了!阿玛是爱弘时的,而且,阿玛是特别的!” 寤生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弘时真聪明。” 小男孩仿佛一下子变得轻松开朗,直起身搂住寤生的脖子,像只小猫一样在她颈间蹭了蹭,又忍不住使劲嗅了嗅,叫道:“哇!姐姐真香!”又轻轻抓起她的一缕乌黑的长发在手心,另一手极小心地抚摸着,对着她露出整齐的皓齿,眸中亮光闪闪,“姐姐的头发真舒服。” 寤生莞尔,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小家伙,你也知道什么叫舒服么?” “咳咳……” 一声咳嗽忽然传来。屋里的俩人向门口循声望去,就见胤禛走进来,自己解了身上的斗篷搭在衣架上,然后在她旁边的椅上坐下 分卷阅读14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那一大一小两人打量了一眼。 弘时哆嗦了一下,从寤生腿上爬下,到胤禛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小嘴微张,低低地道:“阿玛。” “到宫里来就是让你四处乱跑的?”胤禛面色微沉。 小弘时低下头,一副等着受教训的样儿,咬着唇也不说话。 寤生看不下去了,将那被某人的冷气场笼罩的可怜的小孩儿拉进怀里,嗔了某人一眼:“你吓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不过是到我这里来么,哪里乱跑了?弘时还不过三岁,即使是稍微贪玩一点那也是小孩子的天性不是?”说着干脆将弘时抱起搂在怀中。 胤禛掩饰着又咳嗽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不过说了一句,就招你这么多话。你对这孩子倒用心,我来了连水也不倒一口。” 寤生笑着道:“你自己不知道动手么?非要我来……喏,那边暖炉旁,是我刚沏不久的一壶,自己倒去。” 胤禛瞅了她片刻,只好自己起身倒茶。寤生抿嘴笑,也不理他,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对怀里的小男孩道:“弘时认了很多字了吧,来让我考考你。” “姐姐,我都把《三字经》全背过了!”弘时眼中全是自豪。 “姐姐?”某人拿着茶杯回到椅上坐下,瞥了弘时一眼,“叫姑姑。” 弘时抬眼偷偷瞄了瞄自己阿玛,见他没看自己,才有点不满地嘟了嘟嘴,对寤生道:“姑姑……” “好了。姐姐、姑姑不都一样么?”寤生拿起书挡住父子两人的视线,翻开一页微笑着道,“来,弘时告诉我都会认识哪些字。” 于是室内就响起了一阵稚嫩的童音,软软的动听。期间还混杂着悦耳柔和的女声,耐心地教他认字。 被忽视的某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俩人,偶尔抿一口清茶。心中却渐渐浮起一种暖暖的满足,仿佛他们便是一家人,仿佛这样的情景是最自然不过的事。那种在心底浅浅流动地幸福感觉,差点湿热了他的眼眶。 许久之后,直到屋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他才回神。发现她怀中的孩子已经静静地睡着了。 寤生对他压低了声音:“帮我把床上的小毛毯拿过来。” 胤禛依言起身,去拿了毯子来,站在椅后递给她。见她仔细又小心的将毯子为弘时裹在身上,突然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而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 这个吻柔和、体贴,却又漫长。直到离开她的唇许久,他还保持着弯腰倾身的姿势,直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好甜……”他情不自禁地低声开口。 寤生的脸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霞,勾唇一笑低下眼眉,忽然发现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们,脸上露出刚才那种疑惑的表情。 “阿玛,姑姑,你们在做什么?” 胤禛微怔,转眸看着小男孩,低低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问。” 怎奈小弘时是个热爱探索的好孩子,并没有被他吓住,反而眨着眼道:“可是阿玛说过,小孩子不懂就问,切不可不懂装懂。阿玛刚才说‘好甜’,难道是姑姑的嘴上有糖么?” 寤生瞅见某人的眸中第一次在孩子面前闪过一抹尴尬,直起身咳嗽了一声,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摆着一副极淡然的表情,“唔,阿玛想检查一下姑姑有没有偷吃糖。”然后又冷淡地斜乜了弘时一眼,“要睡觉就乖乖睡一会儿,做什么事都不能心不在焉!” 小男孩低眉乖觉地应了一声:“哦。”然后在寤生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果然闭上了眼。 寤生瞅了胤禛一眼,抿嘴一笑,又不好意思地转开脸。胤禛轻握着拳掩住唇,终于也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他抬手轻抚她的发,柔声道:“把他放床上去吧,你这样会累。” 寤生的视线并未从拿着的书上移开,“没关系……” 胤禛见她只顾看书也不搭理自己,没好气地将她手中的书抽掉了。 寤生转头看他,见他气鼓鼓地样子顿时觉得好笑,起身将怀里睡着了的弘时宽了马褂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笑着走到胤禛的面前,抬手抚上他的面颊,“生什么气呢?” 胤禛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我好几天没来,你就这种态度?” 寤生眸中漾着温情笑意,搂住他的颈,吻了吻他的额头:“这种态度还不好么?”然后拿过他手中的书,头枕在他的肩上,翻开书页看起来。 胤禛扬唇一笑,微侧过脸,埋进她馨香的颈间。片刻,又忍不住含住了她小巧的耳珠,伸出舌尖轻轻舔弄,然后在她的耳侧印上亲吻——顿时感到怀 分卷阅读14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中的娇躯轻轻一颤。 “讨厌……别乱动!”寤生低斥了他一句。 “……哦。”胤禛嗅着她颈间好闻的淡香,闷闷地应了一声。同时又不自觉地将她搂紧了一些,这才抬起头,看着那令自己爱极了的清丽侧脸。 “怎么了?”寤生丢开书,侧过头望向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今儿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有吗?”胤禛瞅着她闪着温柔笑意的明澈清亮的双眸,忍不住凑近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帘,“没什么。”大概,是最近太想她的缘故吧。 是的,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并且俩人常常相见,可是这种想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从前更加强烈。简直是“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如今这种愈加复杂的局势,他害怕将来见她的次数会越发少了;他害怕原本是自己在等她,最后会变成她等待自己。 寤生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挤进他的手指间,十指相扣,淡淡笑着道:“你做你的事,不用担心我。我会一直在这里,只要你不放开我,我便不会放开你。” 第63章难逃天变 时光荏苒,康熙四十六年在平静中来临;同样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四季交替,在一片雪后初晴的朔风淡日中迎来了康熙四十七年。 记忆中,康熙朝代暗涌澎湃的变数,就始于这一年。 寤生穿着一件对襟米白绣淡金纹饰的锦缎棉衣旗袍,外罩大红羽缎的白狐鹤氅,脚下蹬着一双羊皮小靴,笼着手,静静地站在雪地中,眉间若蹙地望向远处那几个正在欢闹着打雪仗的孩子。眸底流动着沉沉地忧虑。 “阿兰,看什么呢?” 寤生闻言转过头,对着来人低眉行了一礼:“十四爷吉祥。” “快免礼。”十四虚扶了一下,脸上露出柔和笑容,望向她刚才目光所及之处,“阿兰刚才在想什么?” 寤生看向他那已经褪去少年青涩而越发显得英姿轩昂的侧脸,忽然发现面前这个原本恣意飞扬的少年已不知何时磨成了成熟自信的青年。 这大概,才是将来会成为大将军的那个胤祯。她仿佛能够透过眼前所见,看到他在多年以后运筹帷幄纵横沙场的情景。 十四半晌没听见她说话,一转头就对上了她盈盈闪烁的双眸,眸底那如秋湖一般幽深的色彩令他毫无防备的沉溺进去,无可自拔。 许久之后,直到眼前的人目光一闪地移开去,十四这才回神,见她的脸颊已经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有点好笑地唇角轻扬:“为什么突然那样看我?” “没什么……”寤生心中后悔不跌,刚才那样盯着他看,确实是自己失态。脸上也就红的更厉害了。 十四见她尴尬,便不再追问,顺着她此时的目光看过去,轻声道:“阿兰很喜欢小十八。” “……是的。十八很可爱……”寤生咬咬唇,不再看那个孩子,对着十四又行了一礼,“十四爷,寤生该去做事了,就先告辞了。”半晌听见对面的人应了一声,她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十四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眸底透出一抹担忧与疑虑,他无法辨别出最初那一刻从她的眸中捕捉到的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究竟是沉痛、悲悯、还是伤感。 她的心里装了很多事,可他从未见她对谁倾诉过。这样,会不会很累?他的心不自觉地微微泛疼。 …… 寤生发现自己是完全变成了很久之前那只鸵鸟,每天浑浑噩噩的忙碌,只要可以不去想将来的事,就尽量不想。只是她没有料到,这样的日子会这么快过去。 四十七年的五月入夏,帝銮照例启程往塞外避暑。因几位成年皇子在京城均有政务在身,因此跟随而去的阿哥并不算多。除了太子和大阿哥,就是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随驾。 从塞外启程回往木兰围场的布尔哈苏台行宫时,就已经是八月份了。 御辇悠悠而行,寤生倒好茶,看了一眼正斜倚在榻上看书的帝王,将茶盏轻轻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康熙的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只道了一句:“腿酸。”寤生便在榻旁柔软的地毯上跪坐下来,为康熙认真地捶腿按摩。 许久,帝王拿开手中的书看向她,唇边勾起一抹微笑,“过来,到朕的跟前儿来。” 寤生微怔,遂停了手,膝行至帝王跟前,仍然跪坐着。康熙坐起身,将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身旁,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看着她低垂眼睑的侧脸轻声道:“丫头今年有十九了吧。” 寤生点点头:“是。” 康熙见她温顺的模样不觉心头一动,伸手揽住她的肩,“丫头可有为自己做过打算?” b 分卷阅读14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寤生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丫头骗朕。” 她心头一惊,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平平地道:“回皇上,寤生不敢骗皇上。” “是吗?”康熙修长有力的手伸进她的袖中,抓住了那令他心疼的小拳头。撩起她的袖子,将她纤白如笋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掰开,带了薄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月牙形的细小血痕,微微蹙眉,“这个坏习惯,要改。” 寤生依然低着眼眉,咬着唇点点头。 “丫头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康熙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面向自己,“看着朕。” 心中突突直跳、忐忑不安,她暗自吸了口气,才抬眼望向面前的帝王。康熙深邃的双瞳沉如秋水,暗如幽潭,在那深涧最底端,凝结着千年不化的冰凌。那丝丝寒意,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丫头忘了答应朕的话么?永远不要想着离开朕,永远不要想着飞出去。” 寤生胸中顿时一窒,冰冷的水气差点溢出眼底,好半天才缓了口气,低低地道:“回皇上,寤生没有忘。”平淡的话语中却不免透出一丝颤抖。 康熙微眯了眼,眸底光芒复杂,片刻后声音低沉地道:“丫头,这世上的人和事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即使你现在就能远远离开皇宫、离开朕,你又能过得有多好有多快乐?朕早就派人查过,你从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就过得不好,还常常被家里人打骂。难道你想再回到那个家去?” 寤生刚要张口反驳,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资格——那是从前的寤生,是已经死掉的寤生,而不是她慕兰的经历。 康熙静静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眸中闪过的所有情绪,从惊讶到怔忡再到令他似曾相识的悲凉,如小兽一样露出惊慌的清澈眸子,还有苍白清瘦的脸颊,宛若软剑一般直刺他心底最温柔的那一处,瞬间溢满疼痛。 帝王将她拥进怀里,下颌轻抵着她的头顶,闭上了眼。许久,才情不自禁地低语出声:“如果可以,朕是真的想把你放在手心疼一辈子……” 心中某一处被瞬间触动,眼眶也跟着湿热,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这一刻更能勾起她曾经刻意在心底沉埋已久的思乡之情。这个怀抱像极了小时候父亲给予过她的那种温暖——那种在梦中都无法再次感受的温暖。 可是淡淡的龙涎香提醒她,只是相像而已。 她努力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热泪,暗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离开这个怀抱,她望着康熙淡淡一笑:“皇上,时辰不早,您还是歇会儿午觉吧,寤生去外面守着。” 康熙摸了摸她的发,“丫头也去歇着吧。” 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寤生撩开窗帘看了看外面逐渐后退的绿树丛林,以及那些神色端然的护驾人员。轻唤了一声离得不远的正骑着马的十七。 等到十七策马快行两步赶过来,她微微笑着道:“总骑着马,累吗?” 小小少年粲然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摇摇头:“不累!你太小看我了!” “小十八呢?”她仍是忍不住问道。眸底隐藏着沉沉的焦虑,双眉也不自觉地轻轻蹙起。 十七前后看了看:“我刚才好像还看见他骑了匹小马驹晃荡了一下,这会儿应该在车里歇中觉呢。寤生找那小不点儿有事吗?” “没什么事……他还太小,第一次出来,你多照看他一下。” 十七笑道:“你就放心吧!” 寤生点点头,心中虽是越发不安,但也只好不再言语。 谁知过了并没有多少日,八月底刚回到木兰围场的时候,她一直以来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小十八病了。太医说是连日辛劳,水土不服,再加之最近天气转凉又受了风寒所致。 康熙一直守在高烧的小十八的病榻旁,第一次,寤生在心深如海天威难测的帝王脸上看到了“心急如焚”这四个字。 药已经服了几遍,针灸也试了两次,额上的毛巾不断在换,可是好像根本不能让十八退烧,反而还似有越发严重的迹象。 “阿玛……啊……啊……”小十八发出含糊地梦呓,显然是被噩梦魇住了。 “胤祄……胤祄……阿玛在这里……”康熙握住小十八的手,声音有些不稳,见那孩子面色依然潮红,满头冷汗涔涔,转头对着帐外怒道,“太医呢,给朕滚进来!” “皇上……”两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进来伏地跪下,“皇上……十八阿哥需要用冰块来辅助降温效果会好些,可是这行宫冰鉴里储备的冰已经用完了,京城里又远水救不了近火……该用的方子都用了……皇上……”说着已经快要声泪俱下了。 分卷阅读14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看着小十八的样子急得差点眼泪都要流出来,却也只能不停地帮着换浸过凉水拧干的毛巾,可是手一覆上他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又不禁将手探在自己额上试了试,忽然之间,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 她几步过去一把抓起太医,握住老太医的手腕,急道:“你试试,我生来体寒,可不可以用来为十八阿哥全身降温?!” 太医原本就有些惊吓过度,这会儿手上被这冰凉凉的手一抓,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对着一脸怒容的康熙复又跪下:“皇上,此法倒可一试……” 第64章难以放手 薄被下,仅着寸缕的寤生将高烧的小十八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即要保证小十八能够完全接触到她冰凉的身体,又不能妨碍了他正常呼吸使他倍加难受。 全身光裸的小十八潜意识中感到一个冰凉舒服的所在,不自觉地往她怀里靠了靠。许久过去,渐渐变得安稳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不断做恶梦说胡话了。 守了一天一夜的康熙已经在李德全的劝说下回帐殿稍歇,在十八阿哥帐中侍候的小太监每过两刻钟都会去汇报一次。夜里有其他皇子来探视小十八病情,但都被帐外奉命守候的侍卫拦住,没能进来。 寤生此时整个心思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她不愿去想那个已知的结果,不愿去想是否这样就可以改变历史,她只知道,这个孩子,她不想让他死。 半夜时分,小十八似乎烧退了些,脸色也没有最初那样潮红,呼出的热气也没那么滚烫。寤生强自支撑着困倦,此刻也感到微微欣喜。 “唔……”怀中的孩子动了动,蹙着眉有些难受地呻吟了一声。 “小十八……”寤生连忙半撑起身,一直守在榻边换毛巾的小太监忙将刚拧干的湿毛巾递给她。寤生一边为十八擦着额角的细汗,一边轻轻唤他。 许久,小十八如扇的长睫颤了两下,然后微微睁开了眼:“……阿玛……小姐姐……” “小十八……”寤生喜极而泣,握了握他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十八半睁着眼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最后虚弱地微扬唇角,努力用沙哑地嗓子道:“……小姐姐,有你在……真好……可我还想睡觉……”话未说完,又无力地慢慢闭上眼。 “小十八……”眼泪瞬间滚落,她抹掉泪,翻身起来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吩咐小太监中的一个去唤太医,一个去禀报皇上。又忙为昏睡中的小孩掖好被子。 康熙来时太医正在诊脉,随即报告说:十八阿哥高烧已有所减退,最危险的时期基本已经度过。然后又重新开了方子,下面的人拿了方子飞速抓药、煎药去了。 亲自喂十八又喝了一遍药,帝王坐在床边的椅上,伸手探了探十八的额头,眉间仍不免轻蹙。转眸就见寤生默默坐在床边的小矮凳上望着床上的小十八,神情露出几分焦灼,眼眶似也微红。 “申时了,丫头去歇着吧。”康熙暗叹了一声,轻声说道。 寤生摇摇头,扬起眼波,声音微微哽咽:“皇上,十八阿哥虽说稍微退了烧,可是仍然昏睡,出冷汗……皇上,您还是让寤生守在这里吧。” 康熙见她坚持,微微颔首同意。 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又有好几位皇子依次来探望,面上都露出或多或少的焦急之色。只是到了最后,康熙的脸色却越发暗沉了,默然对着帐中的几个阿哥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守着。 谁知过了不久,十八半睁开眼醒来第一句话就是:痛。 寤生心中顿时一惊,这才发现小十八两腮似乎微微肿起。太医诊脉时也有点慌神,顶着急怒的龙颜说十八阿哥是突患急性痄腮之症,又忙用针灸之术采取急救。 然而小十八在最初因为疼痛呻吟了几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之中,比刚才还烧得厉害,面色苍白,浑身打着冷战。折腾了半天,仍不见丝毫好转,反而越加恶化,太医完全束手无策,过了中午,就眼见着只剩一口气了。 “皇上……”太医颤颤巍巍伏地磕头,“十八阿哥是因急性痄腮之症引发了脑炎……怕是华佗在世都回天乏力……已经……已经没救了……呜呜呜……” 康熙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眉间纠结扭曲,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抬脚狠狠踹在太医肩头:“滚!!” “皇上保重啊……”被踹倒在地的太医又爬起来跪好,老泪纵横。 康熙将奄奄一息的小十八抱进怀里,直到那孩子最终停止了呼吸。眼泪瞬间滑下,滴在小十八的额头,帝王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哽咽难忍。寤生心中酸痛无比,握着小十八毫无知觉的手,泣不成声。 在小十八离开后的仅仅两天里,康熙仿佛一下子老了 分卷阅读14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十岁,不眠不休批阅完堆积如山的奏折,然后睁着眼靠进躺椅里,眸中消灭了一切神采。 无论李德全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急得一把年纪的李总管只能在帐殿外长吁短叹。 寤生在帝王身旁半蹲下,忍着几欲夺眶的眼泪,握住康熙的手,轻声唤道:“皇上……去榻上歇一会儿吧。” 许久,康熙缓缓转眸望向她,神情有些恍惚,“丫头啊……”然后抬手抚上她的头顶。 “夜了,寤生扶您去歇着吧。”寤生眼眶微红,却仍努力笑着。半晌,见康熙颔首,忙将他扶起,为他宽了外衣脱了靴子,侍候他在床上躺下了。 “丫头也去歇着吧。”康熙握了握她的手,轻轻扬唇。 寤生在床边坐下,为他掖好被角,微微一笑:“皇上,等您睡着了,寤生再走。” 康熙便不再言语,唇边噙着一丝淡笑轻阖上双眼。寤生趴在床沿,看着他原本英俊精神的面容第一次显出几分憔悴沧桑,心中便觉一阵酸涩。 等到康熙睡着,她才默默起身,转身间猛然感到余光里似有寒芒一闪,顺着那光芒倏忽看去,顿时悚然一惊——只见大帐那厢不知何时裂开一条缝,宛若针尖麦芒一般的眸光从裂缝中射进来,刚与她的视线对上,那寒光便消失了,接着从帐外传来渐远的脚步声。 寤生冲出帐殿,几步到了帐后,就见一个身影转过不远处的一座帐篷消失不见了。 太子……她不禁蹙起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何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 在原地立了片刻,心事重重地离开,行了没多久,抬眸就见前面走来一人。月色清渺,看不清来人的面色,只是那俊逸的身姿很容易辨认出来是十三胤祥。 “十三爷吉祥。”寤生上前行礼。 十三微微点头,并未发一言,与她擦身而过。寤生心中有些狐疑,不禁唤住他:“十三爷这么晚了是要往哪里去?”那个方向,不是正对着康熙的帐殿么? 十三脚下一顿,微微侧过脸,低声说了句:“你别管。” 寤生怔忡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心头立刻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疾步追上十三,伸手将他拉住,低声道:“你做什么去!” 十三看了她片刻,面无表情仍是重复那句话:“你别管。” “刚才那一幕你都看见了对吧,你是想去向皇上告发太子?”她紧紧抓住青年的胳膊,眸光复杂,语气也不觉冷厉,却仍是尽量压低了声音,“你何苦去出这个头?一旦你告发太子,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应该知道皇上对你的印象会大为改变,或许将不会再信任你。因为即使太子再不好,在皇上心里那也是不同的!” 青年凝视她良久:“你不懂。” “不,我明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总得为自己考虑一下!” “我们,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人。”十三沉吟片刻,扬唇淡淡一笑,“你既然明白,就不要阻止我。”说完,掰开她的手指,绕过她走掉。 一夜无眠。 寤生辗转反侧直到天将破晓才迷迷糊糊睡去,只是十三那坚定地背影一直萦绕在梦里,最终在帐外一片嘈杂声中愀然梦醒。 小六子来唤她速速收拾东西,帝辇即刻起驾回京。还说今儿一大早皇上龙颜盛怒,将所有皇子以及大臣侍卫、文武百官召集在帐殿,并数太子所有暴戾之举,废了胤礽太子之位。还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以及太子党中几个侍卫大臣立行正法。 寤生恍然意识到,最担心的这件事,终是在阴霾蔽日的这一天来到了。 回到紫禁城,胤礽被囚在了上驷院,由胤禛与胤褆共同看守。同时又于午门,将皇太子被废之事颁昭天下。 这时候,有些选边站的大臣就开始蠢蠢欲动,多数趁机向康熙举荐八阿哥胤禩,赞其贤明仁义。紧接着,大阿哥也坐不住了,抢先向康熙告发老八,说曾有相面人张明德在为老八相面时说过很多大逆不道之词;而且,上次胤礽为救十七而被暗箭所伤,正是老八让人下的手。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阿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老三胤祉告发其用巫蛊之术魇害胤礽,才令最近被关在上驷院的胤礽犯了癫狂之症。当下,康熙就将胤褆的王爵革了,并将他终身幽禁,胤褆所属包衣佐领,也分割出去。 九月二十九日这天,所有皇子都被召集在乾清宫东暖阁。 寤生看似镇定地立在暖阁外,只是手里的绢子已经不觉被绞得发皱了。隔着暖阁的门,她能听见里面传来摔茶杯的声音,以及康熙怒斥皇子的声音。她一边祈祷胤禛无事,一边又不禁担心康熙的身体,心里早如一团乱麻。 过了许久,暖阁的门忽然开了,十四被两个侍卫驾了出来,押在外面穿堂的长 分卷阅读14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凳上,另有两个侍卫举起板子就打。紧接着,康熙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即日起,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八子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禁足!” 众人退出暖阁的时候,寤生忍不住抬眼去看胤禛。不过是匆匆一瞥,他依然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令她纠缠不安的心情在刹那间奇迹般地平复。 不消片刻,所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闻得外面板子重重落下的响声。可以想象得出,十四一定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忍受着。 寤生咬咬唇,转身低头进了暖阁,拿着托盘悄无声息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抬眸见康熙撑着额头阖眼坐在圈椅里,便又悄悄退了出去。 经过穿堂,见两个小太监正扶十四起来,顿时脚下一滞,心中不自觉地隐隐泛疼。 十四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嘴唇无声地张阖了几下,用口型道:“别担心,这点痛我还受得住。” 寤生眼圈一红,却仍笑着轻轻点头。 目送着十四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离开,她不觉叹了口气,转身往清茶房去了。 晚上康熙批完奏折,寤生将刚熬好的燕窝粥端去。将碗轻放在几案上,她对着正坐在椅中闭眼揉着额角的帝王低声道:“皇上,用点粥膳吧。” “免了。” 寤生眉心微蹙,上前走到康熙身后为他按摩起来,轻言细语地道:“皇上,您都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还是多少用一点吧,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 片刻,帝王握住肩头纤白的小手,紧紧攥着,却未发一语。 寤生迟疑了半晌,嘴唇嗫嚅了几下,也未能说出话来。 “丫头想说什么。” “……皇上。”她在康熙面前蹲下,抬眸看着他,“寤生有几句话这些天一直想对皇上说,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开口,而且寤生又怕皇上听了会生气。” 康熙抚着她的发,唇角轻扬:“说吧。” 她暗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皇上,寤生是个下人,更是个外人。寤生只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上说这些话,不吐不快。太……二阿哥是个怎样的人,寤生并不清楚,然而有一件事,寤生觉得皇上错怪了二阿哥。” 康熙微微挑眉:“何事?” “就是十八年前皇上首次亲征噶尔丹的时候。皇上在途中生病,二阿哥和三阿哥去看皇上。皇上您说二阿哥当时‘即无忧戚之意,亦无良言宽慰’,还说其‘绝无忠君爱父之念’就从这件事开始。可是寤生觉得,您应该是错怪二阿哥了。您当时所患热症,发烧必会导致脸色潮红,二阿哥一定是误以为您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所以才会欣喜。他那时候不过是个孩子,又不懂医术,有什么心事都是表露在脸上,以为自己的皇阿玛身体很好,他当然感到欣慰了。” 康熙静静地盯了她半晌:“丫头在为那混账说好话?你就不怕朕生气,把你也关起来?” 寤生摇摇头:“皇上,寤生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已,若是不说,就有欺君之嫌。寤生也知道二阿哥做了错事,不然皇上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但是那件事,大概真的是皇上错怪了他。您还记得那次从箭亭回来,寤生最初不也没有发现皇上其实是发热吗?更何况二阿哥那时年少,又是匆匆赶去,没有发现皇上生病也是可以理解的。寤生并非想替二阿哥说好话,只是不想皇上为了这样一件事伤心生气至今。”若非如此,这几日康熙也不会在睡梦中唤胤礽的名字了。而她知道,康熙对于胤礽所有芥蒂的开始,都是源于这件事。 帝王面容微动,片刻后,忍不住将她拉起拥进怀里,脸埋在她的发间,双臂越收越紧。 寤生一动也不能动,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却似有一股悲凉缓缓蔓延开去。 良久,帝王闷闷开口:“丫头……” “嗯?” “你这样,让朕该怎么办?”让朕如何舍得放开你? 寤生闭了闭眼,沉寂在心底某个角落的钝痛忽然觉醒一般,难受得差点令她窒息;而同时,又感到一种无力的疲惫,宛若洪水退去的大地,一片苍茫。 她在这一刻忽然发现,只要那个人能够好好的,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也终于明白十三那句“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人”究竟是何意——他们说到底都是冷酷无情的,可以随时放弃一切,包括对于各自而言最最珍贵的东西。 是的,自从当初帝王让她许下承诺开始,她就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第65章突生不测 这些时日以来,康熙寝食难安日渐消瘦;寤生尽心尽力地照顾,每日都要轻言细语劝说康熙用膳;就连帝王午睡,她也是守在床边,一刻不离。 分卷阅读14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康熙梦呓中常唤“胤礽”,有时用着膳也会走神。寤生知道他是担心胤礽,却也不敢点破,只尽职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十一月份的时候帝王终于忍不住召见了胤礽两次。到了十一月中旬,胤礽得释,被圈禁的皇子除了大阿哥全部解禁,还复了老八胤禩的贝勒爵位。就连令寤生无比担心的十三,也被解禁。只是她能很明显感觉到,康熙对胤祥,已不复从前的宠爱,甚至在看向胤祥的目光中还多了一丝防范。 此时朝堂上原本一致推举老八胤禩的声音弱了些,很多人也都渐渐看清了局势,将明争再一次转为暗斗,一时间又变成波澜暗涌的局面。 寤生很长时间都没能跟胤禛说上一句话,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偶尔打个照面也不过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只是看着彼此无事,倒也安心。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胤礽已无悬念地被复立为太子,帝将此昭告天下,同时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同年十月,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俄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裪、皇十四子胤祯具为贝勒。 御花园的寒梅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光伴随着寤生每日勤劳的脚步如溪流一般无声流淌,动荡的四十八年终是过去,一转眼,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四十九年也到了尾声。 十一月下旬康熙遏陵,仍是怜惜她畏寒受不得冻,令她同往常一样留在皇宫没有跟随而去。 这日午后,寤生正在屋子里做针线,凝香得了空来看她,两人许久未见,自是亲热,拉着手坐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 正说得高兴,凝香忽然一拍额头:“……哎呀,你瞧瞧,我只顾跟你说话了,连正经事儿也忘了!” 寤生抿嘴直笑:“你们家那位跟皇上遏陵去了,你也越发闲散了,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凝香嘿嘿一笑,随即眉飞色舞地道:“你知道不?京城里前不久开了好大一家脂粉店,卖得都是上等的胭脂香粉,各种各样的,种类可多了!就在朝阳门里街附近,也不算远。今儿正好天气晴朗,你若得了空,我就带你去瞧瞧!” 寤生虽然不爱脂粉,但听说能出宫自然心动。只是没经过康熙允许,这样岂不是算私自出宫? 凝香见她踟蹰,笑着道:“你反正在宫里也是闲着,四哥虽说这次没有随驾,但也不便常跟你这儿来,你每天窝在屋里不闷吗?再说咱们不过是去街上逛一会儿,傍晚之前就回来,到时候我送你,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请你去八贝勒府上玩了半天罢了。等皇上回来,难道还会因为这件小事责罚你不成?” “那我怎么才能跟着你出宫去呢?即使不被人看见,到了宫门口也免不了一顿盘查。” “嘿嘿,这我早想好了!”凝香从包袱里抖出一套哈哈珠子的衣服,帽子鞋子一应俱全,“你穿上这个,低头紧跟在我后面,看还有谁能注意你,门口的侍卫自然也不会盘查。等上了我的马车,再换掉这衣服就行了,马车上我早备了两套冬天穿的男装。” 寤生失笑,忍不住揶揄:“真看不出来,好些日子没见,你倒变聪明了。” 这招果然奏效,一个时辰之后,两位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已经到了京城新开的最大的脂粉店外了。 “喂,我们这副装扮来买脂粉,好像有点不合适。”寤生扯了扯凝香的衣袖,凑到她耳旁低声道。 “怕什么,就说咱们是给别人买的,男子为女子买脂粉等物,其实也不罕见。” 寤生这才松了口气,同凝香一起在店里逛起来。 看了半天,俩人都看花了眼,最后各自挑了一小盒成色极纯净的蔷薇硝,也算是不枉此行。 刚出店走了没多远,一辆马车从身后行来,在她俩旁边停下。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撩起车帘,露出一张清隽昳丽的面孔,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寤生姑娘,果然是你。” 寤生看见此人也不觉粲然一笑:“原来是沈老板。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别来无恙。” “姑娘别来无恙。这是往哪里去?” “跟朋友去前面随便逛逛。沈老板又是去哪家赶堂会吗?” 沈清墨脸上笑容未减:“我自今年春天就正式退了,现今只专心做我的聆风班班主,也就不用向从前那样常去赶别家的堂会了。” 寤生一怔,“可惜了,沈老板年纪又不大。” 沈清墨笑着道:“年纪虽不算大,最繁盛的时期总是过了,再唱花旦就有些不合适。再说后辈们也需要人培养,江山代有才人出嘛。而且聆风班也总得要发展不是?” “沈老板说的也不错,你是当家的,自然想得多些。” 分卷阅读15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姑娘见笑了,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沈清墨笑得云淡风轻,眸光流转间却又挡不住百种风情,“好了,也不耽误姑娘逛街了,沈某先行一步,下次有缘再见吧。” 寤生点头,也道了一句:“告辞。” 等到马车行远,凝香凑到她耳畔:“没想到你跟他还能说上话。” 寤生微笑,拉着她的手:“走吧,咱们去那边逛去。” 俩人一直玩到傍晚时分,还未曾尽兴。但见天色不早,终是往回走。为了早点赶到停马车的地方,凝香带着她抄近路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 寤生走在后面,听着前面的凝香兴致勃勃地跟她说起最近一些时日的京城见闻,倒也极感兴趣。 正听得入神,猛然间被人从身后抱住,还未等她喊出声,口鼻就被紧紧捂住,绢帛上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入鼻,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脑中最后的印象,是走在前面的凝香还无所察觉地自顾说着话。 …… 悠悠转醒,感觉到胳膊酸痛无比,这才发现自己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也被绳索捆了个结实,而自己正侧卧在一张床上,头发也披散了下来。浑身似有千斤重,想动也动不了。鼻尖仿佛萦绕着一股脂粉香味儿。 “哎哟,小美人儿醒了?”一个涎笑的声音忽然响起。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面孔,一个瘦猴似的中年男人满脸痞相的伸手摸向寤生光滑的脸颊,连连咂舌:“瞧这脸蛋儿,多俊啊……我说丽娘啊,你瞧咱们兄弟几个也辛苦了一场,这小美人儿就让我们尝尝鲜吧!” “放你娘的屁!”那瘦猴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一个尖利的女声,“这丫头还是个处呢!我还等着将她好好调教一番,初夜还能卖个好价钱!你要想女人,西院子里的,带着那几个兄弟每人挑一个去,也算是丽娘慰劳你们好了。” “切!那几个人老珠黄的,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不是寒碜哥几个吗?!既然这丫头要调教,就交给我好了,以前我不也帮你调教出几个水灵的雏儿吗?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也算是先给点酬劳,等兄弟们饿极了,再去西院子里,岂不甚好!嘿嘿!” “哼!你倒是打得好主意!才还嫌我西院子的姑娘人老珠黄呢!这会儿怎么又惦记上了?行了,你也是有分寸的,就依你便是。到时候,你不仅要调教好了,还得把这丫头囫囵儿还给我,要是被我发现她少了一根毫毛,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哪能啊!有亲亲丽娘在,我哪敢啊……好丽娘,先让我跟你这儿吃一口……” “……死相……嗯……行了……嗯……” 寤生听到这限制级的声音,只想骂娘。可浑身酸软无力,很显然是先时的药性还没过去。心里又气又急,还有一丝恐慌,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自己明明是一副男子打扮,还束了胸,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识破了?难道是那会儿同沈老板说话时就被人盯上了?! “嗯啊……快啊……啊……你怎么还把她绑着啊……别给老娘绑坏了……嗯……” “还不是以防万一嘛……多绑一会儿也不要紧……舒服吗……” “啊……舒服……” “嘿嘿……我会让你更舒服的……” 寤生只想把耳朵堵上,心里早骂了八百遍,可是又羞于开口,只好闷声不吭地忍着。那俩人终于完事,就听见那个叫丽娘的催瘦猴给她松绑。 手脚刚解放,那瘦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一颗很小的药丸丢进了她的嘴里。药丸入口即化,等她想咳出来,已经迟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寤生瞪着瘦猴,眼里要冒出火来。 “嘿嘿。这可是我自制的媚药,虽然见效有点慢,但药性却很长。放心,一会儿我们兄弟几个轮流伺候你,保准用手就能让你如登仙界了……哈哈哈……” “你、你混蛋!下流!你若不怕‘死’字怎么写,就最好把我放了!” 瘦猴仿佛听见天方夜谭,极夸张地大笑:“放了?哈哈哈……我辛辛苦苦把你抓来,就这么把你放了?!哈哈哈……小美人儿你可真可爱……”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丽娘,丽娘,不好了,有人闯过来了!啊……” “轰——”伴随着刚才的惨叫声,门被一脚踹开了。 寤生在惊魂甫定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差点落下泪来,“胤禛……” 胤禛面无表情地越过屋里已经吓呆的两人,走到床边一把将她抱起,径直往门口走去,寤生这才看清外面站了一溜儿的侍卫。 “把这些人抓起来,把这艳春楼封了!” “是!” 分卷阅读15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第66章寡人有疾 马车上,胤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轻理着她凌乱的长发,看着她一言不发。 寤生微微一笑,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你还笑?”胤禛没好气地抓下她的手,“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若万一去晚了……好好呆在宫里哪会有这种事?就知道瞎跑!” 寤生垂下眼睑,嘟了嘟嘴:“你好久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在宫里快闷死了。” 半晌,额上触到一个温软,他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寤生环抱着他,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嗅着属于他的熟悉气息——宛若玉兰一般淡淡纯净的清香,闭上双眼扬唇而笑,“傻瓜,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又没有怨你……” 车内陷入一阵温暖的静谧,胤禛抚着她的背,将她越发搂紧了些。 寤生不自觉地蹙了蹙眉,鼻尖萦绕的气息竟然在身体中引起隐隐的躁动,有些热,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她的脑中顿时“嗡”的一声:这种反应,不会是那该死的药性发作了? 手在他的腰间渐渐攥紧,牙关咬紧。然而仍是无法抑制住体内越发明显的萌动,身体仿佛突然中了魔一般在叫嚣着无边的饥渴,束胸的白绫差点令她喘不过起来,窒息地难受。忍了良久,唇间终于不受控制的溢出一句呻吟。 胤禛低头,见她面上浮起一层红晕,额角似乎还渗出了细汗,只是双眸却紧闭着,顿时有点慌:“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他微微蹙眉,“好像有点烧……” “胤禛……”寤生抬手搭上他的颈,在他的肩头不自觉地娇喘微微,“帮我……解开束胸的白绫……好难受……我使不上劲儿……” “怎么回事?束太紧了吗?” “嗯……” 胤禛见她十分难受,几乎快喘不上气,也顾不得许多,忙解开她马褂和长袍的扣子,手伸进她的里衣,手指无意中触到她腰间的肌肤,立刻引起怀中的身体一阵轻颤。 寤生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感觉到他的手微有些慌乱地在白绫上摸索,似乎是想快点找到那个结,却不知这样的触碰进一步点燃着她的体内躁动的火焰,声音微有些颤抖地催促,“找到没有……” 胤禛觉得自己的额角一定也渗出了汗,血液中仿佛有一窜火苗在奔走叫嚣,最后集中在某一处,令他浑身发热,整颗心都加速跳动,手下也就越发解不开了。 寤生难耐地自己解开里衣的衣扣,将他的手从衣下拉出,喘着气命令:“从前面解……” 借着车内橘黄的灯光,终于将缠绕的白绫解开,于是那起伏不定的饱满弹性的浑圆,若隐若现地呈现在他面前。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覆在了浑圆上轻轻揉搓,耳边是她压抑地娇吟。下一刻,怀中的人突然直起身,用她如樱的红唇堵住了他的薄唇。 “胤禛……嗯……”当他的吻落在她白腻如玉的颈项,胸上的手也越发用力的揉捏、捻弄,她的体内便已被骚动和空虚填满,终于无所顾忌地呻吟出来,“嗯……胤禛……我这个样子……不能回宫里……帮我……嗯……” 胤禛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抬起头就撞入了一双氤氲着盈盈水光的双眼,眸光潋滟,流转之间露出他从未有见过的千种妩媚,令他的心房顿时漏跳了一拍,就连呼吸也跟着一滞。许久后回神,视线扫过她不整的衣衫,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从心底涌起,“你这是……中了媚药?!” 寤生按住他还放在自己胸上的手,慵懒的笑容足够勾去他的一魂一魄,“所以……帮我……” “该死的!”胤禛低咒一声,将她的衣衫掩好,然后把她紧紧搂在怀中,“我送你回去,再传太医……” “不要……我不想这个样子回宫里……更不想让别人看见……”眸中流露出一丝乞求,她努力坐起身,双臂环住他的颈,伏在他的肩头不住地喘气,“而且也来不及了……我好难受……好热……要解药性,除非你把我扔进冰水里……” “不行!你本就有体寒之症,怎么受得了冰水?” “那就……帮我……”她的唇落在他的耳侧,顿时感到他的脊背一僵,“胤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头脑尚还清醒……胤禛,你明白我的……因为是你……只能是你……”若是注定要这样没有结果的等待,那就把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他,即使看不到尽头,是不是也就不会留下遗憾? 胤禛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双臂不觉收紧,闭了闭眼,对着车外道了一声:“回府。” 马车改变方向的时候,俩人火热的双唇终于覆在了一起。 所有的思维在那一刻被 分卷阅读15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激情消灭,带着薄茧的白皙修长的大手在光滑的肌肤上摸索,在如峰的饱满上揉弄、捻玩,让那粉红的茱萸在他的手中挺立绽放,引起怀中的娇躯一阵轻颤。 火热的舌互相追逐纠缠着,第一次这种无所顾忌的贴近令彼此都变得疯狂。寤生的手无意识地撕扯着胤禛的衣扣,最后终于触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马车刚在雍亲王府门口停下,胤禛扯过一旁的狐裘将她裹住,抱着她跳下了车,径直往东书院的书房而去。 府中的下人们头一回看见自家爷这副衣衫不整行色匆匆的模样,侧目之余难掩惊诧。目送着那个挺拔冷峻的背影片刻后转过不见,府里的总管苏培胜一把扯过跟过来的陈福:“阿福,这怎么回事儿?” 阿福挠挠头憨厚地一笑:“嘿嘿,爷这么多年的心愿,今儿终于能成了!” 苏培胜一怔,随即朝东书院的方向瞅了一眼,“你是说,爷怀里抱的是、是……”苏培胜左右扫了一眼,其他的人连忙散去了,他这才将阿福拉到一处僻静地儿,压低了声音,“可是爷这几年不是身上……不好么?自从几年前去了宋格格屋里几次,就再没往后院去过。这两年更是研究佛法,越发的清心寡欲了……福晋还问过爷一回,爷自己跟福晋说身上有点不好的……” “嗐!总管大人,不是小的说您,您有时候怎么也变得缺心眼儿了?”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哎哟,您别嚷,仔细让别人听见……”阿福嘿嘿一笑,凑到苏培胜耳边低声道,“那是爷不愿意往后院去,使出的障眼法……” “你小子又蒙我,这种障眼法也是能随便使的?那若是传了出去,你让咱们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爷为了自己心坎儿上的人,连面子都没放在眼里!您瞧着吧,咱这府里早晚得迎这新主子来!” “这么说,这姑娘还真是咱们爷第一在意的人了。” “那是当然了。我常年跟在爷身边,对这事儿是最清楚不过。这么多年了,爷对寤生姑娘可有丝毫变心?没有!我跟了爷这么久,还没见过爷死心塌地的对过谁,这寤生姑娘可是头一个……嗯,说不好,还是唯一的一个呢!” 苏培胜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抬手对着阿福额头弹了一下,“行了,咱们也该去东书院候着了,随时听爷差遣。” 屋外光线昏暗,屋内却是一室缱绻。 红绡帐下,是裸裎相对纠缠在一起的滴汗的身体。手心抚遍了光滑白腻的皮肤上每一处敏感,耳畔是令他心跳加速的喘息和娇吟,他修长的手指经过花丛,滑向了她已经变得湿热的花瓣,而他的双唇却含住了她胸前挺立的茱萸。 “嗯啊……”双重的刺激令她顿时叫了出来,体内因为药性的作用已经难受非常,仿佛有无边的空虚要将她吞噬,又有一种酥麻从他相触的地方蔓延开去,令她情不自禁地弓了弓身体,与他贴近的更为紧密。 “寤生,准备好了吗?”胤禛同样喘着气,手指却温柔地理了理她已经汗湿的鬓发。 寤生抓住他的胳膊,艰难地点点头。 胤禛抱紧她,分开她的双腿,腰身随即一挺。 “啊……”寤生尖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头,“痛……” 胤禛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双唇、耳侧……手下更是体贴地揉弄着她的敏感,晶莹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胸前,“放松……忍一忍就好了……” 体内媚药的作用终于很快的抗过了最初的疼痛,她也知道此刻最难受的是他,于是渐渐让身体放松。 胤禛吻上她的唇,同时慢慢推进,一直深入峡谷,才令他暗自呼了口气。 缓慢律动,逐渐加快。药性令她渐渐感觉到不断攀升的快意,不自觉地扭动着腰身迎合着身上正在驰骋的人,齿间发出忘情的叫声。 “啊……胤禛……啊……那里……” “天……好紧……啊……寤生……你太让我惊喜了……你这个小狐狸精……” …… 一遍又一遍达到灭顶的快乐,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体内释放,却总是感到无法餍足。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她可以这样完美的契合,可以享受到她如此动情妩媚的一面。激情中的俩人变换着各种姿势,直到最终她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唤下人倒好沐浴的热水,他抱着她起身,目光扫过床单上那一处鲜红,心疼地在怀中人的额头烙上一吻。 蒸汽氤氲的热水中,为她清理身体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又不自觉地开始蠢蠢欲动,连忙及时忍住。回到床上发现床单被褥都已经换过了,于是满足地用一床被子裹住俩人,搂着她沉沉睡去…… 分卷阅读15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这一觉,就过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夕阳金色的余光透过窗棂洒进屋来,一室温暖。昨夜的情景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闪现,顿时令她双颊绯红,钻进了身后人的怀里,却忽然发现俩人这时仍然是全身光裸。 “呵……”耳畔传来一声闷笑。某人又欺身而上,上下其手,无比熟悉地撩拨着她的所有敏感,唤醒她体内沉睡的热情。 “嗯……不要……好累……”寤生浑身酥软,无力的将手搭在他的腰上,面色显出诱人的酡红。 “我又饿了,怎么办?你瞧它多可怜……”胤禛露出一副极无辜的表情,抓住她的手探向那处如铁般滚烫的坚硬。 “啊……”寤生惊叫一声,像触到烙铁一般抽回了手,脸上如同染上一片火烧云,没好气地一拳打在他的胸膛,嗔了他一眼,“你这个下流的家伙……你好歹也体谅我是第一次……” “我知道……”某人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声音闷闷的,“可是我忍不住……谁让你这么诱人这么可口?” “昨晚那么多次……你还不够么?”寤生一口咬在他的肩膀,抱怨了一声。 “不够,怎么会够呢?哪怕是化在你身上,都不够……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有多美?有多热情?我真怀疑你是只小狐狸精变的……” “扑哧”,寤生没撑住笑了出来,又打了他一下,“那你是什么变的?大灰狼?” 胤禛轻笑出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吻住了她,手也开始不规矩地流连摸索……一时间,旖旎风情在整个室内蔓延…… …… “正式”起床是在第三天的上午了。胤禛神清气爽地打开门,外面的苏培胜和阿福笑吟吟地迎上来打了个千:“爷。” 胤禛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点点头,低声吩咐:“动静儿小些,别吵着屋里的人。”两人连忙应了一声。 又吩咐侍卫在书房外守着,自己带着阿福往十三阿哥那里去了。 一直睡到下午,寤生是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闭眼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李氏的声音,还有其他人的。不久,又听见花盆底子急促的响音,似乎还有那拉氏的劝说声。片刻后,就听见一个小太监刻意压低却仍然尖刺的嗓音:“爷回来了!” 屋外立刻作鸟兽散,不消半刻就重又变得寂静无声。 熟悉的脚步在窗外停下,有人唤了一声:“爷。” 接着,外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寤生面向床里,闭眼装睡。 “醒了?”胤禛在床边坐下,俯身看着她的侧脸。 寤生翻过身,对着他轻轻一笑,伸出皓白的双臂搂住他的颈,微撑起身在他脸颊印上一吻,“这回可是睡足了。” 胤禛忙扯下她的手臂塞进被窝里,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是不是被吵醒了?” 寤生笑着摇头:“我早就醒了,见你不在,我就不想起来。” 胤禛眸中溢出柔和笑意,手指捋过她的乌发,声音低柔:“饿了吗?” 寤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被子想要支撑着坐起,腰上却使不上力,脸上便又红了。 胤禛轻笑,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她的里衣,掩饰着咳嗽了一声,对着寤生道:“娘子,为夫伺候您穿衣。”然后将她扶起,也不顾她满面通红,为她将衣裳一件一件穿上,还仔细扣上扣子。然后又让人倒水来,非要服侍她洗漱完。若不是寤生快要跟他急了,连她更衣他也想伺候一下。 最后,他抱着她在外间的桌旁坐下,俩人一起用膳。 “等皇阿玛回来,我就去求他。”胤禛看着怀中的人微微一笑。 寤生心头“咯噔”一下,默不作声地抱住他,下颌搁在他的肩头,半晌低声道:“皇上还有好几天才回来,不急……” 胤禛抚着她的长发,眸中笑意未减:“是不急,反正我早晚都会娶你。” 寤生搂紧了他,唇角微扬,也不再说话。只是眸底深处,闪过一抹沉沉的忧虑。 …… 腊月中旬,康熙还京。 天空阴霾笼罩,大雪纷扬,地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白雪。此时,毓庆宫二进院的太子书房里,则是暖气环绕,温煦如春。 太子一身家常衣饰,倚在躺椅里,身上盖着一件狐褥,一手拿着书卷,一手随意地搁在扶手上。修长优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弹。 面前站着一个身姿挺拔、侍卫装束的英俊青年,正在恭敬地向他汇报事情。 “艳春楼被老四封了?”太子挑眉,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是。”侍卫抬眸看了看他,“爷,那天 分卷阅读15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四爷倒是不出意外的及时赶去了,是沈老板‘巧遇’四爷对他提的醒。” 太子微微颔首:“嗯,封的好,那种沦丧天良的肮脏地儿,早该封了。” “爷,那下一步……” “老四这会儿不是正被老爷子罚在雪地里跪着么?”太子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开,对着面前的人柔和一笑,“下来该是静观其变了。” 英俊的青年脸上微红,有点不敢直视这清亮的目光。迟疑了一下,他走到太子身旁半跪下去,仿佛受洗一般轻轻握住太子的手,虔诚地在那白皙光洁的手背印上一吻:“无论您让仲盈做什么,仲盈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虽死无憾。但仲盈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您能快乐,能好好地活着。” 太子看着他低垂的长睫,许久后微微一笑:“这是两个愿望。” 青年手指一颤,扬起眼波望向他,眸底隐隐有水光闪烁。一抹痛意,从青年眼中不着痕迹地掠过。 “你还年轻,不要总说‘死’这个字。”太子拍了拍青年的肩,瞳中光彩难辨,“有时候‘死’并不难,难的是‘活着’。” “爷……” “去吧,歇着去。我也累了……” “……是。” 第67章究竟谁错 乾清宫暖阁外。寤生端着茶盏想要进去,被李总管拦下了:“姑娘,你怎么也这么冒失了?皇上正在处理政务,那也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 “可是,皇上一整天都不见我,我……”胤禛在雪地里已经跪了一天了,若是再跪下去,别说膝盖受不了,外面风雪交加,那会把他冻坏的啊!寤生急得快要落下泪来,对着李德全就跪了下去,“求李总管帮寤生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寤生有事要见皇上。求您了!” 李德全叹了口气:“姑娘快起来,皇上在处理政事,我也不能进去打扰。” 寤生伏地磕头,眼泪大滴的落下:“求您就帮寤生这次吧,您是总管,又是谙达,寤生知道您能进去……求您了!” “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帮你传一声便是,快别磕了!” “谢谢,谢谢李总管!”寤生抹着泪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李总管轻轻推开暖阁门,放轻脚步躬身进去了。 心急如焚地等了许久,李德全才出来,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寤生心头一喜,连连道谢,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放着茶碗的托盘,低眉入了暖阁。 康熙正在批阅奏折,神情专注,健笔如飞。寤生小心翼翼地奉上茶盏,垂睑后退了几步,直直跪下,“皇上……” 帝王批完这份奏折,扔下笔,挑了挑眉望向她,面色喜怒难辨:“求情来了?” “皇上……”寤生眼圈一红,扬起双眸,“求皇上不要再罚四阿哥了,都是寤生的错,是寤生主动的。” 帝王瞅了她半晌,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怎么?这就心疼了?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 寤生心中焦急慌乱,膝行至康熙跟前,眼泪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皇上,寤生说的是实话,都是寤生的错,寤生不该私自出宫,被人抓去那地方,还被下了药。多亏四阿哥救了寤生,但后来寤生体内药性发作,求他帮寤生解药……还请皇上不要责罚他,真的是寤生自愿……” “好一个自愿!”康熙微眯了眼,也挡不住眼底溢出的丝丝寒光,“你从前答应过朕的话,都忘了?” “不,寤生没忘,寤生永远都不会离开皇上!”眼泪越发汹涌,她强忍住哽咽,泪眼婆娑的望着康熙,眸底溢出难以掩饰的乞求,“皇上,求您饶过四阿哥,不要让他再跪在雪地里了……您让寤生做什么,寤生都毫无怨言……寤生一辈子都愿守在皇上身边,哪儿也不去,没有皇上的允许,也再不出宫了……皇上,寤生求您……”说着,额头就重重地磕下去。 帝王心中复杂无比,即怒火盛燃,又实在疼惜,一把将她扯起,凝视着她水光闪烁的双眸,面无表情缓缓地道:“你可知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寤生连连点头,“寤生知道,寤生并非信口雌黄!” “好。”冷冷的语调中不带丝毫感情,康熙松开她的衣襟,“李德全。” “奴才在。” 递去一个眼神,李总管躬身退出。不出片刻,又端着一个青瓷小碗进来,递到寤生面前。她看着那一碗黑糊糊的药汁,心头“突”地一跳。 “喝了这碗绝子汤,朕就让他起来。” 绝子汤?这就是绝子汤?——喝了这个就永远不能怀孕么?只要喝了这个,康熙就能饶过胤禛么?她望进帝王的眼睛里,在那里找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于是释然一笑,接过碗如饮甘露一气喝尽。这药可真苦,苦得令 分卷阅读15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忍不住落下眼泪,一直滑在嘴角。 扯着袖子擦掉唇边一切痕迹,她复又跪下对着康熙磕头谢恩,然后再不发一言的低眉退了出去。 一出暖阁,她转身飞奔出了乾清宫,向朔风中挺直脊背跪在雪地上的那个身影奔去。 “胤禛……”扑倒在他身上,又手忙脚乱地想将他拉起来,“皇上让你起来……” 胤禛将她扯进怀里,手指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额发,凝视着她:“皇阿玛若没有答应为我们赐婚,我不会起来。” “你何苦这样,皇上原本就不高兴,这会儿让你起来,你怎么突然犯傻了?”寤生握住他冰凉的双手,心疼地呵着热气帮他暖着,“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等皇上气消了再说。这会儿让你起来,你就快起来,别又忤逆了皇上。”见他还无动于衷,急得眼泪又落了下来,“你若不起来,我也陪着你!要跪一起跪!” “你快起来!”胤禛见她这样,终于急了,“你这身子如何受得了?快起来!” “我不!除非你起来,不然,我就一直陪你跪着!” 胤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放缓了语调:“好吧,我起来就是,你快起来。” 寤生这才抹掉泪,忙爬起来扶他,守在不远处的阿福也忙跑过来。好容易站稳,胤禛定了定神,这才努力移动步伐。 扶着他先到了寤生的屋子去。等他在床边坐下,寤生忙去打了一盆热水来,为他脱了鞋袜,卷起他的裤子让他将双脚伸进热水里。然后拿了毛巾为他洗脚,顺便擦拭着冻得冰凉的小腿和膝盖。 “难受吗?”她扬起脸,轻轻地问。 胤禛对着她温柔一笑,抬手抚着她的发:“舒服多了。” 她也微微笑了笑,低头继续仔细地为他擦拭着。 胤禛看着她如扇的长睫,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皇阿玛不再罚我,是你去求的他?” 寤生手上一顿,随即扬唇而笑,轻描淡写地道:“也不算是,大概皇上原本就要让你起来了,我跪着求了他不一会儿,就准了。” “……你答应了皇阿玛什么?” “没有。” “你跟我说实话。” 寤生擦净他的双脚,放下裤管,为他穿上鞋袜。又拿了毛毯将他的双腿裹住,拎来一个铜制脚炉放在他的脚边,这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信我?” 胤禛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搂住,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盈盈的双眸:“我就是信不过你,你有什么事都窝在心里头,何时主动跟我讲过实话?” 寤生一怔,心底波澜骤起,面上却不过一瞬之间就绽放出一朵妩媚轻松的笑容,对着他眨了眨眼,“是吗?那若是这样,也是我不诚实吗?”话音刚落,抬手揽住他的颈,凑近去吻上了他的双唇。 胤禛微向后仰,握住她的双肩:“我跟你说正经的。” 寤生干脆跨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在他的耳侧抚摸着,一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停在他的腰间,脸上笑得更甜:“这样还不够正经吗?” “你……”胤禛忽然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而这种姿势,又很容易勾起他的火来,没好气地拉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寤生静静地凝视了胤禛片刻,然后笑着从他身上下来,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自己搬来个小凳在他身旁坐下,为他按摩双腿。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咱们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何苦急在一时。你将来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总将这些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我早说过,我只要你的心,其他的都无所求。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是我的,我的心也是你的,我每天睡觉都能笑醒,哪里还敢妄想?”说到这里,她手上顿了顿,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低缓,“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就行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愿再爱了,想要放开我,那也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一个人糊里糊涂的就行。” 胤禛眉心若蹙,定定地凝视着她,半晌,唇角漫起一丝难以辨别的复杂笑意,轻轻开口:“不会。” 寤生扬唇而笑,低头继续为他按摩着。 胤禛默默喝尽杯中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上的花鸟粉彩,忽然意识到什么,环顾了一下屋中,神情微讶,“我记得从前你屋子里多是青瓷,怎么换了?” “唔,有一回听你说喜欢粉彩瓷器,我也觉得粉彩很漂亮,偶尔得一两件,就慢慢将屋里原来的青瓷都换掉了。” “……我竟没怎么留心。” 寤生抿嘴一笑,在他身旁坐下,“若是突然间全换了,你一定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一点一点的改变,一是东西本就不起眼,二 分卷阅读15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是渐成了习惯,当然不会产生什么违和之感。可越是这样,越到最后都会令人大吃一惊。” 胤禛转过头来瞅她,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唇边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寤生倚在他的肩头,垂睑看自己的手指:“没什么。” 片刻,手忽然被握住,耳畔响起他低沉却坚定的声音:“你放心……我就是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随即将她紧紧拥住,一字一句地道,“我永远都是你的胤禛。” …… 这一年的腊月同往常一样在一片笙歌笑语春和景丽中过去。正月初又下了一场雪,初九生辰那天倒是雪后初晴天色明朗,封爵后就在宫外开牙建府的十四当日特地进宫来,同老十、十七为她小小庆贺了一下。下午胤禛也来看了她一回,直到傍晚才走。 寤生收拾完屋子,已经是日暮时分。这几日不知何故身上极易疲惫,倦懒了许多,常常多动一下就有些提不上气。她只当初春容易困乏所致,也没在意。 上元节刚过,康熙巡幸畿甸,因天气回暖,她自是要跟随侍候。康熙视察通州河堤,有时做一些地质测量,她也必跟随其后,越发感到劳累惫懒。 二月上旬,帝辇起銮回行。 缓缓而行的御辇内,康熙倚在躺椅里,手上拿着一本书翻阅。寤生坐在他的身后,为他捏着肩,目光扫过帝王手中的书卷,觉得那字体越发的模糊不清,脑中愈加有些晕眩,为康熙按摩的手也使不上劲儿。 “去歇着吧。” 寤生听到这句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停下手应了一声,起身到康熙面前行了一礼。刚站直身体,马车尚未停下,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寤生……” 康熙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带进怀里,刚要传太医,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刹那变了——温雅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千年寒霜一般的冷。 手指诊上她的手腕,脉搏的跳动令他的面色又寒厉了几分。 静静凝视着怀中双眼轻阖面色苍白的人,许久之后,帝王低头深深吻住了那微有些干裂的双唇。 “丫头……”他将她紧紧按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乌发,“朕不是真的想伤害你,朕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丫头,不要怨朕。要怨,就怨你自己驻进朕的心里之后又不负责任的想逃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第68章瑕瑜之间 寤生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中的摆设很是陌生,床边有一个小女孩手托着腮在打盹儿。 支撑着坐起,动静儿终是惊醒了床边的女孩儿。小女孩“呀”了一声,忙扶住她,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主子,您醒了。口渴吗?奴才给您倒水去!” “主子?”寤生皱皱眉,也不接小女孩递过来的茶盏,冷眼看着她,“别叫我主子,我不是什么主子。” 女孩一愣,脸上立刻红了,有些怕她,眼神也躲闪,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奴才来之前,顾总管让奴才好好伺候主子……” 话音刚落,从外间又进来一个女孩儿,年纪看起来稍微长些,也显得更机灵,笑着对寤生福了福身:“主子醒了。” 寤生面无表情地瞅着她:“你们也是宫里的人,以后叫我姑姑就行了。也别在我跟前自称‘奴才’,叫自己名字就行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忙恭敬行礼:“是,姑姑。” 然后又随便问了几句,才知道这里是西苑三海附近的一处宅院。自她在回京的路上晕过去后,一到了京城,康熙就让人将她安顿在了这里,还派了些人来照顾她。原因是她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寤生惊诧万分,想起康熙让她喝下的那碗绝子汤……莫非是康熙耍她?她这两次月事没来还以为是喝了那药而产生的不良反应。 原来,竟是她已经有了孩子。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心头涌动着一股奇妙的感觉——似是欣喜,又似满足。这是她跟胤禛的孩子,一思及此,她就难掩心中的激动。 用完膳,又服了安胎药。她看了一眼屋中书案上的西洋座钟,见已是下午四点了。 “小云,这两日四爷可有让人带信来?” 年长的女孩摇摇头:“回姑姑,没有。除了皇上让人来问过两回,没有其他人来。” 寤生望向窗外的绿柳,眉间若蹙:“我知道了。你们歇着去吧,我也累了。” “是。” 她原想着那人大概过几天就会来看她,谁知这一等,就是一月。 胤禛来的时候正是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浑身湿 分卷阅读15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透,脸上还在滴水,狼狈的样子吓了寤生一跳。忙让人打来沐浴的热水。 将全身浸在热水里,胤禛才觉得身上有些回暖。寤生坐在浴桶外的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将头枕在桶沿儿上的人,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着露在水外的颈项和胸膛。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打伞,着凉了怎么办?阿福呢?怎么也没见?”寤生忍不住责怪。 胤禛扬唇轻笑:“阿福在后面,这会儿应该就到了。我等不及,骑上马就过来了……唔,这个角度看你,有点不一样,好像变凶了一些……” 寤生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故意沉下脸:“我还没问你呢,从正月我随皇上去畿甸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是不是早将我忘之脑后了?” 胤禛一把抓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怎么会。” “哼,那你跟我说实话,这么久,你有没有跟谁鬼混过?”寤生直直望进他的眼里。 “……没有。” 她分明看到他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迟疑,原本玩笑的心情立刻晴转阴,冷笑道:“你还骗我?”想要挣脱出手却被他攥得越发紧了。 “你听我说……”胤禛坐起身转过来面向她,眸光复杂,“那天是我多喝了几杯酒,正好又是耿氏的生辰,她三番几次来请,我便去看了看。谁知又喝了些酒,后来,不知怎的她就到我怀里来了……”话未说完就见面前的人脸色已经变了,“啪”的一下,毛巾摔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又掉进水里。寤生挣开他的手,起身出去了。 “哎……寤生……”胤禛忙从浴桶出来,换下湿透的里裤,三两下擦干身上的水,才发现没有干净衣服。也顾不得唤外面拿着东西跟来的阿福,扯过手边衣架上的小毛毯往腰上一围光着上身就跟了出去。 寤生复又躺回了床上,面向床里不理他。 “寤生……”胤禛俯身,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的面颊,“我……” “你滚!”她拍开他的手,捂住耳朵,“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你后院子里有多少女人,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他可知道她是多么想他,每天盼着他来,有时候太无聊了就跟宝宝说话;这一个月妊娠反应最明显,吃一点东西就吐了,头晕体倦,但仍是每天强迫自己吃下些东西,为了让宝宝好好长大……可那时候他却跟别的女人风流快活?!想到这,心中便觉难受非常,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到最后竟是哽咽难忍,呜咽出声。 “寤生……别哭了,快别哭了……是我不好……阿嚏……”话未说完捂住鼻子打起了喷嚏。 “爷……”阿福在外间听见,连忙唤了一声,从跟来的人带来的包袱里找出一套里衣,躬身进去要为胤禛穿上。 胤禛接过衣服,摆摆手让阿福出去了,自己将衣裤都穿上了,这才掀开被子在她身后躺下,顺手将兀自抽泣的人拥在怀里,低声劝道:“快别哭了,你有孕在身,如何经得起这样哭……” 寤生没劲儿挣开,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只想早点看见你……可是你……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胤禛将她搂紧了些,在她的颈侧轻轻吻着,“是我不好……” 手攥住被褥,她抹掉眼泪,忍无可忍翻过身来推他:“你滚!不要碰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呜呜呜……你离我远些……”连脚也用上了,使劲踢了过去,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哼。 寤生手下一顿——刚才好像是撞到了他的……膝盖?霎时愣住,直直地看着他,脑中却如电石火光一般闪过各种念头。 胤禛闭了闭眼,坐起身倚在床头,有些无力地扶了扶额。 寤生心头倏然一跳,猛地翻起身掀开被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将他的裤子捞起,立刻被眼前看到的惊了一下。 他的膝盖上一片青紫,似乎还有些肿。难怪他刚才穿着裤子就入了浴桶,她本以为是他因为淋过雨觉得太冷的缘故,原来竟是不想她看到这伤处吧。 她低头看了许久,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然后转过头泪光闪闪地看向他,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胤禛忙扯过被子将俩人裹住,用自己洁白绢绸的衣袖为她拭泪,“再哭身子如何受得了?” 寤生伏在他的胸前好容易止住眼泪,只是仍在抽噎,“皇上……又罚你了……” “不是,是我自己跪的……这段日子,我下了朝就会过来,每天陪着你。” “……你平日不常喝酒,在家怎么也喝起酒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唔,不过是朝堂上的一些事……”说着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手指抚弄着她柔顺的乌发,双唇嗫嚅了几下却再说不出话来。 分卷阅读15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直起身,与他平视了片刻,然后抬手捏住了他的耳朵,没好气地道:“我知道男人若是真喝得不辨东西,是不能跟女人做那种事的……这一次姑且当是你酒后乱性,若有下次,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你总不能自己只顾快活,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胤禛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许久才道了一句:“对不起……” 寤生心头不知为何一酸,松开手偎进了他的怀中,闭上眼不再说话。她如何猜不出他的心事,他去跪求康熙,大概不止是要来陪她,或许又提了要娶她的事……然而现在看来,康熙并未应允,否则她也不会捕捉到他的眸底偶尔溢出的一丝焦虑和黯然。 “睡吧。让我听听咱们孩子有动静儿没。” 寤生失笑,眼眶却不禁一热,依言躺下。胤禛便也钻进被子里,贴在她的小腹上仔细地听。 “好像在动……” “傻瓜,才四个月,怎么可能听得出来。” “呵……”胤禛笑着在她旁边躺下,抱住她,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谁知一亲之后又觉得意犹未尽,接着便深深吻住了她的双唇。手也不自觉地伸进了她的里衣,隔着一层薄绢的抹胸揉搓着她丰满挺翘的浑圆。不一会儿,俩人便都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不知不觉就已经裸裎相对了。 “嗯……”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花瓣处轻轻按揉试探,立刻引起她一声娇吟。 感觉到那里已经湿热非常,在看着她面色显出诱人的酡红,轻阖的双眼上微颤的长睫,还有半启的樱唇……这一切艳景都刺激着他的体内最原始的躁动。于是半倚在床头,伸手将她拉起跨坐在了自己身上。 寤生搂住他的颈,浑身酥软的由他抱着。 胤禛双手托起她的纤腰,轻轻将自己滚烫的坚硬抵上了她湿热的花蕊,然后慢慢松手。 “啊……” “啊……” 俩人同时叫了一声。寤生喘息着趴在他的肩头,身体突然被填满的感觉令她感到一阵直逼大脑的快意。而紧接着被他握住腰开始由缓至快的动作更是令俩人同时感受着攀升至极致的舒服快乐……暗哑的呻吟同时从俩人的唇间逸出…… 床头的一半帐幔落了下来,挡住了一床缱绻,只闻得销魂起伏的呻吟尖叫…… …… 次日,寤生醒来身旁已经没了人,但身上并无不适的感觉,穿着里衣,想来是已经被清理洗浴过了。 听到她起床的动静儿守在外间的两个女孩忙进来,先行礼问安,然后去打来热水服侍她洗漱。寤生觉得自己住在这里之后就俨然成了一个四体不勤的米虫,Qī.shū.ωǎng.还被剥削掉了一定的行动力,与其说是被保护照看,还不如说是被软禁。每当她提出去宅子外散心的要求,那两个丫头一定会拿出一套圣上口谕之类的东西眼泪汪汪的恳求她,让她觉得自己只要提出这种要求就会产生一种罪恶感,最终只好作罢。 幸好这宅子里还有个小园子,倒也精致,于是闷了就在园中走一走,修剪花草;又或者坐在暖春的太阳底下拿着针线开始做婴儿肚兜之类的小衣服。 有时候看着手中绣出的小动物,她心里就感到无比满足,仿佛这康熙五十年的暮春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和煦。 下午胤禛处理完公事就赶了来,一进屋就见她坐在椅上,手里拿着未做完的女红在出神想着什么。于是悄悄走过去,在她身后俯身轻拥住她:“在想什么?” 寤生回神,微微一笑,看了看手里绣了一半的肚兜:“我在想给宝宝取什么名字。” “想到了吗?”他轻轻问。 寤生点头:“我想若是女孩,就叫‘子衿’吧;若是男孩……大名不该我取,我就给他取小名和字吧。我想,小名要越通俗,孩子才越有福……就叫‘元寿’吧;字取‘宗英’二字。你看如何?” 胤禛默念了一遍,扬唇而笑:“甚好。真是好名字,相信咱们的孩子是有福的。” 寤生展眉,握了握他的手:“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第69章宝宝降生 转眼七月,寤生的身子越发沉重。因有体寒之症,这种流火季节倒成了她最易度过的时期,食欲也比前些时候好了许多。凉风习习的傍晚,寤生倚在庭前的躺椅里,拿了一本庄子出声读着,感受着体内生命的萌动。 胤禛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伏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一会儿。 他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傻傻地咽了口口水:“……动了,而且动得好厉害!天……”然后又惊喜万分地侧耳继续听着。 寤生掩唇而笑,抬手摸上他的头,“你也不是初为人父了,怎么连胎动也 分卷阅读15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不知道,像个孩子一样大惊小怪的。” 胤禛耳根微红,嗔了她一眼,“我从前又没有像这样仔细听过……还在动……肚子疼吗?” “有一点……不过更多的是感觉即奇怪又奇妙……好像外面有比较大的动静儿这孩子就会动,像是能听见一般……” 然后就见胤禛清了清嗓子,掩饰着咳嗽了一声,对着她肚子里的宝宝道:“要听话,不要总吵你额娘,还要好好吃饭,快些长大……” “扑哧” 寤生一个没撑住笑了出来,“傻瓜,孩子怎么听得懂……” 正说着话,小云从花厅那边的回廊匆匆走来,到了近前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四爷,太医来了。” 胤禛起身拦腰抱起她,往屋里而去,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这才传太医进来。因太医每隔半月都会例行前来诊断一次,寤生早已习惯了。 太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诊脉,眉心越蹙越紧,寤生看这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胤禛也有些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胎位不正……” 胤禛手指一颤,眉心不自觉地拧起,可是看到榻上面色瞬间惨白的人,又忙缓了一下表情,握住她的手对太医道:“可不可以纠正过来?” “微臣一定尽力而为,用针灸刺至阴穴,每日行一疗程,不出意外可以纠正过来。” 胤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什么叫‘不出意外’?我要你保证‘必不出意外’!” 太医额角滚下一滴冷汗,虽然面有难色,但仍然唯唯诺诺地点头:“是、是……” “快施针。” “是、是……” 夜里,寤生面向床里躺着,却总无法入睡。感觉到身后的人温暖坚强的怀抱,不自觉地轻轻握住他的手。 手被他反握住,耳畔响起低柔的声音:“不要担心……” 寤生咬咬唇,往身后的怀中靠了靠,半晌低声道:“胤禛……万一……” 手上忽然一疼,话语就被打断:“没什么万一,你不要胡思乱想。” “胤禛,你听我说……”她安慰地用另一手抚上他的手背,“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不要自欺欺人,有些事还是把结果都估计到的好……无论怎样,孩子都不能有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胤禛死死攥住她的手,声音中竟带了一丝颤抖,“万一发生最坏的结果你想让我保住孩子而放弃你,对不对?我告诉你,休想!你也最好绝了这念头!” “胤禛,你别生气,听我说……我怀孕到现在已经快八个月了,感觉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每天都会跟它说话,它就是我的命一样。” “那我也告诉你。”胤禛微撑起身俯视着她的侧脸,“你就是我的命,我只要你。” 寤生艰难地翻过身,仰面直直地看着他,双手捧起他的脸:“胤禛,我会努力生下孩子,让自己和孩子都平安……可若是我跟孩子只能选择一个的话,我希望活着的是咱们的孩子。胤禛,我不是要放弃,我是怕万一。” 胤禛静静凝视着她,深邃的眸中柔光轻漾,“傻瓜,相信我,没有万一。” 寤生眼眶一热,看了他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她并不十分明白为何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产生保留孩子牺牲自己的想法,她只以为那是出自母亲的天性。然而后来回想起来,她才渐渐了悟——早在这之前,那座红墙青瓦雕梁画栋的宫殿,那条漫长而又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早已磨去了她生来对自由的渴望,以及,生的希望。 她忽然发现,从头至尾,无论是当初十四对她毫不掩饰的体贴温柔,还是康熙对她产生的复杂感情,甚至是她无比眷恋的这个人给予她的所有宠惜、宽容和爱意,都无可避免的宛若巨石一般压在她的心头,令她渐渐感觉到肩上如责任一般的重担。有时候,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却不能将自己的心分成几瓣去承担。 若不是这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旁,一直守候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她可能早就撑不住了。他对她而言,是不同的,因为他是胤禛。所以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相信他。 只要有他在,只要他没有欺骗她,只要他还舍不得放开她,那么,她大概还能撑下去吧。 …… 康熙五十年八月仲秋前两日,寤生比预产期提前几天临盆了。 一阵比一阵厉害的疼痛袭来,两个接生的嬷嬷忙成了一团,还有端着热水白绢进进出出的侍女。她原本还咬着牙,到最后忍不住叫出声来,汗水打湿了头发,面色也越发苍白。 接着她就听见外间丫头的惊呼:“四爷,您不能进 分卷阅读16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去!四爷……” 胤禛被里屋传出的声音搅得愈加地行坐不安,终是忍不住冲了进去。 寤生感觉到手被他紧紧握住,耳边传来他的轻唤:“寤生,我在这里,坚持一下……” “啊……”接生嬷嬷忽然叫了一声,惊慌失措地道,“爷,夫人是难产……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保大人!” “爷,是个男孩……” “保大人!” “是、是……” 寤生抓住他的手,看着他,努力开口:“不……孩子……不能有事……保孩子……” “寤生,坚持住,不要乱想……”胤禛不停地为她拭汗,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鼓励的话,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要求,“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离开我。所以你怎么能有事?我就在这里……再坚持一下……” 寤生只觉得如潮的痛意似乎慢慢消失,全身的力气也被抽掉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的样子变得不清晰起来,耳边的呼唤也渐渐遥远。但她仍在强自支撑,艰难地从喉间发出声音,“……孩子……我要……孩子……” 脑中最后模糊的印象,是他在唤她,“寤生……寤生……” …… 她做了个很长很美的梦。 梦里,他们一家三口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童话一般无忧无虑。孩子很可爱,眉眼很像胤禛,又有几分像她。每当她叫“元寿”,孩子就会对着她咯咯的笑,在她怀里挥着胖乎乎的小手。胤禛则笑着逗他,教他唤“额娘,阿玛”…… 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渐渐有了点意识,时而微微清醒,时而混乱模糊……好像还听见太医的说话声……也不过几句飘忽入耳,意识又迷离了…… 真正醒来已经过去了六天了,胤禛欣喜万分地握住她的手,眸中水光闪烁,眼底却有着重重的阴影,想来他大概已经守了她很久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疲累倦极,连开口说话都似乎要花费很大力气,“孩子……” 胤禛手指一颤,眸底微芒闪过,随即倾身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声道:“你能醒过来已是万幸……孩子,我们将来会有的……” 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撕扯的痛意,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落进衾枕,也沾湿了他的面颊。她定定地望着床顶,根本无法思考……孩子,没有了吗?她的元寿,她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没有了吗?她将来还能有孩子吗? 在她昏迷的那几天中,偶尔微有意识的那次,她听见太医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将来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别担心……”胤禛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握住了她的手,“相信我,孩子还会有的。” 寤生慢慢回神,微微转眸望向他,唇间溢出几个字:“胤禛,我好累……” 胤禛见她又闭上了眼,连忙唤下人将熬好的燕窝粥端来,一边将她扶起让她偎在自己身上,半抱着她,又为她擦去泪痕,一边端着碗拿着羹匙喂她吃粥,轻言细语地道:“你昏迷了好几天,好歹吃一点。你这次大伤元气,太医说最少要卧床调养三两个月才能好些。” 寤生能听出他的话语中隐含的担忧,虽然并无食欲,但也强迫自己吃了小半碗粥。胤禛见她着实吃不下,只好不再劝了。 他亲自服侍她漱了口,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的热水,洗了澡,换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这才也上床躺下了。抱住她的时候,感到她在发抖。 “冷吗?” “有点……抱、抱紧我……” 胤禛依言将她搂紧了些,感觉到怀中的她柔弱而冰凉,心中就泛起丝丝疼痛。不一会儿,怀中的人浅浅的呼吸声变得有节奏而缓慢,竟是已然睡着了。脑海中忽然想起三天前皇阿玛跟他说过的话,不自觉地暗叹了口气:皇阿玛已经答应了,等到她做满宫女的期限,就会为他和她赐婚;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能娶她了。至于孩子的事,他想起皇阿玛当时的表情,分明是忧虑中又带了一丝欣喜,想来他也为这最好的结果而高兴吧。只是,他还不能暂时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三天前,胤禛再一次跪在帝王面前,请求帝王能为他们做主赐婚。 “等到寤生年满二十五岁,做满宫女的期限,朕就为你们赐婚。”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笔,望向屋中跪着的人。 “皇阿玛!”他咬咬牙,双拳紧攥。 康熙面无表情,语气更是波澜不兴:“《大清律》中说什么,你可记得?” 胤禛面色一白,垂下眼睑:“回皇阿玛,儿臣记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若真是依《大清律 分卷阅读16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论处,丫头可是杖刑八十之罪,等于是死罪。你难道就不为她考虑一下?即使是朕徇私饶过她,你让别人怎么看她?防民之口,胜于防川。丫头若是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她又会如何想?她心里又会是何种滋味?” “当然,朕可以让照顾过她的人,为她看过病的太医,还有这件事所有听到风声的人都永远说不出话来。可若是那样,不仅丫头不会原谅朕,朕也不配做这个皇帝。因此,朕只能用别的方式让知情的这些人把住自己的口风。” 胤禛的双拳攥得越发紧了,手指关节都已发白,却拧着双眉默然不语。 “所以,只有等这一阵风声停歇之后,丫头才能嫁去你府上。孩子的事,也暂时不要告诉她,一是不想因她爱子心切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再者……就让丫头心无旁骛地再最后陪朕两年吧……”说到这里,帝王情不自禁地低叹了一声,“朕老了……没有丫头在身边,朕连饭都吃不下……” “皇阿玛……”胤禛抬眸望着康熙,眼底闪过沉沉的忧虑。 康熙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变老的时候,朕当然也不例外。……丫头的事,朕也想明白了,你能真心为着她,朕也替她高兴。将来她到你府中那些善后的事,朕就交给你自己去解决吧。” 胤禛面色稍缓:“儿臣明白。” “还有一点,孩子不要交给那拉氏养,得选一个你府内地位不高又妥善可靠的妾室先托付着,让她好生照看孩子。你可明白朕的意思?”康熙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 胤禛的心头感到一丝浅浅的暖意,眸中有一层水光渐渐蔓延开来。 “若是交给那拉氏,将来等丫头到了你府里,就不容易把孩子认回来了。” “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天色不早了,跪安吧。” “是……” 第70章爱情期限 寤生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能在小云和小玉的扶助下起床走动,只是仍然感到常常提不起力气,不仅连沐浴之类的事都需要她们帮忙,连开窗开门手臂都使不上劲,甚至就连走路、端碗这种小事都不能多坚持一下。 她这才知道,经此一劫,自己的身体毁成了何种情况。小云跟她说,那天她难产后又是大出血,所以才彻底伤了元气。 她看着手中自己亲手做成的婴儿肚兜,偶尔会产生还不如就这样去了的想法,可每当她看见那个人对她宠惜包容安慰的眼神,她又会不自觉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要尽快好起来,不能让他再为她担忧下去。这几个月来,她眼看着他比往常瘦削了许多。 于是每当在他面前,无论是他亲自喂她吃饭还是吃药,她都会乖乖遵从,从不推拒。见他终是展眉而笑,她心里也渐渐安定。而这样的情景,常常被两个丫头看在眼里,惊诧无比。寤生下午用完晚点在里屋闭目养神的时候,还能听到她们在外间小声说话。 “小云姐姐,真是奇怪耶,你发现没有——每次四爷没来的时候,姑姑每顿只能吃小半碗粥膳,四爷来了,姑姑就能吃下一碗了。” “谁说不是?还有四爷……平日里那么冷峻威严,对姑姑却又是个样子,真是想不到……” “四爷和姑姑,倒是一对……” “是呢……” 寤生咳嗽了一声,外面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小云忙进了屋来,对着她福了福身,面色微红地笑着道:“姑姑醒了。”然后又上前去扶她起身倚在软榻上。 “下雪了吗?”她听见外面北风呼啸,不禁问道。 小云端来一杯热茶,“回姑姑,前天就开始下小雪了,昨儿夜里下了一夜大雪,今天外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了。” 寤生怔怔地望向紧闭的窗扇,仿佛透过它看到很远的地方,许久才低声道了一句:“今天是冬月二十三了。”若是她的元寿还在,今天就该是百日了。 她的手中仍攥着那件红色的小肚兜,复又轻轻阖上了眼。 “姑姑,”小玉从外间进来,“四爷府上的陈公公来了。” “进来。” 阿福一进屋来就对着她打了个千,“姑姑,爷今天有事大概不能来了,让姑姑不要等他,晚上早点歇着。” 她微怔,随即点了点头:“知道了。” 阿福走后,寤生发了一会儿呆,见以至傍晚,就让小云和小玉两人歇着去了,自己仍然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毯子。每当她想独自安静呆着的时候那两个丫头就不敢打扰她,依言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正半寐半醒间,听到窗户轻轻响动,然后就感到有风吹进来。 睁开眼,就见一身宝蓝冬衣的俊秀少年站在 分卷阅读16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自己面前,眸中泛出闪亮欣喜的光芒。少年随即在她身旁半蹲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寤生……” “十七……”寤生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十七眉间轻蹙,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但仍压低了声音:“我都有一年没见你了,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只说你生病了暂时住在宫外养病……后来我问四哥你得了什么病,四哥也不跟我说;我要来看你,四哥也不许……若不是今儿在半路上发现阿福急匆匆的样子,我心觉不对就悄悄跟了来,也不知道你居然在这里……寤生,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好些了没有?”少年说到最后,眸中的委屈已经变成了满满的担心。 寤生怔忡了一下,随即轻轻颔首:“已经好多了。” “手好冰……”少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静静地凝视她,“寤生,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好想你……” “快了。”寤生霁颜而笑,另一手放在少年的手背上,“这一年没见,十七倒是长高了不少,刚才我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咧嘴笑着,露出整齐的皓齿,明眸闪亮:“我都十五岁了,已经是大人了,再不是从前那种傻乎乎的小孩子模样。” 寤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是像个大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毛孩子了。” 十七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在我眼里,寤生却没变……唔,更好看了。” “呵……你也学乖了……”寤生轻轻挑眉,“好了,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太晚路上不安全,你又是一个人偷偷跑来。” “谁还敢打劫我不成?”少年扬了扬下巴,脸上笑意盎然,“我现在的身手比以前好多了,都快赶上四哥了……唔,不过我是得走了,今儿四哥府上摆宴,我得去喝喜酒去。” 寤生一怔:“摆宴?” “你没听说吗?四哥的儿子满百日,今儿设百日宴呢。还有,好像他的一个格格也要生了,这两天他府上正忙得不可开交,听说有接生嬷嬷看出来,也是个儿子……嘿嘿,四哥真好福气,这回要高兴坏了……兄弟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十三哥这几天腿伤也利索了些,正好在一起乐一下……寤生,那我走了,”少年直起脖子看了看窗外,将她的手放进毯子里,越发压低了声音,“等下回我得了空,再悄悄来看你。” 寤生看着少年从窗口跃出去,还对她眨眼笑了笑,然后消失在了窗外。她忽然觉得全身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身体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就连整颗心也只剩了一个空壳。一切痛意都消失了,没有任何感觉。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仿佛死掉了一般。 “姑姑,”小云端着药进来,见她没反应,又唤道,“姑姑,该吃药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咦”了一声,“窗户怎么开了?”说着放下药碗,去把窗户关上了,还从里面插好。转过身就见软榻上的人定定地望着自己,女孩不禁吓了一跳。呆了呆,见她又闭上了眼,并没有责怪自己有什么不妥,这才将一颗心放定了些,端着药碗走到她身旁,“姑姑,该吃药了。” 寤生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女孩被看得背后发凉,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寤生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她手中的药碗上。半晌,她接过那碗苦涩的药汁,一气喝尽了。 小玉随后端着茶进来服侍她漱了口。轻声道:“姑姑,去床上歇着吧。” 寤生摇摇头,闭上眼转开脸。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便不敢再劝,为她盖好毯子,低头悄声出去了。 室内复又安静下来,寤生的手摸到毯下的那个小肚兜,心头忽然感到一阵被利刃划开的剧痛,一股腥甜涌到喉间,最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欺骗。原来,这才是事实。 也许,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在慢慢改变,只不过直到如今,她才发现而已。其实仔细想来,这一切很好解释——他贵为亲王,有着这世上的人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他有那么多的女人,自然也会有很多孩子。他现在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哪里会记得她的元寿也是百日? 她忽然觉得讽刺:一边对她说要相信他,一边又会去抱别的女人。他究竟把她当做什么?连她的第一次他也是反复索取丝毫不知怜惜。如今她在他的心里大概还留有一点位置,只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已经觉得她不过是他抱过的所有女人中的一个吧。 这世上果然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尤其是“爱情”这种东西,更是有保质期的。 没有了元寿,他还有很多孩子,而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现在唯一有的,就是这副残败衰弱的身体,以及在这看似年轻的皮囊下那颗将要丢失的慢 分卷阅读16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慢老去的心。 手心紧紧攥着那个小肚兜,她睁着双眼直到翌日天亮。 下午晚点时分胤禛过来,见她比往常多吃了半碗粥膳,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眸中也跟着多了几分神采。 用完膳,寤生就被他抱进软榻上倚着,他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问道:“这两日身上可感觉好些?” “好多了。”寤生抽出手,从旁边小几上拿过一本书随手翻看,也不再跟他说话。 胤禛便在她旁边斜倚着,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想了想,勾唇一笑道:“等再过两年,皇阿玛就为咱俩赐婚。” 寤生翻过一页书,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胤禛眉心微蹙,拿掉她手中的书,紧紧搂她在怀中,俯视着她:“你怎么是这种反应?不高兴吗?” 寤生忽然发现即使到现在她依然无法抵挡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与他贴得越近依然会心跳加速。于是别过脸去,闭上了双眼:“没有。” 胤禛的眼角掠到毯下露出的一角鲜红,心头一颤,伸手将那方绢绸抽了出来,竟是一个婴儿肚兜。 “寤生……”紧紧攥住她的手,眸中闪过一抹痛意。却也只能俯身抱住她,说不出话来。 寤生推开他,从他手中拿过那个小肚兜,对着他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也想通了,如今什么都比不过‘身体康健’,我只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无论怎样,她起码还有自己。 胤禛看着她,双眉渐渐舒展,欣喜地扬唇而笑,有些激动地握了握她的手:“就是要这样才好。你能想通,我真高兴。” 寤生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只是这笑意并没有触及眼底深处。她垂下眼睑,将小肚兜叠好,小心地揣进怀里,然后拿过手边的书继续翻开看起来。 胤禛极爱她娴静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凑近去亲吻她的面颊。 寤生心湖一动,却仍咬了咬牙避开脸。胤禛微怔,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索性倾身吻住了她的唇。却感到胸口被她的胳膊抵着,与他相触的双唇也丝毫没有反应。 “怎么了?”他不禁蹙眉轻问。 寤生摇摇头:“没什么……我想看书,你不要打扰。” 胤禛暗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好吧。”左右无事,让人将琴取来,走到琴案边坐下。手指轻拨琴弦,发出“铮”的响音,接着,悠远空灵的琴音袅袅响起…… 寤生手中的书许久也没有翻过一页,这琴音搅得她心中微微有些烦躁起来,闭了闭眼,“胤禛……” 琴声闻言而止,胤禛转眸,微微一笑:“何事?” 寤生并不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书页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来?” 胤禛眸光一闪,起身过来在榻边坐下,“昨天事情有些多,不少公务要处理,想着太晚过来会打扰你,就没过来。” 寤生的整颗心都沉入谷底,淡淡笑着应了一声,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几分自嘲,只是在眸底深处,凝结着深深的苦涩。她有些倦怠地放下书,闭上了双眼。 夜里,寤生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满眼恐慌,喘着气双眼直直地盯着床顶。 胤禛满心疼惜地将她搂在怀里,为她擦去额头的汗,在她耳畔轻声哄着。 寤生转过头来看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辨英俊清傲的轮廓。毫无差别的面孔,毫无差别的体贴低柔的话语,为什么此刻在她看来,却突然变得陌生? “别怕,我在这里。”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低低地道。 寤生闭上眼,轻声说了句:“好累……”就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 转眼就是新年。康熙五十一年的仲春,寤生的身体终于见好,回到了乾清宫继续做御前宫女的差事,仍然独自住在那座小院子里,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为了提高身体素质,除了每顿按时吃饭,每天清晨她都会提早起来在小院子里做些体育锻炼,晚上睡觉前还会做一刻钟的瑜伽以及一些形体练习。日日坚持,体力渐渐好转,就连脸色也比卧病那段时期红润了许多,身体的敏捷度和柔韧性也提高了不少。 如今一到傍晚,寤生就奉命回屋歇着去了——康熙现在越发照顾她,怕她累着,减免了她不少差事。 回到屋子就烧水沐浴,之后收拾完,头发擦到半干,她就偎进了躺椅里,身上盖着薄毯,拿了一本书读着。这几乎已经成了她最近雷打不动的习惯了。 虽然生活单调,却是她求之不得的清静。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而心死之后,竟是 分卷阅读16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如一潭死水般地安宁,轻风掠过,再吹不起一丝涟漪。 这对如今的她而言,是件好事。 爱情是靠不住的,那个人也是靠不住的。或许这一切都是从她一厢情愿开始,渐渐弄假成真,最后也一定会在她的一厢情愿中结束。只是这最终的审判,提前来到而已。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悄悄欺骗她,好久不见也不会再说想她的话,就连失去元寿,也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伤感的情绪。 “呵……”她嘲讽地笑出声来:他怎么会在乎元寿?他不是刚添了两个孩子么? 熟悉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不一会儿,帘子被撩起,胤禛进了里屋来。她对着他笑了一下,起身去为他沏茶。 将茶盏放在他手边的几上,寤生又依然窝进躺椅里,拿起刚放下的书。 下一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某人忽然到了她身旁,俯身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双眉紧蹙,眸中闪烁着怒意:“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躲着我?!” 第71章不如归去 寤生静静地看着他,最后淡淡一笑:“有吗?” 对视许久,胤禛终是松开了她的衣襟,虽仍皱着眉,眸底却轻漾着丝丝疼惜,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的面颊,“你若是觉得心里憋闷难受,就哭出来,或者打我几下发泄,只是不要闷在心里头,会闷坏的。” 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酸楚刺痛,泪水瞬间涨满了眼帘,唇边却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哭又有什么用?打你几下又有什么用?难道我的元寿就会因此活过来?” “相信我!再过两年,皇阿玛会为我们赐婚。孩子还会有的,元寿也会有的……” “不……”寤生摇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皇上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她别过脸,哽咽出声,“他若是想放开我……早就放了……” “寤生……”心底被直击的钝痛令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绝望的样子,却也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柔声规劝,“皇阿玛亲口答应我,等你做满宫女的期限,就会为我们赐婚。算起来,就只剩两年的时间。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两年后我就会娶你,我们会有孩子的……” 他竟然还在骗她?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这是她亲耳听到太医说过的。 即使将来嫁给他,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孩子,没有寄托,他对她那种单纯的感情,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等到真正失去了所有再被抛弃,那样的她,是不是也太可怜了? 更何况,对这个世界而言,她本身就是一个异数啊。 哽咽渐渐止住,她蜷在躺椅里,将脸埋进薄毯中,低低地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胤禛的心里可谓百味杂陈,即疼惜又无奈,还有钝痛、煎熬,以及一丝怒意。他仿佛可以感觉到,她似乎并不相信自己,或者说,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所有的一切,大概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慢慢松开她的手,他闭了闭眼直起身,低眉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寤生将自己紧紧裹在毯子里,就这样过了一夜。 …… 翌日,寤生做完事,见天色还早,就去了熙嫔处。 小桃自从被封为熙贵人以来俩人只能偶尔见个面,见她过得不错寤生倒也安心。她前不久因生了二十一阿哥胤禧而被晋封为熙嫔,今天是胤禧的百日,寤生说什么也要抽空去看看她。 小胤禧长得很可爱,一双亮晶晶的大眼像极了小桃。寤生逗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巧精致的长命锁为他戴上了。 “祝愿这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寤生轻轻握着婴儿的小手笑着说道。 小桃笑容灿烂:“能得你的一句话,这孩子将来定是个有福的。”让奶嬷抱去孩子,小桃随即握住她的手,拉她在炕上坐下,“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去年一年都没见你,后来才听说你出宫养病去了,如今应该好多了吧。” 寤生点头:“都好了,不要担心。”然后也瞧了瞧小桃,微微一笑,“你倒是比从前丰韵了一些,看起来更漂亮了。” 小桃笑靥上浮起一层红晕:“你又打趣我……”说到这里眼眶一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还记得当初咱们在一处的时候,常常这样……那时候浑浑噩噩、无忧无虑,真好……一晃,七八年就过去了。你还是当初那个寤生,我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桃了……” 寤生反握住她的手,又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瞧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人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变了许多。比如从前会在意很多事,会做很多梦;如今,却是真的看淡了……” “寤生 分卷阅读16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你后悔过吗?我是说你若选择的是皇上,现在一定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寤生轻笑:“不,我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违背过自己的意愿。” 小桃凝视她许久,终于由衷地一笑,“……寤生,你要好好的。” “我会的。你也是。” …… 日暮时分,寤生才告辞。 路上经过永和宫外的时候,正遇见十四也刚从德妃那里出来。她走上前低眉行了一礼:“十四爷吉祥。” 十四看见她格外欣喜,忙道“免礼”。见她往住的小院子去,不由分说将她送至小院门口。“最近夜里还有些凉意,保重身体。” 寤生颔首,望着他扬唇一笑:“十四爷也是。” 十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片刻后终是没忍住握住了她的手:“你瘦了……”也不过说出这几个字,就似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来。 寤生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十四爷,天色晚了,快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寤生……”双眸在暮色下仿若有水光闪动,十四的声音越发低柔,“我看着你进屋再走。” 寤生笑着点头,退了两步又垂睑行了一礼,这才进去了,径直回了屋,关上了门。 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脑中空荡并未想什么,可就是无法入眠。似乎最近几日这种失眠的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于是索性披衣坐起,倚在床头。 “咚……”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令她心头“突”地一跳。侧耳倾听,仿佛有隐隐地脚步声极快地消失在了窗外。慌忙下床,点了一盏烛灯端着去了外间,往那紧闭的门口看了看,目光立刻掠到门缝下静静躺着的一件东西。 “咦?”她惊讶的走过去,才发现是一封信。怔了怔,从地上拾起信,复又进了里屋去。 信封里有个鼓鼓的小东西,但并不很沉。迟疑了一下打开信封,顿时从里面滑出来一个小荷包形状的玩意儿。 就着灯光,她觉得这小荷包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连忙取出信笺打开看。 不长的一封信。读完之后却令她心绪翻涌许久无法平静。拿起那个荷包又仔细看了看,这才认出来:没错,就是当年小桃送给那个人的荷包,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仍然保存完好,看来也是个念旧的人。 信上说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等想清楚了,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拿着这荷包按照信上所述的方式与他见面,到时再详谈。 许久之后,心情终于平和了一些,拿开灯罩,将信在烛焰上烧掉。看着渐渐燃尽的火苗,她的手指摩挲着那个荷包,唇间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原来是他……” 初夏,康熙奉皇太后驻跸热河。这一次倒是有不少人随驾,皇子中除了大阿哥、七阿哥、十三阿哥,其余的几乎都随行;那就更不用说那些官员、侍卫、宫人们了。 中午,寤生回到自己马车里歇午觉,撩起窗帘向外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外面那个熟悉的冷峻身影骑在与马车并排行驶的骏马上,正望过来。 俩人怔怔地对望了许久,最后还是寤生放下了帘子。胤禛看着那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的窗帘,咬了咬牙,忽然挥鞭抽向马背,策马往前头去了。 于是这几个月的热河之行,俩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 转眼就到了九月还京的时候。寤生在帝辇内服侍帝王歇下午觉,轻轻撩起窗帘看了看外面被云彩慢慢铺满的天空,眉心不觉微微蹙起:好像要变天了。余光掠到不远处一抹明黄,她留心看了两眼,这才放下窗帘。 傍晚,夕阳将沉。 寤生为康熙沏上茶,见他正拿着书在看,便坐在他身旁为他捶腿。就在这时,马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随而止住,马嘶声同时响起。紧接着,外面就有侍卫大声喊:“有危险!保护皇上!”康熙将她拉在身后,手从靴内摸出了一把短剑,虽蹙着眉,面容却仍是极镇定。 寤生也并不慌乱,静静站在康熙身后,只是将全身的灵敏度调到最高,耳朵没放过外面的一切动静。 忽然间,一声长啸在车外不远处响起,外面紧跟着产生一阵骚动,还有兵器激烈地碰撞声。寤生心头一惊,脚下悄然移开一步,下一刻,当窗帘被秋风撩起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猛然扑向康熙。 “寤生!”康熙反应极快,捞过她迅速向地毯上滚去,同时只听破空之声、混着寤生的一声闷哼,“砰!”的一下,一支利箭重重地钉入了车壁。 外面的声音更吵了,破空的响音接连响起,不过可以听出来,那响音是由近 分卷阅读16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向远而去的。 “皇上,你有没有事?!”寤生脸色都白了,忍住疼痛,忙扶起康熙。 外面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刺客已去!被俘两人饮毒自尽!皇上受惊了!” 康熙的目光扫过寤生的肩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撕开她肩头的衣衫,声音颤抖地向车外大声吩咐:“快传太医!!”紧接着,低下头吸吮着她肩头狰狞的伤口,吐出一口接一口的乌血。 “皇上……”寤生喘着气,忍住胸间翻腾的气血,以及五脏六腑之中越发清晰的绞痛,左手死死捂住了右肩的伤口,“不要……否则一不小心你也会中毒的……这应该是剧毒……呕……”一口黑血忽然吐了出来。 “寤生!”康熙看着她的指缝间不断溢出乌血,胸中顿时又怒又痛,使劲掰开她的手,“太医!” “皇上……” “皇阿玛!” 车帘掀起,太医迅速地赶到;接着,在外面护驾的皇子们也都来了,见康熙无事,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看见他怀里面色惨白发青、浑身沾血、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胤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全部冻结,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早已冲上前去,从康熙怀中抱过了那个人。 寤生看了满头大汗正在为自己施针逼毒的太医一眼,虚弱地笑了笑:“已经……没用了……呕……”话未说完,一口黑血又呕了出来。 “寤生……不要说话……”胤禛一手抱着她,一手颤抖地为她擦去嘴角的血,声音哽咽难忍。 寤生有一种那时难产后的感觉——痛感仿佛在渐渐消失,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意识也有些迷离了,似乎灵魂将要脱离身体飞升而去。 她努力睁了睁眼,强自支撑着最后一口气,“皇上……” “丫头……”康熙紧紧攥住她的手,眼泪滴落在她的额头。 寤生笑了笑:“……皇上……寤生不能……再陪着你了……不要怨寤生……你要……保重……” “丫头……” “胤禛……”她缓缓转眸,喘息了一回,才又提起一丝力气,只是他的面容,她已经看不清了。 “寤生……我在……” “……我就要……走了……把我葬在……桃园……那棵桃树下……朝西……让我每天都能……看着你……我爱你……对不……起……” “寤生……寤生……寤生——”胤禛将毫无知觉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皇阿玛!”好几个阿哥的声音齐齐响起,最近的老五胤祺冲过去扶住了康熙,抚着他的胸口,才令帝王缓过来一口气。 在不远处,那抹俊逸翩然的明黄身影将这一切尽数纳入眼底,唇边漫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淡笑。微微扬头,目光移向那不知何时阴霾散尽晚霞绚烂的天际,看着几只云雀从霞光中掠过,追逐着一朵漂浮的白云往远山的另一边去了。 ……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太子二废。 第72章江南春日 春雨初歇,江水如碧。 暮春三月的江南,正是草长莺飞,风景形胜的季节。而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人间天堂”之称的杭州,此时正是一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象。 下午的街道上仍不减繁盛热闹,吆喝声、叫卖声、讲价声、笑谈声此起彼伏,若是仔细听,似乎还能隐隐闻见远处的读书声。 这声音,就是从杭州城西的一处院子的私塾中传来的。里面正在读书的孩子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 不到申时,私塾学堂就散了学,坐在中间第三排位子上的两个孩子比别的孩子都更迅速地将书本收拾了,挎上书包,手拉手走出了学堂。 “宗英,宗英!” 听见有人喊,瘦高一点的孩子回头看了一眼,秀眉轻蹙,拉着弟弟停下,对兴冲冲跑过来的两个孩子道:“什么事?” “宗英,时辰还早,咱们去城外捉蝈蝈儿吧!” “你们去吧,我得回家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名叫宗英的孩子淡淡道了一句。 “元寿呢?宗英,让元寿跟我们一块儿去吧,人多些更好玩!” 见他们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小孩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了看哥哥,随后对着另两个孩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你们叫别人去吧,我就不去了。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的。” 另外两个孩子闻言沮丧地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分卷阅读16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两个孩子仍是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元寿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卖梅花糕的铺子,顿时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饿了吗?” “有、有点儿……” 宗英拉着他到了铺子前,下巴点了点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糕点,“大娘,这个多少钱一个?” “两文钱一个,松软可口,便宜又好吃!两位小哥儿要几个?” 宗英看了弟弟一眼,笑着道:“大娘,我买三个,其中两个用油纸包起来。”说着取下腰间的荷包,倒出六文钱放进大娘手里。 “哥,你怎么不吃?”元寿一边啃着梅花糕,一边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油纸包。 “我不饿。这两个是给娘和妹妹买的。”宗英微微一笑。 元寿想了想,将手上的糕点掰成了两半,把其中没有被咬过的一半举到宗英面前:“哥,我一个吃不完,你帮我吃一半。” 宗英笑道:“你不是爱吃吗?怎么连一个都吃不了?” “我只是有点饿,只吃得下一半,你快吃!再说,我一个人也吃着不香……” 宗英见他坚持,无奈接过。元寿看着哥哥咬了一口,才嘿嘿一笑也吃起来。两个孩子一边走一边吃,走了大约两刻钟的工夫就到了自家的小宅子外。 “娘,娘!我们回来了!”俩人还在院子里就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只见从正屋出来一位看似二十出头的清丽可人的女子,身姿窈窕,笑靥如花,手上还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粉嫩漂亮的小女孩。 “哥哥!”小女孩甜甜地唤了一声。 “宗英,”女子将长子肩上的书包取下来,“先喝口水,吃点东西,一会儿帮娘跑个腿儿。元寿就不去了,在家写功课。” 俩个孩子笑着应了一声。宗英打开手上的油纸包,“娘,这是刚做出来的梅花糕,还是热的。”然后又把其中一个塞进妹妹手里,举起另一个递到女子眼前,“娘,你尝尝!” 女子就着小男孩的手咬了一口,笑道:“真香。娘也做了饽饽,你和元寿都尝尝去。” 宗英吃了两个饽饽,净了手。女子从里屋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他,“把这个给霓裳绣坊的老板娘拿去,跟她说这是最近一个月的活儿,让她有空把下个月的图样和材料拿来。然后顺路去医馆请沈叔叔来咱家吃晚饭。”她抬手摸了摸宗英的头顶,将他嘴角的残渍擦去,“听明白了吗?” 宗英使劲点头:“明白了,娘就放心吧!” 女子扬唇而笑:“宗英虽然才七岁,但做事却老练,娘自然是放心的。今儿是你沈叔叔的生辰,娘会做几个好菜。快去吧。” “娘,你身子不好,不能累着。菜别做多了,沈叔叔又不会介意这个。” “就是啊,娘,”元寿也在一旁帮腔,还扶着她在椅上坐下,“你每天做那么多事……要不,还是像沈叔叔说的,买两个丫头来吧……” “每天的事看似虽多,却都是轻巧的。那些粗活儿也都请短工做了。我不过是做些针线活儿,煮饭烧菜之类的。倒没觉得有多累。”女子将元寿拉进怀里,从桌上的食盒内拿了一块点心放在他手里,一手又揽过最小的女孩儿,看着宗英笑道,“看你们都这么懂事,娘省了多少心。快去吧,早去早回。” 宗英去了不出大半个时辰,就办完事回来了,汇报说沈叔叔一会儿就到。然后就做功课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见厨房外传来一声清音:“寤生。”接着一位着玉色衣袍身材颀长的俊秀青年走进来,手上还拎着一条肥美的鲈鱼。 女子放下手里的活儿,抬眸粲然一笑:“清墨,你来了……怎么又拎东西来?” 沈清墨笑道:“是原先来我医馆看病的病人,被我治好了病,今儿专门送了一条新鲜鲈鱼来,非要让我收下。正好过来,我就拎来了。今儿你歇着去,我下厨,多做一个清蒸鲈鱼吧。”说着将鱼放在案板上,就开始挽袖子。 “这怎么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地。对了,我前儿给你配的丸药快吃完了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再为你把把脉。快去歇着,把围裙给我。”沈清墨接着又对门口正眨着大眼往进望的小女孩笑着道,“乖子衿,快拉你娘去屋里坐着去。” 寤生拗不过,只好解下围裙,就被蹦蹦跳跳的子衿拉出了厨房。 回到正屋,寤生见两个儿子都在认真临帖,自己抱着子衿在躺椅里倚下了,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现在已经是康熙五十三年的暮春,自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的时间了。她暗自叹了口气,将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子衿搂紧了些。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病愈后第一次同沈清墨去郊外散心,就把怀 分卷阅读16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里这个当时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捡了回来,就像当初南下的路途中,捡回那时还只有五岁的宗英和三岁的元寿一样。 宗英和元寿这两个名字,是她后来给他们取的,因为他们原本没有名字。 三个孩子都很可爱,很乖也懂事,她想,这或许就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吧。 五十一年的那次“死亡”,是太子胤礽捎带着帮了她,让她才有了今天的自由。当时那支箭羽的箭簇上确实抹有剧毒,也确实在她的肩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只不过在这之前,她就服用了特制的解药而已。而这种毒,也是表面反应强于真实的毒性。 她让胤禛将她埋在那棵桃树下,并朝向西面,是因为在那地底深处,有一条暗道,埋她的下方,做成了一个机关;而参与动土葬她的人中,也有太子的心腹,可以让入土的位置更精确。 当然,这一切进行的时候,她还与死人一样躺在棺木中全无知觉。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南下的马车里,身旁守着沈清墨。 沈清墨,是另一个被胤礽捎带着帮助了的人。 太子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早早为他做了安排,免得最终受苦。 她也不明白为何就选择了相信太子。大概是在她快要完全绝望之时太子给了她唯一的一线希望,就像身陷大海即将被巨浪吞噬的人看到的那一块救命的浮木。这不过是个赌局,她也不过是为了“自由”二字堵上了自己的性命而已。 所幸,她赌赢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她的体寒之症。因为体寒,特制的解药没能及时在血脉中散去,药性降慢了许多,导致即使到现在,看过无数高明的大夫,体内的余毒仍然未能清除干净。沈清墨自己就医术高超,配了很多药让她每日坚持服用,如今也算终于稳定了许多。 其实只要不累不怒,将该忌的忌了,她这副身子,大概还能捱好几年吧。 对于这种结果,她坦然接受。无论做什么,不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吗?用多少年的性命,换她以后清静自由的生活,已是值了。更何况,她早已死过不止一次。 她相信,因了自己这一“死”,在康熙心底大概会存留一丝愧疚吧;希望这丝愧疚,能够消除因为她的存在而使康熙对胤禛产生的那一点嫌隙。没有了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因素,那些有点偏离的东西,就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了。 无论怎么想,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于她而言,过去的日子,就让它们成为永久的回忆,或者埋进心底,或者随风而去吧…… …… 用过晚饭,寤生洗了碗筷、收拾干净厨房。回到正屋,就见沈清墨将小子衿抱在怀里,拿着一本书教她认字。 寤生重为他沏上一碗茶,隔着一张几,在旁边的椅上坐下。沈清墨放下书,转头对正在收拾书本的宗英道:“宗英,去把手枕拿来。” 仔细为她诊了脉,沈清墨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脉象稳定平缓了许多。我今儿回去再给你配一个月的丸药,再巩固一下。” 寤生心内感激,却又无法轻易说出口,只笑着道:“又要麻烦你……我好像总是给你添麻烦……” 沈清墨失笑:“你说这些就是见外了,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喔!娘的病快好了!真好,真好!”小子衿欢呼起来,又扬起脸看了看沈清墨,“沈爹爹真厉害!” “子衿,不要胡说!是沈叔叔。”寤生无奈地轻斥。这孩子每次都管沈清墨叫沈爹爹,说了她好多遍都记不住,真是让人头大。 沈清墨唇角轻扬,但笑不语。 子衿嘟了嘟小嘴,晶莹清澈的眸子闪着委屈:“娘……” 寤生看着她这副样子一下子又心软了,叹了口气从沈清墨怀里抱过小子衿,对着她缓了缓语气道:“是沈叔叔,不要乱叫,不然别人听见了会笑话,沈叔叔也会不高兴的。明白了没?” 子衿仍然嘟着嘴:“可是子衿喜欢叫沈爹爹……好吧,是沈叔叔……” 沈清墨见她面色尴尬,笑着道:“孩子的玩话,寤生不要放在心上,童言无忌。唔,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你快别起身,让宗英送我吧,顺便把院门拴好。”宗英愉快地应了一声,小元寿也跟着哥哥去送。 寤生微微一笑,目送着沈清墨离开,然后亲了亲子衿的额头,抱着她往里屋去了。 …… 暮春的江南,气候也宜人。微微的暖风混着花草的馨香扑面而来,令人心也跟着温暖柔软了许多。 此时西湖的苏堤上,一人长身玉立,玄色的衣摆随风轻扬,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息。他望向涟漪微动的湖面, 分卷阅读16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修长的俊眉轻轻蹙起,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那个人若是还在,应该会喜欢这样的景色吧。 他无比的后悔,为什么在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带她来这里。虽然她曾随皇阿玛下江南,那也一定是旅途的辛苦胜过专心享受这等美景的怡然。他早应该带她专门来这里看看。 这次来江南,是他大病初愈将歇了一段时日之后,皇阿玛让他来杭州微服吏治,顺便暗中来查江南几个府亏空受贿之事。事已基本办完,路过杭州,便停下来打算歇息几日再返京。走时,皇阿玛让他不要着急。言外之意他当然明白:此行一是行微服之职,二是让他散散心,舒缓一下心绪。 他轻轻一叹,闭了闭眼,抬手轻捂住至今仍隐隐作痛的胸口——那个人在他心上留下的所有痕迹,大概永远都抹不去了。 第73章惊心之遇 这日,宗英和元寿散了学,挎着书包往回走,几个同路的孩子也跟他们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宗英,你看那儿!那儿有卖蝈蝈的!”一个小孩拉了拉宗英的衣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小摊儿叫道。 “走,看看去。” 孩子们一窝蜂地挤到小摊前,伸手就将装蝈蝈的小竹笼子拿在手里看,“大伯,这个多少钱?” “十文钱一只,连着笼子。哎!小心着点儿,别弄坏了……” “就这么个还要十文钱,还不如咱们自己去城外捉呢,一定比这活泛!哈哈哈……”小孩儿们把小竹笼子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哄笑一回,将蝈蝈儿往摊上一扔就欢闹着散去了。 “宗英,元寿,我们先走了!”走到一个岔路口,另几个孩子对着他俩挥了挥手,蹦蹦跳跳一径去了。 宗英拉着元寿走了一段,拐过一个胡同,他不知怎的心里觉得有些发毛,似乎身后被谁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无人影。于是不自觉地拉着元寿加快了步伐,最后竟跑起来。 “啊……”元寿有点跟不上哥哥的脚步,不知被什么一绊,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 “元寿,你没事吧?!”宗英慌忙将他拉起,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尘土,见他手掌擦破了一点儿皮,忙拿出帕子为他擦去伤口旁边的污尘,心疼地吹了吹。 “没关系,哥,不疼。”元寿咧嘴一笑,“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我都跟不上你。” “是我不好,”宗英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然后牵起弟弟的手,“走吧,快到家了,别让娘为咱们担心。” “嗯!”元寿用力点点头,任由哥哥牵着往家去了。 回到家,穿过一个小敞厅,转过一扇垂花门,就到了自己的小院子。乍眼就见庭前一株花开烂漫的桃树旁,搁着一张躺椅,娘抱着妹妹正倚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宗英同元寿都放轻了脚步,见妹妹张开眼转过头来,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子衿便乖乖地趴在自己娘亲身上,一动也不动。 两兄弟悄无声息地到了屋里放下书包,轻轻搬了凳子出来在躺椅旁坐下,又将夹在胳膊下的书放在膝上摊开,默默看起来。小子衿这会儿也复又闭上了眼,继续睡觉。 寤生早听到动静儿,轻轻扬唇,“今天回来的挺早。” “娘。”两个孩子咯咯一笑,一边一个趴在扶手上,笑呵呵地看着她,“你醒了。” 寤生将子衿往起抱了抱,坐起身,抬手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饿了吗?去洗个手,沈叔叔今儿买了糖炒栗子来,在桌上放着。”两个男孩儿顿时欢呼一声,跑去屋里抓栗子了。 “娘,我也要吃……”小子衿嘟了嘟嘴。 “你都吃了好多了,再吃会不消化。再说一会儿就吃晚饭,吃得太饱就不好好吃饭了。乖,听话。”寤生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好吧……”子衿虽不情愿,但仍是懂事地点点头,舒服地窝在寤生怀里,“娘,沈爹爹……叔叔今天还会来咱们家吃晚饭吗?” 寤生看着她因为说错话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的可爱表情,不觉失笑:“子衿想让沈叔叔来咱家吃晚饭吗?” 子衿眨着亮晶晶地双眸重重地点头,“想!” “那就让哥哥去请他来,好不好?” “好!” “娘,你也吃栗子!”两个男孩儿将剥好的栗子递在寤生嘴边,一脸地兴高采烈。 寤生咬了一个,将另一个塞进子衿嘴里,笑着道:“你们哥俩儿去请沈叔叔来咱家吃晚饭。” 两个小孩儿又欢呼一声,顾不上擦手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沈清墨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儿笑吟吟地来了。 分卷阅读17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吃过晚饭,子衿又缠着他讲春秋小故事。因天色尚早,一家人就在院子里坐着。两个男孩儿将桌子也抬了出来,铺上笔墨纸砚开始临帖;沈清墨抱着小子衿在圈椅里坐着,手上拿着书一边给她讲故事,一边教她认字;寤生为他沏上茶,自己也坐在椅中,做起女红来。 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洒下,将他们笼罩在一层金黄柔和的光晕中。春风吹过,掠起一股清幽的暗香。花枝轻动,粉红的花瓣随风飘落,更衬得大人小孩都面如桃花,清美动人。 “……沈爹爹……沈叔叔,那个商人好笨哦,竟然把珍珠给别人,自己花了那么多钱买一个空盒子。” “是啊,说明他没有慧眼,不能辨别真正的宝物。有些东西的价值,是不能单靠外表来判断的。懂了吗?” 子衿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像……懂了……沈爹爹继续讲啊,好好听!” 寤生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扬起眸光瞅了女儿一眼,那孩子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快又叫错了,粉嘟嘟的小脸上变得红彤彤的,咯咯笑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娘别看子衿!子衿知错了!”又张开胖乎乎的手指头从指缝中偷看妈妈的眼色。 瞧她那淘气可爱的模样,寤生也不禁觉得好笑,嗔了她一眼,不再管她低头继续绣花。 片刻后,子衿忽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寤生手上一颤,针尖就刺破了手指,抬眼就见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望向同一个方向。 不远处的垂花拱门门口,只见一人肃然而立,面容是她很多年前见过的阴沉内敛,似乎还要更加的端凝,仿佛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正蕴藏着蓄势待发的锐利霸气和令人无比悚然的可怕怒意。 而他那双深邃的双瞳正如鹰隼一般直直地盯着她。 寤生打了个寒噤,面色瞬间惨白。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撑着扶手缓缓站起,望着慢慢走过来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沈清墨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将孩子和她都护在身后,挺直着脊背看着将至面前的人,“四爷,请止步。” 那人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他一样,目光仍然直直盯着他身后的女人,面无表情。片刻,薄唇开阖了一下:“来人。”声音仿若北方最高的雪峰上那千年不化的寒凌。 垂花门外忽然进来好几个穿黑衣的侍卫,对着他行了一礼,走上前押住沈清墨架了开去。 寤生猛然回神,急急唤了一声:“清墨!”又忙上前将孩子都藏在了身后,身体却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那人又继续慢慢走了几步,直至她的面前。 还未等寤生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挨了重重一个耳光,又由于受力太猛一下子向旁边的地上跌去。 “寤生!”沈清墨心头一惊,却无奈挣不脱束缚住自己的两个侍卫。 “娘!”孩子们都吓坏了,宗英和元寿要冲过来,被两个侍卫拎开抱住了。两个孩子又惊又气,挥着拳头哭喊,“坏蛋!住手!不准打我娘!”最小的子衿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四爷,你不能这样对寤生!寤生她……” “清墨!”寤生转头打断了沈清墨的话音,眸中溢出一丝乞求,“……求你……住口。” 面前一袭玄衣的人脸色愈加阴沉了几分,双瞳越发深邃,忽然走过去将她一把抓起来扛在肩上,转身就往外走。根本不顾背后孩子们的哭声。 宅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胤禛毫不怜惜地“砰”地一下将肩头的人扔进了马车里,自己也跟着跳上了车。 “把其余的人,都给爷抓起来!” “是!”外面侍立的侍卫恭敬地应了一声。马车就缓缓启动。 “不要!”寤生的心头顿时罩上如阴影一般的恐惧,挣扎着从地毯上爬起来,掀开窗帘探出窗外,看着被押出来的大人小孩,听着子衿沙哑的哭声以及另两个孩子的嘶喊,整颗心都被紧紧揪在了一起,“清墨!子衿……孩子……我的孩子……” “求你!”她忽然醒悟一般回身抓住了他的衣袖,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唇角还留着一丝干涸的血迹,“求你放了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求你……呜呜……” “求我?”面前的人唇边漫起一丝冷笑,眼底那抹深沉的痛色稍纵即逝,转瞬间就换成了比高山冰雪还要冷冽的颜色,“你拿什么求我?又有什么资格求我?反正你早已习惯了欺骗,习惯了玩弄,连欺君罔上之事都能做出来,还用得着来求我?” “胤禛……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欺骗了你!跟清墨和孩子们无关!求你放了他们!求你……”她不断地抹掉泪,眼泪却又不断地涌出来,“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能放过他们,不要伤害他们……”双手不自觉地抓着他的胳 分卷阅读17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膊,朦胧泪眼中闪着满满的乞求。 “我若想要你的命呢?” “你拿去便是!只要你想要……” 胤禛瞅了她半晌,忽然嗤笑了一声,心底被蔓延的钝痛瞬间填满,那唇边的嗤笑就渐渐变成了一丝嘲笑,“你的命又能值什么?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寤生仍在抽泣,闻言慢慢垂下头去,握住他胳膊的双手,也渐渐无力的松开。 下颌忽然被捏住,迫使她抬起头。他眸中的冷笑愈深了几分,冰冷缓慢的声音似能击碎别人的一切希望:“你的命还没有你的身体值钱。想让我放过他们,就拿你的身体来换。” 第74章被抓回府 寤生惊愕地抬眸,定定地望着他,也慢慢看清了他眼中凝结的那层冰寒,整颗心便瞬间凉透,就连脊背也跟着发冷。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她认识的胤禛,这个人,他是雍正。 闭了闭眼,唇边漫起一丝自嘲的淡笑,她垂下眼睑,抬手放在衣襟,慢慢解开了盘扣。 胤禛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一股更深的怒气从心底涌起,几乎冲破了他的脸上沉敛不兴的表情。 冷笑着看着她,当她已经解开第四颗衣扣的时候,身体比头脑先一步反应已伸手把她扯了过来。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同时可闻撕裂布帛的声音。 身体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紧接着眼前忽然出现迫近的面容,双唇就被蛮横地吻住,吸吮啃咬,毫不怜惜。 而下一刻,他就那样没有一丝前戏地狠狠进入了她。 “啊……”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寤生睁大了眼,想要看清在自己身上发泄驰骋的人,却发现他的面孔渐渐模糊,似乎被一层水雾遮挡。 “哭什么?!”身上的人咬着牙冷笑,声音却有些暗哑喘息,“这样就受不了了?你的清墨还有你的孩子,都在我手上呢,你不想法取悦我,还哭起来了?不准咬唇,我让你叫出来!让别人都听听,平时那么清冷的人,究竟有怎样一副销魂的嗓音……”说着猛地挺腰,重重地撞击进去,“……竟然还这么紧……果然是只狐媚子……叫出来……” 寤生浑身发抖,身心具痛的感觉令眼泪流的越发多了,她仍然咬着唇,闭上眼别过头去。 双唇忽然又被激烈的温软覆上,碾转啃弄,火热的舌在她的口中扫荡,身上的敏感被他撩拨着,令她顿时感到一阵火苗在体内窜动,似乎越烧越旺,熏烤着她的身体中沉寂已久的热情躁动。 只是这样不受控制的反应让她感到心悸——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胤禛;这个人太可怕,会用一切手段将她那点可怜的尊严摔在地上再狠狠地践踏;这个人于她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手攥住了身旁的毛毯,不想在他这种残忍的攻势下轻易缴械,却又为自己身体不自觉地反应感到深深的羞耻和恐惧。 直到空寂太久的身体被他熟稔的挑逗而变得如火一般燃烧燥热,而他偏偏此时又根本在戏弄她,故意停了下来,可是知晓她身体所有敏感的手仍在揉搓、抚弄。 他的眸中带了一丝嗜血的颜色,邪恶残忍地在她耳畔冷笑:“叫出来,叫出来就给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同我僵持?我若是把你的清墨和孩子的事都报给皇阿玛……” “不要……”寤生猛地睁开眼,哀求地望着他,“求你放过他们……” “那就好好配合我,给我叫出来!”说完微微退出,然后狠狠地再一次撞击了进去。 “啊……”下面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尖叫,而他随之的律动令这尖叫逐渐变成了喘息呻吟…… …… 马车在杭州最大的客栈前停下,外面驾车的小厮恭敬地说道:“爷,到了。” 自始至终穿戴整齐的胤禛看着榻上已经晕过去的人。裸露在外的胜雪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吻痕触目惊心,红肿的左颊和双唇令刚才的所有景象一幕幕的从他的脑海中掠过,目光不经意地对上她右肩那道一年半前留下的伤疤,整颗心顿时揪痛难忍。 双眉紧紧拧着,他扯过旁边的毛毯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抱起她跳下了车。 客栈一楼热闹吵嚷的大厅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胤禛抱着她目不斜视地从大厅中走过,上了楼,径直往自己住的天字一号房去了。 吩咐下人在崭新的浴桶里倒上沐浴的热水,他栓了房门,褪去自己和她身上的所有衣物,稳稳抱着她下了水。 默默清理着她的身体,双眉仍然紧紧蹙着,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肩头的伤疤,心中的痛意也就越发的清晰:宁愿弄伤自己也要离开他么?难道过去对他的所有温柔与真情都是假的?为了跟那个沈清墨在一起就不惜 分卷阅读17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如此的欺骗他? “你知不知道,我生了多久的病?吐了多少血?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欺骗和玩弄。什么爱我的话都是假的,也许只有那个时候你最后说出的那三个字才是真的吧……‘对不起’……哈……你以为说一声‘对不起’就能将之前的纠缠一笔勾销么?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口中虽然平静地说出这等恶狠狠的话,可为她清理身体的手指依然温柔。如此裸裎的贴近在他体内再一次点起燥热的火焰,他极力忍住,抱着她出了浴桶,用毛巾擦干两人的身体,为她肿起的左颊抹了药,然后躺上床,拉过被子裹住两人沉沉睡去。 …… 翌日,寤生在他的怀中醒来,呆了呆,扬起眼波望了他半晌,刚要拉开他的胳膊坐起身,忽然被他紧紧搂住了。 胤禛半睁开眼,冷冷地盯着她:“又想往哪里去?” 寤生慌忙摇头:“我没有……” “你忘了我们的交易?” “不,我没有。” 眸中的冷笑愈深,“那你就是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寤生脊背一寒,闭眼迟疑了片刻,然后默默爬到了他的身上,从他的额头开始,依次往下亲吻起来,回忆着他对待自己的样子,手下也开始抚摸着他身上的敏感。 慢慢往下,直到那已经坚硬的烙铁,就在自己的咫尺之处。 毫不犹豫地,她张口将它含住,用尽一切能力来取悦……不一会儿,只听见头顶传来沙哑的命令:“松口。”寤生怔了一下,松开口傻傻地望着他。 胤禛的眉间染上一层薄怒,表情嫌恶地重重推开她,穿衣起床,打开门吩咐小二倒来沐浴的热水。再未看她一眼,去屏风相隔的里间沐浴去了。 寤生裹着被子愣愣地坐在床上,抱住蜷起的腿,心里空荡荡的,脑中更是空白一片。 半晌,那人洗完澡穿戴整齐出来,冷冷地斜乜了她一眼,开门出去了。寤生怔怔地看着空荡的门口,小二躬身进来收拾浴间,最后,房门轻轻地关上了——室内顿时沉静下来。 她往后缩了缩,靠着墙,额头抵在膝盖上。什么都没想,仿佛思维全都停止了一般。 不知多久过去,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接着,有软软的东西砸在自己的身上。 “穿衣。用完饭启程。” 她恍惚抬头,双目好一会儿才对准焦距,就见那人在床沿儿上坐下,背靠着床栏,漫不经心地斜瞥过来,语气极不耐烦:“听见没有?穿衣!” 寤生垂睑,看了看被扔在自己眼前的衣裙,这才想起来身上原本穿的那件早就被这人撕破了,脸上一红,有些吞吞吐吐地道:“我、我家里有衣服……” “你家里?哼!”胤禛嗤笑,“你也有家?” 寤生实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点了点头:“那个小院子就是,我已经住了有一年半了,跟孩子们……”说到孩子她的脸色变了变,瞅着他小心翼翼地道,“你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吧?” 胤禛蹙了蹙眉,抓起手边的衣服扔到她的肩头:“废话少说!再耽误爷的工夫,爷不保证会把他们怎么样。” 那就是还没有把孩子们怎么样了?她心里微微有点欣喜。想问一下清墨是不是也安好,又怕惹这人生气,便不再问了。心想这人即使再恨她他也是胤禛,不会说话不算数的。于是将心放宽了一点,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衣服,这才发现自己尚还全身光裸,双颊便又是一红:“那个……你能不能转过去一下……” 胤禛刚才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自觉地冷笑起来;这会儿她提出这种要求,他便挑了挑眉,脸上显出极轻蔑的表情:“你也知道羞耻?跟我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羞耻?” 寤生的面色顿时刷白一片,心里虽然难受,但也只能咬着牙拿过衣服自己背过身去,刻意忽略那道落在自己后背上的轻蔑视线。 摸索着穿好亵衣亵裤,然后是里衣里裤,她这才回身下床,穿上鹅黄色绣有折梅滚边的薄绢百褶裙,上身穿上米色同样绣有折梅滚边的轻缎交襟褙子。转眸见靠窗的桌上放着简易的镜奁,还有崭新的木梳。就走过去梳理长发,然后简单地挽好发髻,插上簪子固定住。 胤禛这才回神,目光扫过她的耳垂,眉间不禁蹙起,起身走到她面前:“耳坠子呢?” 她咬咬唇,垂下眼睑:“丢了。” 胤禛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胸口,但片刻就抑制住了,沉着脸道了一句:“下去吃饭。”转身出去。 寤生听见他脚步渐远的声音,忙去衣架上找到自己原先穿的那件里衣,摸到衣内多缝上的那个小口袋,解开扣子,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香袋 分卷阅读17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将这香袋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她这才也出屋下了楼去。 用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一句话。直到上了马车,胤禛依然沉着脸,一言不发。寤生瞅了瞅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忍不住问道:“胤……四爷,这是要往哪里去?”希望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正在闭目养神的胤禛微睁开眸子睇了她一眼:“雍亲王府。”然后就不再理她了。 寤生看着他那张冷淡的面孔,虽然心中忐忑,却也不便再多问。抱着膝,专心打盹儿。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侧倚在软榻的一角,蜷缩着身体睡了过去。 熟悉的痛意又在心底涌起,修长的双眉蹙得越发紧了,他闭眼暗叹了口气,拿过毛毯为她盖上,又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这个可恶的女人,还是睡着了更可爱一些。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一月,才到了京城。 那天到地儿时她恰巧也在睡觉,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幔精致名贵,屋内明亮大气。两个清秀的丫鬟微笑着对她恭敬行礼:“主子醒了。” 她怔了怔,“主子?” 其中一个高点儿的丫鬟笑着道:“回主子,是爷吩咐奴才来伺候主子。” “这是哪里?”她蹙了蹙眉。 “回主子,是雍亲王府东书院东南角的一处阁楼。这屋子是爷专门让人收拾过的。” 寤生看了看窗外,穿上鞋出了里屋,见外间仍是厢房结构,房子外面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精致的小园子。若是垂花拱门门口没有侍卫守着,这景象大概会更和谐一些。 她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厌恶,“那是怎么回事?” 丫鬟仍耐心地笑着:“爷说了,不相干的人不能随便来打扰主子,就命侍卫在外守着。” 冷笑了一声,她转身进屋,在椅上坐下:“你们爷把我弄到这里来,是不是府里其他的人都不清楚?” 丫鬟微怔,随即笑着摇头:“回主子,这个奴才也不是很清楚。爷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径直就抱着主子到了这阁子。第二天底下的人就都知道爷从江南带回来一位可俊俏的主子,奴才们也就被指名过来伺候主子。哦,爷还说,主子没事不要出了东书院,府里太大,怕主子走得远了劳累。还有,也是爷吩咐的,主子想要什么直接跟下人说一声就行,千万别见外。” 寤生越发冷笑,垂睑掩住了眼底嘲讽冷冽的目光:想得还真是周到呢。这样子把她软禁起来算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还是干脆将她当成了禁脔?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放过她了。想到同他的那个交易,心头就浮起无边的苦涩——他和她,如今竟可以像商人一样谈此种交易么?还真是讽刺啊! 可是清墨和孩子在他手上,她也只能暂做忍耐。若是从前的胤禛,她想他也许会放过清墨吧,可是现在她无法肯定了。 他应该不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来,毕竟他又不是不分是非之人。可是清墨,因为从前同胤礽牵扯太多,很有可能被揪出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若不是清墨,她或许早已因为那次的余毒发作而身亡;若不是清墨,在陌生的地方她不会那样清静安适的过了一年半。清墨不能有事。她默默地想,更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而有事。 她觉得,她同胤禛大概需要敞开心扉好好谈谈。 于是,在心里想了很多话要对他说,同时,也在默默积攒着勇气——当他下次来的时候,她一定要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给他听,不管他爱不爱听。 可是他很久都没有来。 直到大半个月后,她听到了一个消息—— 丫鬟小笋像往常一样将府里的新鲜事讲给她听,怕她太闷:“主子您不知道,府里这几天可热闹了,外面都在张红挂彩,是喜事呢!” 寤生不慌不忙的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移开镇纸,将字幅拿起来看了看,才淡淡抬眸:“何事?” 第75章四爷大喜 小笋挠挠头笑着道:“好像是爷要娶侧福晋了,听说还是爷求的皇上给赐的婚呢!” 寤生一怔,放下手中的宣纸,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缓缓问道:“姓什么?” “主子是问这位侧福晋姓什么吧。嗯,好像是年大人的妹子,当然也姓年了!听说模样可水灵了……嘿嘿,不过小笋觉得一定没有主子好看。” 寤生手指一颤,竟日于心中积攒的热情瞬间消散,仿佛三九寒天的时候被人淋了一桶井水,寒凉透骨。 许久之后,她淡淡一笑,放下茶杯,去躺椅里倚下了。小笋以为她要歇息,悄悄拿了薄毯为她盖上,然后收拾了桌上的凉茶躬身退了出去。 傍晚,小竹 分卷阅读17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进来报说:爷来了。 寤生也没起身,睁开眼看着那人进了屋来在椅上坐下,小竹为他奉上一盏清茶。“四爷稀客。”她淡笑着道了一句,除此脸上看不出更多表情。 胤禛也淡淡扬唇,漫不经心地道:“明儿就是我的大喜之日,这府里要迎来侧福晋了。你如今既然住在这府上,当然也应该准备一份贺礼才行。” 寤生静静地望着他,微眯了眼,掩住眸底一掠而过的深沉痛色,唇边漫起一丝温和笑意:“真是恭喜四爷。还请四爷稍等,贺礼片刻就好。”于是从躺椅中起身,走到了窗前的书案后。 研好墨,铺上宣纸,从笔海内抽出一支大号狼毫,饱蘸浓墨,挥毫一蹴而就。然后还不忘写下落款,盖上印鉴。 “这幅字就是贺礼,希望四爷不要嫌弃。”寤生唇边的笑意更浓。 胤禛放下茶碗,也起身走过来,雪白的宣纸上几个遒劲的大字立刻映入眼帘——珠联璧合。 他唇角的弧度愈深了几分:“真是不错,许久没见你写字,竟然有如此进益,实在难得。”说着,将那幅字卷起来,“这贺礼虽简单,却是你的一片心意,我怎能嫌弃?” 寤生也笑:“实在是仓促,四爷见笑了。不是寤生逾越,下回若是再遇到四爷的喜事,四爷也应该提前让人知会寤生一句才是,寤生一定更加尽心尽力地准备贺礼。” 胤禛颔首:“此话甚善,有心了。”然后又转头吩咐那两个丫头,“好好侍候你们主子,不可怠慢。” “是。” 寤生目送着某人离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住。窗外绿柳莺啼阳光绚烂,可是她的心里仿佛有一扇窗悄悄关上了。 胤禛从小园子里出来,穿过花园径直就往自己书房去,面色早已是阴沉一片。手中那副原本卷起来的字幅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揉成了一团,紧紧攥在手里。 那个女人,他怎么忘了她是何等的凉薄寡情?她天生冷漠,天生就没有心。 想到这,他展开手中的纸团冷笑着看了一眼,随即几下子就撕得粉碎。纸屑漫天飞舞,最终飘落在地上,青缎朝靴从上面踩过,逐渐远去的冷峻身影如同一抹重彩消失在绚烂的光影里。 …… 次日,雍亲王府中是一片喜庆的气氛,笙箫鼓乐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进进出出的忙碌,只有东书院东南角的那个小院子里仍是一幅清静安闲的情景。 上午,寤生照例写了一会儿字。看着刚写完的横幅,甚是满意,等墨迹干后将字幅卷起,唤小竹进来:“你看咱们这阁子外面光秃秃的,连个匾额都没有,着实有些不妥。这副字是我刚写好的,你拿去让人照着这个做一块匾额。” 小竹愉快地答应一声,接过字幅退了出去。 东书院外此刻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们,小竹问了好几个人“管事的公公在哪儿”都没人理她,后院子她也不便去,只好往前院子去了。走了没一会儿正好就看见常跟苏培胜跟前侍候的一个小厮抱着东西从斜对面的角门出来,看样子也是往前头去,忙笑着迎上前。 “小安子,请等一等……苏总管可在前头?” “原来是小竹姐姐……可不在前头嘛!爷又不在府里,他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主子要给阁子做一块匾,已经写好了,让我把这个给管事儿的送去,说照着这字去做就成了。” “哎哟,你没瞧见大家都忙着吗?!这会儿哪顾得上这个?!” “可是主子吩咐了我,我要是办不成,怎么去回主子啊?!” “行了行了,我帮你跟苏总管说一声,把字给我吧。” “谢谢小安子!”小竹感激不尽,看着他急匆匆去得远了才转身回去交差。 话说小安子把东西抱到前院交了差,转眼就见苏总管正在院子中指挥,还不时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小安子忙上前去打了个千:“总管,刚才小竹给了奴才一张字幅,说东书院那位新主子要做一块匾额。您瞧瞧。” 苏培胜这会儿正忙碌不堪,额头的汗也流的越发多了,不耐烦地呵斥:“你没瞧见我这会儿正忙着吗?还跑来添乱!你……那个挂偏了……对了……去去,直接拿去给工匠做去,爷说了,那位主子说什么都得依着……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啊!给我看什么,我又不是做匾的!……哎哟,那东西能搁在那儿吗?去,搁偏院去!……猴崽子,还不快去,尽跟这儿添乱!” 小安子暗自吐了吐舌头,又行了一礼,就一溜烟跑了。 …… 傍晚,寤生偎在正屋的躺椅里看书,还能隐隐听见外面的鼓乐之声。她心如止水,惊不起半点涟漪。除了觉得心头有些空荡,连疼痛也感觉 分卷阅读17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不到了。 “我要进去……里面有什么?阿玛,阿玛在里面吗?” “回四阿哥,爷没在里面。” “那为什么大个子们要站在这里?” “这些侍卫是奉爷的命令守在这里的。里面不能进去。” “我要进去……我就要进去……一定是有好玩的被你们藏起来……” “四阿哥,真不能进去!” “四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三哥,他们把好玩的藏在那里面,可是不让我进去……” “这里什么时候还安排侍卫了?唔,看样子是住人了,我记得这儿从前不是没人住吗?……听说阿玛从江南带回来一个女子,就是住在这里吗?” “咦,三哥,那里面住着人吗?我要进去看看……” “三阿哥、四阿哥,真的不能进去……真的不能……要是被爷知道了,奴才们就要挨板子了……” 屋里的寤生实在是被外面的噪音聒噪得有点受不了,揉了揉额角,看向正坐在门墩上手拿着女红翘首往小园子外望的小竹,“外面是怎么回事?” “主子,是三阿哥和四阿哥想要进来,下人们正在劝他们呢!” “三阿哥?弘时那孩子吗?” “回主子,正是呢,还有四阿哥。” 寤生便不再管,拿起书又看起来。可是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哭闹声。无奈地放下书,叹了口气,“小竹,去让两个孩子进来吧。爷若问起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小竹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了。 小笋端着茶来,也往小园子外瞅了瞅,奇怪地道:“四阿哥从不哭闹的,怎么今儿也哭闹起来了?小笋还是头一回见呢。” 正说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已经进来了。两人都穿着宝蓝色长袍马褂,浑身上下都是一样的装束。十一岁的弘时已经快要长开了眉眼,面容俊秀,身姿飘逸;另一个小男孩要小很多,大约三岁左右,粉嫩的小脸甚是可爱。 弘时竟已长这么高了。她对着那孩子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眸中闪过惊讶,不一会儿,这惊讶之色就渐渐被汇聚的惊喜所代替。弘时慢慢走过来,泪光闪亮。 寤生站起身,看着他来到自己的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笑着道:“长高了许多。” “姑姑!”男孩扑进了她的怀里,哭出声来,“姑姑,真的是你吗?姑姑……呜呜呜……我好想你……阿玛说你走了……呜呜呜……你到底去哪儿了?我都找不见你……” “傻孩子,快别哭了,”寤生抚着他的背笑着安慰,“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乖弘时,快别哭了……”然后又拿出绢子为他擦眼泪。 弘时好容易止了眼泪,脸上却有些红了,不好意思地扬起眼波:“姑姑……” 寤生看着他羞答答的可爱表情,顿时忍俊不禁,不自觉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道:“你小时候摔跤了都不会哭,这会儿见了姑姑倒哭了。傻孩子……” 弘时笑着挠挠头,脸上却红得更厉害了。 “三哥,她是谁啊?”一旁的小男孩走过来拉住弘时的衣袍,微微偏着头眨着一双闪亮清澈的眸子望着寤生。 寤生弯下腰,对着他微微一笑,“你是四阿哥弘历吧。” 小孩用力点头,仿佛想极力证明自己一般,抓住她的手,对着她咧嘴一笑,双眸如同被清泉洗涤过的宝石:“你可以也那样亲亲弘历吗?”濡软的稚音像蜜糖一样甜美。 寤生微怔,随即莞尔,便也亲了亲他的额头。 弘历的双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前额,“咯咯”笑出声来。 寤生的心莫名变得柔软,忍不住将他抱起,在椅上坐下,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粉嘟嘟的脸蛋儿:“几岁了?” 弘历坐在她的膝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三岁。” “开始认字了吗?” 弘历点点头:“会认好多字了。学了《三字经》,连《论语》也会背一些了。” “弘历真用功,真乖。”寤生越看这孩子,就越觉得他可爱非常,“平时除了学习,都玩些什么?” “嘿嘿……”孩童狡黠地一笑,“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别告诉阿玛!”见寤生笑着保证,遂凑到她的耳边,“捉蝈蝈,爬树,掏鸟窝……把毛毛虫丢进老五的衣服里……” “呵……小捣蛋!” 正说着话,小竹进来报说:时辰不早,外面的奶嬷要领阿哥们回房去歇着了。寤生见窗外斜阳将沉,便领着两个孩子到了门口,目送着一大一小 分卷阅读17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两个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在园外,独自静立了片刻,这才回了屋。 晚上寤生洗浴完,依然同往常一样窝在躺椅里看书,让小竹和小笋都先歇着去了。耳畔隐约可闻远处的欢闹声,她揉了揉额角,闭眼深吸了口气,丢下书起身熄了灯,只留下一盏点着,便去床上躺下了。 大约到了半夜,她尚自迷糊,睡梦中仿佛感觉身后的床板微微凹陷了一下,接着被紧紧拥入一个怀抱——然后,她就被一股酒气熏醒了。 “寤生……寤生……”来人几乎是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灼烫的吻落在她的脸颊。最后他似乎无法甘心一般掰过她的身体,终于寻到了她的唇。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让她瞬间回忆起了他与她从前经历过的一切,那么轻易的就击中了她心底的柔软。 眼泪从眼角滑下,落尽衾枕里。她情不自禁地阖上双眼,双臂环住他的颈,试着回应他。 于是干柴烈火,一夜缠绵…… 第二天她很早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疼,不舒服地轻轻动了动,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刷的一下红了——两人的下面还在一起,而且,那里…… 抱着她的人也动了动,顿时引起俩人的轻喘,寤生刚要开口,双唇就又被他温软的薄唇堵住了。 再一次运动之后,他才从她的身体里退出去,吩咐下人准备好沐浴的水。然后抱着她,进了热水中。 寤生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任由他为自己清理身体。直到沐浴完,她被他抱在床上,看着他并未让人来服侍,自己穿上阿福刚拿来的衣袍,才面无表情地道:“我若没记错,昨天好像是你的大喜之日。” 胤禛一边系着汗巾子,一边斜睇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寤生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冷嘲了一声:“这汗巾子瞧着怎么如此眼熟啊,你怎么不换一根新的,也不嫌系着难受么?” 胤禛眉间若蹙,一边穿上外袍,一边冷冷地瞥过来:“关你何事?”见她一副即舒服又冷笑的表情,脸上顿时阴沉了几分,“起来为爷穿衣系扣。” 寤生冷笑:“这是新妇的事吧,跟我有关系么?” 胤禛的双眉拧得越发紧了:“你是不知道自己价值几何了?你现在有资格跟我犟吗?” 寤生默然垂睑,片刻后咬咬牙,扯过一旁的薄毯将自己齐胸裹住,靸上鞋走到他面前为他系衣扣。 穿好长袍,再为他穿上马褂,系上衣扣,又整了整衣襟。目光掠到他的颈间若隐若现地吻痕,昨晚的经历自脑海一一闪现,心头忽然袭上如潮的痛意。努力忍住与此刻这种冷淡局面相违和的眼泪,她扬起双眸,冷冷地看着他:“能不能让我见见孩子,我很想他们。” 胤禛面无表情看她片刻,唇边漫起一抹冷淡的笑容:“你怕我虐待他们?” “这么久没见,我只想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哼,那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的那个小白脸过得好不好?” 寤生顿时胸中一怒,冷笑道:“咱们不是交易么?交易不就是有舍有得么?” “你……”胤禛盛怒中扬起手。 寤生反而上前一步,抬起下巴,唇边漫起一丝挑衅般的淡笑:“怎么,我说的有错么?这‘交易’二字不是你先提起的么?莫非四爷是忘了不成?” 面前的人微眯了眼,目光冷冽地盯着她,最终,扬起的手缓缓放下,重重地将她推开,拧着眉扔下一句:“寡廉鲜耻!”甩袖离去。 寤生摔倒在床边的地上,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唇边的冷笑渐渐显出几分苦涩来,眼泪倾泻而出。 什么温柔、什么真情,都是假的,不过是她做了一个荒唐梦而已。她擦掉眼泪,眸色渐渐变得清冷深沉: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再也不会那么没用的在他偶然的温柔下投降沉溺。 …… 上午,阳光依然明媚灿烂。寤生同往常一样身着一袭素淡的汉装,长发梳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她静立在书案后,收敛心神,健笔如飞。 临摹完一篇《兰亭序》,忽然听见外面似有女子清脆的声音,还有丫鬟的劝说声。正自疑惑,小笋进了屋来:“主子,小安子把做好的匾额送来了。” 寤生点头:“挂在正门上方。”又往窗外望了望,“外面那么吵闹又是怎么回事?” 第76章谁家良辰 小笋知道昨晚四爷在这里就寝,也暗自猜测着四爷跟这位主子之间的事,虽猜不透,但再不敢乱说话了。抬眸瞅见窗边的人面色清冷淡然,小笋不敢隐瞒:“回主子,是年侧福晋在小 分卷阅读17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园门口被侍卫拦下来了。” 寤生微怔,转念一想也有些明白,只是没想到年氏这等鲁莽直率。她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小了,最终消失,不禁轻叹了口气,继续练字。 中午用过晚膳,寤生在小院子里修剪花木,忽然听见垂花门外又吵嚷起来,仔细一听似乎还是上午那个声音。她直起腰,将剪刀递给身后的小竹,就往小园门口去。 “不就是爷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个女人么?我怎么说也是这府里的侧福晋,进去看看都不行么?”女子清脆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慵懒和高傲。然后是丫鬟的帮腔声。 “没有爷或里面那位主子的命令,我等不能放任何闲杂之人进去。”侍卫目不斜视。 寤生已经到了园门口,一眼就瞧见那位俊俏娇美的女子,比记忆中的样子显得成熟了许多,面容褪去了婴儿肥,身段也长高了不少。若没记错,她叫枕月。 女子也已经看见了她,顿时呆住,就那么怔怔地盯着她,一脸惊愕。 寤生微微一笑:“你不是想进来吗?进来吧。” 回了正屋,在椅上坐下,年枕月跟了进来,完全不似刚才的高傲神情,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寤生但笑不语,待小竹奉上两盏茶,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对着斜对面坐着的女子微笑着道:“侧福晋这么急着想见我,有什么事吗?” 年枕月咬了咬唇,目光自始至终未从她的脸上移开过,有点底气不足地问:“请问你有没有兄弟?” 寤生微诧,随即挑了挑眉,故意露出不解的神情:“侧福晋这话恐有些不妥吧。哪有跟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惦记别人兄弟的?” “咳咳……见谅,我并非有意。只是你同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实在是太像了,所以不自觉地问出了口。”年枕月忙也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掩饰神色中的尴尬。 “侧福晋今儿来,就是要问这事儿么?”寤生不在意地一笑。 年枕月手指轻颤了一下,放下茶碗看向她,眸中的尴尬已经褪去,只剩下几分冷淡:“当然不是。只是看着你这张脸我原本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告辞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枕月。”寤生轻轻唤了一声。 已经快走到屋门口的人脚下一滞,脊背也僵住了。许久之后,她机械地转身,面色苍白地望着寤生,晶莹的眸中透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寤生走到她的面前,唇角轻扬:“别来无恙。” “你……你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小哥哥?”年枕月面色越发白了,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眼泪却夺眶而出,“不……你不是他……他怎么会是女人……他怎么会是女人!”还不等寤生反应过来转身而逃。 “枕月……” 寤生看着她几乎是夺路奔去的背影有些错愕。 又过了几日,午后她正偎在躺椅里小憩,胤禛面色微沉的来了,在她对面的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寤生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他,也没起身,微微笑了笑:“四爷来了……” 胤禛眉间若蹙:“外面那匾额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寒碜我吧。取个什么名儿不好,偏叫‘颓垣居’……哼,也亏你想得出来。” 寤生微愣,随即嫣然一笑,眸光流转间似有千种风情,看得胤禛便是一怔。她坐直身,笑瞅着他:“寤生在江南的时候,闲暇里也跟清墨学唱过几段曲子,四爷想听吗?”见他眸色似有怔忡,便起身走到屋中间。将那微广的衣袖一振,举手投足毫不含糊,眼波盈盈转来,启唇而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唱完《游园》中这一小段,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捧着茶杯在椅上坐下,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胤禛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心里早已是千回百转,但最终,还是将这万千心绪按捺下了,面上又恢复成了那个众人皆知的“冷面四爷”。 “前儿年氏到你这儿来了一回,一回去就病倒了,今儿才好些。这是怎么回事?”胤禛波澜不兴地问道。 寤生惊讶地看向他:“她病了?”见他神情中透着疑惑,便摇了摇头,“她如何病了,我也不知道。你问我作甚?” 胤禛的手指在扶手上轻弹,眸中复杂难辨:“你既不知,那就算了。我又没有责问你的意思,何须紧张?我今儿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何事?” 胤禛唤来阿福:“把四阿哥抱来。” 不一会儿,阿福领着弘历进了屋来。胤禛冷眸微转,便将屋内的下人们都扫了一遍。阿福和丫鬟们垂眉 分卷阅读17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行了一礼,都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时阿福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寤生看着屋中间孤零零站着的孩童,再看看那人一脸严肃的表情,心头突突直跳,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看见那个人了吗?”胤禛对着弘历道。 弘历看了一眼寤生,对着自己阿玛点了点头。 “还记得阿玛曾经告诉过你,你的小名是谁取的吗?” 弘历点头:“是额娘。” 胤禛的目光掠过寤生不自觉抓紧扶手的柔荑,面色缓了一下:“告诉她,你的小名是什么。” 弘历转头望向寤生,眨着澄澈的大眼:“我的小名叫元寿。” 寤生倒吸了一口冷气,心脏漏跳了一拍,满面惊愕地望着那个孩子,身体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胤禛表情未变地看着弘历:“跪下,磕头。” 弘历面对着寤生跪下,老老实实地磕了头。 “叫额娘。” “额娘。”这一声脆脆的童音中既有惊讶,又有欢喜。 寤生面色刷白,手紧紧攥着扶手,身上发冷一般颤抖起来。弘历看了一眼阿玛,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寤生面前。 歪着头看了她片刻,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放在寤生的手背上,甜甜地唤了一声:“额娘。”见面前的人愣愣地望着自己,孩童咧嘴一笑,爬上了她的膝头,抬起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畔又唤了一声:“额娘。” 寤生浑身僵住,许久之后,僵直的脊背才微微放松下来,只是内心却如巨浪滔天一般翻腾繁复。 “元寿……” “额娘。” 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眼泪落进孩子的颈间,早已是泣不成声。哽噎许久,她擦了擦眼泪,拉下孩子的手臂,细细端详他:这才发现这孩子眉眼之间有着她和他两人的影子。泪水便又流了出来。 “额娘,别哭。”弘历扯着衣袖小心地为她拭泪,“阿玛从前告诉弘历,额娘生弘历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弘历将来一定要好好孝顺额娘。额娘,你不会再离开弘历了吧?” “不……不会……” “额娘,弘历以后每天都会来陪额娘。等将来有一天,弘历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认额娘。弘历不想要额娘受委屈。” 泪水再一次决堤,她的唇边却浮起一丝柔和笑意,轻轻摸着他的头,“没关系……额娘不在乎那些虚名,额娘只要元寿就行了……” “额娘……”弘历钻进她的怀里,小手揪着她的衣服,在她怀中满足地蹭了蹭,“额娘,我以前虽然没有见过你,却常常梦见你……” 寤生的吻落在孩子的额头,就这样抱着他,直到他在自己怀中安心睡去。 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坐在椅中的胤禛呷完茶碗里的最后一口茶,才唤下人进来,将睡着的弘历抱走了。 寤生冷冷望向他,眼神仿佛能将人冻住,只是对面的男人似乎完全免疫一般对着她不怀好意地微微冷笑了一下。 寤生起身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最后扬起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掴在了他的脸上。 胤禛不偏不躲,依然是那副冷笑中透出邪恶的表情抬眸凝视着她。忽然伸手一拉,将她扯进了怀里,紧紧箍住了。 “我说过,你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现在看你还想往哪里去?看你还舍不舍得离开这里。” 寤生懊恼地擦去涌出的泪水,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竟然还用孩子来当做禁锢我的理由……你无耻!卑鄙!” 胤禛毫不在意地一笑,挑了挑眉:“你不是早知道我卑鄙无耻么?若不是我卑鄙无耻,你此刻如何能在我的怀里?” 寤生闭了闭眼,咬着牙挣扎开去,整了整衣袖,在他旁边椅上坐下,与他也不过相隔一张几。渐渐将心镇定下来,冷笑道:“我若没猜错,你把我掳在你府上这事,皇上还不知道吧。” 胤禛眉间一跳,斜瞥过来:“你想说什么?” “你信不信,无论你怎么严守消息,我都有办法让皇上知道我在这里。我欺君罔上,死罪难逃,却也就能从你手心里逃出去了。”寤生笑得一派轻松。 “你这是在……威胁我?用死来威胁我?”胤禛双眉拧起。 “哈……我怎么敢威胁你?”寤生半眯着眼,笑瞅着他,“再说,我可是个怕死之人,从来都没有傻到过想去白白送死。我只是相信这世上的事,都要讲一个‘因果轮回’罢了。你再一手通天,能瞒得过皇上?” 分卷阅读17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定定地盯了她半天,嗤笑一声:“我若不是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还真着了你的道了。你甭跟我使什么激将法,我且实话告诉你,凭皇阿玛的本事,恐怕已经查到我在杭州的行踪了,自然顺藤摸瓜查到了某个欺君之人。皇阿玛虽未明言,正是想让咱们猜不透他。你也不想想,若非皇阿玛言语之间的暗示,我能让弘历先私下里认了他的额娘?哼,想逃出我的手心,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还有弘历,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是他的额娘,你舍得离开他?” 寤生心中顿时一痛,咬着唇垂睑沉默良久。再将他的话咀嚼一遍,立刻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面色便沉下来——这么说来,当初不让她知道孩子还活着的事,也是康熙的旨意了。康熙是怎么想的,她果然猜不透,是否就这样放过她了呢? 她复又望向旁边一脸端凝之人:“四爷能否告诉我,清墨和孩子们是否安好。” 胤禛的眸色渐渐染上一层清寒,唇边的笑意带了深深的嘲讽:“果然还是忘不了你的沈清墨,果然说到底担心的都是那个小白脸。”他起身行了几步,负手站定,背对着她冷笑,“那我便告诉你,也能让你安下心来——你的沈清墨如今正在大理寺的牢狱里,每天都被人伺候地舒舒服服的。怎么样,你可满意?” “你……”寤生心中又惊又寒又怒,冲到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双眸烈火盛燃,“你撒谎!你骗我!” 胤禛的脸上显出几分轻蔑:“时到今日,你觉得我还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对你撒谎吗?”然后扯下她攥住自己衣襟的手,推开她甩袖而去。 走到园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屋上的匾额——“颓垣居”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双眉紧蹙,嘀咕了一句“胡闹!”扭头离去了。 寤生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园外,胸口顿感一阵气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也阵阵发黑,连忙紧走了两步撑住了桌案,刚掏出绢子捂住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雪白的锦帕上,鲜红触目,仔细看,那鲜红之中似乎还带了一丝乌色。 她闭眼缓了口气,见桌上有一壶凉茶,倒了一杯喝了,压下了心头的不适,这才支撑着移步去躺椅里偎下了。 这个样子,大概也捱不了几年了吧。 将绢子小心地收进怀里,她轻阖上眼,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过了快两个时辰。直到傍晚小竹将她唤醒,说年侧福晋来了。 寤生一觉之后方觉精神好了一点,轻叹了一声:“让她进来。” 年枕月站在她的面前第一句话就是:“玉呢?” 寤生怔了一下,刚要问是什么玉,忽然忆起曾经好像确实收过她送的一块碧玉。无力地揉了揉额角,脑中急转,最后也只能极不好意思地说实话:“那块玉,我若没记错,应该是被四爷拿去了,后来他就一直没给我。”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年枕月面上的表情由极力保持的平静转化为愤怒,最后变成了气急败坏。衣襟猛地被抓住,令寤生只好坐起身,紧接着,耳膜就受到了极大的考验:“我给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 第77章爱恨交缠 正端着茶跨门槛的小笋听见这一声尖叫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茶水都溅了出来。她心有余悸地将茶搁在几上,行了一礼,就忙不迭地退出了屋去。 寤生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十分歉意地望着面前的年枕月:“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没想着把你送我的东西给他,是不小心被他看见,他不喜欢我收别人的东西就拿了去。我还问他要过几回,他一直没还给我。真对不起……是我的不对……” “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吗?”年枕月抹掉流出的眼泪,“你这个骗子!为什么……为什么……” 寤生被她的反应弄得有点懵,只好握了握她的手试图安慰,却一下子被她甩开了。年枕月直起身,擦干泪痕,冷冷地瞧着她:“我讨厌你。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偏偏等我决定跟定他之后出现在我面前?!我、我恨你!” 寤生一怔,随即释然地笑了笑,复又倚回躺椅里:“你原来是担心这个……你放心,他同我之间,早已不复从前,你跟他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不过是暂住在这里而已,迟早是要走的。你不用把我想象成情敌。” “你……”年枕月娇美的面容染上一层怒意,“你混蛋!” 寤生眉间若蹙,有些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年枕月气得越发狠了:“你就是混蛋!”说着抓过一旁几上的茶碗狠狠摔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寤生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一头雾水。 …… 分卷阅读18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从这以后,年枕月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几乎每一次来都会报销掉一件瓷器,起因也不过是几句话就跟寤生不对盘,常常弄得寤生觉得莫名其妙,可又拿她无可奈何,最后反而是年枕月气愤得不行,每次都是怒气冲冲而去。 这日中午,年枕月又来了。 寤生练完一篇汉隶,抬眸就见她抱着胳膊倚在门口,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姣美的面容绽放出一朵迷人的微笑:“他昨晚又在我那儿歇息。” 寤生微怔,心头颤了一下,面上却无多余表情,拿开写满字的纸,重又铺上一张雪白的宣纸,“跟我有关系吗?” 年枕月走过来,到了她的身旁,靠着桌案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你心里还是有伤心吧。” “你专门来跟我说这些事儿,也未免太幼稚了些。”语气波澜不兴,面色更是无动于衷。寤生将羊毫笔锋沾了墨,提笔而书,并不搭理她。 年枕月显然不满意她的这种反应:“其实,两年前我就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他。虽说极不情愿,可是嫁人这种事由不得我。自从那次在什刹海见过你和他之后,我就再没有你的音讯。后来我主动接近他,原本是想趁机向他打听你的消息……哼,我哥那段时间快高兴死了,他又如何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可是,跟他见面的次数多了,我却不可避免的被他渐渐吸引……他那样的人,大概没有女人能够抵挡他的魅力吧。可是我的心里却又仍有那个人的身影:他是个潇洒俊美的少年,救了我的命,还、还吻了我……你知道那对我而言是一个多美的梦吗?然后,我就将从不离身的那块几代相传的玉送给了他……” 寤生笔下一顿,顿时在纸上留下一团墨迹。她惊诧地抬眼,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哈哈哈……”年枕月笑得前仰后合,“你还真不经逗啊!这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哈哈哈……” 寤生扶了扶额,无奈地放下毛笔:“你究竟想做什么?” 年枕月好容易止住笑:“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当然是找茬儿来了,看你不爽想气气你。” 寤生暗自叹了口气,到几边的椅上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这么多年过去,你也没长大。” “我就是没长大,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年枕月与她隔着一张几也坐下来,如秋露一般的剪水双瞳顾盼生辉,流出几分潋滟风韵,惹得寤生也不觉多瞧了两眼。 “你这又是何苦?我说过你不用把我想象成你的情敌,我甘拜下风。你无须浪费工夫来与我置气。”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表情,好像世上的一切都没能入你的眼!”年枕月秀眉一竖,“我且问你,这么多年了,你可有想过我?你可曾做梦梦见过我?”见寤生半晌没有答复,她咬咬唇,重重搁下茶碗,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起身走掉了。 寤生看着她的背影怔忡许久,目光落在几上,暗想幸好她今儿没像从前那样摔茶碗。 独自默坐了一会儿,小竹进来问是否传膳。寤生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西洋座钟,点点头。 刚布好菜,胤禛来了,道了一句“好饿”,就自发地在桌边坐下,仿佛早已习惯一般。只是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色,顿时蹙了眉,转头对一旁侍立的两个丫头道:“我是怎么吩咐过你们的?你们自己瞧瞧,这还有没有规矩?” 小竹和小笋吓得慌忙跪下:“回爷的话,是主子吩咐说只上素菜,不用荤腥。” “你责怪她们做什么?这屋里的事儿若不是经了我的命令,她们哪里敢自作主张?”寤生慢悠悠说了这句,又对着跪下的那两人道,“把粥膳端来。” 俩丫头偷偷瞅了胤禛一眼,见他不再说话,这才敢爬起来。 胤禛看着对面的人,蹙着眉:“你从前不是……” “那是从前。这一两年里,我好多习惯都改了。”寤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四爷不如去别的地儿吧,我这儿的素菜四爷怕是吃不惯。搅了四爷的好心情,就不好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冬笋尝了尝,“你难道不知我就喜欢清淡的吗?爷头一回跟这儿用饭,别给爷找不开心。” 寤生淡淡一笑,默然吃粥,也不再理他。 胤禛便也吃粥,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发现她似乎比从前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及印象中的红润,不禁皱眉:“你怎么忌了荤了?” “在江南的时候。”寤生仍是一脸淡漠,为自己也夹了一块冬笋,“清墨对我和孩子颇有照顾,有时候见他闲暇,就会请他来家里用便饭。他就不吃荤腥,说对嗓子和气息都不好,他虽然不再唱曲子了,可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我也想保护嗓子,从那以后也不动荤腥了。只是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荤素都少不了的,所以每次做菜倒 分卷阅读18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也都齐全。”主要是她这病,更是要忌荤忌酒才行。 胤禛心里的火苗又“噌”地窜了上来,尤其是想起了那天他见到的那一幕……忽然瞧见对面的人低眉间微笑了一下,仿佛带了几分促狭在其中,心绪竟又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只是面色却仍严肃,冷哼了一声:“那个叫沈清墨的,如今就是想唱,恐怕也唱不出来了。” “啪嗒”羹匙跌落在桌上,寤生心头悚然,瞪着眼望着对面的男人:“你说什么?” 胤禛毫不在意地吃了一口粥,样子优雅至极。扬起眼波挑了挑眉:“这种话还需要我明说吗?你这么聪明,不会连这个意思也不懂吧。这世上有两种人想唱也唱不出来,你认为会是哪一种呢?” 寤生面色惨白,心中又痛又怒,还有无边的惊恐。这个男人,不是胤禛,他是魔鬼,是魔鬼……慢慢起身,她仿若突然惊醒一般冲到几边,抖着手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几口灌了下去。 她要镇定,要镇定……她要相信他在说谎,他是胤禛,他不是别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心底的这个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被如潮的痛意和惊怒淹没。 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怎么?这就受不住了?你跟他还真是情深意重啊。” 抓住几沿儿的手指有些发白,脑中也阵阵晕眩,还未来得及掏出绢子,一口腥甜就涌了出来。 胤禛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鲜红,有一刹那的时间他觉得自己身在梦里,相似的情景把成为他永久梦魇的那一幕一下子推在了他的眼前,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寤生……寤生……”他面色刷白,双手颤抖地抱起她,这才想起来吩咐下人速传太医。 寤生捂住嘴,又呕出一口血来。努力缓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我反正是捱不长的……等我死了,也就离了你去了……我知你恨我……我也恨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跟清墨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若非清墨照顾我帮助我,我恐怕早因体内的余毒发作而死了……可是你不该……不该这样对他……” 胤禛心中一阵揪痛,双眉紧蹙,扯着衣袖为她擦净唇边的血迹,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是我骗你的。沈清墨只不过被我软禁起来,并非在大狱里。我这就让人带他来……还有那几个孩子,也不过被我软禁在京城的一处宅子里,都有专人照顾……” 寤生怔住,内心的不适顿觉一缓。半晌,她闭了闭眼,提了口气:“当初我瞒天过海弃你而去,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不能将这恨意迁怒于别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说了……”他想要紧紧搂着她,可是又怕她不舒服。接过小笋递来的热茶喂她喝了半盏,握住她的手,“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气你……” 寤生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你心里有多恨我,有多不甘,我都知道。即使是此刻,你依然在怨我。你在想我宁愿冒着余毒未除的危险、宁愿受这等苦也要离开你。我越苦,你就越恨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何不惜犯下欺君大罪选择离开?……我明白,现在说起这些也没了意义,我只希望等我这命捱到头了,你会帮我照顾那三个孩子,也不要难为沈清墨……还有弘历,好好待他……” “不,我不许,不许你再离开我……寤生……寤生……”看着怀里的人闭上了眼,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手指不确定地探到她的鼻下,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 寤生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晚上了,自己仍然被他抱在怀里。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容似乎比平日憔悴了许多,眸底似也蒙上了一层黯沉的阴影。 “太医说什么?”她轻轻问道。 胤禛这才从思绪中回神,见怀里的人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自己,心头顿时一颤:“你体内的余毒有点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刚才,沈清墨也来看了你,讲起原委,瞧了太医的方子,说是使得。” “他人呢?” “我见他太累,让人送他回去歇着了。”他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声音低沉,“被我软禁的时候,沈清墨多次要求见我,可是我心里有气,根本没在意……若是早知道……” 寤生淡淡一笑:“你何必自责。即使早知道,又能如何?我早晚都是要去的,只不过如今又缩短了几年而已。当初有个老大夫跟我说过,当我体内的余毒开始有点不受控制的时候,最长捱不过一年,最短,捱不过半年。我很早之前就有思想准备了。” 胤禛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只让丫鬟将药端来,喂她喝了。 寤生感觉身上好受了点,从他怀中挣扎着起身,让人倒好沐浴的热水。回头看了一眼仍坐在原处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男人,“四爷,时辰不早,你也回去歇着吧。”说完 分卷阅读18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再不理他,转身去了隔壁屋里,还拴上了门。 等到沐浴洗漱完回到卧房,那人已经走了。她瞅见铺好的被子下突起了一团,有个东西在蠕动一般。 寤生悄悄走过去,抓住被角猛地掀开,那小东西就一下子扑了过来,搂住了她的颈,在她耳边咯咯直笑:“额娘!” “这么晚了,怎么跑来了?”寤生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小东西在她颈间蹭了蹭,使劲嗅了一下:“额娘真香!真好闻!弘历想额娘了,就求阿玛说要来陪额娘,阿玛就同意了。额娘,弘历要跟你睡,你可不许赶弘历走!” 寤生在他小脸蛋儿上啃了一口,笑着道:“好了,额娘不赶弘历走。洗漱了吗?” “洗了!” “儿子真乖!真香!” 寤生为他脱掉外衣,小弘历就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还直挥着手:“额娘,额娘!”寤生失笑,也宽了衣上床躺下。小竹过来放下帐幔,熄了灯,抿嘴一笑退出屋去。 “额娘,你冷吗?”弘历窝在她的怀里问道。 “不冷。” “现在才夏暮,还没入秋呢,额娘的手怎么这么凉?弘历帮额娘暖暖吧。” “呵……冰吗?” “不冰……额娘,你听见有什么动静儿吗?好像有谁进来了。” “是大灰狼吧……乖儿子快躺好,钻被子里来……” “不用,弘历才不怕大灰狼呢,弘历要保护额娘……啊……阿玛……” 第78章情之复苏 寤生感觉到被子透进一阵风,身后的床褥微陷了一下,然后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弘历往她怀里钻了钻,就不敢乱动了。 “冷吗?”身后的人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寤生搂着怀中的弘历,闭着眼不说话。片刻后,手被他握住,她想要挣开,却感觉被他握得越发紧了,怕惊动了怀中的孩子,只好由着他去。 许久过去,弘历已经睡着了,寤生听着他轻浅缓慢的呼噜声,心中头一次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怎么还睡不着?”胤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寤生微微扭过脸:“四爷是走错地儿了?还是认错人了?” 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没迷糊到那种程度。” “那四爷得找个太医好好瞧瞧,没准儿是患了梦行之症。” 胤禛微微一笑:“梦行也能认出寤生来,还能抱着她和孩子睡觉,那我巴不得天天晚上梦行。” 寤生没了话,斜瞪了他一眼,转回头去继续闭眼召唤周公。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他低柔的声音:“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知道你怨我当初没有把孩子的事告诉你,怨我不该在那时候松开了你的手,怨我找到你之后那么残忍的对你……这些……都是我的不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寤生在弘历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小心地翻过身仰面躺着,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到他眸中沉沉的担忧,拥堵的胸口稍微缓了缓,“你这会儿跟我说这话,不是故意跟我这儿添堵么?我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精神生你的气……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它了,你能让我每天过得清静些么?” “寤生……”胤禛半撑起身,定定地俯视她,“你放心,我就是在全国张贴告示广求名医,也一定要把你身上的余毒除尽了。我要让你活着……你当初答应过弘历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不成?他才三岁,你这个做额娘的舍得抛下他而去?” 寤生心头一颤,说不出话来。 “相信我,好吗?”胤禛的手指轻柔的理着她的鬓发,“再相信我一次……试着相信我一次。” 一时间心绪凌乱,她翻了个身,拥住熟睡的弘历,咬着唇阖上了双眼。这种几乎是非人力而为之的事情,仅仅相信他就足够了吗? 身后的胤禛握了握她的手,为他们母子掖好被角,将他们小心地拥在怀里。许久,她终是沉沉睡去,而他却是一夜无眠。 他知道,她的内心并不惧怕死亡,但她更想要安心清静的活着。他想起弘历出生后那段时间,是自己忽视了她的感受,甚至到了最后还因为她的消沉和对自己的疑虑而同她冷战。如今静静想来,如果那个时候他一直在她身后毫无保留地给予她一切支持和温暖,她是否就不会做出决然而去的选择,是否终究会站在原地等他。 可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他在前面走得太快,看不到身后的人那双渐渐染上疲惫和疼痛的双眼,看不到她独自在角落里舔舐伤痕的样子,他一心只想着那个结果,却忘记了再好 分卷阅读18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结果都需要一段过程。 那么现在呢?在经历了这一场荒唐梦之后,他能给她的,只有自己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给她一个不算太糟的过程,所有的负面情绪,就让他一人承担——这是他欠她的。 只希望,他从现在开始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还来得及。 …… 翌日清晨,寤生一觉醒来,就对上了怀里的弘历一双亮晶晶的清澈眸子,不自觉地笑起来,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小家伙醒了。” 弘历咧嘴一笑,甜甜地唤了一声:“额娘。”然后又半趴起来,对着她身后的人恭恭敬敬地唤道:“阿玛。” 胤禛淡淡应了一声,坐起身倚在床头:“今儿陪你额娘用完早膳,再回去练字,把昨天没练完的补上。阿玛若没记错,应该是九百个大楷。” 弘历咬咬唇,垂下眼眉:“是。” 寤生看着儿子那微微瑟缩的可怜样儿,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他才这么小,每天就要练这么多字,你对他也太严厉过了些吧。” 胤禛微微蹙眉:“不从小严格要求自己,将来焉能成大器?” “可他这个年龄,正应该是跟同龄孩子玩闹嬉戏、上房揭瓦的时候,你这种魔鬼方法,不仅不利于他成长,还会消灭孩童的天性的。” “哼,我还不知道他?你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那孩子,肚子里有多少坏水我全知道。若不是每天用练字来限制他,我瞧着他大概早就上房揭瓦了!” 寤生看了一眼弘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透出一丝委屈,瘪瘪嘴,声音极低的道:“额娘……” 她披衣坐起,也倚在床头,将弘历抱在怀里,扯起毛毯裹在孩子身上,“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水,不过就是狡黠了一点,活泼了一点而已。你难道希望他闷头闷脑才满意?” 胤禛嘴角抽搐了一下,斜乜了一眼她怀中一脸无邪的孩子:“往老五被子里放螃蟹,拿臭豆腐喂鱼,爬树掏鸟窝……这些事儿都是你干的吧?” 弘历的小脸蛋儿染上一抹粉红,咬着唇低下头。 “前儿我还听说,你告诉老五把鸡蛋揣在怀里能孵出小鸡来,那孩子就一天到晚怀里揣着个鸡蛋,连睡觉都不消停,就怕把鸡蛋压碎了,谁说都不听。你说,是不是有这事儿?” 弘历的脸上越发烧得厉害了,躲在寤生怀里不敢抬头。 胤禛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转眸就看见旁边的人抿嘴浅笑的温柔表情,心弦轻动,凑过去就攫住了她的双唇,狠狠偷吻了一下,这才起床。 寤生双颊飞红,看着晃动的床幔有些恍惚又有些气闷。 胤禛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完、穿戴整齐,又回到床边坐下,凝视她片刻,握住她的手道:“那几个孩子现在已经跟沈清墨住在一起,都安好,你不用担心;就住在城西一处大宅院儿里,有下人专门伺候,吃穿用度俱是不差的。等你精神好一些,我再让人带他们来见你。这些天你且安心养身体,弘历会常来陪你。针线活也别做了,自有人做。你若想听曲子,我让人去将京城名伶都请来,专为你一人儿唱,你看可好?” “你不是都安排了么?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好不好?”寤生虽有点不甘,但毕竟将头一等担心的事放下了,终觉欣慰,只是嘴上却仍不想示弱,“再说当初抓他们的人不也是你么?你难道还想让我对你拍手叫好不成?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斯……”胤禛一脸不解,“是什么东西?” 寤生转开脸:“不告诉你。” 胤禛瞧了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并非真的与自己斗气,不禁抿嘴一笑,故意叹了一声:“我每天处理公务就够累的了,有的人非但不给我好脸色看,还整天让我猜心思,唉……” “那你别猜不就行了?” 胤禛嗔了她一眼,挑挑眉:“爷乐意。” 等到胤禛走后,弘历才敢从自己额娘怀里翻起来,眨着眼咧嘴一笑:“嘿嘿……我知道了!原来阿玛也有害怕的事!” 寤生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唇角轻扬:“阿玛害怕什么?” “阿玛怕额娘生气!哈哈……额娘好厉害,比阿玛还厉害!” “……傻小子。” …… 早上弘历陪她用了早膳,就告退去练字了。寤生感到身上仍有些乏力,吃了药,看了一会儿书就在软榻上倚下了。小竹和小笋不敢打扰,为她盖上毛毯,俩人坐在外面的门墩上一边做针线,一边悄声交谈。 没过多久,园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仔细一听,才知是年氏要进来,被侍卫拦下了。小竹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 分卷阅读18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侧福晋,我们主子这两日身子不好,这会儿躺下了。侧福晋若有事,就让小竹代为转告吧。” “我知道她病了,才过来看她。”年氏蹙了蹙眉。 一旁的侍卫面无表情地道:“爷吩咐了,以后不准让侧福晋进去。” 屋内的寤生此刻只是头脑有些昏沉,并未睡着,听见外面的争执,便让小笋去跟侍卫说一声,放她进来。 “你怎么生病了?”年枕月在榻边坐下,一反往常的蛮横,脸上带了几分关心。 寤生微微一笑:“人一辈子哪能没个小病小灾的?” 年枕月皱皱眉:“你怎么每次说话都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不也才二十多岁吗,就自以为活了几辈子了?” 寤生轻轻叹了口气:“可不是活了几辈子了?” “我就见不得你这副神情,最讨厌你唉声叹气的样子,我印象中你可不是这样!”年枕月又有点来气了,“你就不能笑着跟我说话?你……” “你怎么又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年枕月身体一颤,咬着唇转过头去,就见那人正望着自己,眸色冷冽。她站起身,对着来人低眉行了一礼。 胤禛不再看她,从她身旁走过,到了榻边坐下。对着寤生温柔一笑,随即就握住了寤生的手,“今儿感觉好些没?还胸闷吗?” 这样的话语和神情令寤生再一次觉得恍惚,仿佛身在梦里,忘了回答,只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双眸氤氲着一团迷离雾色。 胤禛心湖一漾,也顾不得旁人尚在,情不自禁地凑近去吻住了她如樱的双唇。直到她的双眼逐渐清明,他的唇才离开。 寤生红着脸垂下眼睑,整颗心没出息地怦怦直跳。 “哈……还真是伉俪情深啊!”一旁的年枕月面色有点发白,但却笑得温和甜美,对着胤禛道,“枕月正有事儿要找四爷呢,这会儿还真巧遇上了,倒省了枕月让丫鬟跑腿的工夫。” 胤禛不自觉地蹙眉,微侧过脸:“何事?” 年枕月抱着胳膊靠着桌案,笑容越发妩媚,轻描淡写地道:“我怀孕了。” 第79章否极泰来 寤生倏然抬眸,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了一下,微微蹙眉;随即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却,默然转开脸。 年枕月仍是一脸恬美的笑容:“好了,事儿也说了,那枕月就不打扰了,告辞。” 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园外,屋内却仍是一片安静。寤生原本微漾的心湖也渐渐平息下来,对着他扯开一个嘲讽的淡笑,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他。 大概是太倦乏了,没过多久她就昏昏沉沉睡去。等到一觉醒来,竟已是傍晚。 小竹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身后垫了软枕,又拿帕子为她掩了衣襟,这才从小笋手中接过药碗递给她。寤生将药汁一气喝尽,又接过淡茶漱了口,吃了一块蜜饯,才觉得口中的苦味儿稍微淡了些。 “主子,四爷守了主子好久才走,还吩咐奴才们等主子醒了让人去他书房告诉他一声。”小笋端来粥膳,一边拿着羹匙喂她,一边笑着道,“小笋在这府上这么些年,还从没见过爷对哪位主子如此上心过呢。” 寤生默然吃了半碗粥,就不用了。身上实在疲惫,便又懒懒地在软榻上倚着,有些出神地看着屋中的某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爷来了。”小竹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才令她回过神来。 抬眸间胤禛就已经进来了,仍然在榻边坐下,“我听丫鬟说你前几日夜里都睡不安稳,这一觉也算睡足了。” 寤生直直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胤禛握了握她的手,微微笑着:“刚处理完公务,听说你醒了,就过来瞧瞧。” 这会儿小笋正端了茶来,寤生见了,把脸一沉:“四爷自有地儿喝茶去,哪里喝得惯咱们的茶,端回去。”小笋愣住,看看胤禛,再看看寤生,端着托盘进退两难。寤生秀眉蹙起:“还愣着做什么?端回去。” 胤禛叹了口气,自己从托盘上端过茶碗,“你跟她生什么气?”又转头对屋里的两个丫头道,“都下去吧。”那两个丫头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暗自吐了吐舌头,忍着笑低头退出了屋去。 胤禛抿了一口茶,满意地颔首:“不错,让我想起了从前你亲手为我泡的茶,清香馥郁,苦中有甜。” 寤生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并不看他。 胤禛不知怎的心中升起一丝欢喜来,放下茶碗,往前移了移,掩饰着咳嗽了一声:“……你生我气了?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 “ 分卷阅读18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谁稀罕生你的气?谁稀罕吃你的醋?”寤生对着他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我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气!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胤禛眸中的笑意越发温柔起来,从怀中掏出个东西:“你不想见到我,为何天天把这个揣在身上?” 寤生定睛一看,竟是自己从不离身的那个小香袋,想到那里面的东西,顿时又羞又气,红着脸伸手去抢,“我揣在里衣的口袋,怎么被你拿去了?!你这下流的混蛋!还给我!” 胤禛顺势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拥着,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下来:“别气,快别气了……谁让你骗我来着?你若还气,就打我几下发泄吧。”话音刚落,肩胛处就受了一拳,紧接着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来。不过这雨点在胤禛看来,与初春细雨没什么区别,他只是担心她的手又该疼了。 许久,寤生也打累了,喘着气推开他,拿掉背后的软枕,翻身向里倚下了,闭上了眼。 胤禛心疼地握住她有些发红的手:“这坠子我先帮你保存着,等你哪一天气消了,我再为你戴上就是。” 寤生没好气地道:“那就等我死了吧。”被握住的手顿时一痛。 “以后不要说这话,我不爱听。”胤禛蹙了蹙眉,“你想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要灰心。”他掰过她的身体,直直地俯视她,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跟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这里,是你的,一辈子都是你的……还有这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双唇,“这里也是你的。我从未将它们给过别人。” 寤生静静地凝视他,一团雾气在眸中蔓延开来,双眼水光潋滟。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想让你能够安心。”胤禛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等你身上好些了,恢复了精神,我带你去郊外散心。你看如何?别哭……别哭……” 寤生拍开他为自己拭泪的手,闭眼缓了口气:“我就想见宗英、元寿和子衿他们,都好几个月了,我想他们。” 胤禛眸光微闪:“你身上不好,又没精神,还是等好些了再见他们吧。小孩子们都难缠,我是怕你累着。” 寤生摇摇头:“我想他们,最近几日夜里常梦见他们,还梦见子衿生病了,一个劲儿地叫‘娘’,我不看到他们心里不能安生。” 胤禛迟疑了一下,只好点头:“……好吧,今儿晚了,明天一早我让人去带他们来。” 寤生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仍觉得可恶,转开脸再不说话。 见她精神有点不济,胤禛拦腰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床上,又为她盖好被子,“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乱想。我守着你。” 不一会儿,寤生又昏沉沉睡去。胤禛守在床边直到暮色降临才离开。紧蹙的眉间,冷峻的背影,沉沉的双眸,都掩饰不住心底深重的忧虑。 …… 翌日上午,寤生正在心不在焉地看书,忽然自门口传来两声欢喜中夹杂着哽噎的童音:“娘,娘!” 蓦然转头,眸中喜出望外:“宗英,元寿!”还不等她起身,两个孩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寤生心头亦是酸涩,抚着他们的背,“好孩子,快让娘看看,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对了,妹妹呢?” 两个男孩从她怀里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宗英努力笑了笑:“妹妹昨晚有些着凉,这会儿在家里睡觉呢。娘别担心,现在我们跟沈叔叔住在一起了,这会儿沈叔叔正在家照顾妹妹……” 寤生掏出绢子为两个孩子擦掉眼泪,眉间染上一层忧色:“这会儿天气还未转凉,子衿怎么就着凉了?”元寿听了这话咬着唇低下了头。 宗英眸光闪烁了一下,仍是笑着:“是妹妹前儿晚上睡觉踢了被子,昨天一天都不好,下午就发起热来……” 寤生想起那孩子睡觉从来都是极安稳的,心头便越发有些忐忑,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发生。忽然瞧见低着头的元寿又不自觉地抽泣起来,如扇的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愈加不安,只是面上却不愿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来。摸着元寿的头顶,笑着道:“傻孩子,怎么又哭了?难道见到娘不高兴么?” “不,不是……娘……呜呜呜……元寿好想你……”元寿扯着袖子擦掉泪,又扑进了她的怀中,强忍着哽噎。 “好了,快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回去会被妹妹笑话的。”寤生搂着两个孩子哄着,宗英也将哭得越发厉害的弟弟好一阵劝,元寿才终于止了哭泣。 两个孩子一直玩到傍晚,想到娘亲身体不好,这才跟着来接他们的人告辞而去。 寤生目送着孩子们消失在小园门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凝住,转头对着小竹道:“去请四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胤禛刚进 分卷阅读18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了屋就一眼瞧见寤生端坐在椅上,面色清寒而苍白,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寤生看见他进来,起身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你跟我说实话,我的子衿究竟怎么了?” 胤禛轻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要骗我。是不是你交代过宗英和元寿不要说真话?宗英告诉我子衿生病的时候目光躲闪,元寿哭得那么厉害……我一直对这事就心神不宁……你告诉我实情,不要再骗我好吗?求你,不要再骗我……”寤生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哭出了声。 胤禛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闭眼镇定了片刻,在她耳畔柔声低语:“我告诉你实情……但是你心里要先有个准备。不要生气……” 寤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咬着唇应了一声。 “前些时日那孩子夜里突然不好,你知道那时候他们还没跟沈清墨住在一起。太医连夜赶去了,什么法子都试过,可就是高热不退……那孩子患的是脑炎,次日清晨就殁了。” 寤生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寤生……寤生……快传太医!”胤禛焦急难耐,一边唤她,一边吩咐下人速去传御医。又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心帮她顺气。 寤生慢慢醒转,还未来得及张嘴说话,一口血猛地呕了出来。室内灯火明亮,唇边留下的乌红血迹在他眼里显得分外刺目。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寤生强忍住脑中的晕眩,声音颤抖哽噎,“我的小子衿……她那么乖……我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你为什么总是骗我……为什么……呕……” “别说话,快别说话了……”胤禛不停地为她擦去唇边的乌血,双眉紧紧拧起,心痛难忍,“我是怕你伤心,一直都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你不是说他们都安好么?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再也不会……” “寤生……寤生……” 这一夜注定焦虑难眠,他一直守在昏迷不醒的她旁边,面容萧索憔悴。 只是他没想到,她这一次,会昏迷这么久。 太医试遍了方法也无济于事,只能靠着每日的针灸汤药吊着她的一口气,却无法让她醒过来。她毫无反应的状态,让他怀疑她随时都可能离去。 广求名医的告示自他知道她的病情后就已经在全国张贴,可是一直没有大夫前来。一个多月过去,连他都快要失去最后那一点信心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依然每日都要去看她,给她喂药,为她擦身,替她按摩四肢。只是看着她消瘦苍白、毫无生气的脸,他的心就如被藤蔓紧紧勒缠一般疼起来。 她这个样子,都是他的错。她若是就这样死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去了。 “爷,爷!”阿福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胤禛回眸一扫,冷厉的目光令阿福顿时感到像冻住了一般噤声。 “什么事这么大声?”胤禛握了握床上人的手,低声责问。 “爷,外面有个白胡子老和尚,他说他是从西域刚回来,他大概能治好姑姑的病。” 胤禛怔了一下,忙道:“快请进来!不、不,”说着就已经起身往外走,“我亲自去请。” 当他看着府门外那位拄着禅杖手捻佛珠,精神矍铄佛骨仙风的老人时,所有的疑虑瞬间化成了难掩的喜悦。胤禛合掌行礼:“释莲大师,别来无恙。”然后又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人亦合掌回了一礼:“阿弥陀佛。居士,别来无恙。”然后微微一笑,拾阶而上,先入了府门。 等到看见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老人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这才放下禅杖和背上的包袱,在旁边的椅上坐下,为她诊脉。 许久之后,老人轻轻一叹:“幸好不算太迟。” 胤禛顿时喜上眉梢:“这么说,大师能够为内人除尽余毒了?” 释莲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没有颔首,也未摇头:“能否除尽,尚还不能妄下定论,但贫僧这次从西域回来,路过西藏时也遇到过几个高人,虽然并非同道,但他们藏密中的医学却是令贫僧不得不承认的博大精深,贫僧也领教学习了几分,其中就有用针灸排毒之法。所幸施主体内所剩余毒并未在骨髓中蔓延开去,因此,还可一试。”说着将自己的包袱放在膝上打开,拿出卷着长短各异的数种银针的布袋。又将包袱中的一个小瓷瓶递给胤禛:“这里面是我亲自制成的舒气提神的丸药,每日喂施主服下一粒。”然后又将一个木匣子递给旁边侍立的阿福,“这里面是一株千年雪莲,用温火慢慢熬煎半个时辰,等我为施主施完针,就可以喂她服用了。” 老人交 分卷阅读18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代完毕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针大概需要一个时辰。若不出意外,施完针服了药之后再过三到四个时辰,施主应该就可以醒来。” 胤禛喜形于色,头一次激动地有点手足无措:“这是真的吗?” 释莲依然笑得和蔼:“贫僧是说不出意外。但居士还是应该先做好一个最坏的打算才是。” 胤禛这才平缓了心绪,点点头:“我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好长时间胤禛都守在一旁,目睹了释莲大师为她施针,又亲自喂她喝下汤药和药丸,只是床上的人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阿福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劝道:“爷,您还是去歇一会儿吧。算起来您又守了姑姑一天一夜了。这里有奴才们守着,还有大师也在为姑姑诵经祈福,您就放心吧。等姑姑醒了,奴才第一个去告诉爷。爷,您自己身子也要紧,求您了……” 胤禛揉了揉额角,只好同意。 回到书房的里间,他支撑着在榻上躺下,实在是过于倦乏,以至于不消片刻就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福的声音忽然将他惊醒:“爷、爷,姑姑醒了!” 他翻身坐起,几乎是冲出了屋,疾步往东南角的那处阁子去,虽然自己的书房和她住的地方都在东书院,可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之间的路如此之长。 好容易到了地儿,在小园子门口看见释莲大师。老人和蔼的面色中带了一丝令他难以辨别的神情:“居士请先止步一下,贫僧有话要对居士说。” 胤禛虽然心内火急火燎,面上仍是耐心地对挡着自己道的老人合掌:“大师请讲。” “阿弥陀佛。施主虽然醒来,但是居士心里应该提前有个准备。” 胤禛惊异:“此话怎讲。” “阿弥陀佛。具体贫僧也无法完全言明。施主经此一劫,亦不知是否因为余毒导致她昏迷太久的原因,她虽然已无生命危险,余毒也已除尽,但是她的精神和思想似乎受了些损耗;或者说,是有一大部分思想和精神还未能因为她的清醒而一同苏醒。” 胤禛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心中已经焦急到十万分:“大师,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老人轻声一叹,终于让开了道:“施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第80章这是真的 胤禛走到门口,定了定神,才跨进门槛径直往寤生的卧房去。当初修缮这屋子的时候,知她喜欢宽敞明亮,就将卧室和书房打通,只用紫檀板壁相隔。此刻走到卧房外,透过珠帘,待看清屋内的情景时,他的脚步顿时止住,有点怔忡地望着那个人。 寤生下了床,在屋内四处翻动,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对什么都好奇。因为刚起来,还披着长发;洁白薄缎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越发显得瘦了。她拿起绘着花鸟的瓷杯看了看,又在妆奁匣子里随意拨弄了一番,这时候,桌案上的西洋座钟发出“咚”的几声清响,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走过去茫然又新奇地盯着那左右摆动的黄铜色钟摆,向侍立一旁不知所措地两个丫鬟问道:“这个好奇怪,这是什么?” 胤禛忽然觉得脚下有点飘忽,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屋内的小竹发现了珠帘后的人,拉了拉小笋的衣袖,俩人对着他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爷”,走过来为他打起帘子,这才令他回神。 寤生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眨着大眼偏着头静静地望向他,脸上的神情从茫然到惊喜,最后对着他咧嘴一笑,扑了过来。 “胤禛!”双臂紧紧搂住他的颈,她整个人几乎挂在了他身上,笑得没心没肺,“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胤禛有点懵,完全忘了该作何反应,只能向一旁目瞪口呆地两个丫鬟投去询问的目光。 “爷,主子醒来就是这样了。不认得好多东西,连小竹和小笋都不认识了,对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觉得新奇,好像……好像是个孩子一样……” 什么都不认识了?可是她刚才明明……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将目光又移到她的脸上,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喉中有点干涩。许久后才艰难地问道:“你叫什么?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寤生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胤禛心神剧震,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两人:“她们呢?还记得是谁吗?” 寤生转头看了看小竹和小笋,摇摇头。 “那我呢?”胤禛情不自禁地问道。 寤生傻傻地笑出了声:“你好笨哦,我刚才不是还叫了你的名字吗?这么快就忘了?你是胤禛啊!” 胤禛的心刹那间被莫大的温暖、幸福以及震撼填满——眼前这个 分卷阅读18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人,她可以忘了一切,可以忘记自己是谁,却唯独记得他。 这个时候的寤生,正如后来释莲大师说起的那样,除了还保留着多年来循规蹈矩的最基本的生活习惯,她的所有回忆和思想都只剩了一片片零星的碎片,其余的也不知是损坏了还是丢失了而变成大片空白。 而将这些碎片串联在一起的,就是“胤禛”。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完全不谙世事的孩子,对一切充满了茫然和好奇,却又失去了平常人该有的判断力。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所有事物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只除了面前这个男人。 胤禛将她搂住,在她耳边哄着:“你身上还乏着,站久了会累,去床上躺着好不好?” 寤生嘟了嘟嘴,连连摇头:“不要,我一睡着,胤禛就不见了。” “不会,我会一直守着你。”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是我睡着了,你就走了。刚才我醒来,就没见着你,倒看见她们,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胤禛这时才想起释莲大师,拍了拍额头,刚要吩咐下人将他请去前厅上座,阿福从外面躬身进来,对着他打了一个千:“爷,大师走了,奴才苦留不住。大师说若有缘还会再见的,还留下一张药方。” 胤禛随即接过药方看了看:“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轻轻颔首:“去抓药吧。” “是。”阿福接过药方,低着眉不敢多看一眼地退了出去。 寤生在他颈间蹭了又蹭,最后深深一嗅:“好香!”然后想起什么,扯着自己的衣袖也闻了闻,立刻蹙了眉:“好臭……” 胤禛失笑,“哪里臭了?” 寤生跳出他的怀抱,耷拉下脑袋:“就是臭……我要洗澡……胤禛不许偷看……” 胤禛从没见过她这等娇憨的模样,心肝儿乱颤,有一种恍若身在梦中的感觉。“好、好,我不看。”一边伸手去拉她,一边吩咐下人倒好沐浴的热水。 寤生往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吞吞吐吐地道:“不要,等洗了澡,香香,再让胤禛拉手……” 胤禛微微一笑,走过去干脆将她抱起来,不顾她的挣扎:“谁说寤生臭了?一点也不臭,永远都这么香。”说着又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寤生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我叫什么?” “寤生,胤禛的好寤生,香寤生……”胤禛头一回说这么肉麻的话,却没想到能说得如此顺口。 将她抱到隔壁的浴间,就被她推出了屋,关上了门,只让小竹和小笋留在里面。可是不一会儿,门“吱”地一下被拉开一条缝,她趴在门缝上向外看了看,见胤禛仍在外面,这才放心地关上门洗澡了。 一炷香后,寤生洗完澡出来,却发现那人不见了。 “主子,爷突然有事出府去了。爷说天色晚了,让主子早点歇着。”在外面伺候的丫鬟进来回了话。 寤生虽听不大明白,也知道胤禛是走了。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垂头丧气的在正屋门槛上坐下,谁劝都不动。小竹她们没办法,只好用毯子将她裹住,怕她因这凉秋的天气受了寒。寤生等了好久,也不见胤禛回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却依然不肯回屋里。到了最后,竟然倚着门睡着了。 胤禛刚进了小园,一眼就瞧见了门槛上坐着的那个蜷缩的身影,疾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心中又疼又气。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寤生终是醒来,迷糊了一下。待看清楚面前的人,一下子翻身坐起,眼泪就怎么也忍不住了,“哇”地哭了出来,“你骗人!呜呜呜……你说不走的,怎么还是走了……” 胤禛搂着她,一边为她擦泪,一边哄着:“我突然有事进宫了一趟,不是让你早点歇着吗?怎么一个人坐在外头,着凉了怎么办?” 寤生在他的怀里不住地抽噎:“我想等你回来……我害怕……” 胤禛抚着她的背心,声音低柔:“寤生乖,不怕……以后我若是有事,让你早点歇着,就不要坐在外面等我,不然着凉了我会心疼。” “什么是心疼?”寤生抬起一双泪光晶莹的眸子痴痴地问。 “就是这里会疼,”胤禛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会很疼,很难受。寤生想让我难受吗?” 寤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想……胤禛不要疼,寤生帮你吹吹……”说着果然鼓着腮对着他的胸口开始吹气。 胤禛失笑,心头是说不出的感觉,即痛又喜,“这样吹是不管用的。寤生如果不想让我心疼,就要听话。要好好的,身体康健不生病,我才不会心疼。懂了吗?” 分卷阅读18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懂了。寤生会听话的。” 胤禛摸着她的头顶:“真是乖孩子。那这会儿寤生先好好睡觉,我去书房处理一会儿公务,再洗个澡,就过来陪寤生,好吗?” 寤生破涕为笑点点头,“洗澡香香……”然后听话地钻进被窝里,努力睁了睁双眼:“我会等胤禛来,胤禛来之前我一定不要睡着。” 胤禛笑着俯身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好。” 寤生最初还能睁着眼看着床顶,可是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滚去好半天,最终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就到了天亮。 她揉揉眼,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还有好闻的气息。转过头,对上胤禛带着笑意的眸子,脸上顿时红了,不好意思地钻进他的怀里,“我说话没算数。我说了等胤禛来,可是睡着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来的也比较晚,幸好你睡着了。”胤禛吻了吻她的头顶,抚着她的头发。 寤生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道:“可是寤生说话不算数,寤生是个说谎的坏蛋。” “傻瓜……你若是一直等,我会不安心的。你忍心让我不安心么?” 寤生连连摇头,扬起眼波:“不要,寤生不要胤禛不安心!” 胤禛抿嘴一笑,忍不住凑近去吻了吻她的唇:“寤生真乖。” 寤生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看了看他的薄唇:“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胤禛微愣,随即明白过来,看着她一脸无邪的表情,忽然觉得不知该作何解释,想了想才道:“这是亲吻。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有的动作。” 寤生思考了好一会儿,也学着他的样子凑上去重重地亲了一下,咧嘴一笑:“寤生喜欢胤禛!” 他心中再一次震动,心底有一股暖流如浪潮一般汹涌,连双眼都跟着湿热了,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柔却郑重:“胤禛也喜欢寤生。” “呵呵呵……”寤生傻傻地笑起来,眼里光彩闪耀。 清早起床后,两人用了早膳。小竹端来药,递到寤生面前。寤生好奇地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吮了吮,一张清丽秀雅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好苦!难喝!” 胤禛接过药碗,微笑着道:“喝了这个,身体才能好。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听话、不让我心疼的吗?” 寤生嘟了嘟嘴,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很显然内心在做着激烈地斗争,最终蹙着眉点头:“好吧,我喝。但是要胤禛喂。” 胤禛欣然答应。药虽然苦,但是她都喝了下去,并没有浪费一点。喝完药漱了口,寤生从小笋递来的蜜饯盒子里挑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双眼笑成了两弯月牙:“真甜……” “我要去宫里了,你在家好好玩,不要乱跑,小竹和小笋会照顾你,明白了吗?”胤禛为她整了整衣领,极耐心地嘱咐。 寤生懂事地使劲点头:“明白了!我不会让胤禛担心的!” “寤生真乖!”胤禛又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里,要亲这里。”寤生指指自己的嘴,眨着眼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胤禛不觉失笑,狠狠地吻了她一下。寤生这才作罢。 胤禛还是同往常一样入宫、上朝、议事,然后是下朝、去乾清宫、议事。只是今儿感觉有点儿不同,好像比平时任何时候花得时间都要长,也更加令他心不在焉,总是想早些回去看到她,总担心现在的她一个人在屋里会不会觉得无聊,会不会出什么事——比如不小心摔了茶碗烫了手,比如站在凳子上取太高的东西会摔下来,比如跨门槛的时候会栽倒磕了额头…… 他面上装作一副认真悉听的模样,心却早就飞回家去了。直到大半个上午过去,终于听到皇阿玛那句如同天籁的声音:“都跪安吧。”便如得了特赦一般行礼退出暖阁,转身就往外走。 回到雍亲王府,径直往东书院去,还没走到小园,远远就见小笋慌慌张张地在门口张望,看见他脸上顿时一喜,迎了上来,他的心头就立刻“咯噔”了一下。 “爷,爷,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主子她……她……” “她怎么了?”胤禛面上仍然装作很镇定的样子,“烫了手?还是摔了跤?” 小笋擦了擦额头的汗,眼泪汪汪,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都不是!主子她、她……爷,您还是自己瞧瞧去吧……呜呜呜……” 胤禛眉间一蹙,沉着脸丢下一句:“没用!”疾步进园子去了。 第81章交付信任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也没想到是这一种。当看到妆台下的地板上是一片儿被剪下的头发时,他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 分卷阅读19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胤禛!”寤生从镜子里看见门口的人,笑着转过头来。小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能呆呆地跪下,说不出话。 胤禛的目光从寤生握着剪刀的手移到她那原本长及双腿现在却像被狗啃了一样披在肩下的乌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双眉紧蹙,沉着脸过去夺过她手里的剪刀,语气中透出八分严厉两分责怨,“好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头发剪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则不孝!你……”他揉了揉额角,深吸了口气,“你不懂这个……可是你把自己头发剪成这样像什么?!怎么见人?!” 寤生早被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住,任由他夺了剪刀,这会儿又被他这样严厉的责问,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气急了的人。 “还有你们!我是怎么交代的?!你们知道她现在这样,怎么还能由着她胡闹!” 小竹和小笋早吓傻了,这会儿只能伏地求饶:“回爷的话,奴才们也没有办法啊!主子突然就拿了剪刀绞头发,奴才们又不敢太用力从主子手上夺剪刀奇书网,就怕伤着了主子……奴才们苦苦相劝,主子也不听……呜呜呜……求爷饶了奴才们这回吧……呜呜呜……” 胤禛把剪刀“啪!”的一下拍在桌上,看了看被自己吓得面色发白兀自抽泣的寤生,心里又不自觉地疼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缓了缓。转头对里里外外跪着的下人道:“罚一季的月钱,都下去!” 屋里的小竹和小笋忙谢了恩,抹着泪从地上爬起,躬身退出了屋去。 胤禛一把将她抱起,自己在凳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沉着脸看着她:“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长头发绞了?” 寤生仍在一个劲儿地哽噎:“它好讨厌……好长……我困了,想睡觉,就老压住它……好疼……” 胤禛听了这话又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早没了脾气,只是一想起从前她那令自己爱不释手的一头柔顺的乌发现在好端端就被她剪了,还剪成这副德行,他就觉得额角发痛。然而转念一想,头发绞了总比她烫伤手摔了跤要强吧?满心的情绪便最终化为了一声轻叹。 “可是剪成这样多难看?”胤禛为她擦干眼泪,手指撩起她的一缕头发,“以后再不要剪了。” 寤生咬咬唇:“胤禛不喜欢么?” 他终于没忍住朝天犯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这样子,就跟被狗啃了一样,你说谁会喜欢?唉……我来帮你修修吧。” 寤生见他不再责怪自己,立刻破涕为笑,从他腿上跳下,自己搬了个凳子在他面前坐下。 “转过去。”胤禛道。寤生愣了愣,然后乖乖地背过身。胤禛拿了剪刀和木梳,小心翼翼地为她把发梢剪整齐,一边剪一边心疼。 修好之后,唤小竹和小笋进来收拾,见两个丫鬟将她剪下的长发整齐地理在一起,胤禛便从其中取了一缕,在妆奁内找到一根细长的红色头绳,将这缕头发系住,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有彼岸花的香袋打开,把头发小心地放了进去,复又揣进了怀里。吩咐丫鬟将其余剪下的长发扎好收起来。 他看了一眼愣愣地站在旁边望着自己的人——乌黑的头发直直地垂在胸前,越发显得小脸消瘦苍白。便将她拉到妆台前,默默为她挽起头发,用了好几支钗子固定住。虽然手法笨拙,挽出来的发髻却是精致。 “幸好没有被你剪得再短些……以后再不可剪头发了。” 寤生使劲点头。转过身来搂住了他的颈,咧嘴笑道:“我知道了!胤禛不喜欢我剪头发,那我就再不剪了。” 胤禛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轻扬唇角:“这样才乖。” 用过午膳,喂寤生喝了药,他迟疑了一下,让人把弘历抱来。 “弘历?”寤生用手指抵着腮,费力想了一会儿,“是宝宝?” 胤禛这才将一颗心微微放下,点点头:“对,是你和我的宝宝。” 正说着话,小孩儿兴高采烈地进了屋来,先对着两人行了一礼,然后就扑进了寤生怀里:“额娘!阿玛说你病了,还让弘历不要来打扰你。弘历都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额娘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弘历好想额娘!” 寤生偏着头,眨着一双闪亮的大眼看着面前的孩子,最后粲然一笑:“是宝宝。”然后又不自觉地低头在小弘历脸蛋儿上啃了一口,“宝宝,宝宝!” 弘历显然也很兴奋,小脸蛋儿红扑扑地,爬到寤生腿上,“额娘,额娘,弘历好想你,弘历今天要陪着额娘。” “好啊,好啊!胤禛刚才说他有事要做,不能陪我了,我一个人很闷的!宝宝陪我玩!”寤生将弘历抱在怀里,满 分卷阅读19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心欢喜。 胤禛心中轻叹,摸了摸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脑袋,对着丫鬟们又是好一番嘱咐,然后对着弘历道:“照顾好额娘,不要调皮,不要累着额娘,不能出了东书院去。她身上还没好利索。” 弘历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弘历明白!阿玛就放心吧!” 小竹和小笋恭送了胤禛,就立刻回到了全身警戒状态——原本一个孩子就够她俩受的了,如今还再来一个……若是他俩有个什么磕磕碰碰,最终倒霉的还不是她们? 不过所幸那两人整个下午虽然玩成一团,但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除了把那个西洋座钟给拆了。当她俩正对着一地的零件发愣时,弘历拉着寤生就跑出了小园子。外面伺候地丫鬟小子也不敢阻拦,小园子门口的侍卫大概是受了胤禛的吩咐,也未阻止。 这苦了那俩丫头好一番找,等找到他俩的时候,发现他们正悠闲地待在一棵大树上,顿时吓傻了眼。 小竹和小笋在底下仰着头战战兢兢地劝说,可是寤生和弘历全然顾不上搭理她俩,靠着大桠枝正凑在一起编蝈蝈儿笼子,还有说有笑。 可怜了小竹和小笋快急哭了,也没任何办法。正焦急不堪间,不远处传来女子柔和的说话声,原来是那拉氏、李氏还有年氏三人被各自的丫鬟扶着在这东书院的花园子里散步来了。 “福晋吉祥,两位侧福晋吉祥。”两个丫鬟上前行了一礼。 “你们不去颓垣阁守着那位主子,怎么跟这儿来了?”那拉氏柔和的话语中透出疑惑。 小竹和小笋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那边的一棵树上,于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棵树上的两人。 “怎么爬到树上去了,这也太出格了吧。”那拉氏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李氏和年氏错后一步跟着。 树上的弘历终于看到了下面的情景,对着那拉氏眨了眨眼,然后扯了扯寤生的衣袖,“额娘……”寤生疑惑地看了看弘历,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 好高……下面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而且都看起来好凶……她瘪瘪嘴,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把脸埋在弘历衣服里不敢抬头。 下面的人顿时目瞪口呆,那拉氏双眉蹙地更紧了:“成何体统!下来!”一旁的年氏眸中透出惊疑,面色也有点发白;而李氏在疑惑之余欣喜地冷笑了一下。 弘历虽然小,但也能感觉出她在发抖,小大人一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额娘别怕……” “怎么回事?”一个声音冷冷地从不远处传来。 那拉氏面色一变,转头望去,就见胤禛沉着脸走过来,忙福身行了一礼,其余的人也垂着头请吉祥安。 胤禛瞥了一眼众人,抬头皱眉看了看树上:“弘历,下来!” “可是额娘害怕……” “下来!”胤禛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是。额娘,弘历要先下去了……”弘历咬了咬唇,拉下寤生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没几下就攀下了树,像只灵巧的小猴子。寤生更害怕了,抽泣的越发厉害,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浑身发抖。 胤禛不再看她,对着底下的人道:“都回去。把四阿哥也抱回去。”目光又在年氏身上一扫而过,“年侧福晋有孕在身,以后在自己屋中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年氏咬咬牙,低眉应了一声。于是不消片刻,花园里又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可闻的几声啜泣。 胤禛走到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半晌过去,终是伸出了双臂:“下来。” 寤生缩了缩肩,一个劲儿地摇头,眼里透着惊恐。 胤禛依然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别怕,我会接住你,下来。” 寤生在经过很长一番心理交战之后终于往前蹭了蹭,但是脸色更苍白了。她艰难地从如此高的地方向下俯视着他,最后两眼一闭跳了下去。 胤禛稳稳地接住了她,怀抱中的充实感觉奇异地传到了心里,令他不自觉地有点激动,淹没了一切气愤和无奈——不得不说,这种被她完全相信的感觉,美妙至极。 这次确实是把寤生吓得够呛,一直缩在他的怀里,晚点也没有好好吃。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有点颤抖,但是脸色已经退了苍白。 “现在知道不能爬得太高了吧……小淘气……”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昏黄的灯光为他深邃的眸子染上一抹温柔笑意。 寤生满脸苦闷地看着他,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胤禛轻笑,情不自禁地凑近去吻住了她的朱唇。寤生眨了眨眼,然后阖上双眼本能地回应。 胤禛心神一荡,吻得越发充实体贴,手下也慢慢移动,隔着一层薄缎的里衣轻轻揉搓。不一 分卷阅读19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会儿,完全被动的寤生被他撩拨得就只有喘气的份儿了,浑身酸软酥麻,使不上一点力气。 “胤禛……我这是怎么了?”当他的唇开始吸吮着她颈间的敏感时,她吓得哭了起来,“好难受……啊……” 胤禛霎时回神,从她香滑的玉颈离开,看着她微微蹙眉的神情以及泪光闪闪的双眸,心里忽然升起一股罪恶感——现在的她是个孩子,他竟然想对她做这种事? “对不起……”他心里有些蛰痛,将她拥进怀里,摸着她的背让她平静下来,“乖,不怕……睡吧……我在这里,不怕……” 寤生抽泣了几下,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最终沉沉睡去。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样子的她,从未有过的令他心疼,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真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哪怕是再一次对他冷眼相看,只要她能好起来。 他想起释莲大师说过,她如今的大部分思想和精神不能确定是损坏了还是尚在沉睡,如果是后者,他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第82章总会重逢 寤生刚入桃园的时候有一刹那的愣神,脑子里仅有的那点思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胤禛瞧了她一眼,拉着她穿过落叶缤纷的草地走到了一棵桃树下。 那棵作为见证的桃树似乎比往年粗壮了一点,树上的名字依然静静地挨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寤生的眼中透出茫然,白净如笋的手指抚摸着笔画的凹痕,不自觉地从脑中绘出锋利的匕刃划过的情景。一幅接一幅似曾相识的景象从眼前飞快的闪过,头痛欲裂。 她呻吟一声,抱住头蹲了下去。 “寤生,你怎么了?!”胤禛将她拉起拥在怀里,满心焦虑。 “唔,头痛……好痛……好像被什么扎了……”寤生瘪瘪嘴,眼泪也快流了出来。 胤禛看着她的双眼:“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来?仿佛经历过的情景?” “满天都是桃花……和胤禛在一起……然后……只有寤生一个人……啊……”她忽然崩溃地哭了出来,死死捂住头,浑身颤抖,“好痛……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我在,我在这里,别怕……”胤禛蹙着眉,心疼地将她抱起,往桃园外走去。也许是他太心急了,这种事还是慢慢来才好。 “坏胤禛……呜呜呜……”直到在马车上,寤生还忍不住抽泣着,瘪着嘴满眼委屈地看着他,“坏胤禛,坏胤禛……” “嗯,坏胤禛……快别哭了。”胤禛拿出绢子为她擦眼泪,不停地哄着,“再哭眼睛就肿了,回去被弘历看见会笑话的。”然后笑着看了看她身上的男装,将她的头顶上有些歪掉的六合小帽戴正,“我带你去逛街好不好,你想要什么?” 寤生终于止了哭泣,抽了两下:“要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要买风筝、糖葫芦、梅花糕、蝈蝈笼子、葡萄……还要给宝宝买,宝宝爱吃香榧子和樱桃。” 胤禛额角跳动了两下,脑后降下几根黑线,但仍是笑着点头:“好。” 寤生用手指撑着腮思考了一下,咧嘴一笑:“还要给胤禛买,胤禛爱吃糖和胭脂!” 胤禛大惑不解:“为什么说我爱吃糖和胭脂?” “寤生每次吃了糖,胤禛就要在寤生嘴上尝尝,每次都把寤生嘴上的糖和胭脂全吃掉。”寤生一边回想,一边偏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某人失笑,凑近去狠狠吻了吻她的双唇:“傻瓜。那是因为胤禛爱吃寤生嘴上的糖和胭脂。” 寤生一脸茫然:“咦?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胤禛抬手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傻瓜,当然不一样了。” …… 逛街对于现在的寤生来说更是一件充满新奇乐此不彼的事情,而只要她的目光在某样东西上多流连一会儿,胤禛就会毫不犹豫地为她买下来。于是阿福怀里、手上大大小小的物品就越抱越多,直到再也拿不下。 天色不早,寤生也逛的累了。见她终于勉勉强强说要回去,胤禛扬唇一笑,拉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行过一处僻静的宅子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将一条小毛毯为她盖在膝上:“乖乖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寤生拉住他的衣袖。 胤禛微微一笑:“老十三就在这里,我今儿正好有空去看他。” 寤生看着他下了马车走到宅子前,给守门的大个子看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就走了进去。她虽然疑惑,却也只能听话地等着。 “老十三是谁?”实在无聊,她撩起帘子问坐在外面的阿福。 “回主子,就是十三爷。十三 分卷阅读19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爷被皇上圈禁了快三年了,从前的腿伤也时时发作,爷就求了皇上偶尔能去看他一回。”阿福不禁叹了口气。 “哦。”寤生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然后百般无聊地趴在窗口望着外面。 远远地,一辆马车从街道另一头转过来,行了没有多远,就从另一个岔道拐了过去。寤生伸直脖子,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的窗口——透过被风撩起的窗帘,她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眼看着那辆马车拐过不见,还不等外面的阿福反应过来,她就跳下车飞快地追了过去。 她一直尽最大力气跑着,所幸马车的速度不算很快,令她没有跟丢。拐过几个路口,行到一处热闹一些的街道,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从车内下来一位俊秀挺拔的青年,往最近的胡同里去了。寤生虽然累得直喘气,但仍然鲁莽地跟了上去。 还隔着很远,前面的青年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接着仍然若无其事地走着,到一个岔路的时候拐入了旁边的胡同。寤生挠了挠头,跑着跟了过去。刚转过那个胡同口,面前忽然刮过一阵风,接着脖子就被掐住了。 “就凭你这种跟踪技术……”恶狠狠地话语戛然而止,青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手指猛地松开了,眸中透出惊异万分的神情。 “咳咳……”寤生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气,眼泪汪汪,“呜呜呜……你这个坏人……” “阿兰?是你吗?”声音难掩一丝颤抖,青年的手指在触到她的肩头时停了下来,“真的是你吗?” 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寤生瘪瘪嘴,抽泣了几下,“我是不是见过你?我觉得好像见过你。” 同记忆中完全一样的声音令他在那一刻如遭雷击,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心潮剧烈地汹涌,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样。许久过去,他终于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眼泪落进了她的颈间,口中不自觉地低喃:“阿兰……阿兰……我好想你……好想你……” 寤生却莫名地止了哭泣,她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她能感到他现在心情并不平静,就像记忆中的宝宝有时候受了委屈会把脸埋在她的衣服里一样,她完全处于本能地将这个似曾相识地大孩子抱住,像哄弘历那样哄他,“乖乖不哭……” “阿兰……”十四抹掉眼泪,唇边漫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面上透出可疑的红晕,手指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碎发,“让我看看你,好好看看你……” 寤生见这人笑起来,自己也不禁跟着咧嘴一笑,“我有什么好看的?还有,我不叫阿兰,我叫寤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十四手指一顿,脸上再一次刷白一片,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在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中发现了异样:“你……不认识我了?” 寤生费力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好像见过你……可是不记得了。” 十四握住她双肩的手微微颤抖,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十四啊,”他握住她纤弱的手,将它放在自己脸上,“是十四啊!” “她病好之后就是这样了。”一个平静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十四转过头,就见自己的亲生兄长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不再看自己,而是将目光转向寤生,微微笑了一下,对着她伸出手:“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天晚了,咱们回家吧。” 寤生见他并未责怪自己乱跑,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扑进了他的怀里,还在他的颈间示好一般蹭了蹭。 “小调皮,让我好找。”胤禛宠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寤生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着依然立在原处兀自怔忡的青年挥了挥手,傻傻笑着说“再见”。 …… 自这之后,胤禛再未尝试着让她想起什么。如果她现在是快乐的,那还不如顺其自然,他如今再也无法忍心看着她受一点伤害和疼痛了。 这日胤禛不在府中,寤生和弘历拉着两个丫鬟在东书院花园子里的假山下捉蝈蝈儿。虽然好半天都没能捉到一只,还把衣裳弄得脏兮兮的,但一点都没能减了他们的热情,反而情绪高涨。 “额娘,你看,那里有一只……” “嘘……” 寤生学着有次胤禛逗她的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挪了几步再猛地向前一扑——吓得那只蝈蝈儿倏地一下钻进了石缝里。 “唉……”她趴在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眸流转间发现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绣着梨花的杏色布鞋。 她抬头看了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偏着头傻傻地看着不远处的人——这个人她见过,上次爬在树上的时候这个人就在树下看她。 “你是谁?”她笑着问。 分卷阅读19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年枕月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样的问话时还是无法控制地脸色发白。她一言不发地站立了片刻,慢慢走到寤生的面前。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她咬咬唇,忍着内心突然涌上的怒意和哀伤问道。 寤生的眼中又透出已经常见的茫然,摇摇头:“不记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啊。” 可是你却记得他?!而他的目光,也只会落在你的身上!年枕月拧着眉,双拳紧紧攥起,眸中激荡着一种比愤怒更为复杂的情绪,仿佛随时都会灼烧面前的人。就在这时,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她呻吟一声,捂住腹部弯下了腰。 “侧福晋!”身后的丫鬟面色一惊,忙冲过来扶住她。 寤生看出她的痛苦,心里也不知怎的有些难受,忙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握在她的肩头,侧弯着腰疑惑又担心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可是这种问语和无知的表情令年枕月感到心底如同有一团被浇上油的火焰,噌地一下腾了起来。 “滚开!”她狠狠地推开寤生,紧接着就听见“砰”地一声并伴随着丫鬟的尖叫响了起来—— 寤生被她推得重心不稳向后倒去,谁知后脑一下子撞在了假山上,然后滑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山石上被撞击的地方,还隐约可见鲜红的痕迹。 “额娘!”不远处正蹲在地上捉蝈蝈的弘历看到这一幕愣了片刻,红着眼惊叫着扑倒在了寤生的身旁。 第83章水到渠成 寤生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全都想起来了——该想起来和不该想起来的。包括最近这段时日她是如何在那个人怀里肆意撒娇,如何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地糊在他衣服上,如何恬不知耻地随时缠着他……凡此种种,全部像电影银幕一样自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令她的脸颊瞬时如火般烧起来,一直烧到了耳根。 头上裹着白绫,后脑的伤还隐隐作痛,她趴在床上,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室内出奇地安静,轻轻转头,就见那人坐在床边的椅中,手撑着额角似在闭目养神,幸好还没发现她已经清醒过来。她复又闭上眼睛,尽量忽略自己发烧的双颊。 现在该怎么办呢?这么糗的自己,简直无法原谅。要不从现在开始彻底装傻?可是那样应该会很累啊。她真是没脸见人了,尤其没脸见这个人。 这样趴着真难受……她轻轻半撑起身体,小心地翻了个身——随之,一个欣喜低柔的声音响起:“醒了?” 寤生面向床里,闭着眼不说话。 胤禛离开椅子俯身看了看她,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 她不置可否地胡乱应了一声:“头痛……想睡觉……” 胤禛轻轻推了推她:“吃了药再睡。乖,听话……” 寤生拗不过,只好爬起来。胤禛拿了软枕垫在她身后让她倚着,自己唤丫鬟端药进来,拿着羹匙就要喂她。寤生垂下眼睑,终于决定不再掩饰:“我自己来吧。” 胤禛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眸色复杂地看着她:“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寤生默然点头,从他手中接过药碗,一气将药喝尽了。漱了口,吃了一颗果脯,便又躺了下去,阖上双眼。 亦不知过了多久,半寐半醒间,只闻那人似是轻轻叹了口气,为她掖好被角,对着丫鬟低声仔细嘱咐了一番,才出去了。 顿时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养伤的这段日子胤禛依然常来,只是两人之间的交流少了许多,多数时间竟是默然以对,抑或甚至连一个眼神相撞的机会都没有。直到胤禛离开,寤生才会透过窗棂偷偷地往外看,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别样滋味。 弘历也经常来,自她伤好以后每隔两晚就会闹着要跟额娘睡,寤生宠惜地将他抱在怀里,晚上做梦会梦见几天前自己也是这样被那人抱在怀里。直到醒来,才发现那并不是梦。 见怀中的孩子仍在酣睡,她小心地松开胳膊翻过身来,对上那张英俊的脸。许久之后,钻进了他的怀中。 胤禛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摸着她那似乎长长了一点的头发,轻轻地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冷……” 胤禛闻言将她搂紧了些,想了想说道:“我让人把圆明园的一处院落收拾了,什么时候我带你过去看看。” “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 “我知你不爱住在这府里,总觉得憋闷;那边景致又好,地界儿又宽敞,是你喜欢的。若是想弘历了,我让人常常带他过去陪你就是。” 寤生用手指摩挲抚弄着他的里衣肩侧的盘扣,淡淡一笑:“你也过去吗?” 分卷阅读19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没想到她会这样问,顿了一下:“唔,我得过两年才搬进那边园子去,最近这边有些走不开。不过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 “两边跑,不是很累么?你还要常常跟宫里去,哪有那么多闲暇去看我?” 胤禛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再没有闲暇也要抽出闲暇来的。” 寤生嘟了嘟嘴:“我不过去,我就住在这里。那边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害怕。等你也过去的时候,我再过去。” “好吧,都依你。”胤禛忍不住攫住了她的双唇。 寤生微微躲开,抬手掩住了他的唇,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仿佛想从那如幽潭般深邃的双瞳中寻觅到他心底深处的想法。 胤禛拿下她的手轻轻握住,“看着你这样审视的目光,我终于确定你是全都忆起来了。”然后不可察觉地微叹,坐起身倚在床头。 寤生攥了攥拳,迟疑了片刻,终是问道:“你从前说,皇上都清楚我的事,对吗?” 胤禛眉间一跳,脸上笑意敛住,低眉看着她:“是的。” “我想让你带我进宫去见见皇上……” 胤禛心中微沉,面上已经没了表情:“你想做什么?” 寤生便也翻起身,伏在他的怀里,眸光闪亮地看着他:“你别担心,我只是想看看他。无论怎样,都该有个真正的结束。皇上既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处罚我,想必是原谅我了。我有些从没有说过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全部告诉他,不然我无法安心。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就带我进宫去一次吧。” …… 紫禁城依然是那般庄严壮丽。那被秋日的暖阳沐浴的楼阁彩绘朱门琉璃,那袅绕在单鹤铜鼎中的缕缕岚烟,那暖阁内似有若无的龙涎淡香,如今冷眼看去,都已成往昔。 物虽是,人已老。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如今已是康熙五十三年的深秋了,离康熙六十一年,也不过只剩八年时间。她原本以为,两年未见,康熙应该还是那个样子,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显感觉到他老了。 虽然脸上皱纹鲜有,容貌依旧英俊逼人,但其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老去了——提笔的手腕会不自觉地颤抖,看奏折的时候微眯着眼似乎才能看得更清楚,就连面部的轮廓仿佛也瘦削憔悴了许多。 当他将她从地上拉起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滚出了眼泪。 “皇上……” 康熙微微一笑,拉着她在炕上坐下,仔细地看她:“让朕看看,好好看看丫头……瘦了……其余的,一点没变。还是老样子,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真好……身上可都好了?” 寤生拿着绢子擦掉眼泪,含笑点头:“多谢皇上惦记,已经好多了。” 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眸色中透出欣慰:“这就好,这就好……” “皇上,寤生没想到您会宽恕寤生。寤生毕竟犯下了欺君大罪。”她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交握的手上。 康熙轻轻叹息:“朕若是为了这个惩罚你,那就是惩罚朕自己。只要丫头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寤生眼眶一热,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丫头今儿来,不是专门要跟朕说这个吧?朕看得出来,丫头是有事要对朕说。” 寤生抬眸,看见帝王的眼中闪烁着高深莫测的光芒,心底便不觉一叹:康熙就是康熙,无论什么时候,她看似掩藏很好的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咬咬牙,跪在他的面前:“有件事,寤生想请皇上做主。” …… 回去的路上很长时间马车内都陷入了一阵寂静沉默之中。寤生缩在榻上,抱着膝盖不说话,也不知正想些什么;而旁边的胤禛则是在闭目养神,眉心若蹙,除此之外看不出多余表情。 “胤禛,”寤生扬起眼波,后背靠在车壁上,“你就不问问么?” “问什么?”某人依然是那副闭眼淡定的姿态,雷打不动地问道。 寤生无故有些气闷,撇了撇嘴,又将下颌搁在膝盖上,闷闷地低声嘀咕了一句:“明知故问。” 半晌,胤禛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对我说;你若是不想告诉我,我问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要对你严加审问一番?” “讨厌!”寤生嗔了他一眼。 胤禛顺手将她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唇边漾起一丝坏笑:“看来某人很想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我现在问应该不算迟吧。” 寤生扬起下巴,故意露出傲慢的神情:“皇上说,要委屈我一下。” 分卷阅读19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微怔:“此话怎讲?” 寤生清了清喉咙,面容不由自主地变得微红,扯下他不安分的手:“我不是说现在不想住在圆明园里,要住在你府里的吗?” “所以?”胤禛微眯了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寤生见他突然不开窍的样子顿时气急,脸上红得越发狠了,懊恼到了极点:“你到底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胤禛额角跳动了两下:他还真不明白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如何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而此刻在她的逼视下也只好缓了语气招认:“我是真不知道,你告诉我好吗?” 寤生狠狠瞪着他:“你当初,凭什么要把我掳进你的府里去?!你以为你是亲王就能强取豪夺?!你以为这天下当真没有王法?!你把我关在那个小园子里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胤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和怨怒顿时弄得哑口无言,一颗心却慢慢沉入谷底:她终究还是忌恨着他,他付出的所有柔情终究还是无法暖化她已经封冻的心。过去种种,与他而言,果然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 难道,只有放开她,才能令她终于快乐?!才能令她忘掉过去的一切伤害? 他怎么忍心放手?可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她不快乐? 他将眸光移向窗外,将那宛如暗夜之海的茫沉之色深深地掩埋在眸底深处,冰冷的颜色如迷雾一般挡在了表面。 胤禛闭了闭眼,忽略掉心口的钝痛,面上依然镇定淡然:“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不想要的,我也不再勉强。” 寤生顿时浑身戒备起来,直直地瞅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禛淡淡一笑:“你不是不喜欢住在我府里吗?还有那两个孩子,你也一直放心不下。”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开我吗?杭州确实是个很美的地方,气候宜人适合居住,你过去在那儿留下的宅子还在,你若是嫌它小,我会让人扩建一番,或者干脆为你建座更大更宽敞的。” 寤生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要让我回江南去?” 胤禛轻声叹了口气:“如果你在那里会生活得更快乐的话。那两个孩子也会跟你去,你不用担心。” “那么弘历呢?”寤生冷冷地问。 “不光是弘历,我还会派人过去照顾你们。” 寤生默默凝视他半晌,最后怒极反笑:“好,很好,看来你都为我安排好了。尊敬的亲王殿下,我真是对您的仁慈感激不尽!”马车在这时正好停住了,寤生依然笑得一脸灿烂,“真是谢谢您的安排,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不,今晚,我会带着孩子们如您所愿的离开,最近一段时日给您添麻烦了。”说着不顾他愣神,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额娘!你回来了!”弘历在园子里玩耍,远远地看见她,咯咯笑着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 寤生将他抱起,回到颓垣阁,就让小竹和小笋帮忙收拾包袱。 “主子,收拾包袱做什么?”小笋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一会儿就回杭州去。”寤生抱着弘历在椅上坐下,拿出绢子为他擦手。 “回杭州?!”两个丫鬟惊异地瞪圆了眼,“一会儿就要走吗?!可是天色这么晚了……” “有人现在就在催了,难不成还让我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寤生抑制住胸中的怒气,倒了一杯热茶喂弘历喝。 “谁催你了?”胤禛从门外进来,皱着眉看着正在打包的小竹,“都出去。要收拾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额娘你要去哪里?弘历也要去!”小弘历听说要出远门,高兴地挥着胖乎乎的小手。 胤禛脸色冷厉了几分,吩咐外面的阿福进来,把弘历抱走了。 “还不都是你说的让我走?这会儿何苦又给我脸色看?!”寤生重重地搁下茶杯,起身摔帘子去了里间。 胤禛叹了口气,无奈跟了进去:“你今儿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谁给谁脸色看?还说我催你走……我几时催你走了?!你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到底是谁气人?!你想把我掳来就把我掳来,想赶我走就赶我走!我究竟成什么了?!”说到这,眼泪也气了出来,她懊恼地抹掉泪,“我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没在乎过!你、你也不懂!我真是白认得你了!” 胤禛终于听出这话中有话,心头微微一松,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语气也低柔了几分:“我又没有读心之术,你有时候那些弯弯拐拐的想法,我如何能知道的清楚。是我愚钝,可是你这样,我到死都是个屈死鬼。你总得把话跟我说明白吧!” 寤生听了这话,内心慢慢缓和下来,也觉得刚才是自己急躁了,脸上顿 分卷阅读19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时一红:“你让我住在这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是把我当客人,还是当成你的俘虏?” “我……”胤禛张口结舌,声音戛然而止。 寤生推开他,自己在床边坐下,撩起一缕穗子默默把玩,也不再说话。 胤禛隐隐觉得有什么从脑中闪过,可是他头一次变得迟钝了,只能无奈地叹气:“你知道我的心思,何苦又来问我这话?我也想把你当成别的,可是你自己不愿意。” 寤生没好气地瞪向他:“傻瓜!笨蛋!还自以为挺聪明呢!你简直是这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笨蛋!” 胤禛嘴角抽搐了两下:好吧,就让她发泄几下算了。只是他怎么这么委屈呢? 寤生起身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言不发。 胤禛暗自呼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也头一回觉得怀里这个人这么的……棘手,让他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他真怀疑她是吃错了药,不然自己为何总跟不上她的想法?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阿福的声音:“爷,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胤禛眉间一跳。 几个小太监拿着手谕入了颓垣阁:“寤生听旨——” 第84章大婚之喜 “……周氏寤生,因端方贤淑,恭谦良善,甚得朕心。自今日起,为四品典仪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柱之义女,改姓氏为满洲钮祜禄氏;晋镶黄旗,特赐封永安多罗县主。钦此——” 寤生领旨谢恩,将御诏与放县主印玺的紫檀木托盘一并接过,这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 宫里的人走后,她默默坐在椅上,手中把玩着那个小巧的玉玺。 上次进宫,于深思熟虑之后请求康熙为她做主,康熙便说要先委屈她一下,赐其为钮祜禄姓。只因弘历的养母便是钮祜禄氏,现虽只是个格格,但是为混淆视听,避世人之流言,便有了此赐姓抬旗之举,同时也是为了更容易将弘历认于膝下。只是她没想到康熙会如此高调慷慨,还特封她为县主,难道是怕她将来正式入了这府里因势薄力微被人欺负不成? 胤禛心中也已了然,与她隔了一张几坐下,掩饰着咳嗽一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你今儿进宫去,跟皇阿玛说起这事儿了?” 寤生回神,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四爷是说这赐封之事?是啊……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谁不喜欢?我长这么大,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回。” “你明知我问得不是这个。”胤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只是望向她的双眸中依然透出浓浓的宠惜,“这么多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明白?你何时将这等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过,这会儿何苦来跟我抬杠?” “是你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么。” “你决定……”四目相对,胤禛顿了顿,话到嘴边却换了一种方式问出来,“做这样的决定,你考虑清楚了?” 寤生凝视他片刻,微微扬唇:“再清楚不过。” 然后室内再一次陷入了安静中。尽管此时两人的心里都激荡澎湃,却是相顾无言。因为想要说出的话,看看对方的眼睛,就全都明白了。 直到小竹进来:“爷,主子,凌大人府上派人来接主子了。” 寤生将印玺收起,站起身走到胤禛面前,抬手抚上他英俊的面颊,轻声道:“我等你。” …… 在凌府即新认的阿玛府上呆了不到半个月,就领到了第二份御诏——为她和胤禛赐婚的诏书,令其择吉日完婚。当天,凌府上就开始筹备她的嫁妆——当然,她毫不怀疑她的嫁妆中的绝大一份是康熙御赐。 于是,在这年初冬的一个不可多得的万里无云暖阳沐浴的天气里,在她将满二十六岁的时候,她终于嫁人了。 婚礼比她想象的还要热闹、繁琐,以及盛大。她抱着玉如意坐在花轿里,头上是沉重的凤冠,眼前被一片火红遮挡。然而心情却如这片吉祥的红色所代表的一样——欢喜、幸福,还有雀跃。 十年磨一剑。她的十年,经历了平淡宁静、忙碌繁复,甚至是惊心动魄之后,才终于真正变得平和下来,真正耐心地去品尝酝酿已久的清酒甘醇的滋味。 当他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时,盖头下,她偷偷流出了眼泪。 从这一刻起,他于她而言就不仅仅是爱人,还是亲人;也是从这一刻起,让她明白,她不再是孤独无依的一个人。 什么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永远都比不上他看她时的一个温柔的眼神,与她交谈时的一句包容的话语,以及他那永远坚实可靠的怀抱给予她的安全和温暖。 当深夜中的最后一丝热闹的氛围褪去之后,被红烛暖暖的 分卷阅读19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光芒映照的新房内,他们喝下了合卺酒,默默地凝视着对方水色氤氲柔光四溢的双眼。 胤禛微微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无比舒心地叹了口气。 寤生轻笑,倚在他的胸前,满足地嗅了嗅属于他的淡淡的木兰花一般的清香。 “得此一刻,此生足矣。”他轻轻低喃,“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愿意这么快嫁给我……” 寤生笑嗔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已经快二十六岁了。你见过有哪个女人到我这个年纪才成婚的么?” 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唔,我也已经三十六了,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还不到二十六岁,一晃就是十年,真如白驹过隙,又像是做了一场黄粱梦……我想听你认真的告诉我,做出这个决定,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胤禛,”她握住他的手望进他的眼睛里,声音低柔却郑重,“你明白的,我虽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所幸,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未曾违背过自己的意愿,也从来不会后悔——从前我愿意跟定你时不后悔,离开你时不后悔,如今嫁给你,也一样不后悔。”丢失记忆变成孩子的那段时间,让她终是明白,原来她是这么爱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 “你还会离开我吗?”他轻轻问。 寤生盈盈一笑,眸中光华流转:“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的双瞳幽沉而深邃,迷离的雾色自眸底弥漫开来。温软的唇慢慢靠近,在彼此的期待中覆上了她朱红香甜的樱唇…… 烛光摇曳,诉说一夜缱绻。 …… 翌日清晨,她就被一阵窒息以及某人不规矩的手弄醒了。不满地推开他,粗喘了片刻,翻过身又闭上了眼。 某人不遗余力地开始亲吻她的面颊。 “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寤生迷糊地哼唧了一句,整个儿梭进了被子里。 胤禛好笑地扒下盖住她脑袋的被沿儿。不一会儿,手覆住她挺翘丰满的浑圆轻轻揉搓,捻动着那上面已经慢慢变硬而坚挺的粉红色茱萸,同时亲吻着她耳后的敏感。 寤生难受地嘤咛一声:“嗯……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嗯啊……停……停手……” “别忘了今儿上午还要进宫去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呢,所以,还是早点醒来的好。”胤禛坏笑着掰过她的身体,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吻住了她的双唇,然后一点点的下移,经过她雪白的玉颈、精巧的锁骨、胸前的饱满,最后含住了一颗茱萸,轻轻地啃咬、吸吮。手也在慢慢向下探去…… “啊……你这个……啊……坏蛋……”这样的双重刺激令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猛地弓起了身子,却不想令原本裸裎相对的两人更紧密地贴在了一起,“胤禛……嗯……不要了……拿开你的……可恶的手……啊……” 娇躯轻颤,纤腰不自觉地扭动,进一步激起了他的渴望。更何况下面也就越发不好受,令他的呼吸早已变得粗重,声音也暗哑了几分:“寤生……寤生……” 最终,还是她最先缴械,双腿缠绕着他结实精瘦的腰身,感受着他在自己体内的深深律动,以及一种灭顶的快意…… 等到再一次醒来已经是辰时了,感觉到浑身清爽,少了许多不适之后,才明白他已经为她清理过了。 揉了揉眼,她窝进他的怀里,含糊地道:“你怎么还没去上朝啊?” 胤禛笑着在她额头吻了吻:“你真狠心,新婚第一天早上就想赶走丈夫……” “你真的不去上朝吗?”寤生往下滑了滑,带了恶意地凑近去咬了咬眼前的那颗小小樱桃,然后就听见了某人闷哼一声,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提了起来。 “皇阿玛准了我今儿的假……小坏蛋,你要是不想让我再吃你一回就别乱动……” 寤生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咬牙切齿:“你这个随时发情的大灰狼……” “嗷……”胤禛闻言验证似的假意威胁了一声,轻轻啃了啃她的鼻尖。 随即,俩个大人像孩子一样在被子里笑闹成一团。 …… 晨光明净,天色晴朗。寤生洗漱完,为自己上了淡妆,又在丫鬟的帮助下换上侧福晋品级的宫装,梳上旗头。胤禛为她紧了紧外面的狐裘斗篷,满意地一笑,拉着她一起上了马车,往紫禁城而去。 去乾清宫请安的时候康熙刚刚结束了议事。寤生本想与胤禛错开半步进去,但谁知还在门槛外就被他拉住了手,然后一起到了康熙面前,行了大礼。 赐坐之后,康熙赏赐了寤生,作为第一次见儿媳的见面礼:除了一对玉如意,一棵翡翠白菜,还有各种名贵的首饰、丝缎若干,以及一些新奇的西洋进贡的物件儿。 分卷阅读19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然后,帝王微笑着看着她:“丫头也该改口了。” 寤生面色微红,仅迟疑了一下,唤了一声:“皇阿玛。” 康熙的眸中渐渐染上一层柔和透亮的光芒,微微颔首,笑着道:“去给你们老祖宗和额娘请安吧。” 于是两人又去了慈宁宫。太后虽然精神已经大不如前很是不济,但看了他们二人极是欢喜,重重赐了赏,让寤生坐在她倚靠的榻边,漫无边际地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满意地看着他们行礼告退,笑着让寤生闲了就来坐坐。 寤生都认真答应了下来——对于一位慈祥的像自己前世的奶奶的老人提出这等小小要求她当然会尽最大努力去满足。 随后,就去了德妃住的永和宫。 走到永和宫正殿德妃常居的暖阁外,看着两个丫头打起了帘子,寤生不自觉地握紧了身旁人的手,心中忐忑地咬了咬唇。 “别紧张。”胤禛低低一笑。 德妃一身家常打扮,坐在炕上,手上握着一串佛珠,一本佛经在她的膝头摊开来。 两个丫鬟上前为刚进屋的二人解了斗篷。寤生不敢多看,同胤禛一起在德妃面前跪下,行了大礼。 “快起来。”德妃伸手虚扶了一下,吩咐跟前的丫头,“看座,上茶。”见寤生规规矩矩地在胤禛下手坐下,她微微一笑,对着寤生招了招手,“来,丫头,坐到额娘身边来。” 寤生依言到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德妃拉起她的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让额娘看看丫头……瞧这皮肤,还是这么水灵……模样还是这么年轻这么俊俏……真好……” 寤生赧然一笑,面色微红:“额娘,您也没变,还是这么年轻。” 德妃也笑起来:“丫头真会逗额娘开心。额娘老了,不中用了,早已是年过半百的人,哪里还敢当‘年轻’二字?” 寤生摇摇头,笑着道:“额娘,您看起来真的很年轻,一点儿也不像超过三十多岁的人,顶多三十五六的样子。寤生是说实话,绝非恭维之词。” 德妃眉色一喜,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坐在一旁但笑不语悠闲品茶的胤禛道:“老四还真娶了个可人儿,瞧这丫头,一张嘴多甜。不动声色的几句话,就把人恭维了去,还不自觉地让人信以为真呢!这丫头,稳稳重重的,额娘中意。” 胤禛心中自也是欢喜,笑着点头称是。 正说笑间,外间的丫头传报了一声:“主子,十四阿哥请安来了。” “额娘。”一袭黛色衣着身姿高大挺拔的俊美青年进了屋来,对着德妃行了一礼,“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目光又从屋中坐着的另两人身上扫过,意味不明地淡笑了一下,这才与二人互相见了礼,对着寤生唤了一声:“嫂嫂。” 寤生低眉微微一笑:“十四弟。” 德妃见这三人面上和气也是欣慰,又见十四已经解了斗篷,便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来。 十四勾了勾唇角,到德妃另一边的炕沿儿上掠袍坐下,目光在寤生低垂眉眼的清丽侧脸上多停留了一下:“前儿听说嫂嫂身上不好,今儿可都好了?” 寤生点了点头,“多谢十四弟惦记,都好了。”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昨儿是嫂嫂大喜之日,我因有要事在身也未能亲自前去恭贺嫂嫂,还请嫂嫂莫要怪罪。”十四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淡笑着抿了一口。 寤生不在意地笑了笑:“十四弟言重了。” 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会儿话,胤禛见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便与她起身告辞。德妃赐了赏,又嘱咐寤生闲了常来,寤生都满口答应。 出了永和宫,她深深呼了口气,也顾不上形象,抱着旁边人的胳膊蹭了蹭:“终于过了一关。” 胤禛好笑地看着她:“有这么难么?瞧把你紧张的。” 寤生嗔了他一眼,小脸皱了皱:“丑媳妇见公婆,哪能不紧张?”然后抓住他的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回吧,我好困,回去要大睡一觉。” “懒丫头。”胤禛抬手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眸中溢出浓浓的宠惜。 走到御花园,身侧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寤生!” 她蓦然转头,就见凝香一脸惊喜地望着她,身旁站着八阿哥胤禩。“凝香!”寤生展颜而笑,急走几步抱住跑过来的女子,紧紧拥在一起。 “寤生,好久不见,你好吗?”凝香拉起她的双手,眼圈却不禁红了。 “我很好,你呢?”寤生笑着问。 “我也是。”凝香点头,笑靥如花,“真好,你终于嫁给四哥了。现在咱们也住得近了,你记得来找 分卷阅读20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我。” “我会的。你若是闲了也来找我,咱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此刻那两个杵在原地的大男人,各自望着心爱的女人,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最后不约而同地走过去,将俩个久别重逢的女人拉开了,面无表情地互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分别拉着那两个还不停挥手告别欢天喜地的女人离去了。 回到家中,胤禛嘱咐了寤生几句,便去东书院的书房处理政务。寤生一边掩嘴打着呵欠,一边才将这新房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屋中的布局摆设都与颓垣阁相似,不免会心的一笑。 换了一套家常衣服,头上的簪钗饰物也取了些。想了想,让丫鬟将这几日所得的赏赐之物拿出来,仔细挑了几件精致贵重的,另装在一个紫檀雕花小匣子里,让小竹拿着,便往那拉氏所居的院子去了。 第85章后院生活 那拉氏仍是印象中的端庄亲和,似乎看起来还要更加沉稳。寤生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却被她连忙止住了。 “妹妹这一礼,让我如何担当得起,快快免了。”那拉氏拉着她的手,笑着将她微微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拉着她在炕上坐下,吩咐丫鬟上茶。 小竹将手中的东西奉上,寤生笑着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姐莫要推辞才好。” 那拉氏打开匣子一看,眸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太贵重了……” “贵重人才应该用贵重物呢。”寤生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香茶。 那拉氏舒展的眉间染上一层笑意:“妹妹真会说话。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妹妹一番好意。如今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一家人了,妹妹以后再不可如此见外。” 寤生微笑着点头应允:“姐姐说的是。” 略坐了坐,说了一会儿闲话,寤生便起身告辞。出了庭院,行在空寂明净的回廊。北风掠过,带来阵阵寒意。她忍不住拢了拢衣襟,仍然感到有点儿冷,便稍微加快了步伐。 迎面走来一位端庄清秀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看样子,大概是去给那拉氏请安的。小竹眼尖,跟上两步在她身侧低声道:“主子,那是钮祜禄格格。” 寤生微微颔首,放慢了脚步,那女子也早已看见了她,微垂眼睑,走上前来福身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姐姐。” “妹妹。”寤生微微笑着,虚扶了一下,“快免礼。” 女子抬眸看着她,也笑起来,清秀的面容因为这笑意竟亮丽了不少:“前几日就听说宁儿有了一个姐姐,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今儿宁儿原本还想去给福晋请了安,就去给姐姐请安呢,可巧就遇上了!” 寤生也被她暖暖的笑容感染,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叫宁儿?我也准备一会儿去看看你的,多亏了你帮我照顾弘历,一直想要好好谢谢你,也没有机会。” “姐姐快别这么说,”宁儿面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弘历很乖,一点儿也不用大人操心。再说,照顾他主要是奶嬷和丫头们,宁儿不过是哄哄他,有时教导一下他而已。” 寤生笑着道:“虽这么说,小孩子都难缠,弘历有时候又淘气非常,怎么能不让人操心?多亏你辛苦照顾他那么长时间,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只希望,将来弘历长大了,一定不会忘记你对他这番照料之情。” 这是掏心掏肺的话,宁儿闻言眼圈儿也红了:“姐姐……” 寤生由衷地一笑,轻轻将她拥住:“真的谢谢你。” “哎哟!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寤生微微蹙眉,同宁儿一起循声望去,就见年氏身着一件银白狐裘,被两个丫鬟扶着慢慢走过来,慵懒的表情显出几分冷淡轻蔑。到了二人近前,她停下脚步,抬起下巴对着宁儿冷瞅了一眼,轻哼道:“刚见面就攀上了好大一根高枝儿了,你还真有本事呢!” 宁儿面上通红,咬着唇瞪向她,也不说话。 “司琴,还用主子吩咐吗?这府里到底有没有个高低之分?!”年氏秀眉一蹙,斜乜了一眼身旁的丫鬟。 她左侧的丫鬟便对着宁儿瞪了回去:“格格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不过是这府里的一个庶妾,还敢瞪我们侧福晋?是不是非要我们侧福晋抽出空儿来教导格格一下您才知道什么叫做高低之分……” “啪!”的一声脆响,令这丫鬟的声音戛然而止。 年枕月看着出手的寤生,面色微微发白。宁儿也没想到寤生会这样维护自己,感激地望了望她,却又怕她因为自己得罪了年氏而有点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寤生冷冷一笑,对着那个捂着脸不敢抬头的丫鬟道:“教训别人的时候也该省视一下自己,这回你 分卷阅读20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可知道什么叫做‘高低之分’?”眸光一转,扫向年枕月,面容清寒,“管好你跟前的人,下次再有这等事,可就不是扇耳光这么简单了。” 说完,不管脸色愠怒不善的年枕月,拉着宁儿扬长而去。 服侍宁儿的小丫头估计头一回这么解气,对着那个叫司琴的丫头冷笑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跟在小竹身后一径去了。 …… 晚上,寤生刚哄了弘历睡下,胤禛就来了。看着从被窝中间露出的那个小小脑袋,某人咬牙切齿地嘀咕了一句:“臭小子……”床上熟睡的弘历仿佛回应似的吧唧了一下嘴。 寤生抿嘴一笑,为他宽了外衣:“你今儿倒是挺早。” “我不是怕你等我么?一处理完政务就过来了。”胤禛轻扬唇角,下巴点了一下床上,“那小子又跟你这儿缠了一下午吧,你可别惯着他。” 寤生一边服侍他洗漱,一边笑着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他今儿还跟这儿练了好几百个大字呢。” “哼,再练也不见有长进,字写得还是那么丑。一个字临摹头几遍还勉强像个样儿,再往后写得就跟狗爬一样了,屡教不改!也不知这孩子几时能收心,着实顽劣,淘气的很!”胤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还不到四岁呢,当然会有玩心,你也不能对他太过严厉,万一管教傻了怎么办?说到顽劣,”寤生蹲下试了试铜盆中的水温,为他脱了鞋袜,拿着毛巾开始为他洗脚,“依我看,一准儿是遗传了你的。你小时候一定比他还顽劣还淘气。” “胡说……”胤禛嗔了她一眼,“一定是随了你。你小时候一准儿难缠。” “我小时候可是乖宝宝……抬起脚!”寤生命令着,等他乖乖把脚抬起,便为他擦干了双脚,这才吩咐丫鬟把水端走。 寤生过去栓了门,解了头发,回来就发现胤禛将小弘历挪到了床里。她微微一笑,宽衣躺进了被窝,将弘历小心地拥在怀里。然后就感到身后的被子空了一下,随即,后背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落在她的颈侧,耳畔随之响起他低柔的声音:“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两个孩子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不愿跟沈清墨回江南去,我便让你阿玛安顿了他们——以你阿玛侄孙的身份,这样也有个照应。那两个孩子很懂事,你阿玛也高兴。我想着等弘历入了学堂,就让那两个孩子给他做伴读好了。孩子们在一处学习,便有互相攀比上进之心,对他们都有好处。” 寤生心念一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胤禛额角轻轻一跳,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好笑地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寤生翻过身,似笑非笑地斜乜着他:“四爷想得可真周到啊!然则,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 胤禛勾起唇角,兴味盎然地瞅着她:“那你又听出些什么雅意来?” “你这种家伙,做一件事的动机从来都不会这么单纯。你若不是早在心里盘算好了,能跟我说这些话?” 胤禛额头降下几根黑线,十分无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喂,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么?” “那你敢跟我讲实话:可曾有过等那两个孩子长大了为弘历所用的念头?”寤生冷眼横过来,“说什么让他们将来给弘历做伴读,你是在提前为弘历甄选羽翼吧。我知道那两个孩子资质很高,性情又好,从小培育将来一定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是我不管他们以后是否能够出人头地,我只希望他们能过的幸福快乐,而不是看到他们被人利用去做违心之事。弘历是我的孩子,他们也是一样啊。” 胤禛挑了挑眉:“你好像很了解我?” 寤生撇撇嘴,用手指怼了他一下:“我今儿算是把话跟你说开了,怎么想随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随便利用那两个孩子——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胤禛许久不见她嗔怨的模样,心湖瞬间荡漾,情不自禁地就吻了下去:“我答应你……你这个小狐狸精……这么揣摩我……为什么我竟然不生气……” 在这样的亲吻下,两人的呼吸都不免粗重起来,紧贴的身体也变得燥热。寤生忍住颈部敏感处的酥痒,喘着粗气瞥了旁边熟睡的孩子一眼:“孩子……不要……” 胤禛紧紧搂住她,将脸埋进她的发间,轻抚着她的背令两人剧烈的心跳都渐渐平缓下来。许久过去,直到他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听见怀里传来低低的声音:“我信你。” 他微微一怔,不过是一瞬之间,忽然觉得全身心都变得无比舒服满足。轻轻笑起来,吻了吻她的发:“我知道。” …… 转眼就过了半个多月,这期间除了寤生回门时见过宗英和元寿,平日两个孩子做完功 分卷阅读20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课有了空闲也会常过来玩,没几天就跟弘历混熟了。寤生见那两个孩子过得很好,与弘历也能和睦相处,很是欣慰。一颗心终是放下,每天过得也就越发安逸。 除了看书、练字,就是偶尔在庭院修剪一下花草。至于针线活之类的,胤禛也不让她做了,就怕她伤神。她虽无奈,但也仍是放下了女红,让丫鬟们做;不过是有时候画几幅花样子,小竹小笋她们倒是喜欢的紧。 这日是胤禛生辰,她破例起了个大早,去膳房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顺便也做了几个清淡的精致小菜,都是他平日爱吃的,全部装在食盒内,自己拎了往他书房去。见外面天冷,也没让丫头们跟着。 到了东书院,还未到书房,阿福就过来对着她打了个千,笑着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寤生抿嘴一笑,点点头示意免礼,便继续往前走,抬眸就见书房外立着一个丫头,颇为眼熟。 阿福错开一步跟在她身侧,低声道:“主子,年主子在里面呢。”寤生脚下一顿,阿福便又忙补充,“是亲手做了长寿面给爷端来的。” 她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那丫头也看见了她,踌躇了一下,也忙过来行礼。 走到书房外,隐隐可闻里面的说话声,令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爷,你怎么不吃呢,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 “放那儿吧,爷这会儿正忙。” “爷,您是嫌月儿手艺不好么?为了给爷好好做一次长寿面,月儿可是天没亮就起床了,在膳房里忙了好久,就希望爷能尝尝月儿的手艺。可是您连看都不看一眼,您这不是伤月儿的脸么……” “我让你放那儿,等我忙完了再用。” “可是……一会儿就凉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把笔搁下了。 “爷……呜呜呜……” “唉……你哭什么?”胤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书房内便传来年枕月的一声低呼,然后就听见某人不耐烦地声音,“起来!不想让爷动手,就自己起来!” “呜呜呜……爷……月儿肚子痛……呜呜呜……” “肚子痛还折腾什么?!……痛得厉害吗?” “有点儿痛……爷……帮月儿揉揉嘛……呜呜呜……爷……” 寤生秀眉一蹙,心头顿时火起,但片刻后就被她努力压下去了。一眼瞥见旁边缩头缩脑的阿福,寤生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阿福,这个是我专门给你做的早膳,一定要全部吃完哦!” 阿福傻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开玩笑,要是接了,爷还不把他劈了?! 寤生皱着眉,面上顿时一寒,依然扬着音量:“还愣着做什么?!怎么?这么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阿福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心里一个劲儿的哀叹:这叫什么来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那就接着!”寤生不等阿福反应过来,就将食盒塞进了他怀里,瞪了一眼书房虚掩的门,转身走掉。 不一会儿,年枕月从书房出来,原本有些苍白的神色逐渐褪去,转瞬间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高傲清冷,眸光冷冷地在阿福身上扫了一圈:“哼!陈总管还真是辛苦啊!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又要忙着报信,又要忙着抱东西。今儿风大,可别即闪了舌头又闪了腰,那就得不偿失了!”随即,唇边漫起一抹冷淡嘲讽的笑容,不再理快要石化的阿福,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阿福在心里哀嚎一声:为什么当靶子的总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就是做奴才的悲惨命运么? “阿福!”书房内忽然传出一个压抑怒气的声音。 阿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在了墙上。这回,连在心中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86章痴缠折腾 寤生回到自己院子,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想来大概那家伙也是无辜的,毕竟这事并非他主动,而且从自己所听到的对话中也能感觉他对年氏疏远的态度;只是一想起这种事发生的根源,就又激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怒气和不甘。 “沾花惹草的家伙!”她愤愤地低咒了一声,将手里的书摔到一旁,起身走到书案后。深吸了口气,她在羊毛毡垫上铺上一层雪白的宣纸,开始研墨。对于她来说,写字画画,才是令心境能迅速平复下来的有效方式。 乌黑的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她挥毫泼墨,心绪渐宁。一幅山水写意在眼前徐徐展现。 “额娘,额娘!”小弘历还未进屋,就开始释放他那清亮的嗓音。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他就已经跑到了书案旁 分卷阅读20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踮着脚伸长脖子使劲瞅,一双晶莹的大眼好奇的眨了眨:“额娘在画什么?” “山水啊。”寤生放下笔,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然后换了一支小号的毛笔在一角空白处写下落款。 “额娘,额娘,你等一下!”小弘历扯了扯她的袖子,拦住她将要在落款下方盖上印鉴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枚极精巧的雕刻好的田黄寿山石。 “这是谁给你刻的?”寤生接过那印章看了看。 “是三哥!他给自己刻了一个,我觉得挺好,就让他也给我刻了一个。”弘历咧嘴一笑,“额娘,额娘,我要用这个章子盖在这幅画上。”说完还跳了跳,想要看清额娘究竟画的是什么。 寤生失笑,将身后的圈椅拖到书案跟前,抱起他放在上面,“好好好,让你盖。”说着又把装印泥的青瓷小浅盒子拿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落款的地方:“盖在这里好了。” 弘历嘟了嘟嘴,心道:“那么个小角角,谁看得见?”灵机一动,他拿着印章使劲的在印泥盒子里按了按,然后还未等寤生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把印章拍在了这幅画的正中心。 寤生看着那远山玉树间挂着的一块狗皮膏药,额角鼓鼓跳动起来。然后,在他即将按下印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臂,饶是如此,这副令她十分满意的画也已经被这个小鬼头给毁了。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努力咽下火气,摆出一副极耐心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这个章印按在这里?你难道不觉得这很难看吗?” 小弘历瘪了瘪嘴,眼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为什么不能按在这里?这个章子这么小,按在那个小角落的谁看得见?谁知道这是我爱新觉罗·弘历的东西?” “你……”寤生气结,但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他还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那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下子就把整幅画都毁了?你难道没发现这样就像是在人脸上站了一块污迹一样不雅吗?” 她忽然想起后世学者对乾隆帝的批驳——在很多原本价值连城的名家作品上胡乱盖章;或者在风景名胜之地留下他那难看无比的字迹以及打酱油一样的绝句。随即,她顿时感到头大起来,嘴唇抽搐了几下——敢情还是这家伙从小养成的习惯?!不行,她非得把他这坏习惯纠正过来不可,起码还能挽救好多幅珍贵作品不是?! “放下!”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寤生沉着脸看着他。 小弘历还是头一次看见额娘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眼圈顿时一红,眼泪差点就滚落下来,一张粉嫩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个包子,极度委屈地憋着嘴:“额娘……” “我让你放下!”寤生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还牢牢抓着印章的右手上。 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弘历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她,见额娘根本不为所动,面色还是那么暗沉,他知道今儿是真的把额娘气着了,竟然连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也视而不见,心头才第一次真正泛起委屈来。 胖乎乎的小手松开,石头落在了书案上,眼泪也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知道额娘今天为什么会生气吗?”寤生缓了缓语气问道。 “……是弘历做了错事……弘历不该把印章盖在这里……” “那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把印章盖在这里?” 弘历垂着脑袋立正一般站在椅上,眼泪也不敢擦:“因为难看……” 寤生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掏出绢子为他擦掉眼泪:“写字和画画都要讲究谋篇布局,每一幅作品,从头至尾都有一个连贯的‘势’,如此,这幅作品就不再是死物。可是你随手在醒目的位置上盖上章印,就破坏了整幅作品的和谐,就像一幅好好的画被人踩了一脚。” 弘历渐渐止了抽泣,抬头看着她,似懂非懂。 寤生微微一笑:“额娘知道你是不想别人忽略你,还想对别人宣誓主权一样把章印盖在这么醒目的位置。可是你这种做法本来就是不对的。因为即使你盖上自己的印鉴,这幅作品也不是出自你的手,别人也只会记住原本的作者,反而还会对你这种随意破坏东西的做法感到不满。所以,若想宣告主权,最好的方法便是这幅作品本来就是你自己完成的。懂了吗?” 弘历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终于破涕为笑,使劲点头:“懂了。弘历一定好好画画,好好练字!” 寤生心中颇为欣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笑着道:“这才是额娘的乖宝宝。” 弘历搂着她的颈,红着脸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咯咯直笑。 “主子,”小竹低眉进来,“午膳的时辰到了。现在要传膳吗?” “传吧。”寤生点点头,抱起弘历到了桌边 分卷阅读20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坐下,接过小笋递来的饭兜兜为他系上,这才将他放在了自己旁边的椅上坐好。 刚布上菜,盛了饭,胤禛就来了。寤生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踩点机器,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这么准时? 胤禛在她另一边的主位上坐下,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双眉顿时舒展,微微颔首:“看起来不错。”然后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弘历见阿玛和额娘都拿起筷子,这才敢把筷子拿起,一声不响地埋头扒饭。 一时间屋中静悄无比,只偶尔可闻汤匙与瓷碗相触的轻响。寤生制止住他为自己不停布菜的举动,看了他一眼:“今儿是你的寿辰,一会儿前面就开宴了,你怎么过来用晚膳了?” 胤禛挑眉:“怎么,不欢迎我?” 寤生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这整个雍亲王府都是四爷的,四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敢不欢迎?” 然后室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静中。 用完膳,弘历独自玩了一会儿,又看了几页书,就连打瞌睡,胤禛便让丫头将他抱去歇午觉了。 “还在生我的气?”某人在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拿走她手中的书。 寤生轻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小气吗?就是生气,这会儿也早消了。” “真的?”胤禛搂住她的肩,唇角轻扬,“那是谁早上在书房外含沙射影的教训人来着?” 寤生面上微红,嗔望着他:“你说呢?任谁大清早碰到那种事儿都会有不快吧。再说,我何曾教训人了,心里有点气闷还不准多说两句话么?”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让她进我书房,结果惹你生气。我跟这儿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胤禛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寤生看他片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早就没了脾气,垂下眼睑倚进了他的怀里。 胤禛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发:“困了吗?困了就歇一会儿午觉吧。” 寤生点点头,直起身为他整了整衣襟:“你也去前边吧,宾客们这会儿也差不多都到了。” 等到胤禛走后,寤生在软榻上刚歇下不久,小竹悄声走进来,轻轻道:“主子,年侧福晋来了。” 寤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倚着软榻坐起:“让她进来吧。”这人又有什么事?她实在是想不通年枕月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神。 年枕月进了屋来,立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就走过来在榻边坐下了。 寤生忙让小竹沏了茶来,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不自觉地问道:“几个月了?” 年枕月倒是没有了寤生记忆中的高傲表情,却显出淡淡的疲惫之色,“四个月了。”然后又用一张显露不出更多表情的脸默默看了寤生一会儿,便也在榻上躺下来,顺势搂住了寤生的腰,闭上了眼:“困了……” 寤生脑后降下来三条黑线,有些讶异地低头看着她:“你……”双唇开阖了几下却再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听见了搂住她的人缓慢平稳的呼吸声。 寤生瞬间无语。 维持着这个姿势默坐了半晌,她也撑不住了,又有些不忍惊醒这个人,只好也小心地躺了下去,顺手拉起自己身上的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 年枕月动了动,忽然拉起寤生的胳膊垫在自己脑袋下,满足地窝在她的肩头,手依然搂住她的腰,整个过程都是闭着双眼。 寤生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屋里不能歇午觉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愿意。”年枕月在她怀中蹭了蹭,冷冷地抛出几个字。 “我不愿意。”寤生没好气地道,“去,回你自己屋里去!”虽然嘴上厉害,但寤生想到她有孕在身,也并不敢做出用力推她的举动来。 年枕月半天没动,只是放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紧了一些。许久之后,才低低地道:“别赶我走……好吗?我不想……不想一个人呆着……求你别赶我走……我怕做恶梦……” 寤生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语言,怔怔地听着她的低喃自语,心肠再也硬不起来。最终暗自低叹了一声:“我不赶你,那你能不能不要枕着我的胳膊,都麻了……我让丫鬟再给你拿一个枕头来就是。” 年枕月嘟了嘟嘴,睁开眼看着她:“不要。我要跟你枕一个枕头。” 寤生再度翻了个白眼,终于在她哀怨加乞求的目光下投降,勉强答应:“好吧……”片刻后,实在是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 年枕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见她将脸微微侧向自己,便也小心翼翼地往近凑了凑。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了寤生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轻轻凑过去吻上她的唇,却又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慌忙分开 分卷阅读20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他从来没有吻过我,即使是当初跟他那样的时候……为什么你也不再看我,目光都不愿意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下……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你们谁更多一点……我只想让你们多看看我而已……我不想总是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理我……” 年枕月兀自低语,望向寤生的双眼水光迷离。最后默默偎在寤生肩头,闭上了眼,声音极低极低地道:“不要不理我……” …… 寤生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的人还在熟睡,沉静的睡颜令她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儿一样乖巧。寤生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她实在是不明白小时候看起来那么可爱水灵的小女孩怎么现在就发展成了这么刁蛮高傲的一个人。 寤生小心地移开放在自己腰上的胳膊,轻轻地坐起倚在榻上,为仍在沉睡的人掖紧了被角。见时辰还早,摸到临睡前扔在榻里的一本书,随手翻开看了起来。 “主子,”一会儿过去,小竹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道,“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来请安了。” 寤生放下书,看了看搂着自己睡得正香的人:这个样子让她如何见别人呢?她揉了揉额角,只好对小竹低声道:“去告诉她们,就说我还在歇午觉,让她们明儿再来吧。” “是。”小竹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寤生便又拿起书看起来,却没有发现身边正在熟睡的人唇角浮起的一抹淡淡的笑容。 寤生看了一会儿书,又不自觉地打起了呵欠。无聊地将书丢开,再次滑进了被子里。听着耳畔有节奏的平缓呼吸声,仿佛能够传染一样,令她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一转眼,寒冬已至,北京城里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胤禛跟随康熙去了塞外,寤生便觉得日子过得似乎慢了许多。 胤禛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年枕月几乎每天都会到她这里来,常常在这里用膳,有时候晚上还会夜宿。 只是大概因为她怀孕的原因,夜里总睡不安稳,常被噩梦惊醒。一醒来就浑身颤抖地抱着寤生。看她这种样子,寤生又不再忍心赶她回去。连她半夜或者口渴喝水、或者起夜如厕、或者辗转反侧等等习惯都一并忍了。只是熟睡之中被吵醒的滋味,实在算不上好受。 直到最后,寤生终于被她折腾得着了凉,牵动了体内蛰伏已久的体寒之症,病倒在床。这才把满屋子的人吓坏了,焦急万分地去传太医诊治。那拉氏得了消息,忙过来看她,才发现她发着热,病的不轻。当下就将年枕月责怪了一番,严令她回院子去再不可过来。所幸的是,两天后,寤生发热终是褪了些,只是仍不见大好。 胤禛随行塞外回来刚到了自家府邸的大门口,就听苏培盛战战兢兢说起了这事儿。 第87章你来我往 寤生半寐半醒间感到有人在身旁,额头似乎是触到手心的温暖,令她渐渐清醒过来。慢慢睁开眼,待看清楚面前的景象,眸中漾出欣喜的笑意:“胤禛,你回来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感觉好些了么?” “好多了。”她点点头,支撑着坐起,胤禛忙拿过靠枕垫在她背后。寤生微微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刚回来,就听说你病了。”胤禛眉间不可察觉地轻蹙起来。 看样子这人是已经知道自己如何生病的了,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年枕月,她也不是故意的。于是反握住面前人的手,唇边的笑意越发柔和:“胤禛,是我一不小心着了凉,怨不得别人。你别生气好吗?” 胤禛将她拥进怀里,声音低沉:“我不生气……”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她的身体好容易调养好了一些,如今再这么一折腾,牵动体寒的病症,还不知又要调养多久才能好。刚才询问了太医,也说这病症容易劳损元气,好起来很慢。 寤生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笑着道:“我喜欢不生气的胤禛,不迁怒的胤禛。”然后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胤禛眉间一跳,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好气地在她后脑轻轻拍了拍:“好了,躺下歇着吧,好好睡一觉。” 寤生听话地钻进被窝,直到终于昏沉沉睡去,胤禛才起身离开。走到屋外,沉着脸对着外间的丫头嘱咐了一番,吓得那俩丫头出了一身冷汗,唯唯诺诺地连声答应。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垂眉顿首到了跟前。 “把年侧福晋软禁起来,三月不得跨出院门一步。” “是。”看着自家爷离开时的冷峻背影,一滴冷汗从苏总管的额角滑了下来。 …… 接下来的日子寤生的生活变得清静了许多,安心将养身体,一直到冬去春来的时候,终于有所好转,面色也红 分卷阅读20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润了不少。 阳春三月,天气逐渐回暖。胤禛这日正好得了空,想到她在家里已经憋闷许久,便找来一套男装让她换上,拉她一起去寺里祈福。 在什刹海的广化寺,俩人一起烧了香许了愿,又去拜访了一下济藏方丈。寤生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感谢为自己治病的释莲大师,知道这两位老人相熟,释莲大师每次到京城都会来这里,便拜托济藏方丈向释莲大师转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并等到下次释莲大师再来这里时一定要通知她。济藏方丈欣然答应,宝相端庄慈祥。 出了广化寺,寤生拉着胤禛在什刹海附近的街道闲逛,品尝着令她垂涎已久的各色小吃。胤禛看着她的馋样儿宠溺地笑起来,拿出绢子为她拭去嘴角的油渍:“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寤生正拿着春卷往嘴里塞,鼓着腮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等她将盘子里的春卷都吃完了,胤禛为她细致地擦净手,体贴地问:“还要吗?” 寤生摇摇头:“饱了。” 胤禛便在桌上随手留下几颗碎银子,拉着她起身,继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逛着。 “寤生?”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接着,还不等她回头,人已经到了面前,原本的疑问转化为惊喜:“真的是寤生!” 寤生望着来人,惊讶也在看清他的一瞬间转化为了兴奋:“老十!”若不是被胤禛拉着,她差点要扑上去揪住这家伙的衣服仔细确认一下了。“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寤生粲然而笑。 “我很好,还是老样子。”老十嘿嘿一笑,见她面色红润,而且如今看起来老四待她仍是真心实意,他便也觉得欣慰。 胤禛面色微沉,坚持等着两人说完几句话后告辞,这才拉着她往回走。 马车上,寤生看出他有几分不悦,好笑地挽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胤禛转头望着她,眸光复杂:“以后不要跟老十他们走得太近,包括八福晋,还是保留些距离才好。” 寤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我跟老十很久没见,算起来都三年多了,今儿好巧遇上,难道要我不理不睬吗?还有上次遇见凝香,你也不高兴。我跟老十和凝香他们说什么都是朋友一场,故意翻脸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我知道,”胤禛搂住她的肩头,低声解释,“但是有些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干净。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是怕你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寤生胸中一滞,默默垂下眼睑。 “因为无论现在你跟他们能保持何种程度的友情,将来,也一定会破裂的。” “你……”她倏忽抬眸,顿时撞入了他深如幽潭的双瞳中,怔了怔,咬咬唇继续道,“非得这样不可么?你们……你们总归是兄弟……”话未说完声音已经低沉下去,这种理由,此刻连她都不能信服。心绪也就越发凌乱了。 许久,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深吸一口气低低地道:“如果将来……我是说如果,你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时候,我希望你不会对他们太过残忍;特别是凝香,起码不要伤害她的性命……还有,十四和老十他们……” 她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接着被他轻轻推开,握住双肩紧紧地凝视她:“……你究竟知道多少?”虽说是‘如果’,可是她的话语中明显含有一丝笃定。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说出一种可能而已。”寤生咬着牙,坚定地回望他。 胤禛看她许久,最后轻轻嗤笑出声:“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的时候,表情就特别平静,可是脸色却有点发白,眼中的警惕也比平常提高了许多。你敢说,你此刻没有说谎?” 寤生有些心慌,放在他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袍——被他这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不得不说令她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你、你很早以前,跟老八他们就不怎么对盘——这个谁都能看出来。你们之间的暗中较量,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会有多残酷。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个道理我也知道的。我只是希望将来若有一天他们成了寇,你不要对他们太残忍。特别是凝香,她是无辜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败者为寇’的那个人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将会如何对我?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胤禛的双眸渐渐冰冷沉寂,“我知道,你担心很多人,你在乎很多人——除了皇阿玛和弘历,还有那两个孩子,还有老十四、老十、凝香、甚至还有沈清墨……那么我呢?我很早就想问你——在你心里,我究竟排在第几位?” 没想到会被他质问这种问题,寤生心头一颤,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酸楚。他是她的唯一,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亲人,是于她而言最强大的支柱,是等同于弘历的最重要的存在,也是可以令她付诸生命的 分卷阅读20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人。可是现在,竟然被他提起这种问题。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覆住微红酸涩的眼睑,淡淡笑了笑:“你想听到怎样的答案呢?或者说,你觉得,在我心里你会排在第几位呢?”虽然他对她从来都是宠惜温柔的,可是这种疑虑一旦形成,也会是很折磨人的吧。 马车内突然变得沉静,这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持续了大约有一刻钟,然后她就听见了一句低咒响起:“该死的……”紧接着,视线猛然转换,她就被压在了软榻上,正对上男人愠怒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让我来猜心思?!”他恶狠狠地道。 寤生心中渐渐平复,微笑着望向他,“堂堂雍亲王,还用得着猜别人心思么?哪个人的心思不是被你看在眼里?” “可是你不一样……”他有些懊恼地说出了这句话,抿住薄唇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最终输给了她一脸平静的表情,重重地吻了下来,狠狠在她的双唇上碾转攫取了一番,“那你知不知道我会吃醋?!” 寤生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眉间渐渐舒展。双臂攀上他的肩,她微撑起身吻了吻他的薄唇:“吃醋其实……有益健康。” 胤禛好气又好笑,忽然又覆上她的唇用力地索吻,纠缠着她香滑的小舌,直到最终俩人都气喘吁吁起来,体内躁动的火焰在摩擦中被引燃……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下,胤禛就抱着她跳下了车,疾步往自己东书院的书房而去。一脚踹开书房的门,直接进了里屋,还不等寤生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他抛在了床上。 胤禛依然蹙着眉,几下扯开了自己的外衣,然后将想要溜掉的某人牢牢地按住:“今儿,就让我好好收拾你……敢这么戏耍我……可恶……”不顾她的挣扎,抽掉腰间的汗巾子将她的双手同床头的床栏绑在了一起。 “混蛋!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我何时戏耍过你……是你自己要问那么气人的问题……还说我可恶?你才是可恶……啊……你这个混蛋!流氓!停、停下……啊……”双腿被压住,完全处于了被动的局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一件件地撕扯下衣物,皮肤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是这个人显然熟悉她的身上每一处敏感,极尽撩拨之下令她不一会儿就可悲地丢盔弃甲,反抗的声音在这种刺激的爱抚中并未能持续多久,最后,已经变成了动人的娇吟和无法抑制的尖叫。 “可恶的女人……以后再欺骗我,再不给我讲真话……会比这种惩罚还要刺激……” “你这个混蛋……啊……你住手……嗯啊……” “想要吗?只要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混蛋……啊……”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惊慌莽撞地声音,外加敲门声和阿福的劝阻声:“爷、爷……” 胤禛心头一怒:“何事?” “爷,侧福晋忽、忽然肚子疼!好像是要生了!爷,您快去看看吧……” 寤生顿时兴致全无,体内涌动的热情也渐渐冷淡下来。胤禛双眉轻蹙地凝视她片刻,最终轻叹一声,为她解开双手,拉过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她的身上,轻轻吻了吻她额头:“我去看看……乖乖等我……” 听到外间的门“吱呀”地轻响了两声,接着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便越发觉得气闷起来,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低咒出声:“爱新觉罗·胤禛,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88章各藏心思 虽然咬着牙信誓旦旦,但由于出去一整天导致此刻疲累非常,寤生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然后一觉就到了翌日清早。 不出意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又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哼唧了两下,随即闭上了眼。 胤禛好笑地看着怀中的某只猫一样的动物,在她头上落下一吻,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醒了?” “没有。”寤生闷闷地回答。 胤禛轻笑出声,语气越发低柔:“昨儿那么早就睡了,是不是逛街太累的缘故?” 寤生揉揉眼,掩嘴打了个呵欠,抬眸嗔望着他:“有点儿……昨儿,年氏应该还好吧。” 胤禛淡淡一笑:“你倒还惦记着……唔,母女平安。” “那就好。”寤生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轻轻推了推他,“你该起来去上朝了……” 胤禛被她迷糊可爱的表情弄得心直痒痒,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深深浅浅的吻就落了下来,含糊不清地道:“还早……让我先饱餐一顿……” 于是,某人再一次被里里外外吃干抹净了。所幸,那家伙在餍足之后还知道打扫战场,令她身体虽 分卷阅读20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然酸软却觉得清爽了许多,还未等他离开她终于又昏沉沉睡去,梦里仍在嘀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胤禛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笑着自言自语:“这丫头做了什么梦了?” …… 这一觉又到了上午。寤生起床后,回到自己院子随便用了点粥膳,便懒懒地倚在躺椅里看书,直到小笋进来报说太医例行来诊脉了。 诊过脉,老太医捋着胡子微笑着道:“侧福晋的身体好了许多,体寒的症状也有所控制,只是还需静养几个月,每日按照微臣所开的方子进行药膳调理,方能令精神完全恢复。”说完将药方写了下来。 寤生拿过药方看了一遍,顺手递给一旁的小竹:“拿去抓药,再连药和方子一起交给膳房。”又对侍立的小笋道,“茶凉了,去为张太医沏一碗热的来。” “是。”片刻后小笋沏了茶来,然后行了一礼,自发地退出了屋去。 寤生这才对老太医微微一笑:“张大人,我还有一事想请教。” 这老太医自是久经世故之人,见她将屋里的丫鬟支开,必是有隐情要讲,面上仍是带着平静的笑意,缓缓开口:“不敢当个‘请’字,侧福晋有事不妨直说。” 寤生微微斟酌了一下:“是这样,就是想问一下太医我还能不能再怀孕。” “还请微臣再为侧福晋号一下脉。” 片刻后,太医轻叹了口气:“侧福晋的愿望,恐怕有些难。侧福晋原本就有些气血虚弱,曾经生产之时又不够顺利,元气大伤,恐怕再难蕴结精气。不过,侧福晋也莫要过于紧张,凡事都不会是一定,微臣且再为您开一张药方,与方才药膳的方子一起按量服用,两个月后再看效果如何。只是,您还需保持平常心,切勿急躁才好。” 寤生也知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见效的,便点了点头:“我明白。” 送走了太医,她独自枯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让小竹去探望一下年氏,顺便把前儿刚从东阿县送来的阿胶拿出好几盒来让小竹一并送去。 “额娘,额娘!”弘历那清亮的小嗓门从屋外传来,下一刻,帘子被掀起一条缝,探进来一张粉嘟嘟地小脸,对着她咯咯一笑,这才跨过门槛扑进她怀里。 “臭小子……”寤生笑着将他抱起,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 “……姑姑。”帘外响起一个微有迟疑的声音。 寤生笑道:“进来吧。”丫鬟打起帘子,一高一矮两个小孩进了屋来。小的好奇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刚要像弘历一样扑过来,被大的一把抓住,拉着他行了礼。 “快免了,”寤生对他俩招了招手,“过来,好些天没见,让我瞧瞧。” 弘时拉着弘昼到了她跟前,面上微微一红:“姑姑最近身上可大安了?” 寤生微笑着点点头,“多谢惦记,好多了。”又拉他在自己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弘昼见四哥被抱在腿上,便也爬上了炕,摇了摇寤生的胳膊:“姨娘,姨娘,弘昼也要抱!” “老五,”弘时不赞同地看着他,“你这样,姑姑会累的。” 弘昼嘟了嘟小嘴,满脸委屈:“可是姨娘都抱四哥……” “好了,好了,”寤生笑着将他也揽进怀里,“姨娘不累,姨娘抱弘昼。” 窝在寤生怀里的弘昼对着自己三哥做了个鬼脸,咯咯笑起来:“三哥不乖,姨娘只抱我和四哥,不抱三哥。三哥连‘姨娘’都不会说,还叫‘姑姑’,一会儿阿玛回来了,我要告诉阿玛!哈哈哈……” 又是一个小鬼头!八成儿是让弘历带坏的!寤生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弘历。转头却见弘时面色通红,正没好气地看着老五。眸光转眄之间对上寤生满含笑意的双眼,双颊红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叫惯了姑姑,不、不习惯叫‘姨娘’……” 寤生好笑地看着他突然紧张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这下,弘时连耳根也红了,心中不自觉地怦怦直跳,令他忽然产生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姑姑,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话未说完起身行了一礼,就逃也似的奔出了屋。 寤生看着摇动了几下才停止的门帘,疑惑不解。 “哈哈,三哥居然吓跑了!我又不会真的告诉阿玛!哈哈哈……三哥真笨!”弘昼一脸得逞的拍手大笑,在炕上同弘历滚成了一团。 寤生也笑起来,一边守着那两个玩闹的小孩儿,一边从几案上抽出一本书来看,思绪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在江南的时候那个也喜欢腻在她身上的小女孩儿,甜甜地唤她“娘亲”……其实,她好想能为他生一个女儿,像子衿那么可爱乖巧的女儿。b 分卷阅读20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 时间过得很快,盛夏依然成了她最好过的季节。年氏的女儿满百日,胤禛为这个孩子取名“永淳”,设了百日宴。 \奇\胤禛喜欢女儿。她刚到年氏里屋的门口,就看见他正抱着那个孩子,唇边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目光全在孩子的脸上,透出惊奇而喜悦的光芒。 \书\寤生止住丫鬟的通报,转身离去。 那是他的孩子,跟她却没有半点关系——她努力把这个无端出现在脑中的念头抛开去,默默回了屋。同往常一样,让小竹放下窗屉,将自己埋进躺椅柔软的白狐褥毯中,静静地午睡。 确实是静静的午睡,没有一丝梦境,心绪如一汪静止的湖水。其实,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她都可以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这一刻,她发现其实是自己老了。 虽然面貌好几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可是心境早已老去,受不了吵闹,越来越喜欢这样安静地呆着。 其实事实原本就是如此,她活了两世,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离别不可思议的事情,人也就越来越淡然,像一个看透世事的老人。 康熙五十六年五月,永淳得病殁了,不过刚满两岁。 饭桌上依然是长久的安静,寤生为胤禛夹了一块冬笋,想了想道:“我有事想告诉你。” 胤禛吃掉那块冬笋,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她有些迟疑,看着自己碗里快要堆成小山的菜,笑了笑道:“还是吃完饭再说吧。”然后埋头扒饭。 胤禛颔首,轻轻勾起唇角:“随你。” 用完膳,俩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漱口、净手,一系列规矩之后,新沏的一碗茶才端在手上。寤生与他隔了一张几坐着,看着他道:“我怀孕了。” “噗……”胤禛一口茶喷了出来。 搁下茶碗掏出绢子捂住嘴咳嗽了半晌,他才缓了一口气,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她:“你说什么?!” 她就知道会这样。看来刚才没有在饭桌上说起这事是明智的,不然雍亲王的优雅形象就全毁了。寤生走过去,偎进了他的怀里,抬手环住了他的颈,笑着道:“我怀孕了。前几日太医来为我例行诊脉,说我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本想当天就告诉你,可是你这几日这么忙,我也没机会跟你说起这事儿。” 胤禛直直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许久过去,他艰难地开口:“哪个太医?” “就是一直给我看病的张太医啊。” “他说了些什么?开了安胎的方子了?” “张太医说了一大堆,我也没能听懂几句,总的说来就是我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开了安胎的方子,我这两天已经喝了两副了。”寤生忽然想起什么,忙道,“你别怪下人,是我吩咐先别告诉你的,我想自己告诉你。” “听着,听我说,”他将她紧紧拥住,声音中含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这个孩子,咱们不能要。” 第89章小女得逞 “为什么?”寤生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面色平静地问道。 “我们已经有了弘历,不需要再有更多的孩子。”他抚着她的乌发,在她耳畔低声道。 寤生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定定瞧着他:“为了这个孩子,你知道我吃了多久的药么?两年多。”胤禛眸色中闪过一抹惊异,她微微笑了笑,“太医说即使一直吃药也有可能永远没有效果。但是很显然,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我的。我很幸运,或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孩子。即使这样,你还想让我把它打掉吗?” 胤禛面容微动,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什么时候……” “很久了。我想要个女儿,也知道你喜欢女儿。”她的手轻抚上他的面颊,拇指不经意地在他唇边摩挲。 “可若是个男孩儿呢?” 寤生唇边的笑意更深:“男孩儿你就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 “这不就行了?”寤生打断他的话,“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你……”胤禛没好气地将她箍进怀里,双眉紧蹙低头凝视她,“还给我下套子?” 寤生搂住他的腰,窝在他的胸前:“你真的忍心让我把这个孩子打掉么?” “我当然会忍心——比起这个孩子会让你再度陷入那种危险,我当然宁可不要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就够了。孩子什么的,我从来不敢有过多奢望。”低沉的语气显然在压抑着胸中的怒意。 “可是我不想……不想总看到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她垂下眼睑,终于 分卷阅读21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知道,历史中,年氏可是为雍正生过好几个孩子。她即使再淡泊,再无所要求,可是这种事,她又如何能够不在乎? 胤禛眸色微沉,心中已经转过了百种心思。如今的朝中自是两方暗战久已,他近几年韬光养晦平和忍让,只在适当之处稍微彰显才华,为的就是给皇阿玛一个“诚孝父皇、深明大义”的好印象,同时也让不知收敛的皇八子一党锋芒毕露,再加之去年冬月老八为皇阿玛送两只将毙的海东青之事,更是令其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皇八子一党已然不足忌讳,如今于他而言唯一的对手,恐怕就是他那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了。 老十四虽然常跟老八他们走得近,但还是知道分寸的,再加之他确实颇有些军事才华,已经渐渐得到皇阿玛的重视。准噶尔那边一直在肆意窥伺蠢蠢欲动,大概用不了几年就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挂帅之印十有八九落在了老十四手里。而自己跟前,最能牵制老十四的,只有年羹尧了。 胤禛当然也明白:年羹尧才华横溢目光深远,更加之有着过人的军事才能,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是这个人,野心也不小。而要掌控他,除了喂给他足够的利益,还得用外物来牵制……孩子当然是最有效的方式。不仅让他觉得自己对他妹妹宠爱有加从而用心卖命,而且他的外甥,可是攥在自己的手里。虽然那也是自己的孩子,但若是有的人不听话…… 这些想法,在脑中亦不过是电石火光之间闪现,此刻凝视着她那宛如一汪秋水的澄净的双瞳,他却微微迟疑了,忘记了该如何开口。 有些事,于她而言,注定会是伤害。除非他从此罢手,从此不再觊觎那个位置,从此带着她和孩子归隐山谷。但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形势如此,若是真正放手,他也就失去了保护她和孩子的能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旦失败,付出的代价恐怕就是一家人的性命。 只是这些,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明白,他也不希望她能够明白。他欠她的太多,恐怕还会一直欠下去……什么时候可以结束?他不知道。或许直到他死的那天吧。 他只希望将来对她的伤害,能够降到最少。 “你……要好好的。”他握紧她的手,双眸深邃而幽暗,“我会让你好好的。” 寤生倚在他的肩头,将自己的手指挤入他的指缝间,紧紧相握:“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再像生弘历的时候那样。不会的,我问过太医,他为我诊了脉,说一切情况都很好,这一胎不出意外会很顺利。所以不用担心。” 不出意外?胤禛额角青筋跳动,什么叫“不出意外”?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了一句:“该死的太医!” “我怎么能不担心?上次的情景,我至今不敢再去想……” “胤禛……”寤生抬手搭上他的颈,仰起头吻了吻他的双唇,“相信我,这次再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胤禛静静地注视她半晌,然后将脸埋进她的颈间,紧紧拥住她。 …… 从这以后,寤生就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像只国宝。直到等她怀孕头三个月过去,才准她在丫鬟的扶助下去园子里逛逛,其余的时间都呆在屋里。宫里也知道了这消息,康熙自是让人送了一堆珍贵的东西来,吩咐太医过不了几天就来诊一回脉,令她越发连句抱怨无聊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烦死了……哪儿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让做……连针线活都不许……”心中腹诽,手中的书随便一扔,她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刚叹了口气,小竹就进来,略微有点紧张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寤生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好得很!不光精神好,连孕妇该有的妊娠反应都没有!除了会被闷死在这屋里!四爷呢?” 小竹结结巴巴地回道:“在、在书房呢……” 寤生抬脚就往外走,小竹连忙快步跟上,要去扶她,被她甩开了。 “主子,主子,您走慢点儿……” 寤生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往东书院去,吓得小竹只能一路小跑跟着。 到了书房外,阿福忙上前来行了一礼。寤生停下脚步,让他进去为自己通报一声。片刻后,阿福出来,笑吟吟地道:“主子,爷让您进去呢。” 寤生进了书房,就见胤禛正坐在书案后的椅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抬眸看见她进来,将手中的毛笔搁下,对着她扬唇一笑:“过来。” 寤生走到他面前,被他拉进怀里抱着。胤禛将她鬓边的一缕乌发别在耳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今儿的药可都按时服了?吃了多少饭?身上感觉怎么样?” 寤生嘟了嘟嘴,沉着脸:“按时服药,吃了不少饭,身上都好的很。” 胤禛失笑:“那怎么愁眉苦 分卷阅读21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脸的?” 寤生搂住他的颈:“我好闷。每天像个囚犯一样。” “胡说。不是可以来园子里逛逛的吗?”胤禛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可是除了这个什么都不能做,随时被人监视着,叹声气都会引起丫鬟们的紧张,浑身都不自在!胤禛,你带我出去逛一逛吧。今儿天色晚了,明天可不可以?比如去寺里祈愿还愿什么的……”寤生抓着他的衣襟软语哀求。 胤禛唇边的笑意越发柔和,开口道:“不可以。”寤生一怔,顿时泄了气。胤禛吻了吻她的唇,“乖,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等生了孩子,咱们再去,好不好……”目光落在她樱红润泽的唇上,心神顿时一荡。好久没尝尝丫头的味道了,还是这么甜丝丝的……他忍不住又吻得更深了几分。 寤生眼眸一转,心中开始奸笑起来。好吧,不让她出去,那咱们就来找找乐子吧。 于是也闭上眼开始回应,直到俩人都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唇依然紧贴在一起,火热的舌热情的纠缠。两人的手已经伸进彼此的衣服里抚摸揉搓着。 寤生浑身发软,呼吸加重地呻吟出声:“嗯……抱我……快啊……去床上……” 胤禛二话不说将她抱起去了里屋,轻轻放她在床上,没几下就将她的上衣剥落,露出大片雪白的玉肤,以及被淡绿的抹胸半掩住的挺翘饱满的浑圆,挺立的茱萸隐约可现。胤禛的动作却是极温柔,低头轻轻含住,隔着薄绢的抹胸轻咬、舔吮,满意地感觉到她的娇躯在颤抖着,甜美的娇吟从她的口中不自觉地溢出。他的手抚过她身体的敏感,慢慢向下,便要去解她的裙子。 “胤禛……我要在上面……”寤生满面通红地低声喘息着说道。 胤禛轻笑,随即仰躺在床上,拉着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寤生俯身吻住了他的唇,忽略掉他放在自己身上撩拨着自己敏感的手,在他耳畔低声道:“胤禛……我、我想跟你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胤禛的唇在她的颈侧碾转。 “你答应听我一次。” “好。” “乖乖地不准反抗。” “唔,不反抗。”他倒很想看看这丫头能变出什么花来。 于是寤生扒下他的衣服,将他腰间的汗巾子解了,把他的两手拉过头顶,用汗巾子绑在了床栏上,系了个结——越挣越紧的结。随即用自己的绢子覆住他的双眼,轻咬他的耳垂:“你会很舒服的……” 胤禛果然不动,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任她施为:“别让我等太久。” “不会……” 看着他结实的胸膛、精瘦有力的腰身,寤生喉咙干涩地咽了口口水。甩了甩头,将自己的唇再一次落在他的唇上,一阵火热的亲吻之后,待到难解难分之际,她的唇一路向下,落在他的喉结上。感觉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 寤生暗笑了一声,毫不懈怠地将唇一寸寸地下移,舔舐、碾吮,手也在体贴的抚摸,所经之处带起他的体内越烧越旺的火焰,wrshǚ.сōm令他的呼吸也越发粗重。当她的手抚在他的小腹、腰侧时,他终于声音暗哑地闷哼了一声。 寤生接着将某人身上扒了个干净。握住已经令他难受到极致的滚烫坚硬的烙铁,她的目光在他修长微分的双腿上扫视了一圈,然后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被绑起的双手,艳红微张的薄唇、小小立起的樱桃、挺拔结实的身体,还有泛出粉红的肌肤上随处可见的吻痕——好、好一幅正在遭受蹂躏的美人图! 不过她可没忘记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 悄悄摸过自己的衣裳穿好,她又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忍住笑低声道:“天晚了,宝贝儿,睡个好觉。晚安咯!” 然后不等某人反应过来,穿上鞋逃之夭夭。 第90章其乐融融 寤生沐浴完就倚在床头看书,只不过看了许久目光还停留在同一页上。 依照平常的习惯,这会儿那个人也该来了,可是到现在外面还静悄悄的……不会还被自己绑着吧?想起那么香艳的一幕,她的心绪开始起伏不宁:很有可能啊!他的衣服都被自己扔开了,床上不会留下他常佩的匕首之类的东西,缚住他双手的那个结是越挣扎越收紧的,而他显然不会让下人看到他那种情景…… 完了完了…… 某个后知后觉的肇事者这才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开始坐卧不安起来。“要不要去看看呢?”她用力抓了抓已经快被自己弄成鸟巢的头发,烦恼地呻吟一声,“他会不会生气呢……还有这会儿已经是暮夏,那样躺着会不会着凉呢……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分卷阅读21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抱着脑袋哀怨了一会儿,她终于不放心靸上鞋往外走。 小竹忙取了一件披风为她裹上,跟上脚步扶着她。 书房里没有点灯,凌乱的树影在天边最后一线光亮的照拂中投在窗棂上,斑驳摇曳。寤生远远瞧见书房外同往常一样此时已经有侍卫肃然侍立,想到那个人一定是睡了,有些沮丧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小笋见她回来,拉着小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顺手为她关上里屋的门。寤生叹了口气,在外间无聊地来回踱了几圈,然后掀开珠帘去了里间卧房。谁知刚一进去,胳膊被什么猛地一拉,就被人箍进怀里抵在了墙上。 “可恶的女人!”一声恶狠狠地低语在耳畔震荡,令寤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胤禛……”这个时候她十分清楚自己得说点儿什么,不然一定会被他教训的,可是说什么好呢?“你、你、你还好吧?”结结巴巴的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你说呢?”优美的薄唇间吐出邪气的话语,一手紧箍着她,另一手却已经隔着柔薄的绢衣握住了她那弹性丰腴的饱满,坏心眼地搓弄着,感觉到手下的茱萸渐渐为他绷紧绽放,最后变硬挺立起来。他的唇在她颈间最敏感的地方舔舐亲吻,不出意外地令怀中的娇躯颤抖起来。 “胤禛……嗯啊……不要……”一波又一波的酥麻燥热在体内如潮般叫嚣,身上已经发软地快站不住,火焰的热度熏烤着身体的某一处,令她因为渴爱而觉得难耐的空虚。 “丫头的身子越发敏感了……我好喜欢……”他看着她雾色迷离的双眸,染上红晕的双颊,还有微张的樱唇——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兴奋和快意,也令体内的火苗越烧越旺,燥热难忍。还未及自己反应过来,他已经低头攫住了那两瓣温软,疯狂而热烈的吻着。 “嗯……不要……”当他的吻移到她如玉的锁骨,她才发现自己的上衣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了,而他的手已经开始探向了她的身下,带了些恶意的伸进了她那已经湿热一片的地方。 “还敢戏弄我吗?”他在她耳畔吹了口气,声音暗哑地说道。满意地看到她连耳根处也红了,流连在花蕊中的长指却没有停止,“知道戏弄我会有什么后果吗?” 寤生脑中一片迷离,身上酥软地似要滑下,这得多亏他一手抱住自己,以及身后墙壁的支撑。可是这种可恶的刺激已经快要令她失去理智了,更不用说他还故意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啊……”她迷乱中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与他不知何时裸裎相对,然后双腿被他分开,蓦然离开了地面……“胤禛啊……”她只能出自本能地搂住他的颈,随即感到抵在水靡流淌的花蕊上的某个又热又硬的东西。 “竟然敢那样对我,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的唇边勾起一抹邪笑,然后十分体贴的让那个东西缓缓进入了她,满足地喘了口气。 “啊……好热……”一声娇吟不自觉地从她的口中溢出,感觉到下面停住,她有些难耐地微微睁开水雾氤氲的双眼,看到的依然是一片迷蒙的景色,于是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动了动腰,同时引起俩人的一声惊喘。 “啊……快一点……好难受……” “你这个小狐狸精……” 橘黄的灯光洒下一室温暖,旖旎温柔的风情在整个室内蔓延…… …… 寤生非常郁闷。 一觉醒来就想起昨晚温柔又疯狂的一夜,虽然他还是很体贴的对她,顾忌她这个已有快四个月身孕的人,但是她发现自己似乎正是因为怀孕的原因而令原本就敏感的身体变得倍加敏感,所以昨夜可以想象的到她一定在他面前尽显糗态。 脸瞬间烧起来。 这样的她,他会不会讨厌,会不会嫌弃?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身体忠诚的反应啊。她翻了个身,抱着头沮丧地缩进了被子里。 胤禛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疑惑地望了一眼缩在被子中的那一团。若是平常,她醒来第一件事会在自己怀里像只猫一样舒服地蹭一蹭的,今天明显不对劲…… “寤生,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有些紧张地将她小心地揽起,见她将脸埋在手心里,露出的玉肤泛起一层红晕,他第一反应是将手在她的额头探了探……似乎不是发烧。“是不是肚子疼?”他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地覆住她的小腹,透过绢柔的睡衣传递着他的担心。 “你讨厌我吗?”她忽然问道。 “什么?”胤禛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这么严格律己的人……看到我昨晚那种模样,那么……开放。你是不是开始讨厌了?”她将脸埋进衾枕间,声音闷闷的。 胤禛明显一愣,随即笑出了声:这 分卷阅读21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丫头一大清早原来竟是为这种问题在纠结!他掰过她的身体,将她覆在脸上的手扯下,就见她面色通红,眼里是满满的懊悔。 “傻瓜……”他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抚弄着她柔顺的乌发,唇边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你昨晚那个样子,我爱都爱不过来,怎么会讨厌?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有多美?妩媚撩人却又依然真实……若不是因为你有孕在身,我大概会把持不住要好好疼爱你一番……” 寤生喘息了一声,一下子钻进了他的怀里,只为了遮挡越发通红的脸。 胤禛坏坏的一笑,在她的耳畔低声道:“你怎么不说是我太厉害的原因?” “你饶了我吧……”神啊……她在心里哀嚎起来。 “傻丫头,你所有的美原本就是为了我才绽放。”他的声音婉转轻柔,又似深深的蛊惑。 寤生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仿佛被春风拂照一般和煦,所有的抑郁和担忧一扫而光。她舒服地窝在他的怀中,想了想,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你昨、昨天被我束住双手,是怎、怎么挣脱的?” “唔,让阿福蒙住自己眼睛进来给我递了把匕首。”他咬了咬她的耳珠,“坏家伙,你以后还想不想再试试?” “哼,谁让你很久之前那样对付过我?”她扬起脸,嗔怨地望着他。 “有吗?”胤禛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我怎么记不得?想来也是很久远的事吧,你这个小混蛋居然还记得。” “你才是混蛋……”寤生撇撇嘴,推了推他,“你该起床上朝去了……” 胤禛失笑,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每次都赶我走,你就不怕我伤心?” 寤生不满地嗔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叫做调戏么?”胤禛一本正经地道,结果直接被某人一脚踢开。 胤禛洗漱完,穿戴整齐,又返回来在她额头吻了吻,将手伸进被窝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多睡一会儿吧,时辰还早。”见她点头,为她掖好被子,将床幔整齐地放下。 寤生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轻柔一笑,懒懒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 康熙五十七年正月初十,寤生顺利产下一女。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让她的父母几乎喜极而泣。 胤禛握紧寤生的手,竟然眼圈微红,却笑得一脸幸福。直到寤生提醒,他才从奶嬷手中抱过洗净包好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枕边。 寤生看着这个皱巴巴的孩子,内心是无比的满足。然后望了一眼自己挚爱的男人,微微一笑:“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还是要取大方通俗的名儿才好。”胤禛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叫‘婉媞’吧,都取‘美好’之意。小名就叫‘小媞’好了。” 寤生细细咀嚼了一下,一朵笑容在唇边徐徐绽放:“真好听……婉媞……婉媞……” 七岁的小弘历在门口探了探头,然后笑嘻嘻地跑了进来:“额娘,额娘,弘历有妹妹了!妹妹好小……好……丑……”弘历瞪大了眼惊叹那个又皱又小的孩子。 寤生失笑:“你小时候跟她一样,也是这么丑这么小。” “真、真的?”弘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好了,看了妹妹也该安心了。”胤禛忍笑看着他那副傻乎乎的模样,摆出一贯的严父姿态,“该去读书了。” 弘历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却不敢违抗:“额娘,那我晚上再来看您。”随即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去。 寤生同胤禛相视一笑,温柔如水。 婉媞满百日的时候,雍亲王府里是一片喜庆的气氛,康熙封这个孩子为端柔多罗郡主,为这个仅有百日的孩子贯以最美好的祝福和荣耀。 百日宴之后,寤生就搬到了圆明园居住,因为自此之后,胤禛也要在圆明园处理公务了,把孩子们的学堂也搬到了这里。宗英和元寿也做了弘历的伴读,同几位阿哥关系都挺融洽。 这日寤生正在屋里逗小婉媞,小竹进来报说年侧福晋来了。 “看起来你过得挺好啊!”年枕月靠着门框,懒洋洋地看着她,娇美的面容上依然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寤生抱起婉媞,让小竹沏上茶来,对着她微微笑着道:“进来坐吧。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年枕月走过来看了看孩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讶:“这孩子真漂亮,眼睛好像你!” 寤生也笑起来:“嘴唇倒是像他。” 年枕月轻哼了一声:“长大了别像他就好,唇薄的人寡情心狠,一点儿也没错。” 寤生瞅了她一眼,见她 分卷阅读21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表情虽是愤然,眸中却是柔如春水,漾出丝丝澄净的光。便抱着孩子在椅上坐下,但笑不语。 “你知道他为何要让你住过来么?”年枕月端起茶抿了一口。 寤生微怔,随即笑着问:“为何?” “他前些时日不是护送太后的寿殓去孝陵了么?两日前就回来了,你不知道吧?”年枕月见她微微颦眉,唇边的笑容越发深了,却幽幽叹了口气,“咱府里这几天可又热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寤生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起来。 “你真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哪个大臣给咱们爷送了两个美妾来,爷估计是不得空过来吧。这事儿府里上下都知道,看来就瞒着你了。果然住到这里来,就省了好多烦心事儿呢!”年枕月放下茶碗,见她发怔,越发的笑意盎然,“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若嫌闷,我什么时候让爷也准我住进来陪你。” 寤生独自默然呆坐了许久,直到怀里的婉媞不知怎的大哭起来,才令她回过神,发现这孩子尿裤子了。奶嬷和丫鬟一听见哭声就进来帮忙为孩子换了裤子和尿布。寤生见婉媞呵欠连天的,便让奶嬷抱着孩子睡去了。 这会儿已到了正午时分,窗外阳光灿烂姹紫嫣红,暮春时节的晴朗天气总常令人感到些许困乏。寤生在软榻上躺下,随手拉了一件毯子盖在身上。 半寐半醒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柔的落在眉间,然后听到一声轻叹:“睡着了为何还蹙着眉?” 她恍惚睁眼,看清面前的人,皱了皱眉。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半个月没见就这种态度?”胤禛在她身旁侧倚下,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寤生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四爷这两日过得可好?” “唔,还好。”某人说着就吻了下来,手也开始不规矩地在她身上乱动。 寤生躲开他的唇,冷冷笑道:“美人在怀,想必过得很舒服吧。” “什么美人在怀?除了你,哪里还有美人?” “四爷不必瞒我,”寤生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你府里不是新进了两个美人么?” 胤禛微怔,随即眸色一沉:“年氏到你这里来过?” “是又怎样?” 胤禛不禁咬牙:“就猜到是那个混账女人。”看来不好好收拾她一番,她是越发不知道好歹了。然而此刻看着眼前目光清冷的人,他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以及一丝暗喜,凑到她耳畔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寤生扭过头,不再理他。 胤禛轻声一叹:“好了,别生气了,生气对身子不好。”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言细语地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自我当上亲王以来,这种事儿也发生有几回了,每次我都是把送来的女人给原封不动的退回去,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至于我为何今儿才过来看你,是因为我一回去就被召进宫了,议了两天事。” 寤生眉间一跳,转头看向他,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胤禛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别担心,不过是救援用兵之事。” 寤生吸了口气:“准噶尔进犯西藏了?” 胤禛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俯视她:“你怎么知道?” “我……”坏了,她情急之中将这话问出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完全没有理由知道这种军国大事的。 胤禛微眯了眼:年羹尧真是越发粗心了,这种事也是能跟自家妹子说的?好个胆大妄为的年枕月!该死的女人! “你别生气,是我胡乱猜的……”寤生搂住他的颈,连忙解释。 “我不生气,以后这种事不要乱猜,知道吗?”胤禛眸中的冷厉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光闪烁,仿佛黑曜石般流转出万千光华。 寤生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如暗夜之海的深邃眼瞳,在最漆暗的海面忽然裂开一个漩涡,将她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只能追随着自己的心愿完全沉溺。 “身上好利索了吗?”胤禛轻咬着她的耳珠,声音低柔悦耳。 寤生身上一颤,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上刷的一下红了:“这会儿天色还、还早……” “小坏蛋,我已经忍了大半年了,谁知有的人刚才竟然还敢给我脸色看。”胤禛丝毫不给她躲闪的机会,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尽情亲吻着,暗哑地问道,“你难道都不想吗?”手上却坏心地捻动着。 寤生浑身酥软,弓起身回应着他的吻…… …… 这种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腰酸背疼地在床上躺了两天才下地。然后就听见小笋悄声对她讲年氏被爷 分卷阅读21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重重扇了几个巴掌狠狠教训了一顿禁了她半年的足。 寤生惊骇,想到年氏虽挑拨了那几句可是受这种惩罚是否有些过分了,但是一看到胤禛最近忙碌的样子她也找不到机会开口,再思忖他素日的脾气,最终只好做罢。 康熙五十七年八月,十四胤祯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同年十月,胤祯统率大军进驻青海,出行的时候所有亲王、贝勒、贝子、公侯,以及二品以上大臣们都去紫禁城外相送,目睹胤祯的威武之师肃队离开。 “额娘,额娘,”弘历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塞在她手里,“这是十四叔让我给你的。” 一块莹莹碧玉静静躺在她纤白如玉的手上,沉甸甸的。她认得这块玉佩,是十四常年挂在腰间的东西,似乎他是极喜欢的。 “十四叔说,万一你想他了,就把这玉拿出来看一下就好了,见玉如见人。” “我知道了。”寤生微微一笑,为弘历擦了汗,随即将玉佩系在了腰上。 弘历踮起脚看了看窗外,扑进寤生怀里抱了抱她:“额娘,阿玛来了,我先闪了。”说着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掉了。 “这小子……”寤生失笑,刚走出屋就见胤禛从大理石拱桥上过来,深秋淡日的余晖在他的周身笼罩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更衬得他的身姿挺拔高大。 走到近前,他微蹙了蹙眉,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裹住她:“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然后不由分说将她拦腰抱起,进了屋去。 “我没事,刚出屋你就过来了。”寤生笑着道。 胤禛握住她的手:“这么冰……”目光无意中扫过她的腰间,眸色不自觉地微微一沉,“……你腰间的那块玉,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第91章阴晴圆缺 寤生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笑着道:“是十四让弘历给我的。他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何况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好歹做个念想罢了。” 胤禛嗤之以鼻:“什么危险?又用不着让他去冲锋陷阵。”说着将玉从她腰间扯了下来,丢到她手上,“收起来,别让我再瞧见。” 寤生忙接住,嗔了他一眼:“不过是块玉佩,戴着又怎么了?我跟十四怎么说也算朋友一场,他走我也没能送他。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朋友?”胤禛冷笑,“你觉得他将你当成过朋友?我且告诉你,你不过是他永远的遗憾罢了,想得而得不到的遗憾!” “你……”寤生秀眉一蹙,心头微怒,“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怎么把别人都想得那般龌龊?!” “龌龊?他若不龌龊,也不用怕别人把他想的龌龊!” “那你有没有听过东坡和佛印的故事?你自己不龌龊,当然就不会觉得别人龌龊!” 胤禛眸色清冷,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龌龊,很荣幸你又重新认识了我,又找到了我一个缺点。” 寤生顿时气结:“你、你无赖!你太霸道了!”目光落在他的腰间,令她越发气闷了几分,“你自己不也戴着别的女人给你做的香袋么?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胤禛嗤笑一声,将腰间的香袋一下子拽了下来,扔在了地上。“现在你可满意了!” “哇——”隔壁忽然传来婉媞的哭声,寤生心头一颤,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将婉媞抱了过来。见这孩子并没有尿裤子,刚刚也喂过奶,想来是自己和胤禛声音太大把她吓着了,忙轻声哄她。 “乖宝宝……不哭……”寤生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轻轻拍着襁褓,在屋中走来走去。片刻后,婉媞的哭声渐渐小了。 胤禛看着这样一幕,眸中的清冷已然褪去,温柔的光芒在眸底弥漫。他掩饰着咳嗽了一声,走过去看了看孩子:“小媞怎么了?” 寤生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被你吓着了。” 胤禛伸出手指轻抚上孩子粉嫩的小脸:“让我抱抱吧。” 寤生心里的怒气早消了,这会儿见他眸中似有一丝愧色,不自觉地淡淡一笑,将孩子放进他怀里。胤禛虽然从不抱儿子,女儿偶尔还是会抱一下的。小婉媞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对着他咿咿呀呀说起话来,口水也流了出来。 “瞧把她高兴的。”寤生掏出绢子轻柔地为孩子擦拭唇角,“你以后有空了就多抱抱她,孩子很喜欢她阿玛……”胤禛刚要说话,就见她对着孩子笑起来,“小媞,额娘说的对吗?” “咯咯……妈妈……”小婉媞咧开嘴笑着,咿呀学语。 寤生愣了一下,随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小媞,你刚才叫什么?再叫一遍,再叫一遍妈妈……” “……妈妈……妈妈……” 分卷阅读21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喜极而泣,抓住她的手轻轻含在嘴里,“噢……妈妈的小宝贝……” 胤禛也高兴非常,同时还有一点羡慕,笑着对婉媞道:“叫阿玛。” “妈妈……”婉媞笑得越发欢喜了。 “叫额娘。” “妈妈……” 寤生一头黑线地看着某人:“孩子刚开始学说话,只会发单音节的词,你对她要求太高了。” “我知道。”胤禛看着面前的人柔中带嗔的神情,心湖顿时一漾,情不自禁地拥近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我逗孩子玩呢。” 寤生的双颊顿时染上了一层绯红的薄晕,推了他一下,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刚才不还在生气吗?这会儿怎么又好了?何苦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吵吵闹闹的,有什么意思?” 胤禛哄睡了婉媞,将孩子递给奶嬷,这才到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是谁先吵起来的?你竟日是越发浮躁了,我不过说了老十四那小子两句,你就生气了?倒说我龌龊?” “是谁先生气的?我原本就只把十四当成朋友,是你自己说了那些气人又不堪的话!倒说我浮躁?”寤生忍住心头的委屈,红着眼圈压抑着声音,只怕又将隔壁睡着的婉媞吵醒。 “我说的有错么?”胤禛挑了挑眉,“忙了这么些时日,今儿好容易抽出空闲来看你,结果非但连一碗茶都没喝上,还要看某人的脸色。你说说这像话吗?” 寤生面色微红,嘴唇嗫嚅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仍有些不甘:到底是谁那么霸道来着?“你一来小竹就沏了茶,是你自己不喝,倒怨起我来。”她赧然地别过脸,语气不自觉地缓了缓。 “你有多久没有为我亲手泡茶了?”胤禛不紧不慢地问道。 寤生撇撇嘴,终于还是站起来,瞪着他道:“那就请四爷稍等片刻了。”说着就出了里屋去。 胤禛勾唇轻笑,目光掠过手边的矮几,随手拿起一本书打开,见竟然是一本琴谱。 寤生沏了一碗滚滚的普洱来,将茶碗放在矮几上,瞧了一眼他手中的书,面色酡红,一把夺过藏在背后:“不准看!” 胤禛失笑,伸手将她拽进怀里搂住:“你想学琴?” “不准笑话我!”寤生挣扎不开,只好由着他去;又见他满脸笑意,越发恼了,“就知道你会笑话我!我又没说想学琴,不过是随便翻翻而已!不许笑了!” 胤禛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眸中柔光荡漾:“不要学,我舍不得。” 寤生一怔,满眼疑惑。 “学琴并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指头和指甲都会磨损,不仅会痛,时间久了手指还会起茧。”他将她纤柔如笋的手指放在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上,让她感觉到自己手上各处的薄茧,“我可舍不得这么软的手变成这样。你若想听琴了,我弹给你听就是。” 寤生心头一暖,双手握住他的大手,抚摸着他骨节分明匀长有力的手指,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胤禛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吻了吻,眸光遂然深彻:“真乖……” 寤生从他身上下来,将茶碗递在他手里:“这是我夏天采的荷叶上的露水,一直封存到现在。茶是你冬天爱喝的普洱,你尝尝。” 胤禛扬唇轻笑,接过茶碗尝了一口,赞叹道:“很香,沁人心脾……”说着又喝了一口。 寤生轻笑出声,在他身旁坐下,满足地看着他。 “爷、主子,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来了。” “进来。”寤生话音刚落,弘历就已经掀了帘子进屋来,他身后跟着身姿俊逸的弘时以及微微长开眉眼的弘昼。三人一进来就对着胤禛和寤生行了一礼。 胤禛放下茶碗,看向站在屋中的三个儿子:“今儿的书都背会了?功课都做完了?” “回阿玛,都完成了。”三人异口同声地垂睑答道。 弘历见阿玛微微颔首,咧嘴一笑道:“阿玛,我们想看看妹妹……” “妹妹在睡觉,不要吵醒她。”胤禛拿起手边的一本书,语气悠然。 三个孩子顿时一喜:“是。” 奶嬷将睡着的婉媞小心地递在寤生怀里,寤生用小毛毯轻轻裹住她。三个孩子都笑嘻嘻地凑过来,早忘了一旁还有个自己一向害怕的阿玛。 “妹妹好可爱……妹妹亲亲……”弘昼不由分说就在婉媞脸上啃了一口,婉媞猛地动了一下,无意识地挥了挥胖胖的小手,吓得弘历忙把弘昼拉开,低声斥道:“老五你别把妹妹弄醒了!” 弘时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脸型好像姑姑,眉眼也像,嘴唇却像阿玛……他的眸光微微 分卷阅读21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转,就看见姑姑微垂眼睑淡淡笑着的表情。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姑姑光洁如玉的额头,微翘浓密的长睫,以及浮起一层粉红薄晕的双颊。令少年的心再一次悸动起来。 “妹妹醒了!”弘昼拍手笑起来,“哇!妹妹好可爱!眼睛真好看!” 这个孩子的眼睛同姑姑的一样,像两颗黑亮纯粹的宝石,澄澈闪耀。弘时轻轻握住妹妹的手,微微扬唇。 “好了,天色晚了,都回去歇着。”胤禛又翻了一页书,看了一眼那三个孩子。 寤生将孩子递给奶嬷,笑着道:“明儿闲了再来看妹妹吧,今天晚了,你们明天还要早起,都歇着去吧。” 三个孩子虽不情愿,却不敢违抗,对视了一眼,直起身向大人们又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屋去。 弘时走在最后,大红猩猩毡门帘放下的一刻,他看见阿玛将姑姑拥进了怀中,吻住了姑姑的唇。少年的脸颊顿时烧起来,整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最后几乎是逃一样奔出了院子。 …… 这一年胤禛生辰的第二日便是冬至,一场鹅毛大雪将圆明园裹上了一层粉雕玉砌的银装。湖水都结了冰,就连树枝、房檐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冰凌,放眼望去,千里冰封玉树琼楼,唯有曲院风荷附近的那片梅林,正是一幅红妆妖娆的景象。 寤生穿着桃红中洒淡金并绣有牡丹滚边的对襟冬袍,外面裹着一件银白羽缎的狐皮斗篷,戴着昭君兜,拢着手炉,脚上蹬了一双鹿皮小靴,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株红梅旁,看着不远处一群在雪地里玩耍的孩子,唇边不自觉地漫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元寿刚被弘历摔趴下,接着就赢了弘昼,小脸红扑扑的欢声大笑,最后三个孩子展开了一场雪战。弘时和宗英并不参与进去,两人离得远远的,一边堆雪人一边在谈论着什么,看样子似乎在交换读书心得。 寤生站在原地瞧了一会儿,对身旁的小竹道:“四爷回来了吗?” “回主子,爷回来好一阵子了,这会儿在九州清宴那边的书房呢。” 寤生见今日大雪初霁,颇为晴朗,便移步往前面逛去,小竹忙跟上来扶着她。两人一路行过,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从“天然图画”慢慢行来,绕过一处山石湖泊,远远可见前方曲水之间的琼楼玉宇,方知快到了胤禛处理政务常居的“九州清宴”了。 寤生散着步穿过回廊,身旁的小竹忽然出声:“咦,苏总管来了。”寤生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就见苏培盛正从一座折带朱栏板桥上过来,行色匆匆地,直往胤禛书房的方向而去。 寤生心下疑惑,对小竹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莫非是府里有了什么事故? 不一会儿小竹就跑回来了,喘匀了气,才凑到她跟前道:“主子,是年侧福晋病了,福晋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看看。” 寤生秀眉微蹙:“四爷又不是太医,回去能做什么?” 小竹微红了脸:“主子,据说年侧福晋病的不轻,发着热,人也烧糊涂了,昏迷中只叫‘四爷’,别人喂她吃药,她也不肯吃,病得越发重了。福晋没了法子,只好让苏总管来请爷回去瞧瞧。” 寤生双眉蹙得越发紧了,咬了咬牙:“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走到胤禛的书房外不远处,正好看见苏培盛低头进去。寤生面色暗沉,脚下停滞了片刻,这才行过拱桥,上了台矶。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苏培盛退了出来。转身就看见寤生立在他面前,顿时吓得一个哆嗦,忙打千行礼,低声道:“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寤生微微颔首,示意免礼。苏培盛见她不再言语,这才垂眉顿首地告退而去。寤生止住阿福通报,在外面站了半晌,只听见书房门“吱呀”轻响了一下,胤禛开门走了出来。 “寤生,你怎么站在这里?”胤禛转眸间看见了她,眉间若蹙,走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暖着,“外面天冷,冻着了怎么办?手还是这么冰……” 寤生垂下眼睑:“你是不是要回府里去?” “唔,府里有点事,我回去看看。”胤禛轻描淡写地道。 寤生手指一颤,倏然抬眸,定定地盯着他:“你说过今晚要给小媞讲故事的,天色渐晚,你这会儿若回府里去了,晚上怎么过得来?”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府里突然有点事,我去看看就回来,晚上照样会给小媞讲故事的。” “你撒谎!”寤生心里憋气,双眉紧蹙,“等你再赶回来,小媞就已经睡了,你怎么给她讲故事?!” “我回去一趟就过来,”胤禛将她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听话……” “你在担心她,对吗?!”寤生扬 分卷阅读21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起眼波瞪着他。 胤禛微怔,即刻明白过来,淡淡一笑:“我没有,我只是回去看看……” 寤生心中越发气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放心,她死不了!” “你……”胤禛面色一沉,声音中也不禁增加了几分冷冽,“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寤生虽有点后悔自己失言,可是看到他的表情,心中的怒火燃烧的愈加旺盛了,冷冷地道:“我就是这么说话又如何?!她不过是生个病发个烧罢了,让你这么担心她?!天黑了也非要赶回去看她?!她难道还能死了不成!” 胤禛心头也不禁一怒:“你何时变得这么无理取闹?这么……恶毒?” 寤生胸中一滞,怒极反笑:“我恶毒?呵……我就是恶毒,你才知道么?我再恶毒也比某些沾花惹草、喜新厌旧、独裁霸道、招蜂引蝶的人要强!” “放肆!”胤禛怒斥一声,双眉紧紧拧起。吓得不远处原本就想找个乌龟壳钻进去的阿福差点腿脚一软栽倒在地。 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寤生懊恼地抹掉泪,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他一眼,转身就走。她就是放肆又如何?想去就去吧,他是这里的主人,谁还敢拦他不成?!只是心里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屋里,寤生擦干眼泪,宽了外衣,又就着小竹端来的清水洗了脸,这才去把正坐在炕上同小笋一起玩闹的婉媞抱起来。 “妈妈……妈妈……”小婉媞挥动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咯咯笑着摸到她的脸上,嘴里咿咿呀呀不停。 寤生眼眶一热,眼泪又不觉流了出来,连忙拭去了,在婴孩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乖宝宝……额娘的乖宝宝……” 暮色将临的时候,婉媞就被她哄睡了,奶嬷小心地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寤生默然坐了半晌,这才让人打来热水沐浴。 洗完澡,才觉得心情跟着缓和了一些,尽管胸中仍是气闷,但心绪已经平静了不少。只是那些她早已知晓的事,难道就真的躲不掉么? 拿着毛巾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自己下午的举动真的有点冲动么?可是她一回想起他生气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真是没法不冲动。 她是真的踟蹰且慌张了,她甚至埋怨自己为何对历史上的这点事记忆如此鲜明——雍正同年氏还会有好几个孩子;雍正很宠年氏;雍正封年氏为皇贵妃;雍正最终让年氏葬在他的泰陵…… 胤禛,胤禛…… 她的心突然间变得凌乱不堪起来。她的胤禛,也是雍正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同他那样吵闹有什么意思?那不是故意把他往外推么?可是她的胤禛真的会这么容易被自己推出去么?她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罢了;她只是还不能将有些东西放下罢了。 “主子,主子……”小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四阿哥来了。” 寤生被几声轻唤打断了飘忽的思绪,终于回神:“快进来。” “额娘……”弘历扑进了她的怀里蹭了蹭,“我今儿的功课都完成了!” “真是好孩子。”寤生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微微一笑,“宗英哥哥和元寿哥哥都回去了?” 弘历点头:“都回去了。那会儿他们还来跟额娘请辞的呢。” 寤生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小竹,小竹这才想起,忙笑着道:“哦,主子那会儿在沐浴呢,小竹见天色晚了,就让两位少爷先回去了。小竹刚才还跟主子说起了,主子还点了头的。” 那就是她刚才胡思乱想的时候吧,完全没有在意小竹说了什么。随即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额娘,您头发还有点潮,弘历为您擦头发吧。”弘历小心地抓起她的一缕乌发放到鼻尖闻了闻,咧嘴笑道,“好香……”然后自发地脱了鞋子上了炕,跪坐在寤生身后,拿过毛巾为她擦头发。 “儿子真孝顺……”寤生闭着眼笑道。 “额娘,以后你每次洗了头发我都为你擦,我最喜欢闻额娘的头发了……好香……”弘历用濡濡软软的童音说道。 “好。” “哎呀……”小男孩忽然叫起来,“我差点忘了,三哥还在外面等我呢!我让他同我一起进来,他却不肯,说在外面等我就行了……” 寤生微愣,随即对小竹道:“快去看看那孩子还在不在,若还在外头,就让他进来。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办?” 果不其然,帘子刚掀开,就听见一声“阿嚏!”弘时鼻尖微红,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姑……” 寤生皱皱眉,走过去拉他在炕沿儿上坐下,握住他冰冷的双手的时候还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忙为他暖着,没好气地道 分卷阅读21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怎么也不知道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看冻坏了吧!”又吩咐小笋,“快去煮一碗姜汤来。” 弘时俊秀的面容染上一层红晕,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以为姑姑已经歇息了……就、就没进来……” “你这孩子怎么也傻了?我有没有歇息你不知道问一下丫头们?倒站在外头挨冻?”寤生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才发现他小小的耳朵也是冰凉,“你若冻坏了,明天回府里去请安,难道又要让你额娘担心不成?你也这么大了,总该知道如何照顾自己,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弘时已经完全傻掉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弘历躲在寤生的身后看着自己三哥难得的痴呆样儿偷笑个不停。 寤生接过小笋递来的姜汤,递到他手上:“乖乖喝掉。” 弘时忙唯唯答应,一口气将一碗姜汤全喝尽了,只觉得似有一股暖流自血脉中经过,疏通到四肢百骸中去,令原本的寒意消失殆尽。 寤生这才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又将弘历扯到身前:“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歇着了,明天还有早课。”又吩咐小竹小笋还有底下的几个丫头、嬷嬷送他们回去。 经过两个孩子这么一折腾,她也觉得有些困意,梳顺了长发,就吩咐丫鬟栓门。 谁知刚要熄灯,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外屋的门被一脚踹开,一个冷峻的身影卷着呼啸的风雪走进来。 第92章她的王子 寤生被吓得悚然一惊,第一反应是隔壁的婉媞会不会被吵醒,所幸并未听见孩子的哭声,这才微微放心,只是看着面沉如水的来人,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她胸中自然升起一股怒气。定定地站在屋中望着他,身姿像新竹一般挺直。 胤禛走到她的面前,双瞳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内心所有情绪全部纳入眼底,半晌之后才沉声开口:“告诉我,你这段时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让你同以前判若两人,这么刁蛮浮躁起来?” 仿佛心底的隐蔽开了一条很细的缺口,令她忽然丧失了这些时日勉强支撑自己的勇气,忽然不敢与他深邃的双眸对视,她背过身去,双拳不自觉地攥紧,咬着唇不发一言。 胤禛负手站在她的身后,眸色越发黯沉:“你是在担心什么,还是有什么隐瞒?” 寤生心头一颤,紧紧咬住下唇。他总是能如此轻易的洞察她的内心,令她的所有繁复纠结在他面前都无处可逃。可是她真的还没想好是否应该把自己的所有事告诉他,更何况此刻听到他还是用这种冷冽质问的语气。 “不,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暗自深吸了口气,到炕上坐下,清冷的面色试图掩盖一切慌张软弱的痕迹。顺手提起身旁矮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灌了几口,“大半夜的,四爷怎么想起过来了?” 胤禛原本是非常烦躁的,但一进屋看见她受惊的样子,心头的火气就不自觉地缓了下来;可是此刻见她这种冷漠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愈加烦躁了。 他大步走过去抓起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紧紧箍住她的纤腰,拧着双眉咬牙切齿地道:“可恶的女人!你究竟在发什么疯?!”她竟然在发抖? 寤生直直地望进他那已经染上狂怒的眼里,眼眶不知为何猛地一热,忽然紧紧搂住他的颈踮起脚尖狠狠吻上了他的双唇。顿时感到这个人脊背僵硬了一下。 已经空掉的茶杯从她的手上落在了地面,“骨碌碌”滚开去,在沉闷的屋中撞起清脆的音响。她微微离开他的唇,喘息地低语:“胤禛,爱我……好好爱我……” 胤禛心中微痛,混杂着怒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将她扑倒在了炕上,重重地封住她的唇,同时可闻布帛撕裂之声…… 一夜疯狂,一屋狼藉。 从炕上到软榻再到床上,直到最终她像软泥一般趴倒在他的身上,俩人汗湿的身体仍然裸裎相贴的紧密连接在一起。 胤禛轻轻拭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目光掠过她的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心中再一次疼起来:刚才被她弄得有些失控了。而自己的胳膊和肩头也被她抓出一道道血痕。 感觉到她累坏了,胤禛也没有动,只是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两人裹住,然后握住了放在自己肩胛处的小拳头。 “胤禛……”口中溢出一声低唤。 “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他暗自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右肩仍未完全消除的那道伤疤,“我不知道这段时日你怎么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胤禛永远都是你的胤禛,他不会那么轻易改变。” “对不起……”她闭着眼低低地道,“今天是我不对……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太在 分卷阅读22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乎我了。”胤禛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发,“但我不想你在把我逼疯之前先把自己逼疯了。” “呵……”唇边漫起一抹轻柔笑意,心里也跟着暖热起来,默默地在他胸前印上一吻,随即又不解气地一口咬住了他胸前的一颗小小的红豆。 “噢……”胤禛闷哼一声,“小坏蛋,不想让我再好好疼爱你几遍就松口……” 寤生这才忽然发现两人的姿势对她而言有多危险,仍留在体内的某个火热的东西已经重又抬头了,她顿时一怵,忙松开了口。 胤禛坏笑了一下,翻身将她半压在身下,顿时引起她的一声惊喘:“你饶了我吧……腰酸背痛……”明天肯定又起不来床了。 “没关系……这次还是让为夫来伺候娘子……”一边故意说着这样坏心的话,一边慢慢从她体内退了出来,立刻引起身下的人一声嘤咛…… 这一次,寤生在他的唇舌中直接昏了过去。 胤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让自己还未能纾解的欲望渐渐消退。 仅仅这样抱着她就已是满足,自从跟她在一起后,他的眼里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女人?这世上就只有一个寤生,是他想要用一辈子去珍惜的寤生,只要她好他便快乐,又怎么会去担心别的女人? 她为他吃醋,他会暗自高兴;但若像今天那样怀疑他、甚至口不择言,他当然也会生气,然而更多的,还是担心。他知她一向沉稳淡然,很少有过冲动的举动,今天的行为不能不说是反常。她究竟在疑虑什么,又向他隐瞒了什么? 寤生睡得不是很安稳,最后在一个温暖的所在中蹭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这才又沉沉睡去。胤禛无奈却宠惜地看了她一眼,轻声一叹,阖上眼也渐渐沉入梦里。 …… 翌日,寤生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发现体内没有不适的感觉,被褥也都换过,明白又是他为自己清理了身体,面上不禁浮起一抹春色,心里却是暖烘烘的。赖了一会儿床,她试着爬起来,才发现浑身酸软,完全徒劳。 将脸埋进衾枕间,心里闷闷地。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无论发生什么,她依然是她不是吗?是寤生也是慕兰,灵魂永远只有一个。 “主子醒了吗?”外间传来小笋的声音。 “嘘……小点儿声,还没醒呢……”小竹压低了音量,“爷吩咐了,让我们别吵醒主子,让主子好好睡一觉。你不是送陈总管么,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看我一根穗子都打完了。” “真好看……”小笋叹了口气,“昨儿我还是头一回见爷发那么大的火,门都踢坏了。我不是偷偷问陈总管发生什么事儿了嘛。” “这事儿我知道。昨儿天气好,我跟着主子往前头逛去,正好看见府里的苏总管来了,主子让我去问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见苏总管急急忙忙的,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哼,不过是府里的年侧福晋病了,哭闹着要见爷,要爷回去呢!府里上下的主子们谁没有个着凉发热的,偏她就闹成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似的……” “咱们主子生气了吗?” “能不生气吗?我也是头一回见咱们主子真的生气,但也不过是跟爷顶撞了两句,爷就发起火来了。哼,都是姓年的闹的!主子回来气得晚饭也没用。”小竹愤愤不平地低声道。 “这就难怪了……我跟你说,陈公公告诉我的,爷昨晚一直在前头书房呢,哪儿也没去,只让陈总管回府里看了看……结果,等陈总管来回差事,才见爷独自在书房生闷气呢,摔了一地的东西……” 寤生听到这里心中不免一颤,咬了咬唇。 “……我就知道,爷心里就只有咱们主子,我听底下的小叶说——她也是听小安子说的——爷跟咱们主子早就认识了,后来阴差阳错才分开。但爷跟主子缘分却未尽,偏巧不巧,爷去江南办事,正好遇到咱们主子,咱们爷就用八抬大轿把主子接回了京城……” 寤生忍不住暗自啐了一口:什么八抬大轿?明明是掳掠抢劫强取豪夺好不好?! “……小叶是谁?”小笋疑惑地问。 “就是咱们膳房的小月……上回不是年侧福晋来过吗?不知怎的被她听到下面人叫小月,她当即就给小月改了名,说犯了她的忌讳,让改成小叶了……” “咱们主子不知道吗?” “有什么事咱们主子不知道?只不过咱们主子好涵养,不跟她一般见识罢了。年侧福晋来闹咱们主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一次还把咱们主子给闹的生了病……想想就来气……” “咳……”寤生闭着眼咳嗽了一声,外间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片刻后,小竹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她还在睡觉,这才放下心来,为她掖了掖被子,才又出了屋去。只是两个丫头再不敢聊天了,专心 分卷阅读22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做起针线。 又躺了一会儿,寤生终于挣扎着起床,洗漱完,穿戴整齐,随意用了点粥膳,就将婉媞抱了过来。 小竹端来一小碗捣好暖热的香蕉泥和苹果泥,这是宝宝最近比较喜欢吃的,营养也不错,寤生就慢慢喂她吃了几小匙。 “主子,”小笋笑吟吟地进来,“园子里来了个高鼻梁绿眼睛的黄毛儿,正和几个大臣在外面逛呢,陈总管在前面带路。好像说是要把咱这园子全画下来呢!还说若是有可能,将来还要在长春园北边儿再建个园子呢!” 寤生失笑:“哪里来的外国人?叫什么名字?” “是宫里的画师,好像叫郎什么宁的……” “郎世宁?” “对对,就是这么个拗口的名儿!”小笋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估摸着这会儿大概到了曲院风荷了。” 寤生也来了兴趣,见怀中的宝宝昏昏欲睡,为她仔细撒了嘴和手,递给了奶嬷:“小媞再睡一个时辰就别让她睡了,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然后对着小笋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小竹为她披上白狐斗篷,小笋取来手炉,两个丫头跟在她身后,往前面逛去。 转到杏花春馆,远远瞧见一群人往这厢回廊行来,一边走,一边四处观看。寤生见那群人中果然有金发外国人,不过不止一位。 她伫立片刻正欲离去,忽然听见一声惊呼,令她讶异了一下:因为听声音似乎是一位女士发出的。而那厢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为了不失礼,寤生对着那些人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开。 “请等等!”确实是一位女子的声音,用了不太标准的中国话。寤生正疑惑间,只见一位身姿高挑穿着西洋男装的“青年”疾步走过来,微卷的长发在脑后用发带松松一束,颇为潇洒。 “你好!”来人有着一双清澈的碧蓝双眸,秀美中透出一丝英气,“请问你是住在这里的吗?噢,我的名字叫……”“青年”咧嘴一笑,“奥兰多。” 寤生微微挑眉:“奥兰多应该是男士的名字,小姐。” “噢!”“青年”惊讶地瞪大了眼,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寤生轻笑:“这很容易不是么?女人的直觉。”然后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寤生。” 女子终于不再掩饰,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握住她的手:“你叫我艾米吧。噢,上帝,你真是一位美丽又特别的女子!” “谢谢,你也是。”寤生也被她感染了,笑着道,“请问,我可以邀请你喝杯茶吗?” 艾米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荣幸之至!”站在寤生身后的小竹和小笋差点没忍住笑。艾米刚要跟寤生一起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你请等等,我去跟阿莫尔说一声。”说着跑过去对其中一位瘦高英俊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年轻人和另外一位外国人一起转过头来望了望,然后点了点头。 艾米很高兴的又走过来,主动挽起寤生的胳膊:“走吧。” 到了寤生居住的庭院,艾米惊喜又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这里真是太美了,比皇宫里都美。”这才在她旁边的椅上坐下,端起茶碗有模有样地喝起茶来。 寤生和艾米聊得很是尽兴。原来艾米和她丈夫阿莫尔是意大利都灵袭有爵位的贵族,两人估计是厌倦了贵族奢靡的生活向往游历,这次正好有了机会来到了神秘的中国,还听说有过几面之缘的郎世宁三年前就来到了这里,便在京城住下了,决定在中国游览一些时日后再回欧洲。 从这以后,寤生就同艾米成了好朋友,寤生虽不便出门,但艾米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几乎成了圆明园的常客,经常来同她喝茶谈心。艾米的汉语进步很快,寤生的英语也进步飞速,就连简单的意大利口语也会说了。胤禛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艾米走的时候,寤生还与她交换了礼物。寤生送给她了一整套她最爱的翡翠饰物和几套汉装、旗袍;艾米则送给她了一套蓬蓬裙,包括相配的几件钻石首饰,以及几套欧洲贵妇崇尚的塑身内衣;还有艾米自己绘下的内衣、外裙各种设计图纸。 “你应该穿上这个给你的王子看看,让他惊为仙人。”艾米凑在她的耳边说。 “艾米,是惊为天人……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 “不要怕,亲爱的,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祝你好运,再见。” “再见,一路顺风。” 下午,胤禛处理完公务就去了她住的院子,下人们还是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似乎没什么区别,不过为什么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笑什么?”胤禛走进屋,对面颊微红一脸傻笑的小竹和小笋道,双眉不自觉地微蹙。 分卷阅读22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两个丫头连忙敛住笑容,一本正经地回道:“回爷的话,奴才们没笑什么。主子正在里屋等爷呢。” “唔?”胤禛心下疑惑,“都下去吧。”然后才移步往里屋卧房而去。 “胤禛。”寤生站在屋中,唇边漫起柔和笑意,眸中波光盈盈,静静地凝视着怔在门口的人。 她身着一件齐胸的雪白华丽的蓬蓬裙,裙摆在地板上铺散开来,金色的蕾丝花边层层叠叠,一直到了纤细的腰间,半露春光的前襟被一圈细小密致的花朵围着,在胸前蜿蜒成优美的“S”形状,同左侧腰下的金色花朵相连,显出她凸凹有致的身形,以及前胸、肩头、后背的大片诱人的雪肤。她的头发高高挽起,头顶斜着戴了一件精巧的碎钻制成的公主冠。耳垂上戴着一对钻石耳扣,纤长的玉颈上戴着绕了好几圈的珍珠项链。斜阳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炫出一层耀目的光晕,差点耀花了他的眼。 是他从未见过的明艳动人,却又无比的高雅端庄。 “不可方物。”这是胤禛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词。在大脑空白了一刻钟后,意识终于回笼,他目不转睛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完全不认识一般,同时喉中有点干涩发紧。 “你……”鼻中忽然一热,他忙掏出绢子捂住,“该死的……” 寤生一愣,心觉不对,担心地疾步走过去,惊诧地叫道:“你流鼻血了!” 第93章王府家宴 寤生忙扶着他在椅上坐下,让胤禛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吩咐丫鬟倒来一盆温水,拉开他的手,仔细为他擦拭掉沾上的血迹,又用浸过温水拧干的绢子轻轻拍着他的额头。胤禛一动未动任由她摆弄,只是一双冷静地眸子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过了不一会儿,鼻血就止住了。胤禛洗了脸,依然在椅上坐着,端起茶抿了一口,才蹙着眉望向她:“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换掉。” 寤生扬唇一笑:“好看吗?” 胤禛别开脸看向一旁,双眉紧蹙:“难看。” 寤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见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只觉得有些伤心委屈,但仍然不甘心地问:“真的很难看吗?” 胤禛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不自觉地又端起茶喝了一口,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她身上掠过:“不是‘很难看’,是丑死了。换了吧,免得伤害我的眼睛。”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妆扮起码会得到他的一句赞语,结果却毫无预兆地被泼了冷水,心里难免觉得难受。想到他一个古代人大概也确实无法接受外国的东西,便撇撇嘴不再理他,默默走到床边开始换衣服。 脱下蓬蓬裙,里面穿了一件极可爱的白色塑身连体衣服,及膝的边缘还镶有一圈碎花,下面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腿,脚上蹬了一双半高的小皮鞋。玲珑有致的身形立刻尽显无余。 寤生将裙子小心的挂在屏风后特制的衣架上,再用一层茜纱将其罩住。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裙摆,暗叹了口气,将头上、耳垂和脖子上的饰物都取了,披散着头发走回到床边脱了鞋开始穿衣。 胤禛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喉结鼓动了一下,正要端茶碗喝茶,才发现一碗茶都已经被自己喝光了。重重搁下茶碗,掩饰着咳嗽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又是穿的什么东西?” 寤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兀自穿上里衣:“里面穿的。” “腰勒得不难受么?”本来就是盈盈一握的纤腰,现在越发纤细了,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鬼衣服。胤禛低咒了一句。 “没感觉。”她穿好中衣,换上布鞋,起身去妆台前坐下,拿着木梳开始梳理长发。镜子里的人又回到那种传统婉约的样子,只是微蹙的眉间有些许不耐。 半晌,胤禛终是走到她的身后,拿过梳子为她梳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乌亮的发丝中如鱼一般穿梭。寤生闭上眼,享受着梳齿触上头皮的酥麻舒适的感觉,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胤禛挽起她的长发,从妆奁内摸出一根白玉簪子将发髻固定,看着镜中恬静的爱人,唇边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柔和笑意。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的耳珠上,心中一动,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打开,倒出一对绿玉坠子。 寤生感到耳垂触上一线微弱的凉意,睁开眼,就见镜中的他为自己戴上了那对熟悉无比的耳坠。 “别再把它们取下来了。”胤禛道。手指在她的耳侧摩挲着。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胤禛的心情也好起来,握住她的双肩,俯身凑近她的脸颊吻了吻,低声道:“其实……你刚才穿成那样很好看……” 嗯?寤生将头偏了偏转过来看他,满眼不解:“你刚才不是还说丑死了吗?” “我只是不习惯,而且那衣服太露了,毕竟是未经开化的西洋国家的服 分卷阅读22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饰,实在有伤风化。”好吧,他承认其实是因为碍于面子的缘故。毕竟“雍亲王流鼻血”这种事实在是有损他一贯的威严形象。 寤生朝屋顶翻了个白眼:“什么未经开化?你们这叫做一叶障目,总觉得大清国国富民强万寿无疆,瞧不起外国人,甚至降低贸易闭关锁国。你们知不知道,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些未经开化的国家,现在已经制造出了早期的工业蒸汽机了,再过几十年,欧洲一些国家就开始有陆陆续续的小规模工业革命,到时候它们的国力会飞速发展,会远远地将大清国扔在后面的……”寤生话未说完忽然反应过来,面色一变,自动住了口。 胤禛却已从她的话语间捕捉到了不少重要的信息,目光深邃起来,像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她:“蒸汽机?工业革命?是什么东西?这些你怎么知道?还有,‘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寤生张口结舌地看了他半晌,面上逐渐恢复了镇定,移开目光道,“都是艾米跟我说的,我也不太懂。反正总的说来,外国在进步,照着这种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咱们。”她从妆奁内摸出一小盒胭脂膏子摆弄,“可是咱们国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国家的进步不是只依靠某个人就可以,它是历史发展到一定程度的规律。” 寤生看着镜中的胤禛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侧脸的目光,心头轻动,转过身来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轻声道,“你不要想那么多,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历史总是有它固定的轨道,不会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 胤禛幽深如海的眼瞳中有一抹异芒稍纵即逝,直直望进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许久之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你不要担心,我明白。” 夜里,寤生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着。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枕边人沉静的睡颜,听着他有节奏的呼吸声,心中升起难言的情愫:像是满足,又似彷徨。 手指在离他的面颊半寸的地方停住,描绘着他英俊逼人的轮廓,低低地自语:“有很多话很早就想对你说……可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该怎么办才好?关于我的来历,太荒唐,我怕一旦说出来你会嫌弃、会讨厌,甚至还会觉得害怕……我不是原来的寤生……可是我不敢讲事实告诉你……”她阖上眼帘,轻轻翻了个身,胳膊搭上双眼,努力将所有繁复的情绪压抑下去。 也不知何时睡着,寤生一觉醒来已是清晨,身旁的被褥空空地,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发现还带着余温以及属于他的好闻的气息。 现在已是夏季,寤生撩开床帐望向明亮煦暖的窗外,掩嘴打了个呵欠,抱着薄被坐起。 “主子,你醒了。”小竹为她拿了衣裳,然后将床帐挂起来。 寤生揉揉眼,一边穿衣一边问道:“四爷什么时候起床的?”他今天倒是走得早。 “爷今儿不到卯时就起了,”小竹等她下床,为她整了整衣裳,“主子,爷说今儿有事不回园子了,让主子晚上早点歇着,不要等他。” 寤生怔忡了一下:那就是回府里去了?她点点头:“知道了。” 刚洗漱完,婉媞就被奶嬷牵着迈着小腿蹒跚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她刚刚学会不久的词:“额娘……亲亲……额娘……” 寤生笑着一把抱起她,在她粉嫩的小脸蛋儿上左右各啃了一口,小婉媞兴奋地扑腾,咧嘴咯咯地笑,口水都流了出来,寤生忙拿了绢子为她擦去了:“小媞饿了吗?” “饿,饿……”小媞拍着手叫道。 “那咱们用早膳吧。”寤生笑靥如花,将她胖胖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这之后的几日胤禛都没有过来,寤生每天除了带孩子,闲来无事之时依然写字作画,或者又做起女红,心绪倒是比去年要平静许多。她早已想开,历史会如何发展她也左右不了,担心烦躁又有何用,索性把心放宽才好。 “在做什么?”忽然一个低柔的声音飘来,来人已经在她身旁的榻沿儿上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汗巾子?” 寤生低眉一笑:“我见你的汗巾子已然旧了,所以想给你重做一条。”针下的绢布上已经显出一朵寒梅的轮廓。 胤禛将她鬓边的发缕别到耳后,眸中溢出明亮柔和的光华:“旧了不也是你做的吗?还能用就行了,何苦这会儿又劳心费力的。你身子弱,做针线久了会头晕的。” 寤生顺势倚在他的肩头,轻轻笑道:“我还记得你从前埋怨过我没有给你做过针线呢,这会儿怎么知道体贴人了?” 胤禛唇角轻扬,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发:“我哪有为这个真埋怨过你,不过随口说了两句,你到现在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寤生不怀好意地笑着,“有的人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浑话,我可一辈子都记得。” 胤禛心弦轻颤 分卷阅读22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紧,低声揶揄道:“你怎么不念着点我的好呢?” “你有什么好呢?我可不知道,要不说来听听?”寤生侧过头笑看他。 “小坏蛋……”胤禛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头在她光洁如玉的前额印上一吻,“寤生啊,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小名叫慕兰,能告诉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唔?”寤生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我爹给我取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回府里了一趟,看见书房墙上挂着你当年送我的字幅,上面有你的小名,所以就想问问。”胤禛微微勾唇,凝视她片刻,低头攫住了她的双唇,狠狠地吻了一回,“兰……” 寤生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身体不自觉地一颤,忽然觉得有些激动,眸中闪烁着盈盈光彩:“胤禛……” 他将她手中的东西放到一旁,双臂环抱住她,认真地亲吻她的唇,直到她已经被吻得七荤八素娇喘连连的时候,才在她耳畔轻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历么?” 寤生悚然一惊,脑中更是“嗡”地一声巨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面色刷白:“你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 胤禛依然搂着她,薄唇在她的颈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我不会嫌弃,不会讨厌,更不会害怕。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你都是我的寤生,或者慕兰,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所以,告诉我真相好吗?唔,那天夜里你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 “我……”她快要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了,迟疑许久最终咬咬牙横下心来,“我是慕兰,从很远的时空来到清朝,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也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寤生……”寤生慢慢讲述,说了自己前世的死因,概述了前世的情形,当然也保留了很多内容——比如自己来自于未来。 “……就是这样,我渐渐在皇宫里安定下来了。”她紧张地看着他,“你真的不觉得讨厌或者害怕吗?” 胤禛的表情相当平静,甚至还带了微微的笑意:“虽然很少见过,但也并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你这样叫做灵魂的半路转世,就像西藏那边有班禅活佛转世,是同一个道理。” “真的吗?”寤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你不会让萨满法师来做法驱逐我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吗?你不会让人把我丢出去浸猪笼吗?” 胤禛哭笑不得:“怎么会?难道你总不跟我说这事儿就是怕这个?” “呜……”寤生红着眼圈搂住了他的颈,在他的颈侧蹭了蹭,“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而且仍然被她隐瞒了一部分。 “兰,你是我的。有我在,就不用怕。” 寤生在心中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他,整颗心仿佛都被幸福装满,暖暖的膨胀着。 …… 这个夏季寤生过得很是轻松惬意,总觉得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虽然没有将实情完全告诉他,但他并不在意不是么? 转眼就是中秋。八月十五这日寤生像去年一样大清早就带着孩子们回了雍亲王府。尽管心里不以为意,但团圆日的家宴是不能随便缺席的。 下午胤禛从宫里回来,一家人便围坐在长桌旁用膳。其实雍王府里的家眷成员并不算多,三个儿子,女儿也只剩了婉媞,然后就是福晋、侧福晋和几个格格。胤禛少有柔和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拿起筷子道:“吃饭吧。” 众人这才开动。丫鬟们或者斟酒、或者上菜,都极有规矩,来往穿梭有条不紊;身后侍立的大丫头们也都屏声敛气,专心伺候各自主子,不敢大意。 寤生坐在那拉氏下手,另一边坐着年氏。怀里的婉媞很乖,一口一口吃掉寤生喂的鱼粥。那拉氏微微一笑:“小媞真是个乖孩子。寤生也吃啊,别只顾着喂孩子把自己也忘了。”寤生忙笑着应了一声。 年枕月瞧了她一眼,吩咐丫鬟为她把酒满上,端起酒杯对她道:“寤生姐姐,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妹妹我敬你一杯。” 寤生看着面前满满的一杯酒,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我已经戒酒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沾过酒了,尽管身体里的毒素已经除掉,但体寒的症状实在不允许她饮酒。 年枕月挑眉:“怎么?姐姐是不给妹妹面子了?”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就只见年氏执着地端着酒杯,寤生却笑着推辞。 “妹妹言重了。我确实是很早就戒酒了。” “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姐姐是诚心想让妹妹下不来台么?”年枕月声音娇弱低柔,氤氲着水色的眸子越发显得妩媚。 “我……” “姨娘,”对面的弘历忽然站起身,端起酒杯对年氏道,“额娘因为身体弱,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酒 分卷阅读22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了,还请姨娘原谅。这杯酒,就让弘历代额娘饮了吧。”说完仰头就将一杯酒喝尽了。 年枕月愣了一下,随即唇边的笑意越发深了:“真是个孝顺儿子。”也喝光了杯里的酒,却又让丫鬟满上了。“今儿过节,大家图个高兴。枕月就依次敬一回酒吧。”她端起酒杯,水光迷离的眸子对上胤禛冷静的双瞳,柔柔一笑,站起身来,“爷,这杯酒您该不会也不赏枕月这个脸吧。” 胤禛虽然眉心若蹙,但并未多言,端起酒杯喝掉了。 年枕月笑着喝了杯中的酒。然后又敬那拉氏。这才坐下,又跟李氏她们每人喝了一回。寤生蹙蹙眉,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年枕月明显是有些醉意了。 经年氏这么喝一轮下来,对面兄弟三个也敬了长辈的酒。当然那三个孩子喝的是度数不高的米酒,寤生倒不怕弘历喝醉了。 这一顿饭一直用到了玉兔初升的时候。漱口净手之后,胤禛抿了一口茶,说了一句:“散了吧。”便起身离席。寤生用绢子为婉媞拭净嘴角,刚要起身,就听见身侧传来混着醉意的娇柔的声音:“爷……”然后其他正欲离席的众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寤生转过头,正好看见年氏软倒在胤禛怀里,手还抓着他的衣袍。胤禛双眉紧蹙,片刻后,将她拦腰抱起,出了厅去。 第94章她之所求 寤生从睡梦中清醒,晨光透过绛红的丝缎床帐洒在被褥上,漾出极淡的缕缕光晕,令她的大脑在一瞬间短路。 模模糊糊记起昨晚自己好像一边看书一边等他,最后大概是趴在书案上睡着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他把自己放在床上的?可是身旁并没有他的痕迹。 她坐起身,撩起帐幔唤了一声小竹:“四爷什么时候来过?” “回主子,爷天快亮的时候来过。小竹那个时候才发现主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小竹低下头,“是小竹大意了,求主子责罚。” “你又没有错,是我让你们提早歇着去的,快别自责了。”寤生淡淡一笑,“四爷昨晚送了年侧福晋回去,你知道他后来干嘛了吗?” 小竹脑袋越发低了几分,嘴唇嗫嚅了几下,片刻后才鼓起勇气:“主子,昨晚爷送年侧福晋回院子后直到天快亮了才出来。过来看了看主子,就去书房了。” 寤生面上的笑容凝住,一颗心沉了沉:“这么说,四爷昨晚是在年氏那里了?” 小竹迟疑了一下:“……回主子,是的。” 寤生怔忡了许久,才披衣起床,神色淡然地说道:“用了早膳,咱们就回园子吧。” 回到圆明园,婉媞缠着额娘讲故事,寤生给她讲了两个伊索寓言;然后又让丫头把工匠刚做好送来的一套积木拿出来,同女儿一起在炕上搭积木。 “小媞要搭一座大房子,要阿玛住、额娘住、哥哥住、小媞住……还有三哥、五哥……”婉媞一边念叨,一边用胖胖的小手挑选好看的积木搭起来。寤生盘腿坐在炕上,一手搂着她,一手帮她选积木,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媞,她的心中即使再烦躁郁闷也早已化成了一汪春水,温暖得像要把一切不适都融化掉。 “在做什么?”伴随着一声温柔的话语,胤禛已经进了屋来,在炕沿儿上坐下。 “阿玛!”婉媞高兴地爬起来,扑进了他的怀里。然后献宝一样拉着他的衣袖指了指炕上的一堆积木,“阿玛你看小媞搭得房子!是阿玛、额娘、哥哥和小媞一起住的!” “嗯,咱家小媞真聪明!”胤禛笑着吻了吻孩子的额头,眸光如同暖阳下的湖水,轻轻一漾,在缕缕明漪中反射出点点星光来。 “额娘,”婉媞又爬到寤生的怀里蹭了蹭,“我饿了!” 寤生看了一眼那厢镂空紫檀板壁的一格中放着的西洋座钟,见快到正午了,微笑着摸了摸婉媞的头:“马上就用晚膳了,小媞稍微等一下。” 婉媞很听话的点头,然后扯住旁边胤禛的衣袖,咧嘴笑道:“阿玛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能跟额娘和阿玛在一起用膳婉媞显得相当兴奋,吃掉了一碗鱼粥,一点蔬菜泥,还有小半碗排骨汤。最后漱了口,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饱了……小媞要出去玩……” 寤生为她套了件小坎肩:“去吧,玩儿去吧,不要乱跑。”然后又嘱咐奶嬷和小笋跟好她。 胤禛抿了一口刚沏的普洱,放下茶碗扬唇一笑:“今儿天气好,我陪你也出去逛逛吧。‘平湖秋色’那边正是金菊葳蕤之时,称着柔媚多姿的秋海棠,别有一番景致。” “是吗?”寤生淡淡一笑,“那正好去看看。” 秋日的天空比任何时候都要蔚蓝高远。金乌透过薄云挥洒着永不停歇的热情,为大地万物镀上一层温暖的黄晕。俩人沿 分卷阅读22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逶迤小径慢慢行着。秋风轻轻掠过,卷落几片红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他们的脚边。袍裾随风轻扬,带起微微流荡的空气,让刚落下的叶子随之翻转了两下。 寤生极目远眺,透过远处湖面上蒸腾的丝丝烟霭,可以看见湖心小岛上的亭子飞檐翼然的轮廓。 手被轻轻握住,熟悉的温暖渗入皮肤里,融入到血液,最后传递到心底,有些灼痛。她默然转头,看着他正望向远处的英俊侧脸,专注的表情让她觉得他应该是无意中握住了自己的手。于是,并没有挣开。 移开目光,她望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山脉。 “小时候,每当我看到远处延绵不绝的群山,总是会问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有人说,山的那边还是山。我不相信。”寤生微微一笑,轻缓的声音打破了沉静,“那时候很傻,总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后来呢?”他问,“找到答案没有?” 寤生摇摇头:“没有。山的那一边,我从来没去过。直到现在,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执着这种问题很可笑。其实在哪里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无论在哪里,心里都会有另一个人陪着自己。 她的目光追随着天边的一片浮云,纤柔的手指挤入他的指缝间,微微紧了紧,感受着从他的手掌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她低低地道。 胤禛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这句话,好像应该我说才对。” 她眸色幽深,沉默不语。她不会再选择离开,她只想陪着他,直到老去——无论他是运筹帷幄的胤禛,还是坐拥江山的雍正。 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君临天下,睥睨四海;受万人瞩目,是否也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孤独?既然他不会放开她,她便也不会放手。 这世上若有一人可以免她孤苦无依、免她颠沛流离,在她年老之后一无是处之时可以不求回报的给予她最奢侈的温暖——这个人,只会是他。 “你信我?”他低声问。 她点头。 他握紧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滑腻如玉的手背,声音简短低沉,却又仿佛混着一声叹息:“你放心。” 寤生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放心什么?”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捂住:“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改变。”他那双似乎能将一切光芒寂灭的深瞳中汹涌着一股暗潮,却只是一瞬间,又变成了如暗夜之海般地漆黑静穆。 她愣愣地凝视了他片刻,想要问他究竟指的是哪句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 时光从指缝间流过,转眼就到了除夕,寤生头几日就带着孩子回到了府里。当天去跟那拉氏请安的时候看见了年氏也在,寤生清冷的目光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扫视而过,向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倒是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许的不自然。 寤生刚坐下同那拉氏闲聊了两句,年氏就起身告辞了。 那拉氏握了握她的手,唇边噙着一朵柔和的笑容:“妹妹最近身体如何,后院的事儿也多,我也没能抽个空闲去园子那边看你。” 寤生微微一笑:“挺好的,最近一年都没怎么生病,胃口也比从前好多了。” “那就好。”那拉氏迟疑了一下,才复又笑着道,“我有件事想让妹妹帮忙,不知妹妹能否赏脸。” “什么事姐姐只管说便是,我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辞。” “是这样,以前这府里的事都是年妹妹给我打下手,可是最近已到了年关,事情越发多了,年妹妹又怀了身孕,需要调养身子,我就不便再麻烦她。我知妹妹是知书识数的,所以想劳烦妹妹一些时日,过了正月就好了。” 寤生沉吟片刻,笑着道:“姐姐这是看得起我,我怎会推辞。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拉氏微微松了口气,见她性格爽快也越发喜欢,解释道:“前面的账务虽然繁杂,但所幸有苏培盛帮我,倒不觉紧张;只是后院子里最近各种进出帐务的事儿多起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得让妹妹帮我做一下帐。妹妹若答应了,我一会儿就让人把东西给妹妹送过去,怎么做都写清楚,妹妹若有不明白的地方问我就行了。” 寤生点点头:“好的。” 那拉氏歉意地一笑:“要劳累妹妹这一个月了。” “无妨,能为姐姐分忧我也高兴不是?”寤生回握了握她的手,语气坦然柔和。 晚上正在屋里看账本,年氏来了,不等小竹通报自己就进了里屋去。 “啪”地一声,她将一本册子丢在寤生面前。寤生诧异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拿起册子 分卷阅读22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打开:“这是……” “这册子里都是府里这么多年的旧例,记录的也详细。你最近不是管事儿吗?这东西当然就不能再放在我那儿了。”年氏面色有些不善,兀自在几边的椅上坐下。 寤生将册子浏览了一遍,见上面有的地方还被用极小的楷书批注过,皆注明某几次的特殊开支情况,果然整齐详细,一目了然。按照这个记账,就能省了许多力气。寤生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谢谢你。”她由衷地道。 年氏抬起下巴轻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寤生见她穿的有些单薄,便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你快回去歇着吧,注意身体。” 年氏倏然转头望向她,目光冷然,眼圈也微微发红了:“为什么你每次都是这样对我?!不是赶我走就是对我不理不睬!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说到最后声音也不禁拔高了,眼泪“哗”的一下涌了出来。 寤生怔了一下,连忙解释:“我没有赶你走,只是天色晚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该每天早点歇着么?” “借口!你总是对我说些借口!我知道,你根本不想看到我!呜呜呜……你恨我,讨厌我……呜呜呜……”年氏捂着脸哭出了声。 寤生十分无语地看了她片刻,只好起身走过去,看着泪水从她的指间滑落,心头顿时一软,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她的头顶:“不要哭了……我没有讨厌过你,也无从恨起……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很冷静的,不像是个爱哭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反而爱哭鼻子了?” “呜呜……”年氏忽然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大哭起来,“……你和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自从我怀孕后……他就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也这么冷淡……呜呜呜……他只是利用我……我知道的……可我不想你因此讨厌我……” 寤生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静静开口:“你很喜欢他,对吧。” 年氏离开她的怀抱,擦了擦眼泪,极力止住哭泣,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她,双眸中水雾氤氲,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娇媚柔弱:“你还不明白么?” “什么?”寤生不解,“明白什么?” 年氏搂住她的颈,目不转睛地凝视她半晌,忽然凑过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侧,闷闷不语。 寤生脑中“嗡”地一声,完全傻掉了。 “我讨厌自己,竟然连自己究竟最喜欢的是谁都不清楚……我喜欢你,也喜欢他,可是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吻过我。”年氏大概是刚才哭累了,这会儿几乎将身体的整个重量倚靠在寤生身上。 寤生终于回过神来,心头纠结繁复,竟不知道一时该说些什么。许久,她无奈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小时候见过你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你……” “你看清楚了,”寤生握住她的双肩轻轻推开她,眉心若蹙,“我不是你小时候印象中的那个少年,我是个女人。” 年氏的唇边漾起一抹清冷笑意,似乎还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我知道你是女人。” 寤生顿时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暗自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并不懂得。其实在你心里,我一直都不过是那个与你有过两次邂逅的少年,你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我。这叫做自欺欺人。人常常会做梦,但是做到一定时候总会醒来。” 年氏一怔,面色数变,手指有些颤抖的抓着她的衣袍,神情间顿时有些激动:“你又有多老?又明白多少道理?除了在这里夸夸其谈还会干什么。你根本、根本就不理解我……” “够了!”忽然一声断喝震荡着屋内两人的耳膜,立刻令年枕月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珠帘“哗啦”一阵响动,胤禛进了屋来,从寤生身上扯开年枕月的手,重重将她推开,双眉深深拧起,面若寒霜:“滚回去!” 年枕月差点一个趔趄,手扶住书案的边沿才让自己站稳,泪水顿时模糊了双眼,极力压抑着哽噎:“我碍着你什么了?!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胤禛面色越发阴翳,咬着牙尽量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我让你滚回去!” 年枕月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眼泪再次决堤,却仍不服输的狠狠地瞪着他:“你凭什么让我滚?你不是还想让我哥给你卖命么?利用完我就可以扔掉了?呵……你不就是只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么?好吧,”她忽然冷笑起来,“不就是个孩子么?”目光掠过书案,她忽然抓起案上的一块玉石镇纸重重地砸向自己的小腹—— “枕月!”寤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不要!”闭眼片刻,后背却并没有挨上想象中的疼痛。她微侧过脸,才发现身后的胤禛抓住了年枕月拿着镇纸的 分卷阅读22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手腕。 镇纸被胤禛夺下随手摔在案上,“啪”的一下断裂开来。寤生明显感到怀中的身体在害怕地发抖。 “来人!”身后响起胤禛的怒喝,“把这个女人拖回去软禁起来!每时每刻都不能脱离监视,若是出一点事,爷就拿你们试问!” “是!”苏培盛领着几个小太监低眉进来,恭恭敬敬地回道。 第95章温柔攻略 屋子里一时间又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树影斑驳,北风摩擦着树枝呼啸而过,哗哗作响。有丝丝缕缕的风似要从窗棂间挤进来,令寤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身后的胤禛伸出手,刚要触上她的肩头,她却走开了,坐进书案后的椅里继续看账册。胤禛于是就那么空悬着手,怔忡了片刻,才缓缓放下。 “夜了,早点歇着吧,明天看也不迟。”他将手负在身后,柔声说道。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有一半藏在光影里,幽深的双眸中似有跳动的微芒明灭不定。 “明儿就二十七了,怕有点来不及。再说这会儿时辰还早,我再看一会儿。”寤生翻过一页,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你忙了一天了,快歇着去吧,不用管我的。” 胤禛静静地看着她,橘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炫出一层柔和的淡金色的光晕,只是在这光晕的最外层,似乎有一种淡如薄纱的亮蓝将其笼罩,压抑着原本的一线温暖,隐隐释出一种冷来。 那种模糊的清冷,令他感到心弦颤动了一下,发出并不太悦耳的声响,不自觉地微蹙了眉心。只是那厢的寤生早已埋头在一堆账册中,并未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他走过去,拿掉她手中的册子,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往里间走,一边极温柔地道:“乖,这会儿都戌时多了,该歇着了。我可不想看着你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累坏了。”他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了鞋,就要去解她的衣扣为她宽衣。 “好了,我自己来。”寤生止住他的手,无奈地嗔了他一眼。想到那会儿洗过澡,解下外衣便偎进了床里侧的被窝里。 胤禛满意地一笑,凑过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为她掖好被角;然后放下床幔,吩咐丫鬟打水,自去洗浴了。 寤生对着帐顶翻了个白眼,裹住被子翻身向里。大概也是有些劳累的缘故,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半寐半醒间感觉身后微微凹陷了一下,然后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所在,她无意识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完全沉入了梦里去。 第二天早膳的时候弘历照例来请安,因为这几日放假不去学堂,便同额娘和阿玛还有妹妹一起用早膳。 正安静地用着饭,胤禛忽然道:“一会儿把昨儿练得字拿过来,让你额娘检查。” 弘历咽下口中的食物,规规矩矩地点头:“是。” 胤禛似乎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你的书倒是有点儿长进,可是字怎么还是那样?你去看看弘时的字,不觉得惭愧吗?” 弘历慢慢搁下筷子,低下头去,就连原本乐呵呵的婉媞也觉出气氛不对,瑟缩了一下。 “好了,正吃饭呢,”寤生不赞同地嗔了胤禛一眼,“吃完饭再说不行么?”又给弘历和婉媞各自布了菜,笑着道,“快吃饭吧,吃了饭额娘帮你检查。字是慢慢练出来的,弘时比弘历大好几岁,字当然会比弘历写得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用过早膳,胤禛喝了半盏茶,便起身要走。寤生从丫鬟手中接过狐皮斗篷为他披上,系好襟下的衣带,抬眸看向他微沉的面容,微微一笑用指尖轻轻抚平了他的眉心:“你呀,有时候就是对孩子严厉过了些,未免显得急性了,读书练字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弘历还小呢。” 胤禛眸色温和了几分,只是语气仍不见柔缓:“都满九岁了,还小?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能有他那么没用?你这个做额娘的太宠惯着他了。” 寤生为他整了整衣领,唇边有一朵宛若山茶的清艳笑容徐徐绽放,看着他低声道:“我的男人是最好的,从小就厉害,当然没有谁能比得过。” 心湖像被忽然掷入了一颗石子,漾起阵阵涟漪,一波接着一波直推到心底里去。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攫住怀中的人强吻了一通。 “好了……”寤生气喘吁吁地往后仰了仰,胳膊抵在他的胸口,脸上酡红一片,“孩子们在看……” “早就躲起来了……”胤禛双眸温柔似水,就这样凝视她半晌,才将她放开,握了握她的手,“回里屋去吧,里屋更暖和些,我走了。”说完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展颜而笑,才转身出了屋去。 寤生立了片刻,转过头,就见里屋的帘子被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两双贼溜溜的眼睛,一上一下正在往外瞄,对上她的目光,刷的 分卷阅读22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下把帘子放下了,然后就从里屋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还伴随着婉媞稚嫩的笑声。 寤生好笑地掀帘子进去,就见弘历抱着妹妹坐在椅上,装模作样地拿了本书把两人挡住。 “书拿倒了。”寤生走过去抽出书本在弘历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道,“臭小子,鬼鬼祟祟的,别把妹妹带坏了。” “嘿嘿……”弘历嘻皮笑脸地挠挠头,“哪能呢!” “额娘,小媞要抱抱!”婉媞抓住她的衣袖,寤生将她抱起,走到书案后坐下,开始翻阅弘历写的大字。婉媞用白胖圆润的小手捧着她的脸,歪着头瞅了瞅:“额娘,刚才阿玛在跟额娘做什么?” 寤生这会儿在心里忍不住把胤禛臭骂了一顿,想了想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唔,是阿玛欺负额娘,阿玛坏蛋。” 婉媞见额娘伤心,自己也伤心起来,瘪瘪嘴就快要哭了:“阿玛坏,阿玛坏!阿玛好几天不来看小媞,还要欺负额娘!呜呜呜……” 寤生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忙哄着她:“别哭了,乖乖……阿玛昨晚还去看过小媞的,只是小媞已经睡了……快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哥哥该笑话了……”弘历也忙凑过来劝,这才让妹妹破涕为笑。 寤生将她搂在怀里,脸颊贴着她的额头,目光虽然落在写满大字的宣纸上,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真后悔刚才不该逗小媞玩,小媞是个敏感的孩子,那些天胤禛一直没来,这孩子就一直盼着,每天要问几遍“阿玛怎么还不来,是不是不要额娘和小媞”的话,她心里就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只是面上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乖小媞,额娘的乖宝宝,一会儿让哥哥带你去堆雪人……”她一边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又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儿子,柔声问道,“楷书还没练好呢,怎么就急着练起行书来了?” 弘历面色微红,垂下眼睑,秀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赧然之色,咬着唇不说话。 “你有时候也是个急性子,这样不好。”寤生翻过一幅字,“写字贵在循序渐进持之以恒,你读书很有悟性,可是对书法的悟性却不如你三哥了,更要刻苦练习才行。楷书的基本功一定要扎实,不然写起行书也是柔弱无骨、毫无神韵的。从今儿起,还是把颜字的楷书认真练着,间或临摹魏碑,《龙门二十品》就很适合。等到再练个两三年转王字的行书不迟,或者汲颜真卿《祭侄文稿》的行书之所长,这样练出来,字也是不差的。练字是一件修身养性的事,慢慢坚持,收获将是出人意料的。可明白了?” 弘历连连点头,面色诚恳:“回额娘,儿子明白了。” 寤生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你是个听话的孩子,额娘知道你读书很好,只是不可死记硬背。那些圣贤的教导,包含着很多做人做事的哲理,这也是修身的途径。目光也不可太狭隘,博众家之长,才是最好的。你有时候空闲了,也读读《庄子》、《韩非子》,以及历代史书,取长补短,读书才有了意义。” “额娘,儿子懂了。”弘历咧嘴一笑,眸中神采飞扬。 “去吧,带着妹妹玩去吧,兄弟几个照顾妹妹些,别让她冻着了。”寤生让丫鬟拿来婉媞的小鹤氅给她穿上,又将小手炉递在婉媞手上,摸了摸她的头,“小媞跟哥哥去玩,不要太疯了,无论到哪儿都要记住你是一个小淑女。” “小媞知道了!”婉媞在她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就爬下她的膝头,拉着哥哥的手一蹦一跳出去了。 寤生看了一天的账务,傍晚的时候才休息一会儿,中途晚膳也不过用了一碗粥,就没顾上,这会儿放下手中的账册,才感觉到有些饿了,让丫鬟去弄些晚点来。 小竹刚端上来一碗燕窝粥,胤禛从外面进来,“正巧我也饿了。”在桌前的主位坐下,扫视了一眼:“唔,这个就可以。”小竹忙应一声,再去盛了一碗燕窝粥来。 寤生淡淡一笑,兀自吃粥。 “听说你今儿算了一天账,累吗?” “你把我也想的也太娇弱了。”寤生失笑,这么些数字对于她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总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脑袋会有点发昏罢了。 胤禛唇角微扬:“我这不是怕你太劳累了吗?你这个人,有什么难受是从来不会说出口的。” 寤生握了握他的手,笑着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我这半年来身体好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胤禛的耳根浮起一抹淡淡的可疑的红晕,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多言,几口将粥吃完了。寤生收回手,低眉忙吃掉一口粥,掩饰住偷笑。 “爷,主子,”小竹垂睑走进来,“年侧福晋跟前的大丫头司琴在外面,她说有事要禀报爷。” “何事?”胤禛微微蹙眉。 分卷阅读23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竹咬了咬牙回道:“回爷的话,司琴说年侧福晋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水也不喝一口,哭闹不停……她说除非……除非爷能去看看她……” “混账!”胤禛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震得茶碗“嗡”地一响,“底下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不吃饭就给爷逼着喂下去!” 小竹吓得一惊,连忙点头:“是、是。”遂退出了屋去。 寤生放下茶碗,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道:“她怀着身孕,脾气难免浮躁一点,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随之又微微叹了口气,“她平日虽然张狂了些,但品性不坏,只是太过年轻又没经过事儿罢了。况且……”她慢慢收回手,低眉把玩腰间的玉佩上的穗子,眉间是淡淡的漫不经心,“她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会想要见你。细细想来,她平日里那些举动,也无非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并非是真的想顶撞你、跟你对着来。” 胤禛眉心蹙得越发紧了,转头定定地瞅着她,满眼复杂的神色:“她不是也喜欢你么?”又不知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胆大妄为的女人,那种荒唐的举动也做得出来,看来明儿是该找个太医来好好给她看看。” 寤生心头一怵,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你不要……那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胤禛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面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 “哼!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毫无形象可言——不是冷漠无情,就是一副恶毒的嘴脸。”胤禛微眯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无奈,“而且,我不想看到你当着我的面关心那个该死的女人。” 寤生越发瞪圆了眼,愣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吃醋?” 胤禛狠狠瞪了她一眼,对着门口道:“再不进来,小心妹妹着凉了。” 猩猩毡帘子被打起,弘历笑嘻嘻地牵着婉媞走进来,对着屋内的俩人行了一礼。婉媞咯咯笑着扑进了胤禛怀里;弘历则走到寤生身后为她按揉肩膀。 “小手冻得这么冰……”胤禛将婉媞抱在腿上,心疼地为她暖着手。 小媞扬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撇撇嘴说道:“阿玛不准欺负额娘!” “唔,阿玛不欺负额娘,”胤禛在她额头吻了吻,“只有阿玛被你额娘欺负的份儿。” “阿玛说谎!早上小媞和哥哥都看见阿玛欺负额娘,阿玛还咬额娘的嘴巴!”婉媞不服气地大声道。 寤生见胤禛似笑非笑地望了自己一眼,脸上顿时一热,连忙转移话题:“小媞和弘历饿了吗?” 婉媞点点头:“饿了。”弘历笑着摇头:“不饿。” “小媞想吃什么?” 婉媞偏着头想了想:“鲜虾小馄饨。” 寤生便对一旁侍立的小笋递了个眼色,小笋忙行了一礼去吩咐膳房准备。这会儿婉媞从胤禛腿上爬下来,又拉着弘历去炕上堆积木了。 胤禛的面色已变得极平静柔和,眼中透出温暖的光,唇边还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转头看向她,不自觉地握住她随意搁在几上的手,紧紧捏了一下:“我让阿福去看看年氏,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儿。” 寤生点点头,低眉静静一笑,只觉得他的手又紧了紧,将自己的手完全包容住。 胤禛轻声一叹:“你这个样子,真让我爱都爱不过来。” 寤生从未听过他如此直白的话语,顿时红了脸,扬起眼波笑嗔了他一眼,正好撞入一汪幽潭之中,心头顿时怦怦直跳起来,忙别开脸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油嘴滑舌了,这可不像你。” 胤禛眸中的笑意越发浓了,却仍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唔,不过是突然间想看你羞红了脸的样子。” 第96章阖家欢乐 转眼就是除夕夜。晚上胤禛从宫里回来,家里的团圆宴也就开始了。前厅的暖阁内灯火通明暖气熏染,衬得室内鎏金溢彩大气奢华,令人不禁感叹好一幅其乐融融温馨和睦的画卷。 这样难得的家宴自是不能有人缺席的,被禁足了几天的年氏这会儿依然按照中秋家宴的规矩坐在寤生下手,只是面色不太好看罢了;就连方才等不及阿玛睡着了的婉媞,此刻也被额娘弄醒了抱在怀里,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任由额娘喂她吃东西。 团圆饭用到一半,苏培盛领着几个样貌不俗的伶人进来,向胤禛回了差,便让那些人在一旁的凳上坐下,开始抚琴吹笙,奏出悠扬柔和的曲子。 “额娘……”怀中的婉媞实在是撑不住了,凑到她耳边,“小媞好困……” 寤生也微有些倦意,便抱着孩子起身,走到胤禛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说是小媞瞌睡得不行,自己抱她回屋去 分卷阅读23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哄她睡觉。胤禛瞅了孩子一眼,微微颔首。 回到自己院子,小媞已经有些迷糊了,眼皮直打架,却仍在她怀里撒娇缠着她。寤生失笑,搂着她在床上躺下了,想着索性也睡一会儿,吩咐小竹零点前叫醒自己。 谁知这一觉就到了半夜。半寐半醒间感觉到身后贴近的温暖,缓缓睁眼,犹自迷离的感到窗外有橘红的灯光照进屋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别处鞭炮的鸣放声;怀中的小媞闭着眼,模样安然恬静。 腰间的手紧了一下,胤禛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醒了?我刚才吵着你了?” “没有……”寤生懒懒地低语,“零点还没到么?” “都快未时了。我见你睡得熟,就没让丫鬟叫你。”胤禛握了握她的手。 “……烟花也没看到……”她闭着眼模糊地抱怨。 胤禛轻笑,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亲了亲:“你想看烟花,我明儿专门给你一人放一晚上,让你看个够。好不好?” “浪费……” “怎么是浪费呢,只要你高兴就好,再说又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事……寤生……寤生?”胤禛无奈地看着怀中复又沉沉入梦的人,唇边勾起一抹极温柔的笑容,悄悄吃了她一回豆腐,这才满足地搂着她睡去了。 寤生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上午了,揉揉眼,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澄澈大眼。婉媞眨巴眨巴眼睛,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咯咯直笑:“额娘是小懒猪,一直到这会儿才醒。小媞都数了五百只绵羊了!” “唔,额娘的勤快宝宝……”寤生在她额头使劲亲了一下,轻抚着她的背,“阿玛呢?” “阿玛已经起床了,他让小媞不要吵醒额娘,让额娘多睡一会儿。”婉媞在她怀里没完没了的嗅着,“额娘身上真香真好闻……” 寤生便也故意在她头发间闻了闻:“小媞也香……”逗得婉媞又咧嘴笑出声。 用过早膳,寤生让婉媞跟着哥哥们玩去了,自己则将这几日整理好的账册拿去给那拉氏。将账目仔细瞧了一遍,那拉氏很是欣慰,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妹妹这账比年妹妹做的还要仔细周到,还有你制的这个表格,这样看起来一目了然,查算也方便简易多了,省了多少事。妹妹还真是个玲珑心肠的聪慧人儿。” 寤生面色微红,赧然一笑:“姐姐过奖了,妹妹受之有愧。其实还得多亏了年妹妹将她从前做账时整理成册的旧例给我,不然也做不了这么整齐的。” 那拉氏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唇边笑意未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妹妹是个极有涵养又极贤惠的人。年妹妹如今正当得宠,妹妹也没有像后院子里其她人那样暗地编排腹诽她,只这一点就让我瞧出妹妹的好来。这几个月年妹妹怀有身孕,爷不像前一阵子常去她院子,就有一些不识趣的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我冷眼瞧着,也只有妹妹是个沉稳实诚之人,不屑与某些人一样。话说回来,爷心里自是有妹妹的;只是咱们这些府里的人,只要想着爷对自己的那份好就行了,更多的却无从奢求。否则陷得深了,委屈的是自己,终究的结果也是看得见的……”说到最后,那拉氏轻声一叹,似是怅然,又似是释然。 寤生垂下眼睑,面上看不出更多神色,只微微点头:“姐姐说的极是,妹妹记下了。” 从那拉氏那里出来,她的心情并无法像表面那么平静无波。她着实猜不透那拉氏对她说出此番话的用意——似是警告,又更像是规劝,或者还有几分试探。这些话,确实是那拉氏难得对她的推心置腹之言,字句间皆是发自肺腑的真情;但是却如同一粒石子坠入她平静已久的心湖,令她顿时觉得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半年以来,她都将所有负面的情绪装进一个布袋子里,并把这个沉甸甸的袋子埋在了心底最不想触碰的地方。可是那拉氏的这番话,却是将这个袋子挖了出来,然后又用看似柔弱的软剑将布袋划破,里面的东西便都哗哗啦啦的掉了出来,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压在她心头之上。 这种繁复凌乱的心情,令她并不好受。 “主子,主子……”小竹在她身后轻唤了好几声,才令她回过神,刚想转头问小竹有什么事,就见弘时迎面走了过来,已经到了面前。 “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弘时眉梢带笑,规规矩矩对她行了一礼。 “快免礼。”寤生也扬起唇角,虚扶了一下,又从小竹手上接过一个大红喜庆的小荷包,按照风俗里面装着几个过年赠给孩子们玩儿的小金馃子,递给弘时,“过年了,拿着玩儿去吧。” 弘时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皓齿,俊逸的面容上显出淡淡的红晕,忙伸手接过:“谢谢姑姑!” 寤生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清透纯净的双眼微微一笑:“这孩子,都跟我一般高了 分卷阅读23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还这么傻乎乎的样子,赶明儿你讨了福晋,难道还是这样不成。” 弘时的脸刷的一下红透,面色变了几变,期期艾艾地道:“姑姑……我、我……” “好了,怎么结巴起来了,”寤生被他羞赧的表情逗笑了,“在姑姑眼里啊,你永远是那么个乖巧的小孩儿样,善良可爱。”见眼前的人脸色红得越发厉害,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寤生便不再逗他,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往自己住的院子去。并不知道那个少年心中剧跳地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才有点恍惚地离开。 晚上,寤生依然在灯下整理账目,直到胤禛过来。 “今儿才初一,怎么就急着做这些事,不嫌累么?”胤禛拿过她手中的账册看了一眼,微微蹙眉。 寤生从他手中又将账册拿回来,抬眸淡淡一笑:“左右无事,闲得发闷,还不如找些事儿做,再说这活儿又不累。” 胤禛看着橘黄的灯光下她专注宁静的侧脸,心中砰然一动,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握住她的双肩,凑近了去亲吻她的唇。 熟悉的温软快要覆上来的时候寤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轻轻偏过头避开了。胤禛微愣了一下,执着地再次吻了上去,寤生却如条件反射般避开了脸。 “怎么了?”他眉心皱起,声音却仍是极低柔的。 寤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过了,掩着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额……我记起自己刚刚吃了点鸭脯,还没来得及漱口。” 胤禛凝视她片刻,哑然失笑:“傻瓜,我怎么会在乎这个?” 她轻轻推开他,复又拿起账簿,看似漫不经心地笑道:“可是我在乎。”随即又看了他一眼,握了握他的手,唇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你也忙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我怕积食,还是过一会儿再歇息才好。” 胤禛抬手抚摸着她披散的乌发,轻言细语地道:“那我陪着你。” “不要,你在一旁我容易分心。”寤生拉着他去了里间,一边为他宽衣,一边柔声说道,“你早累了一整天,快先歇着吧。等我一会儿觉得消了食,就过来。” 胤禛无奈,只好做罢。 服侍他倚下,寤生见他要看书,便将里间的灯多点起几盏,这才复又撩起珠帘去了外间,坐在书案后继续忙起来。 一埋头就是大半个时辰,直到珠帘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刚要抬起头,手中的册子就被人抽走,重重地摔在了书案上,紧接着身体突然悬空,就被人抱在怀里往里间去了。 寤生看着眼前的人紧蹙的眉心,染着薄怒的双眸,才知道这人是真的生气了。“胤禛……啊……”下一刻就被他抛在了床上,吓得她差点惊跳起来。胤禛气呼呼地扯下床幔,扑了上去。 一室缱绻…… 直到半夜,隔壁的小竹听到里屋那种此起彼伏的激烈的声音渐渐低了,不一会儿,听见爷吩咐人打水沐浴,面红耳赤地忙应了一声,就出去吩咐底下的人了。 浴间的热水已经倒好,小竹进了里屋,在里屋内间的珠帘外站定:“爷,水倒好了。”接着就听见有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窸窣响音,修长白皙的手撩起华美如瀑的丝缎床幔,挺拔伟岸的身影用毯子裹住那个相较之下娇小无比的人,抱着她走了过来。 小竹看见主子静静地窝在爷的怀里,似是昏睡过去,脸上红晕未褪,眼角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室内橘光的照射下映出盈盈的光彩,令人心中顿生怜惜。她不敢乱看,连忙垂下眼睑,待到爷从自己身前走过时,视野所及只看见一双雪白如玉的纤足。 过了好久,爷抱着主子从浴间出来了,她瞅见主子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里衣,依然昏睡着,爷的面色似乎不是很好看——小竹有限的词汇实在形容不出爷的表情,他看着主子的时候眼神依然温柔如水,但是眉心却是蹙着的,这让小竹觉得爷看起来更加冷峻,以及……孤独萧索。爷抱着主子回了里间,她望了一眼他英挺高大的背影,一瞬间就想起了深秋黄叶落尽之时岩石上那唯一的一棵依旧苍翠的松柏,令人只可仰望。 直到帐幔放下,胡思乱想的小丫鬟这才回神,连忙去检查了一遍窗户,依次熄了灯,退出去时将里屋门关好,这才又轻手轻脚回到隔壁自己和小笋住的小屋子里,看了一眼没心没肺睡得正香的小笋,叹了口气,宽衣上床了。 …… 寤生睡得并不安稳,做了好几个难受的梦,等到早上醒来,仍然心有余悸,身上冷汗涔涔。柔软的丝绢触在额头、脸颊,她喉中轻轻呜咽一声,睁开了眼。 胤禛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为她擦汗,眸底隐藏着一丝忧虑,以及一抹稍纵即逝的疼痛。见她转过头来目光盈盈地望着自己,唇边漫起柔和的微笑,低低地道:“时辰还早,再 分卷阅读23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多睡一会儿吧。” 寤生摇摇头,坐起身,努力笑了笑:“你今早不用上朝么?” “今儿才初二,不用上朝。”胤禛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乌亮柔顺的长发,“你这几天在府里太闷了,我瞧着外面天气很好,一会儿就带着小媞进宫去给额娘请安吧,我昨儿见到她时,她正念叨呢。” 寤生倚在他的胸前,温顺地点点头:“好。” 德妃见了孙女很是高兴,尤其婉媞又听话乖巧,令她只顾着逗孙女,把对远在西北的小子的思念暂且搁置一旁。寤生同孩子一直陪着德妃到了午后,见她要歇午觉,这才告辞。 回到府里,苏培盛就向胤禛报告说有外省的折子来了,胤禛嘱咐了寤生两句,就忙去了书房。寤生在原地立了片刻,咬咬唇,牵着婉媞回了屋去。 过年总得来说都是热闹喜庆的,只是寤生从未将这等热闹放在心上,总觉得那离自己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也不过同平日一样平平淡淡不愠不火的过着;不经意间,正月就出了头,她这一个月的差事也就快做完了。 寤生回圆明园之前,去年氏那里坐了一会儿,顺便将她一个月前给自己拿来的旧例册子送过去。 “最近胃口可好,身上还利索么?”寤生见她弱不禁风地倚在软榻上,姣美的面容上显出一丝苍白,有点担心地问道,不自觉地在她身旁的榻沿儿上坐下。 年氏面色依然淡淡的:“多谢关心,我好得很呢。”片刻见寤生没有言语,不耐烦地瞅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若是还东西,让丫头们拿过来就是了,何必跑这一趟?你这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谁不知道你跟他郎情妾意鹣鲽情深,何苦来笑话我?过去是我下贱,是我不知尊重,竟然跟你说了那么些荒唐话。我知道,你们谁都嫌恶我,谁都恨不得我死……”说到最后竟落下泪来,别开头捂住嘴嘤嘤哭出了声。 寤生无奈地看着她,柔声安慰:“你怎么能这么想?不仅伤人心不说,还自己跟自己怄气?我来看看你,难道也是不该么?你如今有孕在身,不说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这个做额娘的难道就不想它好么?” “什么孩子?还没出生就是个祸害,等出生了,恐怕也跟我一样是个没福的……呜呜呜……”年氏哭得越发厉害了,哽噎不止。 “快别哭了,”寤生掏出绢子凑过去为她擦眼泪,“你总说自己是没福的,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生来有福的?谁没吃过苦头?可若是因为一点苦头就否定自己,那生到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快别哭了,身子要紧……不管怎样,都要爱护自己。其实,话说回来,我也算是在鬼门关上打过几个来回的人了,”寤生看着近在咫尺渐渐止住哭泣的人笑了笑,“深知道心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就我这从前屡次大伤过元气的身子骨,将来也是捱不长的……” “你……”年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面色惊异,声音有些颤抖起来,“你、你骗我……” “我何须骗你?”寤生毫不在意地笑着,随手扯过一旁的毯子为她盖在身上,“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你看我现在就不生气,生气害得是自己,我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那他、他知道么?”年氏还未能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他……大概不知道吧,我从未跟他说起过这些……所以我跟你说的这些话,是咱们俩人的秘密,你会为咱们俩保守秘密吗?”寤生看着她受惊的表情,忍不住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年氏看着那双澄净中带着一丝蛊惑的眸子,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真是乖孩子。”寤生纤柔如笋的手指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唇边的笑容越发柔和,“我明儿就回园子那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任性犯傻,多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想想。有别人送来的东西,不要乱吃;孩子出生前都穿平底鞋;春寒不要急着减衣服……明白了吗?” 年氏的眼圈立刻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瘪瘪嘴道:“我明白的……你去吧,园子里清静,对你身体有好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清透的眸中闪烁着几点柔和的光亮:“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第97章今夕之痒 春风煦暖,草木葳蕤。绿芽萌发的枝头胭脂万点、妖娆夺目,正是娇姿烂漫的杏花怒放之时。清风拂过,淡粉的花瓣随风飘舞,打着旋儿落在澄澈的湖面,逗起缕缕明漪,如锦缎般缓缓铺展开去。 寤生抱着婉媞倚在亭子里的长椅上,一边为她讲故事,一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杏园,双瞳宛若一汪秋水般波澜不兴。 “额娘,额娘,”婉媞摇着她的胳膊引起她的注意,“阿玛来了!” 寤生顺着孩子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不远处 分卷阅读23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湖边杨柳下,伫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衣着仍然是她熟悉的深暗的颜色——头顶是一望青碧的苍穹,周围是姹紫嫣红的春色,却都成为了这一抹深暗重彩的背景。仿佛一座最坚毅的远山,将万物浮华都压在了脚下。 “阿玛!阿玛!”婉媞兴奋地挥动着白胖的小手,扯着稚嫩清亮的童音喊着。 胤禛微微一笑,移步走过来。 “阿玛,你有两天没来了。”婉媞一扑进他的怀里,就开始嘟着小嘴抱怨,“小媞好想阿玛!小媞要去找阿玛玩,可是额娘不让!” 胤禛抱着女儿在寤生身旁坐下,摸着她的头逗她:“额娘为什么不让呢?” “额娘说阿玛很忙,就像《三只小猪》里面的第三只小猪一样勤劳!”婉媞笑呵呵地拍着手。 胤禛满脑黑线地转过头来看寤生:“你整天都在给孩子讲些什么?” 寤生抿嘴一笑:“都是这臭丫头胡诌呢!”凑过去伸手轻轻点了点婉媞的鼻尖,笑着道,“阿玛是小猪,那小媞不就是小小猪了?” 婉媞反应很快,在胤禛怀里兴奋地扑腾了一下:“那额娘也是小猪!哈哈,我们三个都是小猪!哈哈哈……对了,还有哥哥也是小猪!我们四个都是小猪!” 胤禛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白了寤生一眼:“真不知道你怎么教出这么个女儿来?”话虽如此说,可是双眸中明显洋溢着温柔宠惜的光芒。 “童言无忌嘛,小孩子都这样。”寤生倚在他的肩头,微微笑着,“你不觉得咱们小媞很聪明么?” 胤禛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住她的肩,失笑道:“这叫淘气好吧?我觉着你小时候就是这么个顽皮劲儿。” 婉媞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说自己的好,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地撒娇:“小媞是聪明,不是顽皮,也不是淘气!” 胤禛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嗯,是聪明,咱家的小媞最聪明……起风了,回屋去。”说着就抱着孩子起身,顺手将寤生也拉起来。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那串有些眼熟的红宝石制成的佛珠,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开去。 回到屋里,小媞就喊着困了,寤生将她抱在怀里哄了不一会儿,那孩子就睡了过去。胤禛从她怀中接过孩子,笑着瞧了片刻,才将孩子交给奶嬷。转头见寤生倚在软榻上看书,眉宇间似有一抹淡淡的倦乏萦绕不去,心中顿时一疼,走过去在榻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也该歇午觉了,还是眯一会儿吧。” “这会儿还不困。”寤生翻过一页书。 胤禛将她手中的书抽掉,顺手从旁边扯过薄毯为她盖上:“乖,不困也眯一会儿,你看起来有些累。” 寤生低叹了一声:“大概是春天容易困乏的缘故,虽然觉得有些倦意,但是却睡不着。” 胤禛眉心若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这两日实在太忙,也没顾上来看你,怎么感觉瘦了不少?脸色似乎也没了往日的红润。还是得让太医来瞧瞧,该补的还得早些补补才好。” “又没生病,让太医看什么?”寤生淡淡一笑,坐起身反握住他的手,“你府里的女人,就我在这园子里的住着,成天霸占着你,已经是过了。如今身体好好的,哪里用得着再折腾出什么来?且不说从前吃了不知多少药,就是如今阿胶、燕窝之类的也没有断过,何苦再让我受那岐黄之苦。人寿自有天定,也不是多吃些药就能改变的……” “胡说!”胤禛不等她说完就已经变了脸色,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憋闷难忍的怒火“噌”地窜了上来;双眉不自觉地紧蹙,眸中溢出点点清寒的光,“什么叫做成天霸占着我已是过了?!你把自己当成她们那样的看待,那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我的心意你难道直到如今也不明白?非要说出这等话来气我?还是到现在我在你心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过是跟她们一样仅有夫妻之名的人?!”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寤生愣怔了片刻之后慌忙解释,“我是说既然是这府里的人,凡事也不可太特殊了,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什么又叫‘不可太特殊’?你现在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等生分的话来?你难道是怕人背后闲话?那你告诉我,是谁活腻了敢嚼起舌根来,我绝不放过她!” “不,没有……”寤生心内焦急,连忙摇头,“我是说府里总有府里的规矩,我不能……” “够了!”胤禛猛地甩开她的手,烦躁地站起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躲着我?就连说话也客气遮掩?你从前即使有什么不说出口,我也能从你的眼睛里知道!可是现在,你根本在躲避我的目光!是什么让你用如此陌生的态度对待我?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沉沉的痛意,但随即就是更深彻的冰冷,定定地望她半晌,直到胸中的怒气渐渐平息,蔓延成他无 分卷阅读23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法形容的悲凉孤寂,低低地道出三个字来,“你变了……”说完,甩手离去。 寤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窗外,泪水瞬间涨满了眼帘。最后却也只能无力地向后倒去,眼泪却终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下。 不过是因为在府里做了一个月的账务,她才知道园子里的一众开销也是要最终整理报过去的,那拉氏和府里的总管都有细致的记录,那个时候她才终于认识到,自己是雍亲王府中的一份子,无论在哪里,都跟他后院里那些女人没有两样。更何况,他现在最应该“宠”着的是年氏才对,这样才对他更有利,这样才能让他的计划更顺利实现不是么?自己何必在这种关头搅和呢?可是他,竟然连她的解释都不想听完,还这样误解她。若不是他心里原本就有那种念头,又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咳咳咳……咳咳……”寤生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 “主子……”小竹和小笋在外屋听到,连忙进来。小竹抚着她的背心帮她顺气,小笋则去倒了一杯热茶来,“主子,喝点水吧……” 寤生却越发咳得很了,连眼泪也咳了出来,好半天才止住一些,忙接过水喝了几口。 “主子,还是让太医来看看吧……”小竹扶着她倚好,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不过是嗓子突然有点痒……不碍事。”她对着两个丫头安慰地笑了笑,“你们都歇着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眯一会儿。” 小竹为她盖好毯子,同小笋一起悄声退了出去。 对于自己的身体,她是最清楚不过了,俗话说久病成医,就是仅凭自己感觉也能略知一二,哪里用得着看大夫?他若知道了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过是白白担心罢了。如今每天调理着,自己也读读佛经修身养性,大概还是能多捱几年的吧。 想到这,连刚才心底的那份伤心和生气也渐渐散了,慢慢平和下来,再一次如秋水般波澜不兴。她褪下腕上的佛珠拿在手中,从软榻里侧的一小摞书中抽出一本《华严经》来,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继续看着。 …… 北方的春秋两季总是短暂,就连寤生也觉得有点炎热的时候,早已过了初夏了。前一段时间有些咳嗽,她让小竹熬了些冰糖酥梨水喝了,也对付了过去。 “主子,”在一旁做针线的小竹抬起头来望向她,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小竹听说,年侧福晋前儿生了个阿哥,母子都平安,只是……” 寤生听她欲言又止,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转头看她:“怎么了?” “就是小阿哥身体有些弱,让太医瞧了一晚上,好像是用针灸、汤浴,昨儿才好些了。”小竹总觉得主子还是有些担心年侧福晋的。 寤生怔了片刻,微微颔首:“那就好。”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屋来,洒在她光洁的额头、脸颊,仿若笼上了一层淡金的光晕,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沉静之美。令小竹顿时看得呆了,直到面前的人转头望向窗外,她才回过神来。 “小媞今儿还是在她阿玛那边吗?”寤生眉间若蹙地望向篱笆外的荷塘,轻轻问道。 小竹点点头:“爷今儿还是回府里了,仍旧把格格也带过去了。”说着又瞅了瞅寤生的脸色,咬咬唇道,“爷说了,让、让主子自己去跟爷说,爷才让人把格格抱过来……” 寤生眉心蹙得越发紧了:“两个多月没见他了,就只有这句话么?” “还有呢……爷隔三差五把小竹叫去问一遍主子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小竹见寤生看向自己,声音渐渐弱了,没底气地低下了头。 寤生唇边漫起一抹模糊的笑意:“你也会哄我了?我的丫头,竟然处处向着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是、不是!”小竹顿时慌了,一下子站起来,惊惶失措地连连摆手,差点就要跪下了,“主子,小竹从来不敢有这种念头!否则小竹就不得……” “行了,”寤生打断她,“我逗你玩儿呢。坐下吧,把他跟你所的话,都跟我说一遍。” “是、是!”小竹方又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才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爷常把小竹叫去,问主子最近的饮食起居,还问主子精神好不好,问主子最近有没有生气……” 寤生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生气?” “小竹也不敢揣摩爷的心思,但是小竹发现爷每次问这个都是让人把格格抱去两三天后……小竹就照实说了主子的反应,爷就黑了脸,有点不耐烦地让小竹回来了……”大概爷这么久没过来,也是在跟主子置气吧。小竹咬咬牙,继续补充道,“好像,爷其实、其实是想让主子生气似的。” 寤生怔了怔,随即失笑,片刻后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分卷阅读23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似是自言自语:“生气又能怎么样?他来不来是他的事,他想不想把小媞送回来也是他的事,难道我生气了,就能将他这两个多月的行为抹杀了?” 小竹看着她的侧脸,心中也极其纠结:自己算是个旁观者,但能看出来爷这次是想让主子服软一回。爷还是心疼主子的,这两个月没来,其实是因为主子的话伤他的心了吧。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主子能让爷伤心了,其她的人又有谁能在爷心里占这么重要的位置?可是主子……小竹觉得自己现在越发看不透的是主子,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自己能感觉出来主子心里只有爷,可是主子怎么能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呢? 最终,小竹泄气地垂下了头,继续做手中的针线,只是手上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机械。小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丫鬟,上头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插嘴才好。尤其爷和主子都是那么个性格,一旦认准了的事,任谁也拉不回来的。 “荷花要开了……”寤生喃喃自语,许久后低声道,“你去跟他说,让人把小媞送过来。就说我生气得很,也想小媞,但是不想见到他。发脾气,摔东西……反正怎么夸大怎么说。” “可爷要是知道主子骗他……”小竹咽了口口水,欲言又止,只傻傻地瞪着眼。 “没关系,”寤生对着她微微一笑,“骗他也没关系。” 小竹的脑海中闪现出爷在知道主子骗他后阴霾密布的面孔,顿时心悸;但是看着面前的主子笃定的神情,又有些动摇。踌躇片刻后才站起来,恭敬地点点头,退出了屋去。 第98章你侬我侬 灯烛通明的室内,寤生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感觉到额头触上了一只冰凉宽大的东西,她淡淡一笑,握住了那只手,缓缓睁开双眸。 胤禛看着她眸中浅浅地笑意愣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阴晴变幻,甩开她的手黑着脸道:“小竹,过来!” 小竹心惊胆战地进屋来,瞄了一眼正端坐在榻边的家主的脸色,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儿,扑通就跪下了,低着头不敢言语,身体微微发抖。 “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胤禛咬着牙怒道。 “等等!”寤生心中一怵坐直身体,慌忙阻止道,“是我吩咐她骗你的,你要打就打我,打她做什么?!” 胤禛并未搭理她,阴翳的视线仍然落在瑟瑟发抖的小竹身上:“来人,把这个欺瞒主上的奴才给爷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住手!”寤生眼看着进来几个人,鞋也顾不上穿,起身下榻冲了过去,将小竹一把拉起来搂在怀里,“谁敢动她?!” “放肆!”胤禛皱眉看着她,脸色堪比冰雹天气,“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松开!” “你除非把刚才惩罚小竹的话收回,我才松开她!”寤生也拧上了,抬着下巴望向他。 胤禛起身走过去,负手在她面前站定:“好,你不是要代她受罚吗?那我就成全你!”阴寒的目光将其他的人扫视了一眼,“都下去!爷今儿要亲自动手!” “是。”几个小太监立刻垂眉顿首,恭敬地退了出去。寤生咬着唇睇了他一眼,才将小竹松开,对她安慰地点点头,“出去吧,把门顺便关上。” 小竹眼泪汪汪,但也不敢违抗,尤其是在屋内这种强大的冷气压之下,行了一礼也跟着刚才的人退出屋去。 屋内沉静了片刻,寤生的下巴被捏住,迫使她抬起头,不妨撞入了一汪幽深的冰潭中。她按捺住内心的不安,努力与眼前的人镇定的对视。 “你现在越发骄纵了,是不是嫌我平时对你太好了?”胤禛冷冰冰地说道。 寤生心头升起一股凉意,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却只咬着下唇不说话,凝眸望着他。 “是不是我太宠着你了,让你这等无法无天起来?”他对她的神色仿佛视而不见,依然用着极冷冽低沉的语调说道。 “连我都敢骗,是已经算准了我因为宠你不会责罚你了?还是早已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早已忘记了你是谁、你的身份、你的地位?” 像一根尖锐的利刺狠狠地扎入了心脏,引起一阵刺痛,就连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顺着眼角滑落。双瞳中那片宁静的东湖顷刻间裂开一条缺口,显出湖面下深藏的涌动和幽黯。 胤禛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依然清冷:“听了刚才的话,是不是很伤心?就像心头被扎了一根刺,或者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疼痛难忍?然后还会觉得有些灰心,有些烦躁?” 寤生完全怔住,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来气我,好吗?”胤禛蹙着眉,望进她的眸子里。 心头剧震,寤生的眼泪再次落了 分卷阅读23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下来,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拥住他:“胤禛……对不起……”可是那天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到……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胤禛一动未动任由她搂着,极平淡地道。 “胤禛,对不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还是对不起……”寤生哽咽着道歉,扬起眼波看着他。 胤禛静静地瞧她片刻,最后箍住了她的纤腰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双唇…… …… 寤生在床上躺了两天才下地,仍然有些腰酸背疼,看着某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忍不住剜了他几眼,在心里又骂了他几回。 “臭男人……”用早膳的时候气也没消,婉媞还没起床,她抓住这个机会又不自觉地低咒了某人几句。 “多吃点。”胤禛笑眯眯地不停为她布菜,目光还故意大刺刺地上下打量她,“应该长胖一点才好,手感才更好些。” 寤生的双颊顿时烧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扫视了一眼屋里侍立的丫鬟,怒瞪着他低斥道:“你有完没完?!” 胤禛笑得一脸温柔,完全忽略她的反应,体贴地为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快吃啊,这些都是补身子的,我知道这两天把你累坏了,等吃完了饭,我再帮你揉揉,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 “你……”寤生撂下筷子,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还让不让我安心用一回饭?” 胤禛瞥了一眼旁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去的丫鬟:“都出去。”等到室内只剩了俩人,某人挪过寤生的椅子,将她一下子抱了过来,揽在怀里,在她耳边坏心道:“真让我喂你才吃么?” “谁让你喂了?自作多情……唔……”话未说完唇就被封住,挣扎中连筷子也被撞在了地上,可是某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不让我喂,那就先喂饱我吧……”说着抱起她往里间去。 寤生惊呼一声:“你这混蛋!你又要做什么?!啊……”视线猛地转换,整个人被他抛在了软榻上。 胤禛扯下自己的马褂,扑上去箍住她的身体,似笑非笑地道:“你说呢?这次不好好受点惩罚,你就长不了记性!” 一室风情,床榻凌乱…… 钩人心魂的声音如浪潮般在整个屋内久久回荡,从半掩的轩窗传出,飘散在窗外温热的夏风中。篱笆外的湖面上有几对戏水的鸳鸯,温柔的将脑袋靠在一起,看着自己与同伴在湖面亲昵的倒影,偶尔高兴地扬一下翅膀。 “扑通!”不知从哪个方向丢来一颗石子,激起一片水花,惊得几只鸳鸯扑闪着翅膀离开了水面,直到湖面再次回复平静,才又飞了回去。 …… 仲夏的时候,寤生得了空便去湖心小岛乘凉,或者等到傍晚暑气将褪之时驾一叶扁舟在湖面漂游,又或者干脆偷偷溜进湖里游泳——只是某一次被胤禛抓了个正着又挨了一顿罚之后只好作罢。 胤禛其实也怕她憋闷,但是凫水这种事情有伤大雅是小,万一受寒着凉是大。于是在她居住的曲院风荷附近的园子里架起了秋千架,让她闲了带着婉媞玩耍;自己若得了空,也陪她去园子各处散步,每当此时,心绪仿佛受影响一般变得异常安适平静。 夏日午后总是最沉闷的,窗外的炎日烘烤着大地,仿佛连一向聒噪的夏蝉也没了精神,只偶尔叫几声,就淹没在室内有节奏的“笃笃”声中。 婉媞被奶嬷抱去午睡了,别处都静悄悄的,只屋内的俩人还无困意。寤生倚在躺椅中看书,胤禛则斜坐在炕上,面前是一张几案,上面放着一个极小巧的石臼,他正拿着小石杵捣着什么。 寤生翻过一页书,转头望向他,只一眼就令她移不开目光了——他英俊的侧脸神情专注,安静的模样为他的周身染上一层柔和的色彩,仿佛春风轻拂的湖边一棵恬淡的柏杨。他的耳根处浮现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宛若开到暮春的杏花,纯白中透出一丝羞涩的淡粉。 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随手拿起一旁的团扇,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趴在他的肩头,为他轻扇着凉风。视线从他的侧脸移到他的手上,只见石臼中是醇厚的嫣红的汁液,混杂着还没有完全捣碎的鲜红色花瓣。他一手半掩住臼口,一手有节奏的捣着,白皙的手背溅上了几点鲜红的汁液也浑然未觉。 寤生心中有些许激动,她不自觉地抓住了他正握着石杵的手让他停下来,然后俯身下去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尽了他手背上的几点胭脂。 半晌后她又倚在他的肩头,闭上眼抿了抿嘴笑道:“真甜。” 胤禛心中砰然一动,转过头吻了吻她的前额,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又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制胭脂上了。 “……等全部捣成浆汁儿了,再用细纱 分卷阅读23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过一遍,那样更澄净些……然后配上玫瑰露蒸一下,就可以了……” 寤生轻笑:“四爷这么精通制胭脂,若是传了出去,一准儿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给自己的女人亲手制胭脂,谁有我这个福气?要有人敢笑话,爷直接让人把他的牙全敲掉好了。”胤禛毫不在意地说道。 “四爷果然狠。”寤生眸光一转,放下团扇,小心地将手伸入石臼内侧沾了点花汁,在他耳畔低声道,“别乱动噢。”然后凑近去将指尖嫣红的花汁仔细的涂抹在他的薄唇上。 胤禛好笑地斜睨了她一眼:“臭丫头……” 寤生拿来一面小靶镜举在他面前:“娘子自己瞧瞧,看美不美?” 胤禛额角鼓鼓跳动了几下,手上停了半刻,忽然抢下镜子将她扯进怀里,顺势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炕上,不等寤生惊呼出声就将她的唇狠狠地蹂躏了一遍,直到自己唇上的花汁全被她吃掉为止。 等他松开,寤生忙翻起来,一边喘着粗气瞪他两眼,一边赶紧离了他:“坏蛋……” 胤禛看着她面红耳赤生气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眸中光芒闪烁神采飞扬。 寤生在那一刻有恍然如梦的感觉——为了他这个表情她甚至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快乐和幸福全部割舍给他。 …… 现在的日子对她而言是平和快乐的,所以也就越发显得短暂珍贵,一转眼,康熙五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康熙六十年的初始对于雍亲王府中一些人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只是寤生仍然沉默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冷眼望去,时间久了,内心原本的波澜也就渐渐平息下去。 正月十三,年氏的孩子福宜生病殁了,旁人或者暗自庆幸、或者惋惜悲叹的时候,过了不到一月又传来年氏再度有孕的消息,寤生这个时候才知道弘时的小妾也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胤禛就要抱孙了。 无论是长孙还是长孙女,都是一件令人感到十分喜悦的事情,只是寤生觉着最应该高兴的弘时反而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多余表情。还有胤禛,虽然面上瞧不出丝毫端倪,但寤生总觉得他最近似乎也遇到什么令他不悦的事。 “主子……”晚上掌灯的时候小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听说爷前些时候把三阿哥叫到书房训过话呢……好像还打了三阿哥一巴掌,骂了三阿哥几句……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小竹也是无意中偷听到两个小公公说体己话才知道了一点,连李侧福晋都不知道呢。” 寤生一怔:“弘时一向温顺,怎么还挨打。” 小竹摇摇头:“主子,这个小竹也不清楚,没准儿是那两个小公公胡诌呢,小竹看三阿哥也不像是挨了打的。爷前儿不还检查过几个阿哥的□课么,听说对三阿哥也是挺有耐心的。” 寤生沉吟片刻,也低声道:“无风不起浪,那两个小太监还能无缘无故地背后嚼起主子来?三阿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四爷?”她尚还记得弘时结局就不好,难道那孩子这么小就在胤禛心底种下了芥蒂?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弘时是个孝顺的孩子,绝不会背着自己阿玛做出什么作奸犯科大逆不道的事。她想了想,问道,“三阿哥这个妾是怎么跟他的?该不会是他用了强骗了人家小女孩,或者做出更加不好的事情?” 小竹思考了一番,摇头道:“这个倒没听说。这个妾姓钟,是内务府某个掌管的女儿,她父亲好像叫钟达来着……听说是三阿哥去年某天无意中看到她,就对她念念不忘呢,去跟李侧福晋说了要讨来做侧福晋,李侧福晋去求了爷,爷问了钟氏的家世,只说侧福晋过了,老三实在中意,就先做妾吧。就这样,钟氏就进了门,因为是庶妾,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拜了爷、福晋和李侧福晋,就算完事儿了。这个钟氏小竹也远远见过,挺羞涩的一个人,遇到长辈连头也不敢抬的。” 寤生便就猜不出弘时挨打的原因,听小竹说最近胤禛对他并看不出什么不悦,想着小孩子难免犯个错儿,挨一下打也不奇怪,便没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最近虽然过了正月,但府里繁杂的事儿也不少,寤生便仍是帮那拉氏打下手管一些账目。胤禛见她这几个月来气色不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晚上越发严格地督促她按时就寝,不让她熬一点夜。 “好了,我知道了,真把我当小孩子……”寤生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将某个聒噪的人往外推,“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这就洗漱睡觉还不行么?” 胤禛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这样才乖。乖乖睡觉不要等我,我今儿事多,就不过来了。” 寤生笑着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里八嗦了,比老太太还婆妈!” “臭丫头!”胤禛好气又好笑,将她扯进怀里狠狠吻了一通, 分卷阅读23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才放开她,故意露出极回味的表情抿了抿唇,丢下满面通红的某人笑着离去。 第99章情到浓处 这日傍晚,寤生难得空闲,想起前日听说年氏身上有些不舒服,至今未见,便往她住的院子去了。 年氏懒懒地倚在榻上,面容消瘦,显出几分苍白憔悴,就连往日鲜艳的唇色也变得暗淡,却反而为她增添了些许羸弱病态之美。眼睑微垂,秀眉轻蹙,眉宇间透出一丝怅然之色,娇柔凄婉的模样越发惹人怜惜。 寤生在榻边坐下,年氏才难得对她微展笑容,想要坐起身,被寤生伸手按住了。“快躺着吧,不用起来。”寤生轻握住她的手,“一直没顾上来看你,今儿正好得了空,就过来看看。这两日身上可利索了些?” 年氏努力笑着道:“多谢惦记,我已经好些了,不用担心。” 寤生明白失去幼子对她会有多大的打击,这是尽管得知自己再度怀上宝宝也弥补不了的。抬手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眸中有一丝不忍稍纵即逝,寤生对她安慰地微微一笑,“太聪明的孩子都是老天派下来骗父母的,他们其实原本是天上的灵童,或者在天庭犯了错儿,或者只是淘气贪玩,最终总是会回到天上去的。只是当他还在人间时,你们母子一场,你待他十分的心,已是足够了。当他回到天上时,也必不会忘了你对他的好,会常常念诵保佑你的。”说着她俯身将耳朵轻轻贴在年氏的小腹,笑着道,“这个孩子必会健康平安长大,将来一定是个有福的。你相信我吧。” 年氏眸中渐渐弥漫起一片水气,轻轻一漾,那水泽就满溢了出来,从眼角滑落到衾枕里。 “别哭……”寤生伸手为她擦去泪痕,“你也是大人了,总是哭鼻子会被笑话的哦。” 年氏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仍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眼泪反而流的更多了。 “好了,快别哭了……乖,现在再不可任性了,说什么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寤生轻言细语地劝道。 “可不可以……”年氏哽噎了一下,声音也有些沙哑,“可不可以陪我……我最近常做恶梦,夜里根本不能安眠……可不可以不要走……” 寤生微怔:“四爷他……”原本要问胤禛不来么。可话说到一半就被年氏打断了。 “自从我怀孕后他就再没来过了……”年氏唇边溢出一丝嘲讽的苦笑,若仔细地瞧,会发现那苦笑中透出几分冷意来,“就是来,也是极有目的。对我永远都是一幅冷淡的面孔,即使在床上,也没有丝毫的温情可言……每次都是做完就走,例行公事一般……说真的,最初我还期待,可是渐渐地,我竟然害怕他来……害怕他用那么一副冷峻的神情抱我,害怕做完后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冰冷的床上……我在他眼里,连八大胡同里最下贱的娼妇都不如……” “胡说!”寤生眉间不自觉地蹙起,攥了攥她的手,“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不是自轻自贱么?你何时变得如此妄自菲薄起来?不过就是遇到了几次挫折,怎么连原本那么爽利自信的性格也没有了?” 年氏依然哽噎地笑着:“其实,我原本就是这么个没趣的人……什么高傲、什么尊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不是有了孩子,我真觉得人这一辈子没什么意思……” 寤生心中恻然,似乎还有些微的痛意,却也只能一个劲儿地为她拭泪,攥紧了她的手:“别哭了,眼睛要哭肿了……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断不可有此念头。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优秀漂亮有主见的人。虽说人往高处走,可有时候也需要停下来看看低处的人,不然活着就太累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儿,为什么要自卑?” 年氏怔怔地看着她,眼泪渐渐止住了。 寤生留下来陪她,让小竹去跟胤禛说了一声,只道自己同年氏有些姐妹话要讲,便在此留宿。小竹回报时说他没什么反应,算是默许,寤生才将心底的那点忐忑放下了。 翌日午后,她抱着婉媞同胤禛坐马车回园子去。婉媞念了一通刚学会的古诗后就舒服地窝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寤生低眉笑看了她一眼,将她抱紧了些,却不妨牵动了有些酸痛的右肩,不自觉地抬起左手揉了揉。 旁边的胤禛斜乜着她,冷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语调极尽讽刺:“昨晚释放了一回自己的光辉形象,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寤生不解地看向他,半晌反应过来,蹙眉瞪了他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胤禛挑眉:“我说错了吗?看来,你对那个女人很是爱护啊,她难道没趁这个机会对你用强占些便宜?” 寤生有些怒了,低斥道:“你整天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思想龌龊的男人。” 胤禛嘴角依然扯着一抹冷笑,凑过来直直地看着她:“我可有 分卷阅读24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说过什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龌龊?还有,你又想到什么龌龊的事了?”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寤生瞪了他一眼,扭开头去不理他。 胤禛却淡淡笑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畔低声道:“玩笑两句你就生气了?那昨晚你让我独守空床难道就不怕我生气?” “无赖……你一个大男人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害臊。”寤生嘟了嘟嘴嘀咕,随即又瞪向他,“戏弄我很好玩是不是?每次都是这样……唔……” 胤禛不等她说完就欺上身来,扶着她的后脑好一通强吻,才略微满足地放开她。 “坏蛋……”寤生被他搂在胸前大口的喘气,扬手打了他的肩膀几下才让心里平衡了一点。 七月的时候弘时的庶妾钟氏顺利地诞下一个男婴,家里的人都很高兴,就连原本面色淡然的弘时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初为人父,心中的那种涌动只有体验过的人才最清楚——无论那个孩子是何种模样,他都想要用这世上最美丽的语言来赞美祝福,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是无法用任何价值来衡量的宝贝。 胤禛为这个孩子取名永珅,平静的眸中有一抹温情的颜色转瞬不见。寤生无意中捕捉到,不动声色的一笑。这些时日天气依然炎热,胤禛不许她随便出去,勒令她只准日暮的时候去园子里逛逛,她便也没能回府去看一眼这个雍王府的长孙,只好让小竹备了一份丰厚的礼带了过去。 只有中秋和重阳府里家宴的时候,她回去才终是见了两次。至于钟氏,她也是头一回见,果真如小竹说过的是个极容易害羞的人,见了她早就低了头行礼。寤生正被身旁的年氏拉住说话,也没仔细瞧,只大概觉得这女子相貌清丽不俗,难怪弘时一眼就中意。 十月的时候年氏生产,是个健康白胖的阿哥。孩子甫一落地就发出洪亮的哭声,令年氏喜极而泣。她看着这个哭得正欢的孩子,只希望他能够真如那个人祝福的那样,平平安安的长大。 …… 此间正是大雪初霁之时,窗外天气晴朗、银装素裹,只有那红梅如胭脂万点清艳妖娆。德妃已有半个月未见婉媞,甚是想念,寤生便趁着今儿天气好带着女儿进宫请安。 “玛嬷!”婉媞很喜欢有着慈祥笑容的德妃,刚进屋行了礼,就咯咯笑着扑进了德妃怀里。 “乖孙女儿!”德妃也极喜欢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小女童,笑着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好几天没见小媞了,想玛嬷吗?” “想!”婉媞伸出小胳膊搂住德妃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嗒”亲了一口,逗得德妃喜悦非常,满屋子的人也抿嘴笑起来。 寤生坐在下手的椅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笑看着那婆孙两人:“几日不见,额娘面色越发红润了,看起来又似年轻了好几岁,真让人羡慕。” “这丫头,就会说些好话来哄我。”德妃摸着婉媞的头,对寤生展颜而笑,“不过啊,我还就爱听丫头说这些呢。” “额娘,寤生说的可都是实话,断不敢哄额娘。”寤生笑道,“额娘眉梢带喜,一看就知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德妃轻笑出声:“也没什么,不过是婉媞她十四叔前几日回来了!虽说过不了几个月又得去西北,但总算回来过个年,我也就心安了。” 寤生微怔,随即眼角带了一抹欣喜:“算起来十四弟已经去了三年了,远在那等戈壁荒芜之地,回来一趟真是不易。” 德妃轻声一叹:“谁说不是呢!” “额娘!”帘外忽然有人唤了一声,是寤生印象中的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仿佛自原本的镇定成熟中更增加了几分稳重老练。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德妃面色一喜,看向门口。早有两个丫鬟过去打帘子。 猩猩毡门帘被掀开,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走了进来,丫鬟为他解去身上的狐裘,露出一袭宝蓝色冬袍马褂。寤生这才发现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健康的小麦色,俊美的面容因为一双愈加遂然漆黑的双瞳而显得格外成熟英挺,以及几分脱胎换骨的沉敛傲然。 刚进来的人转眸间也已看见了她,脚底停滞了一下,忙走过来先对德妃行礼,“额娘,儿子给您请安,额娘吉祥。”随即看向一旁也已站起身的寤生,行礼作揖:“嫂嫂。” 寤生连忙还礼:“十四弟。” “我的儿,坐过来,到额娘身边来。”德妃笑着招了招手。 十四应了一声,在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怀中正眨着一双晶莹大眼的孩子脸上,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是婉媞吧。” “小媞,快叫十四叔。”寤生道。 婉媞偏着头认真看了他一会儿,甜甜地扬起声音:“十 分卷阅读24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四叔!” 十四唇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这孩子真乖。唔,眉眼长得真像嫂嫂。”说着又笑看了寤生一眼。 “我听哥哥说,十四叔是个很厉害的大将军,对吗?十四叔!”婉媞一副西子捧心状,两眼冒出许多闪亮的星星来。 十四忍住笑,点点头:“是啊。” 婉媞便做了一个快晕倒的表情,一双大眼眨个不停:“噢!真的是大将军耶!十四叔好厉害哦!小媞最崇拜大将军了!小媞要大将军抱抱!”说着就张开了小小的胳膊,一屋子的人都被她夸张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十四爽朗地笑出声,伸手将她抱了过来,对寤生道:“这孩子真好玩,这爽利的秉性倒是合了我的脾气。” 寤生早已是满头黑线,看着婉媞那调皮的样子又不禁觉得好笑。 这时只听“吧嗒”一声,婉媞在她十四叔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小媞喜欢十四叔!像喜欢玛嬷一样喜欢十四叔!” 德妃闻言也被她逗笑了:“瞧瞧这孩子,多甜的一张嘴!” 十四心内也喜欢,只觉得这孩子十分的伶俐可爱,目光扫过正同额娘说笑的某人,觉得她小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室内的几人正高兴地聊天说着闲话,外间忽然传来丫鬟恭敬的声音:“四爷。”气氛便一瞬间凝滞了一下,胤禛就已进了屋来。 “额娘吉祥。”解了狐裘,他上前对着德妃微笑着行了一礼,对十四微微颔首示意的时候却又没了表情。 “快坐吧,别站着!这么冷的天,真难为你们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德妃对着胤禛柔和一笑,吩咐身边的大丫头沏上滚滚的茶来。 胤禛依然微笑着应了一声,在寤生旁边的椅上坐了,接过茶啜饮了一口。 于是屋里终于恢复了刚才的气氛。陪着德妃又闲话说笑了一回,见德妃微有倦意,几人才告辞离开。婉媞临走前还不忘向玛嬷献上两个香吻,然后像个小淑女的样子行礼告辞,笑呵呵地拉着额娘的手向玛嬷说再见。 出了永和宫,十四便与他们分道了,走时只淡淡瞥了一眼对自己浑然不睬的兄长,转头对寤生笑着道:“看到你气色不错,我也放了心。几年未见,你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容颜依旧。” 寤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哪有,我倒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听到这话的时候抱着婉媞慢慢向前走着的某人身形不可察觉地一顿。 “胡说。你若是老了,那我看起来怕就像是到了耄耋之年了。这世上若有一人不会老去,那就是你,因为你这个样子早就刻在了我心底最重要的地方,永不会变。” 寤生眼眶一热,心田仿佛有一股暖流经过,只是面上难免觉得有些赧然。她笑着道:“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的,你在我心里,就像我弟弟一样重要。唔,我得走了,你要保重。” 十四听了这话只觉心中似乎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起涌了上来,凝视她半晌之后,满腹话语也只化为了几个字:“你也保重。” 目送十四离开,寤生转身快步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胤禛追去。似乎听到她追赶自己的脚步声,胤禛脚下停住,直到她终于赶上自己,挽上自己的胳膊,这才同她一起往紫禁城外走去。 坐在马车上,婉媞非要缠着寤生讲她那个大将军十四叔的光辉事迹,寤生也不晓得战场上的事,只将自己知道的十四从小就何等英姿威风的事说了些。 “哇!原来十四叔这么厉害!那么小就有那么高的武功!小媞更喜欢十四叔了!十四叔就是个大大的英雄!”婉媞满脸都写着崇拜,双眼神采飞扬。 寤生斜觑了一眼某个正端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人,凑到婉媞耳边低语了几句。婉媞人小鬼大,眼瞳转了几转,笑嘻嘻道:“十四叔好厉害,但是阿玛更厉害!阿玛是个大大大大的英雄!阿玛!阿玛!”婉媞扑到胤禛怀里,搂住他的颈,在他脸上“吧嗒、吧嗒”连亲了两口,咯咯笑着,“小媞喜欢十四叔,但是小媞更喜欢阿玛!阿玛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胤禛淡淡一笑,在她额头吻了吻:“真是阿玛的好女儿。”随即又似笑非笑地睇了寤生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额娘,额娘,我要听阿玛小时候的事儿!”婉媞扯了扯寤生的衣袖。 寤生从胤禛怀里抱过她:“好了,额娘给你讲……你阿玛小时候啊,比你十四叔还要英勇呢……” 胤禛便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那母女两人的对话,心底不时感到些许诧异:那都是自己多小时候的事情,这丫头怎么会知道?! 等到晚上就寝之时,胤禛将她搂在怀里,一边吃她豆腐,一边对她低声耳语:“我要审问你。” “什么?”寤生不解。 分卷阅读24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不怀好意地笑着:“你倒是对他了解得清楚,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都知道。” “啊……你轻点儿……”寤生嗔了他一眼,“他是大将军,那些事迹早传开了去,我能不知道么?嗯……” “还有呢?”胤禛笑问。 “……还有什么?”寤生一头雾水,“你能不能……一回把话说完……” “我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嗯……你是说你小时候的那些事……啊……我说还不行吗……轻点儿……我去宫里请安的时候,有几次在额娘那里遇到皇阿玛……后来我送皇阿玛回去,无意中说到你,就求他讲给我听的……另外有些,是额娘告诉我的……” “你是说皇阿玛跟你说起过我?”胤禛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寤生微眯着双眼笑意不明地看着她,显出与平时不同的娇媚风情:“是啊,我可知道了你小时候不少劣迹呢!” 胤禛看着她这等模样早有点把持不住,伸手便扯下了床帐:“臭丫头,为夫要好好教训你才行……” 第100章爱与承诺 冰雪消融,春风煦暖,寤生望向绿芽新萌大地复苏的庭园,眉间不自觉地轻蹙:一转眼,就到了康熙六十一年了。 远处的殿檐屋宇隐约可现,她只觉得往昔种种如银幕般瞬间拉近了眼前:那个人,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人,就快要离开自己了。 “皇阿玛……”无意中低唤出声,眼前却早已模糊一片,心中某一处忽然被酸涩填满,隐隐的疼痛。 “寤生……”肩膀被轻轻推了几下,才令她恍惚回神。面前的人双眸中溢出浅浅的担忧,弯下腰仔细瞧了瞧她,又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声音低柔,“好好的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寤生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微有些赧然地摇了摇头:“没事……沙子迷了眼睛……” 胤禛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眉心,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又骗我……”寤生微怔,随即嘴唇蠕动了两下,刚要开口,只听胤禛又说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与其听你说些搪塞之词,我宁愿你干脆什么也不说。” 寤生心头一颤,垂下眼睑,有点不敢直视他。 “春寒料峭,怎么坐在这么凉的石凳上,还在风口里吹着,”他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抱起,往屋里走去,双眉紧紧拧着,“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也记不住,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寤生窝在他的怀里,咬了咬唇,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胤禛没好气地低眉看了她一眼:“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说过的话,你反正是记不住的。” “我没有……”她抬眸看向他,被他清冷中混着薄怒的目光一横,立刻就没了底气,复又垂下头来,有些结巴地道,“你、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我刚才不知怎么走神了,就没注意……” 胤禛将她放在暖炕上,为她脱了鞋袜,扯过一旁的毯子将她冰凉的腿脚裹住,宽大温暖的手掌伸进毯子去,握住了那双有些沁凉的双脚,心里就越发生气了:“这么冰,冻坏了怎么办?!”目光又转向一旁刚奉上茶来的丫鬟,面色便越发阴沉了几分,“你们是做什么的?连我吩咐过的也不听了是不是?不会伺候主子,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两个丫头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浑身发抖地深埋下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不怪她们,是我吩咐她们别来打扰我的。我喜欢安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何故迁怒于她们。唉……胤禛……”寤生有些着急地拉住他的衣袖,“我以后再也不了,你说的我记着就是了……”见他还是一副清冷的面孔,生怕他果真会怪罪小竹她们,急得连连保证。 “都下去。”胤禛阴寒的目光将地上的两人扫视了一眼,语气却稍微缓了缓。 小竹和小笋忙磕了头爬起来,躬身退出了屋去。 “胤禛,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寤生微微放下心,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在他耳畔软语相求,“求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不敢了……”然后又讨好一般吻了吻他的面颊。 胤禛沉着脸瞪向她,虽然心里被她这一番难得的撒娇弄得早没了脾气,可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恶狠狠地道:“下次再犯,先拿你跟前的丫头们是问!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寤生揉了揉被他敲痛的额头,满眼委屈:“我知道了,你不要迁怒别人嘛!”然后贴上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薄唇,“我喜欢不迁怒别人的胤禛……” 胤禛眉间一跳,顺手扯过她的腿,顿时引起她的一声惊呼——若不是她反应快用手支撑住,差点就摔下炕 分卷阅读24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去了。心头一怒刚要踢他,双脚就被他紧紧捂住,阵阵温暖从他的手心传递过来,顿时怔住了。 “其实不用……”话未说完被他嗔了一眼,她面上瞬间红透,唇边却漫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望向他的清莹双瞳中泛出连她自己也不知的异彩柔光。 胤禛被她这样的神情弄得愣了一下,为她搓揉着双脚的手也不自觉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只是耳根处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呵呵……”寤生咧嘴轻笑出声,露出整齐的皓齿。 胤禛没好气地道:“傻笑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寤生慌忙扯着袖子擦了擦嘴角,仔细看了看衣袖:“……哪有?”抬眸就见某人得逞地笑着,满眼的不怀好意,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坏蛋,又欺负我!”她用力踢了他一下,却被他抓住了脚踝。 “别闹了……好容易暖了脚,一会儿又冻着了……”说着就为她穿上袜子,伸手将她拉进怀里。静静拥她半晌,才复又低声开口,“你刚才,可是在担心皇阿玛?” 寤生微垂眼睫,点了点头:“前日听说皇阿玛不小心染了风寒,身体不适,所以有些担心。” 胤禛抚着她的发,将她搂紧了些:“别担心,皇阿玛只是着了凉,现在已经好了许多。我今儿去畅春园请安,见他气色还不错。” 寤生按捺下心头的繁复思绪,淡淡一笑:“这样就好。”屋内又安静了片刻,她握了握胤禛的手,“你最近看起来比从前越发闲适了,除了去给皇阿玛和额娘请安,就呆在园子里,也不过府去看看么?” 胤禛挑眉:“去看什么?” “福惠那孩子前些时候满百日,你不摆宴就罢了,怎么也不过去瞧瞧?”她扬起眼波说道。 胤禛面上波澜不兴,手指捻玩着她的一缕乌发:“你很想我过去?” 寤生迟疑了一下:“这跟我的想法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应该过去么?有些事,我冷眼瞧着,也清楚着呢。你虽然表面上对年氏好,可其实……”她心中有些烦躁,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声音便不自觉地低下去,默默垂下眼睑。 “你可怜她?”胤禛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几分,声音也透出一丝冷意来,“所以这么大方的把自己丈夫推给她?” 寤生摇头,攥住他的手:“我连自己的男人被别人染指都恨,又怎么会那么糊涂?可是,我是真的……有些可怜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胤禛看着她微颤的长睫,可以想象的出来她的内心有多么不平静,无奈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你总是想这么多,心中就总有郁结在,身体才不好。我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表面上的功夫无所谓,反正从小就习惯这些。可要我发自内心的对我所讨厌的人好,那比登天都难,而且也只会令我越发觉得厌恶。你说这不是她的错,那又是谁的错?哪怕她美若天仙,焉能令我有丝毫动心。” 寤生暗自叹了口气,只倚在他的怀里,默然不语。 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柔软的语气中是不容辩驳的霸道:“从今往后,你每天只准想着我,想着孩子,其余的不相干的人或事,一概不准想。” 寤生极无奈地看向他:“皇阿玛和额娘呢?难道也不准想?” 胤禛微愣了一下,颔首道:“当然要想,还有你自己。你这个人,最容易忽略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一说起这个他就来气,索性住了口。 寤生凝视他片刻,抬手抚上他的面颊,轻声一叹:“你这个人,有时候真像个孩子。” 胤禛嘴角抽搐了几下,好气又好笑,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大没小的。” 寤生直起身,搂住他的颈,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是高挺的鼻梁,然后是宛若花瓣的薄唇,轻柔的声音中透出几分令他无法言明的情愫:“没能很早就遇见你,是我最大的憾事。但所幸,今日能与你相伴左右。胤禛,除非我死去,我都不会离开你。” 胤禛手指颤动了一下,遂如深潭的双瞳中有什么在涌动荡漾,仿佛深海最暗处的漩涡,要将她全部吞没。 对视良久,他轻阖上眼帘,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 转眼就是暖阳普照的暮春时节,圆明园里随处开满了姹紫嫣红、雍容华贵的牡丹。蜂舞蝶戏、暖风阵阵,这日的圆明园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康熙看起来心情很好,被众人簇拥着一路慢慢行来,赏花散步、听风观景。胤禛在他身旁扶着他,寤生跟在他的身侧,见他难得有如此兴致,心里也感到高兴。几个阿哥还有弘历的伴读宗英和元寿今日也早早散了学,见过皇玛法后就乖乖跟在后面,随时听候垂训的模样。 “皇玛法——”不 分卷阅读24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远处的婉媞正在指挥几个小太监举着小网子捕蝴蝶,一眼看见那个明黄身影,兴奋地扯着甜甜的嗓音大声喊,然后把手中的扑蝶网一扔,撒腿跑了过来,惹得康熙连连唤道:“慢点儿,看摔着!”见她冲过来,又连忙半蹲下伸开手臂将她接住。 “皇玛法!哈哈哈……”婉媞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笑出声来,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寤生蹙眉笑着:“小媞,还没给皇玛法磕头呢。” “免了,免了,小丫头,瞧这一头的汗,”康熙为她擦了额头的汗珠,然后将她抱起,笑意盎然,“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节。朕就喜欢这丫头!” “皇玛法,小媞也最喜欢皇玛法了!”婉媞咧开嘴,咯咯直笑,一双澄澈的眸子晶莹闪亮。 “真是朕的好孙女儿!比你额娘还要可爱些。”说着又似笑非笑地瞥了寤生一眼。 寤生面上一红,低眉抿嘴一笑。 康熙也不多言,自己将话题岔开去:“老四啊,这园子里的牡丹听说是你亲自照料的?” 胤禛微微一笑:“回皇阿玛,儿臣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这些。” 康熙微微颔首,目光中颇有赞赏:“不错。” 寤生瞅见他的额角渗出细汗来,笑着道:“皇阿玛,前面就到了‘武陵春色’了,走了好半天,要不过那边去歇一会儿吧。” 康熙举目望了片刻,点头道:“甚好。” 早有人传了下去,等到康熙一行人散步过去,凉亭里已经收拾布置好了,明净的几案上摆放着各种新鲜瓜果,寤生扶着康熙在椅上坐下,婉媞依然偎在她皇玛法怀里。 “都随便坐吧,不要拘束。”康熙扫视了一眼众人,和颜悦色。 众人这才告坐,寤生退到当下,亲自为康熙泡了茶端去。康熙笑睨她一眼,端起茶碗悠闲地抿了一口,回味道:“嗯,还是这个味道,不错。” 寤生盈盈一笑,这才退到胤禛下手的椅上坐下来。 康熙与胤禛闲谈了一阵,目光落在端坐在末尾椅上的弘历,眸中不可察觉地一暖,便让那几个孩子都过来,随便问了一些四书中的问题,几个孩子都极流利的回答了,其中还颇有见解。康熙神色中越发多了几分赞许。 歇息许久之后,康熙看了孩子们一眼:“走,皇玛法今儿要看看你们的骑射。” 到了校场,各自的哈哈珠子把骏马牵来,几个孩子背着弓箭翻身上马,就连宗英和元寿得到了默许也不甘落后,将平日所练都好好展示了一回。他俩人都还未满十五,却已经显出几分峥嵘英姿来,一个成熟内敛,一个自信傲然,风采皆不逊于皇孙阿哥,令谁看了也忍不住暗自赞叹。 康熙唇边噙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对寤生道:“那就是你那两个干儿子?真是不错。现在即是如此,将来必成大器。” 寤生眸色中也显出几分骄傲,只是面上仍要做出谦虚的神情:“皇阿玛谬赞了。” 旁边的婉媞忽然拍手喝彩起来:“哥哥好厉害!宗英哥哥也好棒!哇!哥哥们都好厉害啊!五哥加油!” 康熙的目光也被一袭宝蓝衣袍的弘历吸引住了。十一岁的少年一改方才风流文采睿智谈吐的潇洒风度,此刻更像是一只矫健的小猎豹——身姿敏捷,稳中求险,箭箭连中靶心;小小年纪已显出龙章凤姿、丰神俊秀之形。似乎比他如流云飘逸的三哥还要稳健几分,骑射技艺也不逊于弘时丝毫。 康熙望着校场上的少年恣意驰骋的身影,不觉轻声一叹:“老四,你有一个好儿子。” 胤禛唇边漫起一抹轻柔笑意,微微垂睑:“谢皇阿玛夸奖。” 康熙又伫立半晌,缓缓说道:“时辰不早,朕该回宫了。让弘历陪着朕吧。”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低眉应道:“是。” 众人跟着康熙出了园子,目送他扶着弘历的手上了御辇。众人跪拜相送,康熙撩起窗帘,淡淡一笑:“都起吧。” “额娘,哥哥跟皇玛法去宫里吗?”婉媞看着渐行渐远的御辇问道。 “是啊,”寤生弯腰将她抱起,“哥哥去陪皇玛法。” 婉媞的目光还望着御辇快要看不见的方向,用濡软的稚音低声道:“皇玛法一个人住在乾清宫,一定很闷吧。” 寤生不知怎的心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自绽开一朵微笑:“是啊,所以哥哥去陪皇玛法一段时间,免得皇玛法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乾清宫住着。” 御辇已经转过不见,肩头被轻轻握住,耳侧飘来一个低柔的声音:“回吧。” 弘历这一进宫就一直在他皇玛法身旁,无论是去塞外还是去行围都带着他,十一月初康熙身体不豫住进了畅春园 分卷阅读24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弘历依然相伴左右。 这个时候寤生也已回到府里,心中终日有些忐忑。此时,胤禛奉命去天坛代康熙行祭天大典,这是一国之君才有的资格,很显然,康熙当时心中早已确定了继承皇位的人选;而他,也一定知道自己大限将近了。 寤生倚在躺椅里,手中的书半天也没有翻一页。窗外北风呼啸,穿透檐间的缝隙,发出凄厉的叫声。 她合上书,闭上双眼,将满心凌乱的情绪渐渐压制。 这样闭目养神亦不知过了几时,窗外夜幕降临时忽然隐隐有钟声响起,沉闷的声音如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心上,胸口猛地抽痛,一股腥甜就涌上了喉间,一下子吐了出来。 “啪!”的一声,茶碗在地上碎裂开来,紧接着就传来小竹和小笋异口同声的惊呼:“主子!!” “主子,你怎么了?!”两个丫鬟吓得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碎瓷,忙冲过来,抚着她的背心,又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主子,你怎么了?!怎么、怎么吐血了?!” “别担心……不过是急火攻心罢了……”寤生好容易喘了口气,想要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觉得心口绞痛难忍,无意识地攥住薄毯的手指也有些发白。片刻,齿间才溢出几个字来:“皇阿玛驾崩了……” 第101章入住皇宫 冰天雪窖北风肆虐,国丧令这样的天气越发显得阴寒哀重悲凉万分。雍王府里里外外变成了一色儿的素白,就连大红灯笼外面也严严实实罩上了白布,东书院的那片红梅也挂满了白色的布条,在呼啸的北风中无助地飘摇着。 国丧繁琐的礼节在寤生的印象中就是不断的下跪磕头,然后是漫长的服孝守夜,以至于到了最后,膝盖从麻木跪得有些浮肿。 寤生心中难受凄然,却也做不来那等哭天抢地之态,只哽在喉间,流着泪呜咽,到最后若不是小竹和小笋在身侧扶着她,她差点就要哭得昏厥过去。 只是她旁边,确实是有人栽到了。 “枕月……”寤生实在无力拉年氏起来,忽然想起她已有快三个月的身孕,心头一惊,红着眼圈道,“还不把侧福晋扶回去歇着!快呀!” 丫鬟们忙七手八脚地将年氏扶起,几个人一起搀扶着面色苍白的年氏回去了。 旁边的那拉氏看了寤生一眼,见她有些发软地半倚在跟前的丫鬟身上,双眼已哭得红肿,面色比年氏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顿时不忍:“夜还长着呢,妹妹还是去歇一会儿吧,这会儿有我守着就行了。” “姐姐也没歇息,还是你去歇着吧,我守着就行了。” “我下午好歹用饭时还歇了,可你不仅一天一夜没合眼,连饭也没用,身体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快去歇一会儿吧。”那拉氏握住她的手,好言相劝,“就是躺在榻上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寤生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从昨天到今天滴水未进,是实在咽不下。这会儿勉力支撑,自己也觉得十分疲累,怕今夜就要撑不过去,只好点点头,擦了眼泪道:“我听姐姐的就是了。” 好容易让丫鬟扶起来,她站着适应了一会儿,觉得眼前不发黑了,才扶着小竹的胳膊慢慢往回走。 躺在软榻上,差点有心力交瘁之感,可是闭上眼,却又睡不着。小竹为她盖上毛毯,低声道:“主子睡一会儿吧。” “你去看看年侧福晋怎么样了,缓过来没有。” 小竹不敢违抗,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小笋悄悄在榻前蹲下,为她轻轻按摩着双腿。 不一会儿小竹就回来了:“主子,年侧福晋已经醒过来了,喝了些糖水,已经感觉好多了,这会儿也歇下了,主子不用担心。” 寤生微微颔首,便兀自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隐隐传来嘈杂之声,片刻后,就听见两个丫头从外屋急匆匆进来,焦急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兴奋:“主子,主子……” 寤生在飘渺的梦境中浮浮沉沉,心神混乱,这会儿听到这急切的唤声,好半天才完全清醒过来,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什么事?” “主子,咱们爷做皇上了!”两个丫头的脸上不自觉地喜形于色。 寤生微微怔了怔,随即复又阖上眼,有点无力地道:“知道了。” 小竹和小笋对视一眼,都以为她没听明白,忙又笑着对她道:“主子,是咱们爷做皇上了。刚才回府里来了,这会儿在前院儿正厅呢!” 寤生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反应。好半晌,那两个丫头才听到自她唇间逸出的几个字,轻缓的仿佛白云滑过天际:“我知道了。” 两个丫头又对视一眼,原本的兴奋劲儿受了影响般也退了大半,低低应了一声,就不 分卷阅读24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敢再打扰地退出了屋去。 室内安静许久,她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感觉到眼前的灯光似乎被遮挡了一下,就有人坐在榻边,轻揉着她的小腿。 睁开眼,面前的景物渐渐清晰,入目便是一片明黄的色彩。愣怔了片刻,视线缓缓移到来人的脸上,就对上了一双沉敛中透出丝丝柔和的眸子。 “今晚有僧人做善后超度,不用你去守夜,且歇着吧。”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眉间不可察觉地蹙了一下,“这几日我需在宫里,暂且不过府来,你要好好爱惜身体。等诸事安排妥当,我便来接你。” 寤生直直地看了他片刻,只觉得那明黄衣袍上的金丝绣纹几乎耀花了自己的双眼,令他英俊的面容似也跟着模糊起来。她眯了眯眼,坐起身,似乎是想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胤禛。 “不认识我了?”胤禛攥紧了她的手,眉心轻蹙,“怎么这样看着我?” 寤生摇摇头,低眉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轻声问道:“皇阿玛走的时候安静吗?” 胤禛颔首:“皇阿玛走的时候很安静祥和,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该嘱托的也都嘱托了。他原本想见你最后一面,可又怕外面天寒地冻的,就没让你跑这一趟。皇阿玛说,今年春天的时候能在园子里看你那一回,已经满足了……” 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差点灼烧他的皮肤,他将她拥进怀里,抚着她的背柔声劝慰:“想哭就干脆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难受。几天没见,就这样消瘦憔悴,即是皇阿玛在天上看见了,也会心疼的。” 寤生在这种温暖气息的包围下再忍不住,哽咽出声,到最后竟软倒在他怀里,厥了过去。 “快去倒碗热水来……糖水……”胤禛急着吩咐,又不停的抚着的她的背心帮她顺气,好半天才令她醒转过来,连忙接过丫鬟手中的瓷碗喂她糖水喝。 “感觉好点了没有?”胤禛为她擦拭了一下唇角,柔声问道。 寤生提了口气,点点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那就好好睡一觉。”胤禛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床边走去,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皇阿玛特地嘱咐过我,再不能让你这身子受一点劳累,你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寤生努力笑了笑:“我知道……”话未说完又哽噎住了。 “别多想了,睡吧。”胤禛为她掖了掖被角,“我守着你,等你睡着再走。” “胤禛……”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袍,“……十三弟还好吧。” 胤禛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很好,这会儿在宫里,除了有些消瘦,身体还不错,从前因为腿受伤落下的毛病也基本都好了。” “那就好……” “快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寤生看着他幽深的双眸中泛起的丝丝柔光,安心地阖上了眼…… …… 大雪初霁淡日拂煦的时候,雍王府里却不再有往日热闹的气氛,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雪白苍茫。 “主子,”小竹递上手炉,又将一袭银白狐裘为她披上,系好衣带,笑着道,“其他的主子们都已去宫里了,咱们也该走了。” 寤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过的院子,眉间若蹙地轻叹一声:“走吧。” 景仁宫是康熙出生的地方,和硕裕亲王福全去世后,康熙为悼念他,曾在这里暂居过一段时间,之后这里就一直空着。 寤生从正门景仁门进,入目便是极宽敞大气的庭院。琉璃屋瓦、朱红漆门、画栋雕梁,正对着她的远处石阶之上,便是前院正殿;殿门的正上方,悬着满汉两文的竖写匾额,蓝底金字,“景仁宫”三个字透出一股端正凝聚之气。 她环视了一眼东西两座被苍柏掩映的配殿,并未往前院正屋去,而是穿过回廊去了二进院后院正殿的暖阁。小竹和小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忍不住四处观望。 早有在景仁宫伺候的丫鬟太监们前来相迎,从庭院到回廊,在两旁整整齐齐地跪了两排,头也不敢抬一下。 寤生行得很快,步伐轻盈稳健,过了回廊,才淡淡丢下一句:“都起吧。” 到了正屋暖阁门口,早有丫鬟过来打了帘子。寤生一进去,就见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低头请安。寤生在炕上坐下,让她们都平身。 她扫视了一眼窗明几净、布局大气的室内,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字上,字迹是她熟悉的行书,笔力流畅神形相济,如惊鸿流云,隽永飘逸。字幅是一首诗:“雨过高天霁晚虹,关山迢递月明中。春风寂寂吹杨柳,摇曳寒光度远空。” 想起那个人在世时对自己的眷顾疼爱,可自己此时却是 分卷阅读24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身素白,寤生心头顿时酸涩疼痛,泪又不觉落了下来。忙移开视线,拿出绢子将眼泪擦去了。 “小媞呢?”她接过小竹递来的茶抿了一口,不禁问道,“昨儿不是被她阿玛先接进宫来了吗?怎么不见?” “回主子,格格跟四阿哥一处呢,这会儿大概是在阿哥所里。”小竹正回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太监们恭敬的声音:“给四阿哥和格格请安,两位主子吉祥。” “可来了。”小竹一笑,忙跟小笋过去打帘子。 “额娘!”弘历牵着婉媞进来,对着寤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快起来。”寤生忙道,“过来让额娘瞧瞧。”婉媞笑着扑过来扎进她的怀里,寤生将她抱在腿上,又拉着走到跟前的弘历在旁边炕沿儿上坐下,摸了摸他的头顶,唇边漾起一抹柔和的淡笑,“还是上次你跟着皇玛法从热河回来去园子了一回,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又长高了不少。” 弘历扑进她的怀里,在她颈侧蹭了蹭,闷闷地道:“额娘,弘历好想你。” 寤生伸手揽住他,笑着道:“额娘也想弘历。” “额娘,你瘦了。”弘历扬起眼波,眸中闪过一丝忧虑,“额娘,皇玛法走时让我转告你,不要牵挂他,他只想看到你每天都开心。” 寤生眼圈一红,但仍是笑着,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中:“我知道……我知道……” 母子三人用过晚膳,寤生又拉着弘历说了会儿话。 “……我听说你十四叔回来了?” 弘历点点头,神色有些严峻:“十四叔回来去皇玛法梓棺前哭了一场,但是对皇阿玛有颇多不敬之处,说皇阿玛不该缴了他的大将军印,还说……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这会儿被皇阿玛软禁在府里了。” 寤生双眉紧蹙,心中有些不安:兄弟两人已经势同水火,额娘那里又怎么能好过? 果然,傍晚那拉氏就来找她,要她同自己一起去永和宫劝谏德妃。 “额娘昨儿身体就不适,精神也不好。今儿都哭了一天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都劝不进。皇上请她入住慈宁宫她也不去,‘皇太后’的尊号她也不认,现在更是连见皇上一面都不愿,非要见十四不可。”那拉氏头一回苦了脸,长叹一口气,“皇上的性子妹妹也知道一些,前儿老十四说了那么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自然这会儿是不会让老十四来见额娘了。额娘偏偏又这样,也是在逼他啊!” 寤生握了握她的手:“走吧,咱们去劝劝额娘吧。” 一进德妃住的暖阁,就见胤禛端坐在榻前的椅上,面色端凝默然不语。德妃倚在榻上,兀自流泪,眼圈儿通红,仍在数落着他。 “……你且回去,我不想看到你。老十四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防他?你都已经做了皇上了,还不放过他,缴了他的将军印不说,还把他软禁起来,让人整天监视着他,他是你的亲弟弟啊!” 胤禛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低沉:“儿子肯请皇额娘移住慈宁宫。” “我不是你的皇额娘!”德妃支撑着坐起,抬手指着他,“我怎么会让你这么个连亲生兄弟都不放过的人做我的儿子?!你给我滚!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做什么皇太后!” 胤禛搁在扶手上拳紧紧攥着,关节都有些发白。面色越发阴霾,他咬着牙道:“我是你生的,我做了皇帝,你不做皇太后谁来做?” 这一句大概又戳到了德妃深埋在心底的隐痛,喉间呜咽一声,用绢子捂住嘴哭出了声,哽噎地道:“你也知道是我生的你……老十四也是我生的……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怎么就要这么对他……” “那他又是怎么对朕的?!”胤禛显然是在压抑着心头的滔天怒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他又何曾当朕是亲生兄弟过?!” “可他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德妃已经泣不成声,“他不过是逞一时口头之快……可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怎么能把他当成是个犯人来对待?” “他在皇阿玛梓棺前对朕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就是藐视皇威欺君犯上,也是对皇阿玛的大不敬!朕没有把他关进大牢里、没有对他严惩责罚,只不过是将他软禁,正是念及‘兄弟’二字。” “你……”德妃手指颤抖的指着他,面色惨白,忽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额娘……”那拉氏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半抱起德妃,抚着她的背心,片刻才令她醒转过来,又接过热水喂了她几口。 胤禛面无表情地起身:“额娘累了,就且歇着吧,儿子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路过愣怔在一旁的寤生时,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并不看她一眼地大步离去。 寤生咬咬 分卷阅读24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唇,走到榻边坐下,同那拉氏一起劝说了德妃一会儿。直到德妃昏昏睡去,俩人又默坐了半晌,才一同退了出来。 回到景仁宫时已经夜幕将临,婉媞都已睡了。寤生沐浴后,只觉得十分疲倦,却仍旧让丫鬟将暖阁内的灯烛都点上,自己倚进躺椅里随手取了一本佛经翻看。 深夜,胤禛过来瞧她,远远看着暖阁内透出的灯光,就知道她还在等自己,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 一进里间,就见她窝在躺椅里,身上盖着毛毯,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地面躺着一本翻开的佛经。这人已经支撑不住睡着了。 暗叹了口气,胤禛放轻脚步走过去,拾起书搁到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将她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寤生猛然惊醒,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愣怔了片刻后低低地唤了一声:“胤禛……” “让你不要等我,你怎么总记不住?”胤禛轻声抱怨。 寤生坐起身,偎进他的怀里,想到他今天同德妃的一番对话,就觉得有些心酸。也不知是因为德妃,还是因为他。 “你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睡,尤其是冬天,太冷了。”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道。 胤禛抚着她的背:“好了,等我洗浴完就来给你暖床。这会儿快躺下吧,免得着凉了。” “好!”寤生笑吟吟地重又钻进了被窝里,看着他让丫鬟为自己宽了外衣,随后就去了外间。 再次有点迷糊地时候感觉到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所在,她在这个怀抱中蹭了蹭,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胤禛……以后少生气好不好?生气对身体不好,也不能解决问题。” 胤禛吻了吻她的发,揶揄道:“唔,你这是在教导我了?你连皇上也敢教导?” 寤生扬起唇角:“皇上说笑了,奴家可不敢。” “臭丫头……” “胤禛……我不想看到你生气。皇额娘和老十四都不过是气头上才说出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不然气坏了自己可怎么好?” 胤禛继续揶揄:“是怕我生气?还是怕他们委屈?” 寤生暗自一叹,搂紧了他:“……我是怕你委屈。” 胤禛顿时怔了怔,随即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滋味,仿佛在酸苦之中尝到了一丝奢侈的清甜。在她额头烙下一吻,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明白。” 第102章天为谁春 雍正元年四月,康熙梓棺运往遵化景陵安葬后,胤禛便谕令十四留住在景陵附近的汤泉,为康熙守陵,不准他回京师,还命人严加监视,以防他有任何异动。 五月,德妃病情愈重,精神已经十分恍惚,常常自梦中哭醒,只说要见十四,还说他现在被关起来,过得非常不好。胤禛昼夜在她身旁侍奉汤药,听她哭诉十四,他也充耳不闻,将她半抱在怀里,或喂她喝药吃饭,或为她擦脸拭泪。 德妃有时哭到很处,脑中也常会清醒过来,见他在照顾自己,总不受控制地对他捶打哭骂一番,胤禛除了轻蹙双眉,毫无反应,仿佛将她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哭到最后,德妃精神不济脑中混乱,也常会糊涂,这时候就会拉着胤禛的手一个劲儿地唤“胤祯”,面上带着追忆般地祥和笑容,絮絮叨叨地说些胤祯小时候的事。胤禛将她揽在怀中为她擦着泪痕,动作极温柔,面上却仍旧轻蹙着双眉,沉着脸听着,只偶尔简短地应一声,冷淡的语调中不带任何感情。 寤生原本还想劝他让十四回来见额娘一面,看见这一幕,却不自觉地打消了念头。 德妃终于累了,在长子怀中昏沉沉睡去,面色苍白,唇边却还噙着一抹安和的淡笑。胤禛小心地服侍她躺好,为她盖上被子,对旁边侍立的丫鬟轻声嘱咐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出了屋子,一眼看见立在门口的寤生,脸色终于缓了缓。寤生上前去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皇额娘歇下了?” 胤禛微微颔首,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永和宫外走去。身后的太监丫鬟们都规矩地垂着眼睑,亦步亦趋地跟随着。 到了景仁宫外,寤生目送着那抹明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进去。 回到屋里,接过小竹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往窗外瞧了瞧,不禁问道:“婉媞呢?”这两日实在事情繁杂,弄得她颇有些心绪不宁,婉媞快六岁了,比从前懂事了许多,知道大人有事也不来烦她,她便也没怎么顾上。 “回主子,格格去御花园玩了,有奶嬷、小笋,还有其她几个丫头太监跟着,主子不用担心。” 寤生叹了口气:“我这两日也没顾上管她,就由着她疯跑了。” “主子,你也累了,歇一会儿吧。小竹去园子看看。” 分卷阅读24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竹说着拿了软枕来,扶着她倚在贵妃榻上。 寤生握了握她的手:“算了,快正午了,想必就回来了,你也去歇着吧。小媞也是个有分寸的,再说还有奶嬷和小笋在,我也能放心。” 小竹点头应了一声,为她盖上毛毯,就悄悄退了出去。 寤生也不知迷糊了多久,感觉到似乎有肉肉的温暖的东西摸在自己脸上,然后是轻笑声,带了些儿童濡软香甜的稚音。寤生慢慢清醒,睁开眼,就对上了凑过来的两个小脑袋,两双清澈的大眼眨啊眨,然后咯咯笑出来。 “额娘,你醒了!”婉媞扑进她的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一旁的小孩儿也学着她的样子爬上榻,像只胖乎乎的小笨熊一般扭到她眼前,扑倒在她身上,口里还咿咿呀呀不停:“额娘……娘……呀呀……” 寤生顿时失笑,怕这小东西跌下去,忙将他往上拉了拉,然后一手一个搂住两个孩子:“去哪里玩了?跟额娘说说。” 婉媞呵呵一笑:“去御花园了,捉迷藏呢,后来福惠的奶嬷也领他出来玩,正好看见了,就跟我一起。他总爱缠着我,这不,我没办法就把他带来了。额娘放心,我让他的一个丫头回去跟他额娘说了,奶嬷跟着他,这会儿在外面呢。” 寤生好笑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倒是会拿主意,小鬼……”目光又转向正趴在自己颈侧一脸懵懂的福惠,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这也是个小鬼……你额娘身子重了,也顾不上管你,就由着你疯玩……” “咯咯……”福惠眨了眨大眼,咧嘴笑起来。惹得婉媞惊呼一声,忙扯下自己的帕子捂住他的嘴,又使劲地擦了擦。 “这傻小子,口水都流出来了……”婉媞翻了个白眼。 寤生笑睨她一眼:“你小时候不也这样?” 这时,小竹进来问:“主子,晚膳的时辰到了,要传膳么?” 寤生点点头:“传。” 三人正用膳,外面忽然响起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主子,皇上来了。”接着帘子被打起,屋里的丫鬟们都跪了下去。 “平身。”胤禛走进来,磁性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更显威严,见寤生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自己在主位上坐下了。 “皇阿玛!”婉媞拉着福惠行了一礼,红扑扑的小脸上高兴非常,“你跟我们一起用晚膳吗?”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唇角轻扬:“阿玛今儿来陪小媞用膳。”眸光随即一转,视线落在刚爬上寤生膝盖的小男孩脸上,“唔,你倒是挺自觉。” 福惠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唤了一声:“皇阿玛。” 寤生将筷子递在胤禛手里,嗔了他一眼:“用膳吧,瞧你把这孩子吓的,怎么笑起来还让孩子这么害怕?” 胤禛斜睨了福惠一眼:“是他太胆小,朕又不会吃了他。好歹也是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瞧瞧,又来了不是?” 福惠一双大眼里泪光闪闪,眼眶都红了,十分委屈地瘪瘪嘴,但终究没有哭出来。寤生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为胤禛夹了菜:“福惠还小呢,还未满两周岁,怎么就不能哭鼻子?你这不是挑刺儿吗?我还就不信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哭?” 胤禛轻嗤:“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读书认字了,懂多少事?还能吃饭也偎在长辈怀里?” “他人小,坐在椅上够不着。” “那就在椅上多垫两个垫子。” 寤生不觉蹙眉:“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挑剔?小媞也是这么过来的,那时候怎么没见你生气?” 怀里的福惠动了动,垂着脑袋从寤生的膝上爬下去,然后又爬上最下手的椅上,扭了扭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却也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露在桌面以上,有些胆怯但又固执地望着对面的皇阿玛。似乎是希望皇阿玛能消消气,或者再奢望一点会夸奖自己两句。 胤禛什么也没说,对旁边侍立的丫头道:“多拿几个垫子来。” 直到垫子的高度终于合适,丫头又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胤禛才看着对面的小人儿说道:“坐要有坐相,以后吃饭就得这样,可记住了?” 福惠忙重重点头,咧了咧嘴。 胤禛便道:“吃饭。”兀自用起来膳来。 寤生见对面的婉媞看看自己阿玛,又看看拿起勺子的福惠,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自己也不禁将某个挑剔的人瞪了一眼,才埋头用饭。 用完晚膳,胤禛喝了半盏茶,嘱咐了寤生几句,无非是最近天气昼夜差异,莫要着凉之类的话,见她一一答应下来,满意地一笑,复又回养心殿处理国务了。 胤禛一走,两个孩子才又活跃起来,婉媞把自己的积木搬出来, 分卷阅读25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全倒在炕上,教福惠堆积木玩。寤生见两个小家伙玩得高兴,也没去管,只让奶嬷和丫鬟们好好看着,自己索性出了景仁宫往园子逛去,全当散步消食。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行走在这青瓦红墙之下,放眼皆是熟悉的景象,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不知不觉就行到了绛雪轩外,她忽然想起曾经的那个少年,英姿飒爽纵情恣意,像一只刚学会展翅的雏鹰,豪气冲天却又稚气未脱。 如今快二十年过去,单纯的少年已经长成英俊成熟的青年,雏鹰已经变成敏锐强壮的雄鹰,只因太过锐利太过锋芒,被牢固的铁链锁住,关在了一座压着皇权封印的牢笼之中。或许多少年后,当她两鬓苍白之时,那个曾经的少年也像一只垂暮的鹰,磨尽了一切尖利的棱角,呆在某一个角落里,默默舔舐着被铁链长年累月拉扯出的一道道伤痕。 这是她最不愿去想的事。 进了绛雪轩,推开正厅的大门,阳光顿时穿透室内,照尽每一个角落,照出一室浮尘。那面巨大的红木雕花的白色屏风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她慢慢走过去,手指轻抚上面的雕纹,指尖顿时沾上了些许细细的灰尘。 屏风后还放着两个很大的红木箱子,寤生蹲下来将其中一个打开,入目是各种各样的皮影,她随手拿起一个瞧了瞧,想起很久前十四为了逗她开心为她亲自演皮影戏的情景,心头就涌上一股暖意来。 摆弄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将皮影又放回箱内,盖上箱盖。 刚出了绛雪轩,无意中抬眸,就看见一袭洁白衣袍的少年自前方穿廊急匆匆行来,一眼望见她,不免怔了怔。 “姑姑。”弘时脚下停滞了片刻,走到她面前低眉行了一礼,“姑姑吉祥。” 寤生见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怀里抱着一堆东西,似乎是书本之类,微微一笑道:“这是做什么去?” 弘时面色微红,不敢看她,迟疑了一下:“回姑姑,落了些东西在府里,刚回家去取了来。” 寤生颔首:“去吧。” “是。”弘时又行了一礼,便从她身旁走过。 寤生行了没几步,心头忽然一动,转身轻唤道:“等一下。” “姑姑?”弘时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亮如琉璃的双瞳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迷惑,为他原本俊逸不凡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童稚的懵懂。寤生见他这样心中不觉变得柔软,脸上便带了极温柔的笑意。 “姑姑有话想跟你说。”她左右瞧了一眼,拉住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头的少年的手,对小竹和弘时身后的两个小太监道,“你们在外面。”随后拉着他进了绛雪轩去。 弘时只觉得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被姑姑握住的手似也有些发烫,差点要令他全身的血液在这种热度的炙烤下叫嚣燃烧起来,而他却只能脑中晕眩地乖乖被她拉着往前走。 进了大门,寤生将他拉至一旁,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道:“转眼就比姑姑高这么多了,儿子也快两岁了,去年还娶了福晋,已经长成个大人了。” 弘时面色通红,嗅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喉中有点干涩,却实在不知姑姑想对自己说什么,不由得唤了一声:“姑姑……” 寤生暗自吸了口气,正了正颜色:“已经是个大人,肩头就应该担负起作为一个大人的责任了。做什么事前,先想想你最应该保护的那些人,想想你最不愿让谁感到失望难受。你要知道,你的皇阿玛终究是你的父亲,你明白他最恨什么。他对你一直寄予很高的期望,你莫要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弘时闻言顿时惊醒,体内也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他看着姑姑那双幽深的眸子,心头巨震:姑姑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话?难道…… 寤生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心中不忍,轻握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上一辈的恩怨,你不明白,就不要掺和,只需管好你自己便是。你阿玛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我知道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令他失望,也莫要令姑姑失望。可记住了?”她能看得出来,弘时对于他阿玛如此对待他的十四叔和玛嬷还是有些痛心的,对他阿玛也是敬畏中带了些失望……这些危险情绪的萌芽若不早一些消灭在摇篮中,将来他如果看到自己阿玛对待自己八叔一党的狠劲,可能就真会不惜触怒胤禛做些什么糊涂事来…… 她只是觉得,有些事不该让一个孩子去背负。 紧紧攥了攥弘时的手,她的表情越发严肃:“你答应姑姑,这些话都要牢牢记住。” 弘时凝视她许久,眸色缓了缓,暗自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姑姑说的话,弘时都记住了。” 寤生扬唇而笑:“这才是好孩子。” 弘时脸上又浮起一团红晕,赧然一笑,垂下眼睑不再敢直视她闪亮 分卷阅读25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双瞳。 “去吧,做你的事儿去吧。莫要跟别人说起这些话。”寤生轻声嘱咐。 弘时点点头,又行了一礼,这才离开了。 寤生独自立了许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攥了攥拳,叹息了一声。刚要移步离去,忽听小竹在外唤了一声:“主子……”紧接着,传来布鞋踩在石砖上的轻盈的脚步声,一抹素白映入眼帘,看见来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寤生不免愣怔了一下。 李氏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是在极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你跟我来。” “请问有什么事?”寤生一头雾水,但不想这人看似柔美力气却不小,只将她拉着就走,令她简直觉得自己真该把搁下这么多年的拳脚功夫重新练起来,不然也不会连李氏都比她“强悍”这么多。 沿着僻静小道穿过御花园,不一会儿就到了李氏住的咸福宫。一直到了李氏现居的正殿厢房内,遣开下人,才松开她的手。 “我今儿是有事求你!”李氏愤愤地道。 寤生揉了揉发红的手背,颇有些困惑:看李氏这表情,好像是恨不得杀了自己,怎么又说求自己?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最近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 “我求你放过弘时,不要再招惹他!”说到这里,李氏顿时红了眼圈,声音有些哽咽,“就因为你,皇上对他已经有了些成见,我求求你不要再亲近他招惹他好不好?求求你让我们母子能过得安生些好不好?!” 寤生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这样被人莫名其妙地指责不免有些恼怒,面色也沉了沉:“你这是什么意思?能把话说清楚些么?” 李氏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呜咽出声,忙掏出帕子捂住嘴:“……弘时是个实性子,有时候简直就是个死心眼……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让我操碎了心他也不明白,非要让我两眼一闭不管他才好……呜呜呜……” 寤生朝天翻了个白眼,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女人的说话逻辑:整个儿一前言不搭后语。于是干脆在椅上坐下,等她哭完。 李氏哭骂了一会儿,想是累了,便在寤生旁边的椅上坐下,一边擦泪一边抽泣:“你不知道就算了。你只答应我以后不要亲近弘时就行了。” 寤生蹙蹙眉:“我是他长辈,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跟对自己孩子一样,你这又是从何说起?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麻烦你说清楚好不好?” 李氏一脸决断,直直地盯着她,止了抽噎斩钉截铁地道:“我说了,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死也不会说原因的。你得答应我不要再亲近弘时。” 寤生性子也冲了上来:“我不答应。” 李氏便又哭起来:“……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你若不答应我,不仅会害惨了弘时,也会害了你自己的,还会连累我……呜呜……难道真让我给你跪下你才答应吗?”说着果然起身到了寤生面前,就要跪下。 寤生一把将她拉住,心中有些烦躁:“你这个女人更不讲道理!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真是莫名其妙!” “此话当真?” “当真!”寤生一跺脚站起来,气急道:“真想不明白,弘时那么个儒雅性子的孩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个颠三倒四的额娘!告辞了!”说完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李氏看着空荡的门口,使劲擦掉眼泪,面上却松了口气,冷笑了一声:自己若不是从一开始就做出个这种颠三倒四的样子,能到现在还有这眼见的几分荣耀在?能到现在还可做这一宫之主?能到现在还有一个长这么大的成器的儿子?!跟自己曾经同一时间进四阿哥府的那几个人,称得上体面的,不也就只剩了自己一人? 她,早该知足了。 …… 过了没几天,这日暮色将临,寤生刚哄婉媞睡着,就听到小竹来报说年氏突然早产。寤生心头一凛,想到前天自己还去看过她一回,直到昨天她都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早产了?忙让小竹去翊坤宫看看。 过了大半个时辰,小竹回来了,说那孩子还没等生下来,就已经没气儿了。 寤生面色微白,双眉紧锁:“怎么会这样?前儿她还跟我说太医诊断后告诉她一切都正常的。” 小竹一愣,随即道:“主子,刚才司琴私下里对小竹说,太医前两日为年主子诊脉的时候就说什么脉跳虽圆滑但后有涩滞,说是胎儿气息有些弱,这两日一直在用针灸施治,结果……还是个阿哥呢……年主子听说婴儿已经殁了,当即就晕了过去,好容易才救醒过来……” 这么说,枕月那天是在骗她了?只想让她安心么?寤生心头顿时有些酸涩,只觉得焦躁愁虑,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过了没半个月,就发生了一件令 分卷阅读25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她更觉难受痛心的事:德妃沉疴难愈,终是驾鹤西去。 康熙大丧期内皇太后又薨逝,皇宫上下顿时哀恸不已。胤禛跪在宁寿宫德妃的梓棺前,终于痛哭失声。 这世上的人,无论年龄多大、无论身份高低,一旦失去了双亲,便都是孤儿。 紫禁城中沉痛到窒息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九月初一,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的梓棺终于安葬景陵,与康熙合葬。 大丧期后,最容易令人有身心俱疲之感。寤生只觉得自己内心似乎又老了不少,身体也颇觉倦乏。胤禛心疼无比,让太医来为她诊治了一番,开了些养荣丸,嘱咐她坚持服用。 “听说年氏这些日子也病了,我也没去看她,太医怎么说,可要紧吗?”寤生斜倚在榻上,握住胤禛的手问道。 “你总爱为别人担心,怎么也不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胤禛嗔了她一眼,为她掖了掖被角,“放心吧,太医开了药,说无甚大碍,只需要卧床静养。” 寤生叹了口气:“她身子原本就弱,几个月前孩子殁了,伤了元气不说,对她是个多大的打击?后来又劳累……身子自然就越发弱了。比较起来,我比她强太多了……”虽说也折了寿,但好歹原本身体的底子就比年氏强。 胤禛眉心微蹙:“你怎么又乱想了?多伤神知不知道?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好了,我都记得呢,不再乱想了还不行吗?”寤生拉了拉他的衣袖,口气也软了。 胤禛摸了摸她的脸,轻声一叹:“才几个月就瘦了这么多……” “你不也瘦了吗?”寤生支撑着坐起,偎进他的怀里,在他颈侧蹭了蹭,“……唔,听说你要册封后宫了?” 胤禛眉间一跳,扯过旁边的毯子将她裹住,吻了吻她的发:“你消息倒灵通。今年十二月祫祭太庙之前就会册封。” “你准备封我什么?”寤生淡淡扬唇。 胤禛微微一笑:“你想让我封你什么?” 寤生撇撇嘴:“我让你说。” 胤禛唇边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还用说么?当然是皇贵妃。只要是我能给你的,都会全部给你。” 寤生心中低叹:“我不要。” 胤禛微怔,片刻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头轻轻推开她,望进她的眼睛里:“为什么?” 寤生平静地与他对视:“就我一人是皇贵妃吗?” “当然。” “那我更不能接受了。我不想出风头,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安静,一旦做了皇贵妃,没准儿就有嫔妃三天两头地来请安巴结,一定会搅得我连个懒觉都睡不好的。”寤生嘟了嘟嘴,忍不住抱怨。 胤禛失笑:“你要不喜欢,把她们打回去便是。” “喂,那我还要不要在后宫里混了?”寤生立刻抗议,“你每天有多少国事处理,哪能管的下后宫女人们之间的事?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般最倒霉的就是皇贵妃了!再说我从前在宫中呆过那么长时间,有些事情心里也清楚着呢。” 胤禛难得看到她如此娇憨的表情,心神一漾,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双唇印上一吻,笑着道:“你这么聪明,还能对付不过那些女人?我想就是玩阴的,她们也不见得玩得过你。” “喂喂!你说什么呢?!”寤生瞪大了眼,“你怎么能把我想成那等怀奸之人?!你、你太过分了!”气得她捏住拳头在他肩头狠狠打了几下。 胤禛任由她打着,眸中越发温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其实很厉害,但是你心胸磊落,自然不屑于玩那些罢了。……嘶,下手这么狠,你是想对朕行凶么?” “哼!谁让你说话那么难听!”寤生扯下他搂住自己的手,气呼呼地道,“反正我不会当皇贵妃,我不想把自己累死……唔……”话音未落嘴就被胤禛用唇封住了。 “不准随便说那个‘死’字,难听。”胤禛蹙了蹙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寤生好容易喘匀了气,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那你自己说说,我该封你什么?” 寤生思考了一下:“妃吧。再高我就不会接受了。我原本就深居简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有人想到来巴结叨扰我,我当然也不会去烦别人,岂不是轻松多了?对孩子们也有好处。” “你是不相信我会保护你?” 寤生忙搂住他,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而且你也清楚我不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 胤禛凝视她半晌,无奈地轻叹:“真拿你没办法。” 寤生嘿嘿一笑,在他面颊亲了一口:“谢谢你答应我。”b 分卷阅读25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胤禛使劲揉了揉她的发,不甘心似地瞪了她一眼:“你啊……有时候又太让我省心了……” 第103章孤家寡人 雍正元年十二月颁布册封的御诏,那拉氏为皇后,年氏为贵妃,李氏为齐妃,耿氏为裕嫔,宋氏为懋嫔,其余原雍王府里的女人都被晋封,或为嫔,或为贵人。 寤生终于说动胤禛打消了他要封自己为皇贵妃的念头,最终被封为熹妃。 “为什么是‘熹’?”她写完一张字,抬眸看向他。 “‘熹’乃光明之意,光明有温暖之意。”胤禛走过来看了看她写好的字幅,揭起放到一旁,随即又铺上一张雪白的徽宣,拿过她手中的毛笔,沾了墨,落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熹”字。 寤生淡淡一笑,伸手揽住他,将额头抵上他的肩,低低唤了一声:“胤禛……” 胤禛放下毛笔,将她轻拥入怀,手指抚着她的长发,眸中溢出浅浅的温柔:“嗯,怎么了?” 寤生阖上眼帘,似要在他肩头睡去,许久后齿间轻逸出低柔的话语:“你是说,跟我在一起会觉得温暖?” “从我见你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仿佛是冬日的暖阳,让人远远瞧着都觉得温暖舒服。”胤禛微笑起来,“记得那时候,不过是偶然间看见了你,最初觉得你的眉眼神似佟额娘,便留了心,后来发现你同她确有相似之处,比如内心都善良纯净,比如性格都独立坚韧。但也有不同,佟额娘待人亲切和蔼,即使初与她接近的人都能很容易放下一切紧张与顾虑,也就越发想要亲近她;可是你不一样,你总是独自一人,与每一个人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就像……像一只很容易受惊的小兽……冷眼看着别人,一旦有人越过你的防线,若是觉得这人没有威胁,你便会严阵以待;若是觉得这人比较危险,你又会退避三舍,只想逃得远远的才好。” 寤生抬起头,神色怀疑地看着他:“这么说来我好像很没用……” 胤禛失笑:“是啊,那时候每当看到你单薄的身影,我就不自觉地有些心疼;但看着你对人那么戒备,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试试……” 寤生蹙眉:“试试什么?” “呵……试试若是自己踏入了你警戒的范围,你又会有什么表现。” 寤生瞪着他,眯起双眼危险地道:“然后呢?” 胤禛笑出声:“然后我就觉得越来越有趣,越来越想尝试你的底线。尤其是你每次被我逗生气时的样子,现在想想,都令我感到无比开怀。” “坏蛋……”寤生气恼地低咒了一句,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上。 “嘶……臭丫头,快松口……”胤禛咬了咬牙,“朕一会儿还要议事,留下印子被大臣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哼!那样才活该,谁让你那么坏?!”寤生终是松开口,一双清透的眸子闪烁着星点似喜似怒的光芒,竟显出与平日不同的娇娆风情,令胤禛顿时心神荡漾,好容易才稳住。 寤生促狭地笑道:“今年是国孝,你可做不得欺负人的坏事,但不知明早那些大臣看到你颈上的印记会作何猜想呢?” 胤禛笑得咬牙切齿,将她箍在怀中:“臭丫头,何时竟学得这样坏,连皇上也敢算计?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寤生抬起下巴:“你试试?” 胤禛猛地将她抵在桌沿儿上一顿强吻。 直到她连说话的力气的也没有了,差点就要软倒下去。 胤禛忙搂紧她,在她耳畔低低地道:“臭丫头,看你还敢不敢再挑衅我……” 寤生终于服软地摇头:“不敢了……”想起一直徘徊在心头的事,定了定神,轻声道,“胤禛,我有话想对你说……” “说吧。”胤禛好笑地看着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寤生搂住他的颈,直直地望着他:“胤禛,快要过年了,你看今年十三弟也能跟咱们一起过年,团团圆圆的多好。” 胤禛挑眉:“是很好。然后?” “所以,让十四弟也回来吧。”寤生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胤禛微眯着双眼,面色渐渐暗沉:“十四弟?你叫的挺亲热啊。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想他了?” 寤生暗叹了口气:这个话题永远都是他的逆鳞。遂放缓了语气道:“胤禛,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已经不是大将军了,什么都掌握在你手里,你又何必将他软禁在那种地方?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可他连额娘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你也该消气了,不然对身子不好。你就是让他回来,仍然在你手里,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他纵有千般不好,也是兄弟手足,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他现今落魄如斯 分卷阅读25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莫说额娘,就是皇阿玛在天上知道了,只怕也会心有不安的。” 胤禛眉间紧紧拧起,双眸仿佛一潭覆盖着薄冰的深渊,冰面的寒气被目光裹挟着席卷而来,差点令她打了个寒战。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说得多好听,担心我的身体?”胤禛唇角勾起一抹讥嘲的冷笑,“其实担心他才是真的吧。怕他过得不好,怕朕虐待他?又何需说皇阿玛心有不安的话,你还不若直接说朕不念手足心狠手辣罢了!” “胤禛,你别发火好吗?就当听我一言。我知道你生十四的气,他也确实对你说过那等过分的话,从前也站在与你相对的位置。可他并未真的对你用过什么手段,他只不过是跟你一样的固执倔强。额娘走时他没在跟前侍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打击了,你又何必执拗至此?十四也是个有过历练的男人,从前都是他糊涂,难道经过此事他还不反省吗?他也一定会有醒悟的一天……” “够了!”胤禛低声断喝,“口口声声都是那个混账,你倒是挺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又把我置于何地?我原本还以为,你会永远……”他忽然停住口,闭了闭眼,扯下她的胳膊重重甩开,转身就走。 “胤禛……”寤生冲上去在他身后将他紧紧搂住,“你听我说完……” “滚开!”胤禛怒极难忍,再次用力拉下她的手臂,“朕现在不想看到你!”扬手就将她推了开去,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纤腰重重撞在了桌沿,她闷哼一声,捂住撞疼的地方好半天没直起身。 “主子!”小竹进来收拾茶碗,见她这个样子惊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她,“主子你怎么了?” 寤生咬了咬牙:“没事,腰撞了一下,不碍事的……你扶我去榻上……” 在榻上躺下,寤生呼了口气,让小竹把治跌打的药膏拿来,自己慢慢解了衣扣。稍微动一下,就觉得痛得很了,额角也渗出细汗来。 “哎呀,都青了……”小竹低呼出声,揭开手中小瓷瓶的塞子,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在她腰侧的伤处。“主子,疼吗?用不用传太医来?” 寤生眉间若蹙,但仍努力笑了笑:“有点儿痛而已,擦了药就好了,用不着传太医……” 小竹暗叹了口气,为她掩上衣襟,盖好毛毯,轻声道:“主子,快到未时了,还是眯一会儿吧。” “嗯,你也歇着去吧。” 这一觉竟然就睡到了晚上,婉媞也没来吵醒她,日暮的时候就让奶嬷领着睡去了。寤生脑中逐渐清醒,睁开眼刚要坐起身,腰上顿时传来一阵痛意,她闷哼一声,又倒了下去。 自己怎么越发不中用了?不过撞了一下…… 胸闷难受,皱眉咬了咬唇,她终是又闭上了眼,索性再睡一觉吧。 只是这次睡得极不安稳,半夜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腰间越发的痛,却又沉在梦魇里醒不过来。直到在梦中呻吟出来,才惊动了小竹。小丫头忙点上灯,将她唤醒。 “主子,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小竹红着眼圈,为她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大晚上的……还是等天亮后吧……”寤生喘息未定,“你去为我倒杯水来。” 喝了半盏热茶,她才稍觉得好受些,倚坐了片刻,便复又躺了下去,昏昏入梦。 翌日胤禛祫祭太庙回来,便召几个大臣议事,直到傍晚才散。然后又埋头在一堆如山的奏折中,等到全部批阅完,已经是后半夜的寅时了。 他躺在床上,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安,翻来覆去辗转难测,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还未能入眠,他也只当是自己晚上喝了浓茶的缘故。大概雄鸡唱晓的时候,才终于眯了一会儿。 又过了几日,寤生吃了太医开的药,又连敷了好几遍跌打药膏,方觉得腰间疼得强些,只是仍没什么精神。 这几日胤禛都没来,甚至连问也没让人来问一下。她最初还生气,后来竟然就感到有点灰心。她总觉得自那人做了皇帝以来,就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如今除了江山社稷,别的一切他都不会在乎了。 “额娘,”婉媞乖乖地坐在她身旁的榻沿儿上,小心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腰侧,轻声问道,“还疼吗?” 寤生笑了笑,抬手轻抚她的头顶:“不疼了,小媞别担心。” “额娘,”弘历端着药进来,“该吃药了。” 小竹将她扶起,婉媞机灵地忙将软枕垫在她的背后让她倚着。弘历在榻边坐下,轻轻吹了吹碗中的药,等到小竹为她掩了衣襟,便用汤匙喂她喝药。 寤生原本喝药都是一口气全喝掉的,那样才不会觉得有多苦。可这会儿因为是儿子亲自喂她,她便宁愿多挨些苦。只觉得这药含在嘴里虽然苦的厉害,待到喝进喉中竟然散发出丝丝的 分卷阅读25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清甜来。 喝完药,漱了口,婉媞便将刚才就已经抓在手里的蜜饯喂进了她的口中,笑呵呵地道:“额娘,甜吗?” “好甜……”寤生将她揽在怀中,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额娘,你歇着吧,我带妹妹出去玩。”弘历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极是轻柔。 寤生瞧着儿子那俊秀的面庞上日渐显露的沉稳持重以及刻意隐藏的青涩稚气,心中欣慰之余竟不觉感到些许复杂。她回握住儿子的手,笑着道:“马上就要过小年了,既然放了假,你也痛痛快快地玩几天,不要总想着念书。你还小呢,书是念不完的。” 弘历迟疑了一下,终是对着她咧嘴一笑,重重地点头:“弘历记住了,额娘放心吧。” 两个孩子离开后,她看了一会儿佛经,觉得有点精神不济,便又躺下了。小竹为她盖好毛毯,同小笋悄声退了出去。 半寐半醒间,感觉到脸颊触上一个稍有些粗糙但却温暖的东西,带着淡淡的玉兰清香,令她慢慢醒转过来。 睁眼就见某人坐在旁边,正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一丝懊恼。 胤禛在她清冷目光的注视下感到有点不自然,掩饰着咳嗽了一声:“咳……现在可觉得好些了?腰还疼吗?” 寤生闭上眼,扭开头去。 “那天是我失手了,你知道我当时是在气头上……是我的错,原谅我一次好不好?”胤禛放软了语气,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寤生动也未动一下,睡着了一般。 “你消消气,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还不成么?”胤禛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体贴,“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觉得气顺了。” 寤生仍然没有丝毫反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当这个人不存在。胤禛却极为耐心,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轻言细语地道:“你如何才能原谅我,告诉我好么?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道歉……” 胤禛说了半天,寤生也对他全然不理。她此刻心头如浪潮涌动,即怒又恨、还有深深的委屈和疼痛。委屈是因为自己,疼痛却是因为这个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执着的温柔的道歉,令她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颤动不已,也就不自觉地疼惜他,想要原谅他。只是转念之间,又对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极为懊恼——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而已,自己怎能还会像年轻时候那样一头掉进他温柔的陷阱里爬也爬不出来?!她怎么又这么没用了?!想到这,也就不再想看他一眼了。 脸颊触到一个体贴的温软,令她皱了皱眉;那人接下来的动作,终于将她触怒了——他竟然开始解她的衣扣? “你做什么?!”寤生“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狠狠瞪着他。 胤禛微怔了一下,随即面上浮起一丝赧然和气恼:“我只是想看看你腰间撞伤的地方。” 寤生将已被解开的扣子依次扣上,冷笑一声:“不用皇上费心,不过是撞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日理万机,何需在臣妾这里浪费时间,若是耽误了皇上处理国事,臣妾真是罪无可赦。” 胤禛额角鼓鼓跳动,极力隐忍着心头升起的怒气,沉着脸道:“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可知这话有多伤人心?” 寤生一闻此言顿时火冒三丈,一头翻起来,红着眼圈怒道:“你还有心?你现在还有心么?你纵使有心,心里头也只装得下你的江山、你的社稷、你的百姓、你的朝纲、还有满案的奏折吧!除了这些,你心里还能腾出位置装下别的吗?!你现在还在乎你的儿女吗?还在乎兄弟情义吗?还在乎我吗?还在乎你自己吗?你难道非要把自己弄成是个孤家寡人了才甘心?!” 室内接着就陷入一片沉闷的安静中,胤禛面上风云变幻,最后竟有些微白,神色怔忡地凝视她许久,也未能吐出一个字来。 第104章宫廷家宴 寤生不知怎的心头一酸,顿时落下泪来,最后实在忍不住,捂住嘴哭出了声。 胤禛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寤生一把将他推开,忍着不适下了榻去,到离他最远的椅上坐下,眼泪却还流个不停,哽噎地道:“你这会儿也不用做出个假惺惺的模样来。你现在巴不得我们这些人离了你去,省了你的烦恼,你就能消消停停地搂着你的奏折过日子了!” 胤禛顿时哭笑不得,又见她袅袅婷婷的坐在那里,乌发随意披散着,越发显得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再加上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哭得好不伤心,一颗心便直疼到十二分去,忙拿了毛毯走过去为她披上,将她打横抱起,回到榻上坐下,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开。 寤生实在无力挣脱,别开脸,用 分卷阅读25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绢子捂着嘴兀自抽泣。 手指摸着她的面颊,胤禛头一回觉得有点难办,不知该如何哄才是,想来想去都是自己理亏,只好轻言细语地道:“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满足你好不好?只要你别再生气了。” 寤生止了眼泪,但仍抽噎,面上显出一抹冷笑:“这时候说出此话又算什么?想哄我一时?只怕你果真答应了,不出一刻钟就会反悔,然后一定会换个方式十倍的讨回去。我早说了,我们这些人迟早都会离了你,那样你也就甘心了……呜呜呜……” “胡说!”胤禛拧着眉,面色暗沉,“你还想离了我?” “你如今反正不在乎这些,你连你自己都不在乎……”寤生擦干泪痕,转头望向他,眸中水雾弥漫,“我前些时候问过阿福,才知道你现在每晚批阅奏折直至半夜,每天也睡不下两个时辰,每顿也不过用一碗饭……要这样下去,你、你……”话未说完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胤禛心头震颤,却一时语塞,只将她紧搂在怀中,脸颊相贴,仿佛想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心疼我……快别哭了,我改还不行么……是我不对,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寤生的腰侧被勒得生疼,难受地忍不住呻吟一声,顿时将他惊醒,连忙松开胳膊,神色紧张地道,“是不是被我弄疼了?快让我看看……”不由分说就解开了她的衣扣。 寤生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室内微凉的空气令她颤抖了一下,接着腰间被撞的地方触上了他干燥温暖的手指,同时传来他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胤禛唤小竹进来:“快,快去把跌打药膏拿来!” 药膏带着丝丝的沁凉,抹在皮肤上,减了不少痛意。上完药,胤禛为她掩好衣襟系上衣扣,然后将她轻放在榻上,盖好被子。 寤生心中纷扰复杂,实在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对待眼前这个让人既爱又恨、既生气又疼惜的人,索性翻身向里,闭上眼不理他。 胤禛手撑着额角侧卧在她身后,修长如玉的指尖轻理着她的发丝,并不说话,守着她睡去为止。 不一会儿,就传来她轻浅缓慢的呼吸声,在她的面颊轻轻吻了吻,又为她掖好被角,他这才起身离去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窗外,寤生睁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 过了小年,眼看着临近除夕之时,弘历有一次来请安的时候告诉她十四叔回来了,只是被他皇阿玛派人在府中内外严密监视着,仍是软禁,不过比在汤泉能安逸舒适一些。 寤生知道这是胤禛对于十四做出的最大让步,现在朝纲重振,他当然会比从前更严苛的警惕着老八他们,当然不能让他们再聚谋一处,随时监视着他们的异动。 十四毕竟是同胤禛一母同胞的兄弟,从前也终未与他有过实质的过节,行事也光明正大,不过是依靠己之所长同他较量罢了。胤禛心里当然清楚,所以到底不会对十四下死手。 可是老八胤禩他们就不一样了,那几个兄弟简直就是胤禛的一块心病,心病不除便会成为痼疾,只会令他寝食难安不得舒心。 她尚还能断续回忆起一些历史,胤禩和胤禟下场都很不好,似乎都是在雍正四年的时候于囚禁中死去;老十好像是一直被禁锢在府中,乾隆初年才被释放。 “额娘,你不要担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室历来如此。”弘历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当初十三叔不也是被囚禁了十年?” 寤生将他轻揽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他们从前同额娘都是交好之人,尤其是你十叔,是额娘很好的朋友,还有你八婶……”她隐约记得凝香的结局也不好……想到这里,不免又心中凄然。 “额娘……”弘历扬起眼波,嘴唇嗫嚅了几下,终是未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你还小,好好读书就行,上一辈的事不要管……”寤生对他安慰地笑着,又将话题岔开去,“对了,额娘好久没见到过你三哥了,他最近可好?你们兄弟几个要互相关爱,若是发现对方做了什么错事,要及时规劝,明白吗?” 弘历点点头:“额娘放心,这些道理弘历都明白。三哥最近也很好,就是永珅那孩子前儿着了凉,这两天稍微好了些,但还有点不利索,三哥也有些发愁。药也吃了好几副了,希望过了年能好起来。” 寤生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心中有些忐忑,但在孩子面前也未表露,只对弘历嘱咐了几句,让他注意保暖之类。 除夕晚上是宫中家宴。寤生此时身体已渐好,傍晚便去了那拉氏的坤宁宫,闲话了一回,等到晚宴开始前,那拉氏同她一起往乾清宫暖阁去。因为距离不远,时间又充裕,两人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行过交泰殿,前方不远处的侧门里出来一群人,定睛一瞧 分卷阅读25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见是年氏坐在软轿上,看样子也是往乾清宫去。年氏转头也看见了她俩,忙让宫人落轿。 跟随的太监丫鬟早已跪下行礼,年氏被随身的丫头扶下轿,走到那拉氏面前盈盈福身。 “快起吧,都免礼。”那拉氏对她虚扶一把,“妹妹身子不好,不要站着了,还是坐软轿吧。” 年氏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淡笑:“谢皇后娘娘。”却低眉退至一旁,想等她二人先走。寤生暗自一叹,走过她身前时握了握她的手,随那拉氏一径去了。 两人刚入了暖阁,就见已有不少人早到,包括皇子阿哥、后宫妃嫔,看见她俩被宫人簇拥着进来都纷纷过去见礼。寤生见婉媞同弘历在一起,有奶嬷照顾着,也放了心。 弘时过来请安的时候,寤生眸光一扫,就看见了跟在他身后行礼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圆嘟嘟的小脸上没了往日的红润,病恹恹地昏昏欲睡。 “小宝宝……”寤生走过去握住孩子的小手,“听说这孩子着了凉,可好些了?” 钟氏眉间若蹙,但仍努力笑着道:“好些了……就是还不利索。” “玛嬷。”小永珅上下眼皮直打架,看见寤生却仍低低地唤了一声,甜软的嗓音有些蔫儿,显得很没精神。 “瞧这孩子困得……晚上用了膳就早些带孩子去歇着吧……”寤生转眸看了一眼钟氏,微微一怔。她这还是第一次看清钟氏的相貌,从前钟氏一见了她就害羞地低头不敢直视,这会儿大概也是担心孩子的原因,忘了羞涩,倒显得大方了许多。暗自将钟氏打量一番,她只觉得这女子怎么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一般。 “姑姑……”弘时在旁边唤了一声,声音中似乎透出一丝紧张,“姑姑,该入座了。” 寤生忙回神,对着弘时微微一笑,让丫鬟扶着入了席。年氏也已经到了,正坐在她的上手,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柔弱消瘦的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寤生。”年氏转过头来对着她盈盈而笑,宛若夏日清幽的荷塘中绽放的第一朵莲,令周围一切都失了光彩,直让人移不开眼去。 寤生也呆怔了片刻,不觉握住她纤细柔滑的手,轻声道:“这两日身上可好些了。” “多谢挂念,已经好多了……寤生,你有两天没去看我了,”年氏回握住她的手,“我好想你。” 寤生脸颊有点发热,也微笑着道:“我也想你。” 年氏眸中闪现着一抹诡异的光芒,凑到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你的脸红了,可是被我迷住了?”说着,嘴唇又仿若不经意地触上她的耳垂。 寤生像触电般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向后仰去,却不防这时坐在她下手的李氏正侧着身子同那拉氏说着话,她就这么重心不稳地直直地倒进了李氏的怀里,因为太快丫鬟们也没来得及扶住,李氏立刻低呼一声,同时引来不少目光。 “对不起、对不起……”寤生也被李氏吓了一跳,忙坐直身,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李氏皱眉嗔了她一眼:“你也该端庄些,怎能嬉闹也不分场合?” 寤生刚要继续道歉,身后传来年氏的轻嗤:“哼,就是不分场合,那也是跟我,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你……”李氏美目一瞪,狠厉的目光越过寤生只逼向年氏,却因为身份原因、再加之那拉氏也在场只能将一口气暂且咽下了。 年氏抬了抬下巴,撇开脸,嘴里却嘀咕了一句:“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左右这几人听到。 这个“老”字着实戳到了李氏的痛处,李氏当即就火了,秀眉一竖:“你说谁呢?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就你这副病弱不堪的样子,再过几年看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来?!” 年氏嘲讽地一笑:“说‘再过几年’的话做什么,你这会儿可都已经风采不存了,要再过几年,呵呵……还不知是怎么一副模样呢!” 这两人倒是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可苦了夹在两人中间的寤生,两边劝了一回却是白费唇舌,那俩人直接拿她当空气,害她最后只能脊背紧贴着椅背,才免了一场口水之灾。只是她俩虽然对吵的声音不大,但这种明显的争锋相对的姿势引来不少目光——包括对面坐着的阿哥们也停止了交谈,望了过来。 那拉氏似是终于想起来劝和,柔声道:“好了,都停吧,皇上该过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三声清脆的鞭响,暖阁里瞬间止了杂音。过了一会儿,只听外面响起一个尖细嘹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皆起身,按顺序站在门口,片刻后胤禛进来,齐齐跪下行礼。只剩寤生一人独自立在桌前,有些怔忡又茫然地望向 分卷阅读25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那一抹明黄的身影。 胤禛瞧了她一眼,目光很自然的转开去:“都平身。”然后走到主位坐下,众人这才敢落座。寤生还突兀地立在原处,有点发愣地看着他。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各种脸色一时间精彩纷呈。 胤禛抬眸,眸中流露出极温柔的光芒,轻声问道:“是不是椅子不舒服?” 寤生不解:“唔?” 胤禛便吩咐身后的苏培盛:“去给熹妃拿个软垫来,垫在椅上。” “是。”苏培盛动作倒是迅速,接过小太监递上的垫子,走过去为她垫好。 胤禛对着她微微一笑:“现在应该舒服了,坐下吧。”众人的脸色再一次变得无比精彩。 寤生咬了咬牙,低眉坐下了。胤禛于是拿起筷子,让大家开动。 觥筹杯盏之间,年氏凑到她的耳畔低声笑道:“他果然厉害呢,处处护着你,生怕你觉得尴尬,竟想出这么个点子。” 寤生面色微红,笑嗔了她一眼:“好了,别取笑我了……快用膳吧。”话虽如此,其实心间早就似轻风拂过般温暖如春了。 用完膳,已经快至零点,喝了一盏茶,胤禛带着众人到了外面石阶上,烟花正逢这时倏然绽放,万千光华耀目璀璨。 年氏被这震天的响声吓了一跳,转身就偎进了寤生怀里。 “害怕吗?”寤生轻问,同时搂住她,用手捂住她的耳朵。 烟花燃尽,胤禛便去处理国事了,众人也都依次散去。年氏却如睡着了一般,仍将脸埋在她的颈侧。 “这会儿风大,回吧,别着凉了。”寤生为她将身上狐裘斗篷后的兜帽戴上,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你身子弱,吹不得夜风……” “不要。”年氏搂住她的颈,也为她戴上兜帽,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宫灯照出的橘红光芒,也隔绝了四面的北风。 “枕月,你又任性了。”寤生无奈地看着她,却发现这等昏暗的光线下实在看不清她的表情,“回吧,已经很晚了,早点歇息……” “寤生,我好想你……再抱一下我,好吗?”年氏低声央求。 “你怎么了?”寤生将她抱住,在她耳边担心地问。 “嗯……抱紧我……再抱我一会儿就回去……”年氏也紧紧搂住她,不自觉地在她颈侧亲吻着。 寤生浑身一颤:“你做什么?安分点!” 被她这一声低斥,年氏便不敢乱动,嗅着她身上淡雅的馨香,只觉得整颗心瞬间变得安宁。 “好了,回去吧。”寤生拉下她的胳膊,握了握她的双肩,又为她理顺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听话,明天我去看你。” 年氏眸中亮了一下:“你说的,不准骗我。” “不骗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寤生微微一笑。 “那我回去了。”年氏慢慢松开手,终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主子……”小竹和小笋上前来扶着她,轻声道,“回去吧。” 回到景仁宫,寤生洗浴完刚躺下,就听到外间传来刻意放轻的熟悉的脚步声,随即是低语询问丫头的声音:“睡了么?” “回皇上,主子刚睡下。” 不一会儿,响起一阵窸窣的衣料摩擦声,然后脚步声在床前停住,床板微微凹陷了一下,某人已经钻进被窝贴了过来。 “冷么?”胤禛将她搂在怀里,攥住她的手轻问。 “不冷。”寤生闭着眼淡淡地道。 “不冷为什么发抖?”胤禛扬唇一笑,“嘴硬的丫头。” 寤生扭过头斜乜了他一眼,揶揄道:“你今儿怎么不批阅奏折了?” 胤禛的手已经开始不规矩起来,吻着她的面颊,声音已有些暗哑:“这两天事不多……”其实也是想她了。 寒意褪去,寤生终于觉得暖和了许多,不一会儿,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已化成了一汪春水…… 第105章选秀之初 大年初一的清晨,胤禛难得有空闲,拉着寤生在妆台前坐下,从妆奁内摸出一把象牙梳子为她梳理长发。 寤生抿嘴一笑,任由他摆布,随手拿了一盒胭脂,用玉簪挑了一点,举着一面小靶镜照着,小心地涂抹在唇上。 胤禛微微一笑:“等开了春,杏花开放的时候,我再给你制一些胭脂和香粉。初开的杏花颜色虽不及玫瑰的红艳,但却比玫瑰粉嫩清新,也是令有一番风味。” 寤生听了笑道:“等开了春,你一准儿比现在要忙到十分去,我看你这会儿夸下海口,到时候兑现不了又怎么交代。天子不 分卷阅读25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都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么?” 胤禛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她如瀑的青丝中灵活地穿梭着,眸中溢出星点温柔的笑意:“再忙也有空闲的时候。” 寤生唇边的笑容愈深了几分,抬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你也悠着点,我可不想把你累着……唔,我发现你的手艺越发好了。” 胤禛看了镜中的她一眼:“熟能生巧。” 寤生微微偏头照了照,忽然一怔,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猛然想起昨天晚宴上看到的那个女子的面孔,当时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竟是…… “弘时……”话音未落顿时惊醒,忙住了口。 “什么?”胤禛手上一顿。 寤生脑中急转,面上蹙了蹙眉道:“……弘时的孩子我昨儿瞧着好像有些不好的样子,还得让太医好好瞧瞧,切莫大意了。” 胤禛取了根金簪为她固定住发髻,又为她仔细地戴上步摇、点翠等饰物,轻叹道:“那孩子半岁前就有过肺闭咳喘之症,吃了不少药,后来虽也见好了,但身体一直有些弱……前儿又着了凉,针灸、药浴也用上了,总不见大好……” 寤生心下一沉,见他眉宇之间忧虑萦绕,有些后悔自己开了这么个话头,忙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两三岁的孩子都娇气,你也莫要担心,相信那孩子会好起来的……” 胤禛弯下腰,从身后将她搂住,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我知道……你也别多想才是,养好自己的身体是要紧。” 寤生轻轻颔首:“嗯,你就放心吧,我的身体这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每天闲了也会拉拉筋骨锻炼锻炼。倒是你,国事虽多,也莫要太过劳累……” 胤禛扬唇一笑,在她面颊印上一吻:“有你这般对我、心疼我,我就是累死了也值……” “不要乱说!”寤生转过身,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眼圈已经红了,“我不准你说这种话,大过年的,也不怕忌讳?!你以后再这样吓唬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了!”说到最后声音竟已哽噎。 胤禛心弦一颤,连忙安慰,又免不了赌咒发誓一通——只是就连赌咒也不敢再说些难听的字眼了。 寤生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让眼泪悄悄染在他的衣袍上,心里却不知骂了多少回:那么多人为了这么个劳什子破烂江山争得是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以为一旦得了就可以荣享四海睥睨天下了?又有谁知道他如今的辛苦劳累勤勉忙碌?又有谁知道他如今肩负的重担?康熙晚年因为身体不豫勉力维持宽仁治国之策而留下的一堆弊政陋规以及空空如也的国库,还不都得靠他来改革、来整顿、来充实?可为什么到头来天下的骂名都要由他来背负?! “胤禛……”许久之后,她在他怀中闷闷地道,“我会养好自己的身体,再不会让你担心了。” 胤禛挑挑眉,温暖的笑意在眸中荡漾开去:“这样才乖,真是听话的丫头……” “额娘,额娘——”婉媞兴冲冲地跑进来,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大人不禁怔住了。 寤生面上一红,同胤禛对视一眼,忙各自松开,对着婉媞招招手:“小媞,过来。” 婉媞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嘿嘿一笑,对着阿玛和额娘行了一礼,就扑进了额娘的怀里,蹭来蹭去直撒娇。 寤生失笑:“臭丫头,有话就说,扭扭捏捏像什么。” 婉媞便扯着胤禛的衣袖摇了摇,嘟了嘟小嘴:“皇阿玛还没给小媞压岁钱!” 胤禛俯身将她抱起,笑着道:“也只有你敢堂而皇之地问阿玛要压岁钱,走,阿玛带你去古董房,想要什么自己挑去。”转头又对寤生道,“今儿天气好,中午暖和了也去园子逛逛,别总窝在屋里。” 寤生无奈地笑着:“知道了!” 胤禛这才放心,抱着婉媞往屋外走去。寤生还能听到父女两人渐远的对话声: “皇阿玛,小媞还要给额娘挑一件,作为新年礼物,好不好?” “好。” “还要给哥哥挑一件。” “好。” “还要给三哥、五哥、宗英哥哥、元寿哥哥每人都挑一件!还要给福惠和永珅每人挑一件!” “好,都依小媞的。” “皇阿玛真好!还要给皇阿玛挑一件!” “好丫头,终于想起她皇阿玛了……” …… 平静地过了两天,大年初三的时候小永珅突然高烧发热,引发了潜伏的咳喘之症。寤生心神不定忐忑焦虑,却又无可奈何。等到初六早上,就传来永珅已经十分不好的消息,一卷佛经还没能念诵完,当日下午,那孩子就殁了。 分卷阅读26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婉媞大哭了一场,最终在寤生怀里昏昏睡去。永珅虽然跟婉媞隔了一辈,但年纪差的不多,算起来比福惠还要大三个月,平日婉媞就是那两个孩子的头儿,常一起嬉戏玩耍。婉媞虽小,懂事却不晚,如今永珅突然殁了,她怎能不伤心? 以至于整个正月,这孩子都无精打采的,后来才慢慢回转,幸好还有个福惠每天像个小跟班似的跟着她,使她不至于落了单。 三月份宫里住进来三个女孩,作为胤禛养女从此于宫中抚养。年长些的是允礽的第六女,另外两个比婉媞大不了几岁的一个是老十三的第四女、一个是老十六的长女,这三个女孩儿一进宫就去各宫长辈处请了安,模样都极是端庄清秀,举止也都知书达礼。婉媞一下子多了玩伴,倒也十分高兴。 随后没过几天,宫里突然变得热闹了些,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原本还算平静的湖中,顿时激起阵阵涟漪——雍正年间宫中第一次八旗选秀开始了。 寤生一想起这事儿来,心里就犯堵。 尤其是那拉氏还让次日随她一同去坤宁门西侧的静恬斋初次选看已经甄选过一遍的秀女,寤生虽口中应允下来,心里着实有些不耐。 出了坤宁宫,也不想早早回去,只往御花园闲逛散心,小竹自跟随其后。 沿着假山间的石径慢慢行来,令她不自觉地开始怀念曾经在圆明园的日子,那时相比如今是何等逍遥自在。 心中暗叹,胡乱思索间才发觉快行至千秋亭,便移步往过走去。刚欲转过一座假山,忽然听到说话声响起,而且这声音很是耳熟,令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双眉渐渐紧蹙——这是弘历的声音,另一个明显是小女孩。她向小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凝神听着。 “……你怎么这会儿才来?让我好等。”弘历小声抱怨。 “我、我迷路了,好容易找到这里……”女孩儿也压低了声音,似乎有点不安。 “真是笨蛋。上次还来过这里,怎么就忘了?还弄得一头汗……” 接着传来女孩的一声低呼,声音也变得有点慌张:“四阿哥……玉儿自己擦……” “……玉儿,香我一个。像那天我教你的一样。” “四阿哥……有人……” “这附近的人都被我遣走了,这会儿又是傍晚,哪里还有人?怎么,你不愿意么?” “玉儿怕……唔……”女孩儿刚开口就被堵住了嘴。听这声音,是弘历那小子来强的了?寤生的额角顿时鼓鼓跳动起来。 然后是两个小屁孩儿的喘气声。弘历这会儿大概是把那小姑娘搂在怀里,稳住了气息:“玉儿,我想讨了你。一会儿我就去求我额娘,让额娘帮我跟皇阿玛说说。你从此就跟了我吧,我好喜欢你。除了额娘和妹妹,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人。” “四阿哥……”小女孩似乎快感动地哭出来了,“……玉儿都听你的便是。” “哭什么?怕我亲了你就不负责么?我可是有担当的男人。你要再哭,我又要亲你了……呵呵,小笨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被她们看见了不好。” “没关系,我送你到重华门外面,不进去就行了。” “好吧……”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寤生皱着眉,看了一眼大气也不敢出的小竹,低声道:“回吧。”回去等那浑小子。 一瞬间,她只觉得头又大了几分。 第106章爱之依恋 灯火通明的室内,寤生正坐在太师椅中拿着一本书翻看,眉心却隐隐蹙着。 小竹走进来,开口打破了屋中的沉静:“主子,四阿哥来了。” 寤生双眉蹙得更紧了,合上书扔到一旁:“让他进来。” “额娘,”弘历眸中带笑,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额娘吉祥。今儿身上感觉可好?” 寤生端起手旁几上的茶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瞅着他:“难为你惦记着额娘。我好得很。” 弘历挠挠头,笑吟吟道:“那就好。”眸光微转之间就瞧见了几上搁着一把戒尺,笑容顿时一敛,小脸上容色变了几变,心中早已转过了几百个念头,最后也只能默默低了头。 寤生将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放下茶碗的时候似是随手拿起那把戒尺,把玩了几下,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眸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是有话跟额娘说么,怎的又不言语了?” 弘历的目光落在戒尺上,嘴唇开阖了两下,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寤生勾了勾唇:“刚才在御花园不是能说会道挺厉害么?这会儿怎么哑巴了?” “额娘……”弘历条件反射般 分卷阅读26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悚然抬眸,一对上面前母亲的目光又顿时萎了气势,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心里也没了计较。 “玉儿是谁?”寤生问道。 弘历脑袋埋得更低了:“是参选的秀女,名叫若玉,是佐领翁果图之女,姓富察,跟儿子同岁。”随即跪了下去,低声央求,“额娘,儿子就是想求额娘,为儿子在皇阿玛面前说句话……儿子想讨了若玉。请额娘为儿子做主。” 寤生面色未变,眸中依然清冷:“做主?你不是挺能拿主意么?小小年纪就知道哄骗勾引人家小姑娘,还让你额娘给你做什么主?!圣贤的书也白读了?!” “额娘……”弘历眼圈已经红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弘历知道错了……可是,弘历真的没有哄骗勾引过她……弘历是真的喜欢她……” “混账小子!还敢跟额娘狡辩?!”寤生将戒尺“啪”地在扶手上一拍,“去!脱了裤子,趴在椅上去!” 弘历缩了缩肩,心里也不免有点害怕,毕竟还是看到额娘头一回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同时也觉得有点委屈:《诗经》中都有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他为什么就不能行此君子之事?但此刻也丝毫不敢分辩,只能脱了裤子,跪在椅前的地上,在椅上趴好。 寤生起身走过去,扬起戒尺,对着那光溜溜的小屁股就打了下去。 “啪,啪,啪!”声音清脆响亮,小屁股上顿时显出红印来。弘历咬紧牙关忍着,哼都不哼一声。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开始做这等坏事!你说,额娘该不该打你?!”寤生嘴上问着,手下却未停。 弘历咬着牙,不敢发一言。 寤生也就越发生气:“额娘在问你话!你才多大?就敢对别人小姑娘动手动脚,再长大一些还得了?!”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响起一个微诧的声音:“怎么打上了?”接着几步走过来夺了寤生手里的戒尺。 寤生转头看见来人,顿如火上浇油一般,心头的怒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你别管!” 胤禛瞧了一眼趴着不敢动的弘历,蹙眉看向寤生:“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我瞧着这孩子平日挺懂事的,今儿是怎么了?” “你自己问他!”寤生胳膊也扬酸了,累得一下子坐在旁边的椅上,气呼呼地道。 “起来跟皇阿玛说说是怎么回事,把裤子穿好!”胤禛与她隔了一张几坐下,蹙眉看着儿子。 弘历穿好裤子,整好衣袍,在两个大人面前站定,垂着脑袋一五一十全都讲了出来。 胤禛嘴角抽搐了几下,额角的青筋鼓鼓跳动,沉着脸道:“这么说,你跟那个叫若玉的,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 弘历看着自己的脚尖,十分勉强无奈地点了点头:“是。” 室内安静了半晌,胤禛沉声道:“天晚了,回去歇着。” 弘历咬咬唇,对两人又跪下行了一礼:“皇阿玛、额娘,那儿子就先跪安了。”然后起身退了出去。到了门口,似乎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寤生:“额娘,你胳膊不、不疼吧?” 寤生气得扭开头,胤禛心里倒觉得有点好笑,面上却仍严肃地道:“不疼。回去。” 弘历便只好低头应了一声,出屋去了。 “别生气了,男孩子懂事早,这也是正常的事,再说弘历比别的同龄的男孩子都要早慧。我还想着也该给他选一两个妾了……” “你……”寤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他才十三岁!” 胤禛挑起一边眉毛:“虚岁也快十五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你见过有十三岁的大人么?!这倒是其次,他小小年纪就勾引小姑娘,还动手动脚,你说他是不是读过的书都白读了?!”寤生气道。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弘历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顽皮,十分懂事,也是知道分寸的。就当他见了那姑娘一时冲动,可人家若是死活不愿意,他还敢真用强不成?”胤禛微微一笑,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孩子长大了,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由着他去吧,你也能少操心,少生气了。” 寤生忽然发现这又是观念差距了,顿时感到十分无奈泄气。秀眉一拧,甩开他的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喂,怎么又扯上我了?我小时候能像他这样?”胤禛叫屈。 寤生冷笑:“哼!谁知道呢?可看你这种观点态度,就知道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又一想到这才雍正二年就有秀女进宫来,然后三年一大选,每年一小选……顿时觉得愈加的头疼心烦,也就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着实可恶了。寒眸一转,宛若深冬季节 分卷阅读26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被北风卷起的冰雪泛出蜇人的冷意,面上毫无感情的笑容反而深了几分,却只让人觉得凉到骨子里去,“明儿,我还要陪皇后去选看秀女呢,皇上可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胤禛眉间一跳,心里也料到这事儿让她已经生闷气了好几天,今儿听说皇后吩咐她的事情,怕她胡思乱想,晚上就过来看她,谁知又闹出弘历的事来,两件加在一起,只怕她越发气得狠了。只是他清楚她的性子,这时候还是莫要与她辩驳才对,遂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这是宫里历来的规矩礼数,怎么也生起这等闲气来?我是个怎样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么?” 寤生闻言冷哼了一声,起身摔了帘子进了里屋,只不想理他。 胤禛暗自一叹,在外间默坐了许久,听到屋内竟无动静,遂也起身进去,刚掀开帘子,就立时怔住了。 她坐在炕上,一手拿了一卷佛经,另一手握着一串佛珠捻动,面容显出盛怒之后的平静——平静地仿佛令他看到了青灯掩映的暮霭,仿佛令他嗅到了盈盈缭绕的檀香,仿佛令他听到了沉稳悠扬的钟磬。平静地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 几年之前见她开始读经诵佛,想着抛除一些不必要的杂念对她身体很有好处,因此并未阻止。然而这一刻,他不得不怀疑自己错了。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她很远很远。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而言,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寤生……”他轻轻地唤。 可是她根本听不见,仿佛双耳塞住一般。 “寤生……”声音慢慢地低了,宛若黑曜石的双瞳有什么碎裂开来,微芒倏忽闪过,又一瞬间黯沉下去。 不知在门口立了多久,他终是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仅一步之遥,面色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沉静冷峻。 光线被遮挡,寤生抬头,就撞入了一双含着愠怒的瞳中,怔了怔,眉间若蹙地微眯了眼:“你有事吗?” 胤禛心头的那把火顿时被引燃,直直地冲上来,令他的双眼里已经被暴怒的情绪晕染,不断升腾着狰狞的烈焰,伸手就将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扔到一旁,然后狠狠将她扑倒在了炕上。 “你要做什么?!”寤生很久没有见过他这种勃然大怒的样子,惊恐地想要躲开,却被他死死箍住压在身下,愤怒地挣扎,“你放开我!混蛋!啊……” “嘶——”的一声,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胤禛紧紧拧着双眉,对她的挣扎惊呼置若罔闻。 “啊——混蛋!你发疯了?!” “早就疯了。” “你滚开!啊……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流氓!混账!你滚——你、你不要让我恨你!” “你恨吧。” “啊——” …… 晨光穿透窗棂照进屋来,铺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映出清浅的光芒。窗外黄鹂鸣唱蜂蝶飞舞,似有若无的暗香在轻风中隐隐浮动。 寤生慢慢睁开眼,定定地望着金丝织纹的翠色帐顶,脑中空白了片刻之后,昨夜的情景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令她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浑身酸痛,虽已经被清理过,但仍然减缓不了全身的不适。眼中十分的干涩,已经落不下一滴眼泪,大概是昨晚哭得太多的原因。连带着心里也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不剩了。 闭了闭眼,她努力支撑着坐起,这样的动作牵动了下面的疼痛,双腿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令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又立刻将牙关咬紧。 “主子,你醒了。”小竹进来挂起床帐,扶着她倚好。 寤生喘了口气,目光无意中掠过自己光洁的手腕,顿时一怔。在旁边摩挲了半晌,又揭起枕头看了看,也没发现自己常戴的那串佛珠。 “珠子呢?”她不自觉地问出口。 小竹咬咬唇,垂睑低声道:“……佛珠被皇上拿去了。皇上还……还让人把屋里的佛经都拿去烧了……” 寤生怔住,片刻双眉紧蹙道:“他何故烧了我的佛经?” 小竹摇摇头:“回主子,小竹也不知。只见皇上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冷着脸,吓、吓人的很。” 他还生气?!如果是在现代,他昨晚的行为都能构成婚内XX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生气?!寤生突然觉得好笑: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主子……”小竹惊慌地看着她,“主子你怎么……哭了?”说着又忙将一条新帕子递给她。 “我没事……”寤生擦干眼泪,努力笑了笑,“你扶我起来吧,上午还要去皇后 分卷阅读26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那里……” 早膳的时候弘历也来了,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头唤道:“额娘。” 寤生看了他一眼,淡淡扬着唇:“坐吧,陪额娘和妹妹一起用膳。” 弘历愉快地答应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婉媞伸手为他递去筷子,他笑着摸了摸婉媞的脑袋,看着寤生时微微一愣,面上顿时显出几分愧疚:“额娘,你气色不太好,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说着又垂下了头,“儿子不孝……” “不关你的事,吃饭吧。”寤生眸中柔和,微微笑道,“用完膳额娘有话跟你说。” 弘历忙点头应了一声,埋头喝起粥来。 用完早膳,婉媞打了声招呼就急着找另两个格格玩去了,寤生忙让小笋和两个丫鬟跟着去。 吃了半盏茶,寤生招手让弘历坐在自己身边来。弘历规规矩矩地过去在榻沿儿上坐好,看了她一眼,主动道:“额娘,儿子为你捏捏肩吧。”不等寤生说话,就像小时候那样爬上榻跪坐在她的身后,为她按摩肩膀。 寤生便由着他去,眉间微微舒展:“昨儿额娘下手有些重了,今儿还疼么?” “早不疼了。”弘历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额娘就没下重手,到底还是心疼儿子。” “又开始贫嘴了。”寤生挑了挑眉,将他拉到身旁,摸着他的头问道,“额娘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那姑娘,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弘历心里早转了N个弯,正了脸色重重点头道:“嗯,儿子是真心喜欢若玉的,儿子这一辈子都不会负她。” 寤生暗叹了口气,终是微微颔首:“额娘知道了。你去吧,该上课了。” “额娘,”弘历抱住她,在她颈间蹭了蹭,“你今儿气色真的不好,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寤生心头顿时一软,吻了吻他的额头,微笑着道:“别担心,额娘没事……该去尚书房了,去晚了对先生不礼貌。” “哦。”弘历又在她怀里撒了会儿娇,这才行礼告退。 上午不到巳时,秀女们就已经在静恬斋列队整齐了。巳时整,寤生同那拉氏一起过去——原本那拉氏见年氏身体不适才吩咐了寤生与自己一同选看,但估计年氏平日里太无聊,这会儿听说了这事儿,也非要来凑热闹,提前去了坤宁宫,那拉氏无法,只好随了她。 三人入了静恬斋,在大厅内花栏正中的三把太师椅上坐定,秀女们整齐下拜行礼,然后就有管事的小太监前来通报:今儿来待选的都是满洲上三旗的秀女,皆按旗籍列队。寤生瞧着这个阵仗,估摸着将满蒙汉八旗的秀女全部选看完还得花上好几天。然后等到最后一遍甄选的时候,她就消停了。 另有小太监拿着名册按次序点名,点到名字的秀女便会出列,单独向她三人行礼,再退回到队列中。最终是否留下秀女的名牌,由她三人决定。 寤生冷眼瞧去,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青葱景象,其中不乏有相貌或艳丽夺目、或清秀可人、或稚嫩娇小者。这些女孩都是十三到十六岁不等,进宫来只为服侍一人。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无表情。 当念到“富察·若玉”的名字时,寤生留心多看了两眼,见那女孩儿样貌算不上最美,但也甚是清丽,难的是看起来舒服干净。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弘历的第一个妾,寤生在心里暗叹一声:被那浑小子喜欢上,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全部选看完,已近正午。出了静恬斋,寤生精神有点不济,就先向二人别过了。 转过一扇侧门,寤生只觉得脚下有点发软,扶着围墙定了定神。身后的小竹觉出有些不对劲,忙上前来将她扶住,担忧地问道:“主子,你怎么了?” “有点累了……不碍事……”寤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但仍强自支撑着。 这时候,身侧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姑姑?”紧接着,少年就到了跟前,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孔吃了一惊,“姑姑,你怎么了?!” 寤生努力站直身,对着弘时安慰地一笑:“没事……”谁知刚行了一步,就软倒了下去。 “姑姑!”弘时一把接住她,见跟随她的都是些柔弱丫头,也顾不上许多,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景仁宫去,一边对身旁的小太监吩咐,“快传太医去景仁宫!” 寤生努力睁开眼,看着少年惊慌担忧的表情,以及额角渗出的细汗,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那个人抱着受伤的自己面色严肃步伐如飞的情景。只是事过境迁,那些终是成了往昔,不过成为了记忆的点缀,让人还尚存一点追忆的勇气。 “孩子,别走得太快,会累的……”寤生轻轻地道。 弘时咧嘴一笑,只是因为蹙着眉,这笑容就看起来有些怪异:“我不累!”b 分卷阅读26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寤生便笑着阖上了眼,听着风从耳旁拂过。 少年的步伐忽然停滞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快步而去,直到寤生感觉到眼帘上白芒的光线被什么遮挡,少年停下脚步,唤了一声:“皇阿玛。” 第107章春寒褪去 下一刻,她就被移到了另一个怀中,更加安稳伟岸的怀抱,却令她的身体不自禁地一僵。虽然无力挣扎,但仍抗拒地别开脸去。 “皇阿玛,姑姑刚才忽然摔倒了……”弘时的声音透出担忧来,这种担忧很显然超过了他平日里对父亲的畏惧。 “朕知道了。”胤禛说完这话,抱着她转身往景仁宫快步而去。 寤生自始至终都闭着眼,袖中的拳紧紧攥着,关节都有些发白。只是意识渐渐迷离,最终只听到耳边掠过的风声…… 混沌中她觉得自己被放在了平缓柔软的地方……然后有一些讨厌的嘈杂……不知过了多久,又有苦涩的液体从口中渡入,顺着喉间滑下…… 终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脑中逐渐清明的时候感到自己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转头,就看见了他安静的睡颜。 寤生蹙了蹙眉,挪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翻身面向床里,努力与他拉开距离。 “醒了?这会儿感觉可好些了?”胤禛轻轻贴过去,再次将她搂住。 “别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寤生咬牙切齿地道,想到昨晚的事情,顿时心头一痛。扯下他的手,挣扎着翻身坐起来,后背贴着墙警惕戒备又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你滚!你这个混蛋!” 胤禛也坐起身,蹙眉望着她:“你怎么了?折腾着凉了怎么办?快躺下。” 寤生怒极反笑:“你这会儿倒装起好人来了?你忘了你昨晚做过的事了?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任你发泄,任你侵犯,我是你的玩物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胤禛双眉蹙得越发紧了,一想到昨晚确实是自己用强害她如此,心里就有些发疼;但转念间又觉得错并不全在自己,她若不是那样对自己,自己也不会生气失控。于是虽然心疼但并不觉得理亏,只不过稍微缓了缓语气,“听话,别任性。” “你少来这套!”寤生已经气红了眼,“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流氓混蛋!对我做出那种事……为什么还把我的佛经都烧了?!” 胤禛顿时沉下脸,冷冷挑眉:“烧了又怎样?朕早该烧了它!对你做出那种事又怎样?咱们不是一直都在做那种事么?” 寤生瞪大了眼,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昏暗灯光下的面孔毫无血色,颤抖的手指猛地抓起旁边的枕头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你给我滚!!我不要再看到你!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胤禛心头顿时一怒,冷笑道:“好,这是你说的!有本事就一辈子也别再看到朕!”说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去,一把甩开床幔,“来人,掌灯!” 不出片刻,响起一阵匆忙却轻细的杂音,丫鬟们进来将室内的灯烛全部点上,然后又遵命为他更衣。 寤生听着那沉稳果断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外,闭眼提了一口气,无力地倒了下去…… 翌日的选秀是去不了了,那拉氏听闻她病了,让身边的丫头来问过一回,寤生那时昏睡着,还是她醒来后小竹回报才知道。 晚膳她也只用了小半碗粥,喝了药,就无力地倚在床上,面色依然苍白。婉媞也不去玩了,趴在床边守着她;弘历下了早课也来侍奉汤药,最后都被寤生赶去午睡了。室内顿时又空荡下来。 她又昏沉沉迷糊了半晌,隐约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没过多久又消失了。慢慢清醒,发了一会儿呆,唤小竹进来:“刚才外面是谁?” 小竹微微一笑:“回主子,是裕嫔和凌贵人来瞧主子,小竹见主子您歇着,也就没唤醒您。只说主子并无大碍,让她们不要挂心。” 寤生微微颔首,刚想让小竹为自己取一卷《华严经》来,才想起都被那人烧了,顿时苦笑不已。 “主子,年贵妃来了。”外间的丫鬟隔着珠帘道。 “进来。”说着让小竹扶自己坐起身。 “寤生,快倚着吧。”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花盆底子的响音,年氏已经进了里屋来,将她按住了,自己则顺势坐在床边。 寤生对着她淡淡一笑:“瞧你额头都渗出汗了,走那么急做什么。” 年氏唇角轻扬,拿出绢子擦了擦,捂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急着想来看看你,从静恬斋出来,陪皇后用了晚膳就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气色就不太好,今儿怎么就病成这样了?脸上一点颜色都没有……听说,昨儿半夜他从你这儿走了,似乎还生着气,”年氏咬咬唇,终是问道,“ 分卷阅读26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你们吵架了?” 寤生微怔,随即淡笑着道:“你的消息倒灵通呢……”大概,宫里暗地都传遍了吧。东西六宫里历来对皇帝在后宫走动的事都敏感的很,各门上也都有一些是某些宫里的心腹,这种事向来传得快。 年氏嘟了嘟嘴,面色微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说着凑上去仔细瞧了瞧,又不等寤生反应过来,就扒开了她的衣领,两处尚未消褪的青紫痕迹若隐若现,年氏的脸瞬间白了一下,“他、他对你……这么狠?” 寤生面色赧然,心里也隐隐觉得羞耻,手指微有些颤抖地抓紧了自己的衣领,挡住了眼前的人快要将她剥离的视线,讪笑了一下:“别担心……我没事……” “你每次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年氏瞪着她,“不管多难受,总是爱死撑着!你就不能让别人多关心你一下?!你这么个孤僻性子能不能改一改?!” 寤生看着她有些激烈的表情懵了一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整个人都几乎陷进了身后的软枕中,看了一眼旁边几案上小笋刚端来的茶碗,忙笑着道:“喝口茶吧。” “哼!”年氏攥了攥她的手,嗔了她一眼,眸光一转,让室内的丫鬟们都下去。 小竹有点担心地迟疑了片刻,因此站在床边并未动。寤生想到年氏大概有话要对自己讲,让丫头们都出去了。 年氏轻轻推了推她:“我想跟你这儿歇午觉。” 寤生失笑:“你还是回去歇息吧,我怕过了病气给你,你身子刚好些。” “我不要!”年氏从床里拿了个枕头,一脸渴望地看着她。 寤生无奈,只好往床里移了移,拿掉软枕,躺了下去。年氏这才满意地一笑,宽了外衣脱了鞋袜,偎进被子里,伸手将她拥住。 “好香……”年氏将脸埋进她的颈间使劲嗅了嗅,手指摩挲着她脸颊。 “睡吧,别闹了……”寤生脑中已经有些昏沉,渐渐迷糊了过去。 年氏怕打扰她,便不敢再闹,乖乖搂着她也睡了过去…… 如此过了十来天,寤生身体渐有好转,每日却也只在景仁宫内,并不往别处,有时写字看书做做针线,有时同两个孩子或者年氏说说话,其余的时间基本就是发呆了。暮春的阳光最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和煦,午后她都会倚在庭前的躺椅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努力排除所有杂念进行冥想。 这期间胤禛一次也没有来过,听小竹说阿福倒是每天都来问一次。她最初还生气冷笑,后来也就越发淡然了,似乎心里已经空了似的,除了疲倦,再装不下别的感情。那些对他的依恋和爱意,她快要忘了把它们藏在心底的哪个地方了,或许已经被她丢掉了吧。 小竹过来轻声道:“主子,有几个刚册封的主子来给主子请安来了。” 寤生缓缓睁眼,唇角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意:“都是哪些?” “有郭常在、海常在、张常在、李常在等等好几个呢。”小竹一边为她掖了掖搭在腿上的毛毯,一边思索着说道。 “让她们都过来吧。” “是。” 那些新晋的女孩们对她似乎有些忌惮,除了领首的一个比较显得落落大方外,其她几个竟都有些畏缩似的,有一个样貌娇小的行礼的时候差点趔趄摔倒,幸亏被身旁的女孩儿暗自扶了一把,只是脸“唰”地红了。 寤生将这几人的神态举止尽数瞧在眼里,面色不变地吩咐丫鬟:“看座,上茶。” “谢娘娘!”众女又行了一礼,才告了坐。 手指轻弹扶手,面上仍是一派波澜不兴,眼波流转间缓缓开口:“该说的话,相信皇后都跟你们说过。我只有一句嘱咐——你们既然进了宫,就应该明白宫里的规矩;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得斟酌好了;凡事都不可大意。” “娘娘说的话,我们都记下了。”女孩儿们皆恭敬地点头,那个刚才差点摔跤的女孩儿只埋着头恨不得在地上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寤生看着她道:“你,回去把宫廷礼仪练习一百遍。” “是……”那个女孩儿头埋得更低了。 又闲聊了几句,寤生就让她们都散去了。歇了没有片刻,小竹又来通报说:四阿哥领着庶福晋来了。 寤生暗叹了口气,转头就见弘历规规矩矩地立在那厢,身侧站着一个娇柔清丽的女孩儿。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寤生好笑地对儿子招了招手。 “额娘!”弘历拉着女孩走过来,行了大礼,又攥了攥女孩的手,斜乜了她一眼。女孩红着脸,忙也轻唤了一声:“额娘。” 寤生坐起身:“近点,让额娘好好瞧瞧。” 弘 分卷阅读26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历便拉着若玉在她身旁半蹲下,笑着抱住她,在她怀中蹭了蹭:“额娘,你今儿身上可好些了?” “好多了……臭小子,你也知道惦记额娘。”寤生笑着摸了摸弘历的脑袋。 弘历嘿嘿一笑,扬着俊秀的小脸:“当然了,儿子不惦记额娘,谁惦记?” 一旁的若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概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撒娇的模样,实在是一时难以接受;一转头对上眼前的人笑意温柔的面孔,越发吃了一惊,连说话都结巴起来:“额娘,您、您好年轻!” 寤生失笑,抬手抚着她的发:“额娘都三十多岁了,哪里还能跟‘年轻’两个字沾上边?” 若玉瞪着眼,摇摇头道:“若玉还以为额娘才二十来岁……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寤生笑意盎然:“小丫头,真会逗额娘开心。” 弘历在一旁帮腔:“额娘,不是若玉开玩笑,你原本就年轻嘛!看起来顶多二十二三的样子!” “真的吗?呵……”寤生笑出声来,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一时间,阳光明媚的庭院里,欢声笑语随着缤纷的桃瓣一起飞扬…… 转眼到了四月初夏,前日偶然听到弘历说起他十叔的事——老十奉命遣送泽卜遵丹巴、胡图克图灵龛还喀尔喀,还未行到半路就托病擅自回来了,胤禛十分生气,削了他的爵位,还将他拘禁起来。 寤生仔细想来,就不觉皱了眉头:老十虽然鲁莽,自胤禛登基以来也极为不服甚至心生抱怨,但他并不蠢笨,怎么会明知会被胤禛重罚而奉差擅回?这不是把自己往枪口上送么?老九这会儿已经被派驻西宁,正被年羹尧严密监视着;老八受过胤禛几次责罚,但尚在为朝廷出力。老十难道还不能学乖一点么?境况已是如此,为何还要将自己的把柄送到胤禛手上? 心念微转,她望向一旁正在雕刻摆弄一块寿山石印章的儿子:“你十四叔最近怎么样?还好吗?”那个人看来是要将他们几兄弟分而食之了。 弘历抬起头:“十四叔那边倒还安静,听说他前些时日因为饮酒染了风寒,皇阿玛让太医去给他诊治了几次,现在已经大好了。十四叔虽被禁在府里,但一应用度都是不差的,情绪似乎比在汤泉时要好一点……” 寤生轻叹了口气,低头做针线不再言语。她知道老八和老九也过不了一两年了。别的不担心,只怕凝香的结局也很不好…… “额娘这是在绣什么呢?都绣了半天了,也歇一会儿吧,别伤了神。”弘历放下刻刀,凑到她身旁坐下。 “给你妹妹做肚兜呢。就快绣完了。” “额娘,”弘历握住她的手,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跟皇阿玛是不是吵架了?我听小媞说,皇阿玛快一个月没来看额娘了……” 寤生心头一颤,面上平静地斜乜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我们没吵架,你皇阿玛最近太忙,才没有来,你好好读书就是,别瞎担心。……天色不早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你也回去吧,别总让玉儿等你。真是的,娶了人家小姑娘又不知道心疼!”说着抬手点了点弘历的额头,“既然娶了她,就一心一意的待她,若是被额娘发现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小心板子伺候!” 弘历嘟了嘟嘴,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哦。额娘到底疼女孩儿家,有了儿媳就把儿子扔在脑后了。” 寤生失笑:“额娘才不会把你扔在脑后呢,额娘的板子可是天天惦记着你呢。” 弘历脑后降下三根黑线,最后也撑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又连忙正了脸色:“对了,额娘,你还不知道吧……皇阿玛这两日身体不适,昨儿还发热的厉害呢,原本要检查我们弟兄三人的功课也推后了……” “他……生病了?”寤生诧异地问道。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弘历点点头:“今儿皇阿玛似乎退烧了些,照样早朝、议事,但额娘又不是不知皇阿玛那个人,为了国事就什么也不顾了。” 寤生咬咬牙,面色微沉,怔忡了半晌,让弘历回去歇着了。自己放下手中的针线,心内却越发焦虑忐忑。 坐立不安了许久,眼看着窗外暮色将临,她终于横下心来,起身去了膳房。 …… 养心殿朱门尚还大开着,东暖阁里橘黄的灯光照在窗棂上,将窗外苍柏的树影拉长了许多,越发显得斑驳幽暗。寤生头一次到这里来,看着殿门外整齐肃立的侍卫,不免惊叹了一下。 有侍立的小太监看见她,上前来请了安,瞧见她身后的丫鬟手中拎着食盒,机灵地陪笑道:“娘娘稍等,奴才先帮您传一声。”见她点头,忙一溜烟去了。 这一等大概就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寤生腿脚都站酸了,最后只好倚着殿外 分卷阅读26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石狮子的台基,心里早把那个混蛋骂了好多遍:竟然还跟她耍大牌?! 等到快站不住了的时候那小黄门才终于回来了,打了个千道:“娘娘,皇上传您进去。” 寤生便从小竹手中接过食盒,跟在小太监身后进去了。到了东暖阁外,阿福笑吟吟地对她行了一礼,轻轻推开半扇门。寤生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胤禛坐在炕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摞摞的奏折,他正埋头奋笔疾书。室内灯火通明,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周身,如同隔着薄薄的晨雾,晕出淡金的光彩。 直到批完这份奏折,他才放下笔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杵在门口的人:“有事吗?” 寤生心头的火苗顿时窜了起来,但仍然极力按捺住,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取出食盒内自己亲手熬的一碗莲子羹,还有两样清淡精致的小菜,然后拎着空食盒转身就走,正眼也没瞧他一下。 手忽然被拉住,拽也拽不掉,她皱着眉回头:“做什么?” 胤禛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在朕面前还敢有这么大的架子,你就不怕朕降罪于你?” 寤生挑眉冷笑:“万岁爷请便。” 下一刻,还不等她惊呼出声,就被某人用力一拽,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第108章真真假假 “一个多月没见,你对我就是这种态度?”胤禛紧紧搂着她,在她耳畔轻声低语,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灯下泛出温柔如水的光芒。 寤生挣扎不开,强忍着怒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是谁那样欺负我?是谁烧了我的佛经?是谁说不理就不理,说丢开就丢开?又是谁让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 胤禛挑眉,薄唇轻触着她的耳珠,声音越发柔腻:“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不然还能是谁的错?!”寤生别开脸,努力与背后那讨厌的家伙拉开距离,“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你不是说不要再看到我么?这会儿怎么又巴巴的跑来了,还给我熬了粥?”胤禛扬起唇角问道。 “是,是我糊涂了!我不该来!你放开我,我回去便是!从今往后,一辈子也别想到再见我……”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窒,差点落下泪来。 “寤生啊……”胤禛将脸埋进她的颈间,轻声叹息,“你来,我真高兴。” 寤生眉间一跳,安静下来,且听他把话说完,他却半天没了声音,头低垂在她的颈侧仿佛睡着一般。寤生只觉得那相贴的肌肤有些灼烫,忽然想起他还发热的事,整颗心便不自觉地渐渐软下来,那原本想要发泄的一口气,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明明是这个人无理取闹有错在先,为什么最后心软的却是自己?她闭眼叹了一声,沮丧地垂下了头,摆弄了一会儿衣角,才心有不甘却又不放心地轻声问道:“你还好吧?发热还厉害么?” “有点……”胤禛闷闷地道。片刻后又抬起头,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唇边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不过你来了,就好多了。” 寤生朝屋顶翻了个白眼:“油腔滑调!” 胤禛笑着放开她,端起几案上的粥吃起来,竟然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全消灭光了,连两碟小菜也全吃掉,一点不剩。 寤生坐在一旁,看他胃口不错心里也欢喜,只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不让人用银针试试,就不怕我下毒么?” 胤禛接过宫人端来的茶漱了口,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转头笑着道:“只要是你做的,下毒又怎样,我甘之如饴。” 寤生嗔了他一眼:“哼,就知道贫嘴。”见阿福端着药进来,她暗叹了口气,从阿福手中接过。 轻轻吹了吹,又尝了一下,觉得温度合适,才将药碗递在他面前,沉声命令:“可以喝了。” “喂我。”胤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将手背在身后。 寤生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往他身旁挪了挪,然后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胤禛乖乖配合,自始至终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药喝进嘴里就吞了下去,仿佛完全没感觉到苦味儿似的。 “傻笑什么?”寤生将空碗放下,又服侍他漱了口,然后喂给他一块蜜饯。嘴上虽不服软,动作却明显温柔了许多。“我走了,不打扰你。”谁知刚起身要走,就被他拉住了。 胤禛将她拥紧在怀中,脸颊贴着她的发,闭上眼未发一语。宛若分别多年后的重逢,舍不得分开。 寤生的耳边是他坚强有力的心跳,胸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泉,一瞬间将冻结在体内的所有冰凌悄悄融化,似乎周围一切都跟着变得柔和安宁。 那一刻,她有一种“这就是永远”的错觉。 分卷阅读26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过去的二十年,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弹指一瞬,更像一场旧梦,却至今不愿醒来。她和他都不再年轻,而剩下的日子已经不会再有一个“二十年”了。如今这样相依相偎,每过一天都该是上天赐予的福祉,又何必要将精神浪费在怄气争吵上? “胤禛,”她偎在他的胸前,声音低柔沉闷,“咱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胤禛轻抚她的背心,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可知我那天为何生气。” 寤生嘟了嘟嘴:“我怎么知道,你发疯呗。” “唔,我就是发疯,可也没有你疯。我若不烧了你的佛经,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火入魔了。我怕你哪一天突然悟了,就要抛开这三千青丝,离我而去了。” 寤生一怔,片刻后直起身看着他,环住他的颈没好气地道:“你原来竟是担心这个……那你不会好好跟我说话么,发什么火?又不告诉我原因。” 胤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凑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那天弄疼你了,是我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暂且当做补偿好了;你若是想还回来,强暴我一次也行,我一定任你摆布绝不反抗。” 寤生满脑黑线,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没诚意的家伙!太坏了!你若还那样欺负我,做那种混蛋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你一眼,我说到做到!” “好,好,我都依你,再没有下次了。”胤禛连连颔首。 “还有,我要补偿。”寤生抬起下巴。 “想要什么尽管说便是。”胤禛微微一笑。 寤生思考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顿时笑意盎然:“我整日呆在宫里快闷死了,想出宫去玩玩,可是你每天又这么忙不能陪我。那就干脆给我一面御牌吧,想出宫透气的时候,易了装就好出去了。好不好?” 胤禛不自觉地蹙蹙眉:“能不能换一个?” “哼!刚才还说得好听,结果连一个条件都满足不了,我早该知道你口是心非……”寤生沉下脸。 胤禛轻叹一声,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真拿你没办法。”然后唤苏培盛进来,取下钥匙递给他,吩咐拿一面金牌来。 金牌递在寤生手中的时候胤禛还不放心地嘱咐:“不要乱来,出宫也不要乱跑。” 寤生笑逐颜开地接过,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知道了!你要不放心,派人暗中跟着我不就行了!” 胤禛白了她一眼:“我当然要派侍卫跟着你,还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不成?” “放心,我飞不走的……对了,”她伸出手指挑起某人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今晚我要强暴你,我会一直等着你处理完政事的。” 胤禛随即挑眉:“尽听君命。” 不过这晚寤生没能如愿,等胤禛去时,她已经支撑不住在躺椅里睡着了。胤禛瞅了一眼旁边几案上放着的一碗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冰块,还有一碗尚腾着热气的清茶,以及白绫、蜡烛、马鞭等物,嘴角立刻抽搐起来:这个鬼丫头准备搞什么?!然后好气又好笑地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轻放在了床上。 …… 过了没两天寤生就换上男装出宫了一趟,跟随的除了同样装扮成小厮的小竹,还有分布在身后不同位置易容成行人的侍卫们。 她在市集逛了一阵,又同小竹去有特色的小饭馆饱餐了一回;然后去广化寺拜佛许愿;最后还去了东郊桃园,找到那棵刻有两人名字的桃树,还有那座已经去了墓碑的假冢。她绕着那棵桃树和假冢转了一圈,见天色不早,便拉着小竹回宫了。 绛紫的霞光在天际晕染开来,为地上万物笼上了一层炫目的光彩。寤生行至御花园中,难得见此美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转过几座假山,不远处见年氏散步行过,寤生笑着唤了一声:“枕月。” 年氏转过头,看见她忽然怔住,全身像定住了似的杵在那里,脸上是完全陌生又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了?”寤生走过去,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发什么愣?” 年氏直直地看着她,双眸迷离,慢慢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正在寤生诧异间猛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 “你到底怎么了?”寤生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瞧瞧?” 半晌,只听到年氏沉闷的声音:“突然有点头晕……走不了……” 寤生不疑有他:“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背你好了。” 年氏并未推拒,乖乖地被她拉至身后,趴在了她的背上。 寤生背着她到了翊坤宫正殿的厢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了。年氏嗤笑,一边吩咐丫鬟沏上茶,一边拿 分卷阅读26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出绢子为她擦汗。寤生嗔她一眼:“你还笑?你又不像小时候那么点儿重,再说又背了你那么远,就不能让我喘喘气流流汗了?” 年氏扶她在椅上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让丫鬟们都散去了,这才将茶碗递在寤生手里:“喝口水吧。” 寤生一气喝了半盏,又引来年氏的笑声,她没好气地搁下茶碗,看着年氏道:“这会儿怎么又不晕了?” 话音刚落,年氏脚下一个趔趄,就软倒在了她的怀里。 寤生一头黑线:“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年氏轻笑出声,毫不介意地坐在她的腿上,将头偎在她的颈侧:“我刚才真的有些头晕,多谢你送我回来……”说着抬手环住她的颈,在她脸颊吻了吻。 “你……”寤生眉心若蹙,转头看向她,“规矩点好不好?不然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年氏也来了脾气,忽然坐直身,凑过来就吻住了她的双唇,双臂仍然紧紧环着她的颈项。 许久之后,就在寤生快窒息而亡的时候,年氏终于松开了她。紧接着,在一声惊呼中寤生狠狠将她推开,也不管她重重跌在了地上,起身就走。 年氏似乎并不感到疼痛地从地上爬起,冲过来将寤生抱住,贴着她的后背惊慌失措地道:“我错了……对不起……不要走……我再不这样了……求你不要走……” 寤生竟然挣不开,终于气道:“松手!” “我不松开!我一松开你就会走……别走好吗?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呜呜呜……”年氏到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寤生立了半晌,听到背后传来的哭声越来越伤心,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喜欢你……呜呜呜……难道也有错么?!我只喜欢你……不是活在回忆里,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呜呜……”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寤生忽然觉得即无力又头疼,“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喜欢你。或者说,我已经不可能再喜欢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了。我可以拿你当朋友、当姐妹,但是却无法再给你更多的感情了。你再执着于我,又有何意义?” 屋内沉静了许久,只间或可闻啜泣抽噎的声音。腰间的手渐渐松开,寤生默立了片刻,只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就再没回头地出了屋去。 …… 转眼就到了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尧入京陛见。一路趾高气昂浩浩荡荡,皇恩荣宠到了极点。黄缰紫骝,王公以下的大臣都是跪拜相迎。胤禛亲自出午门等候,年羹尧骑马而来,直到周围大臣皆尽变色之时才下马行君臣之礼。 这些都是寤生从弘历口中得知的,看着儿子那不同以往的冷然严肃的面孔,她仿佛看到那个人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却又不得不暂时隐忍的表情。 她知道胤禛最近心情极坏,但也知道他忍耐力极强——这毕竟是一个优秀的帝王必须具备的优点。年氏以及福惠无论是生辰还是生病,胤禛都毫不吝惜地赏赐各种东西:包括奇珍异宝、名贵药材、美味珍馐等等。年氏可谓一时间宠惯后宫、体面无比,令不少新晋嫔妃羡慕嫉妒不已。 寤生则比以前更加淡泊低调了,真可谓深居简出。自从上次与年氏之间发生那种不愉快的事以来,她就再没有去看过年氏,逢到年氏生辰或身体不适,她都是派跟前的丫头去或送礼或慰问;因为胤禛的许可,她也不用常去皇后那里请安,平日就基本不出景仁宫。 除了有几件事一直压在心头之外,她其实过得还算悠闲。 这日上午,端详手中这块金牌许久,她终于横下心来,让丫鬟去告诉胤禛一声,自己换上装出了宫去。 第109章情意二字 下了马车,寤生领着小竹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时值初冬,却并不十分寒冷,一轮淡日挂在当空,为大地增添了不少暖意。 逛到中午,从广化寺出来,两人稍觉疲累,寤生提议去了清音阁,在二楼东面包了一阁不大的雅间。对面的台上正演着一出《荆钗记》,寤生拉了小竹在自己身旁坐下,一边吃着点心喝着清茶,一边看戏。 整个雅间内就只有她二人,小竹已跟她出来过几次,受了她些训导和感染,便不像在宫中那样矜持拘束,随性大方了许多。寤生当然也一身轻松,逍遥自在。 吃了个七成饱,寤生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低声在小竹耳边交代了几句。小竹脸色一变,有些担心地瞧了瞧她,最后又被她三言两语打消了顾虑。 于是轻手轻脚将正前面的活页屏风掩了,两人迅速的换了装束,又将屏风拉开,继续看了片刻戏。寤生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守在雅间外的几个侍卫并未觉察,奇书网因此故意扬了扬声音对小竹道:“我想 分卷阅读27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起刚才咱们路过的有一家梅花糕不错,你去帮我买几块来。” 小竹也微扬声应道:“是。” 寤生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东西,起身将小竹拉在面向戏台背对门口的主位上坐下,自己学着丫鬟的样子低着头,微微躬身打开帘子出去了。 出了清音阁,确信侍卫们没有跟上来,她扬唇一笑,往什刹海的敦郡王府而去。 幸好清音阁离此行目的地不算十分远,她跟小竹撒谎说自己刚才忘了问济藏方丈讨一个东西,说什么都得再去一次,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回来,让小竹耐心等待就好;又说怕被皇上知道了挨骂,所以千万不要惊动外面的侍卫。那小丫头大概是想起上次皇上发火烧了佛经的事,才被说通心思应承下来,不然是一定要跟着她的。 不过寤生琢磨着胤禛要问小竹她的行踪,小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的。 那丫头都不知道出卖过她多少回了。她有些头疼地想。 不到两刻钟,眼瞧着敦郡王府就在眼前,她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歇了片刻,喘匀了气,这才一派气定神闲地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金牌递给肃然守在府外的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侍卫长模样的青年手中,沉声严肃地道:“奉旨前来向十阿哥交代几句话。” 侍卫长将手中的金牌翻来覆去仔细瞧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递还给寤生,同时吩咐一个侍卫领她进去。 到了二进院的厢房外,不见下人的影子,侍卫顺手为她打起了门帘。寤生故意正了正头上的六合小帽,拢了拢衣襟,转头对那侍卫道:“因宣皇上密旨,请门外十步等候。” 年轻侍卫低眉应道:“是。” 她微微颔首,挺直脊背负手走了进去,门帘放下时,室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一下。寤生一眼就瞧见那个坐在桌边抱着酒坛的人——他显然瘦了许多,面色憔悴胡子拉碴,再不是从前那个豪气云天面容俊朗的胤誐。 “老十……”她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双眼已经酸涩了。 老十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打了个酒嗝,又为自己满上一碗酒,咕噜咕噜喝起来,压根没感觉到屋里多了一个人。 “老十。”寤生皱了皱眉,见他还没反应,微提了音量,“胤誐!” 老十浑然未觉,又倒了一碗酒。寤生忍无可忍伸手将酒端了起来仰头一口气喝尽,然后将酒碗重重扣在了桌上。 愣怔了一下,老十眉头一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猛然一把揪住寤生的衣领将她差点提了起来,面容已有些微扭曲,恶狠狠地道:“你不要以为老子现在不是郡王了就奈何不了你这条狗……”说着就要举起酒坛向她脑袋上砸去。 “老十!我是寤生!”寤生急了,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你睁开眼好好看看!你连我也认不得了?!” “嗯?”老十手上顿住,微微睁开些了眼,眸中看起来清醒了不少,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她。 寤生拿下他尚还揪住自己衣领的手,又夺下他另一手上的酒坛“啪”的一下顿在桌上。这一声将发愣的老十惊醒过来,他有些赧然地垂下头,一下子坐在椅上,面色不善地道:“你来做什么?” 寤生秀眉蹙起,在旁边的椅上坐下,看着他道:“你就这么讨厌我来?” 老十别开脸不看她:“来看我笑话,还是为他来教导我?” 寤生将一只空碗摆在自己面前,满上酒:“今儿我来这里,他不知道。”说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老十手指一颤,慢慢转过头望向她,依然皱着眉道:“你不怕他万一知道了?” 寤生挑眉笑笑:“我不过是来看看朋友,知道了又怎样?” 老十面上有些动容,但仍然别扭着,闷闷地为自己也倒上一碗酒,一口气喝掉了,抹了一下嘴才道:“你还当我是朋友?” 寤生喝掉酒,微微一笑:“你和凝香,永远都是我朋友。” 老十眼圈顿时红了,掩饰着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道:“……丫头,回去吧,被他知道了不好,他会责怪你的。你也该知道,如今不比从前,当皇上的想的事儿多,女人也多,你一旦跟他不和了,会有别的女人趁虚而入的。快回去吧,我现在除了不能出府,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寤生面色微沉:“你这叫没什么两样?我刚才差点都没认出你。老十……”见酒坛已空,干脆将他面前的酒碗全收了,正色道,“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心情不爽的时候喝酒最是伤身。” 老十咧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寤生眼里只觉得比哭还难看,挠挠头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寤生握了握他的手,面容缓和了一下:“你答应我了,就不能反 分卷阅读27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悔。我过几天有了机会还会来看你,要是被我发现你还这个样子,我可饶不了你!” 老十重重点头,笑道:“不会的,一会儿我就把自己收拾干净。”想到什么又沉了脸色,叹了口气,“下次与其来看我,还不如去看看老十四吧。” 寤生心头一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十四跟你不同,他对我有过的心思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胤禛一直在意……我这会儿去看他,不是反而害了他么?” 老十大概是听到了一个不想听到的名字,嫌恶地皱皱眉,冷哼了一声。 寤生心弦微动,眉心若蹙地望着他:“我听说你被禁在府里是因为四月的时候奉差擅回,可有这事?” 老十双眉拧得更紧了,搁在扶手的拳紧攥着,目光不知看在桌上的哪一处,咬牙愤恨地道:“走到张家口的时候,有人暗中给我留了字条,字体是八哥的,我认得;纸上说我若将灵龛送到喀尔喀必不能回来,回来的路上会中埋伏。我思来想去,八哥定不会骗我,就托病回来了,谁知一到京师,就被削爵囚禁起来,连八哥的面都没见上,我想问他清楚也没有机会……” “字条呢?还在吗?” 老十从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出来一张快揉烂了的小纸团。寤生伸手接过,小心地展开,才发现纸上的字迹不知是被汗水还是别的什么给弄糊了不少,只勉强可辨那称不上漂亮的字体。 “……后来我仔仔细细回想,仔仔细细地看这字条,才想出一些眉目……”老十讽刺地笑出声,“当时我被严密监视着,那个给我递字条的人混在随行的侍卫中,难道就一直没人发现他是冒牌的?那个人后来又毫无音讯的消失,我原本还以为他终于逃脱回去向八哥报信了,当时还暗自庆幸,可现在想来才发现可疑的地方不少——自皇阿玛驾崩以来,我们兄弟几个就被监视了,九哥更是被派去了西宁,八哥还劝过我如今要倍加留心……他又从哪里得知那种消息还让高手送信给我?若是此事败露,不仅对八哥无无益,更是会牵连到我;若是此事不败露,我擅回京城就坐实了罪名。既然有这等来去无踪的高手,依八哥谨慎义气的性格,若我完成差事后会中埋伏,他一定会让高手提前等候,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要救我不是容易的多?我还不信老四敢明目张胆地行暗杀之事。所以就只剩了一种可能……”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寤生的脸色渐渐白了,咬着唇没有说话。 “是有人伪造八哥的笔迹传信给我,就是想让我擅自回来,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置我于此境。”老十笑意愈浓,只是眸中却是冷如寒凝,“在老四眼里,九哥现在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我也在他的掌握之中,老十四也被囚禁着。接下来,他就可以专心对付八哥了。八哥一死,接着必会是九哥和我。至于老十四,他大约还念及点兄弟情义吧。哈……谁又知道呢?反正说到头,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寤生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咬着牙道:“不会的……” “丫头,”老十打断她的话,“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久待的地儿。……人总归会死的,什么时候死都是一样。如今,他老四当了皇帝,手段也‘高明’,或许会成为一个受百姓拥戴的好皇上。可是这些,丫头,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好好活着,多为自己着想,不要太依靠他——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更何况他还是皇帝。……好了,就说这么多了,我也该歇会儿午觉了……” “……那我走了,你要保重。”寤生将纸团又塞回到他手里。 老十扬扬手:“回吧。” 寤生走到门口时回头再看他那悲伤潦倒的模样,心里实在不舍也不忍。但也终是一咬牙,掀开帘子出了屋去。 …… 走出十阿哥府,她顺路又去了一趟广化寺,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两块梅花糕,便一路跑着回到了清音阁。在楼下稍歇片刻,才低着头躬着身上楼去。 幸好外面的侍卫们并未发觉,小竹倒是早已坐如针毡,看见她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两人掩了前面的屏风,又迅速交换回了装束。 傍晚之前回到皇宫,寤生心绪颇为不宁,等到婉媞玩够了回来,一起用了晚点。她也不过吃了半碗粥,就再用不下了。 “额娘,皇阿玛又有好几天没来了,”婉媞嘟着小嘴抱怨,“小媞也好几天没见着他的影子了,皇阿玛总是那么忙,真没劲!” 寤生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皇阿玛现在是一国之君,要管整个国家的事,当然就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忙多了。” “哼……小媞不喜欢太忙的皇阿玛!小媞喜欢陪小媞玩给小媞讲故事的皇阿玛!” 寤生摸着她的头:“小媞不是还要给皇阿玛亲手做生辰礼物吗?” “哎呀!”婉媞拍了 分卷阅读27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一下额头,“皇阿玛的生辰贺卡我还没做完呢!额娘,我去自己屋里了!”说着,急匆匆亲了亲寤生的脸颊,就从她腿上跳下,蹦蹦跳跳去了自己小书房。 寤生抿嘴一笑,心情稍微缓和了些,便感到颇为疲累;向后躺倒在了炕上,蜷着身子,不知不觉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周围被热水包裹,眼前蒸腾弥漫着浓浓的水雾。她依靠在一个熟悉又结实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手温柔的抚过自己的身体,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醒了?”胤禛低声道。嗓音微有些暗哑。 “没有……还困……”寤生在他颈侧蹭了蹭。 “那就继续睡吧。”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听说你今儿还去广化寺了,跑那么远,能不累么?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把金牌收回来了。” “不要……”寤生睁开一双雾气氤氲的眸子,嗔望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小气?我又不会拿着那金牌去杀人放火胡作非为。” 胤禛见她这副似嗔非嗔的妩媚模样,早有点把持不住,手上一用力就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喂……”寤生有些慌了,这姿势太危险,更何况她已感到了他那几欲离弦之箭,更是万万不敢再挣扎,紧张地伏在他的身上,有气无力地道,“我好累,你不要折腾我了……” 胤禛在她耳畔坏笑:“没关系,你只享受就可以了。”手上已经不规矩地动起来。 “嗯……啊……” …… 真是体力活!寤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望了一眼枕畔快要睡着的某人:“我有东西给你。” 胤禛睁开眼:“什么东西?” 寤生趴在他的身上,半撑起身子伸手去够衣架上的褂子,从内里多缝的口袋中掏出一块玉,然后又忙梭进了被子里。 “这是我让济藏方丈开光过的,你戴着吧,算作生辰礼物好了。这是梦貘,能吞噬噩梦,戴着它晚上就能睡得安稳。”寤生微微扬唇。 胤禛将这东西拿到眼前看了看,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这只羊脂玉的小梦貘细腻润泽,宛若凝脂。见上面穿着红色丝绳,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为我戴。” 寤生依言为他戴上,红绳在颈后打了个死结。玉貘静静躺在他的颈前,与他白皙的肌肤交相映衬,说不出的好看。 “真漂亮。”寤生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躺进了他的怀里。 胤禛侧过身来搂住她。许久之后,他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问道:“你今儿去看老十了?” 寤生脊背顿时一僵,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整颗心怦怦直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许久才低低地回了一句:“是。你、你怎么知道?” 胤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哼,你倒也有些本事,竟然连我的侍卫还有你的贴身丫鬟都骗过了,但却不出我所料。你可知那看守老十府邸的侍卫长每日都会来回话,我仔细询问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 寤生闻言一瞬间又觉得烦闷,翻了个身便不再说话。这人太过厉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想起自己原本的计划,看来注定是要打水漂了。心中也就愈加觉得说不出的哀戚落寞。 胤禛看着她的侧脸,握住她的手:“你要去看老十跟我说一声便是,何苦要想出这种法子,累着了怎么办?” 寤生诧异地转过头来:“真的吗?我想去看老十你都会同意吗?” “唔,偶尔一次我还是会同意的。”胤禛挑挑眉。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寤生复又看向帐顶,双眉微颦,心里已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最后低声说道,“《金刚经》中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以人生大可不必纠结那些虚无的执念,仇恨也好,爱欲也罢,都是可以放下的东西。心中的包袱丢掉,人就不会活得那么累。” 胤禛眉心若蹙:“你想说什么?” 寤生回握住他的手,声音如同远山钟声般平静:“我不喜欢手染鲜血的胤禛,不喜欢不顾亲情的胤禛,不喜欢满心仇恨的胤禛,不喜欢活得太累的胤禛。” 胤禛面色陡变,心绪复杂凌乱,似还有一股怒意在胸中萦绕,但终是被按捺下去,刚欲开口只听她又说道:“……那都是会折寿的。胤禛,你是想拼这一身精力早早寿终正寝,然后独留我飘荡在这满眼昏暗苦楚的世间么?与其那样,我还不如早日投胎,寻个平淡稳当的去处。” 胤禛心头震动,用力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住她:“你在胡说些什么?!今天是魔障了不成?” “我没有胡说,你懂我的意思。”寤生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颤抖 分卷阅读27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却依然直直地盯着帐顶,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下,“老十说你会杀了老八、老九和他,大约会放过十四一命,但他的光景也是看得见的。我想着老八一死,凝香也不会独活……想着我与这些人从前常在一处,那时一起玩闹,多么开心。可是不久他们都会死,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也就越发觉得人这辈子没什么意思;再一想你也是会死的,那时独剩我一人,我又该是何种光景……与其经历这么多伤心事,还不如自己早些了结算了,双眼一闭反而落个清静舒心……” “别说了……”胤禛手指微颤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面上却仍是冷峻严肃,“别再说了,越说越离谱,整天瞎想什么?没发生过的事为何要胡乱猜测?……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一直在这里……睡吧,别乱想了……” 寤生闭上眼,翻身缩进他的怀里,身体还在发冷一般微微颤抖。胤禛将她越发搂紧了几分,却再无丝毫睡意…… 第110章在此一举 雍正三年正月,胤禛对于年羹尧的不满终于公开化。年羹尧历来嚣张骄横,自持功高盖主,常有不敬之言做不敬之事。是以从这年正月到九月,年羹尧屡遭贬斥,屡被降职,速度之快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不过转眼之间,就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变成了阶下之囚——九月下旬,年羹尧被押送北京会审。 这时候的年氏已是卧病在床,寤生早几个月听说她病了去看她,都被她挡之门外。这日听小竹回报说年氏仍然不好,心中着实不安,便又去了翊坤宫。 正殿外的宫人还要阻拦,被寤生直接放倒,她就这样无人能阻的闯了进去。 “枕月……”她望向那个脸色苍白闭眼倚靠在软榻上的瘦弱女子,轻轻地唤了一声,走上前在榻边坐下,握住了年氏的手。 年氏一动不动,仿佛昏睡过去一般。但寤生看着她微颤的长睫,知道她并没有睡着。 心下不禁一叹,又似有利刺划过,浮起一丝尖锐的疼意。她抬手轻抚年氏的面庞,柔声道:“枕月,对不起……” 片刻,年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冷冷地直视她,宛若寒冰的双瞳下,空洞如一潭死水。寤生心头一颤,疼意越发扩大了几分,紧紧攥住她的手,却再说不出话来。 “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不用自责,”年氏面无表情地道,“一切都是因为我天真幼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从来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既然已经拒绝我,就不要再来招惹我!”说完,就要将手抽出,却发现被对方攥得死死的,秀眉微微一蹙,“放手!” “枕月……”寤生也蹙起了双眉,“我想不明白。你和我两个人,难道除了那种感情,就不能做姐妹做朋友?” “朋友?姐妹?”年氏的唇角勾起一抹清冷苦涩的笑意,“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想法和感情,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你让我像对待姐妹朋友一样的对待你,不是在折磨我吗?!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难道终日苦闷无伴就不是对自己残忍?!”寤生双眸幽深如海,年氏竟有些不敢看她,转开脸去。寤生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望着自己,“难道伤害自己的身体就不是对自己残忍?!” 年氏呼吸顿时一窒,面色已经转为惨白,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寤生双眉深深拧起,只觉得那手腕上疤痕的触感越发明显,眼眸微眯,“唰”地一下就将她的衣袖捞起,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痕立刻映入眼帘。 “你放手……”年氏神色惊惶,努力将手挣脱,放下衣袖扯起被子将自己裹住,双目中怒火熊熊,嘴唇颤抖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寤生忍着怒气盯了她半晌,起身便走,却在门旁的镂空紫檀板壁前停下,猛地抓起上面的一件瓷器掼在地上,然后捡起一片碎瓷衣袖一捞狠狠划了下去。 “你做什么!!”年氏尖叫一声,已经冲了过来,看着那鲜血直涌的伤口愣怔了半刻,对门外大声道:“快传太医!”又慌忙去撕自己的衣摆,只是因为双手颤抖好半天才撕下一片,地上就已经落了不少血迹,也顾不上许多缠在她的伤口上。 “你何必这样……”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寤生的手臂上,差点灼痛了她的皮肤,年氏早已泣不成声。 “这样你能消气了吗?”寤生直直地看着她,低声问道。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年氏胡乱擦了一下眼泪,双眼通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接着又向屋外大吼一声,“太医来了没有?!” “别费劲了,外面的人都被我敲晕了。”寤生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向地面一看,见她虽然赤脚,但所幸并未踩上碎瓷,稍稍呼了口气,微蹲身将年氏一下子抱了起来,半抗在肩上。 分卷阅读27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疯子!你放我下来!” 寤生走到软榻边,将她一下子摔在了榻上,扯过被子为她盖住,两手紧握住她的双足。 年氏脑中发晕,强自支撑着坐起身,声音急促:“你的胳膊还在流血……” 寤生这才觉得伤口有些痛,嗔了她一眼:“有金疮药吗?”年氏点点头,刚要叫丫头,反应过来忙要掀开被子下榻,却被寤生按住了,“你躺着吧,在哪里,我自己取。” “在妆台右面最下面的屉子里,一个青瓷小瓶子。” 寤生顺利的找到金疮药和一段白绫,复又在榻边坐下,将伤口上的包扎三两下解开,用嘴咬下瓶塞,就往仍在向外渗血的伤口上撒药。 “嘶……”她没忍住闷哼出声。 年氏瞪她一眼,披上衣服下床穿鞋:“你等等,我去打盆清水来,把伤口周围用清水擦一下。” 寤生拉住她:“不碍事,先就这样包扎吧。一会儿等我回去了再弄,反正是要换药的。”说着将白绫递给她,“你帮我。”外面这会儿寒风呼啸的,年氏一身娇弱,哪里做过打水的粗活,若是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年氏见她执拗,只好拿起白绫为她仔细包扎上,还不忘冷着脸责怨:“活该!” 寤生见她脸色虽不好看,手下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疼了自己一样,不禁扬唇微笑起来,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又为她拭尽泪痕:“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那样愚蠢的伤害自己,我不也一样难受?所以,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吗?” 年氏为她包扎好,已经有点气喘,手脚也有些发软。寤生感觉到她摇摇欲坠,忙将她搂进怀里,年氏也就顺从地倚在她的肩头,再不挣扎,半晌低声道:“不会了……” 寤生听出她话音中的悲戚之意,心头顿时一酸,却仍笑着道:“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宫去玩。这次有我在,你再不会走丢了。” “寤生……”眼泪再一次滑下,落在她的衣襟上。 寤生在她额头吻了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好好养病,快点好起来。” 年氏双眼渐渐阖上,昏昏欲睡中点了点头:“……嗯。” 等到她睡着,寤生将她小心地轻放在榻上躺好,为她掖好被子,默坐了许久,起身出了里屋。外面的几个被她敲晕的丫鬟刚刚从地上爬起,表情还有些迷蒙,蹙眉过去嘱咐了好些话,见那丫鬟终于清醒连连点头答应,这才离去。 十一月中旬,年氏已是身染沉疴,常常昏睡不醒,胤禛让人将她移宫至圆明园。 “我不过是想去看看她……或许也是最后一面……”寤生声音极轻,带着深深的沉闷。 胤禛眸色清寒地扫了一眼她的胳膊,仿佛利刺透过衣衫钉在她的皮肤上,面沉如水地道:“休想!” 两人对峙许久,最终还是寤生先别开脸去,默默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胤禛斜乜了她一眼,拿起书继续翻阅。 “胤禛,”思索许久之后她扬起眼眸,望向暗夜深沉的漆黑窗外,目光有些茫然,“我也说不清自己对枕月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每当想起她也是你的妻,我心里就会升起一股反感和厌烦;可是当我看着她时,这种感觉又被一种怜惜和疼意取代,想要爱护她关心她,给她温暖和安全。她其实就是个孩子,莽撞天真,聪明可爱,但也敏感脆弱,很容易受伤。……我知道,因为她哥哥的缘故,你心里对她抵触戒备,可是她却是无辜的,试问有谁愿意作为家族的筹码而被人像估算货物的价值一样对待?可是,比这更残忍的,是她爱上了那个拿她当货物的人。” 胤禛倏然转头,眉宇间微有怔忡:“你这是何意?” 寤生望向他,笑容在橘黄的灯下显出几分迷蒙:“枕月爱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你。” 胤禛皱眉:“胡闹。”然后毫不动容地将注意力又放在了书册上。 寤生微微笑着,面色却透着郑重:“我不骗你。她虽说喜欢我,那是因为她不得不努力压下对你的感情,只为了不想被伤害的太多,不想过得太痛苦。而对我,只不过是延续了她对于那个少年的初恋,想要依赖、想要温暖,就像在一座冰冷的孤岛上,想要抓住那唯一的一线温暖的熟悉。也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爱的是谁,但是我却明白。她爱的人,是你。不为利益,不为自己,她只是单纯爱胤禛这个人。” 胤禛的双眉蹙得更紧,将书本放下,微眯了眼看向她:“你究竟想说什么?她爱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想为她打抱不平?还是想抱怨我太冷漠无情?” 寤生移到他身旁坐下,攥紧他的手,直直地盯着她:“我不知道……有别的女人那么爱胤禛,我本应该觉得生气,可是奇怪,我竟然觉得高兴。有人如此真心 分卷阅读27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实意发自内心地爱胤禛,真好。”这种最真实的不求回报的温情,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珍贵的吧。 胤禛微怔,随即瞪她一眼别开脸去,愤愤地道:“关我什么事?!” 寤生见他孩子似的赌气表情,微微抿唇也不再说话,坐回原处拿起针线继续做起来,整个屋内顿时安静的出奇。 过了很久,忽然传来清亮的回响,总共响了八下,原来是门旁柜上的自鸣钟发出的。寤生也不抬头,专心绣花。 “咳……”胤禛掩饰着轻咳一声,“时辰不早,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今晚就不要等我了。” 寤生也没看他,清晰地应了一声。胤禛见她专心做女红,便起身出了屋去。 绣了半个时辰,脖子有些酸痛,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旁边小几上他喝过少半的茶碗抿了几口茶,唤小竹进来:“去看看皇上是不是出紫禁城了。” 没一会儿工夫,小竹就回来了:“回主子,皇上刚刚出宫去了。” 寤生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默坐了半晌,去看了看睡着的婉媞,就沐浴歇下了。 …… 十一月二十一,年氏已经昏迷了两天,太医诊断,只道油灯枯竭大限将至。寤生虽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会这样快。 胤禛前两日封年氏为皇贵妃,之后就再未去过圆明园,倒是一反原先强硬的态度,允许寤生过去看她。 年氏很瘦,非常瘦。双颊凹陷,唇色青紫,形如枯槁。寤生在她的榻前守了整整一天,她也没有醒来,若不是手触到鼻尖还能感觉一丝微弱的热气,寤生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就这样永远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被握住的手微动了一下,寤生心中一颤,忙轻唤道:“枕月……” 年氏缓缓睁开眼,望着寤生许久,空洞的双眼中才微微滑过一抹神采。她淡淡扬唇:“你来了。” 寤生的眼泪一下子涨满眼眸,忙笑着道:“嗯,我都来了一天了,你一直在睡觉,也不理我。” 年氏依然柔和地淡笑着:“你来看我,真好……我也满足了……他也来看过我……就像做梦一样……”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他也会来……” “没有以后了……”年氏惨白消瘦的面容显出几分恬静的美,她努力提了口气,“我知道的……再没有以后了……寤生,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寤生紧紧攥住她的手,双唇微微颤抖,终是滴下泪来,哽噎道:“你说……” “我走以后……福惠就拜托你了……希望他会像你说的那样……健康平安地长大……”年氏这时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丝力气,回握住了寤生的手。 寤生差点哭出声来:“你放心,我答应你……” 年氏安静地微笑,再一次用劲提了口气:“寤生……我想让你抱抱我……我有点冷……” 寤生终于忍不住,将她半抱进怀里,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面颊:“枕月……” “寤生……谢谢你……他能来看我……我知道是因为你……现在还有你陪着我……已经足够了……”年氏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是一双仰视着她的眸子犹自泛出盈盈光彩,仿佛迅忽的彗星从暗夜的天际划过,燃尽最后的灿烂。 “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除了第一次……我想……我想……” 寤生心头剧痛,终于低下头,将唇印在她渐渐失去知觉的双唇上…… “枕月……” …… 暖气熏染的寝宫内,忽然传来孩童嚎啕大哭的声音。寤生心中一惊,忙丢下书将床上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抱起来,轻拍着他的背心,低声哄着。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最后抽泣着在她的怀中又睡了过去,如扇的长睫上还挂着剔透的泪珠。 年氏已经走了一个月了,福惠比起最初每晚梦魇还大病一场,如今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做噩梦。 等到怀中的孩子终于熟睡过去,寤生才又将他放在了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而她却仍无半点睡意,坐在书案后的圈椅里,秀眉紧锁,眉宇间愁云萦绕,看起来正在为什么烦恼着。 枕月的死,她无力回天;可是有些还未发生或即将发生的死亡,她是多么想阻止——只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曾给予过她温暖和真诚的人。然而想了无数的办法和计划,最终都被自己依次推翻。不仅是因为胤禛太厉害,包括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掌握在手中;更是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轻举妄动,反而会激怒胤禛,最终会害了他们。 胤禛这一关不过,一切都是枉然。可是如何又能让他那样一个头脑冷静手段狠厉的人心甘情愿地放了自己横 分卷阅读27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亘多年的心头之患,为他们留一条生路?寤生不禁苦笑。 或许这条皇权之路上本就是如此,他们也应该早就料到这一点,只是凝香是无辜的。她也相信,以凝香那样的性格,是决不会轻易愿意放弃生命的。 “怎么还没睡?”一个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在想什么?” 寤生放下扶额的手,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努力笑了笑:“突然睡不着……你今儿的事都做完了?” 胤禛蹙着眉淡淡“嗯”了一声,随即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吩咐下人备水。 一身清爽的躺在床上,胤禛瞧了一眼睡在最里边的福惠:“这孩子最近几日还做噩梦吗?” “偶尔会,但比起前段时间要好多了。”寤生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胳膊就被某人塞进了被子里。 “你最近可瘦了不少,明儿就把这小子让奶嬷领着,别把你累坏了。”胤禛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将她整个儿拥在怀里。 寤生轻叹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这孩子现在离了我总哭个不停。我想着不过带他一两个月,等他心头的阴影淡了,我才能放心。” 胤禛抚着她的脸颊,胸中似有无数话想说,却最终化为了淡淡的一句:“……你总是这样。让你别乱想、别只担心别人,似乎永远也做不到。”这些时日她究竟在苦想些什么,究竟在为什么烦恼煎熬,他又怎会猜不到呢? 寤生却只是闭眼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发一言。 睡意袭来的时候,迷蒙中仿佛隐隐听到他说了句什么话,伴随着一声不真切的轻叹,像极远的山谷间传出的悠悠钟声…… …… 历史仍然在按照着原定的轨迹行走,直到雍正四年的正月初,已经失去自由的允禩和允禟等人被革去了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消除宗籍。 寤生已经焦灼到了顶点,坐立不安,最终还是去了养心殿。然而却被侍卫挡在了殿门外,说是皇上口谕,最近事务繁忙,后宫闲杂人等不准入内。 直到正月二十八,凝香被革去“福晋”,休回外家,严加看守在她娘家的一处偏院中。寤生隐约还记得,接下来凝香大概逃不过这一难了。她知道胤禛是想让老八眼看着身边的至亲之人都一个一个离开却无能为力,这不得不说是最残忍最有效的打击手段。老八已经患有比较厉害的胃病,只是现在唯一支撑着他的,恐怕就是凝香了。凝香一死,老八必会在无尽的懊悔、孤寂与病痛的折磨中渐渐绝望…… 寤生直到此时依然没能见上胤禛,屡次被侍卫拦在养心殿外。硬闯显然行不通,但即便是见到了,她也不一定就能够说动他。 想到这,她一咬牙愤然离去。一个念头却已在心中浮现。 这日傍晚,寤生化了装、准备充分,偷偷敲晕了小竹,将她手脚捆住堵上嘴塞进了床下。然后又偷偷抓了一个采办处的小太监敲晕,把他的外衣扒下,摘了他的腰牌,如法炮制将他弄到一处极偏僻的角落里,这样起码不会连累他们。然后迅速将衣服套在外面,扣上帽子,这才装成个太监样子往宫外走去。 她此刻化了装,改变了眉形,再用明暗色调的原因让脸型显得更瘦了些、颧骨显得更突出了些、鼻梁显得更高了些,又将一张脸弄黑了不少,再加上扣着一个大檐儿帽子,不仔细瞧完全认不出来是她。是以侍卫虽然有的认识出宫过几次的熹妃,却不认识这个小太监。 寤生亮出腰牌和金牌,侍卫一见,只当是紧急皇差,便不敢阻拦。寤生也挺了挺脊背,却又缩着肩,十分像一个常年行走宫中却又志得意满的小太监。等到离开了侍卫们的视野范围,她就立刻加快了步伐,飞奔而去…… 第111章打入冷宫 寤生去了城东桃园,重金雇了两个过路的民夫,完事之后将那两人驱散,见他们跟随着最后一拨离城的商民远远上路,才稍微安心。安排差不多之后,天色已晚,便直往目的地而去。 凝香娘家的郭络罗府此刻已有侍卫带刀守在外面,寤生躲在街道拐角阴影处观察了一番,发现正门外的侍卫远没有十阿哥府外的密集,看起来这边的守卫果然松缓,只怕偏院外要多一些,也不知有没有暗哨。 等了片刻,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忽然听见“吱呀”一声,侧门打开了一些,从里面出来一个拎着食盒的小厮,绕过前门,转过后面去了。寤生暗自一喜,忙从拐角现身,迅速跟了上去。 偏院的侧门外,小厮正在接受侍卫盘查。 “侍卫大哥,我们老太太听说姑奶奶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非要让奴才再送夜宵来,不为别的,只求姑奶奶能吃一口。”这小厮看起来很是忠厚,已经快急哭了,“侍卫大哥也知道,这天底下有哪个当娘的不疼闺女的?” “那边的是谁?!”有 分卷阅读27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眼尖的侍卫对着寤生的方向喝了一声。 寤生整整衣冠,昂首挺胸走上前去,一派皇上亲信的口气,亮出金牌:“特来传皇上密旨。” 侍卫将金牌拿在手里仔细翻看了一回,表情顿时严正不少,将金牌还给寤生道:“公公进去吧。” 不一会儿,那小厮也经过了盘查走了进来。偏院是个一进院的小院落,穿过天井就是正屋了。那小厮跟寤生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进去了。 寤生在门外停住片刻,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你拿回去,我吃不下。” “姑奶奶,您好歹用一些吧!您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老太太都急坏了!您瞧瞧,这都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的,都是姑奶奶您最爱吃的!您好歹用一些吧,不然奴才怎么交差呢?” “我不用!”这时候,寤生因为就在门口离得近,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但立刻就被凝香的声音盖过去了,“整天把我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让我怎么吃得下?”接着就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擦声。 “姑奶奶,奴才求您了……” 这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寤生心下一动,微微扬高了声音:“皇上密旨——” 里面传来一声低呼,寤生一脚跨进正屋,顺手将门掩上。眼眸一转,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上前几步就将凝香抵在墙上捂住嘴,制止她因为太过惊慌发出什么声音,目光落在已经倒在地上还被扒了外衣的可怜的小厮,故意扬声道:“咱家要宣皇上密旨,请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偷听者按律论处!” 然后又装成那小厮唯唯诺诺的声音:“是、是!奴才这就走……” 凝香终于认出了寤生,真是又惊又疑又喜,寤生见她已经换上了小厮的衣服,脸上也化了装,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样子。幸好现在是冬天,小厮的头上也戴了毡帽,寤生从地上将帽子捡起为她戴上,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大概猜到你想做什么,一切出去再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然后又将空食盒塞在她手中拎着,“我来之前绕着府外看了一回,你直接往后走,到后面膳房外,那边没有侍卫,相信这附近的地形你比我清楚,然后在离这最近的东北边那条川店胡同南口等我。时间仓促,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只要你还愿意相信我。” 凝香咬着唇凝视她片刻,终于用力点点头。寤生这才放开她,看着她收敛神色装作小厮的样子低着头躬身出了屋去。 寤生凝神倾听,见外面没有大动静,终于确定凝香是经过了盘查。毕竟那丫头也是有所准备的,而且人也聪慧机灵,如何应付最基本的盘问她应该也练习过多次。这样正好,倒省了许多事。 麻利地将地上的小厮搬到里间的床上,捆好手脚堵住嘴,还为他盖上被子。这偏院里竟然没有丫鬟,说不定也是被凝香暂时解决了。 做完这些算来时间也差不多,这才拍拍手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川店胡同南口。 凝香看着来人不知怎的眼圈就红了,嘴唇张阖了两下却发不出声来。寤生一把拉住她,向桃园奔去。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凝香看着她冷静的侧脸,惊愕地问。 “出城。” “出城?!”凝香脚下一滞,随即就想挣开手,“不!我不要出城!我要回去看胤禩!他身体不好,我必须回去看他!” 寤生皱着眉转过头来:“你大费周折逃出来就是想回去看老八一眼?!” 凝香手指一颤,但仍倔强地回视她:“是!我知道早晚是个死,可我只想跟他死在一处!” 寤生咬咬牙:“愚蠢!你既然已经被革了‘福晋’囚禁在外家,还指望能回胤禩府吗?”见凝香顿时红了眼圈,极力想忍住泪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忍,用力攥了攥她的手,沉声道,“相信我,胤禩不会死的。但是现在马上有危险的是你,你一旦死了,胤禩也就真的没活头了。我马上送你出城,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好了。路上会有我的朋友照拂你,只要一路南下,去杭州最大的百草堂医馆找一个姓沈的大夫,把这块玉佩交给他,他自然明白。你先安顿下来,一定要乖乖在那等胤禩,沈大夫医术高明,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的,一定会治好胤禩的病。”这块玉佩是她曾经在杭州的时候沈清墨送给她的,她那时候一直戴在身上,沈清墨看了当然会明白。至于胤禩……她完全没有底气、完全没有把握,但是这种情绪却不能在此刻表现出来。 凝香看着手中的玉佩心念急转,将信将疑:“那个人厉害得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我不能就这么出城,会害惨你的!还有,你也不过是个女子,怎么救得了胤禩?!你是在骗我,想让我活下去罢了!其实,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跟胤禩在一处……” 寤生直直地盯着她:“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地想去死了?” 分卷阅读27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凝香一怔,慢慢低下头去,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手上,似乎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一时间哽噎难忍:“活着当然好……尤其是能跟他一起活着……可是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只希望能跟他死在一处就好……” 寤生暗叹一声,拉住她又飞跑起来。 “什么都不要说……相信我这一回……不会死的!”混着尖冷呼啸的风声,凝香听到那个坚定地能让人放下戒备和怀疑的声音。 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奔到桃园。寤生拉着她走到那棵熟悉的树下,只见原来的假冢此刻已经成为了平地,上面还铺着草,挖出来的土堆在一旁——这挖坑的工作还多亏了那两个过路的民夫。寤生一把将薄薄的草垫掀开,露出一个放着棺木的大坑。凝香捂住嘴惊呼一声。 寤生跳下坑去,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在棺盖与柩身边缘连接处使劲□去划了一圈,然后费了好大的力将棺盖推到一旁,幸好这匕首足够坚韧锋利。只见棺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寤生半跪在棺材内,不知按动了一处什么,然后将棺材尾部使劲一提,竟然整个棺尾的方形木料都被提了起来。寤生又拿起一旁的小铁锹在紧靠尾部的泥土壁上用力挖着。不一会儿,多余的泥土被铲下,竟然露出一扇小石门。寤生又不知按了哪处机关,然后用手一推,小石门就自外向内打开了,露出里面幽深狭窄仅可容两个瘦人并肩爬行的隧道。 寤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呆掉的凝香:“快下来!我带你出去。” 凝香终于回神,脸色刷白,脑袋像拨浪鼓般摇着:“不、不,我不能就这么出去,我会连累你的!我反正是要死的人,可是你若牵连进来,那个人一定不会对你手软的……不,不行……” 寤生蹙眉,起身踏在棺沿上猛地跃了上去,北风卷着衣摆,发出猎猎的破空之声,虽然是一身黄门服饰,身形也瘦弱,但不知为何就散发出一股冷傲坚定的气势,将对面的女子惊慌不安的情绪瞬间压制了下来。寤生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开口:“相信我。” 接着,凝香只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由自主地被她拉下了坑,推进了那个小隧道中。寤生紧跟在她的身后,沉声道:“不要害怕,你不会有事,胤禩也不会有事,更不要担心我。我自有办法。你去杭州安定下来后,就耐心等待,不要相信传闻,先暂时隐藏居所,等过了风声就好了。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传闻,耐心等待胤禩,沈大夫会治好胤禩的病。明白了吗?” 凝香因了这样笃定的话语生出一线希望来,她努力咬了咬唇,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隧道的另一端,竟然已经到了城外的一处小草坡。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拴着两匹马,寤生心中不禁要谢天谢地,竟然没遇上盗马贼。 “走,我送你一程!” …… 十里长亭,一男一女两个普通百姓装扮的人正牵着马翘首张望,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女子舒了口气高兴地扯着同伴的衣袖:“来了来了!” “寤生姐!” “阿花,阿明,让你们久等了。”寤生和凝香下了马,也顾不上叙旧,拉着凝香对那两人道,“这就是我下午跟你们说的阿香,一路上要多呈你们照顾了。”然后又对凝香安慰地一笑,“阿花和阿明都是沈大夫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两人嘿嘿一笑,阿花道:“寤生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阿香的。” 寤生握了握阿花的手:“云伯他们呢?” “他们慢慢在前面走,让我跟阿花在这等寤生姐。”阿明说道,“事不宜迟,上路吧。” 寤生点头,转过身来用力抱了抱凝香:“保重。” 凝香也比刚才镇定了许多,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消瘦的面颊上似也多了几分光彩:“寤生,我相信你。” 目送着三人打马南行,寤生才掉转方向,扬鞭抽在马背,向着京城策马飞奔而去。 沿原路返回,同时尽量掩住踪迹——尽管她知道这是徒劳。今晚的一切都太过顺利,然而发生这种事,她绝不相信在一个时辰之内胤禛还不知情:首先那个送饭的小厮无故失踪太久一定会被上报给府里管事的人,然后闹到外面的侍卫也闻到风声,继而也就顺藤摸瓜全知道了。但是直到此时,京城里竟然一点没有戒严的迹象,令她非但不觉得庆幸雀跃,反而觉得有些沉重。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凝香能好好活着;就是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不会牵连别的人。至于胤禩他们兄弟几个,她完全明白自己没有本事也没有资格左右他们的生死,也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受尽折磨、受尽侮辱、没有尊严、没有希望、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活着,就一定是对的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吧。比如历史上 分卷阅读27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的胤禩,还有胤禟。 可若是还有光明还有温暖,还有爱人的相伴,还有平静的生活,只除了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成堆的财宝、没有绝对的权力,这样的话,还是宁愿活着的吧。 活着还是死去,原本就不能以对错而论,只能扪心自问。 所以她会问凝香:你就这样甘心去死吗? 如果凝香其意已决,她也许当时就转身返回。 有一块令无数人艳羡不已的金牌果然很好使,回到紫禁城她先去了那个放置小太监的偏僻角落,虽然是处避风的角落,但是这样的天气时间久了仍会冻坏的,心里的负疚感顿时升起。 只是那个角落里并没有那个小太监的影子。问了好几个太监,才终于有一个告诉她那个叫小狗子的小太监被侍卫发现,倒没挨多少冻,这会儿被皇上招到景仁宫问话呢。 寤生深吸了口气,回到宫门大敞灯火通明的景仁宫。 穿过正殿里一众伏地而跪的宫人,面对着那个端坐在椅上面容寒冷阴翳的明黄身影,直直跪下,双手呈着那面金牌举过头顶,低眉平静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寤生一手造成,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小竹和小狗子是我趁他们不注意敲晕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景仁宫里的下人们都被我支出去做事了,他们当然不敢违抗我的命令,自然也全不知情;凝香是受我怂恿,给她送饭的小厮也是被我敲晕,侍卫们是因为见我有金牌才不敢阻拦,与凝香一家更是无半点关系。就连出城,凝香也是被我迷惑……寤生自知罪孽深重,但一人做事一人当,甘愿领罚。”说罢垂睑膝行几步,将金牌呈放在胤禛手边的几上,然后跪着退后,低头不再发一言。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沉静许久,胤禛忽然冷笑一声,双眸如同被撕裂的漆黑暗夜,瞬间就能将人吞噬,“既然这样,朕就成全你!从今往后,熹妃移居北三所,只留一人伺候!” 圣旨刚落,所有人皆尽变色,只有寤生在愣怔了半刻之后反应过来,表情淡然的谢恩,看着那一角明黄如波浪般掠起,然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112章现世安稳 位于紫禁城东北角的北三所,是一处废弃荒芜的宫殿。似乎说“宫殿”也不确切,虽然是青瓦红墙,但布局也不过为三面屋宇环绕的一进院落。 寤生站在院门外看了一眼杂草丛生的天井庭院,抬脚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陈旧的大门被推开,尘土也跟着扑簌簌落下,腐朽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初升的阳光将昏暗的室内照亮了几分,只见里面灰尘悬浮蛛丝结满。寤生走进屋,环视了一下陈设简陋的四周,转过头对身后的小竹道:“咱们先把这里打扫一下。” 厢房一通的三间全部打扫完,就已经到了正午,寤生已累得有点气喘,小竹扶着她在椅上坐下,将拿过来的被褥铺好:“主子,刚才有小太监按份例运来些米面果蔬油盐之类,还有柴火木炭碗筷用具等等,水缸也满了。小竹去小膳房看看,主子想吃什么?” 寤生不觉失笑:“随便什么吧,我又不挑的。走吧,咱们一起去厨房看看。” 随便做了两样清淡小菜,熬了白米粥。寤生拉着小竹在身旁坐下,小竹碍于身份扭捏不愿,寤生便笑着道:“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又不会让别人看见,别怕。” 小竹眼圈一红,低头应了一声,就在她下手的椅上坐下了。 寤生胃口倒是不错,吃了一大碗热粥,身上也觉得暖和了许多。见小竹面色微有惊讶,挑眉笑着道:“先帝在的时候,我曾经也在宫里做过丫头,最初在储秀宫偏殿那里当差Qī.shū.ωǎng.。现在的感觉跟那时差不多,并且少了多般顾虑,反而就觉得安逸平静。” 小竹越发惊讶,愣怔地看着她,片刻后脸上一红,忙又低下头喝粥。寤生扬唇瞧了她一眼,但笑不语。 用了膳,有原来景仁宫当差的小太监抱着一大堆东西来,说是奉了皇上口谕:景仁宫正殿既然已经空了,这些东西放在那也是多余,为了不浪费,还是赐给熹妃。 寤生翻开看了看,见是笔墨纸砚书籍手炉等等自己平日常用的,又打开两个包袱,里面也都装着自己穿过的冬袍裘衣。怔忡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道:“跟皇上说,臣妾谢主隆恩。” 小太监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长夜如磬,一灯如豆。 寤生躺在冰冷的被窝里,看着桌上那盏昏黄摇曳的灯烛,听着窗外狰狞呼啸的北风,没有丝毫睡意。 自己这一次,是伤了他的心吧;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已经等同于背叛。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是啊,他那样的人,一旦遭到背叛,所有的情义都能弃如敝履。或许,她还应该庆幸,自己此刻没有被 分卷阅读28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关在大牢里,他也尚未迁怒于别人,甚至也没有派人去追被她放走的人。她早已清楚,自己与他的江山皇权比起来,渺如蜉蝣尘埃。如今的他,心里除了装着社稷,大概再塞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可是她不一样。 若是重来一次,她依然会这么做。因为凝香并不想死,起码,她也不愿将失去自己的痛苦留给胤禩。胤禛并未放出任何消息,那么胤禩总会留一个念想,身处深渊之中也能看到一丝光亮,总不至于万念俱灰。 所以凝香才会对她说:“我相信你。”然后果断地踏上逃离之路。 她常常在思索,那几个兄弟如今什么也不剩,所有的势力都已被铲除,老八就连健康也失去了,胤禛为什么还要如此狠绝地对待他?让他尝尽孤身一人、亲人尽失的痛苦,然后在病痛、心死的折磨中最卑微的死去。为什么就不能最终放胤禩和凝香一条生路,即使是贬为庶人逐出京城?难道那人还会顾忌他们卷土重来坏他的事?大概,只是因为心里有一口气,必须得发泄出来。帝王,向来都是这世上最敏感的人。 自从他登临高位傲睨天下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再也看不透他了。她心疼他、爱恋他,不是因为她知道历史,而是因为他是胤禛,只是胤禛。 从前,她努力站在他的身旁,即使自己的力量十分渺小,她也绝不让自己做他的累赘,甚至还想要用自己有限的能力去护着他。 然而现在,这样的爱护,他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她,也不再被他放在心上了。 被窝真的很冷,寤生将身体蜷在一起,还是冷得发抖。很想哭,眼泪已经涨满双眸,但是终于咬着牙没有让它落下来。 翌日上午,她才从床上爬起来,脑中还晕沉沉的,用冷水洗了脸,才觉得振奋了一些。 “主子,四阿哥来了。”寤生刚在庭前的躺椅里坐下,小竹抱着两个包袱从院门外进来。 “额娘!”弘历几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半蹲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却有些哽噎,“额娘……” 寤生微微一笑,抬手摸着他的头顶:“可是散学了?今儿有没有挨先生的罚?” 弘历眼圈微红,但仍扬唇笑着道:“刚散了学,先生今早还表扬了儿子呢!” 寤生微微颔首:“这就好,弘历总是能让额娘放心。……妹妹和福惠可都好,有没有哭闹?” “他们被皇阿玛接到养心殿了,让人照顾抚养,额娘不要担心……”弘历迟疑了一下,终是道,“额娘,皇阿玛他……” 寤生扬着唇角,温言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相信你皇阿玛,不要多想。你皇阿玛知道额娘爱清静,所以让额娘住到这里来。你只要好好读书,额娘就放心了。这里虽然有点偏僻,但是额娘很喜欢。” 弘历嘴唇嗫嚅了两下,终是点了点头。 寤生轻笑:“真乖。去吧,回去吧,下午还要去尚书房呢。额娘想清静,以后没事多想着功课,不要来叨扰额娘。” “额娘……”弘历扑进她的怀里,带了一丝哭音。 “去吧,听话。” 弘历在她怀中许久,才红着眼眶起身:“额娘,儿子空闲了再来看额娘。额娘若是不想看到儿子,儿子不惊动额娘便是。”说着咬唇行了礼,低眉离去了。 寤生心中暗叹:这孩子的执拗简直跟那个人一样。 冬去春来。春寒褪去的时候,寤生在北三所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前一段时间她听弘历偶尔得到的消息,知道凝香家偏院的侍卫已经撤了,老九和老十仍然被囚禁在府里,老八却已经被赐死了。 事到如今,那人已经是留情了。寤生听到消息后坐在庭院的石凳上,许久都没有动。 初夏刚至,却已是细雨霏霏。庭前被铲除干净的杂草,不知何时又冒出头来,在雨中越发显得绿油油的坦荡昂扬。 夜渐深沉。正屋里亮着几盏烛灯,寤生坐在桌前,将钟繇小楷一遍一遍地临着,周围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很是安静,任何烦扰忧虑也在这安静中渐渐散去了。 写完一张纸,她搁下毛笔,忽然心头不知为何一颤,混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异样,在心底蔓延开去。她倏然转头,望向漆黑的窗外,片刻后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外面仍然在下着雨,纷飞飘摇,一股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令她的呼吸不自觉地一窒。 穿过四方的天井,她轻轻打开了院门。昏暗的前方,一个挺拔的背影慢慢行着,渐渐要隐没在这夜色之中。 她呆立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回了屋,从弘历给她拿来的一大堆东西中找到一把油纸伞,又冲进了雨幕中。 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人似乎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分卷阅读28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什么也没说,将伞塞进他的手上,转身就走。 胤禛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怔忡了片刻,目光落在手中的雨伞上。终于将伞撑开,转头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翌日清晨,寤生刚起床,就听小竹惊讶地道:“好奇怪,外面怎么放着一把伞?” 寤生知道是谁还回来的,也没多问,只说道:“拿进来收着吧。” 小竹便将伞搁在门后的角落里,寤生无意瞧了一眼,顿时怔住:这伞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一把。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好笑,也不再计较。 这日天气初晴,小桃在膳房生火做饭,寤生栓上院门就拿了笤帚打扫庭院。小竹听见动静忙跑出来,神色惊慌:“主子,这些活儿让小竹来做吧,您快歇着。” “你一个人能做得了多少?我也长了手脚,还能每时每刻都歇着不成?别担心,这里就只有咱俩,那些虚礼都免了吧,你快去忙你的。”寤生淡笑着道,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小竹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砰砰砰”大门忽然被敲响,寤生停下扫地,望向紧闭的院门,一时没有出声。敲门声却仍在继续,接着就传来孩子稚嫩的童音:“额娘!额娘!开门!” “主子,外面是格格……”小竹轻声道。 寤生默立了半晌,外面的敲门声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更厉害了,还混杂着孩子的哭喊声:“额娘啊!呜呜呜……开门……我是小媞啊!还有福惠……” 眼眶一热,她终于丢下扫帚走了过去将门打开。外面的两个孩子一看见她,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哇哇大哭。 寤生好容易将两个孩子劝住,一手拉着一个进了屋。 “额娘,我问皇阿玛你怎么不见了,皇阿玛说你有事出宫去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回来就住在这里?我和福惠天天等你……”婉媞嘟着嘴,腻在她的怀里。 “额娘,我和姐姐等了你好久……”福惠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声音闷闷地。 寤生愣了一下,随即轻扬唇角:“额娘这不是回来了吗?额娘嫌别的地方人又多又吵,就这里最清静,所以一回来就住到这里来了。唔,没来得及跟小媞和小八说,额娘跟你们说对不起。” 婉媞搂着她的脖子:“我也要住在这里……福惠也是……对吗,小八?” 福惠重重点头。 寤生将两个孩子搂住,笑着道:“你们来陪额娘,那谁去陪皇阿玛呢?傻孩子,皇阿玛刚把你们接到养心殿不久,你们就闹着不住了,皇阿玛会多心的。” 婉媞果然烦恼起来,皱了皱好看的小眉毛,不知道该怎么办。 寤生摸着俩人的头,轻言细语地道:“你们乖乖住在养心殿,多陪陪你们的皇阿玛。额娘喜欢清静,偶尔来看额娘两次就好了,不要常来这里。” 婉媞靠在她的颈侧,低声道:“可是小媞想额娘。” 福惠也跟着道:“我也想额娘。” “额娘也想你们。又不是见不到额娘了,怎么这副表情?”寤生失笑,“回去不要把额娘这些话告诉给你们皇阿玛。他如果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以为你们来吵了额娘的清静,会生气的哦!” 婉媞听话地点头。 寤生想着这两个家伙八成是偷溜到这里来,安抚了他俩好一会儿,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偷跑,两个孩子最后才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 ……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一年。 许多个静夜里,寤生闭眼躺在床上,脑中却是无比的清醒。隔了一扇紧闭的房门,一方幽暗的天井,在那暗夜最深处,是一抹孤傲的身影。 在这寒索的深夜,谁为谁辗转反侧,谁又为谁独立天明。 只是那一步,他们谁也不肯踏出。 不过是咫尺的距离,中间却像隔着江海,江海里奔腾的,是时间的洪流。于是就这样彼此望着,内心却反而恢复了平静。因为尽管隔着江海,彼此心头的那个人却一直站在对岸并不曾离开过,只要一抬眸就能望见。 这样就够了吧。她安于现状,他不提前事。只在这样的夜暮中彼此望着心中的依靠,求得一个现世的安稳。 所以,已经足够了。 雍正五年的暮春,紫禁城里又开始了三年一度的选秀。寤生倚在庭前的躺椅里,一边闭眼晒着太阳,一边听小竹坐在她身旁闲聊选秀的结果:封了多少嫔、多少贵人、多少常在。 眉间微跳,她缓缓睁开眼:“你是说,有一个被封为谦嫔?” 小竹做针线的手顿住,思索着抬起头:“嗯,小竹去领东西时听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说的,就是 分卷阅读28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叫‘谦嫔’没错。”她见对面的人眸色幽暗清冷,心里有些担心,刚要开口,见主子又闭上了眼,神色也一派平静,还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便继续低头绣花,不再说话。 “还有别的新鲜消息吗?”寤生问道。 小竹想了想:“哦,对了,前段时候三阿哥被皇上逐出皇宫了,现在被十二爷管着。” 寤生不自觉蹙眉:“可知是为了何事?” 小竹摇摇头:“这个小竹也不清楚,只听说是三阿哥‘年少放纵,行事不谨’的原因。” 寤生双眉紧蹙,便不再问。 午后阳光温暖,暖风和煦。寤生因无困意,遂起身在院里活动,走了两圈,瞅见院门口落了一地的紫荆花,便拿了笤帚出去。小竹这一年下来也习惯了,因此并未阻拦。 “云姐姐你看,这里好多树,原来这宫里还有这么幽静的地方!” “你看,那边有人……” 寤生听见清脆的说话欢笑声由远及近,抬眸瞅了一眼,见是两个极年轻的女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无动于衷地又低下眼帘,继续将满地落英扫在一处。 “喂!”其中一个女子皱了皱眉,走到她面前停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气呼呼地道,“你是哪处的宫女?见了主子为什么不行礼?好大的架子!” 寤生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扫地。 “哎呀!我的鞋子!”女子脚背被笤帚扫到,惊呼一声跳开去,也就越发气得狠了,转头对跟随自己的宫女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主子受了委屈还无动于衷吗?!” 两个小丫鬟刚进宫不久,很想立功,一听这话就捞了袖子走上去。 “住手!”小竹听到不对冲了出来,挡在寤生面前,恶狠狠瞪着那几个人,“谁敢?!”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另一个同伴也走过来,冷眼瞅了寤生和小竹一眼,瞥向一旁的丫鬟,“连个高低贵贱之分都没有,还非得让我吩咐不成?!” 一个小丫鬟扬手就对着小竹脸上扇了过来,寤生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小竹,伸手就捉住了小丫鬟的手腕。一个小擒拿,只听“咔嚓”一声,立刻就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只见那个小丫鬟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软下来,竟是脱臼了,面前几个人脸上顿时惨白一片,那个丫鬟更是没过半刻就两眼一翻痛晕了过去。 “混账!”刚才发号施令的女子又惊又怒又怕,但也绝不甘心,指着另一个丫鬟道,“还等什么?!” 那丫鬟战战兢兢上前扬手挥来,寤生刚抓住她的手腕,就听风声迎面,早已看到女子的利爪向自己脸上招呼,眼角陡然掠到一抹明黄,心念霎时一动,还未来得及阻挡,顿时“啪!”的一声脆响,脸颊就挨了重重一下。 女子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得逞,愣怔间忽然听到脚步声,接着身旁的人都跪了下去:“皇上!” 胤禛已经走到跟前,面色暗沉阴翳,冷眸一转,其她的人全都吓得伏地跪下,浑身颤抖。只有寤生面无表情地站着,别开脸去。 “来人!”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侍卫,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恭敬地半跪在他面前。 “将这几个人交给内务府,按律论处!”胤禛的声音堪比九幽寒潭。 不等那几人惊叫辩解,几个侍卫就将她们拖走了。 寤生将小竹从地上拉起来,吩咐道:“厨房里的水应该烧开了,快去看看。” 小竹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便低头告退了。寤生弯腰拾起笤帚,继续扫地,只把旁边那个人当成空气。 胤禛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呼”地直窜上来,在脑中心头蒸腾叫嚣,胸口微微起伏,许久后闭了闭眼,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随手掷在地上花堆中,声音已经带了些撕裂的沙哑:“拿去敷脸,别让朕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寤生手上顿住,看着那个小瓷瓶,将眼泪全吞进肚子里,咬着牙拾起,垂睑低声道:“谢皇上垂怜。” “你……”胤禛攥起的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牙齿咬得咯吱响,片刻后骂了一句,“混账!”猛然走过来,手臂一捞就将她抗在了肩上,怒气冲冲大步进了院门去。 第113章流露真情 “砰!”的一声,寤生被重重摔在了床上,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令她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胤禛负手立在床前,冷冷地看着她:“你不是很厉害吗?还能连一个巴掌都躲不过?!你是看见朕在附近故意做给朕看的吧!想试探朕的心思!想知道朕是不是对你还有情!那朕就告诉你,莫说你挨了一个巴掌,你就是突然面目全非卧伤不起,朕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下一次, 分卷阅读28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若是再被朕发现你出院门一步,决不轻饶!” 寤生听着房门“砰”地被关上,听着脚步渐行渐远再不停留,心里忽然就空了。她呆呆地望着帐顶,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滂沱肆虐,却丝毫没有感觉。 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原来那最后一线温情也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泪越流越多,恢复知觉之后是彻骨的痛意,她翻身趴在枕上,终于闷哭出声。就让她再软弱一次,就这一次…… 院门外,一人长身玉立,背影依然挺拔高大,只是在这一片透不过阳光的树荫下显得孤寂萧索。微风拂过,卷起明黄的衣摆,伴随着斑驳摇曳的树影,令这死寂的景象多了一分生气。 他走到花堆旁,低眉看了片刻,弯腰慢慢抓起一把细小的紫色花瓣。花瓣有的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有的已经枯萎,有的还染了灰尘,看不出它们曾经灿烂的本色。 修长有力的手指渐渐收紧,低垂下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又恢复成了一汪幽深的寒潭,目光穿过层层繁密的枝叶,望向天边不知处。 手指松开,紫荆花瓣从指缝间滑落,打着旋儿落在地面,青缎朝靴从上面无情地踩过,掠起一阵轻风,那花瓣也跟着被卷起,翻转着跌落在别处。 小竹站在门口,听着屋里压抑的哭声,看着那个远去的孤傲背影,心头不知怎的突然一酸,捂住嘴哭了出来。 四月的时候弘历来看她时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皇阿玛为他赐婚了,娶得是富察氏李荣保家长女,为嫡福晋。已经择定吉日,五月三十奉旨成婚。 “额娘,儿子成婚那天,你会去吧。”弘历满眼期待,“皇阿玛说你会去的。” 寤生一怔,按下心头猛然袭来的蛰痛,努力笑着点点头:“儿子成婚,额娘怎么能不去?放心吧,额娘会去的。” 弘历咧嘴一笑:“那就好!” 五月三十的下午,北三所忽然热闹起来,一队宫女太监捧着妆奁吉服宫装等物鱼贯而入,一个小太监宣读了口谕,几个宫女就低眉走上前来,要为她梳洗更衣。 寤生也不推拒,任由她们摆布,等到全部准备停当,已经是日暮西斜了。寤生难得盛装,面容也略施了粉黛,越发显得转眄流光,风姿照人。 几个宫女争先恐后地上来扶她,寤生就这样被前后簇拥着出了院门,坐上了在外停候多时的软轿。她看了一眼立在门边的小竹,微微扬唇:“等我回来。” 小竹眼圈一红,重重点头。 这时的乾西二所笙鼓不绝热闹非常,寤生受了宫人一路的跪拜行礼也面色淡然无动于衷,此刻见了这等满目大红的吉祥颜色,也不禁微有动容:毕竟是儿子的婚礼,是他长大成人的标志,她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高兴? 吉时快到,庭院、大厅内都宾客满至,寤生的软轿刚停下,只听三声清亮的鞭响,宫人们都迅速有致地在离此不远处的一扇门外恭敬地侍立。 随着一声尖细响亮的嗓音:“皇上驾到——”所有的人都应声跪下,一乘明黄软轿映入寤生的视野,同样在殿门外停下,寤生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软轿上。 胤禛被扶下轿,转眸瞧了她一眼,微怔了一下,随即慢慢走了过去,面容却依然清冷如水。寤生垂下眼睑,自己下了软轿,大概是许久没有穿花盆底子的缘故,刚要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轿杆,谁知脚底突然一滑,还来不及惊呼就要像地面摔去。 胤禛长臂一伸,就将她捞进了怀里,寤生一抬眸就撞进他闪着薄怒的眼眸中,呼吸一窒忙低了头,胤禛也已将她放开了。 “别给朕丢脸!”他凑到她耳边冷声低语,“就是想对朕投怀送抱也要分清场合!” 寤生面色一白,咬咬牙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谢皇上提醒。” 胤禛眸色顿时一寒,负手转身走在前面,对着里里外外跪着的人道:“众卿平身。” 到了正厅,胤禛当先在主位上坐下,见她还愣怔在面前,修眉一蹙:“还愣着做什么?” 寤生看了一眼与他隔着一张几案的另一把铺着大红绸缎的椅子,想到皇后按礼也应该来,因此脚下不觉微有踌躇。 “坐过来!还让朕重复不成?!”胤禛面色不善。 寤生微垂眼睫,抬步走了过去,在椅上坐下,转头看着他道:“皇后……” 胤禛眼角一扫,带出几分寒意,打断她的话:“皇后身体不适。” “哦。”寤生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开脸静静地坐着。 下面接连有来贺喜的,寤生眸光微转,就见大厅里座无虚席,亲王、郡王、贝勒、公卿及其家眷都在,她对着离自己这边最近的十三福晋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十三福 分卷阅读28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晋兆佳氏也扬唇而笑,对着她点点头。 吉时已到,外面的鼓乐之声越发响亮,鞭炮齐鸣,还有司仪高亢清亮的唱礼声——原来是弘历已经将新人接了来,这会儿在殿门外行诸多礼节。 射过金箭,然后是新娘跨门槛、跨火盆、跨马鞍……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弘历终于领着新人进了大厅,见皇阿玛和额娘都坐在大厅上,面容难掩喜色。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等到新娘被送进洞房,弘历转过身又对着皇阿玛和额娘行了一礼。寤生笑意盎然,拉他起来。 东西两旁分别为男客和女客,喜宴开始,寤生就被丫鬟扶着在女眷中坐下,正好旁边就是兆佳氏。其余女眷来敬酒,寤生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应酬,不一会儿就喝了好些。她也不推拒,只要有人敬酒就仰头喝尽,心情反而因这酒意愈加畅快,连一旁的兆佳氏也不禁惊讶,称赞她真是好酒量。 弘历在男客那边敬了一轮酒,早看见这边,忙端着酒杯过来,一边为自己额娘挡酒,一边又向长辈们敬酒,脸上也早已酡红一片,只是看起来还尚无醉色。 …… 喜宴一直进行到深夜,弘历的兄弟们去闹了洞房,众人才散去。寤生端坐在椅上,看似面色平静,脑中其实早迷糊了,眼前也是一片朦胧分辨不清。 几个丫鬟上来扶她,她半睁开一双迷蒙的眼,挣脱出胳膊,不耐烦地道:“走开!”然后一下子趴倒在了桌上,竟然呼呼睡了过去。 胤禛去而复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几步走过去将她抱起来,看着她人事不知的模样拧紧了双眉,冷冷地嘀咕了句:“丢人现眼!”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夜风吹过,带起一丝凉意,寤生脑中微微清醒,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里,无力地挣扎了一下,眉间紧蹙,手不安分地挥舞,无意识地打在了他的身上,嘴里含糊不清:“放开……” “再闹朕就把你扔到地上去!”胤禛沉声怒道。 寤生额角疼痛,脑中又再一次糊涂了,越发晕眩混乱、口齿不清:“冷……胤禛……” 胤禛脚步一滞,顿觉有满满的疼痛充斥在心间,面色越发地阴沉,双臂却不自觉地将她搂紧了几分,快步往养心殿而去。 到了暖阁的里间,为她摘掉头饰,宽了外衣,将她放在床上,吩咐宫人去准备醒酒汤,俯身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就要离开。谁知刚移了半步,衣袍就被揪住了。 寤生眉心紧锁,似乎十分难受的样子,梦呓喃喃:“胤禛……别……离开……” 胤禛心头一震,不可思议看着床上的人:她是在求自己别走么?印象中,她如此软弱地对着自己说出这等乞求之语,似乎还是第一次。此时的她,卸掉了所有防备的外壳,那么真实又脆弱的展现在他眼前,怎能不令他心疼爱怜? “别走……冷……” 声音细弱蚊蝇,可他还是听得很清楚,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床边坐下,扯过被子为她盖好。见她嘴唇有些发紫,额头冷汗涔涔,面色也苍白,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心头立刻一惊,对着屋外扬声吩咐:“快传太医!” “胤禛……好冷……”她难受地呻吟一声,不安稳地转开脸,手却依然紧攥着他的衣袍。 “我在这里……”胤禛俯身将她半抱进怀里,紧紧搂住,声音却微有些颤抖,“别怕,我一直都在……” 太医来得很快,原以为是皇上龙体欠安,没想到是给后宫妃嫔看病,虽呼了口气,但见皇上如此紧张完全不敢大意,垂着头诊了脉,听皇上问话,眼睛根本不敢乱看,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娘娘不胜酒力侵染风寒,皇上不必担忧,微臣这就开方子。只要娘娘在明早之前退了烧就好。” 胤禛这才稍微放心,又问道:“她体质弱,这样要紧吗?” “回皇上,等娘娘退了烧,微臣再开一副方子,娘娘多调养些时日,并注意保暖,就无有大碍。”见皇上颔首,行了一礼就去开方子抓药了。 喂她喝了药,她似乎才睡得安稳了些,只是眉依然蹙着。胤禛想要掰开她揪住自己衣袍的手,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他凝视她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作罢。可是外面还有一堆奏折…… 胤禛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小心地脱下马褂外袍,盖在被子上,又为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去了外间,又吩咐阿福等人去里间外的穿堂候着。 处理完当天政务,已经快到寅时,胤禛搁下笔就去了寝房。 床上的人大概因为做梦的缘故,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已经被踢到了胸口,胳膊也在外面。胤禛一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两手冰凉,嘴唇也依然有些青紫。 寤生长睫微颤,半睁开眼,眸中氤氲着一团迷蒙的雾气:“胤禛……” 分卷阅读28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忙凑近去:“醒了?” “别走……胤禛……”依然是梦呓,显然还未清醒,“我冷……” “我不走。”胤禛钻进被窝,才感觉到她浑身冰冷,心头又袭上一股尖锐的痛意,忙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心,“这样就不冷了。” …… 寤生慢慢醒转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上午。入目是一片陌生的景象,周围很静、床褥很软和,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记忆只截止到喜宴上自己被敬酒的画面。 这是哪里?不是已经住了一年多的北三所,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处地方。四周的陈设于古朴中透出大气奢华,很显然,这样的规格,当今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够享用了。 强撑起软弱无力的身体,她呆坐了一会儿,便下床穿衣。 两腿还有些发软,她扶着床栏站了片刻,慢慢向外走。 “主子您醒了!”外面侍立的丫鬟太监听到动静忙进来,“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主子这会儿就沐浴吗?” 寤生瞧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问道:“皇上呢?” “回主子,皇上还在乾清宫听政呢!皇上命奴才们伺候主子!主子,早膳也备好了,全听主子吩咐。” 寤生将他们轻轻推开,继续往外走:“不必了。皇上回来若问,就说我回自己该呆得地儿了,请皇上不要挂念。” 慢慢走回到北三所,小竹已经坐在院门口等了好半天了,一眼看见她缓缓行来,忙小跑过去将她扶住,见她气喘吁吁面色发白,慌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过有点累了,扶我回去吧。”她对着小竹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在桌旁的椅上坐下,小竹端了刚熬好的粥膳来,还有几样清淡菜色:“主子,用一点吧。” 寤生也觉得饿了,接过汤匙,慢慢喝粥。 正默然用着膳,只听小竹低声道:“主子,皇上来了。” 寤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那人负手站在院门口,隔着这么远,也能看见他眸中冷冽的光芒。小竹忙跪下行礼,胤禛挺拔的身影走进来,顿时将照进屋中的阳光挡住,他不在意地摆摆手,就在寤生身旁的椅上坐下了。 寤生低头默默喝粥,也不言语。 胤禛的目光从桌面扫过,面色清冷难辨:“你每顿……就吃这些?” 寤生淡淡一笑,抬眸看向他:“皇上,这里是北三所。”见他凝眸看着自己,心中忽然一跳,垂睑轻声解释,“嗯,这些虽然看起来清淡,但是都很可口……皇上想尝尝吗?” 胤禛一怔,眼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甚好,朕尚未用晚膳。” “小竹,去为皇上盛碗粥来。” 这一顿饭吃的很安静,但是感觉很香。有多久没跟他这样坐在一桌用膳了?寤生只觉得浑身跟着暖和起来,虽然她很想嘲笑自己,可是却无法抗拒这样的温暖——这即使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受,仍然令她原本荒芜的心田流过一股沁人的清泉。 用完膳,漱口净手之后,寤生抿了一口茶,扬起眼波问道:“皇上今儿屈尊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胤禛虽然极度反感她这种客气疏离的语气,面上却丝毫未表现出来:“朕来接你。” 寤生一怔,随即垂下眼睫:“我在这里很好,住了这么久也习惯了……” 胤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来人,宣旨。” 苏培盛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听见这一声,忙躬身进来,先行了一礼,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份御诏,扬声念道:“奉天敕命,皇帝诏曰:熹妃贤良淑婉,谦逊聪慧,四德兼备,夙有懿范。自今日起晋封为熹贵妃,居永寿宫。钦此——” 胤禛忽略掉旁边发愣地某人,对小竹道:“去将你主子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 小竹满脸笑意,愉快地答应一声。 “慢着!”寤生回过神来,蹙眉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禛挑眉:“熹妃刚才没听清楚不成?苏培盛,再宣读一遍。” “是。”苏培盛极是规矩听话,打开御诏又念了一遍。 “现在可听明白了?”胤禛耐心地问。 寤生双眉蹙得更紧,心中极不甘心地气道:“我是问你此举是什么意思?翻云覆雨,难道我就得任你摆布不成?!” 胤禛的唇角勾起一抹碍眼的笑容,起身就将她拦腰抱起向外走去,冷哼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的地盘,朕做主!” 第114章情深意切 永寿宫位于西六宫之首,是后宫中离养心殿最近的宫殿 分卷阅读28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自那日胤禛将她丢进永寿宫的正殿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寤生被勒令这段时日必须卧床静养不得踏出宫门一步,身边还多了几个丫鬟伺候。寤生知道这些人都是那家伙的耳目,因此心情也就越发沉郁。 这日早上吃了药、用过早膳,婉媞和福惠在她跟前腻了一会儿,然后就换了衣服去尚书房了——婉媞这一年来找到一件兴趣不减的新游戏,就是换上假小子的长袍马褂装成福惠的伴读跟着福惠去上课,寤生也不知道那人是咋想的,竟然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副默许的样子。 正倚在软榻上胡思乱想间,外间的丫鬟低头躬身进来:“主子,谦嫔、宁嫔,还有几个新封的贵人常在来给主子请安来了。” 寤生回转思绪,微微蹙眉,神情淡淡地道:“让她们进来。” “是。”丫鬟退出屋,不一会儿,六七个衣着光鲜姿色过人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对着她盈盈下拜,福身请安。 “免礼。”寤生抬手虚扶了一下,“看座,上茶。” 丫鬟们搬来几个绣墩放在软榻下手,中间每隔上一个小几,然后去沏来香茶。寤生眸光微转,已将这几位女子样貌举止尽收眼底——看起来都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芳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年纪。这几人容貌体态都不俗,特别是领头进来的那位,清妍秀丽身姿婀娜、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尤其是一双杏眼波光潋滟妩媚生辉。 女子见她看自己,忙垂下眼睑,盈盈笑道:“姐妹们前几日就想来拜见贵妃娘娘,但听闻娘娘身体不适,皇上不准闲杂人打扰,也就没敢来。今儿听说娘娘身上见好,便约了几个姐妹特来拜望娘娘。” 寤生微微勾唇:“有心了。我也不常在皇宫里走动,几位妹妹看着面生,不知怎么称呼。” “娘娘恕罪,是我等疏忽了。”那个女子便先自我介绍,“谦嫔刘氏,闺名惜月。” 另一位极温柔靓丽的女子也笑着道:“宁嫔武氏,闺名璃儿。哦,是五色琉璃的‘璃’。”见寤生微微颔首,其她的几个也多了些胆量,都依次做了简单的介绍。 寤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弹锦被,正了脸色:“既然进了宫来,相信你们也都清楚宫里的规矩,我也就不多说了。各自明白各自的本分就是,姐妹之间莫要总想着耍些小聪明,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下面的几人也都正色,点头应道:“娘娘的告诫,我等记下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寤生淡淡一笑,“皇上国事繁忙,后宫里平静,也是给皇上省事不是?” 几人又连连称诺。闲话了几句,见寤生抬手揉了揉额角,对视一眼,传递了几个眼色,便都笑吟吟地起身告辞。 等到众女散去,寤生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靠着身后的软枕阖上了眼。丫鬟们轻手轻脚收拾了屋子,悄悄退了出去。 寤生脑中却很清醒,许久都未睡着,但心绪繁杂混乱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室内忽然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榻边停住,寤生就觉得面上罩了一团阴影,一股淡淡的玉兰清香萦绕在鼻端。来人似乎弯着腰这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在榻边坐下,将她腰间的薄被轻轻拉起一些盖好。 寤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家伙,只好闭着眼装睡。 “这几日太忙,也没顾上过来一趟,我好不容易来了,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低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知道你没睡着。” 寤生咬咬牙,别开脸,低声道:“我好歹也是个人,不是皇上随意发泄脾气的工具,不是皇上为了验证皇威就可以任凭你摆弄的玩偶。前一刻还大发雷霆给我脸子瞧,说我即使卧伤在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说我若是再踏出北三所院门一步就决不轻饶;可是后一刻呢?又封我为什么贵妃,又把我弄到这里来住,里里外外还让这么多人监视我!请问皇上,”她蹙着眉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受不了皇上一阵冷一阵热,你还不如直接发配我算了,或者将我打入大牢我也没什么怨言。可你不该这么玩耍戏弄我!” 胤禛闻言暗叹了一声: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把自己做过的事全忘了,就喜欢嘴硬,不仅人笨,而且即自尊又自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承认,或者她连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人太笨真是没办法,简直就像一匹烈性又蠢笨的小马驹,看来还是喝醉酒或者睡着了的时候才可爱许多。 想到这里胤禛挑起眉梢,似笑非笑道:“戏弄你是朕的乐趣。每天生活太枯燥,有你为朕解闷不是挺好么?” “你……”寤生秀眉紧蹙,眸中燃起怒火,“你太过分了!” 胤禛继续笑得很开心:“朕历来就这样。过分又怎么了?有多少人求着想要朕过分地对他,朕尚且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如今却这么给你面子,你还不感恩戴德么? 分卷阅读28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寤生气结,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美目圆睁:“你、你给我滚!你这个……你这个又臭又烂的混蛋!” 胤禛也摆出一副吃惊的面孔,沉声道:“你敢这样骂朕?真觉得朕对你太好不会把你怎么样了?!” “呸!谁稀罕你假惺惺地对我好?!”寤生已经气到极处,眼圈也已红了,胸口剧烈地起伏,却怒极反笑地啐了他一口,“不过就是一条命,你想把我怎样都随你好了!我任由你处置便是!” 胤禛嘴角抽搐了一下,掏出绢子轻轻拭了拭脸,故意沉下面孔,突然伸手就将她扯进了怀里:“这可是你说的,任我处置?好……”胤禛唇边漫起一抹诡谲的笑容,随即在某人的瞪视中将唇狠狠覆上了她的双唇。 “唔……”寤生回过神,顿时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闭眼晕了过去。 “喂……”胤禛惊了一下,忙放开她的唇,使劲摇了摇她,“寤生!寤生……快醒醒!”然后又掐人中又拍脸蛋,又让丫鬟倒水的倒水,传太医的传太医。 寤生纯粹是疼醒的,一睁开眼就将他推开,怒道:“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安静!能不能别再欺负我!”说到最后几个字眼圈一红滚出了眼泪。 胤禛呼了口气,伸手要为她擦眼泪也被她打开,只好缓了语气:“我哪有欺负你?好了,是我不好,我让你安静还不行么?”见她别开脸不理自己,叹了口气站起身,面上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我只是没想到,你已经这么讨厌我,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你歇着吧,我走就是。”对着旁边的丫鬟嘱咐了几句,最后看了那个兀自哭泣的人一眼,转身出去了。 寤生蜷在榻上,双手捂住脸狠狠地哭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生气、伤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心酸,眼泪也就止不住。 …… 闷闷过了几日,胤禛果然再没有来,每日却派宫人来问候,每餐还让御膳房专门做了食补的粥膳送来。寤生心中也就越发沉闷郁悒了。大概也只有婉媞福惠在身边,或者弘历也带着福晋来探望她时她的心情才能好一点。 “额娘,今儿身上可感觉好些?”弘历在榻旁坐下,仔细瞧了瞧她,“气色看起来有些好转。” 寤生眸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好多了,不过是伤风的小病,别为额娘担心……”转眸见富察氏站在弘历身后,忙对着她招了招手,笑着道,“彤儿,过来,到额娘跟前儿来坐着。” 彤儿满面笑容,高兴地答应一声,走过来在寤生身边坐下。寤生拉着她的手细细地看,摸着她的头道:“真好……弘历是个有福的,能娶到这么可爱的孩子。那小子要是不安分欺负你,就来跟额娘说,额娘一准儿为你出气。” “额娘……”彤儿脸上一红,羞涩的瞄了一眼旁边正笑呵呵的弘历,赧然一笑低下头去。 “这丫头,害羞什么。都是一家人,可别这么拘束,额娘也不喜欢扭扭捏捏的孩子。”寤生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脸。 “是啊,额娘可是这天底下最和蔼可亲的人,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弘历用胳膊轻轻撞了撞彤儿,“再说,你在我跟前不是挺豪气的么,怎的在额娘面前突然就这么矜持了?” 彤儿脸上瞬间红透,嘴唇嗫嚅了一下:“哪有……”转头见额娘看着自己笑,也不好意思地“扑哧”一下笑出来,挽住寤生的胳膊道,“额娘你看,他又欺负我!” 寤生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抬手轻轻点了点弘历的额头:“不准欺负彤儿!坏小子!” “嘿嘿……”彤儿在她怀里轻笑出声,对着弘历做了个鬼脸。 弘历笑嗔了一眼彤儿,见额娘高兴也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端起茶碗掩饰着唇边的笑意喝了一口茶,才故意将话题岔开去,“额娘,最近天气越发热,干旱了这么久,您平日里也多小心,千万别中暑了。” 寤生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也是。” 弘历应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轻叹道:“皇阿玛昨儿带着大臣去京畿巡视旱情了,顺便还要祈雨。唉……外面日头这么大,儿子担心皇阿玛他……” 寤生怔住,片刻反应过来,心头顿时一窒,暗自吸了口气问道:“他……什么时候回宫?” “不出意外会在今天傍晚。但若是皇阿玛因为祈雨安排变动,儿子也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弘历放下茶碗,面上忧心忡忡。 寤生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火炎炎的窗外,想到那个人经不得热,还要在这艳阳下祈雨……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不安,突突地乱跳。 那个人平日里纵有千般不好,可若是真有什么不适,她又如何能安心呢? 弘历偷看了一眼额娘的脸色,又劝了几句,再次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去。后 分卷阅读28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来虽然也逗了额娘开心,但发现额娘眉间仍有一抹愁郁萦绕不去。 晚上寤生吃了药,听说皇上还没回宫,便有些坐卧不宁:她一边恼恨自己心软,一边又实在担心,晚点的粥膳也没用,只望着窗外发愣。 大概刚过了戌时,小竹进来报说皇上的御辇回来了。 “皇上还好吧?”寤生终于呼了口气问道。 “回主子,皇上一回到养心殿,苏总管就让人传太医去了。” 心头一颤,她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着急问出了口:“皇上怎么了?” 小竹摇摇头:“回主子,小竹还不知道呢。” 寤生心慌意乱,踌躇半晌,心下一横起身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这次养心殿外的小太监通报的速度很快,寤生没等片刻,就被准了进去。走到暖阁外,见阿福正在门口候着,看见她行了一礼,低声道:“娘娘,太医这会儿正在里面为皇上诊治呢。” 寤生按捺下心头的焦虑,微微颔首:“那我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片刻后,太医退了出来,忙着抓药去了。阿福进去为她传了一声。 刚进了屋,一眼就瞧见某人一手用包着冰块的毛巾按在额头,一手正拿着一份奏折在看,面色显出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眶落下很深的阴影,样子比平时憔悴了几分。 他这副模样,寤生原本心中只剩的三分气,也一分都不剩了。只有满满的疼惜、柔软,还有一丝愧意。 胤禛微微抬眼,勾了勾唇角:“杵在那里做什么?既然进来了,就过来坐着吧。” 寤生直直地望了他片刻,然后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看着他低低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受热了?” “唔,有点儿中暑,没什么大碍,你怎么来了?”胤禛对着她微微一笑,“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寤生眼神一黯,也不说话,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有点烧呢。”见宫人端药进来,伸手接过,小心地吹了吹,尝了一下,然后喂他喝药。 胤禛乖乖喝掉,握了握她为自己拭着嘴角的手,轻声道:“别担心。” 寤生垂下眼睫,默默服侍他漱了口,然后给他喂了一块蜜饯,低声道:“发烧也不敢洗澡,我服侍你洗脚吧,会好一点。” 胤禛仍是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吩咐宫人倒来热水。 寤生便搬来小凳在他跟前坐下,帮他脱了鞋袜,拿着毛巾轻轻为他洗着脚,却不言不语一声不吭。 胤禛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现在知道心疼我了?现在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了?真是个笨蛋。” 寤生眼眶一热,泪珠立刻滚了出来,滴落在水盆中。她懊恼地擦掉眼泪,手上的动作未停,低低地哽噎:“我就是笨蛋……哪有你聪明?你能把人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能把人当成泄愤的工具一样发泄你的臭脾气……我怎么玩得过你?呜呜……”她扯着袖子抹了一把泪,又继续为他洗脚,继续抽泣着,“我只恨我自己……我要是能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多好……呜呜呜……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要是不会心软不会难受该多好……呜呜呜……” 胤禛听了这话心里又乐又疼,可又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一边暗骂她是傻瓜笨蛋,一边从袖中拿出帕子递到她的眼前:“唉……擦下眼泪。” 寤生丢下毛巾,接过绢子擦了擦泪,又使劲擤了擤鼻子,然后顺手丢给他。胤禛满头黑线的拿着满是她鼻涕眼泪的帕子,看了看,掩饰着咳嗽一声还是又塞回了袖子里。 “好了,抬起脚……”寤生又另拿了毛巾为他擦干脚,将阿福刚才拿来的干净袜子为他换上,起身看了他一眼,柔声问道,“饿了吗?” 胤禛很是受用,忙笑着点头:“饿了。你陪我用。”说着将身旁的小几案随意收拾了一下。 寤生点点头,让人将熬好的粥膳端来。自己在他对面侧身坐下,却并不用膳,只垂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 胤禛伸手过去,抚上她的脸庞。半晌,手指轻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眸色幽暗深彻,却又有浅浅的星光在他的瞳中明灭不定:“什么都憋在心里,真的就好受吗?即使是面对我,至今都不肯多说一句真话吗?对我说一句示弱的话,就那么难吗?” 寤生鼻子一酸,转开了脸,低头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许久才闷闷地道:“你不爱听的。” 胤禛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了两下,狠狠地盯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听?!” 寤生红着眼圈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你真的爱听吗?你每天有多少事要做,愿意花工夫听我唠叨吗?在北三所的时候一年多,你进过院子一次吗?你知道那时候我多想你 分卷阅读28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发火,一会儿又对我说这些话,你究竟想做什么?想戏弄我你已经做到了!那一次我就是故意挨了那一巴掌的,就是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对我发火、对我动粗、还对我摆皇帝的臭架子!” “你怎么知道我不心疼?”胤禛揉了揉额角,起身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生气?我生气你为什么不躲,让自己无缘无故挨那一巴掌。我生气你难道连我会心疼也不知道,还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试探我?……好了好了,别哭了……”胤禛为她擦掉眼泪,“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可你整天一个人生闷气、把想说的话都装在心里难道就对了?好吧,你若想发泄,就打我几下可好?” “谁稀罕打你?”寤生瞪着他,“把九五之尊的龙体打坏了,我怕自己下一刻就被押到菜市口去了!”语气虽然硬,但见他额角渗出细汗,仍然不自觉地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皱了皱眉,“怎么还有些烧?你还说我笨,自己比谁都笨!你以为祈雨就真能降雨?你又管不了人家龙王爷!大热天的,你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还这么折腾!身体是做一切事的本钱懂不懂?” 胤禛唇边的笑容徐徐绽放:“你不教我,我怎么能懂?” 寤生没好气地嗔他一眼:“笨蛋!现在可懂了!”说着扫了一眼几案,“也没多少奏折,今儿就别管了,好好睡一觉,明早再看吧。” 胤禛于是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正好,你身上凉,今晚就做我的冰枕吧。” “你想的美……”忽然想起什么,刚刚缓和了一下的面容顿时又一寒,冷冷地斜乜着他,“后宫里天天有人等着想做你的冰枕,你找她们去!你每晚不是还要招人侍寝么?正好,既不坏了规矩,又能满足你,真是两全其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放开我!” 胤禛反而将她搂紧,制住她的挣扎:“就不放!”随即又凑到她的耳畔小声道,“我就是每晚都招人侍寝,怎么,你吃醋了?” 寤生心中一沉,怒气上涌:“我用得着吃醋么?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跟你有关系么?!你放开我!”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胤禛将她箍得紧紧地,在她耳侧吹了一口热气,压低了声音,“我是常招人侍寝,可那也不过是我的障眼法而已,我对那些女人可提不起半点性趣。你爱信不信,不过是我使得一点小把戏,让来侍寝的不会怀疑罢了。” 寤生目瞪口呆了一下,侧过脸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你这也行?怎么做到的?” 胤禛毫不在意地一笑:“先让人给来侍寝的用点致幻的迷魂药,然后我在她们身上留下些欢爱后的痕迹,至于怎么让她们落红……” 寤生皱眉:“你用手?”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嫌恶的神色:“笨蛋,皇宫里可不缺那种器具。” “你……”寤生白他一眼,“好吧,皇上您辛苦了。” “你就知道冷嘲热讽。现在明白我有多辛苦了?”胤禛好笑地亲了亲她的面颊,“我是皇上,不做做样子,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龙体欠安,有损皇上威仪。” 寤生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但也仍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祸害!” “喂!说什么呢!”胤禛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合着我不管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是不是?” 寤生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抗拒他亲昵的动作。 “就爱嘴硬……”胤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将她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用膳吧,都快凉了。” “还是去热一下吧……” “不用,这样就好。唔,你喂我吃就更好了。” “……真拿你没办法……张嘴……” “不要这样喂。” “那要怎样喂?唔……” “就是这样喂。”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走了。” “唉……好吧,真不乖……” 第115章情意绵绵 寤生看着枕边已经安静入睡的人,心中一派宁静。似乎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觉得安稳满足。她低声一叹:自己就是太没出息了,早就彻底地陷入了这个坏蛋布置的陷阱里了,就像泥泞沼泽,越挣扎陷得也就越深。 她伸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英俊逼人的轮廓,从修长如剑的眉,到轻阖的双眼,到挺直的鼻梁,到薄如花瓣的唇…… 她半撑起身子,指尖轻落在他眼角的细纹上,心弦“铮”地颤动了一下。就这样俯身看了他许久,最后轻轻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强有力的心跳,眼泪却无缘无故地悄然滑落。 b 分卷阅读29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r “我老了……”悠缓低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伴随着他的一声轻叹,胤禛不知是何时醒来了。 寤生咬着唇,将他搂紧了些,一句话也没说。胤禛温热干燥的手掌轻抚着她光滑如玉的脊背,胳膊也不觉用了力气,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知你有一件事永远也放不下,我且告诉你吧。凝香现在杭州,过得很好,有允禩陪着她。”过了许久,胤禛低声道。 寤生闻言一怔,片刻后猛地抬起头望向他,眼泪顿时又涌了上来。然后又趴了回去,将他搂得更紧,声音却激动地有些颤抖,喃喃低语着:“真好……真好……” 胤禛闭着眼,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这性子永远是改不了的,天生就是个操心的命……现在我老了,那些别的人别的事少想一些,能不能多想想我,多想想自己?” 寤生心头一颤,半晌才低声道:“胤禛……我答应你……” 胤禛失笑:“听起来好勉强。你别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这会儿,你心里一件事放下了,另一件事仍然悬着、仍然在担忧,我说的对吗?” 贝齿轻咬着下唇,寤生沮丧地在他的胸前蹭了蹭,期期艾艾地道:“我不担心,我知道你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一点也不担心……” “哼……”胤禛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怎么不说他这个当儿子的是否合格?竟敢背着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他这就是跟自己的父亲对着来!就是不孝!我不过是把他打发出宫了,他就不受用了?” “胤禛……”寤生扬起眼波,半撑起身,低头直视着他,“你怎么又生气了。别生气好吗?”吻了吻他的额头,寤生放柔了语气,手指抚弄着他的脸颊,“弘时还是个孩子,脑子一时糊涂犯了错,也不奇怪。人孰能无过,只要改过了就好。我听弘历说,那孩子因为忧心过重已经病倒了,想来也是反省了自己,发现自己对不起他皇阿玛吧。我知道皇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可你现在把那孩子扔给老十二就不管了,他也着实太可怜。他小小年纪就郁结于心忧愁苦闷,若真有什么不好,你能不心疼?说到底,他身上总流着你的血。弘时原本就性子软,受人蒙蔽也说不定;经了这事儿,必知道悔过,你如今再对他缓和一下,他今后一定对他皇阿玛又感激又愧疚,非但再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了,你安排他做什么他也一定会万死不辞。你说,我说的对吗?这种驭人的攻心之术,你这个当皇上的,自然比我强百倍了。” 胤禛见她突然舌灿莲花地样子不禁好气又好笑,但终是再提不起火来,心中某处一直如云朵一般柔软,只是面上并不表现出来,故意微沉了脸:“你倒是对那臭小子了解得很清楚啊!对他比对我还要关心爱护!你就不怕我生气?” “怕,怎么不怕?就怕你无缘无故地生这等闲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我心里疼……”寤生偎在他的颈侧,柔声低语,手轻抚着他的面颊,拇指无意识地轻轻在他的唇角摩挲。 “傻瓜……”胤禛吻着她的额头,“我不生气,我就是吃醋还不行么?只准你吃醋,就不准我吃醋么?” 寤生顿时失笑:“你才是傻瓜。”沉吟片刻,她低叹一声,“我知道允禩他们兄弟几个让你很生气,你终于能放过凝香和允禩,是我没想到的……至于老十、老九和十四现在都还被囚禁在府里,我也不会替他们求情,毕竟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十三弟当初不也被皇阿玛囚禁了十多年?可是弘时不一样,他可是你的亲骨肉,我是怕那孩子以现在的状态万一有个什么想不开做下糊涂事,你也心痛难受不是?” 胤禛眸色渐渐柔和,拉起薄被为两人盖好,摸着她的头道:“我明白,所以别担心了……夜了,睡吧。” 寤生听他这话虽然简短,但到底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明白的答复,也就终于放了心,安静地偎着他的肩头,慢慢沉入梦乡里。 …… 几天后胤禛身体渐好,寤生也松了口气,只觉得身心通透,自己的精神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日早上,寤生用过早膳,福惠和婉媞刚去了尚书房,谦嫔和宁嫔就来请安了。寤生实在不喜欢应付后宫里的那些人,但人家既然来请安,她也总不能无缘无故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按捺下不悦,让两人进来。面上摆出一丝笑意,让丫鬟给两人上茶。 “娘娘今儿气色看起来很好,身上可大好了?”谦嫔面露关切之色。 寤生微微一笑:“多谢惦记,已经好多了。” 宁嫔面色柔和,笑着的时候双眼像两弯月牙,很是可爱:“娘娘身体康健,我们也安心。娘娘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寤生失笑:“什么有福,不过是一把年纪混日子罢了。” 谦嫔有些惊讶:“娘娘如此年轻何出此言。” 分卷阅读29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寤生手拿着绢扇轻轻扇着风,笑着道:“将近不惑的年纪,哪里敢称‘年轻’二字?” 此话一出,顿时可闻两声轻微的抽气声,谦嫔和宁嫔都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嘴,皆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之色:“可是娘娘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娘娘可真会保养!我们真是自愧不如。” “我平日倒也没怎么注意这方面……”寤生这些年也觉得自己的容貌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也不知在别人眼里自己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不排除这两人故意对自己说些溢美之辞,但心里也难免有点惊讶:难道是因为自己体质偏寒,所以体内新陈代谢比正常人慢,也就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的多? “主子,”外面的丫鬟轻唤了一声,终于转移了室内其她两人的注意力,“陈总管派人送东西来了。” 寤生回神:“进来。”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捧着个精致圆口的琉璃缸进来,对着寤生行了一礼,笑意盎然:“娘娘,这是刚刚底下的人从新疆快马运来的,皇上尝了一下挺甜,让娘娘也尝尝鲜。”然后上前将琉璃缸放在寤生手边的几上,寤生这才看清那里面装着亮晶晶水嫩嫩的白葡萄。 情不自禁地扬唇,她摘下一颗尝了尝:“嗯,果然不错。你跟他说我好喜欢。” 小太监眉开眼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是,奴才知道了。” 寤生便吩咐丫鬟对小太监打了赏,又让再拿来两个水晶盘子,将葡萄分别取了些装在盘子里,放在谦嫔和宁嫔手边的几案上:“你们也尝尝,确实挺甜的。” 两人依言尝了尝,笑着赞叹味道不错,却都各自把惊诧装在心里——今儿让她们吃惊的事儿可不少,得慢慢消化一下:且不说刚送进宫来的新鲜水果皇上就忙让人送到贵妃这里,单说这位娘娘的反应就够惊世骇俗了,对皇上不说感激的话,只说自己很喜欢,而那小太监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满脸堆笑的挺高兴,看来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仿佛已经习惯一样。小太监为什么高兴?还不是因为皇上会高兴?看来贵妃跟皇上的感情…… 想到这里,两人偷偷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几分诧异和了然,而凝在眼底深处的,却是一抹皆不被对方察觉的失落和幽黯。 等到两人走后,寤生也觉得累了,喝了半盏茶,就倚在榻上拿了未做完的女红慢慢绣着。谁知还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小笋就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进来,累得直喘气:“主、主子……” 寤生头一回见她这样,讶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主子,格格在尚书房外跟人打、打起来了!”小笋扯着袖子抹了一把汗。 寤生蹙眉:“你是说小媞?她跟谁打起来了?” “跟那个叫傅恒的小子打起来了……哦,他是四阿哥福晋的弟弟,跟八阿哥同岁……四阿哥大婚的时候那小子也进宫来过,后来没几天不知怎的皇上让那小子去了尚书房,也做八阿哥的伴读,一起读书……” “这么说小媞比那孩子还要大三岁了?”寤生淡淡一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小孩子打架不是常有么,小媞那丫头我还不清楚?你去看看那孩子被她打伤哪里没有。” 小笋愣了愣,忙答应一声出去了。谁知不出片刻,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寤生刚出了里屋,就见婉媞拎着一个小男孩儿的衣领进来,福惠小大人一样笑呵呵地跟在后头。 “额娘,这小子欺负我!”婉媞将小男孩一搡,一把捞起袖子,胖乎乎的小胳膊上显出几处乌青,气鼓鼓道,“额娘你看他把我掐得!” 寤生看了看婉媞的小藕臂,又看了一眼那孩子,额角顿时鼓鼓跳动——那孩子顶着两个乌青的熊猫眼,嘴角也破了,低着眉不言语,看那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却强忍着。寤生揉了揉额角,对丫鬟吩咐:“把祛瘀的膏药拿来。” “福惠,他两人谁先动手,跟额娘老实说说。” “是傅恒先对姐姐口出恶语,姐姐才打他的,可他也打了姐姐。”福惠理直气壮,倒也没说谎,“傅恒说姐姐是女孩子为什么也读书,还揪姐姐辫子,然后他们才打起来的……” 寤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椅上坐下,对两个打架的孩子道:“过来,额娘给你们上药。” 婉媞瞪了傅恒一眼,当先走过去,傅恒抬眉看了寤生一眼,也走了过去。 寤生先给婉媞上了药,然后给小男孩面目全非的小脸仔细上药,嗔了婉媞一眼:“拌拌嘴是常事,怎么就打起来了?你看看这孩子的脸……” 婉媞比两个男孩都要高半头,闻言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旁边的傅恒,似乎也才发觉自己下手狠了,但面上却不认错,撅了撅嘴:“谁让他那样说我的?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跟男孩子一样 分卷阅读29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读书了?哼!” 傅恒低下头,弱弱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 婉媞愣了愣,瞅了他一眼,片刻后反应过来,却并没说什么,只抬了抬小下巴。 寤生失笑:“好了,既然一起读书,就和和睦睦的。福惠最懂事,但也要多管管你姐姐,别动不动就打人,不像话。” 福惠对于额娘的数落却很受用,笑眯了眼,重重点头。 “嗯,都玩去吧。懂得友爱才是好孩子。”寤生摸了摸傅恒的脑袋。 晚上胤禛过来看她,她便把这事儿说了一遍。一边为他按揉肩膀,一边问道:“小媞到底是女孩子,整天混在男孩子堆里……她现在小没什么,等过几年大了难道也这样?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管管。” 胤禛暗自一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虽说女孩儿要娇养。但是过了头也不好,怕容易折寿。所以对小媞那孩子,我也故意管得少,尚且这样就当成男孩子养,或许更好些。” 寤生怔忡了一下:“你原来是担心这个。” “是啊,我怎能不担心,从前……算了,过去的就不说了。”胤禛将她拉到身前拥住,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眸色幽深。 寤生扬唇一笑:“好吧,就依你的。” 第116章福兮祸兮 六月中旬的时候京畿一带终于降雨,一连就是好几天,持续两个多月的干旱终于得到缓解,胤禛眸中才少了一分忧色。 寤生瞧见他这样,心里也宽慰不少。晚上等到他过来,一边服侍他沐浴,一边笑着道:“一连又很忙了这么些时日,今儿才稍微歇得早些,累着你了。” 胤禛舒服的倚在温水环绕的浴桶里,后脑枕着桶沿儿,轻阖双眼,任由她拿着毛巾为自己擦洗,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柔和笑意。寤生着了一套家常的衣裙,挽着衣袖坐在绣墩上,从他身后低眉俯视着他,见他这种安适的模样,忍不住在他眼帘上轻吻了吻。 胤禛握住她停在自己胸口的手,轻轻揉捏,声音低柔悦耳:“我不是让你早歇着么?怎么又等我。” 寤生眸中晕染着笑意,另一手掬了些水轻撩在他的肩上:“我若早睡了,你又享受不到这等待遇,回头想起来又要不乐意了。” 胤禛唇边的笑容愈深了几分:“可是浑说了,我何时不乐意过?” “上次还说我服侍不周呢?你这么快就忘了?”寤生似笑非笑。 胤禛睁开眼,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拍了拍:“小鬼头,好的不记得,这些倒放在心上,看来是嫌我没‘收拾’够你。” 寤生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哼,你说的我可都记得呢,少唬我。” “反了你了,”胤禛一把抓住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她,“果然是没‘收拾’够你……该添些热水了。” “我去吩咐。”寤生扔下毛巾,抽出手站起来,谁知还没走一步,胳膊被猛地一拉,一个重心不稳就栽进了浴桶里。 “哗!”地一声水花四溅,伴随着寤生的惊呼,以及呛水咳嗽声。 胤禛坏笑地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心为她顺气。 “你……咳咳……坏蛋!”寤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挥拳就打了过来,却被胤禛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越发动弹不得,瞪着他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胤禛轻笑出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不欺负你欺负谁?傻丫头……”手也不规矩起来。 “坏蛋……”不出一会儿,寤生就在某人熟稔的撩拨中缴械投降了…… …… 窗外树影摇曳雨声淋淋,屋内却被温暖的橘光笼罩,晕出迷蒙如梦的光泽。俩人这时方歇,慵懒地倚在床头,寤生后背偎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拥着自己,手指撩着自己一缕青丝玩弄。 “前几日我听弘历说,他和老五去探望他三哥了,那孩子还病在床上,瘦了不少。不过看到那两个兄弟,终于有了些精神。”寤生想起这事儿,似是不经意闲聊般地说出口。 胤禛手指一顿,也不言语,又接着将她的乌发捋出一缕来编着小辫。 寤生握了握他的手,兀自柔声说道:“那孩子是想念他皇阿玛和额娘,心思郁结,才不见好转。弘历和弘昼兄弟两个自然劝了他好些,又带了你上次说过的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弘时哭了一场,后来眼里才有了几分生气。昨儿我又问了弘历,听说弘时身上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咱们做长辈的,也能安心了。” 胤禛挑起一边眉梢,仍然没说话。 “我想着那孩子每天被禁在他十二叔的府里也不是个事儿,他身体既大好了,适当 分卷阅读29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出去走动走动也无妨吧。前儿弘历还说过两日就是他十六叔的生辰,正在为送什么礼苦恼。既然弘历和弘昼都要去拜望他十六叔,弘时也是晚辈,怎可不去?只不过那孩子没有他皇阿玛的旨意,也不敢出府一步的……” “谁是他皇阿玛?”胤禛冷笑,“都被除了宗籍赶出皇宫之人,还敢管朕叫皇阿玛?” 寤生转头嗔望着他:“那也是‘阿玛’不是?” 胤禛冷哼一声:“谁稀罕?” 寤生盯着看他许久,无奈地暗叹一声:“傻瓜……” 胤禛闻言额角鼓鼓跳动了两下,竖眉瞪着她:“说谁呢?” “你。”寤生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你是傻瓜。”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恼意,脸色一沉,皱眉推了推她:“起开!” 寤生一怔,反而回身将他抱住,脸埋在他胸前,嘴硬道:“就不起!” “你别逼我动武!”胤禛气道。 “你动啊,我让你动就是!”寤生将他抱得更紧了。 胤禛便想扯下她的胳膊,却反而被她紧紧搂住了脖子,整个人都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瞧着她那副如临大敌正经备战的耍赖模样,倒把他给逗笑了,面上却要忍住,仍然黑着脸,故意没好气地道:“朕没工夫跟你闹,撒开手!” “不要!”寤生扬起眸子,满眼委屈,“我好言好语的跟你说话,你就这般生气,可是真的嫌弃我了?” 胤禛瞅见她这样,心里已是春潮荡漾又酥又痒,手臂揽住她的腰,猛一旋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声音中已带了一丝暗哑:“小狐狸……真是我命里的魔障……非要这般撩拨爷才甘心……那就再好好尝尝爷的厉害……” …… 第二日寤生一觉睡到大中午,外面也不知何时雨停。换过的被褥温暖清香,枕边似还萦绕着属于他的好闻的气息。 她赖了一会儿床,刚要挪动身子,就不禁呻吟一声,只觉得腰酸背疼浑身发软,心里早把那家伙埋怨了好几回。却也少不得支撑着爬起,梳洗更衣。 用了膳,弘历过来请安,闲聊了一会儿学业上的事,还有京城最近的新闻,不知怎的说到他三哥身上,弘历眉目间带着笑意道:“今儿一早我听说皇阿玛昨晚上给三哥解禁了,还准他明日跟我和老五一起去给十六叔贺寿呢,额娘这回可以放宽心了。” 寤生一怔,随即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虽是复杂凌乱,但到底多是喜悦,还带了浓浓的暖意:那人原来昨晚就下了旨,难怪自己含沙射影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后来不快,那也是与自己赌气了。想到这里她又不禁觉得好笑:那家伙还能再可爱一点再孩子气一点么? 同意弘时去给他十六叔贺寿,自然也算默认弘时尚还是他的儿子。这么一来,弘时也能宽心,也不至于像历史记载的那样这一年就丢了性命——历史上关于弘时的死因并没有明说,或是得病抑郁而死或是赐死,而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现在看来,这两条都是不会发生的了。胤禛下了解禁的旨意,明显是给了弘时改过自新的机会,那孩子心里的那团阴云也就终于可以散了。虽说此刻尚未恢复弘时的宗籍,但将来也并非没有缓转的余地,只不急于这一时。 六月底的时候天气才晴好,胤禛这日中午好容易抽开身,便换了一套看似平常的月白色长袍马褂,让寤生也换了男装,带她去广化寺祈福。却被尚未午睡的婉媞看见,少不得闹着也要去。 寤生看向胤禛笑道:“这孩子还没出宫玩过呢,把她带上吧。还有福惠,让他俩也去拜拜菩萨,积点福祉。” 胤禛瞧了一眼满脸期待之色的婉媞,微微颔首:“也好。” 既是微服,当然也不乘御辇,只坐了一辆外表朴素内里却宽大舒适的马车。坐在车上寤生自然要对两个孩子嘱咐:“……下了马车不要乱跑,要管皇阿玛叫阿玛,管额娘叫……”寤生掩饰着咳嗽了一下,“也叫阿玛。记住了没有?” 两个孩子急着想看看宫外的景色,这会儿连连点头。 胤禛似笑非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就你这模样,当阿玛像样吗?”随即又对两个孩子道,“下了马车,记得管额娘叫哥哥。福惠也记得与小媞互称兄弟。” “是!呵呵!”福惠和婉媞看着额娘直笑,又怕额娘恼,忙不约而同地掀开旁边的窗帘看车外风景。 寤生朝着车顶翻了个白眼:好吧,现在是在外面,她不跟他理论。胤禛好笑地看着她憋气的样子,瞥见两个孩子没看过来,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到了广化寺,俩人认真上香拜佛,福惠和婉媞见大人这般郑重,也不敢闹,有样学样地跟着也拜了几拜。 早有 分卷阅读29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沙弥等在一旁,见他们起身,上前行了个佛家的礼:“居士、施主,住持有请。” 胤禛扬唇而笑:“我也正好要去拜访他。” 济藏法师虽已是耄耋之年,但仍然是那副精神矍铄宝相端庄的慈祥模样。同胤禛自然有一番佛学之谈。寤生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专心听着。两个孩子乖乖坐在她的身边,好奇地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过了小半个时辰,福惠年小实在撑不住,小脑袋一点一点地,竟是开始打盹儿了。寤生怕他摔了,将他揽进怀里。 济藏大师瞧了福惠一眼,停下说话,片刻后才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眼中充满悯惜之情。寤生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心念急转,忽然想起这孩子早夭的命运,莫非济藏大师看出什么了? 寤生便低声吩咐婉媞:“去带着弟弟在外面院子里玩一会儿,别跑远了。” 婉媞原本也是昏昏欲睡,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见阿玛也没反对,就拉着福惠出去了。 寤生这才又看向济藏,双手合十:“大师,可否是从那孩子面上看出什么了?” 胤禛微有诧异,望向济藏:“大师但说无妨。” “阿弥陀佛……贫僧方才观小施主面相,其命中恐将有一劫。破之,则之后诸事顺利;不破,即是早夭之命。”济藏大师手捻佛珠缓缓说道。 寤生心头悚然一惊,望向胤禛时,见他眼中也闪过一抹震惊之色,但转瞬间就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静,只是眸底却落下点点黯然。 “大师,有何方法可以让他化了此劫。”胤禛问道。 济藏轻叹:“人生的劫数乃是命格所定,非人力所能为之。若想化劫,必于福祉有所损伤。福祸相依,小施主此劫也并非不能度过。佛海无边,可渡此劫。” 胤禛与寤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几分惊诧,但片刻间又似有了然。寤生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大师的意思是,让他皈依佛门?” 济藏又念了一句佛,面容带了温和笑意:“并非皈依,但需修行。只要度过此劫,修行可止。” 寤生心中虽然复杂,但却有了一丝释然,也没再去听济藏同胤禛又谈了些什么,兀自陷入沉思中。直到告辞出来,望向院中与婉媞一同嬉戏的福惠,不免叹了一声。 “大师,”胤禛还有一事积压心头许久,“你看那个年长些的孩子,可有什么指点?” 济藏望向那厢的婉媞,片刻后合掌叹道:“女当男养,尚可保平安。” 胤禛淡淡吐了口气,合掌道:“多谢大师。” 回去的马车上十分安静,福惠窝在寤生怀里已经睡着了,婉媞见两个大人不出声各怀心事的样子,便也不说话,倚在额娘肩头拿着一只竹编的蚱蜢玩。 到了紫禁城,胤禛顺路送她和孩子回永寿宫,嘱咐了几句,便去养心殿处理政事了。 寤生哄了两个孩子睡下,自己也换了衣裳坐在炕沿儿上,就有丫鬟恭敬地奉上茶来。寤生端起茶碗,刚要喝茶,看了一眼却不禁蹙眉:“有些浓。还是把昨儿新送来的碧螺春用滚水沏一碗淡淡的来……记得凉一下。” 小竹答应一声,接过茶碗,递给刚才端茶来的丫鬟。 寤生因无事,又懒得动弹,就让小竹把她这两日看的书取来,一边拿着绢扇轻轻扇风,一边打开书翻阅。 看了两页,她伸手试了试新沏来的白玉茶碗,觉得凉了,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端起茶碗喝茶。 刚揭开茶盖像看看成色,寤生不禁一怔,一股寒意从后背顿时直逼上来,像无数只蚂蚁在脊梁上攀爬,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差点令她打了个寒战。 面色却只微微白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假意抿了一口,然后另一手又将书拿起,将茶碗放到手边的几上。谁知因为注意力在书上,就忽略了手边,只听底下人的一声惊呼,离得最近的小竹还来不及冲过来挽救,茶碗就“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就听见“兹——兹——”地声音,炕边的地毯上被茶水沾湿的地方冒起白烟儿来,发出腐蚀的味道。 屋里的丫鬟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嘴,面色煞白地瞪着地上碎裂的茶碗。 第117章相守到老 永寿宫正殿厢房里登时有些混乱起来,小竹最先反应过来,忙吩咐跟前儿的丫鬟一个去传太医,一个去请皇后来,自己扶着面色苍白的寤生在软榻上倚下,眼圈儿已经红了:“主子,可觉得哪里不好……” 寤生淡淡笑了笑:“幸好还未饮,只沾了一点……就是有些头晕……”说着就阖上了眼。 小竹有些慌神:“主子……”声音中已带了哽噎。 分卷阅读29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不一会儿,寤生就听到皇后的声音,她脑中清醒,却只装头晕昏睡,听着皇后叱问永寿宫的丫鬟太监们,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 她刚才暗自瞧在眼里:跟前的这几个丫鬟惊慌担忧的神情不会是装的。再说这几个都是胤禛派的,应是妥当,尤其是小竹,跟了她这么多年,当初也是胤禛亲自指给她的,可以排除在外。这么说来,就是沏茶的时候给她下得药了,小膳房当差的那些人里必然有脱不了干系的。 那拉氏过来唤了她几声,听到小竹叙述刚才的经过,也不免要庆幸几句,念了几声佛;不然这会儿就不是头晕昏倒这么简单了,直接没命都有可能。 寤生听到那拉氏催促太医过来没有,又让带过来的人去将永寿宫的宫人都赶到正殿外,要依次审问。 太医也很快赶到,连忙诊脉,见无性命之忧,才擦了擦汗开方子,又检查了地上的残渍,确定是砒霜。 又过半晌,大概是由于寤生出宫去这半日也着实累了,连同着皇后在外间的问话声也渐渐远了,她又隐隐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然后似乎是胤禛的声音……也不知怎的心中一宽,就真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正沉,却不知道有的人着实吓坏了。 胤禛面色阴郁地进了屋来,一眼瞅见地毯上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的一幕,脸上顿时一白,眸中却堪比九幽寒潭,一旁的宫人顿时像冻住了一般,牙关都有些打颤。 “寤生……”胤禛看着榻上面容苍白安静无声的人,一颗心差点从腔子里跳了出来。 小竹这才回神,抹了眼泪,忙将经过和太医的诊断一字不落地回禀了,又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太医说主子只是受到惊吓又太累才昏睡的,并无性命之忧。” 胤禛虽然放了心,但仍然又怒又心疼,为寤生掖好被子,吩咐苏培盛:“去给朕好好的查!凶手是谁,又是受何人指使,都给朕查清楚了!”胤禛虽是低声说这话,但谁都听出那寒凉入骨的冷意来,苏培盛肃然应了一声,领命出去了。 …… 寤生一觉醒来,眼前还是朦胧,只感到一团温暖的黄晕,待逐渐清晰,才发现是橘灯映衬下的满目明黄——自己还躺在软榻上,却是被胤禛紧搂在怀中。 她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侧过身来回抱住他,低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胤禛暗自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发:“可醒来了,睡了这么久……” 寤生听出这话音虽是责备,话意却满是担心,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在他怀中蹭了蹭:“胤禛,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什么梦?”胤禛柔声问道,又不自觉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梦见自己不知怎的回到南边儿的家里了……后来一进门就看见你和孩子们……”寤生想起梦中的情景,轻笑出声。 胤禛挑眉:“傻瓜,可是在宫里太闷了?” 接着却是沉默,半晌过去,寤生渐渐敛了笑容,将他抱得更紧了几分,终是问道:“知道是谁了么?” 胤禛听着她话语中的寂然,心头一颤,摸着她的发:“小膳房的两个人不干净,又招供出后宫几个太监宫女。然后攀咬出指使之人,”胤禛微微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一丝森冷,“是谦嫔。” “谦嫔?”寤生一怔,抬起头望向他,“真的是她么?她不像是会下这种毒手的人。” 胤禛唇边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谁又是像能下毒手的人?坏人脸上又没有写字。这事儿当然得好好查清楚,”他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眸中的光芒柔和下来,“你别担心。” 寤生点点头,安静地窝在他的怀里,想了想,还是把傍晚那会儿发生此事的经过讲了一遍。 “晶体?”胤禛讶道。 “嗯,砒霜微溶于水,当水温降低时溶解度也会降低,所以就析出晶体。我那会儿觉得水凉了才要喝,就看见里面有白色的很小的东西,忽然反应过来。幸好是极淡的茶,看得清楚。”寤生低声解释。 胤禛虽然不明白有些词是什么意思,但左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后怕,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喃喃道:“幸好,幸好……” 寤生微微一笑,抬手抚上他的面颊:“这事儿过去了,相信也没人再敢如此了,这永寿宫里也算终于消停……”说到这她沉吟片刻,“这件事倒是给我敲了个警钟——小媞跟着我在这边还好,我只是担心福惠。他在阿哥所也住了有一阵子了,你从前对他就比对别的孩子上心些——起码明面儿上是——如今那孩子跟着我,你对他也越发关爱,我是怕有些人心里不舒坦,弄些事儿出来,倒是应验了济藏方丈的话了。济藏方丈让他修行,我想着他年纪又小,让他一个人在寺里我又舍不得,你看可怎么好?” 分卷阅读29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修眉微蹙:“这皇宫之中,还有人反了不成?”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他打小在皇宫里长大,那些阴暗的事比谁都清楚,却也是防不胜防。想当初十岁之前他跟着佟贵妃,也常在皇阿玛膝下被抚养,才平安无事;十岁后住进阿哥所,他已经长大,懂事许多,行为谨慎,好几次也是有惊无险……他想起皇阿玛那么厉害,不也有好几个小阿哥都早夭,若说他们都是生病,他却是不信,比如与自己同母的六弟胤祚…… 想到这里他眸色一缓,柔声道:“也不用去寺里,过些时候在圆明园里收拾个院子出来,专门让福惠修行便是。你若是在宫里觉得乏了,就跟我去园子里住着,景色好也清静,你是最喜欢的。” 寤生点点头,答应下来。 胤禛掏出怀表看了一下:“该用药了。” 如此过了两日,就听说赐死了一个贵人和一个嫔,谦嫔虽然脱了干系,但仍受到牵连,降为贵人。小膳房里新补进来两个小太监,都是胤禛亲自指派的。 寤生斜倚在榻上出神,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也没注意。她将后宫那几个主要的人轮流思忖了几遍,也想不出那两个被赐死的人背后是否还有厉害的角色。估计内务府那边也就此而止没有再能调查出什么线索。 李氏?寤生暗自摇头。自从弘时被逐出宫廷之后,李氏一下子像老了十岁,整个人憔悴无比,最近好长时间都卧病在储秀宫,甚是安分消极;耿氏?也不会。她一心只在弘昼身上,对别的事向来不闻不问;还有个钮祜禄宁儿,弘历三岁前的养母,是个知道本分乖觉的人,不然当初胤禛也不会放心把弘历交给她抚养;皇后?寤生又再一次推翻自己的猜测,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赐死的那个嫔她原也见过,孙佳氏,有时跟着谦嫔和宁嫔过来请安,是今年选秀上来的新人,外貌也是拔尖的,似乎还被“宠幸”过两回。 这么说来,也有可能…… 她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脑仁儿疼。 “额娘!”福惠和婉媞进来,对着她行了一礼,这才走过来在榻边坐下。寤生见婉媞像小子一样打千,觉得好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还真把自己当男孩子了?” “嘿嘿!”婉媞讪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小媞都习惯了!跟福惠在尚书房,和好多堂兄堂弟,还有几个表兄弟……大家都是这般行礼的嘛!” 福惠瞅见地上掉了本书,便跳下去捡起来,又爬到炕上,随手翻了翻,却发现自己没几句话能懂,扬起小脸问道:“额娘,这是什么书?” 寤生看了一眼,摸着他的脑袋笑着道:“这是《金刚经》,是佛家的书。”刚从北三所住进永寿宫的时候,她被禁在宫里实在烦闷无奈,想着如何故意气气胤禛,便没好气地跟他说自己想读佛经,谁知胤禛不仅不像从前那样恼怒,反而笑眯眯地吩咐苏培盛取来好几卷,让她顿时没了底气。 这会儿见福惠翻看,神情还颇为专注,她心中不禁一动,也不去打扰他。转头见婉媞正在翻九连环,她便陪着女儿一起摆弄。 寤生大概记得福惠是雍正六年殁的,但已经记不清具体的月份是多少。她暗暗思索:等到明年正月一过,她便带着福惠和婉媞去园子住,俩孩子若嫌尚书房太远不方便,让胤禛为他俩单独安排先生就是了。 北方的秋季总是太短,重阳刚过,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十月初一是胤祥的生日,胤禛放下手中政务,中午也去怡亲王府了一回,还将寤生备的礼捎带过去,坐了一会儿就回养心殿了。下午弘历带着福晋,还有弘昼、福惠、婉媞,以及另两个养在宫中的格格一起去给他们十三叔拜寿去了。 寤生用过晚膳,拿了本经书阅读。小竹低眉进来:“主子,乾西二所的丫头秋云有事禀报主子。” 寤生放下书,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让她进来。” 秋云是弘历侧福晋若玉的贴身丫头,若玉是雍正二年就指给弘历的,算来还是弘历的第一个女人,两人感情一直很好,毕竟是弘历当初自己求的,对若玉很有几分真心。这会儿弘历和他嫡福晋富察氏彤儿去给胤祥贺寿了,也不知道秋云这个时候来永寿宫是什么缘故。 “娘娘。”秋云恭恭敬敬来行了礼,眉目间有些喜色,“侧福晋有喜了。” 寤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眸中也不觉带了欢喜:“确定么?可让太医看过了?” 秋云点点头:“侧福晋晚膳时候忽然不舒服,用了点粥也吐了,觉得不对,就忙传了太医,一诊脉却是有喜了!” 寤生已经起身,吩咐小竹:“快随我去看看!”走到门口又对秋云道,“快让人去告诉皇上,让他也高兴高兴。”越想就越觉得欢喜:自己也要抱孙子了! 若玉正倚在榻上,听 分卷阅读29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到底下的人通报,忙下了榻迎了出去。 “额娘,您来了。”若玉笑着福身行礼。 寤生扶住她,拉她在炕上坐下:“让额娘瞧瞧……这几日怎么清减了不少,可是孕吐厉害么?” 若玉规规矩矩坐在她身旁,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心里甚是暖和,低眉摇摇头:“额娘不用担心,若玉挺好的,吐得也不厉害。” 寤生素日就喜欢她的温顺乖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少不了要嘱咐一番,又让人按照自己说的将怀孕期间的经验忌讳都用笔记录下来,写在纸上。 “这前三个月最是要注意,额娘毕竟是过来人,这些可都要记着才好。”寤生柔声道。 “谢额娘关心,若玉省得了。”若玉点头笑着答应。 寤生便同她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最后还不放心对着她跟前伺候的丫头嘱咐了几遍,才命她歇着,自己回了永寿宫。 弘历那孩子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寤生想到这不免感叹:眼看着那个淘气的浑小子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自己也该老了…… …… 雍正六年五月底,若玉平安诞下一个男婴,为弘历长子。彤儿彼时也已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一时间乾西二所里的气氛很是欢喜。就连平日严肃惯了的胤禛看着小孙子也不禁动容。 “来,让皇玛法抱抱……”胤禛将已经开始打呵欠的小婴儿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触了触孩子的额头,“真乖……” 弘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阿玛,片刻后忙低下头去,唇边慢慢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 胤禛许是看见了底下人的反应,掩饰着轻咳一声,但面上仍是十分柔和,将孩子递到寤生怀里:“你也抱抱。” 寤生扬唇一笑,小心接过,在炕上坐下,轻拍着襁褓哄着孩子睡觉。看着小婴儿阖眼睡去,嗅着孩子身上飘散的淡淡的奶香,她只觉得整颗心被满满的塞了东西,一股熨烫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双眸也跟着湿润了。 回园子的路上,她和胤禛坐在马车里。俩人互相依偎着,交握着手。 世事沧桑,变幻莫测,如今的她,早已磨尽了年少时的激扬锐意,剩下的唯有淡泊宁静、沉稳持重。到了她这个抱子弄孙的年纪,只要儿孙们好,只要他身体康健,自己便也能过得舒心。其它的,都不过是浮云一场。 清风拂过,撩起一角窗帘,晚霞的光辉透进车内,晕眩耀目,却是美不胜收。 不知从哪里隐隐有歌声传来,悠扬婉转,袅袅动人:“……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寤生心弦微动,抿嘴一笑,也不言语,只侧耳听着。胤禛将她的手攥紧了几分,揽住她的双臂也不自觉地收紧,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阖着双眼,像是睡着一般。 许久,他低声道:“陪我到老吧。” 泪水倾然滑落,她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应了一声:“好。” 第118章情深不寿 胤禛在政事上越发勤勉忙碌,每日起早贪黑辛苦无比。寤生常常行到前面园子,远远望去,只见那九州清宴的殿宇庄严肃穆,严谨稳重的就像那个人一样。殿外侍卫、宫人肃然而立,还经常有前来等候陛见的官员,来来往往,却也是连咳嗽声都不闻,更加不敢吵闹喧哗。 有时还会瞧见十三、十七他们。十三老了,腿也不是很方便,尤其是阴天的时候步履就显得有些蹒跚,脊背也有点佝偻,她心里酸涩非常,却也只能远远瞧着,脚步再挪不动;十七正值壮年,看起来很精神,虽然瘦,但是身影显得健硕稳重,早已不是那个央求她教唱儿歌的小孩,也不是那个偷偷翻窗来看她的莽撞少年。她听说十七子嗣单薄,早年有过一子一女全都夭折,至今也没有孩子,十七每天为这个伤怀忧虑,也令他的性格变了许多。 这么想来,她就觉得如今的自己实在是幸福太多,除了担心胤禛的身体,几乎还没有遇到令她太过忧心的事。 “主子,起风了。”小竹接过底下丫头送来的披风为寤生披上。 寤生回过神,点点头:“回吧。” 行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寤生看着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园林,心里颇有些浮生若梦之感。走上青石板桥,小竹怕她滑倒,忙上前来扶着她。 寤生对着她微微一笑:“不碍事。” “主子,那会儿洒了一点雨,地上还没干尽呢。主子慢点儿走……” 等过了桥,寤生拉着她的手,想起一事来:“小竹也二十好几了吧?” 小竹一怔,垂下眼睫:“回主子,小竹今年满二十八了。” 分卷阅读29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小竹原本就是雍王府的家生子,父母走得早。与选秀进宫的宫女不同,她年纪大了,要么就一辈子跟着主子,要么就放出去自行婚配。寤生几年前就问过她对于之后的打算,她却只想着一心为主,别的事从来没有想过。 寤生心中感动,可也不愿耽误了这丫头的大好年华。自己不是福厚之人,小竹的年岁渐渐大了,已是不好婚嫁,万一自己走得早些,这丫头难道要孤苦伶仃一辈子不成?所幸自己现在还能护着她,给她安排个好人家,也能放了心。 回到现住的曲院风荷的院子,寤生进了屋在炕沿儿上坐下,摆手让其他人出去,拉着小竹做到自己跟前的绣墩上,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咱们虽为主仆,却形同姐妹,我一直念着你的好。原来跟你一起从府里出来的还有小笋,前年也婚嫁了,日子也过得和满。就剩下你,虽说我跟前还有几个丫头,但你同她们也说不上太多话,越发显得形单影只了……” “主子!”小竹已经红了眼圈,再也坐不住,一下子跪在她面前,“主子,小竹只想侍候主子,还求主子成全!呜呜……”说着就磕下头去。 “快起来!”寤生将她扯起,让她复又在绣墩上坐下,为她擦了眼泪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还这般年轻,说出这些稚气的话可以理解。你无父无母,在我身边这么久,是我的丫头,我自然要护你。但若等我去了,又有谁护着你,你难道要独自一人过一辈子不成?这人呐,总得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才是。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说,我定为你做主。” 小竹抬起泪眼:“主子……”她想说主子会永远都好好的,可是有什么梗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寤生微微一笑:“你这几日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并没有强求你的意思,明白了吗?” 小竹抽噎了一下,低下头去,半晌才点了点脑袋。 “去吧,歇着去吧。” 等到屋中安静下来,寤生暗叹了口气,拿了未做完的针线活儿绣起来:一方玄色绫绸上,显出一朵白玉兰的轮廓。他的贴身绣活儿如今全是她在做,别人做的他也不待见穿。她自从又住进这园子开始,就将别的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放下了,每天空暇就是做针线。 等到将这条汗巾子做完,就该准备他的寿礼了。 雍正六年的十月三十,是胤禛的五十整寿。 寤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赶在万寿节前绣成了一面独扇屏风——屏风上面是用金线而绣的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工精细,不失大气。 胤禛有空过来就见她在做女红,也没在意她绣什么,只担心她身体劳累,尤其怕她这样伤了眼睛,每次嘱咐直到她连声答应方罢。这会儿刚让大臣们跪安,正在小憩,就听苏培盛报告说贵妃让人送了寿礼来。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屏风抬了进来,胤禛怔了一下,片刻后起身走到屏风前,手指触碰到上面的金丝绣纹,心里有些发烫。 许久过去,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个丫头……”然后又吩咐苏培盛,“抬到朕的寝宫去。” “是!”苏培盛应了一声,忙指挥刚才的两个小太监将屏风抬了进去。 胤禛眸中添了几分暖意,又回到炕上的几案旁坐下,拿起折子看起来。 十月三十的紫禁城里比往常多了热闹喜庆,再加之天气晴朗,少了寒冷,令人心情也很是舒畅。上午,胤禛在太和殿大宴宗室群臣,八旗的皇亲贵胄们都到了,就连雍正初年因为胤禛的铁血手段得罪过的几个铁帽子亲王郡王什么的也拿着帖子来了,还有贝勒、贝子、国公、前来贺寿的蒙古黄金贵族等等,及各自的世子、福晋。 寤生也一早带着福惠和婉媞两个回了宫,陪那拉氏说了好一阵子闲话,听下人禀报女眷们在养性斋都已到齐,遂同那拉氏一起过去。 用了膳,已过了正午,乾西五所的头所里早已搭好了戏台,众人便移驾过去听戏。 女眷们在阁楼二层西面,男客们在东面,胤禛当然正北而坐,也难得有这半日空闲静下心来听几出戏。 寤生坐在那拉氏下手,穿着银狐大裘,袖中拢着个白玉手炉,再加之楼阁内烧着暖炉地火,也不觉得冷。她眸光微转,就见换回女装的婉媞规规矩矩同两个格格坐在一起,不禁抿嘴一笑:这丫头,当着外人还知道老实。 一出戏听完,就有小一辈儿的阿哥们过来请安,孩子们不少,寤生有的见过,有的就瞧着眼生,其中还有两个身着蒙古贵族服饰的少年,更是头一回见。 晚上回到永寿宫,寤生守着已经睡着的婉媞,心里便有些不安。 婉媞虚岁已是十三,按照这时代女孩十五岁及笄的习俗,也快要是大姑娘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宫里的格格们历来都逃不出 分卷阅读29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远嫁蒙古塞外的命运,若是那样,她这个做娘的怎么放心的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胤禛不知何时进来,在她身旁坐下,看了一眼暖炕上睡得正香的女儿。 寤生暗叹了口气,为婉媞掖好被角,拉着胤禛的手低声道:“孩子刚睡,去隔壁暖阁说话。” “怎么了这是?”胤禛同她到了隔壁,屏退下人,将她拉进怀里问道。 “胤禛,”寤生扬起眼波,“咱们不要把小媞远嫁好不好?塞外那种地方,我怕她去了受苦。” 胤禛微微蹙眉,声音却依然柔和:“是听到哪个嚼舌头了?” 寤生摇摇头,拉他在炕上坐下:“我也不是傻瓜,从前在宫里那么久,当然知道宫里的格格可不是好当的,差不多都嫁到蒙古去了。今天看见几个来请安的蒙古世子,想到这一茬,心里就有些不安生。” 胤禛勾了勾唇:“你还别说,今儿策凌也来请安,还真婉转给我提到过这事儿。他家的成衮扎布初也长成了英俊的少年,正到了婚配的年纪,中午那会儿见过婉媞一面,就起了结亲的念头。” 寤生顿时紧张,脸色白了一下:“你答应了?” 胤禛却故意想逗她,唇边的笑意愈深了几分:“我说考虑考虑。还有智勇亲王丹津多尔济也跟我提到结亲的事,他家的塞布腾也是一表人才相貌不凡……” “不行!”寤生控制着胸中的气愤,沉着脸道,“我、我不准……小媞才那么小……”说着已经急得眼圈都红了。 胤禛见了她这样,再不忍心逗她,将她搂进怀中,笑着道:“跟你说着玩呢!小媞还没及笄,这么小就嫁人,我也舍不得。就是嫁,也不会让她嫁那么远。你这个做额娘的,且放宽心好了。” 寤生这才听出他话语中的笑意,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吓唬自己,没好气的在他肩头捶了两下:“你太坏了!” 胤禛闷笑出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傻瓜。” 寤生静静地偎在他的胸前,半晌才闷闷地道:“胤禛,我是个自私的人,到这个年纪,已经再顾不上别人了。我只想要你和孩子们都健康平安就好,至于其他人如何,跟我无关。”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又搂紧了几分。 如今的他,到了知天命的半百之年,能与她多相守一日就已是福气,哪里还敢要求许多?她好他才会好,如此而已。 雍正六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的时候,寤生看着安心读书的福惠,颇觉欣慰。自从被胤禛命令修行以来,尽管福惠原本活泼的性格收敛了许多,少了儿童的天真,多了几分沉稳,但见他终是平安,寤生怎能不庆幸? 七年暮春的时候,寤生征求胤禛同意,给小竹脱了籍,入了八旗,为她安排了婚事——丈夫阿克敦原是雍亲王府侍卫,嫡妻去世的早,唯一的儿子也早年出天花殁了,如今三十有五,做到京师武官,委署步军参领,因性格实诚,仍是独身一人。小竹做了继室,阿克敦欢喜的了不得,没想到傻人有傻福,自是将小竹放到心尖上疼。小竹性格稳重,样貌也是出挑的,早年还在雍王府的时候阿克敦就见过小竹,只是那时候哪里会想过这么好看又贤惠的人会做自己的妻子?如今只觉得每天就跟做梦一样,过得美滋滋的。小竹原本还郁郁,离开寤生也不习惯,有时还暗自垂泪,后来终是被老实的阿克敦打动,脸上也渐渐有了点笑模样。 寤生知道小竹现在过得很好,总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胤禛最近却十分忙碌,除了继续推行新政、整顿吏治、惩治贪墨等等外,还要准备对准噶尔用兵,还要处理繁杂的苗疆事务,还要担心老十三的身体。 十三比胤禛小八岁,但这一年来劳心劳神,健康状况很是不好,憔悴的模样看起来比胤禛还要老许多。怎奈朝中又离不开他,胤祥自己也是个劳碌命,闲不下来,真可谓是鞠躬尽瘁。 十一月老十三卧病不起,胤禛去看了他两回,派太医常驻怡亲王府,无论什么珍奇药材,只要十三能用上的,他都要想办法弄来。只是十三的病却无起色,胤禛眉间难掩忧虑。 雍正八年五月初四,胤祥薨逝。胤禛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回来就一病不起。 寤生按捺下满心的焦虑不安,在御榻前侍奉汤药,看着他消瘦憔悴、不省人事的样子,她也只能将眼泪往肚子里咽,却不敢离开半步。她简直要怀疑历史是不是有错,怀疑他是不是永远不会醒来。 “主子,您都三天没阖眼了,还是歇一会儿吧……”阿福在一旁抹着眼泪低声劝道,“您这个样子,皇上醒来看见了,会心疼的……” “我没事……我要等着他醒过来才能放心……”寤生一边喂他喝药,一边用绢子擦拭着从他嘴角滑出的药汁,眼泪就再忍不住,声音已是哽噎,“ 分卷阅读30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胤禛,你都睡了这么久了,快醒过来……醒来看看我,好吗?胤禛啊……” 胤禛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寤生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眼泪也顾不上擦,攥紧了他的手:“胤禛,你醒了吗?胤禛……” “传……”胤禛薄唇微微嗫嚅了几下,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什么?”寤生心头一急,凑过去倾听,“胤禛要说什么?” “传……”胤禛半睁开眼,小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弘历……允禄……允礼……弘昼……还有、还有……张廷玉、蒋廷锡……觐见……朕要拟……遗诏……” 寤生听到最后两个字,脑中顿时“嗡”地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强忍着不适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阿福立马传唤去了。 “娘娘,”苏培盛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忙扶着她,“还是去隔壁暖阁歇一会儿吧。” 寤生看了一眼床上似又昏睡过去的人,擦了眼泪,点点头。 倚在榻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浑身像被抽空了似的疲惫无力,脑中却是时而晕眩时而清醒,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声音:“胤禛,你不是要我答应你永远陪着你么?才多久工夫你就忘了?你不能、不能……” 心头猛然间一阵悸痛,一口腥甜从喉中涌了出来,迷蒙中只看见满目鲜红,随之就坠入了彻底的黑暗…… 第119章执子之手 “额娘……额娘……” 寤生渐渐醒转过来,慢慢睁眼,就见弘历守在一旁,已经红了眼圈,见她醒了,面上才显出几分喜色,“额娘,你终于醒了……” 寤生脑子里懵了一下,半晌才回想起自己是厥过去了,挣扎着想要支撑起身子,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倒累得喘气。 弘历吓了一跳,忙扶着她,让宫女拿了软枕垫在她背后:“额娘,您快躺着别动!” “你阿玛呢?现在怎么样了?我、我睡了多久了?”寤生面色依然苍白,抓住儿子的手急道。 “额娘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把儿子吓坏了……额娘别担心,皇阿玛已经缓转了些,喝了药,这会儿睡得比昨儿安稳了。太医请了脉,也说皇阿玛已经脱了凶险。倒是额娘……”弘历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忙止住了,生怕她看出什么来,吩咐小太监端来药,“额娘,儿子服侍您喝药。” 寤生轻呼了口气,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松缓不少,喃喃低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弘历轻轻吹了吹药,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然后又服侍她漱了口。“额娘,刚熬好了燕窝粥,好歹用一点吧。” 寤生没有丝毫胃口,刚要摇头说“不用”,就见儿子一脸期待的神情,顿时不忍,话到嘴边就改了口:“好吧……” 弘历暗自松了口气,忙让人将燕窝粥端来,他仍是一勺一勺喂她用了。寤生勉强用了一小碗,就再用不下。 “额娘安心歇着吧,皇阿玛吉人自有天相,您就不要操心了,会没事的。”弘历为她盖好薄被,柔声劝慰。 寤生微微颔首,那根原先绷紧的弦松了,就觉得累极,她努力提了口气:“弟弟妹妹那边,弘历这两日也帮着额娘照看一下……” 弘历连连点头,又好生劝了一回,一直守着额娘沉沉睡去…… …… 寤生这一觉又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宫人高兴地低声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去向皇上禀报。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有细琐的嘈杂声、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就见胤禛被苏培盛扶着走过来,见她望向自己,脸上已是带了笑意,在榻边坐下:“听说醒了,过来看看……”待视线落在枕上她披散开来有些凌乱的长发上,面色顿时变了。 寤生还以为他身上不舒坦,忙抓住他的手:“怎么了?可是身上还难受着?你才好了点,不在床上歇着,怎么跑过来了?” “寤生……”胤禛眸中水雾氤氲,俯身将她紧紧搂住,脸埋在她的颈间,沉沉唤着她的名字,“寤生……寤生……”一遍又一遍,仿佛无论怎样唤都觉得不够。 寤生浑身无力,任由他抱着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像个孩子似的,不觉失笑:“你这是怎么了?” “想你了……”胤禛闷闷地道,“这么些天不见,在梦里你也不跟我说话……就想这样安安静静地跟你说一会儿话。” 原本侍立在暖阁内的宫人们早就默默退了出去,就只剩下相拥的两人。寤生听了他的话,唇边徐徐绽放出一朵淡淡的笑容,眸中温柔如水。她抬起胳膊揽住他的脊背,安慰似的轻抚着他的背心,低声道:“我也想你……这几天睡梦中总是梦见咱们从前的时候,从我第一次见你,挨了你的罚……后来在草原上你又护着我……在清 分卷阅读30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音阁里你关心我试探我……让我一点一点地走进你的内心……我还记得那个中秋的月亮好圆好亮……”有滚烫的液体落在颈间,差点灼伤了她的皮肤,也将她从遥远的追忆中拉了回来,她紧紧抱着这个男人,不想松开。 “寤生,别为我担心,我已经大好了。我这个身子骨,怎么说也能再挺好几年……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胤禛俯视着她,手指轻抚她的面颊,如同抚摸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老玉器,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剩下的全是温柔怜爱,以及深沉的忧伤,“十三弟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寤生看着他幽暗如夜的双瞳,眸中渐渐染上一层水雾,双手捧着他的脸庞,忍住心头的酸楚笑着道:“不会的,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 在这暖阁将养了些时日,等到身上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寤生就回自己院子安住了。胤禛原是不许,在自己寝宫隔壁的暖阁住着岂不便宜,自己也能随时去看她。但寤生想着于理不合,又怕打扰他处理国事,执意住回了曲院风荷,胤禛无法,也只好作罢。 她站在屋中的西洋穿衣镜前,才明白为啥那天他会那么动容,看着她的时候眸子里也掩不住伤心。 镜子里的人容貌清减,虽看起来仍还算年轻,但面色苍白消瘦,眼底皆是阴影——这些都不算什么,唯有那满头花白的发,甚是碍眼。 这原本乌黑的青丝,何时竟成了这副模样? 她抬手撩起一缕长发凑到眼前,面无表情地瞅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声,转身去妆台前坐下,对一旁暗自垂泪的大丫头春喜道:“为我梳头吧。” “是。”春喜红了眼圈,忙扯着袖子抹掉眼泪,拿了梳子为她梳理长发。 “简单挽个发髻吧,又不出去,也不耐烦坐太久。”寤生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春喜忙答应了。 梳洗完,用了点粥,然后吃药,寤生便仍旧在榻上歪着。婉媞和福惠下了早课,就“蹬蹬蹬”跑了来,进了屋先规规矩矩行礼请安,然后就扑了过来。 “额娘!”福惠半蹲着趴在榻沿儿上,眨着一双清莹的大眼睛,额头汗津津的,“额娘今儿可感觉好些了?” 寤生掏出绢子给他擦了擦汗,笑着道:“好多了,多谢我儿惦记。”转头见为自己捏肩的婉媞额上也闪着细汗,也为她擦了,拉两个孩子在榻边坐下,“刚下课,也歇一歇吧。饿了没有?” 福惠“嘿嘿”一笑,挠挠头,看了姐姐一眼:“有点饿。额娘,昨儿的糟鸭脯卷小煎饼蘸酱就好吃,儿子还想吃。” 婉媞也笑起来:“额娘,小媞也想吃,不过想就着鱼卵酱吃。” 福惠顿时皱了小脸,连忙摇头:“我不要鱼卵酱,我要蟹肉酱。” 寤生失笑,让丫鬟去跟膳房吩咐一声,又伸出手指点了点两个孩子的额头:“又挑嘴儿,要让皇阿玛知道了,看你俩还挑不挑!” 姐弟俩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讪笑,又央求额娘不要说给皇阿玛知道,俩人同出一辙的赖皮样逗得寤生笑出了声。 宫人摆上膳食,寤生让孩子们洗了手,才准他们坐到桌边。 “额娘也吃!”虽然美食在前,姐弟俩却不好开动,转过头看着额娘让道。 寤生见俩个孩子还知道谦让,很是欣慰,笑着道:“额娘不饿,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你们快用吧。别吃得太饱,仔细不好克化。” 俩人愉快地答应一声,便动手开始卷饼,吃得甚是香甜。 片刻,听见外面有略微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问话的声音。寤生听出是弘历,忙让丫头出去看看。 “额娘。”弘历带着若玉和永璜来请安,进来行了一礼,“额娘今儿身上可好些?” 寤生眸中蕴出柔和的笑意,起身坐在榻沿儿:“多谢惦记,已经好多了。”想到彤儿已有八个月的身孕,现在正在家里养胎,又问弘历,“你福晋这些日子可好?” 弘历点点头:“都好着呢,额娘不用担心。” 寤生微微颔首,抬眸就见若玉从奶嬷怀中抱过永璜,忙向她招了招手,“玉儿坐过来,到额娘身边来。” 若玉笑着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在榻边绣墩上坐下,才将永璜放在地上,对着孩子柔声道:“怎么又不知道礼数了?” 永璜挠了挠小脑袋,有模有样地打千行礼,咧开嘴对着寤生甜甜地唤了一声:“孙子给玛嬷请安,玛嬷吉祥!” 寤生看着那乖巧可爱的小人儿心里已经疼到十分去,将他揽进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真是玛嬷的乖孙子,几天没见,想玛嬷吗?” 永璜使劲点着小脑袋:“想! 分卷阅读30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福惠和婉媞也过来见礼,永璜闻到香味儿,扬着小脸睁着亮晶晶的圆眼睛看着他俩,寤生笑着道:“也到了时辰了,一同用晚膳吧。” 弘历和若玉原本就是来凑趣想逗她开心的,见她高兴自是笑着允了。 宫人摆好膳,弘历扶着她在正位上坐下,其他人才依次坐了。寤生见若玉还立在一旁,忙拉了她的手:“额娘可不稀罕你立规矩,快坐下一块儿用,像平常家就好。” 弘历知道额娘的性子,对着若玉道:“既然额娘说了,就快坐着吧。” 若玉答应一声,才在婉媞下手的空位上坐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高兴,虽然多是清淡素菜,却十分可口,主要这其中还有几分家常味儿。寤生也终于有了点胃口,一碗莲子粥都吃尽了。 弘历看在眼里,心头却一阵酸涩,连眼眶也跟着热了,忙低头扒饭,掩饰神情中的异样。 六月底的时候彤儿生了个小阿哥,胤禛的身体也缓转了许多,虽然无法消除丧失手足之痛,但新生落地,总能令心情多了一分生气。 寤生则想起彤儿生的第一个小格格去年生病殁了,这回终于又有了一个小阿哥,也能令那丫头减了不少哀愁心伤,怎么说都是好事。 直到八月,胤禛的身体才稍微见好,但是眼瞧着比原来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显得有点晦暗。因寤生还在病中,虽说也渐好,但仍有些不舒坦,胤禛稍微得闲就来看她,陪她说会儿话,或者等天气晴朗俩人相扶着去园子里散散步。 胤禛每次看着她花白了大半的头发就心痛不已,命太医想法子,又让底下的人广寻珍贵药材。 寤生看着阿福亲自送来的一棵疑似百年的珍贵的何首乌,心里虽然感动,但也不免有些异样。 晚上胤禛处理完当天政务过来看她,就见她坐在炕沿儿上发呆,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又在想什么呢?今儿送来的何首乌可让膳房切成小片煎了?服用了没有?” 寤生回过神,垂下眼睑,点了点头:“用了。” 胤禛将她揽进怀里,微微一笑:“多服几次,总会有效果的。” 寤生咬咬唇,许久低声问道:“若是没有效果呢?” “没有效果就让太医再想法子!”胤禛想也没想,继续道,“再贵的药材,只要能见效的,也一定要寻来!” 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胤禛觉得有点不对劲,忙低头看去,就见她低垂着眼睫,面色越发显得苍白,心中顿时着急:“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寤生轻轻推开他,转开脸,片刻才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却并非回答他的话,只轻声问道:“胤禛是不喜欢寤生现在这个样子么?” “我……”胤禛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头也就越发痛得狠了,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无论什么样子,还不都是我的寤生么?更何况还是为我急白了头?我是怕你自己个儿心里难受,才让人寻了药来,你却说出这种话来气我!” 寤生心头一窒,双眼跟着湿热了,伸手回拥住他,声音有些哽噎地道:“对不起……” 胤禛怕她难受,又伤了身体,抚着她的背心,舒缓了语气:“快别乱想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太医说你就是因了思虑过重的缘故,郁结于心,不能化解开去,内里才比表面上虚弱更胜。我又听说你那些日子不眠不休地守了我好几天,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更何况你?一下子累倒了,连里面的虚弱也显出来,你还不好好静养,整天总这么胡思乱想的,可怎么好?过了几十年了,你也总该对我放心。”说到这里,胤禛想起前段时间太医说的话,说她到如今已是耗费了太多元气,过于折损福寿,眉间便不自觉地紧蹙。 “我明白……”寤生坐了这半日,身上很是疲累,无力地倚在他的怀里,提了口气道,“我早就对你放心……我只是、只是有些累……还有些怕……”太医的诊断她也隐隐听到一些,她只是怕自己会食言,怕自己不能一直陪着他。 胤禛心头一颤,却不能表现出来丝毫异样,仍然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累了就好好睡一觉,睡足了精神就好了。”半晌,见她点了点头,便扶她去床上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睡吧,我守着你。” 寤生也微微一笑,面上显出一抹红晕,从被中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我要你陪我……一个人会冷……” 胤禛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那等我洗漱完。” “嗯!”寤生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点了点头。 等到胤禛钻进被子里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果然冰凉,忙将她整个搂在怀里暖着:“ 分卷阅读303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冷吗?” 寤生在他怀中蹭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满足地一笑:“不冷。就是困了……” “困了就睡吧。” “嗯……” …… 如此过了几日,虽然平淡,却是逍遥安稳,寤生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日下午,刚用了药,婉媞的奶嬷就有事来禀报,面上难掩惊慌的神色:“主子,格格牵马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蹭破了皮。” 寤生一听,忙道:“摔得厉害吗?可让太医看了?” 奶嬷回道:“太医已经给格格上了药,说是不严重。格格这会儿同八阿哥去练习射箭了。” “这孩子!”寤生蹙眉,“你去把她叫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牵马还能摔着?” 奶嬷答应一声,忙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姐弟俩就来了,寤生检查了婉媞受伤的胳膊,见不过是皮外伤,才放了心。但她心里仍觉得不妥,细细问了婉媞摔伤的经过。 “马厩里的马不知是怎么了,今儿一天都叫个不停,感觉特别暴躁,人一接近就扬蹄子。我就是去牵马的时候被那畜牲吓了一跳,躲避不及才摔在地上了!”婉媞皱着眉头,神色愤愤。 寤生一怔:“是单只有你的马那样,还是都是那样?” “都是那个样子!” “这就奇怪了……”寤生不自觉地蹙眉,她原本还以为是有的人故意为之,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旁边的春喜闻言愣了一下:“主子,这两天奇怪的事儿还真多呢!” “嗯?”寤生望向她,“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回主子,春喜听膳房的人说,从昨天下午开始,井里的水就翻腾得厉害,突然间比前儿升了好高一截,而且味儿也不好闻,膳房里的人从昨下午到今天都没打成水……还有笼子里的家禽们也突然疯魔了一样上蹿下跳的……” 寤生心头悚然一惊:“糟糕!”已经起了身,“快扶我去见皇上,要出大事儿了!你们,”她看了一眼婉媞和福惠,还有屋子里侍立的宫人,“都去外面呆着!跟别的屋子里当差的人都说一遍,让他们都去外面空地……最好去校场,那里宽敞,不准回屋子!” 丫鬟们听了这吩咐,虽然不明白,但也不敢违抗,齐声答应了。婉媞和福惠对视一眼,扶着额娘往九州清宴去。 到了殿外,寤生对着过来请安的小太监道:“快去告诉皇上,我有急事。” 小太监一愣:“娘娘,皇上正在同几位大人议事呢,要不您请等等?” 寤生已是焦急万分:“等什么!你快去告诉皇上,就说再大的事也没有我现在的事儿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出了人命你能承担?!” 小太监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吓了一跳,打了个千就一溜烟去了。 不消片刻,苏培盛急匆匆赶来:“皇上传娘娘去西暖阁。” 让两个孩子在殿外等着,寤生去了西暖阁,等了片刻,胤禛就匆匆过来,见她完好无损的样子,才稍微放了心,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寤生没工夫绕弯弯,开门见山道:“胤禛,京师要地动,快点想办法!” 胤禛微怔,脸色随即一寒:“地动?你听谁说的?” 寤生连忙把这两日的异常情况解释了一遍,又说道:“估计就在今明两天,赶紧想办法。不管是不是,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反正按照现在的情况,八九不离十,不是京师,就是京师附近!” 胤禛心念急转,转头吩咐苏培盛:“速回紫禁城,让宫里的所有大臣官员、主子奴才,一个不落地全部找空地儿呆着,不准呆屋里!箭亭前、三大殿前、乾清门前、天一门前等等空地,全都集合到那里去!” 苏培盛也明白关系重大,忙恭敬应了,速退了出去。 胤禛又唤了两个内侍以及几个侍卫长进来,皆类似吩咐了一遍,只不过这回是让通知圆明园、畅春园,以及各大衙门;又让侍卫长派了人手秘密去通知各大王府的当家人,严禁招摇。 寤生眼巴巴地看着他,却见他沉吟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京城里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无论会不会有地动,无论是否提前通知,都免不了会有一场巨大的恐慌。时间仓促,就怕还未来得及疏散百姓,京城就先乱了…… 胤禛眉心紧蹙,目光停在她的脸上,不过是片刻之间,他转头吩咐道:“速传允禄、允礼、弘历、弘昼、唐执玉、张廷玉觐见!” 随即就听见外间的内侍一道门一道门地高声传出去。 胤禛握住她的手,眸中自始至终没有丝毫慌乱:“别担心,相信我就行 分卷阅读304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 寤生也镇定许多,重重点头:“嗯。” 翌日,也就是八月十九上午巳时,京师地震。 第120章意外之惊 地震前一天城里的百姓被官兵以祈雨为由驱散到宽敞的大街、广场上,房屋内不得留下一人,虽然百姓少不了暗自腹诽,但碍于那些护军营、京师绿营里的官兵都个个面目严肃凶煞,因此也只好忍一时之气。有些汉人家中不宜见人的闺房少女也蒙了面出来,老人小孩也都没落下。 当地震发生时百姓间也有过惊慌哗变,但很快被压了下去。这场京师大地震虽然不过是片刻之间发生,但房屋倾塌无数,各家财产也有或多或少的损坏,但所幸并无人员伤亡。正在百姓心有余悸跪地祈拜之时,朝廷从国库中拨下款项命几个军营协助顺天府为百姓搭建帐篷,并设立粥棚,将最危险的这几天对付过去。之后,京师百官、八旗兵营,皆有赏赐。 这些消息,寤生都是后来听弘历说的。那会儿她正陪着胤禛在湖面的御舟上——地震发生后的几天胤禛都在御舟中批阅奏折,因不放心,怕她在帐篷中受了潮气着凉,就把她也接到舟上,婉媞和福惠自然跟着母亲。御舟虽名为“舟”,但里面并不显拥挤,更像是艘轮船,孩子们这几日同她住在一间宽大的船舱内,看书写字,很是乖巧听话。 几日后,钦天监上报云层天象皆转为正常,胤禛才松了口气,命修缮各处损坏的屋宇,一切渐渐恢复往日正常秩序。 因“曲院风荷”有几处耳房倾颓,寤生便移到了“茹古涵今”安顿下来,紧邻着九州清宴。胤禛稍有闲暇,去看她的次数也多了些。 “怎么还是用这么点膳?依然没胃口吗?”胤禛见她用了一小碗莲子粥就放下羹匙,眸中浮起一丝担忧。 寤生摇摇头:“是上午那会儿有些饿吃了几个饽饽,这会儿还饱着呢。”说着又为他布菜,“你也要多吃一点,这些时日看着清减了好多……” 胤禛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瞅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认真喝粥。 用完膳,漱口净手之后,胤禛呷了几口茶,转头见她斜倚在榻上微笑着瞅着自己,心神顿时一漾,放下茶碗走过去在榻沿儿上坐下,抬手抚着她的面颊,失笑道:“瞧什么呢?” 寤生握住他停在自己脸庞上的手,轻轻摩挲。许久之后,低声道:“胤禛,外头那些人的浑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别人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却是知道的。凡事都是有两面性的,古往今来所有的明君也少不了给世人落下口舌之辩,功过都不过是让后世人自己去评说罢了。对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只来个甭搭理,他们也就没劲儿折腾了,你倒能省事儿不是?” 这地震对于现代人来说不过是自然灾害,对于古代人来说却是上天的警示,是为政者的错误导致上天降下的惩罚。因此她曾问起弘历,也听他言辞模糊间的几分忧虑,又说到一些心怀叵测之人少不了想乘机作梗、或者想在这个当口侥幸晋身,比如最近的范世杰呈词案等等,若是胤禛将这些总放在心上,免不了又是一场闷气。 胤禛怔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不自觉地扬唇一笑,眸中溢出浅浅柔光:“又让你为我担心了……”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暗哑,最后似是一声欲言又止的轻叹。寤生心头一颤,感觉到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顿时觉得一阵心疼。 她撑起身来,胳膊揽住他的颈,亲了亲他的唇,凝眸看着他:“还记得《寒山问拾得》那个禅宗典故么?” 胤禛将她抱住,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笑着道:“记得是记得,但更想听你给我讲讲。” 寤生微微一笑:“寒山是文殊菩萨的化身,拾得是普贤菩萨的化身。很久之前的有一天,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你瞧瞧,这可是菩萨教咱们的道理,咱们也该好好学学才行。” 胤禛只觉得自己胳膊下的身子瘦得不行,硌人的紧,心中一时间酸涩难忍,越发将她抱紧了几分:“嗯,是该好好学学,先还得把身体养好了……” “胤禛……”寤生不自觉低吟出声,下一刻,双唇就被某人重重封住…… …… 雍正八年在一片晦暗之中慢慢过去,转眼又到了次年的年初,青海传来消息:诺尔布公开叛清——因此拉开了仍旧不平静的雍正九年的序幕。 自雍正七年朝廷对准噶尔用兵以来,如今已到了激战的状况,胤禛事务越发繁重,每天大大小小的折子批阅到深夜,翌日天蒙蒙亮又得起来御门听政,几乎快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半大点儿事就要圣御裁度。眼看着稍微将养好些的身体又劳累过度,清减了许多,也只能 分卷阅读305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每日汤药调理着——寤生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但也毫无办法。 九月那拉氏病逝,册谥曰孝敬皇后。胤禛原要亲临入殓,但因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被大臣们好说歹说劝住了,只好作罢。然而几日下来,形容越发憔悴消瘦。 寤生虽也替他伤心,却不知该如何宽慰,想说些“逝者已逝,生者节哀”的话,但每每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一言不发地陪着他,服侍他喝药用膳。因她身体也不好,胤禛特许她不用去宫里立规矩,仍在园子里将养。命后宫事务暂由裕妃耿氏、齐妃李氏掌管。 寤生让孩子们都去宫里奠祭守孝,让各自奶嬷宫女好生跟着:一是为了全孩子们的孝悌之意,二是为了防止一些闲言碎语。自己不去宫里守孝在别人眼里已是天大的恩典,孩子们的言行也就越发不得怠慢。 “夜了,快去歇着吧,你这几天照顾我已是劳累,瞧着好不容易有点丰润的脸蛋儿又瘦下去了……”胤禛握了握她的手柔声催促,“别担心我,我的身子骨可比你结实。” 寤生温顺地点点头,试了试搁在桌上的药碗,端起来尝了一点:“把药喝了,快凉了。” 胤禛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不易察觉地蹙蹙眉,但拗不过她监督的眼神,只好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一气饮尽了。 寤生服侍他漱了口,喂给他一小块蜜饯:“我走了,你晚上也别熬太久了,早点歇着。” 胤禛颔首,又起身亲手为她披上斗篷系好,吩咐阿福带几个宫人亲自送她回去。 许久,窗外只剩下秋风萧索之声,胤禛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唤苏培盛进来:“把昨儿张太虚为朕炼好的丹药拿来。” 苏培盛迟疑了一下,低着头回道:“皇上,张道士说这丹药每日只能服一粒。皇上,您今儿中午已经服过一粒了……” 胤禛面色一沉,眉间蹙起:“啰嗦什么?朕难道连这都不知道?让你去拿就快去拿,想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苏培盛吓得一个激灵,腿一弯就跪下了,连磕了几个头,“奴才这就去拿!”听到上头沉声“嗯”了一下,忙爬起来退了出去。 胤禛服了丹药,感觉精神强了许多,眼睛也不花了,脑子似也清醒了十倍,让宫人又多点了灯烛,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九州清宴暖阁内透出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 寤生却不知为何难以入眠,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凌晨时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会儿,却又被噩梦惊醒,衣衫也被冷汗浸湿。清早的时候越发觉得头晕目眩,身上也不爽利。 只是害怕被胤禛知道了惹他担心,咬着牙支撑着爬起。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没有胃口用早膳,只让宫人去跟膳房说一声,熬些姜汤来服了一碗,在软榻上眯了半上午,才觉得稍微好受些。 “额娘……”婉媞红着眼圈进来,刚在榻边坐下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声音也有些哽噎,“额娘……” “怎么了这是?”寤生忙拉起她,见她快哭出来的样子,急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婉媞摇摇小脑袋,趴在她的肩头,半晌才低声道:“刚得了消息,瑞儿姐姐生病殁了,十月初就殁了……呜呜……” “瑞儿?”寤生微怔,反应过来是和硕和惠公主,原是胤祥的第四女,雍正初年就抚养在宫中,同婉媞一直玩得很好,雍正七年远嫁到喀尔喀——没想到那孩子年纪轻轻就殁了…… “额娘……呜呜……小媞好怕……额娘你不能离开小媞……呜呜呜……” “别哭,”寤生忙抚着她的背心安慰,“额娘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媞,小媞就是额娘的心头肉,额娘舍不得离开小媞……” 婉媞扯着袖子抹掉眼泪,抱住寤生的脖子抽噎道:“额娘要快点好起来……额娘要好好的……” 寤生心头一颤,双眸也跟着模糊了,忙强力忍住眼泪,笑着道:“放心吧,额娘已经好多了。” 婉媞小心地摸着她垂至胸前的长发,原本花白的头发中似乎又多添了几缕银丝。婉媞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偎进她的颈侧,闭着眼轻声道:“额娘,小媞要陪你一辈子,小媞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寤生拥住她,在她发上亲了亲,声音喃喃:“额娘的傻闺女……” “主子,”春喜站在珠帘外,“晚膳的时辰到了。” 寤生点点头:“传膳吧,唤八阿哥来一起用膳。” “额娘,”婉媞抬起头,迟疑了一下,“小八这两天在斋戒呢,每天只早上茹素一次,过午不食。” 寤生微微一怔,随即皱眉:“好好的斋戒什么?” “他说要为皇阿玛和额娘祈福……不仅如此,每晚还要诵经到深夜……”婉媞小 分卷阅读306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声道。 寤生眉间蹙得越发紧了,满心无奈,吩咐春喜道:“去把他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难怪这两天不见那孩子,也没见下人来回,看来是想瞒着她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福惠过来,见额娘和姐姐坐在膳桌旁等自己,额娘的脸色还带着嗔怪,立刻明白自己这两天斋戒的事被额娘知道了,讪笑了一下,上前请了安,在姐姐下手的椅上坐了。 “额娘,儿子这两日正在斋戒,早膳用过,晚膳就免了吧……”福惠看着自己面前的粥膳碟筷,不好意思地笑着道。 寤生却似未听见,给两个孩子布了菜,才放下筷子看着他,柔声道:“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个孝心,皇阿玛和额娘高兴还来不及。可是我们更希望自己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你瞧瞧,这几日不见就瘦了许多,让额娘怎么能放心?你还小呢,把自己身体养结实了,就是对皇阿玛和额娘最大的孝顺,明白了吗?” 福惠慢慢垂下脑袋,咬着下唇,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低低地:“儿子明白了……” 寤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又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傻小子,快用膳吧,这几样都是你和姐姐爱吃的,再不用就凉了。” 福惠脸上微红,嘿嘿一笑:“谢谢额娘!”然后埋头吃起来。 婉媞笑着瞅了他一眼,也专心用膳,食而不语。 …… 过了几日,弘历带着永璜和永琏两个小家伙来看寤生。因彤儿和若玉先后生了小格格,正在家照看孩子,再加上天气冷,若玉身子也不好,寤生打发人去乾西二所送东西的时候也特意嘱咐了好些,让她们这几个月就在家好好养着,不用过来请安问礼。因此,这会儿弘历来,只带了他前几个月新纳的一个庶福晋过来给寤生请安。 寤生原本瞧着弘历对若玉和彤儿还有几分真情真意在,再加之这两个媳妇乖巧孝顺心地良善,令她疼爱放心。谁知几个月前听说儿子又纳了庶福晋,还不知道那浑小子如今究竟又多了几个屋里人,就对儿子这种花心之举有些不喜,连带着对这个庶福晋苏佳氏也不喜欢。弘历几个月前就想让苏佳氏过园子这边来请安,被寤生以生病不耐烦见人为由推了。前儿因寤生说起好几日没见孙子很是想念,弘历今天便乘机让苏佳氏带着孩子过来。 “灵惠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因是第一次见,苏佳氏行了大礼。 两个孙子也到了近前。永琏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小腿儿还蹒跚着,跟着哥哥永璜一起拜了下去,奶声奶气地道:“孙儿给玛嬷请安,玛嬷吉祥!” 寤生只看着两个小孩儿,笑着道:“玛嬷的乖孙儿,快起来,到玛嬷跟前儿来。” 两个孩子“咯咯”笑着爬起来,扑到炕边,永璜大些,个头也比永琏高,到底有些劲儿,三两下就爬上了炕;永琏一看急了,可人小使不上力气,怎么也爬不上炕,顿时就瘪了嘴。寤生失笑,忙将他抱了起来,放他在炕上。又让春喜把前儿刚做好的布偶积木之类的玩具拿出来,让小哥俩在炕上玩。 寤生虽说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却也将屋中其他人的举止都尽收眼底。瞥见仍跪着的苏佳氏面色尚还端和,也没有显出什么不耐,原本的不喜就淡了几分。再说她也不是那种恶婆婆,总不能把对儿子做法的不喜迁怒到女孩儿身上,更何况这个苏佳氏看起来也还稳重,不是那等轻狂之人。她面上的神色就缓了缓,看向苏佳氏道:“起吧,”又看了一眼春喜,“看座,上茶。” 苏佳氏笑着道谢,才在春喜刚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了,垂着眼睫,极是规矩。 弘历见额娘面色柔缓,却是松了口气,抿嘴一笑,移到额娘身旁坐下:“额娘,儿子为您捏捏肩吧。” 寤生哪里不知这浑小子是想讨好自己?淡淡“嗯”了一声,注意力仍放在两个正抱着布娃娃堆积木的孙子身上。 弘历唇角的笑意愈深,侧着身子坐在她的身后,为她按摩肩膀,很是认真。 寤生坐在炕上,一手搂着一个孩子,教他们用积木搭房子,同时又随意问苏佳氏些话,像唠家常一样闲聊:哪一年进宫,哪一年入了乾西二所,今年几岁了等等。 苏佳氏瞅见弘历在额娘身后对自己笑眯眯的,脸上一红,忙收回目光一一答了。她是雍正六年进宫,原在永寿宫偏殿当差,后来因乾西二所添了小主子,她不知怎的就被分了过去伺候,今年虚岁十九了。 寤生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明白:指不定就是某天被这小子瞧上眼了,他如今又管着内务府,想调去个宫女还不容易?还不知道因了这缘故乾西二所现在有无名分的侍妾究竟有多少,眉间不自觉地微蹙,微侧过脸斜睨了儿子一眼,眉梢带了丝冷意。 谁知彼时正好春喜抱了毯子来为她盖在腿上,弘历很早前就对这丫头上了心,这会儿对着春 分卷阅读307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喜清丽的侧脸就不免多瞧了几眼,越瞧越觉得这丫头有着宠辱不惊的淡然雅致,这种感觉倒有两分像自己额娘,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看得起劲,却没发现这一切都尽入额娘眼底。寤生简直十分的无奈又无语,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弘历回过神,忙问道:“额娘头疼吗?儿子给您揉揉。” 寤生轻摇了摇头:“有点乏了。”看了一眼柜上的西洋座钟,见已过了酉时,窗外这时候已经黑尽了,“入冬后白昼越发短了,时辰不早,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弘历应了一声,让奶嬷给孩子们捂好外衣抱着小哥俩先出去了。寤生让丫鬟把玩具都包起来跟着送到园子外面的车上去,却见弘历让苏佳氏先出屋等着。直到屋里的人都行礼退了出去,弘历微正了脸色,对着寤生道:“额娘,儿子还有事儿要跟额娘说。” 寤生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弘历迟疑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蹙了蹙眉:“额娘,宫里前些时候进了几个道士,就住在南三所,偶尔跟皇阿玛论论道,还常常炼些丹药给皇阿玛服用。虽说皇阿玛每次服了丹药都觉得效果奇好,可儿子总有些不放心,毕竟丹药这种东西太医们也不甚明白,再说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万一出了问题……” 寤生刚听到“丹药”两个字愣了一下,脸色“唰”地就白了,急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服丹药的?!” 弘历想了想:“少说服了也有半个月了,还是儿子有一次觐见的时候看见苏培盛捧着个盒子进去,后来偷偷问了他,才知道是丹药。儿子私底下一查,发现张太虚、王定乾那些个欺世盗名之徒前后已经给皇阿玛贡了好几次了,每次还不知道有多少粒。额娘,您什么时候也好言劝劝皇阿玛,让他别再服用那玩意儿了……唔,只别说是儿子说的就成。” 寤生这会儿已经稍微镇定了些,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121章相拥永远(正文完结) 寤生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从史书中搜集出古往今来因为服用丹药英年早逝的帝王资料,整理在册子上。然后又结合自己知道的化学知识,将史书中记载的炼制丹药需要的原料以及实际成品也依次仔细地记录下来,并根据实物注上通俗易懂的解释。因炼丹之风在两晋、南北朝和隋唐时代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时期,东西方国家都多有涉猎,因此倒不缺这方面的史载,反而还十分详细。 比如《魏书·西域传》中就详细记载了波斯国的炼丹技术,同中国本土记载的炼丹术所需原料都相差无几:有五金八石三黄之说。包括金、银、铜、铁、锡;硫磺、雄黄、雌黄;还有朱砂、矾石、硝石、云母、石英等等八种天然矿物质,再加上水银和铅,就是炼丹的主要原料。但波斯国的炼丹原料中还会有一些特有的矿产,比如绿矾、密陀僧等等。寤生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就头痛不已,靠这些玩意儿炼出来的东西能吃吗?!这些东西炼出来的不就是一些氯化物、氧化物和硫化物吗?!比如氯化汞、硫化汞、氧化汞、氧化铅等等有毒物…… 寤生简直要暴走了!那个天字一号大傻瓜!就为了那不到一刻钟的精神刺激,竟然做出这种饮鸩止渴的事情?! 气得她几次摔了笔,眼前阵阵发黑,最后还不得不努力静下心来,将笔捡起来继续抄录。为了让这些更具有说服性,她又将压箱底儿的一套《本草纲目》翻出来,将丹药中所含物质一一找出来,将每一种的特性和毒性都对照着记录在后面。 她发现其中有的毒性小些的确实能入药,但用量都极少,而且用法都极小心,哪能当成丸药一样的服用?这不是找死吗? 寤生实在是想将那个家伙饱揍或者臭骂一顿,可想想却又心痛无比,仿佛全身的骨髓神经跟着疼痛起来一样,到最后只觉得嗓子里腥甜,眼泪滴落在纸上,将最后的几处墨迹渐渐晕染开去。 她搁下笔,抓起案上的茶杯急饮了几口凉茶,才将喉中的腥甜压下。 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快到夜里十一点了,她拍了拍有些胀疼的额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呼出了一口浊气。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这样昏昏睡了过去…… ……梦中她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小鸟,扑闪着翅膀,翱翔在青碧的天际……渐渐飞累了,就停歇在一朵柔软的白云上,一阵微风拂来,云朵随之轻轻飘荡,就像躺在摇篮里,浑身透出慵懒的舒适感…… 不知怎的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窝在某人的臂弯里,周身是令她熟悉又安心的温暖气息。她暗自一叹,刚欲开口,忽然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他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睁开眼,就见胤禛坐在她刚坐的椅上,而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胤禛手中正拿着那本她抄录的册子在看,而且似乎已经快看完了,翻到最后一页时 分卷阅读308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他的目光定定地瞧着纸上的字迹,呼吸微微有点急促起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令他不能平静的事情。 寤生想着他也许知道丹药不是好东西而有些激动吧,这时候却不好打扰他,干脆让他自己去想清楚才好。思及此,她便又闭上了眼装睡。 “寤生碍……”胤禛忽然低叹一声。寤生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听见他又开口,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我又如何不知这东西不能多服用?一粒两粒可以健体,可是用多了,就会物极必反……” 寤生心头一震,脊背仿佛触上三九寒天的冰雪,令她差点打了个寒噤。 “……只是朕还想多捱两年,朕不甘心……”胤禛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放下书册,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你不明白,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全部……” “……什么万寿无疆、千秋万岁,都是鬼话,都是皇帝用来自欺欺人的。人所处的地位越高,欲望也会越加的放大,忧虑也就越多,眼界也就越发宽广——然而看得越广,想要的也就越多,如此循环。帝王身居这样的高位,早就该明白肩头的责任——皇帝不能只贪图享受,欲念再深,也没有责任重要……”胤禛望向漆黑的窗外,看着昏黄的橘光映在窗棂间的单色琉璃上,晕出一团一团不太清晰的光影,“昏君也好、明君也罢,到最后都逃不出一个‘死’字。而朕,只是想在剩下的这些年里,多做些事罢了……毕竟弘历现在还太年轻,不经过足够的历练,朕尚不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里……” 北风在窗外呼啸,摇动着树枝“哗哗”作响,又从屋檐下的椽桷的空隙间穿透而过,肆虐地发出尖利凄惨的叫声。 胤禛回过神,低头在她沉静的睡颜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往里屋走去。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了鞋袜,才发现她双足冰凉,忙拉过被子为她盖好,又捂住她的脚暖热为止。 寤生听到他出去的脚步声,还有外间他轻轻嘱咐丫鬟们的声音,直到周围又安静下来,她才翻了个身面向床里。 心又痛又冷,耳边仿佛还一直萦绕着他刚才说过的话。她从来不曾奢望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会同他的江山百姓一样重要,但是当听到他亲口说出“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意味着全部”的时候心里为何会这么难受呢?这些就是他的全部,那她到头来究竟又算什么呢? 喉间再次涌起一股腥甜,她慌乱中摸到枕下的绢子,刚半撑起身捂住嘴,一口血就呕了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月白的绢帕上染了一团绛紫,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来。 “陪我到老吧。” 脑海中忽然掠过他从前的这句话,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允诺、拥着自己的温暖清甜的气息、以及从远处飘来的吴侬软语般悠扬的歌声。 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绢子,半晌过去,慢慢擦净嘴角的血迹,微微苦笑,复又躺了下去。 无论怎样,往生之前,还是能够再陪他几年吧。命数自有天定,她连自己都强求不了,如何去强求他呢?她不过是不能眼睁睁的看他犯傻而已,除了这个,她也再管不了许多。 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未眠,直到快黎明才眯了一会儿。清晨起床时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主子,”春喜侍候她更衣洗漱完,担忧的望着她,“您今儿气色不好,还是让太医来看一下吧。” 同侍立一旁的另一个大丫鬟春巧也跟着点头:“是啊主子,还是让奴才去传太医来给主子瞧瞧吧。” 寤生在妆台前坐下,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色,见苍白的厉害,眼眶周围也落下阴影,再加上披散下来的满头银发,越发显得瘦削黯淡,也多了几分憔悴。 “上次太医开的药吃完了吗?”寤生问道。 “回主子,还剩两副了,也就两天的药。”春喜拿起梳子,为她梳着长发。 “那就继续吃那个吧,服用完了再让太医来看看。”寤生叹了口气,皱眉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这银发无论挽成什么样的发髻都碍眼难看,伸手从妆奁内翻出一条米色的发带递给身后的春喜,“就用这个将头发在后面松松系一下吧,又不出去,不用讲究太多。” “是。”春喜应了一声,接过发带。 寤生又找出妆粉胭脂来,薄薄施了一层粉黛,让脸色不再像先时那么苍白晦暗,人也看着精神了点。 春喜看了一眼镜子,笑着道:“主子就是不上妆,也是春喜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这么显年轻。” 寤生失笑,看着施了淡妆的自己眸中又闪过一丝无奈,脸上的笑意便也跟着黯淡了:“老了……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见春喜为自己梳好了发,便撑着妆台站起来,两个丫头 分卷阅读309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忙扶她去桌边坐了,寤生又叹了口气,“你瞧瞧,这可不是老了?” “主子一点儿也不老,就是最近瘦得厉害……”春巧咬咬唇,眼圈儿却红了。 寤生看了一眼自己纤细的手,点点头:“是啊,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可不能太瘦,太瘦就显丑了……去吧,传早膳上来,”她对着春巧道,“跟膳房的人说加一碗羊乳……以后每天早上都是。” 春巧眉色一喜,忙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跟着外间的丫鬟一起去膳房亲自吩咐。 虽然寤生不爱喝那玩意儿,觉得味儿重了些,但说起养人,却是少不了的好东西,比燕窝什么的反而要容易见效的多。 “额娘1婉媞过来请安,刚到屋外就唤了一声,不一会儿福惠也来了。陪着额娘一起用了早膳,姐弟俩才去书院上早课了。 上午弘历下了朝也过来看她,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将最近皇宫和京城里发生的一些新闻讲给她听。 “……额娘,儿子今儿问了苏培盛,他说皇阿玛昨儿夜里批阅奏折的时候没有服丹药,今儿上午也还没用……想是额娘已经劝过皇阿玛了?儿子说什么来着,也只有额娘劝劝,皇阿玛才会听进去……”弘历一边为寤生按揉肩膀,一边笑着道,“皇阿玛是不想让额娘为他担心吧。” 寤生却仍不能放心:“我就怕他只听进去一时,过不了两天又忍不住了,说不定,到时候就真要瞒着我服用那东西了……” 弘历怔了一下,眉间轻蹙:“若是那样,可就不好劝皇阿玛了。” “除非把宫里的道士都赶出去,打发得远远地,”寤生手臂搁在炕桌上撑着额头,眉心愁绪萦绕化解不开,“不然实不能令人放心。” 弘历手下的动作一顿,声音带了丝忧虑:“皇阿玛对那几个道士推崇的很,又如何肯将他们赶出去……” 寤生揉了揉额角,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些话还是让额娘劝他,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就别为这个担心了。” “额娘,”弘历握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你也要注意身体才行,你今儿虽施了妆粉,却骗不过儿子……不仅气色有些差,说话也要提了中气,明显是体质太虚弱、气血亏损导致的……还有这几日又瘦了些……”说到最后声音也不禁有点哽噎,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最终还是使劲咽回了肚子里。 寤生抬眸看向他,微扬了唇角:“傻小子,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又不是太医……别担心额娘,额娘好着呢,不过是这两日有点睡眠不足而已,没什么大事。” “额娘……”弘历忍不住轻轻拥住她,脑袋垂在她的颈间,偷偷落了泪。许久,才闷闷地道,“额娘,你要好好的……儿子还这么年轻,儿子还想好好孝顺你几十年……” 寤生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眸中的笑意愈加温和,抬手轻抚他的背心:“嗯,额娘明白……额娘这身子骨还能折腾好些年呢,额娘就等着享受孩子们的孝顺了1 弘历心头又不禁一酸,却是将眼泪尽力忍住了,抬起头对着她绽开一朵笑容:“额娘说的,儿子可记住了,再没有反悔的余地1 寤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傻儿子。” 午后,胤禛过来同她一起用晚膳,见她多用了半碗粥,他的脸上也不禁添了笑意。膳后刚用过半盏茶,胤禛在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瞅了瞅她的面色:“虽然气色还差些,但今儿胃口却比前几日好了,总算让我稍觉欣慰。” 寤生扬唇一笑:“听丫头说,你昨儿晚上过来了。想是看了我整理的册子。我今儿让人去苏总管那儿打听了,你昨儿夜里到今天都没服用那劳什子丹药,看来是听进劝戒掉了,我心头一宽,少了忧虑,胃口自然就跟着好了。” 胤禛微怔了片刻,随即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搂住,脸颊贴着她的额头,闭眼暗自一叹:“我知道,我知道……你很为我担心,牵肠挂肚,不然也不会越发消瘦……这些我都知道……以后再不会了,丹药我也不用了,明儿,不,一会儿,我就将宫里的道士全都打发出去……什么灵丹妙药?害得你愁肠百结身体劳损,又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 “胤禛……”寤生紧紧回抱住他,贪恋地嗅着属于他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温暖气息,整颗心一点一点地软下去:无论怎样,她再也不会放开这个男人。 ……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这一年腊月。 这日上午,寤生正歪在炕上做针线,大红的绫缎面儿上一个胖乎乎的打着赤脚抱着莲蓬的小孩儿正咧嘴笑着,已是快要绣完的样子:一件婴儿肚兜眼看着就要做好了。 “主子,四阿哥来了。”春喜低眉进来回道。 寤生坐起身,只顾绣花,头也没抬:“进来吧。” “额 分卷阅读310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娘……”弘历请了安,在旁边的椅上坐下。半晌过去,咬了咬牙,似是用了很大勇气,“额娘,儿子有件事要跟额娘说。” 寤生察觉他话音不对,抬起头:“何事?” 弘历想着这事儿瞒不过额娘,还不如早说了,深吸了口气道:“额娘,小宝昨儿殁了……是肺闭咳喘之症……” “小宝?”寤生心头一窒,面色顿时白了一下,声音也不禁有些颤抖,“小宝还不满周岁……”说到最后却是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小宝是这年四月出生的,是二格格,额娘是若玉,只比彤儿生的三格格大一个月。因出生难产,生下来身子就弱,常常要吃药,两个月前刚转好些,谁知又不知怎么得了肺闭咳喘的病症…… 寤生看着手里快绣完的肚兜,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忙掏出绢子擦了,见儿子眼神黯淡,面容多了几分憔悴,心中已是不忍,柔声问道:“若玉、彤儿,还有小囡都还好吧?” “彤儿她们母女俩挺好的,就是若玉……”弘历蹙了蹙眉,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昨儿哭了一晚上,今儿就病倒了……” 寤生想起若玉生小宝的时候就十分凶险,难产后大出血,虽然当时母女平安,但她的身子却元气大伤,一直卧病,前不久刚好些,谁知……再加上太医当时说她不能再怀孕,就怕她会一时想不开…… “你要好好宽慰她,”寤生看向弘历,“多关心她,别让她寒了心。太医说的话也不能尽信,年纪轻轻的,只要养好了身子,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当初我生了你后太医也说我不易再怀孕,后来不也添了你妹妹?她现在正是需要你安慰的时候,你得让她明白,无论怎么样,你都会始终如一的待她,或者比从前更加心疼她才是。明白了吗?” 弘历点点头:“儿子明白了……”迟疑了一下,他攥了攥拳,有些结巴地问道,“额娘,您、您生儿子的时候,也受苦了么?” 寤生瞅了他一眼,低眉继续做针线,不在意地道:“也没怎么受苦,就是从小淘气,在额娘肚子里时就爱踢额娘,出生后又爱哭,总折腾额娘。” “呵……”弘历暗自呼了口气,又觉得有些新奇搞笑,从没想过自己小时候会是这样子的。 寤生展开这件绣好的肚兜看了看,内心唏嘘半晌,伸手递给弘历:“这是给小宝的,小宝大些,先给她绣的,小囡的还没绣好……给小宝烧东西的时候,把这个也顺便烧了去吧。” 弘历眼圈微红,忙接了过来,点头应了一声。 又坐了一会儿,弘历因要去议事,就起身告退。到了外间,春喜将他的狐皮斗篷拿过来。弘历却没有伸手的意思,春喜无法,又不好换别的丫头过来,只好走近两步为他披上斗篷,又为他将襟前的衣带系好。 弘历低眉看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浓密微翘的睫毛,心弦顿时轻动,不自觉地抬起手将她纤柔的小手握祝 春喜心头一惊,面上顿时红透,想抽出手,却被弘历握得更紧了。想着主子在里屋,外间又侍立着几个丫鬟,虽说她们的视线被弘历挡住了,但她却不敢出声,片刻间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一颗心更是怦怦直跳,越发不敢抬起头。 弘历向门口那几个丫鬟站立的地方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那几人立刻知觉,低头悄悄退了出去。弘历伸手就将春喜扯进了怀里,面色却依然带了丝清冷,吓得春喜大气也不敢出,使劲挣扎,也挣扎不开。 下一刻,弘历却腾出一只手来,拿出绢子擦了擦她额头的细汗,低头飞快地在她面颊轻啄了一下,才放开了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出了屋去。 春喜看着微微摇晃的大猩猩毡门帘,惊魂甫定地抚了抚胸口,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强自镇定了片刻,直到听见主子在里面唤了自己一声,她才忙应了,深吸了口气低眉进了屋去。 寤生不动声色地瞅了她一眼,将手边炕桌上的茶碗推开,吩咐正在认真打络子的春巧道:“茶凉了,春巧重新沏一碗来。” “是。”春巧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端着茶碗退了出去。 寤生只觉得身上有些乏,复又歪在炕上,对春喜道:“早上我新画了个花样子,是要绣在我那条新做的汗巾子上,我这会儿懒得动,你就先帮我绣着吧。” 春喜应了,将那花样子找出来,挑好线,拿了汗巾子对照了一番,将它绷在花绷子上,在炕边的绣墩上坐下,穿了针线开始做起活计来。 寤生扯过一旁的毛毯盖在身上,闭目养神。只是心里却有些不平静——看起来春喜对弘历那浑小子也并非无情,弘历也已是喜欢她很久的样子,春喜今年虚岁也有二十一了,倒是同弘历差不多大……只是把这个老实丫头给了那花心的浑小子,她着实不放心,对若玉和彤儿也太不公平……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 分卷阅读311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干脆还是自己狠心一点,等春喜年满二十五的时候再给她安排个好人家吧……心念又忽然间一动:将来弘历做了皇帝,他要真对春喜有心,春喜也是无论如何逃不脱他的魔掌的…… 不给她省心的混账小子!寤生在心底低咒一句,觉得实在是头疼得厉害…… 转眼到了年关,过了年关,就是雍正十年了。 这一年,春喜终是被指给了弘历。只因胤禛对寤生松了口,问了两句这丫头的事,寤生便猜到是弘历对他皇阿玛透露过了。其实寤生也知道,胤禛对于弘历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还是在于皇室的子嗣单保现在宫中的阿哥成年的,除了被逐出宫廷的弘时,就只剩了弘历和弘昼两人。福惠年幼,离成婚还尚早。孙子孙女也总共才四人,其中弘昼的大阿哥还不满周岁,身体也不好,常常吃药。 子孙繁衍,历来是皇室的头等大事。与康熙帝晚年时儿孙加起来共一百多人的浩荡局面相比,如今皇宫的阿哥所就显得太冷清了。 寤生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她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且由着那浑小子折腾好了。只是听说弘历倒是真宠春喜,虽说春喜因为身份地位的缘故只被封了庶福晋,但是让那些比她小却比她先入府的格格们靠后了。寤生无奈地轻叹:只希望那浑小子的真心能更持久些。 脑海中转瞬间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然想起来似乎就这两年后宫还会添一个阿哥,生母就是谦嫔。 眉心紧蹙,绢子被无意识地紧攥在手心里。然而片刻之间,不知想到什么,手指渐渐松开了,面色也终是转入了正常。 “咳咳咳……”喉间有些发痒,她忙用绢子捂住嘴,忍不住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怎么咳起来了?”胤禛刚进了屋,听到动静儿,几步进了里间来,就见她伏在榻上咳得快喘不上气。 “咳咳……没、没事……咳咳咳……” “快,水1胤禛转头见丫鬟已经将水端了来,忙伸手接过,一边抚着她的背心帮她顺气,一边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快喝几口茶压压1 寤生接过茶杯灌了几口,才感觉好受些,又过了许久才终是止了咳嗽,却已经累得浑身无力。 胤禛将她半抱在怀里,心疼得不行,眉心紧锁,语气却是十分柔缓:“这会儿可好受些了?” 寤生点点头,偎在他的胸前,努力地笑了笑:“嗓子突然有点痒,就咳起来了……别担心。” “累了吗?”胤禛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道。 眼前有点发黑,寤生闭上眼:“有点儿。” “那就睡一会儿吧。”胤禛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别走……”寤生努力想睁开眼再看看他,却发现眼帘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撑不开。 “我不走,我就这样抱着你。” 寤生听到这话,唇角勾起一抹柔和淡然的笑意,满足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胤禛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小心地将手伸进枕头下,摸到她方才慌乱中偷偷塞入的绢子拿了出来。待将绢子拿到眼前,只是一眼,就令他全身凉透,脑中“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石青色的绢子上沾染了一团绛紫,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手指颤抖地将绢子紧紧攥住,他闭眼深吸了口气,转头低声唤侍立在珠帘外的丫鬟进来:“快去传太医来。”然后复又将绢子塞进枕头下,将熟睡的寤生平放在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太医来请了脉,仍是说气血严重亏损,导致血不归经。胤禛看了一眼太医开得方子,发现比往常的药量大些,心里便是一沉;又说到她最近有咳嗽之症,太医又多开了两味不相冲突的清肺的药。 之后的两年,寤生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可以在园子里散一会儿步;坏的时候只能卧病在床。 胤禛除了比从前更加勤勉辛苦的处理朝政,偶尔闲暇就过“茹古涵今”来看她。幸好离得很近,路途中并不费时。 十一年二月弘历被封为宝亲王,弘昼被封为和亲王。一个多月后,齐妃李氏病故。当时寤生正缠绵病榻,听到这个消息愣怔了半晌——她实在记不清历史上的李氏究竟是哪一年去世的,但似乎并没有这么早,难道历史在这里有了一丁点儿的改变么? 也不知是否是被这件事触动,寤生想到了婉媞身上——历史上雍正的女儿都是早夭的命运,也没有婉媞这个女儿,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当年济藏方丈不是说过只要将婉媞充当男儿教养就能化险为夷永保平安么?”胤禛摸着她的发柔声劝道,“所以别胡思乱想。” “可是小媞一天天大了,都快十七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不过是她这两年死活不肯的话,不 分卷阅读312 青鸟之瘾(清穿) 作者:绝漳 然你怕是已经为她指婚了……”寤生握住他的手,眉间萦绕着一抹焦虑,“当年你府里唯一一个长大成人的怀恪格格,不正是嫁人没两年就殁了么?年仅二十出头……你让我怎能不怕?怎能不担心?” 胤禛眉心渐渐蹙起,面色也一点点地沉下来。沉吟许久,他缓缓开口:“这也不难办。小媞出嫁的时候,专门给她建一座府邸,让女婿入赘就行了。若是还有顾虑,朕就干脆给小媞改了名字,改成男孩儿名也使得。” 寤生讶异了一下:“这样也可以?” 胤禛微微一笑,眸色早已柔和下来:“只要小媞能平安,这些不过是个虚名,能算什么?” 不愧是一言九鼎的帝王,过了没几个月,盛夏六月之时,胤禛果然给婉媞改了名字。 “弘曕?”寤生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惊诧得半天合不拢嘴。 “对啊对啊,”婉媞趴在她的怀里,一脸笑逐颜开的模样,“额娘,小媞从今往后就叫弘曕了!嗯,小名呢,还是叫‘小媞’;大名就叫‘弘曕’!额娘可不准记错哦1 寤生终于消化掉这个信息,宠爱地搂住她,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道:“不会。不管叫什么,小媞还不都是额娘的女儿?” “嘿嘿1婉媞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用力点点头,然后又笑趴在了寤生怀里。 从雍正十三年的暮春开始,寤生咳血的次数就渐渐多了起来,身体也越发的孱弱,“茹古涵今”正阁的厢房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随着寤生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胤禛也就一天比一天着急心痛。看着她似乎永远是苍白消瘦的面孔、一遍遍地呕出血来、每天昏迷的时辰越来越长,他只觉得心脏仿佛被带刺的荆条捆束,越来越紧,常常令他觉得快要痛得透不过气来。 时光流淌,四季更迭。 夏日的热情还未褪尽,这一年的第一缕秋风就迫不及待地拂掠而来,将第一片变黄的秋叶带离枝头,飘摇翻舞着落在了地上。 昏睡多日的寤生缓缓睁开眼,望向秋意盎然的窗外,看着晴空万里桂魄初生的景致,苍白的脸上徐徐绽放出一朵极轻极淡的笑容,仿佛山间的岚烟,被朝阳一照,就会朦胧地飘散开去。 “寤生……”胤禛握紧了她的手,害怕她又要昏睡过去,“你看外面的阳光多么明媚,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爬香山,带你去城东的桃园,带你去美丽的江南……” “我好想……”寤生努力提了口气,顿了顿,让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微弱,“再多陪你几年……” 眼前顿时模糊起来,胤禛忍住泪,轻声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想一直陪你到老……很老很老……老头子,老太太……”寤生唇边噙着笑意,声音却又渐渐低了下去,眼帘又再一次阖上了。 “寤生,不要离开我。”胤禛将她抱进怀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落在她的额头,“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直到老……可是我现在还没老,你怎么能食言呢?” “……不会的……就是太累了,想睡一会儿……”寤生最后的声音,已经渐渐微不可闻。 “寤生……”胤禛不自觉地收紧了胳膊,仿佛要将这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夕阳的余晖透进屋来,洒下一地金黄,在墁金的地板上反射出星点炫目的亮彩。屋中两个静静相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包裹在那片金色的光晕里,浮射出一层如橘光般暖暖的色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