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 分卷阅读1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陌上花》却千雪 文案 陌上花已开; 当缓缓归依。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蓉殊;慕倾连 ┃ 配角:韶云天;顾华熵 ┃ 其它:两厢情愿 ================== 第1章 晓梦 北齐的冬,寒风刺骨。 今年第一场大雪,顾容殊站在窗前观看,她打开窗户,望着方形格子缺口,天空漏出不圆不方的半边,天色灰暗且阴沉。 侍女书泠端着午膳进来,见到门窗敞开,主子还靠着通风口站着,她赶紧去关了窗好声劝阻:公主,外边天冷,你顾着身子,若是病出好歹,太子殿下必要怪罪下来。 顾容殊拢紧了身上披风,那披风垂长过膝,压在身上厚重,不失温暖,这是太子前些日子托人送来,他似乎总知道她的需要,而且比小时候关照更周全。 书泠服侍主子解下暖手套问,“公主吃过午膳要不要去中宫走走?早上皇后托人来寻,生怕小主闷得慌。” 顾容殊伸手由着对方整理衣装,别了衣襟的边角,正了歪斜下去的饰腰绳,她认真细致的模样让人看着陷入沉思。 记得太子曾道:书泠聪灵,既为七品尚书女儿,自有过人之处,她若甘愿进宫屈身为婢,当作成全。 顾容殊想着面前的女孩今年也该满十五岁了,正值舞勺年华,若是家中好些,想必该被紧悄悄张罗出嫁事宜,偏她父亲不太指望,便少了那些动荡风波。 书泠扶着主子走到膳桌入座,她手脚灵活,动作麻利,盛了一碗汤小声问:公主在想什么? 顾容殊道,“你说我之前是不是离开过皇宫?” 书泠顿了稍许道,“公主为何如此问?” 顾容殊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她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一部分很重要的记忆。 书泠借口去打扫玉锦殿,她转身逃似的躲去,换来书璃照顾主子用膳。 凤芯宫的侍婢有两位,一位是忙里忙外的书泠,一位是专门负责奔跑在各宫之间的书璃。 书璃是好动的女孩,她天天寻趣事凑热闹,哪里有可闹心的事儿,她往哪里钻,为人少了点循规蹈矩,多了点活波好动,顾容殊平时对待下人无过甚要求,只要她们不犯大错,她多是纵容放任。 书泠整理好床被,她拍了拍枕头,顺手拿起十字绣枕,见到枕下的发簪,一只攒了玉色凤凰凌然独傲的碧翠簪子。 簪子做工精良,簪杆刻记紧密纠缠呈祥的花纹,纹路繁复,走样有序,书泠认得纹图的标志,专属东楚贵族特设的纹路,寻常人家用不得。 顾容殊一年前自东楚归来,她头上戴着的就是这支凤凰碧玉簪,簪上缀一只栩栩如生凤凰,走路可见一摇一摇煽动,它活灵活现样子,犹如浴火之灵。 书泠一直以为这是与主子要好的长公主顾容殊赠了妹妹最庄重的礼物,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顾容殊在正殿吃午膳,左等右等不见出去的侍女归来,她自顾起身去玉锦殿抚琴。 书泠回头过来收拾桌面,她不想随主子出去,借口衣物不小心沾了水渍要去换换,请由书璃前去侍奉。 书璃不明所以问,“你可是有心事?” 书泠道,“未有,你好生照看公主,可莫要让她乱跑,主子要是受寒生病,有的苦让你我吃够。” 书璃连连点头应下,她跑去陪伴主子。 顾容殊兀自默然弹琴,她纤长细指抚摸过长琴,耳朵听闻着泠泠如流水的连绵声,思绪飘飞到很远。 不知名的浓雾云海滚滚处,她站在此中,看不见对面的人的身影,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模模糊糊认出一道身,身势伟岸高拔,如松如竹,他青衣上的纹章锦绣,披褙华美外袍,依稀可见龙纹凤彩。 顾容殊问,“你是谁?” 那人回头,他似乎想回头让她看清楚,可顾容殊察觉身前忽袭来一阵风,风把周边的浓雾都撩扫过来,一并吹乱她的眼,她看不清前方的事物,也看不清已经回过头的人。 她醒了,耳边响起侍女的说话声,她道,“公主,天上又飘雪了。” 书璃看到断断续续的雪飘下来,就像花一样,零零落落的无声无息的覆盖这尘世。 北齐的冬,真是一个让人不喜欢的季节,这里的雪下得多,还冷得特别刺骨,不管穿多少衣在身,也觉得不足够。 顾容殊停了手,琴声戛然而止,她耳边忽而止息了柔和流淌的旋律,只传来呼呼的风声,它们从屋檐下淌过,从她眼前飞过,风声拂过万千,最后散乱在远处的墙垣下。 顾容殊刹那感到无措惊震,她刹那醒悟这人与世间的对抗原来如此渺小,哪怕是一缕薄雾也能将她困在方寸间,动弹不得,去无可去。 她按着琴弦的手猛的划过,手指在锐利的琴弦面前,经不起琴弦磕碰,竟划开了表皮,顷刻间刺痛袭击她的四肢百骸,她疼得拿回手查看,见到手 分卷阅读2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指尖渗出点滴的血,血滴越来越大,大到让她有些傻愕。 书璃惊慌拿过主子的手捂住,她用着自己配备的手帕捂住。 顾容殊道,“无碍。” 书璃,“怎无碍,都流血了。”她比受伤的人还要紧张,紧张得好似伤口落在了自己身上。 顾容殊蓦然失笑,她发现身边的侍女都特别容易急躁,她们急躁起来很容易惊慌失措,不,书泠可能好一点,她遇事相对冷静,她是个冷静又沉着的女孩,如果她有幸有机会,兴许会开拓不一样的人生。 可惜她自愿困在深宫中,寻着那毫无意义的追求。 书璃止住了伤口的血,见主子起身,她赶忙扶住问,“公主想去哪儿?” 顾容殊道,“回玉霄殿。”她想去找自己的碧簪,她想见一见它,这样能心安。 但是簪子不见了,她翻开了枕头,提开了锦被,她找不到自己藏着的簪子。 书璃忙着去挂衣物,回头道,“公主是否想午歇,奴婢这就收拾好床被。” 顾容殊摇摇头,她让忙着整理的人出去。 书璃见着主子好像不太高兴,她不敢多作主张,若是书泠在此,必有主意,但是自己没有书泠的胆大心细,想到主子方才弹琴心不在焉,她还是微微躬身作礼出门,留下坐在床头的人,她握着受伤的手指发呆。 顾容殊想着梦里的碧衫男子,男子一次又一次贸然出现,也不知为何? 而且梦里还出现冷眉冷眼的太子哥哥,他万般疏离冷漠,让人万分不解其情其意在何方?归于何处才得安? 以及自己痛苦的挣扎着,跋涉着,伸手了,明明想要抓住点什么值得的东西,却始终抓不起,触不可及。 甚至,她在求不得里还被一个更让自己心力交瘁的真相猛力当头一棒,她发现自己的身世,远没有以为里那般高贵:其实她不是公主,更不是北齐国的人。 而她还要求哥哥带自己回家,这到底是为什么? 当压住太阳穴,她想把脑海里最刺疼的地方,深深的按住,可这内里好像长了跟针,它时不时戳刺出来,让她疼得痛苦不堪。 书璃此时静静站在门外,她站得有些疲乏,转头想打起精神坚持,却看到了高华采耀的太子出现,她急忙喊一声,“公主,殿下来了。” 顾容殊愣了一下,她放下搭到额头上的手,才想着这哥哥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也没有托人来告知一声。 她心里头的烦乱,可不该让繁忙着辅助父皇处理政务的兄长发现。 故此起身理了理身上衣,想着端正起精神,却在抬头时看到身长玉立的太子皇兄,一身金玉华服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道,“皇妹?” 顾容殊赶忙去行礼,“见过太子哥哥。” 顾华熵快一步上来扶住,他道,“方才听你弹琴,琴声里好像有心事,可是心情不好?” 顾容殊眉头微蹙,她在这宫里的一动一静,似乎都逃不过太子哥哥的眼睛。 她道,“不,是太冷了吧,殊儿手指已经不听使唤了,弹琴都弹不好了。” 顾华熵让人走到位子里坐下,“是不仅冷得手不好了,还是身体也受了寒,看脸色就不是很好。” 顾容殊极力否认,她现在纵觉得不适,也不敢再承认,怕又被逼着喝下一碗又一碗的汤药。 那汤药太苦了,苦得她含着糖都不能解开一分苦涩。 顾华熵身边的奴才为主子解下外袍,他穿着不多,内衬单薄,外配一袭毛领长袍,全身描金玉袍,和着尊贵身份,配与倾绝相貌,端的是龙章凤姿。 顾容殊道,“太子哥哥今日怎有空跑殊儿这里来?” 顾华熵道,“母后念叨你,我今日刚好有空,顺路过来看看,看来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劳哥哥挂心,殊儿懒散,天一冷就不想走动,母后可好?” “都好,母后念叨你不愿与话聊,可是心里头怀着不愿说的事儿了?” 顾容殊想着母后拿一大捆各家公子画像到自己身前让挑选的情景,她太阳穴突突疼起来。 只道,“是母后老让殊儿看画像,殊儿都怕了。” 顾华熵好似笑了起来,他道,“怎么,那些画不好看吗,还是说殊儿心中自有待?” 顾容殊听了兄长说起此事,她张口欲言心中疑惑,可才轻松笑着的皇子,他忽然敛下了神色,那眉宇间转而闪过一些凝重感。 他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我顺路带些东西过来,殊儿看看吧。”他让跟随来的侍婢送上礼物,她们手上端着摆满了金钗手饰的盒子,琳琅满目一堆,排成一整队。 顾容殊不明所以,“太子哥哥这是何意?” 顾华熵道,“许久没来看你,来前特意准备了些许东西带过来赔罪,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顾容殊起身扫视一眼明晃晃的御赐珍品,金贵的饰物熠熠闪光,它们中有的琉璃手镯,有的是精巧的耳环,还有别致的发钗,那些个金闪闪的东西,无一不炫目,无一不金贵。 顾华熵让妹妹自行挑选,他走到窗外观看纷纷扬扬的雪花,雪下 分卷阅读3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得盛大,比往年要隆重许多,转眼一个月过去,他天天在东宫和朝殿来回行走,一路奔忙,竟未察觉日子过得飞快。 顾容殊自主选了两样,她道,“我选好了。” 顾华熵听了回头,他见到不喜花枝招展的妹妹选了耳环和额饰怜珠,后一样她随手挑取,拿起才觉得不合适,那物件稀奇花样,她从小被母后严加管教,习惯苏着朝云髻,长发顺柔的流落背后,日常习惯别两朵簪花简易点缀,随的淑柔,不会太过招摇灵动,但是矜持有六,娴静相持也六,双满十二,平分秋色,即使少了春意的活波,多少也得恬淡端正十分。 顾华熵看了看那别致小巧的额饰流珠,珠是晶莹剔透的白,如珍珠,又不是珍珠,它形态椭圆,稍长如泪,有人唤它作怜珠,取之形意,谓之心意。 他一时粗心大意,竟忘记收起那扰人心的珠子,它顶端系着的金色丝链已然断开,本来被他藏在了锦盒中,也不知何时取出来,竟让已经送出去的物件又摆上台面。 顾容殊观察入微,她看出了端倪,便换了一样代替,只道手链更合适些,“多谢太子哥哥。” 顾华熵道,“好,那皇兄便走了,那边还有政务要处理,这就回东宫,若有事,你着人去告知便可。” 顾容殊道,是,太子哥哥慢走。 她目送着走出门的身影,他走出凤芯宫门口,直到消失不见,顾蓉殊突然道,“书璃。” 书璃赶忙从旁边小快步过来道,“奴婢在。” 顾容殊道,“去找书泠回来。” 第2章 追问 书泠正在景和宫喝茶。 景和宫是三皇子殿下的宫殿,他叫顾华宣,在皇子中排行老三,其人无过甚之处,要说最受人称道无非一把温和性情,他温和的性子像是没有经历高山低谷的春水,平生只懂水光潋滟,微波荡漾,其它海浪滔天,势如破竹,他通通毫无具备。 书泠在宫中日子不算短,她熟悉的人不多,数来数去其中一个身份最高贵,那人便是三皇子。 三皇子顾华宣脾气和善,他心里有善意,气息里有暖意,他素来体念身边的随侍,不管是跟在身边的人,还是跟在皇妹左右的人,他都一视同仁。 不过书泠似乎有点被特殊对待,兴许她是尚书之女,而且为人聪慧伶俐,如此难免入尊贵的皇子眼里,留下斑斑细影。 书泠不知高贵的皇子藏着善解心地,她这个人少有同龄侍女的非分之想,她心里单纯就想做好本分之事。 顾华宣请了沐浴风雪而来的人进殿入座,他道,“风雪难阻,想必是急事。” 书泠兀自行礼直问,“三皇子为何不去看望公主?” “喔,皇妹让你来找?” “不是。” “那为何而来?” “三皇子是与公主生疏了吗?” “莫姑娘说的哪里话?” 书泠:“……” 书泠的全名叫莫湘雨,不太顺心的名字,听着就是注定一辈子孤零。 顾华宣察觉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女孩进了宫,原来的位分和名字一一被去除,她如今是书泠,不再是尚书家的女儿莫湘雨。 “你该知道我与皇妹已经不太亲近,我去找她只会让她烦心,你并非不懂。” 书泠无法理解这对兄妹俩间的嫌隙,她道三皇子何故这样想? 顾华宣心里不由揪了一下,他想自己为何这样想? 难道不是太子存心在先,然后所有被连累的皇长兄一同效仿? 北齐当今皇上,子嗣兴旺,他膝下四个皇子,最长已封亲王,为承顺王,常年在师门中钻研武学,少有回皇都探亲;而二皇子亦在半年前封王,为福襄王,守关河一带封地安分守己过日子,他那边没有过多风吹草动,常年只闻安好两个字送达皇城慰问。 至于三皇子顾华宣,他人年纪二十有一,长四皇子即太子一岁,如今还住在宫中,就在这景和宫里,平日多悠闲,偶尔会陪同太子去奉陪群臣的公子论辩,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这一来不用跟随父皇勤政务政;二来不用受百官指点品评。 书泠拿起茶壶倒水,泡出的金骏茶,茶水盛金,茶香温雅,她斟上满杯送与尊贵皇子道,“公主一年前去东楚是不是遇见了不顺心之事?” 顾华宣接过满怀香茗,他垂着眼,面容看不清楚反问,“书泠何时起了这等兴致?” 书泠道,“不是兴之所至,是公主问起了。” “哦?她说了什么?” “只问是否去过东楚?” “你如何作答?” “奴婢无从作答。” “你……” 顾华宣喝了一口茶,他用心去品味茶中的清香绵远,想起四弟昔日言茶,他道茶有言,一言香,一言涩,一言清苦,最后才是浅显的甜。 想来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对茶颇有见解,他能做到冷眼旁观人生里的各种起起落落。 书泠诚想为三皇子解一道绳结,她道,“有亲当亲,不作无依人。” 顾华宣失笑,“书泠是家中独女,有意怜尽世 分卷阅读4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间情。” 书泠道,“父亲更想要一位儿子,可惜我不是。” 顾华宣沉默,他好像一而再往女孩的身上撒盐,这份针对似乎在为太子曾在御书房为女孩进言的事做着力所能及的争辩,那时顾华熵道:父皇,她即是尚书令之女在家不受待见,若她想留在宫里独立自强,不如让其伺候殊儿,两个人年纪相仿,刚好互相照应。 彼时顾华宣以为这个尚书之女是太子皇弟安排安插在皇妹身边的人,可如今看来,好像那么回事。 因为,总感觉太子不耻用如此手段去谋定自己所求,更何况对方从不把谁人放在眼里,如此照他的行为举止,很难笼络人心。 况且总与自己斗嘴的莫姑娘,也就是现在的书泠,她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半点关乎位高权重的太子的半点消息。 所以,大概是真的误会了。 她并非是他的人。 书泠喝完了一杯茶,她始终得不到只顾左右而言他的皇子坦然的面对自己然后言明心里藏着话,故道,“既然如此,书泠当告退了。” 顾华宣道,“不再坐一会儿?” 书泠直接道,“四皇子明明懂奴婢所来为何,可您一直守口如瓶,奴婢坐下去还有用吗?” 顾华宣笑了笑,他不否认自己故意绕着她,只道,“也罢,你走吧。”他目送孤零零的人离开,想着那时负责赐名的人,该不是别有用心,书泠,那可是意指孤独飘零的意思啊。 书泠走到半路上,她遇见了许久未出现的太子,他一身华彩耀耀,面目朗朗如青天旭日,待上前屈身行礼,待人走过身边,她回头望去许久。 书璃赶着从远处跑来,她终于找到人,大老远急着问,“你还在这儿发什么愣,公主找你。” 书泠回过神问,“书璃觉不觉得三皇子和四皇子长得相似?” 书璃,“……你才发现吗?” “才……” “唉,真不知你整天在琢磨些什么,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三皇子和四皇子长得像,他们面貌具俊英采耀,不过三皇子比四皇子和气,四皇子为人性子冷,他只有令人害怕的气息,而三皇子有令人倾慕的温柔。” 书泠又见时常与自己话闲的同伴露出了小女儿家的痴傻意态,说起来这宫里的女孩十个有九个已经着了这样魔障,她们天天为风华无双的太子做白日梦。大家的眼里似乎只有北齐太子,她们觉得他是倾艳夺目之人,是俊绝无双之人; 他顾华熵是贵气天成,沉稳持重的太子,相较与三皇子,他们虽相似,后者到底输了几分性情,要说碧玉佳人喜欢,单论样貌,就该是太子,若说性子,必然是三皇子,毕竟后者是很多人见之欢喜的公子,他有让人为之倾倒的魅力,即便少了志气。 书璃催着人赶快回去,她道,“晚了公主连带我也要罚了。” 书泠对着也许要被自己连累的女孩说抱歉,“是我不该。” 她回到了凤芯殿,见着主子坐在凤芯殿的主位上面色沉沉,她急忙走去下跪请罪,“公主恕罪。” 顾容殊看着人带着一身的寒风寒雪回到面前,只问,“去哪儿了?” 书泠如实禀告,“奴婢去三皇子那儿了。” “哦?你是凤芯宫的侍女?还是景和宫的人?” 书泠不敢作答,她要说是凤芯宫的人,那么去景和宫一事难以说明,要说不是,她立马会被扫出宫去。 顾容殊也不多作纠缠,她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书泠跪下道,“还请公主恕罪,奴婢真不知。” 顾容殊耐心有限,她对自己极少有耐心,更莫说旁人,故道,“或者你想离开这里?” “公主?” “把所知之事说出,又非大罪,何故吞吞吐吐的不敢与我言说,我只当你是我身边的人才要你帮忙缕一根线头。” “可……奴婢……” 顾容殊可不相信那说辞,来回的真不知道,反复的说下去就是知道的意思。 书泠无法,想着顾华宣的暗示,他的意思是能混过去就混过去,实在混不过去,招了便是。 “公主当真想要问清楚吗?” 顾容殊:“是。” 书泠咬了咬牙,她将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肢解了再凑合起来串成最简短的话。 “奴婢只知公主一年前离开北齐去往东楚给长公主祝寿。” “嗯。” “然后公主回来后昏迷不醒,太医诊断,公主丢失部分记忆。” “就这样?” 书泠点头,其余的传出公主不是皇上皇后所出,她是东楚国的人,还有与太子不和等等传言,她一个侍女万不敢当真。 顾容殊就想从这丫头身上得到一点信息,她料她会去找三皇兄,哪想她问不出所以然,所知的大致和别人以讹传讹差不多,完全毫无用处。 书泠被支出去站外面候着,顾容殊打算捋顺思绪,她要把头和尾串联起来,这样就能找到梦里人。 第3章 并辔 书泠站在凤芯宫的主殿门外,看着 分卷阅读5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装化世间万物的细雪,细雪落在地上,无声无息,慢慢的铺成一片白。 顾华宣脚步轻缓走来,他来到门口问着失神的侍女,“为何站在这里?” 书泠道,“公主在生气。” 顾华宣似早料到,他道,“天冷,拿了披风被上,你要是病倒了,谁人伺候皇妹。” 书泠谢过,她道,“还请三皇子为公主开解。” 顾华宣嗯了一声,他推门进去道,“皇妹,我来了。” 顾蓉殊可没有多高兴,她道,“三皇兄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华宣笑,“这是在为谁纵火火气这般浓重?” 顾蓉殊直截了当,“三皇兄明知故问,谁人不知你待谁都好,可书泠却是你最护着的人。” 顾华宣自主走到近旁的位子坐下,他问,“皇妹可还记得从小谁人陪你最久?” 顾蓉殊一时回答不出来。 要说北齐现今四位皇子,其皇长子承顺王爷顾华嵊,从十五岁开始派入青啸派习武,对至小妹妹照顾不及;而二皇子福襄王从十三岁开始游南闯北,他喜欢到处流浪,少有归家,对至小妹妹关照力有不逮;至于三皇子顾华宣,他常年待在宫里,守着年年岁岁,别人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应该算是陪妹妹最久的一个了,哪怕是皇长姐顾蓉瑛,也没有他这个弟弟用心。至于还有剩下的顾华熵太子,他十岁就去凌霄门修行,他十八岁才回到北齐,然后受封为太子,他成了备受宠爱的皇子,在众人面前不常出现,一出现就是惊天动地。 顾蓉殊道,“三哥哥是何意?” 顾华宣道,“你醒来后心存计较,与我不太熟,可有如此?” 顾蓉殊否认。 顾华宣道,“你梦里的那些记忆不算假,多半是真,还有一半是你太过较真。” 顾蓉殊等着兄长继续道来,顾华宣简而言之,“一年前你在东楚为人喝了一杯毒酒昏迷,之后太子送你回来。” “什么?” “你没有想起来对不对?” “我……” “皇妹到底想问什么?” 顾蓉殊毫不犹豫,“我忘记的那个人是谁?” 顾华宣道,“你想起有这样一个人?” “是。” “那可记得他的样貌?” 顾蓉殊摇头。 “那可记得他的名字?” 顾蓉殊还是摇头。 顾华宣无奈叹气,“你看,你对谁都狠,除了你觉得亏欠的人,万般的去讨好,说是为了偿还,其实是在辜负所有人。” “什么意思?” 顾华宣沉默。 他望着妹妹满怀期待的眼神,他默然的不知该如何去讲一个故事。 那是顾蓉殊和慕倾连的故事,她一年多以前是十八岁半,再推着时间往前,是十六岁,她十六岁与慕倾连相识,十八岁后与他背道而驰。 顾蓉殊想求哥哥说清楚,可顾华宣不知从何说起,从哪里道来。 他道,“你怪我两年前不救太子,那你可有怪自己太过较真?” 顾蓉殊不明白原委,她道,“我的确亏欠太子哥哥,至于怪三皇兄,我这哪里是怪你,我不过是怪自己罢了。” “所以你想起了自己不是公主的身份,但没想起知道身份的过程。” 顾蓉殊不想否认,她道,“我不是公主,更不是你亲妹妹,难道三哥连名义上的身份也不想担负了吗?”她这话说得有点残忍,她残忍的将与自己无亏欠无恩怨的名义兄长推到了一个边上,其名为亲近,实则是在刻意的疏远,肆意的伤害。 顾华宣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他道,“毕竟是照顾多年的妹妹,就算不是,也该在多年的相处里培养出了深情厚义。” 顾蓉殊道,“三皇兄。” 顾华宣道,“你容我想想。” 顾蓉殊道,“是我的错。” 顾华宣可不想听到妹妹这一而再的自我谴责,他自从得知那个真相,便一直听到身边这个人在不停认罪,她以为一切是她的错,可一切实际上是上一辈留下来的罪恶,她怎能独自个儿去担负,并且以为这样能为一个人尽绵薄之力。 顾蓉殊想和兄长好好细说心里的矛盾,她想说我不是有意疏远皇兄,是皇兄自己思虑在先,不能怪殊儿识相在后。 顾华宣眯眼自顾思索着自己心底里翻涌起来的情绪,他觉得,似乎自己才是被忽略最深的人,他的皇弟是从小被误会,而自己呢?是从小被忽略吧? 他们一家人好像都活得特别精彩,各有心思,各有目的,尤其是旁边的这个妹妹,当年也不见对四皇弟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有多少的关照,而今知道了身世,她倒是一心想要为她的太子哥哥守护了。 是不是在她得知自己不是公主后,她就坠落了人间,从此七情六欲,苦厄困顿,她自主尝遍,她懂得了如何保护自己,她变得敏感多疑起来。 顾蓉殊催着哥哥想问那个人是谁,可顾华宣说不出来,他不信说,那个人就是陪了你半年待在无人问津的村落里相惜相守的东楚七皇子,他给了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温暖和拥抱,而你最后弃他而去,就为了回北齐受罪。 分卷阅读6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哥哥。”顾蓉殊想叫住起身离开的人,顾华宣背对站着,他道,“你让我想想,我该怎么跟你说。” 顾蓉殊紧张的望着背对自己的人,她道,“对不起。” 顾华宣没有任何回答的只是微笑着侧头,他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听你说对不起,殊儿,皇兄到底也是希望你在得知真相后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可莫再较真的以为了。” 顾蓉殊无力的靠坐在圈椅里,她道,“书泠。” 书泠听闻主子叫唤,她赶忙进去道,“公主,奴婢在。” 顾蓉殊道,“伺候更衣,准备去中宫向母后请安。”她不想一个人胡思乱想,只要去到养育自己的母亲身边,这样便能安心的消解所有烦扰。 书泠扶着虚弱的主子道,“可公主这样子?” 顾蓉殊坚持站起来,她道,“是坐太久了,一身的气血不畅,不如走路去吧,正好顺顺凝滞的气血。” 书泠生怕主子染风寒,她道,“外边冷,雪虽然停了,但地上积雪深厚,走路不便。” 顾蓉殊不想听侍女循循善诱,她道,“你若还想留在我身边,就乖乖听话,我想走走,不然会东想西想,脑子里疼。” 书泠伸手扶住了生气的人,她道,“奴婢听命就是。” 她举手搀住了走路步伐沉重的主子,顾蓉殊倒是能忍,即使脚上有种久坐后的酸麻感在隐隐约约的刺激,她也毫不吭声的举步稳当走起来。 书泠随着主子的身边,她们走出了凤芯宫,再走过深宫大道,那长长的路,从这头延伸到那头,看似遥遥无期。 顾蓉殊从未觉得这是一条值得期待的路,如果路的尽头不是母亲所在之处,她便懒得走过这一条长路。 书泠抬头遥见伸展在墙头上的花枝,是一株冬梅,它枝骨傲霜,姿态高举,风姿显得一场坚劲。 她道,“公主,你看梅花。” 顾蓉殊道,“梅花开后百花杀,很快冷天会过去。” 书泠道,“公主喜欢梅花吗?” 顾蓉殊想了一下道,“更喜欢杏花。” 两人抬步轻轻往前走,她们举脚踩过细雪,忽闻墙外传来嬉笑声,像是有人在玩耍,听着好不欢乐。 顾蓉殊感觉奇怪,这皇宫里,沉沉闷闷过着春夏秋冬,昔日是自己欢声笑语感染琉璃瓦上霜,而今换做不知是谁人变成了那最欢乐的主儿正在宫墙里渲染喜悦? 她想过去看看,怕是幻听,书泠却进行阻拦,她道从这走过去要好远,这外头天寒地冻,实在不宜折步。 顾蓉殊想想也罢,说来不管是谁人,人家开心是人家的事,只要无过分之举,倒不足为虑。 主从俩动身继续向前走,这中宫的路本来不远,就是左拐八绕无端端把路伸长到了老远。 书泠伸手轻拍主子肩上的花瓣,方才路过墙头花枝下,无意惹得落花流水,她取了花瓣放在雪地上,回头看一眼投入眼角的暗影,那是两道并立在城墙上的身影,他们像是天地造设一对,并排成双,赫然玉立。 书泠不由脱口而出,她道:那是…… 顾蓉殊也回头看,她见到了嬉笑欢乐的人,那像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她被人称作小神厨,母后最喜欢她做的菜,顾蓉殊为此还跑去御膳房找人学习。 书泠道,“怎会是她,她不是不见了吗?” 顾蓉殊道,“是你们见不着她了,不是她不见了。” “啊……” “她在太子哥哥身边。” “她怎会……” 顾蓉殊道,“听说她进宫就是为了太子哥哥。” “这……怎么可能?” 顾蓉殊笑笑不多言,她觉得世上没有不可能,只要人心里想,凡事皆有可能。 二人走到了意合宫,皇后所住中宫。 顾蓉殊记得小时候问过母后,为何叫意合宫? 索依皇后回答,“情投意合。” 顾蓉殊彼时小,不懂情投意合为何物,而今长大,终有所悟。 她梦里的人,好像教会了她这些事,这些关乎儿女情长之事,然而她未能见个始终。 书泠帮主子解下斗篷,专门侍奉皇后的涵嫣姑姑,她出来迎接道,“公主实在任性,大冷天不坐轿子步行走这么远的路,怕是想喝药了?” 顾蓉殊笑了笑道,“让姑姑担心了。” 索依皇后抬眼看着女儿走进来,她年过四旬,容姿犹在,秀雅的面貌,贤淑的性情,她曾是百花宫弟子,更是战场上的巾帼,她见过狼烟,策过骏马,跌过深谷,经历过万般曲折,那些如海浪滔天的过往,如今凝结在她眼角,固守她余生岁月繁荣。 顾蓉殊讨乖般扑过去与母亲拥怀,她想着心心念念的亲人,最深的就眼前拥着的这位吧,她是她的母后,更是养育她长大的至亲。 索依皇后心疼道,“这是我请了多少次才愿意前来的小公主啊,母后要是不着人去请,你是不是便不来母后这里了?” 顾蓉殊撒娇道,“是殊儿任性,母后莫要伤心。” 索依皇后拉了乖巧的孩子坐下,她忙着为太子看画像,想着他今年二十了,人家十七十八岁成家立业,他双十 分卷阅读7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正当还不见意中人,心里不由天天担心,恨不得立马找出一位顺心如意的人搭在他的手上说,携着她,兴许你再不用那般心事重重。 顾蓉殊翻了翻桌上推叠着的美人图道,“这是候选的太子妃?” 索依皇后道,“你太子哥哥即将举行冠礼,冠礼之后,该封太子妃了。” 顾蓉殊道,“是啊,太子哥哥不想亲自选吗?” 索依皇后道,“他看都不看一眼,更莫说要他选了。” “是吗,太子哥哥莫非有意中人?” “哦?殊儿知道?” “额?母后,孩儿不知,您莫要这般望着我。” 索依皇后道,“其实你……” “母后,这是丞相大人的千金廖姐姐吗?” 顾蓉殊故意别开了母后的视线,她知道她要说什么,那是她也是二十岁的大龄之女了,再不择选驸马,怕是要错过最佳年华…… 索依皇后晓得女儿的小心思,她不由叹道,“你呀,那么多官家子弟,公子人家,难道都没有上眼的人?” 顾蓉殊笑弯了双眉,她一双漂亮秀丽的杏眼,带笑含着些许讨饶的意味。 前些日常安皇托人送来了几幅画像,他是被中宫的皇后逼着不得已才特意跟大臣讨了几家公子的画像,那些人个个芝兰玉树,他道女儿你喜欢好看的,父皇都给你寻来了还想怎样? 顾蓉殊道,“就是不上心怎办?” 常安皇苦愁了,这上眼不上心,也是道跨不过去的坎,然后这事就这么搁下来了。 索依皇后问,“太保家的六公子如何?” 顾蓉殊道,“还是皇兄大事要紧,莫要挟着我。” 涵嫣姑姑道,“公主也不小了,皇后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怀着大皇子。” 顾蓉殊:“……”她看向站在旁的书泠,书泠会意,赶紧指了画像上的人道,“这丞相家的千金的泪痣真好看。” 顾蓉殊也拿出画像道,“多年不见的姐姐,竟是大变模样,长得这般国色天姿。” 索依皇后也中意丞相家的女儿,只是忧其眼眉下的泪痣,看着有些不放心,那像是一颗无情泪,又像是一颗多情泪,这让一国之母犯难,要为儿子择定的太子妃,她是未来中宫之主,她的样貌不仅是要姿容貌美,更要有所担当。 顾蓉殊道,“廖姐姐即是丞相之女,她配得尊位,有何不妥?” 索依皇后道,“这些人里边,属她性子最让母后喜欢,她慧敏明丽,想来最合适。” 顾蓉殊适才想起皇兄身边的人,那人该不会是被母亲撞见了,然后才忧虑这丞相千金的女儿? 书泠也发现了共通之处,小神厨的眼角有颗泪痣,虽然被她用脂粉遮掩,但细心的人轻易能察觉出来。 顾蓉殊道,“太子哥哥可看过这些画像?” 索依皇后道,“他不愿看,每每说到选太子妃,他撇开话逃得比谁都快。” 顾蓉殊和书泠相互看一眼,她不再多问,晚膳陪同母后用过,她回到凤芯宫,忽问起身边侍女,“书泠有没有想过寻一个称心如意的人?” 书泠道,“不想。” “为何?” “嗯,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你想要人间烟火,那是轻而易举,而书泠想要凌云意志,需要走长长的路,这路由不得三心二意。” 顾蓉殊不由放下手中簪子道,“你回去歇息罢,夜里冷,莫要熬夜看书了。” 书泠应了是,她熄了灯,走出主子的寝殿,她去到隔壁的房间,还是点起灯火,继续翻开案桌上的书。 第4章 入局 大雪过后,隆冬悄悄过去,转眼迎来春意盎然,顾蓉殊脱下厚重衣袍,她披起轻薄外衫,走到凤芯宫的花地里数花,她道,“比昨天开多了几朵。” 书泠摘下枝条高俏的花朵道,“这几日连绵下雨,往后该是晴天了。” 顾蓉殊似有想起,“三月后,你进宫满上两年是否?” 书泠怔了一下,顾蓉殊道,“你在纸上反复写着那些字,写多了,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书泠认错,她道,“是奴婢不该。” 顾蓉殊不再纠正对方,她问,“想不想出宫游玩?” 书泠犹豫,“公主想吗?” 顾蓉殊点点头,她想起昨日去御书房,见到了一位陌生来客,那人身上袭着青浅的锦衣华袍,他走过身边时,转头看过来一眼,而顾蓉殊刚好转头望去,她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顾蓉殊难以置信,而惊诧之后,是小小的心思盘算,她把送给父皇的点心放在桌上问,“方才出去的是谁人?” 常安皇低头看着字画,他浑然不知道出里边的渊源,“他是东楚七皇子慕倾连,也就是东楚静宜王爷的亲弟弟。” 顾蓉殊想了一下道,“是皇姐嫁与的静宜王?” 常安皇点头,“正是。”他抬头望女儿一眼问,“为何问起他?” 顾蓉殊道,“殊儿好奇,他是东楚的人,为何来北齐?” 常安皇吃起女儿送来的点心敲了敲迷糊的孩子,“你太子哥 分卷阅读8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哥的冠礼大典即将举行,他代替长兄来观礼祝贺有何不可,况且你不是不知道他与你三皇兄交好。” “这样吗?”顾蓉殊恍然,她差些忘了这层关系,梦里的人和三皇兄以及自己可是并排跪下盟誓过的人,而她是最小的三弟,他们是她的大哥二哥。 书泠深入花圃里折了好多花,她将其送到主子手上问,“公主采摘这些花做什么?” 顾蓉殊道,“我在太子哥哥东宫看到过几盆花,想着插花的人手艺巧妙,居然能把五颜六色的花朵束成那么盛大繁华的景象,看着实在赏心悦目,我想试试。” 书泠陪同修剪花叶,她把比配的花枝装在一起,把成一束,而后将其插在花瓶里摆放在房间里。 顾蓉殊转身去伏案提笔,她顺手抄了一首陌上花。 书泠边研磨边看着主子写出来的诗首: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似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公主为何想着要默写这首诗了?” 顾蓉殊停了笔想着梦里的情景,那人在她身后站着,他伸手握着她持笔的手道,“予你千万首情诗不足,可有一首却是最希望你能记在心底。” 顾蓉殊道,“什么诗?” 那人道,“你取《陌上花》(一)首,我取《陌上花》(二)首,只盼你记着:若为留得堂堂在,且更从教缓缓归。”他握紧了覆着的手,而顾蓉殊拿着的笔落在了桌面上,她道,“慕倾连,你何苦,我已不是北齐公主,你是堂堂东楚皇子,为何要可怜我这般人?” 慕倾连拥紧了怀中的人道,“你是怎般人?” 顾蓉殊道,“我不是北齐人,我不是公主,我还不能回亲人身边认亲。” 她道,“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在这世上,我只有自己,一个孤苦无依,孑然伶仃的可怜人。” 慕倾连道,“你还有我。” “可我……” “顾蓉殊,你能不能不要自主否定连自己都不相信,我们来打赌好不好?” “赌什么?” “如果在这半年内,这片荒芜的角落里开满花,你便答应我,走出去好不好?” 顾蓉殊迟迟不答,慕倾连抱紧了怀中的人问,“好不好?” 顾蓉殊闭上眼咬牙回,“不好。” 慕倾连没有再不依不饶的询问,他只是默默的守在身侧,她在茅草屋里堵漏雨时,那出现又闪身消失的人,去找来了大块的塑布盖在了茅草屋之上,他顺手轻而易举的事,对于顾蓉殊来说,却是愚公移山,是精卫填海,她告诉他,你看我无能为力,连活在这世上的本事都要挣扎得这般艰难。 慕倾连飞身下来站在她身前问,“那便赖着我。” 顾蓉殊只摇头表示不愿,她想,我连靠着的亲人都走到了尽头,你让我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依靠你这位高尊的皇子,凭什么?要是有一天你也送我一个晴天霹雳,你要我如何? 顾蓉殊为此冷落留在身边的人很多天,他想进门,他进去她就出来,他道,“意思是这家有你无我?” 顾蓉殊狠心回答,“是。” 慕倾连无话,他走了,毕竟接连下雨天,他总不能一直站在门外,因为狠心的人是真的狠,她就是关门不开,这是她唯一能抵抗的事,这样好像能让她保留一丝自尊和坚强,她告诉自己,连十多年的亲人都能在一个真相里变得毫无血缘关系,那么世上还有谁人可以相信谁人可以依靠?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该是这样沉寂在一处无人知道的角落里了此残生,可谁想,慕倾连受伤了,他一连消失好几天,再出现的时候,他身上布满了伤痕,他在来她小茅屋的路上倒在泥泞里,顾蓉殊彼时撑着伞从外边跑回来,她上街卖了刚做出来的布鞋,还有几套衣裳,那是她生活的积蓄来源,她不知道这样精打细算的日子能熬下去多久,她只知道从得知不是公主后,她便没有回去的路,更没有享受繁华富贵的资格,她以为终其一生都是要这样碌碌无为的度过,她没想过要在这样的雨天里亲眼看着奄奄一息的甚至是最在意的人倒在积水里起不来,他醒不来。 她慌急叫着他,无助的喊着谁人能帮帮,可是四周无人,回应她的只有哇啦啦倾盆的大雨,还有荒寂的村落,以及充满着讽刺聒噪的蛙鸣声,那些噪杂的声音格外刺耳的穿入她的耳朵,震慑着她的全部心意和感知。 她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为什么受伤还要来这里?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找大夫? 慕倾连在清醒过来后告诉她,“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想来看一眼。” 他道,“顾蓉殊,你敢不敢赌?” 顾蓉殊顿了一下,她顿了一下,再想一下。 她其实不敢赌,可若要以这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她会毫不犹豫的下注,筹码是自己。 她答应他,待他伤势痊愈后,就努力种花,如果这片荒地开出世外桃源的景色,她便答应他,离开这里,去到人来熙攘的皇城里,看世间万状。 这是顾蓉殊答应慕倾连要做的事,她做到了,她为一处荒芜之地种上满地的繁花,她看见了世外桃源在她双脚可踏足之地盛开,它们绚丽多姿,五颜六色,万紫千红。 分卷阅读9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慕倾连告诉她,“我选择的人,总有她过人之处,所以她不该自我否定。” 他道,“若为留得堂堂在,且更从教缓缓归。” 顾蓉殊记得这首诗,她熟记于心的诗,那是慕倾连喜欢挂在嘴边捻着的诗句,他养伤的那些日子里,天天在旁晚十分去到冒了青芽的花地里牵着勤劳耕种的女子回家,他喜欢念着最后一句拉着心爱之人归去。 书泠看见忽然昏过去的主子转醒,她喜道,“公主,你醒了?” 顾蓉殊恍惚惚的回神,她道,“书泠?” 书泠想去接书璃,她让人去太医院叫太医,对方去了很久,顾蓉殊把人拉住,她道,“我没事。” 书泠回来握住主子的手,她是真的吓坏了,但冷静叫她不能急,更不能哭,这会儿却是止不住哽咽道,“公主你吓死奴婢了,突然间昏过去,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蓉殊无法一口气说出刚在梦里见的情景,那些太真实,又真实得像是梦,她不敢相信,又万分的想去确认。 她道,“去接书璃回来,莫让她声张。” 书泠会意,她端了一杯热水给主子,赶着跑出去接人,而门外赶来的顾华宣,他快步进来道,“听书璃说你晕倒了,可还好?” 顾蓉殊看着紧张不已的三皇兄,她笑道,“无事,想是这些天吃东西不顺心,饿坏了。” 顾华宣哪里相信,他道,“想起了什么?” 顾蓉殊喝完了杯中的热水道,“还是瞒不住三皇兄。” “果真如此。” 顾蓉殊道,“我体内有两只蛊虫,是不是?” 顾华宣再为妹妹盛了一杯水,他道,“是。” 顾蓉殊道,“我还能活着,也得感谢这两只折磨我的蛊虫,它们让我与亲生父亲不能相认相近,却让我在喝下剧毒后命不该绝。” 顾华宣沉默的坐在床边,他道,“这是要寻根究底的意思?” 顾蓉殊靠在床头坐着,她道,“三皇兄,我想出宫。” 顾华宣不明缘由,“为何?” 顾蓉殊不想明说,她知道慕倾连住在哪里,对方是东楚国的人,他不能住在皇宫里,只能住在北齐国人安排的地方。 这距离太子举行冠礼大典还有几日,她想趁着空隙去打听些事,比如说,“我为什么喝毒酒?为什么觉得亏欠太子?” 顾华宣听着虚弱的人道出心底里的意思,他道,“罢了,我带你出去。” 顾蓉殊休息了两日,两日后在三皇子的协助下,她顺利出了皇宫。 顾华宣本想带人出去散散心,没成想才出了宫外,就让人溜了,那麻利的身影,就像是滑溜的泥鳅,只一甩身就不见。 顾蓉殊是在外面混过的人,她知道在哪里甩开人,就是在人山人海中最容易走失,这种事以前住在荒村里未少尝试,不过被甩的人知道去哪里找人,他只要回茅草屋即可,而眼下差不多是一个样,而三皇子要想找到皇妹,他只需回皇宫里等待便可。 书泠紧随主子身后,她道公主在找什么? 顾蓉殊道,“北齐的龙寅,国之都也,你知道皇城中哪里最负盛名?” 书泠道,“景致秀绝之地,盛名在外,皆是可去之处。” “哦?那秋芳楼如何?” 书泠摇头,“青楼之地,公主贵为金尊,不可涉足。” 顾蓉殊失笑,“北齐之国,处处为家,有何不可?” 书泠哑口无言。 顾蓉殊道,我们只能去人多眼杂地方打探消息,秋芳楼是风流客去处,而风流客走遍天下,他们嘴里藏不住的消息,大多会在他们拥着的软香嘴里道尽。 “公主怎知?” “三哥哥不是说吗,人间天堂秦楚馆,伴得美人梦潇湘。” 书泠认为不妥,顾蓉殊道,既然出来了,当放开心。 书泠随了主子去目的地,她道,“恐三皇子早在里头候着。” 顾蓉殊停下脚步,她道,“不无可能。” “那怎么办?” 顾蓉殊想了想,折步去听书楼。 书泠,“……” 她道,“以前我最喜欢去听书楼听说书人讲故事,这天下偌大,在无处可去时,这地方却是所有无可依凭的人的最好去处。” 书泠道,“为什么?” 顾蓉殊想了想以前的心境,那时进听书楼,是为了听别人的故事,抵消自己内心里的煎熬,她道,“那样能谅解自己,寻得来处和去处。” 书泠似懂非懂,她道,“公主说得有些深沉。” 顾蓉殊知她是不能懂自己的生存方式,在绝望时候,她更愿意去看世间百态,那样不会让自己太难过。 书泠跟着主子进了书楼,她认为相较去风月场,显然在此楼里听说书人按檀板比较有味。 听书楼里的小二哥热情的招呼了两位新客入内上座,他道,“二位是要坐大堂还是上二楼选个雅座?” 顾蓉殊道,“二楼吧。” “好咧,两位客官这边请。” 小二哥领着人走去,顾蓉殊正好赶上新故事开场,她听着台上说书人按着檀板照例开宣:上一回说到…… 书 分卷阅读10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泠接过小二哥端来的小吃,都是寻常小样,装满了碟子的瓜子,花生米,一例民间小食,便宜还算称口。 说书先生轻拍檀木,启嗓开腔回环绕起,这一回不论烟尘俗事,主论各国间的皇亲贵胄,谈及腕力谋略,谁人更胜一筹。 场中有人欢呼有人愁,道说书人好大胆,此等大事也敢拿出来佐酒下茶,怕不是要别去明天日头。 书泠为主子斟茶,侧耳听到隔壁邻座的人在交谈,说的却是台上的先生未表明的一些话。 第5章 局中 五国皇子每三年有一场聚宴,明着是盟友宴请,暗里是鸿门宴聚,此中的刀光剑影,外人道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而局中人则是一片设身处地,倾尽所有。 书泠转头望说话的人,是位年纪轻轻的公子,他面貌清俊,气质清绝,为人表现随意,眉目里有着旁人难以读懂的深沉。 他道,“说白了就是为权力不择手段。” 同席陪同他共一桌的人是位俊朗的蓝衣男子,男子气势更胜,隐约霸气流淌眉宇,一双如鹰隼的眼,稍微转过来,便见到了一双翦水秋瞳。 书泠的眼睛很好看,那是一双宛若秋月的眸光,有着孤月的圆润和清冷。 他道,“彦扬,你花生是不是少了?” 那被叫做彦扬的少年公子,立马打住,“你且饶命,我穷得酒都喝不上了,哪还有银子买花生下酒。” 两人衣着对比鲜明,一个打扮如同小厮,一个气势夺人如世家之子,后者成熟稳重,他道,“可是打扰了姑娘听讲?” 书泠道,“说书人说的不及你们好听。” 顾蓉姝也转头看去,见着是陌生人,面生,又无从漠然忽视,只道发生了何事? 那厢一副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顺口回答,“无事,我与少主说话大声吵了两位,见谅。” 少年就是少年,他脾气直得很,说话不带弯,顺势走着直路子,换做他人必是要互相摩擦一番,然而眼下与之较量的不是他人,而是两位女子。 书泠道公子说话浑不客气,到底是谁扰了谁? 少年横生的双眉挑了挑,“好,就算是我扰了两位公子,但格局就这么小,总不能让人当哑巴吃黄连。” 少年未及认出二人真面目,但见多识广的蓝衣公子一眼看穿,这华服锦绣少年,耳洞清晰可见,看着面貌姣好,少了些许男子气概。许是见过的假公子多了,眼睛明亮十分,他道,“是我们有错在先,还请见谅。” 书泠道,“你们方才说的可是鸿鹄宴?” 蓝衣公子面上含笑,“小公子怕是听错了。” 书泠道,“三年一场鸿鹄宴,多少英雄折己出。” 蓝衣公子不再接话,转头望另一个人,顾蓉姝只想旁听,但两个人齐刷刷看过来,她道,“为何看着我?” 书泠道,“登徒子。” 灰衣少年道,“你说谁?” 书泠,“谁答了便是谁。” 灰衣少年:“……” 蓝衣公子道,“是我家舍弟不懂事,韶某代他赔不是。” 灰衣少年忍不住低声反驳,“样貌是公子,面相粉妆玉琢还怪人多看一眼,这什么道理?” 书泠站起来,顾蓉姝把人拉住道,“罢了,两位火眼金睛看穿一切,既然是误会,我们且听说书人往下讲里边的是非对错。” 说书人道,“东楚太子赐酒,大家可知谁人承恩。” 有人道,“莫说是中州太子,其人行走江湖多年,不轻易接酒。” 有人道,“西鲁的皇子更不可能,要是西鲁,为何不选择南扈国的皇子,南扈偏南,那里的人多柔气,怕架不住。” 还有人道,“你们是认定了四国中的各皇子,为何不想想东楚的皇子。” 大家道,“自家兄弟相残杀,在内忧外患之下,不相团结一致,居然还赶着起内讧?不能。” 说书人拍了檀板道,“既无人解,老夫当提之,酒中之物,盛满归期,并带无期。” 在座皆哗然,归期之毒有可解,无期之毒无路寻,后一种是奔赴黄泉路的毒,喝了就要走过人间去三途彼岸寻生处,故名无期,意指此去无归,期不带往。 书泠道,“谁人见到那杯酒盛了至毒无期?” 顾蓉殊道,“故事既起,当有依据,平白无故杜撰,如何流传开来。” 有人道怕不是东楚太子忌惮,他想送酒与自己的七皇弟,想除之而后快; 有人道,我觉着是东楚的皇子自相倾轧,三皇子想构陷太子,有意将位子上的人拉下来。 还有人道,那是东楚太子联合北齐太子谋局,双方在互相牵制,结果不幸奉送无关人等。 这声音宏亮,众人噤声不语,只余主张的人声破万里。 北齐之地论北齐太子,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别国的人可以胡诌其言其行,若是当家门口吆喝我家藏银千两,明摆着是想要得罪红眼的人,做着此地无银的傻事。 正在吃花生的灰衣少年忍不住笑,“少主,听见了吗?凡间自有明白人,谁能糊住谁?” 分卷阅读11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顾蓉殊这回开口反驳,“小公子何以见得凡间有明白人,天上可尽是些无用之辈?” 灰衣少年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花生,他莫名其妙凝视反驳自己的公子,“听你的意思是在为两位太子说话?” 顾蓉殊似笑非笑,“小公子说话不经心,难道还怪人家言之有理。” 灰衣公子毫不示弱,“都道是至尊权利在手,生杀予夺我有,贵公子可算是让在下见识了。” 顾蓉殊语塞,她是容忍不了别人说及自家太子皇兄的事才开口打岔。 蓝衣公子不好插嘴,他寻思着,这该是故事中的北齐太子皇妹,听她的意思,分明里有偏袒。 一年前在东楚,擅用旁门左道的霍如襄害惨了几位江湖侠士,甚至北齐的太子也着了道,听说他被带走关了好些时日,外人不敢去援手,怕落得尸骨无存,便当作不知,然后听闻有个少年自主前往,她闯了霍如襄的龙潭虎穴,而且成功救出了被关押的太子。 这事在酒肆茶坊里流传一段时间,后来渐渐平息。 灰衣公子道,“总归北齐太子先是凌霄门弟子,再是北齐太子,他若怕江湖人追究,何以入江湖搅浑水。” 顾蓉殊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紧,“小公子如是说,当江湖是你家?” 灰衣少年:“江湖非我家,我却当是家。” 顾蓉殊小看了少年,蓝衣公子闻到了伙药味,再争吵下去,怕是要拆了这座楼。 书泠蓦然转身走过去,她取了灰衣公子桌前的茶水,将茶水拿起要扔在地面上。 灰衣公子诧愕,他反应快,急忙暗运功托住茶盏,将其御回桌上。 “呵,你这是想动手?” 书泠道,“公子是江湖人,仗势欺人否?” 灰衣公子道,“我非九流之辈。” “噢?何以见得?” “哼,你又如何论定。” 二人面对相衡,顾蓉殊喊了故意转开势头的侍女回来。 蓝衣公子伸手拍了拍灰衣少年肩膀,他道启恒长老与你说了什么话?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灰衣少年拿开肩上的手道,“连你也认为老人家无理取闹?” 蓝衣公子没有回答。 启恒是凌霄门长老,他年过半百,在江湖中颇受尊重,威望很高,谁人敢质疑他的一言一行? 灰衣公子想着那滑稽老头,打遇见那老人家,烦心事就没断过。 蓝衣公子道,“你找了人家徒弟这么久还没找到,是怪自己还是怪人家易容高招?” 灰衣少年心口不一起来,“谁说要寻她?” “这么说心情不好另有他故?” 灰衣少年嚼着花生瞥着云淡风轻的蓝衣人,他想看穿他的本质。 蓝衣公子现已身中剧毒,他内里是千仓百孔,却一心不急着去解毒,反而天天担心他那个二十有四的妹妹嫁不出去。 顾蓉殊回头扫一眼静默下来的两个人,她听了说书人的故事,连带听了旁边两位说起的江湖事,只不过他们说的话无头无尾,她就算听了也听不明白。 蓝衣公子料到外人听不出内容,他觉得这话里大概是只有遭遇过经历过的灰衣少年能听得懂。 启恒老头传授了灰衣少年些许武功,老人家大方的传授是为了他的徒弟,灰衣少年无端端被欠人情,心里自是不畅,他平生不喜欢绝世武功,更没想过扬名立万,但是有人喜欢抓着他不放,无奈他只好顺水推舟。 书泠侧耳听了好久,她道,公子能否不要再吃了?” 灰衣公子道,“不能。”他心情不好,莫说听别人心意,连自己都听不进去。 顾蓉姝算是明白了对方存心要跟自己过不去,她怕徒生事端,当以茶代酒,举杯向着旁边的蓝衣公子敬酒,“故事差不多了。” 蓝衣公子回敬,“幸会。” 两人借了一杯茶抿恩仇,故事听毕,各相离开坐席下楼。 书泠闷声不说话,她第一次与人争持,而且是为不要紧事,这会儿冷静下来想想,便觉得不值得,为了芝麻粒豆大点儿事,怒上心头争那些无用,实在不该。 顾蓉殊领着气闷闷的人走出听书楼问,“知不知道秋芳楼属三哥所有?” “公主听谁人说?” “这还用人说?他那么清楚秋芳楼的底细,要不是背后的人,就是此地常客。” 书泠为无辜的皇子辩解,“三皇子闲散惯了,何以存下这份心?” 顾蓉殊提点懵懂的丫头,“既知他闲散无事,要不做点别的自讨乐趣,怎对得起逍遥王爷称号。” 书泠细想好像觉得是个理,“但公主是否太过偏心与太子?” 顾蓉殊哑然,“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有点。” “是吗?” “方才公主是真生气了。” “也许吧,你以为太子哥哥是故事中的样子吗?” “……” “他已经是太子,何须再争取?” “但是公主有没有印象,太子受封时离恨天的人并未送来授印书,五国人众所周知,离恨天的授印书是各国帝君登基临天下的明证。” 顾蓉殊忽 分卷阅读12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略了这重要一层,她道,“怪不得总觉少了什么。” “公主把故事当真了?” 顾蓉殊思忖道,“假亦真时真亦假,你又可知,三皇兄和东楚的七皇子结拜之事?” 书泠回想三皇子说过的话,她不作任何隐瞒道,“听说过,去年金秋,东楚七皇子生贺,三皇子还亲身前去。”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三皇兄认识倾连,而我记忆里有他。” “……” “书泠,三皇兄在故意绕着我,太子哥哥不让我提起东楚的事,我不敢问他,便只能找知情的三皇兄确认,而三皇兄欲盖弥彰,他就是要我自己去寻找线索。” 她记得脑海深处存着的模糊过往,他们三个人结拜;她和慕倾连待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村庄里度过半年岁月;她饮下毒酒刹那…… 顾华宣不敢当面讲清楚这些,他是怕说多了变成布局者,于是制造出了这一出旁观者的姿态。 书泠脑子转得不够快,她还未想明白的事,顾蓉殊已经想清楚,她道,“必须去秋芳楼。” 顾华宣是有意安排这一出,他懂得太医的意思,想要失忆的人想起忘记的事,只要把过往仔细述过一遍,那么自然而然的就能唤醒那些沉睡起来的记忆。 顾蓉殊认定了这展开的线头,她毅然决然的走入听书楼,直接明目张胆的走入哥哥布的局里。 第6章 局尾 书泠还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三皇子布的局,她道,“怕是公主想岔了。” 顾蓉殊道,“我也希望,可是三皇兄心中有志,他壮志凌云。” 书泠仿佛受到晴天霹雳,她道,“三皇子为何安排这些事?” 顾蓉殊道,“为了让我想起来,他做了应该做的事,他想让我想起倾连,想起在东楚发生过的事。” 书泠有些懵神,她不愿意相信说书楼的先生被买通了,连带秋芳楼也是一场局。 顾蓉殊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道,“事实如此。” 二人走进秋芳楼,迎面招来秋芳楼的妈妈,她问,“两位公子是慕名而来?还是正巧路过?” 顾蓉殊道,“慕名而来。” 书泠随手送出了银子,她道,“听说秋芳楼的肖萫姑娘长得闭月羞花,我们公子想见一见。” 妈妈接过银子,她道,“两位公子出手还真阔绰,缎沅,来,带人去五楼。” 书泠看向那叫缎沅的姑娘,女孩十五岁不到,只作示意,“这边走。” 顾蓉殊和侍女相视一眼,二人跟随过去。 她们上到五楼,缎沅送人到门口就走,道是肖姑娘不喜太多人打扰,两位即是客,非要去见,自个进去便是。 顾蓉殊看了看走开去的缎沅,书泠举手敲门,门内无人应答,顾蓉殊耐心有限,她急着追究前因旧事,故贸然推门。 门开并无见美娥娇娘恭迎等候,反是见到了触目惊心的血。 那血从衣着雪白的女子身上流下,她伏在古琴上,死不瞑目。 书泠快步走去探了探倒下的人的颈侧,她道,“死了。” 顾蓉殊仔细查看地上的血,人是扒在古琴上毙命,血正从她手腕蜿蜒流下,地上淌了大滩的血,屋里满是血腥味。 顾蓉殊道,“这不是三皇兄所为,他不至于。” 书泠转身四顾,房间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最明显的地方只有一扇门窗闯开着,像是刻意为谁打开。 顾蓉殊握紧了手腕上好像在蠕动的青筋,她被琴声困扰了。 方才走上楼,一路上听到琴声,可走到五楼琴声就断了,然后弹琴的人死了。 书泠道,“公主怀疑琴声有问题?” 顾蓉殊道,“只能这么想。” “那我们……” “不怕,能困住我的人,需要困得住太子哥哥的人。”说着,窗外扑进来一个人,那人袭青浅的衣衫,他朝着房间里的人扑来,直接将人拉到怀里,然后转身面对陆续追进来的人。 最后进来的人是几个蒙面黑衣人,书泠反应迅速,她见到主子被人抓住,当即跨一步过去要阻挡,顾蓉殊却认出来人是谁,她道,“书泠,我无事。” 书泠听了站近一些,她看向那些不请自来的黑衣人。 慕倾连打开手中折扇问,“追了一路,还不够?” 那几个人看向死去的白衣女子,回头又看衣衫青浅气度华贵的公子,有人道,“不是你安排?” 慕倾连:“我不做暗事。” 顾蓉殊好似听懂他们的话,她道,“这房间里来过以外的人。” 慕倾连回头望,黑衣人目测着锦衣公子,瞧着面熟,细瞧才认出是谁人,低头见到那揽去的手,为首的黑衣者举剑刺去,顾蓉殊吃一惊,愣是站原地不动,慕倾连反应快,将人环住侧开身子,他举扇挡住斜刺过来的剑刃,对方要板剑近一分,慕倾连握紧折扇再压下一分,随后将旁边的人推到身后。 他道,“想从我手里夺琴,应该换人来。” 其中一人偷偷去拿琴,慕倾连打出了手中折扇,扇子飞过去直接打掉那只伸得太长的手 分卷阅读13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他说了,想从他手里拿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首先过他这一关,或者是去换另一个人。 顾华熵即是凌霄门的人,还是北齐国的太子,他若是对上九行门的人,即是东楚国的七皇子,那么一定是一场很精彩绝伦的比试,可惜那个人就是不出手,他是懒得和人打。 顾蓉殊观察着这些会飞檐走壁还能玩刀光剑影的人,这招招起落,来来回回,很显然是护着自己的人更胜一筹。 然后门外这时又冲进来两个人,他们是两个衣着紧身青豆衣衫的人。 蒙面人见情势不妙,他们知难而退,速速撤离。 顾蓉殊疑惑想,这么说,太子哥哥的人也出现了?那为何杀了这弹琴的人? 她转身面对眼前的知情人,想问。 慕倾连道,“怎么?” “三皇兄让你来?” “我正想找他。” 顾蓉殊思绪纷杂,那还有其他人对自己感兴趣? 慕倾连道,“你想到什么?” 顾蓉殊摇摇头,她客气道,“多谢七皇子。” 慕倾连剑眉微挑,“我们见过吗?” 顾蓉殊怔鄂一息,她回答不出来,要说见过,好像是在梦里,那虚幻得不像是真的梦,而要说没有见过,那在宫里擦肩而过的照面又当如何? 慕倾连注视了拘谨无措的人很久,他决定不与相难,自顾去看古琴,两名护卫,即白江和叶晗,他们去把尸体挪开。 慕倾连接过护卫递来的帕子擦走琴弦上的血迹,他摸了摸琴身,想从上面找东西,然而找不到,反而察觉到了不速之客到来。 顾蓉殊不会武功,她无法听到楼下正走上来的人。 可慕倾连会武功,他当然要听到不请自来的人的脚步声。 当看向两个护卫,白江作势要拿起琴,顾蓉殊道,“琴弦断了,可否让我……” 慕倾连想也不想打断,“古琴是故人之物,公主是要夺人所好?” 顾蓉殊,“……” 书泠道,“七皇子这是什么语气?” 顾蓉姝察觉侍女又要为自己鸣不平,她圆场,“罢了,我是觉着弃之可惜。” 慕倾连瞧着解释的人,他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色,只是眼色深几许。 他道,“蓉殊公主。” 顾蓉殊本能反应,“在。” “你……”他想说一些话,可惜没有说,他似乎有种失望的感觉在眼里和脸上漫散开来。 慕倾连丢下了沾满血的手帕,他道,“亏得狠心下手的人,若然躺在这里的人……”该是你! 顾蓉殊不明所以,她目送转身即走的人,止不住脱口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七皇子?” 慕倾连走开去的身影背对着,“怕是你想,也已经没有机会。” 顾容姝心里微微刺疼,她道,是这样吗? 书泠站在主子身边,她竭力为主子说话,她最见不得这样的人,故道,“这是怪我们扫了你的雅兴?” 慕倾连:“……” 书泠不想废话多说,只盯着门外悄然而至的女子,再道,既然心有所属,当是不屑一顾,是否? 顾蓉殊,“……”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身边这个侍女,她眼睛是这么的犀利,居然能一眼看出,这个来者不善的女人是慕倾连东楚皇子的相好? 第7章 喝醉 骆皖敏是东楚丞相之女,她和东楚的七皇子,相识。 他们不仅相识,还被很多人认定为是天造地设一对,因为战神和文家之女,简直是另一道绝妙的文成武就戏曲。 顾蓉殊莫名举手压着太阳穴,她自然认得从天而降的青衣女子,算是东楚第一美女,此人鲜少露面,一露面必是惊艳四射,据说她的天姿国色,娇柔貌美,已经让东楚几位皇子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顾蓉殊看到自己的记忆像一颗树,她看见树在寒冬腊月里银装素裹,它盖了皑皑白雪,沉了厚厚冰霜,此刻映射日光,白雪散落化开,冰霜融化成水,水沿着既定的轨迹无限的蔓延流淌。 她望着站在记忆中突兀存在的人,东楚骆家丞相的女儿骆皖敏,她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她的母亲名声在外,乃是霍家大小姐即受圣旨嫁与东楚丞相之夫人霍如襄。 书泠察觉主子有恙,待要问主子可还好? 顾蓉殊勉强忍住心里涌起的强烈不适感,她脑海里又在复苏另一番记忆,犹如海浪滔天,汹涌澎拜起来。它们像是破堤的洪流,寻着去处,涌向低处,追本溯源而去,势要翻山越岭,决堤千里。 骆皖敏赫然站在听闻失忆又好像未完全失忆的人的面前,她想起母亲说,她的记忆会在天长日久里逐渐散开,她会忘记自己,忘记身边所有人,连带她迷惑过的东楚七皇子。 骆皖敏不敢相信这是失忆的人该有的样子,她好像一点没变,依然是两年前初见的那个男装少年,她出现在贤安府,还站在自己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男人的身边占据了不该占据的位子。 这就是她顾蓉殊欠骆家的恩债,她母亲欠了骆家丞相,她身为女儿也同样欠了她 分卷阅读14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同父异母的妹妹。 骆皖敏想要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而顾蓉殊不甘愿做被人摆布的棋子,她道,“七皇子,她是谁?” 慕倾连回过神,他以为她会乖乖就范,看来又是奢望,以致大失所望反问,“蓉殊公主何故想知道?” 顾蓉殊未想会得这么一问,她怔鄂的说不出话来,而慕倾连转头问突然出现的人,“你为何在此?” 骆皖敏轻声细语,“我来寻你。” 慕倾连听着无话,他默然良久道,“走吧。” 骆皖敏不走,她当作不识反问,“那是谁?” 慕倾连瞳孔缩起,他道,“北齐公主,误打误撞碰见,想是被琴声吸引过来。” 顾蓉姝心里五味陈杂,这般敷衍语气,听着实在令人不好受。 骆皖敏笑着随身边的男子离开,她自顾自话似的道,“古琴原属于我,因一时疏忽被人偷去,才害倾连从东楚跑到北齐。” 顾蓉殊听着多此一举的一番话,脸色变得很不好。 书泠直视着悄然而至又乘兴而去的人,她道,“此人是谁?” 顾蓉殊面上毫无波澜,“东楚丞相之女。” “公主认识吗?” 顾蓉殊道,“无法不认识。” 两人也离开秋芳楼,天色近旁晚,回宫的计划推迟,书泠跟着主子去找落脚处,二人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店掌柜问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书泠道,“住店。” 老人家推着算盘清了今天的账目,道是只剩一间普通客房,两位要吗? 顾蓉殊点头。 书泠交出银子,二人拿了钥匙上楼,此时客栈门口再出现四五个人,他们吆喝着上酒上菜,嗓门大得震天。 顾蓉姝转头看过去,她看到来者五大三粗,各找了位子座下,他们嗓门声大且不停嚎叫,引得客栈里的寥寥数人纷纷侧目。 书泠道,“这可是些喜欢作乱的江湖人。” 顾蓉殊道,“江湖人江湖事,我们不做评。” 两人走到楼上,顾蓉殊视线凝注在白天在听书楼见过的蓝衣公子,他正一人孤身独酌,旁边不见那清俊的灰衣少年。 书泠先去打开了房门,小二哥很快送上饭菜,她们一起吃过晚膳,书泠忙着收拾桌面,顾蓉殊靠着桌旁闭目养神。 书泠看了疲乏的主子一眼,她早早去吩咐店小二送上茶水,可等了好久不见人来,便自主出门去催,她出门后才发现楼下的人已全数走光,就好像方才没有人一般,寂静得让人害怕。 顾蓉殊正想心事,她想得入神,书泠拿了茶水上来,她倒着水洗杯,忽听房顶上传来瓦片翻动的声响,她惊了一息道,“公主,房上有人。” 顾蓉殊,“……” “我听到了打斗声,那是刀剑相击的声响,纤离平日舞刀弄剑,我听的就是那种声音。” 书泠边说边退到主子身边,顾蓉殊抬头看了看道,“没有听错吗?” 书泠道,无错。 顾蓉殊道,“且出去看看。” 书泠道,“公主不怕吗?” 顾蓉殊笑,她道,“怕什么?” 她根本就不怕这些,也许是那段粗茶淡饭的日子,锻炼出她今日的性情,懂得了有些事总该要学会勇敢的去面对。 记得那时候深居简出,躲在偏僻的地方逃避尘世,逃避世上所有人,偏偏有一个人始终藏在身后,只要她缺什么,他便送来什么,如果不够,他会开口问,有没有特别想添的东西? 那时顾蓉殊回头望着扔下纸条的人,他道,“你假装入睡?” 顾蓉殊睁开了闭上的眼睛,她是假装入睡的,然后他就从暗处里走出来了,他道,“如你想一个人静静,我不打扰,但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顾蓉殊道,“不可以。” 那人自主走到旁边坐下,他道,“你这样逃避到什么时候?” 顾蓉殊默然不言,过了良久她问我已经不是北齐的公主,你何苦? 那人道,“有什么关系?” 顾蓉殊道,“配不上东楚的七皇子。” 慕倾连把人揽过来抱住,他道,“我又不是因为你是蓉殊公主才认识?” 顾蓉殊没有话说,他被人强行抱紧,她闭上眼恨恨的想着,我一无所有,你到底求什么? 可抱着她的人没有回答,他反问,“你说我求什么?” 顾蓉殊实在想不明白,那段日子,她自我折磨半年,等放下心中怨恨,她终于舍离那间破败的茅草屋,走离开辟出的一方桃源。 她回到北齐后变得不再爱笑爱闹,可能是心里藏了太多的怨结,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至亲,唯一可依赖信任相托的只有养育自己的父皇母后,她深深懂得自己再不能由着性子胡闹。 书泠随着主子走到门外,她看到楼下坐着一位自斟自酌的公子,那人像是店家小二,他的桌子上放了一碟花生,还有一坛酒。 书泠看了一会儿,不由笑出声。 店小二听到笑声,他抬头看。 那小二哥长得清秀,眉清目秀的,他咦了一声道,“两位,又见面了。” 顾蓉姝打量着 分卷阅读15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白天见过的小二哥,“你是……为何一人在此?” 小二哥道:“在等人。” 书泠道,“等谁?” 小二哥道,“无可奉告。” “你!” 顾蓉姝笑着坐下桌旁,她道,“赶巧,你等的人回来了。” 她望向裹挟一路风尘的人走进来,他身上穿着蓝色的衣衫,一身潇洒磊落。 小二哥起身道,“回来了。” 蓝衣人好像赶了长远的路,他一身风尘仆仆,兀自走进来入座。 顾蓉姝等着人坐下,她道,“我们又见面了。” 韶云天笑,“是啊,又见面了。” 顾蓉殊油然怀疑这是不是皇兄安排,祈彦扬倒了一碗酒推给远道归来的人,他故作解释,“贵公子莫多想,我们住在这家客栈有些时日了。” 书泠和主子相视一眼,想到今天去问了多家客栈,皆是没有空房,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 顾蓉殊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韶云天不作隐瞒,报上自己的姓名,见着人家毫无反应,终于肯定心底里的猜测,这的确是北齐的小公主,她身上的蛊毒恐怕还在蛰伏,若然不可能活生生坐在这里。 店小二再去取来一坛酒,他道,“送你们。” 顾蓉殊道,“多谢。” 韶云天和一国的公主举杯相敬,书泠想阻止,顾蓉殊示意她安静坐着。 小二哥祈彦扬把一切看在眼里,白天他和身边的盟主打赌,这两人怕是要惹祸上身,谁想到她们安然脱身,也不知北齐太子即凌霄门的天璇院大弟子,他有没有在暗地里派人跟踪。 书泠见到喝多的主子脸红起来,她道,“小主。” 祈彦扬若有意思的旁观,他观摩着面色俏丽嫣红的人,那专属姑娘家的气质显露无疑。 韶云天也看到了那异常的脸色,他道,“顾兄弟喝醉了。” 顾蓉姝喝得正高兴,想到白天的事,心里不快,为此强行夺过酒坛继续喝起来。 书泠心急脱口而出,“公主。” 祈彦扬道,“你叫她公主?” “胡说,我分明是叫公子。”书泠想抢过酒坛,可夺不过来。 韶云天旁观好一会,他不得不拿走酒坛帮忙劝,“小兄弟醉了。” 顾蓉姝看一眼好心劝止的人,她迷迷糊糊的把眼前人看成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叫慕倾连。 书泠担心喝醉的人,见主子伏在桌面上睡过去,她急得慌手慌脚,连连叫唤好多次,“公子,公子,你醒醒。” 韶云天见不得无助的人在眼前束手无策,他道,“我来。” 书泠本能制止,“不行。” 祈彦扬站着说话不腰疼问,“为何,她这样扒在这里会染风寒,要知道夜里冷,只能尽快回房休息。” “可是……”书泠不知如何是好,这一边是名节;一边是风寒;她犹豫不决,韶云天看着踟躇的人,他二话不说,自顾把人抱起带去房间安置。 祈彦扬看着这无聊的一幕感觉好笑,他好笑的真的转头笑,他不知道为什么想笑,韶云天含带着警告的眼神回头看过来,他一脸你在酒里下药。 祈彦扬吃着花生送上一口酒,他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是人家亲自送上门,韶大侠何须客气。” 韶云天黑线满面,他抱着人上了二楼问小跑着跟上的侍女,“是这里吗?” 书泠点点头,她道,“多谢。” 韶云天跟着打开门的人走进去,他往床榻所在的方向走去。 书泠拂开了垂落的云帘,再快一步上去整理好床上的枕被。 韶云天抱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人,他默然站着等候。 书泠收拾好床被道,“可以了。” 顾蓉殊迷迷糊糊的抓住要放开自己的温暖,她道,“别走。” 书泠呆怔一息,她道,“公子,你喝醉了。” 顾蓉殊力度惊人,她抓得紧,好似用尽了平生气力,韶云天顺手拿住了对方手腕,书泠急忙制止,“你要做什么?” 韶云天认真把脉,他面色凝重道,“我知她是女儿家。” 书泠:“……” “既知她是……你还擅自动手?” 韶云天还想说话,却未及言明,他忽转头向窗外道,“躲在暗处的朋友,是不是该出来了?” 书泠愕然,她道,“外面有人?” 韶云天不作回答,他起身走向窗口。 窗外暗处沉一片,不见人影,只闻风声,书泠不相信外边有人,她怕近处的这个人图谋不轨。 今日之事撞巧的太多,他快要分不出谁是谁的棋子。 韶云天站在窗前,那躲在外面的人悄然提剑刺来,她携着一道凌厉的风,冲刺而来。 韶云天的青丝飞起,他背身对着窗口,书泠看到了雪白的剑光,她睁大了眼睛,嘴里明明想喊,可喊不出。 韶云天颈项微侧,他身形不动,一只手抬起,轻易的夹住刺向自己的剑。 他身后的人见手中的利器被并和的双指夹紧,无从操持,她弃了剑,举手便是一掌,朝对方的后背打去。 韶云天手指并紧,他夹断了剑 分卷阅读16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尖,随后转身,右手掌风迅然卷握展开间,他和来敌对上一掌。 对方见势偏差,她收了掌又上劈手刀,那一把劈手刀迅雷的招呼过去,韶云天不愿挨了莫名一刀,他身子微仰,撤开了一些,随即伸手扭住根本不是对手的人甚至将其甩下一边。 书泠看得目瞪口呆。 那被摔在地板上的人叫一声,“书泠。” 书泠惊了一息道,“纤离,是你?”她上前去扶起人,孤纤离摸了摸被扭疼的胳膊道,“不是我,还能是谁!”她没好气的扫一眼将自己打得狼狈不堪的男人道,“他谁,怎会和你在一起,我们公主呢?” 孤纤离站起来,韶云天打量着身手不赖的女子,她一身黑衣,双手束袖,头发高高束起,一派英姿飒爽。 孤纤离扭动手腕走到陌生男子跟前,“这哪来的采花贼?” 书泠道,“韶大哥不是采花贼。” “哦?”孤纤离看清了男人的面目,长得俊朗,眉清目俊,“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孤纤离承拳,算是为方才的冒犯致歉,她守在外边已久,听到书泠说话,还以为是自家公主遇上了登徒子,因此打算好好收拾一番,哪想教训人家不成,反倒让自己丢尽了颜面。 “在下韶云天。”韶云天随口报上姓名。 孤纤离听了,整个人一愣,她道,“你是韶云天?” 韶云天看一眼询问的人,他并无过多的解释说明,视线转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道,“你们公主身中剧毒。” 孤纤离仿佛没有听见,她平静的望着沉睡的人,未见讶异之色。 书泠却出声争辩,“韶大侠胡说什么,我们家公主好端端怎会身中剧毒,你这人怎能胡说八道!” 孤纤离则默然的对着不像是在说笑的人问,“那你说我们公主中了什么毒?” 韶云天眼看着冷静出奇的女护卫,按理说,听闻主子身中剧毒,她该有所反应,可她没有。 孤纤离发现人家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道,“怎么,是不是信口胡诌,没得圆谎的借口?” 韶云天不答,他答非所问,“刚才接你剑法,是出自青啸派剑法的一破惊天剑,你是青啸门派的弟子?”他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看年纪,不过二九,却有着非凡的定力,就她的身手,她该懂得他是什么人,只是不道破。 他知道青啸派的人多为朝廷所用,尤其是北齐的两位殿下,他们都出自青啸派,乃青啸派得意门生,听说两人习得的青啸十二剑法,各使得惟妙惟肖,这些事情还一度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江湖中的人事每天都有更替,即便再轰动的大事也总有消停的时候,而那些事始终只在沸腾一时,它们很快就像滚起的开水,只要大火熄灭了,那沸腾的水慢慢就会冷下去。 孤纤离坦然承认,“是,我是青啸派的弟子。只是夜深了,韶大侠请吧,我们公主需要休息。” 韶云天也不愿逗留,他道,“她身上的毒若不及时解开,日后必危及性命。” 孤纤离坚持请走心直口快的人出去,待关上门,她返回床边,注视着熟睡的人。 顾蓉殊脸上并没有一丝身中剧毒的迹象,她每天过得锦衣玉食,面色精神饱满,从哪里看都不像是命不久矣的人。 书泠起身去洗了洗绢子,她道,“莫非纤离信了韶大侠所说,我们公主身中剧毒?” 孤纤离道,“江湖游侠,他的话当不得真,明天我们尽快回宫。” “啊?是不是皇上和皇后发现了什么?” “没有,皇上皇后未发觉,只不过太子殿下发现了。” “太子知道了。” “是,太子命我将你们带回。” “那太子殿下可有怪罪?” 孤纤离神思游离,想着刚离开的游侠,还有今天三皇子照面说的意味不明的话。 第8章 被掳 顾华宣白天在秋芳楼等了两个时辰,他坐等右等不见逃离自己魔掌的皇妹出现,反而迎来了太子的女护卫。 孤纤离赫然出现在秋芳楼里,她直言三皇子不该带公主离开皇宫。 顾华宣看着已经变成太子忠心耿耿下属的女护卫,他反问纤离这般忠心忠义,不知道是一心向着二皇兄还是太子? 孤纤离站得笔直,她面不改色的直视着那存心在自己心口上插刀的人,她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和一国皇子正面做了较量,她道,“纤离只认新主,不认旧人。” 顾华宣听了笑而不语,他道,“是吗?好一个只认新主,不认旧主。” 孤纤离轻轻握紧拳头再作强调,“三皇子莫要以为太子不知,你想让公主与东楚七皇子重修旧好,但是你没有问公主愿不愿意。” “噢,她难道不愿意吗?” 孤纤离道,“三皇子是忘了做哥哥的本分,作为哥哥护着妹妹,不该是以这种方式。” 顾华宣道,“若然像太子那般,把人囚禁在宫中,夺去她的自由,限制她的人生,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为了自己。” “你!” “纤离,太子做错了,你没有谏言的资格,但 分卷阅读17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我身为皇兄,该提醒他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顾华宣说完离开了秋芳楼,他的去向是东楚皇子所住客栈。 孤纤离站在原地侧首目送着离去的人,她记得自己也斗胆问了主子无数次,太子为何不阻止三皇子任意妄为? 然后顾华熵冷冷静静心无波澜的道,“景和王爷的话有一些没说错,是我重伤了大哥和二哥,他存心要让我连他一起折伤,他们三兄弟是血肉至亲,而我不是。” 孤纤离万分不愿去体会主子心里的痛楚,她道,“太子还是在意。” 顾华熵道,“她是我妹妹。” 孤纤离现在觉得,这已经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照,分明是多了些什么?只是当事人不承认,而他的三皇兄在极力的提醒他,很多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是堕落。 书泠让身穿夜行衣的人先坐下,她道,“你严肃的样子,让我拘谨。” 孤纤离走到桌边坐下,她道,“你们今天是故意躲着三皇子不去秋芳楼?” 书泠倒了一杯茶点点头,她道,“你心向太子,他……” “书泠,我们都是主子的下人,私底下不可随意妄论是非。” 书泠道,“你真这么想吗?可既知他是太子,你可有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处处为了他倾尽全力……纤离,值得吗,在宫里我与你相熟,便想着多说一句,莫要伤着了自己,每次你受伤归来,我发现了还能伸手帮忙,若是没有发现,你该怎么办?” “别说了。”孤纤离起身出去,书泠望着又逃离的人道,我们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二天早上。 顾蓉姝醒来,她迷迷糊糊道,“书泠,我们是在哪?” 书泠第一次见到主子这般,她笑了笑道,“在客栈。” “啊?不是在宫里吗?” “对,昨晚公主喝酒,醉倒了,是韶公子抱你上来。” “什么!”顾蓉殊如梦初醒,她道,“你为何不阻止?” 书泠自知服侍不周,“奴婢无用,难以照顾主子周全。” 顾蓉姝痛苦的扶额,“唉,罢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公主言重了。” 两人收拾一番出去吃早食,顾蓉姝点了一份桂花糕解馋,这才想着喝一口茶润喉,可转头又见到阴魂不散的人出现。 骆皖敏特意过来找人,她想确认失忆的人是不是恢复了。 顾蓉姝看穿了对方的意图,她想开口说话,奈何又见追踪而至的七皇子,他今日穿了滚金黑色长袍,长袍束腰,衬得一身俊绝出尘。 慕倾连道,“顾蓉殊,你为何在此?” 顾蓉殊不想撒谎,只道昨晚赶不回去,在外住了一宿。 慕倾连眉目上无任何异样,眼睛直视着男儿装扮的女子,见到那白净的脸颊上依稀可见酒后醉色,眼神不由沉起来。 顾蓉姝不敢迎接直视来的目光,她转开脸,以此掩饰心里的慌乱。 书泠蓦然道,“祈彦扬?”她喊一声,想到纤离出去不归,欲问昨夜可有事发生。 祈彦扬从外面进来,他客气道,“顾公子,你起了?” “是……我想请问……韶大哥……” “我家少主请你去一趟。” “不知韶大哥去了哪里……” “顾公子跟我去了就明白,走吧,我带你过去。”他不欲多说,知会了人便走。 顾蓉姝担心纤离,无暇顾及太多,她转身跟随出去。 慕倾连目送着走远的人,他道江白夜晗,你们跟上去,若是出事,将人带回。 骆皖敏等着一行人消失问,“她是北齐公主,若有事,顾华宣没理由怪罪你。” 慕倾连坐下临近的桌边道,“顾华宣多年前救过我,他一直惦记着我欠下的人情,此后不管有什么事,都想捎上我,甚至毫不客气的把所有事故往我身上推。” 骆皖敏难解其中意,只道,“你是为了古琴,还是为了她?” 慕倾连持起茶杯的手顿住,“皖敏,我们说好了,你给我解药。” “我与你成亲。”骆皖敏抢了最后一句,他慕倾连其实只记得前一句,而骆皖敏记得后面一句,他们显然没有达到共识。 古琴是顾华熵的人去带过来,骆皖敏有句话说得无错,她的琴的确是被偷出来,她为此亲身出来寻回。 慕倾连计算好了每一步,他惟独没有策算惦记着的人。 她的记忆是根植在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她忘记了,但还有机会想起。 用骆皖敏的话说,她体内的蛊虫是在互相蚕食,哪一只胜出,哪一只养毒,而哪一股毒旺盛,深受其害的人自作体会。 慕倾连饮尽了杯中茶,他不喜欢茶的滋味,可他喜欢那熟悉的气息。 他坐下的位子,正好是顾蓉殊和书泠坐的那一桌,桌子上的茶杯,杯子凉了透彻,只壶中的茶水犹热。 骆皖敏不敢去赌未可知的意外,她道,“回去吧,只要你回去,我即刻把解药交出。” 慕倾连笑得意味不明,他道,“她是你姐姐。” 骆皖敏直视着一而再提醒自己的人,她道,“不, 分卷阅读18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她不是!” 她骆皖敏不认顾蓉殊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才没有这样的妹妹,她的存在只会夺走了明明属于她骆皖敏的男人。 慕倾连自顾倒满了三杯茶,喝了太多的水,忽然间就有了一些想法,他道,“再容我想一天。”他起身离开了客栈,转去追已经去往古渡山庄的人。 古渡山庄,那是武林盟主居住的地方。 顾蓉姝问带路的祈彦扬,少侠带我来此做什么? 祈彦扬道,“自然是找这里的主人。” 三个人快步行进,进了庄院绕过前往大堂的路,步子一再加快,经过杨柳依依的池水畔,踏过弯起的双门拱桥,顾容姝边走边环顾属于江湖志士居住的庄院,竟是比官家府邸还秀气,少了江湖的格局走势。 顾蓉姝转头问,我们还要走多久。 祈彦扬指了指前方,“到了。” 顾蓉姝顺着所指方向望去,她目光绕过垂青的柳树,看到衣着蓝衣飘拂的公子,他正在柳树下舞剑。 顾蓉姝看着练剑之人,他使出的剑法行云流水,犹如流云环绕山间,剑势悠悠飘移,剑道缓缓舒展,那每一剑云起伺动,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可拨千斤。 祈彦扬上前道,“盟主,北齐公主来了。” 韶云天收起剑,他笑,“顾兄弟,早啊。” 顾蓉姝脸上微恙,“韶大哥何故与我难堪,早知我身份不是吗?” “是韶某多此一举,怕礼数不周让公主笑话。” “韶大哥说的哪里话,蓉姝虽久居深宫,但身边的皇兄个个习武成痴,我自少受到熏染,韶大哥又何故贬低自己,何为草莽?何为高堂之上侯爵?只心志不同罢。” 顾蓉姝三言两语化解了尴尬,她再问,“不知韶大哥叫我来所谓何事?” 韶云天请人走向石桌旁就坐,他正要说起缘由,可孤纤离不巧出现,她打断了要胡说八道的人,径直拉起主子离开。 韶云天道,“孤姑娘何须着急?” 孤纤离愤然警告,“韶云天,堂堂武林少盟主,你莫忘了自己身份!” 韶云天:“……” “我们公主是皇室中人,岂容你挑拨离间?”孤纤离不由分说,开口即把话挑明白。 顾蓉姝云里雾里,“这……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挑拨离间,什么误会?” 孤纤离不由分说,她强行把主子拉走。 韶云天看着主从三人逃荒似的离去,他并未作阻拦。 祈彦扬道,“就这么放走了?” 韶云天道,“我说的她未必相信,何况再过些日芸婷要比武招亲,若是强留,怕引来麻烦。” “哎,纤离,你怎么?”顾蓉姝想抽出自己的手,她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孤纤离松开了手,才松开,忽然间一阵风扫过,半空中突然冲下来一袭红色人影,他抓住了站在中间的白衣少年即刻逃走。 “公主?” 孤纤离看了看被抓走的主子,她慌忙追上去。 祈彦扬接过交给的丹药,他追上来,打算把药交给中毒已深的人,哪想抬头见到红衣似血的身影飞过上空,他抓了不该抓的人。 祈彦扬道一声,“坏事。”回头见到蓝色的身影紧追而来。 韶云天道,“是谁?” 祈彦扬想也不想回答,“长夜宫主。” 韶云天剑眉紧锁,“你留在庄中,我去一趟。” “好。”韶云天独自去追人,书泠回头指着罪魁祸首大意指责,“都是因为你,不然公主不会被拐走。” 祈彦扬连连后退,眼看怒不可遏的书姑娘要打要骂,他撒腿就跑,生怕慢一步被生吞活剥。 书泠眼看逃之夭夭的人闪身不见,她站在原地愣得不知所措。 慕倾连正好出现询问,“你家主子呢?” 书泠道,“被一个红衣男子掳走了。” “谁?” “红衣男人。” 慕倾连双脚落地未站稳,他转身又离开。 他失算了,原想着武林少盟主精通医术,以他诡秘医道,想必能从中推波助澜,为失忆的人找回那些被忘去的过去,没想到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 长夜宫的历代宫主,亦正亦邪,他们在江湖中树敌无数,尤其眼下这一任掌宫,其人骄奢淫逸,掳掠妇孺,残杀弱小,做尽伤天害理之事。 江湖门派这些年未少谋和,意欲诛杀妖虐还世太平,可惜除恶艰难。 韶云天赶在追踪的路上,他发现身后有人跟来,当即停下,待看清影子是谁人,他不做理会,继续循着长夜宫赶去。 白江夜晗慌忙跟上,他们身后,是落下来的孤纤离,她轻功稍弱,实在追不上红衣男子,强行与之过招,反而被重伤。 白江好心扶住受伤的人,他道,“还否撑得住?” 孤纤离道,“你们为何追来? 白江道,“主子要求。” “慕倾连,他何苦管我们北齐的事?” 白江道,“现在不是计较过往恩怨时候。” 孤纤离想了想暂且收回敌意,“那你可知韶云天为什么懂得去长夜宫的路?” 白江道 分卷阅读19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你可听说韶云天有一妹妹,她少时精通医术,后来被长夜宫主囚禁,她被救回古渡山庄后,从此外人再不见她行医济世,而且渐淡出众人视野,而随之浮现的是他的兄长——韶云天。” 韶云天医术精湛,深得恩师真传,后因回家接掌少盟主,他独留不良于行的恩师在院中,结果恩师遭人埋伏不幸遇难,此后韶云天一度淡出人们的视野。 “且说他回来帮妹妹选婿,是为了让出盟主之位。” 孤纤离闻得三言两语知悉前因后果,她道,“你还追得上吗。” 白江道,“应该可以。” 第9章 争持 书泠回到皇宫,她直接去向太子认罪。 偌大的凤岭殿中,殿堂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而跪着的人感觉森寒。 顾华熵很安静,他的安静就像没有听到跪着的人禀报。 书泠惶恐,她不知道太子这又是什么意思,竟然这般冷静。 顾华熵沉默的坐在位子里,他袭着金黄锦袍,腰间围着的宽面束带,配以金玉绳线环饰,其中垂落的君子如玉,看来是刚带上不久,之前并未见过配带。 书泠斗胆悄悄移上视线偷看了静默的人,对方绝致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气势横生的剑眉稍不可察的蹙了蹙。 顾华宣顾及侍女的安危,他道,“你看书泠跪了这么久,还是……” 顾华熵道,“殊儿昨晚为何不回来?”他问得突然,书泠刚才只交代了顾蓉姝被掳走一事,其它事情,她脑子迷糊,竟未提及交代。 顾华熵走出座位,他走到跪在地上的侍女面前问,“我昨晚让纤离出去接你们回来,为何不回?”他忽问得严厉,书泠打了寒颤支支吾吾道,“公主怕来不及,所以……我们在外找了客栈落脚。” 顾华熵看向一旁顾华宣蓦然道,“皇兄是不是有些事没有如实相告,东楚的皇子来到北齐,你与交识,难道没有做好安排?” 顾华宣顾左右言他,“此事即与韶云天有关,便不用太担心,这个人好闲游,不喜束缚,他长年云游在外,江湖人亦鲜有听闻其事,更少有人见他庐山真面目。而且传闻他无心盟主之位。” 顾华熵听着不以为然,“你信天下会有这样的人吗?无心盟主之位!倒是清风般的人,当真出世超俗!” 只可惜,每个人想活得顺心顺遂意,都不得不受世事困扰。 若是无所求,那又何必远离! 在他顾华熵看来,每一个人,尤其是男人,他们都有野心。 他不信韶云天没有目的。 权与欲的纷争,在皇宫中,在江湖里,每天都有人在暗暗筹谋,百般计算。 尤其是江湖中人,那些自诩磊落坦荡的豪侠,他们有几人能放下名与声的追求?如果真的能放下,何以对着一个盟主之位虎视眈眈? 书泠抬头告知背对着的人道,“太子殿下,听韶云天说公主身中剧毒。”她提心吊胆说起这件事,顾华熵一听,俊美的脸上忽变阴沉。 “书泠,身为侍女,为何让公主随意喝酒?”顾华熵怒气又要翻起,顾华宣帮忙救起要遭罪的侍女,“书泠,你先下去,记住,以此为戒,莫再犯错。” 书泠谢过心善的三皇子,为了避免受皮肉之苦,她识相的点头谢恩退下。 顾华宣走到弟弟身边道,“你何故对她发脾气,毕竟是七品官家之女,她被送进宫来已经是委屈。” 顾华熵道,“皇兄看来很关心尚书令的女儿?” “太子说的什么话,即便她是不知名的丫头,我说一两句又有何不可?” 顾华熵好似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这里边大概是我即为大哥,总该有管你的一二。 顾华宣话说直接,说完了才觉不妥,他道,“我知你担心殊儿,但是你不能护着她一辈子,她已经二十岁,按这个年龄,已算是老大不小的闺中之女,你何故……” 顾华熵总算了听出了意图来,他道,“我护着自己的妹妹有何错?” 顾华宣道,“无错,但你该知道适可而止。”这说着说着他也起了争持的心思,这话憋在心里头久了,早就藏不住了,故而道,“皇弟你好像是真的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和大哥二哥暂且不论,殊儿毕竟是女孩子家,你何故与她过不去,再怎么说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妹,她总会有人照顾。” 顾华熵冷哂起来,他反问,“即便如此,我护着她有什么错?” 顾华宣身心俱震,他望着着执迷不悟的人,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顾华熵当做看不到兄长的讶异表情,他道,“皇兄,你其实计较对不对?” 顾华宣道,“你心里认定如此,我还能说什么。” 顾华熵似笑非笑,他眼角扫过东宫的正殿之外,他见到殿外有一人走进来,那人走到半路,在见到正殿两道身影,倏忽很快的就像只飞鹤般迅捷灵巧的转到了旁边的偏殿躲起来。 顾华宣垂首压抑着心中一丝愤怒,他未注意殿外的动静,更没有看到那依稀的人影。 顾华熵老想找着 分卷阅读20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机会去追究过往,如今正好赶上,他道,“你说皇妹总会有人照顾,是不是指慕倾连?” 顾华宣再也不想绕下去,他道你知他和殊儿两情相悦。 顾华熵笑,“然后呢?” 顾华宣一时哑然,这个时候,原来最精明的弟弟一心想追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问,“太子是在警惕我与七皇子之间的交情?” 顾华熵不置可否,“我何须如此?” “真是如此吗?” “皇兄难道有所希望?” 兄弟俩站在明面上对峙起来,他们忘了眼下最要紧之事。 顾华宣不想否认安排人出宫的事,而且还安排人在书楼讲故事,他道,“那秋芳楼的血腥,太子可否愿认下?” 顾华熵道,“我没有让秋芳楼关门。” “那是无辜的生命。”顾华宣想到死去的女子,她虽不是秋芳楼的头牌,但却是眼前太子的倾慕者。他当初留那女子就是觉得她能为自己所用,万没想到那可怜人最后被无所不用极其的太子夺去性命。 他道,“太子,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陌生。” 顾华熵听着兄长话里的失望之情,他心里毫无触动,面上毫无波澜,他冷笑反问,“皇兄是不是想找遍所有倾慕于我的人,以便唤醒我被你们泯灭去的良知。” “你……你认为你的良知是我们泯灭?” 顾华熵反问,“不是吗?” “不是!” “哦,那我自师门归来,你和大哥二哥如何联手置我于死地?” “你还惦记着这些事,这些我们已经解释过了,大哥本意无不妥,他想为你进言择封地,有何错?” “所以全家上下捎信请我回来就是为了将我困在一处封地,好让你们三兄弟高枕无忧?” “华熵,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你觉得可以吗,从小到大,我被当成是妃子所出,未少受尽白眼,薄待,歧视,几乎所有的恩赏都成了一种施舍,一种厚待,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你们愿意与我好好说话了吗?” 顾华熵情绪也上来了,他从未这么愤恨过,但凡说到过去,说到身世,他便不能把控自己的情绪,那些扑朔迷离的过去,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去,将他困在泥淖里,将他置于悬崖边,将他扔向火海里,“敢问当时谁人在乎过我的感受,你们所出的不是竭尽所能的排挤和针对吗?而今我坐上了太子之位,你是不甘心了,大哥是不服气了,二哥是眼不见为净了,你们三兄弟一条心,我何时求着你们要我站在同一阵线上让你们照拂?” 顾华宣止不住后退,他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原来你的恨这么深?你明明知道身世之事不是我和大哥二哥所为,是母后为了她的师妹……” “别跟我提母后为了谁,这不该成为你们疏远冷落排斥我的理由,我即便是妃子所出,也是父皇的亲生骨肉,而你们如何待我?” “况且事实上,我还不是妃子所出,我竟是母后亲生,你们得知了真相后,是如何待我?我被困于绝境,你们如何袖手旁观?” 顾华熵步步紧逼的问,顾华宣一个也回答不上来,他承认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和两位哥哥做错了,“但是这不是你拿北齐顾家皇室作赌的理由,再怎么说,现如今在后宫主事的是我们的母后,而朝堂之上掌执着这天下的是我们的父皇。” 顾华宣想为沉迷在过去的怨恨里的人开脱,他道,“华熵,你放下吧。” 顾华熵可不想解脱自己,他道,“两年前,我出手重伤大哥,再伤二哥,你站在一旁可还记得?” 顾华宣无法理解的望着还要把旧事重提的人,当问,“你还要如何?” 顾华熵冷笑起来,他道,“我想怎样,三皇子以为我要怎样?其实我不能怎样,我只不过是提醒你,我曾做过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忘。” “你!”顾华宣无法想象这个人不仅对身边的皇兄残忍,连带他自己,他不会放过,这才是真正的狠人,对人对己,别人用多少分,自己同样用多少分。 顾华熵漠视的欣赏着师兄无法言喻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成功报复了,报复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他一个也没有放过。 当转身走出去,顾华宣问,你去哪儿? 顾华熵头也不回,他道,“换衣,出去。” 顾华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只能坐下位子里,他低头消解着心里头一直惦记着的情景。 那时二哥被重伤一掌,大哥被锋利的剑直指脖颈,作为动手的人道,“你们兄弟可见情深,实该谢我为见证人。” 顾华宣当时跑去,他扶起自己的大哥二哥,他抬头怒视着走火入魔的皇弟喊:“顾华熵,你疯了。” 顾华熵笑着承认,“是,我疯了,我谢你们祝我成魔,如今的恶果,全拜你们所赐。” 他们兄弟居然这样相残,这般相杀,就为皇位,为权利。 顾华宣不知道是谁做错了,他问过,“母后,你向着谁更多一点?” 索依皇后痛苦的强调,他是你们的亲弟弟,血肉相连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分卷阅读21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第10章 怕吗 顾华熵回到偏殿,他明明该去自己的寝宫,可是他转去了偏殿,进去后看见躲在窗口旁的女子,她望着外面的风光出神。 她看得很认真,以致他出现了,她都没有察觉。 顾华熵走进去道,“去了哪里?” 她回神道,“我在御膳房才回来。” 顾华熵眯眼看着说谎的人,“你的脸可不是这么说。”他走去捏住她的下巴,“况且凭这张脸,你真以为能出现在御膳房,而御膳房的人没有议论纷纷?” 女子被迫阻在窗户边不能动弹,她的面容没有换,是真真正正的脸,她昨日一整天不在,到今天才回来,而且是穿着白衣出去。 顾华熵看着她的眼睛,他道,“昨天看见了?” 她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不敢回答。 她想转开脸,想躲开盛气凌人的逼视,她道,“师兄,疼。”他把她的下巴捏疼了。 顾华熵却没有放开手,只是松了力度道,“怕了?” 女子摇摇头,她不怕,只是不解曾连一只蚂蚁都肯放过的师兄有天会舍得如此染就一双血手? 她道:“师兄……唔……” 顾华熵低头靠进去,他吻着紧紧抿着的嘴唇。 其实昨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只不过他杀人而已,然后她看见了,她非要偷偷跟去,还偷偷藏在那房间里见证他和别的女子眉目传情。 他想问,看见了多少?有什么想说?是不是很难受?或者是悲哀? 女子抬头看着吻住自己的人,她睁着眼睛,而吻着的人却是闭着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立即闭上眼。 她慌乱不知所措的闭起眼,双手紧抓着依靠的窗栏。 她昨天真的不是怕,只是有点不舒服,那时看到女人的眼神就不舒服,可师兄过去了,他走过去和她站在一起面对面,女子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顾华熵道,“虞美人。” 女子明显敛住了笑容,她应该知道这不是一首好曲子,在这种值得欢喜庆贺的日子。 她放下琴后,弹了一首虞美人,顾华熵坐到一边,他自顾喝茶。 阳光从窗口倾斜淌过,慢悠悠的好似过了很多年,女子弹了第三首曲子,那是一首很奇怪的曲子,曲子听着很悦耳优美,美得不似人间而像是在仙境,那样的曲子,真是醉人,就像醇酒一样令人心醉。 为此她迷乱了,而她师兄也迷乱了,他转头看着原本还在弹琴的女人,她款款的走来,她走到他身前,软在他的怀里,躲在暗处的她却只能隐忍,她不能出去,也不能吭声,直到明明乱了心身的师兄,他不怀好意的笑,他笑着问怀中的人,“方才弹的是什么?” 女人道,“醉美人。” 顾华熵笑了,他一只手抬起女人的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那娇艳的眉目笑得意味不明,他伸手轻轻抚摸过投怀送抱的人的软腰,他还眼神凌厉的望向一个角落里,他道,“那就去把它弹完整。”他把人推起,让她站直了,示意她继续。 女人微微失望的起身回去,她再弹了半首,听闻门外有人知会似的道一声,“肖姐姐,人来了。” 这位肖姐姐便只回头看向没有打开的门,只娇媚回一声,知道了。 然后她自行换了一支曲子,一支新的有趣儿的曲儿。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熟不知坐在那儿的男人,他眼神里陡然间充满杀气,他忽然打出袖中的尖锐,就那般不由分说一刀了结自以为是不知进退的女人。 女人恐怕到死都不会明白,他为何如此? 而躲在暗处的她,也不能明白,因为她惊诧了,她吃惊的忘记了方才听曲子所起的反应。 她慌不择路逃离的时候,顾华熵站起,他也飞出窗户离开。 他道,“见我杀人,你很害怕?” 她在他怀中微微偏开头,想呼吸,深深的呼吸,被人夺取了所有喘息,她好不容易喘一口气,为此拼命的呼吸新鲜空气。 顾华熵看着她的样子,低头再次堵着,似乎像是在刑讯逼供,他需要告诉她有些事不该偷看你不懂吗? 他把她压在窗边问,“有多害怕?” 她摇头否认,她低头的时候,顾华熵让她抬头看着,“不想说?” 她不回答。 顾华熵道,“其实你该回去了。” 女子道,“不。”她倔强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眼看着面色越来越严肃的人,他这个表情,是要生气的意思,他道,“我跟你说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兄。” “你知道人心易变。” 他道,“师妹,你……” 他把她放开了,蓦然的松开钳制住她的力度,正想转身,却被原本紧张害怕的人,她举手搂着,猛然的如法炮制,好像是在报复,或者是在发泄。 她吻着要转身的人,举手搂住他的脖颈,她吻得毫无章法,就像……就像……那懵懂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没有接触过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年纪。 当嘴角流血,她吻到了甜甜的腥味,她以为是自己的血,可却是他的血。 顾华熵举手摸了摸真被咬伤 分卷阅读22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的嘴角,他看着手足无措的人,默然收下她搭在脖颈的手命令,“我此去不许跟着,让我发现你偷偷跟随你知道后果,不会是离开皇宫那么简单。” 她看着转身去换衣的人,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脱下外袍,脱下上衣,他赤着上身转头问,我外出的便服在哪? 她举手捂住眼睛低头不敢看,顾华熵本来不甚在意,却还是侧身转头看很久,看她靠在窗口,缩着脑袋捂着眼睛辩解,“昨天我不是害怕,也知道你对她下手是因为她想弹琴唤醒公主体内的蛊虫。” 顾华熵自顾走去寻找自己衣服所在,就顺着她纤纤细指所指的方向。 她自主做了两套便服,说是外出可穿。 顾华熵拿到衣服,他再看一眼已经背身面对窗外的人,她正对着窗外发呆,在看到原本在正殿里的三皇子走出去的身影,她立刻转到背角躲起来,而转身回来又看到还未穿好衣服的师兄,就这么正身面对过来。 方才后背对着还好,至少脸没有那么臊,而眼前正对着,她脸上红起来,顾华熵道,“我的玉佩。” 她赶紧走去翻出来,举手递过去,她和穿上上衣的人并排站在一起,这样她可以直视着窗外不用看到,顾华熵自顾穿上外袍,转头瞥一眼不停眨眼的人,他伸手接过玉佩道,“想去?” 她道,“想。” 顾华熵道,“可以,回来也不用回来了,直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可长夜宫主不好对付。” “你是天下第一高手?” “我可以帮忙。” 顾华熵系上了玉佩,在整理衣袖上多一节出来供着折起的袖子,他把袖子折过来道,“知道慕倾连吗?” 她帮忙折了一边的衣袖,裁剪衣服故意整出一节袖子,就是为了折回去好看,她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好看,只道,“他是九行门的人?” 顾华熵低头看着耐心整理的人,他道,“所以你去做什么?” 她:“……” “或者去捣乱?” 她:“……” “我虽然下山了,你虽然在门中夺取了两年秋赛冠,却未必能赢过我。” 她:“……” 顾华熵不再故意针对人,他取走自己的佩身剑,走出门前,回头看一眼站在殿中的人,莫名有点恍惚,好像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第11章 称心 顾蓉殊醒来,她睁开眼睛。 身处的房间,四周飘拂着薄透的纱帐,它们就是女人婀娜的身姿,妖娆的飘浮起来,又垂落下来。 她试图坐起,可浑身无力,便勉勉强强支起身体,却很快又躺下。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婢女鱼贯而入,她们穿着薄透的纱衣,一身的曼妙若隐若现。 顾蓉姝想起红衣男人,那个奇怪的男人,她终于明白身处的境地。 “你们是谁,为何将我困于此?”她往床的另一边挪去,几名侍女笑声软语道,“姑娘醒了?” 她们自顾走到梳妆桌前,各将手中东西一一放下,有人转身去关窗户,再点上几根蜡烛,其中一人靠近床沿将漂浮的琉璃帐束起,另外的女子往浴桶里洒了红艳花瓣,还有人拿出一套崭新的纱衣走过来。 顾蓉姝拼命往床另一边挪去,她道,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她全身的力气使不出,四人相看一眼笑,“姑娘莫怕,我们先为你梳洗,到了时辰,宫主会到来,你无需害怕。” 顾蓉殊退到床头,她呵斥,“你们不要过来,本公主命令你们,不许再近来!!!” 那些人站在床的另一边笑,满是不以为意,顾蓉殊心慌的挣扎着。 其中一人道,“扶她入浴。” 顾蓉姝还在往另一边退,就在退到床的边沿,险些滚下去,过去的两名侍女及时扶住。 顾蓉姝想挣脱,但身上乏力,轻易的被娇软的女人强推硬扯到浴桶前。 “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北齐公主,你们不能这般放肆。” 她作无谓挣扎,伺候的人充耳不闻,其中一人好声劝告,“姑娘,你安静些,以便让我们为你沐浴更衣,莫让我们点了穴道,让你动不能动才知趣。” 四人边说边脱下站不稳的人的衣物,边好心好意规劝,顾蓉姝心里一片慌乱。 韶云天和孤纤离进入长夜宫,两个人分头寻找。 孤纤离去看了两间房,她想去找艳凡天,韶云天问,“找他如何?” 孤纤离道,“杀了。” 韶云天笑,“主意不错。” 孤纤离认真纠正,我不是开玩笑。 韶云天点点头,“我也不喜欢开玩笑。 两人再次投入黑夜之中继续寻找。 慕倾连和白江及叶晗也陆续出现,三人亦分头寻找。 韶云天找了三五间,都不见人。 他站在一处角落里观察毫无二致的房子,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女子的笑声,她们笑声似乎从东边传出,又好似从西边的房间传出。 他走到一间房门口, 分卷阅读23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听到里边传来笑语,他小心贴近窗前,划破了窗纸往里看,他看到了艳凡天,那个年过半百却还像是二十几岁青年才俊的男人,他此刻拥着娇软无力美玉极尽轻薄。 顾蓉姝被那些人换上新衣,再被喂下一碗不知名的汤药。 慕倾连在四个女人带上房门离开后,他翻窗而入。 顾蓉殊所在的房间,同其它房间布置无差,都是梳妆台,水晶帘,琉璃帐,还有一张奢华宽大的床。 她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穴道未解,因此即便听到有人来,也只能僵着身子,无能作为。 慕倾连绕了大半个床走到另一边,他俯身看着咬破嘴唇的女人。 他问,“可知错?” 顾蓉殊一脸惊愕。 慕倾连脸上本来没有幸灾乐祸,可是顾蓉殊好像看出了被人鄙夷的神色。 她道,“慕倾连。” 慕倾连止不住伸手捏了躺着的人的脸问,“顾蓉殊,你的太子哥哥没有告诉你如何保护自己吗?” “他不是把你宠在心尖上吗?” “你不是想尽了办法非要回到他身边吗?” 顾蓉殊艰难摇头。 慕倾连俯身在床边,他强撑着的身子忽然压下去,看着泪流满面的人,想着心底里的痛愤。 顾蓉殊心里难堪,那难堪像一把剑,剑对准她的心口,再穿过她的身体。 她道,“你别看了。” 慕倾连把转过去的脸扳回来问,“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后果?” 顾蓉殊不说话,她想咬住嘴唇,慕倾连先一步伸出指头压住。 他道,“除了公主身份,你还有什么可以对抗这尘世?” “为了你的太子哥哥,你抛弃了自己的感情,说来是别无选择,可到底是作出了选择。” “还有为了你可怜的身世,你如何救赎自己?是困住自己就是救赎吗?” “顾蓉殊,你怎么这么蠢啊,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慕倾连开口问了很多问题,他觉得这些问题不足够,哪怕问到明天他也问不完,他道,“你不是很能耐吗?” 顾蓉殊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出个皇宫,这么多人盯着自己,要说她身上也没有金银财宝,更没有绝世武功秘籍,论美色还不比骆皖敏! 慕倾连压住从身体里涌起的念想,那互相焦灼对立的喜恶交缠着要分胜负,可惜受制者死死压制着,他不仅钳制着手中人,也在遏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顾蓉殊心里不堪问,“慕倾连,羞辱我称心吗?” 慕倾连捏住手中的脸问,称心?难道不是可悲吗? 他用心筹谋多年的计划,被一朝打乱付之一炬?他该有什么想法?该不该恨? 顾蓉殊紧紧咬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嘴唇,她不敢为自己的委屈伸张,更不敢为心声做出呼喊。 慕倾连松开手,他蓦然低头咬住那极度隐忍的人,能忍者如她,她忍着接受身世真相,还忍着父母留给自己的恩债。 慕倾连尝到了熟悉的滋味,那是腥甜的滋味,一年前,她也是这样任性,而他守在身边陪同煎熬。 可最后她抛弃他,她竟然抛弃他! 顾蓉殊心疼的闭上眼,她想逃避那注视的眼神。 慕倾连道,“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他说出了这番话,却还是低头吻住那满嘴的血腥。 他抓紧握住的手,好似这样就能制止自己将人碎尸万段。 顾蓉殊满脸不可置信,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覆身在上的人,她怕他真的不顾一切向自己讨债,而慕倾连勉强保留了一丝神智,他恼恨命令,“闭眼。” 顾蓉殊仿若未闻,眨了眼继续睁着,慕倾连举手盖住不听话的人的双眼,顾蓉殊瞬间惊慌,她脱口而出,你要做什么? 慕倾连转头竭力平复身上所起的反应,显然口是心非不太好受,身体上的诚实让他觉得人就是不一般可笑。 当转开视线看着身处境地,心底里的厌恶油然而生。 偌大东楚国,他的皇宫不算五国中富丽堂皇中的第一,但总该能排名前三,他不至于沦落到在这样的地方与身下这个人发生点事情。 顾蓉殊气息不稳,以为要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慕倾连移开了身子,察觉到防备的人身心僵硬,他起身脱下外袍,作势又要弯身,顾蓉姝身子再度紧绷,慕倾连哂然,“怎么,指望着发生任何事?”他把外袍披在虚软无力的人身上,将人抱起。 顾蓉殊犹犹豫豫,“你……为何来这里?” 慕倾连心里万分不解气,“这是怪我扫兴?” 顾蓉殊:“……” 慕倾连心情莫名好转,许是赶上了,许是宣泄了心里头一直深埋着的愤怒,他帮怀中人解开穴道,顾蓉殊转头,想擦掉嘴角边的血,慕倾连拿出手帕。 顾蓉姝又是僵起,闻着帕子传来的清香,想起青莲如仙的女子,这雪白的丝帕,怕不是她的?为此执拗的偏开头,慕倾连不由眯起眼睛警告,“你不要不知好歹。” 顾蓉姝抿着嘴唇不说话。 慕倾连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随后将人 分卷阅读24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抱起走向门口。 第12章 残忍 这才走到门边,门外忽升起一道身影。 那身影很高,他穿着宽衣大摆,他的人在灯光映照下,显得庞然。 顾蓉姝盯着那扇门,不由自主搂紧抱着自己的人,她环住他的脖颈,忍不住又想咬嘴唇。 慕倾连提醒,“不许咬嘴巴。” 顾蓉姝回神,她听话点点头。 门外的人抬起手,一掌将门震碎。 韶云天提剑卸来,他道,“艳凡天。” 艳凡天宽大的袖子飞出,柔软如云的袖子纷纷扬扬,凌厉又不失柔软的绕出去,再不偏不倚缠上那把锋利的剑,韶云天手上一紧,衣袖又倏然不受分毫影响松开。 慕倾连站一旁观看,赶来的孤纤离和白江夜晗,三人陪同交手。 艳凡天看到本该成为囊中之物的女人,她的脸在药物的作用下潮红起来,映在明晃晃的烛光下显得异常生动。 慕倾连顺着投来的视线低头,看到怀中的人的脸色,终于明白她极不舒服的蹭着为何。 韶云天道,“被下药了。” 慕倾连眸光暗下,他抱紧不安分的人道,“忍忍。”他抽出佩身软剑,帮忙围攻的人出一份力。 艳凡天四处被堵,他寡不敌众,想着不该多作纠缠,如此宽长袖子飞起,缠住韶云天的剑,慕倾连见之软剑欲刺过去,而来去自如的袖子迅然回转,它倏忽返回,就此缠上使着软剑的男人的怀中。 顾蓉姝无力,她双手脱下,轻易的被卷住,慕倾连剑身微折,他愤然斩断缠过来的衣袖,顾蓉姝险些落地,他急忙接住,韶云天即刻拦住艳凡天锋利的手掌,他的剑堪堪顶住,那幻化出无数虚影的手掌,只离慕倾连一寸,只要再进去一分,他兴许就成为掌下魂。 长夜宫主轻功了得,他的幻神掌更是一绝。 这个对立正派武林屹立不倒的门派,他们依靠幻神掌创立,更依靠幻神掌占据半个江湖。 慕倾连尝试安抚感到不适的人,缠斗间的胜负来回反转,他拿起软剑再次弹起,迅捷擦过敌人的左侧,剑刃上分明缤纷出血光,他借机移身转开,而艳凡天在震怒之下挥过来一掌扑空,他目赤欲裂,再次狠戾的向韶云天出手,他想解决多余的人,想着多年前早该将此人一掌避之,若然哪有今日麻烦。 慕倾连抱着怀中人退到长夜宫的大门边,出了外面,将怀中的女人放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返回来交战。 顾华宣正好赶来,见到皇妹被放置一旁,他提剑加入战局,艳凡天纵是武功高强,一人难敌四手,尤其是被困在武林少盟主的诡异剑法之中。 韶云天的的剑法快得出奇,那虚虚实实的剑势,流淌过处,虚影无处,慕倾连失神刹那,余光看到有人偷偷将顾蓉姝抱走。 韶云天同样看到那人的动作,他道,“是长夜宫的二宫主。”她想必是要引开注意力,顾华宣道,“倾连,快去追回姝儿。” 慕倾连的软剑滑过艳凡天的门面,人家折下身子,他道,“想走,没门。”男人的声色嘶哑,想来是修炼了不阴不阳的武功太久,声音摩擦出喉咙,顿涩的咔在喉间擦出声色,听着让人不适。 韶云天剑势连绵,一会儿攻击人家致命心口,一会儿又滑向对方的颈间,艳凡天应接不暇,慕倾连趁机略开,他挥起一道剑气,将赶来拦截的长夜宫弟子扫下,孤纤离不再管这边的形势,她赶去追逃跑的女子。 慕倾连和女护卫追到长青崖,看着站在悬崖边上嘴角衔笑的女人,她的笑容好像是嗜血的罂粟绽放,映着她厚施脂粉的脸,红白分明。 柳宫灵的容貌算不上绝世,但足够倾艳,鹅形的脸蛋左看右看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是姣好的脸,而且极其五官灵巧,它们组合起来巧妙的形成了一张人如其名的脸,人是精灵的人,脸是灵巧美丽的脸,只可惜一朝入魔,终身不得出。 慕倾连盯着有意报复的女人命令,“柳宫灵,把人放了。” 柳宫灵像是发了疯似的笑起来,她道,“慕倾连,你也有今天。”想当初她掏心掏肺的付出,为此送上父亲的性命,而他如何待她,不仅没有一丝一毫情意赠予,还轻而易举拿到索魂剑,然后弃棋不顾。 孤仙离站在慕倾连身边,她握紧了手中双刀问,“你们认识?” 慕倾连不回答,他再次寒声命令,“把她放下。” 柳宫灵讥诮的脸上多几分张狂,她真的把人放下,顾蓉姝无力支撑身体,她不得不赖在挟持自己的女人的怀里。 “慕倾连,你敢闯我长夜宫,你敢出卖我的感情,你为何不敢,不敢……” “你闭嘴!”慕倾连眼神越发冷厉,顾蓉姝抬眼望过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把心底里的失望毫不掩饰写在脸上。 慕倾连,东楚的七皇子,十三岁失去生母,他的生母是东楚国当今圣上的第一位皇后,他失去了母后,连带失去所有庇佑。 他今年二十岁,从被遗弃被算计到成为人人称道的七皇子,他经历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分卷阅读25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柳宫灵道,“慕倾连,你毁了我所有,我也毁掉你仅有。”她纤细的手指,握紧锋利的刀子,她满脸的愤怒之情越来越深重,深重到忍不住推进手中的刀子作势要划开那雪白的脖子。 孤纤离生怕发疯的人真的动手,她极力安抚,“我们公主是北齐人,你和七皇子有恩怨,找他便是,何故为难我们公主。” 慕倾连道,“柳宫灵,你我之间有误解,我给你说法,但你不该拿她威胁我。”他伸出手,指了指她怀中的女人,“把她放了,我可以给你解释。” 孤纤离疑惑的转头,她知道这些皇子殿下为了争权夺利,物尽其用,只是…… 慕倾连道,“放了她。” 柳宫灵问,“不放呢?” 慕倾连不再说话,他的软剑不知何时起,只见修长的雪白剑身,弹开去,剑尖直指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柳宫灵反应快,欲抬手将剑卸掉,哪想孤纤离正等着人家露出破绽,她突然出手,双刀齐上,飞出双刀向人家的左腰和右颈出击,如是双面夹击,想她柳宫灵一心只在慕倾连身上,难以顾全四面,因此慕倾连的配合出手,让占尽优势的女人失去了反手的机会。 柳宫离被左右挟持,她无法退让,就此踢起因为一时凌乱而被踩在地上的人,她将人踹下悬崖,而自己为了避开直取命脉的利剑,绝然随被踢下的人坠落。 “公主?”孤纤离才意识到了错误,她不该这么急着出手的,她慌忙的收刀。 柳宫灵将毫无抵抗力的人推到身下,将人当做垫背随同坠落深渊。 慕倾连收回剑势,伸手抓住不及,他急忙跟着跃下去。 “姝儿。”顾华熵和顾华宣晚一步赶至,他们来到只看见接连落下去的三个人影。 孤纤离速速走到太子面前跪下道,“请太子责罚,是纤离没有保护好公主,属下任凭处置。” 顾华熵脸上没有表情,他一句话也不说,来回在悬崖边上走,随后默不作声跃下去。 孤纤离大吃一惊,她失声喊,“殿下。” 他竟然为了他的妹妹就这样连命都不要了? 慕倾连跃下悬崖,落在了那高立擎天的石柱上,他斩断了扑咬上来的几条绿色东西,再看向挂在古树上的顾蓉殊。 悬崖下的参天大树,不知存活了多少年,它伸展的支杆,攀附着悬崖,又飞腾在悬崖之下。 顾蓉殊看见了绿油油的蛇,她和一只细小的对视着,那小东西吐了吐舌头,像是不屑与人类动手,竟然转身走了,好笑得她抱紧了树干暗松一口气。 柳宫灵好像很惧怕这些软蠕的东西,她挥着匕首剁了无数只,顾蓉殊挂在高一截的枝干上,她低头旁观要杀自己的人被几只吓得魂不附体。 慕倾连找了机会过来把人抱走,他道,“不怕?” 顾蓉姝从衣袖里抽出一条小小的绳子似的东西,她不停的点着那小东西的脑袋道,“很可爱。” 慕倾连:“……”他抱着人踩在腾空于悬崖边上的树干,他想往上走,发现行不通,而往下,又不知道还有多深,为此只能停留在张牙舞爪的古树上,旁观着闲情逸致的人逗蛇。 顾蓉姝抓着那条小绿蛇把玩着,慕倾连无奈看着,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微宽下来。 似乎把她留在身边,比祈祷她远离自己以获得长命百岁的想法要牢靠得多。 他情不自禁把人搂尽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可有不适?” 顾蓉殊摊开了左手,那灵巧的小蛇缠在她手腕上盘成了镯子的形状,她道,“我身上的蛊虫专门吸食流入体内的毒液。” 慕倾连听着心里不由揪紧,他道,“想起来了?” 顾蓉殊靠在抱着自己的人怀中,她没有任何回答。 慕倾连失望的看着明显在逃避的人,他道,“你还想坚持己见。” 顾蓉殊道,“他是我哥哥。” “那我是你什么?” 顾蓉殊沉默的摸着小可爱的脑袋,她道,“其实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我只不过选了自己最想要的活法。” 慕倾连握紧了拳头,他道,“顾蓉殊,你其实不配让我这么做。” 顾蓉姝没有回话,她弯了手让小绿蛇穿进袖子里,她听到有人叫,“姝儿。” “太子哥哥。”顾蓉姝听到了声音,急忙转身,见到站在另一块石柱上的顾华熵,她欢喜起来,想跑过去,可抓着的人不放手。 顾华熵和慕倾连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风起云涌。 顾蓉姝指着皇兄身后道,“小心,后面。” 柳宫灵拿着匕首飞刺过来,顾华熵回头迎上自投罗网的人,想到几年前失去的一把剑,他杀意升起。 顾蓉姝想过去,慕倾连把人抓住问,“想死吗。” “你……我皇兄未得罪她,她何故要与我皇兄过不去?” “是吗,你的皇兄会放过她吗?”慕倾连说着,顾蓉姝回头直视事不关己的人,她道,“慕倾连,我皇兄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太过分。”她想为自己的兄长辩解,可那边的刀剑相交,突兀的响起呼喊,那喊声惨烈,像是被一箭穿心,顾蓉姝猛然转头望去。 柳 分卷阅读26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宫灵被顾华熵一掌打飞,她拼尽全力打出来的匕首,反而被打回去,而尖口对准了她的心头。 “不!”顾蓉姝惊喊,慕倾连伸手环住惊震不已的人,他把人抱住道,“顾蓉殊,你该长大了。” 顾蓉殊摇头,“太子哥哥,你不能这样。”她喊着,想挣脱抱紧自己的人,顾华熵站在石柱上漠然的对着抓了树枝还想翻身上来的人再推一掌。 顾蓉姝目睹着残忍的一幕,她错愕万分的望着永远玉立在刀尖之上的哥哥,她道,为什么? 慕倾连抱紧了怀中人的腰贴着她的耳朵道,“我们这些人,都非善类。” 顾蓉姝不肯承认,她道,“为什么?慕倾连,你为什么不去救她,她认识你,而且她在意你?” 慕倾连想不到会有这么一问,他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顾蓉殊不停道,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慕倾连感觉好笑,他真的觉得很好笑,他漠然反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一个仇人的女儿,他母后的命,谁去偿还? 他十三岁失去唯一至亲,谁救他于水火? 顾蓉殊道,“她在乎你。” 慕倾连感到很可笑,他好像是真的笑了,以致回身面对的人,她满目不可置信。 顾华熵过来接走妹妹,他道,“回家。” 顾蓉殊望了一眼面色忽变阴沉的人,她回头伸手给哥哥抓住问,“皇兄为何要杀她。” 顾华熵沉默不语,他总不能说,这个人曾为了一把剑险些要我的命,我不杀她,难道等她来杀我? 顾蓉殊想为绑架自己的人辩解,她毕竟和慕倾连有关系。 顾华熵打断问,“我不杀她,她就杀我,姝儿这是在怪我?” “可你也不……” “你们,说谁?” 两人才落到崖底,顾华宣正好赶来,他打断了二人争持,本以为是慕倾连被牵累,好在回头见到了结拜的兄弟毫发无伤出现。 顾华熵道,“没什么,回宫吧。”他牵着妹妹离开,朝着弯弯曲曲的道路走去。 第13章 过去 回到宫中,顾华熵下令禁足妹妹在凤芯宫不得随意外出,连顾华宣也不能去探望。 顾蓉殊想着该不会是兄长察觉自己记忆恢复才这般,她并未有所表现。 书泠道,“许是三皇子已经架不住招了。” 顾蓉殊未想这种可能,她问,“那天太子哥哥去找我,是你回来告知?” “是,当天三皇子和太子吵架了。” “他们?” “请公主恕罪,是书泠办事不利。” “不怪你,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红衣人?” 书泠道,“太子说是韶芸婷。” “那是谁?” “她是韶云天的妹妹。” 顾蓉殊不解,“太子哥哥所说?” “是,太子出自凌霄门,他认得江湖中人。” 顾蓉殊恍然大悟,她道,“这么说太子哥哥知道我记忆恢复之事。” “应该是……” “可他没有问起。” “公主,太子把你禁足,这是何意,连带皇上皇后也不敢过问。” 顾蓉殊在原地来回走着,她想着该不是皇兄心底里还在怨恨。 书泠去扶主子坐下,她道,“明日可是冠礼大典,太子不想公主参加吗?” 顾蓉殊道,“不会。” 她转头正好见到制衣局的人送来衣裳,她们道这是为明日大典所准备的衣裳。 书泠看了看主子又看看华丽的锦袍,她不得不怀疑孤纤离的话,“太子既与公主非亲兄妹,很多事有何不可?” 书泠脑袋嗡嗡作响,她赶紧跑去找孤纤离问明白。 孤纤离正在房间里自行包扎伤口,她额汗涔涔,书泠推开门,见到自救的人又在艰难的自我缝合伤口,她过去帮忙,孤纤离愣了一下,她道,“你急着找我?” 书泠不想拐弯抹角,她道太子的心意是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有小神厨吗,为何还关着公主不放? 孤纤离咬牙忍了忍道,“你对公主这么上心,她知道吗?” 书泠道,“纤离,你尽忠,我尽职,我们各尽本分。” 孤纤离苦笑,“太子对公主是真心好,那天落崖,他毫不犹豫掉下去,试问谁人能做到。” 书泠失了神,她把受伤的人按疼了,孤纤离猛吸一口气,书泠忙道歉。 孤纤离道,“你不待见太子?” 书泠否认,“我不习惯他那种冷沉沉的性子,他的心思太深,那样的人谁敢揣测。” 孤纤离失笑,“其实他很简单,为什么那么多人只见他深不可测的一面,而无人看到他的孑然一身。” 书泠把话带回正题上,“那太子对公主……” 孤纤离也说不清楚,她道,“他是主子,他的心意,我自然不敢猜测。” 书泠为受伤的人处理好伤口,再收拾散落于地的药瓶,她道,“你该为自己做打算了。” 孤纤离疲倦的闭上眼 分卷阅读27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休息,她道,“帮我带上门。” 书泠回了凤芯宫,进门见到主子在盛开灼灼的桃花下扫落花,她急着过去接了扫帚道,“公主这是做什么,这是奴婢才做的事。” 顾蓉殊扫一眼心事重重的人问,“你又去找三皇兄了?” 书泠道,“公主这回猜错了。” “哦,难不成是太子哥哥?” “不,去找纤离。” “为何……” “纤离每次受伤都是我给包扎伤口。” 顾蓉殊想起了在长夜宫众人为了护住自己而陷入困境,她道,“她伤得可重,有没有去太医院抓药?” 书泠道,“她无事,刀尖走的人受伤在所难免。” 顾蓉殊突然说明心底里的意思,“我不是怀疑你,其实有什么疑惑你可以直接问我,这已经没有让人不能知道的事。” “真的吗?” “嗯。” “那太子和公主在东楚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这么向着太子?” 顾蓉殊走到桃花树下就坐,她道,“我说过自己不是公主可还记得?” 书泠摇头,顾蓉殊知道这个侍女还在顾虑,她道,“我确实不是北齐公主。” 书泠,“……” “齐纳良玉是我生母,她被人误当成是父皇的妃子,实际上她是母后的师妹。” “……” “你可听说太子是妃子所出的流言?” 书泠点头,传言有些很不中听,说是皇后为了宫巩固后位,不惜谋害妃子。 顾蓉殊道,“太子哥哥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他刚开始也以为自己是妃子所出,而且认定母后是杀人凶手。” 书泠斟上一杯茶水,“所以才有皇子之间不和传言?” “是,几位哥哥兵戈相向,然后母后才说出不为人知真相,她原本是想护着我,不让我知道身世,但是太子哥哥误入歧途,要再不把他拉回来,他会越走越远。” 书泠似有所明,“那公主为何被抱养过来?” “我与生母不能相近相依,母后抱养我,再将太子哥哥抱给母亲让她有所依。” “这么说,公主身上真的有……” “它叫平生蛊,谓之平生苦。” “可是说不通啊,为什么非要选择四皇子?” “因为我和太子哥哥同岁,而且母亲被误传成是父皇妃子,正好掩饰她未成亲而生养子女的身份,而我被母后抱养,也好待在亲人近旁,至于太子哥哥,他最终也能留在皇宫里。” 书泠道,“但四皇子被改变了人生。” 顾蓉殊道,“所以是我对不起太子,是我的存在害了他,他本该有名正言顺的人生,但不幸被当成了妃子所出,他为此受尽冷眼,尝尽冷暖,而且母亲抱养哥哥不久,她很快撒手人寰。” “但是现如今太子受封了,为何还要与大皇子二皇子闹不和?” 顾蓉殊道,“小时候大皇兄和二皇兄对太子哥哥心存芥蒂,他们认为妃子所出之子如同仇人,毕竟专属母后的感情被旁人分去,更何况他们前面还有太子之位。” 这事在两年前闹得风生水起,那时顾华熵从师门中回来,他回来就听长兄向父皇进言,谈及分封,顾华熵对此心生警惕,他不愿接受安排,那是一种被人当成棋子操纵的感觉,因而兄弟间起争持,然后二皇子作为中间人,他出言相劝,最终三人兵戈相向。 事件结果是皇上立最小皇子为太子,他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心,哪怕二人听到母后真言,“他是你们亲弟弟。”二人还不能释怀,并远离皇宫去师门闭关不见人。 书泠终于明白那些事的前因后果,她道难怪几位皇子之间的感情很疏离。 顾蓉殊道:其实皇室中的兄弟感情,他们只有防备,哪有手足情。 “可与公主有何干系?” “关系大着,假如我母亲不那么脆弱,她活着去证明事实,兴许太子哥哥不会受制于似而非流言;还假如母亲不回北齐,母后便不用为她的师妹操心,这么说来,的的确确是我的存在毁了太子哥哥一生,是我让他受尽苦难。” 书泠陪同主子去中宫请安,她道,“可太子不该将你禁足在凤芯宫,他这么做实在……” 顾蓉殊触摸着高高的城垣道,“你知道三哥哥的心愿吗?” 书泠道,“不知。” “书泠,你心怀青云志,那么三哥有自己心愿有何不可?” “这……” “有志者,有所求,或为名,或为利。” “三皇子他……” “他和东楚的七皇子交好,而七皇子在东楚深受群臣爱戴。” “三皇子明明很疼你。” 顾蓉殊走去的脚步停住,她身着鹅黄的衣裳,腰间环佩装饰,头上金钗凤冠盘饰,她一身荣华尊贵,她道,“小时候啊,我爱玩,想找姐姐哥哥捉迷藏,哥哥们不爱玩,姐姐一心想和青梅竹马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们不愿搭理我,只有四皇兄,虽然手上捧着书,但是他关心我,他会在我爬上秋千时,过来帮忙搭把手,还会在我饿得饥肠辘辘时,命下从去厨房取来点心,他愿意手把手教我写字,你不知道这样的太子哥哥多温暖 分卷阅读28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他明明想在权力的漩涡里置身事外,偏偏那么多人非要把他拉进去,想要把他推进去活生生困住……” 书泠道,“奴婢相信太子会理解。” 顾蓉殊摇头,“他不能理解,他一旦理解,就有可能失去太子之位。” “……” “书泠,你想成为女官,不单要依靠温柔的三皇兄,更要心平静气的看待所有皇子,哪怕是太子哥哥,你也不能抱予同情心。” 书泠不懂,“奴婢是心疼和不相信。” “所以你不能理解太子哥哥的选择,他怕我和东楚有来往,不只因为我认识慕倾连,更在于我身上的蛊虫,我这一生都不能见父亲,若见了,我身上的蛊虫会苏醒,然后我很快会死去。” 书泠怔鄂在原地,“公主莫要胡说。” 顾蓉殊一副无所谓,她道你可知太子哥哥为什么这么护着我? “因为公主是太子的妹妹。” “不,他亲眼见到我被骆皖敏的生母霍如襄种上新蛊,他还亲眼见到我被霍如襄折磨。” “……” 顾蓉殊知道侍女要吓坏了,可当年的确发生这样的事。 霍如襄那时以为顾华熵是齐纳良玉留下的孽子,她把他抓去,谁知他身上没有蛊毒,然后她写信给北齐所有皇子公主,她希望所有人到面前验证,然而北齐的大皇子、长公主、二皇子三皇子都没来,只有顾蓉殊出现。 她当时正好去东楚为长姐贺寿,她求着长姐派人去救四哥,可长姐万分不愿,她道,“他害死与我从小情投意合的人,他让与我心上人家破人亡,这份恨,我记着一辈子。” 顾蓉殊辩解道,御史中丞大人获罪,是因为徇私枉法,父皇亲自下旨责罪,为何是太子哥哥的错?而且御史中丞一家被贬,何以怪太子哥哥?你说太子哥哥杀了御史中丞,他明明只负责监刑,那是父皇下的圣旨,怎能把这些事情推到他身上? 顾蓉瑛心恨难解,她的恨是一种说不通的理由,她道我当年被迫嫁东楚,难道不是父皇独宠妃子余孽的错?母后在父皇面前没有话语权,她劝不住父皇,难道不是父皇被狐狸精勾引害得他忘了与母后的情分? 顾蓉殊无法一一跟皇姐作辩解,她听着她嘶声力竭的控诉,她第一次知道姐姐心里原来藏着这么深的恨,她无法说动她,所以她走出了静宜王府。 她想去找皇长兄,想找二皇兄,还有三皇兄,可是他们两个远在师门,一个躲着不见。 她无计可施,本来可以求着慕倾连,但是考虑到霍如襄是霍家之女,自己万不能连累心爱的人。所以带着母后的来信,还有自己一身疲惫,她去找霍如襄,她告诉她,我才是齐纳良玉的女儿,我的太子哥哥不是。 霍如襄捏了捏来到自己身前的人,她道,“的确,你脸上,你的身子骨无一不是那贱女人留下。” 霍如襄为着自寻死路的人种上新蛊,她让她这辈子不仅不能和母亲相依,还不能和父亲相见。 顾蓉殊转头看着被铁链锁住手脚困住了自由的只能坐在昏暗角落里的哥哥,她跟他说对不起。 顾华熵没有睁眼,他闭着眼睛打坐,他身上布满了血痕,霍如襄手上有一根绳鞭,鞭子原先是落在无辜的顾华熵,然后现在落在了顾蓉殊身上,她不停的对着沉默的哥哥说对不起,她说对不起他的一生,对不起他的人生,对不起他遭遇的一切。 顾华熵睁开眼时,顾蓉殊被打得昏迷,她扒在地上,双手伸向被困在角落里的皇兄,她手上缠着的蛊虫,一身的冰寒,它咬住她的指头,慢慢的与她融为一体。 霍如襄不想把人弄死,她道,“活着比死的难受,这是你母亲给你的人生。” 顾华熵的穴道被解开,他手上的锁链被打开,他起身走出昏暗的地狱,而顾蓉殊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想说话,可是面对一声不吭的哥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所受的一切是她赐予,那是她的错,她没资格求原谅。 她说对不起,顾华熵走出去,走到门口,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他还是回头把昏迷的人抱出了地狱。 书泠不知道这件事,连索依皇后也不知道,更别说慕倾连,那时顾蓉殊从伤痛中醒来,她躺在床上,她的太子哥哥坐在床边道,“顾蓉殊,我恨你。” 顾蓉殊为此压抑的哭,她接受这理所当然的恨。 第14章 真相 那时知道自己不是公主,顾蓉殊在东楚消失半年,半年后,她女扮男装跟在了慕倾连身边,她陪他参加五国皇子的鸿门宴。 顾华熵那时想借助东楚太子之手除去慕倾连,而东楚太子也想除去自己的七皇弟,然后两国太子不谋而合。 顾蓉殊记得,那天去一所宅院寻找行踪隐秘的太子哥哥,她见他拿着一封信坐在房顶上发呆。 顾蓉殊站在院中问:太子哥哥,你真的要与东楚太子结盟? 顾华熵道,“你还有脸来?” 顾蓉殊站在底下仰望着,她四处找梯子想爬上房顶,她道,“皇兄,我希望你不要和东楚太子联手 分卷阅读29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 顾华熵冷冷的看着站在梯子上端的人,他道,“想救慕倾连?” 顾蓉殊道,“我想救你。” 顾华熵冷笑,他道你把我一生毁了,你来救我,顾蓉殊,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顾蓉殊颤抖的扶着木梯,她畏高,但为了说服兄长,她压住发抖的双腿,她道东楚太子不能与相谋,况且你是北齐太子,已经没有人与相争,何苦参与纷争? 顾华熵握紧了手上的信纸,他把纸捏碎化作齑粉,他想问她,我得到这个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吗?难道不是父皇觉得亏欠,母后觉得对不住,长兄和长姐无力回天才拱手相让?你去问问皇兄,还在支持着他的那些人在暗中都在做什么? 顾蓉殊试图上去,她试了几次,顾华熵低头看着手上的粉末,那就是他所有的温暖,他彻底放弃了,他本可以留在师门中,度过与世无争的人生,是母后非要他回来团聚,他们在家里布局,让他自投罗网,他们想把他分封到边远的地方,想把他丢到无人问津的角落,这就是他的家人。 顾蓉殊试了五次终于爬上去,但是畏惧让她颤抖着稳不住身子,她倒下去,顾华熵把人抓住丢在地上道,“顾蓉殊,你最好不要坏我计划,若然我拿你的命来偿。” 顾蓉殊无赖的抱住哥哥,她不让他走,她找了很久,如果没有慕倾连,她找不到行踪诡秘的哥哥,她道,“哥哥,你听我一句劝好不好,他们有阴谋。” 顾华熵看着恳求的人,他问,“你没有吗。” 顾蓉殊语塞,她承认,她也有,她不希望所爱被哥哥伤害,她道,“倾连不会阻碍你。” 顾华熵冷着脸把人提起来,他握紧了她的脖子问,“你知道你的三皇兄和东楚的七皇子是结拜兄弟吗?” 顾蓉殊脖子被勒得紧,她面红耳赤起来。 “那太子哥哥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顾华熵松开了手,他道,“我不会信你们,一群居心叵测的小人。”他转身离开。 信任这种东西,需要长年累月去经营,还需要经历去见证,更需要一桩桩一件件事去洗刷。 顾华熵已经失去了信任别人的能力,他被霍如襄抓住时,到处寻找他的人只有一个师妹,她找了他很久,可她就是找不到。 顾华熵把信烧了,他烧得一干二净,他相信那个固执的人会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学会放弃,就像自己,终于学会争取。 那是一年前的所有恩怨纷争,如今,风平浪静的好似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顾华熵走去中宫给母后请安,他没有说多余的话,索依皇后看着沉闷闷的儿子道,“为何将殊儿禁足?” 顾华熵听着心情落下谷底,他道,“原来母后也这般认为。” 索依皇后道,“你心里介怀,母后理解,可殊儿无辜。” 顾华熵脸上满是惨然,他道,“我呢?不无辜吗?” 索依皇后无话,她过了很久道,“熵儿,你要怪就怪母后,是母后的错。” 顾华熵按着眉心不想再听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在得知真相后听了无数遍,他只想问更深层的因由。 “为什么非让我代替殊儿成为齐纳良玉的孩子?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抱一个陌生的孩子?” “是。”他不该成为流言里的棋子,被兄长看不起,被皇姐怨恨,他们认为妃子所出的弟弟不是亲人,这些就是拜齐纳良玉所赐。 索依皇后道,“是母后的错。” “那么真正原因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是!” “好,因为殊儿母亲背井离乡去往东楚是为了北齐,她为了完成父皇和母后重托,她负责去接近东楚丞相。” “……” “当时北齐和中州开战,东楚趁火打劫,他们想拿回上一辈因为战败而割让出的城池,你父皇不肯,城池割让便割让,哪有偿还的道理,为此东楚宣布与北齐开战,直到拿回城池才肯罢休,如此齐纳良玉去东楚结识那权倾朝野的丞相。” “这和殊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不然殊儿何来……” “所以……” “所以东楚皇上下旨赐婚,他让深得重视的丞相娶霍家将军女儿为妻。” “……” “良玉为此想要回来,她想和离,可是东楚丞相不肯;然后她想要天下人知道她是东楚丞相的夫人,可东楚皇上不允许,这般丞相府为不被认可的丞相夫人安置了新宅,让其住到别处,丞相府则由将军之女即新的丞相夫人入住。” “这么说东楚丞相抛妻弃子?” “也不能这么说,有的人三妻四妾,你当如何?而且我听良玉说,东楚丞相另有打算,他想先同意皇上赐婚,待羽翼丰满,等有足够的力量抗衡霍家,再请求皇上另做安排。” “可惜他没能如愿以偿?” “这家国天下,孰轻孰重,历来担负者自懂取舍,东楚皇上赐婚,是碍于霍家颜面,而良玉与霍家将军之女比试,是为情意,她们各自为了心里的感情说好比武一场,赢的人如愿,输的人远离,可是霍如襄说话不算话,她输了,她输了以后便 分卷阅读30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在良玉的身上种了蛊。” “这就是她回北齐的原因?” “也不是,良玉回北齐是心灰意冷,她坚持留在东楚是为心意,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哪怕霍如襄下蛊让两心相悦的人不能相亲,他们也没有放手的意思,直到发现怀孕,还有没能诉诸于口的真正纠葛才回来。” 顾华熵道,“这算是她想不开的原因?” 索依皇后道,“应该是吧,我的师妹其实不是软弱之人,我和她同拜入百花宫成为百花宫弟子,我所熟识的师妹生性要强,凡事想得开,她真正想不开的可能是知道你不是亲生,还和女儿一生不能相近,她不能与她相依为命,甚至还要提防东楚的霍如襄派人寻仇报复,为此才绝望撒手。” 顾华熵听着沉默下去,说到底,这一切是顾家的错?如果不是北齐的皇室派齐纳良玉去东楚,那么齐纳良玉的一生不会千回百转,然后顾蓉殊活在了过去的负累里。 说到底,是他顾华熵活该,谁叫他成为了太子,他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荣华。 顾华熵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越发可笑,就好像他这一生存在都是为皇家赎罪,他始终无所获,无所得。 他离开了母后的中宫,漫无目的一个人走在偌大的皇宫里,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总是想出现就出现,想让她不出现,她必会躲着不见。 顾华熵心很累,他道,“这样的我还是你师兄吗?” 站在身后的女孩道,“是,永远都是。” 顾华熵回身把人抱在怀里闭上眼,他道,“颜儿……”他把人抱紧,却觉得这一生好像有很多路已经没办法再走过。 顾蓉殊听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她不知道母亲原来去东楚,不是她自己去,而是为了北齐。 还有母亲不是在霍如襄嫁给父亲之后才认识父亲,她和父亲早就相认识,然后才娶了霍如襄,这么说,母亲并不是霍如襄所说:罪大恶极。 书泠扶着主子,二人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偷听,她本来是来给索依皇后请安的,但没想到撞上了太子,而为了避开他,她们躲在角落里等,结果等来了一段故事。 顾蓉殊不停的反问,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我一直以为是母亲的亏欠,原来不是。 书泠扶着痛苦的主子,她把人送回了凤芯宫,转身去找三皇子顾华宣,她想问问他,是不是真如公主所说,你有这样的计划? 顾蓉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生,可以这么悲哀曲折痛苦,而别人的一生就算不顺遂,也能欢乐,至少她们有值得欢乐的事。 可她还有什么? 她艰难坐起来的时候,本属于自己的凤芯宫,忽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她穿着白衣,一身如仙如韵的白衣。 她自凤芯宫的正门走进来,明明是站在庭院中洒扫的书璃,被那白衣女子一把点住穴道,她隔空就这般轻易的控制住一个人,她将人随手抬起放在了庭院中的桃树下。 顾蓉殊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前一息还在为自己的困惑身世而半死不活,而眼下只有一个想法,逃,喊。 可她张不开口,因为那人已经走到近前,她的脸,看着很普通,很陌生,顾蓉殊想不到她是谁人,而白衣女子闪身走到她身前,她告诉她,我是书语。 就是御膳房的那个小神厨。 “我易容了。” 顾蓉殊怔鄂的望着她,她问,“你想要做什么?” “你原来进宫真的有目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把书璃怎么了?” 顾蓉殊连连问了很多个问题,书语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她站在梳妆台前打开那些胭脂俗粉道,“我没想做什么,进宫也没有特别目的,记得进来的时候,我给自己半年的时间,如今正好到了,所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至于那边的那个书璃,你放心,她没事,我只是点了她的穴道,一个时辰后她自会醒来,至于来这里找你,只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跟我走,哦,不,是想问你想不想出去,去到外面,去跟你的慕倾连,或者是逃离这里?” 这是书语想要说的话,顾蓉殊眼神转得很快,她脑海里转得更快,对于出宫,离开,她不是没有想过,此前留下是为了赎罪,替母亲赎罪,想偿还太子哥哥,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所谓赎罪很可笑,其实她留下来也只有让太子更加惦记心中所受的苦而已,况且如今的事实已经不是事实,它已经来了一个大反转,转得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父皇母后。 书语等着想通透的人,她道,“你只有半刻,如果再想不清楚,我就自己走了,你当我没有来过,至于我为何知道你和慕倾连的事,很简单,我武功这么高,因为好奇随便跟踪着你们走那么几步路,很容易就知道很多事,这样的回答你可放心?” 顾蓉殊看着坦白实诚的人,她道,“你和太子哥哥是什么关系?” 书语道,“没有关系,要非说有关系,可以这么说,他是我师兄,我是师妹,就这样。” 顾蓉殊不相信,她道,“你骗得过自己吗?” 书语耸耸肩,她道,“顾蓉殊, 分卷阅读31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其实我挺不喜欢你,你做事以为事事周全,可却又不是,你总想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有你对人的方式,有点不让我喜欢,但这并不会影响我来这里一趟。 顾蓉殊实在不解这个人,这样的女子,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造就出来,她道,“你能带我离开?” 书语想了一下纠正,我只能把你带出宫里,至于到了外面,你要去哪里,去找谁,我就不管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 “想好了吗?” 顾蓉殊脑子里有点乱,她承认,她被这个女孩的话困住了,对方说得没错,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得到圆满,不管是回来,还是当年破坏了慕倾连的局,她没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完美的结局,还让慕倾连很生气,他真的很生气。 书语放下了拿起的胭脂粉,她打算走了,顾蓉殊突然道,“我愿意走,你带我出去。” 她决然作出了决定,书语站在原地,她示意人坐过来,她为她化妆。 顾蓉殊很想看清这个女孩的容颜,可惜她没有露出过真容,哪怕是在御书房里所带的面具,也不是眼前的脸。 书语为人做好了一张假面,再换上宫女的衣装,她带着走出了皇宫,一直走到街上。 顾蓉殊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茫然四顾,书语相对悠闲,她抱手站着领略北齐国都城的风光,相对于她的家乡中州,北齐稍微差了一点点。 顾蓉殊道,“你要去哪里?” 书语道,“我不用你担心,反倒是你,想好了要去哪里了吗?我知道你身上有蛊虫,如果它苏醒的话,你一定很不好过。” “是啊,我身上的蛊虫,随手有苏醒的危险。” “还有,你太子哥哥在秋芳楼杀的人,他不是故意那么做,是因为那个人和骆皖敏认识,骆皖敏和她达成了共识的,骆皖敏想除去你,那个死去的女子也想除去你,所以太子才会杀人。” 顾蓉殊怔鄂了半天,她道,“原来……是这样,那你……” “哦,我这个人比较喜欢偷窥,你莫要奇怪。” 顾蓉殊:“……” 书语想想不对,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瓜子,她一边磕着一边想想再解释,“也不是,我就是对身边的某些人想偷窥而已,其他人我真没有那心情。” 顾蓉殊听着她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她笑道,“你这个人,很奇怪。” 书语笑了笑道,“你想好了吗,要去哪里?” 顾蓉殊道,“能带我去找韶云天吗?他知道我身上中蛊虫,想想他也许有办法。” 书语想了想韶云天是谁,她道,“武林盟主?” 顾蓉殊猛点头。 “可是他不是江湖中人吗?” “是,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人应该很好,他知道我身上养着一只蛊,我想问问他,如果我身上的蛊虫苏醒,我能活得久。” “额……”书语犹豫了,顾蓉殊生怕她回宫告密,她猛然抓了侍女的手道,“你值得我相信对吗?” 书语看了看手上,再看看面前的人道,“你是真心想离开皇宫还是想出来透透气?要是后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觉得太子,还有你的三皇兄以及父皇母后还是很关心你的,你离开了想必这些人都会很着急。” 顾蓉殊道,“我知道,但是我必须离开,我想去找亲生父亲,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我要回家,回真正的家,那是属于我母亲的一切,我要把一切夺回来,如果我的命能熬到那个时候。” 书语咋舌,“这么多事啊。”她头疼的勾了勾额角,本想带人出来,自己溜之大吉,看来不行,这公主身无长物,她一不懂武功,二没有认识的人,出门在外,要是遇上土匪如何是好? 顾蓉殊看着陌生的女孩问,“你多大了?” 书语道,“十八。” “比我小,我们以姐妹相称如何?” 书语拒绝,“算了,你是公主,小的不敢当,你还是把我当侍女吧,这样我比较自在。” 顾蓉殊没办法,其实是没办法完全信任这个人,她明白了太子哥哥的疑心,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能轻易放下,自己也学会了提防,经历那么多事,面对一个又一个虚虚实实的真相,她能走到今日,和着该感谢疑心病重。 第15章 离去 书泠去找顾华宣回来,发现本该睡着的人不见身影,她赶紧去找太子。 顾华熵此时正在东宫的主殿里发呆,他手上拿着一串风铃,那风铃亮丽夺目,看着让人喜欢。 书泠莽莽撞撞的跑进去,她气喘吁吁的禀报,“公主不见了。” 顾华熵回过神,他道,“几时不见?” 书泠不能确认时辰,她道,“公主听到了太子和皇后的谈话。” “是吗?”顾华熵竟松了一口气,他道,“派人去仔细找找。” 中羽这时也慌急的进来禀报,“那……不见了……”他没说清楚谁不见了,可顾华熵却听出来了,书泠还在怔愣中,他拿着风铃的手突然松开,然后风铃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分卷阅读32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中羽说,“今天刚好满半年,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顾华熵起身跑出了主殿,他跑出了皇宫,去到人来人往的街头,看着人山人海,他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绝望,心里藏着的温暖一点一点被抽离出身体,她再也不会回来。 她说过,“我向自己发下毒誓,不管得与失,只要守在规定的时日内,若到那一天师兄还不醒悟,我便离开,你要你的锦绣繁华,我要我的江湖飒踏。” 他终究是要失去她的,就像这一生无法剔除心里头一直暗藏着的怨恨之情。 此时顾华宣和慕倾连在皇城中最出名的酒楼里喝酒,他撇头看到了本该待在皇宫里的北齐太子,他在人群里四处乱窜,像是失去了方向,他四处追寻着被遗落的人。 顾华宣让小二哥再上一坛酒,他道,“看什么呢?” 慕倾连道,“你四弟的心病是不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顾华宣顺着视线望去,他见到了慌急的太子弟弟,随口回道,“说什么呢?” 慕倾连哼了一声,“华宣,你心里怎么想自己不知道吗?” “慕倾连,你莫不想在此与我喝绝交酒?” 慕倾连笑,他道原来你在意别人的看法? 顾华宣转了话题,“你还怪殊儿吗?” 慕倾连咬牙切齿,“她可真是你的好妹妹。” 顾华宣干笑两声,“她还是你结拜的兄弟。” 慕倾连恨得牙痒,对,没错,结拜兄弟,初次见面,身穿锦衣的小公子摆得风流倜傥,看着俏气可人明丽动人,没想到最后累得自己心血付诸东流的就是这个人。 顾华宣道,“说真,当年是不是在第一眼就对殊儿另眼相看,早看穿了她的女儿身?” 慕倾连喝了一杯酒良久才道,“她人呢,还被你们太子禁足?” 顾华宣道,“你莫要胡说,我皇弟护着殊儿。” 慕倾连再哼一声,他信了才怪。 这时有人上来报,“三皇子,公主不见了,太子在四处寻找,他请你找人帮忙。” 顾华宣拿着的酒杯脱落手中,他道,“什么?” 侍卫再做解释,公主离开了皇宫,太子找不到人。 慕倾连站起来,“宫外可有她认识的人?” 顾华宣道,“她常年待在宫里,只认识身边的人,出宫次数屈指可数,唯一走远的地方就是当初去东楚为长姐祝寿,然后遇见了你而已。” 二人赶紧离开酒楼去找人。 顾蓉殊站在隐蔽的角落偷偷观察着这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人,她到底又一次任性的作出了选择,她想走一遭自己的人生路,不管是两年以前,还是现在,她必须要为自己的人生作出选择,不然对不起这虚幻迷离的一生。 书语悠闲自在的嚼着嘴里的瓜子漫不经心问,“公主在看谁?” 顾蓉殊收回目光道,“看一个故人。” 书语道,“很重要吗?” 顾蓉殊道,“很重要。” 书语磕完了手里的瓜子,她没有了可以消遣的东西,所以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顾蓉殊道,“好,走吧。”她望一眼熟悉的人影,就此没入人海里。 慕倾连站在街上转头遥望人群,他觉着好像错过了什么,可是回头看,并没有看到值得上心的人。 顾蓉殊去找韶云天,后者正准备去远方,他的盟主之位没有卸下,给妹妹择定的夫婿她固执不认,韶云天没办法,他的想法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顾蓉殊追着要去远行的武林盟主,她问你要去哪里,“能否捎带我一起?”” 韶云天不明所以,他道,“你是公主,放着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不要,为何去流浪?” 顾蓉殊坦言,“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韶云天居高临下俯视女扮男装的锦衣少年,她看起来永远明媚,哪怕知道身中蛊毒命不久矣,依然不为那命途短暂所屈怨。 他好像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轻易叩响自己心扉,也许她有他想要而无法得到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他这辈子只敢想,不敢去拥有,或者说,他连想都不会再去想了。 书语陪同主子站在高骑马背上的人,那人一身锋行磊落,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派潇洒飒意,委实对得起武林盟主头衔。 韶云天伸手过来,顾蓉殊毫不迟疑举手。 书语以为自己要被丢下,她道,“公主,你不能丢下我。” 顾蓉殊道,“你不该跟着我,前方的路很远,我不知道会有什么,若你回宫里,皇兄最多责罚你跪上两个时辰。” “不,书语决定跟着你,就一定要跟到底。” “这……”顾蓉殊为难,她总不能反客为主,把身前的大侠给踹下去,然后拉起侍女一走了之。 韶云天道,“不用这么麻烦,你陪彦扬同骑。” 祈彦扬正仰头喝酒,他喷出来。 “少主,你不能出卖我。” “这么说你愿意离开。” “……唉,算了,你是少主,怎样安排随你定。”他自知理亏,转头看着笑语嫣然走到身边的女孩,看着不像是上次那位,上 分卷阅读33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次的姑娘看着不好相处,所以开口问,“你喜不喜欢跟人过不去?” 书语愣了一下,祈彦扬伸手把人拉上来,他道算了,走吧,谁叫我心地善良。他想拉住站在下边的人一把,没想到书语自主飞上来,祈彦扬难得吃惊,“哟,还会武功啊?” 书语道,“自然。” 祈彦扬心里稍微有点点安慰,那就好,这样遇到存心找事的人他终于不用手忙脚乱。 顾蓉殊小心谨慎的抓了韶云天的衣物,因介意男女授受不亲,不敢抱着,只道,“你为何不问详情就愿带我走?” 韶云天摸了摸青棕马的颈项道,“你应该过得很不安心,面色很差。” 顾蓉殊听着不由摸了摸脸道,“有那么难看吗?” 韶云天不予回答,他们连夜出了皇城,直赶去松湖。 韶云天要去采一味药,这个季节正是摘那草药的时节。 顾蓉殊无所要求,她打算跟这个人看一看这江湖,待能够自主,她再去寻找身上的蛊毒来源,然后去东楚见一见亲生父亲。 书语陪同主子住在一间客房里,她道,“你如何寻找亲人?” 顾蓉殊道,“我身上有蛊毒,反正都要苏醒,早苏醒晚苏醒有何妨,既是平生苦,还生死不见骨肉分离,那么亲人相见,它必定有所反应。” 书语忧心的看着这位有点自暴自弃的姐姐,她道,“公主何需冒险,首要去寻找解蛊之法不是更为妥当?” “嗯,这事不急,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老天真的要亡我,我又能如何?”顾蓉殊说着困乏的睡去,她这些日子睡得不□□稳,如今选择离开了,身心感到前所未有轻松,许是卸下了负担,她不用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 韶云天和祈彦扬住在隔壁,二人内功深厚,他们听到了隔壁间的谈话,为此祈彦扬双手枕头问,“少主,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韶云天望着帐顶不说话,他今年二十五岁,老大不小年纪,本该成家立业,当然大业已成,就是武林盟主,可惜家终究难成寄托。 祈彦扬等着沉默的人说句话,韶云天道,“睡你的觉,要不想睡,去守夜。” 祈彦扬可不想再去熬夜吃花生,他道,“行,少主好梦,我安心睡觉。” 第16章 找到 慕倾连在北齐皇城找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那人好像消失了一般,再不见身影,再没有音讯。 一年前放任她离开,他颓丧好几个月,在得知她性命无虞,只是忘记了,便忍了,想着人还在这世上,还在自己可以触及的地方,多少是安慰;而今她真的走了,去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心里便落了空,好似这世间万物于自己而言已经再毫无意义。 顾蓉殊给顾华熵寄来了一封信,信上劝他不要担心,只道,“前因后果我已知晓,既由我而起,当因我而去。” 顾华熵拿着信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心口是什么感觉,闷钝的,疼痛的,难受的,痛苦的,压抑的,无以言说的。 他默然的沉着不言不语,好像忽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孤纤离端着晚膳亲自上来服侍,她道,“太子,您一天没有吃东西,多少吃点好吗。” 顾华熵揉着眉心,他仔仔细细回忆这些年的挣扎,从冷眼旁观到尽心尽力,好像一直在迷糊不清的走着一条路,那条路叫求别人来证明自己。 他想向别人证明,想从父皇的眼中,从母后的口中,从几位兄长和姐姐的心中,看到被认可被接受的态度。 他以为只要证明有资格,这些人就能真心相待,他们不再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再不用亲疏有别的感情去分化自己在家中的分量。 原来,他错了。 或许,早该放下了,放下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去求真正属于自己的。 所以,他也离开了北齐,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北齐的新任太子,换成了三皇子顾华宣,他筹谋了那么久,没想到一心谋求的身份地位这般轻易到手,这好像就是一场梦,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慕倾连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 顾华宣在酩酊大醉中一五一十说出来,他道从殊儿去东楚为长姐祝寿开始,那时我在宫中犯了一点小错误,与大臣家的公子比赛射箭,无一发射中,父皇当着众臣的面直言我无所长,最无能,而张口闭口连夸比我小一岁的四弟,他说他最卓见明干。” 你可知他是我四弟,他明明是一位死去妃子的遗子,后来却成了母后心尖上最护着的皇子,你说说皇家谁人有我们可怜,兄弟阋墙,母子不和,父子偏心。 慕倾连听着喝醉的人说着胡话,他发现这个温润如玉的三皇子,他内心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们顾家上下都患上了心病,个个互相猜疑,又想互相依靠取暖,可能是因为血脉相连,狠绝的事没能做尽。 顾华宣问,“慕倾连,你老实说,心里还有没有殊儿?” 慕倾连持着酒杯道,“你告诉我,太子之位和报仇雪恨能否比过一个女人? 分卷阅读34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 顾华宣笑得像个傻子,他道,“我这些年忙着在四弟身边鞍前马后四处周旋,我在背地里招兵买马,收罗人才,哪有空闲去体会你心底里念念不忘的儿女情长。” 慕倾连瞬间觉得这个人可怜,他打从内心里同情这个同为皇室后裔的可怜人。他想告诉他心尖上放着一个人和没有任何人真的不一样。 那是一种惜之可温柔可愉悦弃之可心痛可难受不已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在绝望无助孤独时,蓦然回想起触动心口的那个人,整个人都会清醒起来,而黑暗失色的人生会因为这点难以察觉又难以握在手里的触动而变得明亮多彩起来。 “这么说,你心里还装着殊儿。” 慕倾连道,“是,我想她,很想。” 这是隐忍了多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想她了,想那个在初见时,面对着自己眨巴着眼睛的女孩,她的眼睛很好看,面对喜欢的人,她笑着的样子很好看。 那时问她何处来? 她道,“来自北齐龙寅城,敢问公子何处往?” 慕倾连负手看着矮自己整个头的女子,他年长她一岁,从顾华宣口中得知她十六岁,她道,“你们结拜,我也要。” 顾华宣道,“你是公主。” 她道,“我是公子。” 她强行跪下一边,顾华宣无可奈何,慕倾连认了这位买一赠一的兄弟,他让人落到中间来,只问甘苦与共,荣辱与共,可惧可悔? 顾华宣道,“结于义气,置与性情,诚以相交。” 顾蓉殊举手抱拳承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 顾华宣在结拜礼毕,他敲了妹妹脑袋,谁要你生死相随了。 顾蓉殊转头看着翩翩如玉的公子道,“你愿不愿意?” 慕倾连道,“与你自当,与他不行。” 顾华宣毫不客气的提脚踹人,他道,“这结拜的香火还未燃尽呢。” 顾蓉殊咯咯的笑,她笑得欢乐了,看着她开心的人便随心所欲的凝视着。 他道,“方才更像是拜天地。” 顾华宣听不下去了,自顾一个人先走,只道莫弄丢了我妹妹。 慕倾连牵着少年公子模样的人,他道,“是不是?” 顾蓉殊摇着头不承认,“这么简陋的拜天地,不像样。” “那你要如何?” “让我仔细想想。” 慕倾连哪里肯让人仔细的想,他将人揽入怀中固着问,“这都礼成了,是不是该入洞房了。” 顾蓉殊羞红了耳根,她道,“你可是这样的人?” 慕倾连将人仅仅抱在怀中,他道,“哪样的人。” 顾蓉殊想了好久,她回答不出来,只心里道:那种始乱终弃,那种三心二意,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她道,“该不是你。” 慕倾连搁着下巴在她柔软的秀发上,他低头再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道,“我当然不是。” 顾华宣亲自送走结拜兄弟,他道,“我当然希望你和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更怕我于你毫无用处,若我成为太子,于你于北齐,可友好百年。” 顾华宣不知如何接话,他喜欢结交聪明的朋友,还是那种敢于直言不讳的朋友,幸运的这个东楚七皇子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慕倾连转身上马,他的方向是天涯。 顾华宣问,“如果找不到呢?” “那你很可怜,失去了难得的助力。” 慕倾连选择了私情,他希望自己余生不悔。 顾华宣实在不明白这种情爱力量,它害得四弟放弃皇权,竟连好友也堕落其中难能幸免,说来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骆皖敏追着漂泊向天涯的人问,“你不要解毒之法了吗?” 慕倾连回头望一眼算天算地的女人,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用尽了心机,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力,她们一生不竭余力想要求到一样东西却始终得不到,还拥有不起,这是她们生里的悲哀。 骆皖敏举出古琴和解毒之法作嫁妆,她道,“这是让她活着的唯一办法。” 慕倾连坐在骏马上俯视着低头示弱的女子,说起此前的相互接近,一个是为了成为皇妃,一个是为了得到心爱之人的解药,似乎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总觉得有所阴谋,毕竟各相所求南辕北辙。 白江和叶晗默默的旁观自家主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他走到青衣女子面前问,“你想要什么?” 骆皖敏道,“皇妃之位。” 慕倾连似笑非笑,“东楚十几位皇子,以你的本事不仅可以成为皇妃,哪怕成为太子妃都不是问题。” “他们不及你。” 慕倾连哭笑不得,他想问不及我什么,他们不及我可怜吗?我的母后是一国之母,她被人陷害入狱,哪怕身陷囹圄落魄不堪,还有人不惜血本投毒谋害,而她的皇儿被人联合欺压,至今还是一个不受重视的闲散七皇子,他哪里值得依靠? 骆皖敏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娶她只会毁了你的前程似锦。” 慕倾连感觉可笑,他问我现在不是前程似锦吗?东楚的七皇子有什么不好 分卷阅读35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 “你可以得到更多。” “是吗,像你外祖父家的威远将军,他得到了很多,最后被你亲生父亲扳倒,他失去所有,而你母亲含恨而终,她将仇恨怪到你父亲你姐姐身上?” “不,她不是我姐姐。” 慕倾连无意与争,他道,“骆小姐,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拿你的解药去牵制所谓的局,我赶着去找我未来的妻,她若生,我陪她,她若故,我随她。” “你!”慕倾连转身而去,他走去的路,正向着天涯。 白江叶晗问,“这样能找到吗?” 慕倾连给出了两条线索,去南疆四处搜捕,回东楚守株待兔。 白江叶晗分道扬长而去,二人道,“殿下自己小心。” 慕倾连当然觉得自己该小心,看着两个得力影卫消失不见,再看着纷纷出现的各路不明江湖人士,他们纷纷围上来,其中一人道,我们知道北齐公主在哪里。 慕倾连感到有意思,他道,“尔等何来?” 那些蒙头包面的不明路人,沉默的扔出东西。 慕倾连举手接住飞来的纸条,他道,“松湖?”那是一个长满松树的地方,他万分想不明白自家的蓉殊公主为何要去那里? 顾蓉殊也想问自己来这个鬼地方?她爬了两天的山,祈彦扬和韶云天体力充沛,他们天天去游山玩水,留下两个女孩子守在山脚下的茅草屋旁,生火做饭,挖地种菜。 顾蓉殊有那么一刻脑子变得特别迷糊,她希望自己先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再来开荒种地,而不是在年华正当里提前安享晚年。 韶云天道是不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顾蓉殊否认。 四人坐在茅草屋门外的大树下用膳,一桌子素菜,看得书语眼睛发绿,她道,“公主身上的蛊毒真的能取出来吗?” 韶云天试了几天,他拿女人雪白的手放了好多次血,可惜毫无用处,顾蓉殊怕失血过多,她放弃了尝试。 韶云天道,“宁愿养着它?” 顾蓉殊道,“至少我还活着。”她想见慕倾连最后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韶云天好似能理解心有余虑的人,他觉得有值得牵挂的人,未尝是坏事。 “其实,解毒之法不是没有。” 顾蓉殊道,“是不是很危险?” 韶云天摇头,只不过是相对等的失之彼而得自己的法子。 慕倾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他终于寻到消失好几个月的人,那是他择定的妻,他告诉她,“都拜过堂了,难道你不想认?” 顾蓉殊愣愣的做不出任何反应,或者说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她正摘着一把菜,菜叶还在她指尖黏着不肯掉落,她道,“慕倾连?” 慕倾连快步走过去把人拥入怀里紧紧抱住道,“我来找你回家,殊儿。” 顾蓉殊心里疼疼的,有点溢满的感觉,她道,“你是不是说错话了。” 慕倾连抓着满是泥土的手,他道,“顾蓉殊,一年前我恨你乱我计划,我恨你让我失去了成为太子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再让我恨你抛弃我无情无意。” 书语站在一边旁观着两个人重逢,她本来想插嘴,奈何旁边的祈彦扬跟着站在一起勾肩搭背,他说人家情深义重,你好意思吗? 书语无话可说。 顾蓉殊感觉像是做梦,她一时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如愿以偿,她尝到了喜欢的人的温暖厚实的怀抱,她尝到了喜欢的人缱缱温柔的吻。 慕倾连似乎很有耐心,他拉着人走向更远的地方,把经过仔细说过一遍,他道,“你的亲生父亲是东楚国的当朝丞相骆易则。” 顾蓉殊道,“你知道?” 慕倾连点头,“两年前你饮了毒酒抓着你四皇兄求着带回家,我被父皇关押入天牢你在哪里?” “我……” “殊儿,我原谅你对我做残忍的事,因为你敢喝下毒酒不惜命,但从今天开始,你要是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会让你后悔。” 顾蓉殊看着捧着自己的脸温柔的说着狠话的男人,她知道他说到做到,那不是开玩笑的话。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管经历过什么,都当是为我们的重逢所付,从今天开始,我在你身边,你陪我闯刀山火海,愿意吗?” 慕倾连问得深情,他深情的样子,让迟疑的人心里发软,顾蓉殊想拒绝,她不喜欢被人威胁,她道,“不愿意呢?” “那我回去报仇,做个昏君。” “你不会。” “有什么不会?” 顾蓉殊想到了自己的四哥,那个疼自己疼得很认真的四哥,他真的丢下万里山河不惜,他回了凌霄门,专心修炼他的武功。 上一个月收到他的来信,他道,“我知你在四处寻找解药,皇兄会尽力帮你找到解决之法。” 顾蓉殊难以忍受的哭了半天,她不知道是该为兄长卸下重担高兴还是为他的失去难过,他努力争取了那么多年,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慕倾连道,“你后悔了?” 顾蓉殊道,“我不后悔。” “包括和我拜天地。” “慕倾连,那不算。 分卷阅读36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 “我说算就算。” “你竟这般不可理喻?” “你想抛弃我吗。”他将人抱紧了,侧脸贴着那柔软的秀发道,“一年前年少不经事轻易放你走开,从今以后可不会再放手了。” 顾蓉殊犹犹豫豫的伸出手道,“你真的不怕吗?” 慕倾连笑,“怕什么,我与你在一起有何可怕之处?” 顾蓉殊还是有所担心道,“我身上的蛊……” “放心,我有办法。” 顾蓉殊从抱着自己的人的怀里挣出来,她问,什么办法? 慕倾连抬头看向远处的蓝色身影,这武林盟主果真清闲,有空陪着一国公主四处游山玩水,还带她来到这么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的地方过上田园生活。 顾蓉殊随着身前的人的视线回望,她道,“他帮了我很多忙。” 慕倾连毫不客气道,“那你可知有人一直在盯着。” 顾蓉殊道,“怎会,谁人敢这么做?” 慕倾连嘴角勾起,这要问问当事人了。 第17章 命局 韶云天等着有备而来的人走到跟前,他道,“东楚七皇子看来想好了。” 慕倾连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道,“你既告知殊儿身中蛊虫,作为医士,自该轻而易举找到解救之法,奈何你就是不肯言明。” 韶云天脸上的笑容有些变化,那是转变成杀气的笑容。 慕倾连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道,“不劳烦韶盟主了,殊儿的蛊毒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韶云天看着走过来要帮忙说话的女子,她道,“韶大哥,你不要介意,他便是这样子。” 慕倾连等着不知缘故的心爱之人离开,她要去忙她想做的事,她说想炒一份小菜,欢迎东楚七皇子到来。 慕倾连心里自是愉悦,哪怕是她什么都不愿为他准备,他也是高兴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走进了一座毫不起眼的茅草屋,他和眼前完全可以成为对手的人面对面暗暗交锋。 韶云天不是不知道东楚国的皇子,正因为知道,才有意隐瞒着一些事,比如说解开顾蓉殊身上的蛊毒,其实可以通过夫妻圆房的方式。 慕倾连一年前就查出了这个办法,只是办法太过冒险,他想要更稳妥的法子,若实在不行,就等蛊毒苏醒了,他强行把人娶来就地正法。 每一步他都想好了,未料中间发生了这些事,还有关乎顾华熵的心意,其实旁人难以分辨,而身为局中人,他慕倾连又怎会不知,本来想趁着人家行弱冠之礼时向常安皇提亲,谁想到发生了意外,失忆的挚爱想起来了,她照着性子走自己的路,就是没想过一而再被抛弃的她的未来夫君该有何想法。 韶云天道,“你待如何?” 慕倾连觉得这问题多此一举,“我的人自然归我所有。” “你知她没办法回去。” “你当真以为骆丞相是她归去的阻碍?” “不然你不惜牺牲自己成全她?” 慕倾连不置可否,“天下名医那么多,我还不信一只蛊虫能寄生在两代人身上,韶盟主翻了不少医书,你会不知道转交之法。” 韶云天无话可说。 他是天下武林盟主又如何,面对很多事依然不能用快刀斩乱麻。 慕倾连难得升起同情心,他同情眼前这个人,这个为了韶芸婷害苦自己半身不遂的人。 长夜宫主当年给韶云天喝的药,是一种毁尽了男人自尊的药。 他比皇宫里的太监好一点,至少留得青山在,虽然无法烧柴。 慕倾连不喜欢与人树敌,对于查到别人的私事,他当是例行公事,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当是看过了就过了,没必要记在心上。 韶云天想问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可惜张了张口,没有问出来,其实哪用问,想想便可知。 韶芸婷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喜欢这样对待亲人,那就是她的手段了,她真的变了,而他也变了。 先前慕倾连得到韶芸婷送上消息,心里本存着疑虑,他生怕人心叵测,更怕自己的过分自信害得心爱之人陷入困境,现在想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蓉殊跟随着来接自己的人的离开,她靠在拥抱着自己的人的怀里,当听着马车轱辘轱辘压过泥泞的山路,她感觉悦耳,以致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慕倾连将怀中人身上的外袍拢紧,再一把将人拥紧,当低头吻着她的额头,他从她的眉心,轻移到她鼻尖,温柔的吻轻轻落扫着,伴随着暖暖的鼻息焦灼着,他想看看醒来的人还能撑多久。 顾蓉殊忍不住先侧开脸道,“又寻我趣。” 慕倾连把转过去的脸扳回来,“不寻你寻谁?” 顾蓉殊道,“骆皖敏拥有一国之母的气度。” 慕倾连道,“你是一国公主,拥有海量风度。” 这话说得中听,让人止不住欣喜。 顾蓉殊睁开眼仰着脸看着俯视下来的人,她伸手描摹着他的侧脸,鼻梁,慕倾连看着看着,再次低头亲了亲 分卷阅读37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含笑的嘴唇道,“若我不寻来,是不是打算跟人跑了?” 顾蓉殊犹豫着,看她的表情大有这般意思在里头。 慕倾连心里不乐意,他道,“顾蓉殊,你敢。” 顾蓉殊道,“你不是与骆小姐眉目传情吗?” 慕倾连眉心满是悔不当初的懊恼,“你说她多好一人。” 顾蓉殊猛捏住点着的鼻尖,“再说一遍。” 慕倾连求饶,“偏我眼里只有眼前人。” 顾蓉殊瞬间松开了手道,“若我为母亲报仇,去找她算账,你怪不怪我?” 慕倾连将人转了方向搂在怀里护着道,“这话不该问我,该问岳父大人,他是容许你报仇雪恨呢还是允你忍气吞声,全在他一念间。” 顾蓉殊听说起父亲,便坐起来端正态度问,“父亲真的无恶不作吗?” 慕倾连轻轻摩挲着靠在怀里的人的侧脸道,“他这些年为了保住在手权势,的确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顾蓉殊心里百味陈杂,起初得知真相,她觉得自己可怜卑微,生无所依,生无可恋,直到听说还有亲人,自己的父亲还在,他是东楚权倾朝野的丞相,她有了向前走的勇气。 她想,不管真相如何,都要去问一问父亲,当年做的决定如今可有悔。 慕倾连带着人回了东楚,他牵着心爱之人进皇宫面见父皇。 东楚的皇上,在位四十多年,总共封许三位皇后,如今这位,据说深得欢心。 顾蓉殊身穿着一袭粉色衣裳,她面如皎月,风姿秀丽,一身衣装,不见雍容华丽,却十足十秀丽,所谓荣华天成,想来北齐国主和皇后育养有方,端端养出一位倾城女。 东楚皇上道,“七皇子心悦蓉殊公主,你把丞相家的皖敏儿置于何处?”这事在前几天激起千层浪,皇位上的人突然下旨赐婚骆丞相家的女儿与自己的七皇儿,他许他们来年开春成婚。 慕倾连回来就收到这样消息,然后马不停蹄直闯皇宫欲问究竟。 他知道父皇一直喜欢算计,他算计了臣子,算计了妃子,算计天下所有人。 慕倾连道,“请父皇收回成命。” 东楚皇上道,“圣旨已下,你如何让朕收回。” 慕倾连跪下道,“父皇,儿臣此生非顾蓉殊不娶,哪怕违抗皇命。” 东楚皇上愤怒,他拍了桌子斥责,“你放肆。” 顾蓉殊吓了大跳,她父皇从未如此生怒,而且北齐的父皇只有母后一人,他们夫妻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完全不像眼前这位,后宫三千佳丽,皇后封了一位又一位。 慕倾连固执跪着等候怒涛雷霆,他了解座上的人,他把持着皇权,他玩弄所有人心,就连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女人也舍得对其下手。 东楚现今皇后赶着来御书房救势,大老远听闻一国之主拍桌子怒吼震天,她盛装华丽的身影自御书房外走来,步子走得紧急,甚至先声后人道,“哎呀,七皇子回来了,皇上,臣妾听说七皇子出使北齐归来,想着该过来道喜祝贺。” 慕倾连眉头紧锁,他看向存心安排自己的女人,丞相说了她是他的人,为什么她现在说这样的话?难道自己被指婚,还和当朝的丞相即未来的岳父大人有关? 顾蓉殊更是一脸狐疑,她道,“你不是说皇后是父亲的人吗?” 慕倾连太阳穴隐隐作痛,携着心爱之人离开皇宫,他道,“除非岳父大人另有打算?” 顾蓉殊心里不好受道,“我常年身在皇宫中,虽未接近斗争漩涡的中心,可我懂得权势对人的诱惑。” 慕倾连带人回了贤安府,他道,“殊儿怕不怕?” 顾蓉殊摇摇头,她想我一个朝不保夕的人了,若你负我,便是我不幸而已。 慕倾连领着人去看看准备好的庆华殿,他道,“知你喜欢杏花,特意为你种了一颗。” 顾蓉殊随着牵紧自己的人走过回廊,跨过了长阶,越过了一道道门,再看看身后来时的曲折回廊,她看到了前方的杏花树。 慕倾连把人拥在怀中,他搁着下巴在那单薄的肩头问,“喜不喜欢?” 顾蓉殊笑,“还好。” 慕倾连收紧了怀抱的手臂,他不知何时摘了一片树叶,竟然取着扫了扫执拗的人的鼻尖道,“再说一遍。” 顾蓉殊求饶,“好好好,我喜欢,很喜欢。” 书语陪着新来侍女施香,二人旁观两位主子好一会儿,后头有人来报,“七皇子,丞相家的骆小姐来求见。” 慕倾连道,“不见。” 管家道,“人家坐大堂里了。”老头子之前负责招待,此前还见皇子与丞相之女客客气气,这会儿带了另一个陌生姑娘回来,竟是如此心意,这让做长辈的忍不住叹气。 慕倾连倒忽略了照顾自己十几年的老者恨铁不成钢之情,他道,“林管家,你好好看看她是谁?” 林管家视线轻盲,他看不太清楚,慕倾连道,“蓉殊。” 林管家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十六岁的皇子带过一个人回来,他道她叫蓉希。 老头子一时不解,只道七皇子怎般都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心了,找一个人互相扶持, 分卷阅读38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度日要舒坦。 慕倾连不敢和老人家争论是非,他道,“我去见吧。” 顾蓉殊道,“我也去。” 慕倾连看着身边的人,他很犹豫,论打架,武功高强的骆皖敏显然略胜一筹。 “殊儿想清楚了。” 顾蓉殊道,“要是你被带走了如何是好?” 慕倾连,“…………” “既然如此,夫人不若随为夫一起,免得你弄丢了自家夫君。” 两人离开庆华殿,向正堂而去。 骆皖敏想不到会在此与姐姐重逢,她道,“蓉殊公主为何在此?” 顾蓉殊心里本是宽的,她待人向来友好,哪怕别人恶语相向,她都是明哲保身的退一步,求一个海阔天空。 可是骆皖敏,她非要不知好歹,此前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害得对方的母亲如此,现在想想自己心地太善良了,居然能为此人思虑那么周全的借口。 顾蓉殊甩开衣摆坐到正主位上道,“我和慕倾连已拜堂成亲,你问我为何在这里,倒不如问问自己为何要出现在这里?” 慕倾连想不到生气的人还有随口胡诌的本事,他坐在主位右边,让了左边的高尊给当家人。 顾蓉殊问得明目张胆,她现在还被蛊毒牵制,而站在下边的人是其中帮凶。 骆皖敏想仗着皇上赐婚的由头开口兴师问罪,没想到被绊倒,她道姐姐可真有脸说,也不怕罪责株连,要是连累了丞相府,你担当得起吗? 顾蓉殊看着蛇蝎心肠的美人,这个正值舞勺年华的女孩,她像是两年前的顾蓉殊,脸上有着稚气天真,有着傲气凌人之势,她以为这天底下都是她的,没有一样不属于她。她背靠丞相府势力,还有霍家的势力,她一生顺遂无忧,她唯一不满足便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竟还喜欢上了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姐姐? 慕倾连正兴趣高昂的旁观势局,外边又有人登门拜访,白江说是无理取闹的十一皇子,他非要找主子出去喝酒,说主子去北齐不带上他,不义气。 慕倾连扶额,他忘了那小子,想着少年帮了很多忙,当即让下从招呼人过来。 骆皖敏道,“倾连,你说清楚。” 顾蓉殊道,“你问我。” 骆皖敏反问,“顾蓉殊,你是北齐的人,在这东楚贤安府轮不到你说话。” 顾蓉殊冷笑的指着比自己小的妹妹怒问,“轮不到我来说,难道是你?” 慕倾连吓了一跳,看着生气的人,他怔了一息,而从外边走进来的十一皇子,更是吓得躲到白江身后寻求保护,锦衣玉服的少年道,“这是怎么了?” 慕倾连伸手握住生气的人的手道,“怎么了?” 顾蓉殊怒而质问后冷静下来,想想两年前得知不是北齐公主,她从天上跌落凡间,从人间跌落地狱,那时没有人关心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在得知自己不是公主的时候该作何感想,要知道从小到大备受宠爱,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父皇母后皇兄姐姐都愿意为她摘下来供她玩一玩,可是突然有一天老天告诉她,她一生就是一个笑话,她活成了别人的棋子,她被人当成替代品,还毁掉了一个人的半生,她要为母亲一生的凄苦负责,她要代她尝尽这人间百味,不管是苦是咸,是淡是甜,她都要如数接受,还不能逃避后退。 而这一切的一切,可是拜骆皖敏的生母霍如襄所赐? 慕倾连急忙安慰着心生介意的人,他道,“好了,好了,既然不开心,我们不见就是。”说着便拉了人走,再不理会登门作客的丞相之女。 顾蓉殊回到庆华殿里,她道,“倾连,我们成亲吧。” 慕倾连以为听错了,他道,“一时兴起不太好。” 顾蓉殊道,“你不愿意?” 慕倾连听着冷静异常的语气转而问,“为何如此生气?” 顾蓉殊面上多了一丝决绝,她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慕倾连有一丝犹疑,他不想要这样的冲动。 顾蓉殊是怕夜长梦多,她走的路太长了,长到年满二十岁还未论及婚嫁事宜,她如今孤身一人,与这天地对弈,若是稍有差池,便是奉送自己尸骨无存。 慕倾连问你为何就是不愿意相信我?他道我们之间不该靠赌气在一起。 顾蓉殊想据理力争,她想问难道你要一直等下去? 他们心里各有打算,顾蓉殊不想走母亲的老路,她不甘愿俯首做低为了顺应东楚皇上一道圣旨而低头认栽,凭什么都是她和母亲认领这宿命般的威胁,而由着霍如襄和她的女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慕倾连看出了想要成亲的人的心里计较,她就是在赌气,在想着为她的母亲和她自己夺回一场颜面。 顾蓉殊道,“我不只是为了面子。” 慕倾连摇摇头不想和生气中的人争论,他道,我们都静下来想一想,我先去处理些必要事情。 顾蓉殊看着转身走出去的人,她道,“慕倾连!” 慕倾连没有停下脚步,他不喜欢这样冲动,那是母后当年的选择,他不会重蹈覆辙。 书语站在生气的公主身边,她道,“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分卷阅读39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不说七皇子不能接受,我这个作旁人的都被吓了一跳。” 顾蓉殊道,“我是想抢占先机,如果东楚皇上真的逼下来,难道我就这般认了?母亲当年可是我如今的经历,我不想步她后尘,与其让人捷足先登,不如我近水楼台。” 书语道,“这就是赌气,难怪七皇子不愿意。” 顾蓉殊自知这是一鼓作气的后果,她道,“罢了,顺其自然吧。” 第18章 成亲 这天,十一皇子慕倾弘趁兄长不在府中,他偷偷溜进了庆华殿去看望未来皇嫂。 顾蓉殊正在看书,为了找到解蛊之法,她翻了不少书,每天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快得好像一眨眼,转瞬好像过了一生。 书语在旁练剑,她道,“公主累了就休息,看那么多书不累吗?” 顾蓉殊合上手中的书本道,“现下什么时辰?” 书语道,“还早,公主要觉得无聊,不若出去散散心。” 顾蓉殊不想,她现在过得不好,自那天和慕倾连吵架他们两个人一直闹别扭,他每天来了就走,顾蓉殊坚持不肯认输,她始终不说话,然后昨天不见人来,今天也不见。 慕倾弘猫在院子外边偷看半天,白江悄无声息出现,他拍住人问,“为何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慕倾弘嘘了一声问,“那就是皇嫂吗?” 白江:“……” 书语和顾蓉殊一起走出来,见到躲在圆拱门后的人,她看了又看,始终没有作礼,反倒偷看的少年先作揖,“倾弘见过皇嫂。” 顾蓉殊,“……” 白江道,“这是十一皇子。” 书语瞧着聪灵的少年道,“十一皇子有事吗?” 慕倾弘摇头。 顾蓉殊想打听皇宫内院里的事,而眼前的人正好能解惑。她请上门造访的皇子去喝茶,二人往正堂走去,白江立刻跑出去找主子禀告,怕小皇子揭穿以前去青楼花天酒地之事。 慕倾连此刻正陪着尚书府的李大人在河边钓鱼,他的目的是要请老头子帮忙说话,“只要你们挑了不好的说,父皇会收回成命。” 李大人摸着胡须想不通,他问丞相女儿有什么不好,她的外祖父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她的父亲是朝中重臣,七皇子何苦自我为难。 慕倾连丢开挂在钩子上的鱼反驳,“李大人不是很讨厌强强联合的姻亲之事吗?” 李大人握着鱼竿望着茫茫的水面提出条件,“其实七皇子若答应老臣争一争太子之位,老臣兴许可以考虑。” 慕倾连无聊的把钩子拉直了放水里学起姜太公钓鱼,他道,“如果有鱼上钩,本皇子试试。” 太子之位,谁人不想,但是争得太久了,便索然无味起来,尤其是在找到住心尖上的人,感觉有她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没有了权利无法自保不能求全,这些他倒不担心,好歹还有一身武功,背靠九行门,作为九行门里的内门大弟子,他要有危险,门派中的师兄师姐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李大人道,“江湖有江湖规矩,朝堂有朝堂法度。” 慕倾连道,“论江湖门派最深得朝廷拉拢的,在中州属九霄门,在东楚属九行门。” 李大人道,“七皇子心向江湖还是朝堂?” 慕倾连道,“只家而已。” 慕倾弘陪顾蓉殊下棋,此间书语负责去厨房准备饭菜,慕倾弘输的次数太多,他逃似的跑去厨房看看小美女做美味佳肴,听皇嫂直夸这是一位小神厨,他更加迫不及待的想滚到厨房里。 顾蓉殊不敢询问这个皇子太多问题,怕露出破绽,她带人去厨房,正好也想炒两样小菜等候出门的人归来用膳。 书语一人在厨房忙得自在,转头见到人来,忙不迭的乱起来,好动的慕倾弘直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书语强行把人推到一边让他乖乖等着,“我下厨一般不需要帮手。” 顾蓉殊专心清洗一份干菜,将其烫水软化,再取出切碎,伴了准备好的碎肉一起炒,却是别有风味。 书语道,“这是哪讨来的美味?” 顾蓉殊道,“自钻自研。” 二人自顾繁忙,留下孤零零的十一皇子,他偷偷的打量着比自己大不到两岁的侍女姐姐,想着方才询问皇嫂的事。 他道,“她真的是皇嫂的侍女?” 顾蓉殊道,“不是。” “那她为何侍奉在皇嫂左右?” 顾蓉殊道,“她只是暂时留下。” “那她会离开吗?” 顾蓉殊想了想,她不能肯定的道,“会吧。” 待美味佳肴依序上桌,顾蓉殊谢过全心全意帮忙的女孩,书语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几人回到膳桌前,慕倾连正好回到府上,见着夫人开心,他脚步轻快,一步并作两步来到桌边道,“还生气呢?” 顾蓉殊道,“我没那么小气。” 慕倾连道,“那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 “我们成亲吧。” 慕倾弘正想动手 分卷阅读40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大开饕餮,他听到了好消息不由问起,“皇兄要和皇嫂成亲了?” 顾蓉殊却迟疑起来,她方才拉着慕倾弘下棋打听到了关于慕倾连的过去,她想谅解这位做事四平八稳的七皇子的过分慎重。 慕倾连道,“这是我想很久下定的决心,既然夫人愿意,我愿意,自然要满堂红,喜成双。” 顾蓉殊道,“你不是因为想着顺着台阶下才答应?” 慕倾连道,“怎会?” 这般,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在亲友的见证下成亲。 慕倾弘作为最小的见证人,外加七皇子的一些好友,如此见证着要拜天地的夫妻。 顾蓉殊感觉这亲事有点见不得人,成亲当天贤安府大门紧闭,来祝贺的嘉宾都是些大臣家的公子,或是两三位老臣,慕倾连面对着凤冠霞帔的新娘道,“有他们作证,若我负你,天诛地灭。” 顾蓉殊掩在宽袖下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慕倾连握住道,“我说的话,可有老天听着,在场人为证。” 顾蓉殊没有说话,脸藏在红喜头冠之下,看不清表情。 慕倾连拿起交杯酒给身前的红妆丽人道,“喝了这杯酒,就是我的人。” 顾蓉殊执拗,“谁说?” 慕倾连道,“我说。” 他交环住她的手,与她相互举杯饮尽。 顾蓉殊低头看着装饰在双手背上的红珠饰链,东楚的新娘有最美的装扮,从头到脚,用尽如玉珍珠装点着一身,谓之一生珍视,一生美满。 慕倾连道,“东楚最喜碧玉色,那是因为碧色代表永生,这是历代皇室都希望得到的世代传承,谓之千秋不绝,所以才有了东楚喜欢碧色为锦之说。” 顾蓉殊解开了手链道,“那为何穿着红色喜服?” 慕倾连笑,“自然是为喜乐融融,夫人,你看这拜堂也拜堂了,交杯酒也喝了,是不是该洞房了。” 顾蓉殊:“……”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顾蓉殊瞬间脸红得要滴血,本来打扮已经太过红艳,眼下在红烛喜帐衬托下,更加明艳起来。 慕倾连把人打横抱起,顾蓉殊吃了一惊,听着笑起来的人,那喜不自胜的味道,充斥在他脸上。 顾蓉殊紧张的抓住了繁花锦绣的衣襟道,“我身上的蛊……” 慕倾连道,“不要担心。” 顾蓉殊让他说明白,慕倾连压着人在身下问,“你确定要在成亲当夜要我与你讲解救死扶伤之法?” “……” “算了,夫人装糊涂,那我自己动手。”他解开了她的束腰带,再退开红衣喜服,一层一层的,直到里层,顾蓉殊眨着实在受不了转开头。 慕倾连看着不好意思的人问,“我们都是拜过堂的人了,夫人难道以后都要这般不好意思与我相处?” 顾蓉殊,“……” 慕倾连一把握紧了无话可说的人的手,他道,即是春宵不可虚度,为夫可要如鱼得水了。 顾蓉殊瞪了一眼说话不着调的人,平日里两相吵嘴惯了,这会儿竟语屈词穷起来。 慕倾连看着真的不知道怎么反驳自己的夫人,他不再多作为难,只道,“殊儿想不想知道转蛊之法?” 顾蓉殊摇摇头,她忽然不想了。 慕倾连道,“那就是将新蛊转移到为夫身上,你的旧蛊还在,而旧蛊有法可解,可以放血强取。” 顾蓉殊被动作利索的人退去了所有衣物,她窘迫的瞬间,又被一个惊天消息夺去了心神。 “不……” “放心,新蛊不影响我们,它的存在是依附旧蛊作用才让夫人与岳父大人不能相见,因为两只蛊虫在靠近骆丞相身上的蛊虫时,会在你体内争斗,它们只能一只存活下来,而寄养的身体会因为消失的蛊而命陨,所以才有你和你父亲相见,必然让体内蛊毒苏醒,然后很快命不久矣之说。” “可是蛊虫到你身上……” “蛊虫到我身上,就分开了它们的争斗,即使你见到骆丞相会受到蛊虫撕咬不适,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真的是这样吗?” “自然,为夫不会去作毫不利己之事。” 顾蓉殊道,“要是我再被下蛊,那我还是走了母亲的路。” “你不愿意了?” “我……” “或者殊儿不相信我能护你平安?” 顾蓉殊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我的妹妹是霍家外孙女,而你是东楚皇子。” “殊儿想说什么?” “我……我就想说,她不会善罢甘休,她不会放过我。” 慕倾连叹了一声道,“她想不放过你,还需得问过我。” “可是……” “殊儿不想去见亲生父亲吗?” “我……” 慕倾连循循善诱,他最近没办法和骆丞相认真交谈,想找人被各种推辞不见,下朝还堵不住人,这就麻烦了,要是中宫的主人和丞相闹了矛盾,那么娶骆皖敏的圣旨别想着收回了,等着加快日程吧。 顾蓉殊还是决定放弃,“你刚开始不答应啊?” 慕倾连把人加紧压住道,“现在箭在弦上,殊儿才后悔是不是 分卷阅读41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太晚了?”他是玩火自焚了引火烧身了还是急于求成了,怎么到紧要关头了自己一心赶着而身下的人还有心思思虑其它? 顾蓉殊不想和身上的人开玩笑,她总觉着这里边有不可靠人的秘密。 慕倾连哪容得胡思乱想的人细细的抽丝剥茧,与其让别人布子谋局,不如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自走险峰。 顾蓉殊心思不专,想推推身上的人,没想到攻城略地的人用上了手段,他道,“为夫的本事,夫人要好好见识才是,可不能再三心二意的想着其它……” 顾蓉殊:“……” 第19章 父亲 白江和叶晗穿着夜行衣阻拦闯入贤王府的人,慕倾连的几位好友,李兵部尚书下的三公子,礼部侍郎的家的五公子,还有御史大夫家的九公子,三人一起换上了夜行衣陪同周旋。 施香和慕倾弘躲在暗处观察,慕倾弘道,“父皇看来是真的想要赶尽杀绝啊,这影卫统领都出来了。” 施香抱着朱红柱子道,“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该去告诉七皇子了?” 慕倾弘敲了一下无知的婢女,“这会儿去打扰,皇兄还用请我们守在这里?” 施香实在不明白,偷偷成亲这么麻烦,为何还要成亲? 慕倾弘无心理会疑惑的人,看着两方对战,他们互相打成平手,如今只等着天亮,宫中父皇再送一道圣旨过来。 书语在庆华殿的门口走了一夜,转头看到天色微明,她看到起身出来的新郎,慕倾连换了华白衣衫,一身风姿倾绝,玉树临风,他道,“走吧,去看看。” 书语陪同才当上新郎的人赶去正堂,黑衣人退下去,暗卫刘统领上前拜见道,“七皇子,皇上口谕,请蓉殊公主去皇宫一趟。” 慕倾连挑了挑眉,他有些意外,还以为父皇派人来兴师问罪。 刘统领焦灼等待答复,慕倾连道,“我可以带走,蓉殊不行。” 刘统领没有得到这样的命令,他道,“七皇子不要为难卑职。” 慕倾连道,“这是父皇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刘统领闭嘴不说,两人对峙半个时辰,天亮了,梁公公带着真正的圣旨进入贤安府,他传达了皇上旨意:命七皇子和丞相家的骆皖敏千金不日成婚。 慕倾连迟迟不接旨,他道,“骆丞相的千金可愿做侧妃?” 梁公公不知如何作答,“七皇子,这是皇上的圣旨,你还是接了吧。” 慕倾连道,“若不接呢?” 梁公公,“……”那罪名可就大了,不忠不孝之外,还有违抗皇命之罪。 这是骆易则当年面对的选择,可惜他不敢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如今他走进来道,“即是抗旨,抓起来便是。” 书语一脸惊诧,她道,“七皇子?”慕倾连任由刘统领带走自己,他回头看了一眼,书语跑回庆华殿叫醒可能还在睡梦中的公主。 可顾蓉殊已经醒了,就在骆易则走进贤安府时,她被痛醒了,身上的蛊虫好像意识到久违不见的故人到来,它苏醒过来,开始一点点嗜咬她的心口,疼痛流窜她的上半身,让她受尽剧痛。 顾蓉殊疼痛难耐,她痛苦的喊一声,倾连,你在哪里? 她醒来不见枕边人,有那么一刻怀疑是不是梦,她痛苦的祈求着,不要骗我啊。 书语边走边回头看随自己进来的人,那人穿着青色暗纹布满的官服,他面貌俊朗,风姿英伟,他走路的样子,像是凛风过处,书语回头与之过招,他徒手拦住女子刺过来的剑道,“殊儿在哪里?” 书语后退一步问,“你是骆易则?” 骆易则道,“我要见她。” “她身上有蛊虫,你不是不知?” “呵,昨日贤安府喜事临门,外头人不知,屋檐上的人可看得清清楚楚。” “你……” “我要带她离开,如不想她出事。” 骆易则双手负背,他英伟的面容上有着决绝,有着冷狠,还有着皮笑肉不笑的神彩,那是在东楚皇朝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他从年少有为,声名赫赫,到如今的中年沉实如铁,那是经历过太多风霜雨雪的人,更是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人。 顾蓉殊在新婚喜房里艰难的忍受着剧痛,她急着寻找自己的夫君,她不停的叫着对方的名字,你到底在哪里? 她忍受不住,挣扎着跌下床,在按着心口爬起来,书语正好推开门跑进来。 顾蓉殊道,“倾连呢?” 书语道,“被抓了。” 顾蓉殊面无血色,她脸上满是因疼痛而冒出的汗水,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陌生人,那人身形伟岸,就这般遮住了天光,她道,“是你?” 骆易则同样忍受着蛊虫折磨,只是他可以缓解剧痛,或者说他隐忍疼痛习惯了,似乎已经麻木了,然而看到亲生女儿,难免动容。 顾蓉殊哭着问,“是不是你?” 骆易则艰难的走进去,那被种下的恶蛊,害尽了他们一家人,他,他妻子,他女儿,他们一家三口备受折磨穷尽一生。 顾蓉殊忽然笑起来,她笑得很 分卷阅读42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悲哀,她道,“你为了权,不惜再毁掉我麽?” 骆易则坐在凳子上,就在跌坐于地的女儿旁边道,“不管如何,你该回家了。” 顾蓉殊摇头,“我生是这贤安府的人。” 骆易则不让固执的人说出余下的话,他猛然出手,点了她哑穴,他起身想要抱走这个从未在自己照顾下成长的女儿道,“这一切都会有人偿还,爹爹不会让人伤害你。” 书语站在原地看着走出去的父女,她有点回不过神。 顾蓉殊疼痛不已,她疼得想要一死了之,骆易则同样难为,他把人放下,转头看向一路跟随的侍女,对方说我来吧,骆易则让人帮忙道,“你也看到了,圣旨已经下来,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我只有带她回丞相府才能保证她的安全,她绝对不能被带进皇宫。” “可是你们身上的蛊虫。” “我回去即刻放血取蛊。” 书语没有办法,这好像是唯一可行办法,与其在贤安府受制,不如去丞相府躲避,至于他们之间的激流暗涌,那是东楚国的事。 三人出了贤安府,坐上马车,直接赶去丞相府。 白江叶晗被人绑成了粽子,他们不能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开。 李尚书家的三公子道,“这到底何意?蓉殊公主和七皇子成亲,丞相把人带走,他和北齐公主是不是有误会?” 白江叶晗没有如实相告,关乎顾蓉殊的身世只有少许人知道,而很多人并不知她是东楚丞相的女儿。 慕倾连被带到天牢里,他知道这一步必然到来,因为骆易则有了谋逆之心。 东楚的当今皇后穿着夜行衣出现在牢房里,她问,“慕倾连,你要弃你父皇于不顾?” 慕倾连抬头看着当今的一国之母,她是东楚国当今的皇后,更是当朝丞相表妹,她姓姑苏,名凉熹,四年前入宫为妃,四年后成为中宫之主。 据说她曾经深爱一个人,一个功名未成的将军,对方说待功成归来,必上门娶亲,没想到她等了多年,只等来他染血的战戟。 骆易则当年关注这个表妹,只因她名字里有凉字,他问她想不想报仇? 姑苏凉熹想也不想回答,“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她进宫了,想去找蛊惑君皇的人报仇,而霍家的霍瑶纯,她是当今皇贵妃,更是四年前两千将士亡魂的刽子手,她为了让霍家重镇威名,竟让霍家三公子抢走本属于埋骨沙场的凌皓昶的荣耀,姑苏连凉熹想找霍瑶纯这个人报仇,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仇没有报,反倒处处受制,因为生了一个皇儿,她懂得了委曲求全。 慕倾连道,“这就是你对心上人的回报?” 姑苏凉熹道,“你想说什么?” 慕倾连笑,其实人的感情很难捉摸,有的人纯粹,有的人千丝万缕,他们的心事到处牵绊着,无处可挣脱。 姑苏凉熹道,“骆易则要谋逆,你不是不知。” 慕倾连反问你可知为何? 姑苏凉熹只有哂色之意,“他在权势里沉浸太久,难免野心膨胀,竟然想到了要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慕倾连只摇摇头,他道,“当年你年纪二十,要说出嫁,不算困难,但也不易,是骆易则伸手拉你一把,你身为中书令之女,如你父亲看重你,为何没有为你做准备,况且嫡出之女,你多少该占尽优势,可惜你自小失去母亲,备受父亲冷落,你父亲续弦三房,每一房不是三儿两女就是两女三男,如此人丁兴旺之家,哪有你立足之地?” 姑苏凉熹听得晚辈道出自己最不为人知的辛酸,她道,“即如此,我为孩子有什么错?” 慕倾连道,“你没错,那么骆易则有何错?” “你是东楚七皇子?” “我还是陵寰皇后之子。” “为什么?” 慕倾连道,“我母后失去三个孩子,我是第四个,有幸存活的第四个,为此她护得小心翼翼,为此她搭住了骆家的势力,背弃了母家势力,只为保全最后一个孩子。” 慕倾连想起那些动荡不安的年月,母后担惊受怕度日,她总道,“我不是为了皇后之位。” 东楚国君问她,“那是为了宫外百般护着的人?” 慕倾连那时躲在角落里看着父皇,他看见他挥手,他打了口口声声说爱着的女人。 陵寰皇后离去那年,慕倾连抱病,长年咳嗽不止,他没能去见最后一面,而好像有点人性的君皇,终于舍得去看被冷落不成人形的皇儿。 姑苏凉熹道,“所以你决定报仇?” 慕倾连笑着摇头,“我想让他清醒,这些年骆易则未少付出,他的付出得来父皇一再猜忌,刚开始怀疑他不臣,后来怀疑他不轨,再后来怀疑他不忠无能,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母后,父皇,骆家少爷,他们曾生死同袍,后来坐上皇位的人变了,他变得不可理喻,越发暴戾,越发多疑,好像所有人亏欠他。” 姑苏凉熹不想听这些似是而非,她道,“谁对谁错,旁观者能说清吗?” 慕倾连道,“怎不能说清,事实当如此,何以说不清?” “那你能保证你的母后……” “住口,我母后 分卷阅读43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如何为人,我岂会不知?如她心里藏着另一个人,何以嫁入宫中为后,还与父皇并肩而行那么多年?” 姑苏凉熹无话可说,慕倾连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有骆易则在朝为官?可人家是为了家族责任,为了忠孝,倒被一国之主当成毫无气度只有儿女情长的风流子,当年殊儿母亲就是为这似是而非真相离开东楚,然后骆易则痛恨母后才没有赶在最后一刻前去救助,母后利用了骆易则,就为了博得父皇一心相顾,直到她疲惫,才发现那一切像个笑话。” 姑苏凉万般不敢相信,慕倾连道,“这就是事实。” “你说我帮骆易则不帮他,你为何不去问问被利用过的骆易则,他失去了妻子,差点还要失去女儿,他该如何做才能满足疑心病重的国主?” 姑苏凉熹一步步后退,她满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 她回到中宫,那等在许久的东楚君皇问,“皇后去哪儿了?” 姑苏凉熹想笑,可笑不出,硬扯出的嘴角,有着无尽的惶恐。 慕闳胤难得有耐心,他道,“蓉殊公主不见了。” 姑苏凉熹道,“许是回北齐了。” 慕闳胤笑着的样子有些骇人,姑苏凉熹哪怕杀过人,也不能镇定面对这样的君皇,她稳不住身子跪下,坐上的人满脸失望,他英武的脸上,年轻时的神骏,在年岁不饶人的刀子下已经被磋磨得越发沧桑,他道,“所有人都背叛。” 姑苏凉熹心里颤抖着,她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原来进入皇宫里的人都不能善终。 慕倾连道,“我不愿如父皇这般的帝君。” 姑苏凉熹道,“你有没有想过推翻?” 慕倾连道,“推翻旧制的代价需接受慕氏随之被取代的危险,因为你不能保证唯一的皇后能不能给你人丁兴旺的光景。” 姑苏凉熹道,“你也是凉薄之人,舍得这般对待北齐公主。” 慕倾连不说话,他想,骆易则不会成功谋逆,因为提防他多年的父皇会给予最沉痛的重击,他们会两败俱伤,然后有人坐收渔翁之力。 姑苏凉熹被囚禁起来,她再不知道外边风云,而顾蓉殊也一样,她找不到走出去的路。 骆易则请了江湖中是一位医士来为自己放血取蛊,他道,“其实活成爹爹这般每天过得小心翼翼,每日过得惶惶不安,一生过得苍苍茫茫的人最可怜,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得到了所有,他们不知我早已失去一切。” 顾蓉殊此时正站在远远开外,她本来不想靠近,可看着虚脱无力的父亲,她还是走进去道,“那为何不放手。” 骆易则道,“若然你能回来见爹爹吗?” 顾蓉殊似乎有所恍然,她道,“母亲为何离开?” 骆易则转头望着女儿道,“因为误会,她太傻了,轻易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真相,或者说,但凡关于我的都容易让她崩溃。” 顾蓉殊接过了汤药,她亲自喂送,骆易则道,“在北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顾蓉殊淡淡道,“理应顺遂,若不是身世一事困扰,本该是无忧无虑公主。” 骆易则莫名笑了,他道,“这让人相信天道好轮回,当年为了你母亲,极力阻止东楚和北齐交战,这份人情,北齐国主算是偿还了。” 顾蓉殊道,“人家是为了母亲的姐妹情。” 骆易则看着女儿的脸,年轻孩子的脸有着熟悉的轮廓,那是妻子的模样,这么多年,他用力记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生气的模样,似乎只有那些温柔贤淑印刻在脑海,烙刻在身体里成伤痕。 顾蓉殊道,“爹,你能不能告诉我倾连在哪里?” 骆易则本来温和的面容听到女儿询问,不由冷下去道,“就算他与你有了夫妻之名,爹也不会放过他。” “那您记着殊儿也不会放过自己。” 骆易则生怒,他道,“你敢。” 顾蓉殊倒是坚决,“父亲非要报仇,就为了心里一口气?” 骆易则道,“难道你要让爹亲眼看着丞相府血流成河?” “那您何苦生起异心?” “所以你觉得为父不该护你周全,找你回来?” 顾蓉殊沉了声不说话,这说来说去都有理由,那怎么办?难道要赔上慕倾连的性命? 骆易则休养多日,终于决定进宫去面一面那急不可耐的君皇。 他起身换了衣装,官服穿上,官帽戴上,他看向山雨欲来的天色,那暴风骤雨,似乎要倾盆而下。 顾蓉殊看着父亲正紧衣冠,她道,“皇上会问责吗?” 骆易则道,“他如果对亲子都能下手,其实早该放弃这天下。” 顾蓉殊不由紧张道,“爹要做什么?”她想去拦人,骆易则看了一眼书语,书语会意,她道,“公主,我们回北齐吧?” 顾蓉殊摇着头,她道,“我明白了。” 所有人都是局中人,被困住了,她的亲生父亲被骆家困住,被离开的妻子困住,还被忠义困住,而她自己也被慕倾连困住。 第 分卷阅读44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20章 朝乱 骆易则孤身进宫,他去朝拜那坐上的人。 这些年俯首称臣,为昔日一起长大的情义,更为一身志气,可换来了妻离子散。 朝堂上的波云诡谲,尔虞我诈,终于要在这一刻恩怨分明。 顾蓉殊带着书语赶去皇宫,骆易则在朝堂之上独对千军万马,坐上的皇要他认罪伏法,骆易则笑着用剑支撑身体,他道,“慕闳胤,这么多年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吗?” 慕闳胤抬步走下来,骆易则一身伤痕,他再次握起手中刀,陡然起身掠过去,然后把刀横在了一国之主脖子下。 他道,“想不想知道莫绫兮最后说了什么?” 慕闳胤怒目而视,骆易则残忍告诉这位自己忠心耿耿效忠过的君主,“她说来世不相见。” 慕闳胤身子不受控制颤抖,骆易则狠心的出手重上一掌,他道,“这一掌,是为当年的赐婚。”再一掌,“是为良玉的离开,你召她进宫对她说了什么自己琢磨,你对莫绫兮的信任之情简直可笑。”第三掌,要出手,旁观的霍朗谦上来阻止,骆易则毫不犹豫将人一刀了结道,“这是霍家当年下局的结果。” 慕闳胤被点了穴道,他看着霍家的三个人被诛杀在面前,霍桓天,霍冯善……骆易则还想杀人,他已经杀疯了,他身上散布着多处致命伤,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人,如他垂死挣扎的,还有无比恐惧的,他陷入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里,朝堂上洒满了鲜血,他让被踹倒在龙椅之下的人看看,这就是他坐看了很多年的朝堂,他在这里接受群臣朝拜叩首,他在这里听着忠言逆耳,听着谄媚奉承。 慕闳胤看到皇贵妃携着十七皇子出现,他有了一丝丝动容,骆易则好像杀人杀疯了,他对着一个女人下手,在举着刀要向着十三岁的皇子的时候,慕闳胤喊,“够了。” 骆易则停了手踹开可怜的孩子,其实他一点也不可怜,因为他母妃深受宠爱,因为他母妃懂得承欢君皇身下,她在后宫之中,虽不是正宫,胜似正宫,而身为备受宠爱的皇子,他未少欺负那些皇弟皇妹,甚至他的皇兄还有过辉煌事迹,居然连带臣子的女儿也敢侮辱,以致被刺客灭口,这就是皇贵妃教出来的皇儿,她仗着是霍家,不曾少与骆家为难。 骆易则靠剑支撑着身体,那原本害怕的少年,见到母妃被害,他悄悄抓起刀,想要冲过来,骆易则撇眼看着,他道,“所以都知道铲草要除根。”他起身走过去,想一刀下去,慕倾连不早不晚赶来,他阻止了这一刀道,“不要再杀人了。” 骆易则转头看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皇上,他道,“想不想看看你亲生皇儿做出选择?” 慕倾连扫了一眼满地的鲜血,他知道皇权更迭,必然经过血流成河,却不知道是这般情状。 慕闳胤道,“还不将人拿下?” 慕倾连全然不动,他望着自己的父皇满脸悲哀。 骆易则告诉不愿下旨传位的人,“我才是逆臣,你这个皇儿是评定叛乱的功臣。” 慕倾连心里忐忑道,“骆丞相,你不要乱来。” 骆易则坐在好似恍然大悟的国主旁边,他身上的血像是泉水,不停溢出,汹涌澎拜的好似要他流干而死,他道,“你以为我还想活着出去吗?” 慕倾连道,“你还有殊儿。”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决不能让这个人死在这里,若然这一切都是他和妻子的死结,他们永远跨不过去。 慕倾连忽然掠进来点了伤痕累累的人的穴道,他顺手解开了父皇的束缚,他道,“我不会像你为了皇权,哪怕失去母后也在所不惜。” 慕闳胤站起来,慕倾连扶着骆易则站到一边。 骆易则道,“愚蠢。” 慕倾连看看带来的几百名护卫,他们很快被围住,他承认自己是真的愚蠢了,明明最了解父皇,可还是意气用事,他想保住最后一点点人性,哪怕付出自己,然后就真的要付出自己了。 慕闳胤走到皇位上入座,他道,“知道为什么不立你为太子吗?” 慕倾连不想知道,他说,父皇,你可真是我的好父皇啊,煞费苦心,苦心孤诣,就为了今天这一局,连带我也计算在内,你就是等着我作出这个选择的吧? 慕闳胤道:“你和你母后一样,都背叛朕。” 慕倾连不想再做辩解,他道,“母后没有错,错的是你,可你不愿意认。”他想带骆易则出去,越快越好,然而从外边在层层包抄进来的人,他们把出路围得水泄不通。 骆易则本想成全女儿,他没想过要让女儿守寡,终究是心怀仁慈的人难以成事,这父子两的天性,好像因为一个母亲有了天壤之别。 慕倾连扶着身边的岳父道,“还能走吗?” 骆易则摇头,他走不出这个朝堂,他注定要命绝于此。 慕闳胤挥了挥手让人拿下,慕倾连不肯束手就擒,他道,“父皇,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慕闳胤露出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道,“你其实早就知道。” 慕倾连和围上来的人动手,他变成了第二个骆易则,身上翠意锦绣的衣衫洒满鲜血,他全身要被染成红色的模样。 骆易则没办法再 分卷阅读45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动手,他已经气力殆竭,他道,“为了殊儿,你该离开。” 慕倾连被困在门口,他真的想走,而他的父皇提着刀走向了被挟持住的人,他会亲自动手,慕倾连难以置信的回头望,而耳边响起了顾蓉殊的声音,她从下边骑马奔驰而来,向着朝殿而来。 骆易则和慕倾连都没想到,他们脸上的诧异,让反败为胜的国主看着兴味十足。 书语带着顾蓉殊飞进来,这个北齐公主侍女,一人独挑千军,取了一把战戟,一身气势可敌千军万马。 骆易则看向书语,这个拥有着至高无上功法的北齐公主侍女,他相信她能带自己女儿去北齐,他相信顾华熵不会让自己女儿过得艰难,那是顾蓉殊的第二条退路,假如慕倾连不可信。 而现在,发生了意外。 顾蓉殊看着父亲被刺了一剑,慕闳胤趁着对方毫无防备,直接举刀送向叛臣的心口。 顾蓉殊大喊着,不要啊! 骆易则聚足了力气将人踹开,他退到柱子旁狠心拔出身上的刀子,慕倾连抱着身前的人,他让她不要看,顾蓉殊摇着头,非要睁大了眼睛看。 书语走过去帮忙道,“能走吗?” 骆易则道,“你带着殊儿走。” 书语道,“她是你女儿,她不会走。” 骆易则只剩最后一丝力气,他撑不下去了,顾蓉殊不要命的跑过去,慕倾连顾暇不及,就在他侧身躲开斜刺过来的枪支,顾蓉殊挣脱出手,她奋不顾身的跑去,她以为父亲不行了,而她旁边的人竭尽全力围攻上来,势要将她碎尸万段。 慕倾连拼了命的要去拉住,偏偏被后边的人连送三刀,直到门外忽然有人纷至沓来,她们衣袂翩然,纤手持剑,御风而来。 为首的蒙面女子,手中一把剑打开去,直向东楚的国君,随后跑向昏死过去的人身边。 骆易则强撑着睁开眼,他道,“真的是你……回来了。” 顾蓉殊被其她赶来的女子护住,她赶到父亲身边问,爹,你怎么样? 骆易则只看向蒙面女子,他等她揭开面纱,想看她的真实容光。 女子不疾不徐的将面纱揭下,她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与旁边的顾蓉殊面貌相似,只是她脸上多了伤痕,那像是火焰烧毁的痕迹。 骆易则想笑,他心里想,然后就笑了,他笑着笑着全身伤口疼,以致变得模糊的神志,转瞬清明十分。 女子举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位问,“想死吗?” 骆易则道,“你希望吗?” 顾蓉殊怔鄂的看着从未谋面的母亲,或者说已经死去了的母亲,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齐纳良玉帮忙抱起快要死透的夫君道,“这回舍得放开了吗,放下你全心全意要护着的骆家?” 骆易则想也不想答应,“好。” 留下的顾蓉殊:“……” 这是把她忘了? 她喊,“母亲?” 齐纳良玉停住脚步道,“母亲留下碧心宫弟子二十余,殊儿,处理完所有事情,再去北齐与母亲相聚。” 顾蓉殊跑上来道,“那倾连……”她一时想不到更多事,自己拜过堂成过亲的人,总不能抛下,已经抛弃他一次,不能再抛弃第二次。 齐纳良玉转眼看向远处的皇子,她想,这心软的皇子,他始终有很多牵挂,不管是亲情,爱情,人情他都想得到。 慕倾连去扶起被伤了一剑的父皇,齐纳良玉打过去的剑并未没入仇人心口,她把握分毫不差,想来顾及了女儿的面子。 “但是我的女儿,可不是谁人都可以娶,尤其是东楚的人。” 骆易则:“……” 顾蓉殊看着倏然走远的母亲,那飘然而去的步伐,一步两步闪去,很快消失不见。 留下的碧心宫女弟子齐齐向站在凌乱朝堂上的女子行礼,“还请小主吩咐。” 顾蓉殊看向远处的夫君,慕倾连道,“书语,麻烦带她先回贤安府,余下的事我来处理。” 顾蓉殊不放心,她道,“你身上的伤。” “无事,相信我。” 慕倾连让禁卫军统领带父皇回迎羲宫看紧,他走向了染血的宝座。 叛乱发生在早朝之上,死里逃生的群臣旁观整件事经过,宫外打着护驾名义旗号赶来的皇子,其中一位是两年前被废的太子,还有被贬去边关戍守的三皇子,二人竟然聚在一起联手,这让慕倾连感到意外,想来皇权的魅力足够伟大,它让两个互相仇恨了二十多年的人化干戈为玉帛,就为了追求的鸿鹄之志。 慕倾连不认为到这个时候了还有放手的可能,不说亲眼目睹父皇的残狠抉择,为了自己的夫人,他多少该有所作为。 顾蓉殊回到贤安府坐立不安,书语劝人去休息,她道,“醒来必然能见到人。” 可顾蓉殊坚持坐在主堂熬夜等候,慕倾连在夜里丑时回来,他带着一身疲惫,还有未换下的血衣。 顾蓉殊醒来时时,旁边准备弯身的人伸手扶住,他身上的血腥味,浓重而刺鼻,慕倾连把人抱去房间安置,他转身去沐浴更衣。 顾蓉殊躺在床上恍恍惚惚等着,她以为这一切是梦,可动手拧了自己一下 分卷阅读46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感觉疼,疼得清晰,她确认不是梦,当慕倾连再度回到身边,白江站在外边提醒,时辰不早了,顾蓉殊看到回到身前的人,他道,殊儿。 顾蓉殊问,“你又要做什么?” 慕倾连全身衣冠整齐,看他的样子,没有要睡下的意思,反而是要出门的架势。 顾蓉殊伸手给他,她听着他道,“走吧,回宫。” 慕倾连牵着人走出庆华殿,再走出贤安府,门外等着的大队人马,阵势浩荡,整齐划一。 顾蓉殊转头看了一眼,她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个本来可以做闲散逍遥王爷的七皇子,他登上了皇位,而自己注定要被困在皇宫里。 她站在御轿前,眼里尽是迷茫和彷徨,她道,“你……” 慕倾连道,“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 顾蓉殊无话可说。 慕倾连走去良久,他忽然侧身把人拥入怀中道,“殊儿,你愿不愿陪我袖手天下,看这万里江山锦绣。” 顾蓉殊被抱在温厚的怀里紧紧箍住,她不知如何想法,只沉默了好久才道,“我有的选择吗?” 她没有选择,从一开始到这一步,几乎每一步都是老天在向她宣誓主权。 她不能后退,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进。 慕倾连道,“对不起,让你陪我一起背负。” 顾蓉殊伸手抱住与自己同甘共苦过的夫君,她道,“我愿意。” 不管今后的路如何,她选了,绝不会后悔。 两个月后,诸事评定,登基大典后是封后大典,顾蓉殊盛装雍容站到了最高处俯瞰群臣万众朝拜恭贺,她眼里还有些许恍惚,只是步伐稳妥未失分寸。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顾华熵,那穿着白衣的公子,他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她叫书语。 书语又在磕瓜子,她总是在磕瓜子,她很喜欢吃瓜子,她道,“我叫谢仟颜,人称千面颜。” 顾蓉殊走向俊采如风的哥哥,她道,“四哥。” 顾华熵笑了一下道,“恭喜。”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妹妹的一生至重至要荣华,他想来看看,便来了。 书语停止了吃瓜子道,“我是公主皇兄的师妹。” 顾蓉殊想问一些问题,但是看着笑得玲珑动人的女孩,她觉得好像不该问这些问题。 十八岁的书语,二十一岁的北齐曾经太子,他们同是凌霄门弟子,不过书语是中州国威名远扬的谢家的女儿,至于她为什么来到北齐,还进北齐的皇宫当厨娘,当侍女,其中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华熵来看了盛世大典,看过一眼就走,随之离开的还有赶着奔跑追上去的书语,她落在后面大喊,“师兄,师兄,你等等我。” 顾蓉殊换了便服出宫送人,送走她的皇兄,那个曾经恨她,又放下了那些仇恨的皇兄。 慕倾连陪同出来道,“殊儿舍不得吗?” 顾蓉殊道,“他是我哥哥。” 慕倾连道,是,他是你亲人。 顾蓉殊伸手握住给予自己万里江山做嫁妆的男人道,“见过母亲后,我随你去离恨天吧。” 慕倾连想也不想道,“好。” 两人身穿常服出宫,留下在朝堂上面对着空荡荡龙椅的群臣,他们面面相觑,李尚书家的三公子硬起头皮站出去,还有被拉着出去开始学会做事的十一皇子,他压了压嗓子道,“皇上赶着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前往离恨天授印之事,皇上命我等做好准备。” 第21章 归依 五国每代新君必要去离恨天授印,为保世代千秋,曾经有帝君反道而行,下场是灭国灭族,因此,历代新君最予重视离恨天之行,这远途行程,正常情况下少则筹备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据说可进入离恨天的人,除开受封太子,及登上皇位帝君,寻常人不可随意出入。 顾蓉殊有些不明道,“为何我太子哥哥没有去授印?” 慕倾连道,“授印圣书只给命定人选过目,也就是说顾华熵早知不是命定帝君。” 顾蓉殊适才恍然,原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皇兄,他想和天争,然而争不过。 慕倾连低头道,“想什么?” 顾蓉殊道,“我母亲还活着,你不觉得意外?” 慕倾连:“……”他能说两年前他就发现了麽? 当时顾蓉殊身世揭发,她躲避所有人,此间无人去打扰,原是碧心宫的人在背后守护。 顾蓉殊道,“还有母亲身上的蛊……” 慕倾连扶着坐起来的人,骑马换成了马车,外边护送的有东楚皇室御用卫军,还有碧心宫的弟子,他道,“母亲的伤疤就是去蛊留下,想来这么多年她不与你相认,也是出于这般原因。” “如此说来母亲已不用受蛊虫折磨?” 慕倾连道,“是。” “那可以去蛊,为何父亲非要见到我之后?” 慕倾连心里咯噔一下,他不敢说出真相。 事实上放血取蛊冒险,重则危及性命,轻则一生躺着不能再像 分卷阅读47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正常人起坐,骆丞相自是知道缘由,才不敢轻举妄动,况且留着身上的蛊虫,可以证实女儿的存在,证明她的身份,还有防备霍如襄又作其它安排。 慕倾连和骆易则原本已经计划好,他们两个前者想夺皇位,后者想报仇,所以才有了这一场朝堂叛乱。 当然,中间慕倾连犹豫了,他为了与自己无亲的父皇犹豫;他也为了已故的母后而狠心;更是为了现如今的皇后而迟疑。那计划里是每一步稍有疏漏都是万劫不复,他不敢赌,又想赌,最后在思虑万般中,骆易则选择了自己的办法,他的仇一定要报,他多年来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就为等这一天,本来想着如果在放血取蛊时不幸丧命,他便让人护送女儿离开,或者她和已经拜堂成亲的太子双宿双栖,这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这里边必要有所牺牲,才能有所求得。 顾蓉殊道,“你其实相信父亲?” 慕倾连道,“我相信我的皇后。” 顾蓉殊笑,其实她早该看明白,一个不会丢下亲生父皇的人,他值得。 慕闳胤是想看看自己的皇儿能狠心到什么地步的,可慕倾连迟迟不动手,他没有玉玺,没有圣旨,单凭支持的朝臣登上皇位,直到登基那天离恨天的圣使送来了继位授印圣书,如此即便没有传位圣旨,玉玺,坐在皇位上的人理所当然成了命定君皇,而企图以平乱之名不停反抗的势力,终在授印圣书下达后销声匿迹。 顾蓉殊好奇那些起乱的人何去? 慕倾连道,“历代五国帝君,受恩于离恨天,同时受制离恨天最高凤凰帝女的把控,她下认定授印书后,暗地里但凡还想造势起乱者,皆被离恨天神御使处决,至于如何处决,外人不得而知,总之各人心里知道是离恨天的人做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于是犹然蛰伏蓄势待发蠢蠢欲动的谋逆者便会收心,所以说五国历代帝君受制离恨天又受恩于离恨天。” 顾蓉殊听得昏昏欲睡,说到底,五国坐上的皇者还是被人牵制,那谋求皇权的人何苦? 慕倾连轻轻抚摸睡着的人脸上,马车外的碧心宫弟子出声道,“小主,我们回到碧心宫了。” 统一穿着云烟碧宽袖飘浮衣裳的碧心宫女弟子,列位在宫门外等候,慕倾连扶着被叫醒的皇后,两人一起下了马车走进碧心宫。 齐纳良玉不再戴着面纱遮脸,她穿着一袭云烟碧色衣衫端坐在门派正位上看着底下的新皇新后,为了心里一口气,她想为难不远万里到来的东楚新君,故问,“来者何人?” 骆易则负伤未愈,他实在不忍新君难堪,故而站出来当和事老道,“夫人。” 齐纳良玉撇了一眼,她知道这个男人心软,他心底里的忠义,就像骨血,埋在身体里,融作一体,割舍不断。 慕倾连施施然站出去奉上见面礼,他开口不是拜见碧心宫宫主,却是名副其实称道,“女婿慕倾连拜见岳父岳母。” 骆易则差点把胡须拔下来,他看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夫人,顾蓉殊忙把夫君扶住,她打小生活在皇宫,那些繁文缛节,上下尊卑根深蒂固在心里,想到一国新君如何向民间百姓与屈身降贵,她道,“皇上,莫要如此。” 齐纳良玉道,“殊儿。” 顾蓉殊当即跪下请求,“母亲可是为难殊儿,殊儿是母亲生女,您的造育是天大恩情,但是殊儿夫君是一国之主,还请母亲不要为难。” 齐纳良玉听着脸色缓和了一些,她道,“罢了,嫁出去的女儿拨出去的水。”她经历过那么多,最懂哪些重要,哪些无关紧要,这世上所有恩宠荣华都会化作虚无,或许最真实值得依靠的只有手里握着的剑,它才最值得信任。 想想当年吃下绝命散想一了百了,最后却被碧心宫的韩伍弦以自己性命挽救,他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并成就她一生荣华,如今靠着这些幸运,她大仇得报,与家人团聚,还有何不满足? 慕倾连见过了岳父岳母,他完成了妻子的心愿,再开口询问骆丞相意愿,想不想回东楚?位子还留着,以及霍家已经被抄了大半,那么多人中少不了无辜人,贬谪在外便算解恨,总不能全数处决。 骆易则听了大概,他道,“如何作为该由皇上定夺,老夫如今不过一介闲人。” 慕倾连提起骆皖敏,“她……” 骆易则道,“虽非亲生,到底流了骆家的血,由着她罢。” 慕倾连没有话说,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后,顾蓉殊明显顿了一下道,“父亲为何如此说?” 骆易则道,“她是你三叔至亲。” 顾蓉殊愕然望着父亲好久,齐纳良玉也是默然不说话很久,一家人难得围坐在一起,却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中。 慕倾连绞尽脑汁转了话题,他道,“国中事务繁忙,明日便要启程归去。” 骆易则道,“也好,即为国主,当顾天下。” 顾蓉殊不敢耽误行程,她已经不是北齐的公主,更不是无家可归的女孩,她是东楚的皇后,从今往后,做任何决定,再不能思虑一边,而罔顾一边,她道,“母亲真的不愿回去吗?” 齐纳良玉看了眼伤势未完全愈合的老丞相,她道,“母亲始终是北齐人,明年初春是你母后 分卷阅读48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四十七岁大寿,你来了碧心宫再随母亲一同前往。” 顾蓉殊欣喜道,“真的吗?” 齐纳良玉温柔笑着点头,她道,“母亲你母后始终是姐妹,她帮我把女儿养大,是恩是怨,母亲岂是不明事理之人,况且人生这条路,又非别人安排,母亲自己走的路,为何要怪别人,我之一生不过是顺了命途走出不寻常罢。” 顾蓉殊欣喜的与生母拥了满怀,她道,“谢谢娘亲。” 齐纳良玉道,“你呀,既为一国之后,为人处事再不能像公主时候,再者东楚和北齐不同,凡事多留心留意,莫要让人欺负。”说着,她看向远处为女儿准备的九位碧心宫弟子,“母亲没有无价之宝赠你,你是北齐国曾经的公主,现在是一国皇后,奇珍异宝在你眼里不算什么,母亲能给你的是最好的守护,这九位弟子,她们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顾蓉殊点了点头转身上马车,她招了招手,直到看不见,当即挨在身后扶着的人道,“从今开始,我的家是在东楚了。” 慕倾连低头看了一眼,他嗯了一声,再把人拥紧。 第22章 眷属 东楚永威五年,顾蓉殊为自己的小女儿珑亦办满月酒。 她在宴会中见到一位少侠出现,那个人着一袭青灰色衣衫,虽然衣着朴素,身上无一丝鲜艳装扮,但是一身的皓气磊落,却能让他在人群显得卓然。 顾蓉殊认真打量他很久,她差点认不出来,想着这时光真是一把刀,居然能把人修饰出这般皓气扬扬风骨凛凛。 慕倾连注意着皇后的眼神,他心里不快道,“我的皇后,你夫君在身边,莫要这般明目张胆。” 守在帝君皇后身边的侍女施香正抱着帝后的小公主听着两人悄悄话语,听到帝君的话,她忍不住笑了笑。 顾蓉殊睨了一眼非要在众人面前跟自己吃飞醋的帝君,她道,“我看他眼熟,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这要让书泠知道了,想必又要失落了。” 慕倾连看着待在一个少年身边的侠士,侠士可不算是少侠了,“再说人家是武林盟主。” 顾蓉殊道,“叫什么来着。” 慕倾连道,“祈彦扬!” 他说的也好奇起来,因为这个名字,让他想到了那场武林大会,想到了那个让自己失去一座城池的谢仟颜。 谢仟颜可真是一个厉害的女子,世上恐怕再找不出这么厉害的女子,连带自己的皇后都能对她礼让三分。 顾蓉殊道,“我想起来了,他是……” 慕倾连还是去抱来自己的小女儿散发一下父爱的慈意和善,他觉得久远的往事实在太令人糟心了,他更喜欢现在的时光,有调皮捣蛋的皇儿,还有个刚出生的女儿,与其自己的皇后,多好。 顾蓉殊拿了一块点心送给跑回来的皇儿,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可恨了谢仟颜很久,而现在,再回想那时的感觉,什么都没有,云淡风轻的,突然间感觉满心的难以理解已经烟消云散般。 她想这岁月的刀,不仅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还能把人割得遍体鳞伤,更能把人修饰出最华美的模样。 她看着欢喜的皇儿跑去和来到祝贺自己妹妹生辰的少年身边一块分享着点心,她想了想还是起身过去,打算和那位盟主说些话,就算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也算是自己有心了。 毕竟她的书泠跟随自己这么久,她从北齐背井离乡追随到东楚,她从北齐的公主侍女,到变成了位高身份显赫的东楚女官,书泠今时今日,她有什么不好,她哪一处不值得令人钦佩? 书泠正坐在偏向的位置上,正和人说着话,眼见到皇后自作主张要去的方向,她赶紧起身去阻拦。 顾蓉殊才走到半路,就被朝中的女官拦住了,她道,“皇后,小公主呢?” 书泠明知故问,她眼睛很明亮,她当然看到小公主在皇上怀里,她非要找这么一句话来搪塞,顺手拦截了一国之母。 顾蓉殊站住了看着她道,“你知道本宫的意思对吧?” 书泠跟着一国之后走到无人的地方,这场小公主的满月酒,是在贤安王府里举行,国后想念着最初在这里成亲的经历,便兴起了在这儿置办的心思,如此很多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包括江湖的侠士,而其中一位就是自己带来,当然,也不是她一口能说得动他首肯前来,而是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徒弟,他们非要吃一吃满月酒,然后他不得已停下来跟着一起走走。 顾蓉殊道,“你既然能把人留下,为什么张不开口?” 书泠难为得不知要说什么,她道,“皇后,还请留下官的半分薄面。” 顾蓉殊就不明白了,“你孤身一人落寞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已经冷得让人心凉的薄面?” 书泠无话可说,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坚持走来,都是心底里的固执一直在支撑着,她想要就么做,就坚持这么做了,一顾就是很多年,时光匆匆的让她来不及感叹和悲哀。 顾蓉殊道,“你知道,这一路我看着你走来,从最初的北齐的公主的侍女,到成为东楚皇后身 分卷阅读49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边的掌事姑姑,再到东楚后宫的女官,甚至是东楚国的女官。我亲眼见证你从最低的位置走到很高的位置,这里边可以说是你为了求上进,但我更想说你是一心为了忠心待我。” 书泠不敢说话,是,她用了很多年才走到这个位置,而到这个位置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要再向父亲证明的想法了,她有的只是难以言说的心事。 顾蓉殊道,“我是为你好,你不敢开口,我就替你开,你不用有顾虑。”她把这个曾经的侍女,如今已成为东楚女官的女子当成自己的姐妹,知己,友人,她是她最好的伙伴,她也想她有个好归处,所以问,“书泠,你若想,我便让皇上帮你赐婚如何?” 书泠猛摇头,她道,“不可,皇后,您若真这样做了,我宁愿辞去归隐。” 顾蓉殊看着下跪的人,她是真拿她没办法,她明明那么勇敢,却在这一步退缩了。 她道,“皇后,不是所有人都能终成眷属。” 顾蓉殊心里有些疼,她扶起令自己心疼的侍女,她是东楚的莫大人,她道,“若然,许了年轻有为的常大人?” 书泠还是摇头,她道,“皇后,这些是下官私事,您是一国之后,诸事繁忙,还请莫要再为下官操心这些事了。” 两人谈半天,没有谈拢,身后不知何时过来偷听的慕倾连,他抱着女儿道,“皇后,小公主要哭。” 顾蓉殊:“……”她回头瞥一眼存心搅事的帝君,慕倾连无辜的抱着女儿走开,他直接走向了远处的祁盟主。 说实在,他还不待见他,虽然和这个人没有任何隔阂渊源,可是对方和谢仟颜有关联,他就需要记恨一下,不然对不起自己失去的那座城池,想想太记恨了,无法不记恨。 祈彦扬坐在桌边喝酒,抬头见到一国之主走过来,他起身拱手当做礼拜道,“唐突了。” 慕倾连自自然然的抱着孩子坐下旁边,他就不觉得自己这个一国之主抱着孩子有什么问题,他道,“祁盟主一直在江湖中孤身漂泊吗?” 祈彦扬:“……”他好似能听懂这个人在说什么话,又好像听不懂对方为何有这么一问?而正在他身边只顾着吃的谢家少年,他吃得津津有味,小耳朵听着大人间的谈话,他冷不防开口帮忙回答,“我师父一直都是一个人,皇上,您这是要赐婚吗?” 祈彦扬把喝进去的酒喷出来,毫无形象的不管不顾的也不怕被杀头的喷出来,他觉得今天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个错误,他回去一定要好好抽这个大徒弟一顿,臭小子! 谢昶恒无辜的吃着花生,他还偷偷喝酒了,要是他姑姑在,他必要被说了,幸好他姑姑不在。 不过,身边的师父差不多是第二个姑姑,他太向着姑姑了,什么事都和她说,即使知道姑姑有姑丈。 慕倾连看了一眼说话的孩子,他完全不在意喷酒的盟主,反正不是为了自己喷当无所谓,只道,“这孩子该是当年那个孩子了?” 祈彦扬道,“是。”他转头叫了另一个弟子过来,那小孩和东楚的小皇子玩得不亦乐乎,转头看到师父招呼,他赶紧跑回来道,“师父,有事吗?” 谢昶恒道,“小亭子,师父是不是多年孤身一人啊?” 祈彦扬:“……” 慕倾连:“……” 这两小孩太聪明了,聪明得跟他们身后的长辈一样,尤其是跟自己皇儿玩得好的孩子,和他爹长得一个模样,那小孩走过来道,“皇上姑父好。” 慕倾连艰难的回了一句熊孩子,“好。”他抱女儿走了,回去和皇后找点安慰,他道,“都是成精的孩子,还有你不用亲自去问了。” 顾蓉殊还想试,她的心意是实打实的,不是为了多管闲事,而是真关心书泠,她希望这个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服侍自己多年的人有个好归处。 但是慕倾连叹气了,他道,“男人的心,你们女子不懂。” 顾蓉殊让他再说一遍,慕倾连把小公主交给侍女,他道,“祈彦扬心里住着人,皇后,君子不夺人所好。” 顾蓉殊不相信,她道,“这么年了他还没有放下吗?” 慕倾连看一眼那位盟主身边的两个徒弟,那两个孩子现在乖乖坐在他们师父的左右,还给长辈敬酒了,顾蓉殊看得眼睛眨不起来,她要过去阻止侄儿,好歹也是自己的侄儿,这般胡来,以后长大变成酒鬼如何是好。 慕倾连哭笑不得,他拉住了自己的皇后道,“他们身边的人都不管,我家皇后就更不该管了。” “慕倾连!” 慕倾连就是坚持的抓着自己的皇后不放,他道,“我就是如此心如磐石。” 顾蓉殊:“……” 帝后俩的皇儿回到父母身前,刚好听到了心如磐石的话,他顺口接一句,“不可转移。” 顾蓉瑛刮刮被他父皇带坏的孩子,“皇儿也学坏。” 慕龙煜道,“父皇教的。” 慕倾连:“……”专门出卖生父的皇子,慕倾连将人抓过来问,“谁是生父?” 慕龙煜看向母后,他道,“母后,父皇居然怀疑您。” 慕倾连:“……” 顾蓉殊看着准备要揍儿子的帝君,她赶紧救了孩子 分卷阅读50 陌上花 作者:却千雪 一命,让他去跟弟弟玩。回头和着脸黑的国主道,“让你平时教他一些不正经,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慕倾连等着安慰,他道,“亏得皇后为朕生了这么聪明的皇子,想想未来江山在他手中,必然能大放异彩。” 顾蓉殊忽然反手握紧了身边人的手道,“皇上说那么长远的事做什么,是要我臣妾同情你来是不是?” 慕倾连和身边的皇后握紧了手,他与她共坐在主位上,并排而坐,就在最初一起礼拜天地相互对拜的的王府中,在这个贤安府里,他们已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一起走了数个年月,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儿女双全,他和她终成了眷属。 这就是他们的人生,美满成双。 慕倾连道,“皇后知道朕心里委屈。” 顾蓉殊看着真的厚着脸皮卖可怜的帝君,她蓦然挨到了他的怀里靠着,也不管在座的群臣嘉宾,只道,“慕倾连,你最好。” 慕倾连拥着自己的皇后就笑了,他对着底下的人,还对着故意表示看不过去的皇儿炫耀,他道,“所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何妨,我拥有你,无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