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作死日常》 分卷阅读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缘起 顾怀兴抹了一把脸,这突然起意的瓢泼大雨正正地浇在他身上,二月春寒料峭,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他不自在地打了个喷嚏,遥遥望见远处绣楼里一豆灯火,粉红色帘子招招摇摇,在风口里荡的起意。 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踏着细碎的步子,一手遮在头顶上,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硿侗”一响,小姑娘喘着粗气将手中的帕子递到他手上:“给,书生,擦一擦脸,可不能这么一身湿淋淋地去考试,我家小姐祝您志得意满,乘风而起。” 小姐?是哪家的小姐?他命里何曾认得这样一位小姐?顾怀兴满腹疑虑,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绣楼,灯火已然灭了,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见,绿衣小丫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道:“坏了!小姐定是等急了。” 一句告辞也不留,急匆匆地向来处奔去。 雨越下越大了,顾怀兴到底是没用那帕子擦脸上的水渍,素色的丝绸帕子,上头绣了几瓣花瓣,大约是兴之所至,不了了之,一朵花的样子还未成形,那位绣楼里的小姐便将这方帕子随手送给了自己。 “梨花风起正清明。”确实是春意无边。 春闱近在眼前,皇上年事已高,朝中多个要职虚位以待,就差有才之士蜂拥而入了。顾怀兴将帕子拢进袖中,身上浇得透湿,山顶上响起朦朦胧胧的钟声,他回头又望了眼绣楼,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蟾宫折桂 初五,谷雨。 “店家,蒸碗姜茶来。”虽说春潮带雨,寒冬自去,天气日渐暖和起来了,到底架不住一冬积蓄起来的寒气,棉衣夹袄还脱不得。 “这鬼天气。”那要姜茶的客人用袖子拭了拭鬓角两旁滴下的水珠子,向二楼客房处走去,小二忙问:“可是送到三号房?” 那客人温声道:“不是,是四号房。” 小二“哦“了一声,朝着厨房喊:“四号房要一碗姜茶。” 大约是三号房的客人听见一个“三”字,开了房门,见门口一个人匆匆行过,截住了那人,问:“贵兄可是此次进京赶考的士子?” 两处眼神一交汇,听得他这样问,客人心中明了,态度也恭敬了许多,道:“正是。” 三号房的客人又问:“贵兄清晨出行,莫不是贡院已经放了榜?” 三月初一考的试,按照往年算着日子也当是放榜了,京城柴米贵,若是未中也好早日打道回府,来年再战,这样每日等着结果着实焦心。 四号房的点点头,看着袍角的泥渍:“嗨,刚刚放的榜,榜前乌压压一片全是人,我盯了好久什么也看不见,实在熬不住了,想着先回来换身衣裳驱驱寒再去。要不说皇恩浩荡呢,此届会试整整比上次多了近三倍的人。” 三号房的客人与有荣焉,附和道:“我等是赶上好时候了,恰逢新帝登基广罗人才。“他语势陡转,又道:“不过说起上一届科举,那可真是卧虎藏龙,群英荟萃,殿试的前三甲而今都成了朝廷的肱骨之臣了。哦,对了,听说这一届的主考官正是上一回的状元郎顾怀兴。” 又有人从房中出来,打着哈欠接过话茬:“可不正是,我答卷时有幸见到顾大人一面,那可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即便是竹林七贤再世,也不过这个风骨了。我听人说,当年殿试前三甲就数顾大人生得最好,多少权贵妄想下榜捉婿都吃了闭门羹,顾大人因此得罪了不少大臣。” 正说着话,小二端了姜茶过来:“客人,您的姜茶。”面含三分笑,看着喜气,四号房的客人随手打赏了几文钱,笑道:”小二哥买些茶吃。“又转身对众人说:”诸位,我先行一步了。 锦越又听了几耳朵,扭过头问:“小姐,咱们不出去看榜吗?” 唐瑜撑着下巴,正百无聊赖,倒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吩咐道:“阿锦,你去与我要碗粥来。” 锦越瞧不得自家小姐这幅懒散的模样,越发的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宽心人,只管闷头考了了事。” 唐瑜悠悠然道:“在外喊我公子。还有,”一口茶饮尽,今春的新茶还未上,因而店家上奉上的都是往年的陈茶,喝在嘴里总有一股子霉味,她皱了皱眉:“难不成我还真要金榜题名回乡光宗耀祖?” 锦越瞪了她一眼:“就是要气死那个姓顾的,看他有什么脸面!”锦越扭头拉开房门,“砰”的一声,把唐瑜的话统统砸在门框里,唐瑜碰了一鼻子的灰,叹道:“都是我惯的。” 忽然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又大喊道:“粥!我的粥!别忘了。” 桌上只有一壶茶水,可她实在懒得出门,这鬼天气,看什么榜,窝在客栈里多舒服,门外还在讨论顾怀兴,简直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唐瑜摸了摸鼻子,神神在在地念叨着:“真是世风日下了。” “盆儿糕,冰糖葫芦……”沿街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唐瑜走到窗子边上,将窗户开了个 分卷阅读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小缝,大街上都是人,锦越就挤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着,唐瑜一拍手:“这白眼狼,迟早要把本公子饿死。” 便自行走到二楼的楼梯边上,冲着底下喊道:“小二,一号房送碗粥。”小二哥马上应了,唐瑜刚转身,迎面见着个商人模样的人朝她走来,笑道:“兄台未去看榜么?” 她亦敷衍一笑:“我才疏学浅,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说罢便想离开,却被那人挡了道路,他言笑晏晏,眉宇间正气浩然,皇皇一股贵气,虽说打扮上像个商人可举手投足间风范自成,令人如沐春风。 “兄台面善,可是在哪里见过?” 唐瑜不由腹诽:自古以来的登徒子搭讪都惯用这招。可是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惊讶:“十年前在下的兄长在西湖边走失,难道阁下正是我那失散多年的胞兄?”三分惊喜,七分震惊,说的仿佛确有其事。 对面那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道:“兄台真会说笑。” 唐瑜朝那人拱拱手示意他让道,那人侧身过去,进退有度,望着唐瑜的背影失笑道:“有趣,有趣。” 在楼下等候的仆人立即迎上来,堆着笑问:“爷,什么事有趣?” 那人回头止了笑,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若有所思,问:“顾太傅哪去了?“ 仆人道:“回爷的话,顾太傅说他先回马车上等着爷。” 那人摇摇头,念着:“这个顾怀兴,总是这么不近人情,真想知道到底要怎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他的眼。” 外头进来个小厮,看着一股机灵劲,径直走到那人身边,言语间十分恭敬:“顾大人问爷逛完了没有,要看的都已看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人道:“不急,还未见到探花郎呢,听说咱们这位探花郎很受顾大人的青睐?” 顾怀兴抖了抖袍子,面无表情地听完小厮的传话,道:“爷若是想看就让他看吧,时辰不早了,太后在慈安宫怕是等急了。” 小厮有些惴惴不安地问:“当真这么和爷说吗?” 顾怀兴淡淡扫了他一眼,小厮拔腿就走:“奴才这便去。” 那人听了小厮的传话,恨恨地甩袖道:“他是越来越放肆了。”可是到底没犟着硬要等人,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开,就看见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往这行来,为首的正是天子近前的黄公公,那人赶紧背过身去。只听到黄公公扯着他那尖利的嗓子喊道—— “谁是唐钰?” 客栈内的众人面面相觑,坐在马车里的顾怀兴一愣。无人回应,传旨的公公又问了一次。 唐瑜正喝着水,猛得呛在了喉咙里,慌忙打开了房门,朝着楼下大声喊道:“唐钰在此!” 声音有些耳熟,那人刚想回头,却瞥见顾怀兴脸色阴沉,眉头紧皱,赶紧上了马车,不再耽搁。 “探花郎,恭喜了。“眼前的脸好似被放大无数倍,周围的人满面笑意,似乎是在说着”恭喜“,她却如坠云间,仿佛是场梦一般,遂脱口而出问道:“公公你莫不是认错了人?” 一屋子哄堂大笑,锦越穿过人群,跪到她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她道:“公子你还不领旨谢恩?” 她才如梦方醒,一个头磕到底,直到触碰到冰凉的泥地:“草民唐钰叩谢天子盛恩。” 探花郎,天子钦定,是多少读书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事,她却如坐针毡,唐瑜接过圣旨,黄公公笑道:“探花郎,今晚上林苑的琼林宴您可莫迟到了。” 唐瑜才想起还有这一出,脑子转了三转,拦住要出门的黄公公,问到:“敢问公公,我等无需拜谢恩师顾大人吗?” 黄公公笑道:“原是有这么个规矩的,只是顾大人一早便吩咐过了奴婢们,叫不用刻意提这件事,顾大人一贯不爱凑热闹的,朝中无人不知。” 唐瑜绷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到了下午却来了个人站在门口问:“哪位是唐大人?” 唐瑜想了半天才意识到原来唐大人唤的正是他,忙不迭道:“正是在下。” 那小厮面色恭敬却不卑不亢,先是向她行了一礼,复而道:“想来早晨黄公公已然来过,我家大人不愿坏了规矩,遂有请新科探花郎过府一叙。“ 小厮见她面色呆滞,以为她不知是哪位顾大人,便好心提醒道:“我家大人就是顾怀兴顾大人。” 锦越搡了搡她,唐瑜镇定地站起身来回道:“我知道了,有劳小哥带路。”既然是谢师,必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说顾怀兴从未见过自己,怕他作甚? 唐瑜闭了眼,心中七上八下,跟着马车来到太傅府,锦越不住地拉她衣角,问:“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她抬眼看着门口的“太傅府”三字,心一横,便跨了过去,据闻太傅府乃是天子亲赐,顾怀兴贵为帝师更是有从龙之功,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小哥,这院子里种的可是湘妃竹?” 湘妃竹,据闻由娥皇女英的泪水浸染而成,竹乃岁寒三友中一友,象征坚韧挺拔,清淡高雅,正是唐瑜 分卷阅读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一直追崇的品格,而湘妃竹又是情深意重,忠贞不二,因此唐瑜自小便爱竹成痴,所居住的阁楼下也栽种着成片的湘妃竹。 “探花郎这边请。” 她的视线从长得茂盛的湘妃竹上离开,紧跟着带路的小哥,最后来到一处幽静的房间前。 “大人在书房等着呢。” 她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房间内的格局渐渐显露端倪,浓郁的龙涎香味道,唐瑜曾听父亲偶然提过,这香名贵异常,非一般人能享用的起,因而富贵如唐家亦只得收藏零星半点。 唐瑜提着的心又吊了起来,屋里迟迟没有动静,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两边各坐了一个人,应当是状元和榜眼。 上首的应当便是顾怀兴了,他背着身子正对一幅柏树常青图,身姿挺拔,傲骨嶙峋,施施然负手而立。 ☆、探花簪杏 “恩师。”顾怀兴是今科考试的主考官,论理担得上这声师傅,只是唐瑜听人说顾太傅而今不过二十有六,只不过堪堪大了她七岁,喊起来倒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自然不止她一个,唐瑜抽眼看座中那两位,其中一位还好,看起来同她一般年纪,而另一个却是个留着美须髯的中年人。 顾怀兴淡淡应了一声,那两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围观她,唐瑜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顺便略微瞥了一眼顾怀兴的脸色,见他面有不豫,她连忙严肃起来,清了一下嗓子,向着在座的三人自报家门:“在下唐钰,并州人氏。” 进士的前三甲按照惯例都会留在京城共事,顾怀兴想必一早便看过她的履历,因而这一番介绍实则为了给二位将来的同僚留下个好印象。 所谓宦海翻波,防不胜防,总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那二人见探花郎颇有礼,顿时心生好感,一个道:“在下王意之。“另一个道:“”在下孟秀夫。” 顾怀兴指着那个稍年长的孟秀夫说:“这位是今科的状元。”那么另一位便是榜眼了,唐瑜心中暗想,果然少年登科如顾怀兴这样的变态可遇不可求,状元郎是个中年人这样或许更加符合实际。 “过了今晚的琼林宴,明日你们便要上殿谢恩,本官没什么特别嘱咐的,只一条,切记谨言慎行,你们能走到今时今日,自然也懂得这一层。今日见你们也只为的这事。” 除却这些,顾怀兴再没说别的,三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传闻不是说顾太傅为人最是凉薄,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么,如今这般古道热肠又是为何? 夜晚的琼林宴甚是热闹,聚集了京城内的达官贵人,绅士名流,不过最终的主角却是这一众在春闱中崭露头角的新贵们。 “你们可知探花郎一词从何而来?”忽有一人高问,在座的众人虽饱读诗书,对这些野史散秩却不甚知之,因而纷纷摇头,那人道:“原是旧时曾有在琼林宴上选取年少俊美者乘马采花的习俗,以助喜庆,不过历来的进士们熬到中第多半都垂垂老矣,青春不在,今次可不同了,我瞧咱们的探花郎真真是俊美非凡,比之当年的顾太傅也不遑多让,诸位说是也不是?” 唐瑜被人灌了两三杯酒,有些头晕,一个人窝在一株开得正好的杏花树下。 一众人顺着视线瞧去,探花郎单手撑着额头,脸颊绯红,面如瓷玉,睫毛纤长,统统看呆了去。 唐瑜睁开眼,赫然便是下午在顾怀兴府上见过的王意之,不由吓了一跳:“王兄怎么来了?”王意之本就生得黑,又瘦得像跟竹竿似的,大晚上的光线也不好,王意之一笑只余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晃得人眼疼。 他道:“他们让你乘马采花呢。”说完指了指身后,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嚯,唐瑜转头便想逃跑,一群大老爷们翘首以待,眼巴巴地盯着她,据闻,京城男多女少,娇女难求… … 探花郎好歹算是他们京官中的一份子,这一圈骑下来,大约可以将他们京官的颜值往上拉那么一二分吧… … 既然众望所归,唐瑜也不便推辞,王意之笑意盈盈地递过来一枝杏花:“唐兄,这枝杏花聊以赠君。” 按照旧例,接受旁人赠送的杏花时不能用手触碰,一定要簪到发鬓上才算完成赠送,唐瑜个子本来就高,因而特意弯腰下来,等着王意之簪上去。 他的指腹微凉,不经意摩挲过唐瑜的耳朵,她有意躲闪,却不期然叫那手滑到了脸颊上,杏花稳稳地簪在了鬓上,唐瑜慌忙地退后一步,抬起头却结巴了:“顾……顾太傅?” 王意之不住地给她使眼色,他先溜了,徒留唐瑜和顾怀兴。他头上沾了片杏花瓣,浅色的粉,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得怪异,倒很有一番陌上人如玉的清贵,难怪京中女子个个都说非顾郎不嫁。 唐瑜却撇撇嘴,她就不稀罕。 大约是她盯得久了,顾怀兴也摸了摸头顶,摸下一片花瓣,好像是解释:“许是路上从杏花树下走过,平白沾了这一瓣。“ 唐瑜奉承道:“大人英姿不凡,连 分卷阅读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杏花亦为大人所折。“ 顾怀兴扯扯嘴角,细微的动作叫唐瑜看得一清二楚,她立马见缝插针道:“大人可是乏了?在下先告退了。“ 顾怀兴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唐瑜就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 远远的又听见王意之那一群人在起着什么哄,唐瑜跨坐在马上,意气非凡,笑容明媚得简直要刺伤了他的眼,她满头的杏花,在莽莽人群中,顾怀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第二日上殿面圣,除了状元郎走的升龙梯,旁人皆走的普通道路。 这升龙梯,就连皇帝一生也只能踏足两回,一次是登基大典,一次是封后大典。普通人若想走一回那升龙梯,便只能寒窗苦读,熬到金榜题名的那一日,才有机会踏足。 汉白玉雕的龙纹,一双龙眼熠熠闪光,唐瑜紧跟在王意之身后,三人之中,只有孟秀夫最为镇定。 “怎么办,唐兄,我有些紧张。“王意之偷偷向后传话,趁着进殿门的功夫,唐瑜不偏不倚地踹了王意之一脚,挤着牙缝安慰他道:”没事,我也紧张。“ 他三人走在左边朝臣这一列的队首,不巧正对着右边队列里的顾怀兴,他淡淡瞥了一眼唐瑜,瞬间将她想同王意之说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 群臣三呼万岁,唐瑜也随着他们喊,跪下,直到上头道:“众爱卿平身。“唐瑜才低着头站起身来,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两年前登的帝位,而今不过二十三,顾怀兴少年中第,进官场的那年不过堪堪十六,而后平步青云,先帝钦佩他的才学遂钦点为皇子师,那时太子悬而未立,先帝膝下又子嗣众多,因而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行差踏错。 也正是这一场豪赌使得顾怀兴从皇子师变为帝师,直到如今,皇上都尊称顾怀兴一声“老师”。 至于顾怀兴的地位,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远远不止一个太傅那样简单,满朝文武无敢出其右。 唐瑜不敢抬头,人说天子洞若观火,这火眼金睛一照,怕是什么也兜不住,心里嘀咕直犯,只盼着天子如众人一般,只要过了这关那么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皇帝却是看见了她,小小的脸,只顾低着头,心里好笑,怎么胆子这样小,旋即略有深意地瞥一眼顾怀兴。 最后,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状元孟秀夫授修撰,榜眼与探花皆授编修,其余皆赐进士出身。 白马游街穿花而过,正是春风得意时,唐瑜端坐在马背上,面带微笑,帽檐处簪了银羽宫花,更衬得是面如冠玉,英气十分。 “真不知这一次的探花郎竟这样好看!” “探花郎英俊潇洒,顾太傅气质更佳,真不知该选谁!”人群中传来女子的议论声,唐瑜闻言勒住了缰绳,白马微微抬起前蹄,她转头一笑:“不知我与顾大人孰美?” 那一笑尽显风流 ,不知成为上京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你们看,是顾太傅!”不知谁喊了一声,那些围观的姑娘们纷纷红了脸颊,眉眼亦飞舞起来,好似见了心上人一般既羞涩又兴奋,唐瑜顺着她们的视线抬头望去。 玄策楼,斗大的三个字,顾怀兴坐在楼上静静投以一瞥,唐瑜朝他抱拳以示问候,马蹄在原地打转,春风吹起她朱红色的进士服,身姿瘦削,顾怀兴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温润,看似和蔼,实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大人,请收下小女的帕子!”唐瑜蓦得一惊,一个妙龄女子冲到她的马旁,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她,王意之和孟秀夫从未见过此等阵仗,惊讶得不能过,却也存了看一场好戏的念头,二人也不前行,就这样看着唐瑜,王意之更是将笑堂而皇之地挂在脸上。 唐瑜瞪了他一眼,镇定自若地收下了那方帕子,人群中传来阵阵起哄声,那女子闭着眼,泪水还挂在脸上,仿佛是在害怕唐瑜拒绝。 唐瑜用那帕子拭去了女子脸上的泪水,温声道:“姑娘,帕子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吧。女儿家孤身在外终究不安全。” 那女子又羞又喜,重重地点了点头,含情脉脉地看向唐瑜道:“钰郎……” 唐瑜笑着点点头,王意之瞪大了双眼,骂了一声娘:“这都可以?”就连孟秀夫这样稳重的中年人都险些将眼珠子给掉出来了,王意之笑骂道:“唐兄啊唐兄,我真看不出原来你还是这样一个多情种子。”孟秀夫也点头附和。 唐瑜却不明就里一脸不知所措:“王兄你在说什么?”送帕子什么的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吗?她以前在闺阁时绣坏的帕子也都送过人的。 王兄表示自己很受伤,以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直视着唐瑜,叹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颜值高,情商低,老天爷很公平嘛。 ☆、心字香烧 这一天又是上殿又是游街,已是累极,偏生王意之这小子不安分非说要去喝酒,唐瑜寻了个借口赶紧落荒而逃,回到驿馆时已经月上柳梢,锦越就站在大门口抱着袖子眼巴巴地盼着她。 分卷阅读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阿锦,我想洗澡。”唐瑜的嗓音有些涩哑,锦越急忙伸手扶住她晃悠悠的身子,凑近了,便闻到她身上好大一股酒味,锦越扭过头去:“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唐瑜本来迷迷糊糊,眼睛也只是半睁着,忽然额头上一阵冰凉,她摸索上去,抓住锦越的手,傻呵呵地问:“好阿锦,你在做什么呢?” 锦越没好气地回她:“我还当你喝傻了呢,额头这么烫,别是着了寒气。”末了又补道:“竟还记得回驿馆的路。” 唐瑜鼓着嘴,一脸委屈:“还不都是王意之,骗我喝了那么多酒,还好本小……公子机灵,溜了出来。”边说还边比划,可惜锦越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拉着唐瑜的衣裳将她扯进门,又把门关严实了,小声道:“我在厨房烧了热水,你泡一泡。早知道会是这样,下回可不能喝酒了,都是男人,可别让谁占了便宜。“ 唐瑜点了点头,也不晓得是听未听进去。 锦越提了水过来,房间里早就备好了木桶,锦越将水注满,把门闩好了,又拿椅子抵住,才道:“过来宽衣。“ 唐瑜乖乖走过去展开双臂,任凭锦越去解她的衣裳带子,不无唏嘘地赞叹道:“阿锦,你真是我的可人儿!” 宽大的进士服下掩藏着一具曼妙的少女躯体,唐瑜泪眼汪汪地向锦越哭诉:“阿锦你这布子缠得好紧,险些将我勒死。” 那布子缠得甚紧,亏得唐瑜本来便瘦弱方能如此瞒天过海,因而锦越十分庆幸地道:“幸而他们生得小,不然再怎么裹也是瞒不住的。”唐瑜不仅不气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朝着锦越露出一个大笑脸:“那可不,全并州就数我最会长了。” 胸口因长时间的缠裹以致有些淤肿,白嫩的皮肤上掺杂着一道道红色的勒痕,显得格格不入。锦越眉心又拧了起来,嘴里不住地数落着唐瑜:“勒得过紧了你也不知道说一声,成天没心没肺一幅呆子模样。” 这话她说过无数遍了,每一次都被唐瑜当作耳旁风,过一过耳朵就忘了。锦越特意又揪了揪唐瑜的耳朵:“下回不许与男人喝酒了,听见了没?” “阿锦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唐瑜倒在一边,眯着眼,惬意地和她搭话,锦越则握着毛巾细细地擦拭唐瑜的头发。倒是闭口不答锦越方才的话。 “阿锦,我困了。”唐瑜边说边从木桶里站起来,锦越连忙把她按下去,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你注意一些!”这三天两头强有力的打击,锦越感觉自己快被自家小姐吓出个心悸来。若是从前在家自然怎样都好,可是出门万事难,干什么都需要谨慎些,何况是这等杀头大罪? 锦越往唐瑜身上披了件中衣后才准她站起身来,惹得唐瑜忍不住小声埋怨:“真是麻烦。” 天色渐晚了,隔着一院墙偶尔听到一两声不甚清晰的狗吠,锦越拎着唐瑜用过的洗澡水,正准备找个地方倒了,却看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锦越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又是什么也没有了。 “阿锦!”唐瑜唤了一声,她尚有醉意,锦越怕她乱跑,也不再追究,匆匆回了屋子。这屋子只有她主仆二人,翰林院编修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而唐瑜初来京城毫无根基,因而只能先住在驿馆。 锦越探了探她的额头,冰凉得很,恐是吹了风,唐瑜一个人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锦越便知道她酒尚未醒,刚想扶她睡下,却听她兀自呢喃道:“你说,若我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呀,那爹知道我中了探花,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大摆上几天的流水席,宴请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而不是将我关在绣楼里,甚至许配给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小姐……”锦越轻声唤她,手沾到唐瑜的嘴角,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才发现她已然睡着了。 唐瑜一觉醒来已经是五更了了,正好是十日一回的早朝,可不能迟到,锦越不在房里,唐瑜自己扎好束胸,系了中衣,正套着靴子,锦越端着盘子进来,道:“朝服就在床上。” 她“哦”了一声,抓过包子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伸出双臂等着锦越替她穿朝服。 锦越过来先是探了探她的胸腹,又握着束胸带子狠狠缠了一道,唐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好阿锦,你是想谋害主子吗?“ 到了奉天殿,满朝文武都聚在殿门口,时间卡得正好,皇上还未临朝,唐瑜平了平哽在喉咙口的包子,稍稍剔了剔牙,啧,今儿的包子贼塞牙缝! 正巧王意之找了过来,唐瑜见状连忙后退一步,十分嫌弃地看着他道:“王兄,你身上好大的酒味。” 王意之一拍脑袋,浑然一幅了然的样子,往后退了几步,道:“我忘了,唐兄不爱酒味的。“唐瑜方脸色好一些,王意之又继续道:”昨日喝酒喝得晚了,便随着几位兄弟宿在了迎春阁。” 唐瑜好奇地问:“迎春阁是什么地方?” “迎春阁自然是好地方啦,便是……”话还未说完,便有个人不识趣地打断道:“让让。”原是挡着了人家的路了,王意之心说,这么宽的地方来人哪也不走非要从他和唐兄中间过去,莫不是有 分卷阅读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毛病,正想着呢,一抬头—— “呀,好巧 ,顾太傅,您也来上朝!”说完王意之都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唐瑜满脸“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熟料顾太傅竟说话了,顾太傅,他说话了! “迎春阁?本官还未去过,改日有劳王大人带路了。” 王意之惊得冷汗直冒,唐瑜还不怕死的跟了一句:“那下官也是要去一遭的。” 顾怀兴眼含深意,正巧司时辰的监官高喊了声:“上朝。”唐瑜还想闹个明白呢,王意之拉着她催促道:“唐兄快进去。” 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王意之只感觉到哪里冷飕飕的,不由紧了紧官服,问:“唐兄你冷不冷?” 自那日上朝后已有大半个月过去了,唐瑜早在翰林院混得风生水起,读书人的地界,清白了许多。 翰林院编修的事务清闲,却也是进内阁必走的路,一甲中的三人当属孟秀夫官职最高,他二人都是从六品了,好歹是个京官,官职虽小些,前途却很光明,因而王意之干劲满满,唐瑜就不同了,旨在安身立命,不求高官厚禄,过得甚是滋润。 王意之会做人,孟秀夫的文章好,唐瑜的画好是翰林院公认的事。 唐瑜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学习绘画了,但也只不过就是一般画师的水平而已,至于为什么翰林院的人都说唐瑜画得好呢,因为唐瑜画人时总是把人往好看里画,因而翰林院的那些个闷骚大人都喜欢找他画肖像,一来二去也混出了些名声。 “翰林院编修唐大人在不在?”来人身着桃红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看着很是沉稳温和,唐瑜回道:“我是,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那宫女笑意盈盈:“是我家娘娘想请大人画一幅丹青。” “不知你家娘娘是?” “正是兰馨宫的兰妃娘娘。”众人皆惊。 当今皇上已登基一年有余,后位却是迟迟悬而未立,兰馨宫的兰妃自打皇上还是皇子时便跟着他,可谓是情谊深厚,因而在后宫中颇有些地位,也很得皇上喜爱。 唐瑜不敢推脱,道:“既是兰妃娘娘有邀下官怎敢推辞,待我收拾一下用具便随姑娘去。” 宫女道:“有劳了。” 王意之看着唐瑜,忍不住叹道:“我就说看唐兄面相必是福泽深厚之人,果然今日便要平步青云了。” 唐瑜翻了个白眼,道:“我看王兄可以去市井出书了,一定能畅销大卖。” 既是要入宫,便要赶着时间,否则等宫门落钥了可就出不来了,因而唐瑜一刻也不敢耽搁,随着宫女风风火火朝兰馨宫去。 宫里的景致自然是极好的,雕栏玉砌,尤其这后宫,因是皇上和娘娘们住的地方,比之前朝不知富丽堂皇到哪里去了。 唐瑜一时迷了眼,心里啧啧赞叹道,难怪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要往这深墙大院里钻,同行的宫女却是被他这等傻样子给乐道,不由笑道:“唐大人快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看的景呢。“ 果然,琼楼玉宇,华美无比,拐过弯,眼前赫然是一座宫殿,上书“兰馨宫”三字,还未走到宫殿近前,远远便闻到一股子如兰似麝的香气,庭前两三个宫女正劳作着,皆身着桃红色宫女服,若无其事地扫洒宫门,对他们的到来充耳不闻,闭目不看。 寝殿要往里头走些,不过嫔妃的寝宫,她自然去不得,因而只在外头等着。 入目皆是姜黄色纱幔,心字香烧,隔着帷幔,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要画像找弘文馆的那些画师不好吗?” ☆、紫薇阁馆 回话的应当是兰妃了,声音甜而不腻,娇俏道:“臣妾才不要那些古板的画师来,生生将臣妾画丑了,皇上见过还不倒胃口?” 帝妃二人说着话,未注意到唐瑜已来了,兰妃唤了宫女来:“翠儿,唐大人来了未?” 翠儿道:“唐大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锦帐里香烟腾起,帝王温声道:“那朕便出去转转,晚些来看你。” 兰妃一把撩开纱幔,唐瑜猝不及防即撞进这样一双眼眸里,但见她凤尾狭长,美目顾盼生辉,流转万千,身姿婀娜,步履摇曳,直叫唐瑜自叹不如。 “兰妃娘娘金安。”她照着礼节向兰妃问安,只感觉到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上下打量着来去,然后便听到兰妃笑了出来:“唐大人好生清瘦。” 她身量虽高,比之男子却有些不足,略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兰妃又道:“不过长得是真好看,连表哥都没有你好看呢,不过表哥的身姿可比你挺拔多了。” 宝篆沉香,云鬓步摇,兰妃掩嘴轻笑间,发梢上的一枝银步摇摇晃不止,唐瑜盯着那支步摇,觉得有些眼熟,兰妃注意到她的视线,摸了摸头上的步摇,问道:“唐大人,怎么了?” 唐瑜忙道:“兰妃娘娘恕罪,是娘娘鬓上簪的步摇太过夺目,臣从未有见过如此精巧的物事,因而看呆了去,请娘娘莫要怪臣粗鄙。” 分卷阅读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朝臣与宫妃,最是顾忌不过,只是兰妃好像一点也不在意,道:“不妨不妨,说起来你倒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初次见这簪子就欢喜得不得了。” 坊间早有传闻,兰妃出身草莽,毫无礼数,今日一见,倒很有失偏颇,不拘礼是真,却另有一番真性情。 唐瑜眼皮微敛,这簪子,曾在她家中看到过一次,再然后便物归原主了...... “那微臣便开始作画了。” 与以往一样,唐瑜画完之后又稍作了些修饰,兰妃自然十分满意,道:“多谢唐大人了,本宫真是瞧不惯弘文馆那些画师,平日里白养着他们,作起画来不仅拘束颇多,画得也不如探花郎,果然探花郎如宫中传闻一般,得天独厚。” 兰妃又唤:“萦雨,将画拿到紫薇阁去。”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另一个宫女上前到:“娘娘忘了,今日是宫女探亲的日子,萦雨姐姐和其他姐姐都去探亲去了。” 兰妃朝她一笑:“本宫都忘了,今日是探亲的日子,难怪萦雨她们不在跟前,等着明日再吩咐她们去吧。” 唐瑜道:“微臣来时见过紫薇阁,出宫想来亦要经过,不若由微臣代劳?“ 兰妃也不推辞,吩咐宫女将画交到唐瑜手中:“如此便有劳唐大人了。“ 宫妃的画像都是要留案的,包括皇帝的画像,亦要备几幅留在紫薇阁。 紫薇阁前看守的人并不多,不过一个小黄门蹲在门口昏昏欲睡,唐瑜交了兰妃宫中信物,道:“我奉兰妃之命,前来送画。“ 那小黄门打着哈欠冲她摇摇手:“就在里面,第二层,放在宣平年的那个格子上。“ 紫薇阁共有两层,第一层不过放些书籍,第二层才是安放历朝历代宫妃帝王画像之所在。抬头望去,二龙戏珠的龙头仿佛要坠落下来,给人一种无处安放的压迫感,唐瑜踩着地板,那地板是木制的,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惴惴不安。 唐瑜将兰妃画像放在格子上,忽见一个人影闪过,道:“什么人!“ 嘴便被死死地捂住,体格约莫是个男子,身形强健,那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低声道:“莫声张。” 她点点头,那人方缓缓放开手,唐瑜转过身,道:“是你!“正是那日在酒楼中所见的富贵公子,唐瑜心中直思量,此人周身气度不凡,定不是个普通人,而且又出现在皇宫禁地,身份定不同寻常,便试探着问:“阁下是……?” 那人小声道:“我是宫里的御医,听说有本稀世医书藏在紫微阁中,便有心来寻一寻。“ 唐瑜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相信,那人手一摊:“我真是来寻医书的。“果然手上一本《齐民要术》,唐瑜才有放心,那人又问:“你叫什么?” 唐瑜道:“我姓顾。” 那人咧嘴一笑:“这么巧,我也姓顾。”唐瑜自然是不相信的,只是她也无心去追究他到底是谁,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一心想出去,那人却不让:“好吧好吧,其实我不姓顾,你可以叫淮宁。”淮宁,淮南安宁,是幼时的乳名,“我知道你姓唐,是今岁的探花郎,对不对?” 唐瑜侧眼看他,淮宁脸上挂着笑,得意洋洋的笑,好像孩童恶作剧得逞一般。 “是,我是唐瑜,有何贵干?”她不大喜欢和男人说话,大约是多年的闺阁生活所致,更不愿和男人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日色渐昏了,唐瑜越发着急,所幸宫门就在前面,也不同他啰嗦,径直走开:“再晚宫门就关了,你还不走。”横冲直撞,面露焦色。 远处响起了钟声,是黄昏时分宫门下钥的示警声,唐瑜走得越发着急,又不敢撒腿跑,因而费了好一会功夫。 到了宫门口,果然已关上了,唐瑜只得堆笑问:“守卫大哥可否通融一下?” 自然是不能的,守卫摇摇头,道:“宫门落了便是落了,除非皇上亲自发话,否则任谁也无法出去了。” 唐瑜自知今夜出宫无望,显得十分颓丧,淮宁突然出现在面前道:“唐兄走得好快,险些追不上你。” 他悠悠然踱步而至,丝毫也不着急。 “外臣逗留宫中乃是大罪,探花郎可心有戚戚然?” 这人,倒是无理取闹得很,唐瑜面上不露声色,作疑惑状问:“淮宁大人难道不是外臣么?” 淮宁低头用袖口掩了下嘴,咳了一声:“是,大家都是,今晚的风甚大。” 月朗星稀的,唐瑜瞅瞅天空,万里无云,也不知哪来的风。 淮宁倒像是急着扯开话题的样子,直顾左右而言他。唐瑜袍子一撩,竟是要坐在宫门口,淮宁赶紧拉住了她问:“唐兄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么,唐瑜皱眉道:“自然是过夜了。” 初开春来,夜里还是凉得很,就单单往这一站,也不知何时四面八方的风便涌过来了,唐瑜本就瘦弱的身子愈显单薄。淮宁却另辟蹊径道:“唐兄受些冻倒不要紧,只是这大路上嘛,难免有些宫女路过,万一凑巧来个主子 分卷阅读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娘娘或是陛下心血来潮往此经过,大人又该作何解释?” 她问心无愧,不怕被质问,只是唐瑜也不是笨人,当然知道人多口杂,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这么明晃晃的杵在这难免遭人议论。 淮宁便问:“倒不若去先前的紫薇阁躲一宿,左右那里也无人去。” 唐瑜略一思忖,也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去了,单看淮宁面相便知他是个君子,再说他二人无冤无仇,总不会借机陷害。 夜深了,小黄门也熬不太住,闭目打着瞌睡,,淮宁领着唐瑜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上了二层,唐瑜边走还边回头看了看那睡着的小黄门,似乎是一点也未发现。 二楼暖和了些,唐瑜拍拍官服上的褶子,淮宁小声问:“唐兄今岁几何了?” 唐瑜道:“十九。” 他“哦”的一声,仿佛陷入了沉思,蓦地又问:“不知唐兄可否认得顾太傅。” 她顿了一下,复而道:“顾太傅,朝中谁人不识。” 淮宁道:“我指的是你们私下里可认识?” 这个淮宁,左一句右一句全都围着顾怀兴,倒像是在故意套她话,她答得不耐烦了,索性袖子一甩:“我怎会与顾太傅相熟,唐某不过一介草民,得蒙皇天庇佑方能侥幸入朝为官。” 淮宁知她是断不会承认的,便不再问了,随手打开宣平年间的一卷画轴,唐瑜喝道:“天家画卷,你怎敢随意打开?” 可是淮宁倒满不在乎,笑道:“又没有人知晓,你不想看看当今皇上长什么样吗?”他笑得不怀好意,倒的的确确勾起了唐瑜的好奇心,天子容颜,有谁不想看? 然而嘴上却强硬:“我当然见过皇上。” 那人低沉沉笑了一阵:“好吧。”又将卷轴展开,唐瑜终是忍不住,偏头瞥了一眼,只一眼,满眼的霁月光风。 画上的人不过十六七岁,胸前结着赤红色绸花,头戴银羽乌纱帽,面容俊秀,赫然是顾怀兴。 “我还记得,那年他状元及第,满楼的红袖招,他不为所动,如今想来,他的铁石心肠那时便有所端倪了。” ☆、宫闱禁地 唐瑜不由侧头问:“你与顾怀……顾太傅很熟?” 淮宁偏过脸,从唐瑜的角度看去,碧海蓝天一样的丰神毓秀,煌煌的灯火遮掩不住的贵气,他眯着眼,好似在回忆什么往事:“他这个人,实在太令人记忆深刻了,或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将他放在眼里。” “是谁?”唐瑜忍不住追问,本来一片平静的烛火突然跳跃起来,在脸上晃来晃去,接着很清楚地能听到一个脚步声自一楼传来。 淮宁先发制人,捂住唐瑜的嘴,不由分说将她往书架的阴影处带。二层的格子架子居多,上头摆满了各式卷轴,只是在最角落的地方有个屏风挡一挡,那屏风原是先帝宠妃所用,其后有一日遭了损伤便被打发来了紫微阁。 屏风靠着墙根,只有一点小小的空隙,因而若是两个人躲在这里必得紧紧挨着。唐瑜忍着和陌生男子相依的不适感,放轻呼吸,淮宁捂着她的嘴,静静听着来人的动静。 那人上了楼,只是四处翻看,便再无动静,然而只过了一会,脚步声即向着屏风而来,唐瑜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亦不敢出,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当即便露了视死如归般的神色,正想着堂堂正正走出去与人坦白,竟感觉面上一轻,淮宁径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唐瑜拦也没处拦,只在心里默默念道:当真不要命了吗?皇宫禁地,外臣私闯逗留可是死罪! “屏风后面果然暗藏玄机。“这一声音响起,唐瑜霎时便瞪直了眼珠子,原因无他,只因这声音正是当朝太傅顾怀兴的,如此深夜而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然而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头,淮宁悠悠然道:“怎么什么也瞒不过你。“ 一个到口的“黄“字未发得出来,便接到淮宁警告的眼神,顾怀兴往淮宁身后看去,一个掉了漆的屏风,好似藏着无穷的秘密、 淮宁向前走了一步。,恰恰好拦住顾怀兴探究的眼神,问:“你怎么来了。“ 唐瑜一拍脑门,蓦地想起,传闻早年间顾怀兴从龙有功,陛下特赐了一枚可以自由进出宫的信物,以表示顾太傅的与众不同以及深受皇恩。 想来便是他此刻仍在宫中的缘由了,可是他到底解释了:“敏兰说想吃些酸梅子,偏我府上有些益州的酸梅子,应当很合她口味,便拿来了。” 唐瑜眼皮跳了跳,心里默念“敏兰“二字,觉得甚是耳熟,敏兰,敏兰,兰妃的名字里也有个兰字,这宫里担得起顾怀兴的惦记的人,会是谁? 脑内疑窦顿生,脚下便没了轻重,唐瑜手一落下正好砸到了屏风边,闷闷的一声响动,惹得顾怀兴朝着屏风那里又看了好几眼,淮宁忙着解释:“猫,是猫!这冒失的猫!“ 唐瑜捏着鼻子学了几声猫叫,不伦不类的,好似是一只被夹断了尾巴的猫。 夜里的天气 分卷阅读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显而易见不算好,连紫薇阁的窗户都被带着春潮的风给涌开了,顾怀兴不愿再过问别人的事,道:“那我先去了。”言语间尽是熟稔。 唐瑜听着顾怀兴的脚步,估摸着他已走远,急忙从屏风后面蹿出来拍了拍淮宁的肩膀,眼睛里绽放着一种名为炽热的火焰,淮宁看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白嫩得耀眼。 “顾太傅和她是没有结果的。”唐瑜摇了摇头,自作聪明的将兰妃带入淮宁所说的那个“她”,淮宁则一脸惊愕的说:“连你也看出来了?” “郎有情,妾无意,落花流水,只是空自追逐罢了。”她叹惋不已,今日所见的兰妃眉头之间全无忧色,可见顾怀兴不过是错付相思,并不是两情相悦的样子。 淮宁啧啧赞叹:“我观唐兄年少,不想已是个中高手,这一番嗟叹不知顾太傅何时能了悟呢。” 唐瑜直道惭愧,心中想的却是,人不可貌相,别看顾太傅平日里一幅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竟还是个痴情种子。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顾太傅连相思都要与旁人不同些。”情之所钟却错付了去,任谁都会心灰意冷的吧。唐瑜这厮早已在脑海中补全一幅依依不舍的分别画面—— 又是那座常用来分别的桥头,敏兰撑着伞,哀怨地看着顾怀兴:“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怀兴,你将我忘了吧,连我们这段情也忘掉。” 然而顾怀兴不理她,手指攥得青白好似要将骨头都挣断一般,扶着他的敏兰的肩,不安地晃动:“不!不!不!敏兰,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绝不会是这样的女人!” 顾怀兴早已近乎抓狂,双手抱住头,左右摇晃,雨水将衣裳打湿,他露出好看的眉毛,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几乎泣不成声:“你……你怎么能……背叛我们?你于心何忍?” 敏兰揩了揩眼泪,强忍着呜咽道:“怀兴,你不过是个举人,我不愿意同你过这样的生活。” 顾怀兴一把打掉敏兰的伞,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敏兰!我会让你后悔的!”然后他便消失在雨里。 “顾怀兴是为了她才中状元的吗?”话到嘴边竟不知不觉被唐瑜给念了出来,淮宁细细思索,忽然一拍脑袋道:“你这么说倒是确有其事,顾兄曾与我说过他中意的女子家境优渥I,可是顾兄未发迹时家中却是很清贫,因此我猜他若想聘娶那位姑娘必是得先作出一番事业的。” 唐瑜脑袋一转,故事便又延转到才子佳人的故事上去,顾才子与姑娘情定三生,奈何女子家中长辈势利,立下了状元及第为聘的条件,顾才子一腔热血上京赶考高中后才发现原来心爱之人竟已作他人妇。 从此她便是皇子妾,他是堂下臣,未料到顾才子情深意重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位皇子妾。 这个结局倒是圆满,淮宁忍不住发笑,敲了一下唐瑜的脑袋:“你在想什么。”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举止间有些亲昵,唐瑜不着痕迹地拍了拍淮宁的肩膀。 不过一时半刻,他二人倒熟稔起来,淮宁觑了眼唐瑜搁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甚大,看着很有些肉,不像等闲男子的手,透着些憨态。他原是不惯旁人碰他的,若是黄安在身侧,必会大喊一声“放肆”的。 可是这儿没有旁人,只有他,与一个并不聪明的臣子,难得忙里偷闲清净一会,还是两个大男人在一块,可不是煞风景么。 淮宁“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手握成拳头靠近嘴边试图遮掩。 唐瑜连忙正色道:“我在想今晚我们没吃饭,会不会饿。” 淮宁挑了挑眉道:“怎么,你饿了?”天色还不算太晚,不过是刚刚入夜,顾怀兴刚刚离开,若是四下里带这个小迷糊转一转也未尝不可。 唐瑜摇了摇头:“皇宫禁地,便是饿了也只能忍着,况且不过是饿了。”可她毕竟没有受过苦,即便离家出走上京赶考时也有锦越为她照料一切,因而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叫了出来。唐瑜老脸一红,咳了两声道:“淮宁兄你可是饿了?饿了就说嘛,我不会笑话你的。“ 淮宁心中惊奇,大抵是自出生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便附和着她说:“正是,我正要去膳房去借用些吃食,唐兄如此守纪之人必不会与我同去的哦。“ 膳房?借用?她怎么没想到淮宁可是这宫中的常客,跟着他岂有挨饿之理,并且君子坦荡荡,她可是有正经理由的,便是被拿住又有何怕的?好赖莫饿死在这。 唐瑜赶紧笑脸迎上去,嘴巴一咧:“淮宁兄,你我二人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我岂能让你独自干那等危险的事呢!“唐瑜义正言辞,若没有前面一番对她的了解,淮宁恐怕还真以为她是个正直之人呢。 淮宁笑道:“这样也好。起初我还担心唐兄太过高风亮节不肯与我做那等事,如此我便放心了。“ 呵呵,唐瑜脸上堆着笑,心里却腹诽:不过是想多找一个垫背的罢了。 月黑风高夜,去得膳房时。宫里的女眷们大多沉默寡言,但也有多嘴多舌的,譬如膳房里的这些 分卷阅读1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厨娘,淮宁拉着唐瑜躲在灶台的一角,锅台上正放着一盘子刚出锅的紫色点心。 唐瑜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到一个胖胖的厨娘,背对着她挥了几下铲子,说道:“嗨,我听送饭的小公公说今儿皇上又未用膳。” 另一个厨娘道:“你没听他们说吗,今儿送饭的公公压根没见到皇上,刚过去便被黄公公撵了出来,叫把饭菜给热着,可惜了这一笼紫晶福卷,正是要吃刚出锅的,凉了再热可就没那个味道了。” 唐瑜朝淮宁眨眨眼睛,淮宁伸手过去从灶台上摸了一个福卷递给唐瑜,指了指馒头,好像在问:“她们说的紫晶福卷是不是就是这个?” 唐瑜点点头,又摸了几个福卷,便和淮宁两人猫着腰跑了出去,那守门的公公见着他二人刚要喊旋即被淮宁给瞪了回去。 厨房里只剩那个胖胖的厨娘疑惑的声音:“我刚端出来的紫晶福卷怎么少了好多?” 唐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原来是紫薯做的,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精细的点心。”毕竟是宫里的东西,什么都透着一股精巧。那几个紫薯福卷被雕成兔子的形状,看起来煞是可爱。 “我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驿馆晕倒 一夜很快过去,醒来时淮宁也不知去了哪里,唐瑜小声喊了两下无人回应。 “奇怪,这大清早的,他上哪去了。”开宫门的钟声已响起了,唐瑜揣着袖子匆匆朝宫门走去,晨时的内宫略带些凉薄的寒气,太液池中氤氲出些许雾气,唐瑜揉了揉眼睛,步子踩得越发的快了,走到宫门口身后已是一层薄薄的汗。 守门的武士只是看了她一眼,唐瑜已是如临大敌,连忙揣了一袋银子在那武士手里,熟料武士却不接,只是淡淡道:“唐大人,宫门已开,你可以出宫了。” 唐瑜抖着袖子拭去额角的汗珠子,不过是停留了些许时刻,背上的汗便已凉透,她朝武士执了个谢礼,温声道:“多谢这位大哥。”便匆匆出了宫门,门口已有一辆马车在此等候着了。 武士平视着前方,仍然是面无表情,只是安静下来却能听得一声缓缓的舒气。 “大人,可算是等到你了。”锦越拿了斗篷劈头盖脸朝唐瑜身上兜去,她拉过唐瑜的手一探,连忙向唐瑜的手心哈了口气:“手怎么这样凉?” 更深露重的,一介女流独宿宫中怎能让锦越不担心? “阿嚏!”唐瑜原是想同她解释,怎料一开口便是这响亮的喷嚏声,惹得锦越更是着急,险些哭了出来:“我要你多注意些,你这娇惯了的身子,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总是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非要人为你提心吊胆,这下好了,要是冻出病来,我怎么担待得起?” 锦越是惯爱哭鼻子的,尤其是事涉唐瑜时,因而唐瑜只好摸摸鼻子,十分无奈地说:“这不是还好好呢么,不过是打个喷嚏,怎么紧张成这样。” 锦越擦了擦眼泪,肿着两颗眼睛看着唐瑜道:“你是忘了,九岁时你失足落水大病好久,我可记着呢,郎中说你落了病根自此再受不得寒,你忘了,我可是日日夜夜替你记着呢。” 唐瑜失笑,不禁摇了摇头,握着锦越的手道:“好阿锦,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看我,可健壮了,哪里像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她低头去逗锦越,那单纯的小侍女虽然平时性子泼辣些,却好哄得很,立时就笑开了。 倒是唐瑜自己打下的保票失了信用,刚回了驿馆便倒在了门口。 “公子!公子!”耳边是锦越一个人的呼喊声,再然后,她便人事不知了,只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抱着她走了好远,她迷瞪瞪之间握住那人腰间的挂饰,一把扯下来,手垂在一旁,那人大约也是着急,连东西被人拿了也不知。 梦里是许久不见的场景,九岁那年她和锦越偷偷溜出府,那天正是元宵佳节,遇上先皇广纳人才,三五个身着铠甲的卫士手执皇榜气势汹汹地穿街而过,一个人不慎被马踢进了沅河里。 初春的沅河水冰冷得刺骨,落水的人显然不通水性,一个劲在河里直翻腾。 岸边的人只顾着看热闹,偏没有一个人熟识水性,便是有那等熟识水性的人也不愿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眼看着那人挣扎得越来越费力,唐瑜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得扎进了河里,水从脖子里灌进来,继而是漫天的冰凉,唐瑜拉住那人的衣领子对锦越喊:“阿锦,帮忙!” 那人又呛了一口水,却不再挣扎,彻底晕死过去,唐瑜本身只是个小孩子根本搬不动那个人,也跟着呛了几口水,眼看着两个人都要被水淹过头顶,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唐老爷带着府内家丁匆匆赶来,一来便见着这样的场面,连忙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救小……公子!” 那个人便一道被救起了,却昏迷不醒,唐瑜按着他的胸口狠狠摁了几下,他才睁开了眼,他立时坐起来将唐瑜护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弹在耳边,唐瑜听见他轻 分卷阅读1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声说:“多谢小姐。” 周围的人只当是那人感恩戴德,情不自禁,只有唐瑜知道他是在护着自己,他转过头对锦越说:“你家公子受了寒,不宜吹风。” 锦越仍不明白,唐瑜直接喊道:“阿锦你的外衣给我。” 锦越才明白过来,唐瑜的衣衫已经湿透,锦越赶紧把衣裳套在唐瑜身上,唐老爷也反应过来,一把拉开唐瑜对着众人说:“还不送公子回去。“ 那晚的灯很亮,唐瑜却一直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他的胸膛,十分温暖。 她醒来时便看见锦越一双眼哭得越发肿起来,唐瑜撑起身体摸了摸锦越的脑袋:“你家公子又不是死了,好端端哭什么丧?” 锦越连“呸”了好几声,嘴里念着“百无禁忌”,唐瑜本来心情也不甚好,倒叫她这一番动作给逗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呀?还信这些鬼神之说。” 锦越瞪着她,颇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你顾不得这些,我却是要替你好好顾一顾的。“ 她握了握手心,食指上勾着一枚玉佩,色泽还算好,然而翻过来时却有一丝瑕疵,唐瑜是懂些玉的,因而掂着那玉佩晃了晃:“白玉微瑕?“ 锦越“咦”道:“公子,你手上的玉哪里来的?” 唐瑜问:“有一个人将我抱进来时,我从他身上顺来的。” 锦越恍然大悟:“是了,方才我看你晕倒便去找同院的秦大人帮忙,再回来时你便躺在房里了。”锦越身量小,必是搬不动唐瑜的,也便只好去寻人帮忙,只是在这一点空档,却早已有人暗里相助了。 “越锦小哥,郎中来了!“同住的秦大人也是个不尴不尬的小官,然而人家虽说只担个给事中这样的七品官,抡起品级来比唐瑜这样的新人还低,却是实实在在手里握着权呐。 秦给事中的小仆一喊,锦越立马站在门口迎着秦大人主仆二人并郎中,赔笑道:“秦大人辛苦了。” 秦先裴脸皮薄,是正统的读书人,不似王意之唐瑜这等泼皮无赖,读书人中的意外,脸颊飞红,道:“越锦小哥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也正是秦先裴这样的羞于见人致使唐瑜二人来了这许多天也未曾与他说上个只言片语,只是在分房时被告知有这么一位“房友”,唐瑜倒也乐得清静,只不过这回终究是受了人家的恩惠。 唐瑜躺着不便下床,吩咐锦越道:“阿锦,你去将我从并州带来的几壶茶叶都拿给秦大人。” 并州土好,盛产茶叶,唐瑜家中便是做丝茶生意,带来也自然都是上好的茶叶。秦先裴重礼节,不肯收,唐瑜重重地咳了几声,瘫在床上道:“秦大人,你一定要收,难道我的命还不值这几罐茶叶吗?” 锦越也在一旁旁敲侧击,抹着眼泪道:“秦大人,你不收,我们主仆心中难安呐。“ 秦先裴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锦越手里的茶罐子,道:“唐大人,还是先让郎中看一看吧。” 忙了这许久,倒把正经请来的郎中晾在了一边,老郎中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边给唐瑜诊脉,一边咂巴着嘴巴道:“无事无事,这位大人不过是气虚体弱才不慎晕倒,待老夫开两剂强身健体的药,喝下去出身汗便好了,往后可莫再受寒。” 老郎中跟着锦越去写药方,秦先裴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唐瑜开口道:“秦大人有公务在身我便不留了。” 其实哪里有什么公务,只是这样杵着终究不是个事,秦先裴倒顺着唐瑜给的台阶顺势道:“唐大人所言极是,我便告辞了。” 唐瑜终于舒了一口气,看着秦先裴走远了,才撩起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前,手执着玉佩,那玉佩放在日光底下,很是透亮。 “公子,你怎么起来了?”锦越送走了老郎中,端着盆热水想为唐瑜洗把脸,却看见唐瑜一个人站在窗子前,衣裳也未披,她连忙取了斗篷给唐瑜罩上,嘴里数落着唐瑜:“大夫刚走你又这样,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唐瑜却充耳不闻,反而问:“阿锦,你说他是谁?” 这个“他”自然就是平白被唐瑜顺了玉佩的人了,锦越道:“反正是个男人。“若是女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心里乱得很,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从她记事起除了父亲再没有别的男子抱过她,她迷迷糊糊间盯着他的下巴,觉得很是熟悉。 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子熏得很重的龙涎香,倒不惹人厌烦,反而宽心得很。 慈安宫 “今日这盘点心做得不错,往日里吃着也没有这等香味。“慈安宫一众宫女太监低着头,太后近前的何公公笑道:”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太后吃着自然香。“ 太后听了何公公的话立时笑了,皇帝向着太后执礼道:“母后喜欢是儿臣的福分。“ 太后喜欢甜腻的食物,因而皇帝也很是喜欢,皇帝咬了一口宫人布在餐盘中的紫晶福卷,赞不绝口:“确实是香。“ 太后笑道:“数你最会吃,还知道这福卷要趁热上来呢,原怪往常 分卷阅读1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哀家吃的紫晶福卷并没有这味道。” 皇帝笑意愈深:“儿臣也是偶然才知晓的。” ☆、尴尬境地 秦先裴收了唐瑜的几罐子茶叶始终觉得过意不去,读书人本是清高,可不收又恐唐瑜多心劳损心神,因而很是纠结了一番。 “秦勇,你出去些补品替我问问唐大人的病情可好一些了。”几番思量之后秦先裴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交到秦勇手中。 秦先裴是个最正派的人,从不肯收受贿赂,故此家中甚是清贫,否则也不会一直住在驿馆。手里的银子还是朝廷刚刚发出的月银,以他的官职不过五两多一些,因而秦勇很是不解:“大人,您统共这么些俸禄,倘若全拿出去给唐大人买补品,那下个月咱们该何以为继啊?“ 天气稍稍有些暖意,再不是那么寒气逼人,秦先裴脱了那身官服,底下露出打着补丁的衣裳,道:“她敬我一尺,我自当还她一丈。” 秦勇接了钱便立刻出去置办补品,凭秦先裴的这点微薄俸禄自然买不起燕窝鱼翅这等豪礼,因而秦勇只是去药店挑了几根小一些的老山参包起来,再大一些的便又买不起了。 这些日子,唐瑜以称病的由头向朝廷告了几天假,连着几日不用去翰林院,唐瑜心中着实欢喜,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看锦越给她买的话本子。 正看到兴起处,一个人在门口敲了几下,唐瑜以为是同僚来探望赶紧将话本子收起来,连咳了几声,道:“进来。” 那门敞着,秦勇便堆着笑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到唐瑜桌上,道:“唐大人,我家大人特地买了些补品命我送来,还望您莫嫌弃。” 唐瑜伸长了脖子朝门口望了几下,都没看见秦先裴的踪影,不由问:“你家大人呢?”就隔了一堵墙的距离,秦先裴这也太敷衍了吧! 虽说告假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却也十分糟心,皆因她卧病几日没一个同僚前来探望,就连王意之那厮,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这时候竟只打发一个小厮来告诉他:“我家王大人早前与凝香姑娘有约了,十分抱歉。” 呸!什么有约,摆明就是去泡妞了! “秦勇,你家大人呢?”唐瑜笑眯眯地问,秦勇肖似自家主子,也是一根筋,因而脸带僵硬道:“我家大人办公事还未回来。” “哦~”唐瑜将那个“哦”字拖得老长,继而道:“可本大人怎么记得今日是休沐?”秦勇被问得措手不及,支吾着回答不出来,唐瑜自觉没趣便放了他,秦勇千恩万谢地一溜小跑出去。 “怎么了,刚刚秦大人来过了?”锦越拿着绣活从外面走进来:“我刚看见秦勇跑出去,可是你刁难他了?” 唐瑜大喊:“我冤枉!是秦勇骗我说他家大人办事未归,可今日明明就是休沐。”她捞出藏在被子里的话本子,继续津津有味地看起来,锦越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做绣活,唐瑜淡淡道:“秦大人才没来。” 锦越拍了一下唐瑜的被子道:“干嘛与我特意说他。” 唐瑜疑惑道:“不是你特意问他的吗?” 倒叫锦越闹了个大红脸,她是正正经经的黄花闺女,虽然与唐瑜在外野了几个月,见过的男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当唐瑜刻意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羞赧的意味争着从脑袋中挤出去,胸口跳个不停。 锦越拿针搔了搔头,恰好掩盖住那一丝来得突兀的红晕,唐瑜沉浸在她的话本子中,丝毫未注意到锦越的不对劲。 门口又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唐瑜以为是秦勇去而复返,头也没抬直接喊了声:“进来。” 回答她的却不是秦勇,那人语带凉意,好像刚刚从下着雨的小巷中穿梭而过,唐瑜拿着话本子的手有些发抖,装作不在意地抬起头—— 一双眼睛漠然地盯着她,却仿佛又透出无限情意,令人想要溺死在那双眼睛的眸光中,唐瑜揉了揉眼睛,恩,很确定顾怀兴的眼睛里只有漠然,并且是那种对所有事情不屑一顾的漠然。 “唐兄!我和孟兄还有顾太傅来看你了!“ 唐瑜的脑子炸了一下,果然顾怀兴的身后探出一个可笑的脑袋,正是王意之,再之后便是孟秀夫。 “贤弟。”他们三人是同期的进士,又是一道受的封,情谊自然比旁人要深厚些,加之孟秀夫要比她和王意之年长因此便叫得亲近些。 锦越扔了绣活,道:“奴才去给各位大人沏茶。“ 唐瑜心中暗骂,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先望风逃跑了,正想着,顾怀兴发声,一出声就让唐瑜脸皮子抖三抖:“瑜弟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一,顾怀兴发现了她手中的话本子,第二,顾怀兴竟然叫她“瑜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唐瑜淡然地再次将话本子塞进被子里,顾怀兴面无表情,眼睛却跟着她的动作。 眼看着大功告成,王意之大喊一声:“唐兄,你竟看这种低俗的市井话本!”便喊还边从唐瑜手中夺过那一本《我与太傅不得不说的二三 分卷阅读1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事》。 唐瑜猛然想起,这本书,男主好像是当朝太傅顾怀兴!她眼疾手快,翻腾起来就要去夺王意之手中的话本子,唐瑜算得很好,先假装病意倒在王意之身上,再出其不意夺走话本子。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岂料临时生变,顾怀兴大约是觉得王意之挡在自己前面很是碍事,竟直接推开了他,这下唐瑜没有依靠的物体便直直栽到顾怀兴的身上,她得而前襟正贴着他的前襟,即使有着束胸的存在,也还是能感觉到胸口传来的些许异样。 顾怀兴葱白的食指搭在她的背后,便好似烧灼般滚烫,唐瑜又闻到那一阵浓郁的龙涎香。 “各位大人,茶来了。”锦越端着茶盘走过来,唐瑜浑身一哆嗦,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大力地推开顾怀兴,他的身形略微踉跄了一下。 “瑜弟可是心中不安?”他凤眼扫过王意之手中的话本子,尾音上扬,孟秀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咳了几下,倒是王意之呆若木鸡般愣在原地,好像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锦越上来打圆场。将手中的茶分下来,笑道:“我家大人病中无聊,又是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没什么朋友,是以奴才特意去市集上寻了些话本子以供消遣。” 顾怀兴不搭话,伸手一捞,之前为王意之和唐瑜二人争抢的话本子便这么稳当当地落在了顾怀兴手中,唐瑜朝着床里侧略微缩了缩。 “这里头,都讲了些什么。” 唐瑜不敢搭腔,颤巍巍抬头看王意之,以眼神示意:你惹出来的,你倒是收拾啊!可王意之根本不看她,四处看看,动动这个,捏捏那个,仿佛对唐瑜的屋子十分感兴趣。 孟秀夫就更不会帮忙了,唐瑜“叹”了一口气,本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心态承认道:“这其实是一篇有关大人您的故事,书里十分热情地讴歌了您的高尚情操,并重点介绍您十六岁登科时的意气风发,那等风姿,实在是令我等读书人怀想。” 王意之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唐瑜又看了看顾怀兴,前者一脸侃侃而谈的神棍模样,后者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两人还有这等厚颜无耻的一面? 唐瑜说得越来越高兴,最后仿佛说书一般,眉飞色舞:“正是因这一场状元游街,使得顾大人闻名天下,不单单是因为顾大人的才情,更因为他的俊俏,他在马上一笑,真是令多少小女儿寸寸柔肠断。” 顾怀兴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突然想问她,你是否也曾柔肠断过,却听唐瑜道:“可是顾大人的美貌也成了顾大人的滞阻,顾大人被京城一纨绔看上,自然了,大人您誓死不从,可奈何这个纨绔家中权势滔天,更放出了话若是大人您不从便让大人您仕途断送……“ “住口!“唐瑜正说得高兴,冷不丁给人叫停,暗中吃了一惊,略一回想,顿时冷汗直出:天,她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全都兜出来了? 顾怀兴冷眼看着唐瑜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扶了扶额头,前面抛开不说,这后半截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天子师傅竟让市井中人如此编排,唐瑜这个笨蛋竟也信了? “往后不许给你家大人买这些东西。“顾怀兴指着锦越吩咐道,唐瑜撇着嘴心想:你走了之后哪里能知道我干些什么。 顾怀兴又道:“若再让我发现,便罚她十板子。“他看着唐瑜,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锦越,唐瑜咬了咬嘴唇,心道:老东西真狠啊。嘴上不情不愿地应承着:“是,下官知道了。” 顾怀兴走的时候还甩了甩袖子。孟王二人正要送他,他止住道:“不必了。”顺道看了眼唐瑜,眼神晦暗不明。 唐瑜脖子伸得老长,看着锦越送顾怀兴出了门才小心翼翼地问:“顾大人怎么会来?” 王意之最好话,迫不及待地答道:“也是巧了,今日我让小厮去请孟兄一道来看你,没想到在路上竟碰上了顾大人,他一问我们是来看你的,便说索性今日休沐闲着也是闲着,他好歹算是你的恩师,也就顺道来看一看你。” 不过就是及第那日喊了一声恩师,算得哪门子恩师呢。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孟王二人回头一看,呼喊的人正是锦越,面上的表情十分焦急。不由异口同声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微臣在此 “是……是宫里,宫里失火了!” 唐瑜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于是问锦越:“你听谁说的?”孟秀夫与王意之大眼瞪小眼一脸不可置信,皇宫失火此等事可谓是闻所未闻。 锦越道:“刚才宫里的公公去了顾大人府上没找到人,听说来了咱们驿馆,我方才送顾大人出门正好遇见了。皇上和太后还有兰妃娘娘一早就去了行宫了,如今大臣们都在行宫议事,顾大人也去了。” 唐瑜皱着眉问:“可有说是怎么失火的?” 孟秀夫眼含深意地和王意之对视了一眼,锦越摇摇头,道:“这个倒没说。” 这其中是天意还是人为还不得而 分卷阅读1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知,唐瑜低头沉思了一会,对孟王二人道:“孟兄王兄,你们先去行宫,我一会便至。”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帝必然是要召集群臣的,从那小太监直接到她这驿馆来寻人便可知事态有多严重了。 孟王二人也不逗留,风风火火地朝着行宫赶去,唐瑜对锦越道:“更衣。” 渭河行宫就在皇城西南侧,原是用作皇室避暑之用,曾有前朝皇帝带着后宫妃子在此一住便是数十年直到病逝。这处行宫虽比不上皇宫的奢华贵气却也十分豪华舒适。 但是赵元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南陈皇宫昨夜已被付之一炬,数百年的根基毁于一旦,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听御前的黄公公说,皇上已经生了一早的闷气了。 兰妃端起宫女手中的碗盅,走到赵元晋身边,轻声道:“皇上昨晚一夜都没合眼,臣妾特地让厨房做了一碗宁神粥,皇上喝了便休息一会吧。” 赵元晋心里正烦着,猛得站起来,兰妃一下子没拿稳,粥洒了赵元晋一身,他眉头蹙得厉害,声音冷淡:“爱妃辛苦了,只是朕有些乏了,你先出去吧。” 兰妃虽然平日里爱耍小性子,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任性,什么时候该听话,她侧眼去看了看赵元晋,将碗盅的盖子合上,端着托盘推门出去。 “你们伺候时仔细些,莫惹恼了圣上。”天子一怒,必是雷霆,兰妃又特意提醒了近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们,掏出帕子擦了擦蹭上的粥渍。 远远瞧见一个来人,兰妃止住侍女,自己个上前去:“顾大人来了,皇上今日气大得很,你说话小心些。” 他的眼眸微凉,沉默的看不见日光,漆黑的漩涡似要将人生生拖进去,兰妃醒了神,摇一摇脑袋,复而又是长久的怔色,看了那么多年的人,却总有一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 “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宫闱秘事,兰妃只说得很隐晦:“只说是陛下寝宫失的火,可本宫知道陛下绝不是那等冒失的人,陛下的身边也绝不会有冒失的人,本宫听了一些风声,说是……” 兰妃支吾着不肯说下去,顾怀兴的眼神锐利起来,兰妃朝四下望去,只余风声呼呼作响,半个人影也不见,方壮起胆子来,道:“说是天罚,昨夜只有雷电并无雨迹,皇上又不肯说失火的缘由,只怕是天降大火。” 若是世人知晓天降大火焚毁宫殿,大约又要生出些惑众的妖言了,北疆未定,南方肃王蠢蠢欲动,赵元晋的王朝才刚刚开始,容不得一丝质疑。 顾怀兴暗自捏了捏拳头,先安抚了兰妃:“娘娘不必介怀,陛下只是忧思过重,后宫之中娘娘一枝独秀,可见皇上的爱重。“又道:”娘娘的猜测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事关我朝安定。”兰妃虽不通文墨,却也是识大体之人,因而一口答应道:“这些道理本宫自然知道,顾大人先去见皇上吧,外头风大,本宫就先回兰馨宫了。” “萦雨”唤的正是兰妃跟前最得力的大宫女,萦雨向顾怀兴行了一礼,眼神微微从他袍角移上去,停至腰间愣了一下。大约是萦雨的动作太明显,兰妃也注意到了,也看了看顾怀兴的腰间,遂问:“你那块行止玉呢?” 顾怀兴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想到的却是那日抱着她时的触感,冰冰凉凉的柔软,像一块好玉,让人不住地想靠近,他低头牵了一下嘴角,自以为将笑容很好地掩藏:“被人抢去了。” 萦雨猛得抬头看他,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只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兰妃偷偷掩嘴:“怀兴,你的动作可真快,咦,萦雨你怎么了?” 行止玉虽不名贵,却是顾怀兴家传的宝玉,他从未有一刻离身的,萦雨暗自垂下了眼帘,顾怀兴从她身旁走过,带起一阵行走时自然而起的风,那风里夹杂着龙涎香味,然而不曾在她身边停留。 “萦雨,走吧。” 她答“是”,眼眸里不再有一丝跳动,她知道自己生来卑贱,所以从不敢有任何奢望,只是在知道原来顾怀兴也会对一个人露出那样的笑容时仍然感到有些不甘。 大殿里的宫女报“顾太傅求见。” 赵元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他的严重溢满了一条条红血丝,宫人们说皇上彻夜未眠。 元晋是他看着长大的,更多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元晋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当初先皇将元晋交给他的时候,说:“顾卿,朕的皇儿便交给你了。”先皇临终的时候他承诺过:“臣此生必将辅助殿下,鞠躬尽瘁,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可是元晋被他保护得太好了,缺乏了一点担当,就算是父亲,也总有放手的那一天,元晋并不能依靠他过完一辈子。 “皇上万安。” 赵元晋的眼眸中涌现出一丝神采,气若游丝般问道:“太傅,朕该怎么办?” 顾怀兴移开目光,问:“太后和宫中众人可安顿好了?紧急朝会何时召开?皇宫的修建计划陛下可安排好了?宫中财务都清点了么?” 他语若连珠问了一大堆问题,赵元晋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央求般道:“ 分卷阅读1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太傅,你帮朕处理吧!” 顾怀兴摇了摇头:“皇上忘了臣明日要去连州巡视河道了吗?” 是了,连州暴雨,河堤被大水冲垮,他早就命顾怀兴明日去连州巡视河道了。 可是除去顾怀兴,他还能相信谁?他是新帝,朝中泰半多时老臣,他素来知道这些老臣瞧他不大上眼,那么顾怀兴一走,他该如何是好? “陛下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呢,先皇肯选你做皇帝必有他的道理,皇上何必一直妄自菲薄?”顾怀兴言语平静,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中含着期许和信任。 “朕……朕可以吗?”一直以来都是在顾怀兴的明示或者暗示下完成一切朝政,没有了顾怀兴,他真的可以吗?赵元晋在怀疑自己。 “不!上天都认为朕不配做这个皇帝!” 顾怀兴蹙了蹙眉:“皇上乃是天命之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顾太傅可知昨夜的大火从何而来?正是上天降下警示之兆,不然何以朕的寝宫无故失火?” 原来兰妃的猜测是对的,“淮宁,老师的话你可以不信,但你父皇的话你也要质疑吗?”淮宁,是赵元晋的小名,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从前他还不是皇上的时候,顾怀兴便是这么叫他的。 赵元晋安静了一下,看着顾怀兴的眼睛,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期待和鼓励,和他父皇的眼神如出一辙,他想起父皇临终之时的话:“元晋,不要怀疑,你是天下之主,将来你会成为伟大的帝王,你的丰功伟绩将会超越父皇,父皇在天上看着你,你一定不要让父皇失望,要让咱们的国家千秋万代,永世长青。” 他的眼眸微润,缓缓答出一个“好”字,并不是很清晰,却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黄安,去传旨,朕要上朝。” 宫里的小黄门一踩着步子从行宫里出来,一个个飞快地奔向诸位大臣的家中。 唐瑜也接到了旨意,立即往行宫赶,到的时候已是傍晚,行宫地处偏僻,较之皇城中要冷一些,唐瑜去的时候还算暖和因此只穿了朝服过来,此刻凉风透过衣领子从脖颈里灌进来,唐瑜不禁缩了缩脖子。 黄安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上朝。”诸臣井然有序地往里走,唐瑜小官一个,自然排在队伍的最末处,与他同处队伍末尾的还有秦先裴。 唐瑜个子比男子要矮,所以这么一来,她更是连头也冒不见皇帝左瞧右望愣是没看见那日冒失的探花郎,便探着脑袋仔细巡视了一番,顾怀兴见皇帝仍是一幅玩闹的模样,不由咳了一声,皇帝立马端正起来,问道:“探花郎何在?” 众臣左右环视,都摇了摇头,皇上正要作罢,只见队伍的最末端举起一只手,那身材瘦削的探花郎从人群中挤出来喊道:“微臣在。” ☆、运筹帷幄 两颊瓷白,眉眼低垂,倒不似那一日所见的无赖像,若不是早先认识,凭唐瑜这个畏缩的模样,哪怕十年赵元晋也发现不了她。 “咳咳。”他清咳了两下,唐瑜低着头眼珠子转得飞快,皇帝怎么和顾怀兴一样爱咳嗽,叫人心里毛毛的,她头低得越发下了,赵元晋心中轻笑一声,怪道这小子不认得他,平时缩得跟鹌鹑似的,好似他会将她给吃了。 “探花郎,怎么不抬头看朕。”皇帝的声音透着威严的冷漠,唐瑜捏了捏手心,所幸有官服遮着,倒没有一下子就出了丑,她是做贼心虚,问心有愧。 顾怀兴知道她就站在在那里,皇帝问了一句下去良久没有答复,他的内心又忍不住计较起来,她的女孩,胆子真的很小,可是却又能胆大包天到罪犯欺君,只为了避开他,顺便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一把。 他扶着额头,头疼的事情太多了,皇帝,水患,天灾,或许她还算是省心的吧。 “臣汗颜,天子威仪,实在让人望而生畏,臣面容丑陋,恐污了圣颜。”唐瑜一字一句,斟酌而出,朝堂上寂静一片,满朝侧颜,探花郎这说的可是真的?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今科探花郎容色俊美,无可比拟? “唐卿,若你言不属实可是罪犯欺君,你可知?” 她冷汗叠出,佯作镇定,从容不迫地跪下,对着皇帝施以一拜,堂然道:“容貌之说只在人心,臣确是有一幅世人所认为的好皮囊,可臣心中惶惶,臣远赴京城,上不能扶养父母,于君于国,臣又无所功绩,因而臣有愧,故此面容不堪入圣上的眼。” 满殿哗然,于此一片唏嘘中蓦地响起一阵拍掌声,顾怀兴上前道:“探花郎肺腑之言,臣深以为然。”他跪于殿上,哗声又起,只听顾怀兴道:“请皇上恩准,臣明日巡视连州河道。” 巡视连州河道,根本用不着顾怀兴这挂的大官,唐瑜暗自在心里琢磨着,一咂嘴,可品出了味道,世人都说皇帝年少,不懂朝政,一切皆是顾太傅把持,如今顾怀兴这是准备……放权了? 顾怀兴是朝中肱骨之臣,有他在,朝廷局势方平稳三分,此番他自请前去连州,这不是胡闹吗?皇帝懂什 分卷阅读1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么? 与是便在众朝臣匪夷所思的目光中,皇帝缓缓吐露出一个“肯”字,左柱国同右柱国两位大人头一个不肯,开玩笑,如今皇宫被毁,正是多事之秋,顾太傅身为朝中重臣,朝臣表率,岂能一走了之? 顾太傅姿态超然,道:“连州近在京城之侧,若是连州水患不得解决,流民蜂拥而入皇城,到时候诸位大臣,打算如何?” 便是这一句彻底镇住了右柱国,毕竟是武官,思虑的简单些,左柱国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质问道:“难倒我朝中无可用之人了吗?太傅大人怎可以身犯险,置朝堂于不顾?” 左柱国大人正站在顾怀兴下首,他粲然一笑:“朝中事自有皇上操心,左柱国难倒是不放心吗?” 赵元晋猛得一抬头,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身体前倾,道:“顾卿所言极是。”随后还是忍不住望向顾怀兴,直到顾怀兴面上露出鼓励的微笑,他才稍稍放松一些。 唐瑜还跪在地上,本想默默做个小透明,却听顾怀兴那厮解决完自己的事后转脸便投向了她,但听那厮悠然问道:“此时便有个机会报效家国,不知探花郎可愿接否?” “接,接,自然是接的!”唐瑜堆着一脸的假笑,适时地表现出一脸欣喜状,心想,她海口都夸出去了,岂有不接之理。 皇帝也跟着凑热闹,点头微笑道:“唐爱卿果然是忠君爱国之臣。” 唐瑜心说,您倒是快把事情说出来,她好备对策。 顾怀兴不紧不慢道:“皇宫失火毁于一旦,现如今正缺个人才为圣上分忧解难,不知……” 先前左柱国被顾怀兴生生呛了一道,一口气还未下去,冷笑声脱口而出:“黄口小儿,修建皇宫此等重任,难倒要被顾太傅用来作试验新官的试题?” 唐瑜一介没政绩的小官,通过科举成为朝臣的一份子,可谁都知道,这些个进士包括状元,资历都很年轻,或许未来会有所作为,但始终缺少磨练,一般是不会将一些事关社稷的众人交由他们执行的,因此在初高中之时,也只是赐予他们一些小官职,只等日后有个政绩好扶摇直上。 最不高兴的是赵元晋,好容易顾怀兴愿意帮他解决一个烂摊子,偏生左柱国倚仗自己是老臣,非要让旁人下不来台,委实过分了些。 况且他一直都很相信顾怀兴的眼光。 顾怀兴不怒反笑:“左柱国担忧的确实有理,是本官思虑不周,京城并不产建木,若要修建皇宫必得从常阳运木过来,可护城河又离皇宫甚远,此间诸事繁复,耗费的人力物力之大,定要寻个万全之策。诶?不然如此,若是三日之内唐大人能有计策献上,此事便交予他去办,也证明本官并未错眼,如何?” 三日?莫说是十日唐瑜都不一定能想出对策,修建皇宫,需要的不是可吟诗作对的才学,而是对皇城地势人情的熟悉,唐瑜一个进士出身的寒门士子,能懂什么? 左柱国正想答应,却听唐瑜道:“不必等三日,臣已有了对策。” 左柱国冷笑道:“莫是唐大人怕被朝野耻笑,随便扯了个什么幌子来糊弄我们吧。”一时间朝中所有视线都向唐瑜投去,她平了平胸中的闷气道:“其实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只需要挖一条水道,众人皆知,常阳有条水路直通护城河,下官想在皇城脚下挖条河道直通护城河,如此运送木材的船只便可直接过来无需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况且修建皇城的废料亦可直接埋进河道,等皇城一竣工便填平河道,如此便可省不少功夫。” 唐瑜话语一落,赵元晋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顾怀兴眼含深意地看着她道:“想不到探花郎如此足智多谋,实在令人佩服。” 左柱国脸上青紫一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顾怀兴去巡视河道,唐瑜修建皇宫。 朝会一散,唐瑜站在门口,下朝的朝臣们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直到人走光了,才从里面走出个颀长的人影唐瑜立时扑上去满脸堆笑:“顾太傅。” 顾怀兴垂了眼脸,唐瑜兀自说下去:“下官是不是有得罪过顾大人,不然大人何以如此作弄下官?” 作弄?他细细咂了一下这二字的含义,“得罪嘛……”他那三字尾音拖得冗长,唐瑜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一冲动找上了顾怀兴,她不是最该避着他的吗? “得罪倒谈不上,本官只是觉着瑜弟你甚合本官眼缘,因此想要提携你一二,难道瑜弟你看不出来吗?” 啊呸!她才不想要这种眼缘,她巴不得离顾怀兴远远的,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唐瑜只得温柔小意,楚楚可怜道:“顾大人,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担不起顾大人的垂爱,王意之王大人倒是不错的苗子,大人您可着重培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唐瑜只觉得顾怀兴的眼眸怎么冷了三分,正要赔笑挽回一下这愈来愈奇怪的气氛,却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 “唐兄,恭喜荣升。”唐瑜接下了修建皇宫的任务,品级自然也往上提了一提,现在 分卷阅读1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是正五品的光禄少卿。 顾怀兴盯着王意之看了一看,王意之不明所以,正要向顾怀兴问好,顾大人竟一甩袖子丢下一句:“本官明日便要去连州巡视河道,就不妨碍唐大人和王大人叙旧了。本官从未想到,唐大人竟如此博学多智。”临走前还不忘用眼刀子扫她一记。 她这是.......锋芒太露,遭人记恨了? 唐瑜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王意之就更懵了,一脸匪夷所思,于是凑过脸去小声问唐瑜:“唐兄,你说顾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唐瑜震惊地看了王意之一眼,竟回不过神来,没想到,王兄你居然有这种嗜好!于是痛心万分地和王意之道:“王兄,我知道顾大人一表人才,可他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啊!” 王意之一惊,更加小声道:“啊!唐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唐瑜不禁摇了摇头:“王兄,既然如此,于你而言他变态些反而是好事。”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王意之的肩膀,语含感叹。 往日只从锦越给她买的小册子里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喜欢同性,没想到,这样的人正潜伏在她身边! 唐瑜看王意之的眼神不由得微妙了些,同情中包含着关爱:“王兄,你活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修皇宫案例来自于丁谓修皇宫,哈哈哈,小王同学就是一个gay蜜啊 ☆、夜半偶见 唐瑜一晚上都没睡好,到了子时,打更的更夫敲完了锣,唐瑜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锦越睡在床榻边,睡眼惺忪地往榻上看了一眼,问:“公子,天色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唐瑜敷衍道:“就睡了。”却还是毫无睡意。 中庭的月色甚好,月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照将进来,唐瑜的双眼适应了黑暗,倒觉得像是白昼一样,她直起身子来瞄了瞄榻边的锦越,小心地绕过锦越,穿上鞋子,不发出一点声音。 外裳挂在床边,唐瑜拿起来直接披上,木头门打开的时候略微发出些声响,她小心地将门合上。 只见一个月白色人影直挺挺站在院子中央。 唐瑜忽然想起秦大人就住在自个儿对面。她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夜晚风大,唐瑜身板瘦削,风声呼呼作响好似要将人彻底掀翻,袍子随风翻飞,不经意间勾勒出少女单薄的身形。 “秦大人,夜深了,您在此作甚?” 秦先裴没有回答,万籁俱寂的晚上,一丝灯光也无,秦先裴还穿了身白色,乍一看倒真是如鬼一般,唐瑜心有戚戚然,又小声叫了他一遍,仍是没有应答,任她胆子再大,此时也有些怵了。 唐瑜大着胆子走过去,秦先裴还是未动,到了跟前,唐瑜伸手碰了碰他,身体是温热的,唐瑜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转到秦先裴面前,只见他双眼紧闭,俨然一幅睡着了的模样。 唐瑜自小博览群书,对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事情倒颇有些研究,猛得想起,以前似乎在某一本书上提起过类似的事, 说是张生的妻子,某一日半夜醒来时发现丈夫自己穿戴好就要出门,她连叫了几声丈夫都不答应,于是张生的妻子便跟着丈夫走了好久,直到走到村口,丈夫才在一处草垛边停下并睡在了那里。 第二日张生的妻子便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丈夫,夫妻二人遍寻名医,都徒劳无果,终于有个大夫说,此乃心疾。 原来那张生是家中独子担负着传递香火的重责,可他夫妻二人成婚多年仍无一儿半女,张生自感愧对列祖列宗,夜不能寐,因而生出了这样的怪病。 那大夫开了一幅药嘱咐张生的夫人服下,不出三个月夫人就被诊出了身孕,张生的病自然也不药而愈。 唐瑜记得好像那书中曾说,患此病的人千万不能将其叫醒,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娘,娘亲,你不要离开孩儿好不好,孩儿什么都答应你。”秦先裴突然说了话,唐瑜盯着他的脸,心中五味杂陈,白日里醒着时,秦大人还是一幅刚正不阿,不善言辞的模样,可到了此时此刻,竟在她面前如此这般,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秦兄,对不住了,我可不是有意看见这一幕的。”唐瑜往后退了两步,她只是睡不着想来树下思考一下人生怎么就叫她撞见了这等不可外传的画面!万一秦先裴知道了,会不会杀她灭口? 唐瑜仔细思量了一下,估摸着就凭着秦先裴这样的书生,知道了也未必能拿她怎样,可她就是心虚。 她一门心思想着逃回去,却不妨被秦先裴拉住了手,他转过身来,扳正唐瑜的肩膀,使她面对着自己。 唐瑜不由腹诽了一下,怎么他觉得秦先裴清醒得很?找人都找的那么准,多半是装的把? 秦先裴“温柔”地看着她,忽然猛得抱住了她:“娘,孩儿再不会违逆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男人的力气总是要比女人大很多的,唐瑜 怎么也铮不开,只好顺势拍拍秦先裴的肩膀,仿佛哄小孩似的:“ 分卷阅读1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好,好,娘亲回来,娘亲再也不走了。” 天知道秦大人竟是个妈宝男! “娘亲都答应你不走了,你先把娘亲放开好不好?”唐瑜循循善诱,眼看着秦先裴就快要放开她,却突然又死死禁锢住她,然后以一种甜的掉牙的声调道:“我不!娘亲,你怎么不叫孩儿裴儿了,是不是娘亲生裴儿气了?” 唐瑜再次被刷新三观,心道,果然人不能貌相,不过为了开溜,只能牙一咬,心一横,唐瑜力求以一种慈母的语调安慰秦先裴:“裴儿乖哦,娘亲才不是生裴儿气呢,裴儿先松开娘亲好不好,不然娘亲可真要生气了哦。” 果然一听“娘亲生气”这四个字,秦先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立马保证:“娘亲,娘亲,裴儿这就松开娘亲,娘亲千万不要生裴儿的气!” 唐瑜算是看明白了,秦先裴做的梦,怕不是他小时候,于是道:“裴儿乖,在这里等娘亲,娘亲去屋里给你拿糖好不好?” “糖?”秦先裴那一双浓眉纠结在一起,好像对这个诱惑并不是很感冒,复而却又展露了笑颜,他咧开嘴,笑容天真,仰着脸道:“好啊娘亲,裴儿就在这里等着你,裴儿哪里都不去!” 他穿着月白色中衣,就站在树下,对她傻傻一笑,月色那么好,唐瑜没来由对他道:“秦大人,今晚夜色真好。”可他终不会记起了,唐瑜揣着一颗蹦蹦跳跳的心跑回房间。 “砰”的一声,所有一切统统被关在了门外,唐瑜捂着胸口,一点点痒痒的冲动。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唐瑜把被子盖过头顶,锦越毫不留情地直接掀开,接而面无表情地道:“公子,而今不同了,你肩负着重建皇宫的重责,从今天起,你每日都要监工,巡视。” 任由唐瑜怎么哀嚎,锦越手握毛巾,直奔她而来,三下五除二便将她穿戴整齐,顺便净面。桌子上摆着锦越买好的早点,三个包子一碗浆汁,唐瑜哀叹道:“唉,日日都是包子,公子我都快吃成一幅包子脸了。” 锦越冷哼道:“倘若你肯起早一些,哪里还用得着吃包子,哪次不是我将你从床上揪起来得而,你也好意思说。” 唐瑜哼哼了两声,揣了个包子在身上,冲着锦越道:“浆汁我不喝了,我带个包子先走了。” 一出门就撞上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才“亲密接触”过的秦先裴,唐瑜一张脸瞬间红得冒烟,锦越在屋里喊道:“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停门口不动了?” 锦越操着抹布迈出门,立马换了一幅腔调:“秦……秦大人,姓唐的,还不快给秦大人让路。” 唐瑜心里苦啊,也不知她和秦先裴,究竟谁才是这白眼狼的主子。 倒是秦先裴十分好说话,虽然仍是板着张脸:“越锦小哥,是我挡了唐大人的路,理当是我让路才对。” 锦越脸都笑僵了,唐瑜看着她,可不就像是青楼里的老鸨子,书里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花枝乱颤,对,就是花枝乱颤,唐瑜深以为然,心中意愤难平,甩了甩袖子,身后二人碎语连连,唐瑜赶紧伸长耳朵。 “唐大人好像生气了。”这是秦先裴说的。唐瑜笑着点了点头,心道不愧我昨晚上陪了你许久。 “嗨,她就那样,你越劝,她越来劲,看着,晚上回来就好了。”这是锦越。唐瑜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么一种人呢? 士可杀,不可辱,她虽不是士,却也知道做人要有骨气,唐瑜锤了锤闷得发疼的胸口,该死,锦越故意给她束得这么紧,怕不是要谋害主人? “咳咳,”唐瑜弯着腰撑在墙上,道:“这一次肯定要坚定些!可不能让锦越那小蹄子看了笑话!” “瑜弟,你在做什么?”单凭着这一声丧心病狂的“瑜弟”,唐瑜不看面孔都知道来者是谁,惹不过她还躲不起吗? “对不住了,顾大人,下官今日有要事在身,得赶着去监工,先告辞了。”三分焦急,七分抱歉,官场得而那一套虚词她学了九成九,不过却叫他一眼识破。 顾怀兴拉着她的胳膊,她弯着腰只到他胸前,他不由得升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很快消失去。 “今日我就要远赴连州了。”唐瑜想着打个哈哈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可顾怀兴拉着她的手腕,没用多少气力,她却觉得仿佛如遭火吻,手腕处炙热的疼,烧得她头昏脑重。 他的身后一个人也无,顾怀兴是一个人来的,果然,他说:“马车在城门口。” “唐大人是要去宫中吗?”秦先裴也不知何时出来的,大约是见着自己被顾怀兴堵在了门口便出言仗义相救。 不知为何,唐瑜竟感觉松了口气 。 “多谢秦大人。”她心有余悸,眼角不意上瞄,顾怀兴神色坦然,倒叫她平白担忧。 “下官只是看不惯这等欺凌之事。”按着官职,她确实要比秦先裴大几个品级,只不过这一声“下官”叫得她莫名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唐瑜:喵喵喵?欺凌弱小?你怕是石乐志? 秦先裴:不弱小 分卷阅读1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你怎么不自己反抗? 顾怀兴:让秦大人见笑了,阿瑜她有些惧外。 唐瑜:喵喵喵? ☆、太保郑谦 秦先裴义正言辞地说着,唐瑜给他使了个眼色,咳咳,顾怀兴的官职好歹要比他们大那么多,总是要给顾大人留一些颜面的。可是秦先裴仍是自说自话,不由叫唐瑜好生头疼。 “顾大人,下官一向十分敬重您的为人,何必与下官等为难?”他吐字清晰,眉宇间一派浩然,目光也不曾移半分,就这么直剌剌地望着顾怀兴。 顾怀兴到底是顾怀兴,唐瑜原以为这是最尴尬不过的事,可顾怀兴竟笑了笑,只是言语间透着一股冷漠:“今日是我失礼了吗,请唐大人见谅。”他这天子宠臣,一品大员就这么将致歉的话说了出来,倒是叫唐瑜惊愕了好一会。 这一次的确是他心急了,许多事,要徐徐图之。 “无……无事。”顾怀兴正正站在她跟前,往屋檐下那么一挡,遮去了不少日色,唐瑜半边身子隐在秦先裴身后,他的面容背对着阳光,看不大清。 “只是”顾怀兴话锋一转,面向秦先裴,缓缓道:“本官与瑜弟的私事,秦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你……”唐瑜心知秦先裴必定忿然,连忙拉着他的袖子,用力扯了一扯,顾怀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又故作淡然般转开。 顾怀兴望了望日色,对着唐瑜道:“时辰到了,我去了。”他眼中似有话要说,唐瑜转开视线,低着头道:“顾大人一路平安。”也只得这一句了。 顾怀兴转过身,一切消失在身后,来日方长,是他的总该会是他的。地平线那样长,他的背影没来由的竟生出一丝落寞。 唐瑜赶紧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顾怀兴怎么会落寞呢,不过是今日风太大,他成群的婢仆不在身旁才显得他的身影有些单薄罢了。 “顾太傅纵横官场多年,你如何说得过他?”顾怀兴一走,唐瑜就迫不及待地拍了一下秦先裴的肩膀。 约是被唐瑜这一巴掌打蒙了去,秦先裴怔怔然看了好久,半天也没回一个字。 “唐……唐兄,你该走了。”他不知什么缘由,耳朵后面红了一大片,低着头尽力不看唐瑜的眼睛。 “顾怀兴一走,你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低着头做什么?”她不知道秦先裴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不由小声叹了一句“怪人。” 锦越也在后面催:“公子,再不走要迟了。”她抬头看看日色,本来是恰有闲余的,给顾怀兴这么一搅扰反倒有些来不及,唐瑜暗自里骂道“混蛋”,当然了,也只敢在心里出出气,若是顾怀兴在跟前,她可是万万不敢的。 倒是锦越的声音不似正常时洪亮,倒好像还带着些轻颤,唐瑜摸摸后脑勺,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今日回家时就带些酸梅子回来吧,锦越最爱吃这个了。 唐瑜美滋滋地想着,执辔的马车夫看她已然坐稳了,马鞭一扬,便绝尘而去。 唐瑜这个监工倒真是名副其实的监工,在左柱国的强烈要求下,朝廷又该唐瑜指派了一位上级,正是与顾怀兴同列三公的太保郑谦。 三公按理当是三位辅政大臣,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三人相互掣肘,共同辅佐皇帝。除却顾怀兴不过堪堪二十多岁便登上太傅的高位,另两位一位已年近花甲,另一位在先帝在时便已故去了。 朝中多半是庸碌之臣,便是那等有才学之士也是资历尚浅担不起辅佐的重责,因而先帝只设了一位太傅与一位太保。 也正是因为新朝人才匮乏,才有了开春这一场规模浩大的春闱。 郑谦不比顾怀兴,若说顾怀兴鼎新革故,那么郑谦便是一呼百应的旧阀之臣,朝中老臣泰半以郑谦为首,也正因如此,皇帝对郑谦一直不怎么待见。 但是像左柱国和右柱国这样的王公侯爵就两边都不买账,却也是真正忠君之士。 唐瑜心想,幸好自己和顾怀兴不怎么熟,不然此番落到郑谦手中哪里还有命活? 马车停在皇宫旧址旁,一路的颠簸,唐瑜虽有些吃不消,但看了看天色,暗道莫不会第一日报道就要迟到? 蹬着脚步跑了一刻,唐瑜才见着那位传说中的太保,手执一柄折扇,时不时扇两下。花白的山羊胡子翘在下巴处,见她来了,立即笑着摸着羊角胡子道:“哎呀,探花郎可算来了,那工匠递给老夫一张纸,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劳什子,看都看不懂。” 唐瑜默默抽了抽嘴角,心想,难怪老皇帝宁愿相信顾怀兴一个新臣也不愿让您老来辅佐太子。 那纸上画了原先皇宫的设计图稿,传闻□□皇帝登帝时,原先的皇城在建州,后来太宗继位,为免北边戎狄入侵,特下诏在如今的京城修建皇宫,名曰天子戍边。 皇宫的修建历时八年,从九州各地遍寻名贵木材砖瓦,设计皇宫的人是当时最为有名的风水术师刘傲,据说皇城下埋了一条龙,正因如此,大陈江山方能千秋万代,龙气不灭。 分卷阅读2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因而再修建皇宫便直接参照原先即可。 图稿的旁边是一些数字,唐瑜一看便明了,笑道:“是一些计算公式,根据这些式子便能知晓共需要几块砖,几块瓦。” 郑谦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虽说天气日渐暖了,仍透着股寒气,唐瑜被突如其来的凉风冻了一哆嗦,“阿嚏!”竟直直朝老太保面上打了个喷嚏,所幸没有口水鼻涕喷出来。 唐瑜揉了揉鼻子,翁着嗓子道:“大人见谅,下官大概是受了寒,这才有些自持不住。” 老大人表示自己很见谅,绝不是顾怀兴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说罢状似不经意般又迎着唐瑜的方向扇了几扇子。 唐瑜心说就您还不记仇呢,能把顾怀兴记得这么死。 老大人仔仔细细端详了唐瑜,道:“后生仔,老夫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郑谦原籍广南府,说话时不由自主地带了些家乡味。 “额,这个,不少人都说下官看着十分面善。”或许这便是长得太好看的烦恼?唐瑜不免自恋了一把,心道这大陈王朝的大官们是不是都有眼疾,怎么每个看见她都要问一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到底要给老大人留些面子,兴许是老大人年事已高,目视不清了呢。 谁料下一刻老大人就道:“啊呀,后生仔你可不要以为老夫老眼昏花,老夫这双眼那可是好得很嘞,你看我这幅庐山图,那可是大才子唐英的真迹,想当年差一点就被糊弄过去 ,亏得大人我这双好眼。” 自李唐王朝以来,诗人的没落似乎是大势所趋,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出现了一个浪漫瑰丽的鬼才,他刚正不阿,才华横溢,当世无人可比,最重要的是,唐英丝毫不留恋权势与名利。 唐英十九岁的时候辞别父母上京赶考,可惜当时奸臣当道,权宦杜烜在朝中一手遮天,那一年正巧杜烜的侄子也上京赶考,唐英得罪了杜烜的侄子,因而名落孙山。 唐英此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天纵英才,从未遇见如此大的坎坷。 就在众人都以为唐英心灰意冷,一蹶不振的时候,唐英只是对着皇榜轻蔑一笑,将随身带的狼毫笔丢进了护城河中,披头散发回了家乡,做起了茶叶生意。 后来唐英的生意越做越大,并且娶了自小相识的表妹,生了一个独女,自此不再活跃在世人的眼中。 于世人而言,物以稀为贵,何况唐英是举世公认的大才子,所以不管贫民百姓还是权贵王公,都以能求得唐英墨宝为荣。 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唐英的《闲时赋》和《春沐》。至于庐山图,虽不如前者那样出名,却是唐瑜最为欣赏的一幅。 她还记得,《庐山图》应当在顾怀兴手中。庐山图与旁的画有所不同的是,正统的画都是在卷轴上的,而庐山图却是画在折扇上,实际更体现了作画者的高超画技。 郑谦见她眉头深锁,不错眼地盯着他的折扇,就知唐瑜在想些什么,道:“后生仔,老夫知你必在想,传闻庐山图已被唐英赠给了他的女婿,怎么会在老夫手上,实话告诉你,庐山图,其实有两幅,这一幅,乃是唐英亲自为老夫所作。” 唐瑜大惊失色,难倒郑谦真的认识唐英! “算起来唐英如今也有四十好几了吧,他娶妻娶的晚,只得一个独生女,今年才十来岁。老夫还记得,我那侄女出生时,我还去吃过她的满月酒呢。” 郑谦说到此处,竟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不无感慨地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个男孩,老夫便可将帆儿许配给他了。” 唐瑜默默捏了一把汗,心道还好还好。 ☆、再度入宫 郑谦若有其事地往着唐瑜周身转上一遭,忽然拍掌道:“哎呀,老夫看探花郎便很不错的了,学识渊博,容貌昳丽,不知家中双亲怎样,兄弟姊妹有几何?” 唐瑜道:“父母只得我一个,无兄弟亦无姊妹。”恍惚片刻方才回味过来似乎是有哪里不甚对劲。 郑谦满意地点了点头,抚着山羊胡子笑眯眯道:“嗯,不错不错,独生儿子家中定然甚是看重,我家帆儿嫁过去也不必讨好妯娌小姑,甚好。” 这都哪跟哪,唐瑜刚想解释,一个青色身影喊了声“郑太保。”又将视线投向唐瑜,满面笑意:“唐大人,咱家找的您好苦。”唐瑜认得此人正是御前伺候的黄公公。 “上回您高中时还是咱家给您宣的旨意。”黄公公脸上堆着笑,由远及近,笑意只增不减,御前的人,纵然是再卑贱的身份亦都要比他们这些小官要尊贵些。 唐瑜道:“黄公公,敢是皇上宣召?” 御前的人向来只在御前伺候,如今皇帝跟前的黄公公亲自前来,必然是皇帝有事了,再看黄公公直奔她而去,便知此行乃是为召她。 只是这一回她却猜错了,黄公公摇头道:“这回不是皇上,是兰妃。” “兰妃?”上一回兰妃命侍女唤她入宫只为了一幅丹 分卷阅读2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青肖像,那么此回又是何意? “您去后便知。”黄公公只字不提,对她作了个“请”的动作。 唐瑜为难地望了望郑谦,这才任职第一日就要擅离职守。 郑谦道:“即是兰妃传唤,想必也是陛下的意思,便不是擅离职守,唐大人只管去,此处有老夫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宫内有传召,又岂敢不应。 “既如此,下官告辞了。” 三四月里,该开的花都开了,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梅花突然红得艳满枝头,接踵而来的是灿烂的桃花,粉的粉白,红的胜血。 京城里的建筑与江南甚是不同,处处可见的恢宏大气,偶有大雁归来,唐瑜觑一眼天际,那是自南方而来的鸿雁,若是传书,当是最解相思。 去家千万里,方识愁滋味。 皇帝也在兰妃宫里,仍是隔着帘子的朦胧,皇帝身姿挺拔,唐瑜看一眼便低下头去,只听得兰妃温婉的声音:“唐大人不必拘礼。” 她答“是”,该讲礼的时候仍然是要做足了,天家恩威,向来是莫测难辨,小心谨慎些却是没错的。 “大人。”斜里凑过来一双手,捧着一幅卷轴,皓腕凝霜雪,只是不知是否是垆边人似月。 她按捺不住好奇,顺着宫女的手腕向上看去,那眉眼似蹙非蹙,偏偏带着些许狡黠,巧而玲珑的唇,不点而红,杏眼粉腮,肌肤吹弹可破。竟有些熟悉。 “原怪了,本宫瞧着聂姑娘,总觉得似在哪里见过,今日见了探花郎,再看看聂姑娘,可说是有三分相似了。” 唐瑜心头猛跳,兰妃话里有话,锦帐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嗽声,兰妃忙关切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这姑娘作宫女打扮,兰妃却叫她“聂姑娘”,她心下了然,想是后宫快要多一位主子娘娘了。 “世清,还不将卷轴交给唐大人。”皇帝催促,聂世清柔柔道:“是。”又对着自己,双目低垂,俨然一幅最乖巧不过的模样。 “唐大人,请。” 唐瑜双手接过卷轴,兰妃道:“这是原先皇宫的布局图,郑大人手中的那幅是拓版,你手上的这个才是刘傲亲笔。” 兰妃见她面露不解,于是解释道:“拓版和原版,总有些许出入。” 她展开刘傲亲笔所作的皇宫布局图,仍是不解,原先那幅拓版,她亦是看过,却未曾发现有所不同。 殿里升腾起的熏香袅袅,唐瑜抱着卷轴凝神看了许久,突然灵光乍现,猛得向锦帐后面看去。 “你明白了?”这句话却是皇帝亲口说的。 唐瑜问:“臣惶恐,臣自问比之朝中大臣,泰半不足,何以陛下愿委此大任。” 皇帝轻笑道:“自然是有人打了保票,他说你这人,最是贪生怕死不过,绝不会出卖朕的。” 也不知是谁的,竟如此精准地总结出她的弱点,贪生怕死有什么不好的,明明只是一介最平凡不过的布衣,却总做着经世救国的大梦,她是落入凡尘的实在。 “唐大人,若有人问起来,你只说来此处替本宫作画。”迤地长裙自她眼前过去,那浓香愈来愈近,没来由地想起顾怀兴,这浓香可是他日夜思恋的味道? 唐瑜抬起头,接过宫女手中的作画用具,腿脚跪得发麻,竟直坠坠向后倒去,那锦帐突然被掀开,一只手自她腰间盘旋而过,她就这么望进那最尊贵的人的眼里。 贵气逼人,英姿勃发。 “是你?”她失了礼节,脱口而出的问句,忘了尊卑,只是这么对着面前人的双眼。 皇帝无奈地笑道:“失策,失策。” 她如梦方醒,慌忙自皇帝手中脱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道:“微臣该死,冒犯了皇上。” 那双手仿佛有些怅然若失,迟迟不肯收回去,兰妃唤道:“皇上。” 赵元晋回过神来,想扶唐瑜起来,却觉得好似哪里出了问题:“唐卿,请起。” “是啊,唐大人,本宫还等你作画呢。”兰妃笑着打了圆场,独独聂世清,埋着头,睫羽微颤。 唐瑜的画,三分写意,七分写实,下笔时如有神助,赵元晋见她作起画来俨然换了个人,一心一意盯着画纸,手臂挥舞间,一个顾盼生辉的美人便跃然纸上。 赵元晋不由赞道:“好,唐卿这手作画的本事颇好,竟有些肖似唐英的笔触,不知师从何人?” 她听到“唐英”,头微微抬了一些,复又低垂下去,只道:“微臣自幼习画,都是家父亲手所授,并无师傅。” 赵元晋叹道:“向来令尊十分喜爱唐英了。” 唐瑜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赵元晋不是没有疑惑,只是早有耳闻,大才子唐英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因而打消了脑海中那还不成形的想法。 若是唐瑜是女儿身呢? 唐瑜就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脑后几绺碎发逃过纱帽的压迫, 分卷阅读2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别有一种俏皮之感,赵元晋吞了一口口水,又想起方才抱住她是那柔软的触感。 可唐瑜确实是个男子,否则他怎敢入仕。 赵元晋不禁有些失望。 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唐瑜没有看见,可是兰妃看见了,还有一个人,就是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聂世清。 皇帝对她甚好,却迟迟没有封妃,因为皇帝从来没有碰过她。 从前她不明白皇帝无缘无故的好从何而来,如今她明白了。只是唐瑜终究是个男子,既是男子,就永远也比不上她。 “皇上,该用膳了。”不过一幅画的时间,就已经临近午时,唐瑜专注过甚,额头上渗出星点细密的汗珠子,她抬抬手抹去,朗声道:“微臣先告退了。” 赵元晋想留她用饭,可到底兰妃与聂世清都在此处,终究不大方便,便应了。 “皇上,尝尝臣妾亲自为您炖的汤。”佳人伸手递到眼前,皇帝含笑接受,聂世清道:“兰妃娘娘对皇上可真好。” 说话时也是一派柔弱的样子,最是符合不过的江南小女儿态,却不知怎的,赵元晋心中一阵烦闷,总是觉得,哪里错了…… 唐瑜将妻妾和睦的场景远远甩在脑后,黄安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了,忙道:“唐大人这是要出宫了。” 唐瑜回:“正是。” 黄安一招手,出来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看样子不过十三岁左右,一幅机灵的样子,黄安掐着阴柔的嗓音在小太监耳边道:“给唐大人带路。” 唐瑜摇摇手:“黄公公折煞下官了,怎好劳烦公公费心,这宫里我上朝时来过一二回,当记得路的。” 黄安掩嘴笑道:“是皇上上亲口吩咐的,咱家可不敢驳了皇上去,唐大人您就宽心着吧。” 既是皇上安排的,大约也是个笼络的手段,她无心党派之争,一心平安度日,因而很是堂然地领受了皇帝的好意。 回到任上时,已然过了饭点,郑谦等都已用过了饭。 饭食自是朝廷提供,唐瑜正纳闷呢,这位郑太保这么刁钻,看样子都不像个省事的人,岂会甘愿食朝廷提供的饭食。 其实这也不怪唐瑜这么想,早前父亲曾和她抱怨过,公家的饭都是大锅饭,混在一起炒来炒去,哪里还有星点油水。 唐瑜正准备去找郑谦商量修建的事宜,郑大人边剔着牙边朝她走过来,郑谦摸一摸圆滚滚的肚皮道:“唐大人,你可回来了,你家的小厮在那边等了你好久。” 唐瑜半信半疑,锦越怎么会摸过来,难道家中出了事? ☆、春光始现 “锦越,你怎么来了?”日头虽不大,光线倒是很充足,锦越手腕上挎着个竹篮子,踩着满地的废墟朝她走过来,边走边说:“自然是给你送饭来了。” 唐瑜摸摸鼻子,有些感动:“你早知道我今日没饭吃?” 锦越嗤笑道:“凭你这个挑三拣四的性子,肯用官家的饭才怪了。” 唐瑜略感到不好意思,想反驳回去,可仔细一思量,却又觉得锦越并没有说错。 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儿,吃的穿的,向来都是最好的,唐瑜遗传了父亲一条挑剔的舌头,吃惯了家里厨子的功夫,就连在客栈歇脚时都不忘挑一挑菜色,锦越是最明白她不过。 郑谦一脸艳羡:“唐大人家中的仆人□□得可真好。” “要在这用饭吗?”锦越指了指脚下的烂砖废瓦,唐瑜摇摇头:“怎么会,咱们去那。” 唐瑜所指的地方原是御花园,只是可惜成片的花都被砸毁了,只留下一片狼藉,倒是原先未央湖中的亭子,因为建在水中得以逃过一劫。 那水利漂浮了好些绿叶,唐瑜忽然想起从前父亲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我听闻未央湖直通宫外,因此每年秋天宫中的婢女们都会将凋落的红叶题上字投入湖中,以此作为慰藉。” 锦越打开食盒,道:“我虽不懂这些,却也知道宫里女人都是不容易的。” 第一层放了千丝万缕虾并韭菜炒螺丝,身为江南人,唐瑜尤为爱吃鲜虾,她幼年曾随父亲去过滨海小城,那里渔民打捞起的海虾更要比河虾还鲜美十倍。 鲜虾肉的味道扑鼻而来,唐瑜随手捻起一根虾须,那虾便落进唐瑜口中,锦越加了自制的蒜泥,完美地掩盖了虾本身的腥气,只此一口便觉得唇齿留香。 唐瑜嘴塞得满满还不忘夸赞锦越:“阿锦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锦越笑着揭开了食盒的第二层:“先别夸得太早,我今日可是做了你最爱的拔丝香芋。” 拔丝香芋,最是甜腻不过,多食于身体无益。锦越得了唐夫人的吩咐,不敢经常做这道甜点给唐瑜吃。 唐瑜高兴地拍了拍锦越的肩膀道:“如今爹娘不在我面前,终于可以吃个痛快了!”说罢便要用手去捞一块,冷不丁被锦越打落。 但听锦越道:“用筷子。”她唐瑜乃是不拘小节的女中豪 分卷阅读2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杰,却也不得不服锦越这个管家婆,因而只好握起筷子去挑那拔丝香芋。 “凉了。”拔丝香芋最好是趁热吃,凉了,糖浆便会粘在一起难以分开。 锦越耐心地用筷子将拔丝香芋一块块分开,唐瑜看着她精致的下巴,不由叹道:“我家锦越才像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将来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论姿容,唐瑜是英气逼人,锦越就是春日的海棠,大方从容却不失女儿家的娇羞。 锦越垂了眼,有些闷闷的:“我会一直陪伴着公子的。”她声音很低,唐瑜听得不大清楚,只好问:“你方才说什么?” 锦越抬起头冲她笑了一笑,若无其事般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来些往事。” 她是陪伴着唐瑜长大的,八岁那年她被爹卖进唐家,自此便一直陪伴在唐瑜身边。她原以为做下人很辛苦,要忍受主子们的坏脾气,运气稍背些,丢掉性命也有可能。 可是她遇到了唐瑜,她待她是真的好。从小唐瑜学什么,她便跟着学什么,烹饪,女红,琴棋书画,她跟着小姐,样样都通一点。 可是她没有小姐的天赋,学什么都很粗浅,但是只要能守在小姐身边,看小姐过得幸福快乐,她便很满足了。 “对了,阿锦你用过饭没有?”唐瑜突然抬起头问她,嘴角沾了两颗饭粒,锦越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盯着她的嘴角。 唐瑜下意识地摸上去,指尖黏黏的,锦越一下子便笑了起来:“真笨,公子!” 好个促狭鬼,专爱捉弄她!唐瑜捏起一只虾子就往锦越嘴里塞去,锦越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囫囵不清地埋怨着:“小姐……” 唐瑜赶紧捂住了锦越的嘴,在她耳边道:“小声些,这里可不比家里。” 锦越嚼了两下口中的虾道:“要我说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真不爽快,比躲姑爷还烦心。” 唐瑜听见“姑爷”两个字是彻底地躁了,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锦越一眼,又不安地站起身来挠挠头,最后索性一屁股坐下,一脸坦然:“顾怀兴巡视河道去了,没个两三个月是别想回来的,咱们可是不用躲他了,哈哈!” 锦越一脸鄙夷,也不知晨间是谁见了顾太傅便避之如蛇蝎,那瑟缩样,她都替自家小姐感到羞愧。 吃过饭,锦越就拎着食盒回去了,唐瑜挺着满腹油水继续监工。 顾怀兴已离开京城一月有余,京城的春不再藏头露尾,大街小巷的人们脱了棉衣夹层,路旁的桃花开得灿烂,正是春衫轻薄的好日子。 天气是愈渐暖和了,前些日子唐瑜穿着棉衣上的朝,被陈意之笑话了好久,说她是寒气入体,傻不自胜。 冬日里人人都穿得甚厚,因而唐瑜的身份很好隐瞒,可这夹层一件一件地往下脱着,最终只剩得薄薄一层外衫,唐瑜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子,在某些方面难免会露了端倪。 为了不让陈意之笑话,唐瑜毅然决然地决定在今日将里头的棉衣给脱了,为此锦越特意换了一根轻薄的束胸,自然,束胸是换了,勒得却是更紧了。 “锦越,我不行了!”那束胸带几乎将她的胸膛都勒变了形,唐瑜忍着眼眶里的泪花,嘴里不住骂着:“天杀的陈意之,我穿得多是我热,又不是你热,你起个什么哄!” “咚咚。”她这驿馆鲜少有人敲门,若有人来访,不必说,只会是那几个熟人。 “是谁?”唐瑜平稳住呼吸问着来人。 屋外的声音缓缓响起:“是我,唐兄。” 锦越手中的动作停了一刹,仿佛是时光静止,她收了杂物衣裳走到门边,大门尚是紧闭着的,“嘎吱”一声,光线从外边透进来。 门不宽,锦越侧着身子轻声道:“秦大人,请让让。” 秦先裴醍醐灌顶般慌忙着向后退了一步,锦越平视着前方,像是义无反顾似的打他跟前过去。 唐瑜伸头问:“秦兄怎么来了?” 屋内的暗沉尚在,昏昏的暧昧,隐隐约约能看见床上挂的宝蓝色帘子,唐瑜就站在屏风前,春衫轻薄,脖颈间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 秦先裴极不自在地转过眼去:“唐兄今日穿得少了。” 陈意之笑话她那件事早已是人尽皆知,唐瑜愤愤不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非找他算账不可!” 秦先裴望着唐瑜的脸,虽说是在气中,却意料之外地有着一种“活色生香”。是了,正是这么一个词。 “唐兄,再过几日便是清明了,可赏脸一起去郊外踏青?京城的春色很是不错。”鬼使神差的,他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秦先裴懊恼不已,若是被唐瑜拒绝呢? “那真再好不过了!”唐瑜是爱玩的心性,尤其喜欢游山玩水,爹曾说京城的山水很是不错,不领略一下岂不浪费? 京城虽说是天子脚下,却也着实是灵山秀水,不然又怎会选为皇都? 西郊的猎场乃是御用的猎场,春秋两季是不许进的,自然御用的意思便是只有皇家的人可 分卷阅读2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以进去。 而南郊的苍翠便是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场所了,尤其是那些世家小姐,平日里拘束在家里,只有清明这一天可以约女伴三五成群来此享受一番。 文人墨客们更是要在此举办春日宴,以文会友。参加春日宴的人必是诗书礼乐御书数六艺皆通,若有赢得头彩的,那便是京城才子们中的头一份,若是足够幸运,获得贵人赏识,封王拜相也不在话下。 唐瑜初来乍到,对春日宴知之不多。 “那便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正是休沐,唐兄可莫忘了!”秦先裴说罢便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秦兄怎么突想起来约我去踏青?”秦先裴出门时面上表情甚是奇怪,唐瑜一拍脑袋:“不是吧!”京城可真是险恶,莫不是秦先裴也有龙阳之癖?她后知后觉,越想越不对劲。 “公子想什么呢?” 唐瑜看着面前的锦越,有些拿不定主意:“阿锦,秦兄约我去踏青。” “哦。”唐瑜怎么也没想到锦越只回了一个淡淡的“哦”字,淡得好像事不关己,疏离冷漠。 “我是说,若他约你去,你便去,你如今只是唐大人,以他那样的脑子不会看破的。” 唐瑜唉声叹气:“怕就怕这个,京城这边的人都......”她欲言又止好似不敢继续说下去,末了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轻声道:“京城人都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补上,今天去鸡鸣寺烧香去啦~鸡鸣寺的樱花还没开~台城好长啊,来回走得腿好痛,不过景色真的不错哦~ ☆、夜会青楼 越是到了春日,天气便越发晴和日暖,唐瑜眯着眼享受着京城的大好春光。 京城地处繁华,每日都有集市,周边的百姓若有东西想卖便起个大早来这街边占摊位,自然有些可以占,有些则不行。因为京城买卖的人太多,朝廷特设了市令专程监管集市。 大清早的,正是早市最繁华的时候,唐瑜刚出门,忽闻身后一阵马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唐瑜慌忙侧身,只感到一阵劲风掠过,那骑马人的衣袖几乎蹭着她的脸颊而过。 百姓们倒是习以为常,很快便各做各的事,唐瑜支着下巴道:“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用得上信使日夜兼程。”可是近来倒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大事。 且先不管它,天塌下来,自有皇上操心,她只管作好份内的事。 正是唐瑜这份难得的“宽广胸襟”使得她将早上发生的这段小插曲瞬间忘在了脑后。 唐瑜卡着时间,火急火燎地跑到殿前,传旨的太监刚刚报:上朝。唐瑜正了正衣冠,前面站的陈意之,于是便捅了捅他的手肘,问道:“陈兄,今日怎么了,好似有喜事啊?” 唐瑜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陈意之却不似她,在这短短数月中,早就将朝中的情况摸了个清,陈意之偏偏故作玄虚道:“自然是大喜事,你没看皇上今儿个笑得多高兴。” 近来国泰民安的,早朝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到了快散场的时候,皇帝招招手示意黄安上前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太傅顾怀兴褆躬淳厚,垂训端严,治理连州水患有功。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太师”,畀以殊荣。” 满座皆惊,顾怀兴一人之身竟包揽了三公之中的两个公爵位置,他本已是太傅之尊,如今又再上一层楼,可谓之举朝无人可与之匹敌。 何况他人还尚未归朝,封赏的旨意却提前下达,这是在昭告满朝文武,皇帝对顾怀兴的重视啊。 直到下了朝,陈意之还在啧啧赞叹:“顾太傅……不对,顾太师可真是前无古人,凭这样的年纪,坐到这样的位置,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唐瑜看着日色,突然道:“只怕也会是后无来者。”阳光从指缝中漏出来,唐瑜不明白,皇帝这样做到底是社稷之福,还是顾怀兴之祸。自古以来,登高必自寒,皇帝和顾怀兴,不可能永远没有矛盾。 她忽然想起来,早上的信使,大约便是向皇帝报告顾怀兴的卓越政绩的吧。 陈意之不解地问:“唐兄,怎么心不在焉的?” 唐瑜笑了笑:“我有些乏了,最近事务实在繁忙。” 是了,最近唐瑜一直忙得颠三倒四的,都不觉原来已过了好些时日。 顾怀兴倒真不愧是个人物,不过去了些许时日,便已想到了对策,以绝后患,若她是皇帝,必也喜不自胜。 “唐兄,趁着顾太师不在,你可得好好的畅玩一番。”陈意之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 唐瑜两眼一懵,凭什么还得趁着顾怀兴不在地时候,她又不做什么亏心事,再说顾怀兴管得着吗? 陈意之还以为唐瑜在认真思考自己的问题,不由提议道:“上回说的迎春阁,唐兄可要随我去玩上一玩?” 浸淫官场这许久,唐瑜倒也懂了不少事 分卷阅读2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譬如这迎春阁,乃是京中官员惯去的声色场所。 她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复小声问:“请问酒水……畅饮吗?” 唐瑜从未去过青楼,自然不晓得青楼的规矩,倒是陈意之用看土包子的眼神仔细端倪了一番唐瑜,揶揄道:“那日游街,还以为唐兄是个欢场老手,怎么今日这样纯情?” 她一本正经反驳道:“你我薪水微薄,自然要精打细算。” 陈意之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唐瑜感情是扮穷扮上了瘾,那么贵重的茶叶都能随手送人,这会自倒同他讨论起俸禄的问题了。 看唐瑜一脸扭捏的模样,大有一副含泪割爱的架势。陈意之心痛道:“今日的酒水我请了便是。” 唐瑜听了这一句,欢喜道:“陈兄你可真仗义。”再不复方才的可怜姿态。 迎春阁在闹市中心,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二人刚到了门口,招揽的姑娘便蹭上来:“哎哟,两位大爷里面请。” 唐瑜下了朝换了身天青色袍子,头上簪了白玉冠,再配上一副好面容,看起来清贵异常,好似哪家王侯公子。 再有了陈意之的衬托,那招揽的姑娘直往唐瑜身边拱,倒将陈意之撂在一旁。 唐瑜笑意盈盈地打开折扇,上面画了一幅桃花,她便用那桃花折扇抵着姑娘的下巴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身在青楼纵然是恩客如流水,相貌这样好,这样富贵的却是头一次见,姑娘羞答答地回道:“奴家的名字正是桃红。” 唐瑜收了折扇,替桃红拢了拢衣襟:“桃红姑娘,夜里风大,不如陪我进去坐坐?” 桃红自然是求之不得,徒留陈意之一个人在门外,眼见着唐瑜搂着桃红进了门,陈意之匆忙喊:“唐兄!等我!” 这哪里像是头回来青楼的模样?她是常客吧? 迎春阁,不负她的盛名,屋内一片金碧辉煌,身着锦衣的达官贵人揽着自己中意的姑娘喝酒的喝酒,吟诗的吟诗。 唐瑜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那侧脸正好也转过来看她,唐瑜眉尾一扬,因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与她一同上朝,看起来再正直不过的御史台刘大人。 平日里看起来要多正经有多正经,此际却在逛青楼。唐瑜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陈意之倒是习以为常,朝刘大人拱了拱手,唐瑜也有样学样。刘大人饮了一杯酒便不再看他们。 来这里的人,谁没有点背景,看破不说破,进了这道门便都是客,出了门,里面的所见所闻也全部忘记,这便是迎春阁不成文的规矩。 “鸨母,银羽姑娘在不在?”陈意之拦住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珠钗环绕看起来很是雍容,不想竟是这迎春阁的鸨母。 唐瑜发觉陈意之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特别是在提起“银羽”二字时,尤为剧烈。 鸨母的笑容滴水不漏,却透着股公事公办的客套:“爷,今日银羽姑娘不见客,金羽倒是有空,不如我替您将金羽给叫下来?” 鸨母说完这话后,陈意之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脸色一下子蔫了下去。 唐瑜好奇地问:“这银羽和金羽,都是什么人?” 陈意之灌了一杯酒,苦笑道:“能是什么,都是这楼里的苦命人罢了。”他声音极低,可唐瑜却听得一清二楚,末了闷出一句:“陈兄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他自嘲般看了看唐瑜,兀自道:“银羽和金羽是孪生姐妹,自小便被卖到迎春阁,只因容色姣好,能歌善舞,鸨母便欲让其一同接客。银羽和金羽性子都烈,不愿卖身,银羽是姐姐,鸨母便拿金羽的性命做威胁,逼迫银羽卖身,银羽为保其妹,不惜出卖自己。” 唐瑜大为动容,不由叹道:“俗世之中竟还有这等冰清玉洁的女子存在,虽身陷泥淖,然而品性却是高过不少女子。” “呵,光有这些有什么用,我身无长物,而鸨母奇货可居,我出不起两人的赎身钱,鸨母便再不让我见银羽。” 唐瑜道:“为何只不让你见银羽?” 问到此处,唐瑜清晰地见到陈意之的耳根子竟微不可查得红了一红,唐瑜哪还有不明白的。 “鸨母,我想见一见银羽姑娘。”唐瑜唤住鸨母,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 那鸨母估摸着唐瑜和陈意之是一起的,刚想拒绝,然而视线一触及桌子上立着的明晃晃的金子,眼疾手快地将其收入囊中,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便给您去请银羽姑娘。” 唐瑜补了句:“将金羽也叫来,我们可有两个人。” 桃红闻言轻轻锤了一下唐瑜:“公子真坏。” 那锭金子分量可不轻,便是包下银羽金羽二人三五天都绰绰有余,何况只是见一见,鸨母岂有不应的,忙道:“小人这便给您去叫她们。” 陈意之如梦方醒,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唐兄,没想到……”这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好向唐瑜行了一礼:“多谢唐兄。”b 分卷阅读2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r   唐瑜微微一笑:“但愿可不是郎有情,妾无意。”那可真是落花流水空追逐了。 ☆、情根深种 想来唐有亦是有些先见之明的。鸨母连唤两声,二楼正中房间的左侧支开了门,那里面传来一声懒懒的:“妈妈,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女儿在接客么。” 端的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鸨母赔笑道:“银羽啊,今日有贵客,你快下来给客人们见见,叫上你妹妹金羽一起。” “金羽还小,万一冲撞了贵客可怎么办,我一个人不够吗?”酥到骨头里的声音,媚而不腻,唐瑜不由得好奇起来,这位让陈意之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清了清嗓音,眉眼含笑,朗声道:“只是偶有耳闻,想得见二位姐姐的真容,还望姐姐成全了小生。” 鸨母亦不住地点头,附和道:“银羽,快下来呀。” 银羽“咦”地一声,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探出头来仔细看了看唐瑜,这一探,倒着实吃了一惊:“这么俊的郎君,也学旁人来逛青楼,倒好似是我们姐妹占了便宜似的。” 那笑里带了二三分嘲意,唐瑜大感头疼,这位银羽姑娘名字听起来倒很温婉,怎么人如此泼辣。 唐瑜报以一笑,随即便沉默了下去,银羽会了意,往身后房间喊道:“金羽,出来。” 接着楼梯上便下来了两位妙龄女子,一着红衣,一着青衣,一个眼神火辣,一个低着头甚是羞怯,两人一抬头,竟原来长得一模一样。周围的人目露艳羡,一双眼睛在姐妹俩身上来回扫视。 陈意之率先崩不住,上前一步唤道:“银羽。”两手却摸了个空,银羽神色如常,只有发髻上的珠钗微微动摇,轻声道:“陈公子,摸一下五两黄金。” 陈意之瞬间呆若木鸡,唐瑜也跟着皱了皱眉:“银羽姑娘,这……” 银羽转头换了一幅笑脸:“唐公子一表人才自然不用与他一般。”感情这姑娘还是个颜狗? 唐瑜倒有些哭笑不得,小两口的争吵,何苦拉她来作陪。 “银羽,你怎么穿成这样!”陈意之一声喝问,唐瑜才仔细地打量起银羽两姐妹来,金羽的衣裳尚且还算整齐,只是银羽么…… 肩头处露了好大一截,领口开得极低,外头只罩了一件轻轻薄薄的红纱,里面的白玉雪肌若隐若现,直叫人血脉喷张。 银羽随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肩上,却满不在意,嗤笑道:“陈公子真会说笑,这里是青楼,难道还要我穿得如同大家闺秀一般,难不成,你有钱帮我赎身?” 陈意之连说了几个“你”字,一句话仿佛堵在了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自然是没有钱的,银羽的眼神从陈意之身上离开,转到唐瑜,她莲步轻移,走过来时带起阵阵香风,一手环住唐瑜的脖子:“唐公子,怎么干坐着,可是要到奴家的房中玩上一玩?” 言语间竟好似根本没将陈意之放在眼里。 迎春阁是个迎来送往之地,纵然陈意之在没权没势,进了这迎春阁的门,就是客人,银羽的态度倒颇为奇怪。 不但连个笑脸也没有,而且还几乎是恶言相向。此事,必然是事出有因哪。 唐瑜刚想说“不用”,陈意之倒先发作起来,他扑上来拽住银羽的手腕,厉声责问:“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轻贱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银羽笑着从他手中挣扎出来:“往昔还以为你是个有钱的主,能替我赎身,却不想只不过是装模作样,可真真是白瞎了我一番心意。” “心意……”陈意之琢磨着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体味,忽而痴痴笑了出来:“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银羽道:“如今既知道你一穷二白,我也不与你周旋了,往后可千万莫再找我。不然你以为鸨母为什么拦着你不让你见我?自然是我告诉鸨母将你早早打发走,省得坏了我的心情。” 这一番话说完,陈意之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定定地看着银羽,然而银羽却不看他。 一直也没说话的金羽突然开了口,怯懦的声音,试图靠近陈意之:“陈……陈公子,姐姐她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金羽的手还没触碰到陈意之的胳膊便被狠狠打下,金羽看着陈意之泛着怒气的眼眸,平生第一次觉得从前温柔无比的陈公子是那样可怖。 “你们姐妹都一样的脏。” “啪!”陈意之话音刚落,银羽一个巴掌扇过来,他避无可避最终生生挨了这一掌。 银羽打得并不轻,陈意之的嘴角渗出了一丝血,指尖还带着血迹,然而谁也顾不得了,银羽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缓缓走出了迎春阁。 陈意之身影消失的那一刹那,银羽好似长舒了一口气,金羽则被骂得一脸茫然。 唐瑜双手抱胸,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拍了拍掌,赞道:“银羽姑娘的戏演得可真是入木三分。” 她拉过 分卷阅读2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垂到肩膀处的衣衫,姿态高傲:“奴家不知唐公子在说什么。”然后回头对着金羽道:“金羽,回房。” 灯笼晦暗的光打在银羽脸上,唐瑜走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叹道:“既然互相喜欢,这又是何苦。” 银羽低头笑了笑:“我的事不劳唐公子费心。” 唐瑜想说些什么,银羽却是缠了上来,她只比唐瑜矮了一点,抬头的时候刚好够到唐瑜的耳畔,银羽抱着唐瑜的脖子,在她耳边道:“若你敢告诉他,我便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唐瑜眉头一挑,拉起银羽,熟料银羽早有防备,趁着这一拉顺势摔进唐瑜的怀里:“你不信?” 唐瑜道:“笑话,我能有什么秘密。” 倒真是顽固得很,银羽嘴角一扬,猝不及防抵着唐瑜的胸口,道:“这就是秘密。” 却不想,自以为完美隐藏的秘密,到头来叫一个青楼女子轻易看穿。 “其实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是公子难道不知风月场上的女子最是熟悉男子吗?” 唐瑜暗自扶额,只怕刚刚的那个鸨母也看得出来,所以她为什么要和陈意之来这里找什么乐子呢?难不成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银羽宽慰道:“公子且宽心,迎春阁的人只认银子不认人,出了这道门,谁也不会提起您的。” 欢场的人向来明哲保身,唐瑜自然相信银羽所言非虚,可那一点点好奇心仿佛猫爪子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挠着她的心,何况陈意之也太冤枉。 唐瑜单手握住银羽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她腰间,仗着身高将银羽紧紧禁锢在怀间。 她学过些拳脚,自然要比银羽这等娇滴滴的小女子力气要大些,因而银羽根本挣扎不动。 “唐公子这是做什么。” 唐瑜眯了眯眼睛,扣住银羽腰际的手稍稍用力,银羽“哎哟”了一声。 她话锋陡然,目光直直刺向银羽:“那么陈兄岂不是太可怜?” “你们在做什么?” 在外人的眼里,银羽衣衫半褪躺在唐瑜怀里,好似在说些什么暧昧的情话。 唐瑜大惊失色,听这声音…… 感情她这是被逮了个现行? 又不是她想来逛青楼的! 唐瑜呆呆地站着,手上失了力,身后的脚步声越发清晰起来,明明繁闹无比,此刻竟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顾怀兴要出来啦,必须得好好写男主的复出之路! 这偶遇安排的怎么样?嘿嘿嘿,课比较多,最近事情也比较多,要保持睡眠,所以不熬夜啦晚安~记得加收藏哦 ☆、春日之宴(一) 明明春意盎然的夜晚,连夜风都是暖的,此刻竟如坠冰窖,冷得寒不自胜。 银羽看见他,愣了一刹,复而唤道:“顾大人?” 原来连顾怀兴都是青楼欢场的常客,唐瑜理直气壮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做些血气方刚的事。” 银羽的眼神极惊恐,挣扎着从唐瑜怀中逃脱而出,此时已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忙跪下告罪道:“大人恕罪,奴并非有意冒犯这位贵人。” 言语间好似将他二人隐晦地联系在了一起,就好像,她与顾怀兴有什么很亲密的关系似的。倒是顾怀兴此刻的表情倒真像是来捉奸一般,平白露出一两分幽怨。 银羽面色惊恐不是没有缘由,谁人不知,京城顾太傅,如今的顾太师,五年前的夜宴当众砍掉一个企图靠近他的女人的手脚。 “唐瑜,我不过才走了四十一天。”他连日子都算得如此精准,仿佛日日都在翘首以待,以盼归期。 唐瑜摆着指头想了一会,恩,确实是四十一天了。 她忽然颓丧起来,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顾怀兴道:“你退下。”唐瑜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待要退下,顾怀兴的音调陡然抬高,指着银羽道:“不是你,是她。”甚至扶了扶额。 唐瑜顺着顾怀兴的动作,视线落在他的额头上,莹润如玉,眉眼间稍显倦怠,唐瑜点点头,看来顾大人的发际线还算□□,就是不知他为何要遮掩自己的额头。 她好似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当你知道的时候,又难免气急败坏,因为她总不将你放在心上,她总是,像个孩子。 顾怀兴走上前去,正对着唐瑜,伸手端住她的下巴,唐瑜双目圆睁,只看见顾怀兴的脸越来越大,像月亮一样贴到她面前,直至遮挡住所有视线。 唇上温温软软的触感,她伸手想去将那温软的东西扫开,却不妨被一只有力的手按到半空,那人想更深入些,唐瑜旋即用另一只手推开了那人:“你做什么?” 他只是看住她,好似天地万物皆不复存在,良久,他将唐瑜护在怀里,头就枕在她的肩上,道:“阿瑜,连州好远。” 远得仿佛是天上地下,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踪影,而她却在山水之外,乐得自在。 唐 分卷阅读2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瑜只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嗡”得一声,就这么断了,而她的思绪还停在断弦的另一侧,怎么也传不过来。 顾怀兴第一次叫她阿瑜,倒像是叫了千万次一样的纯熟,听起来,很是羞人。 从前在家时,只有阿爹和阿娘才会唤她的小名,阿瑜。 顾怀兴是江南人,说话时带着苏地特有的口音。阿钰,阿瑜,此际竟分不清,他叫得究竟是哪个瑜。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脑海里突得想起这首诗来,不禁面上一红。 唐瑜恍若惊弓之鸟猛得推开他,一巴掌打得满堂皆惊。顾怀兴一时不察,直直被推了个踉跄,然后他抖了抖袖子,冷笑道:“阿瑜好狠的心。” “太师大人请自重。”她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顾怀兴是谁,百官之首,权势滔天,身份贵重,竟让她白白扇了一巴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顾怀兴先是看了眼周围,那刘大人也不知何时喝得不省人事,直接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念着:“本官的眼睛啊,怎么什么都瞧不见了?哎呀哎呀,快给本官叫大夫。” 顾怀兴冷声道:“闭嘴。”那刘大人便再无一句话。唐瑜嘴角抽了抽,心道,刘大人您能再假一点吗? 其余的人赏星星赏月亮,睁着眼睛说瞎话,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唐瑜心有戚戚然道:“方才下官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担心顾大人,下官委实不是诚心想扇您那一巴掌的。” 到底是心急了些。 有的人,譬如顾怀兴,表里如一的冷漠,而有的人看着温和可亲,其实铁石心肠,譬如唐瑜。 顾怀兴看一眼头顶的木雕穹顶,欲言又止,终究说了一句:“往后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言罢便径直离去。 她指尖轻触唇瓣,尚留有残许余温,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感觉。唐瑜摇了摇头,那些旖旎幻想从脑海中驱逐而出。 他可是顾怀兴,她远离家乡,究竟为了什么? 一时间竟平白生出了些愤懑,顾怀兴可是有未婚妻的,当初求娶之时信誓旦旦,怎么转脸便将他那未婚妻忘在了脑后? 唐瑜亦回了驿馆。 锦越遂走上前来,道:“公子,你可不知,今日宫里出了好大的事。” 她的脑子尚未清醒完全,懵懵懂懂地问:“怎么了?” 宫里人多口杂,晚间顾怀兴进宫回复皇命,不料见到皇帝正与新册封的聂美人嬉笑玩耍,发了好大的怒气,说是聂美人不思检定,狐媚惑上,紧了聂美人一个月的禁足。 “那皇上呢,皇上便不气么?”唐瑜将毛巾浸在水里,等着锦越拧干了,然后接过面巾,覆在脸上,长舒了一口气:“顾怀兴的火发得有些奇怪。” 皇帝再怎么不济,终究是皇帝,顾怀兴再受皇上信任,权柄再大也终究是个臣子,竟也管到了皇帝的后宫里去? 锦瑜答道:“可不是么,倒也是怪了,皇上虽有些微词却终是什么也没说,那聂美人自个领罚去了。”锦越终究是宫外的人,宫里的事情穿出来终归失了些真。 唐瑜倒颇奇怪:“我前些时候见过那聂美人,乖乖巧巧的一幅模样,看着很是贞静,怎么就触了顾怀兴的眉头?” 她拧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颇,索性不像了,丢了面巾,直直往床上一躺,脑海里思绪万千,一闭眼便是顾怀兴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的睫毛倒是很长,爹说,睫毛长的男孩子性子不好,比姑娘还娇惯,她觉着顾怀兴可不正是比姑娘还娇惯,什么事都要合了他的心意。 唐瑜摇摇脑袋,闷头扯过被子,小声道:“谁要想他了。” 锦越没听清,问:“公子你方才说什么。” 唐瑜头闷在被子里,声音也是闷闷的:“没什么。” 天晚了,锦越熄了烛火,黑色立刻笼罩上来,真正是万籁俱寂了。 清明转眼便至,唐瑜一早便被锦越叫了起来,她睁着惺忪的眼睛,还未从梦中回复过来。 锦越丢了一套衣裳,劈头盖脸砸在唐瑜脸上,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头发还揉作一团道:“阿锦,你倒比我上心多了。” 锦越手中稍停了一二分钟,很快又忙碌起来,嘴里念道:“这可是秦大人第一次邀你,可别给我丢人。”复而又问:“你是要带古琴还是带箫?” 唐瑜微愣:“带那个做什么?” 锦越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自然是去参加春日宴了。” 唐瑜显然毫无兴趣,干巴巴地套着衣裳:“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瑜既然已经中了探花,自然这春日宴便与她没了关系,不过也只是看上去。所谓技多不压身,人自然也不会嫌自己名气大。唐瑜如今只是个小官,人微言轻,若是一朝能抱上了大腿,可不就多了一层保障了吗? 然而唐瑜并无此意向,锦越只好不厌其烦地做着唐瑜的思想工作。 “唐兄,马车已备好了。“二人正说着话呢,秦先裴竟自己来了,他今日穿 分卷阅读2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了身蓝色袍子,看起来甚是清爽。 “咦,秦兄好巧,今日我穿的也是蓝色。”也不知锦越怎么想的,往日她是不喜这件蓝色袍子的,总嫌它“机心”太重,太过亮丽。 因此这件衣裳便被压了好久的箱底。 秦先裴面上微赧,唤了一声:“唐兄。” 唐瑜回悟过来,连忙应道:“这就来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秦先裴从前从不信这样的话,今日却是真正见到了什么叫此君只应天上有。 唐瑜的俊俏是那种不惹人注目的清隽,扮成男子时又别有一种英气,让人如沐春风,又觉得清冷如斯。 秦先裴一时失了神,直到唐瑜唤了两声:“秦兄?秦兄?” 3 马车缓缓向前,车厢内并不算大,唐瑜的袍角不经意搭住了他的,他的视线便随着那一角衣袍随着马车上下晃动。 唐瑜略感尴尬,突然咳了一声:“不知今日去的都有谁?” 算是没话找话,秦先裴旋即镇定下来,开始细细思考:“朝中的文官,泰半都是会去的。” 等等,文官?她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兆。 果然,还未到宴会处,马车便被生生逼停,紧接着帘子便被人掀起。那人骨节分明,语气却很是冰冷:“敢问唐大人可在里面?” ☆、春日之宴(二) 唐瑜拽紧了衣襟下摆,神色很是紧张,秦先裴朝她点头示意不用慌张,遂向着外间道:“唐大人在的,不知阁下何事?” 他想要撩开车帘子,却被唐瑜紧紧攥住衣袖,如此便动弹不得,秦先裴心存疑惑,侧头小声问:“怎么了?” 唐瑜目露哀色,秦先裴甚少见唐瑜一幅对他人避之不及的样子,除了在顾怀兴在场。 他若有所思般点点头,垂了手向外问:“敢问可是顾大人?” 唐瑜将将放下心,帘子却被人一把撩开,那人面若冰霜,寒得叫人唐瑜忍不住打了个颤。 顾怀兴突然勾了一下唇:“瑜弟,原来你在这里。”他伸出手,缓缓摊开,眼神不错地盯着唐瑜。 秦先裴皱了皱眉,问道:“顾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顾怀兴扫了一眼道:“你这马车甚狭窄,怕是坐不下两个人,本官的马车要宽敞些,瑜弟身量较小,不若移步到本官那去。”末了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唐瑜:“本官绝不嫌弃。” 秦先裴辩解道:“我……”话还没说出口,顾怀兴淡淡扫了一眼,唐瑜立马脱口而出:”我……我我我……我去!” 秦先裴怒目看着顾怀兴:“唐兄,你不必碍于顾大人的权势,如今又不在朝上,我们不过是去踏青罢了,顾大人如何还用官威来压我二人?”又转头坚定地看着唐瑜。 唐瑜心道,纵然此刻不在朝上,可顾怀兴却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 于是圆场道:“秦兄,你莫急,顾大人请我去是因为我先前曾有一场误会,待我与他解释清楚便好了。” 秦先裴问道:“当真?” 尽管唐瑜心中一百二十个不愿意随顾怀兴趣,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顾怀兴便是最大的地头龙,只好勉强笑道:“自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秦兄呢?” 这话里听着有一两分暧昧,顾怀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斜里伸出一只手,笑盈盈道:“瑜弟,奴才们该等急了。” 顾怀兴的马车就在秦先裴旁边,看着倒确实要大一些,外边看起来很是朴实无华,。 唐瑜倒不管这些,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带着些视死如归的意味一头钻了进去,闭着眼问道:“顾大人可是要秋后算账?” 良久不闻顾怀兴的声音,唐瑜眯着一只眼睛偷偷打量周围,顾怀兴还站在外头,隔着一道帘子,唐瑜瞬时松了口气,复又提心吊胆起来。 马车外一声低低的笑,顾怀兴撩起帘子,那光透过厚重的帘子突然照在唐瑜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唐瑜看着顾怀兴的脸,隐隐有些痴。 顾怀兴的笑有很多种,睿智的,温柔的,狠厉的,隐忍的……却独独少了眼前这种不谙世事的纯挚的笑。 顾怀兴咳了一声,将唐瑜的思绪拉回现实,他问道:“你我有什么误会?”又极暧昧地“嗯?”了一声,尾音向上扬去,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意味。 他翻身上来,帘子一放下来,瞬间遮去了大半的光影,马车里黑了些,又因为顾怀兴的身躯使得马车的空间更显狭窄,明明秦先裴的马车并不这样。 可是唐瑜已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解释起来也是磕磕绊绊:“就是……就是上回在迎春阁里,我……我打了你一巴掌。”好不容易说完了,唐瑜却想打自己一嘴巴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唐瑜慌忙解释道:“不不不,是我误伤了顾大人!”忽又觉得哪里不对,真是越说越乱。 正急的满头大汗,顾怀兴抬起衣袖,将她禁锢不动,她的 分卷阅读3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视线便直直地对上他的:“瑜弟可是后悔了?” 唐瑜点头如捣蒜:“正是!正是!顾大人英明,下官实在犯了很大的错误!” 顾怀兴眼眸一深,唐瑜还来不及反应,他便扣住她的后脑勺,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唐瑜回过神来,早已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顾怀兴从她的唇上离开,淡淡道:“我也很后悔。” 他的指腹留在唐瑜的唇边,轻轻触过她的唇,像是棉花一般。 唐瑜的双唇红润无比,突然有点渴,顾怀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唐瑜唇上离开。 唐瑜愣了好一会,突然仿佛触了电似的避开顾怀兴的碰触,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唐瑜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顾怀兴眼睛越眯越细,最后皱眉问道:“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她终于知道顾怀兴为什么要娶她了,因为顾怀兴从头到尾就是个断袖啊!知道了权臣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该怎么办!好怕被杀人灭口啊! 唐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额:“顾……顾大人,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放过我吧!” 顾坏兴扶着偏头痛的额头,轻轻弹了弹唐瑜的脑袋,无奈道:“你这脑子里,整日想的皆是些什么?” 也不知她究竟想了些什么离谱的事,顾怀兴慢慢靠近她,道:“离我近些。” 唐瑜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才将靠到顾怀兴的衣裳下摆,又想要缩回去,却未料被顾怀兴一把揪住:“跑什么?嗯?我这么可怕?” 又是那该死的上扬的声调,唐瑜听到便觉得浑身颤抖,好似顾怀兴随时会将她撕碎似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外头的车夫道:“大人,苍翠山到了。” 鸟鸣声便不断了,唐瑜短暂地忘却了方才的恐惧,头探出马车窗,不愧是京郊圣地,风景果真一等一的好。 车夫选了块平地歇住马车,不远处便是一处瀑布,唐瑜已是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欢快地喊道:“好清澈的水!”一回头,顾怀兴笑得安静淡然,唐瑜讪讪地转过身去,面对着瀑布,流水声遮住了心跳声,否则那一定如擂战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裸奔的人伤不起嘤嘤嘤,明天去武汉啦~happy ☆、春日之宴(三) 远处茂林修竹,名士才子皆聚集在一起,一辆马车从路的尽头缓缓驶来,华盖瞩目,一众人盯着马车待它慢慢停下来,一个华服少女神色倨傲,踏着奴才的背,颐指气使。 后面的马车也停住了,比之那华服少女的马车朴素了许多。不过先前众人都只顾着看前面华丽的马车而忽略了它。 唐瑜指着后面的马车道:“秦兄。” 顾怀兴淡淡瞥了她一眼,唐瑜立刻噤若寒蝉,顺便缩回了本来探出的脑袋。 “她是哪家的姑娘?好生华美。”唐瑜问道。 “她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先皇最小的十二公主,赵元琪。”顾怀兴背对着她,唐瑜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呼公主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 顾怀兴回过头来,唐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引得他那样的注视。 直到他说:“论理,元琪当喊我一声师傅。”他这一声“师傅”仿佛意有所指。唐瑜忽然想起来初时中第前去拜谢恩师的场景。 唐瑜“嗯”地,顾怀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赵元琪一下车便往马车后面跑去,唐瑜惊叹道:“原来秦兄与公主很熟啊!” 那话里满是正经的揶揄,顾怀兴解释道:“公主喜欢秦先裴,你不知道吗?” 唐瑜大惊失色,就凭秦先裴这样的木头,竟也能讨得公主的欢心? 不过连陈意之那种花花公子都能喜欢上一个花魁,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唐瑜瞄了眼周围,陈意之今日并未来。她心中涌起淡淡的愧疚,若是早知道结果,她定不会同意帮陈意之见银羽。 每个人生来都要赴一场劫难,人生境遇,冷暖自知,旁人再热心,终帮不了。秦先裴如此,陈意之亦如此,她唐瑜也只能如此。 唐瑜那一副见了鬼般怅然若失的表情落在顾怀兴眼里却好像是心痛至极,他捏起唐瑜的手腕,语气冰冷:“你还敢想着他?” 此时唐瑜的脑子里又补出一幕大戏,因而顾怀兴的话未听的清楚,只愣愣的,回了一个“啊?” 公主扯着秦先裴的袖子,娇滴滴地道:“裴哥哥,你的那位朋友呢?” 朋友自然指的是唐瑜,先前公主盛情邀请他参加这次的春日宴,秦先裴早知公主的心意,奈何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拒绝不得公主,便只好假托这些个言外之意来向公主表明自己的心意。 于是那日公主邀请他时便说已约了人,好摆脱公主的纠缠。 还有一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里面,可是一想到那只是为了拒绝公主,他的心里便坦然很多。 唐瑜幸灾乐祸 分卷阅读3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道:“秦兄的桃花看来开得不错,比上林苑的艳多了。只不过这位十二公主的脾气好似不太温婉。”她支着下巴,颇有一种为君叹惋的意味。 顾怀兴抿着嘴,道:“先皇虽说子嗣繁多,可十二公主是老来女,自然要比其他公主受宠些,何况还有个做皇帝的哥哥,可以说是千娇百宠,为人也是古灵精怪的,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这么说来,岂不是没人管束得了十二公主了?”皇帝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自顾不暇,自然不会有空余的时间来管这个刁蛮的小妹。 顾怀兴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倒引得唐瑜苦思冥想了好一会。 那一边秦先裴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十二公主刁蛮任性,若他直接拒绝肯定免不了一顿苦头,最重要的是公主并不会放弃。 不管是皇帝也好,顾怀兴也好,还有十二公主,秦先裴都清楚地明白,他们都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十二公主仰头望着秦先裴,听到他说:“我那位朋友想来现在应当陪着太师大人。”他眼斜斜一瞥,险些窥见他二人的位置,唐瑜忙不迭往竹子后面躲了躲。 顾怀兴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那几株竹子的遮掩,身影似乎明晰了些,唐瑜赶紧拽住他,往后一扯,却未扯得动,便只好可怜兮兮地恳求道:“顾大人,您往后面些。” 唐瑜在意的,顾怀兴却未必在意,他似乎心情颇佳,问她:“你唤我什么?” 这厮还蹬鼻子上脸了!唐瑜搓搓手,试探着叫了声:“顾太傅?” 顾怀兴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一分,唐瑜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忙补救道:“顾太师?”是了,顾怀兴已于几日前加封了太师,若再唤其太傅岂不是故意折辱他? 唐瑜信心满满,这声包含了她殷切奉承的“顾太师”必能换得顾怀兴的垂怜。 熟料,顾怀兴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黑,仿佛山雨欲来,他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打她似的,唐瑜猛得闭上眼,向后退了一步:“顾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怪罪小人!”这厮怕是到现在还怀恨在心! 顾怀兴抬起手撩起唐瑜额前的一绺碎发,头发脱离了发冠的束缚,挡在唐瑜的眼前,有些碍眼。 唐瑜只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抚了一下,又回去了,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服。 她听见他低声说:“唤我怀瑾。”怀瑾握瑜,怀瑾,正是顾怀兴的字。 那年春风及第,天子于殿前问顾怀兴可取了字未,他答:“未曾。”先帝爱才之心甚笃,此时案前正放了一柄玉如意,天子握住玉柄,笑道:“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君子当有如美玉,便赐你怀瑾二字如何?。” 顾怀兴回:“怀瑾握瑜,臣很是喜欢,谢皇上赐字。” 怀瑾握瑜,怀瑾是他,而瑜……她无法深想下去,以同样的低声回道:“下官不敢僭越,大人的名讳岂是我一介小官可以直呼的。” 顾怀兴低头看着她,唐瑜垂着脑袋,手还拱着,一幅礼仪十足的样子,然而偏偏正是这一幅模样令他怒从中来。 他微微一勾唇,唐瑜没有看见,却听见他道:“若我此时出去,身边跟着你,那群人会作何表情?” 唐瑜身处翰林院,最是知道文人都是如何的八卦,他这一亮相,怕是未来的一个月,翰林院都不必担心谈资了。 顾怀兴说着便往外走去,然而只是踏了一步,唐瑜立刻拉住他的衣襟下摆,并轻轻叫了声:“怀瑾。”那声音极低,像猫儿在叫,他向前又走了一步,坏心眼地问她:“你说什么?我方才没听见。“ 唐瑜只得硬着头皮又叫了声:“怀瑾。”这一回是大声了些,顾怀兴自知不好逼她太过,憋着笑意摸了摸唐瑜的头,夸赞道:“很好。” 好像在摸小狗! 唐瑜对这一认知非常的不爽!可顾怀兴到底是没跟她作对,稍稍往里藏了藏。 那一边,十二公主笑眯眯地挽住秦先裴的胳膊,道:“裴哥哥,你难得出来一回,今日就好好陪陪元琪,好不好?” 秦先裴看着赵元琪一脸渴求的样子,鬼使神差般应了声:“好。” 应完却又不由责怪起自己来,他是在做给谁看吗?那为什么心里竟隐隐有一种报复的感觉,秦先裴自嘲般笑了笑。 赵元琪问道:“裴哥哥,你怎么了?” “无事。”他向来是这样的,将情绪遮掩得很好,怎么今日就破了例呢。 “我听闻顾大人已回了朝,可是真的?”赵元琪身处宫中,虽说是公主,可历代祖训规定女子不能干政,因而对前朝的事一概不知。 然而因为顾怀兴是其启蒙的师傅,便多了几分关心。 顾怀兴扬扬眉头,元琪这孩子,竟也知道关心人了? 唐瑜看在眼里,试探般宽慰道:“顾大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又换了称谓,低声道:“怀瑾,你不要难过,十二公主不喜欢你绝不是因为你长得不好看。” 分卷阅读3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 顾怀兴捏着眉心狠狠按了几下,她是想说嫉妒吧?十二公主天皇贵胄不喜欢自己这个英俊的师傅反而喜欢一个愣头愣脑的吏官,在她的脑子里,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形象? 唐瑜仍在喋喋不休地品头论足,顾怀兴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起她的头,吻了上去,末了在唐瑜一脸愣怔中冷冷道:“她喜欢谁,与我无关。” 唐瑜觉得,自己可能是撞邪了,怎么改头换面连性别都换了,竟还是没能逃得过顾怀兴的魔爪。 “顾......顾怀兴,你......”唐瑜眼里包着眼泪,脸“蹭”得一下红了,顾怀兴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不去捏一捏她涨得发红的耳垂,一本正经地问道:“嗯,我怎么了?” “断袖是病,得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没更新真的很抱歉,我会加油的,谢谢收藏的小天使,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很菜的新人作者,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没有你们我不会坚持下去。 ☆、春日之宴(四) 她说得理直气壮,空气一度很安静。 末了顾怀兴淡淡道:“祸从口出。”简直就是□□裸的威胁!唐瑜往后缩了缩,企图想离顾怀兴更远些,却被他拉住道:“一会的曲水流觞,人人都得参加。” 春日宴是有承办人的,因为极富盛名,在座又多是达官贵人,因而一般闲杂人等根本无法入内,也就是说确定参加春日宴的人都会有一张请帖,而这张请帖会在诸位士子入山时被收取走。 唐瑜和顾怀兴的名帖便已被收走了,而一会的流觞曲水是按照各人的身份特定的坐席,谁没来,一眼就能看出。 春日宴的名额极其宝贵,一般人若是第一年不在流觞曲水的集体宴会上出现便会被取消第二年参加的资格。自然,诸如顾怀兴这样身份的人不算在其内。 唐瑜自然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想失去参与宴会的资格。 唐瑜的父亲年轻时就参加过一场春日宴,并在流觞曲水时名声大噪,父亲每每与唐瑜回忆时,都直言那真是天下间少有的盛事 流觞曲水,亦称流杯曲水。众人围坐在回环弯曲的水渠边,将特制的酒杯置于上游,任其顺着曲折的水流缓缓漂浮,酒杯漂到谁的跟前,谁就取杯饮酒。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尽兴为止。文人则将此俗发展成名士雅集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还得赋诗一首,。 在座的士人畅所欲言,饮酒作诗,可谓是每个读书人都不愿错过的盛世。 唐瑜亦是如此。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顾坏兴突然道:“曲水流觞宴开始了。” 唐瑜目光投向竹林掩映的另一边,士人大多已就座,独胜三五年老眼昏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找寻自己的座位。 还有两个座位空着,一个居于上首,一个居于中旬,相隔有如天堑。唐瑜稍稍松了口气,眉眼含笑,不无得意地对顾怀兴施了一礼,道:“下官先去就座了。” 说罢便昂首阔步走出了竹林。 顾怀兴明白她的意思,这狡猾得如同小狐狸的姑娘,在暗示他稍后在出来,那一点得意之处他亦是明白的。 他笑了出来,嘴角扬起愉快的弧度,复而又摇了摇头。 唐瑜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轰动,她只是淡淡抱拳道:“我来晚了。” 孟秀夫笑意盎然,大手一挥,目光瞟了瞟上首道:“正主还未来,算不得晚,不过酒还是要罚的。” 唐瑜脸上微赧,她酒量一向浅,何况宴会还没开始便被自罚三杯,怕是接下来的酒是少不了了。 这帮子士人平时看着都甚是温吞,可到了罚酒的时候,一个个都来了劲,大声嚷嚷着:“唐大人,这酒该喝!。” 唐瑜左顾右盼,四周都是符合的声音,她推辞不过,举着一杯斟满的酒,将将要灌入喉咙口,忽闻人群骚动起来,士子盯着她的视线仿佛越来越热切。 一只手从斜里刺来,夺走她手上的酒杯,她听见有人道:“我来得比她迟,还是罚我吧。” 那人仰起脖子,酒水从他喉间漏下,唐瑜看得吞了一口口水,周围人大气莫敢出一声。 “顾……顾大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顾怀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将酒杯搁在唐瑜面前。 唐瑜身后便是她的位置,顾怀兴朝后走去,对着唐瑜座位旁边得而人笑道:“我可否坐这里?” 那位仁兄,唐瑜认得,正是与她一起上朝的一个小官,论起品级来当与她同级。 虽说是询问,却有谁敢拒绝,那小官立马应了好,一溜小跑跑到首座,坐下时还有些顾忌,却见顾怀兴已坦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便立即坐下了。 唐瑜不情不愿地挪到座位上,顾怀兴刚斟满一杯酒,借着向她敬酒的空档,悄悄凑近,小声道:“你是本官的人,旁人可没资格罚你。” 说完便一本正经地喝起酒来,唐瑜 分卷阅读3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听得面红耳赤,什么叫她是他的人,她几时成了他的人了? 唐瑜估摸着,大约是托了顾怀兴这尊大佛的福,那酒杯竟时不时停在她面前!莫不是这帮人想领略顾状元的风采,可惜学艺不精,屡屡偏差致使酒杯频频落到自己手中! 赋诗是小,大不了做的粗糙些,可她已经一连饮了七杯酒了,再饮可就真要醉得不省人事了! 第八杯的时候,有人终于看不过去,“腾”得站起身来向众人道:“唐兄不擅饮酒,不如这杯便由我来替她饮吧。”说罢便要将面的酒一饮而尽,唐瑜透过朦胧的醉眼粗略一瞥,不由脱口而出:“秦兄?” 秦先裴回以唐瑜一笑,唐瑜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大写的傻笑就送了出去。 “顾怀兴,你的酒怎么翻了?”一时间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这位唐大人着实彪悍得很,彪悍得很啊!孟秀夫亦不由自主地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道,唐大人实在是后生可畏。 当朝敢直呼顾怀兴大名的人绝不超过两人人,一位是当朝天子,一位是太后娘娘。 然而顾怀兴并没生气,纵然此刻唐大人已然瘫倒一团,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做着醉里赏景的勾当。 顾怀兴试探着将唐瑜扶起,熟料唐瑜一下子没握稳他得而手,竟直直倒在了顾怀兴的怀里。 秦先裴捏着杯子一言不发,就这么僵直地站着,直到顾怀兴淡淡道:“秦大人好不公平,谁的酒自然该由谁来喝。” 谁能有您不公平啊,不分三七二十一就夺了唐大人的三杯罚酒,您是有多爱喝酒啊? 众人虽然心里不服,面上却是一派严肃地朝着秦先裴道:“秦大人,顾大人说的是啊,若不论公平,那宴会岂不是失去了其本身的意义了么?” 一帮子厚颜无耻的人在一旁附和道:“正是正是。” 秦先裴冷笑一声:“诸位说的是。”便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又道:“在下有事在身,这便告退了。” “且慢。”顾怀兴不依不饶:“若你此时离开,下一年的宴会资格便会被取消,你可想清楚了?” 秦先裴只是侧过头,背对着顾怀兴道:“请便。”他不过闲云野鹤一只,只愿偏居一隅,没想到被人绊住了手脚,来此参加这可笑的宴会。 十二公主见状从上首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道:“裴哥哥,等等元琪。” 跟随十二公主的仆人们也都迅速跟上去,顾怀兴只是淡淡一笑,道:“先前和秦大人所说不过戏言,你们也可自行离去了,本官和唐大人亦告辞了。” 唐瑜醉得不清,所幸还能自己走一段路,迷迷糊糊间跟着面前的人走到竹林深处,忽然天翻地覆,她拉着顾怀兴的衣襟,他的眉眼近在眼前,她一个没忍住伸手覆在他眉骨上。 “唐瑜,你在做什么?”唐有只觉得他脾气极好,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喜怒无常,因而笑嘻嘻地又戳了两下,道:“顾怀兴,你还是很俊的嘛。” 感情她以前从没发现他很俊俏? “大人。”侍从牵了马车过来,顾怀兴命他们退下,然后他将唐瑜放在马车的车席上,道:“你叫错了,方才在众人面前叫错也就罢了,此刻,你该叫我什么?” 唐瑜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他:“怀瑾?” 顾怀兴奖励般摸了摸她的头,贴着他的手心,有一种久违的暖意。 “渴,怀瑾,我渴。”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仿佛带着雾气,就这么看着他,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水壶在马车里,他刚想离开为她去取水。 可唐瑜却醉得迷糊,伸手扯住他的领子,撒娇道:“不许你离开。”他无法,却又不忍心她渴着,只好哄孩子般轻拍着她的背,诱惑般道:“我不走,我给你去拿水。” 她笑了起来,眼睛再度闭上,好似睡了过去。顾怀兴轻手轻脚地翻进马车拿了水出来,却听见唐瑜甜甜地叫了声:“爹,你回来了。” 眼睛晶亮无比,他头疼极了,原来她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爹。 唐瑜喝水时很乖,就着壶嘴小口小口地呡着,不时还看一看顾怀兴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似的。 “喝完了。”想来她是极渴得,一大壶水都叫她喝得一干二净,末了还晃了晃水壶。顾怀兴接过唐瑜递来的水壶,随手扔在马车上。 她跪坐着,一双眼睛不错眼地盯着她扑楞扑棱地直闪,顾怀兴起了玩兴,逗她道:“我是谁?” 唐瑜却不叫爹了,乖乖道:“你是顾怀兴。” 他又问:“顾怀兴是谁?” 唐瑜道:“朝中最大的官!” 他接着问:“那你是谁?” 唐瑜:“我是唐瑜。” 顾怀兴:“是怀瑾握瑜的那个瑜吗?” 唐瑜思考了半分,点点头,顾怀兴嘴角扬起,心情大好:“唐瑜是谁?” 唐瑜眨着眼睛,似乎不解面前的人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于是道:“唐瑜是我啊。” 顾怀兴 分卷阅读3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循循诱导:“错了,唐瑜是我的。” ☆、解除禁足 自顾怀兴回朝后,她便被困在这座清雪殿。 清雪殿,倒当真是个好名字,如出绿波之芙蕖,听着便惹人怜爱。 聂世清拔下头顶的珠钗搁在梳妆台上,乌发一泄而下,睫羽纤长,阿月看呆了,张口道:“娘娘,您可真美。” 自然,若是不美她又怎能成为皇帝后宫中唯二的妃嫔。她握着尺梳,似有些小心翼翼:“兰妃娘娘才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阿月摇摇头,道:“奴婢觉得兰妃娘娘和娘娘您各有千秋,您像荷花,兰妃像月季。” 聂世清想了想,咬着嘴唇问道:“你觉得唐大人像什么?” 阿月有些琢磨不定,唐大人可是个男子,因而试探着回道:“奴婢觉着,唐大人是朝臣且是男子,自然不能以花来比喻,若要说唐大人给人感觉如何,那必是美玉了,温润谦恭,待人也极是和善。” 聂世清“哦”了一声,又问道:“唐大人经常入宫?” 阿月点点头道:“娘娘不知道,先前还在皇宫的时候,唐大人便奉兰妃的命入宫作画。他出宫时奴婢不小心撞了他,可唐大人非但没有责怪奴婢,反而扶了奴婢一把,还嘱咐奴婢要记得看路。” 聂世清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总好像透着股牵强:“唐大人确实是个极好的人。” 阿月遂问:“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瞧着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聂世清张口说:“无事。”却不妨被一只手抓住了臂膀。她回过头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皇上,您怎么来了?” 赵元晋为那双清冷的眼睛所摄,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目光,他的眼倒映着她的人,显得那样深情。 赵元晋开口揶揄道:“怎么了,清儿,若你不愿意朕来,朕此刻便走。”他唇角扬起一丝弧度,聂世清揽住他的腰道:“臣妾自然是欢喜的,愿意的,臣妾只是太久未见皇上,心中觉着有些不真切。” 赵元晋抚着她的发丝道:“为何觉得不真切,是因为朕冷落了你吗。” 聂世清“砰”得一声跪下,摇头道:“是臣妾的不是,顾大人才会插手后宫这等琐事,毕竟兰妃是......” 赵元晋心头一阵烦躁,却仍是压抑住心底的不快,拉起聂世清,温声道:“顾太师一心为朕,不过这一回着实罚得有些过了。” 岂止这些,顾怀兴虽说是朝堂的肱骨之臣,按理说也不应当插手后宫之事,况且顾怀兴与兰妃的关系...... 赵元晋赶忙制止自己脑内的想法,安抚自己道,父皇托孤时特意嘱托了他要好好向顾怀兴学习经世治国之法,自己怎么可以产生这等有违良心的想法。 聂世清柔柔一笑,拉着赵元晋的手坐在美人靠上。 阿月递来一杯茶,聂世清接过阿月手中的茶奉上:“皇上喝杯茶润润嗓子。” 赵元晋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茶。” 聂世清道:“臣妾的故乡年年都往宫中进贡茶叶,臣妾的父母便是茶农,如今臣妾忝居一宫,他们得了好茶总也会往这送一点,不过比不上进贡的御茶便是了。” 阿月道:“皇上不知道,这茶是娘娘亲手烹的,因而格外的香。” 聂世清嗔着喝住阿月:“皇上面前不许无礼。” 赵元晋却只是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阿月得了赵元晋的令,更大胆地说:“娘娘不知道皇上何时来,因此日日都备好了茶,只愿皇上能在来时喝上她亲手斟的茶。” 他眼眸幽深,直直地盯着聂世清,叫她避无可避,问道:“阿月说的可是真的?” 室内气氛暧昧,阿月识相地退了出去,只留赵元晋与聂世清二人。 不过一日时间,满宫的宫人都说昭苑的聂美人可真是有本事,皇上不过去看了她一回,便解了她先前被顾大人所下的禁足令,还让兰妃娘娘在宫里苦苦等了一晚上。 虽说不在皇宫里了,兰妃的居所也是栽满了兰花。兰妃听着下人的禀报,一不留神掐了一片叶子下来。 大宫女萦雨道:“娘娘放宽心,莫气坏了身子。” 这萦雨是她自娘家带进宫来的,自小同她一起长大,因而兰妃也极是倚仗她。 兰妃握着剪刀,淡淡道:“我气什么,不过是想起了怀兴的话罢了。” 顾怀兴回朝那日,曾来探望过她。彼时聂世清刚刚被册封为美人,皇上也连着几日都歇在了她那里。 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嫔,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可那日碰巧聂世清在宫中散步时遇见了顾怀兴。 后来顾怀兴到她宫里时脸色很不对劲,却什么也没说,只告诫她要小心聂世清。 她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禁足之期未到,皇上不过是去她那里宿了一晚,便解了她的禁足。 鬓边的步摇兀自晃着,兰妃捂着嘴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道:“本宫近日来觉 分卷阅读3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着身子乏得很,聂美人那里你多盯着些。” 萦雨不知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娘娘的小日子可来了?算起来就在这几日了,莫不是......” 兰妃懒懒道:“既如此,你明日便请个太医来瞧一瞧吧。” 皇帝新登基,后宫仅聂兰二妃,凭着兰妃背后的势力与身份,若是率先生下皇子,那这个太子之位便没跑了。 因此兰妃身边的人亦都十分着急,兰妃服侍皇帝的年岁长久,却一直没生个一儿半女,着实令人着急。 主仆二人沉默了一会,兰妃眯着眼睛打盹,外头进来个小宫女,附在萦雨耳边说了一通,萦雨面色大变。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兰妃并未睡着,索性坐起来道:“什么事不敢当着本宫的面说?” 萦雨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将她打发出去,随手替兰妃整整发鬓,一边道:“是十二公主。” 兰妃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怎么扯到十二公主身上去了?” 萦雨道:“娘娘且耐心听奴婢说完。昨日不是春日宴吗?”兰妃仔细思索了一下,突然有了印象,示意萦雨继续往下说。 萦雨继续道:“昨日顾大人也去了。”她说到此处特意望了望兰妃,果然后者的眼神与她交汇在一处,她惊奇道:“他不是最不爱凑这些热闹的吗?今年可吃错什么药了?” 萦雨似乎对兰妃这样亲昵的口气见怪不怪,只管讲自己的:“这便是奴婢要说的了,往年顾大人不去,是因为那人没去,今年她去了,顾大人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兰妃咦道:“是谁?” 萦雨道:“唐大人。您猜方才那奴婢听见了什么?十二公主一向爱慕秦大人,您是知道的。” 兰妃淡淡道:“是啊,十二公主前几日还吵着要去春日宴呢,这种宴会,她最是讨厌了,若不是为了秦先裴,她怎么会去。” 萦雨道:“正是,这回十二公主去也是为了秦大人,今年十二公主没约着秦大人,说是秦大人和朋友有了约,自然了,依照十二公主的性子难得有一次能亲近秦大人的机会,便也跟着去了,才知道秦大人约的朋友正是唐大人,您也知道,唐大人未有自家的府邸,一直住的是驿馆,而这邻居恰好便是秦大人。” 兰妃点点头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萦雨又接着道:“所以还有后续,昨日里朝臣们皆说顾大人对唐大人,似乎很是不一般,就连秦大人也刻意帮着唐大人。昨日秦大人早早便离了席,唐大人喝多了,顾大人也跟着送她回去,十二公主本是要追着秦大人出去的,谁想到竟看见了顾大人……” 兰妃皱了皱眉:“她看见什么了?” 萦雨先是看了看周围,才附着兰妃的耳朵道:“说是看见顾大人和唐大人十分亲密。” 她说的十分隐晦,可兰妃早已明晰,这样平白说两个大男人举止亲密,那两人真正的关系怕是十分耐人寻味。 兰妃拍桌而起:“荒谬。” 萦雨被她所镇住,旋即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若说这事是下人掰口舌那打死也不为过,可确确实实是十二公主亲口所说,不当有假,怕是……” 兰妃怒目看她,喝道:“难道连你也相信此等荒谬的事情吗?” 萦雨连忙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兰妃和顾怀兴的关系,她宫里的人最是清楚,莫说兰妃不相信此事,便是她也绝不相信一向端正严谨的顾大人会坐下这等事。 半晌,兰妃平复了心中的郁气,对萦雨道:“好了,你也没说错,只是你记住,顾怀兴绝不是那样的人。” ☆、昨日之日 唐瑜按着有些发涨的头脑,眼前的锦越似乎重成了两个,她晃了晃脑袋,问道:“阿锦,我怎么会在这?” 锦越将手巾的水拧干,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公子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她仔仔细细地思索了片刻,忽然如梦方醒,眼瞳陡然放大,小声惊叫道:“顾怀兴!是他送我回来的?” 锦越的眼神似有些躲闪,唐瑜掰正她的身子,问道:“昨晚我都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什么。”阿锦越是这样说,唐瑜就越是觉得自己定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好像依稀记着,自己拽住了顾怀兴的衣袖,那时,他们离得极近,他的唇瓣很薄,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味…… 打住! 唐瑜猛得用被子罩住自己的头道:“阿锦,你快告诉我,昨晚的那个人不是我!” 羞愤如潮水般包裹了她,明明那么想逃离的人,却曾经那样地靠近过。 锦越拿了衣裳道:“顾大人此刻在门外等着您呢。” 唐瑜“啊”道:“他等我做什么。 锦越道:“感情公子是忘记了,您白日里曾和顾大人抱怨说驿馆离朝堂实在太远,每日里都要花上好大一笔钱雇马车,颇是 分卷阅读3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浪费时间。” 唐瑜眨眨眼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好似有些难以启齿:“然后我就让他每日接送我?” 纵然知道锦越的回答必然是肯定,可唐瑜在收到锦越的这份肯定是仍然难过了一把,于是泪眼婆娑地看着锦越,试图挤出两滴眼泪:“阿锦,我真没想到,我原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锦越看着她单手捂住脸,很是不忍心地提醒她道:“公子……顾大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唐瑜不理她,只是兀自说着:“都怨我……抵不过他的诱惑。” “公子……”锦越仍是不屈不挠地妄想提醒她,唐瑜眼神失了焦距,只是一个人念叨着:“我该怎么办,阿锦?我该怎么办?” “咚咚。”敲门声响了,锦越立时跑去开门,门外站了一个侍卫,身边挂着一柄长刀,他见了锦越立即笑着道:“这位小哥,我家大人问唐大人好了没有,可是有何不便” 形容、作态不似寻常仆人一样,锦越探头望了望那侍卫身后,顾怀兴应当就坐在马车里,她淡淡笑道:“小哥,劳烦你与顾大人回话,说我家公子这就来了,叨扰了。” 名锋笑着与她回礼,自家大人不急,他可是急的很,这唐大人可在里头磨蹭好一会了! 锦越匆匆跑到里屋,直接搀起唐瑜道:“公子,快去吧,咱们行得正站得直还怕他不成。” 唐瑜沉思,话是不错……然而 不料锦越拉着她就往门外跑,一出门便捧着名锋那张大脸,唐瑜眨眨眼睛,意思是:你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名锋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唐大人来了,我家大人在马车上等着您,请。” 唐瑜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一时间竟仿佛脚下如坠千斤,半步也挪动不得。 马车窗户的帘子被掀开,顾怀兴不苟言笑,挑眉看她:“怎么还不过来?” 唐瑜冷不丁一个机灵,仿佛浑身被电到一般,赶忙跑过去,那马车颇高,她爬上去时也甚是费劲,蓦地,从里间伸出来一只纤长的手臂。 唐瑜思量再三,终于将手搭在他手里,手心冰凉。 顾怀兴一用力,她借着他的力气,使劲登了上去,也不知是怎么,顾怀兴突然没握稳,唐瑜失去了重心,眼看着便要栽在地上,他轻声道:“小心。” 她又稳稳地落在他怀里,唐瑜怒目看他,小声喝道:“你故意的。”耳垂微红,顾怀兴不以为然,淡淡道:“明明是你故意要摔在我怀里。” 唐瑜气结,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明明自己做了坏事还要倒打一耙! 他二人在马车上已坐稳,名锋纵身一跃,落在马车上,使劲抽了一鞭子,低声喝道:“驾!” 一路行得颇为颠簸,唐瑜死死地拽住窗框,尽量使自己远离顾怀兴。 “名锋!”顾怀兴冲外头驾车的名锋喊道,唐瑜也不自觉侧耳去听。 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顾怀兴的声音有些大:“你今日怎么带了徐凤楼的点心来,大人我是最不爱吃这些甜食的,你可是忘了?” 名锋忙解释:“大人,属下……” 然而顾怀兴不由分说地继续道:“这可怎么办,这点心岂不是无人消受?” 唐瑜看着顾怀兴手里的东西,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京城徐凤楼的点心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偏生她又是最爱吃甜食的,顾怀兴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顾怀兴若有似无地望了她一眼:“瑜弟可爱吃甜食?” 唐瑜内心挣扎再三,终于是弱弱回道:“原......原是爱的。” 顾怀兴突然叹了一口气,眉眼幽深,语气凉凉:“还以为瑜弟不愿意理为兄了,为兄心里,颇难过。” 唐瑜忍耐再三,眉毛直跳,好声好气道:“怎么会。”话语间听起来颇牵强。 那糕点落在她手里,一抹若有似无的香气袭来,唐瑜结巴道:“真......真的给我吗?” “你不想要?”顾怀兴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像一湖平静的水,虽则宁静,却蕴着滔天巨浪。 唐瑜不想拒绝。 “大人,已到了。”名锋停住马车,“吁”地一声,唐瑜向前倾去,顾怀兴却未如预想的扶住她。 她转头去看他,他只是平视前方,忽而淡淡地说:“到了。” 她知道,却还是有一点愣神,像春天微雨时的迷茫,带着些难以怀想的纷飞思绪。 唐瑜一脚踏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转头向马车揖了一礼:“顾大人,下官先行一步。” 朝堂之上的距离,自然是能保持得多远便有多远。她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云,怎么就那么捉摸不定呢。 马车里的男人没有下来,只是隔着帘子,低声“嗯”地,便算是应允了。 唐瑜长舒一口气,昂首走向宫门。 顾怀兴姗姗来迟。 新任太师,架子倒颇大。可是终究没人敢提出质疑之声,只 分卷阅读3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有一两个阴阳怪气的老臣不屑地哼了几句。 唐瑜仍是站在百官末位,不过这一回,赵元晋很是轻易地找到了她。 淹没在人群里,尽力遮掩自己,力求不显露于众人之中。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世上还有这样有趣的人。 他忽然想起十二的话来。 唐大人为官不正,品性有暇,陛下当为百官引以为戒,莫使群臣重蹈其覆辙。 春日宴上,她和顾怀兴都做了什么? 赵元晋不自觉地向她看去,她垂着头,一派老老实实的模样,实在看不出竟是十二描述里的那种人。 他和十二一母同胞,乃是嫡亲的亲人,他本应尽到一个长兄的责任,可毕竟与十二年岁差了许多,且他登基之后对十二疏于照顾,私心里十分亏欠,因此这番十二有求于他,他不得不应。 况且,还有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意味在里面。 赵元晋勾了勾唇,声音低沉:“黄安,宣旨。” 这旨意先将唐瑜夸赞了一遍,大致是探花郎唐钰,克己躬亲,深得朕心,特赐府邸一座。 原本三甲之中,只有状元郎有此资格能让皇帝亲授府邸。 唐瑜面不改色,实际内心早已翻涌,众朝臣觑了眼顾怀兴,他并无任何反应。 唐瑜大步向前跪下,朗声道:“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双手平摊在地,额头触到手心,有些潮湿,唐瑜忍着想捏一捏手心的冲动,直起身来。 黄安唱道:“退朝。”众人便如同无数个早朝散后一般向外走去,陈意之站在前列,因而一散朝便快速地跑过来,贺道:“唐兄,给你道喜了。” 唐瑜微笑着道:“哪里哪里。” 陈意之顿感牙酸,小声在她耳边问道:“乔迁之喜何时办?” 这厮,算计得可真长远。 唐瑜咬着牙齿,声音有些变调:“不急不急。” 陈意之不乐意了,声音也扬了起来:“唐中难道是想将这事糊弄过去,这可是圣上钦赐的宅子,不办喜宴可说不过去啊。” 周围的大臣一听到“喜宴”二字,耳朵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尤其是郑谦,兀自走过来,道:“唐大人,您这可就不够意思了。” 一棒子老臣附和道:“就是就是。” 唐瑜觉得自己可能牙有点疼,只好笑着说:“这酒菜自然是要准备的,待下官回去仔细安排一下日子,届时再邀请诸位大人来寒舍尽欢。” ☆、身份暴露 唐瑜的新府邸原是前朝一位高官所住,后来那高官犯了事便将宅子收回,然而当唐瑜见到宅子之后还是着实惊讶了一把。 原以为皇帝赐宅子,不过随随便便给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盘,如若豪华些应当如此的破旧。如同驿站那样的宅子,可到底没想到,新宅子竟…… 锦越端着算盘仔仔细细盘算了好几日,末了一脸哭丧地看着唐瑜道:“公子,修葺御赐宅子的费用,竟比这宅子本身还要费钱些。” 唐瑜诧异地问:“你不会算错了吧?” 锦越将算盘递到唐瑜手中道:“你行你算。” 唐瑜秉着必定是锦越算错了的信念又将账单核算了一遍,结果很是意外。 “一堆破砖烂瓦竟这么贵?”唐瑜不可置信地叫道,锦越一脸我就说我没算错的表情。 “御赐的宅邸公子竟敢说是破砖烂瓦?你不要命了。”锦越仔细分析:“据我所知,此处乃是前朝重臣的宅邸,只不过那位大人犯了诛九族的重罪,是以一家数口皆被斩首西市,以儆效尤。我听外面的百姓说,这座宅子已经有许久不曾住过人了。这一来二去多年无人修葺便变得如此破旧。外加那罪臣家底丰厚建宅子时用得都是上好的物料,因而修葺起来自然要比对着之前的砖瓦,才不会显得不伦不类。” 唐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可怜本公子俸禄微薄,家里带来的那点钱,怕是都要搭在里面了。” 唐家乃是江南有名的大族,家底丰厚,她离家时虽说瞒着爹娘,终究带了不少傍身之物。 “公子,若你要动那钱,怕是老爷不日便会知道了。” 唐瑜的家私颇丰,然而钱财毕竟是死物,并不能带走,因而她的财物皆存在四海钱庄;里,这四海钱庄遍布全国,正是唐瑜的爹所开。 唐瑜一路上都未曾动过钱庄里的钱,便是因为自家老爹耳目众多,只要她前脚去了钱庄取钱,她爹娘后脚便会知道。 可事到如今,唐瑜倒越发坦然了,左右她如今已是朝廷的官员,爹再生气,也不能将她怎么样,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唐瑜动了心思,唤来锦越道:“拿着我的玉佩去钱庄。”忽而又觉着有些不对劲又道:“慢着,家中的伙计都知道这是我的玉佩,不能拿去,拿着这个。” 唐瑜从袖中掏出一块铜牌子道:“ 分卷阅读3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这是爹的牌子,你拿着它去。”幸而她临走时偷走了爹的牌子,如此便可假借爹的身份取钱了。 锦越应了声,立时往钱庄跑去。 四海钱庄的掌柜二话不说便让伙计准备好现钱换给她。 待锦越走后,四海钱庄的伙计摸着后脑勺,显得十分疑惑:“这块牌子确实是老爷所有,可老爷不是还在江南么?” 掌柜的拍了一下伙计的头,道:“上头早就发过话了,凡是拿着老爷铜牌的人,提的一切要求都必须满足。” 伙计揉揉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又向着锦越消失的地方看了好几眼。 江南唐家 唐老爷愁啊,女儿逃婚了,他一边要安慰妻子,还要应付那倒霉催的准女婿,每月里得给自家准女婿寄两块绣帕,以示结亲的诚意。 自然那绣帕得是自家女儿绣的,不过女儿都失踪了,这两个月的绣帕当然也假以人手了。 唐老爷刚吃完午饭,在院子里剔牙,就站在书房的正门口,从外面望去,一排的名家字画。正中央摆着一幅美人图,那是唐老爷年轻的时候为自家娘子所画的,若有懂画的人前来必会赞不绝口。 可是那画这么多年来只有唐府的人见过。唐老爷不愿意别人窥探其妻,想来也是人之常情。 府中家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小姐有消息了!” 唐老爷虎躯一震,老泪纵横,激动地指着家丁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不孝女,去家数月竟连一封家书都未曾寄来,可怜她娘亲终日以泪洗面。 家丁缓了缓继续道:“京城的掌柜说有人用了老爷的铜牌。” 唐老爷心中一惊,唐瑜这孩子数月来都没用过他半分钱,就怕被他找到,怎么这回肯用了呢? 家丁面色有些犹豫,唐老爷连忙瞪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你就说!” 家丁吞吞吐吐道:“掌柜说拿着玉佩的是位小哥。” “或许是瑜儿她们女扮男装也未可知。”唐老爷如此安慰自己,然而女儿下落不明,他真是心急如焚,加之一个男人拿着他的牌子,难免有些不好的想法,当即拍了桌子道:“快去告诉夫人,咱们收拾收拾,这便上京去。” 京城的春格外地短暂,过了春分,转眼便到了夏天,好似要比江南的夏季还更热些。 御赐的府邸总算是修葺完成,唐瑜也给在朝得而各位大人都发了帖子,邀请诸位大人本月十五前来一聚。 陈意之看着送来的帖子,忍不住啧啧赞叹:“果然不出窝所料,唐兄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啊。” 也有那等拈酸吃醋的:“这厮定是收了下面人的贿赂了,不然哪里来的钱财给她修葺府邸?” 唐瑜皆充耳不闻,整日战战兢兢地经营着修葺皇宫的事宜,权且充当个监工,丝毫不敢懈怠。 “公子,天热了,您要不要在屋里凉快凉快?” 眼瞅着最热的天气即将来临,皇宫的修葺工作总算是有了些起色,顾怀兴仍是每日里雷打不动地接送她。 什么也没有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唐瑜双手遮挡头顶的太阳,对着锦越道:“天热了你往后就别来了。” 锦越不理她,待将饭菜全都摆好之后方才说:“我不来你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唐瑜是有名的挑嘴,偏生这几日日头毒的很,每日回府之后都是一幅蔫蔫的样子,连带着胃口也不甚好。 唐瑜被日头晒着了,看了一眼饭菜,旁人闻着是色香味俱全,可唐瑜就是嫌弃得很。 “唐大人,您在这。”说话的人是顾怀兴身边的一个小厮,叫做成夏,嘴皮子溜得很,办事也很利索。 她扯了一抹微笑道:“你怎么来了,敢是怀瑾兄有托?” 顾怀兴不允许她叫他顾大人,只准她喊“怀瑾”,唐瑜虽别扭得很,也只好遂了这厮的心意,只是顺带加了一个“怀瑾兄”。饶是顾怀兴业无可奈何。 成夏笑得灿烂,毛头小伙子,皮肤倒是黑得很,这么一笑就剩一口白森森的牙,举起手中的盒子道:“我家大人听闻您今日胃口不甚好,特让我来给您送一碗冰镇酸梅汤。” 唐瑜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冰镇,酸梅汤,夏日解暑必备。 一口酸梅汤饮下去,简直凉得五脏六腑都在打颤。 然而唐瑜仍是微笑着拒绝道:“这东西来之不易,我不能要。”冰镇酸梅汤的冰块都是来自一口名叫“冰井”的井中。 每到十一月三九、四九天,即有伐冰,藏冰之举。藏之不易,非权贵之家不得为之。 无功不受禄,唐瑜深知这句话。 然而成夏半句话也不说直接将盛着酸梅汤的盒子丢进锦越的怀里然后骑着马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锦越为难地问道:“公子,这……” “当然要喝!”不喝就是暴殄天物! 她揭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梅子香味,莹白的瓷碗配上深 分卷阅读3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红的清澈的酸梅汤,看着真是“秀色可餐”。旁边附了一张字条:汤寒,少饮。 唐瑜稍稍舀了一勺,又酸又甜,还透着股冰凉。 她又舀了一勺喂到锦越口中:“你尝尝。”她的眼神那样真诚而清澈,锦越不由低下头就这她的手饮了一口:“真甜。” 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彼时对小姐丫鬟的界限尚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小姐是她要陪伴一生的人,后来她们长大了,唐府的规矩虽不算严格,可到底是大户人家,她们亦不复往日的亲厚。 接着唐瑜便带着她离开了家,离开的唐府的戒律清规,她是锦越,唐瑜不再是小姐,她们只是一对很好的姐妹。 “小姐,我只是一个奴婢而已,您为何对我这么好?”锦越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看见唐瑜伸手拭了拭眼角悬而未落下的泪,笑道:“你说什么傻话,我何曾拿你当过奴婢。” 唐瑜端着米饭,笑嘻嘻道:“有了顾怀兴的酸梅汤,竟觉得胃口好了许多。” 锦越亦抹了眼泪道:“我给您布菜。” 小炒鲤鱼、肉丝炒鸡蛋外加一碗浓浓的骨头汤,看起来颇是寻常,菜品亦不多,却是一等一的好滋味。 唐瑜不甚爱吃鱼,却叫锦越给数落了:“这鱼我可是去早市挑了好久的,你多吃些!” 唐瑜皱着眉头将筷子伸向鱼,一瞬间又缩了回去,并转向了那道炒肉。 锦越硬是往唐瑜的碗里扒拉了好几块鱼肉才罢。 中午快过去了,锦越也拎着两个食盒回了家去。 明晚便要宴请各位大人,大约,顾怀兴也会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wuli阿锦喝唐瑜的温情镜头,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干脆她俩在一起算了...捂脸.jpg我真是无颜见各位读者大姥爷 ☆、乔迁之喜(一) 锦越手艺出众,唐瑜便将厨房的事全权交与了她,可锦越再能干,也不过区区一人之身,既揽了厨房的活计便再无分身之暇。 唐瑜第一次感觉到家大业大的烦恼,转而便不由自主有了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 她手背在身后,绕着回廊走来走去,不停地砸吧着嘴巴。 要说先前这宅子的主人倒也是个惯会附庸风雅的人物,分了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头架着紫藤,正巧是夏天里,这么一片片绿阴如盖,着实好看得紧。 “大人,顾大人到了。”门房前来报信,眼睛盯着地面,只听唐瑜惊叹一声:“龟龟,他是真的秀。”还是造化钟神秀的那种。 “他送了什么来?”别的倒都不紧要,不过这摆酒的钱,她可是要赚回来的。 唐家是商户之家,唐瑜自小跟着自己那抠门的爹,自然耳濡目染,养成一副锱铢必较的性子。 正像爹常说的:“女儿啊,你莫看我唐家家大业大,看似家财万贯,可人似飘絮,商场又如幻海翻波,每一分一毫都来之不易,必要珍惜。” 唐瑜小时候还信他这一套,可到她长大了,爹又用这一套去骗她手里的猪蹄,一边啃着猪蹄还一边拭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身后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想知道我送的什么礼,瑜弟不妨自己来看看。” “你......你怎么自己进来了!”不妙啊,实在不妙啊,若这事传了出去,她的老脸该要往哪搁啊! 顾怀兴摇了摇扇子,唐瑜倒是很少见他带扇子。扇面上画的杏花天影,他今日赴宴脱去了沉冗的官袍,一袭青色长衫,墨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束着,手腕摇着折扇,起起落落,笑意微起,颇有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味。 “怎么,我今日好看吗?”顾怀兴朝她一笑,收起折扇朝她晃了两下,戏谑般问道:“怎么看呆了去?” 顾怀兴身旁的侍卫名锋小声提醒道:“唐大人,您的嘴角。” 唐瑜才慌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抹了抹嘴脸,却是什么也没有,不由愤愤望着名锋。 名锋举头看天空,顾怀兴抬起袖子,遮住半边脸,笑意直达眼底。 唐瑜气得甩了甩袖子,怒道:“好啊,你们主仆二人联合起来作弄我,可有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顾怀兴止了笑,眼尾扫了一眼名锋,后者立即低下头去。 他哄孩子似的,诱惑道:“阿瑜,我带了好东西来,你不想看一看吗?” 纵然如此,唐瑜也只是背对着他,稍稍向右伸了伸脖子,可到底没转过来。 “那这个,可要另择良主了,唐大人可真是大度无私,平白让咱们蹭了一顿好饭食。”他声音故意扬起,唐瑜耳朵动了动,忽道:“别,礼物我收下,太师的大人的面子,我怎好驳?” 名锋暗自里对上顾怀兴的眼睛,悄悄比了个大拇指,而顾怀兴仍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半分也没将目光分给他,名锋挠挠后脑勺,觉得自家大人可真沉得住气,可真腹黑。 唐瑜凑到他面前,顾怀兴道:“名锋。 分卷阅读4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 名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装饰精美,一看便是名贵之物,唐瑜暗自皱了皱眉,她虽惜财爱财,可也知要取之有道,不过一顿饭,若顾怀兴送了太贵重的东西,她是决计不能要的。 名锋将那小盒子递到她手里,顾怀兴道:“打开看看。” 唐瑜犹豫着启开那盒子,是一枚用白玉羊脂雕刻的棋子,唐瑜呼吸一滞。 “莫非是棋圣最珍爱的那副玲珑棋子?”话里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激动。 顾怀兴摇了摇折扇,故作高深,好半会放下姿态道:“正是。” 这棋圣乃是三百年前鼎鼎大名的人物,平生爱棋成痴,世人谓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执着一副玲珑棋子,走遍三山五海,最终消弭于人世间,民间传说,棋圣已羽化登仙,因而这一副玲珑棋子便摇身一变,化作仙家宝物,遭世人哄抢,可最后任谁都未曾见过这副棋子。 唐瑜平生不过两大爱好,一是画画,二是下棋,后者她从未在京城显露过,顾怀兴难道发现了她的身份,亦或是他误打误撞? 顾怀兴见她面露不解,以为是在怀疑这棋子的来历,便解释道:“世人传言尽失其真,棋圣年事渐高隐居山林,他死后棋子为一樵夫所得贩卖到市上,被当时的一个棋痴买走深藏于家中,三百年过去了,那棋痴的后人穷困潦倒不得已才将祖传的宝物拿出来卖了,恰好便被我遇上。” “原来如此。”唐瑜点点头,其中也不无唏嘘,只是真相未免太残酷了些。 “怎么只有一枚棋子?” 顾怀兴看着她疑惑的脸庞,仿佛在尽力窥探那剩下的棋子究竟在哪里,而他淡然一笑道:“剩下的三十一枚棋子,我每一年送你一枚,否则我太亏。” 若不是后面那句话太煞风景,唐瑜几乎以为顾怀兴在向她示爱,果然这人,最是计较不过,她来了气性,向屋里喊道: “银羽姐姐,烦请将我书房内的那幅桃花图拿来。” 初听见这个名字,顾怀兴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待见到人后,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银羽将手中画交给唐瑜便退下了,顾怀兴虽没说什么,可唐瑜察言观色,早就察觉顾怀兴的异色,因而解释道:“你也知我皇上御赐我一座府邸,也便是我的家了,可这宅邸太大,我却只有锦越一个帮手,自然是不够的,银羽姑娘是个可怜人,也早就想脱离迎春阁的苦海,我索性便将她姐妹二人一起赎下做我的婢女了,总比以色侍人来得强些。”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顾怀兴仍是面有不豫,良久他淡淡道:“我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可她若是对你不利,就休怪我无情。” 唐瑜连连点头:“这个自然,她若对我不利,我必第一个不放过她。” 话说了这许多,唐瑜才拍着脑袋道:“小气鬼,看看这是什么!” 唐英的桃花仙图! 他看着画卷上的印鉴,只是微微惊愕,仿佛早有所料。 唐英的画,可遇不可求,有价无市,何况这幅从未在世人面前出现过! 唐瑜不无骄傲地看着顾怀兴:“这是我最喜欢的画,货真价实。” 他只是眉眼深邃,叫人看不懂他内心所想,然后闷声笑道:“不识瑜弟,原来如此... ...有财。” 自然他说的财只会是常常被清高人士视为粪土的那个财。 唐英只有一个独女,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而唐瑜,却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而本朝,还从未开过有女子为官的先河。 唐瑜笃定顾怀兴不会怀疑自己,毕竟他和自己的未婚妻从未相识过,不是吗? 他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就这么直直地看进她眼里,使得唐瑜不禁怀疑,哪个才是真正的顾怀兴。 “大人,门外又来了一位陈大人。” 门房的声音瞬间打散了这片刻的宁静,唐瑜慌张地望了望远处,揉揉鼻子道:“我......我去迎迎他。” “不问他送了什么来吗?”顾怀兴又在戏谑她,唐瑜却无暇顾及,只是顿了顿便逃也似的离去。 独留顾怀兴和名锋二人。 到了门口就看见陈意之傻乎乎地杵在门口,活像个望夫石,进了门还左顾右看,唐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陈兄,你在看什么?” “你懂的。”他眼神暧昧,惹得唐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故作不懂道道:“你在说什么。” 陈意之找了半天的人,连个影子也未看见,只好央求道:“好唐兄,莫与我计较,快将银羽叫出来,她现在是你的人,不敢不听你的。” 唐瑜却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解地问:“银羽何时成了我的人?” 陈意之连忙道:“我前日去了迎春阁,老鸨说有个年轻的公子已将银羽赎了身,我一猜就是你。” 迎春阁的规矩,姑娘出了迎春阁的门,是死是活便再与其无关,自然迎春阁也不会泄露买家的信息。 因而陈意之想要从 分卷阅读4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老鸨口中确切地知道银羽所在何处定是不可能的。 可京城的年轻公子虽多,肯赎银羽的就未必多了。 “大人,银羽求您,切莫让陈大人知晓我等身处何处。” 那日回府,银羽就跪在她面前,不复多日前的洒脱大胆。 唐瑜见她可怜,也是不忍,遂答应道:“我唐瑜不是什么圣人,可陈大人是我的好兄弟,也是因了这一层原故我才将你姐妹二人赎出来,正巧我府上初立缺些人手,你便先在此帮忙,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乔迁之喜(二) 晚间宴会当是热闹非凡,顾怀兴在一旁看着唐瑜来来往往敬着这位大人,那位大人,她则举着酒杯赔着盈盈的笑意,顾怀兴掩着袖子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凭着他多年纵横酒场的经验,唐瑜能在酒桌上立于不倒之地,想必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她那酒里,必定掺了酒了!且量还不少,怕是七分水三分酒。 只不过唐瑜没醉,有人却醉了。 陈意之率性而为,历来为朝堂所津津乐道,他与唐瑜的关系众人皆知,因而即便是在宴会上误饮多了几杯,撒了些酒疯,也是可以谅解的,毕竟主人都尚未发话。 陈意之醉眼朦胧,循着月光摸到唐瑜面前,先是打了个半饱不饱的酒嗝,直将唐瑜熏得后退三步,这厮剔着牙兀自道:“唐兄,你这酒是不是掺水了?” 唐瑜心中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掺了水了,便想同他好好解释一番,却听他又继续道:“怎么一点也不烈。”说着将杯口向下,半晌只滴出来几滴水。 唐瑜算是看明白了,这厮的的确确是喝醉了,不过好在并不是真的看出她喝的乃是掺了水的酒。 开玩笑,若是让这群多嘴多舌的老臣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啧啧,堂堂唐大人,好歹也是上了品级的京官,与我等应酬时竟喝掺了水的酒,人不可貌相啊。 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两个喜好在背后议论朝官的大人,窃窃私语。 唐瑜拍着胸口,喝了一口手中“假酒”压了压惊。 “唐兄,诶,唐兄你别光顾着自己喝啊,怎么不带我?”陈意之伸出爪子轻飘飘地搭在唐瑜手腕上,晃得她头昏脑涨。 旁的大臣看准了机会,准备起哄叫唐瑜再敬他们一圈。 嘿,谁叫唐瑜这小子平白得了那么大一宅子,还收了他们的贺喜之礼,热闹自然是要凑的。 慌乱中,一只手将唐瑜拽到其身后,右手紧紧握住陈意之的手腕,笑道:“陈大人喝醉了。”看似温润实则笑里藏刀。 众臣低头的低头,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谈天说地,无所不及,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可今日的陈意之已然不是昨日的陈意之。 他,指着顾怀兴道:“又是你!你对我……”话说到一半陈意之猛得弯下腰,对着灌木丛一顿狂喷乱吐,再直起腰时俨然忘了自己方才说到哪,于是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个“到底想怎么样?” 连起来则是“你对我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看似内涵丰富,实则内涵的确丰富。 诸位大臣憋着心思在脑海里这么滴溜溜一转,顿时茅塞顿开!原来陈大人还有这么个意向!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唐瑜摸着额头,陈兄,你丢人可不可以换个地方。并默默地往后挪了几步,转作一幅“其实我们不熟”的样子。 顾怀兴冷言道:“陈大人喝醉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顺便好意地差自己的侍卫将之“安置”好,实则就是陈意之被两个壮汉架着拖走了。 临走时还直嚷着:“顾怀兴,你要做什么!” 众人秉着不看、不闻、不言的准则一句话也未多说。 而唐瑜直接对那句“唐兄,救我!”置若罔闻。陈兄,您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饿好饿好饿~ ☆、唐父驾到 酒过三巡,门房突来报,附着唐瑜的耳朵,随后便听她抱歉道:“顾大人,招待不周,下官还有些事情待处理,您请便。”又向着诸位大臣抱歉道:“失陪,失陪。” 酒的兴味正浓,哪还管得了主人家中途退场,因而只有顾怀兴别有深意地瞧她一眼,但见唐瑜抻着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看起来颇为紧张。 他仰面将一杯下人斟好的酒一饮而尽,笑意一掠而过。 唐府门口 看门的门房和门前的一对夫妇大眼瞪小眼,左边是个一身浩然正气,背脊直挺的硬朗中年人,中年人手执着一位美妇,那美妇臻首娥眉,频频蹙动,中年男人不住地安慰着她。 门房揉了揉眼睛,出于礼仪并不好直视那位美妇,可就是这么乍然一瞥,门房却隐隐觉着那美妇仿佛在哪里见过。 “夫人莫急,依我看此处多半是瑜儿的落脚之处了。”唐英安慰着自己夫人。 唐夫 分卷阅读4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人皱着眉头仍是充满担忧:“万一,万一瑜儿有个三长两短……” 妇人家总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唐英深受其害,并且熟谙自家夫人的脾性,对这个女儿那是如珠如宝,容不得一点闪失。 “都怨你,非要将瑜儿许配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唐夫人说着说着竟有些要掉眼泪的趋势,唐英连忙拍拍夫人的肩膀,软了口气道:“好了好了,等瑜儿出来再说吧。” 唐夫人一听唐瑜的名字便立刻没了较劲的心思,只绞着手帕,望眼欲穿般盯着大门口,门房直感觉唐府的大门都快被这位夫人给盯出个窟窿来了,因而浑身不自在地朝一侧挪了挪。 人说生了女儿的人家,往往是父亲疼爱女儿多些,可到了他们唐家,反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人对女儿多管束些。 唐瑜养成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唐夫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门口新挂上的灯笼摇摇晃晃,唐英方想起来询问门房:“敢问小哥,你家这宅子可是前朝旧宅?” 唐英年轻的时候也来京城闯荡过,也曾到过这座荒废多年的宅子,虽说经年已过,却因为那一段潇洒轶事而总觉得历历在目,因而他只是怀想片刻便认出了这座宅子的前身。 门房不无骄傲地道:“这可是圣上御赐的宅子,今科三甲中,连榜眼都没有的待遇。” 唐英沉思片刻,复而问:“不知你家大人是?” 门房迟疑了片刻,心想京城的人岂有不知道自家大人的道理,那一场游街可说是将京城的姑娘们给迷了个遍。 “我家大人乃是今科的探花郎。” 唐英眉头一皱,问道:“你家大人可是叫唐瑜?” 门房连连摇头道,唐英面色稍霁,又听门房道:“我家大人的姓唐名钰,金石之钰。” 一下子恍如晴天霹雳,唐夫人捂了下胸口,两眼一翻直直向后栽去,幸得唐英扶了一把,可饶是如此,唐英的手掌却是湿透了。 这个不肖女儿,竟为了逃婚犯下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可内心里却又隐隐一丝自豪,他唐英的女儿自是不甘屈于人后,纵然是女子之身也丝毫不逊色当世俊杰。 唐夫人拽着丈夫的手不安地问道:“相公,这可怎么办。” 唐英先是拍了拍唐夫人的手背,然后温声道:“她不是那样鲁莽的人。”为怕门房从他二人的对话中寻得蛛丝马迹,因而唐英在提及唐瑜是只用“她”代指。 唐夫人心稍安,又听唐老爷道:“这一回,我是将她逼得太紧了。” 自古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问为她挑得男人已是万中无一,奈何这个女儿偏是不懂自己为人父母的心,只一味地拒绝。 唐瑜躲在门后,咬着嘴唇,迟迟不敢露面,笑话,这时候上前去,她怕是要被自家老头子给活撕了。 “银羽,你去告诉门口的两位,说我今日不在家,叫他们不必等了。” 银羽不知具体事宜,只是诧异,今日府上灯火通明,这样的说辞岂不是明摆着地欺骗人家。不过既然是唐瑜吩咐,想来亦有她自己的道理,因而只是照做。 唐英夫妇翘首以待等了好半晌,看见门内走出一个女子,却是大失所望,那女子道:“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府中,二位请回吧。” 说罢便回头进了门。 唐英气得甩了袖子骂道:“这……这混账,竟将自家……拒之门外。” “岳丈?”唐英蓦地回头,正是他那多年不见的准女婿。 嗯,多年不见,准女婿好像又俊了些。 唐英想着自己感情是被不孝女给气昏头了,这时候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得。 准女婿的身份很高,自己可得码着点,因而瞬间转了笑脸道:“啊呀,是怀兴啊,经年未见,可还顺利?” 他唐英毕竟也是混过京城交际圈的,这点搭讪的本事还是有的,顾怀兴微笑了一下,十足谦谦公子的样子:“阿瑜可还好?岳丈大人此番上京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可以帮得上的地方,小婿万死不辞。” 唐英暗暗道:“果然准女婿并未见过自家女儿的样貌,想来应是认不出的。” 便装作一幅懊恼的样子:“京城的买卖出了些问题,恰好我得了远方表哥的托付,叫我来看一看他那刚刚当上探花郎的儿子。哦,我那表哥身子弱受不得长途奔波,才未来。” 顾怀兴“哦“了一声,继而恳切地问道:“可是那位表弟不在府上?” 唐英忙点头:“正是这样,这天也晚了……我和你岳母……” “岳父岳母若不嫌弃,便请到小婿家中安顿下来,您看可好?”唐英要的便是顾怀兴这句话,因此只是稍稍作了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转而道:“既是女婿盛情相邀,我和拙荆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门亲事,是势在必行。 顾怀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唐府,马车缓步向前,唐英夫妇跟在他的马车后面,顾怀兴突然露出个极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唐 分卷阅读4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瑜狠狠打了个喷嚏:“阿锦,又是你在背后偷偷骂我?” 锦越:“别是你又惹了哪家的相思债,此刻报在身上了。” 唐瑜委屈道:“我总觉着哪里凉飕飕的,莫不是着了凉?” ☆、唐父驾到 顾怀兴在京中为官多年,自然住的是最好的地段,一排排肖似的高门大户,门口竖着两只瑞兽,看着威武森严的,倒叫人不觉间心有余悸。 可唐英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是拢了拢胡子,叹道:“一别数十载,乌衣巷还是一如当年般繁华。” “繁华不改,可却是物是人非了。”末了他淡淡叹了一句,语气里尽显哀愁,唐夫人连忙捅了捅他的手肘,示意他注意些,唐英立马回过神来,问道:“听闻我那旧友郑谦如今已然是太保了。” 顾怀兴点点头:“郑大人好似与您是同期的进士出身?” 唐英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当年曾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一个人,一壶酒,一个包袱,陪在身边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书童,却硬是在京城这样得而地方闯出了一点名堂。 “当年我和郑老儿也曾说要入主中枢,身居乌衣巷,可到头来只有他是实现了的,老夫却……” 那样一段令人心寒的往事,如今提起来却只有一些淡淡的伤感。 顾怀兴说:“凭您得而才华,谋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 唐英却是冲他摆了摆手,他若想做官,早个三五七年便去了,可他着实被这尔虞我诈的官场伤透了心,他笑了笑,拍了拍顾怀兴的肩膀道:“你不懂,我有良妻孝女,每日里不过逗逗鸟养养花,铺子的事情交给那些掌柜去打理,锦瑟和鸣,有什么不好的呢?” 顾怀兴笑着叹了口气,又摇摇头:“田园之乐,我倒也很想体会体会,就是不知阿瑜可否受得了这样的苦。” 提及唐瑜,唐英却是一脸愁容:“她的性情我最知道不过,阿瑜绝不会贪图荣华富贵,只是她还小,尚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不过老夫相信,终有一日阿瑜会明白的。” 是了,他的阿瑜还小,她总是那样固执己见地去做一件遥不可及的事,甚至只是为了逃避婚约就犯下了这等弥天大罪,可这些莽撞和果敢,并不会成为他厌恶的理由,反而,这才是他的阿瑜,当得起他欣赏的唐家女儿。 “我知道。”顾怀兴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旁的便再无言语了,可那么简短的一句话里似乎又包含了些什么别的含义。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唐英笑呵呵地说出这句话,唐夫人在一旁道:“怀瑾有这样的主意自然是怀瑾的好,你老头子总对人家不放心,这下见了,谈了可知道怀瑾是怎样的态度了吧。” 若说唐英对这门亲事还有些不放心和迟疑之处,那么唐夫人则是这门亲事的绝对促成者。 唐英仰面大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可是一伙子来算计我老头子!” 唐夫人锤了唐英一下,顾怀兴在一旁道:“客房已然准备好了,我这便让府中的奴婢带您二位前去。” 唐英知道顾怀兴贵为当朝太师,必有许多要忙的政务,也不作停留直接带着夫人和跟来的奴婢,随着顾府婢女到了一处院子中。 顾府比不得唐府的华丽,却是干净清新,庭院里种满了竹子,唐英见了抚掌称妙:“怀瑾果然是有气节的人。”梅兰竹菊,岁寒三友,许多人爱菊的高洁,兰的香气,梅的傲气,而竹却是君子之植,历来为品行高尚的士人所钟爱,而唐英正是最钟爱竹子不过的。 ☆、唐父驾到 更深露重,唐夫人接过唐英递来的外袍,抖了抖方才挂在架子上,唐英握着毛巾拭面,唐夫人与他整理衣裳袍带。 “我看怀瑾这孩子很是不错的。”唐英一边说一边点头,完了还转头看了看唐夫人的神色,仿佛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唐夫人抬起头,面带忧色,手中的衣裳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叹道:“怀瑾好是好,可毕竟瑜儿并不知道他的好,咱们瑜儿的性子这样的倔强……我真怕……” 提起唐瑜来,屋里也不知怎的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唐英率先打破了寂静,皱着眉头沉声道:“瑜儿是咱们的宝贝,唐家总共就她一个女儿,咱们还会害了她不成?” “你也好意思说,也不知当年是谁……瑜儿这一出跟你学了个十成十,果然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单看她爹便知道她亦不是个安生的主。” 唐夫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旧事,颇有些忿忿不平,倒是唐英闹了个大红脸,赶忙上前诤道:“这都多少年的旧事了,你还揪着不放!” 唐夫人来了劲,捏住话柄愈发得意:“你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唐英亦不服气道:“我这是虎父无犬女!”他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偏偏不服输,多少年了,但凡唐夫人说起这件往事,他便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清风院 夜来凉风 分卷阅读4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吹拂,倒是难得的爽快,顾怀兴久无闲暇,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在这一日端坐在书房里斟了一壶小酒,边看书边饮酒。 厢房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争吵声,他听了微微一笑,倒惹得身边的侍卫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自家未来岳丈,年轻时也曾做过这样不靠谱的事,那北上的才子之名怕也是拜这场逃婚所致。 一杯酒斟满杯中,他闻了闻佳酿的味道,月色正好,有兰草的香味,清新而馥郁,无端叫人觉得心情舒畅,顾怀兴想着此刻唐瑜抓耳挠腮的模样,突然笑出声来。 唐瑜此刻确实是着急得很。 顾怀兴怎么将自己父母给带回家去了?难倒他知道了些什么? 爹那里又该怎么说,这样总是拒之门外又岂是解决之道。夜里翻来覆去,正当沉沉睡去时面前竟出现了一张脸,他伸出手握着她一束秀发,轻声唤道:“阿瑜,我心悦你。” 她一个激灵,睁眼时天已微微亮了,惊了一身的冷汗,心口还狂跳不已。 “怎么这么没用啊你。”唐瑜锤了锤胸口,锦越刚刚醒转来,偏头问:“小姐,谁没用 ” 此时的唐瑜穿着中衣,头发披散,脸颊粉嫩,倒好像回到了尚在闺阁中的日子,锦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又问了一遍:“小姐,谁没用啊?” “没……没什么!”唐瑜淡淡地一带而过,顾左右而言他,门外颇是嘈杂,唐瑜向外喊了声:“谁在外面啊?” 门口的奴仆道:“是顾太师,说是要找大人您。” 这一下睡意可全都醒了,唐瑜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又是套衣服又是喊锦越帮自己准备洗漱的东西,手忙脚乱地一通准备,门一推开,唐瑜望着天色疑惑道:“这天才刚亮,他来做什么?” 心中瞬间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果不其然,她顺着门口望去,正是顾怀兴,而他身后,跟着两个甚是眼熟的中年人,一男一女。 唐英挑着眉头,他站在顾怀兴身后,朝着唐瑜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 “顾兄,这二位是?”她先发制人,率先给自家老爹一个下马威,倒是美人娘亲不高兴了,欲言又止,唐瑜朝她使了个眼色,美人老娘终究是没发作出来。 顾怀兴倒没多少诧异之色,反而正经介绍道:“这位是唐大人的远房亲戚,想来唐大人应当在家有所耳闻过。” 老头子与他说得煞有介事的,她岂敢说不是,这可不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而唐瑜只好捏着鼻子,瓮声道:“正是正是,家父曾与下官提起过。” 果然老头子面露得色,唐瑜一个神还未回过来,又听顾怀兴又扔了一个重弹:“想来唐兄不知,你的这位表亲,其实正是我的未来岳丈。” 他边说还向唐英行了个礼,唐英竟然虚虚受了他一礼道:“贤婿不必如此多礼。”可将唐瑜气了个够呛,正主还在面前,尚未承认,这两位倒自己先攀起了亲戚,感情将她放在了哪里? 可她此刻却是毫无立场的。 只好微笑道:“不知是哪位表妹,有幸许给了顾太师。” 顾怀兴勾了勾唇,温声道:“瑜弟傻了不成,你表亲统共就一个女儿,单名一个瑜字,说起来与你的名字颇为相似呢,也是因着这一层缘分,为兄方才对你格外留心。” 这话说得颇有些亲昵了,可在场的人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唐瑜看了眼日色,默默道:“你们……起得好早。” 顾怀兴咳了咳,顺道看了眼唐父的脸色,只见后者神态自若道:“这不是昨日老夫来您府上未见着大人您,怕是大人公务繁忙,无暇接见我等乡下亲戚,这才腆着脸皮起了个大早,央着顾大人来,只为见一面大人您。” 这短短几句话中唐父用了好几个“大人您”,言语中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唐瑜知道自家老爹怕是动了气,忙澄清道:“昨晚我确实有事来着,不信你问顾大人!” 唐瑜频频使着眼色,可奈何顾怀兴在这一刻仿佛失了视力般,从她脸上茫然扫视过,却偏偏不接她的话。 唐英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吓得唐瑜浑身一哆嗦,求救般揪了揪顾怀兴,他突然抬起原本一直低着的头,恍然道:“啊,正是,我方才走神了,昨晚唐兄确实有事来着。” 唐父狐疑的目光并未消失,可唐瑜却仿佛是如蒙大赦,向顾怀兴投去感激的一瞥。 ☆、拜访老友 唐瑜才发现原先一直跟在顾怀兴身边的名锋今日竟不在,要知道,这名锋平日里对顾怀兴可是寸步不离的。 想来是注意到了唐瑜的视线,顾怀兴道:“名锋去宫里替我办事了。” 宫里的事,宫里能有什么事,若是皇帝来寻人,自然也是顾怀兴亲自进宫去,而今只派了一个名锋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看他神色稍显凝重,唐瑜便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怕是并不简单。 唐氏夫妇二人亦看出了一点 分卷阅读4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微妙的气氛,唐夫人便打了圆场道:“既然是顾大人的私事,你便不要问了。”话语里有着一股天然的亲近之意。 唐瑜点点头,顾怀兴的事,管他做什么,宫里除了皇帝,也只有一个兰妃值得他这样费尽心力了罢。 这么想着平白多出了一两分怨怼,唐瑜猛得一惊,如五雷轰顶,自己怎么会对顾怀兴产生怨怼之情?难倒她疯了不成? 唐父道:“贤侄啊,今日你若回府的早,可否与我同去一躺郑太保的府上,叔父我初来乍到,不甚了解这里的情况,郑大人是我多年的故交,我与他好些年未曾见了,好容易来一趟京城,可不能将他给忘了。” 知交故友,不消唐英说,唐瑜心中也多有明白,父亲的朋友不多,仅剩的几个知交还散在各地,自他青年时离开京城,如今还是头一次回来。 唐瑜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间唐瑜得了空,便喊上唐英,二人乘着马车,向着郑府前去。 既然担着亲戚的关系,唐瑜自然是要将自家老爹老娘接到府中来的,因此唐瑜在自家爹娘的明示暗示下硬生生向顾怀兴行了好几礼。 此际父女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唐英沉着一张脸,唐瑜则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的样子,趁着余光偷偷瞥一眼唐英,只见后者面色不豫,仿佛风雨欲来。 好在是闹市,唐瑜拍了拍胸口,料想自家老爹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唐英似乎早有预料,朝着唐瑜冷哼一声,眼尾扫了她一眼,缓缓道:“待回府再收拾你。” 马车停在郑府门口,唐瑜率先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门口站了两个家丁,唐瑜从未来过郑府,因而这两个家丁看着她甚是眼生。 “劳烦通报,就说郑大人的旧时好友前来探望他。”两个家丁一脸狐疑地看着唐瑜,面前这人不过二十上下的样子,哪里像是自家老爷旧友的样子。 此时唐英撩开车帘,踩着墩子慢吞吞地从车上跨下来,那两个门房方才将怀疑之心收了一收,一个打发另一个前去通报,剩下的这个就直愣愣地盯着她二人。 不过一会,那前去报信的小厮折返回来,打量道:“我家老爷说他只有一个故交,不过他人在并州,怎么会在这里。” 唐英听着听着便觉出些意味来了,感情这老郑是怕有人假冒他的名字么,当即从袖子中摸出一把扇子,然后将扇子交给小厮道:“你把扇子拿给你家老爷。” 那扇子是他近日的新作,不过他料定郑老儿不会看不出来。 唐瑜却觉得自家老爹这算盘似乎打得有些太美好,仅凭着一把扇子又能证明什么?果不其然,小厮喘着粗气从院子里跑出来,边跑还挥着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道:“对不住了,我家大人说他的字画并不罕见,不能证明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唐瑜也觉出这里的意味了,不过她只是遮着嘴角,背过身来轻轻咳了一声。 唐英气得胡子直翘,突然从腰间拽下来一块扇坠子,递给了小厮道:“我不信这回,他还不来见我。” 第三回,门再打开时,竟是郑谦亲自迎了出来,他眯着眼笑得异常灿烂:“啊呀,这不是唐老弟么,多年不见越发有风采了,都怪我,太谨慎了些,让你白白受了这许多等待。” 郑谦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可唐瑜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有些怪怪的,倒好像是故意而为之一样。 “郑老头,你故意的是不是!”唐英倒是二话不说,直指着郑谦质问他,要说其实郑谦早在他递扇子的时候就确定自己的身份了吧。 可郑谦又怎么会承认,一脸恳切道:“诶呦,老弟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实在是这些年我不胜其扰,烦不自胜,这才会怠慢了你,我原以为凭着你的海量必不会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 这番话既数落了自己又顺带夸了一番唐英,可听在唐瑜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倒是自家老爹还乐在其中,唐瑜抽了抽嘴角,果然,老爹的虚荣心是不会改变的。 郑谦连忙将唐英唐瑜请进屋子里,他二人一番叙旧,直到好一会,郑谦才发现面前杵了个人,一声不吭。 “这不是唐大人么?” 后生可畏,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先就觉得这小子面善,原来竟有着这层关系,郑谦不由问道:“敢问唐英是你的……” 唐瑜拱手道:“是下官的表叔。” 郑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唐家的人,有点唐兄当年的风范。” 唐瑜心说自己才不要像这个老头子。 郑谦看了看唐瑜又看了看唐英,一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由笑了一笑。 “贤侄啊,老夫与唐兄是多年的好友,老夫深敬唐兄的文采和为人,因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而遗憾多年,如今有了你,老夫可要一偿夙愿了。” 这话说完,不仅唐瑜懵了,就连唐英也是一头雾水。 郑谦倒是笑得愈发和善,他摸了摸山羊胡子,一脸和 分卷阅读4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蔼道:“我有个女儿……” 唐瑜突然想起来,好似在多日前,这位郑大人便提起过自己的女儿,彼时他说什么来着?假如唐英家有个男孩,便将其嫁给他。 “嘶。”父女二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唐英终究是老江湖,见多了世面,一脸惋惜道:“可惜啊,郑兄,你有所不知,我这侄儿,已是有了婚约的。” “有了婚约?”郑谦咂巴着这几个字,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唐英苦笑道:“正是,她父亲早为她立下了婚约,只不过那姑娘还小,只等着她年岁到了便将她嫁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不知那姑娘是哪里的人家?”郑谦仿佛不死心,仍是顽固地问下去。 唐英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并州人氏,我家侄子便是因为爱慕那位姑娘才苦心赴试,只为让那姑娘过上好日子。” “莫不是那姑娘的家里人立下了高中许嫁的规矩?”这样的事迹数不胜数,因而很是好猜。 果然,唐英道:“正是。” 郑谦见他说的头头是道,怕是真的有这么一起婚约,当下也无了撮合的心思,满脸颓丧:“也不知我那可怜的姑娘何时才能觅得如意郎君。” 父女二人皆腹诽道:怕是姑娘找女婿容易,找个让您满意的女婿却不是那么容易吧。 ☆、已补更 多年的老友,骤然相见,调笑打趣应有,但更多的仍是对旧日的缅怀。 唐英与郑谦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唐瑜并不甚清楚自家老爹和郑谦的这段过往,事实上,唐英在家时几乎很少提到他在京中的旧识,唐瑜不清楚前因后果,只是站在自家老爹的身边,垂着手一言不发。 “我说唐兄,怎么让令侄一直站着,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嗨,我倒忘了,咱们老头子的话,他们年轻人不爱听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事,帆儿——”郑谦向屋外唤了一声,一个妙龄女子以手绢挡着脸,缓缓走了进来,并叫了声:“爹。” 郑宝帆移下手绢,柔声问道:“爹爹有什么吩咐?” 郑谦朗声笑着,摸了摸胡子道:“这位唐大人乃是我老友的侄儿,我与他叔父在此叙旧,你带唐大人去后花园转转,免得叫他闷坏了。” 郑宝帆抬起头,眼神落在唐钰的身上,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一时间三魂去了两魂,只觉得似在哪里见过,许是在梦里,又许是前世。 她面露羞色,唐钰朗声道:“帆儿妹妹。”更叫她心花怒放,心如擂鼓。 “唐大人。”郑宝帆遂着女儿家的礼仪向唐瑜福身,唐瑜自然也拱手回她,郑宝帆羞得垂了眼,红着脸不敢看唐瑜。 唐瑜爽快道:“我叫宝帆妹妹,你却叫我大人,这是什么理?”三分笑意,叫人好不心动,郑宝帆小声喊了声:“阿钰哥哥。” 唐英看在眼里,不禁骂了声笨丫头,郑谦的心思岂不是司马昭之心,偏她看不出来,还这么撩拨一个小姑娘。 今科探花郎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着白衣,皓齿明眸,温温笑意,身姿挺拔,郑宝帆不由想起侍女阿绿曾对她说的话。 她系出名门,自幼便在深闺中,自问心如止水,因而那日状元游街,阿绿伙同几个要好的侍女偷偷溜出府去,回来与她描述今科探花郎的行知,皆是一脸春色,心怀向往,她却是淡淡一笑道:“世上哪有那等的男子,你说的倒像是天上的谪仙人。” 如今看来的确是她浅薄无知了。 “阿钰哥哥口渴否?” 唐瑜走在她身边,步伐稳健,闻声侧头看了一下她,笑道:“还是帆儿妹妹体贴,知道在下陪着两位长辈半晌,早便渴了。” 郑宝帆何曾与男人这样说过话,一时不察脸又不争气地红了,低着头道:“我这便去准备。” 说罢急匆匆地转过身去,倒是惹得唐瑜一阵不解,宝帆妹妹这是嫌弃她吗? 晚间郑府要留饭,唐英立时婉拒了:“叨扰半日已是不便,怎敢再劳烦主人家,况且愚兄还有些事与侄儿交代。” 郑谦知道唐英此番上京就有一着便是为了唐钰,亦不好再留他二人,当即放了人去。 郑宝帆连同父亲一起将二人送出府去,待二人走远,郑宝帆的眼睛还胶着在唐府的马车上,郑谦摸了摸胡子,笑意愈深:“帆儿觉得唐钰如何?” 郑宝帆微赧:“阿钰哥哥自然是极好的。” 郑谦脸上突然啊起一抹笑,他回头望了望郑宝帆,十分慈爱地说道:“帆儿,爹看上的人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已是夜深,父女两个乘着马车一路悠悠然回了府邸,也不知哪家檐角挂的铃铛,夜半风起时叮铃当啷很是清脆。 “许久未曾听过京城的铃声了。”唐英黯然叹一口气,怀想起往事来,总是半怀伤感半含歉意,人总是在后悔,做的好也后悔,做的不好更要后悔,因为那悔意是失去的执念,当一件东西永远失去的时候,那便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了。 二 分卷阅读4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十年前,他正是唐瑜这般年纪,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啊,可一转眼,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可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爹,瑜儿知道错了。” 唐英捋一捋胡须,淡淡笑着问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唐瑜皱着眉不回答,唐英朗然笑了:“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心比天高,不甘屈服于命运,遑论父母。”唐瑜想反驳他,告诉父亲,追求自由有什么错? 可是唐英低下头,怅然若失般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心怀凌云壮志,是我将你错生了女儿身。” 她听了,头一昂,又听唐英道:“可这世道便是如此,年轻的时候,一意孤行,受伤了,方才知道家才是最好的,爹娘最挂念的也是你了。爹半生风雨,为了可不就是这个家么,当年年少轻狂,虽也干过些鲁莽的事,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乖乖听了你祖父的话。” 唐瑜竖起耳朵,感情自家老爹还有些故事? “想听故事?” 唐瑜乖乖地点点头,唐英摸了摸她的脑袋,再韧性的人到了自个儿爹娘面前也得乖乖的,唐瑜呲着牙背着唐英偷偷白了他一眼。 “偏不告诉你。” 得,自家老爹这是又犯病了。 “吁。大人,到了。”驾车的仆役恭声向里头道,唐瑜略清了清嗓子,答应着:“好。” 便有人开门,门口的两个灯笼一直燃着,一对石狮子森严威武,唐母使唤小厮拿来脚凳,站在门口,灯火映在脸上,别样的柔情。 唐瑜一跃而下,直直朝门口奔去喊了声:“表婶!”跑到一半方想起自己的官威,一众小厮仆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这行为怪异的官老爷。 唐母眼中半含着泪,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念着:“好,好,好。” 唐瑜攥住她的手,想来等了许久,夜里风凉,唐母咳了一两声,唐瑜心中倍感愧疚:“表婶在这等了多久?” 下人张嘴便答:“门前燃了灯起便一直在这等着了。” 唐母温婉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就好。”边握着她的手便放眼打量着:“瘦了许多,我做了虾,带了些并州的特产,已叫下人去热了。” 终究是在家千般好,最柔不过慈母心。 唐母并唐瑜两个倒似说在了一起去,徒留唐英一人嘱咐着小厮收拾好门前,将马车牵去后院等等的杂事,回过神来再一看,门前哪还有半个人影,不由仰天长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真是有了女儿不要丈夫。 “你们都出去吧。” 锦越领着侍女阖上了房门,临走时顺带看了一眼唐瑜,唐瑜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娘,孩儿不孝!” 便听“扑通”一声,唐母一回头便看见唐瑜直愣愣地跪在地上,眼神刚毅,背脊挺拔。 她赶忙上前去扶,但唐瑜不为所动。 “娘,您不答应孩儿,孩儿便长跪不起。” 唐夫人从来都是软心肠的人,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便一口乱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娘都答应你,地上凉,你自小身子弱,可别跪坏了。” 唐瑜一听有戏,旋即顺着唐母的手站了起来,依偎着道:“娘,孩儿已经是朝廷的命官了,您和爹便回去吧。”话语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唐夫人眉头蹙了起来,正色道:“瑜儿,不是娘不答应你,你也知道你爹这个人……”认准的事情可是九头牛也难拉回来的,何况是儿女婚姻这样的大事,怕不是她能做主的。 唐瑜眼睛一转,可怜兮兮道:“娘,我知道你担忧些什么,爹好哄得很,你便说自己患了急症,回乡才能得治。” 唐夫人未回她,只阴着个脸,阴晴不定的,唐瑜狡黠一笑,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伏在唐夫人腿上嚎道:“爹扬言要打断女儿的腿,您忍心吗?您要不答应我,瑜儿……瑜儿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瑜儿已是朝廷命官,若爹爹将女儿的身份捅了出来,到时候死的不止是阿瑜一人,怕是整个唐府都逃不了,娘,孩儿不能错啊!” 唐夫人思虑得不多,却也知道唐瑜女扮男装入仕乃是欺君之罪,论罪当诛,可放任女儿在男人堆里混迹,总也不是个事啊! 因而眼一闭,心一横咬牙切齿道:“为娘答应你便是了!”说罢用指头狠狠戳了戳唐瑜的小脑门:“臭丫头,别以为娘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娘是怕你爹意气用事!” 唐瑜腆着脸抱了抱唐夫人道:“女儿哪里能瞒得过娘。” 唐夫人摸着唐瑜的秀发,正色道:“我这一关好过,你爹那,等着挨罚吧。” 唐瑜用脸蹭了蹭唐夫人的衣角,头埋在衣裳里面,闷闷地道:“爹要罚便任他罚去,左右女儿不过是他的一件物事。” “等你到了爹娘的这一天便自然明白了。”世事总是重复的,谁又能知道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之后,时间总能带给人另一种答案。 分卷阅读4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或许只有在那个境地的时候方才能体会到一些些当时人的感受。 ☆、有意试探 唐瑜第二日上朝时才知道顾怀兴被打发去祭祀皇陵。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数天。 打发一词,唐瑜原以为怎么也不会落在顾怀兴头上的。他是那样的显赫,甚至是权倾朝野,连太后亦都向着他。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一个女子,便是那位曾在宫中偶然一瞥的聂姑娘,现如今已然是聂昭仪了。 上月初五,兰妃邀聂世清共同赏花,花赏到一半,这位聂才人突然晕了过去,据执勤的宫人们言,是皇帝亲自将她抱回寝宫,急宣太医诊脉。 堂堂兰妃,竟生生一个人落在御花园里,满脸的狼狈与尴尬。 顾怀兴星夜入宫面君,大抵是发生了些口角,以顾怀兴的性子,必定是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可究竟是驳了皇帝的面子,赵元晋当时便已是盛怒,立刻下了旨意令顾怀兴前去祭祀皇陵,这其中,或许还有些聂世清的煽风点火。 顾怀兴淡然离去,空留下这座虚无荒凉的皇城,一切似乎是失去了色彩。好似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自己拥有的一切,权力于他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手放下的杯盏。 不知为何,唐瑜竟有些心疼起那位只见过两面的兰妃娘娘,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温婉气质,亦或许是她曾与他有那么些纠葛。 聂世清怀了孕,皇帝即刻下旨封其为昭仪,特召唐瑜进宫为其作丹青一幅。 想来不免有些讽刺。聂世清派来的宫女倒是一脸喜气,面露恭敬,对着唐瑜福身道:“有劳大人了。” 这内宫,于唐瑜来讲已不是第一回来了,可是不过堪堪数月,倒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说还休,前一刻的风光无限此刻再看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枕黄粱。 从前艳羡赞叹的皇宫,似乎亦不再那样招人喜欢,倒是徒然多了几分荒凉之感。 她撩起官服的前端,提起鞋履踏入皇帝亲题的清荷殿,昨日爱兰花,今日便钟情于荷花,非是男人性善变,而是此情终耐不过新鲜与时间。 可那到底是兰妃的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入了庙堂,此生便只为君了。 不久前还一身素净的聂世清,此刻躺在美人靠上,柔弱地缩成一团依偎在赵元晋的怀里,声如黄鹂,浅笑道:“有劳唐大人了,妾身虽知有违宫规,可实在不忍错过唐大人的妙手丹青故而唐突了。” 赵元晋抚了抚她的秀发,满目爱恋,似心怀无限喜悦,而眼睛落在唐瑜的官帽上,淡淡道:“你哪是不忍,一屋子醋味,隔着清荷殿便远远闻见了。”赵元晋又对着唐瑜道:“前些日子叫她看见了兰妃的画像,这不,惦记上了,你就仗着朕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赵元晋向着聂世清说的。呷呢之中似乎透着些古古怪怪,而这古怪,却连唐瑜亦无法说出一二。 “皇上,您不是召了刘大人议事吗,这会不去可是要晚了。” 赵元晋顿了一下又拍了拍脑袋,失笑道:“是是,多谢爱妃提醒,险些忘了这档子事,原本还想看着唐大人作画呢。” 聂世清赔罪道:“都怪臣妾早起时忘了时辰。” 赵元晋道:“怎能怪你。”唐瑜只感到座上的人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唐瑜不经意抬起头,却不妨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她迅速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攥着袖子,赵元晋自她身旁停了有片刻,才匆匆走了。 只听到帘子撩起又放下的声音,唐瑜才轻轻舒了口气,一切始料未及。 聂世清张开攥着的手掌,掌心里留了几道印子,显然是指甲内扣所致,然而无人发现。 她执着杯子小口呡了一下,缓缓道:“这茶不错,皇上前日才赏的新茶,听闻唐大人是个爱茶之人,春雨。” 一名宫女将一杯茶送至她跟前,唐瑜正要谢恩,冷不丁那宫女将一杯茶尽数倾倒在唐瑜襟前。杯子较之寻常要大了许多,杯里的茶水是滚烫的,饶是唐瑜亦被烫得满头大汗,切肤之痛,彷如针刺。 聂世清斥那宫女道:“你怎么做事的。”与方才的温婉判若两人,然而唐瑜已无暇顾及,惨白着一张脸道:“娘娘恕罪。” 那宫女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停地磕着头求饶,唐瑜看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聂世清柔声道:“传太医。”又对着唐瑜道:“是本宫御下无方,大人脸色苍白想是烫着了。” 唐瑜有心拒绝,可聂世清说得头头是道,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被烫得不轻,此刻拒绝怕是更容易让人看出些端倪。 她忍着痛意,咬牙道:“既然如此便多谢娘娘了。” 聂世清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去了不过一会子便领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唐瑜并不认得。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众多,唐瑜亦不是个个都认得因而并没有在意。 “烦请大人伸手。” 唐瑜坦然伸出左手,那人细细 分卷阅读4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切过脉,低头沉思了片刻,方沉吟道:“可否请大人解开衣衫以便查看伤势。”说着望了望聂世清,补充道:“娘娘请退至屏风后。” 此话一出,聂世清正要往屏风后走去,唐瑜婉言拒绝了:“这是在娘娘的寝宫,我一外臣宽衣解带多有不便,大人还是开个方子给我便是了。” 那人听罢朝着聂世清看了看,后者笑道:“既然唐大人有所不便,你也不必强人所难,开个方子便是。” 聂世清又向着唐瑜道:“看来今日是不便作画了,唐大人先行回去将养着。” 太医开了方子,不过是些除烫得膏药,又开了一剂药,唐瑜跟着宫女前去御药局领药,领罢就自行离去了,可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有一种怪异,说不明,道不清。 清荷殿 “怎么样?” 聂世清高坐在上首,以手撑额,眼神凌厉,竟丝毫无方才的柔弱之感。 “太医”拱手道:“小人……小人也说不准,只不过这位唐大人的脉相似乎与一般男子有所不同,倒像是……”他支吾着不肯说,聂世清厉言问道:“像什么?” “倒像是女人的脉相!” “荒唐!”秋菊厉声喝道,她得了聂世清的眼神,从妆台上取出一个锦囊,看着沉甸甸的,直接扔到那人怀里,道:“今日之事不得说出去,否则小心你的狗命!歇一会有人带你出宫去,走吧。” 那人得了好处立马眉开眼笑,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小人必定守口如瓶。” 待那人一走,秋菊弯身问:“娘娘,他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若是男子,唐瑜何必扭扭捏捏不肯宽衣? 况且,观其面相,确实是一派女相。 “砰!”聂世清扫过桌子,茶杯盏落地,一切的假象也落地。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精准的,原来一切的宠爱终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她抬手抚上自己脸,清秀俊丽,却远不如兰妃那样的惊艳,而赵元晋的爱意,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早该想到的。 “我早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还好,从一开始她想要的也不是帝王的情。 “谁若挡在我前面,我便要谁死。”她眸光狠厉,那里透露出的决绝和阴毒任谁看了都会不寒而栗。 唐瑜归了家,锦越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她已是极虚弱的了,唇齿苍白,锦越连忙扶过她问:“怎么额头这么烫?”约莫是发烧了,唐瑜握住锦越的手问:“爹娘在哪?” 锦越回:“老爷和夫人今晨去郊外赏花了。” “也好。”她只淡淡说了这一个字,又吩咐道:“去找顾怀兴。”未曾想,事到临头,却只有他一人可倚靠。 锦越被她吓着了,怔然道:“可是顾大人正主持祭祀事宜.......” 皇陵就在京城,不过在郊外,人烟稀少,唐瑜孱弱道:“你只需问他要一个靠谱的大夫。” 锦越扶她进了门,唐瑜解开官服,胸口处果然起了一排排的水泡,有大有小,好大一片,沾着衣裳,竟有些撕扯不下来,唐瑜正要用力撕下,却被锦越止住:“别!这样一撕,万一撕得血肉模糊可怎么办?” 唐瑜皱了皱眉,亦只好默认,随着锦越用剪子将那一片衣裳剪破,好容易才弄下来,她取出握在手中的瓷瓶道:“是宫里的药,治烫伤的。”、 锦越取过药,替她上过,听到唐瑜小声道:“别忘了替我告个假。”然后便一言不发,锦越低头一看,原来是睡过去了。 唐瑜的额头仍是滚烫的,她心中着急,找来一个婢女吩咐道:“大人正在休息,任谁来了也不可进去,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烫伤发炎是会发烧的,好像还比较严重 ☆、第 32 章 从唐府到皇陵至少要三十里地,锦越牵过小厮手中的马绳,一纵身跃了上去,那小厮还未来得及反应,锦越便驾着马绝尘而去。 日头渐甚,她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周围的景物飞快地掠过,好在在唐家时曾学过马术,只是日久不骑马,不过一二刻,浑身便已如散架般。 可一想起唐瑜侧着身子,虚弱地对她说:“你亲自去,我的身份瞒不过他了,而今我只有他可信了。” 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到了这个时候,竟只有他是可信的,小姐啊小姐,只怕你对他,早已情根深种了吧。 锦越咬了咬牙,尽管浑身骨头都在叫嚣,她一记鞭子下去,马儿长嘶一声,又快了些。 到皇陵处她已极累,却仍是撑着向门口的守卫道:“劳烦通报顾大人,我是唐家的仆人,我家主子有些不好,急需大人相助。” 守卫二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狐疑之色,唐大人病了与顾大人何干? 于是其中一人冷漠道:“皇家陵园重地,旁人不得入内。” 锦越急了,不由 分卷阅读5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分说便要闯进去,守卫二人祭出兵器将她拦下,她声音里有些哭腔,大喊道:“求求二位大哥,我家大人伤得真的很重,求您让我见一见顾大人。” 平日里隔三差五便见着顾怀兴,到了此刻才发现若不是因着自家小姐的缘故,他原该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及。 “顾大人!顾大人!” 守卫见面前的人死活不肯离去,当即唤了人来便要将锦越架走,正当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这是怎么了?” 锦越回过头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曾与她主仆二人有过短暂因缘的秦先裴,事到如今,锦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扯着嗓子哭道:“秦大人,求求您带我进去!我家大人真的伤得很重!” 秦先裴拧着眉毛问道:“你家大人病了该请大夫才是,怎么跑到这来?” 锦越一时怔结,是了,人生了病该请大夫才对,她这么没来没由地跑到这儿来大闹一通算怎么个回事,可事情已然闹到了这个境地,只能想法子挽回了,她擦了擦面上的眼泪,试图镇定道:“大人的病只有顾大人手下的人能治!” 这么一说倒是无懈可击了,秦先裴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来吧,原本皇陵是不许旁人入内的,今日的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可明白了?” 从前倒未看出他官威如此,听闻自从唐瑜搬出官舍后,秦先裴亦迁了新府邸,并连着升了好几级的官阶,如今在朝里也算是个说的话的人物了。 这其中,不知与十二公主又有多少的关系。 秦先裴与公主已是婚期在即了。想到这里,锦越垂了眼眸,不去看他的背影,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她算个什么,怎么配得起他。 “这次祭祀皇陵,我亦在其中。”好似是在解释,可是锦越听不大进,快到了的时候,他欲说还休般问道:“她……还好吗?我已是好久未见到她了。” “那你呢,你过得好吗?”阴森肃穆的皇陵,轻飘飘地落下一片叶子,那叶子还是翠绿的,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划过,叶落无痕,转瞬即逝,夏天的风如此鼓噪。 良久,她听见他说:“甚好。” 他亦不过是一个为情势所逼的可怜人,只不过这情势却是他试图跳出另一个危局的笨方法,许多年了,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是一个他绝不能爱上的人。 既然如此,娶谁都没有关系了啊。 秦先裴朝锦越微微一笑,仍然是初见时得君子风范,温柔地嘱咐她:“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原本想说,替我好好照顾她,可是自己又没有这样的立场。 “你进去吧,顾大人就在里边。” 锦越想起自己的任务,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可到了门槛处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眼。 顾怀兴就坐在桌子前,看见锦越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方才听门口的侍卫通报秦大人带了个人来见他,说是唐大人身边的,他一猜便知道是锦越,否则秦先裴怎么会认识。 锦越眼一闭心一横,对着顾怀兴道:“大人,我有事要与您讲。”说着看了眼顾怀兴左右,暗示其屏退左右,顾怀兴侧头望了望名锋,后者摸了摸刀鞘,眼神和顾怀兴对视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大人,其实我家大人,是……是女儿身。我家大人,不,我家小姐受了伤,而今只有大人您能救她了!”她咬牙说出来,这个救字一语双关。 “她怎么了?”顾怀兴问她,眉眼皱得不行。 锦越将事情原原本本得说给顾怀兴听,他听完对外面喊:“名锋!备马!” 他三人驾着马车驶出皇陵,半路上顾怀兴对名锋道:“你回府,去将姜大夫请来。” 那姜大夫是他府上养的大夫,平日里只给顾怀兴一人诊治,自然口风也极严。 他二人到了唐府,顾怀兴翻身下马,门口的小厮惊疑地望着这位身份极显赫的大人,锦越领着他穿过层层的回廊到了唐瑜房间。 房门紧掩着,一打开便是一股闷久了的味道,那味道中混着唐瑜的少女香味,闻起来倒不那么难堪。 顾怀兴朝床边走去,唐瑜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羸弱而美好,锦越识相地关了门出去。 “阿瑜,阿瑜。”他唤了两声,尚无人回答,他便将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灼热的,滚烫的额头,叫他蓦然有些心慌。 约莫一刻钟,名锋亦带着姜大夫匆匆赶到。 那大夫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看起来德高望重,他先是探了探唐瑜的额头,再诊诊脉,对顾怀兴道:“这位大人受了外伤,当需查看伤口后再作定论。 锦越小声道:“我家大人的伤口在胸前。” 顾怀兴拧了眉头,名锋会意地退了下去,房间里便只余姜大夫,顾怀兴与锦越。 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许多了。 顾怀兴道:“无论你待会看到了什么,都不许伸张出去。” 姜大夫不明所以,待锦越掀开唐瑜身上的被 分卷阅读5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子后,他顿了一下,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检视起伤口。 有些事,看到了亦要当作没看到,这便是生存之道。 顾怀兴却背了过去,病不讳医,他却不能趁人之危。 “顾怀兴,顾怀兴。”却是唐瑜在唤她,她是半昏不醒的,顾怀兴低声答道:“我在。” 仿佛是黑暗里的一道光,纵然只是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知道自己尚身处人间,那便安心了。 姜大夫揪着胡子道:“这位……大人是被烫伤了,本不至于如此严重,可是处理得不及时,致使炎症并发,这才烧了起来,而今倒有些危险,不过细心照料,应当无事。” 还好,不是什么大事,锦越瞬间松了一口气,顾怀兴沉声问道:“那宫女怎么会将滚烫的热水泼到她身上?” 宫里的宫女平素都是经过训练的,万不可犯如此的莽撞事,除非是有人指使。 锦越也觉得有疑,可是唐瑜当时并没有多说,因而只是摇摇头道:“这便要等大人醒后再问了。” 那大夫列了药,将涂抹的伤药交到锦越手上,嘱咐道:“擦拭患处即可,万不能沾水。 锦越应了声,顾怀兴突然出声问:“可有去疤的?” 姜大夫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且都是最好的。”女孩子么,自然是要注重些的。这位姑娘一看便知是自家大人心尖上的人。 顾怀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沉思。 锦越有些拿不准顾怀兴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但见他思索片刻,骤然抬起眼眸,锦越望进那双眼睛,没来由地一阵心惊。 “锦越,好好照顾她,旁的事,有我。” 晚间唐氏夫妇才终于兴尽而归,他二人亦是五识敏感,不过一时半刻便归纳觉道了府内的异样,正巧锦越拎着食盒从他二人面前经过。 “老爷,夫人。” 唐英顺便问道:“今日府内何以有些怪异?” 锦越突然抹了眼泪道:“老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她......她伤着了,没及时就医,伤得很重,昏了半日了。” 这个她,指的只会是唐瑜。 唐英乍闻,夫妻二人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折扇落在了地上,唐夫人瞬时便着了急,慌忙问:”这是怎么了,我们不过出去了一日而已,瑜儿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锦越又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唐夫人管不得那么多,立时便要锦越带自己去唐瑜的房间,可唐英的表情便很耐人寻味了,他垂首思考一番,突然掷地有声道:“此中必有玄机。”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因为作者经常偷懒不更新,被编编警告了嘤嘤嘤,最近比较有空嘛,准备好好更啦~好啦,人家努力更就是啦~啾咪,爱你们,对了,大家有什么撩直男的好方法吗?emmmmmmm,玩笑话 ☆、第 33 章 那房里是透不进光的,尽管有一些些阳光想要不顾一切地涌进来,却总被厚重的窗子阻挡在外。 唐瑜揉了揉眼睛,额上的烧还未退,胸口火烧火燎的痛,她一转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她不敢置信地攥了攥,没握得动,那双手的主人却被吵醒了,于是抬起眼帘,以一种及其慵懒的腔调问她:“醒了?” 话里还带着鼻音,是他从未见过的顾怀兴。 “顾公子,老爷和夫人请您去前厅用膳。”唐瑜一度怀疑锦越叫错了人,怎么一觉起来,顾怀兴就从顾大人,变成了顾公子呢?还有爹和娘,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样的亲近了? “我的饭呢?”她不肯放弃为自己讨一份公道,无论怎么看都应当是自己这个病号更当被关心吧。 锦越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说:“大夫说你近来要吃些清淡的,哦,炉子上的药煎好了,你一并吃了吧。” 早知道装睡了,这下还要喝那等苦哈哈的药。 唐瑜抬起头,眼神尽量不接触到顾怀兴的,他此刻眼睛平视着前方,从唐瑜的角度只看得见他泛青的胡茬,这在往日是绝无可能看见的。 “你快些去前厅吧。” 他朝她投来及其意味深长的一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大人……药。” 唐瑜心虚地抚了抚自己的心脏,一边探头看顾怀兴离去的背影,一边小声问锦越:“他在这多久了?” 锦越嘟囔着嘴,替她布菜:“中午来了就没走了,一直到现在,非要等你醒过来才放心。老爷夫人来催过几次了,到现在连晚饭还没用呢。” 此际已是月上柳梢了,中天的月色正好,惨白惨白的一片洒在地上,唐瑜问她:“爹娘回来啦?” 锦越坐在床边将她扶起来:“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都昏了一天啦。” 她瞧瞧外头的月色,情不自禁地咂咂嘴:“好像是躺了挺久的。” 她向来没心 分卷阅读5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没肺惯了,自己受了这样大的伤却只觉得无所谓,倒是急煞了周围的一帮人,锦越有些艳羡她的无谓和幸运,于是半含酸气地责怪她:“只有你这样的没心眼,可急死我们了,做事也不小心些,若你真出了些什么事,可不要愁死我们?” “啊呀,好锦越,你莫担心,我这不是没什么大事吗?”她惯爱撒娇撒泼的,此际用上这么一招当是百试不厌,可偏生遇上的是锦越。 “都怨你偏偏要扮成个男人,这下好了,若不是顾公子,可不是有病不能医吗?你倒乐得自在,感情伤心伤肺的不是你?” 这一番指责倒直直戳在了唐瑜的心里,她沉默下来,锦越擦擦眼泪,自家的小婢女总是受不得委屈的。 “我知道。”半晌,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异常的沉默。 气氛安静极了,锦越原是没想惹她的,谁料到话匣子一开便糟了,唐瑜一向想得开,可也爱钻牛角尖。 她只能强笑着打哈哈:“大人别往心里去,我说的不过是气话。” 唐瑜望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隐忍,她不是爱哭的人,自她记事起便再没哭过,爹爹说哭于事情无益,不过是徒劳伤感罢了,她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事到如今,不安和无力还有那沉郁的愧疚感重重地压了上来,每一桩,每一件,无不在宣誓着:你错了。 因而她定定地问锦越:“我错了吗?” 为自由,毋宁死,是错了吗?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错了吗?入朝为官,冒天下之大不韪错了吗? 三魂丢其二,失去了信仰,人便变得脆弱。 尤其是这信仰,为爱着自己的人带来了不幸。 锦越无法回答她。 唐瑜一纵身从床上爬起来,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感,只穿了一件中衣,赤脚下了床,脚心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唯有这样,才能昭告自己,还是活着的。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感觉不到存在感。 锦越拦不住她,可唐瑜跑得极快,一把推掉锦越手上的盘子,匆匆跑了出去,待她出门张望时,唐瑜早已不见踪影。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跑了!” 锦越气喘吁吁地赶到前厅,唐父唐母俱是一惊,顾怀兴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锦越追着出去指着东面道:“大人往东面去了!” 唐母筷子掉在了地上,怔怔道:“咱们女儿,这是到了青春期吗?这一阵阵的,可真真要将为娘吓死啊。” 唐父轻轻抚着唐母的背道:“莫慌莫慌,怀瑾不是找去了吗,黑灯瞎火,她跑不了多远的。” 果不其然,唐瑜不过是跑到了府上的池塘边,顾怀兴皱着眉不敢靠近。 “我不会跳的,事情远不至于此。”唐瑜闻声回头来,只是隔了不过三五尺的距离,却叫他感觉离她那么地遥远,仿佛下一刻,她便要乘风归去。 “你的玉佩。”她摊开手掌,一块玉佩从她手掌里落下来,透过月色,莹莹闪光。 “那日的人,是你吧,是你将我抱了回去,你一早便知道我是唐瑜,因而你一直都叫的是,瑜,对吗?”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解释得通了,可她却觉得脑子快要炸了,一下子接受不来这样的事情,便沉声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若不是和你的婚约,我此刻还在家中,也不必伤害这样多真心疼爱我的人,何来今日?” 顾怀兴伸出手想触碰她,可终究是碰不到的,他一向能言善辩,然而此时此刻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顾怀兴,都是你,是你害我沦落至此。”那话成了他醒不过来的梦魇,平生这样对一个人好,换来的却只是冰冷的指责。 这个世界好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被喜欢的人拉黑了,有点不服气。 我觉得自己一半像唐瑜一半像锦越吧。 我喜欢洒脱而肆无忌惮的女子,若天下间的女子真能活的这么超脱方外,那也是不枉来世俗走一遭了。今日暂更如此,有点难过,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 所以这一段有点虐吧...... ☆、第 34 章 穷尽一生,那光亮从他严丝合缝的平淡人生中透进来,他才晓得,原来世界并不是索然无趣的。 小荷才露尖尖角,风起了,荷叶上的露珠被刮跑了,落下来,秦先裴定定地站在栏杆后面,温柔的风,向脸上扑来,多少年了,那不曾降临过得而愉悦感,而今一次性地朝他涌过来,幸福仿佛潮水一般。 “永安,我要酒,最烈的酒。” “大人,明日……” 他已然是无酒而心自醉了:“明日,什么明日?”古人说明日愁来明日愁,大不了明朝散发弄扁舟,明日,算个什么? “哈哈!世上还有这样的事!也不枉我生而为人一场了!” 夏风,美酒,美人……他脑海里肖想着她的模样,多是活泼的与恬淡的,活泼时如山野的小鹿 分卷阅读5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娴静时又若临水照花。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又为何,偏偏让他遇上? 他生于官宦人家,幼年丧父,遵从母命入朝为官,不过是为了博母亲的安心,可官场是那样的心灰意冷,他终日冷眼看着那些官场中人逢场作戏,开始时还有些义愤填膺,再后来便是见怪不怪。 他自问心如止水,却怎样也未料到还有那山风竟能吹得开他这一潭死水。 秦先裴举杯失笑,冲着池子里的倒影敬上一杯。池子里的人也冲他莞尔一笑,温柔别具。 清荷殿 宫里燃了香,粉色的丝质帷幔飘逸着,窗子是开的,因而风一吹,便吹得鼓鼓囊囊的烈烈张扬。 “秦先裴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今日竟在御前跪着向朕要求收回他与十二的婚约!”赵元晋刚下了早朝便直直朝清荷殿来,他剑眉倒竖,一幅怒极了的样子, 聂世清端茶上来,一脸诧异道:“他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她将茶递到赵元晋面前,待他接了过去,聂世清便站到他后面,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捶着肩。 大约是因了这安抚,赵元晋的脾气渐渐收起来一些,但口气仍是不好:“朕的皇妹哪里不好了?他要做出这等令天家难堪的事!” “皇上别理他就是,大不了将他定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流放岭南。”她说得言之凿凿,倒叫赵元晋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许是感觉到赵元晋这意味深长的眼神,聂世清小声问道:“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赵元晋摇摇头:“没有。”说着饮了一口茶,皱着眉道:“怎么是这个茶?” 聂世清盈盈拜下来道,眼含秋水,娇滴滴道:“皇上喝得一直是此茶啊。” 赵元晋摇摇头,突然直起身子道:“罢了,朕先走了。” 自古以来便是伴君如伴虎,饶是聂世清心眼再多也想不到皇帝的心思是如此的莫测与多变,倒叫她不得其解。 傍晚派去的宫女回来回话道:“皇上今个儿歇在了兰妃那里。” 聂世清攥着枕头的一角,直把枕头捏得变了形才松手,若无其事般道:“本宫知道了。” 赵元晋已然许久未曾见过兰妃了,大约是在他宠幸聂世清之后。他的心里不是不歉疚的,可是聂世清那张脸,于他而言,却有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然而兰妃终究是不同的。 她陪着他从皇子到皇帝,从一无所有到坐拥江山,甚至是帮他得到顾怀兴的助力。兰妃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伴侣,在他心里,只有兰妃才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可她一直都没有为他生下过一儿半女。 他们之间,似乎是夫妻,却更像是盟友。 “多少年了。”赵元晋站在庭院中静静感叹,兰妃为他披上衣裳道:“皇上是问花儿还是问别的什么?” 他转过身来握住兰妃的手:“咱们夫妻多少年了?” 兰妃淡淡一笑:“臣妾不记得了。臣妾只知道臣妾十几岁时就跟着您了,而今已近三旬。” 岁月还真是偏心,总是格外怜惜美人,赵元晋抚过她的鬓角,那里被花枝上落下的露水稍稍打湿了一些:“兰儿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那不过是皇上哄骗臣妾的话,不过臣妾爱听。”她笑了一笑,有着兰花独有清幽气质,高贵而典雅,是聂世清那样的女人这辈子也学不来的。 女人有很多气质,刚强的,温婉的,高贵的,娇媚的……很多很多种,却只有得不到的那种是最好的。 赵元晋感受着手上的触感,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笑影,不知不觉的,他笑了起来,毫无预兆的笑容。 “聂妹妹于皇上来说不过是一件替代品吧,皇上得到了却感觉内里愈发空虚,因为她不是您真正想得到的那个人。” 他微微一愣,复而展颜道:“朕最喜欢的便是你的聪明。” “可是皇上,那个人您永远也得不到的。她不是那种会甘心困在宫中的女子。” 赵元晋只是说:“朕知道。”他从一开始便知道,所以才有了聂世清。 “朕还知道,她是顾怀兴的未婚妻,太傅爱她。”说话时忘了神,竟然又叫起了太傅,赵元晋笑着摇了摇头:“朕私心里总是希望太傅永远都是朕的太傅。” “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肱骨之臣闹翻,皇上太愚蠢了。”普天之下敢指着皇帝鼻子说愚蠢的也不过她一个了吧。 兰妃整了整袍带道,突如其来冷笑一声:“其实也不尽然,皇上大致是厌倦了这样居于人下的日子,想掌控大局了,于是便准备卸磨杀驴,臣妾说得是也不是?” “这样一来,倒是臣妾说错了,皇上岂止不愚蠢,反而是精明得过了头。”她说这话时朝他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得而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惜您从来都不是我弟弟的对手。” “可你还是选择了朕,不是吗?再说,朕还有唐瑜。” 分卷阅读5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第 35 章 僖安宫 元琪,元琪,琪是美玉的一种,亦有花草繁盛的意思,比喻珍贵之物,先皇老来得女,自然如眼如珠地小心捧着,再然后,她的兄长成了皇帝,她在这宫中的地位亦是更上一层。 皇上只她一个亲妹妹,她打小来就没受过这等的委屈。而今,却俨然成了皇室的笑柄了。 “滚!”咣当一声,赵元琪将手边的一个瓷器砸得粉碎,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个个闷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更无人敢来劝阻。 “砰!”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赵元琪“啊”了一声,她身旁的大宫女温玉连忙抬起头去看她,看见的却是赵元琪憋着眼泪,傲气地仰着头,仿佛要将眼泪仰回去似的。 大约是方才砸瓶子时划着了手,血顺着她的手指尖滴在地面上,白皙的芊芊玉手,红色的血迹,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 “公主,奴婢给您叫御医!”温玉叫过身边一个低着头的小宫女,支使着她去御医院。 这会子公主正在气头上,阖宫的奴婢素不知公主的脾气,她是万万走不得的,万一公主有个好歹,倒霉的可就是他们这些下人了。 “公主,您消消气,外头那些太监们的话当不得真的!”温玉千方百计地给公主解释,奈何赵元琪心里门清,梗着脖子,声音有些哽咽:“满宫的宫人都瞧见他在皇兄殿门前跪了一下午,还能有假?” 步摇的影子落在窗户上面,摇摇晃晃的,赵元晋咬着牙,手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温玉瞧了眼窗外,又焦急地转过头去。 “公主,公主!可不能,仔细伤着手!”赵元琪手里握着瓶子,又要往下砸,温玉急了眼,也顾不得许多,立即站起来拦住道:“公主您就听奴婢的劝吧!” 赵元琪其得眼睛都红了,也听不进任何人的任何话,反手甩开温玉,将她一巴掌打在地上,道:“本公主的事,轮得到你个奴婢管?” 她气势颇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再一点点的刺激,便会不堪重负。 好在温玉先前派去的宫女机灵,赵元琪正要大肆发作一番,赵元晋便一脚踏进了僖安宫。 “十二,这是怎么了?”皇帝一贯温柔的语气,眼睛落在赵元琪手上,眉头一凛,喝问:“公主怎么伤着了?” 温玉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头埋得深深地,赵元琪方冷冷地说了句:“不干她们的事,是我不小心。” 赵元晋最是了解这个妹妹,知道这是为了秦先裴的事和自己过不去呢,因而虎着张脸对温玉道:“御医怎么还没来?” 温玉谨言道:“已去请了。”她说话时唯唯诺诺又小心翼翼。 果然,温玉前脚话刚说完,御医便到了,赵元晋皱眉问道:“朕怎么从来未见过你?” 那御医低头道:“下官的父亲正是前任太医院的院判。” 赵元晋恍然大悟道:“哦,方太医前些日子致仕了,便叫你顶上来了。” 那御医道:“会皇上,正是如此。”方氏一族世代为医,至如今已是三代为皇族效命了。 方胜看了眼赵元琪的伤口道:“只是些外伤,不碍事的,微臣这便为公主处理伤口。” 他眉眼未抬,说话时亦是直舒平缓的腔调,很有些老学究的严谨和古板,赵元琪不妨被他碰到了掌心,猛得一缩,竖目看他,方胜倒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赵元琪也不好发作。 待到包扎好,赵元琪一把甩开方胜的手,怒目道:“你下去!” 赵元晋喝道:“赵元琪!”赵氏皇族历来都是温顺和蔼,对待臣下也多半礼遇着,可如今赵元琪在气头上,又自感莫名被方胜冒犯了一遭,因而失了平日里的态度。 方胜不是寻常的奴婢,而是朝中的大臣,赵元晋自然不允许自己的妹妹无礼。 赵元琪本就不是刚强之人,这样被自家皇兄一吼,先前摇摇欲坠的眼泪此刻如决堤之水一般一涌而出。 赵元晋无奈地皱着眉头,可又拿自己的皇妹毫无办法。 “够了!皇家体统何在?” 这样,猛得一吼,吓得赵元琪一哆嗦,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继而是一颤一颤地呜咽,她死死地咬住下嘴唇,眼眶红得不行。 方胜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失了神,但很快回过神来:“皇上,公主还年幼,您……” 赵元晋捏了捏眉心道:“及笄礼都过了多久了,寻常女子如她的年纪早都在家里相夫教子了。” 赵元琪委屈道:“我倒是想……” 谁料她这一声也不知戳中了什么,方胜竟笑了出来,赵元琪苦着脸看着她嗫嚅道:“你笑什么?你不许笑!皇兄!” 赵元晋终是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赵元琪的脑袋,放低声音:“朕的元琪,莫哭了,好不好?朕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这场闹剧终是过去了,公主殿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只是赵元琪仍旧闹着不肯用膳,皇帝知道了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了句:“随她去。” 分卷阅读5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果然赵元琪也不作了,第二日就乖乖地吃了饭。 青春时期的女孩子总想着要多些关心和爱护,而她的皇兄毕竟是一国之主,对她的关心有限,母后不问事,在这世上,她只剩下皇兄了。 第二日皇帝于交明殿召见秦先裴,他仍是不改初衷,皇帝一怒之下将其贬去邕州。 盛夏还没有过去,唐瑜踏进官场亦不过数月之久,甚至未满一年,可这数月间却仿佛如经人生百态,催着人成长,去面对那些人们一直想逃避的东西。 “秦兄,此去一路珍重。”虽则只有浅浅的同住之情,可到底秦先裴是在这京城中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这人念旧,因而特意在秦先裴的贬谪路上早早候着。 “唐兄,你等我。”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多数时候亦不大会表达自己,只是留下这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便匆匆上路。 眼神坚毅。 你等我回来。他这辈子从未这样坚定地去追求一样东西,纵然他知道这追逐多半是徒劳,甚至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毫不犹豫。 因为一生只有一次啊,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他亦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孤注一掷,赌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去追逐,那一生只能照耀一次的光芒。 只要这光芒出现了,他愿意等待。 “秦兄,或许我不能等你回来了。”秦先裴是个人才,唐瑜非常清楚,赵元晋也清楚,所以他才没有要了秦先裴的命。 他迟早会回来的。 可是那时候,她却不在了。 晚饭的时候,唐瑜把自己的想法和唐英说了,唐英并未如唐瑜以为的一般拍手叫好,反而有一些惆怅:“还真有些不甘心。” 自家女儿做到了自己当年未能做到的事情,也算是为他圆了一个心愿,唐英心中多年的遗憾便是未能生个儿子好报效家国,此际有女如此,尽管十分冒险却着实令他骄傲。 “可恨你不是男儿身。”唐英叹了一口气,言语中颇是无奈。 唐瑜亦只得苦笑道:“是了,自古以来,女子为官,多么离经叛道,若是让朝中那一班老顽固知道,怕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女子为官乃是犯了本朝的大忌,更兼之有欺君之罪。 “只是辜负了皇上对我的一番信任。” 到底是未提起顾怀兴,是已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你与怀兴的婚事便作罢吧,是爹忽略了你的感受。”唐英惆怅万千,终是放弃了自己的固执。 唐瑜倒很淡然:“或许是我与他没有缘分罢。”不喜欢吗?好像也不是的,只是,终究少了那么一点点的缘分。 少年中第,杏花簪帽,得了皇帝的垂青,被当朝太傅钟爱,她这一生,很值得了。 父女二人相视一笑,唐英道:“乖女儿,陪爹喝一杯?” 从前在家,唐英不许女儿沾酒半分,可如今人在官场,不能喝也得喝了。 “只是女儿的酒量甚浅,怕不能陪爹尽兴。”她莞尔一笑,梨涡浅浅,既有女儿家的娇态,亦有男子的豪迈,唐英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有爹在,万事无忧。” 是啊,只要有父母在,一切俱可安心了。 第二日清晨,唐瑜便匆匆进宫,自请辞官。 “皇上,臣为官以来,常深思忧虑,自感辜负圣恩,每每思及总是愧疚不能当,恳请皇上准许臣辞官回乡,也算为父母一尽孝道。 赵元晋冷眼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唐瑜,为何突然辞官? “朕不准。”良久,只这三个字,冷硬强势,包含了太多意味。 唐瑜笑了一笑,显然早料到这个结果,皇宫尚在修建中,皇帝交予她之事她尚未完成,皇帝自然不肯轻易放她。 只是这一遭,唐瑜却料错了,赵元晋不肯放她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是他的私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应该。。。应该 ☆、第 36 章 “可臣,去意已决。”她说得那样坚决,仿佛没有一丝转寰之地。 君臣二人良久无言,过了很久之后,赵元晋仿佛已是极度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一个两个都弃朕而去。” 唐瑜不敢搭腔,皇帝终究是皇帝,她亦想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可天意弄人。 “此生臣不能为陛下鞍前马后,来生,等来生,臣必结草衔环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话虽说得慷慨激昂,可来生,总归太虚无缥缈,赵元晋只要今生。 “爱卿,朕可以答应放你回乡,但是你该做的事应当做完。”他意有所指,唐瑜抱拳道:“臣了然。”皇宫的事竣工在即,密道的事只有她与赵元晋二人知晓。 可他为何要瞒着顾怀兴修这密道呢?按理说,顾怀兴才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应当成为这个秘密任务的执行者。 唐瑜脑中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归咎于皇帝的小性子。 皇帝爱和顾 分卷阅读5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怀兴耍小性子是满朝皆知的事,皇帝从前总是吊儿郎当,且总是将手上的事借故推到顾怀兴手上。只是最近一些时日方才开始勤政。 在这一层上,唐瑜没有深想。 清荷殿 “你说,唐大人要辞官回乡?”聂世清满脸期待地望着前去打探的宫女。 赵元晋好些时日没来她的清荷殿,宫中的人一贯会拜高踩低,皆认为聂世清那日触怒龙颜,终得赵元晋的厌弃以致失了宠,因而每日里极是敷衍。 可聂世清知道并不是这样的,皇帝想宠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虽然她心中多有不甘,但是也幸得这一点相似,使得只要皇帝还念着那人,她便永远不会毫无翻身之机会。 “你说,皇上答应她了?”聂世清高坐上首,使劲捏着眉心,忽而直摇头:“不可能,这事没这么简单。” 宫女抻着脖子,双手交叠在胸前:“千真万确,皇上说只要唐大人完成修建皇宫的事,他便可以回乡了。” “不,不,不,本宫了解皇上,他……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在赵元晋身边许久,日日揣摩着他的心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赵元晋想得到的东西便一定要弄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 “看吧,皇上必有后招。”她眯着眸子,眼里迸发出杀意:“本宫也须得为自己筹谋一番了。”只要“正品”死了,那她这“替代品”不就成了正品了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她将头上的步摇取下交到宫女的手上,笑得深不见眼:“去吧,将信物交给他。” 宫女应声退下,聂世清轻扶头上的珠翠,打了个哈欠:“春雨,去兰妃宫里。” 数月的骄矜生活已很好地剔除了她身上的卑贱气息,如今的她是皇上的妃子,再不是那个任人打骂的聂世清。 兰妃喜爱兰花,即便是暂居别宫,依然是种了满宫的兰草。 聂世清依着规矩先行了一礼,兰妃笑道:“聂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她原以为,以聂世清的性子,与她必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聂世清亦笑道:“姐姐还悠然自得呢,可不知将大祸临头了?” 兰妃平静地望她一眼,波澜不惊:“我的大祸,不正是妹妹吗?” 聂世清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姐姐真会说笑。姐姐可知唐大人……”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兰妃截住了话头:“妹妹可知屈原最喜欢什么?”兰妃轻轻啜了一口茶,一手盖上茶盅,清脆的一声“咣”。 聂世清愣住了,她本是平民出身,只不过恰好生了一幅好皮囊,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更不必说屈原什么的了。 “屈原最喜欢的是兰草,你可知为什么是兰草吗?” 这一回兰妃没有等她,而是径直道:“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屈原以物言志,兰草幽芳,虽生在空谷却芬芳自娱,而不是哗众取宠,品行之高洁,可见一斑。” “哗众取宠”,说的正是她。在兰妃的眼里,她从来不是对手,因为她不配。 聂世清忽感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生于贫穷,便注定与“高雅”二字无缘。 “皇上喜欢谁,想要谁,本宫不想管,也管不了。”兰妃与她终是不同的,她轻轻掀起茶杯的盖子,就这么浅浅就上一口,慢条斯理,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好不好。 聂世清的手微微颤抖,她望见兰妃搁下手里的茶,朝她走近,复而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宫里不缺聪明人,我劝你也莫自作聪明。” 言尽于此,只看她悟不悟得出了。 是了,宫里的聪明人这样多,她绝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有些人,不过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比如皇上,比如兰妃。 聂世清恍然间有些恐惧,被聪明人把玩在股掌之间是何等的感觉。 “臣妾……晓得了。”她苍白着脸,无处安放的惊慌跃然脸上,兰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 论道行,她聂世清还嫩点。 在宫中,若不能倚仗帝王的恩宠,能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聂世清懵懵懂懂地踏出了兰妃的寝殿,远远瞧见赵元晋和他的仪仗向这走来,她慌忙屈身,赵元晋朝步辇旁的黄安做了个手势,黄安便捏着嗓子喊道:“停。” 他满面笑容问:“聂卿何故在此?” 往日里和善好脾气的帝王形象消弭不见,脑海里全是这个男人翻手覆掌间将她,不,甚至是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包括唐瑜。 帝王的心计,只在于他想向你展示多少。 赵元晋能将龙椅坐得这么稳当,靠的可不只是顾怀兴。 “不过是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皇上可是怕臣妾欺负兰妃姐姐?”聂世清朝他眨了眨眼睛,做出一派天真的样子,仿佛是再清纯不过。 赵元晋失笑道:“聂卿想多了,凭兰妃的本事,谁能欺负她?”是了,是她自以为是 分卷阅读57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原来最愚蠢的人一直是她。 “皇上可是要去兰妃姐姐那?那臣妾不便打扰了。”她脸上洋溢着笑,心中却冷到极点,在这深宫中,究竟该怎样步步为营? 赵元晋应声:“正是,那聂卿先行回宫,朕晚些时候再去瞧你,城中的宫殿几已修复,也是时候从别宫搬去了。”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得很远,聂世清不晓得他在望些什么,却隐约觉得,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聂卿可要安稳些,宫里的规矩可比别宫多了许多。”他眼有深意,聂世清猛得一颤,再抬头时只见他笑道:“去吧。” 背后不知不觉渗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子。 唐瑜为了赶工这几日总是很晚才回府,顾怀兴已是很久未见着了,上回他任上回京被有心人参了一本,皇帝斥责他“玩忽职守”,并撤去其“太师”之名号,如此一来,顾怀兴又变成了“顾太傅”。 不知为何,唐瑜更喜欢太傅多一些,大约,是那一日中第时他站在一幅柏树长青图前,身姿挺拔,恍若天上谪仙人。 亦或是他手握着一盏小小的茶杯,在满楼红袖招中显得别树一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不嫁与顾怀兴,是她的抗争,亦是她的执着。与情爱无关。 有些人像□□,一旦靠近便无法自拔。 “顾怀兴,我对不住你,可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再过半月,就可以离开京城了。 爹说的没错,京城是个是非地,不适合他们父女。 “锦越,你这几日好似开心得很。” 锦越看着唐瑜将宣旨铺开,便自动去磨墨:“是呀,不出几日,咱们便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好吗?” 唐瑜摇摇头:“我看不止如此。” 锦越脸颊绯红,突然将墨碇一扔,转身跑开:“还能为什么?” 银羽站在一旁笑道:“公子看她,自然是为了秦大人了,秦大人和公主退了婚,看她高兴的。” 银羽混迹欢场多年,岂能看不出唐瑜和锦越二人的情况,然而唐瑜对她恩同再造,她自然不会出卖唐瑜。 唐瑜挥毫写了个“瑾”字,却忽然停笔,恍惚住了,心内失笑,瑾不正是顾怀兴的字吗。她又不喜欢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呢。 银羽看她呆了,伸手向她眼前一晃:“公子怎么了?”唐瑜立时回神道:“没什么,对了,银羽姐姐,到时候你要与我们一同回去吗?” 银羽笑着说:“自然,公子去哪,银羽就去哪。” 可是陈意之怎么办?这段时日他很是消沉,整日留恋欢场,每次上朝都为同僚们取笑,唐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陈兄……”她欲言又止,陈意之和银羽,的确很难终成眷属。 银羽笑着打断她:“公子就别琢磨这件事了,我和陈大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 更到一半突然去更我的新文了... 好喜欢我的新文的男主女主,恩当然这本也很喜欢啦,我写的当然都是作者菌最爱的人设拉,不过真的好喜欢新文周漾的人设,我打算塑造一个坚韧隐忍又才华横溢的贵公子形象,和老顾不同,老顾是护妻狂魔霸道总裁,可wuli周漾却有着万般不得已,他不像老顾,无牵无挂,他的肩上背负了太多......家族、荣誉、国仇家恨...总之希望我能成功塑造出这样一个人物,我真的爱死他了。 ☆、聂世清番外 世清,世清,举世皆浊我独清,她的父亲在她出世前便过世了。 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平生最爱读老庄和楚辞。 家里已很拮据了,她又是个女孩,读书认字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五岁的时候娘将她卖进了宫里,然后娘便改嫁了。 也好,拖着她只是个累赘,短命老子都不在了,要她个女孩能支撑什么门户,有也当没有了。 她初来宫中,为这红墙青瓦所叹服,娘娘们用的皆是最好的丝绸,就连她们这些小宫女的身上都穿着寻常人一辈子都用不起的衣料。 真好呐。 她怀抱着憧憬,将过去种种皆忘了个干净。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有的只是她自己。 十三岁时容貌愈发秀丽,而姣好的面孔在这宫里是藏不住的。 那个又老又猥琐的太监看上了她,要将她偷偷弄出宫去,讨了做第三房的姨太太。 从前听人说,太监这种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太监,愈发的坏,不拿宫女们当人看。 太监们怎样讨老婆呢,没了子孙后代,亦能得一个苦命的女人为他效劳一生,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等待,漫长的岁月,熬一熬,熬到太监们入了土。 只要有权势,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可是她不愿意,她那样好看,还那样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耗在 分卷阅读58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太监身上。 宫里人说的没错,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监。她拒绝了老太监,像是狠狠地对着权势抽了个巴掌,换来的只能是无止无尽的折磨。 皇宫这么大,死个把小宫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太阳越发的毒辣,直直刺在她的眼睛中。 举目望日,不见长安。不知是谁说的,她是举目望日,看不见一丝希望。 那天她被老太监逮住了错处,想来亦是他预料好的,怎么会那么巧就让他给撞见了呢。 老太监指使手下的两个干儿子,一个摁住她,一个举着板子狠狠朝她撂下。 每打一下,她就咬着牙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人上人,没人能再欺负我。 “世清,你想明白了吗?”老太监拨弄着自己右手的长指甲,斜眼来问她。 像老太监这种品级的人自然不需要干体力活,平日只是发一句话便有一拨一拨的宫女太监们抢着效劳。 她把下嘴唇咬出了血,闷得满头大汗摇头道:“奴婢想得很明白,奴婢不愿。” 人生还那么长呢,怎么能在此结束。 ☆、祸起 “大人,郑小姐来了。”锦越去而复返,唐瑜听闻“郑小姐”,愣了一愣,问:“哪个郑小姐?” 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想,仍是想不起来。 锦越提醒道:“是郑太保家的千金,郑宝帆。” 唐瑜方才恍然大悟,倒是银羽出口问了一句:“大人与她很熟吗?” 自然不是了,唐瑜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远没到私下相约的地步。 不管怎样,既然人家来了府上,便不能撂之不管,只好搁了笔,走出书房道:“我且去见一见。” 夜沉如水,尽管是夏天里,晚上还是带些凉气的,尤其是唐府挨着河边。 唐瑜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影,踌躇着开口问:“可是郑小姐?” 郑宝帆回过身,将头顶的风帽扯下,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泫然欲泣地看向唐瑜:“唐大人,求你救救我爹。” 唐瑜秀眉皱起,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郑宝帆“砰”得一声跪了下去,径直砸在石板地上,倒把唐瑜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宝帆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大的阵仗?郑大人怎么了?” 郑宝帆擦拭着眼泪,小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唐瑜吩咐锦越:“将门带上。” 锦越左顾右看,沿街望了好一会,才跟着唐瑜二人进了门。 郑宝帆形容匆匆,唐瑜将其安置在大堂,银羽奉茶上来。 “唐大人,我爹... ...我爹被下狱了!” 她眉心纠成一片,郑大人向来不问朝堂之事,那太保之名也不过占了个名声,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想要害他。 “郑妹妹,你且与我细细说。”唐瑜宽慰着她。 果然,郑宝帆止了眼泪,慢慢道来:“我爹这人,素来同别人没什么交情,我思来想去,能求助的只有大人您了。” 这一点,唐瑜倒是很清楚的,郑谦为人刚直,又不会说话,亦不拉帮结派,少不得要被朝堂众人所排斥,他的好友,多半于十几年前退出了朝堂,散在天涯,现如今就郑宝帆所知,也就只有唐英可以说是他的过命之交了。 “您可还记得我爹负责监造皇宫之事?” 唐瑜自然是清楚的,严格说来,郑谦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呢,只不过郑谦负责的是明面上的工作而唐瑜负责的则是暗地里的勾当。 “也不知是谁,举报我爹贪污银两,将修皇宫的钱中饱私囊。” 贪污本已是重罪,贪污修建皇宫的钱更是罪加一等。若是查实,重则杖毙,轻则流放。 唐瑜不得不严肃起来:“如今府上可是已派了人看管起来?” 郑宝帆点点头。 唐瑜心里一个“咯噔”,迫不及待问到:“那你是如何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火光冲天,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破门而入,唐瑜一眼便认出,那即是京兆府尹手下人的制服。 锦越被那冲天火光亮着了眼睛,慌忙用手挡住。 京兆府尹拨开层层士兵走到唐瑜面前,道:“本官原道为何贪污的银两不在郑谦家中,原是藏在了你这里。” 唐瑜冷着脸道:“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你我同朝为官,你如此诽谤于我,我必告知陛下,治你个污蔑之罪。” 京兆府尹嗤了一声:“是或不是,很快便有分晓了。” 他手一扬,成群的卫兵从四面八方冲进来,锦越强忍着怒意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家大人可是朝廷命官,你们私闯官邸,要是搜不出个所以然,看我家大人不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京兆尹只是冷笑,唐瑜却从这冷笑中体味出一丝不同寻常,遂抬手喝道:“锦越,噤声 分卷阅读59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 京兆尹道:“还是唐大人识时务。” “看来宝帆妹妹是被人当枪使了。” 郑宝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愣怔着看着这一切,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会想那么多? “大人,有发现!” 不出唐瑜所料,那群人果然从唐府抬出了七八抬箱子,京兆府尹走上前去,打开那箱子,黄灿灿的金子跃然眼前。 “带走。” 她心中一片悲凉,临到要走了,却被人摆了这么一道。 郑宝帆扑上来喊道:“不关唐大人的事!” 唐瑜粲然一笑:“宝帆妹妹,你还看不出来吗,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于我。” 郑宝帆仿佛被人用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猝不及防。 “送郑小姐回府,没本官的命令,不可离府半步。” 唐瑜心中仍是充满疑惑,究竟是谁要陷害于她呢?若说有人要害郑谦,倒也无可厚非,郑谦久居朝堂,得罪了个把人也是常有之事,可她来京城还不足一年,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又不是锋芒毕露,哪里来的仇家呢? “唐大人,暂且委屈您了。” 京兆府尹的态度也很是奇怪,脑海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唐瑜捂住快炸掉的脑袋。 一闭眼,便是那个人的眼睛。若是,他在,会不会...... 不可否认的是,若是顾怀兴在这里,定不会给别人机会陷害他。 可她那样对他,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护你周全 “老爷,阿瑜怎么出去这么久还不归来?” 阿瑜已打定主意回并州,莫不是中途变卦?唐英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的女儿他最清楚。 阿瑜已是极厌倦这个是非地了,恨不得一刻也不在这里呆着。想到傍晚时阿瑜接了一个人的口信便皱着眉头离开,他一拍桌子,惊道:“坏了!” 风雨欲来的情境,他熟悉得很,只是有些生疏了,可是空气里明明白白洋溢着的阴谋的味道,再过上几世,他亦不会忘的。 ‘我只怕……” “老爷!夫人!不好了!”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锦越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迫切,待到他二人跟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大人……大人叫京兆尹给抓走了!”京兆尹的人一来,唐瑜便使了个眼色让锦越回家去,好歹有个报信的人。 唐英仔细思索一番:“你速去告知顾大人。” 锦越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愣是挪不开脚步,硬着头皮道:“大人已经和他一刀了断了,那日大人话说得很,他怕是……恨透大人了。” 那个“恨透”,她说得极其模糊,但也知尴尬,唐英一时着急倒没想到这一遭,遂拍着额头说:“是我老糊涂了。” “不是还有你那旧友郑大人?”唐夫人从旁提醒。 锦越连忙摆手:“就是因为郑大人,咱们大人才被抓进去的。” “你仔细说说,那京兆尹用了什么名头将瑜儿抓走的?” 刚刚心急,也没问清楚这丫头事情的缘由,此刻定了下来,倒想起了。 锦越只记得是“贪污受贿”,具体的那京兆尹没怎么细说,于是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给唐英夫妇。 他夫妇二人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末了,唐夫人心有戚戚道:“我听说,受贿贪污乃是大罪。” 的确,这种事,朝中做的人泰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其中盘根错节,皇帝一向是心里有数却不说破。 再说,郑谦他不清楚,毕竟这么些年没有联系,可瑜儿,他是懂得,他唐家乃是江南巨富,何以会贪那几个不义之财? “瑜儿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再不然便是被郑谦给连累了。”唐英抚着胡子道。 顾府 夜已是很深了,可今夜注定是无眠的,顾怀兴撂了笔,比起颜筋柳骨的严谨与豪迈,他更喜欢宋徽宗的瘦金体,潇洒恣然,可总是写不好。 “唐大人的瘦金体倒是描得不错。”名锋知他心中在想着一个人便索性起了个话头。 顾怀兴擦干刚刚净过的双手,外面月色很好,他仰头望着那月光,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京城的月色了。 “郑大人这是被那家伙给连累了啊。” 多少人身在局中,哪怕是他,即便两眼分明,对于今日的结局也是始料未及。这盘棋已下得够久了。 “你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吗?飞鸟尽,良弓藏,如今也是时候了,他倒不愧是先皇的儿子,骨血里带的凉薄和自私,几辈子也洗不彻。” 他原以为,赵元晋要的不过是江山,没想到,他要的是他的一切。 他可以没有一切,可他不能将阿瑜拱手让人。 “我曾立过誓的,今生要护阿瑜一世周全,纵然她嫁得人不是我,那也绝不可能会是赵元晋。名锋,你知道该怎样做了 分卷阅读60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 名锋看了看他,似有话要讲,可是顾怀兴以眼尾一扫,他终是止住了所有要到口边的言语。他明白,对于顾大人而言,那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命,他的光,他所追逐的一切。 “大人,保重。”他所能讲的,亦不过是一句真心实意的保重。 顾怀兴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一如前程多忧,不知相遇会在何时。他也有幸为一个人做一回冲冠一怒的君王,只为了那个鲁莽冲撞但不失勇敢的女孩。 他淡然一笑,孑然一身,孤胆英雄,有所畏惧。 “你亦是,无论成功与否,这世上都再不会有顾怀兴这个人了。” 名锋终于知道为何有的人站如松柏,动亦如松柏。一个人品格深藏在一个人的骨头里,不是摆一副松柏长青便能以假乱真的,有幸的是,这副松柏图未能辜负作画人的初衷,见证了一个如松柏一般的君子,是如何坚守他的初心的。 他身居高位,若不是掣肘于唐瑜,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或是顺势掌握朝局。换言之,赵元晋能有今日的作为亦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顾怀兴尽了为人师的本分,却不居功自傲,完成了先皇的托付,却终是养虎为患。 可那是赵氏的江山啊,为臣者,除了尽忠,还能做什么呢? 他冷冷一笑,夜晚的风凉,凉彻骨头,他衣衫单薄,未有一个小厮为其添衣。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唐瑜亦无法睡着,她透过牢房的窗子看着天空,漆黑的深蓝,心里却奇异的淡然,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不过是治罪。 再大的罪她亦犯了,还怕多这一条吗?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往先一直担惊受怕,真到了这么一天身在囹圄了,却坦然得很。 “哈哈。”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姑娘你笑什么?” 她眉心皱起,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的一个老囚徒。他鹤发鸡皮,浑身脏乱不堪,头发也很久未洗的样子,看来已在此很多年了。 唐瑜拧着眉头问:“阁下何出此言?” 那人“哈哈”大笑道:“凭你这样漂亮的女子,只要有点见识,哪里能看不出来?看你的样子想是混到了朝中,啧啧,可见朝中人多半昏聩,连个女娃也分辨不出。” 唐瑜按捺住脾气道:“此处乃是天牢,不知阁下犯了什么错?” 那人唉叹一声:“哪里是犯了什么错,掌权得而说你有错,你便有错了。” 唐瑜心中忖度,也不由得有些悲哀,冷笑道:“正是这个理,伴君如伴虎,只是我不知是谁要陷害我。你亦是被陷害的?” 那人摇摇头:“这里犯人都是皇上亲自下令收押的,我原是二皇子阵营下的,夺嫡失败,自然被收押在此,也亏得我不是二皇子心腹,否则,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唐瑜心中“咯噔”一下,这么一来,倒全部说通了,原是赵元晋亲自下的令,只不过,他害她做什么呢? 是了,是那个密道,现下皇宫建完,赵元晋未保密道之事不被泄露,倒有可能杀人灭口。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皇帝都是一个货色,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天亮的时候,天牢里来了人,唐瑜一宿未睡,只听狱卒将牢门打开,哈头哈脑地迎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太监伸手做着往里请得动作。 唐瑜认得传旨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严公公,这个严公公只为皇上办事。 他拱手道:“严公公。” 严公公未理她,径直铺开圣旨,眼中一带丝毫情绪,宛如机械般念道:“经大理寺连夜审查,主谋唐瑜罪名坐实,即刻斩立决!” 恍如突来的重击,将她打得晕头转向,从投狱到处斩,竟这么快么?赵元晋就当真这么等不及吗?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却只等到严公公身旁的两个汉子,一人夹住她的一边手臂,严公公示意那狱卒,狱卒立马将他手中的黑布袋接过,套在了唐瑜的头上。 她只感觉眼前一黑,被人架着出了天牢。 时间尚早,本朝的处斩都在午时执行。 真是可惜了,她还没有嫁人呢,早知道,便答应顾怀兴了。 这么想着,眼里滚出一颗泪珠,脑子闷闷的,再多的伤心恐惧都化作平淡的表现。 她透过黑纱布望着太阳,今日的阳光可真好啊,好得让人想流泪。 顾怀兴呢,他会想她吗?或者是,他还会记得她吗?在她死了之后,怕是不会的了吧,谁不是谁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正午时阳光大得很,行刑的人打了个哈欠,风轻云淡地扔下一块令牌,没有一丝犹豫,于他们而言,人头落地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事情,甚至不能比今晚的菜色更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断了头的人身尚挺在刑场中央,鲜血汩汩流出,看身形娇小得像个女子。 赵元晋撩起马车的帘子,深深望着刑场道:“一切都结束了 分卷阅读61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 从此世上再没有唐钰了。 “走吧,回宫。”马车骨碌碌地滚起来,那颗蒙着黑纱布的人头孤零零地躺在刑场中,无人收殓。 消息传到唐家时,唐老爷夫妇惊了半天,唐夫人突然猛得一抽,直接昏了过去。唐老爷既要照顾夫人又要应付报信的人,一脸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  要期末考试拉,而且最近一直在驾校嘤嘤嘤~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浮出水面 可他仍不愿相信他的阿瑜已经死了,谁也不愿相信。 “怎么!怎么就斩了呢?”自那日一别,已有数日未见了,谁料到那便是永别呢? 陈意之愣怔着,他尚年轻,初入官场,亦未曾经过什么生离死别,最大的悲欢离合便是所爱求不得。 可在生死面前,离别倒显得那么无足轻重了。 原以为,会有那么多的以后,所有人都觉得,会有很长很长的以后。可这以后,是那样虚无缥缈,捉摸不定,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呢,后一刻便魂归天外了。 或许,这便是人间吧。 便是要体会种种的爱别离,求不得。 他朝门口一坐,闭眼道:“还想着说去牢里瞧瞧你,怎么着也是一段同科之情啊。皇上前脚才赏了你宅子,后脚便将你给砍了,唐兄啊唐兄,你这人,怎么忒没福气。”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仆从进来时正巧看见他抹了抹眼泪,忙低下头去,他强辩道:“风大,风大。”连说了两遍,怕那小厮不相信似的,又抖了抖袍子,咳了两声,倒真像是风沙所致。 可这屋里却又半丝风也没有。 “唐大人的尸身大人可要费心收殓?”小厮垂着头,知道自家大人和唐大人的交情,一向是比旁人要铁一些的,此刻他又这番模样,便不免多嘴问了一句。 陈意之皱着眉头,问:“怎么没人收殓唐大人的……唐大人么?”他话到口边,却怎样也说不出那两个字:“且不说他家的亲戚和仆人,便就凭着顾怀兴也不能任他的……任他就这样。” 难不成?或许此事另有隐情。 “他府上已乱成一锅粥,旁人忙着避嫌不过,又哪有那样的好心。”指的是顾怀兴,不怪仆人这样想,面对不了解的人亦只有以常理度之了。 陈意之想了一会,终于道:“此事不急,咱们静观其变。”这其中,必有蹊跷! 闲情宫 因是刚刚修好的宫室,里外都一片崭新,赵元晋喜静,便特意点了一处幽静之地,亲赐了名字,时而会来这里转一转,闲杂人等不得进内。 唐瑜没有见着光,像是严丝合缝,整处地方的气氛压抑得很,鼻尖又是那种新修葺好的砖粉的味道,呛人得很。 她悠悠转醒来,一眼便认出此乃何地。 “姑娘受累,先用些饭吧。”身上的囚衣已被换了,面前的女子面无表情,也不看她,只当她是空气。 她手脚也未被绑着,想来那人应当断定她是出不去的。 唐瑜活动了下手肘,腿脚有些麻了,后颈没了知觉,大约是晕了太久。她还记得去刑场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晕,再然后便出现在了这里。 从那时起她便隐隐猜到幕后主使必是赵元晋,只是一直捉摸不透她的用意。 按理来说,她对他应当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直到此刻。她身上穿的是女装,原来他一早便知道。 面前是三菜一汤,对于如今的她来说,略显奢侈。 西湖醋鱼,菌菇鸡汤,上汤娃娃菜,红烧狮子头。色香味俱全,看着很是诱人。唐瑜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姑娘慢用,奴婢告退。”那女子说罢便离开了,想来应当是去通报赵元晋。 不过一时半刻,暗室的门被缓缓打开,她觑见一角明黄,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面前,她抬起眼眸,露出一个极复杂的笑,更像是冷笑:“臣不知,皇上竟别有用心。” 一语道出他的目的,道出的他的求而不得,以及他那,隐晦的,龌龊的占有。 赵元晋不改笑容,温柔地看着她:“你受苦了。”这话但凡对皇帝的任何一个妃子说,都是极具杀伤力的,可是落在唐瑜耳中却并不那么美妙了。 仿佛是天大的讽刺。 “机关算尽,不怕竹篮打水吗,皇上?”她挑着眉头,锋芒毕露。 赵元晋微微勾了唇,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然而这便是他欣赏她的理由,如空谷幽兰,如芝兰玉树,好过世间所有庸脂俗粉,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他携手一生。 “为你,便是值得的。”他顿了一下,突然悲悯地看着唐瑜道:“这世上再不会有唐钰,更不会有唐瑜,往后,只会有朕的贵妃,玉妃。” 他不理会唐瑜即将脱口而出的争论,而是轻描淡写地瞧着她说:“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不过 分卷阅读62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你既逃不了,也无处可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你并非孑然一身。行事之前万望三思,诸如女扮男装这样的戏码若不是朕,你以为你和你的九族还有命活?” 他语调轻快,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这是□□裸的威胁,并且他料定她无可奈何。、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暗室里响起,赵元晋不敢置信地望着唐瑜,后者怒目而视:“你尽管治我的罪,唐瑜不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她连臣也不称了,直呼其本名来。 这世上有许多可以守护的东西,不自由,毋宁死,这是她不能妥协的事。 “我死了,便是一了百了,谁活着或是死了,那时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倒要谢谢你送我们一家人黄泉团聚,活着的时候得不到自由,死了倒轻松!”她视死如归,赵元晋抚着额头:“阿瑜,你就这样厌恶朕?” “你大可以试试。”她不过是在赌,赌赵元晋对她的执念,只要一日未曾得到,他便会害怕她死去,死去的东西便什么也不值了。 所幸她赌对了。 赵元晋离开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复杂得而情绪,可她不愿意去想,她只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恶心过。 “若是你还在,该有多好。”唐瑜低低叹了声,可往事不可追,过去的已是彻底过去了,她和顾怀兴,终究是没有缘分。 也许顾怀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惜,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仅凭着那样短的一段时间,便让她觉得此生无憾了,而那个让她无悔的人,便是他。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伤感。唐瑜抱着膝盖,密室里有些冷,还好有宫女送来得而被褥等物,赵元晋倒未曾打算让她吃苦。 ☆、第 41 章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自古以来,一应如是。 宦海风云,翻波不定,皇帝偶尔大发火气砍了一二人也是不足为奇的。陈意之倒是一路高升,要说他们这一场的进士除却唐瑜倒霉,其余的混的都还不错。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批进士,自然是要做皇帝心腹的,若不是唐瑜出了这档子事,恐怕还有的升迁。自然了,有这般猜想的人并不知唐瑜早就递了折子请辞的事情。 当然了,赵元晋有他的思量。 这日朝后,赵元晋按着往常正要去太后宫里请安。 太后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觉睡得少,总是不到五更天便再睡不着,从床上起来在院子里闲逛,若是天气晴和,太后偶尔也去御花园走动走动。太后最器重的人莫过于兰馨宫的兰妃了,至于那位聂氏,太后出生高贵,这些小门小户的,自然是不大看得上的,因而聂氏来的时候常常没什么好脸,不过皇帝不大管这档子事罢了。 “皇上可是要去慈安宫。”顾怀兴缺了好几次的早朝,赵元晋自然猜得出他是在躲唐瑜,这么想着,他笑了笑说:“正是,太傅可要一同前往?” 赵元晋还小时,亏了太后一路扶持,可谓尽心尽力,好容易保住这个皇位,那时候赵元晋不大谙事,朝里的事情太后跟着先帝爷耳濡目染也懂得些门道,因而顾怀兴事无大小常常带着赵元晋一起去慈安宫奏报。 后来赵元晋渐渐懂事了,朝政也处理得有声有色,太后厌倦了这些琐事,便一心脱手政务,安心做一个逍遥的太后去了。 只不过总有些事情太后是无法也不能脱开去的。 到了慈安宫里,太后方用过早点,这时候宫女正陪着消食。 “母后怎的大早上便饮茶,对身体可不好。”太后鬓边的钗子歪了,太后伸手去扶,赵元晋挥手遣退宫女,自个儿上前去殷勤扶着太后。 “人老了,不爱喝那些甜的,总嫌腻。”太后三十岁时生的赵元晋,妥妥的大龄产妇,那会子生个孩子仿佛鬼门关走一遭,年轻时还不觉得,直到上了年纪,落的病根才一点一点浮出来。 “顾太傅也来了。”从龙得而功臣,况且对她母子儿子确有不小的恩情,太后见着顾怀兴也很是热络。 他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太后凤体安康。” 太后却不回他,只问:“上回兰妃请你入宫,你可看过她没有?”她盖上那碗浓茶的盖子,凤目慈祥,满是关切。 说起兰妃,倒是赵元晋满不自在了。 “回太后,还未去过,她既入了宫门便是皇上的人了,臣一个外男不便常去探望。”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兰儿这孩子倒是机敏,可惜心思太深,总是藏着不肯说,她只你一个亲哥哥,一家人之间何苦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话,皇帝也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人。” 顾怀兴拢了拢袖子,眉眼暗垂,便听太后道:“你今日来了后宫正好,去看一看兰儿,你们也许久未见了。” 既是太后发了话,便不得不见了,赵元晋坐在太后身旁,面色如常,倒是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腰眫的玉佩。 “既如此,那儿臣也去瞧一瞧兰妃。”赵元晋刚 分卷阅读63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想起身,却被太后拦住了:“你别去,哀家有话与你吩咐。” 这一看便知母子二人有私房话要说,顾怀兴寻了个借口向太后告了辞。 太后才握着赵元晋的手说:“方才顾卿在此,哀家要顾及你们君臣之情,不便告诉,这会子,哀家可要恭喜皇上了。” 赵元晋微愣:“母后要恭喜儿臣什么?” “虽说哀家瞧不大惯聂氏的为人,她出身也低,原是根本配不上我儿,可她既是你的人了,哀家亦要看着你的面子,况且她如今也有了身孕……” “母后,您说,世清她有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朕要做爹了?”饶是再沉稳的人,首次要做爹,欣喜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你许久未去看她了,这会子想起来,还不想着赏她些什么?”太后提醒道。 赵元晋忙点头:“赏,自然要赏的,便晋她为昭仪待生下皇儿之后再行加封。”正要走时,太后又拦住了他,训斥道:“莽撞!你这般大加感封赏可有顾忌兰妃和顾怀兴的脸面?” 赵元晋低头沉吟:“那便晋兰妃为贵妃。”后宫的关系与前朝息息相关,兰妃仅靠着顾怀兴的关系便使得皇帝无法不顾忌她。 但若说赵元晋对她毫无歉意,那也不对。 兰馨宫 “若不是我寻了太后,你索性今生都不认我这个亲妹,可对?” 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得而荣宠,这其中的心酸艰苦又有谁知,可到了这个地步,还是难免同室操戈吗? “你既选择了向着他,便知有今日。”顾怀兴冷眼不看她,兰妃知道他这人向来冷血无情,仗着亲缘血脉试着挑战了他的底线,却不想一塌糊涂。 “顾怀兴!你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将我许给皇上?今日的一切皆是因果报应!你可还记得那时你说过的话?” 他说此生只有她一个姐妹,必护得她一世安稳无虞,许以荣华富贵。 兰妃摔了一个茶盏,似乎意难平,良久顾怀兴道:“可那时,你总是向着我。”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暗箭难防,哪里及得上亲骨肉之间的反目成仇。他们曾是彼此间最亲近的人。 “你还记得,那年上元节,你落了水,是我衣不解带照顾你?你又可曾记得,你不过只记得她!你我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终不及她的一条帕子!”兰妃鲜有的歇斯底里,阖宫里的奴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够了。”顾怀兴捏着拳头,缓缓道:“你不必提她。” “她已经死了,你何苦要守着一个死了的人,与皇上作对?” 是这样吗?皇帝自始至终最想对付的人难倒不是他吗?过怀兴冷冷笑了一声:“娘娘还请保重身子。” 方才摔杯子时,兰妃的手帕也落在了地上,顾怀兴捡起那帕子塞在兰妃手里,然后大步离开。 “娘娘。”身旁的宫女近前来,兰妃抬手阻止道:“本宫乏了。” 宫门在身后缓缓阖上,顾怀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晴空一片,难得的好天气,宫门口突然从树荫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低头行礼,道:“顾大人,可需要下官略尽绵力?” 他看着面前人的脸,微微启唇:“有。” 那笑容绽在脸上,颇有一股阴寒之意。 唐瑜得罪了皇帝被斩,只是按着往常贪污受贿该是抄家流放,可皇帝这一次仅仅是斩了唐瑜一人,这一点看起来很不合理。 不过皇帝么,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两日顾大人也消沉得很,很没有干劲,弹劾的事都落在了一些下臣身上,可那不过一些不痛不痒的毛毛雨,对于赵元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也很意外,为何顾怀兴一点动作也没有,难倒真是痴情入骨,一蹶不振?看来他倒是低估了唐瑜在顾怀兴心中的分量。 如此倒省了他的许多心思了。 唐英夫妇尚处在伤心中,人到中年,独生女儿骤然去世,任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老爷,你说京城是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从前我总不相信。”庭院中的牡丹花开了,五颜六色的,衬着满府的白花倒增添了一分活气,府上的仆人早已遣散出去了,如今伺候的只剩下锦越。 唐英闷声灌了一杯酒,锦越劝道:“老爷莫喝了,小姐知道了要伤心的。” “不孝女!”他“砰”得一声,将酒杯砸在地上,可到底是没喝了。他这个人,怕老婆,怕女儿,可那不是真的怕,而是真的爱。 唐英踉踉跄跄的,虽说尸骨没收殓到,衣冠冢却是要立的。锦越不放心唐英一个人,可唐夫人却道:“你让他一个人静静,从前,他拿阿瑜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这会,最难受的还是他。” 那棺材停在堂中,唐英颤巍巍地走近,却再不敢上去了,外头的月亮光很盛,打在屋子里,棺材两旁的烛火不算亮堂。唐英再顾不得,一把伏在棺材上,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是一家之主,妻子面前不能露得半分,免 分卷阅读64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得那好哭的妇人更加难受,可他老了,在无人之处要他怎么忍? “我的瑜儿,你这个不孝女,我们唐家的血脉就毁在你手里了!”他言语呜咽,似是隐忍多日的爆发。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是见不得他好哇! “我的瑜儿,你这样的狠心,怎么就撇下我和你娘去了呢?”他这一生,被冤枉,被诬陷,被唾弃,被背叛,从未有过,此刻的心痛。 ☆、第 42 章 聂世清不得太后垂青,分得的院子自然也是偏远些,因而赵元晋很是费了一番脚程,黄安说要为皇上找一顶步辇却被赵元进拒绝了:“皇宫就这么大,何必兴师动众,朕今日本来也无甚么事。” 皇上难得空闲,黄安也不敢扰了皇帝的清净,只默默跟随,再不敢说一句话。 忽然从后头跑来个行色匆匆的小内侍:“参见皇上。”那人正是兰妃宫里的,黄安懂事的一低头,只见皇帝朝小内侍招招手道:“上前回话。” 那内侍低声向赵元晋说了些话,只是距离隔得有些远且他的声音太轻,黄安不大听全,只隐约捉摸到一二字,大约是“闹得很凶,哭了起来之类的。” 他垂眸不去看,深宫中最是亚奥懂得察言观色,且要明白什么听得什么听不得。黄安是宫里的老人,这样的道理自然是懂得,可有些话不由自主地就飘进耳朵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聂世清居所仍是清荷宫,宫名未变,赵元晋感慨了一番,自打回宫之后已是很久未见聂世清了。其实即便是在别宫,自那番以后他也很少再见聂世清了。 赝品就是赝品。无论模子再像始终都不是正主。 他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要辜负。 然而他赐予聂世清的荣华富贵,却是她一辈子也求不来的,从一开始这便不是一场真心相待,而只是另一种利益交换,他和聂世清,都很清楚。 赵元晋迈着步子走进清荷宫,许久未见,她倒是越发清瘦了。 聂世清正倚着栏杆撒一把鱼饲料在荷塘中,单看背影,瘦削而单薄,很是弱不禁风。 “咳咳。”她咳嗽咳一声,身后的宫女正要为她披上衣裳却被赵元晋截过,黄安挥手示意那宫女退下。 一时间阖宫的宫人们走了个干净,独剩赵元晋和聂世清。 “采月,我不用。”她大约不知道身后所来何人,只是眼巴巴盯着池塘里成群的鱼儿,侧影愣怔。 可那搭在肩上的手却牢牢抓着她,聂世清回过头,失声叫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三分惊讶,七分惊喜,总之全然离不开一个惊字。 赵元晋替她拢了拢衣襟道:“入秋了,天气变化无常,你要注意添衣御寒,保重身体。”言语深情,似是情意千万均,可聂世清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己肚子里的那一个,爱屋及乌罢了。 “皇上有心了。”她抬头望他,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端的弱柳扶风的娇羞样子,直叫人色授魂与,倒也难怪那么多得而宫女,独她聂世清脱颖而出,鱼跃龙门。 男人爱的不过一个色字,她利用的,也无非一个色相。她亦不曾欠谁什么。 这样想着,聂世清挺了挺腰杆子,肚子稍稍凸显出来,赵元晋望向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满含柔情地问她:“几个月了?” 她低头似是娇羞:“医官说是一个月了,还小,最是受不得磕碰的时候。” 一个月的胚胎,赵元晋略有些失神,那熟悉的侧脸,越发得像唐瑜了,若这是他与唐瑜的骨肉呢,该是怎样的俊朗非凡,天资聪颖? 他面露喜悦,冲她轻柔道:“你万事小心,朕会常来看你的。” 自唐瑜在她身边后,他越发不能和其他女人周旋了,他的心中,而今满是那个人的影子,很快那个人也即将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这该是怎样的幸福啊。 ☆、第 43 章 密室里暗无天日的日子倒也并不是那么难过,反而昏昏沉沉的,察觉不到今夕何夕,唐瑜只感觉到大概是过了很久,赵元晋才又来探望她。 他脸上的喜悦藏得很好,却又忍不住隐隐透出来,想来应是有什么喜事。 左不过那么两件。她心想,可到底也与她无关了。 “赵......赵元晋,你能不能放了郑大人?”虽然不是她本意,可事情终归是因她而起。 赵元晋心情很好,也不去计较她直呼他名讳的事,反而微笑着与她说:“朕要的是你,关他做什么,郑大人怎么说也是我朝的老臣了,朕怎么会犯那等错,你说是不是?” 好似在话些十分寻常的事,可唐瑜面对他时依旧是胆战心惊,只怕他说出些不应当的话来。 “阿瑜,你......你不要再妄想离开了,朕已让司礼局拟好了日子,你很快便是朕的皇后了。” 她眉头紧皱,倏忽抬头望他,只当他是口 分卷阅读65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不择言,瞎说八道:“你究竟想怎样?”她实在拿不准赵元晋的心思,他仿佛是个疯子,妄想将天下所有事都攥在自己的手里。 “带她去承欢殿。”那时皇后的寝殿,亦是她亲眼督建的,可她从未想过要亲自住进去。 皇宫是金碧辉煌的,是美丽的,可也是灰暗的,那并不适合她。何况,她有了牵挂的人。 “她若不肯去,便将唐老爷请来。”唐瑜眯着眼睛,不敢触他的话头,生怕他发狂似的祸及自己的爹娘,赵元晋,从一开始就是个疯子,她早该看出来的。 他吩咐完,大约还有些事要做便离开了,只有一个面生的宫女。 唐瑜冷眼瞧着那宫女,只见那宫女朝外望了望,道:“唐姑娘,请随我来。” 赵元晋没有皇后,后宫的嫔妃也是少的可怜,再加上宫女有意走幽静的小路,因而这一路都未曾遇上什么人。 承欢殿 比之兰妃和聂世清的寝殿还要富丽堂皇,雕栏玉砌,飞檐高高翘起,四个檐角都挂上了一串铜铃铛,风吹起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煞是好听。 她身后还跟着些人,俱是受赵元晋指派,皆守在门口。 她进了屋,径直坐了下来,赵元晋派来的宫女便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究竟不是密室中,日子舒坦了许多,只是时时刻刻要受人监视,唐瑜尝试了许多种办法,可最后都被识破。 那看守的宫女实在可恶,寸步不离,就连睡觉也睡在她榻前。 更别说每日来扫洒送餐的宫女了,每日都换着不同的人,她一句话也搭不上,赵元晋这是铁了心地防着她。 好在赵元晋也没来找过不自在,可一旦大婚礼成便是木已成舟,到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倘若自尽必会连累爹娘,赵元晋是算准了她的软肋。 那日与爹把酒言欢,分明看见了他鬓边的白发,想必爹娘只当自己已死了,该是怎样的伤心。她恨自己,倘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任性扎进这官场中,怎会有今日之祸。 思绪一再飘远,夜幕不知不觉已深了,宫女替她点了宫灯,门口敞亮得很,唐瑜伏在灯下读一卷经书,一对宫女鱼贯而入,手上各托着一盘东西,花花绿绿,扰人眼得很。 “这是做什么?”她厉声责问。 大宫女低头回她:“明日姑娘便要和皇上大婚了,奴婢们是来恭喜姑娘的。”说着便将手上的托盘一一放下。 一个宫女上前来要为她宽衣,唐瑜反手将她推开,孰料这一推并未推动,那宫女不做痕迹地垂头埋在唐瑜背后低声道:“怀瑾握瑜。” 唐瑜不再挣扎。怀瑾,正是顾怀兴的字,怀瑾握瑜,亦是他曾说过的。 眼泪差点划下来,连日来的忍耐幸酸仿佛找到了什么出口,想要喷薄而出。 但她尚且还需忍耐。 她收了表情,一言不发,冷眼看着那些宫女替她穿上礼服,戴上冠冕,直到铜镜中出现了一个眉眼凌厉,明艳夺魂的宫装美人来。 “姑娘真是好看,乍一看还以为是......”那宫女连忙收了嘴,只怕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和聂娘娘有些神似。 不过不是她肖似聂世清,而是聂世清像她。 唐瑜的气质太独特了,独特到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比拟,这或许便是赵元晋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原因吧。 那些宫女的眼中充满了艳羡,倘若在此地是聂世清,一定会沾沾自喜,得意非凡。可偏偏是唐瑜在这。 一夜过的很快。 她睁眼醒来时便被那些宫女按在镜子前大肆装扮,到了礼乐钟声响起时,宫女们全部排在门口,屋里只剩下她和赵元晋安排的那个宫女。 “我饿了,去给我找些吃的。” 大婚即将开始,正是紧迫之时,宫女忙道:“娘娘,这会子进食怕是不好,别误了吉时。” 唐瑜眉眼倒竖,怒道:“你还知道我是要成为你主子的人?” 宫女听了这话再不敢怠慢,忙出去吩咐门口的宫女去膳房拿些吃食。 可刚到门口,便听见门口的宫女大喊道:“姑姑,承欢殿着火了!”她回身一看,屋里火苗迅速窜上来,很快便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了。 她惊道:“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话音刚落,屋顶的大梁“哐”得砸下来,扑得众人一脸灰,承欢殿的火势越来越大,从头到尾唐瑜都没有出来过。 众人面如死灰。 是年,皇帝大婚之日承欢殿突起火势,火势异常迅猛,皇后薨于承欢殿,有尸身为证。 同年,江王造反,割据青州一带,皇帝派顾怀兴前去镇压,无果,后因病伤逝。 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江南佳木葱茏,风景独好。 顾氏玉器店 “爹,爹,你瞧,娘带这个多好看!”说话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睫毛浓密,粉面红腮,看上去十分讨人欢喜,只不过长得太精致了,倒让人辨不出究竟是位小公子 分卷阅读66 翰林院作死日常 作者:顾怀兴 还是位小姑娘。 小娃娃扑在一个青衫男子怀中,那男子一把将其举起架在脖子上,眉眼含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对面的美貌妇人道:“你瞧瞧,大小子可是将你的坏处学了个十成十,这么小就开始算计自家亲爹。” 美貌妇人啐了他一口,嗔道:“你这是什么话,感情你的东西不是我的了?再说了大小子可是一心为他娘着想,我看孝顺的很,某些人怕不是在妒忌?” 小娃娃亦附和道:“娘亲说的是,爹爹就是在妒忌。”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想他顾怀兴堂堂状元郎,竟叫这对母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叫他往东,他便不敢往西啊! 唐瑜神神秘秘地问他:“那年,还有一件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便是江王造反那件事了,唐瑜怎么想都觉得蹊跷,这也太凑巧些了吧? “想知道?”顾怀兴笑了一笑,将小娃娃架在肩上向前走了一段路,回头道:“晚上告诉你。” 那日上元节,东风夜放花千树,究竟是谁乱了谁的心呢? 遇上你,或许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