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耽兮不可说》 分卷阅读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好久不见(1) “姜老师再见!” “再见~” “姜老师拜拜!” “拜拜,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哟。” “姜老师明天见!” “好,明天见。” …… 站在校门外送走了一个班的小崽子们,姜宏一手提溜着班牌,一手敲了敲微微泛酸的肩胛,走回校内。将班牌放回到支架上,姜宏在脑海中捋了捋小崽子们欠的债和这周剩下的课程安排,径直回到办公室将剩下一个小组的作业批完。 十五分钟过去了,姜宏这才抱着全班的作业本拐回二年级一班的教室。 今天打扫卫生的八个小崽子正巧倒完垃圾,见姜宏进来,吵着嚷着让她检查卫生。 姜宏是市实验一小的语文老师,也是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所谓班主任,就是小崽子们在学校里的另一个妈,操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 但所幸在姜宏看来,这群小崽子们可爱得紧。虽然欠作业时着实令人恨得牙痒痒,不过平日里闹哄哄地围着她左一声“姜老师”右一声“姜老师”,一个个拿着纯真的眼睛巴巴将她望着,又让她软了心肠。 “做得真棒,教室打扫得真干净!”姜宏粗粗扫了一眼教室,将歪倒在门后的扫把摆正,对着围着她的一群小崽子道,“今天辛苦你们啦。到教室外排好队,准备开小火车回家啰!” 到底是七八岁的孩子,小崽子们听到姜宏的话后仿佛得了赦令,雀跃了声,嗖得一下教室里便没了影儿。 姜宏看着瞬间空空荡荡的教室,失笑,认命地领着他们出了校门。 二年级一班的小崽子们在年级段里是出了名的听话,甚至有低年级的不少班主任都十分艳羡姜宏——遇到这么一群听话的孩子,真真省了不少心思。 隔壁班的甘老师尤甚。她比姜宏早入职三年,已经完完整整将一届小崽子从一年级带到了六年级,二年级三班是她的第二届学生。姜宏刚入职那会儿,甘老师班里有个全校闻名的问题学生。彼时她正好端端在一年级上着课,那男生竟不顾上课时间,径直跑到了姜宏班里,从后门探出个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姜宏。 那神情,着实瘆人,将姜宏吓得不轻。 姜宏有些同情甘老师,又暗自庆幸自己班上的小崽子虽然闹腾了些,却到底还是淳朴可爱的。 只是姜宏性子温软,比不得甘老师的泼辣手段,初出茅庐,整顿纪律上又缺了些火候,那一届学生她带到三年级就带不上去了,只得返下来再带一年级的小崽子,也就是如今的二年级一班。 所幸这一回姜宏早早吸取教训,不出半学期,就将一整个班三十七个小崽子治得服服帖帖。 刚送走值日生回到校内,姜宏就见到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蹭蹭蹭地跑到她面前,朝着她软软地喊了声:“姜老师。” “郑晞?你怎么还在这儿呀?妈妈呢?” 小正太一脸委屈巴巴:“昨天爸爸说好了来接我的,可是他还没有来,所以我在这儿等他。” 姜宏看着郑晞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抽了抽。 郑晞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分开了,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偶尔会和爸爸一起吃完饭过周末。但是说起郑妈妈,姜宏却也服气得不行。她从教五年,算上实习及入职前的代课经历,大抵六年的时光,见过不少家庭离异的孩子。旁人大约看不出来,但姜宏心细,又天生对孩子的心理敏感,很能从细微之处看清一个孩子的心性,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不同常人的地方,或是抵触老师的亲近谈心,或是聪慧过人却又性格乖张,不一而足。 却唯独郑晞,被他妈妈培养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小男子汉,性子阳光开朗,遇人遇事坦率磊落。姜宏很喜欢他。 摸了摸郑晞的脑袋,她叹口气,说:“外面风大,跟姜老师回办公室吧,顺便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小正太的嘴角撅了撅:“爸爸马上就来了,我在这儿等就好。” 到底是个孩子,小正太还是很想爸爸的。 十月底的天气已有些微寒意,小正太瑟缩了一下,姜宏揉了揉他的脸,冰冰凉凉的。 正当姜宏预备把他拎回办公室的时候,门卫师傅从警卫亭里弹出了脑袋,用带着点儿方言的普通话朝着他们吼道:“姜老师,小朋友的家长来了!” 小正太正巧正对着校门,大眼睛瞬间亮了亮。 姜宏背朝着校门,只听身后响起了一阵从容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字正腔圆的解释:“老师您好,非常抱歉,我来迟了。” 一阵秋风袭来,姜宏裸露在外的脖颈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这里?出现在此情此景之下? 姜宏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前的小正太。 不过几年功夫,他的儿子 分卷阅读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竟已这般大了?他竟把儿子送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不对不对,姜宏皱了皱眉,她依稀记得,这群小崽子在刚入学的时候,她是研究过他们的家庭资料的……郑晞的父亲不是他…… 莫非这世上竟还有音色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小叔叔?”小正太扯着嗓门朝姜宏身后喊了声,“怎么是你?爸爸呢?” “爸爸现在有事,小叔叔先带你回奶奶家。” 姜宏终于回过神,转过身,正对上来人一双诧异的眼眸。 来人身形颀长,明明已是仲秋,他却只穿了单薄的衬衫黑裤。只是姜宏从来都知道,再简单的衣饰,在他身上总会有不一样的气质。大抵是职业的关系,他的气场从来与众不同。从前便是如此,如今更甚。 那人额前有些许碎发不羁地散着,一副细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薄薄的镜片后,是敛去了不少少年锐气的深邃双眸。 此刻,这双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宏。 “姜宏?你是阿晞的老师?” 姜宏扯了扯嘴角,僵硬地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深度近视眼镜,笑道:“是啊,郑晞是我班上的学生。” 小正太站在两人之间,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了个圈,问道:“姜老师,你认识我小叔叔呀?” 男人将郑晞的小书包从他背上卸了下来,拎在手上,笑了:“当然认识。我和你姜老师从前是校友。”牵过小正太的手,男人朝姜宏笑了笑:“好久不见,姜宏。” ~~~~~~ 姜宏是飘着回到办公室的。 同办公室的甘雨老师正喝着水,见到姜宏神情飘忽,关切问道:“阿姜?怎么了?检查卫生这么久才回来,出了什么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姜宏用手拍了拍脸颊,的确烫得很。她走到桌前坐下,“陪郑晞站在校门口等家长,今天的风有些大。” 姜宏面皮薄,一有风吹草动,这张白白嫩嫩的脸就红个透彻,熟识的人早已见怪不怪,甘雨老师遂也不多想,继续干活。他们班的小崽子今天与四年级的男孩子发生了争执,摔伤了手,她正头疼着该如何与家长解释呢。 “还是你们班的孩子乖,连值日都不用监督,自己就做好了。”甘雨编辑了一会儿短信,忽然遇到了小瓶颈,抓狂感慨。 姜宏笑了笑:“都是小孩子,再乖也都是在老师面前苦苦憋着的。我一离开教室,没准儿早就天翻地覆了。” 她知晓自己班里的孩子们乖巧听话,只是面对其他老师,不愿再多说,凭白增添甘雨的烦恼。 “说一说管理班级的经验呗。”甘雨将椅子挪到姜宏身边,巴巴问道。 哪儿有什么经验,不过是这个班的小崽子正好合了她的八字,姜宏不禁腹诽。 “呲——呲——”姜宏正有些尴尬,兜里的手机应景地震了起来。 姜宏朝甘雨抱歉地笑了笑,急忙将手机掏出来,却见屏幕上赫然是一条陌生人信息:“你好,我是郑以恒。” 姜宏刚刚平静的心瞬间都被激起了千层浪。 她上一次见到郑以恒,似乎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比之大二的姜宏,她明明长了这么些年的岁数,多了这么些年的阅历,但面对郑以恒,她仍是那个姜宏,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 “小叔叔,你笑什么?” 郑晞将自己安顿在车后座,抬头正瞧见郑以恒收起手机,嘴角噙笑。 郑以恒回过头,确定郑晞坐稳了,笑意更深:“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们姜老师,今天突然见到了,心里高兴。” “哦。”小正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最喜欢的小叔叔竟然认识他最喜欢的姜老师,他也很高兴。可是,他的高兴,好像又和小叔叔的高兴不一样。 郑以恒收回目光,踩着油门,安安心心开车。 只是,心底的那抹笑意,真的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啊。 姜宏,竟然会在这儿遇到她。 姜宏,真的是好久不见。 这一次,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年郎了。 ☆、好久不见(2) “阿恒,吃饭的时候不要看手机。” 郑以恒毕业后在工作的报社附近租了一套公寓,因为工作起来经常日夜颠倒,平日里就不怎么回家叨扰父母。大哥郑以勤结婚后住在城南,距离城西的父母家估摸着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比起郑以恒,更是不着家。 今天晚上好不容易俩儿子都回来了,郑以勤还带回了宝贝孙子,蒋素开心得不得了,一早就张罗开了,使唤着丈夫郑锲做这做那。只是本该阖家团圆的一顿晚饭,却没想到俩儿子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缺了不少氛围。蒋素看不过眼,知道郑以勤工作忙,而且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自有分寸,只能没好气地提 分卷阅读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醒初入社会没两年的小儿子。 郑以恒闻言,悻悻地收回手机,看蒋素面上真的起了霁色,忙不迭夹了块肉往蒋素碗里添:“妈,您吃块肉消消气儿。” 坐在郑以恒对面的郑晞也有样学样地往郑以勤碗里夹了颗金针菜:“爸爸也听奶奶的话,不要看手机了,吃菜!” 被儿子这一通教训,郑以勤终于从手机中回过神儿来,揉了揉郑晞的脑袋,亲昵地夸了声:“真乖!” 蒋素对两个儿子的家教向来严苛,从来不允许手机上饭桌,郑以恒更是从未忤逆过母亲的要求。见郑以恒神情不太对头,郑以勤开口问道:“阿恒今天这是怎么了?” 郑以恒淡淡回道:“见到了一个人。” “小叔叔今天见到姜老师了!”一旁的郑晞同时答道。 被俩人异口同声这么一闹,郑以勤一时有些懵。倒是一旁的蒋素,突然回过味来:“我记得你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也姓姜,莫非……” 郑以恒不置可否。 蒋素对于小孙子的班主任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郑晞口中的姜老师就是从前那个小姑娘。她捋了捋思路,对着郑以恒问道:“那小姑娘现在也留在Z市工作啦?” 郑以恒点头应了。 “能进市实验一小,小姑娘的确有些本事的。”扭头看向吃得正欢的郑锲,蒋素道,“我就说那小姑娘小时候学习成绩那么好,长得又俊,怎么可能会没出息呢。当初阿恒和她断了联系,怪可惜的。” 郑锲只是顾自扒拉着饭,并无回应。 “阿恒,这一回既然又见着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见郑锲并无反应,蒋素有些无趣,又转过头来对着郑以恒问道。 “妈……”蒋素嘴碎,又对儿子宝贝得紧,郑以恒深谙母亲的秉性,又不好明面上驳了她的话,颇有些无奈。 他与姜宏之间,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向长辈言明。且他暂时也不想与母亲细谈。 见郑以恒似面露尴尬之色,郑谦咽下了嘴里的饭菜,开口圆场道:“行了行了,吃饭吧。当年肯定是阿恒做得不对。如今阿恒都二十八了,小姑娘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没准儿已经有主了呢。” 郑以恒默默不言。 打算?他怎可能没有打算。 在下午编辑那条短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盘算。 五年前他和姜宏断得莫名其妙,彼时年少,他想破脑袋也没折腾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然而这么些年过去了,等他渐渐摸出了些门道,才痛心疾首地发现,他竟就这么把他的小姑娘弄丢了。 大数据时代的今日,微信QQ遍地开花的今日,整整五年,他竟然真的连姜宏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只怪他当年在该稳重的时候轻狂了些,又在该担责的时候窝囊了些。 “呲——呲——” 手机在口袋里兀自震得欢。郑以恒唯恐错过姜宏的回复,忙不迭从兜里掏出手机。 “【流量提醒】您好!截止10月24日15点18分,您本月已使用流量1030MB。当前已无剩余流量……” 郑以恒的这一番动静并不小,蒋素眼尖,挖苦道:“哟,这是收着什么了呀?” 郑以恒兴致缺缺地收起了手机。 郑以勤眼风一瞟,遂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说。只剩下小正太郑晞凑过脑袋,对着郑以恒的手机目瞪口呆,似懂非懂地问道:“小叔叔,你一直看着手机,就是等这个流量提醒?为什么呀?” 郑以恒:“……” ~~~~~~ 姜宏收拾完东西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晚。 秋风携着落叶袭来,打在脸上,有着刺骨的寒意。原处的路灯已亮了起来,橘黄的灯光打在道路两旁金黄而又繁茂的银杏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 姜宏很喜欢校外的这几株银杏,每每见了,总能让她想起大学校园里大片大片的银杏,从寝室楼往下望去,入眼之处尽是一片金黄,是秋天最美的颜色。 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了Z市,那时候的每一天都自信满满又干劲十足,仿佛有数不尽的精力。白天完成学校的教学工作,晚上她就窝在自己的小窝里翻阅导师和学姐留给她的资料文献,因为那些都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常常回过神来,已过了凌晨两三点。倚着枕头小憩三四个小时,睁眼,想着班里的小崽子们,便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坐在公交车上,她只觉有些疲倦,闭目揉了揉眉心。只是不到两分钟,手机又响了。 是姜母邓如静。 姜宏吸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妈。” “姜姜呀,下班了没有?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柔和平静,一如江南女子给世人的印象,温婉而恬静。 “恩,我还在公交车上。” “路上注意安全噢。晚饭千万不要偷懒煮方便面,就算下几个速冻水饺也比方便面有营养,听到没有?”邓如静不放心姜宏的厨艺,又总是担 分卷阅读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心她一人背着她偷偷拿泡面充饥,每隔几日就会细细询问姜宏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姜宏性子软,也喜欢陪着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邓如静这样温和的监督下,几年下来,她那连蛋羹都能炖焦的厨艺,竟也逐渐拿得出手了。 “恩恩。我买了面条,家里还有些西红柿,可以煮西红柿鸡蛋面。” “这就对了,身体最重要噢。你的公开课结束了吧,这周末有空回C市吗?” “妈妈,”姜宏微微叹了声,无奈回答,“我这周末和学姐说好了,要去她的浅草书院给小朋友上国学课。为了公开课我已经三个星期没有过去了,再不去露个脸,学姐要嫌弃我了。”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邓如静沉默了半晌,又接着说,“你卢阿姨的儿子从国外回来了,以后也打算去Z市发展,本来想叫上你一起回来吃顿简餐,你这样子就不方便了噢。” “恩……”姜宏从鼻子里溢出个音儿来,也不再多言。 “那以后方便的时候再联系吧,看在妈妈和卢阿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上,他去Z市的时候你也照顾一点噢。”邓如静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喃喃叮嘱道,“晚上回家小心噢。” 挂了电话,姜宏又叹了口气。邓如静的言下之意她再清楚不过。 她已经二十七了,邓如静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早已到了蹒跚学步的年纪了。 可是她呢?在偌大的省城里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兜兜转转,除了班里的三十七个小崽子和学姐那儿挂的闲职,什么都没有。 公交车里有些闷热,姜宏将车窗推开了一个缝儿。 不过……姜宏失笑,倒也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至少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有些事情之上,她自认还秉持着一颗初心。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她的导师和学姐一定也是如此作想,这才会有浅草书院。 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时而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姜宏忽然想起了下午郑以恒的短信。 眉头微蹙。 下午收到短信初时的那阵心悸过去后,她觉得自己怪没出息的。 明明该心如止水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郑以恒,这三个字竟还能在一瞬就在自己心里掀起波澜。 然而现在再细细回想那个时候的心绪,她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悸动些什么? ……大概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包含了她太多的少女心事。 心头有些恼,还有一股莫名的颓然感。 这股颓然感从收到短信的那一刻,一直跟着她到现在。 “你好,我是姜宏。”例行公事般地编辑完短信,她将手机塞入背包里,不想再去理会郑以恒。 不过是学生的叔叔而已,连团毛线球球都算不上。姜宏暗自告诉自己。她的朋友圈早已遍布小明的大伯小方的姨奶奶小丽的表阿姐,不缺一个郑晞的小叔叔。 只是…… 姜宏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明天的主题班队课上得给小崽子们洗·洗·脑,决计不能再让他们随意把老师们的联系方式透露给除了父母以外的人了。 亲叔叔都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才第二章,就觉得我仿佛把人给写崩了哈哈哈哈(捂脸哭泣…… ☆、好久不见(3) “你好,我是姜宏。” 郑以恒看着手机内的六个字,舒了一口气,只是神情依旧淡淡。 郑晞正趴在桌上乖乖写作业,郑以恒想了想,起身拿起风衣披上,对着尚在厨房里的蒋素道:“妈,我先回去了。” 蒋素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提溜着苹果把,讶道:“这么早就回去了?吃些水果再走啊。” 郑以恒敛眸,淡淡道:“给阿晞吧,最近单位要做一个专题,任务有些紧,我得赶紧回去。” 蒋素嗅到了他略微低沉的气场,知晓他此刻心绪不佳,虽不明就里,但也不再多说什么。 郑晞写完了作业,颠颠地跑到蒋素身后偷了块苹果吧唧吧唧嚼着,含含糊糊对郑以恒招呼:“小叔叔再见。” 郑以勤皱了皱眉:“吃完再说话。” 郑晞朝他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正是周五,压抑了一周的小崽子们眼看着周末将至,一个个脸上满满都是雀跃的神情,藏都藏不住。一到了下午,整个班级更是人心浮躁。 临近放学,姜宏抱着一叠作文本走进了教室,在小崽子们的一片哀嚎声中一边发本子一边布置周末的写话作文。末了,她又补道:“下周二晚上有家长会,小朋友们不要忘了告诉爸爸妈妈哟~” 郑晞乖巧地从姜宏手中接过作为本:“姜老师,一定要请爸爸妈妈吗?” 姜宏愣了愣:“?” 忽而想到了郑以恒。 “对,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要早些休息,所以一定要请爸爸妈妈来哦。”姜宏板着脸正经地应了。 “哦。 分卷阅读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郑晞低低应了声,又是一脸委屈巴巴。 姜宏心里抽了抽:怕不是小正太觉得自己最近的成绩太过不去,担心她在妈妈面前告他一状? 想到这儿,她又提起声音对着全班的小崽子叮嘱道:“这是这周的最后一个作业,请小朋友们一定要把话带到噢。” ~~~~~~ 姜宏住的公寓小区对面是新近落成的现代广场,即便是寻常的日子,也是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姜宏每每走进广场,总会在内心嗟叹一声“腐朽的小资生活”,而后苦哈哈地背着改不完的作业跑去打包晚饭。 广场南边有一条小小的窄弄,穿过这条窄弄,则是一片保存完好的民国建筑群:白墙青瓦马头墙,俱是典雅精巧的江南民居,其间也不乏文学大儒、电影奠基人的旧居。如今跟着前头的商业广场,这片民国旧居也被辟成了步行街,不是哪路神仙大笔一挥,给这片旧居起了个名字:“恕里”。恕里内不乏古玩画廊、民俗市场,学姐毕业的时候借了彼时莫名兴起的国学热,蹭着导师的名头,又从家中挪了些资金,直接将书院设在了恕里。 国学课堂,与典雅的江南旧居,倒也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浅草书院是学姐顾亭大三的时候就跟着导师和一众研究生做起来的,毕业后顾亭放弃了稳定的工作机会,一心一意地办起了书院。浅草书院,所谓浅草,取浅草才能没马蹄之意。 姜宏比顾亭小了三岁,初入大学的时候,顾亭已是学院里的风云学姐;辅导员总喜欢在姜宏这些小萌新面前说道从前顾亭在社团的风云事迹。熏陶得多了,每每在校园里见着顾亭,姜宏总是冒着迷妹星星眼。因为兴趣所在,也因为对顾亭的那么一份崇拜,姜宏循着顾亭的步子,大一加入了顾亭所在的社团,大二的时候就成了浅草书院的志愿者。 这个志愿者,一干,就干到了八年后的今日。 因为有心想与顾亭打个照面,周六一早姜宏就到了书院。浅草书院是座典型的江南三进民居,进了宅门向左侧走去,穿过拱门,就是一进院。此时不过八点零个头的光景,微暖的初阳照在院里的树上,在姜宏脚边投下了斑驳的树影。高高的马头墙,将尘世喧嚣隔绝在了外头;不管来了多少次,姜宏总觉得一跨进院子,看着周围雅致却不失生机的景致,一颗浮躁的心就这样沉寂了下来。 一进院南边的几间耳房被辟成了办公室,姜宏颠颠地在前台小姐姐眼前凑了个人头,就听说顾亭已经在办公室了。 顾亭苦心经营了近十年,比之初毕业那会儿的小课堂,眼下的浅草书院已初具规模,不再是仅仅依靠教书为继的小机构了。向北穿过垂花门的二进院,是为汉风馆。书院性质特殊,平日里免不了与文化协会或宣传媒体的往来,顾亭就将二进院连带着东西厢房布置成了交谈的场所,命名汉风馆。久而久之,借着汉风馆,顾亭又与不少文创工作室有了商业往来。 顾亭最初开拓汉风馆的时候,姜宏尚有些不解——这儿的商业氛围太过浓重,与整座书院的气质格格不入,更是与顾亭的初衷相悖。可是顾亭却倚在院内,似笑非笑地告诉她:“阿姜,这个社会太现实,我需要钱,书院需要钱,但我不可能一直挪用家里的资金。你明白吗?” 生活不易,姜宏如何不懂,只能背着顾亭叹了口气。 好在这座旧居足够大,二进之前的院落被划成了汉风馆,仍有三进的小院留给小朋友上课,是为国学堂。 顾亭的办公室就在三进院后头的二楼耳房里,门前是一株与小楼齐高的香樟。姜宏走近的时候,只见门半掩着,隐隐能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交流嬉笑声。 见顾亭在会客,姜宏索性坐在办公室前的檐廊下,晒着太阳嘬着手中的热奶茶,看着天井里的一颗香樟。院内已有三三两两的小朋友背着小书包蹦跶着,偶有那么几个仰着脑袋,瞧见了坐在二楼无所事事的姜宏,就卯足了劲儿喊道:“姜老师!你回来啦!” 她不过两周没有露脸,这群小朋友却喊得像是与她阔别了三年五载一般。 姜宏哭笑不得,朝小朋友笑了笑,正想开口招呼,岂料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人推开了木窗,倚着窗口对姜宏笑道:“姜老师,好久不见呀!” 那女子穿着时下流行的风衣,面上的妆容精致,支着窗格的双手染了殷红的指甲,胭脂一般明媚,那张扬外放的气场之下是一股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的蓬勃朝气。 姜宏闻声回过身去,惊喜道:“令仪!你回国了?” 这个时候顾亭也推开了虚掩的门,朝姜宏招呼:“阿姜,进来坐坐吧。” ~~~~~~ “所以你也打算回来啦?” 唐令仪随性地倚在办公室的软座上,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剥着橘子:“当然要回来,姜姜你都不知道腐国人每天吃的是什么。作为我大天·朝妹子,怎么能放弃祖国流传千年的美食文化呢?” 姜宏失笑:“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真是枉费了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 “想着你在准备 分卷阅读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公开课,我就没和你多说。怎样,看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有没有觉得我很贴心?”唐令仪巴巴地看着姜宏,顺手将橘子塞进嘴里。 姜宏仍有些讶异:“那你先前在学校那边的人脉和资源岂不是全数作废了?” 腐国C大法律高材生,竟想着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书院当国学老师。 “啧啧啧,姜老师,你看这么大一个书院,带上林老师和顾学姐,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些漂亮小姐姐,少了我这样的护花使者可怎么行?” 顾亭给姜宏也递了个橘子,解释道:“阿姜你也别听她贫了。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一样的。” 姜宏才喝完奶茶,谢过学姐后默默将橘子放回到矮几上,默然。的确,她们都是一样的。 唐令仪与姜宏在大学社团相识,她的经历与姜宏相仿,从社团再到书院志愿者,只不过中间溜去腐国读了研。 所谓社团,聚集的本就是一群臭味相投、情怀相近的人。 顾亭笑了笑:“况且,令仪那些专业背景未必真的就埋没了。我们这儿缺的不仅仅是国学老师,负责法务的小姑娘最近似乎要跳槽,我正愁招不到人呢。” “学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唐令仪闻言大声叹道,“请我出山可没那么容易,我要预支双份工资!” 顾亭笑出了声:“就你聒噪,你看看阿姜,在这儿七八年,一个字儿都不要。” 姜宏脸红红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时候唐令仪突然从软座上窜了起来,“对了姜姜,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也?” 姜宏:“?” “还有哪个小妖精也和我一样回国发展了?”唐令仪托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姜宏。 原来是这个,姜宏啼笑皆非,一边叹服唐令仪抓重点的能力,一边向唐令仪解释了前因后果。 “小时候的邻居,上了学就没怎么见了。他之前在美帝留学,据母上大人说下个月就来Z市了。”末了,姜宏总结道。 静默半晌,姜宏又腹诽了一句:“最近遇见的旧识可真多。” 姜宏的口才算不得上佳,但胜在音色软糯,每每说起事儿来却总有着引人的魅力。唐令仪细细听着,心里一咕噜就打了个转。 经年不见的青梅竹马,一个是学成归国的青年才俊,一个是性软貌美的小学教师,不发生些什么,她都觉得对不起他们家姜姜独身的这么多年和她从前读的这么多言情小说。 再者,生活可比小说有趣多了。 “你说的那个小哥哥,叫什么来着?”没有理会姜宏的吐槽,唐令仪好奇问道。 “欢欢。”姜宏脱口道。 唐令仪一脸匪夷所思。 姜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小时候叫惯了;他姓梁,叫梁欢。” “……”唐令仪愈发神情古怪,“姜老师,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家的那只小泰迪也叫欢欢?”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官久等啦! ☆、好久不见(4) 一阵阵秋风吹来,吹落了学校外头的银杏叶。扇形的叶子扑簌扑簌地落到地上,竟铺满了整条道路,一时间校外风景如画,满目金黄。天气渐渐起了寒意,姜宏看着路上衣衫轻薄的大学生,不得不服老地将自己缩进围巾里。 熬过这三天,就是秋假了。许正因为假期将近,整个办公室里的氛围都轻松不少。 两节课后,甘雨老师抱着一叠试卷风风火火地用身子撞开了门,携带进一阵寒风。姜宏抽了口凉气,忙不迭起身帮甘雨老师关了门。 “阿姜,秋假打算去哪儿玩吗?”放下试卷,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热水后,甘雨老师哈着气问道。 姜宏闻声,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没定呢。甘老师你呢?” 每每放假,都是浅草书院最忙碌的时候,姜宏多半会跑去顾亭那儿帮忙,捎带着蹭吃蹭喝。现下唐令仪也回来了,姜宏估摸着她这个秋假有一半的时光会耗在书院,而另一半则会和唐令仪到处厮混。 甘雨瞥见姜宏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知道她还在准备今天晚上的家长会,径直略过姜宏的问题,抱怨了一句:“我们这儿的孩子虽然家境都不错,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父母常年工作在外;偏偏教导处又要求家长会的时候父母到场,真真愁死我了。” 姜宏笑着宽慰:“这些不可抗因素我们也没办法呀,尽力就好。” 甘雨老师坐在姜宏边上,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强调多少次,每回家长会总会冒出那么几个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不是自家的孩子,来了不过凑个人头罢了,你还指望他们听进去多少。” 姜宏:“……” 纵然对着小崽子们千叮万嘱,她亦在周末焦头烂额地通知了每一位家长,但姜宏不得不承认,就像甘雨老师所说,真到了这个时候,总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亲戚。 譬如眼下端端正正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郑以恒。 分卷阅读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郑以恒的气场本就略强于众人,再加上他那略强于众人的皮相,眼下坐在一堆三四十岁的家长中间,倒也可以算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姜宏还未进教室,目光便透过窗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身上。 似是才忙完工作,姜宏瞥见郑以恒的脚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包。他似乎格外偏爱白衬衫,只是在那白衬衣与黑领带之外,不是西装革履,却是一件黑色的皮衣。正经的衬衫与拉风的皮衣,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衣着风格,但是在郑以恒身上却不显违和,反在干练之外平添了一丝奇妙的时尚感。 可怕的衣架子,姜宏腹诽。 甘雨老师和姜宏一起,见姜宏有一瞬的失神,也将目光投到教室内:“那位家长看起来好年轻啊。” 姜宏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向甘雨老师点点头,定了定神,转身走进了教室。 郑以恒正垂首认真翻看着郑晞早已放在课桌里的成绩反馈,耳畔突然静了下来。抬眸,正对上姜宏流转过来的目光。 这么多年不见,时光却好像在她身上凝滞。齐腰的长发,厚厚的眼镜,正经又不失活力的半身裙与外衣,浑身都是一股学生气,干净得不可思议。看在郑以恒眼中,就好像她仍是那个蹦跶在大学校园里的小姑娘。 心中竟有些不合时宜的雀跃。 他面上含着笑意向她微微颔首示意,只见姜宏亦回他微笑,笑意浅浅,却不及眼底。 胸腔中跳动的那颗心似又静了下来。 当姜宏终于开口了,郑以恒才如梦初醒。 时光怎么可能会凝滞不前呢?至少现在,对着一教室比自己年长了近十岁的家长,姜宏的脸上不见一丝慌乱,出口成章,言简意赅,音色清亮;从前那个易羞的小姑娘,眼下周身洋溢的皆是一份自信的气息。 家长会委实有些无聊,但听着姜宏在讲台上口若悬河却是第一次。自进教室的那一眼后,姜宏不再将目光停留在郑以恒身上,郑以恒却执着地盯着姜宏。 姜宏要说的并不多,余下的大多时间,她都只是站在讲台边为家长们答疑。 “姜老师,”等其他家长终于不再围着姜宏,郑以恒拿着郑晞的成绩单凑到讲台前,“我来替阿晞开家长会。” 姜宏闻声,抬起眼帘,问道:“郑晞的父母呢?” “荷姐最近出差,大哥今晚临时有手术。” 苏荷是郑晞的母亲,名下有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为人很有些雷厉手段。姜宏知道她工作忙,更知道她对儿子的看重,郑晞入学以来的每一次家长会或交流日,无论再忙,苏荷都不会缺席。 那么…… 姜宏直直盯着郑以恒的眼睛。她从前就知道这双桃花眼好看,生在一个男生脸上更是有些漂亮得过分了。眼下这双眼睛漆黑又深沉,似还隐隐透着一股真挚,令她难辨真假。 良久,姜宏撇开眼,呼出一口气,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 从记分册中翻出了郑晞的成绩与作业记录,拿到郑以恒眼前,她说:“这些是他这半个学期的学习情况,你可以记下。郑晞学习认真,也是全班最积极的小朋友;但是写作业太粗心了,常常言不及义。除了我布置的作业,这些东西在家里也需要关注——” 话音一顿,姜宏突然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都记得下来吗?不方便的话可以把这些拍下来,留着给他家长看。” 郑以恒却笑了:“记下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也都记下了。” 姜宏以为他不过随口应对,却不料他拿出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埋首在讲台边,对着姜宏手上的记分册做起了记录。 姜宏的脸皮薄,笑点低,见他竟真的做了笔记,一时有些想笑;心中默念了数遍教师职业道德,好歹憋住了。只是神色古怪,心中有些疑惑:她依稀记得,对于对于课堂笔记之类的细碎琐事,他最是厌烦不过。 郑以恒身量高,讲台却是按照小学生的身高设计的,为此他不得不微微弯腰写字,身子也自然向姜宏的方向前倾。 姜宏不着痕迹地站地远了些。 “这些你拿回去给郑晞的家长,其他要点我也会和他妈妈交流。”待郑以恒终于停笔,姜宏补充道。 郑以恒正想再说些什么,却悉数被姜宏堵了回去。字里行间有一丝淡淡的敷衍之意和公事公办的冷漠,可偏偏对上她认真的语气,又让郑以恒奈何不得。 言谈间,教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姜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呐?”体育雷老师不知从何处冒了从出来,背着个单肩包倚在教室门前问道。 雷泽与姜宏搭班,因为脑袋上顶了个“二年级一班副班主任”的名号,所以即便只是个体育老师,却不得不跟着留到了这么晚。 姜宏闻声望了眼教室后的时钟——已经九点了。 整理着讲台上的资料,她笑着回应:“这就走了。” 时间不早,郑以恒自知以眼下情状而言,再留在姜宏眼前只怕也是互生尴尬, 分卷阅读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便不再逗留,和姜宏道了别。 雷泽仍倚在教室门口,见郑以恒走了过来,非但没有挪开身子的意思,反而深深地盯着他。 郑以恒接过雷泽的眼风,朝雷泽从容颔首,抬脚跨过雷泽半挡在教室门前的脚,带出一阵凉风。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眼见着姜宏切断了教室的电源,走向办公室,雷泽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 姜宏回身,直直站在雷泽面前:“多谢,不过不用了。雷老师也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雷泽望了眼姜宏身后黑黢黢的教学楼,开口解释道:“这么晚了,不安全。”唯恐姜宏误会,他又斟酌着语言补充,“刚才那位……嗯……” 那位,和姜老师站得过分亲近了,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家长与老师该有的距离。万一……不怀好意?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姜宏接道:“朋友来接我,真的不用麻烦雷老师了。” 收拾一番,等到姜宏走出校门,早已月上中天。更深露珠,凉风比白日里更刺骨,姜宏缩了缩脖子,蹭蹭地跑出校门。 “姜宏。”声音低沉,字正腔圆,唤住了姜宏的脚步。 姜宏循声望去,见路灯的阴影之中立着个身影,身姿挺拔,身量颀长:“郑以恒?” 郑以恒背着包,向姜宏走去,见她独自一人,心底释然的同时开口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姜宏愣了愣,半晌,才笑着回应:“不麻烦你了。” 郑以恒心底一沉。 他仍记得从前姜宏最是害怕独自夜行,自那年夏日经历了那一桩事后,姜宏的胆子愈发小,哪怕顶着青天白日,一旦走得偏了些,也会叫上自己作陪。 正想再说什么,先前一直停在校门侧的车突然闪了闪前灯。这一闪,叫郑以恒捕捉到了姜宏眼底的一抹欣悦。 “多谢,我先回去了。” 不等郑以恒再回答,姜宏一溜烟钻进了车内。 郑以恒愣愣地站在原处,看着那辆扬长而去的黑色SUV,眉心纠在一起。 车里……是刚才那位老师?还是……男朋友? ~~~~~~ “刚才在校门的那个男人是谁?”唐令仪嘴上叼着棒棒糖,顺手也给姜宏递了颗,“副班主任?” 唐令仪与姜宏总喜欢自嘲吐槽姐妹花,是以从之前的交流中,隐约知道她在学校里的这么一朵桃花。然而只是个花骨朵儿,且她观望着,姜宏的榆木脑袋,似从来没留意到这颗花骨朵儿。 姜宏系好安全带,才在副驾驶座上安顿下来,淡淡回道:“家长。” 唐令仪驱着车打了个弯,讶道:“这么年轻?衣品不错。” 纵然只是借着车灯看到了个模糊的背影,但有些东西却是无关皮相的。刚才那个男人,身影挺拔,毫无疲态,一望便知与那些油腻的中年男子相去甚远。 姜宏没有回答,认真地对付着棒棒糖糖纸,饶是唐令仪再没心没肺,也察觉到姜宏此时气场不对;只是不明因由,姜宏又不愿多说,她一时也难以开口。 车厢里静默了半晌,姜宏终于将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心底松了一口气。 当年他太跳脱,她又太任性。她愤恨他不思进取,但想来对于自己,他怕也是有怨言的。但好在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大家都早已习惯了避重就轻。 作者有话要说:  愿世界和平。 ☆、好久不见(5) 早上七点左右的光景,淡淡的暖阳刚从东边的天际升起,还没能驱散薄薄的晨雾。一辆出租从晨曦中破出,打破了居民区清晨的安逸。 车缓缓在城南的景苑小区外停了下来,不多时,从车上下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人五官端正,气质温润,干净利落的短发,挺拔俊秀的身形,身上普普通通的藏青卫衣被他衬得极是英挺,天生令人心生好感。 相较之下一旁的女子身形娇小,穿了件大红的高领毛衣与黑色百褶裙,脚上蹬着双黑丝小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金属边的眼镜,脑后扎着的半丸子,看着俨然是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那女子扯了扯灯笼袖口的系带,在微寒的秋风中蹦跶着跺了跺脚,正是姜宏。 城南一片在几十年前就是Z市的老城区,景苑小区的年龄更是与唐令仪姜宏这一辈相仿,在这一片儿生活工作的大抵也多是地地道道的本地老油条,但这丝毫无碍于门卫师傅的敬业程度。姜宏来过多次,深谙门卫师傅不愿给外来车辆放行的心理,也不想给彼此添麻烦,就在路边叫停了车。 男人下车取了行李,见姜宏也下了车,顺手帮她关了车门:“今天多亏了你啊姜老师,这么一大早来接我。” 姜宏戏谑道:“不必总是叫我姜老师,大才子。”说完,心头却是微哂,这不是母命难违么。 将男人送到小区门口,介绍了些周围的环境,姜宏才笑着说:“这儿的门禁出入略有那么一丢丢严,师傅看见陌生的脸大多会询问几 分卷阅读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句,你安顿好了以后别忘了去师傅跟前多窜窜,万一哪天把你关在门外就不好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再来联系我就好。” 男人颔首,视作应了:“姜老师住在哪儿?下次也方便我去找你。” 姜宏一窒,顿了顿,摆摆手:“不必了。我还在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们公司……里头个个都是出了名的加班狂魔,我住的地方有些小远,怎么好意思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男人见姜宏神情闪烁,猜到她此行也是迫于家中的威严,不再勉强,只是扬着手机朝她说:“听邓阿姨说你在研究传统礼仪……恩,在国外这么些年,国内的很多东西都快丢了,但礼尚往来的道理我却还是懂的。等我安顿好了,再请你下馆子。” “下馆子就不必啦。”姜宏笑,瞧见路边还没有收摊的早餐铺子,索性大手一挥,指着锅上沥着油的油条说,“请我两个粢饭团子,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男人顺着姜宏的手看去,见那油条根根都被炸得黄灿灿的,微微的酥香味似乎借着秋风萦绕在鼻尖。两人相视一笑,正要上前,突然从男人身后蹿出条小狗,一把向前扑在姜宏的小腿上。 与此同时,从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呼喊:“欢欢——!!” 宛若平地一声雷,炸响在两人耳际。 男人:“……” 姜宏:“……” 石破天惊之后,是一阵诡谲的安静。 男人的肩膀见肉眼可见地抖了抖,姜宏的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抽。 俯身抱起脚边的小泰迪,用狗鼻子对着面前的人,她对着男人解释道:“……这条小狗也叫欢欢。刚才那个声音,喊的应该就是它。” 话音刚落,就见唐令仪穿着松垮的运动套,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手上提溜着一条断了半截的遛狗绳,吭哧吭哧地追到了姜宏跟前。 不等她站定,姜宏径直将小泰迪塞到她怀里:“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唐令仪。这位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梁欢。” 说完,姜宏默默给梁欢投去个同情悲切的眼神。如果她没记错,对于“欢欢”这个娘娘腔腔的小名,梁欢向来挺嫌弃的。眼下唐令仪喊的虽然是小泰迪,但与狗同名,同的还是一只小母狗…… 唐令仪还没睡醒就被父母提溜出来遛狗,边遛狗边打哈欠,哪想这疯狗不知嗅到了什么,趁她不留神“嗖”地蹿了出去,等她回过神来,举目可及之处,只有三两在小区内行色匆匆的业主,除了手中断了半截的绳子,哪还有狗影? 这小祖宗跑得忒快,她追得喘不过气儿,不巧撞见了姜宏,再一个不巧,姜宏怀里的不就是他们家欢欢么!颠颠儿朝那红红火火的一人一狗跑去,还没瞧清楚站在姜宏对面的人,正晕乎着,听到梁欢二字时她乍有些发懵。 梁欢?不认识。 ……等等?是姜宏的那位青年才俊? 欢欢就是他? 他就是欢欢! 陡然想起了自己刚才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唤,唐令仪默默在心里流了三千尺的冷汗。 梁欢深深看了眼扎着个粉色蝴蝶结、穿着粉色小衣裳的小泰迪,这才将眼光投向唐令仪,朝着她伸出了手:“唐小姐你好。” 素来妙语连珠的唐令仪难得愣了愣,一手托着小泰迪,空出一只手与梁欢握了握:“你好。” “嗷!汪!” 眼见着气氛又陷入僵局,姜宏望了眼唐令仪怀里嗷嗷叫唤的小泰迪,缓缓开口道:“还有这个,是唐令仪家的……欢欢。” 梁欢僵硬地点了点头,违心道:“……还真是可爱的小狗。” 瞥见梁欢脚边的行李箱,唐令仪终于从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换上了惯有的笑眯眯的神情,打哈哈道:“我听姜姜提起过你。这是……来Z市安家落户啦?这一片儿我熟,以后姐罩你哈。” 说完,却又是在心里流了三千尺的冷汗。为了遮掩方才的尴尬,她这个哈哈,用力委实过猛了些。 姜宏忍着笑向梁欢解释:“唐令仪也住在这儿。你这回找的房子可真是巧啊。” 梁欢闻言,盯着唐令仪怀里的小泰迪,良久:“真是……好巧。” 唐令仪嘿嘿道:“好巧,好巧。你们继续,继续,我回去遛狗了。” 说完,唐令仪抱着小泰迪干脆利落地往回走,留给梁欢和姜宏一个堪称潇洒的背影。只是在姜宏看来,除却“潇洒”二字,那背影还应再加上“落荒而逃”四字。 小泰迪在唐令仪怀里又嗷了声,刚从她肩头探出来个脑袋,又被一巴掌拍了回去。 姜宏腹诽,说好的遛狗呢? 回过头来看着梁欢,姜宏叹道:“她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大才子不要介意呀。” 梁欢抬手示意姜宏先行:“姜老师说笑了。对了,你的粢饭团子要加料吗?” 姜宏摇摇头。 她虽然是内敛的性格,两人也快近十五六年不见,但不得不说,梁欢是一个懂得揣摩人心、 分卷阅读1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亦会设身处地的人,一路上从未冷场。这一番相处下来,姜宏见他进退有度,倒也不怕母上大人和卢阿姨乱点鸳鸯谱再揪着他俩不放了。 毕竟大才子全身心的热情全给了即将上手的工作啊,她这么一个小小的语文老师,哪能与工作狂魔的事业比。 …… 送走了梁欢这尊大佛,拎着两团粢饭,姜宏熟门熟路地跑到唐令仪楼下蹲点。 今天正好是周一,然而中小学有秋假,浅草书院却没有,梁欢更没有。这厮不知着了什么魔,放着好好的双休日不管,偏要今天一早坐高铁来Z市。来就来罢,偏偏买得一手好车票,一来一去正好掐准了上班报道的时间点,害得姜宏天还没亮全就得赶到高铁站接人,完了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书院上课。 真真是母命难违啊。 但所幸梁欢长眼,挑了这么个地方落脚,正好与唐令仪做了邻居;更为至关重要的是,她能蹭着唐令仪的顺风车去书院上课。 等姜宏啃完大半个粢饭团子,唐令仪终于换上了她惯常的时尚打扮,容光焕发地下了楼。姜宏将手中的粢饭团子丢了过去:“给你的,油费。” “姜老师你这就见外了啊。”唐令仪嘴上虽这样说着,一双手却是接过粢饭团子,直接咬了满满一口,好不满足。 刚才在小区门口的场面尴尬大发了,唐令仪回家静了静,自觉成年后就再没遇上这样尴尬的场面。但所谓快乐和痛苦都是暂时的,唯有尴尬恒久远,既然这尴尬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不如专心对付手上的粢饭团子。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再者,瞧青年才俊刚才从善如流的模样,大概也不会料到姜宏将他小时候的诨名告诉她了吧。 ~~~~~~ 恕里是步行街,即便是自行车都会被尽心尽力的安保志愿者拦下来,更别提唐令仪这辆外形拉风的座驾了。 两人到恕里的时候已近八点,堪堪将车停下,正巧有三人从对面的车中冒出来。 唐令仪眼睛尖,哼哼了声:“哟,见到熟人了。” 埋头解安全带的姜宏:“?” “家长会那晚的皮衣小哥——” 还未说完,原本背朝着她们的三人忽然转过身来。 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眉眼和善,看着大约有四十左右的年纪,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指着恕里内对着身后的两人说叨。跟在他身侧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可爱小姑娘,背着个双肩包,人瞧着清清瘦瘦的,却生了一张圆脸,正认真听着中年男人的话,脚下的步子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落在最后的那人足足比前面的两人高出一个头,身上是正儿八经的白衬衣黑领带与休闲的皮衣,一手提着相机,一手随性地插在裤兜里,神情淡淡,嘴角似微微噙笑,一双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朝着姜宏的方向观望。 三人就这样直直朝着姜宏与唐令仪所在的方向走来,这下不仅是姜宏,连唐令仪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挡风玻璃认出了来人。 郑以恒。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最近前男友总是在眼前蹦跶,可我不是很想见到他,怎么办,在线等,急! ☆、好久不见(6) 姜宏和郑以恒从前的那档子破事,唐令仪作为臭味相投的闺蜜,大抵也是知道始末并依稀沾了点边儿的。所以当她隔着玻璃看见了郑以恒,下意识就扭头看向了姜宏。 只见后者神情漠然,淡淡地收回视线,静静地继续解安全带,视对面走来的三人如无物,平静得很。但若真被姜宏这副表现混了过去,唐令仪就不是唐令仪了,那才是真正枉她俩做了这么久的闺蜜。 姜宏其人,说得顺耳些,性子内敛安静;说得时髦些,那就是傲娇了。如果姜宏真的像面上那样心无波澜,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又怎么可能在那天晚上仅仅用“家长”二字就搪塞过去? 等等—— 想到这一茬,唐令仪的嘴突然张得如同鹌鹑蛋般大小——多年不见,郑以恒的孩子竟大得足以让他来参加家长会了?她们家姜姜我的老娘舅哟,Z市那么多学校,实验一小那么多班级,为什么偏偏要把孩子送到姜宏的眼皮子底下? 唐令仪跟着姜宏一路从停车库走到书院门前,总觉得这一路静得近乎诡异了。正当她思忖着该怎么开口探探姜宏的口风,再顺着杆子安慰安慰。哪想还没走到书院门口,远远地就瞧见刚才那三人并排走进了浅草书院。 瞧他们那步伐迈得,忒坚定,忒从容,让人想要怀疑他们钻错门了都不行。 “……姜姜,你看,他们好像就是来书院的耶。”唐令仪尴尴尬尬地打破了沉静。 “恩。”姜宏淡淡哼了声,“你在国外待了这么久,可能还不清楚书院经常会有外客,这不奇怪的呀。” “……这也是巧了哈哈哈,不过姜姜你也不用太当回事。毕竟人这辈子,谁没在爱情这件事上翻过车呐。只是没想到他的孩子竟然在你班上……” 说罢,唐 分卷阅读1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令仪再心底暗骂一句,渣男。这么算算,他这个放在姜宏眼皮子底下的孩子还真就是姜宏与他断了的时候出生的。 姜宏自然知道唐令仪话里的这个“他”是谁,笑着回应:“是他的侄子,很可爱的一个小正太,学习也很认真。”顿了顿,姜宏略提高了声,谑道,“令仪,你不会觉得我还把他放在心上膈应自己?” 唐令仪:“……” 她竟然忘了既然她能看透姜宏,反过来,姜宏也是能够看透她的……这下她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说了吧…… “不过……我们还是等等再过去吧,不要打扰学姐他们了。”见四人仍戳在书院门口,姜宏拉着唐令仪放缓了脚步。 唐令仪心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的;口不对心,真不可爱。 报社来人,顾亭作为书院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算了算时间就迎了出来。 顾亭本就长得温婉大气,再加上自幼学习古琴,周身氤氲出了一股浓浓的古典气质。这么些年独自在省城创业,支撑着偌大一座书院,身上也沉淀出了一份干练强大的气场,令人不容小觑。她今天穿着一身水青色国风长裙,仅仅是静静站在书院门前,在往来行人眼中,就成了一道美景。旧居美人,两相辉映,如何不美? “董老师,您早啊!”见到来人,顾亭走出了书院正门,对着带头的中年男人招呼道。 中年男人笑了笑,亦客套回应:“顾老师,久仰大名啊。”说着,侧过身子,向顾亭介绍身后的两位年轻人,“这两位是随行的工作人员。呐,这是我徒弟小郑,郑以恒。原先和您联系的还有一位记者,不巧今天有些事,所以我就带着小姑娘来了。别看她才刚毕业不久,报道写得很不错。” 几人彼此寒暄了几句,远远看见三人后头的姜宏和唐令仪,顾亭又朝着三人笑道:“可巧了,那两位是我的学妹,也算得上是跟着浅草书院一起成长起来的元老了。” 一路磨磨唧唧的姜宏和唐令仪,看着面前齐刷刷突然射过来的四道目光,满头雾水。 姜宏:“……” 唐令仪:“……” “你们好,我这儿的法务负责人唐令仪;这位是志愿老师姜宏。”迎着四人的目光,唐令仪硬着头皮周旋道,姜宏配合着点点头。 圆脸小姑娘年纪尚小,气场弱,在刚才的谈话中几乎被忽略了去,眼下见来了两位与自己看着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就怯怯地自我介绍道:“顾老师,还有唐老师姜老师你们好,我是《新侨报》的新记者文茵,作文的文,绿草如茵的茵。” 顾亭笑着颔首:“文茵,真是美好的名字啊。” 小姑娘愣了愣:“?” 站在一边的姜宏在心里将小姑娘的名字默默念了几遍,突然就琢磨出文茵二字的意思了。抬头看见董老师和小姑娘迷茫的神情,心下定了定,准备开口解释。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这时一直默不发声的郑以恒突然出口道。 姜宏一噎,将舌边的话又吞了下去,狐疑地瞟了郑以恒一眼,却见郑以恒回过头来,朝着他笑了笑,姜宏下意识地点头回应。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语出《诗经·秦风·小戎》,指代车中的虎皮坐褥,原本并不是一个多么美的意向,但是放在小姑娘的名字里,却生出了一股外柔内刚的味道。别的不提,至少比她那个男女不辨的名字强多了。但令姜宏生疑的是,《小戎》并不像《蒹葭》《桃夭》《氓》那样广为传颂,如果不是对《诗经》的兴趣所致,连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中文系学生都不会知道,郑以恒从前只是摄影系的学生,这样对诗词歌赋毫不通窍的人又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为首的董老师看到两人之间飞来飞去的眼风,开口奇道:“哟,小郑,你和姜老师认识啊。” 郑以恒闻声回头,笑着说了声是。姜宏也只能朝着董老师点头应了。 董老师自以为捡了大便宜,朝着顾亭哈哈笑道:“这可真是太巧了,今天把你带来可真是对了。” 文茵:“……”又被忽略了啊…… 一行人迈进了书院的大门的时候还不到上课时间,姜宏和唐令仪也不太好意思当着顾亭的面撂下老脸走人,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四人后头。 姜宏原以为郑以恒不过是来书院采访做报道的,但跟在顾亭和董老师身后穿过垂花门,进了二进院,这才有些听明白了。 原来十一月底Z市汉文化协会将举办文化创新论坛,借着东风,连带着把市内的报业集团等等数一数二的文化机构都拉了进来。因为论坛的侧重在于经典传统,因此如今在Z市小有名气的浅草书院也就成了合作首选。 郑以恒供职的报刊,本就以文化休闲为主题,跟着来到恕里与顾亭洽谈论坛合作,再自然不过。 二进院后是顾亭前几年辟出来的“汉风馆”,过厅是书院的大厅,而东西厢房里则布置了古典的家具摆设,是交流会客的场所。 一过垂花门文茵就被院中的景致迷住了,脚下的步子 分卷阅读1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便不知不觉渐渐放慢,落到了姜宏身侧;隔了檐廊瞥见挂在东厢房里的汉服和一应摆件饰物后,更是挪不开眼。唐令仪看着忍俊不禁,揽住小姑娘的肩笑道:“怎样,汉服是不是很美?以后有空可以常来这儿串串,姐姐带你认认咱们汉民族的传统服饰,这里头的学问可多了呢。” 文茵仍有些羞涩,只觉那些被称之为汉服的衣饰精美而又繁复,或仙气飘飘,或端庄典雅,仅是匆匆一眼,就已令她眼花缭乱,不免心生好奇与向往,匆忙点点头:“唐老师您真厉害!” “这有什么,你旁边的那位姜姐姐,对古礼和汉服形制都有研究,如果你真有兴趣,可以去旁听她的课。” 姜宏:“我带的基本都是小朋友,不过你可以来成人班呀,找顾学姐说一声就好。平常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文茵眨巴着星星眼:“恩恩。” 趁着文茵不注意,唐令仪悄悄向姜宏比了个“V”的手势,姜宏朝她挑挑眉,心道:真是卖得一手好安利。 “姜老师!”这时候突然有小朋友从垂花门窜进来,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姜宏的腰。书院到底不必学校,氛围轻松闲适,小朋友们也不像在学校那样拘谨,很喜欢黏着姜宏。姜宏被熊孩子扑得措不及防:“嗳呀,你来了呀!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呀?” 不等姜宏把话说完,她的身子却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向前扑去。眼看着就要吻上祖·国的土地,一直走在三人面前的郑以恒却像在脑袋后长了双眼睛,突然转过身疾步拦腰抱住了姜宏。 姜宏:“!” 唐令仪&文茵:(⊙o⊙) 熊孩子:“……” 姜宏:“……谢谢。” 小男孩似乎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吓到了,蔫蔫站在一旁等着挨骂。看着熊孩子突然耷拉的神情,姜宏正想上前说几句,郑以恒却赶在她之前在小男孩面前蹲下:“以后好好走路,听见了吗?” “……恩。” 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郑以恒又站回了原先的位置。 大概是因为郑以恒身上的气场,以及对陌生成年男性的畏惧,小男孩的神情更紧张了。 见状,姜宏无奈笑了笑,弯下腰,将手轻轻搭在小男孩肩上,柔声安慰道:“要听叔叔的话哦。对啦,你还没有回答姜老师呢,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情呀?” “……因为今天姜老师好看。” 姜宏:……所以平常的我就不漂亮不可爱了么! 呼出一口气,姜宏直起身:“走吧,和姜老师一起去教室。” 看着姜宏往三进院走去的背影,想起姜宏与小朋友周旋时的神情,文茵悄悄问唐令仪:“刚才您说姜老师是志愿老师,那她是干什么的呀?” “老师,小学语文老师。”不等唐令仪回答,郑以恒脱口道。声音淡淡,不辨情绪,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着熠熠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熊孩子突如其来的热情真是令人消受不起。 ☆、好久不见(7) 姜宏将一群熊孩子从教室内放出来的时候,报社的一行人早已与顾亭商谈完毕先行离开了。 早晨明晃晃的阳光不知在什么时候淡了,姜宏抬头瞥了眼,只觉眼下的天颇有些阴恻恻的,像似含了一包雨。 顾亭与唐令仪正坐在二楼办公室前的檐廊下交谈,眼见姜宏下课了,招呼着她也上楼。 “论坛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啦?参加吗?”人还未到,唐令仪就听见姜宏从木梯下传来的声音。 “当然参加!”想到这是回国后参与的第一项大型活动,唐令仪有些小兴奋,“这么好的机会,学姐怎么可能放弃!就算有什么坎儿,凭书院里这么多小姐姐,一定也能闯过去。”说着,还不忘回头朝顾亭哼唧唧,“是吧是吧?” 姜宏笑了笑。 “如果真说起难处……倒也不是没有……”顾亭思索一番,缓缓道:“开幕式在11月下旬,算算也就二十多天。听董老师的意思,我们需要在开幕式上安排展演。” 唐令仪心头一窒,她就随口那么一说,还真给说出幺蛾子来了…… “……演什么?”姜宏与唐令仪对望一眼,心底顿生一抹诡异且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亭定定望着他,问:“阿姜,你那儿资料最全的古礼是什么?” 姜宏转了转眼眸,想了半晌,“应该是唐制昏礼。” 顾亭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下午的例会我们再详细谈。令仪,你还能找到社团从前展演的资料吗?” 姜宏与唐令仪又是一个对望,心底一度想起了大学时期被古礼展演支配的恐惧。 ~~~~~~ 姜宏到底只是书院里的志愿老师,自知不方便在人家的会议室里尴尴尬尬地当块木头戳着,纵然心中极想知晓顾亭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但终究只能叹口气,替书院里的专职老师代起了课。 谁知两个小时过去,姜宏 分卷阅读1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又解放了一波熊孩子,会议室的大门仍旧紧闭。姜宏站在院子里默默踢着脚边的石子。 二进院中央有一方小小的池塘,由池塘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四条青石路,青石路与檐廊之间栽了不少绿植,小桥流水,配着,很有一番江南风情。靠西侧的绿植边摆了几盆多肉,一株株都胖墩墩的,很惹姜宏这群年轻女孩子喜欢。姜宏踢了会儿石子,觉着无聊,索性从唐令仪的办公桌上顺出一把小铲子,蹲在院子里逗弄起这几盆小多肉。 郑以恒甫一迈入垂花门,隔着门上吊下的草木,见到的便是一团红红的人影蜷缩在路边的情景。 姜宏侧身对着他,莳花弄草的神情极为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垂花门前站着个大活人。姜宏肤白,一双手白皙修长,此刻握着小铲轻轻松土,落在郑以恒眼里,极是赏心悦目。他的目光顺着她的手缓缓上移,她今天穿的毛衣艳而不娇,一侧肩胛处纹了几朵小花,花枝蔓延,一直垂到胸前,极衬气质。 再缓缓上移,落入他眼中的便是那张他曾心心念念的眉眼。细而弯的长眉,流而不动的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了些优雅端肃。姜宏略带些古典气韵,并不是令人初见惊艳的长相,但一切都恰到好处,无论见多少次,总能让他发现她的美。 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姜宏也是这样侧身蹲在他面前,略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熊孩子,柔声说着话。初晨淡淡的暖阳就这样撒在她身上,包裹着她,引出了她身上所有的柔美娇俏。 惊鸿一瞥间,那是他从前从不曾发现的美。 郑以恒静静看了半晌,这才撩开挡在眼前的几缕草木,朝院中走去。 等到脚步声近了,姜宏才终于有所察觉,见到是他,诧异道:“有什么事吗?” 郑以恒将目光收回,回应道:“相机的镜头盖不见了,大概是早上落在了书院里。” 姜宏颔首,正想开口再问,见郑以恒瞥了眼她身后的屋子,当即了然,转身又从唐令仪的办公桌上顺了把钥匙,替他开了东厢房的门。 郑以恒本以为姜宏会同他一起进来,回头却见她又蹲回了路边。 阴了半个下午的天终于舍得将那包雨落下来,雨势来得汹涌,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下竟只用了一瞬。多肉怕水,姜宏赶紧抱着几盆小绿植跑到檐廊下躲雨,差点与郑以恒撞个满怀。 “找到了?” 郑以恒笑着在姜宏面前晃了晃手上的黑色物件:“你说呢?” 没有搭话,姜宏上前将东厢房的房门关了起来。回身,却见郑以恒站在廊下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幕,一脸莫测的神色。 姜宏愣了愣,见他周身轻巧,连个包都没有,更遑论雨伞,开口提醒:“前台那儿可以借伞。” 只是她却忘了,眼下他们到一进院南边的耳房,还要冒着瓢泼大雨穿过两座天井与一道垂花门。 见郑以恒神色从容,心中觉得她已算仁至义尽,姜宏便客气道了别。 眼见着她已翩然转身,郑以恒心中一急,突然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姜宏被手上的抓力带动着被迫转回身来,低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郑以恒直直盯着姜宏,试探道:“我没有伞,怎么去前台耳房?” 姜宏心底的惊诧转化为淡淡的懊恼,想将手抽回,奈何郑以恒仍死死牵着不放:“下着这么大的雨,让我冒雨从这儿跑到前台,姜老师你当真忍心?” “郑以恒,你放手!” 郑以恒仍盯着她,目光灼灼。 近半月每次见到她,她总是温和有礼,表现得几近完美无瑕。他们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令他稍稍抒了口气。但是郑以恒了解她,越是与人疏离,就越表现得云淡风轻,毫无脾气可言。一个温和疏离,一个止步不前,这就是他俩眼下的状态,或许也是未来的,但他却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止步不前了。 纵然那天晚上接姜宏是唐令仪,但却让他警醒。这么好的女孩子,身边怎么会少仰慕者? 见他仍不放手,姜宏真的有些恼了,脱口道:“为什么非要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说话?郑以恒,我们早就分手了!” “姜宏,如果我还想再重来一次呢?” 姜宏瞪着郑以恒,一言不发,趁手中使了猛力,径直将他的手甩开,头也不回地拐进了东厢房南侧的小隔间。 郑以恒望着她的眸子渐渐凉了下去,扭头继续望着自屋檐滴答而下的雨幕。 “蹬—蹬—蹬——” 郑以恒倏地转头,见是姜宏手中拿着一柄油纸伞,面上有些气鼓鼓的,竟去而复返。 心底里的某个角落似乎正在悄悄地死灰复燃。她果然还是在乎他的,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他都心满意足。 而且……她居然拿了柄油纸伞?真是…可爱啊。 实则姜宏刚才一时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狠话震懵了,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为了避开郑以恒躲进了小隔间,当下囧得跳脚;气恼郑以恒突然 分卷阅读1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的越线,又懊恼自己这个落荒而逃的模样。 小隔间的窗户紧闭,久未有人进来。姜宏闯进来的时候携进一阵风,扬起了不少隔间里的粉尘。打了两个喷嚏,姜宏才静下心看周围的环境。郑以恒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楼梯底下还有这么个小隔间,但是姜宏却知道这儿放了许多神奇的杂物,从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的古琴屏风到接地气的锅碗瓢盆,多是学生在一个学程结束后汇报演出时所用的道具。 屋外响着泠泠的雨声,脚边躺着数把油纸伞,虽然是学生排练所用的道具,但遮阳挡雨的功能却一样不落。姜宏木然盯着眼前的伞,心中颇有些自欺欺人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外头杵着的又是学姐的合作方,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堪,终是捞起一柄油纸伞出了小隔间。 见郑以恒注意到她,姜宏板着脸直接将油纸伞扔了过去。 郑以恒看着手中的油纸伞,笑道:“姜老师,你们这儿还真是什么都有啊,多谢了。” 姜宏微不可见地撇撇嘴,冷冰冰回道:“把这个放在前台就好,晚些时候我会取回来的。” 郑以恒点点头,宛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与姜宏道别后撑着油纸伞行云流水般地走了。 姜宏愣愣的,怔怔站在檐廊下,无神地望着郑以恒与油纸伞极不相称的挺拔背影,眼前的画面有些荒诞诡谲,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恍然。心底像破了个口子,埋藏多年的往事因为郑以恒突如其来的言语纷至沓来,令她心烦意乱。 她刚才应该就这样不管他才是,任凭他站在廊下他风吹雨打。眼下那柄油纸伞,倒显得她有意示好一般。 起风了。寒凉的秋风携着雨丝不停地往檐廊下飘。 姜宏闭着眼,心中纷乱,只是脸上袭来的湿意却越来越明显。 记忆之中她与郑以恒的第一次交集,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彼时她的脸上,也被雨丝沁出一丝丝寒意。 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她还记得彼时正是清明时节。 清明断魂,不是很好的开头,大概也注定了那是一段无疾而终的过往。 作者有话要说:  某岸:阿郑啊,来来来帮我把这份开题报告写了,兴许你未来追美人的路就不会那么迂回了~ 郑以恒:…… ☆、好久不见(8) Z市作为名副其实的省城,交通系统可谓同它那历史一般古老,无论是现在,还是七八年前,一样堵得飞起。 大学城位于城西郊区,从姜宏就读的大学到火车站,坐公交需要在路上磨两个小时,姜宏每每独自往来总会叫苦不迭。如果运气背一些,像眼下这样被堵在半路,那就真真可谓□□。 拖着大箱子挤在公交车内,隔着车窗,姜宏望了望惨惨戚戚的灰暗天空,那暗沉沉的天像是含了一包雨,将落未落的样子,想着自己的雨伞还塞在书包角落里,上头压了好几本书,又想了想下车时拿雨伞可能产生的窘况,便心有戚戚然。 没过多久,头顶上的那片乌云洒下了淅淅沥沥的一阵小雨。 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姜宏腹诽,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觉间公交车又前行了几个站点,因为间隔时间久,纵然已有不少乘客冒着小雨下车,却有更多的乘客涌上来。姜宏内心抱怨着省城强大剽悍的公交系统,却也无法,只得像个沙丁鱼罐头里头的小鱼似的跟着公交车堵在路口。 姜宏个子不高,够不着车厢上方的扶手杆,只得将手死死抓住身侧的椅背。本也算是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偏偏此时车厢内涌进一拨穿着蓝白校服的中学生,嚷嚷着清明假期该去哪些好地方浪上一浪,冒冒失失间竟将姜宏挤开了去。 失去支点的姜宏有些慌,原先的位置被中学生占领,她只能趁公交车停靠的间隙艰难地向后挪着,寻找另一个可以倚靠的椅背。哪想正在逡巡的时候,公交车突然发动。姜宏一个猝不及防,连人带箱扑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她侧后方的陌生人身上。 为了平衡自己,姜宏不得不死死地抱住陌生人的双臂,脑袋倚在陌生人的怀里,而她的箱子则与陌生人的箱子搅在一起,倒向了一边,稀里哗啦,在车厢里制造出好大的一阵动静。 原本闹哄哄的车厢突然因为这一阵骚动静了下来。 姜宏觉得……她活生生就像个投怀送抱的…… 好尴尬…… 姜宏向来脸皮薄,不过一瞬,脸颊便热了起来,一直烧到耳根。头也不便抬向着那陌生人的方向道了声“不好意思”,之后匆匆低着头。用手捋了捋头发,遮去了大半张发红的脸,想着下了车就各不相见,谁也不会知晓我姜宏今天扑到了一个陌生人身上,姜宏略微宽了心。 那陌生人轻笑一声,道:“没有关系。”说着便扶正了身侧的两个箱子,顺手将姜宏的紫色箱子递了过去。 刚才的意外闹得姜宏大 分卷阅读1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窘,待到想起自己可怜兮兮的箱子时,却见已有人将她的箱子递了过来。她一手接过,这才正经抬头,望着那陌生人道:“谢谢。” 明明也只是一桩小小的意外,但姜宏的心里却有些莫名,总觉得整件事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奇诡之处。不知为何,姜宏总觉得那高出她许多的陌生人盯着她看。 或许他是觉得现在的女孩子矜持不足、太过豪放,随随便便就扑到别人怀里? 公交车行至汽车客运中心,一大波乘客带着他们的行李下了车,腾出了不少空位,车厢内也静了不少。姜宏松了口气,拖着箱子就近捡了个位置坐下。 刚在位置上坐定,眼角突然瞥见一抹藏青色。 身边站着的,似乎……就是刚才那位差点被她扑倒的陌生人。真是什么愁什么怨呐……姜宏脑袋抵着箱子的拉杆,整个人蔫了蔫。 “清明放假人多,今年省城又在修路,更堵了,坐下来也好。去火车东站?”头顶响起了陌生的声音,声线低沉的,但胜在字正腔圆,听着却也受用。 姜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身旁的陌生人。幻听?可那陌生人明明也正低头看着自己,显然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自来熟?看来是了。还是觉得奇怪得很,姜宏便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同学,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你面善。”听到姜宏的回应后,陌生人又笑意盈盈地添了一句。 面善呐,姜宏想起学妹曾说过,所谓“面熟”,诸如“同学,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咦,同学你长得好像我高中的班花啊”“同学我看你很友好啊,正巧我们组织在做一个学生调查,我是负责人。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可能就麻烦啦~”之流,大抵都是些恶俗不堪的搭讪伎俩。 学妹生得漂亮,这种搭讪早已见怪不怪,估摸着拒绝搭讪的经验能够写成一本小册子,她还清楚记得当时好奇地问学妹怎么挡回去,学妹怎么说的? “唉,你姓厉啊,好巧哦,我男朋友也是这个姓。” …… 似乎并不适合她眼下的情景啊。 姜宏心里还是觉得奇怪,抬起头略带些警惕地盯着陌生人。那人神情平淡,眼眸深邃。明明长了一双过分好看的桃花眼,但因为英气的剑眉和利落的下颔线,非但不显柔气,反而很是俊秀出众。看着那张眉目,竟脱口道:“巧了,我也觉得同学看起来很面善呢。” 那陌生人闻言竟又笑了,问:“C市人?” 姜宏大惊,但脑子里的想法转了七八遭后,瞬间明了,也冲着那陌生人笑了笑,道:“是啊。” “好巧。”陌生人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好久不见了,姜宏。” 虽然心中的答案已然明了,但姜宏听到这话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对着那陌生人试探地问道:“好久不见……郑以恒?” 陌生人笑着颔首。 ~~~~~~ 公交车上的这一回不期而遇,是她与郑以恒真真正正的交集。但若要仔细算来,他们确是在更早的时候就眼熟彼此了。 身侧的车窗留了一道缝,随着一阵春风,细密的雨丝溜进车厢,贴上了姜宏的脸颊。姜宏抬首拭去脸上寒凉的湿润感,正想将车窗关严实,却有一双手在她之前轻轻合上了车窗。 姜宏一愣,扭头看着仍站在她身旁的郑以恒:“……谢谢。” “举手之劳。” 姜宏与郑以恒是初中校友。初中不比大学,放眼一整个年级也不过二百余人,末尾八班的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传进一班同学的耳朵里。那个时候啊,人人都能牢牢地记住同班同学的学号,同学们又大多住在同一个片区,是以姜宏能够辨认出来大多数的同级同学。哪像到了大学,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习俗不一,人情冷暖,即使已经到了大二,姜宏仍时常忘了他们班一共有多少人。 彼时郑以恒就在姜宏隔壁班,两个班级的主科老师都是相同的,因此课余时分,作为语文课代表的姜宏时常能在办公室里见到郑以恒的身影,不是被英语老师扣在办公室默写单词,就是又被班主任没收了相机。 姜宏记不清她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位经常被请到办公室的男生,又是怎样知晓他的名字的,就好像她不知道郑以恒是如何认出她并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正想开口询问,公交车却猛然一个急刹车。 姜宏牢牢抓住了前座的椅背,才让自己免于一头撞上前座,只是情急之中,无暇再管安置在身侧的行李箱。可当她回过神来,却见行李箱仍安安稳稳地蹲在她身边。再垂眸看去,原来是郑以恒用脚卡住了行李箱底的小轮子。 心头有些微暖,姜宏笑道:“谢谢你。” 姜宏笑了,郑以恒那张一直带笑的眉眼却有些严肃:“姜宏,短短十几分钟,你已经对我说了三次谢谢。”说着,郑以恒将他的银灰行李箱与姜宏的行李箱放在一起,一手搭上姜宏的椅背,微微倾身,“面对老同学,这样未免也太过疏远了。” 分卷阅读1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姜宏的脸红了红,撇开头,不置可否。静默半晌,她将行李箱挪了挪位置,替郑以恒的箱子找了个更稳妥的位置。 姜宏:“刚才刹车的时候我的箱子有没有砸到你的脚?我……放了好几套汉服……有些沉。” 郑以恒:“汉服……??” 四月里社团安排了好些活动,姜宏整理出了活动室里断线或褶皱的汉服,打算回家修剪熨烫。见他一脸莫名,姜宏神色一凛,忽而觉得自己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权,心底微微有些雀跃:“是汉服呀,属于汉族的民族服饰。不仅很美,而且有严谨的结构体系和礼仪蕴涵,就好像……就好像它们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布料衣服,而是能告诉我们历史的活的物件。” 许是说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姜宏眼神亮亮的,神情自如,没了刚才的拘谨,一张脸这才鲜活起来,俏丽生姿,极是好看。 郑以恒含笑看着她,等她终于说完了,才续道:“我知道。我接过很多汉服约拍的单子。” 原来他知道,瞥了眼他背在身侧的相机包,姜宏有些讪讪。 见面前女孩子神情渐渐黯淡,郑以恒又补道:“不过,我只接触过皮毛。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受教了。” 直到后来,郑以恒才慢慢知晓,这些东西,于姜宏而言,早已不仅仅止于兴趣二字。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上一章的标题,到今天为止,该见的主要人物终于都见完了╮(╯▽╰)╭ ☆、惊鸿(1) 每年四五月相交的时候,总是校园里最闹腾最浮躁的时节;学校总教务处在这个时候总会为各个学院的毕业生们安排毕业答辩与毕业照拍摄,而以校学生会为首的学生组织也总是趁着毕业季的机会推出各类繁杂的活动,打着“为学长学姐们留下大学最美好的回忆”的旗号,默默扩充着各自在校园里的影响力。 面对这种既能有所进账又能提升知名度的好机会,姜宏所在的汉服社自然也不能免俗,早在学期初便与美术学院的摄影协会一拍即合,为学长学姐们□□拍摄汉服毕业照的机会;纵然姜宏很不喜欢这种浮躁的活动,但想想学校里百十个社团的现状以及社团提升知名度的需要,承办这种活动也是无法。掰掰手指,从前期服装妆面到照片后期修图,两个社团全给包了,简直堪称校园超值豪华摄影套餐。 汉服的神秘与华美带来了巨大的吸引力,姜宏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学姐参加活动;在社长的默许下,接连着一个月,每周六都成了约定俗成的汉服拍摄日。 社长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学霸,不过大三,已然开始着手准备考研复习,自然也把多数的社团事务都扔给了大二年级的部门负责人;即便这是这学期最为看重的毕业季活动,也只是到活动室里理了理衣架子,对着姜宏和唐令仪挑着说了些注意事项,便喊着要修改学年论文,当了甩手掌柜。 唐令仪和姜宏看了看在场仅有的两个小学妹,再瞅了瞅堆满桌子的汉服,朝着在场三位国色天香的学姐笑了笑,又默契地对视了一会儿子,无语望天。 大概不亲身组织这样的活动,是无法体会到个中酸甜苦辣的吧。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又有美人相伴,也难怪社团里的一干部门负责人与小学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出门踏青,用行动拒绝窝在阴暗的活动室里,徒留唐令仪与姜宏这两个孤家寡人与四位忠心耿耿的小学妹。 姜宏扪心自问,既不会化妆又不会做发型,只能拣着帮学姐换衣服的工作,兼在唐令仪身边打杂,看着她下手如风,轻轻巧巧帮学姐化出一个唐风妆面来。 “诶,姜姜有没有见到沈瑶?” “她不是带着打理好的两位学姐跟点拍摄去了么,哦,还有翟欣,也跟着去了。” “哦,那麻烦你帮我递一下花钿啦么么哒,在蓝色的化妆箱里。”姜宏闻言从箱子里哗啦抽出一大张花钿,摆到林学姐和唐令仪眼前,林学姐声音细细的,拿着玉般的手指指着其中的莲花状花钿道:“我喜欢这个,可以吗?”怎么不可以?姜宏默默拿了剪子把学姐钦点的花钿细细剪了下来,递给唐令仪。 “姜学姐,能不能帮我看一下那边的首饰盒里还有没有发簪?我这边的不够用了。”姜宏闻言,看了看杨学姐身上的黑色曲裾,赶紧从首饰盒里拣了支檀木发簪递了过去。 “姜姜你也快些把你的齐胸换上吧,等会儿拍完学姐就得拍你了,待姐姐我化腐朽为神奇,把你打造成最美的社团代言人。”唐令仪手下生风,嘴里也一刻不停地使唤着。姜宏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 社长一直想借着与摄影协会的合作机会制作一套社团宣传照,一日便在例会上提出了这一伟大构想。无奈社团人数众多,却无一人想在宣传窗看见自己的大脸,于是那日没去开会的姜宏莫名其妙便成了社员们的挡箭牌。 想到这档子事姜宏便有些蔫,愤愤地捧着自己换下的常服丢进袋子里。 “呲——呲——” b 分卷阅读1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r   “姜姜你手机响了。我手放不开,你自己过来拿一下。”唐令仪说罢有好奇地伸了伸脖子,朝着姜宏的手机望了望,“唉,郑以恒?这个名字不错。” 郑以恒? 看着手机屏幕,姜宏心中微微讶异,眼前好似浮起了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 “喂?”姜宏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喂?姜宏吗?”低沉的声线从手机里飘了出来,自然流利。 “恩。” “你现在有空吗?我在你们学校西门的拱桥边。我好像迷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学校的大会场” 有空吗?姜宏看着手里的衣服,又望了望活动室里忙碌的众人,唐令仪和小学妹们上妆的上妆,做发型的做发型,仿佛,少了她一个打杂的,并不碍事…… “恩,有空的。你等一下,我这就过去找你。” 姜宏挂了电话,又朝着唐令仪喊道:“令仪我出去一下,这里交给你了。”边说边跑出了活动室。 唐令仪一听瞬间炸毛,朝着姜宏离开的方向大喊:“你竟然抛下这一堆烂摊子跑了?!信不信等会儿我就照着《簪花仕女图》给你化个眉毛!” 一旁的学妹憋笑憋着受伤,又觉得唐令仪这幅形象在大四学姐面前实在不妥,只得拣个话头散了唐令仪的注意力:“姜学姐跑得这么急这是怎么啦?她的披帛还在这儿呐。” 唐令仪转过脑袋,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春天到了,她不要我了。” ~~~~~~ 这是郑以恒第一次到H大,纵然在同一片大学城的N大与H大之间只隔着公交车短短20分钟的距离。 姜宏求学的校园建成竣工至今不过两年,是以整个校园的风格与周围那些历经数十年岁月洗礼的老校区很是不同,端的是一个小桥流水江南园林式格调。校园四周并没有防护栏,只有一条深深的河水蜿蜒流过,围绕着整座校园,出入校园,全靠架在河上形状各异的小桥。刚才郑以恒对姜宏所说的桥,便是西门外两座古典拱桥中的一座。 郑以恒趁着姜宏还没出来的光景,拿着相机朝着四周随意取了几个景。恍惚间望见隔岸似有几位身着汉服的女孩子捏着姿态留影,郑以恒笑了笑,随手按下快门,将那些女孩子们并着摄影师定格在了自己的相机里。 郑以恒想到清明时节姜宏背回家的一大箱子汉服,这样的活动,她应该也很有兴趣吧? 郑以恒心里其实一直好奇姜宏穿汉服的样子,只是从未想到这么突然,便能见着姜宏穿着宽袍广袖,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面前。 姜宏穿了件齐胸襦裙,靛青色的上襦,领口是和下裙一样颜色的绀青掐牙,外头罩了件料薄质透的茶百大袖衫,就这么飘飘然地出现在拱桥之上,凭栏而望,夺去了郑以恒所有的注意力。 四月末的春日,阳光微醺,细细碎碎的微风吹乱了姜宏及腰的长发。细长的弯眉,微挑的凤眸,悠扬的仪态,姜宏并不是一个初见惊艳的大美人,但就是这样一副未簪珠饰的模样,由着身后错落的小屋子映衬着,令郑以恒的心狠狠颤了颤。 彼时年少,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慢慢年长,郑以恒才知道所谓“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不过如此。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厢郑以恒还在懵着,那厢姜宏已在桥上望见了他。见他似乎也瞧见了自己,姜宏便提起裙摆小跑着行至郑以恒身前。 “久等了呀,社团活动室离这里有些远,真是不好意思。”话语间还带着微微的喘息。 桥上的姜宏,仿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闺阁娘子。直到这会子姜宏开口,听着一个个汉字从她的嘴巴里轻快地蹦出来,郑以恒才觉得真实:“没有关系。看你的样子,刚刚在忙?” 闻言姜宏瞧了瞧自己的装束:身上是盛装的汉服,却是披头散发、素颜朝天的模样,瞬间大囧,只得硬着头皮尴尬答道:“也没什么,社团有些小事情,缺我一个也不碍事。你刚才说的大会场……我们都叫1500座,跟着我吧。” 郑以恒笑了:“好,麻烦了。” 面前的男生英姿挺拔,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眼角眉梢都晕染着笑意,姜宏心头一窒,一路无言。 只是,太过安静了啊…… 姜宏生平最怕在平静中滋生的尴尬,便随意捡了个话题道:“我们学校很美哒,可惜现在很多花都谢了,不然还能见着路边的樱花。” “这样就挺美,处处都可以采风取景。可惜之前从没来过。”说罢,郑以恒轻笑一声,以示遗憾。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来我们学校啦?” “唔……我们校会借了你们的会场办‘自强之星’颁奖典礼,人手不够,所以我就跟着过来了。”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相机。 “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呀?校会把你拉来充当劳动力,难道就这么把你丢在我们学校不管你了么?” 分卷阅读1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修片没注意时间,错过了校会的班车……” “噗嗤~” ~~~~~~ 姜宏回到活动室的时候,只见唐令仪一人生无可恋地打理着满桌散乱的物品;唐令仪一见到姜宏,那双如墨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了两团火焰:“姜姜你终于回来了!学姐们都拍完了,摄影协会活着的也只有一只学弟了。快快快!” 姜宏跟着郑以恒躲在后台听完了领导发言、蹭到他不得不去台下拍场照才回活动室,没想到自己磨了这么久的时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拍摄的命运,心有戚戚然,把自己径直扔到了距唐令仪最近的凳子上,“我的脸给你了,唔,化成《簪花仕女图》那样就成,总之别让看到宣传册的同学认出我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郑小哥很爱笑啊~ ☆、惊鸿(2) 姜宏的眉毛又长又细,不描而黛,很是好看,唐令仪当然舍不得按照《簪花仕女图》的模样糊往上糊两坨黑色小山眉,只是略微修饰了眉形,用黛色的眉笔挑起姜宏的眉尾。 唐妆嘛,讲求的自然是这种艳而不妖的效果。 唐令仪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对古代妆发很有兴趣,眼下又接连几个周六都窝在活动室,对于古妆堪称得心应手。但是对于姜宏的妆发,比起先前的几位学长学姐,唐令仪显然更为用心,无关团宣,只因为她是她相交知心的朋友。 “令仪,你在找什么呐?”活动室简陋,没有镜子,姜宏心底好奇自己的妆容,趁唐令仪翻找东西的时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看。 唐令仪终于从自己的妆奁盒中翻出了,转身却见姜宏正一手持着梳妆镜,一手拂去面上的碎发,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过唇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手指下的唇角突然微微勾起,抹在唇上的口脂与眼角的桃色相映,更显得一张脸含羞带怯。 好一个轻点绛唇的美人。 即便唐令仪是个女孩子,仍被面前的姜宏惊艳得不行。眼见姜宏的手就要覆上刚刚梳好的发髻,她这才如梦初醒:“别动!” 姜宏缩回手,扭头不解地看着她。唐令仪笑嘻嘻地放下手中的饰物,走到姜宏身后:“我还没替你抹发蜡戴发网,你的爪子没轻没重的,要是把这个发髻抓乱了,我这大半个小时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闻言姜宏果真不动了,任凭唐令仪在自己脑袋上动作。 大概是幼时学习古典舞打下的底子,姜宏气质出挑,仪态端方,很适合汉服,也很适合唐令仪今天替她挽的高髻。最后将散落在姜宏脖颈侧的碎发梳起,唐令仪终于拿起了被她放在桌上的发簪首饰。 那是一顶银色的发冠,镶了黛蓝珠子的雕花底座,两边各伸出两条柳枝似的弯曲银条,每条银丝下头坠着茶白小玉环与黛蓝珠子,并着相同质地的栀子菱与银制流苏。 窗外的阳光照拂在唐令仪的手上,倾洒在发冠顶端,随着两边的流苏斑驳落下,精致的发饰在阳光下泛着清冷冷的光,仿佛带了一层仙气。 姜宏愣了神,口中赞叹:“这……会不会太张扬了?” “好马配好鞍,美人自然要用最美的首饰了!这是我的压箱家当,可不许你嫌弃!”唐令仪有心让姜宏用上这个她藏了许久的发冠,心满意足地将发冠戴在发髻底端,又在左右各簪了一支同色的发簪固定。姜宏轻轻侧首,只听耳畔一阵叮当脆响,是那些坠在发冠两侧的珠玉与流苏。 轻轻揭下姜宏眉心的贴片,一朵红梅花钿已然印在了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唐令仪笑眯眯地站在姜宏身前,调笑道:“姜姜,想不想成为H大新晋校花?等成片出来我请学长帮你发到校园论坛上,怎样?” 姜宏性格内敛,并不喜欢成为被注目的焦点,闻言嗔了唐令仪一眼,自顾整理起了身上的大袖衣摆与披帛:“我们走吧,别让学弟久等了。” 唐令仪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跟在姜宏身后,瞥见躺在妆奁盒底的梳妆铜镜,心念一动,顺手放入了口袋。 ~~~~~~ 摄影社唯一活着的学弟正坐在室外的草坪上晒着太阳,边玩手机边吐槽社里撂事走人的学长。忽而感到面前的阳光微暗,他只以为是汉服社的两位学姐终于准备好,正要收拾身边的相机起身,头顶上却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请问,社团活动中心在这儿吗?” 他愣了愣,循声抬头,见是个黑衣黑裤的男生,身姿挺拔,神情淡然。只是这人身姿好像过分挺拔了些,让人忽视不了他周身的气场。 他默了默,压下心中的疑惑:“是。请问你找哪位?” “郑以恒?”郑以恒正想开口,却有一道脆生生的俏丽女声替他回答了。一站一坐的两人皆循声望去,只见教学楼里走出一道身影,宽袍广袖,环佩玎珰,身姿绰约。 “学姐你好,我是摄影社的林书哲。”见到姜宏身后的唐令仪,林书哲确定面前的这位古典美人也是汉服社的学姐。趁身前的男生尚 分卷阅读1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在沉默,他起身快步上前,向姜宏自我介绍。他已经瞧见了,面前这人身上同样背着相机。 ……是社长不放心他才另外找来的学长?还是外援? 因为脑袋上顶着唐令仪那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发冠,姜宏只能僵着脖子朝他微微颔首,眼神却又瞟向了郑以恒:“你怎么找到这儿了?校会的活动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郑以恒一时惊叹于姜宏的打扮,话语便有些磕巴。 直到现在,他都没摸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态,只知走出大会场,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见她,见到姜宏。H大的校园布局宛若江南园林,毫无章法可言,好在兜兜转转之后,终于让他找对了地方,见到了她,见到了这样的姜宏。 将近四点,但阳光依旧极盛。刚才的姜宏,是懒起倦梳妆的闺秀,现在的姜宏,是盛装的贵女。及腰的长发悉数被盘成了头顶的兔耳双髻,娇俏活泼的发髻,却又因为那顶发冠,生生被压下了一份稚嫩,转而生出一股子端庄典雅之美。 极美的造型,并着那张芙蓉面,落在郑以恒眼中,没有哪一处是不美的。只是这样紧巴巴地端着,却又不像那个他印象中的姜宏。 三个人都在瞧着自己,姜宏有些不自在,双手绞着披帛,僵着脸解释了自己的打扮,又向杵着的三个木桩子介绍了彼此。 “郑小哥你好呀~”唐令仪是大喇喇的性子,想起眼前这个男生能用一通电话把姜宏从活动室提溜出去,当即嗅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氛,又调侃道:“怎样,今天的姜姜是不是很美?” 姜姜? 郑以恒心底默念着这两个字,笑了:“很美。” 短短两个字,平缓又从容,带着一丝认真,毫无敷衍之意。姜宏听了,只觉双颊发烫,好在浓浓的唐妆盖过了脸上的红晕。 知道了郑以恒的身份,林书哲客套道:“学长的经验一定比我丰富,不如和我们一起?” 突如其来的赞扬,郑以恒坦然受了。林书哲不知道的是,他从中学起就开始接触摄影,高考后又慢慢跟着好友一起兼职古风摄影。Z市的摄影圈子不就不大,专供人像与古风的就更小,多年经验的积累,以他这样的年纪,在圈子里已算得上翘楚。 看了眼姜宏,见她并无异议,郑以恒笑着应下了。 林书哲的经验自然远远不如郑以恒,眼下跟在郑以恒身边,竟然学到了很多。学国画的男生,气质本就清雅平和,想到刚才自己一时情急竟暗暗在他面前争锋,唯恐他抢了自己的活,心底便有羞愧。 有多年的舞蹈底蕴傍身,即便不时有陌生路人同学侧目围观,姜宏的表现力极佳,眼波流转间就是说不清的风流情愫。唐令仪跟在她身后不时拿出手机偷拍场照,美人美景,赏心悦目。 …… 林书哲今天拍了不少学姐学长的汉服毕业照,相机的内存很快就满了,神情颇有些尴尬。姜宏看在眼里,望了眼渐渐西斜的日影,笑着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郑以恒望着姜宏,颔首:“听你的。” 唐令仪却攒着口袋里的铜镜,脱口喊道:“且慢!我有一个想法……” 于是三人地跟着唐令仪走到了拱桥下,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令仪将姜宏的披帛挂上柳树梢头。 等姜宏回过神来,已被唐令仪摆弄着姿势坐到了河边的青石上,唐令仪往她手里塞了一面铜镜:“姜姜,记住,你现在只需要做三件事,照镜子,照镜子,和照镜子。” 姜宏:“……” 说完,唐令仪蹦得远远的,正要拿起打光板,却被郑以恒制止了。 林书哲跟在郑以恒身后,透过数码屏,将郑以恒的取景与参数看得清清楚楚。 被路人瞧习惯了,姜宏也渐渐放开,神情放松,姿态闲适,轻轻倚坐在河畔的青石上。下颔微扬,露出一截优美修长的脖颈,她一手轻轻执着铜镜,一手轻点绛唇,头顶发冠延伸出的流苏随意地垂在脑后,丝丝缕缕,华贵出尘。 夕阳远远地挂着,火红的余光透过薄薄的披帛洒在姜宏身上,到了镜头里,只剩一副轮廓优美的剪影。 布景、表姿态与拍摄皆恰到好处,林书哲暗暗赞叹眼前这三人。 等夕阳终于被原处的高楼遮去了光彩,四人终于鸣鼓收兵。郑以恒朝那三人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我会尽早修完。” 姜宏笑着颔首:“多谢你了。”眉眼盈盈,巧笑倩兮。 见姜宏回身款款而去,郑以恒收了心思,正要朝校外走去,面前却飘过一缕靛青。 河边的垂柳上,姜宏的披帛正随风微扬。春风拂过,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从河岸探出,堪堪接住了正要落入水中的披帛。然而终究略晚一步,披帛已有一角轻轻划过河水,色泽比周边更深一些。 郑以恒望着那濡湿的一角,抓紧了手中的披帛。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趁我不知道悄悄拿走了我的披帛,这和趁织女洗澡偷走她衣裳的牛 郎有什么区别!前 分卷阅读2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男友这个hentai!” 郑以恒:“……不。我没有。我不是。” ☆、惊鸿(3) 郑以恒觉得自己大学的头两年错过了许多。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原来他们的校园里,也有不少穿着汉服的女孩子。当他无意与室友说起那些汉服女孩时,室友老威竟哈哈嘲笑他:“你那个榆木脑袋,从来不晓得我们学校有多少漂亮妹子。啧啧啧,也难怪不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么个社团。” 郑以恒自动略去了室友的挪揄,轻轻飘过三个字:“你知道?” 老威一听郑以恒的口气就火了,“老子女朋友就是传统文化社的老子能不知道?”说完竟像个姑娘似的一挪凳子打游戏去了。 冷战没过半天,老威又搓着双手嘻嘻哈哈对他说:“那个啥,大兄弟,突然想起个事儿,我女朋友说他们社团这周六的活动需要一个摄影;这不,她知道了你是我室友,就问能不能请得动你。嘿嘿,给我点面子呗?” 郑以恒继续对着电脑修片,只是脑中却不由得浮现起那日傍晚姜宏对镜梳妆的身影。 ~~~~~~ 姜宏听到手机铃声的时候,正生无可恋地埋没在图书馆的书堆中。教授们在短短一周内相继布置的作业令她有些应接不暇,眼下她正对着厚厚的《荷马史诗》,书中捷足的阿喀琉斯、牛眼睛的赫拉等一干古希腊神仙搅得她头疼;手机响了,她想也不想便以为是唐令仪又给寻她说些“哦男神学长今天给我买了个烧饼”之类的酸话,接过电话张口便道:“喂?拣要紧事说哈,我正在啃大部头呢。” “真是不巧,每次都在这么忙的时候找你。” 清冷低沉的声线,字正腔圆,仿佛带着一股磁力,姜宏心底一阵悸动,刚还翻着书的右手骤然停止动作。 郑以恒? 竟然是郑以恒! 姜宏囧了:“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同学的电话。” 手机里似乎传来轻轻的笑声,“姜宏,我突然很好奇你给我的电话备注是什么,还是我的名字和你的同学很像?” “郑以恒…啊……” 仿佛感受到了姜宏的窘迫,郑以恒不等姜宏说完,又道:“我们学校的汉服社明天有活动,要来玩吗?” 姜宏下意识就想拒绝,手机那头的郑以恒却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又补道:“我有些东西给你,来吗?” ~~~~~~ 结束了周六上午在浅草书院的兼职,姜宏匆匆与顾亭道别,坐上了公交车。来到N大的时候,郑以恒正要去教学区的湖心岛当着传统文化社的外援。 站在郑以恒身侧环顾四周,她只看见了七八个身着水袖的女孩子以及三五位工作人员。 郑以恒解释道:“社团里的摄影君这周去见习了,我今天客串她们的摄影,先去拿器材。你跟着我一起,还是留下和她们聊聊?” 姜宏看着面前身着水袖、妆容精致的女孩子,有些晃神。她并不喜欢同陌生人交流,四周唯一熟识的只有郑以恒,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郑以恒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这边走。” 还是害怕安静时蔓延的尴尬,姜宏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扯话题:“你经常客串学校社团的摄影吗?” “这是第一次。” “那……要拍什么?” “汉舞,好像是《采薇》?” 姜宏心里一怔。 她小时候学过古典舞,等级考试结束后就因为学业放弃了。这么多年没有碰,她的筋骨早就硬了,但对于古典舞的鉴赏能力却依旧,偶尔也会在网上关注时下的舞剧。《采薇》是一段水袖群舞,20个女孩子,行如弱柳扶风,舞姿身韵美得不像话,编舞走位更是令人叹服。她经常想,如果这样20个女孩子生在古代宫廷,大概真的有令君王不早朝的本事。 而这段舞,她也会。 传统文化社的负责人是位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女孩子,从姜宏跟着郑以恒出现的时候便想要上前搭话。等几人取完器材回来,见着姜宏终于不再粘着郑以恒,一个人站在湖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原来郑部长说要带着一起来的人是你。社里的女孩子们都不是专业出身,跳得不好,本来觉得大家都认识没什么,现在恐怕要在外人面前献丑了。” “哪有,她们都很棒啊。”这支舞对身韵要求极高,柔中带钢,没有基础的女孩子只能机械地模仿动作,依靠摄影后期补救美感。姜宏对着身边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笑了笑,说了些不走心的恭维话。然而这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依旧一脸玩味地看着姜宏。 面前的女生气质高挑,五官精致,化着浅浅的淡妆,神情颇有些倨傲。姜宏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莫名出现在别人的地盘,看着别家社团的内部工作有些不礼貌,腼腆解释道:“我是隔壁H大汉服社的姜宏,来这儿找人,不巧撞到了你们的社团工作 分卷阅读2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真是不好意思。” 听到姜宏道明身份,高马尾女生笑了,向她自我介绍:“原来你也是同袍。我是传统文化社的欧阳阳,你叫我阳阳就好。《采薇》应该听说过吧?” 姜宏点点头:“很漂亮的舞蹈。有一阵子尝试学过,不过没学好。” “真巧!她们的排练都是我负责的,只是平常我看她们跳多了就看不出什么错来。正巧你也会,顺便提点建议吧,不然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姜宏见这个自来熟的女孩子一脸诚恳,思索一阵,便道:“她们的动作节奏都很棒,只是……表情和眼神看起来还有一丢丢僵硬。” 欧阳阳神色定定地望着姜宏,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姜宏明显一怔,忙加了句:“啊,但是身韵这种东西对非专业的女孩子来说还是挺难的,是我要求太高了……” 欧阳阳笑了:“原来你也是专业的呀,那和我一起示范给她们瞧好不好?平时只有我一人,学妹们都学不了彼此间的互动与□□交流。” 姜宏:“……” 郑以恒支好三脚架回过头时,正见姜宏和欧阳阳一起和着手机中依稀传出的音乐声,跳起了刚才排练过的舞蹈。只是这会儿的情境,倒像她们俩是今天的主角儿般,反衬着周围化了妆穿着舞衣的女孩子们有些手足无措。 “啧啧,敢和欧阳女神跳舞,你那妹子倒也有趣。”老威手上拎着一只粉嫩嫩的书包,不知何时飘到了郑以恒身边。 “恩。”郑以恒淡淡哼了声。 姜宏会跳舞,他从初中的时候就知晓了。每年的迎新团拜会,学校都会要求每个班出一个节目,而姜宏的独舞,总是艳惊四座。 姜宏的身韵与那些女孩子们比起来美上许多,但可惜边上一起跳着舞的是欧阳阳,连他们这两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相同的节奏,相似的动作,她明显就被校舞队的队长比下去了。 老威在一侧啧啧啧,郑以恒没有搭理,却兴味地看着姜宏。眼前系着水袖练功服的姜宏,好像与五六年前那个舞台上的身影渐渐重合。 “你跳得真好,我好几年没有练基本功了,身韵提沉都不行了。”莫名被拉着跳了一段舞,姜宏的脸红红的。 欧阳阳也有些微喘,回头发觉郑以恒一直盯着她们跳完了全程,心底有些窃喜,回应道:“你也不赖呀。” 姜宏想起自己乱了节奏的几个拍子,神情尴尬。氛围有些静得诡谲,姜宏正思索着该接什么话,郑以恒已走到她身边,将手上的打光板塞到她手里:“拿得动吗?” 姜宏:“?”这是泡沫板啊…怎么可能拿不动…… 她讷讷点了点头。 郑以恒继续说道:“人手不够,辛苦你当一下后勤。”没等到她出声,他又试探问道:“……可以吗?” 姜宏解下身上的水袖练功服,笑着应了:“小事一桩。” 与其让她在一边尴尴尬尬地戳着,或与欧阳阳交谈,她的确更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辛苦你啦。”见面前二人你来我往终于停了下来,欧阳阳当即插口道。姜宏笑着朝她摇摇头,示意没事,却见她神色莫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 在光线最好的时候录完了视频,欧阳阳帮着社员们收拾好了衣裳,又交代了几句,便蹦蹦跳跳地跑到郑以恒和姜宏面前,亲昵地拉着姜宏的手:“郑大部长,借你小女朋友一起去喝咖啡呗?” 郑以恒收拾器械的手明显一愣,神色莫测地看了姜宏一眼,道:“你问她就好。” 姜宏大囧,挥挥手道:“我们只是老同学。” 说完,欧阳阳神情一松,不自禁又挽着她,拉着她便要往校外走。 姜宏不太适应欧阳阳突如其来的热络,不知该如何回绝,心中只盼着这时候唐令仪能给她打个电话解围,哪怕说些与男神学长的互动来酸她。 手机响了,却是欧阳阳的手机。接完电话,她笑眯眯道学妹丢了衣裳得回社团瞧瞧,便很是惋惜地离开了。 姜宏看着欧阳阳的背影,心中颇有些一言难尽。 郑以恒背起相机,道:“走吧。” “咦?不去放回这些仪器吗?” “三脚架已经让老威拿回去了,相机是我自己的。” “哦。” “刚才为什么跟着欧阳阳跳舞?” “……她说一个人教不好学妹。” “她是校舞队的首席,没理由教不会她们。” 姜宏:“……”所以她在他们面前出丑了啊…… 突然想到什么,姜宏双颊一红,不着痕迹地落后于郑以恒半个身子,道:“刚才,欧阳阳误会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解释呢?” 会不会……会不会因为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走在前头的郑以恒收住步伐,转过身来看着姜宏,面前的女孩子仰头望着他,个子才到他肩头,一双凤眼里好像含了隐隐的期 分卷阅读2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待,令他有一阵的心旌摇荡。 姜宏的心砰砰跳着,却依旧鼓足勇气盯着郑以恒那双好看的桃花眸。 静默良久,他弯下腰,笑着揉了揉姜宏的脑袋:“前边有咖啡店,要不要一起?” 他避而不答,因为尚未摸清心底的情愫。姜宏却凭借着细腻敏感的心思瞧出了一丝端倪,试探问道:“欧阳阳她……是不是喜欢你?” 郑以恒一窒。 姜宏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了然。 原来她就只是个挡桃花的靶子。他邀请她来,只是为了替他挡桃花。 抿了抿双唇,想到刚才的自作多情,姜宏觉得有些丢人,又有些委屈,小脾气上来了,便气鼓鼓对着身前的男生道:“不要咖啡,我想喝奶茶,红豆奶茶。” 放眼望去,周边并没有奶茶店。 以她的性子,极少主动向他人提起要求,更极少开口拒绝。 一杯红豆奶茶,换她这半天作为挡箭牌的酬劳,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喂大家一颗安利,《采薇》是舞剧《孔子》的节选片段,希望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可以和我一起沉迷小姐姐们的舞姿【手动滑稽】 视频传送门: APP用户可以到哔哩哔哩动画搜“采薇”,播放量最多的那个视频~ 感谢莯七月的地雷,么么啾! ☆、惊鸿(4) “桃花巷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注意携带随身物品……” 绯红的夕阳在Z市铺下一层洒金般的橙红之色,贯穿城市大小角落的道路上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正是晚高峰的时候,姜宏窝在公交车上,头倚着车窗,手里捧着喝了一半的红豆奶茶。 公交车开一阵停一阵,她的心也跟着晃晃悠悠,患得患失。 醇厚的奶茶香伴着一抹微不可闻的红豆清香飘进姜宏鼻端,她望了望手中的茶饮,心中愤愤。 N大附近并没有茶饮店,面对姜宏突如其来的要求,郑以恒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依旧蹬着自行车从两条街外替姜宏带了杯热乎乎的奶茶。 无理取闹的要求。 但是任哪个女孩子,不管是不是自己心尖尖上喜欢的那个人,莫名其妙被拉来挡桃花,都会生气的呀。 姜宏又愤愤吸了口奶茶,还没将嘴里熬得浓稠黏腻的红豆悉数咽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唐令仪。 姜宏舒了口气。心底莫名的情愫喧嚣着一个发泄的出口。这个时候,有她在身边,太好了。 “姜学姐?”接通电话,不等她开口,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男声,地道的京腔,急促又慌乱。 “你是谁?令仪的手机怎么在你身上?” “我是林书哲。唐学姐……” “令仪怎么了?” “唐学姐喝醉了,我没来过桃花苑,不知道要把她送到哪儿,只能联系学姐了。” ~~~~~~ 好容易有一个不用为社团当劳力的周末,林书哲与室友相邀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广场,吃饭唱K一圈下来,正准备打道回府,结果却让他在烧烤小食店里见到了唐令仪。 只见唐令仪一人坐在角落,平日里常挂在脸边嘻嘻哈哈的神情悉数不见,哭得抽抽搭搭,烫了大波浪的长发乱糟糟地伏在背上,一边吸着气儿一边吃着串串,面前的桌子上还七倒八歪地躺了三四个啤酒罐。 四周往来食客颇有默契地远离唐令仪,在她周围空了个圈儿,显得她更孤独可怜了。 林书哲好歹也算与唐令仪有些工作往来,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迷离双眼,见她把自己糟蹋成那个样子,一个大男生未免有些于心不忍,与室友匆匆道别,就像把唐令仪带回寝室。 不得不承认,作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东北人,这还是他生平头一次见到喝啤酒把自己成这副模样的奇葩。 唐令仪迷迷蒙蒙地见到自己对面坐下个男生,也没看清五官形态,登时抓狂,顺手抄起眼前的啤酒瓶就砸了过去:“离我远点!天天吃我烧饼收受我的心意,偏还要和别人混在一起。我瞧着你都觉得恶心!” 唐令仪浑身晕乎乎的使不上力,啤酒罐在空中就被林书哲截胡了:“我是林书哲,学姐认错人了。” 眯着眼盯着会儿,唐令仪撇撇嘴:“原来是你呀,来,今天姜姜去找她的小哥哥了不在这儿,你陪我一起喝。” 林书哲拂去唐令仪的手,边劝边问:“学姐你醉了,我带你回学校?” “是男人就陪我一起喝!”唐令仪心里还憋着气,哪里肯乖乖听话。 林书哲皱眉,纵观他前十九年人生,从未遇上这样难缠的醉鬼。偏偏这醉鬼还是个女孩子,且醉得与他毫无关系,他一时有些发懵。唐令仪的双手还在推推搡搡,被烦得无法,林书哲血冲大脑,竟被唐令仪激起了心底的血气,抢过她手中的啤酒罐,仰头一口闷了。喝完他将啤酒罐往桌上一拍,吼道:“你看我是 分卷阅读2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不是男人!” 林书哲生就了一副与外形极不相符的大嗓门,八个字脱口而出,四周瞬间安静如鸡。 然而安静不过三秒,唐令仪的脾气上来了,见对面的人还敢与自己叫嚣,大嚷:“是男人就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啊!拿我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林书哲一噎。 四周食客频频侧目,对着林书哲指指点点,他一时有些发懵。回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的唐令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远远见到生活社区面前拉拉扯扯的两人,唐令仪拼了命地想推开林书哲,但后者却依旧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才叫她没有摔倒在路牙子上。 见姜宏匆匆跑了过来,林书哲如释重负:“学姐你终于来了。” 望了望唐令仪,又看了看林书哲,姜宏讶道:“这是……怎么了?” 林书哲手里还拿着唐令仪的手机,闻言调出一张照片,递至姜宏眼前。 姜宏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原委。 照片瞧着像是在角落偷拍的,然而感人的清晰度却还是没能藏住主角的身份。照片正中央是两个面对面侧身站在柜台前的男生,一白一青,侧对着镜头,手支柜台,长身玉立。姜宏当即认出那位个子更高些的青衣男生就是唐令仪时常挂在嘴边的男神学长。 青衣学长是计算机系的学神,模样俊俏,又因为极少与女生往来被誉为计算机系的高岭之花。唐令仪自大一在院学生会工作与这位学长有了交集后便陷入单恋无法自拔,四处打听学长的喜好,苦苦追了一年,隔几天送个烧饼,最近终于有了些成功折花的苗头。 而照片中,两位男生的位置,过分近了些,又过分亲昵了些。高岭之花正把手放在另一位男生的耳边,眉眼弯弯,不知说着什么,举止情态间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宠溺??? 到头来这位唐令仪苦苦追了一年的学长竟是个弯的。 姜宏叹了口气,难怪唐令仪会把自己闹腾成这副模样。 “姜学姐,那我先回去了?”林书哲将手机递给姜宏。 “好,今天麻烦你了。” 林书哲又望了眼唐令仪,转过身回去了。 “等等!”姜宏唤住了林书哲,轻声解释,“今天的事……还请学弟不要向别人说。万一闹大了,学长那边会有麻烦,很容易波及到令仪……而且令仪心思细腻,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她可能会更伤心。” 林书哲颔首:“我知道了,学姐放心吧。” 虽然姜宏不觉得同性相爱有多猎奇,但是风俗难改,这样的事到底容易成为别人的谈资。而且学长又是有名的高岭之花,以校园八卦的氛围,这种事一旦被捅出去,很容易爬到校园论坛之首。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唐令仪这个挡箭牌难免不会被好事者拎出来。 姜宏看着倒在她怀里的唐令仪,后者也拿着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眨巴眨巴着眼,眼影眼线糊成了一坨奇妙的色块,挂在眼睑。 唐令仪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当务之急还是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一起骂渣男,骂渣男,骂渣男。 不过…… 姜宏突然有些好奇,唐令仪酒品这么糟,这个林书哲,到底是怎么把她从商业广场哄过来的? “姜姜,我不想回宿舍,陪我坐一会儿。” 傍晚的凉风拂过,往姜宏鼻端送进了一阵酒气。看了眼摊成一坨烂泥的唐令仪,姜宏把她扶到宿舍楼下的长椅上,佯作嫌弃道:“浑身酒味,我不要理你了!” 唐令仪却笑嘻嘻的,搂住姜宏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姜姜,我想明白了!只有像你这样的漂亮小姐姐才是香的!” 姜宏不禁一个瑟缩:“令仪,你不会……”不会为了区区一朵高岭之花伤心到连性取向都变了吧…… 唐令仪靠着她,不说话。 姜宏默默吞下了心里剩下的半句话,伸手贴了贴她的脑门,又帮她拂去面上的乱发。 “令仪,你什么都没错,没必要为了那样一个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你这么好,不怕——唔……” 唐令仪突然伸手捂住了姜宏的嘴,直起身子凑到她面前,委屈巴巴道:“我是气我自己,居然觉得学长是个正儿八经的男神?我还眼巴巴追了一年?我他妈还觉得我怎么这么有能耐呢,不到一年就拿下了一朵高岭之花!” 心中意难平,唐令仪也顾不得嘴里的措辞,一句句连珠炮似的往外蹦。姜宏知道这时候插嘴无用,只能静静听着。 “姜姜,我是不是太蠢了?” “喜欢男人怎么了?你情我愿的事情,谁愿意巴巴地跑去棒打鸳鸯?我就是气不过学长,竟然一边心安理得地承我的情,一边又心安理得地利用我?” “姜姜,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 啤酒后劲小,一通发泄,又在宿舍楼下吹了会儿风醒了会儿酒,唐令仪比方才清醒了些,心绪也渐渐安定。 倚在姜宏肩头,唐令仪心里没来由一阵轻松 分卷阅读2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想到姜宏今天去找郑以恒,她糯糯问:“姜姜,今天见小哥哥玩得开心么?” 姜宏一怔,半晌,慢慢开口:“他说有东西给我,我只是兼职后顺路去取而已,不是特意见他。” “什么东西?” 姜宏:Σ(⊙▽⊙\a 好像因为她最后无理取闹的红豆奶茶,无论她,还是郑以恒,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唐令仪开始玩姜宏的头发,没听见姜宏的回答,顺手扯了扯:“口不对心,你真不可爱。你根本就是特意去见他的。” 头皮吃痛,姜宏立即将自己的头发从唐令仪的爪子中拯救出来,沉默不言。 “姜姜,你喜欢她。”唐令仪突然在她耳边笃定说道,“那天,只是一通电话,你想都没想抛下社团工作就走了。之前,从来没有……” 并没有听清唐令仪的后半句话,耳畔只有那四个字。 你喜欢她。 仿佛火引子,在耳朵旁点燃了引线,一路而下,瞬间引爆心底的那颗□□。 姜宏的心狠狠跳了下。 面对欧阳阳莫名其妙的抵触,讨奶茶的无理取闹,回校时的患得患失,好像都有理由了呢。 她……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令仪:我居然和一个男人抢男人,还无知无觉地抢了一年?作者你给我过来! 某岸: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 ☆、惊鸿(5) “吓!小姜老师第一次来我们学校,你怎么没带她四处走走,回得比我还早?”老威一进寝室,就见电脑泛着的蓝光幽幽打郑以恒脸上,吓了一跳。 下午的拍摄结束后老威跟着女朋友去了社团,又在学校周边晃了晃。今天在场的传统文化社社员或多或少都知道郑以恒是看着老威的面子才来帮忙的,老威狠狠地长了脸,甚至觉得女朋友看他的眼神都蒙了层倾慕的圣光。眼下送女朋友回了寝室,他一路哼着小调,轻飘飘地回寝室,另外两位室友不知浪去了哪儿,整个房间暗沉沉的,只有郑以恒坐在电脑前,神色讳莫。 啪地一把关上门,顺手开了灯,老威抱怨道:“也不开灯,怪吓人的。” 郑以恒整个人向后靠到椅背上,被乍亮的灯光刺激,闭眼,用手揉了揉眉心:“她坐车先回去了。” “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啊,她今天分明是来找你的,你怎么能让小姜老师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呢?” 自打从郑以恒口中知道姜宏是H大的师范生后,老威干脆人前人后半开玩笑地叫起了“小姜老师”,姜宏脾气好,想着自己毕业后多半会是语文老师,自然也就默许了这个诨号。 郑以恒没理他。 “今天多谢你了啊。”老威本也只是开玩笑,见郑以恒没接话,也不再自讨没趣。 郑以恒知道老威为了什么道谢。然而这个活动……他本就不是为了他才去帮忙的,自然,更不会是为了欧阳阳。如果他提前知道传统文化社的负责人是欧阳阳,他根本不可能答应老威。 “欧阳阳是社团负责人,之前没听你提起?” 语气冷冷淡淡的,老威发觉郑以恒眉头紧蹙,抬头顺眼看去,只见他的电脑任务栏里开着一堆乱七八糟的Lr、Ps、Vegas程序,光标变成了一个运转到一半的圈,一动不动。 “兄弟,你的片都废了!”拍拍郑以恒的肩头,老威同情地喟叹着,只是语气中却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中文系学生最怕的是什么?论文写到一半丢了文档。美术系学生最怕的是什么?作品画到一半画布被染色。摄影系学生最怕的是什么?片子做到一半电脑崩坏。郑以恒为了片子疯魔的模样老威不是没有见过,然而这一回,他只是顺手强制关了电脑,神情依旧清冷。 老威张大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这也忒…忒简单粗暴了,不怕电脑坏了?” “就这么一次,坏不了。”郑以恒顺口接了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片子我会再重修。” 语气生硬,甚至有些冷静过了头。 老威这才察觉到室友的不对劲,拉着凳子到郑以恒身边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把东西送出去。”静了一会儿,郑以恒又继续说,“以后再找机会给她。” 顺着郑以恒的目光,老威看见了他架子上的木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淘来这么个古董,看着有些像古装电视剧里小姐夫人们用的化妆盒。老威不知道郑以恒在里面装了什么,但好歹知晓这是郑以恒特地为姜宏准备的。 礼没送出去……莫非—— “和小姜老师吵架了?我们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老威试探问道。 “没有。” 老威好歹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哪信郑以恒的胡诌。因为郑以恒着实帮了大忙,老威心怀感激,好心好意地搬了凳子在郑以恒身边坐下。如果因为下午拍摄这档子事室友和女朋友闹矛盾了,他可就真真过意 分卷阅读2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不去了哟。 他想了想今天下午在湖心岛的人,脑袋里一个个放幻灯片似的浏览过去。 哟呵,坏了!他一拍大腿,仿佛看到了一张脸,梳个大马尾。 “我就问你一句,小姜老师知不知道欧阳喜欢你啊?” 欧阳阳是校舞队的队长兼首席,大一的时候和郑以恒一样在校学生会的宣传部当学生干事。听闻她的父母都是省音乐学院的教授,这样家世好、样貌佳的女孩子,在新生军训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追在她身后想成为护花使者的男孩子比比皆是。 也是这样的出身与众星拱月般的环境,让欧阳阳有了张扬高调的个性。可偏偏她有足够的自信与资本来支撑,让那些想酸她的女孩子们无可奈何。 郑以恒却为人低调,初入校会的时候,除了顶头部长知道他的摄影天赋与成绩外,。他亦不知自己如何就入了欧阳阳的眼。这个美丽张扬的女孩子或是,但这些又与他有何干系。 大学以来郑以恒从未想过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直到清明雨上,在公交车上与姜宏重逢。看到那个初中时期的女孩子,他的红鸾星,大概终于找到机会动了动。 然而借用郑以恒室友的话,欧阳阳可谓校花届的清流,比她漂亮的成绩不行,比她会念书的又没她漂亮。每每提及,其余三人都会啧啧感叹郑以恒榆木脑袋不开窍。 老威好歹是四条狗里第一个找到女朋友的人,心眼没另两位那么实,暗暗猜测郑以恒没准早已将一颗纯情少男心系在了哪抹白月光身上。 姜宏虽然没有欧阳阳美艳张扬,却也是一个小美人。比之欧阳阳,老威倒觉得姜宏与郑以恒更像一类人。往郑以恒身边一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 “怎么知道的?”见郑以恒沉默颔首,老威心底里抹了把汗,继续问道。 “……自己看出来的。” 老威:“……” 女人,真可怕…… 心底腹诽,但面上依旧得站在兄弟这边,见郑以恒没撵人,他干脆翘起了二郎腿:“兄弟,作为过来人,有句至理名言我需要教给你。”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道:“如果是你做错了,你得向妹子道歉;如果是妹子做错了,你还是得向妹子道歉。” 郑以恒瞪了他一眼:“这话,怕不是你自己说的?” 老威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笑,叹口气:“你和小姜老师怎么吵的?” “说了没吵。”又绕回了远点,郑以恒有些烦。 老威:“那就是醋了。” 郑以恒心底乱,叹了口气:“老同学而已,她喝哪门子飞醋?” 老威:??? “搞半天你连人都没追到?”老威惊叹,“行啊兄弟,一起住两年了都没发现你这么闷骚。” “亏老子还和你瞎逼逼这么久,不说了不说了。你一个人去伤春悲秋吧!” 说着又把凳子挪了回去。 郑以恒难得愣了愣,老半天才问:“我…喜欢……看起来真那么明显?” 老威回头看着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郑以恒心底更乱了。 姜宏那么细腻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在他面前使性子喝奶茶?下午她那样望着她,是不是…… 电脑终于又复活了,他顺手打开,系统自动帮他恢复了之前的工程文件。 是姜宏夕阳下的剪影。 一直到姜宏坐上公交,他才终于恍然大悟。他对她,不仅仅只是旧日的同窗情谊。他感受到了姜宏离去前低落的情绪。因为在意她,所以她身上一点点的小情绪,在他眼里,都会被放大。 被老威这么用搅和,他好像终于懂了姜宏的情绪。 那厢老威吭哧吭哧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早就把刚才的谈话抛却脑后。 外头天色渐暗。 郑以恒导出了修好的片子,又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U盘,起身扔到了老威面前。 “什么玩意儿!”老威打游戏正入迷,被从天而降的黑色不明物体唬了一跳。 “你之前要的预设。” “够意思啊!”老威乐了。 看到郑以恒手里的手机,老威秒懂,又贱兮兮地补了一句,“和小姜老师通电话?别怂兄弟,我看好你哦~” 郑以恒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扭回电脑前:“下周就要去采风了,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达标作业还没交?” 老威:卧槽!!!! 郑以恒不去理会身后老威癫狂的情状,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合上了移门。 电话通了许久,那头才被接起。 “姜宏?” ~~~~~~ 安安稳稳地把唐令仪送回寝室,夕阳的余晖已尽数湮没。因为那一大杯暖烘烘的红豆奶茶,姜宏毫无胃口,径直回了寝室。 她对床的室友昨夜通宵唱K 分卷阅读2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现在仍在补眠。另外两位室友为了照顾她,只开了各自书桌前的,见姜宏回来了,用口型和她打招呼:“阿姜回来了呀。一起去食堂吗?” 姜宏摇摇头,蹑手蹑脚地把背包和钥匙放好,用皮筋扎起长发。 和唐令仪一起坐在寝室楼下吹了阵风,她的酒醒了,但是姜宏的心绪却乱了。 原来……她喜欢他? 是了,她喜欢他! 姜宏的心怦怦跳着。 突然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告诉他今天下午不是她无理取闹,告诉他她喜欢他,因为喜欢他,所以生气他把她当作挡箭牌;因为喜欢他,所以抵触知晓他与欧阳阳的关系。 放在面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室友发出了一阵呓语。姜宏忙不迭静了音,悄悄钻到阳台。 接听,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大概有些近乡情怯的味道,真的对着他,哪怕隔着电话,她仍有些羞。 电话两端静得仿佛能透过电流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宏?” “恩。” “我是郑以恒。” “恩,我备注了。” “……你到学校了吗?” “到了。” “那就好。” “你打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鼓足气,姜宏问道。 “我今天邀请你来,和欧阳阳没有关系。” “……” “我们系下周要去安县采风,要去两周。” “恩。所以?” “姜宏,等我回来。” 心底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姜宏只觉得靠近手机的那侧脸颊烧得厉害,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不自禁装傻充愣:“等你回来把今天忘了的东西给我吗?” 那头传来了清朗的笑声,姜宏静静听着,仿佛能看见那人笑的模样,眉眼俊朗,身姿挺拔。 “也不是那些。” “恩?” 有些话想告诉她,却不想隔着手机,未免有些不尊重,只能等到他采风回来。 想了想,郑以恒缓缓问道: “我可以叫你姜姜吗?” 今夜月色正好,晚风习习,捎来了楼下大学生们充满活力的热闹交谈声。 “那我呢?该叫你什么呢?”姜宏舒了一口气,笑着反问。 作者有话要说:  老威&唐令仪:深藏功与名。 ☆、惊鸿(6) 不过夜里□□点的光景,校园的林荫道里到处是晚课结束的学生与拉手小情侣。远处的绿茵地里黑乎乎的一片,却依稀闪着蜡烛的微光和“生日快乐”的吵闹声。 H大的建筑让她看着实在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连宿舍楼都被设计成了江南楼阁的模样,很有一番情致;设计者又用各方草木来命名教学楼宿舍楼,寒梅、银柳、修竹、紫藤等等,不一而足。而姜宏所在的生活宿舍区,不偏不倚,恰好得了“桃花苑”的名字……听着有些媚俗,然而住在里面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青春洋溢,如同那春季烂漫的桃花,正当好年华? 站在寝室阳台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些将女孩子送回寝室楼的身影。 姜宏倚在栏杆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歪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会不会有一天,郑以恒也像这些男孩子一样,把她送回寝室楼,再拉着她躲到屋檐下,轻声唤她“姜姜”,说着旁人无从知晓的悄悄话? 心里甜丝丝的。傍晚那些患得患失的烦恼,遥远得宛若平行时空。 大学时期懵懂青涩的爱情呀,来得漫不经心,却又令人猝不及防。从初中到大二,她与郑以恒用了八年的时光等待,终于唤得了彼此温情的一声“姜姜”与“阿恒”;一句简简单单的喜欢,就能让人满心欢喜。 这么多年过去,姜宏记不太清之后她与郑以恒再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境,却在脑海中将那个星夜她与郑以恒的对话,带着四周和煦的夜风与楼底嘈嘈切切的私语声描摹得清清楚楚。 那夜之后,郑以恒跟随系里的教授去了数百公里外的安县采风。 郑以恒离开之后,唐令仪终于又能直视烧饼,却在知晓自己的醉态之后难以直视林书哲。 所有的人都在缓慢地成长,悄悄经历那些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送走最后一缕春风,桃花苑里最后的桃花也悠悠坠地。 六月不紧不慢地来了,郑以恒的导师突然受邀参加邻市的论坛交流会,钦点了两位得意门生随行。姜宏从老威手里接过他从安县捎回的木骨扇时,才知晓他已直接从安县去了邻市。 姜宏自嘲大概是世界上最孤独又最自立的女朋友,因为她根本无暇顾及思念郑以恒。 随着六月而来的,不仅仅是炽热的暑气,还有繁忙的学生工作。社团进入一学年的工作汇报期。姜宏与唐令仪早有心继续留在社团,为了学期末的工作答辩、文化节展演忙 分卷阅读2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得团团乱转。 可是心里藏了一个人,面对再枯燥的资料再苛刻的条件,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每每见到排练现场一张张俏生生的面孔,尤其是穿着钿钗礼衣新娘礼服的学妹时,眼角眉梢都会漫出一抹盎然的春色与一丝羞赧的希冀。 是了,那年的暮春时节,她与唐令仪或整日整日泡在图书馆里,或不停地往导师的办公室蹿。姜宏学文,唐令仪学法,她们却整日流连在与专业毫无干系的史书之中,两个泡在蜜里的女孩子,只想在校园里复原一场唐制昏礼。 短短的两周,从查阅文献到策划编写,从仪礼研究到准备服装,从征集志愿者到仪态训练,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又简陋得不可思议。可无论是作为策划的姜宏与唐令仪,还是临时招募的志愿者,亦或是展演当日坐在大会场的观众,大抵都为这些古老又深刻的礼仪与爱情所震撼,沉醉其中。 展演的那日,姜宏偷偷躲在舞台的幕布后,对着手机,将新娘身上的每一处经由她打磨的细节引经据典地告诉郑以恒,从眉心的花钿,到绛红的披帛,事无巨细;又柔声细语地向他描述新郎身上的玄端多么沉稳大气。 唐令仪听了,背过身去偷笑,又禁不住腹诽:林书哲身板挺拔,气质温润,那身玄端穿在他身上,的确有了那么几分君子如兰的意思。 大概,比爱情更甜的,是那时纯真朦胧的情感与悸动,是年少张扬时,独有的一腔热情。 所以这么多年后的秋日,站在小学校门前,再听见郑以恒字正腔圆地喊她时,她才会有止不住的悸动。郑以恒身上,有她的青春。 七八年的时间,什么都在变。世界变得更繁华,环境变得更浮躁,人心也在变,无论姜宏,还是唐令仪,都再难找回大学时期干净纯朴的心动。但所幸她们始终跟着顾亭,固执地让自己停留在社团圈出的一方天地里,继续学习研究心里钟爱的传统文化。 在她与唐令仪之后,社团一直都在。那一年的唐制昏礼成了炎炎夏日里校园里新一轮的焦点,被后来的学弟学妹收录保留在了社团资料里。 遥遥回想,自顾亭成立社团至今,已有十年了;而她与唐令仪独辟的唐制昏礼,也有七年了。 唐制昏礼呐…… 姜宏望着手上的A4文件,笑了笑。 顾亭的效率极高,前一日下午才开会敲定论坛的初步工作流程,第二日清早,策划案就到了每一位书院老师的手里。 开幕式的展演,果不其然,是唐制昏礼。 姜宏将策划案放回桌案上:“前几年一直关注唐制昏礼,回去我再整合整合,学校秋假结束前应该能出来一份脚本。” “好,妆发方面交给我就行。”唐令仪颔首附和,但想到她一人未免又有些势单力薄,回头问道“学姐,书院里有没有想学古妆的老师呀?我们可以凑个麻将桌一起讨论研究。” 顾亭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位学妹,言谈间都流露出了当年的意气模样,心中安定:“你自己定吧。” 将手中的资料整整齐齐码好,她又说道:“至于演出的志愿者……我先去问问书院里的老师,实在不行只能回学校找林老师,看看能不能从社团里找到学弟学妹。” 书院里大多是女教师,而一场唐制昏礼中至少需要招募五位男性志愿者——一位新郎、两位傧相、一位赞者与一位司仪。 时至今日,姜宏仍记得当年她与唐令仪的那一场复原演出,无数个女孩子争着抢着想穿上那套钿钗礼衣,而光顾那些玄端服雀弁服的男生却寥寥无几。 喜爱文史哲的男生并不少,但是对于繁复的衣裙,却大多敬谢不敏。两人急得焦头烂额,唐令仪好说歹说拉着林书哲作了新郎,又选了几位身材高挑的女孩子穿上雀弁服反串傧相,这才最终凑齐了一出唐制昏礼的演出阵容。 顾亭将手里的大橘子放到两人面前:“至于服装,先看看汉风馆里有没有能用上的。唐朝汉服的话……齐胸坦领半臂都有,圆领锦袍也有,就是新郎,不能再穿玄端了。” 姜宏与唐令仪对望,看出彼此眼底的狡黠,会心一笑,颔首应了。 当年她们情急之下甄选出来的资料仍有许多不足,一不留神就让林书哲穿着先秦时期的新郎礼服,与身着青绿钿钗礼衣的新娘一本正经地展示了一出跨越朝代的昏礼。 实则汉服男装本就少,至于玄端、雀弁、公服之类的正式礼仪服饰更是少之又少;当时的青衿汉风尚且不过一个城里不及五年的小社团,资金少得可怜,能够凑出一套像模像样的玄端,已是她们的极限。 所幸对于当年的大学生而言,唐制昏礼足以堪称猎奇,倒也无人追问服装上的漏洞。 ~~~~~~ 今天周二,书院没有给姜宏排课。 姜宏想了想,问道:“令仪你等会儿几点的课?我能不能借你办公室的电脑用用?”看到唐令仪点头,她接着说:“办公室的电脑借我用用,我先搭个框架出来。” 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唐令仪继续埋首研究手 分卷阅读2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上的文件,边看策划边回应:“我十点半才去上课,还有课件拷在电脑上没做完。你要不先问问其他老师?” 姜宏笑着摇了摇头:“很多年没碰昏礼冠礼笄礼这些东西了,乍一想脑子有些乱。我先去恕里走走,捋捋思路。十点半我再回来。” 闻言,唐令仪夸张地“嘶”了一声,扔了手上的策划,朝顾亭抱怨:“学姐您看看姜老师,明目张胆地旷工,您还管不管了?” 顾亭坐在办公桌前,朝唐令仪飞去一记白眼,无奈提醒道:“阿姜是志愿老师。” “我顺路去东街口买奶茶,你要不要?”姜宏知晓唐令仪的软肋,讨好问道。 不出所料,听见好吃的,唐令仪瞬间收起方才玩笑的神态,双眼放光:“要要要!我觊觎他们家的红豆奶茶与抹茶奶盖很久了,只是可惜每天来上下班的时候人家不是打烊就是人多到没胃口,总赶不到好时候。” 姜宏笑了笑,又问顾亭:“学姐呢?” 顾亭无奈地瞥了眼唐令仪,笑着回应:“不用了,我喝茶就好。” 唐令仪大叹可惜,继续怂恿顾亭和她们一起喝奶茶。 顾亭坚决:“不喝,减肥。” 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姜宏&唐令仪:“……” ~~~~~~ “姜老师?”刚跨出顾亭办公室,姜宏就听见一道俏生生的嗓音。 “咦?你怎么来啦?”姜宏上前几步,认出了天井中的圆脸小姑娘,柔声问道。只是话音未落,又有一道身影从二进院的过厅走出,停在了文茵身后几米远。 “刚刚在司射阁结束采访,想到浅草书院也在附近,就顺路过来啦。”顿了顿,小姑娘羞赧道,“老师不会介意我突然过来吧?” “小妹妹来玩,我们当然不介意。不过——”唐令仪听见外头的动静,这时候也走到了二楼的檐廊下。她本就喜爱可爱漂亮的小姑娘,笑容可掬地回了文茵的问题。只是当她瞥见下头文茵身后的那人,她微微蹙眉,问道,“你后头的这个,是来干什么的?” 文茵:??? 唐令仪这话说得并不客气,文茵看着她变脸变得比天快,惊诧地看向身后。 郑以恒略去唐令仪语气中的敌意,微微扬了扬手中的油纸伞:“唐老师好,我来还伞。”说着,又抬眸向姜宏看去,谦和温润道,“姜老师,这伞该放到哪儿?” ☆、惊鸿(7) “姜老师,这伞该放在哪儿?” 姜宏怔怔盯着楼下的人。 绵密的秋雨从昨天下午一直持续到今晨。天井中仍是一片湿漉漉的模样,屋檐上偶有滴答的水珠幽幽倒悬,最终坠入屋角的水缸内。一滴小小的水滴子,就这么晕开了层层涟漪。 雨水冲刷去了一直徘徊在Z市空中的细小雾霾,隔了一个夜晚,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清醒多彩。 郑以恒站在天井中,于姜宏而言,那双眉目似也比往常更清晰明澈。站在底下的那个人啊,仍是白衬衣的打扮,只不过换那身亮眼的皮衣外套作了长款风衣,一双过分深邃的桃花眸安然匿在薄薄的镜片后,去了几分不羁张扬,添了几抹内敛稳重。 只是右手上那柄色彩艳丽的油纸伞,却让站在旧居院中眉目俊朗、气度优简的男人一不小心滑了个稽。 姜宏撇开眼:“交给前台的老师就好。” “可我觉得……物归原主更好。毕竟昨天,是姜老师亲手把这伞递给我的。” 姜宏蹙眉,不再搭理他。唐令仪半倚在二楼的凭栏上,也随着姜宏忽略了郑以恒,伸手招呼文茵:“上来坐坐吧,给我说说司射阁里是个什么模样?” 司射阁是Z市汉文化协会底下的社会组织,汇集了一堆爱好传统又擅长弓射的能人异士,这一回也受邀参加文化论坛。因为弓箭与礼射的特殊性,报社特意关照了董老师,而董老师有意培养锻炼徒弟,又将采访任务落在了两个后辈身上。 文茵兴冲冲地“欸!”了一声,背着毛茸茸的兔耳双肩包咚咚咚跑上楼。 “师兄呢?”跑到半截,文茵忽然停下,却见和她一起来的男人转身,将要走出三进院。 “还伞去了,我们不必理他。”唐令仪亲昵地搭上文茵的肩,笑道,“书院正打算与司射阁合作,挖几位小哥哥当弓射教师。学姐那儿还在联系,你来了正巧与我们说说司射阁的所见所闻。” 文茵红了一张脸,俏皮地吐吐舌:“我…我这样的门外汉,能有什么见闻呀。” 她一进门先是被负责人蒋先生可怕的块头和气场唬住了,在郑以恒的帮衬下好不容易才结束了采访;后来又在练习场采访了几位正在练习的成员,近距离短短几小时内接触了太多新鲜事物,脑袋一时成了块江湖坨坨。 唐令仪抿唇轻笑。 “……不过,见到了成员练习。以前从来不觉得,今天才算大开眼界,这项运动真的太漂亮了。蒋老师后来有事走了,就让林先生陪我 分卷阅读2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们。林先生说他们会在论坛上安排射礼展演和礼射体验,希望董老师能让我随行那天的采访!” 听见“林先生”三个字,姜宏的面色微怔,很快又恢复。 只是这短短一瞬,躲过了唐令仪,却没躲过郑以恒的眼睛。 “报社最近都在采访文化论坛的参与单位,师父把恕里内相关的机构采访交给我们了。我们刚刚从司射阁出来,看时间不晚就冒昧过来了,不知道顾老师这个时候是否方便?”以为姜宏不喜文茵话语中的措辞,郑以恒打断了文茵的话,提着伞上楼,将伞搁置在脚边的架子上,谦和问询。 唐令仪看着他的动作,讶道:“哟,你不去还伞啦?” “郑记者和文记者来了?真不巧,我手上正在处理几份文件,时间比较。你们要不去前边坐坐,中午边吃边谈?”顾亭迎了出来,认出郑以恒脚边纹了书院logo的油纸伞,瞥了眼姜宏,从容应对。 作为书院的领头,顾亭自然是要采访的。但姜宏在这儿…… 郑以恒回道:“不必破费了,方便的时候我们再来找您。不过…不知姜老师和唐老师是否有空,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语毕,深邃的目光落在姜宏脸上,眼神炽热直接。隔着两层眼镜,姜宏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向她殷殷恳求:答应吧,答应吧。 “师兄说的对呀!我能不能采访你们?姜老师是无偿的志愿老师,唐老师是C大的博士,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来到这么一座小小的浅草书院当国学老师呢?” 唐令仪&姜宏&郑以恒:“……” 小姑娘刚从大学毕业,浑身都是一股初生牛犊的劲儿,只是年纪小,不太懂得言辞的艺术,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顾亭笑了笑。 “我还有些事,抱歉不能接受你的采访了哦。”姜宏走到架子边,将伞拿起,对着身后的几人招呼,“我把伞顺路放回去,这就回去了。” 唐令仪知道姜宏有些避讳郑以恒,这才临时改了主意直接离开,便拉着顾亭和她道了别。 ~~~~~~ 将伞放回小隔间,姜宏想了想,给唐令仪去了条微信。 【咩咩汝:采访就拜托你啦~你的奶茶下回双倍补给你(^.^)】 【阿糖:为了我的抹茶奶盖,姜姜你尽管放心!】 【咩咩汝:( ` )比心!】 放回手机,姜宏见西厢房的门开了,好奇地走了进去。 二进院西厢房里安放了许多箱笼,里头都是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安置的汉服与一银配饰。不同于东厢房,这儿是书院物资储藏的场所,除了特殊时期,不太有人出入,因此平日里基本都挂了一把老式的铜制锁头。钥匙放在负责后勤管理的张露老师那儿。 “是小姜啊!”张老师四十五六的年纪,负责安排统筹这一回论坛期间所需要的各项物资。她正抱着一堆衣物,见到姜宏,仿佛见到了救星,热情招呼,“进来吧进来吧!” “我见这儿的门开着,就来瞧瞧。您忙您的,不必管我。”姜宏羞赧笑道。见到张老师一人搬衣物有些吃力,赶忙上前帮忙。 “不用不用,我一人可以。”放下怀里的东西,张老师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感慨道,“说起来我今早拿到策划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唐制昏礼我虽然懂点儿,但是却从来没有实践过,不太清楚需要哪些衣裳配件。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和最近新来的唐老师一起策划过唐制昏礼展演,要不来帮我点点衣物?” 张老师已经从箱笼里抱出了二十余套服装,放在白色的大衣袋里,一一罗列在桌上。 姜宏也不推辞,放下包,走上前利落地拉开衣袋,一一查看。 “唐制昏礼一共八个人,新郎服新娘服各一套,司仪、正宾、傧相的圆领锦袍需要四套,侍女的襦裙两套。”姜宏循着记忆,从桌上的衣物中挑拣出了形制合适的汉服,约莫十套左右。 定下数量之后,甄选具体服装之类的琐事并不十分要紧,到时再与顾亭与其他老师商量即可。姜宏不好意思占了张老师的本职工作,便不再关注选出来的,转而翻开了藏着新郎服新娘服的衣袋,细细数着层层衣裙。 绯红的公服,青绿的翟衣,姜宏看着手上华美贵气的礼服,赞叹不已。 只是……她又数了数钿钗礼衣,突然发觉少了个东西。 正想唤张老师来查看,抬眼却见张老师又翻开了另一个箱笼。 “凤冠霞帔需不需要?”张老师仍蹲在箱笼前,朗声问道。 姜宏走到张老师身边望了眼,只见箱笼里躺着一顶九翟点翠凤冠与一对口衔珠结的金凤对簪;凤冠下是云霞翟纹的深青霞帔与相同纹饰的金坠子——正是四年前顾亭在自己婚礼上佩戴的凤冠霞帔。当时书院资历尚浅,恰逢顾亭生了开拓汉风馆的心思,她就直接把自己出嫁的行头扔到了书院,以示决心。 这些,姜宏都是知晓的。她笑了笑:“这是明制的东西。” 分卷阅读3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天呐!”张老师唤了声,“我忘了,这是顾老师的嫁妆。真好啊,汉文化发展得快,我要是晚生几年,说不定结婚时也能拉着我家那位来一场汉婚。” “现在氛围好了,您可以考虑和先生重新拍一套汉婚写真啊?”姜宏笑着打趣。 唯恐碰坏了里头的凤冠霞帔,张老师轻手轻脚地合上了箱笼,说:“不说我了。小姜你找到男朋友了没有?哄哄人家,指不定对方就答应汉婚了呢。你这么漂亮,穿着汉服一定好看。” 姜宏:“……” ~~~~~~ 新娘服里里外外共七层不止,与张老师确定后果真少了条披帛。姜宏离开书院后心里不停盘算着新娘服缺少的衣料与配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街口。 唐令仪说得不错,东街口茶饮站的红豆奶茶与抹茶奶盖当是一绝,姜宏一直很喜欢红豆的香甜,对于这儿的红豆奶茶更是欲罢不能。正想上前顺路买杯奶茶,姜宏看见店外站着个圆脸小姑娘,背着毛绒可爱的兔耳双肩包。 还未反应过来,姜宏眼前突然多了道身影,手心里被塞入了一杯热烘烘的茶饮。 身前的人挺拔如松,遮挡了大半入眼的光,本就微末的阳光更加晦暗。手里的奶茶散出幽幽的热气,氤氲着红豆独有的缠绵香味。 姜宏:“……?” 见面前个子只到他肩膀的女老师神情迷惘,郑以恒笑:“给你的,红豆奶茶。” 姜宏当然知道手里的是红豆奶茶,回过神来,当即将手中的杯子塞了回去:“不必了。” “姜老师不喜欢?”郑以恒一手提着相机,一手揣着奶茶,用暖乎乎的杯壁轻轻贴了贴姜宏被秋风吹得冰冷的面颊。 姜宏昨日把伞丢给他时气鼓鼓的表情仍在眼前。想到她终于又肯在他面前露出些许小脾气,郑以恒心底有些微微的窃喜,惯性使然,忍不住就作死地逗了逗姜宏。 却只得到了短短四个字的回应,冰冰冷冷: “不喝,减肥。”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区区一杯红豆奶茶就想收买我?幼稚! ☆、溯源(1) “姜老师,您也来这儿买奶——???” 文茵的嗓音随着她的脚步戛然而止,怔怔看着贴在姜宏面颊上的奶茶,又望了望郑以恒,双眸中尽是诧异。 “顺路到这儿,”姜宏向左挪了挪身位,避开了郑以恒手上的奶茶,想当自己对他的说辞,违心切齿道,“减肥,我有水,不喝奶茶。” 郑以恒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里的奶茶,拿在手里轻轻晃了晃,笑言:“嗯,姜老师不喝,所以给我了。” 文茵看了眼姜宏,又瞥了瞥手上的高热量茶饮,“姜老师您都这么瘦了……” 姜宏没有搭理郑以恒,走到文茵身前问道:“采访结束啦?” 文茵嚼着珍珠,糯糯道:“唐老师去上课了,所以我们就出来啦。今天是我一时脑热太唐突了,打扰老师们上课了。” 又吸了一口奶茶,文茵终于把嘴里的珍珠咽了下去,见姜宏并不十分急迫的样子,问道:“姜老师,我能采访您吗?” 姜宏一噎。 刚才她托辞有急事才避开郑以恒从书院溜了出来,哪想得到即便和张老师一起在西厢房消磨了一段时间,仍与他们遇见了。就她信步走在步行街上的悠闲模样,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的无所事事。 眼下再推脱就真的不合时宜了。 奶茶店外安置了几张露天桌椅,文茵得到了姜宏的应允后选了张松树下的空桌子,见边上摆着三把木凳,兴奋地招呼着姜宏坐下。 郑以恒只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相机对着树下的人随意取景,调试参数。 姜宏被镜头对得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你在做什么?” “恩,姜老师不喜欢,那我不拍了。”郑以恒看穿了她的抵触,认真地应道,双眸却仍盯着相机的数码显示屏。他的取景向来都是个中翘楚,镜头正中身着大红线衣的女子坐在参天的古树下,身姿自然前倾,望着站在面前的小姑娘,眉眼含笑,是美得像幅画。 姜宏被他闹得没脾气。 郑以恒坐在姜宏对面,面前放着那杯红豆奶茶。刚做好的奶茶仍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郑以恒用手捂着,仿佛上边仍带着些姜宏面颊上的温度。 尝了一口,有些烫嘴,他索性揭开了盖子。 姜宏心不在焉地应对着文茵的问题,眼神幽幽地飘落在迎风落下的松叶上,浓厚的奶香却携着红豆的清香争相钻入鼻端,令她口中无端地感到一阵焦渴。 他一定是故意的,悄咪咪地咽了口唾沫,姜宏不禁腹诽。 “姜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兼职的呢?” “大二那年吧,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姜宏默了默。大二,她不过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在大学的象牙塔里被呵护得不懂世道艰险人心诡谲,觉得世上的一切都积极美好,有过努力就一 分卷阅读3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定会有相应的回报,而别人一点小小的付出,都能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八年了,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坚持那么久。”姜宏笑着续道,“现在想想,似乎只有这件事,是从一而终的。” “你们继续,”静坐在姜宏面前的郑以恒忽然起身,“我去走走。” “诶?……如果我问得不好怎么办?”文茵担忧问道。她入行不到半年,尚未有过单独工作的经验,出采访的时候,董老师总会安排师兄师姐一起跟着。 郑以恒朝着姜宏勾唇:“刚才我拿相机的时候姜老师很害羞呐,我如果继续杵在这儿,姜老师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姜宏敛下眸子,瞟向文茵身前的笔记本,淡淡“哼”了声。半晌,似乎觉得方才那声太轻了,憋着口气又“哼”了声。 接连两个音调飘入耳中,仿若羽毛拂过心弦。郑以恒微微挑眉:“你们好好聊。” 文茵:上午采访的蒋先生也有镜头恐惧症呐,没见师兄这么在意啊…… 郑以恒双手插兜,只给坐在树下的女老师和女记者留了个颇为潇洒的背影。姜宏对他视而不见,若即若离,显然仍对过去的那些劳什子破事耿耿于怀。文茵这个小丫头又偏偏一语中的问出了八年前的旧事,只怕如果他仍杵在她面前,两人都不好受。 昨日的一场疾风骤雨,吹落了不少枝头的绿叶红花。步行街上堆了许多残枝枯叶,他们脚边的不远处就躺了几片小叶子,还有些许仍藕断丝连地挂在枝头。 一阵凉风又吹落了几片枝叶,姜宏眼睁睁看着一截银针粗细的小松针落进了奶茶中,沉沉浮浮打着转儿。 “您加入书院的契机是什么?”文茵很快回过神,打开录音笔,迅速进入状态。 “契机啊,导师介绍的呗。”姜宏嘴里脱口道,心里却慢慢思量着答案。 这些年的经历,浅草书院好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让她习惯了国学老师的身份,习惯了与传统文化为伍。一时之间让她细细阐明,竟觉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知从何处开口。 见文茵已开始提笔记录,姜宏无奈笑道:“你真这么写呐?” 文茵:“?” 她补道,“导师的介绍是其一。你想,仅仅是一部《红楼梦》,就有方方面面的研究学问,更何况是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我们在中学里学习的文史知识真的太少了,如果不是自己有兴趣读史书,可能都不知道那些历史旮旯里的琐碎小事。可是这些历史文化和礼仪文明里蕴含的东西太美好了呀。但是在我们的生活里,像成人礼、昏礼这些美好的礼仪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不想让这些东西渐渐消失,而浅草书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可以把传统的美好弘扬给更多的人,所以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书院。” “那您毕业后为什么选择继续留在这儿?还是以志愿老师的身份?”文茵继续问道。 “丫头,有没有听说过教师职业道德?”姜宏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奋笔疾书的女孩子,解释道,“在职教师是不允许有第二副业的哦。” “那……您这难道不算副业吗?”文茵有些被饶了进去,咬着笔头试探问道。 “志愿者,算是打个擦边球吧。”姜宏取出自己的水杯,润了嗓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没有哪个人真的那么伟大。我只是想趁着自己还有这么一些热情,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个世界太过现实,姜宏刚毕业的时候,浅草书院只是个不知名的国学课堂。前途未卜的国学老师和体制内的语文教师,即便彼时的姜宏曾动摇过,但面对四面八方无声的压力,却最终不得不选择后者。她不像唐令仪那般洒脱不羁,也没有那个胆量。 “当初导师介绍我和令仪来书院的时候,告诉我们,可以在这儿尝试着做最尽心的传统文化教育,所以我们来了。我、令仪、还有学姐,都是一样的人,想趁着还有时间与精力,专注于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能把自己热爱的东西分享给更多人,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更何况,我们分享传播的,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文茵挑拣着关键词记录下来,有些似懂非懂:“您等等哦,我有些混。” “噗嗤——”姜宏笑出了声,“慢慢来,不急的。还有,别总是用您啊您啊的敬语了,我也就比你大了四五岁,叫我阿姜就好啦。”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换了种称呼,继续问道:“那…姜老师是怎么与传统文化结缘的?” “因为汉服呀。” “就是昨天我在书院看见的那些么?很漂亮!”说了这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终于落到了实处,还是令她印象深刻的汉服,文茵很快搭上了话,语调轻快,“昨天回去后我满脑子都是那些层层叠叠的衣裙,看起来比电视剧里的更有质感,有一种说不出的端庄华贵。” “对呀,汉服本来就不同于影视剧里的服装。华服衣饰,仙袂飘飘,多美呀,没有那个女孩子会不喜欢吧哈哈哈。后来在大 分卷阅读3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学里遇见了导师,她告诉我们对于汉服的喜欢,不能仅仅只是欣赏,或是把它们穿在身上。我和同学一起听导师的课,跟着导师研究衣饰背后的内涵,才发现原来自己接触的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一角……姜老师能举个例子吗?” “嗯……汉服呀,其实是一个很庞大的衣冠体系哦,什么场合穿什么衣裳,什么身份又穿什么衣裳都是有区别的。而这些衣冠文化的核心又回归到一个字——‘礼’。你看,这就和其他的传统思想联系起来了。” 文茵神情迷茫,又有些恍然大悟。 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姜宏笑:“不能说更多啦,不然学姐该嫌弃我又随意给别人上课啦。” “这么说起来,您……原来真的是语文老师?”文茵咬着笔头,重点突然跑偏,“我还当师兄开玩笑呢。” “他……和你说的?”姜宏没想到郑以恒会和文茵提起她,“他……还说了什么吗?” ~~~~~~ 郑以恒端着柠檬水回来,就瞧见姜宏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心中仿佛突然蹦出个兔子,手里的柠檬水差点滑了出去。姜宏有多久,没有这样盯着他看了? “说了这么久,渴不渴?”将柠檬水放到姜宏面前,他神色不改地问道。 “多谢。”想到面前看得见喝不着的红豆奶茶,姜宏心底别扭,直接从善如流地呷了口柠檬水,嘴里的焦渴终于得到了缓解。 放下柠檬水,郑以恒仍盯着她,神色莫名。姜宏心底疑惑,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身前的水杯。 姜宏:…… 郑以恒又坐回姜宏对面的位置,桌上的奶茶已凉透。见文茵仍是采访进行中的架势,他索性百无聊赖地喝奶茶嚼红豆。 “什么时候结束?”索然无味,郑以恒瞥了眼手表,提醒文茵,“下午还要向董老师回报,别忘了整理蒋先生的采访记录。” “啊,等等,我马上就好!”文茵手速飞起,唰唰唰地写着记录,头也不抬接道,“耽误了姜老师这么久,我们请您吃顿午饭吧?” “不必了,这杯柠檬水就够了。”姜宏喝了一大口柠檬水,面颊鼓鼓的,正想再开口,突然被一阵咳嗽声噎了回去。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刚才还安安静静喝着奶茶的郑以恒,突然咳得惊天动地,连素日神情寡淡的那张脸上,也染上了一丝被侦查的嫣红。 “师兄呛到了?” 咳了这么久,不像是被呛的啊…… 电光火石间,姜宏想到了什么。倾身拿过郑以恒面前的奶茶杯子,见里面只剩下小半奶茶,她用吸管慢慢搅动,不见刚才沉浮其中的东西。想了想,她揭开柠檬水的盖子,将剩余的奶茶缓缓倒入喝剩了的柠檬水中,细细查看着杯底残留的渣滓——然而除了红豆,什么也没发现。 “姜老师你找什么?”文茵好奇发问。 “不见了!我刚才看见一截指甲盖长短的小松针落进了奶茶杯里,现在不见了……”目光落到郑以恒脸上,姜宏对着他伸出手,却又突然停下,转而摸着自己的喉咙,示意,“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郑以恒吞了口唾沫,喉头隐隐有股钝痛:“有些——咳咳咳咳!” 喉间的钝感化作一股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隐隐的作呕之感袭来,令他话不成句。 姜宏蹙眉,心道她如果早些阻止他和那杯奶茶就好了。 抒了口气,她对着面前的神色莫名的男人说:“那段小松针,多半卡在你的喉咙里了。” ☆、溯源(2) “……那,那该怎么办?”文茵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形,一时慌乱,惊道。 姜宏坐回原位,对着郑以恒一本正经问道:“咳得出来么?” 郑以恒以手掩嘴,压着声音咳了几声,双眼紧闭,一副难耐的模样。 显然没有咳出来。 想了想,她从将水杯递到郑以恒眼前:“喝些水试试?” 郑以恒拧开杯盖,直接就着杯沿仰头喝了一大口。 早晨出门时注入保温杯里的热水,到了现在仍带着些温度,淌过刚刚干咳过度的喉咙,带来一片润泽与清爽。 只是,那枚松针仍固执地梗在原先的位置,牢牢不动。 “……还是去医院吧。”姜宏见郑以恒字不成句的样子,直接交待文茵,“让医生取出来就好了。” 文茵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所幸身边还有姜宏,便点点头,匆匆收拾了桌上的物品,背上包就准备拉着郑以恒往医院赶。岂料还未迈开步子,在一旁沉默良久的郑以恒却突然开口了。 约莫是喉间梗着一枚松针的缘故,郑以恒语速缓慢,声音低沉:“下午…还要咳——向董老师汇咳咳——报……你忘了?” “啊!”文茵看了眼手机,正午十二点左右的光景,如果这时候再跑去医院,铁定赶不 分卷阅读3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上下午的上班时间,“我现在给董老师请个假。” 郑以恒皱眉:“不…用。和……你咳——没关系!想被董……老咳咳——师骂?” 文茵:“……” 姜宏看着面前一站一坐的两人,站着的那个热锅蚂蚁,而坐着的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仿佛被松针哽住喉咙的根本不是他。 “其实一个人就——”不忍再看小姑娘着急的模样,姜宏开口提醒。 “麻烦……咳咳——姜老师陪我……走一趟?”郑以恒却在同时开口,打断了姜宏。 “!”听清了郑以恒的话,姜宏瞪了他一眼,“我刚才想说的是,这样的小问题一人足够了。” 郑以恒却不再开口了,只是抿着双唇,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脖颈。 平日里高大挺拔、工作凌厉的男人,竟败给了一枚小松针。文茵心眼软,又想到郑以恒与姜宏是旧识,对姜宏道:“师兄现在说话不利索,一个人挂号取号不方便,还是麻烦姜姐姐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准备回报社应付董老师布置的汇报任务。 似想到了什么,文茵又突然回头,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对姜宏道:“下次一定请姜姐姐吃饭哦!” 姜宏无奈颔首应付了小姑娘。见文茵跑远了,她又回过头睨着郑以恒,只见后者一副不再开口的疲懒相。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姜宏简直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现在不能说话,比班里的小崽子们不知乖巧了多少。 她虽应了文茵,只是到底没打算和郑以恒独处,冷冷开口:“你先听着,到医院挂五官科。你不方便说话,直接找自助挂号机就行。这种小病小痛,经验老道的医生一下子就能取出来,不用太放在心上。” 大抵是职业使然,说着说着,语调渐渐软糯,不知觉就带上了几分关切。 实则姜宏打小爱吃海鲜,对于卡鱼刺及后续的一条龙事件,不可不谓熟悉。 且松针和鱼刺……大概差不多吧…… 见郑以恒毫无反应,姜宏继续叮嘱:“你自己注意安全,有问题再联系,我先回去了。” 郑以恒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等他有所回应,姜宏兀自收拾好起身离去。 只是走着走着,心底却莫名有些慌乱。从他们刚才的位置到恕里步行街的东出口,只有百余米的距离,而停车场就在东出口外。以郑以恒的步量,竟没能追上来? 正怔怔出神,包里传来手机的震感。回过神来,姜宏翻出手机,却见是郑以恒的短信。 【姜老师,你可真狠心。】 姜宏:…… 她转过身子,见郑以恒果真坐在原处,把玩着手机,若有所思。 心底仿佛结了口气,难以纾解。姜宏蹙眉,愤愤地走回松树下,伸手敲了敲桌面:“走,去医院。” 郑以恒没动。 “自己的喉咙不要了?” “姜老师……咳咳——终于心软了?” 姜宏朝着郑以恒剜了一眼,后者终于起身,缓步朝着:“姜老师……一起?” 跟在他身后,姜宏默然,心道这一回全算作先前没提醒他奶茶里的松针的补偿了。 “二年级的八岁孩子都知道病急投医的道理,你这二十年都长到哪儿去了?”腹诽多了,嘴上不自禁说了出来。 郑以恒双目平视前方的车辆,浑不在意姜宏的揶揄。 姜宏知道他不方便说话,侧过脑袋,一手搭在车沿,望着车外倒退的风景。 ~~~~~~ 走到医院大厅,窗口的队伍排得波澜壮阔,两人这才惊觉一楼的自助挂号机竟然都因为网络系统的翻修停止运行。 所谓流年不利,两人都没有带社保,姜宏只能认命地拿着郑以恒的身份证帮他做了一份临时病历。 兜兜转转终于进了耳鼻咽喉科的诊室,已过了一个多小时。 那枚小松针埋得深,医生用手边的器材看不到,便手脚利落地往郑以恒嘴里喷了一喉咙麻药,嘱咐几句,又开了张喉动态镜的检查单子。 喉动态镜呐…… 姜宏看着手里的缴费单,又看了眼身后的郑以恒,一脸高深莫测。 好在喉镜室的小护士虽然年轻,但胜在手法老道,对着郑以恒这张招人的眉眼仍心不跳脸不红,只一下就找准了小松针的位置。 姜宏没心情再待在喉镜室内看郑以恒遭罪,替他唤来了医生后便慢悠悠地踱到了走廊上,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 过不多久,身后的门大开,郑以恒手里捏着一团纸巾,快准狠地往门边的垃圾桶扔去,一言不发,神色讳莫。 “你们再来一下,到我这儿开个病历。”跟在后头的医生朝着二人招呼。 “取出来了?”姜宏问。 郑以恒颔首。 “你们年轻人呐,一点小病小伤就闹得天翻地覆。今天星期二,还在上班吧?卡松针这种事一个人足够了,没必要把女朋友也 分卷阅读3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叫过来。”医生笔走龙蛇,写完病历后又往系统里输入了电子病历,嘴里念叨,“以后吃东西注意一点,别毛毛躁躁的。卡松针我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郑以恒没想到峰回路转,最后被医生啐了一顿,方才还能强忍着喉头的异物感挣扎说几句,眼下满嘴的□□还未消退,是真的口不能言,略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抬眸看向姜宏。 姜宏静静站在一侧,神色平淡,只将那医生的叮嘱当作过耳穿堂风。 “行了,一个小时内不要进食,最近几天不要吃太过辛辣刺激的食物。” 谢过医生,两人并肩走出诊室,姜宏松了口气,迈出几步,转身对着郑以恒道:“我先走了,你回去记得按照医嘱好好养喉咙。” 话音未落,郑以恒突然拉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带。 耳鼻咽喉科的诊室在三楼,见电梯还未到,郑以恒干脆推门进了楼梯通道,带着姜宏一路从三楼跑到地下室。 “嗳!你等等!”姜宏跑得踉踉跄跄,跟在郑以恒身后惊呼。 郑以恒闻言,放缓了脚步,直接拉着她走到了车旁,拉开车门顺势将她塞了进去。 郑以恒的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姜宏措手不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倾身想要打开车门下车,才发觉郑以恒在关车门的时候直接落了锁。姜宏无法,只能回头看着郑以恒坐进驾驶位,哪知他刚阖上车门,又顺手把门锁上了…… 费力地咽了口唾沫,郑以恒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扶着副驾驶的椅背,盯着姜宏:“我…送你…回去。” 姜宏撇撇嘴:“不必,和报社不顺路。” 郑以恒:“住…哪儿?” 姜宏:“我自己回去。” 郑以恒:“或者…先…吃饭?” 姜宏:“把车门打开。” 郑以恒:“安全…带。” “呲——呲——”正僵持着,郑以恒口袋中的手机突然震了出来。 郑以恒将手机掏出来,看清来电姓名后,将手机丢到了姜宏手上,顾自启动了车:“带你…去…吃饭……” 姜宏瞟了眼手机,伸手将电话挂了。 郑以恒:“……” “没有提前告诉你奶茶里的松针,对不起。”将手机放到车台上,姜宏缓缓道,“医药费我可以承担,你也不必再打给我了。把门打开吧,我自己回去。” “姜宏!” 姜宏一怔。 太过心急,有些哈喇子不受控制地留了出来,郑以恒迅速撇过头,狠狠咽了口唾沫。只可恨他现在这副尊容,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要…和我…道歉。” 姜宏:“……” 手机又顽强地响了起来,还是同一个人。 郑以恒驾着车开出了地下车库,双手都在方向盘上打转,只对着姜宏说了一个字:“接。” 姜宏见他眉头微蹙,按下接听键,调到了免提的模式。 “挂我电话,兄弟你还能不能行了?寝室长好不容易出差来Z市,你可别说这周末没空啊。”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粗犷的男声,“我这还在医院呢,你快给个准信。” 电话这头一片沉默。 “喂?……在听吗?” 姜宏看向郑以恒。 药效仍在,刚才那几句话郑以恒已是花了大力气,眼下懒得再与他人废话,他直接示意姜宏开口。 “……喂?”姜宏开口。 “哎哟这……”乍然听见一道女声,手机那头的声音愣了愣,又悠远了些,似是挪开了手机检查自己的拨号,“……没打错啊。喂,你是?” “老威。”姜宏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小姜老师?”老威认出了姜宏,一时不可思议,愣了半晌;突然又爆发出一声喟叹,“哎哟我去,老郑真又把你追回来了?我就说嘛,当年多大点儿事,说通了就好。哈哈哈,小姜老师周末也来昂!” 姜宏没吭声。 医院大门车流往来不息,郑以恒将车缓缓停在一侧,等着眼前拥堵的车流过去。 “老郑呢?” “喝奶茶喝进医院了。” 老威:(O_o)?奶茶??医院???啥玩意儿???? “……他脑子瓦特了?还是我秀逗了?喝奶茶也能进医院?” “你不也在医院么?快下楼把他捞走。”没理老威的吐槽,姜宏直接开口。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还有,周末晚上别让他喝酒。” 老威突然重点跑偏:“小姜老师周末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浪费了大半个下午,唐制昏礼的策划脚本你替我写好伐啦!生气! 郑以恒:好。 姜宏:……??? ☆、溯源(3) 老威接着电话的时候, 只以为郑以恒食物中毒, 正躺在临时病床上指不定怎么吐呢。哪想等他火急火燎地从 分卷阅读3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儿科跑下来,却见人好端端地坐在车里呢。 老威:(O_o) 老威敲了敲车窗,:“这是干啥呢?” 郑以恒放下车窗,没有接口。 越过郑以恒, 老威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姜宏,打着哈哈转移目标:“小姜老师好啊,他这是怎么了?” 姜宏朝他客气颔首:“刚做了喉镜, 他现在不能说话。” 老威一头雾水:“喉……镜, 是啥?”说着,他伸手扯了扯后座车门,毫不客气道, “诶, 开开车门儿, 外头风大。” 郑以恒依言解了门锁,老威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听姜宏三言两语地把经过解释完。 魔爪往郑以恒脑后一拍:“多大点事儿。我儿子还在挂点滴, 这就上去了。” 姜宏:……儿子? “你干什么!”郑以恒对他突如其来的这一掌毫无防备,本就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他, 心底莫名火起, 吼道。 然而终归药效位散, 四个字喊得软软绵绵,带了一分不明的沙哑,竟像暗含了一丝委屈, 反倒将老威逗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行,不和你闹了。” “儿子…怎么了?”冷静下来,郑以恒抓着方向盘问道。 “昨儿下午淋了点雨,受凉了。刚刚打上点滴,小琳抱着睡过去了。”撸撸头发,老威往后靠着,长叹一口气,“一岁多的小孩儿身子弱,得亏我和小琳工作自由,唉。” 姜宏抱着包,不知想些什么。老威跳脱的性格多年未变,他就像一柄钥匙,那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又鲜活了起来。郑以恒的室友,她都见过,一窝的单身狗,天天用对待阶级敌人的眼神哀怨地瞅着老威和郑以恒。每次遇见她或老威的女朋友,总是笑着哈哈:“H大/传统文化社漂亮妹子那么多,牵牵红线呗?” 因为兴趣相近,姜宏与那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偶有谈话,倒也算得上投机。只是人各有命,当大家都按着各自不同的脚步长大时,彼此间慢慢就淡了联系。 老威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姜宏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脑海里依稀其那些似远似近的名字——林书哲、欧阳阳、肖琳…… “唉,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老威一拍大腿,恍然想起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今天周二吧,你们这是旷工?为你喉咙里的这点小事?” “请假。”郑以恒缓慢回应,“她…放秋假……” 只有中小学才会在这个时候放秋假,老威脑袋转过弯来:“小姜老师真的当老师啦!好啊!我儿子以后的语文成绩不用愁了!” 姜宏无声地笑了笑。 “我记得我们寝室老三的女朋友也是老师啊!”说着,老威把话头转向姜宏,“这周末大家都聚一聚,姜老师也来啊。”怕姜宏有所顾忌,老威继续补道,“就我们大学宿舍四个,可以带家属。” “不了,我和同事有约了。”姜宏回头应道。她这话却也不假,秋假结束后,半学期的教学工作告一段落,年级组的几位老师早早安排了秋游,这样的业余活动,姜宏无法拒绝。 “哎呦,那真不巧。”老威遗憾地摊了摊手。 姜宏本就没有系安全带,眼下索性背起包,利落地推门下车,对着车里的两人道:“我手上有些东西要写。你们继续聊。” 语罢,冷冷看了眼郑以恒,扬长而去。 秋假只剩短短一日半,又被郑以恒耗了大半个下午,她应承的唐制昏礼脚本却是一字未动。 头疼。生气。 ~~~~~~ 姜宏,老威双手搭着前排椅背,身子前倾,凑到郑以恒边上:“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郑以恒没搭话。 “不去追姜老师?” 郑以恒递过去一记眼刀。 老威:……前头的这个不能说话,和冰雕似的,有啥可聊。 往身侧一靠,老威的胳膊肘碰到个黑疙瘩。定睛一瞧,发觉是郑以恒的相机,不禁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寝室里还在干摄影的,也就剩你一根独苗苗咯。” 昨日这个时候突然下了场大雨,今天这个时候却突然出了艳阳。车窗外的阳光微有些刺眼,照得老威灵光乍现:“兄弟…你该不会…又没追上姜老师吧?” 郑以恒,没吭声。半晌,才从喉咙里闷出一个音节。 老威:…… 历史果然惊人地相似。 老威想起姜宏第一次跑来N大找郑以恒的情景。那是他在女朋友面前扬眉吐气的第一次,且是唯一一次,故而印象生深了些。 此情此境,何其熟悉。 老威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扮演一回知心老大哥的角色,思量一番,开口:“我说,旁观者清嘛…其实你们当年也没多大事儿,你和姜老师坦白了就好。” “坦白……什么?” 老威倒吸一口凉气:“感情欧阳搞出来的糟心事你不知道?” “ 分卷阅读3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知道。”郑以恒淡淡应道,“她也知道。” 老威心道还好还好,郑以恒虽说在情感这一条道上笨了些,但也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但在想明白郑以恒话里的“她”是姜宏以后,他的心又被吊了起来:“那你们搞毛啊?男未婚女未嫁的,又浪费了那么多年,还不赶紧把事儿办了!?” 郑以恒咳了声,将喉咙里多余的唾沫悉数吞了,发觉已能找回些许知觉,心底缓了缓。 “问题不在欧阳,在我。” 老威坐在后头胡乱撸着郑以恒的头发:“不错,把我当年的话记到心里去了。” 郑以恒烦躁地躲开:“没开玩笑。你儿子呢?” 说着,手机响了。 老威看了眼来电,见是肖琳,心底一凉。 老威大着胆没去接听,将手机静了音,对郑以恒交待:“兄弟加把劲啊!有什么问题不能找姜老师好好说一说呢?周末等着你把姜老师带来哈!” 说完,揣着手机一脸大义凛然地跑回了门诊楼。 郑以恒透过后视镜看着老威黑不溜秋的身影,心里躁得不行。 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统统都是屁话。姜宏看着软软乎乎的,但心底其实拎得门清儿,心肠也冷得狠。 兴许老威说得不错,他需要找个机会与姜宏好好谈一谈。 ~~~~~~ 姜宏顶着满脑门的油光,双手捧着馥郁的咖啡,不时呷一口,双目紧紧锁住面前的电脑。 从医院出来后她到附近的超市搜罗了一堆面包泡面,抱回家后径直开了电脑,又从收纳箱里找出了前些年搜罗来的资料文献,大有一番与唐制昏礼死磕到底的架势。 然而不过几个小时,眼前一个昏前礼她就过不去了。 客厅挂钟里的秒针不眠不休地走着,姜宏已将阵地从书房转移到了铺在床边的绒毯上。坐在软绵厚实的绒毯上,姜宏后背倚着床,把电脑放在面前的矮几上,烦躁地吹着咖啡氤氲的热气。 “叮——”手机进了一条短信。 姜宏撇眼望了望:【加我微信。郑以恒】 复又将手机放下,姜宏没有回复,继续和眼前的昏礼死磕。 昏前礼是正礼前进行的一干准备,包括前夜的礼节风俗以及男方亲迎时的催妆等等。因为时长与场地的缘故,从前她们在社团里都是由司仪一语带过,转而直接切入正题,进行同牢共食的正婚礼。 但……正昏礼真的太冗长太无聊了啊。七八年前国学汉风刚刚兴起,古礼展演也相对猎奇,因而她们胆大包天地表演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正昏礼,新郎新娘慢悠悠地吃了二十分钟的鸡鸭鱼肉和酒…… 相比之下,开幕式至多只有七分钟,她必须将这些礼仪规程取重避轻,化整为零。如此,昏前礼必不可少。 头疼。 姜宏正打算存了文件明天再与顾亭唐令仪商量,手机又响了。想了想,最终接了电话。 “姜宏。” “凌晨一点了。”姜宏心底一阵抓狂,“郑记者这个时候打电话,不怕扰人清梦?” 郑以恒苦笑,扰人清梦的不是他,是唐制昏礼。他知道一份唐制昏礼的策划有多难,当年他虽然在外地采风,却也能从姜宏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姜宏与唐令仪为了那一次的唐制昏礼,付出了太多心血,他甚至见过姜宏凌晨三点的朋友圈:【你见过凌晨三点的校园吗?感谢基友陪着我捣鼓服装。】 第二天早上看到朋友圈的时候,他心里难受得厉害,只恨自己没能陪在姜宏身边。可如果他在Z市又能怎样呢?他对她研究的领域一无所知,好无助益,只能陪着她熬夜。 熬夜伤身。 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这样机敏的一个小姑娘,他不敢想象她面色憔悴的模样。 时过境迁,以姜宏较真的性格,只怕会想着做出更好的策划。 他知道姜宏的手机常年静音,不自禁地就播出了电话,只想她是否有为了那些所谓的传统古礼,消耗自己的身子。 果真,电话那头的姜宏思路清晰,伶牙利嘴,丝毫不像被他扰了清梦。 “早点睡吧。”郑以恒避开姜宏的问题,轻声说道。 “唔……”姜宏呷了口咖啡,“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帮我写策划啊?” “恩,我来。” 他说什么? 捏着手机,姜宏心底像突然破了个洞,稀里哗啦落下一堆不明的情愫。 明知郑以恒不可能替她写出策划,可是听着他低沉坚定的三个字,前一刻还烦躁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早点睡吧。 还有顾亭和唐令仪呢。夜里脑子混,等清醒时大家一起商量,总能把策划做好。 “熬夜伤身,”良久,姜宏对着手机缓缓道:“你也歇了吧。” 那头没再说话,只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 ☆、溯源(4) 分卷阅读3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姜宏趴在被窝里, 不可思议地看着新收入的短信图片, 一边感慨水果手机强大的功能,一边惊叹于郑以恒传给她的图片。 清早的微光透过浅色的窗帘透进来,捎带了几声清脆的鸟鸣。姜宏裹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凌乱的长发, 伸展躯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她打开微信,见郑以恒一连发了四五个好友申请,都是昨晚的, 一串绿油油的“同意”按钮像是一颗颗葱花, 等着她采撷。往下还有更早的申请,从十月底的那次重逢起,一个个的好友申请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按了拒绝。 心底一跳, 她同意了郑以恒孜孜不倦的申请, 径直打开了对话栏。 【咩咩汝:早上好。】 ……删除。 【咩咩汝:图片收到了, 上面的策划很棒。】 删除。 【咩咩汝:谢谢你的策划。】 删除。 还没发出一个字,对方突然传来了一个文件。 姜宏,一位中文系毕业生, 一名语文教师,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眼看着郑以恒发来的文件, 一口气没喘上来, 气得想摔手机。知不知道微信收文件保存文件有多麻烦的哟! 不过……文件名上写的是唐制昏礼? 姜宏想起了早上的那张图片,还有昨夜凌晨的对话。 “你帮我写策划啊?” “恩,我来。” ……郑以恒真的帮她写了策划?还是唐制昏礼的策划? 【咩咩汝:策划……你写的?】 【对方正在输入……】 盯着对话框上的省略号, 还没回过神来,郑以恒直接打了电话。姜宏不假思索地按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尚在昏睡的脑子才终于清醒……有什么话不能用文字交流呢,非要通话……八点多了,郑以恒应该已经在单位了吧…… “策划收到了?” “恩。” “怎么样,有没有参考的价值?” “还没传到电脑上。是你写的吗?” “恩。” 虽然姜宏心底还有重重疑惑,但想到他替自己熬夜写了一整份策划,终究开口柔声说了句:“谢谢。” 郑以恒轻笑:“姜老师,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和我说谢谢。” 又是这样的要求。 姜宏揪着被子,岔开话题:“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在路上。” 一时语塞,心底跳出的念头竟是他疯了! 明明要上班,却写了一晚上策划?她不是说过熬夜伤身么! 然纵然心底波澜起伏,面上却仍是一片平静。 半晌,她憋了句:“……开车不要打电话。也不要看手机。” “好。” 周三是书院的公休日,挂了电话,姜宏洗漱一番,叼着吐司重新坐回到床边的绒毯上,把微信里的文件导到电脑上。 出乎意料,郑以恒的策划写得简洁明了,却又具有专业深度……外行人根本写不出来。他甚至在策划表明愿意为展演提供专业摄影,提前拍摄昏前礼的VCR……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打磨,但就着这一份初稿,姜宏文思泉涌,很快撸顺了整个昏礼流程。但是VCR需要的不仅仅是专业摄影,还有大量的物资后勤,她想了想,把自己的策划和郑以恒的VCR策划文件一起发给了顾亭。 姜宏将策划发给了顾亭,想起钿钗礼服少了披帛 忙完这一切后已临近中午,姜宏。 正要出门,她接到了郑以恒的电话。 “策划我看了,很棒,真的很棒。我修改了些细节和顺序,发给学姐了。”姜宏率先堵了那头的话。一口气说完,才想起些怪异之处。 文字工作者与摄影似乎格外看重版权与知识产权,她就这样挪用了郑以恒的成果…… “我忘了给你署名……你不介意吧?”她轻飘飘地问道。 那头又是一阵笑声:“本来就是给你用的。” “……” “时间差不多,你在哪儿?我请你吃顿便饭吧。”看了眼时间,姜宏问道,“把文茵也叫上。” “不必破费。”郑以恒语调轻快,“奶茶足够,姜老师如果不介意的话,给我一杯红豆奶茶吧。” “……”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他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把他送到喉镜室的么…… 心里琢磨着郑以恒与红豆奶茶的不解之缘,直到郑以恒挂了电话,她都没有弄明白郑以恒一个外行人是怎么写出这份策划的。 ~~~~~~ 周四返校日,年级组安排了期中教学检测,上午语文下午数学,一群二年级的小崽子考得生无可恋,一群语文老师批试卷批得生无可恋。周五安排了试卷分析,姜宏看着统计出来的成绩,寻思着找个机会同郑晞小正太好好谈心。 熬过了暗无天日的两个工作日,递交了期 分卷阅读3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中工作小节,前半学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年级组的几位老师商商量量地预备周末去市郊的雁云山散心。 二年级统共五个班级,五位语文老师和三位数学老师,数学组的徐老师家里有位即将高考的儿子,笑嘻嘻地退出了增进同事情感的集体活动。正巧雷泽路过二年级办公室,问清有哪些老师参与这些集体活动后,兴奋地表示愿意填补徐老师的空。 办公室其他老师看向姜宏的目光瞬时变了。 姜宏:“……” 突然好想退出啊。 周六是个好天气,唯二的两位男老师——数学程老师与体育雷老师——无私地发扬了绅士精神,自愿充当六位女老师的专职司机。 姜宏一到校门口就黏在甘雨身边,跟着甘雨钻进了程老师的车。 雁云山在城西以外的市郊,江南水乡的温润养不出气势磅礴的高山,但好在山中有不少古迹与文化景观,后山亲民的度假山庄又是近年的网红景点,雁云山倒也成了一个郊游的好去处。 从市区驱车走国道线,约莫两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人潮在哪儿都一样,票务窗口前的队伍依旧波澜壮阔。 程老师继续发扬绅士精神,排到队伍末端替老师们取票,甘雨双眸闪着光,自告奋勇地跟在程老师身侧。其余的老师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看风景的看风景,发呆的发呆。 姜宏不好意思再去当那电灯泡,识趣地站在木栅栏边。虽然是山麓,但这儿已有些许高度,木栅栏往外三五米,就是十多米高的天坑, “姜老师一个人在这儿看风景?”雷泽走到姜宏身边。他今天特意收拾了一份,穿了一身时髦的牛仔运动套,出门前特意用发蜡定了发型,一改对着小崽子时的邋遢凶样。 姜宏闻声回头,目光却被雷泽身后的黑色商务车吸引。 姜老师没注意到他的变化,雷泽有点受伤,兴致缺缺地跟着姜宏的目光回头。 从商务车里下来了一行人六七人,纵然穿着休闲,但浑身上下仍散发着浓浓的干练气场。打头的那位容貌清隽,气质文雅,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气息。 “哟,社会精英啊。”雷泽嘟囔了句,姜宏含糊地附和了声。 梁欢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姜宏,脚步微顿。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是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弯腰低声同梁欢耳语。 梁欢同那位外国人说了句稍等,走到姜宏面前,笑着招呼:“姜宏,好巧啊,居然能在这儿见到。” “恩,跟着同事一起来散心。这位是体育雷老师。”姜宏笑,“雷老师,这位是我的发小,梁欢。” 正彼此寒暄,方才跟在梁欢身后的外国人也走了过来,用带着浓浓口音的中文生涩说道:“Tony,朋友?” 梁欢点点头,用中文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合作方负责人,Jarvis先生。Jarvis,这是我的朋友,姜宏老师,和她的朋友。” “很高兴见到你们。”Jarvis先生含笑打着招呼,向姜宏伸出了手。 姜宏心底一抖,这位Jarvis先生,不仅神貌相仿,连声音都与电影里的那位Jarvis先生极其相似。忽然想到梁欢的英文名,姜宏心道怪不得公司让他与这位Jarvis先生作陪。 生活,还当真与电影有那么些异曲同工之妙呐。 思及此,姜宏的目光不住在梁欢和Jarvi先生间打转,不自禁勾起唇角,与Jarvis先生友好地握了手:“我的荣幸。” 雷泽若有所思地朝Jarvis先生点点头。 票务窗口前的队伍缓慢地向前挪着,程老师和甘老师仍排在队伍后半段,隔了几人,是与梁欢同行的工作人员。 “So……你们是老师?Cool!”Jarvis对姜宏和雷泽很感兴趣,友好问道,“May I ask……你们教什么?” 姜宏听明白了Jarvis半洋半白还夹杂着奇怪拘谨口音的问题,耐心回应:“这位是体育老师。” Jarvis先生很懂地点点头,朝雷泽比了个大拇指。 雷泽回了个大拇指。 姜宏:“我教语文。” Jarvis先生:??? 姜宏:……难道外国人不知道语文是什么意思? 瞥了眼雷泽,她直接用英语回答:“I teach Chinese,”想了想,她又补充,“and something other about traditional culture.” Jarvis先生的眼睛亮了亮,梁欢笑着解释:“Jarvis先生从事文化产业,对中国传统文化很感兴趣。” 姜宏正想摆脱与雷泽独处的场景,心道那感情好啊,我也感兴趣!直接用英语与面前的两人聊了起来。她对传统文化研究学习了多年,早就对这些老底子的文化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深入浅出地用简易的表达方式告诉面前的 分卷阅读3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异国人士并不难,再有梁欢不时的锦上添花,三人竟在短短的时间内聊得酣畅淋漓。 Jarvis先生兴致极高,不时发出低笑,对着姜宏的目光也渐渐露出欣赏之意。 为了照顾所有在场的人,Jarvis最后换回了蹩脚的中文,对着姜宏和雷泽道别:“希望有机会再见。” 雷泽虽然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但当年到底是体育特长生,哭爹喊娘地才通过了四级,眼下只能尴尴尬尬地站在三人中间,面上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时点头应和。暗自他早将眼前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心里突然丧得不行:一看就是社会精英的发小,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Jarvis先生,我是不是要凉了? 丝毫没有发觉Jarvis先生也把英语不好的他看了个透。 姜宏瞥了眼身后的体育老师,笑着寒暄:“我也希望再与先生交流。”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Tony和Jarvis的梗,可以参考《钢铁侠》系列和其他漫威宇宙电影。 非非非非非常抱歉,接下来的几天有些避无可避的事情必须完成,而还未修改的存稿太粗糙简陋,我希望呈现一个相对精致的故事,所以13日没法更新,15日恢复更新。 给各位读者小天使道个歉,谢谢你们能看到这儿,谢谢对这个不怎么完美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等我这一次。 ☆、溯源(5) 话音方落, 甘雨拿着终于到手的门票朝几人跑来。雷泽看甘雨宛若救命稻草, 赶紧插嘴:“那边的老师们已经差不多了,我和姜老师这就先告辞了啊。” 姜宏点头附和。 梁欢笑着回应:“雁云山就这么大,没准儿一会儿在山上又见面了。” 从甘雨和程老师手中接过门票,众人重新整理包裹, 整装待发。 梁欢一行人负责取门票的同事还没排到头,他便陪着Jarvis先生站在原处又看了一会儿风景。 “学习传统文化,是你们的必修课?”Jarvies先生突然发问。姜宏刚才半真半假的话把他饶了进去, 再者因为雷泽在场, 她终究没有解释自己国学老师的身份,Jarvis这时候再回过头去琢磨,只以为姜宏在小学课堂里教授这些国学知识。 梁欢一窒。 “Miss姜, 小学老师, 教传统知识?”见梁欢没有回应, Jarvis又对着他解释了一遭。 姜宏是市实验一小的语文老师,梁欢自然知道,至于眼下小学里的语文课堂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就不得而知了。 方才姜宏与Jarvis先生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就有些疑惑, 从姜宏嘴里说出来的这些国学知识, 即使已经被简而化之, 但对一群小学生而言,仍然过于高深了些……难道现在的小学生这么聪明了?真真是后生可谓…… “大概。”理了理思绪,梁欢回应地模棱两可, “我小时候可不这样。现在的课程又变了吧。” Jarvis看着,喟叹:“Amazing!” 梁欢回以一笑,不知眼前的英国绅士究竟是在感慨眼下神奇的小学课程,还是赞叹祖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 ~~~~~~ 雁云山的海拔并不高,却继承了几分江南的温润缠绵之气,绵延在Z市的西南郊外。几座较突出的山峰合拢,围成了一片地势略低的谷地,山中草木葱茏。Z市本就因悠长的历史文化闻名,在这座矗立了千万年的山上,历史更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掩映的层层的草木之中,不仅有百千年前的古刹高塔,还有那些本地人口耳相传的猎奇传说。 二年组的几位老师除了今日缺席的徐老师,大多都是年轻人,比之登山健身与度假吃喝,对这些虚无缥缈的历史传说几乎毫无兴趣,便没有在入口处聘请解说导游,直接往登山的古道走去。 姜宏吞了口唾沫,落在众人后头,小跳着掂了掂背后的双肩旅行包。她有兴趣啊!可感兴趣了!奈何这种时候,这样的集体活动,她不想成为那个冒头的笋尖尖。 因为会在后山的度假山庄住一晚,她的双肩包里放了不少生活洗漱用品,姜宏又有随身携带温水的习惯,是以背包颇有些重量。 “姜老师的包重不重?我替你背吧?”走在前边的雷泽忽然停下脚步,等到姜宏慢吞吞跟上,看着姜宏背上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凑近问道。 姜宏小跳着蹦开,想也不想道:“不重,谢谢你啊雷老师。” 哪想雷泽直接伸手,体育老师脚长手长,一下子就够到了姜宏的背包,拎住背带往上提了提:“还说不重。” 姜宏蹙眉,正要拒绝,走在前头的穆清老师忽然回过头来,朝两人喊道:“雷老师,我的包重死了,你好人做到底也帮我背上去吧。” 雷泽:“……”宋警官知道了会打死他的啊。 穆老师朝姜宏挑 分卷阅读4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挑眉,姜宏会意,向前小跑到她身边,耳语道:“谢谢啊。” 穆清是二年级四班的语文老师,兼任二年级的音乐课,平时大多坐在音体美的综合办公室,为人颇有些傲骨,又因为生了一副美艳风流的眉眼,落在众人眼里就有了些冰山美人的意思,她比姜宏早一年入职,刚入校就成了年轻男老师心中的女神,后来知晓人家研究生期间就嫁了人,女儿都出生后,这才作罢,感慨女神果然只可远观。 有几回下班时姜宏遥遥望见穆清与穿着警官制服的男人并肩而行,猜想那便是穆清的丈夫了。不过她不就不是外向的性子,对警·察又怵得很,是以平日里与穆清的交集并不多。 姜宏有些诧异穆清会突然开口替她解围。 “刚才你和那两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穆清略去姜宏的道谢,突然转了个话题。 姜宏一窒:“……” 穆清:“小学语文课可不教这么多,姜老师你是不是背着学校在外头兼职?” 姜宏如临大敌:“……” 穆清忍俊不禁:“逗你玩儿呢。” 姜宏松了口气。 穆清续道:“刚才你和那位外国先生说话的模样,一瞧就是极喜欢传统文化的模样。我相信你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才去兼职,而且这些东西,都特别有意义啊~” 姜宏糯糯:“……我没有兼职。” ~~~~~~ 众人进山的时候已过了九点,沿着登山的古道走走停停,到达半山腰的休息点时明晃晃的太阳早已当空。饥肠辘辘的众人各自找了合适的地方,放下背包拿出准备好的干粮便当。 姜宏自然不好意思去黏他们,雷泽和其他老师坐在一起,她索性在草坪边随意选了一个长椅坐下。长椅后方是一大片的银杏林,金色的扇形小叶蒲了满地,落在姜宏眼底,是一副极美的秋景美图。 不过……姜宏腹诽,银杏的出镜率太高了些,种植活化石难道不要钱么…… “一起吗?”穆清提着包在她身边坐下。 姜宏仰头望着面前体态优美的女老师,有一瞬的失神。 穆清朝她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坐在她身边。 “从前很少和穆老师一起出行呐~“姜宏笑着打哈哈。 “我先生去出任务了,女儿在奶奶家玩,我一个人在家也是闲着。”穆清从背包里拿出盒装的水果沙拉,往上插了两只塑料小叉子:“出门前做的,要么?” 姜宏啃着三明治,点头含糊:“谢谢。” “你猜我刚才在后头的银杏林里看见了什么?” 姜宏:“?” 穆清将手机递到姜宏面前,只见照片的银杏林里影影绰绰有个穿汉服梳高髻的影子。 姜宏不自禁伸手,想放大看得更清晰些,却没想到手滑向前翻出了一张汉服写真。照片正中的女子穿着青白的三绕曲裾,鸦青的衣缘,袅袅娜娜地坐在溪边,赤脚垂在潺潺溪流之中,双眸轻阖,姿态闲适,正是穆清。 身后是远山苍木,身前是灵动溪流,这样的美人,真真应了那一句“山中人兮芳杜若”。 姜宏惊艳不已:“穆老师,你……” 穆清笑着颔首:“对,我读研的专业方向是汉舞,也是同袍。”她又斟酌道,“不过,我不太喜欢同袍这个词……就好像用两个字生生把喜欢汉服的人圈死了。可传统文化……怎么能说是圈子呢?这些是我们骨血里的东西啊。” 迅速地吞下口中的三明治,姜宏惊喜道:“我也这样想。” 穆清的眸子亮了亮,先前她只猜到了姜宏的同袍身份,却没想到姜宏和她一样。 “穆老师真漂亮啊~”姜宏复又看向手机,毕业之后,她鲜有机会再穿上汉服,“我可以再看看吗?” 穆清欣然答应,笑着解释:“我先生工作忙,一人无聊的时候就找了闺蜜一起上山拍外景。 姜宏又往前翻了三张。穆清本就长得极美,那是一种张扬外放的美,却又不像唐令仪那样将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她从前只道穆老师美,被一群小崽子们簇拥着称为全校最美的女老师,但却从没有想到穿上汉服的会是这样的灵动秀美。 “呲——呲——”正入神,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姜宏看着手机上“宋修远”三个大字,不好意思地还给穆清:“宋警官的电话。” “不好意思。”穆老师将水果沙拉塞给姜宏,捧着手机走开了。 看着穆清走远的身影,姜宏不禁感慨,差不多的年纪,穆老师富有学识,人美心善,家庭美满,真是人生赢家呐…… “姜老师喝水吗?” 姜宏回过神来,一瓶矿泉水已经递至她眼前。 “多谢了,我自己有。” 雷泽收回水瓶,也不尴尬,直接坐到穆清刚才的位置:“别和我客气啊。” 姜宏笑了笑。 静了半晌,姜宏突然开口:“雷老师,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姜老 分卷阅读4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师。”不等姜宏继续,雷泽打断道。 “从你刚到学校开始我就注意你了,温柔漂亮,对孩子们也有十足的耐心,”雷泽呼出一口气,“姜老师,我喜欢你。所以,你看——” “我们不合适,”姜宏叹口气,歉然笑道,“抱歉啊雷老师。” “姜老师别把话说得这么绝,”雷泽手上还拿着刚才的矿泉水瓶,烦躁地撸了把头发,直接拧开了瓶盖给自己狠狠灌了口,“还没有彼此了解,说什么合不合适。” 姜宏别开头,眼角突然看见银杏林里的几抹身影,示意雷泽往那儿看去:“雷老师你说,那些人在干什么?” 雷泽跟着看去,只见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正有模有样地摄影,当中似乎还有一个穿了古装的姑娘:“拍照留念呗。这儿的银杏比学校前的美多了,却是适合古装。唉,姜老师哪天也可以试试,你穿古装一定很美!” 姜宏笑了:“雷老师果真不了解我。”她继续朝那群人望去,“那边,是我这些年一直想要了解的世界。他们穿的不是古装,而是汉服。” 雷泽:“?” 姜宏:“我一直在学习传统文化,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扑在了上头。所以……也没心思恋爱。” “我也可以和姜老师一起学习。啊!姜老师是不是嫌我英语不好人笨学不会?”雷泽心急道。 “术业有专攻,雷老师千万别妄自菲薄。”姜宏解释,“这些东西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也枯燥,我都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坚持这么久。你想了解学习,我当然很开心,但如果你是为了我去接近它们,不值得。” “而且我真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私下里邋遢又疲懒,为了写一个古礼的策划可以熬好几个通宵,吃好几顿面包。但是雷老师作为体育老师,一定受不了这样不规律的作息吧?” ~~~~~~ 大抵是觉得终于亲自KO了一朵烂桃花的缘故,姜宏心情愉悦,穆清看到她神情的变化,走近捏了捏她的面颊:“姜老师,下午我们一起走小道怎么样?” 姜宏:“?” 穆清抬眼看着姜宏身后,姜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身后,指示牌上标识着好几个历史景点。 姜宏兴奋地应了。 两人和其他老师打了招呼,说定傍晚的集合时间与地点后便踏入了古木参天的小道。 因为中午那一番话的缘故,这一回雷泽没有再巴巴地跟上来。 连接着人文景点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虽然比登山的古道平稳许多,走着却也有些吃力。 等到了集合点的时候,八位老师在后山的度假山庄旁选择了一家农家乐餐厅。 姜宏脚底酸疼,慢吞吞地和穆清落在最后。 等她们入座时,只见眼前的大圆桌上众人已纷纷入座,一端是甘雨和程老师,一端是雷泽,两位男老师之间隔了三个座位。 穆清见了,直接坐到雷泽身边,姜宏便挨着她落了座。 雷泽本使了个小心机,让姜宏坐到他身边,哪想最后身边的人成了穆老师……筷子一抖,突然想起了传说中宋警官的醋性…… 几位老师凑在一起,话题便不自觉地导向了各自班上的小崽子们。雷泽和穆清都兼了整个二年级的课,故而哪哪都能说上话。 姜宏大多时间都静默着,直到甘雨突然提起:“要说最听话的,还是姜老师班里的孩子们。成绩也好。” 程老师突然对姜宏说:“对了,姜老师班里的郑晞最近数学成绩不是很稳定,语文成绩也是这样吗?” 姜宏颔首:“他的语文期中检测也不太理想,我打算下周找他谈谈。” 八位老师坐在大堂的圆桌上,四周食客的谈话声嘈嘈切切,姜宏不自禁提高了嗓门。 程老师见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给班主任,遂不再多言。只是这个时候,从一侧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 “阿晞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把雷老师的名字打错了,明天捉虫。 ☆、溯源(6) “阿晞怎么了, ”满桌子的老师不妨突然冒出来个男人, 一时怔愣,没人应答;郑以恒无奈,对着姜宏又问道,“姜老师?” 姜宏:…… “咦, 请问您是……?”穆清回过神来,礼貌问道。 “您是郑晞的家长?可真是巧了。”程老师在之前的家长会见过郑以恒,对他有那么几分印象, 很快认了出来, “小朋友的学习状态最近有些波动,他的成绩并不差,只是和自己之前的成绩相比有些退步。我刚才和姜老师交流了, 姜老师打算下周找他谈话, 您不必担心。” 郑以恒闻声朝着程老师笑道:“谢谢老师们, 我是郑晞的小叔叔。同学在边上经营度假山庄,我和同学来这儿聚会,正巧看见老师们就想过来打个招呼, 没想到你们正说着阿晞。” 说 分卷阅读4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着,他的眸光又落到了姜宏面上, 一手搭着姜宏的椅背:“我大哥他们最近比较忙, 落在阿晞身上的注意就少了些, 还是辛苦你。” 这一回,他没有再用“姜老师”称呼姜宏,语气亲近自然, 不像是寻常学生家长与班主任交流时应有的姿态,在座的老师们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姜宏不作解释,只是客气笑道:“应该的。你的同学呢?别让他们久等了。” 郑以恒:“老威他们在楼上,既然你也在这儿,等会儿上去打个招呼?” 程老师:“郑先生……和姜老师认识?” 姜宏笑:“认识,从前是同——” “我正在追求姜老师。” …… 话音落下,饭桌上静了片刻。 雷泽:(ΩДΩ) 姜宏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开门见山,但碍于在座的几位老师,又无法发作。 几位老师的眼神不禁瞟向在座的雷泽,郑以恒顺势看去,只见后者干笑着闷了一口酒。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许尴尬。 “姜老师是个好姑娘,郑先生可要加油了。”这时穆清开口解围,“还不知道郑先生在何处高就?” 她与雷泽同在音体美综合办公室,两个办公室的老师或多或少都知道雷泽对姜宏存的那么些心思,但她心思缜密,早已发觉姜宏与雷泽的不对盘。旁的老师怕开口拂了同事的面子,但她却不怕。 郑以恒看着救场的美貌女老师,礼貌寒暄:“高就谈不上,只是报业集团里的小记者而已。” 雷泽插嘴:“记者也是个苦行,忙活起来恐怕日夜颠倒吧。” 郑以恒:“雷老师挺了解?” 雷泽没有理会,偏头隔着穆清对姜宏道:“ 这时程老师见郑以恒可怜兮兮地被晾在一边,指着身边的空位客气道:“坐。” 郑以恒笑着摆手:“不必,叨扰这么久,我也该上去了。” 程老师悻悻地收回手。 郑以恒握住姜宏放在桌上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和我一起去打个招呼?” 嘴里分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手上的力量却不容姜宏推拒。姜宏挣脱不得,只得笑着朝其余的老师道去去就回。 跟着郑以恒走出大堂,姜宏的脸就垮了下来,挣脱了郑以恒。 郑以恒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姜宏:“你们晚上住哪儿?边上的度假山庄?” 姜宏揉了揉手腕:“是。” 郑以恒笑:“晚上我去找你。” “……你把我拉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姜宏疑惑,不去见老威了? 从那日医院门前姜宏的言行中,郑以恒就知道她不想去凑他们的热闹,故而不再勉强,笑着信誓旦旦:“等我追到你了再带你去见他们。” 姜宏不喜欢在夜里单独与异性相处,放下双手,蹙眉瞪着他:“有什么话非要晚上说?现在也挺方便。” 郑以恒越过姜宏,看到大堂里的重重人影,周遭仍是贯耳的杂谈声:“不方便。” 低沉的三个字里透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味道。 “……”姜宏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不讲理起来也有那么几回事,喟叹,“那你晚上就慢慢去寻吧。度假山庄那么大,本家酒店加上十几座别墅,上百位房客,你加油。” 郑以恒沉默不言,神色莫测。 “还是现在吧。”姜宏笑了笑,“或者电话联系。” “姜宏,边上的度假山庄是老威名下的,”待到姜宏话音落下,郑以恒突然悠悠开口,“多年室友的情谊,让他帮我查一位房客的信息,并不难。” 姜宏:(⊙o⊙)… 郑以恒:“夜里等我。” ~~~~~~ 那厢雷泽见姜宏一声不吭地跟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跑了,一颗刚被拒绝的玻璃心更躁了几分,受不了饭桌上老师们的眉来眼去,干脆撂下筷子 走到外头的时候,正听见郑以恒那句:“晚上等我。” 四字入耳,脑袋里仿佛飘过了不太美好的画面,雷泽脑门一热从巨大的铁树盆栽后头蹦了出来:“你这像什么话!” 姜宏还沉浸在老威是霸道总裁的剧情里无法自拔,听见雷泽的吼声后整个人不禁微微瑟缩,朝身后看去,疑惑:“……雷老师?” 方才的一声大吼没过脑子便从嘴里滑了出去,眼下冷静下来,雷泽看着姜宏平静的神情,忽而觉得有些没趣。没准儿人家你情我愿的,他却在这儿从中作梗。 心底不是滋味,他信口胡诌道:“哦哈哈,我找洗手间。” 郑以恒伸手指着左侧的走道:“走到尽头,右拐。” 雷泽置若罔闻。 姜宏没再理会雷泽,回头对郑以恒道:“出来也有些时间了,我先回去了,有事回聊。” 郑以恒颔首,目送姜宏回到大堂,这才收回眼神转身向二楼的包厢走去。 “喂,郑先生 分卷阅读4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雷泽仍站在原处,双手抱胸,“别对姜老师打歪主意。” 郑以恒身形一顿,转过身来,似乎读懂了雷泽的言下之意,也不解释,只漫不经心道:“老师别急,姜老师自己都没说什么呢。” 雷泽:…… 看着雷泽,郑以恒问道:“老师不去洗手间了?” 眼前的男人明明身量体型都不如自己,偏偏眼镜后的那双桃花眼里流出了几分审视与不容小觑的气场,斯文的皮相就带了那么几分傲气,生生把自己压了下去。雷泽憋着一口气:“郑先生可不要太得意。我把话撂这儿了,只要姜老师仍是单身,我不会放弃继续追求她。” 放弃?郑以恒在心底咀嚼雷泽的话,笑着回应:“这话对我说没用,你应该当面告诉姜老师才对。” 雷泽看郑以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是不耐:“我当然会告诉她!” 郑以恒颔首:“恕不奉陪。” 雷泽没来由地想起午间姜宏拒绝他的话,脱口:“郑先生是姜老师班上学生的家长,郑晞才二年级,你了解过姜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么?” 郑以恒笑:“老师有所不知,姜老师和我认识也有十多年了,算起来也是青梅竹马,老师你说我了解么?” 雷泽一噎,又来一个青梅竹马??? ~~~~~~ 再回到桌席,姜宏突然有些食之无味,凭白浪费了面前的野味佳肴。 几位老师没有去凑别墅的热闹,夜里便留宿在度假山庄的酒楼里。 穆清平时高冷惯了,瞧在众人眼里就有了一份生人勿扰的气场,安排房间的时候,几位女老师各自成团,竟把她拉了单。姜宏无心应付甘雨八卦的眼神,索性与穆清同住。 “我听阿远说,雁云山里头有座寺。”穆清擦拭着刚刚清洗过的长发,语气慵懒而随性,“寺后头有两株并蒂香樟,很多女孩子都会买条红绸当作姻缘线系上去。” “今天下午走过的弘法寺?”姜宏百无聊赖地趴在床铺上翻着今天一路上的照片,随口应道,“没听说呀……唉,一定是没有在底下请解说员的关系。” “阿远说的不是弘法寺……”穆清来了兴致,盘腿而坐,“姜老师上一回山带了不少桃花,明早我们要不一起去拜拜?” “别,我不信这个。”姜宏举着相机翻了个身,看着穆清,“穆老师改天拉着宋警官一起去呗。” 说着宋警官,穆清的手机就响了。 姜宏起身看着穆清走向阳台,心底的小算盘哗啦啦地响。穆老师只比她年长三岁,女儿都快六岁了。 ……千万不能让母上大人知道穆老师,不然得说死她。 突然有些饿,姜宏想到入住时二楼的便利店正在运营,便拢拢头发出门。 靠窗的放置了些木桌椅,布置得颇有几分闲情雅致,姜宏坐在床边用小勺子挖着蛋糕,给穆清发了条信息。想了想,她又给郑以恒去了条微信。 【咩咩汝:我在二楼便利超市,过时不候。】 等了良久,那头一直没有动静。姜宏瞥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8:23。吞下一口蛋糕,姜宏不禁心道那群阔别数年的老男人,怕不是喝嗨了吧…… “欢迎光临!”店员热气的声音蹿入耳中。姜宏抬眸,不期然又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诶?梁欢?你们也住这儿?”姜宏对着进门的男人招呼,神情惊喜。 梁欢和善地点头:“我们住北边的别墅。Jarvis先生对丝绸很有兴趣,听说附近有个丝绸博物馆,我来这儿补给些明天的水,顺便问问走哪条道儿近。” 说着,柔和的神情不知觉就带了几分无奈,姜宏心道估摸是今天在山里迷路了吧。 “你也住这儿?”梁欢问道。 姜宏吃完了蛋糕,不想再等,干脆收拾桌上的塑料盒子,和梁欢并肩:“恩,和老师们一起,在楼上。” “欢迎光临!”正说着,热情的四字招呼又响了起来,灌入一室冷风。 “我去买水,就不打扰你了。”梁欢轻声道。 “好。”姜宏应了,回身看着便利超市的大门。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袭黑色风衣,额头的碎发有些许凌乱,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纵然如此,衬衫的纽扣仍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口。 姜宏的心底跳了跳……是,跑过来的? 把手头的塑料盒并着小勺子悉数扔了,姜宏抬首,见郑以恒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笑着解释:“那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郑以恒收回目光,见她身上只穿了件贴身的灰色线衣,身形单薄,便将自己的风衣裹到她身上:“不知道姜老师赏不赏脸,和我一起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雷老师:“明明是三个人的修罗场,只有我一个人入戏?” 梁欢:“修罗场什么的,与我何干。” 郑以恒:“呵。” Jarvis:“Tony,什么是修罗场,听 分卷阅读4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起来amazing!” 雷老师:“歪果仁一边玩儿去!” ☆、溯源(7) 姜宏垂眸看着身上长及小腿肚的黑色风衣, 哭笑不得。 又是这样。嘴里说得客客气气, 可手上早已替她做了决定。 夜里寒凉,郑以恒身上只有一件惯常的白衬衫与毛背心,姜宏看在眼里,在心里默默替他抖了抖寒颤。 二楼有一片露台, 就在便利超市的后方。站在这儿抬首,只见繁星当空,浩瀚无垠的夜空在远处与幽幽的雁云山峰相接, 极远又极近。四面合围的山峰把城市的灯光隔绝在谷地之外, 放眼望去,只有远处几点灯火葳蕤。 姜宏认出那是他们晚上就餐的农家乐。 “你刚才是从那儿跑回来的?”想到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姜宏问道。 “恩。” “喝酒了吗?” “没有。” “你想和我说什么?” 还未开口, 身后传来一阵人语。姜宏循声回头, 却见是程老师和甘雨也推门走了出来。夜色如墨般浓重, 那头依偎着的男女并没有看到他们。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姜宏下意识便想拉着郑以恒躲开。 “姜老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姜宏愣了愣, 放开拽着郑以恒的手,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哪想还没想出怼回去的话, 郑以恒突然牵过她的手腕, 拉着她轻轻走到了露台的一处角落。 郑以恒一副极为熟稔的模样, 剥开当前的几丛枝丫,只见前头衍生出一道往下的阶梯,直接连接了二楼露台与建筑后方的空地。 郑以恒走下阶梯, 回过头看着她。 姜宏环顾四周,发觉这个方向是往度假山庄的后门而去。 郑以恒笑,朝她伸出手:“放心,不会迷路的。” 姜宏怔了会儿,终究没有把手给郑以恒。 双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姜宏默默跟在郑以恒身后五步开外。 “姜宏,你知不知道阿晞家中的情况?”静静走了良久,郑以恒突然问道。 姜宏猛然驻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是班主任,当然知道。” 郑以恒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下,转过身看着她:“知道多少?” “班主任该知道的。” “阿晞不到两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郑以恒补充道,“法院把他判给了母亲。但是大哥休假的时候,会把他接到身边。” “当初大哥和荷姐闹了一年多,两家人都很不好看,那个时候大哥还没把爸妈接到Z市,所以很多时候,阿晞一直在我身边。” 夜里的山风幽幽地袭来,带了几分凛然萧索的意味。姜宏整个人所在宽大的风衣里,浑然未觉郑以恒所面临的寒冷。 低沉的男声萦绕耳际,在山间带了几抹苍凉寂寞。 “所以,你想告诉我,当年你是因为照顾阿晞,才冷落了女朋友?”姜宏淡淡地替郑以恒接了下去,反问道,“郑以恒,这些事情当年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呢?” “……”郑以恒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当年,姜宏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她问他,为什么不把郑晞的事告诉她呢? 他是怎么回答的? …… 大四的第一个学期,姜宏在城市另一头的小学实习,路途遥远,每天又有写不完的教案改不完的作业和复习不完的知识,只有双休日才能勉强得个空闲回学校。 郑以恒同样在杂志社实习,忙得天昏地暗,两人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 偶有那么几次,姜宏兴冲冲地跑去寻他,却在临了临了的时候接到郑以恒的致歉电话。 寒冬十二月,实习结束的姜宏搬回了学校宿舍,郑以恒却留在了杂志社附近租的房子里。每每姜宏想去找他,总会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后来她去N大找老威,老威没找着,却教她从肖琳口中依稀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所谓三人成虎,一个孤身在外求学的大学生,身边突然多了个仍需要喂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会生发出致命流言蜚语。更遑论郑以恒本就是校园中引人瞩目的所在。 所以他才不愿回到学校。 那个时候的姜宏一直在等,她等郑以恒给她一个解释。 旁人的说三道四她一个字都不信,她只愿意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 可是直到欧阳阳辗转联系到她,他都不曾给她半句解释。 欧阳阳告诉她,郑以恒在替别的女人养孩子,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们等。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直接提起郑以恒身边的那个孩子。 她挑了个日子,直接把郑以恒堵在杂志社门口,问他那个孩子是谁。 他答,是哥哥的儿子。 她问,他答。 真相大白,她却没 分卷阅读4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能松一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告诉她。 “郑以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阿晞呢?”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家丑不可外扬。”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个传闻中的孩子,会成为她班里的孩子。 “阿晞小时候只亲母亲,我看着阿晞哭,突然开始彷徨,害怕成人的婚姻就是这个样子。两个人,却闹得一群亲戚跟着遭罪。最要紧的,是祸害了个孩子。” “我被阿晞哭得心烦气躁。那一段时间,你又在准备实习和考试,我不可能因为自己家里的烂摊子打扰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却要和我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那个时候,你把我当作什么?” “姜宏,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只看到了大哥大嫂把日子过得一团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毕业以后的未来,只想着躲避现实。还没有整理好情绪,你就找了过来。但是现在——” “那个时候我也太小了,任性地作天作地。”姜宏打断他,“所以不用说什么你太年轻……如果真要算起来,是我们都太年轻了。” 青春年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谁不曾彷徨过,谁不曾任性过? 郑以恒最彷徨的一段日子,撞上了姜宏最任性的一段日子。 郑以恒那一句“家丑不可外扬”直接破开她的驱壳,击入心底。 她一直被保护在和睦温馨的环境里,从来不曾直面所谓婚姻所谓利益,也无从得知交恶的一对男女会多么可怕。她只觉得郑以恒迂腐得可笑——情感是自己的,好聚好散不过是各自的选择。有些难以置信,二十一世纪了,竟还会有人觉得离婚是家丑? 而这个迂腐的人,竟然是她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郑以恒? 或许这六个字只是他搪塞她的借口,可…… 女朋友,被他晾了小半年,她算哪门子的女朋友。 那短短的六个字,硬生生在她和他之间树立起一座墙。 而究其根本,她觉得,不过是郑以恒没有那么看重她罢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姜宏作天作地地对郑以恒说了分手。 郑以恒见到了兄嫂一塌糊涂的婚姻,心有戚然,毫无骨气地应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姜宏换了一切联系方式,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得彻底。 那一段经历,仓促慌乱得宛若魔幻现实主义。 “现在,你长大了么?”姜宏吐出一口浊气,问道。 郑以恒向前走近她:“现在,我愿意,也有能力,给你承诺。不会再像那个时候,把你推开了。” 姜宏抬首看着他,接道:“……我也长大了,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郑以恒垂首盯着眼前眉目清秀美好的女子,脚下的步子不禁又往前迈了出去:“那我就换一种方式,让你答应我。” 姜宏向后退,身后不期然撞上一颗巨大的树干。 ……换一种方式,可是当年,好像只用他一声“姜姜”,她就心甘情愿地跳入了他的圈套。哪用了什么方式? 郑以恒走到她身前,撩开姜宏额头被夜风吹散的发丝,突然弯下身子。 “你做……什么!”额头传来微妙的触感,姜宏愣了神。 郑以恒笑着看她。 姜宏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往身后看去,只见是棵巨大的香樟。 不对,是两株并蒂樟树。 “我听阿远说,雁云山里头有座寺。” “寺后头有两株并蒂香樟,很多女孩子都会买条红绸当作姻缘线系上去。” 抬首,果然见到从树梢上垂挂而下的布绸。夜里黑黢黢的一丛影子,方才没看真切,她只以为这是株参天的榕树。 姜宏脱口问道:“这是哪儿?” “荒了很久的古祠。”郑以恒,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古树上的红绸,在话本小说里从来都是暧昧的意象。姜宏只觉他是故意把她引到这儿来的,撇开头:“我回去了。” 郑以恒捉住她的手腕,倾身,在她耳边喃喃道,“姜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呗?” 姜宏没好气地推开他,匆匆往回跑,在寒风中丢给他清冷的五个字:“看你的表现。” ~~~~~~ 回到室内,姜宏才发觉刚才回得急切,把郑以恒的风衣顺了回来。 穆清正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了这么久的小蛋糕?” 姜宏在门外就褪下了外套,眼下把手上的风衣团在一起,掩耳盗铃地从身前挪到身后,“恩”了声。 “别藏了。”穆清笑,“郑记者的外套吧。” 姜宏:“……穆老师的眼睛真尖。” 无力地瘫坐在床头,姜宏瞅着黑风衣,给郑以恒发了条微信。 【咩咩汝:你住哪儿?我把风衣还回去。】 【郑以恒:先放你那儿。】 分卷阅读4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咩咩汝:?】 【郑以恒:老威儿子又烧了,我没喝酒,带他们回市里。】 【咩咩汝:……】 【咩咩汝:小朋友没事吧?】 【郑以恒:晚上吃坏了,没大事。】 【咩咩汝:路上小心,开夜车别再看手机里。】 【郑以恒:晚安。】 姜宏无趣地把风衣塞进背包。 长款的男士黑风衣,真是太占地方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郑以恒:“姜老师,你现在欠我一杯奶茶和一件风衣。” 姜宏:“哼。” ☆、溯源(8) 夜里下了场无声的秋雨, 老师们背着行李走出度假山庄的时候,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绿植独有的腥甜。姜宏站在门前伸了个懒腰,极力伸展四肢,缓缓呼出一口气,连带着把一夜纷乱的思绪都吐了出去, 只觉得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眼前满目的苍翠更显得盈盈欲滴。 甘雨瞥了眼暗沉沉的天空,有些懊恼:“天气预报果真不可信。山路泥泞, 当真是麻烦了。” 同行的一位女老师笑着戏谑:“让程老师背你呀, 这样就不怕脏了。” 甘雨嗔了她一眼。 雷泽撸撸头发,朝姜宏看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姜宏的背包看着比昨天大了一圈。 雁云山里的主干道首尾相连, 沿着山势与登山古道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一行人按照昨天来时的方向, 往度假山庄之后继续前行。 走了不过七八分钟, 穆清忽然抓住了姜宏的臂膀,惊呼道:“姜老师,你瞧!” 姜宏被她吓了一跳, 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心头一哂。 哟, 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两颗并蒂香樟么…… 夜里一片乌漆嘛黑, 被郑以恒堵在树下, 她只能仰望到一片黑洞洞的影子。眼下天光正盛,果真见到百余米开外的地方竖了座小古祠,掉了漆的木门半开着, 虽说是古祠,但香火估摸着都被前头的弘法寺抢了,内里除却几棵古树,也无供奉的神佛排位,只有一位守在门前的老婆婆摆摊兜售粗糙鲜红的布绸,瞧着颇有些凄凉沧桑。 回头再看这两株香樟,绿色的叶红色的绸,好嘛,这头倒是很热闹嘛…… 穆清看着这座传说中的姻缘祠,腹诽宋修远那头不解风情的蠢驴竟然把祠当作了寺? “小姑娘,买红绸伐?买条红绸系上去,和情郎甜甜蜜蜜的哟……” 穆清羞赧地摇摇头,谢过老婆婆。一旁的甘雨却对古祠红绸的传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着程老师咬耳朵。 穆清识趣地走开,回身,见姜宏脸上一片古井无波,毫无惊讶之色,却像是早知道这儿会出现两株并蒂香樟的模样。她盯了会儿,突然感慨:“你昨天晚上果然和郑记者来这儿了!” 路过她俩身边的雷泽:“……啥(⊙_⊙)” 姜宏眼角余光瞟了眼身侧的雷泽,对着穆清大方坦诚:“恩。不过晚上光线不好,什么都看不清。”伸手拨开垂在眼前的红绸,她笑着补道:“穆老师以后和宋警官可要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呀。” 两位女老师边说便跟着前头的几位老师走过了小古祠,徒留雷老师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祭奠他那还没有开始的爱情…… 甘雨与程老师挑红绸挂红绸忙得不亦乐乎,其他的老师们极有眼力见地抛下他们俩先行而去。 方才老婆婆自己织的布绸虽然粗糙,却带了雁云山独特的风情与淳朴。 姜宏无端地由香樟上的红绸想到了包里的黑风衣,叹了口气。 丝绸与茶叶是提到雁云山就绕不过去的两大特产。她对茶叶没兴趣,却被路旁的丝绸小铺子吸引了目光。铺子不大,只有三五位店员打理着挂在橱窗后头展示的绸缎花样,上头一块绣了祥云纹的绛红布样,让她想到了书院里新娘服丢失的披帛。 穆清看她目不转睛的模样,拉着姜宏进了店。 姜宏指着挂在橱窗后一块绛红绸缎问道:“请问我能看看那块布样吗?” 店员和善地为她取下了布样。姜宏抖开绸缎,挽在臂膀间,一边比划长度一边感慨:“有些短了。” 穆清站在一旁,突然迸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姜老师,你这是做什么?” 姜宏这才回过神来,拿下绸缎解释道:“……我兼职的书院里正巧有一套汉服缺了一块披帛,唔,这个花样倒挺合适。”说着,她又问道:“请问同一个花样,还有更长一些的丝绸吗?” 店员满含歉意地摇头:“没有了,不过如果小姐不急着要,可以向厂家定做,到时快递给您。” 姜宏双眸亮了亮,与顾亭微信商量后,这就敲定了钿钗礼衣的披帛。 与店家交待收件地址与时间后,她忽然瞧见柜台下的一款霜色丝巾,暗纹很漂亮,没来由让她觉得邓如静应该会喜欢,便问道:“方便再让我瞧瞧这个吗?”b 分卷阅读4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r   “小姐眼光真好,这一款是应季的限量,刚刚卖出最后的库存,只剩下最后的样品了。”店员解释,“小姐需要的话,我替您包起来?” ……就几块小绸缎还有当季限量,可真了不得。 穆清站在她身侧,啐着一口白牙对店员婉拒道:“谢谢你呀。不过回去我到爸妈厂里瞅瞅,不缺更精巧的丝巾,姜老师也不必可惜呀。” 后头半句是对着姜宏说的,姜宏讶道:“穆老师家中也是做这一行的?” 穆清没有否认,只是朝她俏皮地眨眨眼,姜宏突然顿悟。旅行景点的商品店鱼龙混杂,这家铺子里的丝绸虽然都是正品,花样亦是上乘,但借着几位店员舌灿金莲的本事,凭白抬价绝非难事。 但如果有内行人在场…… 果然最后写给姜宏的收据单比先前说定的价格顺眼许多。 姜宏感激地望了穆清一眼。 临出门前,店员却突然递给她一盒丝巾,正是她刚才挑给母上大人的款式。 姜宏不解:“?” 店员笑着解释:“那边的先生说,把这个送给您。” 顺着店员的指点,姜宏侧首望去,堪堪瞧见柜台的另一端,Jarvis先生侧身倚在柜台上,笑着朝她颔首,湛蓝而深刻的双眼饱含着温润的情感。 两人所处的位置之间立了排货架,上头从天花板垂下一盆生生不息的雕栏,难怪姜宏方才一直没有看见绿植后影影绰绰的Jarvis先生。 姜宏惯性地往他身后看去,奇怪竟没有看见梁欢? 想了想,她接过礼盒,走到Jarvis先生身前:“谢谢先生的心意。” Jarvis温和地笑了声,道:“我怎么好意思和姑娘抢东西呢?” 估摸是刚才她们与店员的谈话被听了去,姜宏囧了囧,继续道:“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回国?” Jarvis用生涩的中文缓缓答道:“下个月。Miss姜如果想和我date,我随时恭候!” ……外国人都这么热情奔放吗? 姜宏笑着摇摇头,用英语解释道:“两周后有一场传统文化论坛的开幕式,我们是参与方之一,演示古代的昏礼。不知道Jarvis有没有兴趣观摩?我身边没有值得回礼的东西,只有开幕式的入场券,我可以摆脱其他老师替先生预留。” 听见关键词传统文化,Jarvis先生倒没计较姜宏过分较真的客套,重点突然跑歪:“Amazing!我当然有兴趣!Miss姜也会参与演出吗?” 姜宏摇头否认,招呼道:“回去以后我会请Tony转交入场券。” Jarvis大呼可惜:“我昨天看见很多女孩子穿着那样的衣服,”他抬起右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长长的袖口,“是传统的服装吧?很好看!!Miss姜穿上了一定也很棒!” 姜宏捧着丝绸盒子,腆着脸笑道:“先生过奖了。Tony呢?今天没有陪在您身边?” “我怎么了?”梁欢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低声问道。 “Miss姜请我们出席文化论坛,真是太棒了!”Jarvis极其兴奋地拍着梁欢的肩,雀跃道。 “哦?文化论坛?”梁欢刚从洗手间出来,不解Jarvis口中的文化论坛,疑惑地看向姜宏。 姜宏遂向他解释了原委,末了,道:“那天你见到的唐令仪,也是浅草书院的老师。” 梁欢了悟:“所以你昨天说的,也都是书院里教授的内容?” 姜宏颔首称是。 Jarvis:“你们……在说什么?”他的中文虽足以应付大半日常交流,不幸的是,姜宏与梁欢的对话太过高深,他只依稀听见了“工作”、“兼职”、“草”,混不搭边的词语,搅得一头雾水。 梁欢又用英语翻译了一遍,换回英国人的一声惊叹:“Amazing!” 姜宏:“……” 待几人分开后,穆清才柜台前挪位,走到姜宏身边朝她吐舌道:“不好意思啊姜老师,刚才我又听你们的墙角啦。” 姜宏摇摇头,笑着问道:“文化论坛的开幕式,穆老师有兴趣吗?” 穆清无奈叹了口气:“到时佼佼就从奶奶家回来了,我得照顾她。” “没事呀,一家人一起去呗。” “不了,阿远最近接的案子比较大,大概那时还结束不了。”说着,竟让人听出了一丝丝委屈。 姜宏一噎,试探着望了眼穆清的神色,身为一条单身狗,一时竟不知怎么宽慰穆清。 “不说这个了!”却是穆清,突然恢复生机,走出丝绸铺子,问道:“你就究竟在哪儿兼职?还能参加这么官方的文化论坛?” 姜宏心道左右穆清都知道她在兼职了,干脆全交代了吧,“浅草书院。” “恕里的那家国学堂!?姜老师你可真厉害!” ~~~~~~ 出了雁云山,生活又逐渐步 分卷阅读4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入正轨。老师们将山里的插曲抛至脑后,回到学校继续一心一意地对付小崽子们。 有了周六晚饭时与程老师的对话,姜宏在郑晞的身上又多留个心眼。然而小正太接连几天的家庭作业都做得一塌糊涂,姜宏的反馈又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她只能挑了周二的午休时间,把小正太唤到了办公室。 小正太以为自己大难临头,一双小桃花眼里窝了包眼泪,垂着脑袋跟在姜宏身后进了办公室,还乖巧地替她掩上了门,希望姜老师能念他的好,不要那么严厉地批评他。 姜宏坐到椅子上,叹了口气,招呼小正太走到身边,决定先从眼前的问题谈起。她拿出他的期中试卷:“没有订正的题目是不会吗?有没有问爸爸妈妈?还有,怎么没有签名?” 小正太从来都是优等生,极少受到如此这般待遇,这时被姜宏劈头盖脸的一串问题吓懵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我住在小叔叔家。” 闻言,姜宏挑眉,郑以恒这家伙周六晚上在雁云山浪得飞起,难怪没法子教小朋友写作业。 不对…… 姜宏突然意识到什么,继续问道:“爸爸妈妈呢?” 为人父母者,就算再忙,总不会连儿子的学习都不顾。只是没想到小正太干脆利落地吐出了四个字:“出去玩了。” 姜宏:“(O_o)???”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郑晞妈妈,你的人设要崩啦!郑晞也要崩啦!” 苏荷:“郑以勤!你儿子又惹事儿了!快快快,带我回去。” 郑以勤:“啧。” ☆、照影(1) 姜宏顺起办公桌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 决心不再追问郑晞, 一心一意辅导小正太订正完这几天的作业,又拿出教材,将这一个单元的课文重提纲挈领地又说了一遍。 “回教室后把这几天没有完成的数学作业也订正好,不会做的题目可以到办公室来问程老师, 听见没有?” 小正太捧着自己的试卷和作业本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听见了。” “好的,姜老师相信以郑晞的聪明乖巧, 一个星期里一定会有进步, 成绩比原先更好,对不对?” 小正太狠狠地应了声,给姜老师一个保证和坚定的眼神。姜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好了, 回去吧。” 目送小正太圆滚滚地挪出了办公室, 姜宏寻思还是得与苏荷联系。眼看还没过午休的时间, 她索性从抽屉内翻出家校联系簿,给苏荷打了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传来一个干练清朗的女声:“喂, 请讲。” “郑晞妈妈您好,我是姜老师。” 大抵家长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心底都会莫名腾起一股不妙的情绪。那头愣了愣, 空气凝滞了三五秒方才接话:“是姜老师呐, 郑晞这小子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 姜宏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开记分册:“闯祸倒不至于。最近几周小朋友成绩波动有些大,我刚刚问过他, 说是一直住在小叔叔家。” 苏荷干干笑了几声,解释:“前几天和他爸爸出了趟国,今晚我就接他回家,给老师添麻烦了。” 姜宏:……没记错的话小正太的爹妈不是离婚了吗(⊙o⊙) “不麻烦。郑晞的底子好,加把劲一定能很快补上。”收敛不该有的思绪,姜宏回应,“上周的两份期中卷子,他都还没有签名。现在除了语文,数学和英语也有写作业没有订正好,不知道您下午方便来学校吗?” 按照这周末郑以恒和老威他们浪到没心没肺的模样,姜宏思量先前她在家长会上交待的话估摸也悉数教他抛在了脑后,是以还是与苏荷面谈为好。本不过想请苏荷在放学的时候来办公室坐坐,却没想到苏荷直接大方表示:“放学后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见吧。” 姜宏:……真是说一不二的女企业家呐。 因为与苏荷有约,姜宏趁着下午没课稀里哗啦成倍速地干活,又把放学前后的班级琐事拜托给了正巧跑来串办公室的穆清。有了雁云山里两日几近形影不离的相处,穆清大抵猜出了姜宏与雷泽之间的微妙情状,便没有疑惑姜宏为何不将这类差事交给副班主任,大方应下了。 放学后姜宏处理完收尾工作,便领着小正太走出校门。姜老师特意约了妈妈出来,小正太觉得今晚回家逃不过一阵严厉训话,心中郁郁,整个人都蔫了,脸上写满了丧气。 姜宏看着他耷拉的模样,心底无奈地笑了笑。哪想甫一出校门,小正太瞥见苏荷身边的身影,激越地大呼一声:“爸爸!” 话音落下,不等姜宏反应过来,小正太撒开脚丫子就蹿了出去。 姜宏:(ΩДΩ)!! “姜老师!”苏荷走上前,礼貌招呼道:“郑晞爸爸先带他回家,我们去那儿聊聊?” 苏荷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齐肩的中长发,清丽的面容因为精致的妆容而溢出一份精明与自信。姜宏笑着与她一起走进了校门外 分卷阅读4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的咖啡馆。 还未落座,苏荷突然开口:“我和郑晞爸爸复婚了。” 姜宏正在看单子,闻言一怔:“啊……哈哈,恭喜你们。” 苏荷笑着对应侍生道:“一杯拿铁,加奶加糖。”转头又问,“姜老师喝什么?” 姜宏将手上的单子递给站在桌旁的应侍生:“一杯奶茶,五分甜,谢谢。” 应侍生捧着两份单子走远了,姜宏从包里拿出郑晞的期中卷子递给苏荷,解释道:“这是上周的期中卷,语文卷已经订正好了,数学程老师告诉我这儿还剩几个大题,麻烦你们回家辅导他了。” 苏荷接过卷子,前后仔细翻看:“啧,这小子,趁我不在心思野了啊……” 姜宏顿了顿,见苏荷看完了试卷,补道:“对于二年级的小朋友而言,郑晞的成绩不成问题。不过,我在家长会的时候请他的小叔叔代为转达,他的表达能力与其他孩子们相比,有些欠缺。” 话音未落,苏荷却突然笑出声:“姜老师有心了,这些家长会第二天阿恒都告诉我了,难为他居然还记在笔记本里。” 姜宏:(⊙o⊙)郑以恒居然都转答了?…… 应侍生端着两杯饮品上前,苏荷接过咖啡,小呡一口,道:“不知姜老师知不知道,郑晞小时候,他的小叔叔照顾过一段时间?” 姜宏拿着小勺搅动奶茶,尴尴尬尬地应了声。 她知道,上周末晚上,郑以恒亲口告诉她的。 苏荷见姜宏的面色突然,和善地勾起唇角:“你和阿恒的事情,我都听他哥哥说了。”这一回,她索性略去了老师的敬称。 姜宏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怔怔望着苏荷,一时不明白她的用意。 苏荷又呡了口咖啡:“你放心,我并非来这儿作说客。不论阿远有没有同你说,只是当年的事情,我这个不着调的母亲如今所见所想,肯定与阿远大为不同。就好像那场罗生门,姜老师想不想听听我的版本?” 姜宏放下小勺,端起奶茶大喝一口,吞下自己方才的无措,笑着掩饰:“啊,都是些过去了的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苏荷却定定看着她:“这么多年了,你和阿远仍是这样的空窗模样;可见无论是对姜老师你,还是对阿恒,都没有过去。” ……这便是不想听也得听了。姜宏放下杯盏,无奈道:“生活又非小说,我也没有女主角那样的金手指,哪会真的为了谁一直单着?不过是没有遇到那个人,趁自己还有几年青春暂且不想对现实妥协罢了。” “没遇到那个人,”苏荷喃喃,“当初我也用这样的理由圈着自己,告诉自己放下了,一圈就是五六年。可是再遇上郑以勤,什么心理建设都垮了。这几年我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其实心底一直等着他。” 郑以恒告诉她七八年前兄嫂闹得极凶,只是眼下听苏荷所言,竟有些像余情未了,姜宏有一瞬的疑惑:“那……当年?” “那个时候年纪小,刚毕业就怀了孩子,还没体会社会险恶,就先把自己困在成堆的奶粉尿布里了。”苏荷混不介意抖出当年的零碎琐事,自嘲道,“一个没脱离象牙塔的女孩子懂什么呀?觉得整个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可有一天,世界的重心突然变了,所有人都围着那个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我忧郁地想哭,可父母却只觉得我都为人母了,哪能这样任性。” “不巧郑晞爸爸那时候碰上了个不好对付的病历,压根没注意到我的情绪。”苏荷自嘲道,“那段日子的情绪很莫名,整天整天找不到生活的重心,甚至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活在骄阳下。怀疑自我,怀疑所有人,怀疑世界,情绪上了头,我提了离婚。” “我干了件大事,跑到医院把协议书直接甩到了郑晞爸爸脸上,之后一个人跑到国外待了好几个月。大概他也被我气疯了,所以不二地牵了协议。结果就是两人当了段日子的甩手掌柜,把郑晞丢到了阿恒身边。那个时候你们大四吧?” 姜宏颔首,却是听得满脑门黑线,她与郑以恒,究其根本,同苏荷与郑以勤的处境何其相像。其实谁都没有错,只怪彼时太年轻,遇事不过脑,不计前因后果,只凭着满脑门的冲劲一往直前。 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叹道:“好在眼下也有了个好结局。” 姜宏没有探寻他人八卦秘辛的喜好,在这厢生硬地将话题往郑晞身上拉扯,奈何苏荷压根不理会她的小九九,继续道:“阿恒是个好孩子。我年长他那么多岁,有了十月怀胎的经历,尚且不知如何面对一个孩子,突然让他一个男学生奶孩子,也真是难为他了。” “他把我瞒得太好了,我压根不知道郑晞的存在。”姜宏接道,“他每天围着孩子转,我却只以为他心里头没我了。像您一样,我干了件大事。” 苏荷知道姜宏口中的“大事”所指为何,终于明白当年兄弟俩面临着相似的处境。只是思及郑以恒与姜宏的矛盾终究因郑晞而起,且又没有滔天仇恨,她斟酌道:“这么多年过去,能再遇也是缘。” 姜宏盯着桌上叠 分卷阅读5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成一朵娇艳玫瑰花的餐布,听明白了苏荷的言下之意,微微耸肩,半晌才幽幽吐出七个字:“人是会变的呀。” 苏荷清朗地笑了:“人是会成长的,这么些年下来,如果郑以勤还是从前那个郑以勤,我也不会选择再回到他身边。所以姜老师为什么不向前看看呢?” 姜宏朝苏荷戏谑道:“您可真像是郑以恒特意请来的说客。” “姜老师放心,他不知道。”苏荷朝姜宏眨了眨眼,“小崽子造的孽,说起来却都是因我俩而起。都是因为有了我们这对任性的兄嫂,才教你和阿恒落得那个模样。想起这些,我们心底就内疚得要命。” 姜宏摇摇头:“也是太年轻,谁也不服谁。就算没有郑晞,也会有其他幺蛾子引燃我和他的矛盾,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荷:“这样不也很好么?彻彻底底爆发一次,等大家都长大了,再彻彻底底重归于好。” 姜宏默默不言,只是又仰头喝了口奶茶。 “不过,姜老师比我年轻,又比我漂亮,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来得及去消受。” 姜宏朝苏荷笑道:“哪有那么多来得及来不及,人不就是活在当下么。” 侧首,正好瞧见一群高年级的小崽子做完值日,背着书包吭哧吭哧跑出校园,她又道:“辗转这么多年,您与郑医生可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苏荷看姜宏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苏荷:计划通o(* ̄︶ ̄*)o ☆、照影(2) 雁云山的丝绸铺子直接将姜宏定下的加急绛红披帛寄到了学校。 甘雨见姜宏抱着快递盒进了办公室, 笑问:“郑记者给你买的礼物?” 办公室里大多是二年级组的老师, 闻言从电脑屏后挪出了脑袋,觑着姜宏:“什么宝贝呀?” 顶着一片灼灼目光,姜宏取出剪子,直接在众人面前打开了包裹:“周日在雁云山里买的丝绸, 算不上什么宝贝。” 一条绛红的披帛静静如潺潺溪水般流淌在姜宏手中,甘雨伸手摸了摸,只觉指间一片熨帖冰凉:“这么长, 作什么的?” 姜宏想了想, 幽幽道:“……收藏着玩儿吧。” 甘雨:…… 周三本是浅草书院的公休日,但文化论坛的开幕式展演迫在眉睫,这时候顾亭与唐令仪, 并着几位负责老师都在书院安排唐制昏礼的各种琐事。打发了办公室的老师们, 下班后姜宏直接揣着披帛去了恕里。 刚过垂花门, 就见二进院子里站了好些人:男子长身玉立、公服加身,女子华服云鬓,将中间那个着了盛装钿钗礼衣的新娘层层围了起来, 一个个眉眼含笑。 站在人群中间的文茵最先瞧见姜宏,欣喜招呼道:“姜老师!” 众人随着她的招呼回过头来, 姜宏颔首回应, 看着文茵眉心的花钿:“原来饰演的新娘是你呀!” 说着, 她直接将包里的绛红丝绸披帛拿了出来,挽在文茵臂弯,见文茵有一丝拘束, 笑问:“今天是第一次带妆排练?” 文茵全然不曾想到自己第一次接触汉服就是这样端庄华贵的礼衣,不好意思地抬手,又将交领整理得更熨帖些,对着姜宏糯糯道:“唐老师让我们今天过来试装排练,下周三直接在这儿拍摄昏前礼的视频短片。” 没想到顾亭最终还是采纳了她的策划,甚至接受了里头最难以实现的视频拍摄。姜宏问道:“已经联系摄影师了么,谁来拍?” “师兄呀。”文茵欢快道。 郑以恒?姜宏愣了愣,只是转瞬又想到这大概也算是他记者工作的一部分,心底打了个突突,最终敷衍道:“他今天没来么?” 文茵摇摇头:“师兄昨天跟着董老师去国外出差了,大概下周才能回来。”话还没说完,她忙不迭伸手手扶住了脑袋上用无数发片与发包堆起的高髻。 姜宏挽过相仿的发髻戴过相似的发冠,对文茵此刻脖子的重担深有体会。替她正了正头上的凤钗,她颇有些同情:“新娘服里里外外一共有七层,发髻又高又厚,辛苦你了。” 文茵俏皮吐舌:“不辛苦不辛苦,穿这么多还能保暖呢。” 越过文茵,姜宏看见院子中央穿着单薄齐胸襦裙的女孩子,心中不禁替她们打了个寒颤:“怎么不去室内?外头又冷又挤。” “唐老师在过厅布置道具和——” “哎哟,姜姜你终于来了!”唐令仪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如老干部般端着保温杯,长发悉数用一支木簪随意地挽起,双眼放光地朝姜宏扑来,“我们都快忙疯了。” 姜宏跟着她走进过厅:“外头这些小哥哥小姐姐看着眼生,好像不是这儿成人班的学生吧?学姐对外招募志愿者了?” 唐令仪脑袋后头的发啾啾有些乱,取下上头的木簪,以手代梳,重新绾了个髻:“是学姐拜托林老师,从社 分卷阅读5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团里找的学弟学妹,算他们的志愿者时数。” 姜宏回头望了眼院中的众人,一张张化了古妆的脸上仍透露出鲜活的朝气与淡淡的稚气。 “学姐呢?”从雁云山回来后,姜宏抽空将Jarvis先生的事情转答给了顾亭,顾亭正头疼着开幕式的发言稿,转手就让唐令仪安排了这些琐事。 唐令仪信手向后一指:“在上头写稿子,已经憋了好几天了。” 姜宏若有所思地颔首。 “入场券昨天已经送过来了,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梁欢,这会儿他应该快到了。” 姜宏还没想明白唐令仪与梁欢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原先在二进院里替众人补妆的老师突然大喊了声:“新郎呢?” 数了数院子中的人头,姜宏发现果真少了。转身望向唐令仪,只见她的脸上出现了不豫的神情:“啧,迟到得越来越离谱,小伙子很嚣张嘛。” 她放下手中的纸笔,对着院子里仿若从古装剧片场穿越而来的众人道:“准备差不多了,我们就趁着天没黑带妆再把昏前礼的流程走一次。” 这些年轻人本就是一个社团出来的,彼此相互熟识,便有人问道:“裴帆还没来,缺了主角怎么办?” 唐令仪大手一挥,冷哼:“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也不是事儿,等会儿我替他走位。” 语气生硬,说一不二。 姜宏嗅出了一丝动怒的味道,从西厢房前的庑廊挪出过厅,站在众人外侧看着热闹,心底默默替那位裴帆同学抹了把同情泪。 一场中规中矩的唐制昏礼约莫需要半小时,加上昏前礼,则更要花费不少时间。姜宏倚在院墙上,双手抱胸,看着过厅里的男男女女,脑中竟闪过七年前学校礼堂的灯光。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姜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见是个极俊俏的男孩子,牵着一个时髦的女孩子,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姜宏探究地回望着他:“裴帆?” 男生朝她颔首:“我找唐老师。” 姜宏想到唐令仪方才的语气,知道她应是气急了,便冷冷道:“不必了。” 裴帆:“?” 姜宏:“老师们之前通知到这儿的集合时间是什么时候?” 好歹也是在当了五年班主任,比之书院里的老师,姜宏一旦摆起架子,身上有股子更外露的严厉与端肃。裴帆一度想起了曾经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裴帆愣了愣:“……三点。” 姜宏:“现在呢?” 裴帆挠了挠脑袋,神情有些尴尬。 “刚才满院子的志愿者,站在萧瑟的秋风里,穿着单薄的汉服,就为了等你一个人。来,说说为什么迟到?” 这时跟着裴帆一起走进院子的女孩子脆生生地喊了声:“他刚才和我在一起。” 姜宏瞥了眼裴帆身后的女孩子,哦,秀恩爱呀。 女孩子捧着奶茶,见到姜宏敛了刚才的神气,忍不住开始和她套近乎:“老师您好,我是裴帆的女朋友。” 姜宏朝她颔首:“你知不知道他今天下午有排练?” 女孩子扬着栗色的长发,空气中飘来一阵令姜宏不适的香水味:“知道呀。可是我不喜欢他来这儿当志愿者。” 姜宏挑眉,小丫头也挺嚣张的嘛。 见姜宏不言,女孩子摊摊手:“如果是老师您的男朋友要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在舞台上扮演夫妻,您一定也会介意吧。” 如果是她的男朋友,站在舞台上…… 眼前无端闪过郑以恒的脸,姜宏突然出神地思忖,以郑以恒的眉眼和身量,穿上汉服应当也很好看吧……他适合什么样的汉服?深衣直裾?圆领锦袍?还是飞鱼服? ……不对!她为什么会想到他!嘴里说着要重新追她,结果呢,一言不合就飞到了国外。 姜宏撇撇嘴。 “哎哟巧了,我上一回排演唐制昏礼的时候,社团里男生少,男朋友就给顶了上去。”那头唐令仪结束了排练,突然端着水杯出现在三人中间,打断了姜宏的思路。 说着她又朝姜宏问道:“我还记得新娘是音乐学院的院花……叫什么来着,姜老师你还记不记得?” 姜宏吐出一口气,摇头:“记那做什么?” 女孩子全然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寸步不让的唐令仪,怔了怔。 唐令仪趁火打劫,压低了声朝着女孩子笑道:“所以呢,没有什么介不介意,全看你们俩之间的情感深不深。” 女孩扭头望了望裴帆。 裴帆:……天地良心,我的心苍天为证日月可鉴呐! 不等裴帆开口,女孩道:“以后每次排练,我都陪你过来好不好?” 唐令仪又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苦大仇深道:“姑娘,听学姐一句劝,彼此都留点儿空间,别逼得太紧,作死。” 裴帆尴尴尬尬地戳在女孩子身边。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唐令仪又将 分卷阅读5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目光放到裴帆身上,“大家都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在做这一场古礼,顾老师、姜老师、我,还有后头所有的志愿者。如果来这儿只是为了志愿者时数,趁早收了心思,免得小女朋友不开心,自己也不自在,到时毁了所有人的心血。” 女孩子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大抵从没见过唐令仪这样不讲道理到理所当然的人,眼眶红红的。毕竟比唐令仪少吃了几年白米饭,憋了半晌想不出漂亮话怼回去,小姑娘扔了句:“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扭头就跑了。 裴帆为难地看了眼女孩离去的方向,朝两人道歉:“这段时间给老师们添麻烦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追女朋友。 唐令仪一手搭在姜宏肩上,感慨:“后辈的气性真是越来越小了,我不过随口说几句,竟就这么跑了?这小子也真是被小丫头吃得死死的,啧。” 姜宏倒觉得唐令仪委实有些过头,大抵提起七年前的唐制昏礼便又让她想起林书哲,无端将火气转移到了裴帆身上。 撇开烦扰思绪,姜宏问道:“你把人气跑了,到时去哪儿再找一个模样好气质佳的男孩子来饰演新郎?麻烦林老师再从社团里找一个?” 唐令仪摇摇头:“裴帆就是社团里的,他这个姿色大概是H大拔尖的苗苗了吧,所以小丫头才把他看得这么紧。” 姜宏无力地笑笑。 唐令仪又补道:“刚骂跑了一个,这个时候再去见林老师,我的老脸往哪搁?” 姜宏:“刚才怼他的时候你的老脸分明贴着骨头搁得好好的……” 唐令仪没搭理姜宏的吐槽,转而戳戳姜宏的胳膊肘,双眼泛着精光,朝两人离开的方向呶嘴:“喏,来了个现成的。” 半条长腿迈进垂花门的梁欢:……唐老师您能别用这样虎视眈眈的眼神瞧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可怜的欢欢还不知道他将遇上什么(^.^) ☆、照影(3) 姜宏顺着唐令仪望去, 兀得觉得那个站在垂花门下的男人, 其实也生就了一副温润清雅的身骨。虽然一身利落的职业西装,却仍掩不住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 迎着两位女老师晶亮晶亮的目光走进院中,梁欢的心头没来由地犯怵,硬着头皮干巴巴道:“两位都在呐?唐老师久等了。” 唐令仪将手上的水杯塞到姜宏怀里, 从口袋中顺出两张入场券,递到梁欢面前:“梁先生最近工作忙么?” 梁欢一头雾水地接过入场券,觑了眼唐令仪, 只见她面色略显疲惫, 神情却是一副认真。又看了眼姜宏,他笑着回问:“不忙,唐老师有事?” 唐令仪舒了口气, 展开笑颜, 试探问道:“不知道梁先生对古礼有没有兴趣?能不能请梁先生作为我们的参演嘉宾?” 唐令仪笑意森森的, 姜宏亦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梁欢先前心底那股莫名的危机感骤然放大:“参演……什么?” 唐令仪开门见山道:“我们缺一个新郎。” 梁欢喉头一噎,张了张嘴, 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望了眼院中盛装的文茵, 对着两人比划了个神奇手势:“我……新郎?怎么会选择我呢?” 姜宏抬眸嗔了眼唐令仪, 因为她把裴帆气跑了啊…… 唐令仪笑了笑, 开口道:“因为梁先生气质好模样佳,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穿上汉服一定丰神俊朗,卓尔不凡。” 梁欢尚未从噼里啪啦兜头兜脑的赞美词藻中转过神来,唐令仪已回身招呼文茵道:“来来来,这位就是到时候和你同牢共食的梁先生。” 文茵个子娇小,不到梁欢的下巴,但因为梳了高髻,远远瞧着两人竟不相上下。她并不是十足的美人,可姜宏却惊喜地发觉,圆圆的脸蛋,在妆粉的修饰下,竟意外地生出一股雍容之气,难能可贵地压住了身上的靛青礼服。 唐令仪满意地看着面前两人,煞有介事地笑道:“多养眼呐。” 梁欢&文茵&姜宏:“……” 一片寂静中,姜宏的手机兀地响了起来。姜宏忧心是几个被程老师留学的小崽子惹了事,忙不迭掏出手机。 竟然是郑以恒。 耳边是梁欢与唐令仪你来我往的交谈声,院中还有三两个尚未卸妆的志愿者。 姜宏提着手机钻进东厢房,见还有老师整理着桌上的化妆工具与各色饰物,遂放低了声:“喂?” “姜宏,我现在在伦敦。” 姜宏哈了口气:“文茵告诉我了。” 刚才对着盛装的文茵,姜宏满心满眼全是那身华美的钿钗礼服与身后的唐制昏礼,眼下握着手机,一颗心飘飘忽忽的,才发觉心底其实有着一堆疑惑,“怎么突然跑那么远?跑新闻吗?” “恩,做采访。昨天上午接的任务,下班就出发了,没来得及告诉你。” “可……你们是时尚文化报,不是时政新闻报啊?” 那头笑了笑:“采访封面人物,架子大得很 分卷阅读5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只能赶着他的档期飞到这儿。” 封面人物……大概是哪位明星吧,姜宏默默思忖,现在随意拉个十八线小明星都有保镖助理开阵,更遑论能入《新侨报》主编之眼的大明星呢。 电话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广播女声,纯正的英伦口音钻入姜宏耳中,她讶道:“你们还在机场?” “恩,正等着取行李。” ……所以,一打开手机,就想着联系她么? “后头出海关还有很多手续吧,我不打搅你们了。” “姜宏。”郑以恒突然唤住了她。 “怎么啦?”姜宏单手把玩着唐令仪的水杯,心不在焉地问道。 “没什么,想听听你的声音。” “哗啦……”手中一个用力,她竟单手将保温杯盖旋开了。温热的茶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漾出杯沿,氤氲起浓郁醇厚的香气。 “恩。”她故作镇定道,“那你现在听到啦。” “听到了,”郑以恒淡淡道,“可隔着手机,总觉得不真切。” 姜宏心头一跳,静了良久,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的飞机,到Z市大约就周二了。” 姜宏捏着电话在心中默默算着日子:“……周三一早就要拍视频,回来后你可要好好休息呀。” “小郑——!块快快,你的行李箱又转进去了!”隔着手机,姜宏遥遥听见董老师的呼喊,她笑道:“真不打扰你们啦,下周三见!” “好。等我回去。” 看着挂断的电话,姜宏没骨气地红了张老脸,等他回来做什么? 眼前的水杯仍冒着袅袅的茶香,姜宏心念一动端着杯子跑到过厅:“令仪,你这里头的是红茶?” 一通电话的间隙,原本还染着夕阳余晖的天已然黑尽。院中的志愿者们已带着各自的衣饰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位处理后勤的老师。 唐令仪站在过厅的灯光下,正摆弄梁欢身上的汉服,无暇顾及姜宏,含混地应道:“前头超市买的普洱,姜姜你知道的呀,咖啡对我想来没作用。” 姜宏将水杯放至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没再搭理唐令仪。 汉服层层叠叠,各处都有系带,梁欢身上的公服因作为礼服之用,更是繁复精致,凭一人之力根本难以将这些衣裙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唐令仪不想麻烦其他老师,便让梁欢静静站在原处,一人抱着衣饰前前后后围着他打转。 假领的系带在背后,接着是交领中衣,而后是下裳…… 姜宏看着唐令仪最后取出大带,站在梁欢身前,贴着他的腰腹,双手环过他的腰,将黑色的大带系了上去。 这其实是个亲昵又尴尬的姿势。 梁欢横着双臂,努力挺直了腰板,向后耿直了脖子,接过刚才的话题:“看来这阵子为了开幕式,唐老师付出了很多,着实辛苦。” 唐令仪将大带从梁欢腰后绕两圈,抽回身前,随口应道:“但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呀!让更多的人认识古礼,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么?” 说着,那张美得张扬的脸上又出现了生灵活现的色彩,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灯光,闪着熠熠的光辉。 梁欢的日子过得克制又严谨,读书、留学、工作,从前的生活中规中矩又毫无波澜,离这些古老的文化远之又远,让他背诵诗文已是头疼,更遑论这些深奥的国学仪礼。初时不过因为心底带着一份新奇,抵不过唐令仪的热情游说,才狠着心点头应下。这时见唐令仪心向往之的模样,心底渐渐竟起了兴趣。 三言两语,尚激不起他心底对传统文化的波澜;他只是忽得有些好奇,为了心底所向往的事物而努力工作,积极活着,是一种怎样的生活状态? 大概就是姜宏神采飞扬地对着Jarvis先生讲解传统国学的模样;大概就是他胸前这个C大女硕士不拘衣饰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 “行了!”唐令仪放下大带,笑道,“辛苦梁先生,之后就要穿着这一身排练了。” 汉服同其他的演出服装不同,旁的舞台服饰或美观或便于行动,但汉服穿在身上实则束缚良多。因为展演古礼的缘故,在最初的几次走位后,接下来的排练唐令仪都会要求志愿者们换上汉服,让他们在一次次的练习中与自己身上的衣饰磨合。 梁欢放下双臂,颇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朝唐令仪颔首:“多谢唐老师。” “噗,不就穿了身汉服嘛,怎么连话都文绉绉的了?”唐令仪忍俊不禁,又伸手将梁欢垂在身侧的双手举至胸前,纠正他的仪态,“你身上的是礼服,袖子是回肘的长度,所以仍何时候都不能把手垂下,需要交叠在前,左手前右手后——不不不,不是作揖!” 梁欢像个穿了宽袍广袖的布娃娃,任她随意摆弄。 唐令仪忽然朝姜宏问道:“姜姜,昏礼的时候新郎手上拿的是什么?我脑袋里乱哄哄的,竟然想不起来了。” “新郎不用拿,昏前礼的时候送上大雁就好。” 分卷阅读5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姜宏的心神仍在手机上,随口应付。 “看什么呐?” “菜谱。”姜宏将手机收入袋中,朝两人道,“我先行一步,有事再联系!梁欢,这几天就麻烦你啦!” ~~~~~~ 直到第二天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唐令仪才魂游天外地回想起姜宏偷偷摸摸钻到东厢房打电话这档子事儿。这一回魂游天外游得有些巧,正叫她想起彼时姜宏手机上的“郑以恒”三个大字。 难怪后头她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 唐令仪呼出一口气,中午抽着空档替梁欢恶补了一阵仪礼要点,下午算着姜宏的下班时间便提溜着恕里东口买的奶茶上门蹭饭去了。 闺蜜为旧情所扰,她怎能不出马? 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踏进姜宏的房子。小小的格局,被姜宏布置得整洁温馨,一眼便知住在这儿的人恬静温柔。 将手上的奶茶放到茶几上,唐令仪猛地嗅了嗅,突然馋嘴:“你在做什么好吃的?闻着香香甜甜的。” 姜宏围着条碎花围裙,瞥了眼茶几上的抹茶奶盖与红豆奶茶,朝她为难道:“……我在煮奶茶。” 唐令仪:“……可这股若有似无的豆香是怎么回事?” 姜宏:“炖红豆。” 唐令仪:…… ☆、照影(4) “抱歉啊, 不知道你带了红豆奶茶。”姜宏拉着唐令仪在客厅坐下, 歉然道。 唐令仪没想到姜宏的厨艺已经向自制甜品进军,看着她幽幽道:“没事儿,挺养生的。” 把自己摔倒在沙发上,她支起上半身, 对着姜宏感慨:“你那发小真是太难调·教!静静站在那儿,很好,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 可一旦走动起来, 我的天呐,演情景喜剧似的。我昨天究竟抽了什么疯才会拉着他救场?” 顾亭招募志愿者的时候特意拜托了导师,最后选出来的志愿者们都出身社团。姜宏和唐令仪都是从这个社团出来的, 是以深知那时一个怎样的地方。那些大学生因为对传统国学与汉服的那么点儿兴趣汇聚在一起, 虽然年轻稚嫩, 但比之同龄人,他们定然有更深的文化基础。 就是这些多出来的传统文化涵养,让他们能更好地适应身上的衣裳, 在行动之余体现出古韵来。 因为从前策划社团展演的经验,姜宏知晓真正到了舞台上, 并非用衣饰来迁就演员, 而是让那些志愿演员与身上的华服、肢体的仪礼融为一体。 “你们要做的, 不是让那些志愿者习惯怎样在宽袍广袖下行动自如,而是让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无论做什么,身上的衣裳都会跟着他们走。”姜宏还记得彼时排演时导师对她们的指导。而后导师指着姜宏道:“你就走得不错, 这身衣裳看起来就跟着你了。” 可让衣裳跟着人走太难了呀。 梁欢身上难能可贵地有股儒雅的书卷气,让他比大多人更契合那套汉服,可这样一个不曾深入接触过汉服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在昏礼的前前后后把一身公服礼衣穿出气韵来呢? 姜宏撇撇嘴:“怪不得他,听说从小就那样呢,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行事做派当然干净利落。” “好不容易文茵像点样了,又来了一个梁欢。新郎新娘穿着汉服就像提线木偶似的,我们这一回的唐制昏礼是不是要完?”唐令仪揉着长发,大呼头疼。 “糟了!”姜宏突然大呼了一声。唐令仪被她吼了一跳:“姜姜你也觉得这回要完?” “我的红豆!”姜宏跑至厨房,忙活着快要炖焦了的红豆从锅里拯救出来:“还有十几天呢,梁欢的头脑灵活,这些日子你就盯着他,不怕要完。” 唐令仪虽然心根子软,但于日常行事中却透着一股凌厉,是以顾亭才会安心将这么大一场展演交托给她负责。 瞥了眼电饭煲,姜宏朝着外头喊道:“晚饭很快就好了哦。” “不急不急,”唐令仪对着姜宏毫不见外,一人坐在客厅也是无聊,便起身跟着姜宏进了厨房,“今天中午我丢给他好几份唐昏资料,但愿——天呐,姜姜你哪来的男人衣裳?” 唐令仪侧身站在厨房前,望见姜宏挂在卧室的男士长风衣,讶道,“你爸来看你了?” 说着,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件黑风衣虽然瞧着低调内敛,但唐令仪谙熟时尚流行,叔叔怎么可能穿这种款式的风衣呐…… “郑以恒的。”姜宏面无表情地端着菜,从唐令仪面前悠然飘过。 唐令仪:Σ(⊙▽⊙\一周不见,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回想到昨天的电话,再回头悄悄打量姜宏的神色,她试探问道:“你们又见面了?” 姜宏打开唐令仪带来的纸袋,将里头的两杯茶饮拿了出来,颔首:“上周末,在雁云山里见到了。” 唐令仪接过姜宏手中的抹茶奶盖:“……所以你就把他的外套拿回家了?” 说完,她自己 分卷阅读5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都想不通内里的逻辑,且寻常哪有女孩子把异性衣裳往家里带的道理? “你们这算怎么回事?……旧情复燃?” 姜宏叹了口气:“我也理不清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但当年,其实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经她这么一提醒,倒叫唐令仪想起一个细节:“当年那个孩子,该不会就是你班上的那个?他哥哥的儿子?” 姜宏颔首:“难不成还是他自己的?其实七年前我就知道了。” 唐令仪:……突然心累,那你们到底为的什么分手? 扶了扶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姜宏看着绵软,实则心底时刻绷着一根弦,若非她已理清了些许门道,绝不会这样毫无遮掩地和盘托出。就好像家长会的那个晚上,明明遇上了郑以恒,却还傲娇地告诉她:“家长。” 或许她自己还未知,但唐令仪看着姜宏平静的神色,忽而便释然了。 释然中又带着点微妙的歆羡与心酸。 因为……她自己这头也是毫无头绪呐。 吮了口手中的茶饮,唐令仪突然问道:“司射阁的合伙人之一是林书哲,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你们也见面了?”姜宏举着筷子的右手顿了顿,转而又往唐令仪碗中夹了块肉,“来来来大口吃肉,就把林书哲当作这块肉,狠狠嚼烂了它。” “都在恕里,又都参加文化论坛,怎么可能碰不到呢。”唐令仪无力地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姜姜你说我这算怎么回事呢?第一次遇上个弯的,第二次……本想着再也不要见面了,可又阴魂不散地遇上了。” 唐令仪没再说下去。 就像她昨天对裴帆身边的女孩子所言,没什么介不介意,全看感情深不深。她不介意林书哲和旁的女孩子饰演夫妻,因她觉得彼此的情感足够。 而她的淡漠态度却换回了林书哲这么一句话: “唐令仪,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一句话砸在心里,她觉得,哦,男人么,总是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找些存在感的。 那个时候呀,天是蓝的,花是香的,心是荡漾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孩子,做不到视而不见,那么便配合他演了一出在乎你好在乎你我真的好在乎你的戏。 结果呢,在乎到她在林书哲的手机里发现了系花的自拍照。 她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怼跑了裴帆的女朋友,可回头想想,她究竟有什么资格在人家娇娇女孩子面前说着这样居高临下的话? 姜宏见唐令仪闷闷不言,直接将肉塞进了她嘴里:“别多想了,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们二十八了呀……”咀嚼着嘴里的肉,想到那些饭桌上绕不开的问题,唐令仪含糊道,“母上大人又又又又又催我了。” 平日倒没什么,只是最近眼前总浮现着林书哲的脸,再听着母亲的念叨,无端令她火大。 姜宏收回筷子,笑着安慰道:“谁不是呢。可管那么多做什么?日子是我们自己的。” “姜姜你说,天上能掉个林妹妹,为什么就不能掉个男朋友呢?”唐令仪感慨。 “因为爱情两个字太玄了呀。” 唐令仪若有所思,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嚼着,半晌,憋出五个字:“这肉真好吃。” ~~~~~~ 不知是否苏荷终于又回到了郑晞身边,还是父母重归于好的诱因,郑晞的作业质量又渐渐地回到了原先的状态。姜宏松了口气,继续集中注意对付班上的几个老大难小鬼头。 那头梁欢在唐令仪的苦训下缓慢地磨合着,这头姜宏日日蹲在厨房琢磨着鲜奶与红茶的比例,小锅里的红豆也被她熬得越来越稠。 她预先查了天气预报,周三那日气温低,那样的秋寒里,穿着单薄的汉服拍摄视频,喝一杯热烘烘的奶茶暖身最是合适。 周三下午是小崽子们的社团课,上完一个半小时的课后直接便能放学,于老师们而言自然也乐得自在,送走小崽子们后,只要校领导不特意安排会议,老师们处理完各自手上的工作后,也能提早下班。 她正巧能趁着这多余出来的一个多小时溜回家煮奶茶,趁着拍摄结束前带到书院。 她觉得她这样的老师委实贴心,委实大方。 可是红豆熬相思。 她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郑以恒隔着电话,向她讨要红豆奶茶的语气。 耳边有些发烫。 她自欺欺人地想,哦,那就趁着拍摄昏前礼,把他的红豆奶茶还了吧。 而后周二的下午,那个本该倒时差的人却突然从她脑中的画面便成了面前鲜活的人。 郑晞很开心,欢呼着朝面前三人扑去:“爸爸妈妈!还有小叔叔也来啦!” 爸爸的肩膀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妈妈的臂弯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小叔叔是世界上最英俊的人,三人都来接自己放学,小正太觉得人生圆满:“今天晚上要去爷爷奶奶家吃大餐吗?” 分卷阅读5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郑以恒揉了揉郑晞的脑袋。 小正太蹦跶到郑以勤怀里,苏荷笑着解释:“我们回自己家哦,和老师说再见。” “姜老师再见~” 姜宏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小正太,而后看见郑以恒留了下来,并未随着那一家三口离开。 周围的学生都已陆陆续续地被家长接回家,十五分钟后才是高年级的放学时间。 校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人,远处是三三两两的高年级学生家长。眼前的人穿着舒适休闲的运动套,面上有外显的疲惫,仿佛才从十几小时的飞机上下来,但眼角眉梢都闪着一片笑意。 姜宏飘飘忽忽地想,怎么会有人把普通的休闲服穿得这样挺拔好看。 “我回来了。” “怎么来这儿了呢?” 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嘴。 短暂的静默后,他说:“想见你。” 姜宏心头一窒,手上的班牌提醒着她眼下还在校门口。本想叮嘱他早些回去休息的话被悉数吞下,她道:“我该回去检查值日了。” 郑以恒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只见细白的腕子上戴了块玲珑精致的手表。 不及收回手,姜宏只觉腕上一凉。在垂首定睛,却见手表后多了个精巧的手镯,上边还挂着个双层小巴士形态的赤红坠子,别致又可爱。 那替她戴镯子的人凑过头来看了上头眼的时间,笑道:“好,明天见。” 姜宏猛地抽回手,抱着班牌面无表情地回到校内。 心底的那头小鹿却像突然复活,又一次蹦跶不停。 她……又落荒而逃了呀。 ☆、照影(5) 姜宏提着保温袋赶到书院的时候, 只剩下最后一组新娘梳妆的室内景。本就是公休日, 往常热闹的书院此时静悄悄的,唯有三进院东侧楼梯边的耳房,被临时布置成新娘梳妆的闺阁,里里外外挤满了志愿者与留在书院帮忙的老师。 人群之中, 姜宏只能遥遥望见郑以恒站在三脚架前的背影。唐令仪与张老师举着打光板一左一又地站在郑以恒侧前方。再往前,是端坐在妆奁前只穿了中衣的文茵,两为志愿者扮作身着齐胸襦裙的侍女, 一位捧着层层叠叠的钿钗礼衣, 一位从妆奁中取出一支凤钗,比划着位置簮到文茵头上的发髻中。 姜宏踮着脚尖从檐廊绕过众人,将手中的保温袋搁置在楼梯旁的五斗柜中, 悄悄往楼梯上迈了一步。站得更高, 望得更远, 这一回她看见了相机镜头里文茵的特写。 梁欢与其他志愿者穿着宽袍广袖,错落站在郑以恒身后,凝神看着面前的情境。 唐令仪耳朵尖, 听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回头循声望去, 见姜宏倚在楼梯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耳房, 便笑着朝她扬眉, 手上不慎挪了个位置。 “光线不对了,”郑以恒将目光从镜头前收回,瞥了眼唐令仪, 叹了口气,“不过这一段可以了。” 闻言,唐令仪直接将手上的打光板扔到梁欢怀里,蹦到楼梯下仰望着姜宏:“姜姜你来了呀!” 姜宏见郑以恒回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下意识地缩了缩左手。那上头,还有昨天他戴上的手串。 唐令仪跟着姜宏的眼神回头望去,只见梁欢已认命地顶替了她的位置,站在郑以恒身前,撸着袖子抬着打光板,脑袋上的冠帽尚未来得及摘下,模样滑稽又可怜。 “还剩下最后的一段,今天就可以收工了。其实也没傧相司仪赞者什么事儿了,不过底下这几个好学,还在观摩呢。”唐令仪拉着姜宏走上楼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站定,低声解释道,“你来之前我借他的相机看了下午录的几段,效果不错。” 姜宏心道,以唐令仪之前对郑以恒的偏见,能从她嘴里听见“不错”二字,实属难得。 可上周她们都说通了呀,唐令仪也知道了郑晞的身份…… “摄影本就是他的专业,也是他的长处。”姜宏有心扭转唐令仪对郑以恒的印象,放低了声辩解道,“而且黄昏夕阳的光线也难伺候。” 古时候的婚娶之礼大多在黄昏十分举行,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意,因此称作昏礼。故而与古礼最契合的拍摄时间,正是眼下日暮夕阳的时候。 “趁着夕阳的光线,马上把最后的更衣也拍了,可以吗?”楼下传来郑以恒沉稳的询问。很快便有一阵窸窸窣窣声传来,姜宏估摸着应该已经开始拍摄,问唐令仪:“你不去看着?” 唐令仪摇摇头:“还有张老师在下头把关呢……而且,郑以恒这厮看起来,也懂得不少?” 实则这些传统礼仪与国学知识,同别的专业知识相似,一样暗合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个字,文茵梁欢之流或许瞧不出来,但经过小半日的合作,唐令仪却敏锐地嗅到郑以恒对古礼的理解。只有深入了解这些的人,才能拍出那样有韵律有节奏的片子。 姜宏用同样疑惑的眼神望着她,缓缓应道:“……我也觉得奇怪。 分卷阅读5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 她记忆中的郑以恒,即便因为摄影勉强与汉服沾了点儿边,但究其根本,同梁欢一样,也是个从来不曾深刻接触传统文化的人。 可当初在书院门口解释文茵的名字,“文茵畅毂,驾我骐馵”,短短八个字,有如昙花初现,霎时令她心底惊艳不已,诧异不已。 他那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如此熟识诗经之中艰涩难懂的句子,又为什么会写出那样漂亮的唐制昏礼策划案? “人是会变的,大概这几年他也在学习吧。”想了想,唯恐唐令仪惊掉了下巴,姜宏还是将策划的事情吞进了肚子。 唐令仪幽幽道:“我看他以前的气质,也不像是对传统文化感兴趣的那一挂呀……把话说直了,这玩意儿枯燥又艰涩,除了被爸妈强塞到书院里的小崽子与真心喜欢的,有谁会愿意学?” 姜宏还没来得及接口,唐令仪连口气儿都未喘,接着道:“本性难移,如果真那么容易让一个人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传统文化,那么所谓的汉服复兴就有望了。” 姜宏笑了:“如果他正巧是那个巧合呢。” 唐令仪突然福至心灵,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姜宏,惊叹道:“姜姜,会不会因为他一直对你余情未了,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你,所以只能看着你从前看过的书学习你从前学过的传统文化,睹物思人,聊以自慰?” 姜宏:(O_o) 一时语塞,姜宏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栗子,半晌才找回声音:“……这剧情未免太狗血了,你又看了多少言情小说?” 唐令仪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那不一定,生活远比小说精彩呢。” 正说着,只听耳房内响起一片人语声,应当是收工啦。姜宏匆匆冲下楼梯,从五斗柜中拿出保温袋,笑着将里头的奶茶分给了在场的志愿者与老师们。 文茵捧着小玻璃瓶,奶茶的温热传到了手上,带来一丝暖意:“姜老师有心了。” 新郎与新娘还需要单独拍摄最后的宣传照,提供给报社作宣传报道,因此她还顶着高髻化着盛装,两点笑靥点在唇侧,微微勾起唇角,镜头下的气场又被甜美代替。 姜宏笑而不语。 唐令仪嗅着奶茶中的红豆香,瞥见保温袋里剩下的两个装满奶茶的小玻璃瓶,脑中天人交战,一番醍醐灌顶后在文茵脑门上敲了个栗子:“姜老师的手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尝到的,我们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光。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他。” 文茵:“诶?” 唐令仪冲着姜宏挑眉。 姜宏:“……” 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男人清朗的笑声,引得耳房前三个女子循声望去。却是梁欢与郑以恒随性地坐在檐廊下,谈笑风生。 两个男人,一个身穿唐制公服,五官端正,宽袍广袖下尽是儒雅的书生意气;一个眉目深镌,穿着简洁大方,周身浸润着一股凛然出众的气场。两人并排坐在古老而又不失生气的旧屋前,看着院子里的景致有说有笑,浑然不知自己的神情已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真是人间好颜色呐。”文茵吸溜着奶茶,不禁感慨,“我好像有些明白汉服的内里了,原先瞧着气质相仿的人,穿上汉服,气度风骨立时就不一样了。就好像那位梁先生,虽然穿西装的模样也好,但是穿上那身汉服,温润谦雅的气度就被放大了。而那些扮演傧相赞者的小哥哥,虽然很帅气,但总觉得不如梁先生那么契合。” 唐令仪在文茵眼前打了个响指:“没有我这一周的恶补,就他站没站相坐没坐姿的模样,谈什么风骨。” 文茵缩了缩脖子,继续吸溜奶茶:“姜老师一定也很适合汉服吧。” 唐令仪顺手拿出一个小玻璃瓶,走到东厢房前,递给坐在檐廊下的梁欢:“喏,姜老师特意煮的。” 梁欢不明所以地接过奶茶:“谢谢啊。” 见唐令仪还站在原处,他想了想,一手拿起放在身边的冠帽,抱在怀里,腾出了空位,问道:“唐老师坐不坐?” 唐令仪大喇喇地挨着梁欢坐下,两人一起坐在檐廊下吸溜奶茶。 郑以恒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手里的奶茶,识趣地走开了。 文茵仍缠着姜宏询问古礼,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一道男声打断:“姜老师袋子里剩余的奶茶,是给我的么?” “姜老师自己都没喝呢。”文茵插嘴道。 姜宏心道这些天为了琢磨红茶与牛奶的比例,她喝失败的奶茶都快喝吐了…… “没事儿。”姜宏拿着,递到郑以恒面前,“呶,就算是策划的回礼了。” 小小的玻璃瓶,郑以恒估量着内里的容量不过两百毫升。虽然他指了名姓用红豆奶茶作报酬,但用几口就下肚的奶茶换他一晚上的冥思苦想,未免有些太简单。正想再开口调笑几句,却见文茵仍杵在两人之间,他有些头疼,将舌尖的话又憋了回去,正色道:“姜老师好手艺。” “咦?”文茵终于从两人的你来我往中琢磨出了些门道,“原来唐老师说的是师兄呀。” 分卷阅读5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郑以恒:“?” 姜宏:所以唐令仪说了什么(O_o) 文茵没理会两人微妙的神情,甜甜笑道:“多谢师兄啊,不然我们可尝不到姜老师的手艺。” 郑以恒终于明白过来,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玻璃瓶,原来,是特意为他煮的么。掩耳盗铃地煮了一锅,他的姜姜,还是那么可爱呐…… “谢谢。”郑以恒突然开口。 姜宏被这猝不及防的两个字点醒,心底竟腾起一股莫名的满足与释然。 她细细咀嚼着这份奇妙的心情,突然悟了。所以,唐令仪说得都是对的,她煮了这么多奶茶,只有他手上的那份,才是最重要的。 姜宏抒了口气,心道人果真容易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照影(6) “不用谢, 本就是给你的。”姜宏看着郑以恒手里的小玻璃瓶, 微微扬手,从善如流道。 “特意为我做的?”得了回应,郑以恒小泽掂量着手中的瓶子,突然弯腰靠近姜宏, 对着她轻声道:“姜老师想用这么小一瓶奶茶,换我一个不眠之夜?” 文茵: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o⊙)…… 眼见着文茵垂手捏着裙摆,一副即将逃之夭夭的模样, 姜宏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扯住垂在她身后的披帛, 急中生智问道:“天就快黑了,等会儿你怎么回去呀?” 文茵一个趔趄,回身朝姜宏吐吐舌:“男朋友下班会顺路到恕里接我。” 说完, 她又像拔河似的将披帛从姜宏手中扯了回来, 悻悻道:“我去找唐老师问几个问题, 师兄你们继续聊~” 姜宏心道小妹妹你别这个时候走呀,剩她和郑以恒两人单独在楼梯角戳着,徒增尴尬。 抬眸望去, 只见郑以恒正兴味地瞧着她。 咽了口唾沫,姜宏涩涩道:“可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用红豆奶茶换一顿午饭。” 眼前的女老师双颊红扑扑的, 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仍是他熟知的口不对心,瞧着有些可爱。郑以恒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瓶,正忖度着如何继续逗逗她, 又不至于真惹恼了她,思绪却突然被一道女声打断。 “阿姜?”顾亭闲适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着,没找到姜宏,又问道,“你在哪儿?” “嗳!我在我在,在这儿呢!”姜宏即刻跑到院中,对着楼上的顾亭喊道,“原来学姐也在这儿呐?令仪不说,我都以为你回去休息了。” 顾亭终于瞧见了她,朝着她招招手:“忙吗?” 姜宏会意,笑着摇头:“我这就来。” 说罢,蹬蹬蹬地又冲回檐廊下,还未迈上楼梯,却突然被倚在扶栏上的郑以恒拦腰截胡。 姜宏收势不及,整个人扑在他的手臂上,待站直了,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脑袋仍有些被这突如其来横亘在眼前的手臂搅得发懵。 郑以恒扶着她站稳了,将手上仍旧温热的小玻璃瓶递回给姜宏。 姜宏:“?” 郑以恒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你不知道顾老师也在这儿,所以没有给她带奶茶,是不是?” 姜宏敛眸看着手中的小玻璃瓶,颔首,又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可这是给你的呀,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 郑以恒笑着直起身,伸手揉了揉姜宏的脑袋:“上去吧,我的下次再补。” 姜宏默了默,挣开郑以恒的手掌,握着玻璃瓶蹬蹬蹬地窜上了楼梯。 顾亭坐在栏杆旁的木凳上,一手搭在栏上,支着脑袋,见姜宏面颊红扑扑的,问道:“怎么了?” 姜宏摇摇头,坐到顾亭身边,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顾亭:“学姐喝不喝奶茶?” 不等顾亭回答,她突然想起彼时她请顾亭喝奶茶,顾亭是怎么回应的来着? “不喝,减肥。” 真是被郑以恒这厮拉低了智商! 手中突然一轻,姜宏回过神来,却见顾亭已接过了小玻璃瓶:“阿姜亲手煮的,我当然要喝。” 姜宏顿时有些莫名的受宠若惊:“……学姐怎么知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顾亭就着吸管呷了口奶茶,用手指指院中的唐令仪。只见后者从檐廊下站起身,正招呼着喝完奶茶的梁欢与文茵整理仪容,准备拍摄采访所用的宣传照。 “她还真是什么都说呐。”姜宏笑了笑,“学姐的发言稿怎样了?” “刚刚交给其他老师校验。”顾亭咬着吸管,又问,“你那儿还有唐制的汉服吗?” 姜宏一脸疑惑:“诶?有。” 顾亭无奈解释:“开幕式那天我打算穿着汉服,既然要展演唐制昏礼,那么我也应当穿唐制可书院的襦裙都被用到了展演上。你知道的,我家中的那些都是明制,而令仪的身形又比我们高,所以……” 明制汉服就好像那个朝代一般,端庄典雅、严谨厚重,顾亭很喜 分卷阅读5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欢,连结婚时所用的礼服,都是明制的凤冠霞帔大袖衫。姜宏时常想,中华上下五千年,数千年的历史文化沉淀到明朝,终于造就了登峰造极的灿烂文明与皇权集中,也终于造就了登峰造极的衣冠文化。 而顾亭温雅大方,的的确确契合了明制汉服的韵味。 明制端肃,宋制风雅,唐制娇俏,不知道向来稳重的顾亭,穿上她的齐胸襦裙,会是什么模样? “是今年夏天添置的一套齐胸襦裙,只是比书院里的更单薄些。”姜宏向院中瞟了眼,只见还有几位志愿者尚未回去,她们三两结伴,身着的齐胸襦裙在晚风中单薄地飘扬。 她解释道:“会冷。” 顾亭了然地笑道:“到时候的场馆在室内,不怕。” ~~~~~~ 在顾亭办公室帮着一起敲定了发言终稿,外头的天已黑尽。 姜宏支起办公室的木窗,院子里点着昏黄的灯,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是志愿者换衣裳留下的动静。 “姜姜!”唐令仪站在院中蹦跳着朝姜宏招呼,“拍摄结束啦,我和梁欢顺路,先回去了哦!” 梁欢站在她身边,仰头含笑。 姜宏微微踮脚,向院中扫了一圈,只见两人一动一静地站在灯影下,寂静的旧居里除了从办公室溢出的灯光与下头的两人,仿若再无旁人。 呆呆地点头应了,姜宏无力地趴在窗框上,半晌才想起夜幕深沉,唐令仪或许瞧不清她的动作。 她这才匆匆跑到檐廊下,朝着院中的人回应道:“明后天我就不来啦,周六见~” 待两人走后,姜宏在心中顺了顺明后天给小崽子们的课程安排,问顾亭:“我回去备课啦,学姐一起走吗?” 顾亭端坐在电脑前,双手不停敲击键盘,朝她摇摇头:“你先回去吧。” 姜宏背起包:“周六上完课我就把汉服带过去?” 顾亭颔首。她与姜宏身形相仿,从前也有过借用彼此汉服的经历,眼下倒也省去了提前试穿的麻烦。 提着收拾好的一保温袋小玻璃瓶子们,姜宏刚下楼梯拐角,就被人叫住了。 “姜宏,”郑以恒听到动静,背着相机从耳房里出来,扫了眼姜宏手中的袋子,“回家?” 姜宏站在檐廊的灯笼下,回身疑惑地望着他。 “我送你。”轻轻阖上耳房的门,郑以恒轻轻道。 月上中天的光景,他仍然记得,姜宏害怕夜里独行。 心底仿佛突然没入一块细小的糖糕,姜宏笑了笑,朗声道:“好啊。” 郑以恒笑着颔首,走到她身边,顺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袋,也顺眼瞥见了姜宏左手腕上的手链。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手链上那个颇有伦敦风情的双层小巴士,悄悄勾起唇角。 姜宏手上一轻,心中愣愣的,呆呆问道:“你刚才在耳房做什么呢?” “清理拍摄留下来的杂物。” “唐令仪呢?”姜宏疑惑,那家伙怎么能把活交给外人呐。 “急着送梁先生去了。” 姜宏右眉一挑,心中千回百转地“哦”了声。 头顶是一弯皓月,凉风习习,郑以恒没有开车,两人静默无言地并肩走在人影憧憧的老街上。 “周六晚上的开幕式,你也会跟着顾老师唐老师一起去吗?”郑以恒突然开口。姜宏不是书院的正式老师,他是知道的。不过内心却希冀姜宏能跟着书院的老师们一起去会场,仿若那样,就能与她再多一些亲近。 “去呀。”姜宏回答得理所当然,“下午上完书院的课我就赶过去。你是报社记者,一定也会去吧。” “恩。不过媒体区和嘉宾席可不在同一个位置。”郑以恒舒了口气,补道。 “嘉宾席……大概也只有学姐这样的负责人能坐了,我们这样的小喽啰,大半会挤在后台,或者化妆室吧。” 郑以恒轻笑出声。半晌,突然问道:“你住哪儿?” 姜宏的住处与恕里不过只隔了一座商业广场,步行数十分钟便到了。 “不上去坐坐吗?”站在楼下,姜宏客气问道。 郑以恒看着她,将手中的保温袋递给她:“不了,我还要剪片子。” “啊,说起来我也要备课。” 眼见着郑以恒转身欲走,姜宏突然急声唤住了他:“嗳呀,你等会儿。” 姜宏匆匆上楼,将挂在卧室里的风衣取下,又匆匆跑下楼。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郑以恒仍在原先的位置,盯着姜宏手里的风衣。 姜宏直接将风衣塞回他怀里:“今天既然没有还成奶茶,那就先把风衣还了。” 姜宏的手还未从风衣上放下,郑以恒突然握住她的手。白皙修长的手带着些秋叶的寒凉,柔软又娇小。炽热熨帖的温度从郑以恒的手上源源不断地度来,姜宏蓦地红了双颊。 只以为姜宏又会挣脱开去,却没想到她只是这样温顺 分卷阅读6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地任他握着她的手,郑以恒有一瞬的怔愣。 “不早了,上去吧,”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姜宏腕上的手表,他道,“以后这么晚回来,记得找人陪你。” 姜宏微微颔首,却在心底腹诽,我倒也想回去呢,可你先把我的手放开呀…… 作者有话要说:  姜宏:前男友好像很喜欢我的手表??? ☆、骄阳流火(1) 姜宏住在七楼, 坐在卧室的飘窗上, 还能瞧见楼底恍惚昏黄的灯光与灯下影影绰绰的人影。 抱着怀里的抱枕,姜宏以手支颐,直到再看不到郑以恒的人影,她才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电脑上。 “以后这么晚回来, 记得找人陪你。” 原来,他都记着呢。 那是大二升大三的暑假,她在C市城中心的教育机构兼职, 每周一三五的下午为初中生补习语文课。 七月流火的季节, 骄阳在天空炙烤着大地,姜宏结束了下午的课,拖着满身的疲惫汗流浃背地挤下公交车。然而才回到家门口, 尚且来不及掏钥匙, 机构的老师来了一个点话, 道新来了一位初三学生,临时排不出上课老师,让她回去单独给这位初三男生上课。 母亲邓如静值晚班, 父亲姜辅出差在外,姜宏思量着左右只有她一人用晚饭, 倒不如去机构与其他老师热闹热闹, 便答应了。 新来的学生是个调皮的男孩子, 见姜宏年轻的模样,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开口便问:“你这么年轻, 上得好课么?” 姜宏反手就是一堆讲义,噼里啪啦地仍在他桌前:“比你年长就够了。” 男孩子撇撇嘴,漫不经心地翻着眼前的讲义:“《紫藤萝瀑布》?初一第一学期就学过了,都快被将烂了。怎么还有《观书有感》?都是初一的内容,我都要初三了。你到底懂不懂语文啊?” 燥热的天气,滋生出暴躁的脾气。 姜宏想着她那按课时支付的薪资,耐着性子忍下了敲他暴栗的冲动,伸手“啪”地拍在桌上:“初三了啊,要中考了是不是?我今天只帮你复习七年级上册的课文,至于你说的被讲烂的《紫藤萝瀑布》,我就不赘述了,回家好好读一读宗璞的《哭小弟》,再顺便捋一便十年文·革的历史背景,写一份800字的体会,下回上课交给我。” 男孩子“切”了声,扭头小声嘟囔:“下次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声音轻如蚊蚋,姜宏只当他不甘心被父母塞进了培训班,便没往心里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姜宏都在与男孩子的斗智斗勇中读过。知道临下课,她才知道男孩子嘟囔的到底是什么。 男孩子问她,如果下节试听课他乖乖的,能不能不写那篇800字的体会? 试听课。 初来上课的学生有两次试听的机会,可大半学生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就会补齐学费。 姜宏皱着眉头一脸肃穆地套男生的话,这才闹明白男孩子的家长从来没有上缴学费的打算,他已经在这样那样的学习机构里试听了无数次。大抵其他资历丰富的老师敲出了男孩父母的小算盘,这才大老远地把她这个小小的兼职生找了回来。 闷声吃了个大亏,姜宏郁郁背着书包结束了这一回志愿服务。 盛夏的日子里,即便入夜,仍感受不到一丝流动的风,周身仿若沉浸在凝滞焦灼的空气中,依旧酷热难耐。 早已错过了末班车,姜宏不敢只身打车,只能带着满肚子怨气一步一步走着回家。 城中心热闹依旧,浮华喧嚣,但隔了一条江的老城区却寂静悄然,因为遍布居住区的缘故,显得沉寂安稳。大抵是暑夜酷热的缘故,街头只有三两饭后消食的行人,偶有车辆呼啸而过,卷起一阵恼人的浮躁。 姜宏是在一条旧路里发觉身后的脚步声的。那脚步声时快时慢,一声一声撞进她的心里。 路边沿街开着一溜排烟酒杂货店与小餐馆,往前不到四五百米,是一个十字路口;再往前,两边都是寂静漆黑的居住社区。 她有心走得慢些,想让身后那人超越她,走到自己前头。她的步量本就小,然而令她不安的是,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始终跟在身后。 寂静的夜,独身的女大学生,莫名的脚步声。 姜宏的心里又急又怕,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她钻进路边的文具店里,装模作样地挑拣中性笔,眼角余光瞟向店门。头皮突然一阵发凉,只见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也走进了文具店,蹲在最外排的货柜边颇不耐烦的盯着一排橡皮。 文具店只有一名收银员,看着年龄与姜宏不相上下。 姜宏心头突突直跳,哪有人会在这么热的季节穿一身黑色长袖衫?她缩在货柜后,面无表情地挑拣着面前的中性笔,动作机械而谨慎,心中却是一阵天人交战。这个时候邓如静应在回家的路上,却与她的方向大相径庭;那男人一直 分卷阅读6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不走,而按照门外的告示,文具店十分钟后便要打烊;收银员看着瘦瘦小小,估摸两个人也不会是那男人的对手…… 姜宏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蹲在门口的男人突然站起身,朝她看来。 姜宏心眼发颤,电话那头却已接通:“姜姜?” “喂?”那男人仍盯着自己,姜宏别开脸,唯恐激到他,便对那头问道,“我在苍南花园对面的文具店里,可以顺便帮你带些东西,你上回说的签字笔,是怎样的?” “姜姜你是不是记错了?”郑以恒一头雾水,他家就在苍南花园,如果真要添置文具,何苦叫姜宏大老远过来呢? 且姜宏一直知道他住这儿。 “蓝色0.7的?”姜宏拿着手机,仍自说自话,“我找找。” “小姐,还有这位先生,就要到打烊时间了,请快一些选购哦!”收银员 “姜姜?你真在文具店里?你今天不是要去上课么?” 那男人往边上挪了个身位,不买文具,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宏欲哭无泪,对着手机糯糯道:“我从市中心走回来的,脚底疼得不行,你下来接我好不好?” “现在?”郑以恒心头疑惑,却因姜宏毫无逻辑的话语,隐隐不安,起身出门。 姜宏在店铺打烊的前一刻磨蹭地买下了签字笔,磨蹭着挪出了文具店。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 “恩!就现在。马上过来好不好?”姜宏早已无心解释,对着手机越说越急,声音软软糯糯,因带上了一丝哭腔而有些许语焉不详。 电光火石间,郑以恒想起片刻前电话那头那身隐隐约约的“先生”。 一颗心突然揪得厉害,他道:“好。我马上到。不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马上出来好不好?” “好。” “不要挂电话好不好?” “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我害怕。” 郑以恒和姜宏说了一路电话,跑到路边时,见着姜宏紧紧攒着手机,用极不自然的姿势慢吞吞向前走着。然后,她抬头看见了自己,小豹子般飞奔着扑到了自己怀里。 郑以恒抬头,见着姜宏身后二三十米处的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隐在黑夜里,在姜宏奔跑的瞬间,也做了个跑步的起势,又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刹了个车,若无其事地走了开去。 姜宏还在发抖。 郑以恒环着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姜宏,安慰着她:“没事了,别怕,我在。” 姜宏窝在郑以恒怀里点了点头,刚才还悬着的一颗心,仿佛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恐惧,夹杂着先前的委屈和一瞬的释然,眼泪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整个人也抑制不住地发抖。 郑以恒将姜宏从怀里捞出来,只见眼前的女孩泪眼婆娑,无端令人心疼。 “回家?”他问。 姜宏使劲地点点头,攒住他的衣襟:“你不要走好不好?” 因为哭泣时涌入了大量的空气,她仍在不停地抽噎,刻着一句话,却说得又快又顺畅,仿佛卯足了劲脱口而出。 郑以恒揽着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声道:“我不走,送你回家。” 良久,姜宏的抽噎声才渐渐停息。 于人情世故,他再愚钝,都能瞧出刚才发生了什么。郑以恒并不多问,只是替她拂去面颊上的泪痕,柔声道:“现在回去了?还能走吗?” 姜宏哼哼唧唧地“恩”了声,然而刚离开郑以恒的臂膀,才发觉双腿软得厉害,只是向前抬脚,便换来一个趔趄。 郑以恒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卸下姜宏背后的书包背在身前,又在姜宏身前蹲下声。没等姜宏回魂,整个人已经趴在了郑以恒的背上。 七月流火,酷暑盛夏,寂静的夜里只有恼人的蝉鸣和彼此的心跳。 惊魂甫定的姜宏闭着眼窝在郑以恒的背上,第一次发觉同龄的少年郎也有如此宽阔厚实的脊背,令她心安。 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眼前的青年大概才清洗过不羁的头毛,鼻尖萦绕的尽是一股清新香味,也令她心安。 “姜姜,这是我第回送你回家吧?” “恩。” “以后每一次兼职下课,我都送你回家,好不好?‘ “恩。” 终于起了一阵夜风,捎带了一分暑气,碎发随风拂过面颊,鼻头不知是酸是痒。 “郑以恒?” “恩?” “谢谢你,”姜宏把脸埋在他的脖子边,“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我身边。 郑以恒脚步微顿,身后是喜欢的姑娘,一颗年轻的心雀跃地七上八下,宛若将全世界背在了身上。 看着身前的门卫室,郑以恒微微侧头:“姜姜,到了。” 姜宏抬眸, 分卷阅读6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入眼是自家熟悉的门庭。 “打电话叫阿姨出来接你?还是我背你进去?” 姜宏摇摇头,正想开口,却突然见到邓如静推着自行车站在两人身侧,一脸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姜宏突然噤声。 邓如静平静地开口:“姜姜?这位是?” ☆、骄阳流火(2) “喝点热牛奶, 暖一下。” 姜宏洗完澡, 坐在房间里晾着半干的长发,胳膊撑着脑袋坠坠地望着邓如静。 邓如静把牛奶放到姜宏面前的小桌上,坐到她身边,叹了口气:“姜姜你记着, 当初签短期合同的时候就确定了工作时间是一三五下午,以后再有老师然你去代课,果断一些, 都推掉。” 姜宏缩着身子, 点了点头:“知道了。”大半张脸都埋在胳膊肘里,声音闷闷的。 “就当这一回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明天妈妈陪你一起去报案。”邓如静站起身,又对姜宏叮嘱, “喝完牛奶记得刷牙, 头发晾干了再睡。” 姜宏本不想让邓如静徒增担忧, 但是刚才小区门口,在邓如静的眼皮子底下,郑以恒身前挂着她的书包, 而她安然地缩在郑以恒的背上,红肿着眼睛, 脸上仍是干巴巴的泪痕。此情此景, 怎么可能瞒得住母上大人的火眼金睛。 “妈妈你不问我是谁送我回来的吗?”姜宏捧着牛奶, 纠结着把压在心头的话倾泻而出, 邓如静回头瞧了眼姜宏,突然笑了:“他不是自我介绍了么?” 是了, 在小区的门卫室前,姜宏缩在郑以恒背上,对着邓如静畏畏缩缩开口:“妈妈……” 邓如静怔怔盯着面前黏在一起的两人,好似还没从女儿被陌生男孩儿送回家的现实中回过神。 趁着邓如静静默的片刻,姜宏拍拍郑以恒的肩,示意他放开自己。郑以恒大抵也被姜宏石破天惊的一声“妈妈”怔住了,非但没有放开她,反倒站直了身子机械地朝邓如静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郑以恒。” 仍缩在郑以恒背上的姜宏:“……”和长辈打招呼,这个姿势委实太糟糕了啊…… 邓如静被这道低沉却又端正的腔调击中命门,面上重新挂起和蔼的笑容:“送姜姜回来?我们姜姜这是怎么啦?” 郑以恒终于记得把姜宏送回地面,观望了眼姜宏的面色,言简意赅地将先前姜宏被尾随的事情同邓如静解释了个清楚。 邓如静的笑容突然有些僵。先前姜宏一直缩在郑以恒身后,瞧不清楚面色,眼下借着门卫室的白炽灯光,她见到女儿脸上风干的泪痕与青灰的面色。将姜宏揽到身边,邓如静朝着面前气质端正的男生颔首:“谢谢你了。本来应该请你上去坐坐的,但姜姜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方便。希望下次有机会哦。” 郑以恒卸下身前的书包,塞回姜宏怀里,笑道:“阿姨客气了。以后姜宏下课了我都想顺路陪她回来,可以吗?” 邓如静打量着身前的男生,又瞥了眼身边的姜宏,笑:“回头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吧。” …… 一旦回想起郑以恒竟背着她向初次见面的邓如静打招呼,姜宏的面颊就仍不住发红。 邓如静知道姜宏想问什么,重新坐回到姜宏身边,把她的脸从臂弯里扒拉出来:“害羞啦?” 姜宏撒娇地摇摇头。 邓如静抬首顺着姜宏背后及腰的黑发,柔声问道:“你喜欢他吗?” 姜宏又把脑袋埋了下去,良久,终于让邓如静捕捉到了一声闷闷的“恩”。 “妈妈看得出来,他也喜欢你,”邓如静揉了揉姜宏脑袋顶的发旋,“彼此喜欢就好哦。你们都还年轻,不用有什么顾忌。” 姜宏微微抬首,悄咪咪从手臂后头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邓如静的脸色。 “等你爸爸回来了,记得把他叫到家里来玩哦。”邓如静将牛奶重新塞回姜宏手里,“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姜宏终于又坐直了身子,卸去了心中的忐忑,终于专心喝起了牛奶。 邓如静捎上房门出去了。 姜宏闷声喝着牛奶,尚来不及咽下口中的牛奶,邓如静突然推开房门:“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走夜路了噢。打电话给爸爸,或者给那个小后生也可以。” 姜宏含着牛奶含糊地应下了。 然而不过三两分钟,姜宏手中的牛奶还剩下大半,邓如静又从房门外探进个脑袋:“晚上要不要妈妈陪你睡?” 姜宏被她逗笑了,哭笑不得地摇头:“我没事了。” 邓如静这才放下心思,安然地离开了。 ~~~~~~ 隔日邓如静瞒着一通电话打到教育机构的人事部,一改平日温柔的模样,用石骨铁硬的方言好好敲打了随意调课的老师一番。她自有一番说教艺术,言辞激烈态度强硬,竟教那头的老师惭愧不已 邓如静满意地挂了电话,自此以后天下太平,万事大吉,再没有 分卷阅读6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滋生出别的幺蛾子。 姜宏依旧勤勤恳恳地在一三五的下午为初中生补习语文课。郑以恒说着下课后送她回家,盯着毒辣的阳光,竟真的无一日迟到。 姜宏知道郑以恒有教授布置的摄影任务,便不太好意思总是麻烦他。且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那么多hentai啊…… 哪想郑以恒一手帮她撑着遮阳伞,一手揽过她的肩,把她往怀里带:“跟着你我也可以采风啊。” 姜宏:(⊙o⊙)… 隔天下课,姜宏背着书包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只见郑以恒斜着身子倚在自行车上,如果车把手上挂的不是相机包而是篮球,姜宏简直怀疑眼前的是高中时期的郑以恒。她错过的郑以恒。 郑以恒见姜宏跑出写字楼,朝她扬眉:“上车。” 姜宏撑着车后座:“诶?去哪儿?” 郑以恒不答,直接将她捞到了车后座,自己用一个别扭的姿势跨上自行车。 意气的白衣少年郎,飞扬的发丝与裙摆,是那个夏季留给彼此青春的馈赠,及至多年后,即便不愿再想起郑以恒,姜宏仍能在记忆深处寻得一二骄阳流火下少年人的矫健身姿与篮球打在地板上的撞击声。 车轮碾过路边飘落的三两树叶,早被烈日炙烤得干枯焦躁的树叶发出吱吱呀呀的脆响,宛若这一路而行留下的踪迹。 姜宏打横坐在郑以恒身后,看着身前的高楼大厦一一倒退,车轮辘辘拐进一条小街巷。熟悉的景致从眼前闪过,姜宏讶异:“这是……去S中的路……呀!” 姜宏心惊,侧身伸出右手环住了郑以恒的腰。 踏着自行车的少年唇角微微上翘,从车把上腾出一只手回握住了腰上的那只小手,笑道:“带你回初中采风,好不好?” 姜宏:(⊙o⊙)… 郑以恒:“这下你就用担心浪费我的时间了,对不对?” 姜宏被接连而至的“好不好”、“对不对”问得有些发懵,微微启唇,还来不及发出一个音节,郑以恒已经将自行车停在了S中大门前。 “……我还没回答你呢!”姜宏佯作负气道。 郑以恒挑眉:“我知道姜姜你会答应的!” “……”从没有发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善言的个性,姜宏一时语塞。 七月底的时节,没有哪家学校会在一年中顶顶热的时候补课,S中的大门紧闭,记忆中朝气蓬勃的教学楼死寂地矗立在姜宏面前。目光所及之处,大抵只有左前方的门卫室里有活物。 待郑以恒锁上自行车,姜宏揪揪他的衣摆,好奇道:“门卫大叔换人了呐……我们进得去吗?” 郑以恒朝她晃晃自己的手机:“放心。” 话音才落,就见教学楼的大厅里跑出个中年男人,脑袋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丛头毛,额头生得很高,五官虽说不上端正,却胜在面相上的一团和气。 遥遥见到铁移门外的两个身影,中年男人招手道:“郑以恒!你小子竟然还记得来看我,真是感天动地!” 门卫师傅听见了动静,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哟,陈老师今儿值班呐?” 被唤作陈老师的中年男人招招手,门卫师傅了然地打开了移门。 隔着缓缓吱呀移动的门,郑以恒笑道:“陈老师您好啊!” 陈老师和善的眯眯眼却在扫过郑以恒后突然落在了姜宏身上:“这是……二班的姜宏?” 初中的三年时光,纵然她与郑以恒分在不同的班级,不曾真正搭上过话,却仍然有许多相仿的记忆。这位陈老师,当年是郑以恒的班主任,也是姜宏的科学老师。姜宏跑到办公室搬语文作业的时候,时常能见到陈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捏着模样高深的相机,教训着办公桌前身姿颀长的男生:“说了多少次,相机是违反校规的物品!你说说,相机还要不要了?” 那向来和善的眯眯眼里仿佛能喷火。 偶尔瞥见教语文作业的姜宏,眯眯眼的陈老师便大手一指:“玩物丧志!哪天你的成绩赶上人家一班的小姑娘了,我再把相机还你。” 突然被点名的姜宏默默在心底抖了阵鸡皮疙瘩。 郑以恒无声地瞥了眼姜宏纤瘦的身影,陈老师继续激将道:“你小子摄影技术倒是高。哪天考个年段第一让我高兴高兴,没准儿我就请教导主任给你破个例。” 年段第一的姜宏又在心底抖了阵鸡皮疙瘩。 在办公室里撞见的次数多了,姜宏虽从最初的惊诧变为见怪不怪,却在不知觉间将陈老师手里模样古怪的相机与办公桌前眉目晴朗的少年记在了心里。 姜宏没料到陈老师还记得自己,颔首囧囧回应:“陈老师好久不见。” “遗憾,委实遗憾。”陈老师朝郑以恒调侃,“我当年还盼着你超过人小姑娘呢,结果竟足足当了一整年的千年老二,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骄阳流火(3) 站在教室前从三楼向下 分卷阅读6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望去, 正巧可以将教学楼底的花园与其中的池塘凉亭收入眼底。花园里的草木比他们毕业的时候更葱茏了些, 姜宏已然看不清眼影在树影下的小径。 陈老师是郑以恒这一回的采访对象,跟着郑以恒在陈老师办公室尬聊了一会子,姜宏就识趣地跑出了办公室。 假期的校园静悄悄的,姜宏蹦跶着走到二楼, 长长的走廊上只能听见嗒嗒的脚步声,更显幽静。循着记忆找到她从前的教室,透过玻璃窗, 隔着七零八落的桌椅, 还能看见教室后头来不及擦去的黑板报。 大大的几个字——距中考还剩0.5天——彰显着这个教室在姜宏之后,又迎来送往了一届又一届学生。 姜宏慢慢踱着步子,停在隔壁教室的窗外朝里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课桌, 一干二净的讲台与漆黑的黑板。相邻两个教室, 全然不同的模样, 就好像初中的三年时光,他们坐在不同的教室,在相同的时光里经历着不同的人生。 走廊尽头是一座天桥, 姜宏一手抚着身侧的栏杆,晃悠悠地走进天桥另一侧的综合楼。 在那三年的光阴里, 她是这儿的常客。二楼左侧是舞房, 姜宏在初一的时候被选入了校健美操队, 时常在课余时分跟着教练在这儿训练。她练的是古典舞,教练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试图改变她身韵提沉的路子,可于学业上一点即通的姜宏, 在面对健美操时却像个蹩脚的门外汉。 并不是太美好的回忆呐…… 穿过舞房走到尽头,是室内篮球场的入口。不知为何,别处的教室大多锁上了门,此处的大门却洞开着。 室内篮球场的屋顶极高,空间宽广,比之外头的炽热,竟多了一丝清凉。姜宏一路走进篮球场,在篮球架下捡了个长椅坐下,呆愣愣地望着墙上的篮球框与内侧的高台。 S中并不大,是以把室内篮球场与礼堂建在了一块儿。下雨的时候,学生们就塞在室内上体育课;到了节日校庆,最里头的高台被装饰一番,就又成了舞台。 “嗒、嗒、嗒……”正出着神,礼堂外响起了一阵错杂的脚步声。 姜宏倏地从长椅上窜起,只见从入口处跑进几个穿着运动T恤的男生,年龄瞧着竟与她不相上下。 为首的男生抱着个篮球,生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鼻梁上驾着一副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瞧起来方方的。 那几位男生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礼堂里还会有活人,方方的男生张嘴发出了个疑惑的音节:“诶……咦?”身后的人一个个也面露疑惑。 姜宏望了眼他胸前的篮球,一眼便知他们是来打篮球的。她朝他们了然地笑笑,想将场地替他们腾出来,背着包就要往外走。哪想堪堪走到一行人身侧的时候,方方的男生突然开口:“……你是姜宏?二班的那个美女学霸姜宏?” 姜宏被他说得囧在原地,回头盯着男生:“你认识我?” 男生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害羞地挠挠头:“我和你同一届,是一班的。诶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是被你压了一年的郑以恒,你应该记得吧?我们是同一个班的老铁。” 同一个班的老铁…… 姜宏长长地“哦~”了一声,郑以恒呐,她当然记得,眼下这一回计划之外的故地重游就是拜他所赐。 方方的男生见姜宏恍然大悟的模样,料想她定是回想起了昔年的丝光,思忖着自己当年专长搞事情,于年段中也算小有名气,正希望下一个从姜宏嘴里蹦出来的就是自个儿的名字。 姜宏迎着男生满怀期待的目光,囧囧摇头道:“不认识。” 方方的男生:“诶诶诶(⊙o⊙)?这么说你也不认识我了?”一旦论起他们班,就绕不过郑以恒,那个因为摄影玩物丧志却又在初三逆袭成神的传说。及至现在,陈老师仍喜欢用郑以恒做例子激励班里的学生。 方方的男生不信:“你再想想?” 后头的男生切了声,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想什么呢你!人家连郑以恒都没记在心里呢,哪儿轮的上你(ˉ▽ˉ~) 切~~” 姜宏看着眼前耍宝的男生,忍俊不禁,噗嗤笑了。 若她记得不错,自从郑以恒被陈老师激将后的整整一年里,她的确从未将成绩单上的“郑以恒”三字同那个站在办公桌前的男生联系起来。是以在清明重逢之前,于郑以恒其人,她听说过,却不认识。 方方的男生耍宝地“啧”了声:“郑以恒这个怂包。” 姜宏:“?” 轻笑声还来不及收回,却被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打断:“不认识我?” 姜宏循声回头,却见郑以恒背着相机倚在门边,伸着条大长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以他方才的问话,大概是将她与男生的对话悉数听了去吧…… 姜宏悄悄在心底替自己抹了把汗,朝郑以恒微微扬手:“现在认识了呀。” 方方的男生瞅了眼郑以恒,微微挑眉,又看了眼姜宏,两 分卷阅读6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人的语气怪怪的,似乎有戏可看? 闻言,郑以恒站直身子,走到姜宏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方方的男生看着郑以恒轻佻的动作,快惊掉了下巴:“你在干什么?” “刚才依稀听见有人说我是怂包来着?”郑以恒把姜宏往自己怀里带,“用行动证明一下。” 后头的几位男生不时往他们身上飘眼风。 方方的男生伸着跟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郑以恒,又机械的朝姜宏点点头,见姜宏神色平静,大概终于瞧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顿时泄了气:“好吧,你不是。” 姜宏:“???” 郑以恒笑着朝那男生扬眉,这才对姜宏介绍:“这是我们班的程泽,前几天他们约我来这儿打篮球,我跟着来凑热闹,顺便采风。” “诶不对,”经历一连串变故,程泽快要打结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你刚才为什么说不认识郑以恒呢?” 姜宏偷觑了眼郑以恒,朝着程泽歉意道:“毕业的时候,确实不认识呐。” 程泽八卦地望了眼郑以恒,后者一张脸上云淡风轻的。 郑以恒:“恩,后来认识的。姜姜那个时候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不太了解年段里的风评动向。” 他叫她什么?程泽捂住耳朵:狗粮!狗粮!我不听我不听。 姜宏剜了郑以恒一眼,疑惑问程泽:“可……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程泽放下手,笑着打哈哈:“二班的美女学霸放在年段里谁不认识呐?” 姜宏囧:o(╯□╰)o 程泽又指了指里侧的高台,感慨:“好像是初二元旦那回吧,我还记得你就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裙子,在那儿跳舞,飘飘的像个仙女似的,别提多好看了。回去以后大家都在讨论那个二班跳舞的女神呢。” 姜宏:……我怎么不知道我初中的时候这么神气呢,还能在元旦汇演上一战成名了? 程泽又瞥了眼郑以恒:“你不知道,当时这小子坐在台下眼睛都直了。” 这个时候郑以恒把相机往姜宏怀里一塞,面无表情地走到程泽身前,不容分说就勾起他的脖子,带着他往篮球架走:“走走走,打篮球去。” 实则程泽比郑以恒还要高上半个脑袋,眼下咿呀咧嘴地被郑以恒勾在胳膊下,艰难地朝姜宏道:“女神救我!” 郑以恒沉着脸赏了他一颗暴栗,程泽这才住嘴。 姜宏嘴角微扬,蹦跶到长椅前坐下,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将镜头对准了篮球架下青春昂扬的几个身影。 这还是第一次,她见到这个样子的郑以恒呐。 很久以后,姜宏才渐渐从程泽的那番话里琢磨出了些意味。 程泽说,初二那年的元旦汇演,她的一袭水蓝长裙成了她的战袍,让她在年段里留了名,也让郑以恒记住了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快忘了,幼时的自己,其实很喜欢古典舞,很喜欢那样的舞台。只是升入初三之后,迫于学业,她才渐渐远离了这些。 初二的元旦汇演,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登上舞台。 人生里缺失了心向往之的东西,着实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姜宏觉得自己宛若修行的苦行僧,而学习,就是她必修的课业,渡不过的业障。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约莫是在高中的时候,因缘际会地让她通过历史社的同学接触到了汉服。幼时练舞的激情全然转化成了对汉服的好奇与渴求。那时候,围在她周围的三五同袍不过都是些天真烂漫的高中生,在阳光的笼罩下积极地成长着,没有那么多戾气,也没有所谓的优越感。及至大学,她又渐渐地跟着导师将目光落在服饰背后的文化上,遇见顾亭,遇见唐令仪,以及,再次遇见郑以恒。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不再是舞台上的姜宏了。 在社团里,她有过很多次机会身着汉服、盛装登台,但她渐渐发觉,自己所爱的并非舞台本身,而是那些表演所要表达出来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含义。古典舞如是,唐制昏礼亦如是。 然而命运就像一个轮回的圈,姜宏全然没有想到,初二的元旦汇演后,隔了十三年的光阴,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再一次走到了舞台的镁光灯下。 那么仓促,那么措手不及。 ☆、骄阳流火(4) 秋天的雨来得一阵一阵的, 带了些江南的缱绻缠绵, 即便停了落雨,阴恻恻的天也不会利落地立马放出阳光。 顾亭的母亲突然病重,重阳过后的仲秋,对于老人家而言, 总是分外难熬些。便是在这样一个阴郁的清晨,她跟着丈夫登上最早的飞机,踏着日出飞赴母亲的病榻前。 周六, 没有了工作与学业的压迫, 一切显得如此惬意闲适。 飞机起飞的一小时后,唐令仪按照顾亭的嘱托在书院的档案室里整理出一沓厚厚的浅草成长史。 飞机起飞的三小时后,姜宏抱着成套的汉 分卷阅读6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服匆匆赶到书院, 在小崽子们踏入院子之前打开了教室内的多媒体课件。 飞机降落的两小时后, 所有参与开幕式展演的志愿者们如期来到书院, 趁着午休十分进行最后的走位练习。 飞机降落的三小时后,姜宏坐在三进院的檐廊下,念念有词地背诵着稿子, 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院中预备出发前往剧院的老师与志愿者。 飞机降落的四小时之后,姜宏结束了这一天在书院中的授课, 抱着上午带来书院的汉服跑到恕园出口, 不等她伸手拦下出租车,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车窗落下,露出郑以恒俊朗的侧颜。许是因为工作,他又换上了一身英挺好看的正装, 一手搭着方向盘,朝姜宏笑道:“上车。” 姜宏赶着时间,因而压下心中的疑惑,绕到车的另一侧将自己塞进了后座。 郑以恒锁上车门,抬眸,透过后视镜望着她:“你这是把我当司机了?” 把手上的汉服袋子稳妥地放至身侧的空位,姜宏深深剜了他一眼:“副驾驶位只怕塞不下一个抱着汉服的我。” 郑以恒只道姜宏急着给顾亭送衣裳,笑而不语,踩下油门就朝着剧院扬长而去。 姜宏无心再去背诵那些稿子,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行道树,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郑以恒:“唐令仪打电话给我,说你还在书院。” …… 半晌,姜宏终于憋出一句话:“她什么时候竟和你这么熟悉了?” “都在一个工作群里,彼此都有联系方式,你不也在里面么?”说着,郑以恒唇角微启,得寸进尺道,“姜姜,你是不是醋了?” 自打交了策划后,她就像个甩手掌柜,不怎么搭理展演的排练工作。姜宏抬脚朝驾驶座轻轻踹了一脚:“谁是你的姜姜!” ~~~~~~ 剧院位于城北的新落成的文化广场内,占地广阔,姜宏头一次来这儿,从地下车库走上地面,跟在郑以恒身后才勉强没有将自己走失了。 唐令仪与其余没课的后勤老师们一早便到了剧院,十多号人,并着成箱的汉服与配饰,一齐挤在后台的化妆室内。 入了剧院,郑以恒便去了媒体区与同事汇合,姜宏则左闪右闪地避开了左右人群,终于摸索着寻到了安排给他们的化妆室,将手上的汉服放至妆台前。 唐令仪正屏息弯腰替文茵点着笑靥。 点笑靥是个细致活,唐令仪让文茵勾起唇角,在棉签上抹了些胭脂色的口红,轻轻点在她两颊的酒窝上。 文茵的脸都笑僵了。 “还有多久开幕?”见唐令仪终于呼出一口气,姜宏问道。 “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不到两个小时了。”唐令仪放下手中的化妆刷,将早放在妆台另一侧的A4纸递给姜宏,“刚刚结束了彩排,工作人员把流程单子送过来了。所有参与的单位企业里我们排第二,司射阁的射礼展之后你就得上去了。我另外准备了一份发言稿的备份,喏。” 姜宏只接过唐令仪手中的流程单子,匆匆扫视一眼,摆摆手道:“稿子我已经背出来了,但一会儿的采访……嗳呀脑袋都要炸了!” “学姐昨天夜里发了信息给我,这是我今天一早整理出来的,将就着看。”唐令仪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沓资料,“我还得替文茵做发型,暂且管不了你了。” 姜宏知晓为了这一次展演,这群人一直排练到昨日深夜,遂安慰地抱抱唐令仪:“大家都辛苦了。” 所幸平日里书院内部分工明确,顾亭又在登机前及时安排好了后续调动,是以她虽然是书院的主心骨,在这般紧要关头突然离开返家,但书院上下里外的所有事务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负责教务的老师们大多留在书院,继续傍晚与夜里的课程;顾亭没有挪用行政老师们的周末假期,因此跟着来到剧院的,除去姜宏与唐令仪,也不过三五人。 坐在镜前的文茵将两人的对话悉数听去,不明所以道:“姜老师这是要替顾老师上场吗?” 姜宏颔首,言简意赅解释道:“昨天夜里学姐家中出了急事,和丈夫一起搭最早的飞机回去了。我帮她修过稿子,对稿子熟,所以我替她上。” 文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心中担忧道:“顾老师……不要紧吧?” 唐令仪将文茵的长发高高束起,贴着头皮盘好,又用发网套住:“我相信学姐一定能处理好的。现在,你更应关心两小时后的展演。” 文茵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 说完这些,唐令仪才从装着发包的箱子中取出新娘的发髻。 姜宏捧着资料,缩在角落处的沙发上一目十行地翻阅手中的厚册子。隔着薄薄的墙板,不时传来调试舞台音响的断续音乐声与气急败坏的人语。 从大二跟着导师头一回到书院里当志愿者,到现在已足足有七八年了。浅草书院本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因此比之其他后来才加入的老师,姜宏与顾亭更像是眼看着书 分卷阅读6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院慢慢长大。资料里的那些文字浮在眼前,皆化作了过往七八年的记忆,流转在姜宏脑际。 “姜姜你带的汉服是什么样的?”唐令仪打理完文茵,终于得了空隙关照姜宏。 姜宏放下资料册,走到唐令仪身边,帮她一起将汉服拿了出来:“齐胸,黑色的上儒和绛红的下裙。这儿还有一条颜色更深的披帛。” “我有眼睛,看见了。”唐令仪将手上的一团雪纺衣裙悉数塞进姜宏怀里,“你顶的是学姐的位置,需要提早到嘉宾席入座,不能在这儿久待,看完了资料就快去换上。” 姜宏无言地捧着盈盈满怀的衣裙,认命道:“嗳,那我的外套手包都先放在你这儿咯?” 唐令仪回身替文茵簪好凤冠,头也不回道:“门边上有个紫色的收纳箱,和其他志愿者的常服一起放那就可以了。” 不等姜宏回应,她又补道:“洗手间出门左拐。” 虽说唐制娇俏,但姜宏手里的这一套齐胸襦裙却是个中反骨,浓墨重彩的颜色,褪去温雅与俏皮,竟露出了一丝齐胸襦裙少有的典雅大气。 见到换好衣裳的姜宏,唐令仪呆了呆:“……你,这,挺端庄的。” 记忆里的姜宏总之娇娇柔柔的,难有这般气势迫人的模样。偏生配上姜宏那张文雅好看的眉眼,这股子气魄又被敛去了许多戾气,只让人心生惊艳。 姜宏理了理挽在双臂间的披帛,顺势坐到唐令仪身前的化妆凳上,自嘲道:“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再穿着那些粉嫩嫩的小裙子了。” 一直在化妆室另一侧清点道具的四十多的张老师:…… 唐令仪拿起妆前乳糊到姜宏脸上,不禁吐槽:“你这一身太令人出乎意料,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做什么样的妆发了!” 姜宏:“按照你原先给学姐设计的做就行。” 唐令仪摇头:“你和学姐的样貌气质完全不同,年龄阅历也不一样。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我给你梳个高髻,铁定不好看。” 姜宏:“……” 知悉姜宏口才好,唯恐她反驳,唐令仪补充道:“到时候丢了书院的面子算谁的?” “……那你可别再变戏法般的拿出一顶流光溢彩的发冠来,”姜宏转动椅子,朝着唐令仪戏谑道,“我等会儿可还得去嘉宾席呢。” 唐令仪自然知晓姜宏话语中的意有所指。 这一回,姜宏不是舞台幕后的策划者,也不是镜头下的汉服模特,不能太过普通,泯灭在一群列席的文化从事者间;却更不能太过出挑,叫周身的衣饰喧宾夺主。 外头调试音效与灯光的杂音渐渐止息,姜宏最后瞟了眼妆台上的稿子,从妆台前站起身长长抒了口气。 “姜姜你一定可以的!你待在书院的时间可比我久多了呢。”唐令仪看出她的紧张,伸手抱住姜宏,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应付那些记者的时候,靠的可不是死记硬背,而是心。” 姜宏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恩。” “姜老师一定可以的。”文茵抱着手暖,蹭到姜宏身边笑道,“我肖想姜老师穿汉服的模样很久了,果然很美。” 三两分布在化妆室四周的志愿者听懂动静,一个跟着一个走到姜宏与唐令仪身前,彼此笑着吵嚷着。 唐令仪环望四周,除了梁欢,见人大多都齐了,便笑着鼓劲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今晚一定会是我们最完美的一次唐制昏礼。” 姜宏亦笑着叮嘱:“按照流程,在我做完演讲后直接开始播放VCR,记得趁VCR结束时舞台灯光全暗的时候摆好道具,自己的定点都记得吧?” 真到了临演前的一刹那,往日里排练的心酸与汗水悉数化作了心底的跃跃欲试,从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姜宏瞧见的分明是七八年前,站在唐制昏礼幕后的自己。 自信而骄傲。 剧场播放着迎宾的乐曲,透过悠长的后台走廊传进狭□□仄的化妆室。 气氛正好,心情舒畅,姜宏对镜打理着有些微凌乱的裙摆,走出了化妆室。 然而刚刚步出化妆室门前走廊的拐角,却叫她遇见了一个预想不到的人。 林书哲。 ☆、骄阳流火(5) 林书哲穿着一身墨蓝飞鱼服, 脚踏皁靴, 头束网巾,腰上的箭囊别在革带上,散发着一股刚毅的气息。七八年了,林书哲也不再是那个学着国画、清雅平和的男孩子。 姜宏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揣摩着他出现在此处的用意。 林书哲一手随意搭着箭囊上的剑羽,身上就这么多了一份轩昂之势,那股气场, 竟让姜宏莫名想起了郑以恒。只是, 比起那个行走的衣架子,林书哲到底略差了些火候呐。 走廊逼仄曲折,他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走道中央, 堵得姜宏无处可去。 “姜学姐?” 姜宏提着裙摆, 朝他颔首。 这条走道上只 分卷阅读6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有一间化妆室, 早已被工作人员安排给了书院。姜宏走到林书哲身前:“司射阁的准备室不在这儿吧?” 林书哲侧着身子给姜宏让路:“恩。” 姜宏已走到林书哲身后,听见他嘴里的音节后,却兀地停下步子, 放下怀里的裙摆,转身朝他道:“有事么?我是顾亭学姐的助理, 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林书哲仍侧着身子, 沉默半晌, 对姜宏道:“……没有吧。” “那就回去吧,我记得司射阁的箭阵展演应该在我们之前?”姜宏直视着林书哲的双眸,语气生硬。 林书哲放下搭在箭羽上的手, 右手握拳,遂又放开,缓缓开口:“学姐……又和郑学长在一起了吗?” 闻言,姜宏微微蹙眉。 这一回的文化论坛,郑以恒与文茵跟着董老师,负责书院和司射阁的采访。不知道这厮又在旁人面前说了什么,亦或是做了什么,竟让林书哲生出这样的猜测。 左右并未真正波及烦扰到她的生活,所以她并不恼郑以恒,只是却有些猜透了林书哲的心思。她问:“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不久前唐令仪在她家边嚼着肉边愤愤的情景,不及林书哲开口,姜宏又道:“如果我说是,我们又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也能效仿郑以恒,重新把令仪追回来?” 林书哲不妨被姜宏看了个透彻,一时无言。 姜宏:“不可能的。当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明白。” 林书哲不甘心:“我已经和她断了联系。而且学姐凭什么否定我?比起我,当年郑学长可是都有孩——” 姜宏打断他,笑:“你也相信那些人云亦云的传闻么? 林书哲惊:“什么?” 姜宏:“林学弟,看清楚了,郑以恒和你不一样,令仪和我也不一样。躲在郑以恒背后才敢追自己喜欢的姑娘,算什么本事呢?” 林书哲的面色僵了几分。 姜宏仍盯着他,目光坚定清冷,灼灼逼迫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借过。”正当两人对峙的时候,梁欢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 梁欢将Jarvis先生送到会场,才换好身上的衣裳从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姜宏将那位司射阁的工作人员怼到出不了声。 他双手捧着冠帽,行到两人中间,笑着朝姜宏道:“我刚才路过剧场大门,已经开始签到了。” 姜宏神色一凛,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只觉得自己望着梁欢的笑脸,竟瞧出了狐狸般的狡猾。 她叹了口气,重新提起裙摆:“我先走了,学弟也回去吧。” 林书哲仍怔于原地。 见姜宏走远了,梁欢朝他颔首,径直越过林书哲,往化妆室走去。 “林先生?”听见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梁欢止步,开口。 林书哲蓦地抬头:“您认识我?” 梁欢笑:“听唐老师提起过。” “真是抱歉,您认识我,我却不认识您。”林书哲一怔,笑得勉强。 梁欢将手上的冠帽戴到头上,朝林书哲摆摆手:“如果我是你,我会听姜老师的话,回到司射阁的休息室。过去的都过去了,别再给唐老师的生活造成困扰了。” 林书哲满目惊诧:“你怎么知道我——” “姜姜!等等”隔着门板,走廊上突然传来唐令仪的呼喊声,“你的手机落在收纳箱了!” 林书哲身形微顿,梁欢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快步走到化妆室前,想趁着唐令仪还未开门,将人堵回化妆室:“别费嗓子了,人已经走了。” 然而不及梁欢停下脚步,唐令仪右手拿着姜宏的手机,已打开门,匆匆跑出。尚来不及收势,她一头猛扎进他胸口。 梁欢捂着胸口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脑袋上的的冠帽也歪向一边。 唐令仪见状,顺手将姜宏的手机塞回口袋,踮脚替梁欢整理衣冠,恨铁不成钢:“说了多少次,穿交领的时候需要注意背后的中缝,这样前襟才会平整。还有这顶帽子是怎么回事?” 修长漂亮的双手游走在胸前,梁欢挺直了身子。 这又是一个亲密且尴尬的姿势。 唐令仪却浑然未觉,待替梁欢系好颔下的帽绳后,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化妆室里带。 两人谁都没有再注意走廊外侧的林书哲。 “嗒嗒嗒嗒……”这个时候,走廊那头传来一阵奔跑声,唐令仪与梁欢不禁扭头循声望去,却见是郑以恒匆匆而来。 待他堪堪停在林书哲面前,唐令仪开口问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媒体区吗,来这做什么?” “董老师忘带录音笔了,我来借文茵的录音笔,”郑以恒顺了口气,顺势往化妆室内瞟了眼,“姜姜不在?” 姜姜…… 三双眼睛顿时炯炯有神地望向郑以恒,闪着或明或暗的八卦火焰。 梁欢朝郑以恒微微挑眉。 分卷阅读6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唐令仪敛下眸子,一时不知自己先前让郑以恒把姜宏从书院里接出来的那通电话是对是错。 “学姐才走,”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林书哲突然开口,“去剧场了。” 郑以恒满心满眼觉得姜宏是去找自己的,回头诧异地看向林书哲:“我才从剧场出来,怎么没见到她?” “媒体区在二楼吧?姜宏去了一楼。顾老师今天不在,姜宏替她。”梁欢开口解释道。 “她替顾老师?”郑以恒微微提高语调,“这么突然,她……可以吗?” 他自己就是记者,对于采访提问的各种套路与陷阱不可不谓了如指掌。明明周三夜里顾亭仍在书院准备发言稿,怎么不打两天功夫,就换作了姜宏? 短短两天,既要背诵发言稿,又要准备答记者问,不被记者绕到沟里去。不论于谁而言,都有些过于紧迫了。且他知道姜宏的骨子里有多么不喜交际,光是这般作想,他就感到一阵心头无力。 担心那个瞧着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应付不了老记者们刁钻刻薄的问题。 可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大的事,她却完全不曾他同他提起。 ……所以,她还是在顾忌他吗? 三人对话间,唐令仪已在化妆室内转了个来回,从文茵手里接过录音笔,胡乱塞到郑以恒手上:“姜姜没告诉你她今天要替学姐发言吗?” 郑以恒捏着录音笔,愣愣的。 “可千万别小瞧了姜姜,她的国学积淀和口才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是平时懒得显摆罢了。”唐令仪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郑以恒,“正巧她的手机落这儿了,既然你找她,就顺便带去吧。” 说完,不等郑以恒回答,她一手抓住梁欢的衣袖,臂上发力,将人拉进了化妆室,“啪”得一声关了门。 郑以恒:“……” 林书哲:“……” 两个大男人站在狭窄的走廊上面面相觑,良久,郑以恒瞥着梁欢身上的飞鱼服,开口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找唐老师。”对着郑以恒,却不知为何,林书哲总觉得自己低了一截气势。来时鼓足的起劲早已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幺蛾子折腾灭了。 剧场内的音乐终于从迎宾曲换成了舒缓的轻音乐,还有甜美的女生滚动播报着开幕式相关事宜。 郑以恒将手上的银白手机放回衣襟内的口袋,淡淡道:“我刚才遇见蒋先生了,他哪儿都找不到你。” 林书哲喉结微动,泄了口气,说:“我这就过去。” ~~~~~~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唐令仪无力地瘫坐在刚刚阖上的紫色收纳箱上。 手机突然进了条消息,唐令仪顺手从又口袋中取出手机,见是顾亭发来的微信。 【亭亭如盖:母亲的病情和缓了。明天就回去。】 【亭亭如盖:放宽心,语文教师的临场应变一定强过书院的老师。后边的采访一定没问题!】 唐令仪抒了口气,拇指划过手机解锁,准备给顾亭回信息。 触控ID显示错误。 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她急忙又翻转手机。 望着银白水果机后黑白花纹的手机壳,她忽而从收纳箱上蹦了起来:“嗳呀糟糕!我把自己的手机给郑以恒了!” 门板薄,所谓的隔音效果根本聊胜于无。梁欢见着唐令仪眼下的这个模样,心不在焉地连手机都分不清楚,料想她一定一早就听见了林书哲与姜宏的动静。 掩耳盗铃吧。 林书哲那厮,在她心底大概还是又些莫分量吧。 唐令仪心急如焚,一手扶着门把手,正要出门,却被梁欢按住了:“你听。”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唐令仪大脑立即当机,一片混沌中,只听见隐约的鼓掌声,接着便是女主持抑扬顿挫的开场白:“在座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能在萧瑟秋风中来到文化大剧院,见证我市首届文化论坛的开幕式,我是主持人……” “开幕式开始了,你现在出去,无论是嘉宾席上的姜宏,还是媒体区的郑以恒,一个都见不着。”化妆室内混杂着老师与志愿者的交谈声,梁欢未免唐令仪听不见,就着刚才的姿势倾下身子,蹭到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唐令仪一个激灵,抖开梁欢的手:“我有耳朵,凑这么近做什么!” ~~~~~~ 郑以恒匆匆赶到一楼入口处,只见剧场内的灯光已然黑尽。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不用瞧就知道是董老师的夺命call。 无奈地叹了口气,郑以恒回身匆匆赶到二楼的媒体区,从董老师手中接过相机。 “借个录音笔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董老师拿过录音笔,悄声道,“该不会后台出了什么乱子吧?” 他终究有些担心小丫头难以撑起这样的场面。 郑以恒在黑暗中笑着摇头 分卷阅读7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 乱子么?似乎的确出了些让他不明所以的乱子。不过,却一定不是董老师口中的乱子。 董老师没听见郑以恒的回应,摇头晃脑的转过身,感慨后生的不着调,打开了录音笔。 舞台上的女主持在男主持介绍完了此次文化论坛的性质与具体义项后,继续用她那甜美的嗓音介绍列席的各位机构企业负责人。在众人的掌声中,这些人一一从两侧走上舞台。 从这一刻起,郑以恒的镜头便被一个人攫取住了。 隔着数字取景器,舞台上的姜宏仿若近在咫尺,那流转的眼眸与勾人的唇角,仿佛都是对着他而来。 郑以恒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跃了几记。 隔了近五年,他终于又见到了盛装的姜宏。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姜老师和郑记者也能快些过上情人节x 单身老狗岸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呀! ☆、骄阳流火(6) 虽说这是一次以传统文化为主题的官方文化论坛, 但是在舞台上这些行业代表之中, 哪怕还有一位汉文化协会的负责人,真真正正穿着汉服的,却只有司射阁的蒋先生和姜宏。 蒋先生也穿着一身飞鱼服,只是飞鱼以外的绣纹却与林书哲身上的不同。他生了一副富态的福贵相, 本是英气非常的飞鱼服,却叫他穿出了一身官老爷之态。而站在他身侧的姜宏却是一袭绛红襦裙,黑色的上儒, 灰白的衣缘上纹着与裙摆处相仿的花样, 和披帛上的绣纹相得益彰。 本是及腰的长发半散着,在脑后堆了个轻巧又雅致的发髻,上头点缀着三两支与裙摆同色的小花簪。落在郑以恒眼中, 这并不是正经的唐风打扮, 与她身上的齐胸襦裙并不十分相配, 却让她的美丽与绰约尽显。 姜宏素日里总架着一副金属边的轻巧眼镜,但今天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或是戴了美瞳的缘故, 又或是那双杏眼本就熠熠,漫不经心的一个流转, 就能直入人心。 似又回到了那些情窦初开的日子, 他竟有些不敢直视姜宏的眼睛。 又或许, 他连那个时候的自己都不如。 左手无意识地调节镜头,想隐藏这不合时宜的慌神。却没想到镜头再在这个时候对焦了姜宏眉间的那一点朱砂。 突如其来的特写。 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画面里只有一个姜宏。透过相机的取景器, 郑以恒甚至能瞧见姜宏胸口处的璎珞所散发出的淡淡光晕,与一缕缠在雪白脖颈上的发丝。 他知道姜宏本就生得美,初中的时候就有如一枝将放未放的花苞,本以为大学再遇,得见姜宏青春娇俏的模样,已算是他的幸运。却没想到,二十七岁的姜宏,才是那绽到极致的国色天香。 隐在黑暗中的身形微不可见地僵了僵。 这时,站在她身侧的蒋先生将话筒递给了姜宏。 姜宏说了什么? 一时之间,郑以恒只听见了身侧不绝于耳的快门声,咔嚓声声声作响,似都朝着姜宏而去。 她与司射阁的蒋先生,因为与众不同的衣饰,本就是一行人之中吸睛的所在。但姜宏年轻貌美,加之在旁人看来不符年纪的传统积累,顿时便让她成了全场的聚焦,连那妆容精致、礼服华贵的女主持,都被衬得有些黯淡了。 待所有的嘉宾都简要介绍自己的身份后,姜宏跟在其余人身后,在主持人的感谢下很快便下了台。 冗长的领导致辞,毫无灵魂的鼓掌声。 董老师撞了撞郑以恒的胳膊,轻声问了句:“嗳,刚才那不是姜老师么?怎么变成她上台了?” 郑以恒端着相机,并没有回答董老师。 董老师仍开着录音笔,不好多说什么,只待那领导终于发完了言,瞥了眼他相机里的照片,拣了个机会轻声嘱咐道:“二楼取景不好。等会儿司射阁和浅草书院展演的时候,你到楼下去多拍些近景。” 蒋先生的发言比之先前的致辞,可谓幽默风趣又谈吐不俗,短暂的演讲后便是一场简易的乡射箭阵。 射本就是古代六礼之一,是君子必修的德行。为了舞台效果,更为了安全,所有的箭矢都被去了箭镞,但青年们身着飞鱼服的气场与挽弓翻弓的姿仪,却仍夺了满堂喝彩。 郑以恒背着相机绕着剧场走了一大圈,终于从舞台一侧的小门躬身回到剧场内时,姜宏已被主持人请上了舞台。 “很荣幸能站在这样的一个平台上,代表恕里浅草书院,与在座的各位交流切磋。我是浅草书院的代理负责人,姜宏。” 身后的门刚刚阖上,姜宏已然从善如流地向台下的众人介绍起了书院。郑以恒蹲下身子悄声游走在舞台前。原本便有不少摄影记者三两堆在观众席前的空地上,郑以恒挤到两个记者身后,端起相机。 “之前做前期报道的时候,怎么没听说浅草书院有这么漂亮的代理老师呢?” 分卷阅读7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这两家的采访不是让《新侨报》独占了么?投机取巧的文化报…”另外一位年长些的记者小声哼唧道,“不过听我姐说我侄女的班主任就叫姜宏。” “巧合吧。”小记者无心应了句,“采访过这么多人,同名同姓的数也数不清。” “……浅草书院最初由H大国学院林教授与其学生共同发起创办,坐落于古朴美丽的恕里内街,是集国学启蒙、普及、相关文化研究保护于一身的公益性社会文化机构。书院成立之初承蒙市/委/市/政/府与汉文化促进协会的支持,经过十年的成长,才渐渐有了如今的规模……” “也是,正经老师哪会打扮成这副模样。”中年记者瞅着台上的姜宏,感慨了句,“唉你可别说,上面这位这么年轻漂亮就爬到了负责人的位置,保不准和刚才司射阁那位有什么关系。” 借着舞台灯光,郑以恒探头瞟见两人相机包上的标识——是市晚报的记者呐,无怪乎竟两人一起占了这么好的位置,嘴上也分外不饶人。 “……浅草书院如今分设两馆,为国学馆和汉风堂。我们秉承教学相长的理念,做最尽心的传统文化教育,对接H大国学院的优质资源,在国学馆开设国学启蒙课,无论是踏入社会的成年人,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我们都欢迎之至。因为这些都是上下五千年里先人们留给我们的瑰宝……” “嚯,还有成人班?”小记者惊叹了声,“不知道学费怎样?” 老记者“啧”了声:“想什么歪心思呢?认真拍照,就你刚才那些,都是废片——哎!你挤上来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只见郑以恒放下相机,佯作愧疚,小声道:“抱歉。刚才姜老师分享课例的时候,似乎说了一句‘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我没听清姜老师后来的解释,不知道二位听见了么?” 两位记者面面相觑:“……” 郑以恒的工作证正安稳躺在董老师身边的相机包里,他们无从判断郑以恒的身份,唯恐他是省台的特约记者,一时竟都沉默不言。 “……在这十年间,我们吸收招纳了大批优质教师与传统文化爱好者,设立国风堂,并依托H大国学院进行相应的文化研究,其中礼仪文明与服饰文化是我们的专攻方向。” “说一句老生常谈的话,所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和服饰是华夏传统文明的两个核心。古代有五礼,吉礼、凶礼、嘉礼、宾礼、军礼。刚才大家所见到的乡射箭阵,就是嘉礼的一种。这些记载在史料之中的礼仪或许繁琐,或许在不同的朝代有了各自不同的发展,但它们都秉承着人们对天地自然、社会人事的恭敬与谦逊。” “而服饰文化,则是礼仪文明最突出的外在表现。广袖飘飘的衣裙,女孩子们都很喜欢;抽风带水的长衫,男孩子们穿上了又会带出一分玉树临风。这些都是汉民族的传统服饰,我们称之为汉服。” “不同的朝代,有不同的文化底蕴,也造就了不同风格的汉服。汉代曲裾端庄古朴、魏晋大袖潇洒不羁、唐代襦裙旖旎风流、宋代褙子清新淡雅、明代长袍严谨庄重。你们瞧,刚才司射阁箭阵小哥哥们身上的就是明朝飞鱼服;而我身上的,则是唐朝女性常穿的齐胸襦裙。” “纵然不同的朝代有不同制式的服饰,但汉服上的文化内涵却是一脉相承的。往小了说,每件衣裳的后背都有一条中缝,代表为人应正直中庸,这样的细节之处不一而足。而往大了说呢?古时候一个人所有的衣裳按照穿着场合可分为吉服、官服、常服等等,不同场合、不同身份的服饰都有着严谨完整的体系。不同社会地位,即便在相同场合,所穿的衣裳也是不同的。这不只是阶/级/社/会的糟粕,还是人们对彼此的尊重,而这一份待人处事的态度,正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礼仪与服饰,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两种存在。说了这么多,大概都觉得听累了,”姜宏笑,“司射阁珠玉在前,我们也略献丑一番。既然我们的国风堂研究古礼服饰,那我们便用现有资料,用那时候的礼仪,那时候的嫁衣,为在座的各位复原一场唐制昏礼……” “好像是论语里的句子吧?”台上,姜宏仍絮絮说着,蹲在下首的小记者终于颤巍巍地接了郑以恒的话。 “我怎么没听见刚才有提到这句?”中年记者这时候突然回过神来,不耐烦道,“你存心捉弄我们呢!” “是二位没有用心听吧。”郑以恒笑了笑,“不过浅草书院的老师果真厉害,随口就能引经据典。台上的这位老师看着年轻,但是能做这样的演讲,才情和沉淀一定不是我们能望其项背的。看来我们还需要学习。” 两位记者:“……???” 郑以恒又笑:“打扰了。” 舞台上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剧场内响起古朴庄重的音乐声。 演讲结束,姜宏并未像之前的蒋先生那般直接坐回嘉宾席。她走到幕布之后,本想趁机从后台溜回化妆室取落在那处的手机,却在第一声钟磬响起时顿住了脚步。b 分卷阅读7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r   这是她第一次观看昏前礼的VCR,出自郑以恒之手的VCR。 如释重负后,再听这钟磬声声,她竟突然有些想哭。 这些……就是她们所爱、所追求的传统古礼呐! 而郑以恒……究竟从何处找来了这么合宜的音乐呐? 作者有话要说:  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出自《论语》。 子贡评论诽谤他人,孔子说:“你真的就那么贤良吗?我可没有闲工夫去评论他人。” 有人诽谤姜老师,郑记者引经据典地把人怼了回去,可惜姜老师并不知道╮(╯▽╰)╭ ☆、骄阳流火(7) 舞台上的荧幕里, 佩戴进贤冠、身穿绛红公服的新郎领着两位穿着低阶公服的傧相走到新娘闺阁前。规格大门紧闭, 内里传来侍女的刁难调笑声。新郎无法,只得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朗声用诗句催促着新娘快快妆成。 郑以恒的摄影技术的确是为上乘的,无论取景、分镜、剪辑还是配乐, 无一不烘托了古礼中那抹似有还无的暧昧缱绻。 其实这个时候,闺阁内的新娘早已盛装,正由一位女性师长陪着。等到新郎催妆完毕, 身着青绿钿钗礼衣的新娘这才用团扇障面, 由侍女扶着缓缓走出内室。 姜宏轻轻倚着幕布,仰头望着舞台上的屏幕。 一切都恰到好处,隐在团扇后新妇娇艳羞怯的情态、侍女噙在嘴角的偷笑、傧相眼底歆羡又带着些揶揄…… 唯一不足的, 大概就是梁欢面上浮着的些微尴尬之色了吧。 姜宏无奈地笑了笑, 等舞台灯光重新亮起, 这才想起她本应当趁着播放VCR的时候去化妆室取手机。 只是…… 她看向舞台另一侧,只见唐令仪正领着老师们,与工作人员一齐布置舞台上的道具, 三面屏风、同牢礼所需的桌案器具、肉食盥盆等等。 她竟被郑以恒的VCR绊住了步子。 她在舞台幕布后已经停留了太久的时间,应该回到台下了。 纵然舞台两侧设置了阶梯, 但姜宏站在幕布后, 无法贸贸然地绕出来大喇喇地从台阶回去, 只得从后台再绕回观众席。 正要移步,却突然有个清朗的声音唤住了她:“嗳?姜老师?” 姜宏循声回头,见是饰演赞者与司仪的两位志愿者提着下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这一侧的后台, 就颔首轻声招呼:“来这儿候场?” 两个大男生穿着一身庄重的礼服,大气沉稳,只是冠帽下的脸庞仍透出一股与身上衣饰不相符的鲜活。穿着素白下裳佩戴黑白相间蔽膝的男生手中拿着写满蝇头小楷的布帛,朝姜宏点点头,神情上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另一位身穿鹅黄下裳、佩戴赤红蔽膝的男生是这一回的赞者,模样看着更老成些,神情却有些紧张。 姜宏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别紧张。” 饰演赞者的男孩子夸张地给自己打气,忽然朝司仪问:“嗳呀!我忘了我行完礼后该先给谁分肉?” “你应该先从侍女手中接过筷子,递给新郎新娘。”借着微弱的舞台灯光,司仪翻看着手上的布帛,那上头的蝇头小楷就是一会儿他的念稿。许是自己心底也有些许紧张,他不禁朝赞者轻声叫骂,“一惊一乍的干什么!等会儿听着我的话来就行了!” 将身形隐在幕布投下的阴影后,听着两人的调笑,姜宏抿唇笑了。不等两人上台,她转身走到舞台后,那儿有一扇门,门后的走廊围绕着整座剧场,一直从后台的化妆室通往观众席的入口。 然而刚走出那扇校门,她就被人堵在了狭□□仄的走廊里。 冷不防在这清净的后台撞上了男人的胸口,姜宏唬了一跳。 郑以恒脖子上仍挂着相机带,一手端着相机,一手扶住姜宏,弯下身子细细端详着面前的人:“没撞疼吧?” 姜宏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郑以恒:“没见你从舞台上回到嘉宾席,就来后台找找。出事了?” 姜宏摇摇头:“我本打算去化妆室取手机。” “在我这儿。”不等姜宏说完,郑以恒便要将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姜宏,“刚才撞见唐令仪,她把你的手机给了我。” 姜宏顺手接过手机。纵然型号一模一样,但背后磨砂手机壳上的小王子却出卖了它。姜宏心细,一下子就觉得手感不对。 蛤?唐令仪的手机? 见姜宏神情疑惑,郑以恒关切问道:“怎么了?” 她哭笑不得:“这是令仪的手机,她把自己的手机给你了。” “……”郑以恒默了默,又问,“你的手机应该在她手上,我帮你换回来?” 姜宏却是摇摇头:“不必了,过场的时候我自己去找她。你这样算不算擅离职守?先回去吧。” “……两千多年前的先秦就 分卷阅读7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有昏礼,内涵精妙。《礼记·昏仪》中有记,昏礼者,将和两姓之好,上依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男女有别,而后夫妇有义;夫妇有义,而后父子有亲;父子有亲,而后君臣有正。故曰,昏礼者,礼之本也……” 身后传来一阵清朗的诵读声,姜宏分辨出是那位担任司仪的男生正在解读昏礼的意义。 昏礼开始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见郑以恒仍站在身前,她急道,“昏礼开始了,还是这一回你们报社来了不止你一个摄影?” 郑以恒突然定定看向姜宏,并不回答,只是淡淡说:“刚才在台下遇见两个记者,市晚报的,似乎认出了你是市实验的老师。” 姜宏愣了愣。 郑以恒思虑良久,还是没有将那位中年记者不堪入耳的猜测告诉姜宏,只叮嘱道:“挺刻薄的两人,等会儿答记者问,如果看见了他们的台标,你能避就避。” 姜宏定了心神,笑道:“没事,我能应付。” 郑以恒颔首:“到时我和董老师都在,方向不对就请董老师帮你圆回来。” 姜宏:“……”不是说了她都能自己应付么…… “……现在,就让我们回到唐制昏礼的现场,一睹新人之风采。此前,两位新人已经经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终于到了沃盥之礼……” 清朗的男声仍在顿挫地解释着六礼,姜宏提着裙摆,跟在郑以恒身后,猫着腰一前一后走了剧场。她又会到嘉宾席入座,郑以恒则在舞台下方继续寻找合适的取景点。 此时,新郎新娘都已缓缓上台,在桌案的两侧站定。 舞台上的音乐已由动人心魄的钟磬声转为舒缓轻快的古曲。 “……请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沃盥礼成,请新郎新娘行共牢而食、三饭告饱之礼……” 随着司仪的指示,新郎新娘各自盥洗手,又向彼此行礼。这个时候,赞者由舞台一侧缓缓走至作案前,朝二人行礼,恭敬入座,从侍女手中接过系着红绳的筷子,分给新人,又用第三双筷子开始为两人布食。 这样的仪式流程,姜宏再熟悉不过。不知觉间,眼神就从台上的两人飘忽着转到了台下,知道遥遥望见一个挺拔的背影,姜宏才知道自己究竟在张望着什么。 刚在心里啐了句自己无用,眼前突然出现了张放大的笑脸。姜宏看向前排的Jarvis先生,扯起笑容打了个哈哈:“先生您叫我有事?” 从前她只从梁欢口中听说Jarvis先生从事文化工作,却没想到这位先生竟是这一回文化论坛的官方特邀嘉宾……想起自己给他的两张入场券,姜宏就觉得自己囧得不行。 Jarvis朝姜宏比了个大拇指:“Miss姜的演讲,很棒!今天你很美。” ~~~~~~ 随着司仪一声“礼成”,这一场浪漫缠绵的唐制昏礼终于结束。台上的八位演员纷纷起身,按照身上所穿的服装向观众行礼。 听着此起彼伏的掌声,姜宏长长地抒了口气。 她极想跑到后台,与所有人击掌庆贺,而后边打理道具衣饰边分享这一回展演前前后后的趣事逸闻,结束了心头一件大石,终究是欢欣而闲适的。 无奈她今天顶了顾亭的身份,只得继续坐在嘉宾席上,耐着性子观看接下去的企业机构介绍与相关展演。 所有的演员都已从同一侧下台,工作人员帮忙收拾了道具,唐令仪抱着满满一个纸箱的锅碗瓢盆,慢悠悠地跟在所有人身后挪回化妆室。 眼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唐令仪脚步一顿,顺着靛蓝的衣袖望去,见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即便数年未见,仍能在心底勾起波澜的一张脸。 林书哲。 唐令仪撇撇嘴:“有事么?” 林书哲放下手,抿唇,静默片刻,才试探问道:“这边结束后一起去喝——” 不等他说完,唐令仪一手将纸箱拢在腋下,一手从口袋中拿出了书院的工作名片,直接递到林书哲眼前:“工作上的事,联系顾亭老师。” 林书哲:“与工作无关,只是想……” “拿着!”唐令仪见他无所动作,直接将名片丢到他身上,腾出手重新捧着纸箱,转身就走。 “只是叙个旧……”林书哲有气无力补道。 “唐老师?”梁欢不知为何又走了回来,见到走廊上的两人,心中有了几分了然。 他径直走到唐令仪面前,从她手中接过纸箱,道:“张老师一直在找你。” 说着,微不可见地挑挑眉。 唐令仪了悟,忙跟着梁欢回了化妆室。 化妆室里又回到了先前拥挤的状态,除了梁欢,这些志愿者们多是在校大学生,是以换下衣饰之后并不久留,与老师们彼此道谢后便结伴回了校。 唐令仪心头宛如梗了口气,想到开幕式结束后指不定那厮又来堵人,恼得厉害。胡乱与张老师清理了 分卷阅读7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会儿道具,终于忍无可忍,捏着手中的葫芦,叹了口气:“我先回了,剩下的辛苦张老师了。” 唯恐再撞见林书哲,她匆匆背上包就蹿了出去,压根没听见身后张老师的呼喊。 唐令仪嗖得跑没了影,张老师只得继续蹲到收纳箱前,瞪着内里的外套与手包疑惑不已:这是哪位志愿者留下的?竟忘了带回去?工作群里问问? 刚钻进车,唐令仪尚且来不及系上安全带,就见副驾驶位的车门也被打开。怔怔望着一身职业正装的梁欢,唐令仪讶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唐老师不送我回去么?” 真是好不客气,唐令仪问道:“你和姜姜的那位Jarvis先生呢?不用陪着了?” 梁欢熟门熟路地替自己扣下了安全带:“Jarvis先生是文化工作者,本就是这次论坛的特邀嘉宾。” 唐令仪心中有口气卡在胸前,并非真的在意那位Jarvis先生,闻言只将手头的背包向后一扔。见梁欢仍端正地拿着公文包,索性顺手也将他腿上的公文包仍向后座:“坐稳了。” ☆、骄阳流火(8) 等到所有企业机构的展演结束, 已经过了九点。 姜宏全然没有想到一场开幕式竟能折腾到这么晚, 且还不算接下来的答记者问。唯恐唐令仪还在化妆室守着她的手机,就趁着工作人员往舞台上搬凳子与主持人碎碎念的空隙,姜宏偷偷溜出剧场,没有绕回后台, 只是靠着剧场大门边上的墙用唐令仪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心底暗自祈祷唐令仪这个时候就蹲在她的手机边。 所幸电话拨出不过几秒,那头就接通了。 只是……却传来一道男声。 姜宏愣了愣,半晌才辨认出手机那一头的是谁:“……梁欢?” 那头似轻笑了声, 语气中暗含着一股无奈:“是我。”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令仪呢?”姜宏讶问, “你们还在剧场吗?” 梁欢看着身前醉醺醺的唐令仪,无奈地摇摇头,对着手机答:“下场的时候司射阁的那位又来堵唐老师了。她心情不好, 提早离开了。现在……现在……正在买醉, 我拉都拉不住。” 姜宏心下微哂。 手机那头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不知为何, 就想起七八年前那个和风微煦的黄昏,她带着一肚子的闷气从郑以恒手中讨了瓶红豆奶茶,匆匆坐着公交回校, 却在宿舍楼下捡到了醉醺醺的唐令仪。 不,那个时候, 捡到唐令仪的, 是林书哲。 料想那位把唐令仪堵在后台的是林书哲, 她大概明白唐令仪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跑去买醉。 电话是梁欢接起的,大概又醉倒不省人事了吧。 心大的丫头,姜宏暗自腹诽。 夜里的都市繁华热闹, 却也蛰伏着阴暗龌龊的交易,不比当年青天白日下校园外的烧烤店。所幸还有一个梁欢。 “那你好好陪着令仪,她酒量浅。”姜宏相信梁欢的品性,对着电话那头叮嘱,“手机的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该回去了。” 挂了电话,梁欢看着趴在桌上喃喃的唐令仪,不禁苦笑。酒量浅,何止是浅薄。不过是几罐啤酒,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什么掏心窝子的话都往外说,他们不过在这儿坐了小半个小时,他几乎从她口中把她的过往情史听了个透彻。 瞟了眼手表,梁欢将手机塞回唐令仪口袋,认命地扶着唐令仪往停车位走。 “车钥匙呢?”梁欢架着烂醉的唐令仪,一侧肩膀背着她的背包,问道。 “钥匙?包里呀!” 梁欢把包递给唐令仪,又被唐令仪推了回来。 梁欢被闹得无法,只能自己伸手往包里摸摸索索,借着餐馆招牌楼下的霓虹灯光,却只找出了一串大大小小的钥匙,扣上还挂着串胖胖的黑流苏。 看着倒是应有尽有,却没一把是车钥匙。 “不是家门钥匙,是车钥匙。”叹了口气,梁欢朝倚在车窗上的唐令仪问道,“还知道车钥匙是什么吗?” 见唐令仪一个趔趄,他下意识伸手扶稳了她。 唐令仪却倏地推开梁欢,站直了身子,从裤袋里拿出车钥匙,不停在他眼前晃着:“当然知道呀!在这儿呢~” 梁欢:“……” ~~~~~~ 这个时候的高架已畅通无比。梁欢把SUV停在唐令仪家楼下,对着副驾驶座哼哼唧唧的唐令仪道:“你家门牌是多少?我帮你叫叔叔阿姨下楼?” “403。”唐令仪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看着驾驶座的男人,又补了句,“只有欢欢。” 突得听见“欢欢”二字,梁欢心底抖了抖,良久才想起唐令仪日日清早溜的那条小泰迪。 “家里只有欢欢?” 唐令仪点点头。 “叔叔阿姨呢?” 唐 分卷阅读7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令仪摇摇头。 “……” 梁欢一手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肩上挂着唐令仪的背包,继续认命地把她背上楼,认命地把她哄到自己卧室的床上,这才心酸地揣着自己的公文包走到玄关。 闹腾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啊。 正要开门,却突然从角落窜出个黑影,对着他嗷嗷叫唤:“嗷!汪汪!” 梁欢瞪着小泰迪:“嘘——嘘!别!别叫了!!嘘——” 头有些疼。 小泰迪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终于不叫了。哪想梁欢一口气还未喘平,小泰迪突然蹭到他脚边一口咬住了他的裤子。 梁欢:(╯‵□′)╯︵┻━┻ 唐令仪好容易从醉意里养出了些睡意,突然被一阵狗吠扰醒,心中不耐,裹着被子匆匆跑到客厅。看着眼前胶着的一人一狗,她蹙眉道:“欢欢!安静!” 一大一小两只欢欢面面相觑,竟都静了下来。 人站直了,酒意携着热气又轰轰地冲上脑袋顶,唐令仪扔开身上的被子,看着玄关处的梁欢,疑惑道:“你怎么还穿着西装呐?” 梁欢:“?” 唐令仪:“脱了!” 梁欢:“!” 唐令仪:“展演就要开始了,你的新郎服呢?” 见梁欢双手空空,她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丢了被子就跑回卧室。 小泰迪没了主人的淫/威,继续撒欢地咬着梁欢的裤脚,卯足了劲把他往里拽。 梁欢索性捏着小泰迪的脖子,把它提起来,走到卧室门前道,叮嘱道:“放心,展演已经结束了,你早点休息。” “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怎么不知道。”唐令仪翻箱倒柜的动作顿了顿,她突然警惕道,“我知道你是突然被我抓了壮丁,心里不服气。,但既然穿过书院的新郎服,就是书院的人了,可别想赖账!” 梁欢:“……” 没听见回应,唐令仪回头,见门外的梁欢衣冠齐整,解释道:“等会儿啊,我再找找新郎服。你先把衣裳脱下来吧。” 唐令仪看他站在卧室门外一副欲进不进的样子,匪夷所思:“害羞什么?换个衣裳而已。” 梁欢从卧室外探进半个身子,很想告诉她新郎服已经被张老师带回了书院,眼下她是找不到的。不料话还未出口,突然被唐令仪揪着领带拽进了卧室。 “啪!” 唐令仪一脚踢上了门,手上一用劲,就把梁欢的领带扯了下来:“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上场吗?” 房间昏暗,只有床头灯幽幽地散着暖黄的光。唐令仪混混沌沌的,前一刻还在恼火自己过去不着调的爱情,这个时候却满脑袋都是那个唐制昏礼上穿着绛红公服,身姿风雅的小哥哥。 而那个好看的小哥哥,就站在她眼前。 灯光落进她的眼里,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还带着些迷蒙的水汽。往日里明媚欢脱的唐老师,这个时候却安静又执着地望着他。 唐令仪性格不羁开朗,大大咧咧的,看着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一直觉得,这样的唐老师,是万事心中过,微微一笑之的唐老师。 却没想到,她能放弃C大法学硕士的身份,甘愿为了心底的坚持留在这个小小的书院。 更没想到,大喇喇的外表下,是那样细腻柔软的心思。 她醉了,却依旧好看。整张脸带了三分迷离七分酒意,似乎更美了。 看着眼前神情认真的唐令仪,梁欢一时竟忘了抢回他的领带。 眼前的小哥哥听话得任她摆布,唐令仪很满意,一手挑着梁欢的领带,一手直接勾下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继续说:“因为你好看!” …… ~~~~~~ 开幕式结束,姜宏绝望地站在漆黑寂静的化妆室外,正想回到剧场找郑以恒,却又在后台的走廊上被人堵了。 看着眼前背着器材的中年男人,姜宏疑惑:“请问先生是……?” 中年男人亮了亮背包上的字样,对姜宏道:“刚才还有些问题没机会向老师提出,不知道老师现在方便吗?” 姜宏认出这是市晚报的记者,不知是否与郑以恒遇上的是同一人,正想开口婉拒,那中年记者却兀自开口:“请问姜老师是浅草书院的全职老师吗?” 闻言,姜宏蹙眉:“我是浅草书院的老师,也是代理负责人。” 中年记者继续问道:“姜老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故意回避这个问题呢?因为您还兼有其他的收入渠道?” 姜宏想起郑以恒的叮嘱,料定这人有备而来,再回答的语气中就带上了几分硬气:“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人信息。” 言谈间带了几分不容分说的生硬。 中年记者正是在答记者问的时候瞅准了姜宏谦逊话少,这才想到来后台堵人,问一问她究竟是不是侄女的班主任。却没想到看着文气的姜宏这时候突然强势,喉头梗了梗。 分卷阅读7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先生您看,我们都是普通的老师,不擅长接受采访,随意就叫您钻了空子?”姜宏继续说,“开幕式已经结束,论理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我没有义务再接受您的采访,您请回吧。” 这时候,几位主持人与工作人员纷纷从幕后走到后台走廊,姜宏见女主持走到身边,趁中年记者还未开口,笑着与她一起走向洗手间,顺便借了瓶卸妆水。 “姜老——”眼见姜宏走远了,中年记者正想追去,身侧却突然多了道身影。 “前面是洗手间,您想跟过去?”郑以恒走到中年记者身前,淡淡问道。 中年记者认出郑以恒就是在开幕式上拿论语挤兑他的人,没好气道:“是你?” 郑以恒颔首:“是我。” 中年记者愤愤:“你是哪家报社的?竟然干扰别人采访?” “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姜老师说了,她是普通老师,我想她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您的问题吧?”郑以恒干干笑了声,“且容我猜猜,如果姜老师没有离开,您是否还想问她与司射阁蒋先生是什么关系?……啧,难怪答记者问的时候不问,非要到后台来堵人。” 中年记者料定郑以恒应是在展演的时候听见了他与徒弟的对话,心头不悦,切齿问:“与你有什么关系?” 郑以恒望着走廊尽头,眼神深远,“那是我女朋友,您说,与我有什么关系?” 中年记者一时转不过弯来,脑袋里仍盘桓着对姜宏与蒋先生的推想,又被后辈毫不客气地冲撞了两回,心头火起,朝着郑以恒啐了句:“男盗女娼,世风日下!” 被指着鼻子骂,郑以恒却也不生气,只噙着嘴角对中间记者笑道:“什么样的人看什么样的事。且浅草书院的老师么……我认识的那么几位,都值得敬重,无论学识,还是为人。” 中年记者冷冷道:“我凭什么信你?” “不需要您信我。”摇了摇手中的录音笔,郑以恒继续道,“我这笔可是从七点开到现在呢。正巧浅草书院的唐老师是C大法律高材生,您说,损坏甚至诽谤他人名誉,该怎么判?” 作者有话要说:  初五到,迎财神呀~ ☆、骄阳流火(9) 姜宏在洗手间卸完妆,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发着呆。没有御寒的外套, 没有多余的现金,周身只有唐令仪那只能供她紧急通话的手机;被那中年记者的一堵浪费了不少时间,只怕郑以恒也早跟着董老师回去了吧…… 明明她为了今天的展演做了这么多,可到头来, 竟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心底有一丝微妙的委屈,她生无可恋地寻思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如顺便再向女主持借些坐公交的零钱? 这个时候,走廊内已空无一人, 刚才狭路相逢的中年记者早已不知去向。姜宏在剧场大厅找到了裹着黑棉衣的女主持, 及时把卸妆水递了回去。 “天,我都忘了这瓶水还在你那儿,”女主持将卸妆水塞回包里, 对着姜宏惊呼, “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呐?” ……她倒也想换上厚实的外套呐, 可现在连回去的法子都没有。 好在女主持心善,帮姜宏约了车,陪她等在剧场大厅。姜宏边道谢边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噤。 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在拿到手机的时候直接冲到化妆室。 十一月末的江南,空中处处弥漫着一股湿冷。 时间晚了, 剧场内的空调也渐渐凉了下来, 站在大厅里, 仿若能感到冰凉的夜风透过半开的移门,直逼面门。 姜宏缩在大厅一侧的休息椅上,估摸着时间, 正打算起身走到剧场门口等车,捏在手心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铃声阵阵,心中一抖,这个时候,还有谁会给唐令仪打电话呐? “剧场门口不能停车,出了剧场广场大门右转20米有个公交车站,在那等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唐令仪存了郑以恒的电话 脑袋里灌满冷气,姜宏一下子有些愣愣的,对着那头问道:“……我?” “……姜老师,别忘了唐令仪的手机还是我转交给你的。”那头似乎轻笑了声,又补道,“放心,剧场门前和公交车站都有监控。” 姜宏:“……可我约了车。” 那头“哦”了一声:“下午不是把我当司机使唤得很自在么。” 姜宏:“……” 没听见回音,郑以恒正色道:“谁帮你约的?退了吧。这么晚了,不安全。” “……恩。” 郑以恒实在太了解她,随随意意的三个字,“不安全”,就这样戳中了她的死穴。 放下电话,姜宏歉意地朝女主持解释了原委, 原地蹦跶了几下,姜宏双手抱胸,卯足了劲儿直接奔至广场大门外的公交车站。 寒风呼啸的冬夜,她就这么身穿衣袂飘飘的汉服,脚蹬单薄的绣花鞋,周身透着一股古典仙气,与身后的公交车站格 分卷阅读7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格不入。 嘴里哈着气,当她快要化作寒风中的活冰雕时,一辆瞧着颇为熟悉的车终于停在眼前。 郑以恒:“上车。” 车内的热气透过车窗微微吹拂到她发僵的身躯上,姜宏二话不说,毫无骨气地钻进了副驾驶座。 见到姜宏单薄的模样,郑以恒吃了一惊:“你的衣服呢?” “原先放在化妆室里,结束以后化妆室里连人带衣裳都没了。”姜宏赶紧将车窗也阖上,对着僵冷的手哈着气,语气无奈又辛酸。 郑以恒蹙眉,卸下身上的长风衣,盖到姜宏身上,顺手将车内的暖气调高:“张老师临走前在工作群里说多了套衣裳,我告诉她那是你的,她没再联系你?” 姜宏打不开唐令仪的手机,自然没看到工作群里的消息。她从长风衣中伸出双手,撇撇嘴:“是她联系不上我。手机在令仪哪儿,之前我给她打过电话,梁欢接的。” 郑以恒扶着方向盘,缓缓将车开出,挑眉问道:“唐老师怎么了?” “……心里不痛快,买醉去了。”姜宏将手肘撑在车窗边,拖着胳膊望着窗外后退的都市夜景,“这姑娘现在估计在家呼呼大睡呢吧。” 静默半晌,她又轻轻补道:“我以为你也回去了呢。” 郑以恒目视前方,笑道:“我今天可是你的司机啊。” 透过车窗的反光,姜宏见到郑以恒微微勾起的唇角,心底忽然觉得安定。 并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她,真好。 再没有谁开口,郑以恒将车内的光线调暗了些。 暖风熏着姜宏,累了大半天,紧绷的心突然放下,竟渐渐起了倦意。僵冷的四肢百骸在长风衣的裹挟下渐渐恢复了知觉。 就像……就像初秋火辣的太阳。 九十月份的时节,因为仍带了点暑气的尾巴,所以总是与“秋高气爽”这样的词不搭边的。那样的时节,太阳总是火辣辣的。 初三那年的秋天,比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秋天,更热,也更令人烦躁。 这样的气候,最适合让那群整日压在中考淫/威下的学生尽心地跑一跑。 青春呐,总是有挥洒不尽的精力。 她的体育不好,只能坐在检录处帮体育老师登记运动员的名字与成绩。她赛前检录钩名字,另外一位同学赛后记录成绩,两人一起负责初三年级的检录工作。 两条古老又狭长的木桌拼成简陋的写字桌,后头坐了六个文文气气的女生,清一色的校服运动套,红色翻领,左胸前别着端正的团徽,一看就是年段里的佼佼者,在这一场校内的秋季运动会里被班主任们推出来作助理裁判。 风雨跑道高高的棚子遮挡了灼热的阳光,两条长桌却正对着风雨跑道的入口。 她正在表上填写下午的比赛信息,眼前的阳光忽然一暗。 她顺势抬首望去,只见桌前站着两个拿着矿泉水的男生,前边的那个身形高大,一张国字脸方正得有些滑稽。 一脸疑惑:“?” 国字脸男生拉扯着身后的男生,朝她龇牙咧嘴道:“下午400米决赛,我们来检录。” 然而还不到检录时间,姜宏笑了笑:“赛前15分钟才检录呢,你们先到边上休息会儿吧。” 检录长桌的侧前方安放了十多条长凳,有不少运动员正坐在上头换钉鞋。也有刚从操场上下来的,满地寻找自己先前丢在这儿的外套。 国字脸男生点点头:“那我们等会儿再来昂。” 说着,就大喇喇地与长椅上的同学勾肩搭背坐到了一块儿。只是他身后的那位,仍站在木桌前。 “还有什么事么?”她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男生,只觉莫名眼熟。 “请问……我能问问上午的成绩吗?初三男子400米第二组。”男生问。 她翻了翻手边已经整理好的表格,找出了初三男子400米的成绩,拿到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男生似乎愣了愣,回答,“郑以恒。” 她咬着笔头,一行一行地在表格中搜寻着男生的名字。 “在这儿。”正找着,那男生却突然伸出了手指,将自己的名字指给她,“我在这儿。” 她用笔横着对过去,找到了他的成绩,抬头笑着说:“小组第二,好快呀。” 男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恩。” 过了片刻,他又试探着说:“谢谢你啊。那我去找同学了?” 眼前的人眉眼清隽,两颊还带了些稚嫩的圆润,但是放在一群十五六岁的男生里,却是名副其实的翘楚。 好看的皮相谁都欢喜,她愣了愣,噗嗤笑了:“去呀,没人拦你。” 下午的比赛继续着,她专注于其他的项目与登记。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眼前多了个水瓶子。 她想了想,似乎是那个叫郑以恒的男孩子落下的。 400米决赛还没开始,钩完女子甲组铅球决 分卷阅读7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赛的名字,她拿着矿泉水瓶,跑到运动员的休息区。 那儿三三两两站着几个男生。她试探地对着一个挺拔的背影喊:“郑以恒?” 男生疑惑地回过头,见到是她,扬眉笑了。 一旁国字脸的男生笑着锤了锤他的肩。 “你的水……落在检录处了。”她将矿泉水递给他。 男生接过了,捏在手里,右手拇指不停摩挲着上头的塑料纸,问她:“那个……你渴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她愣住了,盯着男生瞧了半晌,忽然顿悟。她在办公室里见过他,经常因为私自携带相机而被陈老师用这样那样的法子激将。 初三的第一个学期刚过一个月,还来不及月考就碰上了运动会,不知道陈老师的激将究竟有没有作用? 心里百转千回,但到了嘴里,她诚实回答:“不渴。” “哦。”男生低垂着头看她,又问,“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她仍是一脸疑惑。 男生脱下校服外套,笨拙地叠在一起,问她:“等会儿比赛,能帮我保管吗?” 那么多的运动员都把累赘的外套长裤直接丢在了长椅上,她觉得这个郑以恒简直匪夷所思,但最终仍接过了那件宽大的黑领校服。 风雨跑道外的日头热辣辣的,连带着风都携着暖意。 她热得有些发汗。 迷蒙中,却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她。字正腔圆,像极了把校服丢给他的男生,却比他更低沉好听。 ~~~~~~ “姜姜,到家了。” 姜宏瞌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似乎做了一个梦,揉了揉眼,又觉得梦中的细节委实太清晰了些,清晰得像是一段被她遗忘了良久的经历。 郑以恒将车熄了火,扭头,却发觉姜宏直直盯着他。 “怎么了?” 姜宏深吸了口气,问:“初三那年的运动会,你参加了么?” 郑以恒一噎。 姜宏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笑了笑:“睡迷糊了。十多年前的琐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坐起身,将身上的长风衣拿起收好,还给他:“谢谢。” 又是谢谢。 “下回再给你追加一杯红豆奶茶?” 郑以恒失笑,正想让姜宏穿好风衣再下车,却忽然听见姜宏的惊呼。 “糟了!我的钥匙在外套口袋里!” ☆、运交华盖(1) 罩着长及脚踝的长风衣, 手足无措地站在宽敞的客厅里, 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的郑以恒,姜宏愣愣地捏着手机,寻思着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么一副境地。 她把钥匙塞进了外套口袋。 外套被张老师塞进了收纳箱带回了书院。 而这个时候,书院的大门早就落了锁。 …… 小区外头的青年旅馆本是个过夜的好去处, 她话音才落,却被郑以恒一句话怼了回来。 他说:“没带身份证。” 姜宏:“……” 纵然心里猜测这大概又是他的借口,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任郑以恒将自己带到了他的住处。 郑以恒从主卧中抱了一叠绒毯, 丢在沙发上, 看着呆滞在客厅的姜宏,笑着说:“你睡我房间。” “!” 姜宏摇摇头,指着沙发上的绒毯:“不用, 我在这儿将就将就就行了。”说得冠冕堂皇, 可这不是连铺盖都替她扔到这儿了么, 连次卧都没让她进…… 郑以恒直起身,笑着揉揉她的发顶:“我房间连着卫生间。” 姜宏:“……” 偏偏他又得寸进尺地补了句:“随你怎么捣鼓。” 姜宏拿开郑以恒在她头顶作乱的手,剜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多谢了啊。” 同样是毕业五年,同样是异乡工作, 郑以恒的住处却比她大了数倍。三室两厅的格局, 大约一人独住的缘故, 偌大的屋子有些空旷冷寂。 姜宏拢拢衣襟,朝郑以恒颔首,径直走进卧室。将将要关上房门, 郑以恒却又挤了进来,将手上的牙杯与崭新的毛巾牙刷放到了卫生间。牙膏只有一支,他干脆替姜宏挤了上去。 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再看洗手台边突然成双的洗漱用品,姜宏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热。 大约是先前吹了许久冷风的缘故吧。 郑以恒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那支牙膏拿了出来,刚要走出房间,又回头上下打量着站在床边的姜宏。 姜宏被他看得发毛,拢拢长风衣的前襟,上前想把郑以恒推出主卧。 “想什么呢!”看透了姜宏的心思,郑以恒笑着戏谑。 反身逃过姜宏的推搡,他一手捧着洗漱用品,单手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塞到姜宏怀里:“牙杯毛巾还有新的,这个只能将就了。” 耳 分卷阅读7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朵……好像更热了啊…… “亚刷牙杯也不必拆新的啊,只用一次太浪费了。”姜宏小声说道,“随便什么,我都能将就的。” 眼前的姜宏,小小的一只。明明都乖乖跟着他到了这里,却又别扭地开始她那莫名的客气与疏离,郑以恒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她,没再回答,直接带上房门出去了。 一来就将人家主卧占了呐…… 强按下心头那股莫名的雀占鸠巢之感,姜宏僵硬地抱着睡衣,环顾着四下布置。整间卧室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写字台前的窗边放了两株姜宏认不出的小绿植,一如它的主人,看着高冷自律,实则带了些奇妙的活力。放眼望去,唯有床头杂乱堆放的书籍,出卖了郑以恒内里的不羁。 独居的男人,都会看些什么啊……热血漫画?侦探悬疑?还是科幻名作? 三五本书叠在一起。把睡衣丢到被子上,姜宏走到床头柜前,好奇地观望着灯光下的书籍,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六个大字——《摄影批判导论》。 目光向下,姜宏又看见了第二本大部头书脊上的书名——《世界摄影史》。 姜宏:…… 第三本书隐藏在阴影里,姜宏估量着大约还是什么摄影专业书,收回目光,却看见了躺在被子上的藏青色睡衣。 ……谁要穿他的睡衣啊! ~~~~~~ 隐隐有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从窗外传进来。 郑以恒不耐地翻了个身。 “呲——呲——”一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翻身,闭着眼伸手捞手机,却因为忘了自己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猛地翻滚到了地上。 …… 郑以恒坐回到沙发上,把身上凌乱的绒毯堆到腿上,瞥了眼时间,清晨六点不到,客厅的窗帘料子薄,外头却仍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 大概才将要天亮。 手机仍不屈不挠地叫嚣着。 看着上头“姜宏”两个大字,他大概猜到是谁在这个时候扰人清梦了。 他边揉着太阳穴边接了电话,放低声音:“喂?” “……” 那头久久没有传出声音。 郑以恒蹙眉,疑心是对方不小心按到了手机,正准备挂断时,手机里终于传出一道石破天惊的女声:“郑以恒?……昨晚你没把手机给姜姜?” “……给了。” “……”那头静了片刻,突然又提高了音量,“你和姜姜在一起?你把姜姜给怎么了?!” 听懂了唐令仪的言下之意,郑以恒不禁勾起唇角苦笑。姜宏的这个闺蜜,脑回路之清奇,时常让他怀疑她究竟是吃什么长的。 他在姜宏身边转悠了这么久,倒是也想把她给怎么了啊。 不等郑以恒再回应,那头又追问:“姜姜呢?” 郑以恒把手机眼挪开耳际,待那头静了下来,才挪回手机回应道:“她还睡着,唐老师有事?” 唐令仪一噎,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终于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静默了几秒,试探问道:“我本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去书院……我今天上午有课,正好把手机换回来。” 郑以恒:“……” 有嘈杂的汽车声透过手机传来。还没到禁行时间,现在的路上仍有不少重型货车往来。唐令仪大概终于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尴尬笑道:“那就等姜姜醒了再联系她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哈哈。” 郑以恒:“……” 挂了电话,郑以恒将手机丢回到茶几上,双臂撑着膝盖,揉了揉眉心。天刚蒙蒙亮,周日的大清早,唐令仪不好好睡着,还在发酒疯? 心底想着屋子里头的主卧多了一个人,又或许是沙发狭窄,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打了个哈欠,正想再躺下补眠,入眼处突然出现了一抹绛红裙摆。 抬首,却是姜宏赤脚站在茶几前,一头长发乱蓬蓬地垂在脑后,睡眼惺忪地盯着他。她身上仍是昨天那身齐胸襦裙,只是看着却比昨天晚上更皱皱巴巴了。 大约也还未睡醒,十一月的天气,她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而昨天夜里整张脸都冷得扭在一起,现下神情却一片飘忽淡然。 “——谁的电话?” “——地上冷,怎么不穿拖鞋?”郑以恒揉揉发酸肩膀。 同时出声。 姜宏愣了愣,匆匆跑回主卧,很快又穿上棉拖跑了出来,看着坐在沙发上打理绒毯的郑以恒,疑惑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说着,她下意识地望了望房门紧闭的次卧。 郑以恒站起身,开口,却是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唐令仪。她今天会去书院,说你可以去找她换手机。” 书院只给姜宏安排了周六的课程,他都知道。 刚睡醒的脑袋一片迷迷瞪瞪,姜宏没有纠结唐令仪这个电话的时间有多么不可思议,只是愣愣点点头。 “顺便去 分卷阅读8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找一找你的衣服和包。”看姜宏面色一片懵懂,郑以恒估摸着她是真的没有睡醒,又叮嘱道,“我这里没有什么洗面奶,只有冬天用的雪花膏,你用不用?” 姜宏这才清醒,“啊”了一声跑回卧室准备收拾自己的形象。 郑以恒看着姜宏像头小鹿一般又窜没了影儿,站在原处,轻笑出声。 连眼镜都不在身边,姜宏只能又戴上了昨晚的隐形,眼前的世界终于又恢复了清爽整洁的样子。 等她再走出房间,郑以恒正端着两杯牛奶走出厨房。 褪下平常司空见惯的职业打扮,他换上了一身舒适休闲的居家打扮。灰白卫衣的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正平稳地端着两杯牛奶。漆黑的碎发不羁地垂在额前,眼前又架起了那副宛若平光的细边黑框镜,遮盖了高挺的鼻梁,掩去了深深的眸光。 姜宏默默看着郑以恒又从厨房的食柜里取出一包麦片,只觉得染上了些许烟火气,他整个人的气场竟就这么莫名柔和了下来。 “牛奶泡麦片,可以吗?”郑以恒回头问她。 姜宏叹了口气。 “你每天早上就吃这些?”不容分说地从郑以恒手中取走了牛奶,放回厨房。看着郑以恒莫名望着她,姜宏正色道:“空腹喝牛奶容易滑肠。” “我哪有那么娇气。”郑以恒笑,跟着走近厨房,想从姜宏手中拿回牛奶。 姜宏身形灵活,托着杯子挽了个花,完美地避开了郑以恒,另一只手指着冰箱:“方便我瞧瞧么?” 郑以恒仿佛明白了姜宏的心思,放弃了夺杯子,了然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跳脚):“你的思乡很危险啊…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毁我清白!” 唐老师:我不是,我没有,我委屈…… ☆、运交华盖(2) 未出所料, 冰箱里空空荡荡的, 只有几枚鸡蛋与两颗大番茄孤零零地戳在冷藏室。 姜宏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嘴角:“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就在姜宏以为他会脱口而出“外卖”时,郑以恒面无波澜地看着她:“单位食堂。” 姜宏看了看冰箱里的鸡蛋番茄,又回身望了眼两杯将要凉透的牛奶泡麦片:“……” 总不至于两个人围着一盘番茄炒蛋解决一顿早饭吧…… 郑以恒就在一旁将她悔不当初的表情收入眼底,颇有些忍俊不禁, 打开了食柜,从内里取出了一包已启封的龙须面:“食材在冰箱里放久了不好,秋冬季节的室温足够了。” “不过, ”将龙须面递给姜宏, 他又补道,“我这儿的存量也就这么些了。” 姜宏:(⊙o⊙) 郑以恒在她身侧将凉透的牛奶麦片倒入水槽,又用清水洗净了杯子。 七点左右的光景, 清晨薄薄的日光透过厨房的纱窗透了进来, 只消他一侧头, 就能看见被阳光笼罩的姜宏。这个他惦记了不知多少年的女子,眼下正在他家的厨房,熟练地在砧板上切着番茄煮早餐, 而他则帮她搅着蛋液,锅里的水温热, 沥在淘箩里的龙须面亟待下锅。 身侧的女孩子眉眼恬淡, 神情闲适, 除了她身上那一整套出戏的齐胸襦裙,一切温馨又美好。 将切成丁的番茄整齐码好,姜宏顺手将龙须面下到锅里。望着锅里翻滚的龙须面, 这才回过神来,叹口气:“我是不是太娇气了?” 郑以恒搅蛋液的双手微顿:“怎么说?” 姜宏瞥了眼水槽里的残渣:“因为我的一句话,这些就都浪费了。” 明明她可是每天都在小崽子们面前念叨珍惜粮食、浪费可耻的姜老师啊,但是现在她却怂恿着郑以恒浪费了两大杯的牛奶与麦片? 郑以恒轻笑出声,浪费着实不假,但他却觉得这个样子的姜宏更亲近可爱,遂安慰道:“别多想。” 姜宏倚在橱柜边,出神地看着锅中的清汤挂面。油烟机带出的气流吹动了浮在面颊上的发丝,鼻头痒痒的。 “啊—啾!”她微微蹙眉,转了转眼珠子,终于憋出了个喷嚏。 忽然,眼前横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径直将火调到最小。不及姜宏回过神,已被郑以恒拉进了主卧。 姜宏:“?” “你不怕厨房的油烟熏坏了身上的衣裳?” 姜宏愣愣地看着身上皱巴巴的衣裙,突觉好笑,脱口解释道:“本就睡皱了,一点油烟算什么呀?”而且就算她在意,也没有能够替换的衣物啊…… 郑以恒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弯腰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线衣捏在手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黑色七分裤,递给姜宏。 姜宏大跌眼镜地看着这件高领羊毛线衣,一时有些拎不清郑以恒的脑回路——他这是什么操作? “这件衣裳的尺码略小,正好可以给你换上取取暖。裤子…呃…是我妈之前落在这儿的。” …… “…… 分卷阅读8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阿姨挺时髦的啊。”望着郑以恒手上的衣物,姜宏干干笑道。 郑以恒点点头,将衣物放到床头柜上,背身走出了卧室。 见他阖上了卧室门,姜宏打量着眼前的衣裳,心中竟有些啼笑皆非。一开始就告诉她线衣更温暖不好么,非要用那些油烟做借口,口嫌体正直。明明先前是直接把风衣往她身上套的人啊…… 实则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保暖,昨天夜里换汉服的时候,她一直在裙子里头包藏了条黑色紧身牛仔裤。姜宏没去搭理蒋素的七分裤。因为思量着自己还要去书院取回手机和衣物,穿着一身轻薄的汉服到底不方便,姜宏也不扭捏,拿起了床头柜的线衣。 视线却忽然凝滞。 清晨的日光从窗外透进来,昨晚还隐藏在黑暗里的书脊文字,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了姜宏眼前。她伸手抽出那厚厚的一本《大明衣冠》,翻看着内页的插图与文字,手指不可置信地摩挲着书页。 这是一套参考了众多出土报告及其他笔记资料与明代写实主义小说整理出来的衣冠图志,上至帝王冕服、下至僧道杂流的巾服,无一不收录在其内,对于她这样的礼仪服饰爱好者而言,是极好的学习读物。浅草书院的资料室就有本一模一样的图志,因为售价着实客观,姜宏自己这儿就没有囤货。 她看着折了脚的书页,正是一章新娘翟冠,心头似乎被莫名的情绪触动。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郑以恒为什么会写出一份完美的昏礼策划,又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淘来这样一本图志。 莫非……多年未见,他竟突然对这些原先毫不在意的传统文化生出了兴趣? “姜老师!”隔着卧室门,突然传来了郑以恒的呼喊,“面软了,把这些作料都倒进去吗?” 姜宏一惊,放下书吭哧吭哧地换衣服,嘴里不停指挥着:“别别别!关火就好。” 见外头没了动静,她又不放心地补道:“关了就将面捞出来。” 郑以恒的线衣,对她而言终究有些宽大了。姜宏学着郑以恒,将长及指尖的袖口挽起,汲着拖鞋嗒嗒嗒跑到厨房,欣慰地见到了躺在碗里的龙须面。姜宏倒了锅中的水,重新开火浇上油,又接过郑以恒手中的蛋液,悉数倒了进去,煎成一张薄薄的蛋饼。 郑以恒看着姜宏手法熟练地将金黄薄脆的蛋饼捞出锅,切成丝,和番茄丁一起码好,喉头不禁动了动,开口说:“……没想到这么一碗面,这么麻烦?” 姜宏第三次开火浇油,将番茄丁倒了进去:“不麻烦呀。想着经过自己的手和一道道的工序步骤,原本稀疏平常的食材都会变成各不相同的佳肴,不是很有意思么?” 番茄丁在锅铲下不停地翻滚,渐渐地冒出了鲜红的汁液。香气四溢,阳光的方向有些变了,姜宏腕上的手链撒着清冷的光,那是他送给她的。 郑以恒眸色深深,对于姜宏的话,突觉深以为然。 看着她掌勺的模样,的确很有意思。或许,麻烦些更好吧…… 还没等他回神,姜宏已盛好了两碗番茄鸡蛋面。 郑以恒拿着勺子筷子,跟着姜宏走出了厨房。 姜宏将碗放到桌上,直接从郑以恒手上抽出了勺子,舀了汤汁送入口中,“清早果然还是要垫些暖融融的食物啊。” 语气欢快活泼,一脸满足。 郑以恒笑,拉开了她身后的椅子:“坐下慢慢吃。” 这一顿早饭,虽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在姜宏的设想之中。无缘无故霸占着人家的主卧一宿,她总该想些别的法子报答回来。她有轻微的乳糖不耐受,空腹喝纯牛奶容易滑肠,是以才半推半就地替郑以恒做了番茄鸡蛋面。 姜宏贪睡又有些小疲懒,实则她自己也很久没有下厨做过像样的早餐了。 郑以恒吸溜吸溜地吃着面,待口中的食物全咽下了,才开口道:“毕业后最丰盛的早餐,多亏姜老师了。” 姜宏知道郑以恒研三毕业后就进了报社工作,记者的工作本就忙碌,更何况他作为摄影还有修片剪片的后续任务。如同她还需要备课写教案,都是回家了仍要加班加点的行当,便没有深究郑以恒话里的夸张意味。她想了想,放下筷子,斟酌道:“不必谢啦,就当是昨晚的住宿费?” 郑以恒一噎,抬头看着她:“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可我占了你的主卧,让你睡了沙发,终归不好……”姜宏微微噘嘴,忽而似想到了什么,轻快道,“不过你还有次卧啊……” 似乎……他没有睡在床上,也并非全是她的原因。 “那里头别有他用,睡不了。”郑以恒笑道,“而且偶尔睡睡沙发,挺新奇的。” 别有他用? 次卧的房门一直紧闭,姜宏坐在桌前望门把手,突然福至心灵,戏谑道:“蓝胡子的密室?该不会藏了什么我见不了的东西吧?嗯……前女友的照片?” 话音落下,两人却均是一愣。 童话故事里的蓝胡子有一间从不许妻子进入的房间,那 分卷阅读8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里藏着他前六位妻子血流成河的尸体。 蓝胡子暴虐成性,这样的比喻未免太不恰当。且…她与郑以恒又非男女朋友,他不让她进次卧,自然情有可原。姜宏自知失言,瞬时埋头稀里哗啦地将碗里剩下的汤面悉数送入腹中。 郑以恒右手握拳,掩在嘴前微微咳了声,正色道:“当然不是。我不介意你可以进去找找里头有没有血流满地的尸体……” 姜宏尴尬地摇摇头,欲盖弥彰道:“《亲爱的陌生人》里也有一间蓝胡子的密室,不过那里头却是丈夫工作创作的地方,他在里头写出了闻名全国的畅销书……唔,不过这是本儿童文学,你可能没听说过吧,很温暖的一本书。嗳嗳,其实作者的另一套书更有名些,《绿山墙的安妮》你应该知道吧,小学六年级必读书目……” 闻言,郑以恒神情微窒。 “……” 姜宏仍沉浸在自己失言的尴尬中,自然不会真的自讨没趣跑进次卧一探究竟。瞟了眼墙上的时钟,她起身将碗筷收拾近厨房:“快八点了,我这就去书院了。” 手上一轻,话音刚落,碗筷已经全数落入了郑以恒手中。 姜宏:“?” “这些你不必管。”郑以恒将碗筷丢进水槽,笑道,“我先送你去书院。” 姜宏:“???” 郑以恒擦净手,又揉揉她的发顶,转身到主卧,正准备取出长风衣,却看见床头被摆放在最上头的《大明衣冠》。 他身形定定,嘴角噙笑。原来,她已经发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陌生人》,又名《蓝色城堡》,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蒙哥马利盛名时期的作品。 墙裂安利蒙哥马利女士的《绿山墙的安妮》系列和2017年Netflix的改编剧《Anne with an E》! ☆、运交华盖(3) 两人在早饭的时候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郑以恒把姜宏送到书院的时候, 正赶上一波熊孩子们背着小书包蹦跶着跃进了这座三进院落的门槛。 顾亭正站在垂花门下与张老师交谈着昨夜的开幕式。见到姜宏,她面色一亮,欣喜道:“阿姜来了啊,昨夜真是多亏了你!” 姜宏没料到顾亭这么快就回了Z市, 惊讶不已:“学姐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姨的身体好些了么?” 顾亭不知姜宏与唐令仪错换了手机,心中奇怪。心头想了想,她颔首:“好些了。昨天晚上很紧张么?我发给你的信息都没回。” 姜宏一噎, 这才知道顾亭也给自己发了信息, 遂笑着将这桩乌龙的手机事件解释了一通。 “怪不得我联系了姜老师,你都没回应呢。”站在两人之间的张老师这才恍然大悟,“没见你回信, 我还以为这是哪位志愿者落下的, 没多想就回家了。” 姜宏笑着摇摇头。 “那么冷的天, 你昨晚是怎么回去的?”张老师的年纪比书院里的年轻老师们大了足足一轮有余,平日里很照顾这些姜宏这些年轻老师。眼见姜宏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便一阵内疚。 姜宏心头本有些委屈, 只是望见顾亭面上的疲色,忽而便释然了。人生在世,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张老师的女儿面临中考, 又上了年纪, 家中琐事颇多,昨晚跟到开幕式结束已是不容易。 “结束的时候遇见郑记者了,他送我, 没事的。” 张老师正想再说些什么,抬首却忽然间唐令仪甩着包拖着步子蔫蔫地走进了书院。 见到顾亭,唐令仪毫不意外地颔首招呼:“学姐回来啦?阿姨没事就好啊。” 顾亭点点头,瞥见唐令仪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关切:“没休息好?” 唐令仪不置可否地伸了个懒腰,拍拍顾亭的肩:“没事儿 十一月底的天气,空中染了些深秋独有的干燥与寒气。一阵风吹过,带下了垂花门上所剩不多的枝叶。一个来上课的熊孩子从三人身边经过,小小的脚丫踩在青石砖的枯叶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响声。 小朋友跑得急,安稳蹦跶进了书院,却在垂花门下的门槛上绊了一跤。 是张老师班里的孩子,她被吓得心底一抖,急忙把跌坐在门槛后头的熊孩子拎起来:“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摔疼?” 乍然摔了个跟头,熊孩子还懵着,大眼睛迷离地望着蹲在身前的和蔼老师,奶声奶气道:“不疼。” 张老师放下心,拍了拍粘在熊孩子衣服上的枯枝残叶,眼见着上课时间就要到了,与姜宏三人道了别,牵着熊孩子走进了院子。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顾亭笑了笑:“张老师还是这么爱孩子,是真的心善。” 姜宏本就是在职语文老师,深知这是一份怎样的工作。于老师而言,备课授课并非全部,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连手上破了个小口子都会缠着你不放。初时或觉得孩童天性 分卷阅读8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仍有些许可爱,但时间久了,看着一群七嘴八舌逻辑清奇的小崽子,大多人都会觉得厌烦吧……她的交际圈子里不乏张老师这般年纪老师,但大多已被工作的琐碎磨去了热情,只剩机械地上课,疲于应付孩子们。 张老师这样的前辈,真的不多见了啊…… 她附和地点点头。 “昨晚张老师一人打理道具衣物,也是不容易。” 闻言,姜宏乍然抬首,正撞见顾亭探究的目光。 姜宏一怔,笑道:“说了没事呀。那么多不巧的事凑在一起,只怪我自己太大意啦。” 顾亭拂去散在面上的碎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笑着交待:“我去文体中心开会,大约今天都会在文化论坛那儿。有事电话联系~” 顾亭走后,唐令仪又伸了个懒腰。 姜宏把手机递给唐令仪:“你怎么了?昨晚宿醉了?” 唐令仪一惊,来不及拿过手机就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宏用手机敲了敲她的脑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谁天不亮就把电话打得震天响?” 唐令仪料到是梁欢替她接了电话,从姜宏手里夺过手机,揉了揉脑袋。 她身上仍是昨□□裳,里头的雪纺蝴蝶领的衬衫略有些皱,领口的扣子松散着,全然没了素日干练自信的气场。 宿醉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啊……想到林书哲,姜宏关切道:“你怎么了?” 唐令仪索性将身子倚在墙砖上,嘟囔:“捉/奸在床,被爸妈赶出来了。” 姜宏吓了一跳:Σ(⊙▽⊙\??? 看着姜宏始料未及的表情,唐令仪噗嗤笑出了声:“逗你玩儿呢!姐姐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 姜宏盯着唐令仪风轻云淡的神情,心头仍有些犹疑未定。唐令仪性子爽朗,一张嘴厉害得狠。虽然她见惯了唐令仪没遮没拦的模样,可拿自己的身家清白开玩笑,却还是头一回。 见姜宏仍狐疑地盯着她,唐令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伸手勾了勾姜宏身上宽大的线衣,邪魅笑道:“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姜宏心头微哂,伸手拍开了唐令仪的爪子,捋捋舌头道:“抓坏了我可要赔的。” 突然想起清早与郑以恒的通话,唐令仪了悟,凑近姜宏高深莫测道:“郑以恒的?” 姜宏略不自在地向后跳了步,颔首解释:“昨天我的外套手包都被带回了书院,我没衣裳没钥匙,又联系不上你,只能在他家借宿了一晚。” 闻言,唐令仪挑挑眉,暧昧地瞧着姜宏。 姜宏心底一抖,想了想,摊手道:“别多想。” 唐令仪了然地点点头,站直身子,拍了拍姜宏的肩:“恩,好孩子。” 姜宏:“……” ~~~~~~ 姜宏在储物的西厢房里翻找出了自己的衣裳与手包,等她终于把自己收拾舒爽了,早已过了书院的上课时间。 偌大的三进院子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三进院里传来的童声朗朗。 抱着郑以恒的线衣,姜宏乍然想起自己的汉服落在了他的车里。 急匆匆地掏出手机,正想给他发信息,眼前却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姜宏?唐老师呢?” 姜宏看着骤然出现在书院里的人,目光落在来人身上不甚熨帖的职业西装上,心中腾起一抹微妙的猜测。 梁欢眸色深沉,面色带了几分急切,没等到姜宏的回应,又追问道:“她来书院了么?” “令仪正在上课,十一点才结束。”姜宏颔首,默了默,又试探问,“她今天的精神头不是太好。你们……这是怎么了?” 梁欢在檐廊下的长木凳上坐下,笑着摇头:“没事,我在这儿等会儿。” 姜宏若有所思地应下,继续给郑以恒发信息。 “……她在哪儿间屋子上课?”梁欢突然发问,“如果我去旁听,会不会被她赶出来?” “怎么会,”郑以恒没有回信,姜宏微微泛起了些心头无力之感,随口回应,“把身边人带入传统文化的大坑,应该是她最开心的事——” 嘴里的句子还来不及说完,却被突然出现在垂花门下的那道挺拔身影打断。 垂花门上的绿植虽然在这深秋天气里掉了不少叶,那只挑却仍顽强固执地垂下拱门。郑以恒梁欢这样身量颀长的男人,每每迈进二进院,总要用手拂开头顶的枝条。前阵子梁欢穿着大婚公服从这儿进进出出的时候,面容清隽,举止温雅,倒真是应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姜宏偶尔流窜于书院的时候,总会不时听到年轻女老师的窃窃私语。 但眼下,她却觉得一身休闲服的郑以恒虽然与那温润如玉的品评全然搭不上关系,可那举手投足的风度仍让她眼前一亮。 她怔了怔,脱口道:“你还没回去么?” 郑以恒朝她晃了晃手机,笑道:“我一直在停车场,看见你的信息就来了。你的汉服不在车上。” 分卷阅读8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姜宏:“!” 望见了姜宏身侧的梁欢,郑以恒上前笑着招呼:“梁先生也在这儿?” 梁欢从长木凳上站起身,朝郑以恒颔首:“我找唐老师。” 郑以恒心头一跳,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连语气都带了八/九分相似,昨夜他在林书哲口中也听见过一次。都是大男人,他又为情之一字足足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五个字底下的欲言又止?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梁欢,又将目光放回姜宏脸上,语气自然:“你今天没课,有什么安排么?” 姜宏终于想起下楼的时候,郑以恒,料定汉服这一出又是他故意为之。本应该恼的,可心底的无力感挥之而去,却漫上了一股熟悉的。从雁云山的长风衣,到开幕式的汉服,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他想无端造出些羁绊,可她却偏不教他如愿。 “回家备课,”姜宏勾勾唇角,“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开幕式上,我快赶不上学校的新课进度了。” 郑以恒却不以为然,低头盯着姜宏询问道:“正巧我还有些片子没修,一起干活?” 将头扭向别处,盯着东厢房前的绿植,姜宏一本正经道:“我的教材教辅没带在身上。” “我的电脑就在车上,”郑以恒笑了,“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单身狗欢欢坐在檐廊下看着姜老师与郑老师见招拆招,心底冷笑:啧,连手都不敢牵么→_→ ☆、运交华盖(4) 阳光微微有些晃眼, 姜宏没有答话。 郑以恒直起身子, 抒了口气,开口:“逗你玩儿呢。我送你回去吧。” 姜宏转回脑袋,没有拒绝,只对又坐回到长木凳上的梁欢道:“令仪就在楼上, 我先回去了。” 走出了书院,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子,就是恕里的步行街主道。明媚的周日上午, 四周人来人往, 不少家长带着孩子,驻足于糖画铺子前。不时有三两成双的大学生擦肩而过,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他们就好像那些年轻的大学情侣一般, 并肩走在古色古香的街上, 耳边充斥着沿街糕点铺子的叫卖声与文艺小店的舒缓音乐。 迎面走来一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 扎马尾背书包,低头玩着手机。姜宏瞟了眼她认真盯着手机的模样,边走边往一侧挪了半个身子, 那高中生就这样无知无觉地从两人中间穿身而过。 片刻,郑以恒又走到了她身边。 姜宏手里抱着线衣, 若有所思, 只觉得一颗心竟像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 就这么若即若离起来。 “你……觉不觉得令仪与梁欢之间很奇怪?”姜宏突然问道。 好不容易得到的独处机会。 郑以恒没想到姜宏这般不解风情地提起旁人,无奈地笑了,颔首说:“唐老师如何我没见到, 梁先生倒的确是有些心事的模样。” “……昨天晚上在后台的时候明明都好好的呀。”姜宏心中奇怪,思索着继续说道,“不过,令仪怎么会把她自己的手机错给了你?” 迎面跑来几个背着书包的半大孩子。郑以恒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挤着姜宏走进了屋檐落下的阴影里,斟酌道:“林书哲去找过她。” 姜宏:“!” 扭头看着姜宏,郑以恒又问道:“担心唐老师?” “说不担心你也不信吧……”姜宏叹了口气,想起那天夜里唐令仪在她家愤愤吃肉的模样,又摇摇头,“可是担心也没有用呀,这些东西只有自己才能想明白啊。” 而且,她连自己的心思都没有想明白呢…… 郑以恒微微勾起唇角,从口袋中抽出手,悄悄握住了姜宏的手:“别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唐老师自己能解决的,况且,你那发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姜宏怔了怔,温热的触感从手上顺着臂间的神经,直直酥了半边身子。 郑以恒分出手指,得寸进尺地摩挲着姜宏腕上的手链。 鼻尖传来一阵馥郁的奶香,姜宏被勾了魂,没有理会郑以恒的小动作,眼神不自觉往源头瞟去,奶茶店前依旧人满为患。 角落树下的那张圆桌旁坐了四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屋子旁的那株松树渐渐开始落叶,已没了满枝青翠的惊艳。姜宏想起那截卡在郑以恒喉咙里的小松针,噗嗤笑出了声。 郑以恒扭头狐疑地盯着她。 想着糗事却被正主抓个正着,姜宏微窘,盯着树下写作业的初中生,扯皮道:“嗳,很少听你说起过初中的事呐。我想了很久,其实初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你啦,那个时候啊,我们大概就和那群孩子差不多大吧。” 郑以恒骤然驻足,紧紧握着姜宏的手,弯腰看着身侧女老师姣好的容颜,好看的桃花眼里仿佛流着光:“你真的……那时候就认识我了么?什么时候?” 眼前的女老师像是明白了他心底的欢喜,又像不明白,转了转眸子,只勾着唇角道:“初三的运动会,你 分卷阅读8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跑了男子甲组的400米决赛。” 郑以恒敛眸,微微垂下脑袋。姜宏比他足足矮了一个脑袋,这个时候却能看见隐藏在他那漆黑短发里的发旋。 大二那年的暑假,她没有认出程泽,那个当年怂恿他向姜宏搭话的方脸男生。 她不记得程泽,却记得他。那么多检录名单和询问成绩的运动员,她却记下了他。 …… 姜宏正想再说些什么,耳边却突然撞入一道低哑的声线:“而你,负责初三的检录。” 姜宏听见骤然加重的心跳,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了郑以恒的笑脸。 所以……他一直记得那年的运动会么…… 可那个时候,他又怎么会从一溜排的学生裁判里得知她的名字? 缩回手,她不自在地向后跳了一小步,拉开彼此的距离:“恩。” 避开郑以恒,她又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呢?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郑以恒疾步追了上来,心情大好,戏谑着试探问道:“大概……是初二的元旦汇演?” 闻言姜宏却撇开头,噘嘴哼唧:“肤浅!” “……” 郑以恒想了想,又正色道:“我经常在陈老师办公室见到你……但是一直到初二的元旦汇演,才知道你的名字。” 她信了。 姜宏盯着脚下的青石地面,忽然觉得机缘奇妙。谁又会想到彼时过眼云烟般的名字,竟会在心底藏了那么久,而后,再牵扯出这么多年的羁绊? 鼻尖灵敏地捕捉到一丝红豆缱绻的香气,姜宏醒了神。停车场就在不远处,她遥遥指着车子的方向,回头对郑以恒说:“拿上电脑,去我家坐坐吧?” 郑以恒被姜宏突如其来的热情撞得措不及防,良久才回过神来,又走上前牵起了她的手。 ~~~~~~ 没有数位板,其实并不能修多少片子。 姜宏在沙发与茶几周围铺了一圈绒毯,郑以恒席地而坐,脚边躺着姜宏的抱枕,将电脑放在茶几上,抽出几张还看得过眼的照片,机械地调着色。 “呀!这不是文茵么?”姜宏双手端着茶杯从厨房出来,不偏不倚,正巧看见了电脑屏幕上的汉装新娘。 郑以恒颔首:“明天登报用。” 将右手上的马克杯放到茶几上,姜宏索性在郑以恒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呷了口杯中的奶茶,好奇问:“这一张已经是成片了么?” 郑以恒又打开了一个窗口,将两张图片对比着展示给姜宏:“这张是原片。你瞧瞧还有哪些不足的,我再修修。” 姜宏笑着摇摇头,感叹:“我这个门外汉能看出什么呀。没想到文茵的五官经过镜头的打磨,竟然这么标致。” 闻言,郑以恒直接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喏,家里没红豆了,所以煮了最普通的奶茶。”姜宏站起身,绕过郑以恒,拿着抱枕在茶几的另一侧坐下,“下午茶,趁热喝。” 看了看与他坐了个对角线的姜宏,又观望了眼马克杯中散发着幽香的浅棕色奶茶,郑以恒笑了笑。正想开口,姜宏却像是知晓了他要说什么一般,堵在他前头发了声:“放心,少不了你那两杯红豆奶茶。” 郑以恒抬首拿起马克杯,放在唇边抿了口,浓郁的奶香混着清冽微苦的红茶在口中漾开。眼角瞥到姜宏电脑边的教材,他笑了声:“《大禹治水》?” 姜宏叹了口气,闷了口奶茶,继续做课件。 见姜宏这个模样,郑以恒没再打扰她,又心不在焉地修起了片。 两人各怀心思地干着手上的活,姜宏出神地盯着手上的随堂练习,玄关的门铃却乍然响了起来。 姜宏:“(⊙o⊙)!” ……这个时候,会有谁找她? 脑中快速盘算了一圈最近交集颇深又知道她住址的名字,姜宏怔了怔。看着摊在茶几上的两台电脑,又对上郑以恒狐疑的眼神,她心中突得一跳。她稀里哗啦地收拾着茶几,却绝望地发现一桌零散的教材教案,越收越乱。 郑以恒不明所以:“怎么了?” 姜宏放弃了自己的教辅材料,电光火石间决心另辟蹊径,伸手抱起郑以恒的电脑丢到他怀里,瞪着他急道:“可能是我妈来了。你先到我房里去。” 邓如静自打退休后小日子过得洒脱随性,从前便经常一声不吭地带着几盒新做成的菜品坐高铁从C市跑到Z市,姜宏一直疑心火车站的安检竟没有将那些菜汤视作不明液体充了公? 今天又是难得空闲的周日,且下午三点左右的时间,按照邓如静从前的出行时间,这个时候就该到这儿了。 …… 郑以恒抱着电脑,狼狈又好笑地跟着姜宏走进卧室:“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姜宏剜了他一眼,转身带上门,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卧室。未几,又开了门将郑以恒的鞋丢了进来。 郑以恒:“……” 他当然知道凭 分卷阅读8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着当年的糟心事,邓如静绝不会待见他,更遑论在姜宏的居所看见他。只是……被姜宏毫不犹豫地丢进了卧室,心底还是有股微妙的懊恼啊。 门铃断了一阵,又无休无止地响了起来。姜宏关上卧室门,一个健步冲到门前,刚拿起话筒递到耳边,那头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太好了你在家!快快快!放我进去!” 姜宏:“???” 被嚎得一阵心悸,姜宏只以为后头真有什么可怕的hentai尾随着唐令仪,忙不迭开了单元门。 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往小区跑呢?如果被hentai追进了房间该怎么办! 姜宏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啐着唐令仪,但想起卧室里头还戳着个大男人,她心底安定了不少。 正准备把郑以恒从卧室里放出来,身后的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敲得砰砰响:“姜姜!是我!快开门!!” 姜宏放下一半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差点吓丢了魂。 ……这丫头上七楼是用飞的么?! 姜宏回身开门,只见唐令仪嗖地蹿了进来,又啪地关上了门。 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令仪行云流水的动作,姜宏惊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在追你?” 唐令仪使劲摇摇头,换上拖鞋后毫不客气地瘫倒在沙发上,躺了会儿,似觉得不舒服,又从一侧顺了个抱枕垫在腰后。 姜宏见她这个模样,倒也不像受了大惊,遂放下了心:“你缓缓,我帮你倒杯热奶茶。” 听到奶茶,唐令仪倏地坐起,讨好笑道:“果然来你这儿一点儿没错。” 姜宏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正加热奶茶,却听见唐令仪“咦”了一声:“姜姜,你一个人喝两杯奶茶?” 姜宏:“!” 刚才一阵兵荒马乱,她藏了郑以恒的人,郑以恒的电脑,甚至藏了郑以恒的鞋子,却忘了放在茶几上的马克杯…… 正思索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却突然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接着,一道沉稳端正的声音撞入耳膜:“那是我的杯子,唐老师。” 仍在厨房热奶茶的姜宏:“……” 作者有话要说:  郑记者:姜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卧室里还藏着一个人? 姜老师:…… 某岸:挑衅姜老师,郑记者你是想提前尝试一下搓衣板的滋味么→_→ ☆、运交华盖(5) 姜宏顿时起了乌龟心思, 等到奶茶煮透了才端着第三只马克杯慢吞吞地从厨房挪出来。 狭小的客厅里的两人一坐一站, 诡异地对视着。 姜宏瞥瞥唐令仪,只见她端坐在沙发正中的位置,神情古怪地上下审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再瞅瞅郑以恒,却见他臂间夹了个电脑, 双手插兜,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 听见姜宏的动静,唐令仪回过头来, 目光落在姜宏手中的马克杯上, 怔了怔,似仔细想着措辞:“你家的杯子可真多……” “……恩,信不信我还能找出第四第五个。”姜宏把马克杯塞到唐令仪手里, 又用眼角余风望了眼站在两人面前的郑以恒。 唐令仪注意到了姜宏的小动作, 立即端着马克杯警惕地看向郑以恒:“你在姜姜房间里做什么?” 闻言, 姜宏一噎。总觉得这丫头今天的反应颇有些……杯弓蛇影??? 郑以恒朝唐令仪笑了笑:“接网线。姜姜说她房里的有线端口出了点儿问题,我帮她看看。” 他又看向姜宏,继续道:“端口没问题, 倒是你的路由器坏了。” 姜宏抽了抽嘴角:“……”短短几秒的头脑风暴,可真是难为他了。 想到这儿, 她也无暇再去顾及他的称呼了。 唐令仪狐疑地看向姜宏:“那你的无线岂不是断了?” 姜宏一惊, 额头突突直跳, 瞟了眼茶几上的手机,所幸这个时候没有乱七八糟的推送通知。 抬眸,突然撞见郑以恒朝她微微颔首, 不知为何,心中却微微定了下来。 “既然唐老师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唐令仪一看就是遇见大事不吐不快的模样,郑以恒拿起靠着茶几的电脑包,利落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进去。 转身欲走,沉默了半晌的姜宏却突然开口:“等等!” 郑以恒倏地驻足,回头看着姜宏,只见他欲言又止,却是良久都没有开口。 唐令仪亦好奇地望着姜宏。 姜宏憋了半句话在嘴里,只觉气闷。郑以恒挑这个时候离开的确聪明,可他忘了他的鞋还在她的卧室呐! 这么小的一套房子,就算来人是邓如静,也必定会发现藏了一个人。她到底为什么会把郑以恒藏到卧室里去呐……真是太此地无银了! “呲——呲——” 三人正僵着,姜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唐令 分卷阅读8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仪一看见上头“梁欢”两个大字,不由分说便替姜宏挂了电话。 “……” 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姜宏突然回过神来,试探道:“你是躲他,才这么急跑到我这儿来的?” 闻言,唐令仪叹了口气,又闷了口奶茶,不作言语。 姜宏望着她郁郁寡欢的神情,心道这就是了。只是不知道昨晚还好好儿两个人,究竟干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模样。 没过多久,姜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仍然是梁欢。 她伸手调了静音,坐到唐令仪身边,又悄悄朝郑以恒使了个眼色,柔声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突然不想见他了?” “上了一天的课,脑袋涨得很。”唐令仪揉了揉太阳穴,抒了口气,“不是不想见,只是心里太乱了,见了面反而不知说什么。” “那就和他说明白,说等你捋清楚了再去找他。”姜宏想了想,开口,“一直躲着也不行的呀,他不知道你的心思,只会一直追上来。” 唐令仪没吭声,心道她却连与他说话的勇气都没了…… “我赞同姜姜,”正当两人又陷入沉默时,郑以恒突然出声,“虽然她遇见事情总喜欢把自己缩在壳里,可这话说得的确不错。” 话音落下,姜宏剜了他一眼,却见郑以恒竟就这么站在原处捣鼓起了手机。 他不是要走么? 她本想让郑以恒趁唐令仪晃神的时候去卧室把鞋拎出来,哪想他竟会错了意,直接在另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下了。 姜宏:“……” “他给我打电话了,怎么说?”姜宏的手机安静了没多久,郑以恒那头就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来电铃声,倒真真应了此起彼伏四个字。 郑以恒捏着手机戏谑:“想通过姜姜联系你,结果没联系到姜姜,转而从我身上下手?” 唐令仪定了定神:“接吧,他知道我在这儿。” “喂?”郑以恒开了免提,在两人面前接通了电话。 “郑记者?”那头传来一阵颇为急切的声音,“你知不知道姜宏住几楼?我在她家楼下。” ~~~~~~ 姜宏又从厨房里找出第四个马克杯,招待追着唐令仪而来的梁欢。 梁欢显然没料到郑以恒也在这儿,坐在沙发的这一头尴尬地搓了搓手。 唐令仪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托腮望着窗外偶尔飞过的麻雀。 分坐在沙发两头的男女端的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听话模样,不大的客厅里静得厉害。 姜宏见状,挪到郑以恒身侧,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口,又对沙发上的两人歉然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再去瞧瞧房里的路由器怎么样了。” 说罢,牵着郑以恒躲进了卧室。 唐令仪:“……” 阖上卧室门,姜宏对上了郑以恒玩味的眼神。她撇开头,却突然发现原本缩在梳妆桌底下的路由器挪了位置,上头是一排灰暗的指示灯。 郑以恒的目光跟着姜宏,也看向了梳妆台:“我刚才出去之前关了。” 姜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卧室直接连着阳台。下午的阳光不再明朗,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来,氤氲了一室昏黄温暖的颜色。 姜宏没兴趣探听客厅里头的动静,环顾着自己的卧室和单人床边与温雅布置格格不入的郑以恒。 本就不甚宽敞的房间,陡然挤了两个人进来,顿时显得局促。 她有些尴尬,想了想,蹭蹭蹭跑到阳台,将窗帘完全拉开,回身,扬着下巴对郑以恒说:“我这儿采光好,不来晒晒太阳么?” 郑以恒无奈地笑着,走到阳台。还没看清窗外的风景,却突然被墙边齐人高的书架夺去了注意。 姜宏见他看向自己的书架,突然笑了:“我这儿太小啦,所以只能把这个挪到阳台了。不像你,还能有蓝胡子的密室。” 郑以恒愣了愣。 姜宏越过他,径直打开了书架,从上头翻出了一本小语教材大小的书,递到郑以恒眼底:“别想太多啦。喏,这本书里,蓝胡子的密室不过就是工作室而已。” 看着封面《亲爱的陌生人》六个大字,郑以恒伸手接过,翻开扉页:“……青少年读物?” 姜宏哈哈笑道:“总要跟进小崽子们的进度呐……” 郑以恒看了眼封底的更改,惊奇感慨:“郑晞他们以后就看这个?” 姜宏摆摆手,正想再说些什么,卧室门突然被敲响。片刻,梁欢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对着阳台上的两人道:“姜宏,我先回去了。” “这就走啦?”姜宏应声回到客厅。唐令仪仍坐在先前的位置上,不曾有分毫的挪动。听见了梁欢的动静,她头也不回对姜宏道:“姜姜,我能不能蹭一顿晚饭?” 梁欢朝着姜宏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要走,却突然被郑以恒喝住:“等等,不如我们一起?” “这书不错, 分卷阅读8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借我看看?”临走前,郑以恒掂量着手中的书,笑问。 ~~~~~~ 待两人都出了门,唐令仪显然松了口气。 姜宏坐到她身前,抬头望着她,轻快问她:“晚上想吃什——” 只是唐令仪显然对食物都没了兴趣,姜宏话音未落,就听她道:“昨晚喝了点酒,我把他睡了。” 语气平淡,神情冷冷。 姜宏一惊,剩下的半句话都吞回拉肚子。尚来不及收拾诧异的情绪,只听唐令仪又补道:“早上被我刚旅游回来的爸妈抓了个正着。” 想起早上唐令仪的话,姜宏心情复杂。原来她说的都是真的,而她却当作了玩笑话。 “……叔叔阿姨,后来什么反应?”斟酌片刻,她开口问道。 “把我赶了出去,”唐令仪苦笑,“按照我妈的性子,应该喂我一顿鸡毛掸子,但是她把梁欢扣下了。” 姜宏想起清早的电话,恍然大悟。 “姜姜,你知道的,我妈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顽固。她可能真觉得我嫁不出去了吧,就差没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给盘问出来。”唐令仪把马克杯里剩下的奶茶仰头喝进,打了个嗝,“我爸又什么都听她的。” 姜宏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坐下,抬头静静看着她。 唐令仪把散在眼前的碎发捋到后脑,一手支着面颊,闲散地回望着姜宏:“多大点事儿,被我妈一闹,他就追着来堵我。” “他为什么堵你?” “谁知道呢?”唐令仪摊摊手,“或许是被我妈吓着了,急着找我撇清关系呢。” 虽然不合时宜,但姜宏却蓦地有些啼笑皆非。 一旦碰上事情就犯浑,唐令仪果真还是那个唐令仪。不知觉间,姜宏和缓了神情:“你不够了解他,他不是这样冷漠的人。” 唐令仪瞥了她一眼:“不是说你们很久不见了么?你就这么了解他?” 姜宏笑着摇头:“三岁看老嘛。” 突然想起郑以恒说过,梁欢并非省油的灯。姜宏心中暗暗琢磨着,突然顿悟,起身坐到唐令仪身边,问:“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看着姜宏清亮的眼眸,唐令仪心底突然一阵毛,缓缓说:“……我告诉他容我静静,他就走了。” 闻言,姜宏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吧,如果要讨说法,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你打发啦?” 唐令仪似觉得有道理,慢慢呼出一口气。 “别多想了,晚上出去好好搓一顿。” 听闻姜宏请客,唐令仪不住点头,末了,又讨价还价道:“顺便再让我借宿一晚?” ☆、运交华盖(6) 姜宏啼笑皆非地答应了唐令仪的请求, 在唐令仪万分哀戚的眨巴眼中硬着头皮给唐母通了电话。 对着姜宏, 唐母纵然心底包了一团火,也只得耐着性子应下了,只是旁敲侧击连带着叮嘱姜宏女孩子家家依然在外要自尊自爱。 姜宏心头微哂,再看向唐令仪, 眼底突然就多了那么一分感同身受。 “我妈那张嘴,能把人说死。”唐令仪叹了口气,黏到姜宏身边, 砸吧着嘴, “嗳,其实我还挺馋你的手艺呢……” “阿姨也是为你着急,”姜宏起身从冰箱冷藏室拿出了一罐盒子蛋糕, 递给唐令仪, “好几天没买菜了, 先用这个垫垫,容我备完课再出去觅食?” 唐令仪“嗯嗯”地应下了,一改先前的面色, 换上了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看着她专心致志对付蛋糕的模样,姜宏, 腹诽对上了吃之字, 这丫头总能把什么都忘了。 不过, 这样也好养活呀。不知道梁欢需要多久,才能发现唐令仪的这一面。 姜宏不知道一个成年男人的胃口究竟有多大,是以早上的番茄鸡丝面下多了些。自然而然地, 她撑到了中午郑以恒不说话,她就抱着小肚子一直端坐在茶几前专心致志地研究教材。直到终于想起面前的大男人陪着她一起消磨掉了一顿午饭,才颠颠地跑到厨房煮了一锅称得上下午茶的奶茶…… 坐下没多久,她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饿了。 唐令仪在茶几前的地毯上盘膝而坐,腿上摊着一册二年级的语文校测,一边认真地挖着蛋糕一边对着课文啧啧称奇:“《夜宿山寺》?虽然是个五言,可对八岁的小崽子来说还是有些难吧……” 姜宏觑了她一眼:“可别小看了现在的小崽子。”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李白真不愧是诗仙。”唐令仪吃完了蛋糕,摇头晃脑地念着诗,没注意到姜宏肚子里发出来的叫声。 姜宏可怜巴巴地抱着小肚子,用飞的速度赶完了教案课件,阖上电脑揪着唐令仪的领子就要往外头走。 “嗳!嗳!天呐!”唐令仪一惊,顾不得滑落的教材,顺着姜宏的力道站起身,“你写完啦?” 姜宏站在玄关,边穿鞋边点头回应:“走走走,出去觅食。” 分卷阅读8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谁知两人一走出小区门,刚巧撞见从便利店走出来梁欢。 唐令仪:“……” 姜宏:“……” 梁欢把手中的三明治放回公文包里,欲言又止:“……你们这是?” 姜宏率先回神,笑着说:“去吃饭。” 梁欢愣了愣,这么早? “……我能一起么?”唐令仪没有搭理梁欢,刚想牵着姜宏离开,梁欢突然出口问道。 姜宏狐疑地打量着身边的两人,一双眼不停地瞟来瞟去。 唐令仪一噎:“你不是买了三明——” “——嗳呀!我忘了关屋里的加湿器,”姜宏出声打断唐令仪,“我回去看看,你们继续。” …… 从客厅的窗户看去,小区大门内外的景致尽收眼底。姜宏趴在窗栏上,看着站在小区大门外的男女。唐令仪似乎转身欲走,却被梁欢拽住了胳膊,这之后就见她一直垂着脑袋。梁欢身量高大,在她面前微微倾身,不知说着什么…… “咕——” 啊,肚子更饿了……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呐,头疼…… 正想起身翻翻食盒里还有没有幸存的小饼干,门铃又响了起来。 姜宏下意识地从窗口望出去,只见那两人仍站在先前的位置,没有丝毫的挪动。 那门铃……难道真是邓如静?! 想到这儿,姜宏简直快要热泪盈眶,小饼干也不找了,跻着拖鞋嗒嗒嗒地跑到玄关。 “是我。” 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姜宏再熟悉不过。 兴奋的心又落回了原处,姜宏吸吸鼻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在买了两份盒饭,一起吃?” ~~~~~~ 郑以恒上楼的时候,姜宏发现外头的那对男女已不知去向。无可奈何地撇撇嘴,跟着梁欢,总不至于饿着唐令仪。 真是个见色起意不管她死活的丫头! “我刚才和梁欢在便利店里坐了会儿。”对上姜宏疑惑的眼神,郑以恒将手上的纸袋递了过去,边换鞋边解释,“你上来之前,我也在便利。他们大概还需要些时间,不如我们趁机把晚饭解决了。” 姜宏拿着盒饭跑到厨房加热,想起先前唐令仪的摊牌,她探出半个脑袋问:“梁欢都和你说什么了?” 郑以恒走到厨房前,揉了揉姜宏的发顶,笑:“他喜欢唐老师,可唐老师却躲着他。” 不需郑以恒多说,她早已猜到了些眉目,倒也不惊讶:“令仪今天有些混,但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过几天再见梁欢,大概就会理清楚了。” “他把唐老师接回去了。”等到姜宏话音落下,郑以恒笑着续道。 “?” 看着姜宏吃完了盒饭,郑以恒手脚利落地收拾了桌上的一次性餐具,“这回真走了,垃圾我带下去,你也早点休息。” 姜宏窝在凳子上看着郑以恒从厨房提溜出一袋厨余垃圾和便当盒放在一块儿,又看着他用桌边的抹布擦净了油渍,难得的餍足。从昨晚到现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眼下突然闲了片刻,她只觉浑身懒洋洋的,更无心和郑以恒计较什么你来我往的人情关系。 左右都快理不清了。 …… 趴在床边远远看着郑以恒离去的身影,姜宏突然觉得,被人投喂的日子似乎格外满足。 ~~~~~~ 唐令仪安分了好一段日子,姜宏因为手头上突然的教研课自顾不暇,接连好些天都不曾与她联系。 她没再找她求助倾诉,大概也是想通了吧。 这一天看着小崽子们做完操,提溜着他们回了教室,姜宏抱着一叠作业本用身子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雷泽正与程老师吐槽小崽子们的身体素质,见到姜宏,忙不迭替她拉开了门,笑言:“教导主任刚来找你呢,不过这会儿她上课去了。” 姜宏放下作业本,诧异:“找我?” 教导主任李老师平常都坐在行政楼里,是Z市里数一数二的语文名师,但为人老派固执,每每见到打扮时髦靓丽的年轻教师总把师容师德挂在嘴边,穆清之流更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时至今日,闹得很多年轻教师都不愿往她身前凑。姜宏不像甘雨那般左右逢源,虽然憧憬她的优质课例,但平日里对着李老师也是能避则避。这会儿听见李老师找她,不禁在心底抖了三抖,如坐针毡地挨到了下课。 姜宏寻去教导处的时候,只见办公桌上大喇喇地放了张晚报,头版的位置就是文化论坛的开幕式和她的大特写。 见她来了,李老师三言两语地打发了办公桌前的小崽子,示意她看桌上的报纸。 照片上的她……即便是传统汉服的打扮,但在李老师心里,恐怕终归还是落入了奇装异服之流吧……然而更要命的,是她“浅草书院代理负责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等那 分卷阅读9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小崽子走远了,李老师劈头盖脸就问道:“姜老师在校外兼职?” 所谓纸包不住火,在书院兼职了这么多年,实则姜宏早就料到终有一日,学校里的老师会发现这件事。在最初的慌神后,她很快镇定了下来。 “我的确在浅草书院授课,每周六教小朋友们国学知识,”姜宏笑,大方坦诚了,“但并不是兼职。从大二开始,我就是那儿的志愿者,一直到现在。” 李老师面上古井无波,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辩解”的神态。 姜宏见状,又继续解释:“书院负责人是我的学姐,开幕式那天临时有事,因为我帮她写了发言稿,所以临时由我替她演讲。” 闻言,李老师干干笑了笑。 昨天夜里有家长在教育网上留言,道实验一小二年级的姜老师课外兼职,打扮异类,伤风败俗,有违师德。留言闹到了校长耳朵里,于是一早就拖着行政老师们开了短会。这样的留言并不光彩,照例连带着被点名的姜宏也会徒惹一身骚,然而这群人精却另有想法。 市里的文化论坛他们不会不知道,自然也听说过浅草书院之名,一番讨论之后,他们反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契机。眼下以国学为长的学校并不多,如果姜宏果真是浅草书院的代理负责人,他们为什么不借着这一曾关系给学校添一个招牌? 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教师兼职自然也已经不重要了。 李老师招呼着姜宏坐下,把老师们讨论结果转达给了姜宏。 “学校的意思是想和浅草书院达成协作,在我们这儿设立一个国学学习点,校内的具体事宜由你负责,当然,我们也会另外安排几位老师来协助你。姜老师怎么看?” 姜宏愣了愣,没想到李老师没有继续要求她拿出志愿证明,却是揭过话题说起了这个。想了想,她婉言笑道:“对于书院而言,充其量我也只是个小小的志愿者,能不能达成合作还是要看学姐的意思。” 将姜宏的反应看在眼里,李老师心底会心一笑。年轻老师心气浮躁,突然掉了个馅饼在眼前,难免不出差错,所以李老师决心在姜宏面前来个欲扬先抑。 很好,很符合她的人设。 “这样吧,看看你们学姐什么时候有空,姜老师你把她约出来,我们见面详谈。” ☆、微甜(1) 出乎姜宏的意料, 在几次面谈后, 顾亭很快便同意了学校老师们的提议。 除却学术学习之外,参与文化论坛本就是为了提升书院与国学的知名度,眼下实验一小眼巴巴地贴了上来,书院里的老师自然也都乐意与学校合作, 临时加班加点地设计出了一套针对实验一小学生的国学社团课。 况且还有姜宏这个大熟人在实验一小里撑着场面,帮那些被安排到学校里授课的书院老师们杜绝了更多的幺蛾子。 周五放学后,顾亭带着唐令仪与其他两位行政老师来到实验一小, 与校长签下了合作协议。 姜宏刚刚结束手上的教研课, 作为边缘人士被教导主任李老师提溜进了会议室,这才了解顾亭与校长提到的条件之一—— 至少提供一位教师,跟随书院的两位老师参与下个月的支教。 说起这一趟支教, 实则也是文化论坛上那些不知百姓疾苦的领导们打着弘扬传统文化的口号提出来的, 由各个参与文化论坛的企业机构推选一行十五人左右的志愿者。浅草书院的师资力量本就紧张, 老师们大多身兼数职,而支教又一下子至少去了三个,顾亭为此头疼了好几天。 所幸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刻, 实验一小堪堪撞在了枪口上。 唐令仪搅动着身前的咖啡,默默叹了口气:“学姐最初的意思, 是书院走一位老师, 剩下的都由你们学校出。” 会议结束后, 唐令仪没有急着跟顾亭回书院,反倒拉着姜宏进了学校对面的咖啡馆。 姜宏双手撑在桌上,隔着大大的落地窗侧首望着对面的校门口, 心不在焉地“恩”了声。 “说起来,教育网上的那事儿怎么样啦?”唐令仪抿了口咖啡,舔舔嘴唇,问道。 姜宏回过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校长已经解释了,本来这就是正经的官方活动,我身上的也是传统汉服。而且现在学校又和书院有了这样的关系,我这儿就更不成问题了。” “也不知哪位家长这么没有脑子,竟然把端端正正的汉服当作伤风败俗的奇装异服?”唐令仪附和地啐道,“奇装异服个脑袋哦!” 姜宏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柠檬水。 “姜姜,你有没有推测过是谁在网上投诉你?”唐令仪突然凑过脑袋悄声问道,“会不会是你们班上哪个小崽子的家长看不惯你,背后将你一军?你想想,平常有没有哪个小崽子特别讨厌你?” 闻言,姜宏微微蹙眉。 从周二被耳提面命叫到李老师办公室后,她就一直觉得这一整件事都透着蹊跷。论理,所有的宣传 分卷阅读9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媒体都足以证明她参与的是正统的官方活动,那留言她课外兼职尚且情有可原,可所谓的伤风败俗……简直就像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一般。 毕竟于好事者而言,见了那留言只会道实验一小出了个不遵师德的女教师,而不会特意求证那留言里的姜老师究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 可抹黑她对学生家长而言有什么好处呢?莫非是嫌弃她教学能力不够格,带不了他们家孩子? ……这家长是得有多少戾气。 将心事咽下,姜宏摇摇头:“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我会留意的。” 唐令仪了然地点点头,叼着杯子含糊道:“前几天我已经和学姐申请参与支教,如果你们学校派出的人是你,到时我们又能一块儿啦!” “我还带着班呐,而且那段时间正好赶上全市二年级语文教研大会,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姜宏微微挑眉,想到了梁欢,又徐徐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山沟沟里了?” “我妈嘴太碎,出去躲两周也好。”唐令仪无奈摇头。 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投到唐令仪脸上,只见她神情淡然,眉眼和缓,一时竟让姜宏也有些难以分辨她的心思。 天气日渐寒冷,白日也越来越短。 又随行东西扯了会儿话题,眼见着日暮渐沉,唐令仪突然被梁欢的一通电话唤走。很久没有见到她开车了,目送着唐令仪坐上公交,姜宏也提着自己的包与教材往家中赶。 日影西斜的黄昏时分,小区外的路上不乏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或是牵着孙儿站在路口的老人家。还没走进小区,鼻端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菜香,不知是哪户人家打开了厨房的窗户。 这个时候再往菜场跑也是于事无补,姜宏正琢磨着便利店内的哪种便当好吃,忽然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 目光转向男人手中的保温袋时,姜宏心底淌过一阵微妙的暖流。 又能过上被人投喂的日子了啊…… ~~~~~~ “我妈往我冰箱里添了不少食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给你带了些过来。”郑以恒将饭菜从保温袋中一一拿出,布在桌上,一本正经地对着姜宏解释。 姜宏从厨房拿出两对餐具,看着桌上仍冒着热气的饭菜,又偷觑了眼身前神情专注的男人,心底偷笑。 这么丰富的菜品,连她都做不出来,更遑论郑以恒一个吃惯了单位食堂的大男人?自然全是蒋素的手笔。大学的时候她就知道蒋素讲究饭菜不可过夜。姜宏在心里默默数了数,这哪儿是一个人的量…… 难道蒋素知道郑以恒会来她这儿? 就在她打着小九九的时候,郑以恒把白米饭放到她面前,笑:“趁热吃吧。” 姜宏吮着筷子,看着郑以恒在自己面前坐下:“这些都是蒋阿姨做的吧?手艺还是这么棒。” 郑以恒坦然地点头:“她总担心我在食堂吃不好。” 扒拉了一口饭,姜宏感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 温热的饭菜下肚,空了良久的肠胃一阵熨帖,姜宏的胃口小,吃了大半碗饭便怎么也塞不下了。郑以恒见状,倾身拿起姜宏身前的碗,用筷子将内里剩下的几口饭扒拉到了自己碗里。 姜宏看得目瞪口呆,他却神情自若:“别浪费了,姜老师。” 吞了口唾沫,姜宏犹疑道:“可是,不卫——” “我不介意。”不等她说完,郑以恒开口,“无论是什么,姜宏,只要与你相关,我都不介意。” 他叫她姜宏,端庄而郑重,毫无前几日叫她“姜姜”时的抖机灵。她的名字,由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念出,字正腔圆,总是分外好听。 姜宏把下巴搁在手上,半趴在桌上,眯着眸子看他:“怎么不像前几天那样叫我姜姜了?” 郑以恒没有答话,默默将碗中剩余的饭悉数送进了嘴里。漆黑的短发垂在额前,好看的桃花眼敛起专注地看着身前的碗,姜宏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仍闲适地趴在桌上光明正大地觑着他。 放下碗筷,郑以恒回望着姜宏,似乎思虑了良久,终于徐徐开口:“姜宏,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大学时候的风花雪月,而是,以后的日子里,不论欢欣还是悲伤,都希望能够有我陪在你身边,一起度过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姜宏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郑以恒,缓缓坐直了身子。 “就像父母那样,彼此扶持、相濡以沫地度过每一天。这一回,我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意气用事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当姜宏告诉他她可以和他一起照顾郑晞的时候,她心底早已认定了他,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帮他照料一个无亲无缘的孩子。 原来这个看着娇弱的女孩,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曾勇敢地想过和他站在一块儿,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 提到五年前,姜宏心头一梗,脱口道:“五年前的话,你都记得么?”他说的,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分卷阅读9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眉头微蹙,那些剜心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真真假假,怎么说得清呢。”他苦笑,“日子太乱,对着你我竟然也开始口不择言。哥嫂有自己的生活,是和是离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他们把阿晞推给了我。” 实在是一段辛苦的日子,姜宏回忆起,也是满心的苦涩。看着郑以恒,她抒了口气,轻轻道:“都是过去的事,别多想了。” “这些年我想过很多,如果时光倒流,我会告诉你真相,却一定不会让你和我一起照顾阿晞,太苦了。”郑以恒凝视着姜宏,“可是姜宏,我是真的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一切重来,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他的目光炽热而深情,姜宏局促地撇开头,嘟囔道:“所以现在又遇见啦。” 五年后的重逢,所以他又有了一线生机。 “我说过要重新追你吧,”伸手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饭盒移开,他叹了口气“可我好像从来不会追女孩子,回想起来,似乎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或者特意准备些惊喜讨你欢喜。” “怎么会,”姜宏突然打断了他,“如果你真没有为我做什么,我怎么会到现在还欠着你两杯红豆奶茶?” “……” 郑以恒深深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姜宏读不出的情绪。讶然?失落?欣慰?还是释然? 恍然想起,重逢之后,他总是分外介意她对他的客气疏离与斤斤计较。 垂眸扫了眼桌上七零八落的饭盒,她笑道:“罢了,反正我欠你的你欠我的也早数不清了,纠结这些作甚。” 正要收拾桌上的残局,郑以恒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郑以恒,你知道的。”姜宏老僧入定般怔怔盯着他,“那两杯红豆奶茶,我不想还了。” 许是目光太过直接炽热,郑以恒一时有些无措,身形微僵,却是没有放开她的手。 姜宏又顺势坐回凳子上,良久,才听见郑以恒满含笑意的声音:“是的,我知道。” 那两杯红豆奶茶,是他与她的羁绊。而现在,她扣下了这两杯红豆奶茶,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意? 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冷炙,姜宏又开口:“你今天来……是突发奇想给我带饭?还是为了和我说那些好听话?” 迎着姜宏澄澈的眸光,他笑着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见你。” “噗——”姜宏笑出了声,没理会沉浸在成功上位喜悦里的郑以恒,转身走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中抱着上周末郑以恒借给她的线衣:“我洗干净了,你带回去吧。” “好。”线衣散发着洗衣液的幽香,郑以恒伸手接过,讷讷道,“你的汉服还没干透。” (⊙o⊙)仔细想来那也算是她贴身穿的衣物啊…… 姜宏眨眨眼,只觉面颊有些微微发烫,低声道:“谁让你洗它了!” 汉服珍贵,且姜宏的齐胸襦裙又是雪纺质地,更难伺候。郑以恒只以为姜宏恼他不得其法,损坏了自己的汉服,想也不想就脱口道:“对不起!” “……” 这个人,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从前不让她客客疏离,自己这时候反倒拘谨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以后,三位女老师趁着没课的空闲坐在校门口的咖啡馆里等着孩子放学,突然说到年轻时心上人对着自己说好听话的场景。 穆清含羞带笑:“我替他挡了颗子弹,他就感天动地巴巴地以身相许了。唔,好在这兵哥哥皮相好品貌佳家世清白。” 姜宏撇撇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他对着一桌子的剩饭剩菜说什么要参与我的每一天……一桌子的剩饭剩菜呐!我就坐在他对面可他只盯着一桌子的饭盒???” 唐令仪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说不得……” ☆、微甜(2) 郑以恒刚离开, 姜宏就收到了教导主任李老师传来的文件——一份校内招募志愿支教老师的申请表。 虽然她是国学社团的负责人, 可按理学校不会外派班主任老师,尤其是低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只是眼下望着聊天框里的文件,姜宏一时反倒有些吃不准李老师的意思,挠了半天脑袋, 暂且把申请表搁下了。 第二天是个明媚的秋日,姜宏一如往常地在书院里给小崽子们上课,甫一下课, 就见郑以恒提着公文包, 随性地站在院旁的檐廊上。 双休日到书院来上课的大多都是些中小学生,一到下课的时候,小崽子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四面八方地涌向了三进院。 郑以恒身量高, 站在一群没有长开的毛头小子与丫头片子之中本就扎眼, 偏偏他只是那么姿态随意地站在屋檐下,就生出了一股无言的气场,再加上那张深邃好看的眉眼, 一时之间,连经过他身边的几位高中女生都悄悄侧目。 姜宏授课的教室在二楼, 抱着讲义材料走出房间, 抬眼就能望见郑以恒站在院子西侧的檐廊下, 若有所思 分卷阅读9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地望着二楼的木栏。拢拢怀里的A4资料,姜宏朝着郑以恒招招手,蹿入唐令仪的办公室拎起背包蹭蹭蹭就往楼下跑。 鞋跟踏在木质的楼梯上, 发出一阵雀跃的脚步声。 尚在楼梯拐角,她就与身形挺拔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郑以恒伸手扶住了她:“跑这么急做什么?” 姜宏捂着鼻子,抬头望着他:“你不是加班么?怎么来这儿啦?” 不等他回答,望见他手中的公文包,她又故意正色道:“哦,又有采访任务了呐。” “学姐她们就在楼上办公室~”语调抑扬顿挫,只是拖在最后的小尾音却暗暗含了那么一份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轻快俏皮。 姜宏作势要走,正与郑以恒擦肩而过的时候,却突然被拽住了手臂。 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男人无奈笑道:“我来找你。” “郑记者又来——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爽朗的女声透过狭窄的楼梯传入两人耳中,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宏倏地甩开他的手,三两步地蹦上楼梯,压低了声朝上喊道:“令仪你瞎喊什么呢!孩子们都还在院子里呢。” 头顶又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不久,就见唐令仪从扶栏上露出个脑袋,向下望着:“哟,姜老师这会儿想着为人师表啦!” 姜宏:“……” 郑以恒却迈步走到了姜宏身前,仰头对唐令仪笑道:“你们姜老师借我一会儿。” 没再听见唐令仪的声音,姜宏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她又哒哒哒哒地跑回了办公室。 拉着姜宏走下楼梯,郑以恒问道:“出去坐坐?” ~~~~~~ 姜宏看着摊在身前的几份报纸,一时回不过味来。 郑以恒坐在姜宏对面,将它们一一翻至文化版,对她解释:“我查了查市里所有的官方报刊,周二之前基本都有开幕式的新闻,但是出现你的特写,只有这一份晚报。” 将晚报放到最上方的位置,郑以恒又指着照片下的文字,对姜宏说:“也只有晚报上出现了你的全名。” 顺着他的手指,姜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桌边的松树遮了大半的日光,身侧弥漫着浓郁的奶茶香,她端坐在桌前,心思却有些飘忽。 留言的风波早已经过去了,在她知道始末的时候,已经被校长压了下去,所以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任何身边人,除了因为合作避无可避的顾亭和唐令仪。 她没想到郑以恒却还是通过与书院的一层采访关系捕风捉影地知道了这件事。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地利用自己的工作查了这么多。 看着桌上的资料,脑中忽然飘过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是那位晚报记者在捣鬼?” 想了想,她又否决了自己的推测:“也不至于啊,晚报的读者太多了,根本推测不出是谁……再者,就算真是他,巴巴地跑到教育网上留言,他图什么?” 郑以恒没有回答,只继续说:“我之前也这么想,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但是今早跟着董老师参加了培训会,你猜给我们做讲座的是谁?” 姜宏愣了愣,思索片刻,然而出版业与教育界终归不是一个系统,他工作的地方于她而言仍有些遥远,只能无奈摇摇头。 “晚报的甘主编,”看着姜宏微微蹙眉,郑以恒缓缓道,“董老师介绍后,我才知道他有一个在市实验一小当老师的女儿。” 闻言,姜宏猛地抬头:“甘雨老师?” 似乎一切蹊跷的地方都有了头绪。 这学期二年级语文组为数不多的几次教研活动与公开课,年级组长大多都交给了姜宏和穆清,而论起资历与教龄,甘雨的的确确比她们两人更为资深。 …… 她也看过开幕式之后的报道,因为顾亭离开得紧急,很多报刊当晚来不及采访姜宏,也没太将姜宏这位代理负责人当回事,只能将顾亭的资料放到报道上,或适当减少关于浅草书院的报道篇幅。连郑以恒所在的文化报,即便得到了提前采访的机会,也仅仅只是将篇幅控制在了合理的长度。 只有晚报,长篇累牍都是浅草书院的介绍。 晚报的总编辑是甘雨的父亲啊…… 晚报的读者这么广,甚至不需要甘雨刻意做什么,只要有心把她的特写与采访刊登在显眼的位置,自然而然就会博人眼球,单位同事、学生家长、甚至校领导……不怕生不出一个幺蛾子来。 真是一步好棋呐。 思及此,姜宏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姜宏纠结的模样,郑以恒倾身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道:“所幸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权当是个警醒。” 姜宏烦躁地挪开他的手,叹了口气:“哪算因祸得福。甘雨的母亲退休前是语文教研员,如果她有心,哪会止步于此,同一个办公室的我完全躲不了……幸好穆老师在音体美办公室呐。” 分卷阅读9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郑以恒却是突然好奇,开口问道:“穆老师?雁云山那个晚上坐在你身边的那位?” 姜宏心知穆清貌美,连同为女子的她都不禁侧目,因此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戏谑道:“嗳嗳,我还在你面前呢,别想什么歪心思啊!而且人家穆老师的女儿都已经能打酱油了。” “她丈夫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么?” “听说是公/安系统的,武警吧……”姜宏思索着,一时想不明白郑以恒如何把话题转移到这儿。 “姓宋?” 看着姜宏点头,郑以恒捏了捏眉心,喟叹道:“那就是了。以前跟着董老师采访过他父亲,公/安/厅的领导,母亲也是政/府公职人员。” 姜宏:“……”你们记者的朋友圈关系网真是太可怕了…… 见姜宏不说话,郑以恒又继续补刀:“不是办公室的原因,而是穆老师的背景比甘雨更强更硬,她不敢动。” 姜宏:QAQ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实验一小就是一款大型网游,甘雨穆清就是人人仰望的人民币玩家,而她却是个连规则都摸不清的瑟瑟发抖的萌新…… 明明都已经二十七了啊,却直到现在才被郑以恒提点着发现了这些潜在的游戏规则,她这些年纪都长到哪儿去了…… 看着女老师快垮下来的脸,郑以恒收起桌上的资料,出言安慰:“Z市本就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实验一小又是重点小学,不可能人人都像你一样干干净净地进去。” 姜宏扯着嘴角,哼唧哼唧:“还真是多谢了啊。” 听出了她的揶揄,郑以恒无奈笑道:“你的实力肯定比她们强,所以别太忧心了。” 姜宏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可能知道甘雨老师接下去的动作了……” 郑以恒收拾报刊的双手微滞,又看向姜宏:“什么?” 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姜宏咽了口唾沫,开口将那些他不知道的关于学校书院合作的细节始末一一解释明白,包括那一位支教名额。 “教导主任下发了申请表,难免不会出现一个比我更适合的人选,而且我又是低年级的班主任……支教期撞上了教研大会,如果那事真是甘雨老师做的,她肯定不愿我参加教研大会,所以不论我填不填表,最后的结果一定都是我。” 闻言,郑以恒思索一阵,将报刊塞进公文包,静默良久,才低声道:“你先别填,教导主任问起就用阿晞他们挡一挡。” 姜宏附和地笑了笑。 思来想去一个晚上,她最终想到的,正与郑以恒不谋而合。 况且郑以恒说得不错,入职前三年她尚有些经验不足,但到了现在,她的授课水平的确超出校内很多年轻老师,是以年级组长或教导主任总喜欢把公开教研课丢给她,或是同样出色的穆清。 这样一想,她不禁松了口气,能力是自己的,左右不过一个教研大会,甘雨费尽心思把她撵出教研大会,且看看她自己会磨出什么样的课来。 吐出一口气,她只觉得莫名压在心头好几天的那股子憋闷气跑了大半,情绪走了,空空如也的腹胃终于不负生物钟地绞了起来。 郑以恒站起身,笑看着有气无力的她:“今天全社加班,一起去我们单位食堂?” “……” 跟着站起身,姜宏甩着包,笑着埋怨:“太远了,我下午还有课呢。”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向恕里步行街深处走去,而后,听见随之而来的脚步声,背着身后那人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结束,郑记者革/命即将成功,完结还会远吗~ 下一个故事暂定《恃美而骄》,是一个萌萌的古言~ 趁着阳春三月去烟雨江南与帝都王城走走,也给自己找些灵感,至于这几天的更新,都喂给存稿箱啦~ ☆、微甜(3)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徐徐前进着, 那天夜里郑以恒对着一桌饭菜的告白终于打破了姜宏心底那堵朦胧的墙, 可除却彼时的脸红心跳,再回过味来,她还是那个她。 什么都没有改变。 就好像,她与郑以恒, 在那个夜晚之前,便一直这样心照不宣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在不知觉间, 早已浸润在彼此的生活之中。没有大学时的风花雪月, 少了影视小说的惊心动魄,但胜在平静恬淡。 他们早已过了年少怀春的年纪,五年后的久别重逢与破镜重圆, 让两颗本就没有死的心, 直接越过那些你侬我侬, 趋于峰回路转后的安宁。 姜宏不得不没出息地承认,她其实挺满足的。 除了令人头大的办公室斗争。 到了周二,姜宏抱着一摞新近完成的国学社团资料上交教导处时, 终于等到了甘雨的后招。 “我们昨天综合了所有报名教师的信息,讨论之后, 还是希望你能够代表学校参加这次的支教活动。” 姜宏转了转眼眸, 笑着试探:“可是这一走就是 分卷阅读9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两周, 二年一班的管理工作和语文课该怎么办?” “这你不用担心,学校当然会安排好。”李老师喝了口茶润桑,继续说, “下个月的第二个周末出发,那时候新课也上好了,复习阶段的工作可以安排同年级的老师代课,甘老师经验足,管理班级也有一套,可以拜托她。” “我也去。” 教导处和大队部只隔了一扇门,交谈间,穆清从大队部的移门后走了出来,对着诧异的两人小说:“李老师,我刚在大队部交材料,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忘了填写申请表,趁姜老师也在这儿,能不能在这儿口头向您申请申请?” 姜宏看着李老师面上的表情微妙地闪过一丝尴尬,又向抬首朝穆清看去,得来后者俏皮的一笑。 李老师沉着脸又喝了口水,穆清走到办公桌前,继续说:“如果需要相关经历简述,我也能提供。” “那二年四班的语文课呢?你不要啦?” 穆清摊摊手,一脸无辜,说出了一句让李老师不禁摇了摇后槽牙的话:“期末了呀,甘老师这么上进,批改三个班的复习作业不成问题吧?” 李老师终于放下水杯,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说什么?穆清什么都听到了,她不应就是承认了校领导的暗箱操作,哪天被其他老师知道了,背锅的终究还是她……从电脑中调出了申请表,分别发给了姜宏,李老师正色道:“把申请表发给你们了,回去也好好填一填。” 姜宏抽着嘴角看见穆清兴奋地应了。 “以后做事仔细些,别又忘了截止日期,”上上下下打量了眼穆清,李老师又叮嘱道,“你这身太俏皮了,三十多的人也别整天打扮得像个大学生似的,拿什么压住学生?” 瞥了眼姜宏,她又继续念叨:“姜老师也工作好几年了吧,在后辈面前树个榜样,积极点。” 姜宏倏地站起身,挂着笑朝李老师颔首:“谢谢您的指点了。” 反观穆清,却是神色不该地扬眉道:“我会注意的。” 说完,拉着姜宏就离开了。 悄悄地打量着身侧的大美人,姜宏心中腹诽,这位人民币玩家怕不是被李老师训惯了,这才练就出一身与她那风流媚骨的皮相混不相称的厚脸皮来。 “你去指教了,你们家佼佼怎么办呢?”走出行政楼,姜宏仍有些不明穆清闹的是哪一出。 “她爸爸看着。阿远这回得了长假,十七八天都窝在家里,找些事给他做做呗。” 姜宏:“……”穆老师你可真任性,山区又冷又苦图什么哦。 趁四周无人,穆清伸展着酸胀的四肢,“办公室坐久了,年轻时的基本功都丢了。趁着支教松松筋骨也好。” 姜宏:“……”穆老师你可真自信能够挤走被甘老师内定的我……不对,穆老师的婆婆是公职人员,说不定还真有本事让甘老师让步……这么说我就不用去山区啦?! 似看透了姜宏的心思,穆清凑近她耳际,娇俏道:“我也是时候让他尝尝独守空闺的滋味了。” 姜宏:“……”好大一碗狗粮! ~~~~~~ 李老师没想到穆清竟然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申请表。心中暗叹后辈深藏不露的同时,却开始懊恼人选问题。 比起姜宏,穆清虽然缺了国学授课的教学经验,但她大学甚至硕士生期间的经历却相当出彩,与姜宏不分伯仲。一时之间李老师不知如何取舍,考量了许久,最终一咬牙把两人的申请表与简历一起发给了浅草书院,索性让更专业的老师头疼去吧。 姜宏和穆清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而更令姜宏大跌眼镜的是,浅草书院的人事老师竟然同时要了她和穆清。 想起唐令仪说前期书院师资紧张的无奈神情,姜宏默默压下来心头的讶异,趁着小崽子们放学后的空闲,把穆清与唐令仪一起拉进了群聊。 【阿糖:嗳呀,这位小姐姐是谁呀?】 【咩咩汝:介绍一下,这是和我们一起去支教的穆清老师。@穆如清风】 【阿糖:穆老师你好呀!我是浅草书院法务部的唐令仪,姜姜的死闺蜜哟~~】 群里良久没有回应,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冷场,唐令仪又给姜宏发了私聊。 【阿糖:……穆老师不在?】 【咩咩汝:穆老师可能有事,我刚看见她丈夫气冲冲地从我们办公室门口飘过去了。】 【阿糖:……】 沉心静气地改着单元检测卷,甘雨老师神情闪烁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刚才我路过音体美办公室,猜我瞧见了谁?” 姜宏正改到郑晞的看图说话,小崽子这一回不知着了什么道,竟让姜宏从短短三句话里依稀嗅到了些文思泉涌的苗头。她伸手往边上画了颗五角星,大概猜到了甘雨说的人,笑着应付:“撞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啦?” 甘雨摇摇头,凑近姜宏身边悄悄说:“我看见宋警官了!真不愧是部队里历练出来的,浑身都冒着血性,就算皮相好,可瞧了 分卷阅读9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一眼还是觉得犯怵……穆老师那样一个大美人,怎么看也该配个儒雅的文人学者啊。” “嗳嗳,越说越离谱了。”程老师出声制止。 甘雨啐了他一句。 程老师一心替甘雨打圆场,一不留神就将话题转到了姜宏身上:“说起来,好久没见之前的那位郑记者了?” 姜宏笑了笑,心不在焉地附和:“记者嘛,工作忙。” 六人的办公室里眼下只有一个与甘雨眉来眼去良久的程老师,姜宏无心当他们的电灯泡,笑着朝甘雨摇摇头,抱着改了一半的试卷走出了办公室。只是程老师的话却让她想起了郑以恒。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要去支教的消息。 刚给郑以恒发了微信,穆清就来了消息。 【穆如清风:唐老师你好,刚才有些私事,抱歉。】 【阿糖:啊哈没事儿~我这儿有一份支教安排详表,先发给你们看哈~】 【阿糖:学姐让我联系你们校长交些资料,我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不介意的话下班了咱见个面认识认识,顺便当面商量商量到时教学安排?】 姜宏撇撇嘴,宋修远这个时候还在学校,只怕穆清并不方便,正想私信唐令仪提醒她时,穆清却突然回了消息。 【穆如清风:好。】 ~~~~~~ 三人就约在校门口的咖啡馆,隔着落地玻璃,唐令仪望见对面的军用吉普,驾驶座的男人正巧也望了过来。对视数秒,唐令仪毫无出息地撇开眼,在心中默默抖了抖。 好可怕的男人,吓得她连赞美漂亮小姐姐的心思都跑了。 穆清却从善如流地替两人点了茶饮,一张风流眉眼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阿远就那样,你们别介意。” 唐令仪悻悻点点头,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与排课表,放到桌上:“学姐带回来的这份排课表没有电子稿,只能这样将就着给你们看了。我粗粗看了下,这两周我们只需要负责国学常识的文化课程,像射箭体验之类就交给司射阁的小哥哥们就好。我们不必传授多么深刻的知识,重点让孩子们感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就好。” “唐老师等一下,我拍张照。” “不必客气,叫我令仪就好。”唐令仪嘿嘿笑道,“等有了电子件,我传到群里。” 姜宏对着手机给郑以恒发消息,一只耳朵听着两人的你来我往,正暗自算着上一条消息发出后,郑以恒有多久没有回复,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撞入耳中。 咖啡馆布置得清新雅致,唯有店主挂在大门上的一串风铃,随着食客进进出出发出好听的声响。 穆清背对着大门,姜宏和唐令仪坐在她对面,顺着声音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匆匆进门的人。 郑以恒穿着那件她颇为眼熟的长风衣,西装革履,携着一阵无言的气场而来,定定地望着姜宏,一副才从工作中抽身而来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同样一身职业西装,却一脸不可思议的梁欢。 看着郑以恒和梁欢的脸,姜宏觉得自己似乎突然理解了宋修远的怒气。 ☆、微甜(4) 十一月末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 时不时有冻人的寒风从门缝中溜进来。 姜宏觉得世界总不乏魔幻。 生活总是在趋于平静的时候, 意想不到地加上些玄妙的佐料。 方才她们三人还在认真正经地讨论着支教备课,不过片刻,就变成了三个大男人商量G市山区过冬的生存攻略…… 是了,在郑以恒与梁欢落座后, 宋修远也跟着进了咖啡馆,毫不客气地挤到了郑以恒身边。 本略显宽敞的座位,眼下围了六个人, 一下变得拥挤狭窄。姜宏被唐令仪与穆清夹在中间, 别扭地望着对面的郑以恒。 室内开了暖空调,他将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袖口随意地挽起, 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表格, 转了方向递至三位女老师面前:“这是刚刚统计出来的志愿者名单与最新的行程安排。带队的是从前在教育局工作的薛老师, 退休后经常走动G市山区。” 他在报社工作,经手的消息往往比旁人更为一手及时,甚至比身在其中的浅草书院更清楚上头的动向安排。今早与董老师到论坛会场出采访的时候, 他特意留了心眼,格外关注支教的安排。 果不其然, 下午就有了姜宏的消息。 唐令仪凑到姜宏身边, 从上到下扫了眼上边的表格, 也没认出除了姜宏穆清之外第三个眼熟的名字。 郑以恒把所有的资料都准备了两份,唯独没有想到突然冒出个穆清。眼下一份表格被姜宏拿在手中,三位女老师凑着脑袋不知小声讨论着什么;再看了看手上剩下的资料, 一时竟有些无从插话的无力感。 “能给我看看么?”身侧的男人突然发问。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细听之下似又暗含了一股肃杀之气,除却穆清,在座的四 分卷阅读9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人都悄悄侧目,暗自心惊。 姜宏打量着这个头次见面的男人,只见他容貌周正,眉眼硬朗。许是因为挺拔的坐姿,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凛然正气。她从前觉得郑以恒的气场较常人更强,身姿也硬朗挺拔,是以他总能成为人群中最打眼的所在,没想到,今天却见到一个比之更甚的人。 不过……瞧瞧地转动着眼眸,论起皮相,她却觉得那宋修远加上梁欢,都不及一个郑以恒。 “这位薛老师从前是我母亲的同事,为人和蔼,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家,你们不必担心。”男人随手翻阅着资料,“G市在我省偏北,虽然没过秦岭淮河一线,但气候与北方相差不多。在山里最重要的就是保暖防寒。你们支教的那段时间很有可能会遇上雨雪,山路泥泞,一旦遇上,尽量待在室内不要出来。” 男人言简意赅地向在座的数人分析着G市山区的环境与山中住行问题,穆清突然“噗嗤”笑出声:“我们又不是去野营,到时结对学校肯定会安排食宿。况且我们不过去半个月,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久别一样。” 宋修远微微皱眉,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妻子对身侧的两位女老师解释道:“他这是职业病了,总喜欢把情况往坏了分析。你们别被吓着了,参考参考就好。” 说罢,穆清呷了口柠檬水,顾自从宋修远身前拿过资料翻看起来。 没有人再贸然开口,梁欢无奈地朝着唐令仪勾起唇角。 “姜宏老师?”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男人口中蹦出来,姜宏整条背都绷直了。 对上男人深沉探究的眸光,姜宏心中突得一跳,竟有些莫名的心虚? ……怎么办,宋警官会不会以为是她拐跑了穆老师QAQ!!! “一直听穆清提起你,支教的时候就拜托你多多照顾她了。”男人朝她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论起教学经验,穆老师还是我们的前辈呢。”姜宏忙不迭摆手,眼神却不住地瞟向郑以恒。 “多谢郑记者的资料,不过家中有事,容我们先告辞了。”不等郑以恒开口,宋修远站起身,朝余下几人礼貌寒暄。 话音落下,就见他拉着穆清离开了咖啡馆。 清脆的风铃声在寒风中似乎格外响亮。大门复又阖上,馥郁的咖啡香又从四周汇集起来,桌边的四人对着桌上的材料面面相觑,良久,才听梁欢对唐令仪道:“我送你回去吧,阿姨该等急了” 如果不是在书院偶遇郑以恒又跟着他到了这儿,从几人的你来我往三言两语中猜得一二,他还不知道唐令仪竟要在山区待两周。 闻言,唐令仪直接把车钥匙抛到梁欢怀里:“车给你开好伐啦?” ~~~~~~ “我没有提前与你商量就交了申请表……你不会生气吧?”走出咖啡馆,姜宏跟在郑以恒身后,回味着之前六人面面相觑的情景,不禁开口问。 “恩?”郑以恒诧异地回望这身后的姜宏,“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穆老师似乎是瞒着家人填的申请表,所以宋警官的脸才会那么黑……” “那是他本就面黑。”听见了姜宏软软糯糯的解释,郑以恒无奈笑道,“而且这是你的选择,你有你的无奈,我为什么要黑脸?……再者,如果你不填申请表,校领导就不让你去了么?” 闻言,姜宏吐出一口气,话题一转:“你怎么会和梁欢在一起?” 说着,两人走到车前,郑以恒替姜宏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倚着车门对跟在身后的女老师说:“我去书院找你,遇见了梁欢。” 姜宏点点头,一咕噜钻进了车,见郑以恒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挽着长风衣又帮她关门的别扭姿势,顺势从他手中接过公文包,与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到腿上。 望着突然空空如也的双手,郑以恒微怔,遂又会心一笑,转身绕过车头,坐到了姜宏身边。 “下月中我要出差,不能送你了。” 姜宏眨眨眼。 “文茵和另外一位晚报记者会随行报道。” 想起那个圆脸的可爱小姑娘,姜宏笑了笑。 “等我们回来,文化论坛也就结束了呢……”姜宏缓慢说着,言谈间似乎还带了些意犹未尽,“书院和你们的合作也结束啦。” 随着文化论坛闭幕,书院与文化报的合作也将暂告一段落,那是不是便意味着,在浅草书院这座古老雅致的三进院落里,很难再看到郑以恒的身影了? 他的工作那样忙,可她还想再瞧瞧他站在垂花门下的模样;想从二楼的扶栏后看着院中的他,明朗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在他身上,一定好看得发光;想在课后一身轻松地走下木梯,一个转角,就见到他举着相机的身影,认真而专注。 “想什么呢。”郑以恒笑,“你一个人坐公交不方便。只要没赶上采访,以后我都会来接你……至少,也该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不是?” 姜宏瞪了他一眼,心中别扭地腹诽,想蹭饭就直说呀,她又不 分卷阅读9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会把他赶到夜里的寒风中去挨饿…… 微微转动眼眸,望着身侧的男人,姜宏突然发觉他总是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心念微动,她启唇问:“郑以恒,你有没有想过,你穿汉服,会是什么模样?” 一时语塞。 “呲——呲——”姜宏放在背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郑以恒抿着唇发动车子,缓缓始上主干道,抬眼,却见姜宏接通了邓如静的电话。 “喂?”姜宏开口。 “姜姜呐,学校的审核结果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去G市山区?”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柔和的女声,落入郑以恒耳中。他分出心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宏。 “恩……”姜宏缓缓闷出一个音节,大概是对着母亲的缘故,她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像是在撒娇,“令仪也会去,还有年级组里的穆老师。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妈妈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记得提早把要带的行礼列出来,省得到时候落东落西,山里面还没地方买。”邓如静不再过多叮嘱,突然发问,“你那儿挺安静的,到家了么?” 下意识地瞟向郑以恒,姜宏接口:“没有。下班后和令仪穆老师聊了会儿,现在在朋友车上。” “令仪送你回去的呀?不早了,记得让她吃完饭再走。”姜宏不明说,邓如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唐令仪。 姜宏:“……” 郑以恒:“……” “姜姜?还在听妈妈说话么?”温和的女声又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 “……不是令仪。”深吸了口气,姜宏捏着手机缓缓道,“是郑以恒。”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是良久的宁静。 远远地就望见路口处的绿灯忽闪忽闪的,等他们终于近来,信号灯啪地跳成了红灯。 郑以恒停下车,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的路况,耳朵却不禁竖起,不愿放过手机那头的蛛丝马迹。 心中千回百转。 姜宏敛起双眸,一手不停搓着一角,提心吊胆地等着邓如静的回复。 良久,车子重新启动,缓缓始过了路口。手机中,传来邓如静平淡的声音:“那也要记得留饭。”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我饿啦可是小岸还没有回来QAQ 20日恢复更新哦~ ☆、微甜(5) 姜宏坐在飞速前行的动车上, 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广袤山丘。 自从定下志愿者人选, 后续的工作便以飞速进行着:开会、集体备课、临行前的动员大会,比之其他志愿者,姜宏还要兼顾学校里的教学任务,和穆清一起催着赶着在十二月第一个星期结束的时候上完了本学期的新课, 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甚至郑以恒出差,她都没能腾出时间送一送。 二年级一班和四班的小崽子们一个个被连环炮似的语文课折磨得焦头烂额, 甘雨面对着三个班的期末作业躁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都是后话。 似乎猜到了姜宏心中所想, 坐在她身边的穆清摘下耳机。动车突然驶入一条隧道,穆清望着姜宏映在车窗上的脸,笑道:“不知道班里的孩子们怎么样了。一班的孩子乖巧, 我们班可就不一样了, 姜老师你猜猜甘老师能不能镇压大半个年级的孩子?” 姜宏收回目光, 深思地摇摇头,答非所问:“那么多课,甘老师上不过来还有别的老师呢。” 听见身边人的动静, 原先闭目养神的张露老师坐直了身子,瞥了眼隔着一条走道的林书哲, 侧过脑袋对着两位年轻女老师轻轻说:“又是隧道呐……” 姜宏点点头:“辛苦您了, 家中这么忙还顶替了令仪。” 张露朝打了个哈欠, 朝两人笑笑:“没什么。不过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我再睡会儿。” “好,到了叫您。” 志愿名单下发到各个组织企业手中的时候, 本没有林书哲的名字。但出乎意料,第二次的集体备课会议,林书哲却顶替了司射阁原先安排的志愿者,出现在了会议室。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一早分设好的位置上,见到姜宏与她身后的穆清,眼底闪过一瞬的惊艳与落寞。因为书院的琐事,唐令仪没能参与那一次的备课会议。望着眼前西装革履的学弟,姜宏心底不住腹诽,所幸唐令仪被琐事绊住了脚步。 见姜宏神情清冷,与眼前的陌生男人似乎是旧识,言谈间却透了股客气疏离,穆清虽不明所以,但到底还是礼貌地同林书哲打了招呼。 浅草书院的坐席就在司射阁一侧,两人在林书哲身边落座,姜宏与林书哲到底隔了一层,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这才知道司射阁先前的那位志愿者方健前天夜里没管住嘴,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林书哲这一顶替,干脆挤掉了方健把自己顶进了志愿者的最 分卷阅读9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终名单里。 唐令仪知道后,咬着后槽牙,对着手机切切恨道:“丫的这货就是故意的,我赌一毛钱明天就能看见方健蹦跶在司射阁里了。” 姜宏仍在校内,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翻阅着才从文印室抱回的复习卷,想起林书哲的眼神,便对着电话那头道:“嗯,我也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良久,才传来唐令仪不可置信的揶揄:“姜姜你竟然不觉得是我自作多情?” 没有理会唐令仪的玩笑话,姜宏舔舔嘴唇,冷静道,“司射阁与书院都在恕里,就算没有这一回的支教,你们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样?都是过去的往事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们家郑以恒那样长情。以后就当陌生人罢。”唐令仪说得风轻云淡,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你们家郑以恒”这六个字听得姜宏老脸一红,吞了口唾沫,她辩解道:“如果没有偶然遇见,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如果不是长情,哪会这么容易就死灰复燃破镜重圆?啧啧,这么一看,姜姜你也挺长情的哦~” 姜宏推开身前的一沓卷子,哗啦啦地翻着小崽子们的练习册,不想理她。 “不过我还是不想见他,”没等到姜宏的回应,唐令仪又顾自道,“也许是我自私了,但支教就是朝夕相对的日子,那样过半个月……我受不了。姜姜,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恩,我明白的。”姜宏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双手收拾着办公桌上凌乱的资料,叹了口气,“我要去上课了,先挂啦。” 拿下手机,才发现郑以恒已经落地。姜宏捏着手机,看着郑以恒传来的消息,勾起唇角微微发笑,等她从G市山区回来,他们就能见面了呐。 两个星期又三天,应该很快吧。 ~~~~~~ Z市在本身的最南边,而G市在最北边,一行人坐了一上午的动车,匆匆在火车站外解决了午饭,又上了当地教育部门安排接应的大巴,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里盘了大半个下午,才到山林深处的L县。 姜宏自小生长在海边的C市,极少进入这么偏远的山林,更别提连续数个小时的盘山公路,坐在窗边不住地犯恶心;一边的穆清亦是面色苍白,下车后脚步虚浮,晃得厉害。几位同行的男老师走上前来想搭把手,皆被她笑着婉拒:“我丈夫替我准备了晕车药。” 说罢,不再理会晾在远处目瞪口呆的男士们,搀着姜宏顾自分药去了。 L县坐落在群山环绕的一片谷地之中,对接的领导领着几位村干部在办公处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会。在这之后一行十六人被分为两拨,一队往L县北面凤鸣山上的村中心小学而去,一队往L县西面苍木山后的苍木小学而去。 在县城里购置了些没能随身携带的生活必须品,搭上了开往凤鸣山的小公车。姜宏蔫蔫地坐在穆清身边,正打算闭目养神,鼻端忽然飘入一阵令人通体舒泰的清香。 “张老师和我刚刚买了些橘子,姜老师和穆老师要不要闻闻,有效缓解晕车哟~”文茵趴在前排的椅背上,手里捧着一只剥开的橘子,笑眯眯地递到两人身前。 姜宏伸手接过,将橘子一分为二,放到穆清鼻子底下:“谢啦~确实好受很多。” 文茵嘻嘻笑着,一旁的张露见状,拍了拍她:“坐好吧,当心摔着。” 冬天日短,等真正到了歇脚处的时候,日暮西垂,已然过了村里人晚饭的光景。 借着微弱的夕阳余晖,姜宏看着腕上的手表,恢复了些许力气,无奈苦笑:“没想到这一整天都耗在了路上。” 小公车的终点站离凤鸣村仍有不少距离,停在村外数百米的空地上,再往前便是蜿蜒凹凸的土路,一行人只能提着各自的行李,灰头土脸地跟在村支书身后,徒步进了村。 入夜,寒风更加刺骨。拢拢身前的衣襟,姜宏缩缩脖子,观望着四下的环境。纵然已经有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她还是惊讶于凤鸣村的贫瘠和荒芜。 路边的照明灯并不多,亮度自然也远不及山外繁华的都市,四下错落地分布着低矮的民居,树影幢幢,偶有狗吠透过夜幕传来,更显此处萧条。 支书将他们引进中心小些后头的土房前,替众人打开了走廊的灯,歉然笑道:“真是委屈各位老师了,乡下地方,只能把校舍打扫出来给大家。” “支书说哪儿的话。”张露上前寒暄道,“您还没吃晚饭吧?我们自己收拾就可以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穆清背着包拖着行李箱,心有戚戚焉地看着眼前低矮的平房,与穆清默契地对望了一眼。 一行人中,只有她们俩是正儿八经的老师,最是了解省城的校园环境。眼前的村中心小学,与其说是一座校园,倒不如说是片用土墙围起的平地,并着其中一二座平房。 他们眼前的土房只有两层楼,每一层四间屋子,并着楼梯旁的公用厕所。 “二楼住了几 分卷阅读10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位家较远的孩子,还有本校的江老师。江老师今天去了县城,一会儿回来了,你们可以见见面,谈一谈明天的课程安排。”支书开了身边房间的木门,语调中带着些当地的土音,耐心地向众人介绍起居事宜,“原先不知道有多少老师来,所以一间房里放了四张床。老师们自行安排吧。” 姜宏盯着楼梯口那盏唯一的灯,正恍惚着,袖口忽而被谁扯了扯。 姜宏愣愣地低下头,却见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姑娘,扎着俏皮的双马尾,身穿朴实的碎花棉袄,仰头望着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 “姐姐们就是明天新来的老师吗?”小姑娘怯怯地问道,又扭头看向一侧的穆清,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惊叹“你好漂亮!” 穆清也注意到了这个齐腰高的小姑娘,忍俊不禁,揉揉她的脑袋。 眼前的两位姐姐神情和蔼亲切,小姑娘的胆子渐渐放开,咯咯笑了起来。 一二年级的小姑娘,整个人穿得圆滚滚的,笑起来格外可爱。姜宏的心都快萌化了,抛却满身的疲惫与失落,蹲在小姑娘身前,料想她应也是住校的学生,柔声道:“是呀,我们是新来的老师。你是哪个班的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关于我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更新,都写在微博里啦。 ☆、微甜(6) “她是一年级的徐甜, ”支书走到几人面前, 替小姑娘回答了姜宏的问题,“这一片山头的孩子们都在中心小学上学,她是家最远的那个,因为年纪太小, 来回不方便,双休日也跟着江老师住在这儿。” 姜宏了然地点点头,想到江老师安心地把小姑娘一个人撂在校舍, 不禁腹诽这心委实也太大了些。再看穆清, 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然而不过片刻,姜宏就将先前的腹诽吐槽悉数吞进了肚子。 比起班里的小崽子,徐甜虽然只有六七岁, 却意外地懂事, 跟在一群陌生的志愿者身后, 既不怕生,也不吵闹,只是用她那双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来来去去安排住处、搬运行李的众人。姜宏见她乖巧,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软糖,却没想到小姑娘又露出了怯怯的神情, 望向了她更熟悉的村支书。 “姜老师好心给你的, 拿着吧。”支书歉意地朝姜宏点头。 姜宏笑着摇头:“没事儿~小姑娘挺警觉的, 真聪明!”后半句是对着徐甜夸的,小姑娘终于笑着接过姜宏手里的水果糖:“谢谢姐……谢谢老师!” 山野的晚上,更深露重, 气温不比外头。说来也巧,姜宏这一行八人堪堪四男四女,既然房里已经安置好了四张床铺,于是一行人也就不再折腾,迅速分好了房间。 穆清家中的佼佼也是徐甜这般年纪,见小姑娘缠着她,一时竟然泛起了母爱,见江老师还没回来,牵着她回房里玩耍。 一番收拾后,文茵跟着张露一人两只热水瓶,走到二楼开水房打热水。姜宏乐得清闲,用厚厚的羊绒围巾裹起脸颊,拿上手机阖了门徒步走至校舍与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上,鼻尖嗅着山林草木的气息,指尖飞速地在手机上跳跃,不一会儿,一条信息就流淌而出。 夜里七点半,并不算多晚的光景,隔着山头的繁华都市里,热闹喧嚣的夜生活还来不及开始,可山间却早已一片寂静,连之前若有似无的狗吠都在不知不觉间销声匿迹。 这个时候,郑以恒会做什么呢? 既然是出差,大抵还在应酬吧…… 举着手机,姜宏百无聊赖地对着头顶的半轮残月拍了张照,并着那条信息一起发给了郑以恒。 “你是……省城来的老师?”这时,从校门的方向走来一个提着购物袋的高挑女子。 借着路边昏暗的光,姜宏看清了她的脸。眉目柔和,眼角却堆起了明显的细纹。放下手机,姜宏客套地伸出手:“我是姜宏,您就是支书提起的江老师吧?” 江老师友好地握住了姜宏的手,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本以为你们会晚些时候到,我就下山买了些东西。怎么样,校舍的寝室打理好了么?” 声音朗朗,透过暮色传入姜宏耳中,透着一股豪爽与实在。 姜宏摇摇头:“不要紧,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您不必顾忌我们。” “外头风大,姜老师一起走吧?” 山里的信号不好,姜宏之前的微信图片边亮着一枚刺眼的红色叹号。看了眼手机,姜宏站在原处没动:“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发个信息。对了,和您住一起的徐甜小姑娘,现在正在我们寝室里玩呢。您有事儿找穆清老师就行。” 江老师点点头,转身走了,不疑有他。 姜宏选择了重新发送,然而等她给邓如静唐令仪顾亭发了一圈儿短信,微信消息和图片始终没有发送成功。懊恼地看着手机上由4G变为3G,再变为E的信号,她赌气似的摇着手机,没成想信息没有晃出去,却让她摇一摇摇进个电话。 分卷阅读10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姜宏抒了口气,罢,终究也算殊途同归。 “安顿下来了么?”隔着手机,传来了郑以恒低沉的声音。 姜宏低低嗯了声:“在校舍前看月亮呢。山里的风景和城里完全不同,繁星浩瀚,本想给你发照片,奈何这儿的网络实在太遭。” “有事就打电话,移动信号可比网络靠谱多了。” “可……打扰到你工作了怎么办?”记者工作忙,不像她,有固定的课程表和休息时间,“所以才发微信呐。” “没事儿,我也不至于忙到连女朋友都忘了。”郑以恒轻笑,又问,“吃晚饭了么?” 姜宏的耳际有些发烫,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我和文茵住一起,今天有些晚了,等会儿回房一起泡面吃。” “外头风大,快回去吧。泡面对胃不好,以后尽量少吃吧。” ~~~~~~ 夜里气温骤降,到了第二天早上竟然飘起了稀稀拉拉的雨丝,间或交杂着些雪籽。学校没有室内活动室,又不能将百余名学生拉着冲进凤鸣村的文化活动中心,于是一早安排的欢迎介绍会不了了之,连学生们原本的升旗仪式也被简化为室内唱国歌。 与简陋的设施相配,凤鸣村中心小学的规模很小,纵然生源遍布凤鸣山周围的好几个山头,但也不过每个年级三四十人而已,不偏不倚,正巧凑成了一个班。 因为教师数量少,于是不得不身兼数职,住在姜宏楼上的江老师,除却教授一、四年级的数学课,还负责了一至三年级的音乐课。但老师们大多教授语文数学,无法兼顾所有班级的文体活动,是以到了下午,往往有好几个班的学生都是安静地坐在教室内自习。连音体美之类大喇喇写在课程表上的副科都少之又少,更遑论省城Z市每所小学都有的特色课与社团课。 于是,那些空置成自修的文体活动课便悉数交托给了姜宏一行人。 将随行带着的图书与多媒体设备分别赠给学校阅览室与总控室后,姜宏与其他志愿者便跟着带队老师一起挤到了临时腾出的办公室,准备着下午的教学任务。 比起其他头次上讲台而暗自紧张的志愿者,姜宏的面色不可不谓云淡风轻。她静静靠着椅背,双眸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教案,耳朵却听着外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上午九十点的光景,屋外仍是一片斜风细雨,寡淡的阳光却透过窗户透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温度,从姜宏的一侧脸颊抚过,落在了她身前的电脑屏幕上。 奇怪的天气。 文茵倚在窗外,用手机镜头对准了里头认真备课的几位老师,拇指飞快地按下快门。不多时,镜头微转,又悄无声息地拍下了姜宏的侧脸。 “呲——” 神游之际,姜宏放在笔记本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从教案中抽出神来,她拿起手机,却见是郑以恒的微信消息。 姜宏撇撇嘴,解开了屏保锁。 果然是深山野林么,移动网络不稳定得厉害,昨天夜里她花了十几分钟都传不出一张照片,这会儿收信息却是收得欢。 还没打开微信,信息提示郑以恒都发了张图片进来。不是表情包,姜宏想也未想地点开了大图。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姜宏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照片里的环境她再熟悉不过,正是眼下这间简陋拥挤的办公室。一束鹅黄的阳光从右上角投下,照亮了原本逼仄昏暗的空间。焦距被拉近,她低头盯着教案的侧脸被烙印在照片里,举止自然,清晰无比。而对首处的穆清却只露出了个模糊的身影,更显她吸人注目。 【咩咩汝:你怎么会有我现在的照片?】 【郑以恒:文茵发的。辛苦吗?】 姜宏了然地勾起唇角,手指飞舞着敲打着屏幕下方的键盘。 【咩咩汝:环境你都见着了呀。下午才上课,这会儿还在备课呐。】 【郑以恒:别把自己逼太紧,你的教案课件都很好。】 姜宏在心里无声地啐了句你又知道了,忽然想起临走前,郑以恒凑到她身前的情景。那小半个月,她忙于学校与支教的教学备课,几乎不得空闲。到了周末,郑以恒不堪独守空房,忍无可忍终于把姜宏提到了图书馆。旁的情侣周末压马路看电影,而他们,面对面坐在图书馆里,一个备课,一个修片…… 她的教案,他都是见过的…… 无意识地用右手拇指敲着桌面,想要再说些什么…… 【咩咩汝:你呢?现在忙吗?】 【郑以恒:专访时间还没到,偷个闲。】 姜宏偷笑,原来不过是半斤对八两。 放下手机,在脑袋里琢磨着照片的拍摄角度,姜宏倏地回头,一眼抓住了缩在窗户后头的文茵:“在哪儿做什么呢?” 文茵摘下了头顶的羊绒帽,拿着手机走到室内,俏皮道:“拍照呀。虽然我们是周报,但公众号可是每天都有更新呢。” 说着,她走到姜宏身边:“姜老师, 分卷阅读10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我刚才抓拍到好多素材呢!”把手机递到姜宏面前,翻阅着刚才的照片,叹了声,“穆老师真美啊!” 没看见自己的照片,姜宏用手中的中性笔敲了敲小记者的脑袋,笑着调侃:“可别私藏啊,也别胡乱发出去。” 坐在姜宏对首处的穆清忽然扬了扬脑袋,附和道:“嗯,姜老师之前因为一张特写报道遇到了些麻烦。” 文茵揉着脑袋窜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没有琢磨透穆清的话,却是听明白了姜宏的意有所指,吐舌道:“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儿呢,说要私藏照片的是师兄。” ☆、飞雪(1) 山里的孩子们比之城市里的小鬼头们更为质朴实诚, 或许是极少见到外人, 又或许是姜宏讲起课来威严的气场全开,当她走上讲台的时候,乌泱泱挤满小脑袋的教室里竟鸦雀无声。省去了监管纪律的麻烦,姜宏抒了口气。 少了成堆积压在办公桌上的语文作业, 又能与同行者讨论自身兴趣所在的国学文化,一星期过得轻松愉快。 只是阴恻恻的天气,自周一上午莫名其妙的太阳雨后, 再没让姜宏见到明晃晃的阳光。到了周四夜里, 本就不高的气温突然骤降,寒风携着湿冷的雨丝刮面而来,令不幸站在风雨里的人止不住抽搐。 临睡前, 姜宏披着绒毯到校舍二楼露台挂毛巾, 竟发觉边上挂了一日一夜的衣裳成了块硬邦邦的黑色薄墙, 应是在还没有晾干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冰。也不知是谁那么大的心,竟在这样冷风冷雨的天气里把衣裳挂在露台上,又仍凭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冻坏了都无知无觉。 姜宏不敢再将毛巾挂在露台上, 捧着脸盆蹭蹭蹭跑回一楼,在隔壁的房门前缓了缓, 敲门问询:“上头有件黑色长袖T恤结冰了, 是你们哪位老师的呀?快取回来吧, ” 随行的几位男老师也都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隔着门板传来一阵轻微的手游背景音,未几, 房门突然打开。 姜宏猝不及防,小退了几步,看着面无表情的林书哲干巴巴补了句:“你的衣服么?” 林书哲点点头。 “快去拿回来吧。” 说完,姜宏扬长而去,把林书哲那句“多谢姜学姐啊!”给狠狠甩在了身后。 张露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这严冬寒秋的季节里跟着他们这群年轻人往深山老林里跑,归根到底,都离不开这个突然顶替了名单的林书哲。 “怎么又把毛巾揣回来了?”宿舍里放了两张上下铺的木窗,张露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整理毛衣,见姜宏把盆里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不禁奇怪。 “气温估计到零下了,毛巾挂一晚上就坏了。” 文茵钻着被子坐在张露上头,刚用手机将今天的微信图文稿发给编辑部的小姐姐,闻言探出身子,伸手移开了窗户。室外的寒气沿着这一条小缝儿,争先恐后地往里钻。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里头本就没空调没暖气的,你再放些冷气进来,可还了得!”张露的位置看不见文茵的动作,冷不防被冷风灌进了脖子,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文茵倏地阖上窗:“抱歉呐露姐,我就想试试温度。” “冷得很。”刚从盥洗室回来的穆清推门而入,只听见了文茵最后的话,顺口接道,“气温突然就降下来了,明早估计要结冰。这么冷,那些走读的孩子们上学可太不方便了。” ~~~~~~ 到了周五下午,原先夹在雨丝中的飘雪忽然变得肉眼可见。 不过眨眼,满天飞雪。 偶有雪花透过屋檐飘入,沾到了衣角。姜宏裹着黑色的棉袄,出神地看着残留在袖口还没消散的小雪花。 Z市和C市都在南边,纵然下雪,也总带着些江南的温柔缱绻;又因为江南特有的水润多情,哪怕气温再低,路边的积雪总持续不了一天一夜。 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纯粹的大雪,不出一会儿工夫,那些少有人踏足的角落里就渐渐泛起了一层白霜。 午休刚结束,校长就接到了停课通知。连带着一群志愿老师,校园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召集到会议室——气象台发布了大雪橙色预警,校长打算趁雪势不大把所有的住校学生送回家,清空校舍。 姜宏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心中嘀咕,为什么不把学生留在校舍呢?这些孩子们回家的路途遥遥,又是冰霜雨雪,谁知道会在路上滋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恍然又想起学校食堂的状况,姜宏微微叹了口气。凤鸣山上的人们过得清苦,很多家庭不愿为了学校的营养餐额外支出钱财,只得让自家孩子背着干粮 即便他们留了下来,只怕学校食堂也供不起这么多人的饭食。 思及住校的孩子们家远与安全问题,校长直接令老师们一个一个送回。 然而这儿本就是师资匮乏的乡村小学…… 姜宏又叹了口气,不得不和其他志愿者一起认命地领着小朋友回家。 分卷阅读10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回家了,开心么?”姜宏牵着徐甜,看着小姑娘兴奋的神情,不禁问道。 “恩!因为又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弟弟了!”不需要再问,小姑娘直接把原因也说了出来。 “甜甜多久回一次家呀?”站在小姑娘另一侧的穆清顺着话题继续问道。 “唔……一个月!” 本该由与徐甜熟悉的江老师送小姑娘回家,奈何她前天上午去了山下的县城小学参与教研培训,一时赶不回来。校长见小姑娘黏着穆清,便考虑着让穆清顶替了江老师。徐甜家远,校长又担心人生地不熟的女老师迷失在山道上,便让姜宏和穆清一起送小姑娘回家。 寻常时候,从学校到徐甜家中,需要徒步至少一小时。眼下遇上大雪天气,更是难以估算路途时间。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回校舍,问明白路线后,一行三人当即出发。 “还走得动么?”山路不比平地,遍布着高低起伏的玄机,又因着积雪的缘故,深深浅浅坑坑洼洼的路况难以一眼识破,姜宏走得有些费力。 “老师走得动,我也走得动!”小姑娘借着双手的力量,吭哧吭哧跑得可欢。 被徐甜借力的姜宏和穆清无言地对望了一眼,苦笑着跟上了小姑娘。 纵然做了充足的打算和准备,可最终她们还是在路上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徐甜太小不识路,面对着相差无几的山路,姜宏与穆清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徐甜的家人都在,见两位老师亲自把自家女儿送了回来,迎了出来,客气地拉着姜宏与穆清往屋子里去。两人客套了几句,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敢久留。 还没缓口气儿,两人又拉着彼此原路而返。 短短片刻,雪势又大了不少。飞雪随着猛烈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黏在衣摆裤腿,不一会儿有化成水渍隐去。雨伞已然成了无用的摆设。 地上的积雪也涨到了脚踝上方的位置。只消片刻,就要没过姜宏的雪地靴。 两位生长在南方的女老师仍顽强地撑着伞,深深浅浅歪七扭八地走在山路上。突然—— “哗啦——” 一丛树枝被厚重的积雪折断,扑簌扑簌地翻落来两人跟前。 姜宏心心念念都是回去的路,一时不妨,被惊得向后小跳,又因为一脚踩入深浅未知的积雪中,踉跄不已,最终摔倒在地。 姜宏:“……”火大,好气! “没摔疼吧?”穆清朝姜宏伸出手,关切问道。 憋着一肚子难以言状的情绪,姜宏拉着穆清的手站起来,又捡回了自己的掉落的手机和雨伞:“……衣服穿得厚,没事儿。就是手机,可能摔着了,喏,黑屏了。” “人没事就好。”帮着姜宏拍落身后的雪,穆清抒了口气,“大概也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很快就能回去了。我记得同行的苏老师是电子产品的行家,找他帮忙悄悄。” 这个时候,孤身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四周除了山路,只有光秃的树木枝丫。连只鸟雀都不曾飞过,更遑论路过的行人呢? 自然如此浩瀚,而个体又是如此渺小。孤寂感突然生发。哪怕校舍再简陋,眼下在两人心中,都成了足以安身的庇护之所。 看着倒在面前的残枝,姜宏的脑袋有片刻的发懵:“刚才……我们走的是这条道儿吗?” 闻言,穆清愣了愣:“……?” “你看,”指了指身边约莫四层楼高的大树,姜宏迟疑道,“树枝是从这上头掉下来的。来的时候……我们有经过这么高的大树么?” 凤鸣山内最常见的便是三五米高的落叶树,相较之下,她们身边的这一株可谓参天大树。 如果真的在送徐甜回家时路过了,没有道理毫无印象。 穆清的面色一僵,伸手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我联系一下校——!!” 话音戛然而止。 姜宏顺势望去,只见无论如何按键,穆清手中的手机始终保持黑屏。心底一沉. 漫天的飞雪,骤降的气温,水果机承受不住低温环境,自动关机,像个乌龟一般用厚实的壳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心底在咆哮,这是哪门子的奇葩功能,低温关机,手机是保护好了,可主人呢?迷失在山里的主人怎么办?怎么办啊! 保护个毛线球球啊! ☆、飞雪(2) 姜宏与穆清心照不宣地对望了眼, 从彼此的眼神总看到了那个她们不敢说出口的词。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山间, 在这个举目皆白的山间,她们迷路了,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指南针, 没有照明灯,更没有取暖用具。 按照平常的时间,再有半个小时就该天黑了。如果她们加快脚程, 理应能在夜幕降临前回到校舍——没有多余的时间能让她们再在山间寻找道路了。 大雪兀自下着, 没有分毫减小的迹象。姜宏站在原处挪动着双脚,感到一股是一并着寒气渐渐透了进来。凤鸣山 分卷阅读10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里多的是荒无人迹的树林与野地,她并不知道她与穆清究竟走到了哪儿——究竟是接近村中心小学的岔道, 还是与之南辕北辙的山野荒地? 且她们一路走来, 并没有遇上任何当地村民, 哪怕是一只活跃在室外的活物,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下也变得难能可贵。姜宏思量着,只怕她们已经在不知觉间走上了与初衷背道而驰的道路。 山里没有路灯, 道路崎岖曲折,一旦入夜, 气温只会更寒冷。即便没有大雪, 也决不能在室外山林里逗留到黑夜。而若真的到了那般境地, 她们恐怕真的束手无策。 飘雪轻盈,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又融于积雪。四下一片静谧, 似乎只有彼此呼吸时发出的微微喘息声。 “往前走太冒险了,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到这儿的么?”回头望了眼来路,穆清突然发问。 姜宏迟疑地点点头:“大致记得……莫非?” “我们往回走,按照来路回徐甜家中。”穆清斩钉截铁地说道。 闻言,姜宏的脑袋回复了一丝清明,颔首赞同:“好!这就走!往前铁定不是我们下午经过的地方,往后却有很大可能回到徐甜家中。再不济,如果在路上遇见了别的人家,也是好的。” 想到她俩连已经走了一回的来路都能在返程时忘记,不知不觉间就走了岔道,姜宏心中哂然,不禁怀疑她们是否真的能够按照设想那般原路返回至徐甜家中。 整张脸干巴巴的,僵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一阵山风携着雨雪席卷而来,露在围巾与帽子外的面颊有如刀割,突然思及自己长了二十七年,从没遇到如此绝望的境况,姜宏顿时疼地连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她牵住穆清的手,宛若打气般捏了捏,又朝她眨眨眼:“这就走吧!趁还有脚印。” 许是下雪的缘故,天色并不像前几日那样阴沉,反倒因为漫山的皑皑白雪泛了层清冷冷的光。 即便因为而气喘吁吁,两人也不再沉默,边向前走边絮絮说着闲话,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 “没想到跑这儿来支教一回,还能遇见这样的大风大浪。”穆清走在姜宏身前,一手牵着她,神色镇定,平日里美艳风流的皮相因为寒冷浮上了一抹潮红。 听见穆清的自嘲,姜宏跟着附和说道:“是呀。回去以后可以对着亲戚朋友好好吹擂吹擂,我们可是雪天里敢往深山老林里钻的女人!” 暮色四合,飘雪渐渐遮盖了她们留下的脚印。 “扑——”姜宏一脚踩进新雪里,看着陷入积雪的双脚,叹了口气:“Z市的雪薄,我总是嫌弃道上那些被脚印玷污的积雪。不像这儿,厚得能没过脚脖子,我们走了这么久,估计鞋底都被雪水冲干净了吧。” 穆清头也不回地啐了句:“经历这么一遭,看你回去还喜不喜欢雪——嗳嗳!你看前边,亮着的小院子,是不是徐甜家的?” 听着穆清突然拔高的音调,姜宏抬眼极目望去,果真见到了那座小院子。 徐甜的母亲胡娟娟正和丈夫徐建国一起冒着雪收拾院子里的农具,隔着半人高的院墙远远见到两个纤瘦的影子踉踉跄跄地往他们家院子走。 她拍了拍丈夫的胳膊,朝院子外呶呶嘴:“那有俩人!” 徐建国听了,也往院子外望去。那两条黑黢黢的身影渐渐走近了些,借着院门上留着的灯,胡娟娟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不禁倒吸了口气:这不是下午送他们家甜甜回来的两位女老师么?! 放下手中的农具,她径直跑去开了院门。姜宏与穆清已经走到灯下,看着两位气喘细细的女老师,她呼道:“我的天!老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呢?” “我们迷了路,又找不到问路的人,不敢再往前走,只能折回来寻你们。”抖落身上的雪,穆清笑着解释。 “啊!快进来快进来!这么久了你们一直都在外头找路?”胡娟娟把两人带到屋子里,又打发了徐建国到厨房中把剩下的饭菜热了。 姜宏心底稍定,微微抒了口气,颔首回应了胡娟娟:“恩。走了大半,看见一棵大约四五层楼高的大树,才发现不对劲。” “哦!那棵树啊!”胡娟娟从热水瓶中倒了水递给两人,解释道,“幸亏你们找了回来。那棵树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在那儿了,树下的岔路口,一条通后山,就是我们家这一代,一条直接往山下走,还有一条是往山里头的坟地。你们回学校应该在前一个路口右转。” 姜宏眉头一跳,讪讪接过热水,低头喝了口。 “山里头岔口多,我听甜甜说了,你们都是省城来的,不识得路也不稀奇。”胡娟娟皮肤偏黑,灯影下,一双眼睛却明媚有神。徐甜的眼睛像她母亲。 见两位女老师只是小口小口呷着热水,胡娟娟忽然有些无所适从,招呼道:“乡下小地方,水也是自家后头的井里打的,不比得省城,两位老师千万别见外。” “怎么会。”穆清摇摇头,又问,“我们身上的手机都坏了,能不能借个电话联系?” “ 分卷阅读10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 “……” “……” 穆清用胡娟娟的手机连拨了三个电话,却连一星半点的忙音与提示语都没有,有如石沉大海,毫无声息。挂了电话,她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信号,叹了口气,问道:“这儿平时的信号也会断断续续吗?” 胡娟娟接过手机,知道穆清没打通电话,回应道:“是了,最近的基站也隔了好几座山头呢。信号本来就不太强,遇上这样的雨雪天气经常断断续续,老毛病了。” “联系不上学校,露姐文茵该着急了。”姜宏看了眼窗外,只见一片漆黑,“不过这样大的雪,应当也不会在分出一波人来找我们。” “没事儿,今晚你们先宿在这儿,等明早雪小了,我再让甜甜他爸送你们回去。”猜到两位女老师心底的担忧,胡娟娟笑着宽慰。 徐甜年纪小,又走了不少山路,熬不住困意,早早地抱着弟弟睡去了,连外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醒来。 家中只有两间卧房,好在徐甜年纪小,低低又仍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平日里一家四口就一同睡在主卧。胡娟娟把客房收拾出来,等姜宏与穆清吃完饭,给她们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又塞进了两只热水袋:“一看你们细皮嫩肉的模样就知道是城里的小姑娘,今天一定冻坏了,早点进被窝里捂捂。” 接过胡娟娟手里的绒毯,穆清打趣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我家佼佼也和甜甜差不多大小。” ~~~~~~ 过了夜里八点,村里人早早地就睡下了,姜宏却因为生物钟,迟迟生不出困意。 披着绒毯,姜宏盘腿坐在床脚,看着摊在脚边的手机,叹了口气。一天了,她没有联系郑以恒,也没有联系邓如静。 Z市也下雪了么? 他们会不会联系她? “还不睡?”穆清从被窝里探出头,撑起身子朝姜宏问道。 “睡不着。”倚着墙壁,姜宏拢拢身上的绒毯,苦笑,“现在这算什么呢?真正的农家民宿?” 穆清伸手拉开了床头灯,坐直身子:“我也睡不着。” 两人相视无言,未几,又默契地笑了。 想起下午的情境,姜宏不禁有些后怕:“幸好今天还有你,我懵得不行,只怕压根不会想着沿来路回去。” 穆清摇摇头:“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阿远说过,最忌就是滞于原地。” 姜宏点点头:“还真是谢谢宋警官了。” 穆清伸了个懒腰,靠着床头歪头望着窗帘:“阿远出生入死这么多回,我就想,如果今天下午面对雪地岔路的是他,他会怎么做。这样的情境,应该难不倒他吧。”她低低笑了声,“我可不能给他拖后腿了。” 姜宏用手掌撑着脑袋,看着穆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眼神,抒了口气:“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 伟大得把她们从绝境中救了出来。 穆清倾过身子,伸手刮过姜宏的鼻头,戏谑道:“说起来,雁云山里头的那位郑记者,现在如何了?” 姜宏的眼神飞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啊……现在在想我吧。” ☆、飞雪(3) 没了雨声, 四下一片寂静。 或许是因为心里怀揣着事, 姜宏睡得并不安稳。窗帘后才刚刚露出些光亮,她就醒了。 耳畔是穆清的呼吸声,姜宏悄悄侧了个身,瞪着眼睛盯着面前坑洼斑驳的墙壁。本想养出些睡意, 哪想却越来越清醒了。 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脚步声,胡娟娟夫妇已经起身了。 姜宏又翻了个身,微微抬手, 借着窗外的微光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了。 “真是好看的手链呐。” 姜宏笑了笑:“恩。他给的。” 穆清笑着“唔”了声, 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几点了呀?” 姜宏把手伸到她眼前:“一会儿早点动身,估计文茵她们昨晚都没睡好。” 穆清仰躺着点点头,半晌才发觉姜宏也仰面看着屋顶, 这才又哼唧了声。 初醒时的嗓子略带了些哑, 还有些干涩的疼, 姜宏匆匆穿上衣裳,清了清嗓:“刚才听见外头有声音,我去瞧瞧, 不晓得能不能烧个水。” 还不等她打开房门,胡娟娟忽然敲响了房门:“老师们?” “哗啦——”姜宏倏地打开了房门, “您找我们有事儿?” “没事儿, 我刚听见你们的动静, 就来打个招呼。早上洗漱的热水我烧好了,给你们放在门外。”胡娟娟一手提着热水瓶,笑道, “你们还可以再睡会儿,这会子雪下得正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人。” 雪……很大? 姜宏愣了愣,转头看向客厅的窗户。厚实的窗帘还阖着,她走过去掀起了厚重的布料,隔着窗上的雾气,只能隐约看见一片苍茫的白色。 “说是后头的基站出了点问题,这一片都没 分卷阅读10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信号了。”这个时候,徐建国顶着满身的雪推开了门,灌进一室冷风,“这雪又大了。” 透过门框,姜宏望见了室外漫天飞舞的大雪,比前夜她们来时还要大些。 “哟,姜老师起了啊。”见到姜宏,徐建国点头致意。 “您刚从外头回来?”姜宏问道。 “固定电话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打不出去,手机信号也不对劲儿,怕是我们家的问题,就趁雪小往后头邻居那儿问问。”徐建国关上门,站在原地拍掉了身上的雪,“这不,雪又大了。” ~~~~~~ 漫天的鹅毛大雪持续了一整天也没有减弱的迹象,姜宏和穆清只能拿着各自罢工的手机,心怀不安地继续躲在徐甜家中。 两人不好意思呆愣愣地当坐上宾,便跟着胡娟娟一起做家务。 “从前的下雪天,也是这个模样吗?”姜宏帮胡娟娟择菜,问道。 “是啊,这雪下大了,几天几夜不出门都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前几年都是年关前后,今天下得早了。”胡娟娟利索地切完了砧板上的肉肠,从姜宏和穆清身前拿起了淘箩,“嗳呀这些琐事让甜甜他爸干就行了,老师你们不用忙活。” 徐甜正趴在客厅的小桌板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作业,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坐在她身后,咿咿呀呀地说着些地球人听不懂的话。 姜宏走到窗前。早晨的那片雾气早已被胡娟娟擦去,只是未过多久,锃亮的玻璃窗上又泛起了薄薄的水汽,胡娟娟便不再搭理屋里的玻璃窗,一心一意地做起别的家务。 伸手擦去窗上的水汽,姜宏透过手掌大小的透明玻璃看去,仍是大雪飞扬。透过雪花飞舞的轨迹,姜宏好似看到了风的形状。 到了夜里,两人缩在床板上,耳畔隐隐能听见大风刮过的呼啸声,四下空旷寂静,不久又有些微的回声传来,更显此地孤寂。 听徐甜父母说,最近的人家也在数百米开外,早上雪势小,尚且能够用上七八分钟串个门;到了夜里,连在院中站上片刻,都会被呼啸的山风刮得站不住脚。 希望明天雪能小些,再小些,这样她们就能回校舍了…… 心底带着这样的希冀悄然入睡,再带着这样的希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窗外泛着亮堂堂的清光,四下一片安宁,昨夜的呼啸的大风早已消失无踪。她披衣起身,轻轻掀开窗帘,用手推开窗上的水汽,隐隐雀跃地向外望去—— 仍是大雪飘扬。 似乎比昨夜小了些,徐建国正冒雪在院中扫出了一条道儿。 姜宏推醒了穆清,两人匆匆穿衣洗漱。只是刚吃完早饭,院中那条才被清扫出的小道又被皑皑白雪覆盖。 ——不过转瞬,雪又飘大了。 两人继续蹲在客厅辅导徐甜写作业。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胡娟娟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忽然有人急促地敲门。 坐在一旁的姜宏心中抖了抖,不禁看向穆清,发觉后者也看向了自己:“会不会是校舍的人找来了?” 胡娟娟放下手中的活计,和徐建国一起跑到院中开门。姜宏与穆清一起侧着身子,却见门外头站着的是位面生的村民。 三人在院中稍作交谈,就见那面生的村民转身回去了。胡娟娟与徐建国仍在院中忙着收拾角落同样用砖墙砌起来的笼子。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姜宏仍怔愣着,就见刚才那村民用扁担一前一后地挑着两个大竹筐进了院子。 穆清眼尖,发觉那扁担虽然背着人身上,却已然积起了薄薄的雪。 “于爷爷!”徐甜站到了两人身侧,欢快地向院中喊了声。 院中的村民方下扁担,朝屋里招了招手:“哟!甜甜从学校回来啦?” 说罢,他又同胡娟娟徐建国一起把竹筐里的东西往笼子里送。姜宏这才看清,原来那两个大竹筐里装的,竟是一只只扑棱着翅膀的母鸡。 雪仍在下着。胡娟娟从厨房抱了一揽子菜蔬放到于爷爷的竹筐里。收拾完母鸡后于爷爷没再逗留,直接背着扁担离开了。 徐建国仍留在院中善后,胡娟娟哈着气走进屋,笑着朝她们解释:“两位老师见笑了。于叔家的鸡舍被雪压塌了,这不,就把鸡放到我们家来了。说起来我们也好几年不碰这些畜生了,所幸笼子还能用。” 就要周一了,纵然心急如焚,可面对着人力无法更改的自然天气,两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继续怀着心事睡去。 睁眼,又是新的一天。同样明亮的窗,同样寂静的屋子。站在窗前,姜宏忽然有些胆怯,害怕伸手撩开窗帘,看见的仍是同样的大雪。穆清站在她身侧,替她用手推开了窗上的水汽,而后叹了口气,朝她摇摇头。 夜里雪停了一阵,却又起了大风。姜宏满心满眼地期待着第二天回校舍,却再一次在睁眼后绝望地发觉院子里的积雪越来越厚。 自周六清早那一回徒劳无功的扫雪后,夫妇两人索性放弃,除了定时喂喂母鸡,再也不往院子中跑了。太寒冷的天气,连母鸡都瑟缩着不愿下 分卷阅读10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蛋。 晚饭后,徐建国在厨房内哼着小曲儿洗着碗,胡娟娟坐在桌边不安地搓了搓手,也起身跟着丈夫走进了厨房,剩下一个瞌睡连天的小男孩儿和因为不用上学而兴奋到不知所以的徐甜。 “明儿……于叔问……他……鸡……杀……” “你……脸呢……!” “你以为……四天了……吃什么?” 厨房里隐约地传出了窃窃的交谈声,姜宏与穆清听着,大抵猜到了些什么,心底微哂。 姜宏想了想,朝穆清点点头,走到厨房边上敲了敲门框:“打扰了。我想问问,外头的母鸡卖给我俩一只,行么?”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姜宏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纸钞,塞到胡娟娟手里:“就当我们娇气,想尝尝鲜。” 胡娟娟意识到自己的话被姜宏听了去,回头剜了眼徐建国,又把纸钞推搡回姜宏手中:“老师这真是太见外了,况且一只鸡哪用得着这么多钱。” 姜宏使了巧劲,所幸把纸钞放入胡娟娟口袋,笑道:“我们身上也没更小的零钱了,您先收着,这雪一直下,指不定我们还要在这儿麻烦多久呢。” 胡娟娟颇有些为难,回望了眼徐建国,又看向姜宏,见她神情坚定,终于收下了:“明儿雪小建国就去问问于叔, 解决了一桩心头事,姜宏虽觉得仍有些对不住老人家,却还是半抒了口气。几人围坐在暖炉边侃了会儿大山,夫妻俩就抱着陷入梦乡的姐弟俩回了房。 姜宏从厨房里烧了两壶热水,灌入热水瓶,交给穆清,自己又抱着两个大热水袋,正要回房,院门却又被敲响。 “有人吗?是徐甜家吗?”有嘶哑的男声透过夜幕,隔着门窗隐约飘入两人耳中。穆清怔了怔,看向姜宏:“是……是——” “是的!是徐甜家吗!是学校老师吗?”卧室里的夫妻俩也听见了敲门声,徐建国裹着厚厚的衣裳围巾点亮了院中的灯,打断了穆清,边走边回应。 隔着半人高的院墙,姜宏看见了三四个黑黢黢的身影。 “穆清老师和姜宏老师在这儿吗?” 徐建国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门,来人的身形在灯光的照耀下,终于变得清晰分明。徐建国挡住了那人的脸,却挡不住他身上挺拔利落的军装。 姜宏抱着热水袋,同穆清一起愣在原处。 门外,隔了一道院墙,宋修远身后的—— 是郑以恒。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为了给甜甜妈塞毛爷爷,我竟然把多年的舞蹈底子用了出来??早知道就该让穆老师替我上啦QAQ ☆、飞雪(4) “这么晚了, 是谁呀?”胡娟娟换上了睡衣, 安抚着两个孩子睡下,想起那阵急促的敲门声,见徐建国还没有回来,按捺不住心底那一丝的慌神, 披着外衣从卧室走了出来。 才走到姜宏身后,就看见登堂入室的黑衣男人。 “你是谁!”胡娟娟愣了愣,脑中转不过神来, 一把拽过姜宏与穆清, 将两人护在身后,尖声喊道,“甜甜爸?!” “他是来找我的。”姜宏极力从胡娟娟手中挣脱出来, 倏地滑到郑以恒身侧, 唯恐胡娟娟再生疑窦一般, 一手抱着大热水袋,一手挽起郑以恒的胳膊,补道, “ 胡娟娟:“啊(O_o)” 穆清笑着摇摇头,透过窗指着院中灯盏明亮的地方:“您瞧, 是武警来找我们啦。” 徐建国与宋修远借着狭窄的屋檐, 宋修远身后的几位小武警背着包见胡娟娟终于定下神来, 终于也跟着郑以恒进了屋。见到客厅里的穆清时,恭恭敬敬喊了声:“嫂子好!” 姜宏:→_→ 郑以恒:\\\&039;_>\\\&039; 胡娟娟:(⊙o⊙) 穆清:…… 没有搭理几人精彩纷呈的面色,其中一位小武警把背包卸了下来, 将里边的包裹交给站在两人身侧的胡娟娟:“这是省里给这回雪灾补的物资,里头有些御寒用的和吃的。雪太大,您这儿位置又太偏,车开不进来,我们就徒步送来了。” “嗳呀,这……”胡娟娟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境,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室内温暖,散在他们身上的白雪渐渐化开,在军装上晕成一滩几不可查的水渍。姜宏从郑以恒臂间缩回手,指尖也是一片冰冷的湿意。 “你怎么来了?”失语片刻,她终于想起来问他,神情惊喜。 “跟着宋警官一起。”郑以恒回握住了姜宏冰凉的手,塞到仍带了些体温的大衣口袋里,“这回雪灾严重,省里直接派了援救队伍,我和报社申请,跟着一起来了。” 在雪夜里走了这么久,郑以恒的手也泛着冷气,不比姜宏好多少。姜宏直接把怀里的热水袋丢给他,这才从三两句的言谈中略为知晓,她与穆清在徐甜家中遗世独立地躲了四天风雪,实则山外的世界早已因为这一场始料未及的大雪天 分卷阅读10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翻地覆。 不,不是大雪,外头的所有人,都唤它雪灾。 房门没有关严实,有细密的雪花不甘心地蜂拥而至。姜宏抬眸望着郑以恒:“那……今天晚上……” “马上就送你们回村礼堂。”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室内的数人皆循声回头,只见宋修远跟着徐建国进了室内,“你们先理理,李游一会儿带路。” 被宋修远点到名字的小武警重新将背包缚到背上,精神抖擞地应了声。 “那你呢?”穆清回过头,拉住宋修远的袖口急切问道。 “听徐先生说后头还有几户人家,我们再去瞧瞧。” “……” 穆清上前与宋修远小声交谈着,郑以恒将随身背在包里的厚棉衣拿出来,不由分说地往姜宏身上套,末了,似觉得还不够,又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就要圈到姜宏脖子上:“外边冷,回去的路上吃风,你多穿些。” “行了……”姜宏伸手制止了他,重新替他挂上围巾,“我又不是三岁小儿,穿这么多,一会儿走路不方便。” 徐甜仍睡着,胡娟娟将包裹和先前姜宏穆清手上的热水瓶热水袋整理至一边,看着屋子里的众人,抒了口气:“夜里黑,你们真不等到明早再回?” “已经叨扰太久了,”宋修远礼貌回应,“况且李游带路,您不必担心。”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浑身血性,胡娟娟点点头,不再言语。 姜宏穿得像个球,走到胡娟娟身前,望了望卧室:“县里停课了,我们也要回Z市了……这些天,多谢了。” “我去把甜甜叫起来,送送老师。” “让她睡吧。”穆清拉住胡娟娟,“甜甜是个好孩子。” ~~~~~~ 北风呼啸,略过耳际的时候,恍然间竟让人生出错觉,似乎能看见它在山头作威作福的模样。 姜宏回头望去,四下是一片寂静的黑,只有那盏院子前昏黄的灯,明晃晃地在风雪中飘摇,像是与他们道别。 纵然风雪交加,但她却并不觉得吃力。大抵是因为将大半的重量与心事都托付给了身边的人,回程的路竟很快就结束了。 她亦不觉得寒冷。 天地苍茫,四人渺小若沧海一粟,而她这颗小小的粟米,只需一心一意跟着他的脚步,无需再作他想。一颗心就这样在风雨飘摇的夜里无端地安定。 一行四人路过校舍,径直走到了凤鸣村的文化活动中心。 先前空旷简陋的礼堂这个时候竟挤满了人,姜宏呆呆地站在门口,用手拍了拍冻僵的面庞。 “村里那些家中难以御寒的村民,这几天都被接到这儿来了。”郑以恒站在她身侧,低声解释道。 村中心小学的地势低洼,周日一早,校舍里的所有老师都被转移到了礼堂。文茵与张露见郑以恒把两人带了回来,忙不迭跑至门口,一脸惊魂甫定的模样。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张露牵着两人,大大松了口气,几欲喜极而泣,“这几天你们都在哪儿?电话也联系不上。” “在徐甜家呢。手机被冻坏了。”姜宏笑着任凭张露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露姐糊涂了,整个县的通讯都瘫痪了,哪能联系上。”文茵站在张露身后,偷偷觑了眼郑以恒,清秀的五官挤在一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通讯坏了?”先前只当是雪天里的信号惯常不好,且两人的手机又在这个时候坏了,姜宏并未料到竟这么严重,转身对着郑以恒,“也是因为大雪的关系?” 不止姜宏与穆清,连张露与文茵及至余下的几位志愿老师,也因为郑以恒的一番解释,才知道他们赶上的这一场大雪,究竟有多么可怕。 姜宏与穆清在徐甜家中窝了整整四天,于村外山下的事,也只能在此时通过彼此交谈略知一二。大雪封山后的第一天,L县就令所有的中小学停课;大雪封山后的第二天,Z市相关部门就勒令所有志愿老师配合L县停止授课,待到道路得以通行后直接返回。 却哪想这场大雪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G市的发展水平与各项设施远不及省城,到了第三天,Z市直接派出志愿队伍分下G市各山区,搜救被大雪围困的灾民。 没人知晓为什么本应休假的宋修远还要为这般任务亲力亲为,也没人知晓为什么直升机上莫名多了一位来自报社的志愿者。 ~~~~~~ 先前赶往苍木山的其余七位老师与一位记者在当天早些时候便搭乘直升飞机回到了Z市。因为搜救队寻回姜宏与穆清已经是夜里七八点的光景,他们只得等到第二日。 姜宏生平头一遭坐直升机,朝着玻璃哈了口气,她看见那片覆满了白雪的山头越行越远。 “你们来时……也是直升机?” 郑以恒坐在身侧,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笑着颔首:“是。托宋警官的福,让我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姜宏扭过头,双眸定定的望着窗 分卷阅读10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外,被郑以恒握住的右手却俏皮地捏了捏他的虎口。 从昨晚到现在,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睡一觉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Z市也飘着细雪。 下了飞机,姜宏借着郑以恒的手机给身边人一一报了平安。 宋修远仍留在L县处理些余事,穆清撇了撇嘴,与众人道别后独自撑着伞离开。 “嫂子!等等我!”李游匆匆跳下飞机,跟在穆清身后,边跑边喊,“宋队命令我看着您安全到家。” “别跟着我!回去好好看着他!出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一阵风席卷而过,将穆清的冷言冷语带入众人耳中,姜宏只能瞥见穆清渐行渐远的身影,和她身后飞快奔跑的李游。 李游:“QAQ” 从中心小学的校舍,到徐甜家中,再到凤鸣村的文化礼堂,一路周转了这么多地方,眼下终于回到了熟悉的Z市,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姜宏不禁心生感慨。 郑以恒走时直接由宋修远开着部队的车送上了直升机,眼下便只能打车送姜宏回家。 “钥匙带着么?”帮姜宏把行礼从后备箱搬下,郑以恒问道。 “恩。走时放在家门口的地毯下了。” “好。”他顿了顿,“回去好好休息。把手机给我,下午我帮你去店里修修。我的手机号,会背么?” “恩。” 姜宏并不是肉麻非常的性子,可即便她没有问郑以恒,他亦没有告诉他,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特意跟着去找她?他……怕是出差回来,就赶着又上了直升机…… “什么?”感到袖口被人扯出,郑以恒侧头问道。 姜宏抬眸,看着眼前人深邃漆黑的桃花眸,不知为何,舌尖的几个字却又忽然被吞下。她摇摇头:“没什么……你也,好好休息。” 郑以恒仍看着她,静默半晌,笑:“好,那我先回了。有事用固定电话联系我。” “等等!”姜宏拉住郑以恒的衣角,将他拽回身前。 郑以恒还没站稳脚跟,就见眼前的女老师踮起脚,双手圈着他的脖子,而后,双唇似被一片温润芳香的物事攫取。 十二月的Z市,细雨夹着风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两人就这样躲在单元铁门狭窄的屋檐投下的阴影里。 谁也没有注意那一道轻轻的脚步声。 ——“姜姜?” 作者有话要说:  姜老师:为什么男朋友每次都会以各种神奇的姿势见到母亲大人? ☆、飞雪(5) “所以, 你这是坐着直升机回来的?”唐令仪从办公室里的饮水器中接了杯热水, 放到姜宏面前。 姜宏无力地趴在桌上,头也不抬地颔首,因为浑身的疲倦,双目有些发涩。 “厉害嗳,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坐直升机,”唐令仪揉了揉姜宏的脑袋,不禁感叹, “说起来……郑以恒走前和我联系时, 说是得了谁的便宜,该不会就是你们穆老师的那位吧?” “昂?对啊,宋警官把我们找回来的。”姜宏烦躁地甩开了唐令仪作乱的手, 心不在焉地说道。 她本该想到的。 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 起承转合间令她应接不暇。她有些发混。 落地后她忘了是用郑以恒的手机给邓如静发的信息, 两人的手机型号相似,她便顺手地忘了署名;而邓如静,却极快地给了回信, 快得让她发混的脑袋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不妥。 杯里的开水在桌上氤氲着热气,姜宏用手撑起脑袋, 透过烟幕直愣愣地盯着唐令仪, 目光炯炯:“这些天, 我妈是不是联系你了?” “恩。郑以恒的联系方式也是我给的。”唐令仪将椅背翻转,坐到侧着腿坐到了姜宏面前,大方承认了, “怎么,让你妈撞见了人,然后被赶到我这儿来了?” 姜宏:“……” 唐令仪恬不知耻地继续补刀:“瞧你的脸色,该不会是郑记者也被你母上大人扣下了?” 姜宏的眼神无所着落地飘到了别处,一副慌慌心虚的模样落到了唐令仪眼底,后者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想不到我们为人师表的姜老师也有这样的遭遇呀。” 闻言,姜宏深深剜了她一眼:“说得好像你没被赶出来过似的。” 唐令仪:“……” 姜宏乘胜追击:“开幕式后工作群里就冷清了。梁欢的近况怎么样,你知道么?” 不出她的意料,唐令仪梗了梗:“……你去问他呀,问我作甚。” “因为你们是邻居啊~” 看着姜宏人畜无害装模作样的神情,唐令仪鼓了鼓脸颊,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各怀心思,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一时竟静得堪比针落有声。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办公桌,姜宏斟酌片刻,轻声问道:“你和梁欢—— 分卷阅读11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 “我们很好。”唐令仪突然出声,似是想要制止姜宏说出解下去的话,“……有些事暂时仍说不清楚,不过我们很好,真的,姜姜,我们……挺好的。” 机缘巧妙。望着坐在身前的闺蜜,姜宏忽而心生感慨,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唐令仪的情路略坎坷了些,奇葩了些,但所幸遇上了梁欢。 至于她呢? ……还挂死在郑以恒这颗东南枝上。 回想起邓如静的面色,姜宏用手点了点突突发跳的太阳穴。 恍然想起先前同邓如静谈起郑以恒的时候,她总是心平静气,隔着电话嘱咐她不要怠慢了他。有那么些夜晚,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姜宏甚至觉得邓如静早已默许了她与郑以恒的关系。 她本想慢慢向邓如静解释当年的原委,再找一个稳妥的契机,重新向父母介绍郑以恒。在她的预设里,郑以恒见邓如静的场面,应是严肃端庄的,而绝非是这个模样,让邓如静撞见了他们的尴尬事。 …… 唐令仪说的果真不错,生活比小说狗血千百倍。 “姜姜,你不知道,阿姨都担心坏了。我没法子,只能告诉她郑以恒去找你了。 姜宏又趴了下去:“恩,我知道。” 她后知后觉地知道,此行让身边近亲遭受了什么样的心理负担。 邓如静一定是急疯了,才会这样一声不吭地来Z市等她。而后就这样不期然地撞上了郑以恒。 尴尬。头疼。 想到这儿,姜宏恼火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见姜宏没有动那杯子,唐令仪索性捞起来送到了自己嘴边:“开了一早上会,渴死我了。” 今天是书院的公休日,是一周之中难得没有排课的日子,旁的老师大多不在,只剩些行政老师仍留在旧居内工作。唐令仪作为法务部负责人,自然而然也随着顾亭留了下来。 所幸她是行政老师,姜宏得以在被赶出家门后,还有可去之处。 这一回的支教结束,文化论坛也将要落入尾声。姜宏只参加了开幕式与这一回无疾而终的支教,之于文化论坛的精髓,知之甚少,倒是唐令仪,跟在顾亭身后参加了不少会议。有了这一重,自然也免不了成为近期例会的发言人。 “阿姜,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顾亭拿着一份文件,正要走进办公室同唐令仪交谈,抬眼却瞥见如一团泥般趴在桌上的姜宏。 姜宏直起身子,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儿学姐!” 唐令仪一手支着桌沿,翘着二郎腿前后晃着,朝姜宏扬了扬下巴,对顾亭道:“呶,回家还没坐热乎就因为郑以恒被母上赶来我们这儿了。能有什么事儿呀?” 顾亭“啪”地一声阖上文件夹,好笑地摇摇头:“半斤八两。一会儿午休结束以后来我办公室,后天是闭幕会,你随我一起参加吧。” 闻言,唐令仪那张精致的脸瞬间就垮了:“又要开会呐…都是领导发言,无趣得很。” “不想去?行,周五下午还有一个与实验一小的合作会议,应该比闭幕式有趣,你负责?”顾亭将文件夹轻飘飘地扔至桌面,狠狠地撸着法务唐老师的大波浪头毛。 唐令仪被顾亭蹂躏地龇牙咧嘴,忙不迭侧身躲开魔爪,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飞快地转移话题:“姜姜你什么时候回校上班?你是学校那边的负责人,后天的会理应你应该也在场吧?” 姜宏倏地一愣,她与学校失去联系已经五天了。下意识摸向口袋,她脱口唤道:“嗳呀糟了!我的手机还在郑以恒身上!” 唐令仪与顾亭面面相觑,彼此交会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姜老师,有人找!”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接待老师的招呼声。姜宏心中莫名狠狠撞了撞,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夺门而出。 “你怎么来了?我妈呢?”站在二楼的廊下,她双手撑着木栏,朝着院中探出半个身子。 天空仍飘着细雪,郑以恒撑着伞,普兰嵌着白花的晴雨伞,那是她出门时落在家中的。他站在庭中,仰面朝她招招手,笑道:“邓姨让我来接你回去吃饭。” 悬了半个上午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姜老师,下来么?” ~~~~~~ 恕里就有专修苹果机的门店,两人将姜宏的手机送修后,并肩步行着回去。 姜宏没有再干出向书院借了柄油纸伞的傻事,和郑以恒一起躲在她那顶小巧精致的晴雨伞下。 周三的晌午,整条步行街冷冷清清,连沿街的铺子都无心播放招揽顾客的音乐。没了吵嚷的节奏律动,四下滴答的雨声与枝叶的簌簌声变得愈发清晰可闻。 “走近些。” “咦?”姜宏顾自想着心事,隔着雨声,没有听真切。 姜宏身材娇小,郑以恒把伞柄塞到她手中,自己则伸手揽住她的肩头,把她往怀里带:“你的伞小了,再隔着距离,就得淋湿了。到时邓姨非得剐了我。” 邓姨,恍 分卷阅读111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然间想起那些大学时光,郑以恒总是这样称呼邓如静,就像她唤蒋素蒋姨一般。 熟悉的称呼,隔了七八年的时光,又从郑以恒口中唤出,姜宏觉得,这应也是邓如静的意思。 “你和我妈……都说了些什么?” “我喜欢你,想和你度过余生的每一天。”身边的男人答得不假思索。 不经意地踉跄了一步,姜宏佯作平静地注视前方,一张脸任凭冷风吹拂。片刻,她终于又找回了自己的嗓子,嗔道:“……油嘴滑舌。” “姜宏,”郑以恒紧了紧臂膀,忽然正色,“不论我说了什么,也不论我怎么说,都是为了告诉邓姨,我心里有你,我想娶你。你愿意遂了我的意吗?” 冬风冷冷地吹,雪花冷冷地飘,姜宏的大半个身子缩在郑以恒怀里,心头忽而冷得发颤,忽而热得炙疼,忽而又如溃堤的河坝,满腔不知所谓的情愫从心底倾然而泄,无端动容。钟总心绪,冷热交织,阴阳交叠,让她的神志也跟着混沌。数种心思在脑袋里兜转了一个周天,竟让她发觉一个自觉严肃非常的问题—— 哪有人会在这样狼狈的环境里说这种话? 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狼狈的环境里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情商都被埋在凤鸣山的雪堆里了吧! “郑以恒,你可别因为得了我妈的点头就想着飞天了。”缓缓吐出一口气,姜宏撇开头,俏皮道,“还有我爸呢。恩,最后,还有个我呢。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嫁给你。” 说完,她便顾自迈步向前走去。郑以恒足足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姜宏走得无所顾忌,伞沿避无可避地蹭到了他的头发。 重新将伞柄塞回他的手里,她嘟囔道:“怎么能让矮个儿打伞呢!” 郑以恒笑着接过伞,没了手揽她,不忘叮嘱:“记得走近些,别淋了雨。” 指了指他手中的伞,她突然问道:“你出门怎么就顺了这么小的一把伞?” 郑以恒的眼神跟着她的手飘,如实交代:“我哪儿知道你的伞放在什么地方?自然是邓姨找给我什么伞,我就顺什么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这个故事已经进入尾声,会有郑以恒与梁欢的番外,弥补正文的留白。 ☆、飞雪(6) 今年的除夕来得早, 学校跟着也在一月中旬结束了期末考试, 因为大雪,学校取消了休学式,于是姜宏这些苦逼逼的班主任老师只能趁着双休日一家一户地家访送成绩单。 纵然过去了大半个月,阳历岁末的那场暴雪仍没有从人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匿迹。凛冬寒风, Z市这一年的一月比往常更为难捱。 姜宏站在郑以恒家门外,定定心神,抬手按下了门铃。 年关将至, 家家户户总是分外忙碌些, 大抵只有那群刚脱离学习苦海的孩子们,才会欢天喜地地巴望着除夕的来临。许是到了年末的工作总结时刻,又或许是让郑以勤担了一半教育儿子的重任, 苏荷又成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企业家, 半月前就飞到了腐国的公司总部。却哪想郑以勤突然被召回了医院, 等她这位班主任终于拨通了小正太父亲的电话,方才得知郑晞又被送到了郑以恒身边。 给学生作家访,竟访到了男朋友家中……也算是第一人了吧。 她怀着一份小心思, 并没有告诉郑以恒她要给郑晞做家访。本想仔细瞧一瞧他忽然望见她站在门外时的表情,却不想打开的门后, 站着一脸欢欣的蒋素。 ……家访突变见家长, 她委实是第一人。 姜宏转瞬回过神来, 笑道:“您好,我是郑晞的班主任,来这儿给他送成绩单。” 蒋素却是自来熟, 笑着侧过身子,拉着姜宏进了屋:“阿恒临时去单位了,听阿勤说你要家访,我就来陪阿晞等着。快进来快进来。” 她从前就见过姜宏,与邓如静亦是相识。因为这些年郑以恒始终独身一人,当年那个与儿子用情至深的女孩儿便在她心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以至到了今日,看着门外多年未见的姜宏,她仍觉得熟络。 这小姑娘又回来了,真好。 姜宏讪讪地脱了鞋,弯腰时在鞋柜旁发现了双颇眼熟的拖鞋,认出是她那日夜里留宿时用过的,便从容换上了。 蒋素看在眼底,默不作声。 “姜老师!”听见外头的动静,小正太蹬蹬蹬地从书房跑了出来,手里捧着本书,姜宏定睛一瞧,正是郑以恒从她家中顺走的《亲爱的陌生人》。 朝着小正太招招手,姜宏笑道:“来,给你奶奶瞧瞧这一学期的学习成果。” 小正太撇了撇嘴,乖巧地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房,恭恭敬敬地坐到沙发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姜宏手里的成绩单,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姜宏被他的神色逗得忍俊不禁,抿了抿唇,好歹找回些班主任的威严。 郑晞就是个机灵鬼儿,脑袋也聪 分卷阅读112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明得很,姜宏同蒋素细细说了他的学习情况,最后鼓励小正太 “姜姜啊,你再等等。”正要起身告辞,蒋素唤住了姜宏。只见她转身从主卧提了袋衣物出来,递到姜宏手里:“这衣裳是你的吧。” 姜宏下意识往袋中瞧去,见到一抹熟悉的颜色——正是她的齐胸襦裙,那身她当作睡意在这儿的主卧里穿了一晚上,又被她落在郑以恒车上的齐胸襦裙。 ……被蒋素发现了啊,还让她替自己洗了衣裳,姜宏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囧囧。 “上回我来这儿,竟看见阿恒就这样把它湿哒哒皱巴巴地晾在阳台。这么漂亮的汉服,怎么能任凭这傻小子糟蹋?我就顺手理了理。” 姜宏接过袋子,道了谢,又斟酌问道:“蒋姨……您知道这是汉服?” 眼见着家访就要结束,小正太悄悄松了口气儿,整个人的胆子瞬间长肥了不少,听见两人的对话,就窝在姜宏手边悄咪咪地往衣袋里飘眼风。 “怎么会不知道,阿恒同我讲过,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恩,去年十一月文化论坛的时候,我穿的就是这一身。” “咦?不对,阿恒给我瞧的照片,不是这一——” “小叔叔回来了!”郑晞人小鬼大,最先听见了门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放开姜宏手上的袋子,哒哒哒跑到玄关前。 姜宏略微怔了怔。 她就站在客厅的正中,郑以恒只消站在玄关往室内,就能看见她的身影。 “姜姜?”他瞧着有些诧异,看了眼蒋素,又回望向她,“怎么突然来了?” “来给郑晞送成绩单。” 郑以恒换了鞋,揉了揉身边小正太的脑袋:“考得怎么样?” 小正太骄傲地喊了声好。 蒋素瞥了眼蹭在儿子腿边的小正太,又看看站在一边的姜宏,走到小正太身侧,“阿勤这会儿差不多也该下班了。阿晞,奶奶带你去找爸爸。” “可——” 小正太还想再说些什么,径直被蒋素捏着脸牵了出去。 隔着门墙,隐约似乎还能听见小正太的疑问:“爸爸不是五点才下班吗?现在才两点半呀……” “那我们慢慢过去,等到了医院,就五点啦……” 郑以恒:“……” 姜宏:“……” “我也先走了,还得再送三份成绩单。”默默对视了数秒,姜宏倏地打破沉静,“你知道的,明天结束学校工作,后天我就回C市了。” 并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 邓如静明理和蔼,但对姜宏的家教却严正分明,他一直都知道。后天,再有不到48小时的时间,她就要回C市准备过年的事宜了。而他,却要熬到除夕夜才能休假,甚至,因为工作的特殊,他的假期存在着太多的突发情况。 前后大半个月,他都将无法见到她。 望见姜宏手上的衣物,郑以恒想了想,开口道:“你的书,我看完了——” “不着急,留着等郑晞看完吧。”话音未落,郑以恒就冲进了书房。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她的书。 “这是?”姜宏接过书,发觉内里夹着条红绳,上头串着两枚钥匙。 “我家的钥匙。”姜宏捧着钥匙,红绳从她的指缝中溜下。郑以恒站在她身侧,摩挲着流于她指间的红绳。 “行啊,下次再来,就不怕你不在家了。”姜宏捏着那枚更小的钥匙,故作轻松,“那这个呢?莫非是你办公室的钥匙?” “次卧的钥匙。”郑以恒回答。 “……蓝胡子的密室?”姜宏狐疑,戏谑道,“我要这个作甚,莫非这就是个坑,你就想效仿蓝胡子那样,把偷窥了秘密的妻子吃干抹净?” “恩。” 姜宏掩耳盗铃似的捂了捂嘴,一时失言,但却并不觉得尴尬,心底有些莫名的慌乱,又有些悄悄的窃喜。只是不知郑以恒的那个“恩”,究竟答了她哪个问题。 她侧头望向郑以恒,却无端坠入了一双漆黑申请的眸子里。 不明郑以恒的用意,略微迟疑,姜宏放下背包衣物,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穿过了客厅,在次卧前站定。 “咔。” 轻轻转动钥匙,次卧的门在她面前打开。 拉了厚厚的遮光帘,室内一片昏暗。姜宏伸手,试图开灯,却突然被身后的郑以恒捉住了手。 “咔。” 门在两人身后悄然合上。想起郑以恒刚才的眼神,姜宏的心突得漏了一拍,正想开口,眼前却突然恢复光明。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倏地闭眼。尚且来不及瞧清楚房里的摆设,就听见身后的男人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姜姜,过年后,别再住公寓了,和我一起吧。” “……”一时语塞。 姜宏睁眼,一眼瞧见两人身前的床。被平铺在床上猩红的大袖礼服晃了眼,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这……难道是(⊙o⊙)?” 迎着 分卷阅读113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她的目光,郑以恒笑着颔首:“给你的,你愿意收下么?” 愿意么? 姜宏回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齐整的汉服,猩红的大袖衫下,还有与之相配的鞠衣、精梭府绸的交领长袄、提花丝绵缎的马面裙,层层叠叠,繁复却又精致。 甚至,透过半阖的衣柜,她看见了垂在里边的霞帔。 这样华贵的汉服,她只在顾亭的昏礼上见过一次。这样绮丽的婚服,没有百余天的工期,又怎么可能完成? 所以……他究竟在多久之前,就开始谋划着这样大的一件事? 微微俯下身,她伸手摩挲着衣饰上精美的绣纹。或许是技艺进步着,又或许他是真的费了心思,眼前的这一整套大袖婚服,比之顾亭留在书院厢房里的那一身,更为惊艳。 眼神却忽然被矮柜上的相框所吸引——那是一张剪影。身着华服的女子姿态闲适,轻轻倚坐在河畔的青石上,一手轻执铜镜,一手轻点绛唇,微扬的下颔与发饰上的流苏相得益彰。那女子身后是洒金的夕阳,照片外的人看不清她的眉眼,却能透过这美到极致的意境,感受到摄影师的用心。 眼眶不争气地酸了酸。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藏着这张照片。 ……愿意么? 缓缓吐出一口气,姜宏问了问自己。 她知道郑以恒仍站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室内静谧,她闭眼,试图将流于眼眶的湿意逼回去。 “郑以恒!”良久,姜宏站起身,回身扑倒身后男人的怀里,娇俏质问,“霞帔都有了,我的凤冠呢?”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番外与后记,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郑以恒番外 “你在哪儿呢?姜姜她们出事了你知道么?”接到电话的时候, 郑以恒才结束关于前次出差工作的汇报会议。连轴转的工作任务与尚未倒过来的时差令他混沌了片刻。 心头突突跳了跳, 看着桌上的文件,他又冷静了下来:姜宏的性子他了解,真有无法解决的事,她总会来找她的。 “L县暴雪, 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联系上了。”唐令仪失措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重重打在他的鼓膜上。 文化论坛闭幕在即,又撞上了繁忙期, 报社里忙得不可开交, 一干人都被扣了下来强行加班,连周日都不曾放过。负责论坛宣传工作的罗编辑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冷不防郑以恒推门进来, 一时怔怔。 “罗老师, L县那边的志愿者怎么样了?” 罗编辑推推眼镜, 回过神来:“你是问文茵他们吧?L县的雪下了快一星期了,昨天晚上大了些,压垮了山里的基站。不过凤鸣山的基站年久失修, 信号断续也是常有的事。” 郑以恒微微蹙眉:“没有人负责么?“ 罗编辑笑笑:“哪会,当地政府正在派人抢修。小郑呐, 之前的会议资料整理好了吗?我看过你昨天写的报道, 很不错。” …… 回到办公桌前, 郑以恒缓缓吐了口气。罗编辑没有明说,但他岂会想不到?要真有所谓的抢修人员,当地的基站就不会有年久失修之说, 再者,暴雪的天气,又怎样抢修? 定了定神,他匆匆翻出之前叠在抽屉里的志愿者信息。先前为了规避风险,所有的志愿者都提交了紧急联系人,目光扫过“姜宏”二字底下的“邓如静”,他顿了顿,只是很快又扫视下去,不出所料地在穆清的名单下找到了宋修远的联系方式。 周一清早,郑以恒坐上了开往G市的军卡。 “郑记者……这一趟是为了姜老师吧?” 车窗外是快速倒退的行道树与漫天的雪花,郑以恒摩挲着大衣的袖口,心底竟恍惚有些不合时宜的安定。从周六上午接到唐令仪的电话后,他便一刻不停地四处询问奔波。面对无法抵挡的天灾与彼此相隔的高山远水,纵然他这个小小的报社记者所作委实有限,他仍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及早联系上姜宏。 更何况,周日夜里,连地处偏南的Z市都有了风雪预警,宋修远更是连夜请命加入了紧急派遣了救援补给队——已不仅仅是失联,那些志愿老师,连带着部分村民,都因暴雪被困在深山之中。 唐令仪接到邓如静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浅草书院与顾亭商量着闭幕会议的采访明细。邓如静的电话是与风雪预警相接而至的,而在邓如静的电话后,顾亭又知悉了救援补给队的消息。 …… 缓缓吐出一口气,郑以恒反问:“依稀记得,宋警官这段时间正在休假?” 宋修远无奈地勾唇笑了,不置可否。他看向窗外,良久,忽然又开口:“我能让你上车,也能随时让你下车。” “我自然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彼时的G市大雪纷飞,与当地的救援部队汇合后,一行人匆匆开往L县,却在凤鸣山下被阻挡了脚步。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知晓山上 分卷阅读114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的志愿老师们大多安然无恙,只是似乎有两位女老师,自从周五送学生回家后,就一直断了联系。 真真正正的失联。 宋修远有条不紊地分派了任务,又与同伴观测着地形与雪势,探究申请直升机的可能性。郑以恒暗自心惊,唯恐姜宏就是那两位女老师之一。 山势险峻,飘雪漫天,天色早已暗沉,这群训练有素的军人决心徒步上山。郑以恒拣了些必备物品,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脚下的积雪没过腿肚,纵然穿着高筒靴,仍有细雪不是沿着靴沿渗入,洇湿他的裤脚鞋袜。 他与姜宏,彼此之间所横亘的那五年时光,仿佛在十月末那个周二傍晚的惊鸿一瞥间,就消失殆尽。仍像大二那年,好似无需多言,姜宏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又站到了他身边。 近些日子,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常常从那五年空虚荒芜的迷梦中惊醒,犹疑微定,难以置信他们真的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可两个人的感情里,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刺骨的寒风携着雪水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烙下一阵难以言说的酸疼。山路难行,脚底冰凉的雪水随着步子竟渐渐带了些许体温,但未多时,又不断有新的湿意凉气袭来。 临行前,宋修远问过他:“你能做什么?” 他不是常年受训的军人,也不是身怀绝技的地质专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在这样黑漆的雪夜里甚至还可能成为众人的拖累。 可他就是来了。 他告诉宋修远,邓如静得不到任何消息,在Z市,只有他能帮邓如静周旋联系上姜宏。 或许是宋修远真信了他的鬼话,又或许是宋修远亦有些感同身受,最终默许他随行。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还需要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徒步多久。四下漆黑寂静,只有几束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并着些微踩进积雪堆中的窸窣声。冷风呼啸,他忽然顿悟,或许这就是所谓修行,唯有徒步走过这漫漫雪原,他才能见到姜宏;也唯有徒步走过这曲折坑洼的山地,他才能真正站到姜宏身侧。 姜宏是一个太好的姑娘,这五年里,他不敢奢求再见到她。真的再见到她,他想把她拉回身边,可又害怕当年的小姑娘早已长成,见到了绚丽的大千世界,眼中的他该是如何相形见绌。 一直坚持着自己所钟爱的事业,她总是那样夺目,那样优秀。 究竟有多幸运,他的小姑娘非但没有远远跑开,转而成了他的姜老师呢? 他不记得他们究竟走了多少时间。长久的风雪麻木了他的脸颊身躯,似乎也冰封了他的心。被设为紧急避难所的村活动中心没有姜宏,他一时竟不觉得迷茫害怕,只想着或许她就在那学生的家中避雪。正当他想找宋修远的时候,却发觉这位宋警官早已跑远——又是一个没能找到人的疯子。 …… 所幸终是在那个叫徐甜的女孩儿家中找到了安然无恙的两人。至此,郑以恒那高高悬了一日一夜的心终于坠地。 个中心力交瘁与奔波辛苦都不必向她赘述,只要她安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活动中心的场馆内铺满了棉被绒毯,难以找寻落脚的地方。这样寒冷的夜晚,这样简陋的屋舍,所有人都在将就着度夜。大概唯有他,觉得一切都不将就。 他的姜老师,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用手勾着他的衣摆,哪怕到了此刻,他们依偎着坐在墙边,她靠在他肩头小憩,双手仍紧紧挽着他的臂膀。 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入温暖的口袋中,又用空着的左手拉起覆在两人膝上的绒毯,盖到了她的肩头。 “……我睡了多久?”迷蒙中,她醒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望着她的发顶,轻轻说:“没多久,继续睡吧。” 她蹭着他的肩头点点头,很快又没了动静。 他仰头靠着墙,明明舟车劳顿一整天,他竟养不出分毫的困意。 “谢谢你找到我。” 肩侧忽然又有软糯的嗓音传来。 他侧过头:“这有什么可谢的?” 姜宏又摇摇头,良久,才闷在他怀中继续说:“不是今天。” 他有些迷蒙,又有些恍然。大彻大悟后,突然回过味来。 时光漫长,他们一起经历了懵懂青春,在最好的年纪相遇,而后又各自成长,最终在不再彷徨的年纪从容相遇。脱离了年少轻狂的稚气与浮躁,又尚未沾染上繁华世界的油腻与算计,一切都堪堪正好。他们将彼此的年岁融入骨血,看到的是不同年纪的彼此。 “也谢谢你……还愿意等我来找你。” 靠在他肩头的女老师却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杏眼清亮,噙着笑意望着他:“郑以恒,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诗。” 他有些哭笑不得。 “诗经里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我从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写得不好,哪能就这样以偏概 分卷阅读115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全,把天下女子一竿子打死。” “现在呢?”他将她揽入怀里,顺着往下问道。 “我仍觉得不好。”她从他的衣袋中抽出手,玩弄着他的手指,“应当这样改一改:美人耽兮,不可脱也。” “且有谁说美人一词,就只能形容女性了?”她伸手环过他的腰,小声娇俏道:“郑以恒,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我的美人呀~” 世间的善男信女,若真真陷入情网,大多难以逃脱挣离。纵然无心,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就这样恍惚地度过了五年,所谓耽兮,当真不可脱也。 他低头吻过她的发间,轻声笑:“姜宏,你自然也是我的美人。” 时光磨人,将所有人都放在社会的大锅里慢慢熬着,有人就此磨去了锐气,蹉跎度日;有人却如璞玉,纵然磨去了棱角,却愈发通透温雅。君子如玉,如琢如磨;美人如玉,白璧无瑕。而她,仍是他的小姑娘,他的姜老师,他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梁欢番外·上 叽喳的鸟鸣声透过窗缝传入室内, 前夜的狂风骤雨暂歇, 窗帘后隐隐的阳光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梁欢调试程序至凌晨,此刻不过睡了几个小时,就被自带的生物钟搅得睡不着觉。蒙着被子,他正思索着睡个回笼觉的可能, 突然想起今天仍需加班。 六点刚过,这个颇有些年岁的社区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机与烟火味。那些久居于此的老人家或晨练,或遛狗, 又或提溜着一篮子的菜蔬, 在树荫下于老友闲谈一二。 “哟,年轻人大周末的也不睡,唐唐你这又被爸妈窜梭出来来遛狗啦?” 梁欢住在一楼, 透过隔音效果差强人意的窗与墙, 楼底的交谈一声一声往他耳朵里蹿, 他闭着眼,恍惚间那女声就像电影下的字幕似的,一行一行从脑袋里蹦到漆黑眼前。 “是呢……哈~王奶奶早上好啊。”老人家的声音大多温和低沉, 唯有这道女声,清丽中带些慵懒的沙哑, 打了个哈欠后又继续道, “我们周六不休息。” 欢欢:“嗷呜!” “你们家欢欢的模样越长越俊了哦。” 梁欢伸手搭着额头, 翻了个身,额角跳了跳,终于想起了那道熟悉的清丽女声的主人, 那个周一才见过的唐小姐,那个遛狗遛得近乎石破天惊的女人。 “哟!这是谁家的衣服?怕是昨天晚上就被吹了下来吧?” 梁欢一怔,想起昨天傍晚被他挂在阳台外的衬衣,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伸手拉开了窗帘+——从卧室的窗口望去,正好能瞧见阳台外空空荡荡的衣架子,以及楼下相对而站的两个身影。 王奶奶正对着这栋楼,梁欢没将窗户关严实,远视眼的老人家一眼望见了他:“小伙子,这衬衣是不是你的?” 闻言,背对他而站的女子终于循声回过头:“唉?你不是姜姜的发小么?” 牵着小泰迪的女子身形高挑,望向他的眼睛眸色清亮,刚回国不久的梁欢还没有从语死早的状态中脱离,一时难以从博大精深的汉语言中想起与这双眼睛契合的词汇,脑中只有毫无内涵的五个大字“很大很漂亮”。 …… 他仍维持着拉开窗帘的姿势,双手笔直侧平捏着尚来不及放开的窗帘,只罩了件T恤的胸膛迎着清晨的骄阳,迎着秋日的凉风,再顶着一脑袋凌乱的头毛与憔悴的神色,不用想都知道他现在的模样有多蠢—— 一个用睡衣拥抱未来的傻子。 “这是你的吧?”唐令仪向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灰蓝衬衣,招摇着朝他问道。 “是,”梁欢收回手,木讷地点点头,随即,又追加了句让他日后不堪回想的话:“麻烦唐小姐帮我扔上来。” …… 四周陷入一段突如其来的寂静,连那条与他同名的小泰迪都静静地趴在原地。 一楼虽然楼层低,可窗台到底也有四五米的高度,也只有他,被瞌睡蒙了脑袋,才会一时嘴瓢让唐令仪把衬衣扔上来。 梁欢不动声色,右手握拳掩在嘴前咳了几声,正想对阳台下的唐令仪掩饰几句,哪想“我这就下来拿”还未出口,唐令仪忽然将手中的衬衣绕着衣架拧成团,紧紧蹿在手里,举至脑后。只见她身子微微后倾,左手向前伸直,整个人向前微微平跳几步,一瞬借力,将手中的东西向上丢出。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非常标准的实心球投掷姿势。 “啪~” 衬衣球打在了梁欢侧前方的玻璃上,渐渐散开,随风飘飘悠悠地又回到了地上。原本湿哒哒的衬衣变得更皱了。 梁欢:“……唐小姐好身手。” 欢欢:“嗷——汪!” 唐令仪:“……” ~~~~~~ 唐令仪觉得她是脑袋秀逗了才会使出这么一套花拳绣腿把衬衣丢上去。 天晓得她上一回扔球还是高三那年的校运会。b 分卷阅读116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r   虽然梁欢扔衣服的要求委实奇葩,但到底也是因为她,那件质量上乘的衬衣被蹂躏得完全无法上身;也是因为她的大意,衬衣侧腰处甚至被衣架划了道口子。守着衬衫等着梁欢下楼,她揪着欢欢的狗绳悔不当初地想,不知一顿早饭能不能卖个人情? 这时候梁欢终于醒了神,懊丧地看着皱巴巴湿哒哒的衬衣,想起一会儿还需陪着客户上雁云山,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这本是他为今天准备下的衣服,本只想着挂一个晚上将上头的小褶皱捋捋平,哪想昨夜一心扑在程序BUG上,竟然直接把衣服晾到了阳台外头……他是智障吗。 “梁先生不好意思呐,要不我请你吃粢饭团子?你才搬来没几天,还不知道我们小区外的粢饭团子是Z事早点一绝吧?” 欢欢是只伶俐的小泰迪,感受到了主人对面前这男人的刻意讨好,也跟着蹭到梁欢脚边卖起了萌。然而梁欢沉浸在自己是个智障的情绪里,并不想吃粢饭团子。 他扯扯嘴角,勉强地勾出一丝可疑的微笑:“不必了,我去公司吃早餐就好。” “嗳,毕竟是我把你的衬衣捣成了一团……”看见梁欢发觉了那道口子,唐令仪又惊道,“啊,我外公是老裁缝,我回去托他把这衬衣补补?” “不用了。” 正想再说什么,唐令仪倏地从他手中将衬衣抽了出来,惭愧笑道,“后天,后天我就还你一件簇新的衬衣!” 不等梁欢再有所回应,她故意堵他话似的,转身就走,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站在清晨的骄阳下,站在秋日的凉风里,梁欢凌乱地与脚边的被唐令仪抛到脑后的小泰迪大眼瞪小眼。 ~~~~~~ 因为这一闹,梁欢赶到公司稍晚了些。等一行人出行终于到了雁云山山脚,景区售票处前的队伍早已十分壮观。所幸他们一早定了VIP团票,等着取票的空闲,他见到了姜宏。 生活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人惊喜。 一个沉醉于传统礼乐,一个向往神秘的东方文化,他那看起来文雅的发小竟意外地与客户合拍,于是他只能哭笑不得地临时当起了翻译,绞尽脑汁地将姜宏口中那些生涩拗口的词汇转述给Jarvis先生。纵然他在美帝求学多年,表达口音都极为地道,可真碰上了那些之乎者也,他仍是一头雾水。 对于传统,他所知的不过那么些微末的四书五经。而这些论语中庸,又大多在高考后还给了语文老师。 “难为你了,”临走时,姜宏笑着告诉他:“如果令仪在身边,一定不用辛苦你口译这些。” 向来自诩口才颇佳的梁欢还未从刚才支离破碎的口译历程中拾起自己碎了一地的自信,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个抱着小泰迪的高挑身影,疑惑地脱口问道:“她的口语很厉害么?” 姜宏笑着颔首:“她也是海归,不过她是腐国C大毕业,那一口英音可迷人啦~” 直到这个时候,梁欢才知道那个瞧着迷迷糊糊,总是抱着一条小泰迪的女人原来竟有这样背景。国外的学术氛围与学位认证与国内大不相同,姜宏或许不知道,但他却一清二楚。甘愿放弃在C国的大把资源,转而回到Z市的书院当国学老师,这究竟要怎样的勇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面对姜宏,他没有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表情,于是让她猜出了一二心思。于是这位小学老师絮絮向他解释,“其实她呀,任性又没有什么大志向,在外头见够了世面,舍不得我们这群狐朋狗友,放不下羁绊了十多年的传统国学,就回来了。每个人都会有过不去的情结,对我们而言,浅草书院里的一切就是。” 姜宏一语中的,梁欢不禁失笑。他知道她出身中文而非师范教育,大概研究文学的人,总比旁人敏感。而唐令仪呢?是不是钟情国学的人,生来就比他人? 然而惊叹之余,这样的插曲很快又被他抛至脑后。直到周二晚上,唐令仪提着焕然一新的灰蓝衬衣,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时候不早,他就不客气地没让唐令仪进屋。下楼的时候,唐令仪正拎着衣袋子,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瘦而斜长,直直蔓延到他脚边。 “唐老师?”大抵是因为姜宏的那一段话,再见唐令仪,梁欢潜意识里就打上了一层敬意,连称呼,都不自觉地用上尊称。 唐令仪听惯了他叫自己唐小姐,显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老师唬了一跳, “我外公前些天接了个旗袍活计,所以今天才处理完了你的衬衫,梁先生不要介意呀。” 他伸手接过衣袋子,正想道谢,只听唐令仪又开口:“雁云山里的事姜姜都和我说了,市里明天就会把开幕式的入场券送来。不过我们最近忙着排练,可能还要麻烦你来取。不如梁先生留个电话吧,方便明天联系。” 不知是不是夜晚的灯光在他眼前糊了层朦胧的滤镜,他总觉得今夜的唐令仪,沉稳干练,通身气质与前两次所见的咋咋呼呼的遛狗女孩相去甚远。 “好。”他笑,随口吐出一 分卷阅读117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串数字。看着面前的女子拿出手机,纤细修长的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飞舞,他又鬼使神差道:“先生太过正式疏离,叫我梁欢就好。” ☆、梁欢番外·中 浅草书院, 一个经常听姜宏提及的地方。 梁欢第一次到这民国旧居, 全然没有想到走入浅草书院的时候,眼前竟是这样的场面。 江南的旧居庭院讲究移步换景,初入内的时候只能看见一面青砖砌成的白墙,偶有些嘈杂的欢声笑语隔着院子飘入耳中。直到迈过那道垂花门, 视野这才豁然开朗。 不大的院子里布置着各色绿植,院中站着的尽是穿着宽袍广袖的年轻男女,三两成群, 各自谈笑。望了望四周古老的建筑, 梁欢有些恍惚,一时竟觉得西装笔挺的自己,才是那个穿越时空来错了地方的人。 垂花门只有那么一道, 庭中的人很快发现了他, 交谈声渐渐停息, 只剩一双双清亮澄澈的眼睛望着他。毕竟比这些校园里的少男少女们多吃了六七年的米饭,梁欢很快收拾起那股闯入异界般的恍惚感,从容地信步走进了院子。 可只有那道眼神, 从他迈过垂花门的那一刻就黏在身上,令他的从容里不得不生出一丝丝的莫名其妙与尴尬。 他抬头迎向那道眼神, 只见唐令仪站在过厅前的檐廊下, 一手端着水杯, 一手拿着文件夹,正含笑看着他,那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泛着机敏的清光, 仿若心中打了个不得了的主意。 天光微暗,檐下的灯笼里装了白炽灯,唐令仪与姜宏就这样站在灯光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院子里的众人,很有一分纵横天下的霸气。 虽然这天下不过只是一方院子。 “两位都在呐?唐老师久等了。”他开口。 唐令仪终于收起她那让他几近受不了的目光,将手上的水杯塞给一侧的姜宏,从口袋中顺出两张入场券:“梁先生最近工作忙么?” 走得近了,才借着灯光看清了她脸上的疲色。同姜宏打了个招呼,他笑着回问:“不忙,唐老师有事?” 只见唐令仪舒了口气,展开笑颜,又带了些森意,连她身边的姜宏,也沾染上了一脸的高深莫测。 “不知道梁先生对古礼有没有兴趣?能不能请梁先生作为我们的参演嘉宾?” 梁欢先前心底那股莫名的危机感骤然放大:“参演……什么?” “我们缺一个新郎。” ~~~~~~ Z市的这家公司,虽然梁欢才入职不到半月,却深谙同事间的行业黑话,且深以为然——所谓的弹性工作,只弹下班时间,且惯常是往22点以后弹的。 所以,明明每天的工作都能让他忙成狗,究竟为什么会答应唐令仪这个突兀的要求呢? 当天夜里,梁欢对着电脑桌面静静地反思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把一切推给了唐令仪那句“梁先生气质好模样佳,身姿挺拔,面若冠玉”。 人呐,果然不能被捧得太高。容易得意忘形。 ~~~~~~ 有时候梁欢觉得自己金光加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牛气得不得了。他一个到Z市不到半个月的新人,一个从前近三十年人生中只会盯着古装剧发呆的门外汉,不但混到了正儿八经的官方文化论坛,还给混成了主角。 然而这股牛气,面对唐令仪,总会不自觉蔫了七八分。 在书院里跟着排演了几天,他终于晓得这些少男少女都是唐令仪从汉服社找的学弟学妹。于是相较那些浸润在古典文化中的年轻人,从不曾接触过汉服的他就成了灾难集中地,以及唐令仪的重点关照对象。 面对这些老祖宗留下的古礼经典,唐令仪摇身一变,较真又严苛,周身所散发出的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干练与老辣,仿佛当初那个站在他家阳台下陪他一起犯傻的迷糊精,从来就不曾存在。 这样的唐令仪,一度让梁欢回想起了幼时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双手,不能垂下。腰背挺直,行走不能带风。” 夜幕深沉,因为加班的缘故,他到书院的时候早已过了饭点。随着大家匆匆排演两次,到了现在,这座三进院的江南旧居只剩下他们两人。 独独他被唐令仪扣下,像少年时被老师留学的倒霉学生,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礼仪与姿态。 她站在他身边,双肘抬起,左手交叠在右手前,也作了个男子行礼的姿势。他侧过头,只见她正好站在灯笼下。灯笼里的灯光从她饱满的额头倾洒而下, “你别用这种深情的眼神瞧我呀,怪尴尬的。”唐令仪放下手,戏谑地看着他。 匆匆移开眼睛。 跟着一起排演了段日子,彼此也算相熟。梁欢知道,这个姑娘,但凡开口,总有一股子不毁气氛不罢休的劲儿,嘴里蹦出的玩笑话也总是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时常好奇她究竟是吃了什么才能长出这样的脑回路。 可饶是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仍有些恍惚。莫非, 分卷阅读118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自己对她真的起了那样的心思? 大概意识到自己这回的玩笑当真过了头,唐令仪看了看手表,很快救场:“都快九点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然而气氛愈渐尴尬。 礼服宽大,梁欢没办法一个人穿上,当然也没办法一个人脱下。唐令仪走到他身前,伸手解开缚在他腰上的大带与腰封。大带足足有两至三米,在他的腰上绕了一周有余,唐令仪便伸手绕到他腰后,将整条大带从他腰间抽离。 突如其来的近距离。为了不撞上他的胸膛,她侧着脸,坠了红豆耳饰的耳朵几乎贴上了他的心口。 突如其来的心跳加速。 从前第一次换上这身礼服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的举措,太过亲昵。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梁欢能安安稳稳缩在这套繁琐的服饰里不栽跟头,就该谢天谢地了。他甚至都记不清唐令仪究竟往自己身上加了几层衣裳。 或许,对她而言,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唐老师从前也这样帮别人穿汉服么?”微微抬起脖子,他望着榫卯交错的天花板,脱口问道。 唐令仪从他喉下的假领中收回目光,疑惑地望向他:“是啊。很奇怪么?” ~~~~~~ 收了假领,他终于又变回了那个衬衫西裤的现代人。 三进的旧居,只有这一处贮藏衣物道具的西厢房还点着明晃晃的灯。甚至整条恕里街,都因为工作日的深夜而添了一份寂静。 “我送你吧?”梁欢站在庭中望着漆黑的夜空,等着收拾礼服的唐令仪。 身后一片安静,只有衣袋相触的窸窣声。 他无趣地拈了片叶子,交替着用食指与中指揉搓。渐渐有股草木的汁水味儿蔓延到了鼻端。 “吱呀——” 唐令仪终于收拾完了西厢房,肩上背着与米色大衣相配的包,一手挂着尚未穿上身的大衣,一手提着梁欢的公文包,关上了门。 连最后的西厢房都失去了光线。 庭中昏暗,只有垂花门上那颗简陋的灯泡,幽幽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唐令仪踩着高跟鞋蹭蹭蹭跑到庭中,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直直朝梁欢抛去。 七八厘米的细高跟被她踩得风生水起,梁欢听着清脆的脚步声,正想叮嘱唐令仪注意脚下,不妨被她扔了个满怀。 见他接住了,唐令仪又用她那独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呶,拿着。” 梁欢低头,看了眼接到手中的东西……车钥匙? 唐令仪背上包,又将他的公文包甩到他怀里:“不是说送我么?车给你开。” 作者有话要说:  梁欢如果知道唐令仪怎样在姜老师面前挤兑自己,会哭的。 ☆、梁欢番外·下 “林学弟, 看清楚了, 郑以恒和你不一样,令仪和我也不一样。躲在郑以恒背后才敢追自己喜欢的姑娘,算什么本事呢?” 自上学起,梁欢与姜宏就渐渐行远。这一回姜宏被邓如静押着来接他, 两人心底俱是尴尬。且又隔了十多年的岁月,所谓发小,其实到也真未必那般相熟。 至少他这小半月, 大多时间都与唐令仪耗在了浅草书院。他从来不知道, 向来含蓄温和的姜老师,竟还能散发出这样魄人的戾气。也不知道,林书哲, 竟对唐令仪含了这样的心思。 还未走近休息室, 就听见了姜宏咄咄逼人的话语。司射阁的那位林书哲, 他先前在书院排演时就见过几面。国画出身的男人,周身弥散的书卷气却挡不住那双眼睛下的精明。那时候他跟着蒋先生来书院与顾亭协商事宜,三进院的庭中只剩唐令仪仍孜孜不倦地纠正他的姿仪, 见到林书哲后,她那惯常的严谨中带了分连他都能轻易觉察的刻意。他觉着, 这两人的气氛不对盘。 果不其然。 酒后吐真言, 唐令仪借着酒意把从前的风流糊涂债一股脑地吐给了他, 精致的眼妆被眼底似有还无的水汽熏得向周边晕开,显得一双眼更大了。 大而无神。 看着她迷离的醉眼,他分明感到, 一颗心往下坠了坠。 他大概真的对她上了心。 ~~~~~~ 扪心自问,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却也不是露水留情的风流种。 更何况此刻她醉了。 是以送她回家的一路上,心无旁骛。 可当她用那双流转着水波的双眼望向他的时候,一颗心还是不争气地跳了跳。 醉酒的女人总会沾染上白日里不曾有的媚态。 而后,她说出了一句让他更心惊的话:“你怎么还穿着西装呐?脱了!” …… 喝酒喝酒,她大概将展演的记忆也喝到了肚子里。 他把皱巴巴的裤脚从欢欢嘴里救出来,捏着小泰迪的脖子,正想告辞,却冷不防她幽幽地出现在了他身 分卷阅读119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后。 “害羞什么?换个衣裳而已。” “……”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领带将人拽进了卧室 醉酒的女人,脑袋混得说起了胡话,力气却大得出奇。 小泰迪“嗷呜”一声落到了地上,被唐令仪“啪”地关在了门外。 一脚踢上了门,手上一用劲,她就把他的领带扯了下来。提着领带,她凑到他耳边:“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上场吗?” 面颊上尽是她的鼻息,带了些酒意,惶惶然似乎将他腹中的酒意也勾了出来。 他身上仍穿着齐整的西装,不等他回答,她便伸手,像前几日帮他脱去汉服大衫那般自然,脱去了他的外套:“因为你好看。” 他兀自愣着,她的手指却悄悄地勾起,在他的腰间剐蹭:“这个地方,我晓得。” 浑身一个激灵,他问:“……晓得什么?” “外公眼神不好,这个地方,是我补的。” “……”原来说的是衣裳。 是了。他身上的,就是那件被她揉成团又丢上楼的倒霉衬衫。 将人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无奈地笑着:“谢谢了。唐老师你醉了,我该走了。” 哪想她又黏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几近贴着他的唇:“叫我令仪!让我别叫你梁欢,自己却叫我唐老师,是什么道理?嗯?” 嗯? 娇娇俏俏的尾音,带了点蛊惑人心的酒意,勾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而她的手,早已撩开了他的衣摆。 ~~~~~~ 梁欢做的这档子混账事,不到几个小时,就以被唐伟德举着扫帚满屋子追打而终结。 大概连唐令仪都没想到父母的航班竟提前了四个小时。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冬至,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日子。深秋的清早,只有恼人的鸟鸣,太阳尚来不及从地平线透出光来,唐伟德夫妻唯恐吵醒了女儿,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正想埋怨女儿不知反锁,却在看清玄关里那双皮鞋的时候,怔了怔。 随即—— “老唐,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双鞋?” ~~~~~~ 熟悉的女声隔着薄薄的门板窜到耳朵里,唐令仪头皮一紧。身子比大脑更先醒转,腰间沉甸甸的。 脑中浮光掠影,尽是昏暗的光影。 身子陷在柔软的棉絮里,有恍惚的人影挡住了床头的光,而后问她:“我是谁?” “欢欢啊……”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坠了珠子的耳垂上,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欢欢是谁?” 她有些受不住,搂着身上那人哼哼唧唧地答应:“梁欢!你是梁欢!” …… 一个激灵。 嗖地坐起身,她连推带搡地把梁欢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捡起被子上乱成一团的衬衫西裤一件件往他身上丢。 “去那里,快点!”压低了声音,她指着床边的衣柜。 梁欢显然也明白了,匆匆穿上了衣裳。正要转身,房门“啪嗒”一声开了。 “囡——” 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诡异的安静只维持了三秒,很快被唐伟德的大嗓门打破:“好哇,哪里来的野小子!扫帚呢?你用那只手碰的我女儿,我就打断你哪只手!” 唐母:“唐令仪!你这像什么话!” 梁欢:“叔叔,我——” 唐伟德:“我什么我,还不出来!” 唐母:“唐令仪!我让你对自己上点心,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带个男人回来!” 唐令仪:“不,我没——” 唐母:“没什么!衣服穿上!老唐你也出来!” …… ~~~~~~ 一顿鸡飞狗跳。 所幸唐令仪眼疾手快地从唐伟德手上抢下了扫帚,到底没让那木棍落到梁欢背上。而后她手上的扫帚又被唐母一把夺过,秋风扫落叶似的将她扫出了门。 唐伟德终于冷静了些许,坐在沙发上,幽幽地吐出个烟圈。 “叮铃……”手机上的脑中突然响起。六点了。 他站在玄关,看着阖上的大门,又望了望沙发正中的唐伟德,只见后者又吐了个烟圈,朝他颔首:“过来坐。” ~~~~~~ 秋风萧瑟,走在清清冷冷的街上,唐令仪不禁抽了抽鼻子。方才心思乱,下意识就想找姜宏,可直到拨通了电话,她都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说她诱拐了一位青年才俊,而后两人一起翻车了? …… 实则前天夜里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七八年的时光过去了,恐怕连姜宏都不知道她长的不仅是年纪阅历,还有酒量与酒品。 她不过是仗着酒意,勾着梁欢,一起做一场含粉带春的大梦罢了。 但她没想到父母就会这样出现在房 分卷阅读120 美人耽兮不可说 作者:姜宏 门口,也不想梁欢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父母说三道四,又害怕梁欢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来寻她。 终究是她拉着梁欢上的贼船。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哑的男声。 她难得愣了愣,拿下手机,确信自己没有拨错号,这才幽幽开了口:“郑以恒?” 合着昨夜做梦的,不止她和梁欢? ~~~~~~ 传奇话本里的一夜风流是香艳韵事,可到了自己身上,才晓得这种事除了你情我愿,还横亘了太多的人情往来。 坐在便利店里,梁欢看着手中的三明治,幽幽叹了口气。这一天,她都在用这样那样的法子躲着他。 但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又在便利店前遇上了她。 不知姜宏同她说了什么,她终于不再躲他。 他匆匆将三明治藏到包里,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被她抢了白:“梁欢,我喜欢你。” “所以不管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错。是我非要……”微风拂来,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脑后,“也别怪我的父母,上了年纪的人总有些古板,又太心急。” 身后有人出入便利店,带起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他径直走到她身前,将她揽入怀里,笑:“我也喜欢你啊,唐老师。” 良久,胸口传出个声音,闷闷的:“叫我令仪!让我别叫你梁欢,自己却叫我唐老师,是什么道理?” 他微微一愣。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醉里梦花,她竟都记得清楚分明。 尚来不及回过味来,她忽然推开了他。 只见眼前的人身形高挑,逆着漫天霞光,用那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她眼里隐隐含了水光,又突然破涕为笑:“这种话竟还要我先说出口!这么扭扭妮妮,害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追着我讨说法,没脸没皮地躲了你大半天。天呐我为什么会看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结束啦,感谢陪我到这儿的小天使们。 没有太多想说的,就不写后记啦。 收拾包袱准备滚回古言啦,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几个脑洞,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故事就是《夫人今夜又爬墙》。爷爷奶奶的《解战袍》以及大美人和小书生的《恃美而骄》预收很久了,先道个歉。总之一起等着窦伏苓和卫谚说他们的故事呀,一定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