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不住》 分卷阅读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刹不住》作者:它似蜜 文案 赛车新星和退休王牌的激情生活,双向暗恋,年下,19&27,攻混血。 主cp:外疯内奶暴躁痴情小豹子攻(时郁枫)×外高岭之花内温柔纯情大美人受(霍英) 副cp:黑白通吃病弱轮椅军火商攻(时湛阳)×被大佬收养精英执着忠犬受(邱十里) 新生代职业赛车手时郁枫有个毛病——目中无人,却爱打人,不管是谁只要八卦他早已退队的传奇偶像超过三句,必挨揍,进医院的那种。 奈何他技术高人气旺,家底硬惹不起,众人有气难撒,早就恨得牙痒。 某天这嚣张日子却到了头,他闯了大祸,被勒令休赛,俱乐部打发他回国去到某旅游小岛散心反思。他一边琢磨找机会溜回去干死那群废柴,一边登上回国班机,刚出机场就傻了眼—— 鹤立鸡群迎接自己的,竟是离奇消失的天才赛车手霍英! 又竟然,这位当年被幼稚的自己强吻过后满面通红的美人,这位心中数年如一日的超级榜样,完全不认识他! 霍英很无辜:我是关联性脸盲,很严重,有诊断书的。 又道:从今天起,哥罩你。 即日起,时郁枫有了新理想——让霍英全世界只记住自己的脸。 他当然成功了。 两个攻是亲兄弟,副cp是年上~ 注意,攻是真的又疯又暴躁,目中无人我行我素,只对受一个人温柔;受是真的病理性脸盲,影响生活的那种,到最后也没治好,只记得住攻一个人的脸。 脸盲设定主要是觉得开车带感(不) 作品标签:冒险竞技 甜宠 年下 双向暗恋 HE 体育竞技 第1章 红色刹车片(1) “垃圾。” 时郁枫啐出这么一口,声量不大不小,声线里扎着冰碴儿。他冷眼看着那两个方才跟自己缠斗在一起的悲惨家伙被扶进救护车,抹抹嘴角的血迹,扯开领子上的自粘扣,转身离开。 赛车服不怎么透气,如今还闷了那么大一片血忽淋拉的东西在前襟上,别人体液的腥臭让他很不舒服。 也没走几步路,周围吵吵闹闹,同队的基本都是前辈,前辈都在议论他,藏不住恐惧,也藏不住试探,他们可谓是兴味盎然。好比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部惊悚片,他们要做的是为超自然生物忧心忡忡。 “枫,你还是要冷静……”英语。 “小时!点解咁恶呀!”粤语。 “这是第几次?我必须向邱经理告知他精神状态有问题!”大概是道貌岸然的西班牙语。 无一不使时郁枫由衷地感到愚蠢,以及无聊。 到底有什么好问的?两个垃圾找揍,我满足他们,仅此而已!时郁枫背对发动机轰鸣般的层叠议论声,看着自己的影子,蓦地暂停脚步。 都给我闭嘴!时郁枫握紧拳头,眼底泛起血色。 闭嘴!时郁枫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哈哈,点解?因为好玩!因为有人,嘴巴欠——”他把中文说得出奇字正腔圆,笑着,面对着那十几位和自己有着同样火红色队服的肤色各异的家伙。眼神从每一张脸上划过,他点了点头,又稳步走向人群背后的那辆喷涂着红黄格的F1赛车,每个人都立即避开他,站得离他至少五步远。 “这辆谁的啊?”时郁枫绕过去,敲了敲侧翼,还是笑。 多奇怪,当他需要谁发出点声音来回答时,倒是一片死寂了。 时郁枫也不多犹豫,他随手抄起一只用来标识赛道的金属路障,扬臂直接砸向那天价赛车的鼻锥,哐当,一大块凹下去,哐当,前定风翼掉了一半。和普通跑车比,方程式赛车太过纤瘦了,仿佛几下就能变形得彻底,时郁枫不过瘾似的,干脆从侧面砸,直接冲着铁皮里包着的气缸猛击过去。 那姿态,那神情,专注到纯真的地步,带着股无所谓的放松劲儿,好像他是考完期中考跑去游戏厅,用零花钱兑了一大捧硬币玩篮球机减压的高中生。 全世界他只关心自己是否能砸准。 就这样,那辆精密的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报废,没人上来阻拦,正如几分钟前时郁枫面无表情地狂扁两位同事时,其余各位都在一边观战。 除去有节奏的撞击声,正午烈日下的赛道静谧到窒息。 等等,又有人了,划破这死寂。“邱经理!”西班牙语这么喊,紧接着,熟悉的声音爆炸在耳畔。“小枫!”是邱十里。他脸上是喝了一斤汽油的表情,扑上去,火急火燎地拽住时郁枫高抬的手臂,却没有预想中的拼命,时郁枫自己停了下来。 “我好了。”他扒开肩膀上邱十里的手掌,也丢下那只已经变形的铁墩似的路障,无辜地垂眼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不止一头的男人,在过猛的连续金属声之后,人的嗓音碰上鼓膜,有种微弱的失真,“阿嫂,我好了。” 邱十里抿住唇,头脑嗡 分卷阅读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嗡作响,心里十分明白,这意思是,这车已经砸报废了。 他指指时郁枫的脑门,呼出口气:“你真的好了?” 时郁枫答非所问:“是他们又讲Howard的坏话,让我听到。” “……你先跟我走。”邱十里把一脸乖乖仔样的时郁枫拉远了点,方才一起跟来的工作团队已经训练有素地收拾起残局,包括处理废车,包括安抚队员。 时郁枫则拒绝走得太远,他驻足不动,还是和那片混乱隔着几步而已,好像必须要这对话被所有人都听见,“嫂嫂,我知道那辆是谁的,”他舒展了一下肩膀,灵巧的,顽皮的,“他活该啦!” 邱十里捏起鼻梁,非常想狂吼“别叫我嫂嫂”,可最终还是无语。这一切所针对的对象,那位被拉去医院的倒霉蛋,朋友被拗断胳膊,本人被咬到爆血,备战的车子还被砸得稀烂,结果放在时郁枫这儿,一句“活该”就能概括。 这小子的劣性,真是比他哥十九岁的时候还要夸张得多。 事实上,类似的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确切地说,是十次以上。因果关系简单到滑稽,有人八卦了几句三年前隐退的那个赛车手,时郁枫立刻把人打得满地找牙。不过,这次情节则尤为严重——上个赛季刚刚结束,难得的俱乐部集会,要重新排队,人都基本来齐了,结果头两天就出了这种岔子。 被打的是个美国人,家里是做石油生意的,还算是个人气选手,身上投资不少,下个赛季还有实力跟时郁枫争冠的那种。邱十里觉得棘手,但现在要做的,也只能是争取让时郁枫先服个软,认个错。 至少不能把事情搞成“时郁枫赛前公然攻击竞争对手”这种恶劣性质。至于其他的,时家都摆得平。 他循循善诱:“小枫,这是第几辆?” 时郁枫并不买账:“我赔啊。” 邱十里有点烦躁:“你哥哥是不是说过,再犯这种事要怎么办。” 要道歉!就三个字!快说! 时郁枫则轻轻地眨了眨眼,黑瞳仁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绿,一头透着灰的银发被微风吹落阳光。他属于那种很会长的混血,亚裔和拉美裔在他身上奇异地相融,清秀加上狂放,苍白加上浓烈,有种波动不定的美感,哪怕此刻他脸上有尘土,身上有血污。 他认真看着邱十里,很意外似的,翘起嘴唇微笑:“怎么办?要我休赛?” 邱十里简直要吐血——休赛,休你个头!这两个字,他现在最怕别人趁机提出来,俱乐部必须考虑其他队员的心情。结果这小子自己往枪口上撞! 他用余光看看围观的诸位,琢磨着谁听得懂中文,强压怒火,转移话题:“你的奖金工资都用来赔医药费维修费了吧!” 时郁枫还是笑,指指自己训练服上排满的各种标志:“反正还有广告赚钱。” 说罢,他颓然露出疲惫的神情,从邱十里手中拿过矿泉水瓶,漱漱口,肆无忌惮地把血水吐在地上,赛道被晒得极烫,水泼上去,甚至像在冒热烟。 “直接从我账户扣就好,”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往赛道外的草坪走去,“我就是疯了,去小黑屋反思咯!” 邱十里深深地皱起眉,盯他的背影看了十多秒,点起根烟猛抽。他身后的地上有块耳垂。稀烂的。血淋淋的。人的。时郁枫刚才咬下来的。 这小孩之前揍人的样子又浮在眼前。很凶,但称不上凌厉,还是太嫩,但也够麻烦。 是我疯了,我鬼迷心窍,邱十里心想,我答应大哥,供你这个祖宗。 “嗨,伙计们,”他尴尬地清清嗓子,走到队员堆里,在议论爆发前抢先开口,神情无比关怀又真诚,“有件事我们商量一下。” 正值三月出头,墨尔本秋风湿润,南半球下午四点的阳光磨光了一切黑白分明,此刻只剩微醺。时郁枫已经换下训练服,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九阶数独,顺便啜一杯橙汁。 对于要被关多久,他没想法,也不在乎。 所谓小黑屋,其实也就是邱十里的办公室,一座两层小楼,有着严格的门卫系统。那人平时不在基地多待,时郁枫头一次翻墙往里爬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触动了警报,不但遭了电,还在三分钟内被赶来的警卫制伏。 这番屈辱,让时郁枫很长记性,等下次邱十里过来,他就明目张胆地拿走人家的钥匙卡,复刻了一张磁条完全一样的,从此便经常训练过后刷卡进屋去逍遥。无论何时,啤酒汽水都塞满冰箱,小影厅、大电视、各种游戏机,应有尽有,简直天堂。 此刻,天堂随着音响里那首《Love Me Tender》的骤止而暂停服务。 “……我服了,真够潇洒,”是邱十里按掉了一层的音响总开关,他砰地合上门,脚步声循着楼梯,一步步靠近,“把你关在这里面,能坚持多久?” “一辈子。如果,你不在的话。”时郁枫仰在沙发靠垫上,伸了个懒腰,倒着看向这位天堂终结者。 邱十里叹气,捞了一把他后脑勺,让他坐正, 分卷阅读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随即在他身边的独座靠椅上坐下,尽量显得不严厉,“伤还痛不痛?” “我没受伤。” 邱十里点点头,态度变得公事公办:“中午那件事,我和大哥商量过了,这次不能像以前那样。小枫,你最好还是休赛一段时间。” 时郁枫不吭声,继续填数字,喝橙汁。 “知道这次多严重吗?” “严重到要休赛——或者坐牢?”想到自家那位大哥,时郁枫就笑出了声,“时湛阳最近看我很不爽啊。” “老大知道你会这样讲,但不是所有事都能用赔钱解决,俱乐部现在人很杂,嘴也碎,你也的确不占道理。”邱十里字斟句酌,其实休赛有更深的原因,甚至事关安危,无论如何时郁枫最近都该在避人耳目的地方待上一阵才保险。但他答应了时湛阳,那些破烂绝不让时郁枫掺和,所以也不必提了。 他只是说:“老弟啊老弟,你已经十九岁,小黑屋这种事也不适合你了。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知道现在队里都对你是什么态度?平时不在一起训练,感情本来就不深,没有人会试图谅解你。” “哦。”时郁枫应了一句,还挺给面子。 邱十里拍拍他的肩膀:“你看你每天这样当刺头,自己也觉得没趣。” “不当就会有趣了?” 邱十里反问:“一个朋友都没有,就有趣了?” 橙汁已经被喝空,吸管啧啧地响,写数独的铅笔芯也断掉滑落,时郁枫顿时无事可做,只是垂眸,眼睫下有块浅浅的阴影。他安静地听,阴影也安静地颤,过了一会儿,他用铅笔敲敲杯沿,“我确实有错。” 邱十里倒是一愣。认错?千年不遇。 果然,时郁枫又道:“错也不改。” 邱十里深呼吸,压住猛窜的骂人冲动:“这我知道!我就问问你,数没数过打碎过几个人的门牙?” “那都是造谣的门牙。阿嫂,错也分先后的,我不能让Howard总是被他们乱议论,”时郁枫又来了劲,抬眼瞪着邱十里,“一群骑母鸡的货色,因为嫉妒,因为贱,去造人家开飞机的谣,多少年了,也不觉得可耻?他们是不是也要学会控制自己!” 邱十里忽然笑了,是那种很年轻的笑,难见于他少年老成的脸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飘飘的往事。“你知道Howard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时郁枫愣了愣:“是啊。” “第一次见到他是几岁?” 时郁枫一脸不屑:“这什么啊,温情牌?” “不是啦,我记得是十六岁?之后你傻乎乎问我怎么追求——” “没有!”时郁枫慌慌张张,突然变了个人,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声音都变轻了,脸蛋也无措地垂下去,藏着那副害臊又别扭的神情,却又有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眷恋,“……我十三岁就在电视里见过。” 邱十里对他这模样见怪不怪,道:“对哦,所以你缠着大哥要玩赛车。反正十六岁也见过一面,在赛场,你那时候是个菜鸟,他是王牌,之后他就消失了,在就差一个奖杯大满贯的关键当口,无缘无故退隐江湖,我说的对不对?” 时郁枫冷笑:“肯定是被人害的。我总会查出来——” “好巧,你现在也差一个奖杯大满贯,”邱十里打断,又补充,“就是他差的那个。摩洛哥沙漠赛道,时间是下个赛季结尾,还剩不到四个月。结果你因为替他不平,坚持不懈,把所有人得罪个遍,面临休练休赛的问题。” 时郁枫不作反应,撕开断芯周围的木头纤维,准备继续做下一页的数独。 邱十里仔细观察他,越发胸有成竹,又道:“小枫,我们跳出来看看,像不像是Howard害了你?人家只是和你讲过几句话,就能让你这么多年困到死胡同里面。” “喂,你到底要说什么。”时郁枫话毕就连着大骂了几句,这是一下子被点着了,以邱十里屡试不爽的方式。他又扔了纸笔,嚯地站起来,单手抬起,把垂肩的银发束在虎口里面,完全不掩烦躁,居高临下死死盯着邱十里的衬衫扣子,“我接受休赛。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所有事都往他身上牵扯?我看人不爽,我打伤人,所以我挨罚,”他又坐下,“和Howard无关!你要这样教育我,还不如去医院看看你的伤员,当你的知心大哥去。” 邱十里岿然不动,坐得很直,淡淡道:“想见他一面吗?” 时郁枫猝然屏息,又跳了起来:“什么?” 邱十里不紧不慢地扬起脸:“我问你,想不想见一见……你的霍英?” 第2章 红色刹车片(2) 霍英。 你的霍英。 这个名字是时郁枫提都不舍得提起的,他自认为没这个资格——在被自己做出那种匪夷所思的事之后,霍英突然消失,从此了无音讯,这是时郁枫心中埋到底,长出锈的一根铁刺。 “不想。”几乎脱口而出。 邱十里惊了,也 分卷阅读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跳起来,却见时郁枫兀自往窗边走去,屋外高大的桉树在冷调暮色中拓下剪影,他撑在窗沿上,闷闷道:“我没脸见他。” “我是问你想不想见。” 时郁枫回头,做出马上要翻脸的凶狠的样子:“说了不想!” “喂喂,诚实点!” “不想!” 邱十里举手投降,默然几秒,桃花眼里绽出一个过于柔软的笑容:“你和老大真是很像,擅长在奇怪的方面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就这么爱好忏悔吗?”他也走到窗边,和时郁枫隔了两拳远的距离,“那要怎么样你才觉得自己有脸见他?” 时郁枫低着脑袋,小心地把铅笔放在铁质窗棱上,通过调整一个小小的接触点,他成功地找到了平衡,“等我比他强吧,”他拨了拨笔杆,看它颤悠悠地旋转,“等我破纪录,等我大满贯。我找到他,对他道歉。” “那是早晚的事。只要你不突发奇想吞子弹玩,或者半夜把车开到瀑布里,”邱十里倒是对他很有信心,从椅背上拎起西装外套,这就准备走了。“小枫,你就是太倔。”他又感慨。 时郁枫没搭理他,听着脚步声远到楼梯口,怕来不及一样,忽然大声叫住邱十里:“我又搞砸了,对吗?” 邱十里似乎站住了,懒洋洋道:“对。” 时郁枫转身紧靠上窗棱,盯着门框又问:“你能帮我见到他?怎么找到的?” “到底想不想见。” “他还好吗?” “谁知道。” 时郁枫咬紧臼齿,这种模棱两可太熟悉了,他深知自己休想从邱十里那种成天在南北美边境揣着枪做生意的人嘴里套出什么话,也深知不该仅仅因为一个名字而产生这么大的动摇,却还是最后问了一句:“这是大哥的意思?” 他说完就咬住嘴唇,牙齿无处安放。窗上的铅笔摇摇摆摆,最终落下楼去,又或许挂在某枝桉树的杈里。只听邱十里一步一步地下楼,鞋跟干脆地撞上木地板,他还是懒洋洋地答:“这两天收拾点喜欢玩的东西,多买几打内裤,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要回归自然放假旅游了。” 这话说得挺委婉,是邱十里一贯的话术风格,也让人完全没有追问的欲望。当夜,时郁枫坐在客厅中央,和自己收拾得差不多的箱子面面相觑,心中越发烦躁——休赛看来是板上钉钉了,他已经能够想象第二天体育报纸上的夸张通稿。只是,听那口风,什么“我们要放假旅游”,莫非那两位老年人也要一起? 时郁枫已有超过半年没见过大哥时湛阳,这时间越久,他就越不想见,就这么循环。圣诞节他收到一封时湛阳的邮件,那人总结道,他们进入了“互相看穿并嫌弃的年龄阶段”,时郁枫没回复,但心中颇为认同,并将此称为代沟,两岸隔了十五岁的那种。 大不了找机会甩掉,然后回来算账,干死那群废柴。时郁枫不着调地想着,晃晃脑袋,随手在几只大行李箱里扒拉。堆在一起的游戏碟、漫画书、网球拍、数独大全、中学生奥数习题册……这些平时乐此不疲的消遣,此刻看起来也很烦人。 还有另外那两大箱衣服,各种品牌赞助的,自己瞎买的,全都团成一坨,不少还带着队里干洗店的标签。当然内裤只有几条,时郁枫是绝对不会听话买好几打囤着的。 他默默盯了一会儿,就关怪物似的迅速把盖子合上,仰躺在一排箱子上发呆。 眼不见心不烦的目的却还是没能达到。人闲了,周围又太静,“霍英”二字就浮在心口,伴着弥漫整个青春期的悸动,搅得人心乱如麻。 时郁枫不断地想起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就是在摩纳哥。晴天,漂亮的海滨城市,有名的蒙特卡洛赛道,标准F1锦标赛,总冠军前最后一站排位战。那天也是时郁枫第一次亲眼在现场,看到霍英参与此类赛事。 之前,从13岁入了这行从卡丁车玩起,他和霍英虽然属于同一个俱乐部,但始终在不同层次的梯队,连训练场都不在一地,时郁枫只能在偶尔的集会上偷偷地瞥。 直到那天,他才有种爬出地表的错觉。那天本来是高兴的日子,俱乐部把几个未成年苗子带来观战,指望他们十八岁后在这赛场上争气,时郁枫也是其中一位。只不过他发挥不稳,排名不算太靠前,当时的老板看他也不顺眼,只能倒着数,坐在后排。 从最开始,时郁枫就在梗着脖子看——流动的阳光下,霍英红白相间的队服和自己身上的一样,霍英和对手点头致意,霍英先前成绩最好,出发时固然占着杆位 (注1)…… 时郁枫当年就已经满脑子叛逆,是个一天绝不说超过五句话的酷哥儿,就算别人祝他生日快乐,他也顶多点点头回应。可那天,身边不太熟的队友和他讨论霍英,他却会跟所有普通男孩一样滔滔不绝,和伙伴笑成一团,边用手套擦着汗,边说Howard是我的偶像,说我是看过他比赛才决定学车,说他的进攻走线简直酷毙了…… 云云。 他还露出羞赧的神情,他当时没有染过发,是一头 分卷阅读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晶莹的火红,不经雕琢,虎牙尖尖的,深绿眼睛闪动光芒,像在说一个秘密,惊得队友仿佛不曾认识过他。 可这股兴奋劲儿却在比赛结束前走向消沉。确切地说,是从他二哥时绎舟屈尊来到这后排座位,又对他进行了一番鞭挞开始。 时家这种大家族,早在一战那会儿就旅居国外做生意,一代代下去开枝散叶,到如今,有很多同辈的孩子,免不了暗潮汹涌。偏巧老大老二还都是完全不肯吃亏的好胜人物,时绎舟热衷于到处投资,当时是这家赛车俱乐部的大股东,偏巧他又跟大哥不对付,而全家上下都知道,时湛阳只关心两个人,一是那位娇小又能打的邱十里,二就是那个长了副混血面孔的小弟。 邱十里固然碰不到,也不好招惹,于是,出于某种趣味,不得志的老二表面上欣然接受时湛阳的嘱托,让时郁枫到自己的车队训练,实际上则是,费尽心思找机会做他的刻薄老板。 他以嘲笑这位弟弟为乐,完全不像个兄长,对着十几岁的小孩,他质问他怎么拼不过赛场上那些老油条,问他是不是过来吃闲饭的,问他做那些弱智数独有什么用,要他回校读书,还玩笑着说他长得真像他那个之前在巴西以拍色情写真为生的嫩模母亲。 最初听到这些话,时郁枫往往显得十分无措,他沉默着,在时绎舟面前站得笔直,胸口剧烈起伏,大大地睁着眼睛,瞳仁中有冰川崩落。二哥就拍拍他脑袋,快活地大笑。 而与此同时,老板的态度也会影响其他人的态度,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时郁枫在议论里好像真成了吃闲饭的,拿到什么成绩,也会被说成靠家里关系上位。 时郁枫至今都觉得很丢人,可他必须承认,自己曾被压得喘不过气,躲在地下室嚎啕大哭。 可再后来,他倒像是心如止水了,面对恶言相向,只是厌烦皱眉,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时绎舟则越发觉得无趣,他喜欢看见小弟痛苦,好像能够从中看到另一张痛苦的脸,他盼着时郁枫哪天受不了,跑去找时湛阳撒娇吐苦水,盼着时湛阳带着那个收养的跟班来找自己,面露凶光,气急败坏。 可这一切都没发生。时郁枫一声不吭,面露鄙夷,独来独往。 于是他二哥就做得越发夸张。只要来到俱乐部,只要看到时郁枫,他就一定要当着所有人面让他难堪一番。 就比如,又说回摩纳哥那场比赛,时郁枫紧跟霍英的视线突然被挡住,他僵硬地坐在二哥的影子里,附近席上所有人都又一次听到了老板对他的不满。 随后,看着二哥发泄过后扬长而去的背影,时郁枫没什么感觉,他知道这人斗不过大哥,是在窝窝囊囊地拿自己出气。 再随后,看着霍英的火红色赛车遥遥领先,冲过终点线,而此刻周围座位早就空了,已经不再有人愿意和他讨论,时郁枫还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默默鼓掌。在一片喧嚣中,黯淡得像片落叶。 然而,当奏乐响起,属于霍英的中国国歌和属于车队的澳大利亚国歌流淌又停止,时郁枫莫名其妙就冒出很多串眼泪,混着汗液,把眼眶蛰得生疼。 好比是个弱爆了的应考生,捏着垫底的试卷躲到厕所里狂哭,他落荒而逃。小动物闻味道似的,他没有多想,冲下场地,跑到印象中霍英被媒体包围的位置附近,找了个背阴的角落躲着。有开香槟的声音,车队在请客庆祝,人们在欢呼,时绎舟在哈哈地笑,时郁枫把脸埋在膝盖上,从腿缝瞪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听起来就像蚂蚁蚕食嫩草。 他还没有学会用拳头泄愤,只是单纯地开始憎恨,或者说这恨一直都在。他恨时绎舟,恨对自己另眼相看的队友,恨背叛父亲抛弃自己的漂亮母亲,恨这拐来拐去的赛道,恨太阳。把一切恨过了,他开始恨平庸的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踩着草坪过来,时郁枫没抬头,他在一板一眼地琢磨,自己恨霍英吗?那个光芒四射,让自己产生“赛车能够使狗屁人生变好”的错觉的霍英? 没想明白,却被人拍了拍肩膀,“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儿,”英语,陌生的声线和口音,“你还好吗?”那人又问。 时郁枫在裤子上抹干净眼泪,终于转脸看了那人一眼。他正坐在自己身边,悠闲地靠着裁判台的铁皮底座。一样躲在这犄角旮旯,一样的队服,火红的头盔。 “我们应该是同事,”那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队标,语气礼貌而和善,他把手里的瓶子递过来,橙汁还是冰的,“喝点这个。” 时郁枫接过橙汁,略狐疑,看了几眼,又去看他的头盔。 “我没拆封,”这位同事解释道,坐得离他近了点,“之前没有见过面,你还很年轻吧?” “十六,只能开卡丁车,”时郁枫吸了吸鼻子,拧开盖子喝得不怎么客气,但还是爱答不理的,迅速用中文说了下自己的名字:“时郁枫。” “啊?”那人像是有点脱线。 “……时间的时,浓郁的郁,枫叶的枫,”时郁枫无奈道,“我的名字。” 那人又愣 分卷阅读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了愣,听声音是笑了:“你还真会说中文?我就说像混血!”一说起母语他就嘴皮子很溜,伸出手道,“我二十四了,霍英,霍元甲的霍,大英雄的英。” 时郁枫一下子就傻了眼。 霍英见他不语,恍然大悟似的摘下头盔,理了理头发,“他们非让我隔着头盔喝酒,我又不是猴儿……这他妈有什么好庆祝的,”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未成年人面前爆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脸端正地看向时郁枫,再次伸出手来邀请,“没想到躲这边还能遇上小朋友,认识一下?” 时郁枫非常僵硬,他勒令自己说点什么,可一时间失败了,只是用汗津津的手握住了朝自己打开的那只,像是握住了一条橄榄,那双手也有汗,纤直而有力。 “你不回去喝酒了?”时郁枫终于挤出一句。 “还是这边比较舒服,”霍英回头看了一眼,神神秘秘道,“不觉得老板是个傻逼吗?自我感觉特良好的那种,我不想跟他喝。” “我同意。”时郁枫笑了,终于不再打磕巴。看样子,霍英不知道他是时绎舟的弟弟?管他呢,这更好。他也探身往那方向看了看,香槟派对还在继续,酣甜的酒淋到赛车轮胎上,夕阳正在西下,天边逶迤熏暖霞光。而霍英,他刚才认真思考是否要恨的霍英,正背对那几抹艳色,冲他意气风发地笑。 和照片里一样,和远远瞥见的也相同,窄下巴,狐狸眼,乌黑头发,利落轮廓,红得像要滴血的两片薄嘴唇。 时郁枫这才发现它们有点起皮。 风吹起来,是动荡的海风,而霍英美得隽永,他和某种飘着的东西重合了,一笔一刀,都凿进时郁枫的眼仁。 “哎,对了,”时郁枫正忪然,听见霍英开口,忽觉这人脸色有点发红,心里一怔,才发觉自己还握着人家手不放,赶紧松开,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听霍英又道:“我想起来去年年底看过你的比赛转播,当时还在想‘Feng’是个什么名字,姓冯还是怎么着,”他笑得挺爽朗,“早刹车,早入弯,早出弯的战术,都自己想的?” “……你看出来了。” “我开卡丁车那会儿也差不多这么玩的,”霍英拎着头盔带子甩了甩,“这个方法放在F1赛场上也管用,甩人一甩一个准,你很厉害啊。” 时郁枫坐得笔直,道:“前辈过奖了。” 这大概是他头一次这么文绉绉地说话,也是他第一次叫谁“前辈”。 “我说真的!”霍英兴致勃勃,仰脸看着天空稀薄的粉紫色,“我十六岁的时候,还在老家瞎混,没驾照就为了耍酷,把我爸的车开出去,走个稍微窄点的路,我都吓得够呛。” 时郁枫也学着他看天,道:“你现在很厉害。”说罢他就闭了嘴,怀着某种谨慎和害臊,好像人在菩萨面前,反而会说不出太多愿望。 “哈哈,我应该谦虚一下吧,”霍英被夸得挺开心,忽然倒在草地上,半侧半仰地看着时郁枫,这么一看,他脸色其实不好,好像很疲倦,刘海都汗湿了,现在也没吹干,“其实我刚才差点死了。” 时郁枫差点把嘴里那口橙汁喷出去,“什么?” 霍英显得很淡定,只是道:“刹车片有问题,被人动过。”他抬起眼皮,亮晶晶地和时郁枫对视,脸上是放松信任的神情,“真的,刚才我边加速边飙泪,就一直在想这是谁要害我还是我自己倒霉,然后又想死就死吧,无所谓,变成鬼去报复害我那人得了。” 时郁枫听得一愣一愣的,陌生的感觉爬上来,或许那就是杀意,他扔了瓶子半跪在地上,手臂撑在霍英身侧,俯身莽撞地看着他,“所以是谁?” 霍英又笑了,推了下他肩膀:“干嘛,我这不是没死吗,只能说哥技术太好,”他抬手,轻轻碾了碾时郁枫额前那撮乱发,“这颜色挺好记的。” “……我妈妈是这种发色。很奇怪吧?” “还成啊,我妈更奇怪,”霍英把手放下来,枕在脑后,“她是个赛车手,青春期那会儿我每天想她,就来干这行了。要是刚才死了,也算子承母业,死法都一样。” “你想死?” 霍英板起脸,幽幽道:“有时候想。” 见时郁枫一脸着急,他就又笑眯眯的了,什么都懂的样子,正如他方才一句也没提你怎么哭了,可他做的每件事都在关心时郁枫的眼泪。他一本正经道:“不过刚才没死挺值的,否则就碰不见你了,小家伙。” 这模样,还有这声“小家伙”,把时郁枫弄得心情复杂,又不爽,又有点雀跃,他甚至想摁住霍英再不让他走,至于要问什么,没想清楚。 光是和偶像像现在这个样子,就足以让他做出些怪事了。 霍英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有点诡异,捂了捂眼睛,他拨开身侧时郁枫的手,坐直身子解释:“就是……他乡遇故知吧,差不多这个意思。” “他乡。”霍英听见时郁枫呆呆地重复,等下一秒,他就被按在身后的铁皮上了,“怎么了?”刚刚认识的男孩并不回答,一脸的青涩稚气 分卷阅读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狠压着他,再下一秒,他被印上一个吻。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啃咬,尖牙的触感如此真实,霍英头脑轰响,各种乱七八糟穿过去,嘴唇也刺痛。这什么情况,为什么,怎么办,这有算什么?用全力推开,他一打眼看见时郁枫嘴角湿润的红,比那头红发要艳得多。 时郁枫还是呆呆的,眼神中甚至有疑惑:“……遇故知。” 霍英气极,捂着嘴巴跳起来,满面都胀着滚烫血色,大叫道:“我操!” 这一骂,时郁枫也立刻回了神,急惶惶地把霍英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居然拔腿就跑,霍英当然更跟他急了,丢下头盔就追,结果竟没追上,那小子年轻,精神头真大,脸皮也够厚,不一会儿就溜得没影。 于是霍英只得灰溜溜地往回走,沿路思考了一番人生,他觉得丢人,可心脏又是怎么回事,跳得都发疼了。节奏已经全被打乱,包括今天遭人算计的不安和愤怒,包括烦人又危险的老板,包括那一张张稀里糊涂的脸,每天重复的孤单,还有什么狗屁的广告、赞助、总冠军……他现在的脑子,竟然只装得下那个吻! 太久没遇上能用母语聊天的人,他是有多寂寞?是怎么和那个小孩聊那么多的! 霍英心烦意乱,眼见着同事迎面走来,对他的嘴表示关心。他用手背一抹,才发现下唇在汩汩冒血,“我操!”他又没忍住骂了,反正周围也没听得懂中文的人,“姓时的你是狗吗!别让老子记住你……” 海风吹得还是很舒服,夕阳也照旧美,处于人生迷茫期的霍英就这么失去了初吻,蹲下来拼命回想那张欠揍的面孔,头脑却一片空白,只有脸烫得要爆炸。 注1:杆位是指在方程式赛车比赛前,排位赛成绩最好者(单圈最快)获得排在全部赛车最前面的位置,也就是第一位。而从第1位发车的人,就叫杆位,如果有其它处罚,退后发车,则第2名上升为杆位。 第3章 红色刹车片(3) 三月还没过完,回归线附近的小岛上,太阳就毒得像夏天了。霍英靠在码头栏杆的侧面,盯着平静的碧蓝大海,把高领又往上拉了拉,企图再多遮住些自己那一暴晒就起疹子的娇气皮肤,随后他再一次低头看表。 下午两点整,他是来接人的,然而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来得太早了,他想,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过是老同学要送一个小孩过来住三个月,据说前两天刚满十九岁,脾气不太好,揍人闯祸被勒令退学了,要来这偏僻地方静静心,争取改邪归正。 至于霍英被托付的主要责任就是,提供食宿,必要时充当知心大哥哥跟他聊聊天,再教他些诸如洗衣做饭之类的生活基本技能。 邱十里在电话里可谓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停强调自己家这个孩子如何力大无穷任劳任怨,吃得不多自带饭费,而且绝对能帮霍英干不少活,简言之,除了日常暴躁之外没缺点,改造好了绝对魔头变天使,情真意切,生怕霍英拒绝似的。 而霍英只是问了句:“就相当于变形计呗?” 邱十里连声道:“对,对,没错!小英英明!” 突然被叫了上大学那会儿就很嫌弃的羞耻称呼,霍英心说你们日本人真不嫌肉麻,却又觉得这事的确挺好笑:“不会吧,真当电视节目了,都十九岁了,自己都已经成型,你们非要让人家改性格干嘛?你十九的时候就没打过架?” 邱十里不以为然:“那十九岁过后呢?小英,你要帮他从男孩长成一个爷们儿呀。 霍英听着这熟悉的轻松口气,却完全想不起那副轻松神情。三分钟他就能忘记一张脸,更何况距上次见面已有三年,他连邱十里在干什么工作都不清楚。但老同学情分还在,他也觉得自己有精力也有必要帮这个忙,于是道:“行吧,他自己愿意来吗?别到时候恨上我了。” 邱十里哈哈大笑:“当然愿意,就算没有船,他都能自己游过去。” 这话听起来总有点意味深长,就好比此刻,霍英回想一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三个月又会如何,他琢磨也琢磨不明白。 想多了吧,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他又开解自己,就多个室友而已,不耽误我工作就行了。 鸣笛声响起,划开细浪,这一班客船已经驶离港口,霍英手里捏的船票是二十分钟之后开始登舱的,他收到邱十里已经下飞机正在往渡口赶的消息,心里稍微放松了点,打开旺信处理起业务。 数来他居然已经帮着岛上农民开网店卖了三年海鲜和香蕉。 “亲,小岛发货不易,我们不包邮的^^”他面无表情地回。 “不好意思亲亲,十四点前拍下当天发货,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哦^^”他如此连续处理了十几条未读。 刚才被他拒绝包邮的那位还不死心,竟死缠烂打起来,什么“嘤嘤我是学生党”,又什么“你家卖的怎么比别家贵好多耶”,一口一个小哥哥倒是叫得挺甜。霍英心中一阵恶寒,他心说装穷你还买什么龙虾鲍鱼,看着连串蹦来的颜文字和 分卷阅读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错别字,他最终点了拉黑。 他妈的……今天的霍英依旧很想撂挑子不干。 眼见着又是十分钟过去,码头人来人往,基本都是要上岛旅游的,霍英谁也不认识,反正就算有认识的,他也辨不出来。他正想走到码头另一边去远眺一下,看看能不能瞧见自己生活的岛屿,忽听背后有人叫他:“小英!” 霍英回头,只见一辆出租车缓缓开走,留下他身后三个人,在游客堆里还挺显眼。一个穿夏威夷花衬衫坐轮椅,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的怪的家伙正对他微笑,之前没听说邱十里光荣负伤啊,排除;还有一个神情错愕的银发男孩,正一眨不眨盯着他,凶巴巴的,但太年轻,看样子比霍英他自己还高上半头,邱十里不可能快三十岁还猛窜个子吧,也排除。 那么,就只剩最后那位了,他推着轮椅,和轮椅哥穿着类似印着金刚鹦鹉的宽大衬衫,一张娃娃脸笑得不可谓不灿烂:“嘿,又不认识我啦?” 霍英松口气,走上前去,“认识,邱班长,”他懒得跟邱十里胡扯,冲另外两位点点头,“你好,我姓霍,我们赶紧排队去吧,船要开了。” 轮椅哥还是挂着那副微笑,低声说着谢谢,和他握了握手。这人很苍白,病殃殃的,却比霍英想象中年轻,除去病容的话,能称上英俊,典型的翩翩公子。霍英明白他是谁。上大学时,他就屡屡听邱十里提起他家那位宇宙最强的大哥,没记错的话,当年还没有轮椅这档子事。夸张的是,基本每天在宿舍里,都能听到他们隔着时差打电话,那人问邱十里学习如何,伙食如何,想买什么,简直像个爹。 也正因如此,当时三个室友,全知道班长和哥哥感情极好,邱十里幼时长在日本,略微有点日语口癖,在电话这边总是“兄上兄上”地叫,笑得眉眼飞起来,足球赛得了几分都要报告,大家耳朵也固然听出了茧。只能说邱大班长是个奇葩,人家都是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煲一夜,他不一样,他跟大哥煲,还有钱任性地煲国际长途。 短短几秒内,回忆到这里,霍英心中便泛起一股苦涩。虽说他只上了一年大学就辍学开车去了,但在那短短的一年里,他落魄到连个打电话的人都没有,回到宿舍就写作业,交了差就蒙头大睡。 的确,谁会愿意和记不住自己长相的人深交呢?军训时他就被传成了系草,结营晚会就有女孩子告白,可互相了解之后,高中的悲剧重演,别说女朋友了,他连朋友都基本没有。邱十里算个例外,但邱十里跟谁都好,跟他也亲密不到哪里去。 这或许是天注定。霍英生了副动人脸孔,却由于他认不了别人的脸,这副面容成了摆设。毕竟没有人在霍英眼中是特别的,透过瞳仁,投射到大脑皮层里,就成了千篇一律。霍英很少解释,因为“我是脸盲”这话听来太搞笑太敷衍了,于是他在大学校园里的十七岁就是在无聊中度过的,所见之人,过目即忘,之前十七年如此,之后十年,直到现在,更是亦然。 “小英?”听人叫自己,霍英才猛地回过神,已经开始排队了,他作为主人还这么走神,抱歉地对上邱十里颇有活力的目光。“这是我大哥,你肯定猜到了,”邱十里笑着,拍了拍身边银发少年的肩膀,“这是我家小弟,今天开始就交给你啦。我们两个跟着放放假,过两天就走。” “哈哈,你好,我比你大了八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代沟呢。”霍英收起失态,露出一个笑容,他想和邱十里一样拍拍他肩膀以示友好,却被立刻避开了。 霍英愣了愣,心想你这家伙拉着仨人的行李还躲我躲得这么身轻如燕,够牛的啊,过两天就让你帮我打包香蕉,又想去帮他提箱子,再次被躲开。 而转脸一看,通过衣服辨认,那邱十里不知跟路过的工作人员使了什么招数,竟已经推着自家大哥,绕过排队人群,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提前登船了。 “咱俩还得再排一小会。到船里就不热了。”霍英尴尬道。 少年点点头,只是恹恹地站着,眯眼看着他,很难说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有陌生,有疑惑,还有一块冻人的冰,颤颤的,映的不知是海色还是霍英的脸。 我这么快就惹到他了?霍英默默回想自己的叛逆期,还是代沟已经形成?他真是没有和比自己小的人相处的经验,确切来说,他缺少和人面对面相处的经验,此刻他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它们不是黑的,那又是什么颜色?说不出来。 霍英擦了擦汗,心道不至于吧,关联性脸盲只是记不住,现在恶化到看都看不清了? “不晕船吧。”他没话找话。 “不知道,”少年还是盯着他,终于开了口,他有把干净嗓子,说起话来也老老实实,“我没有坐过船,也没有回过中国。” 归国华侨?中文说得这么好,邱十里这家人到底什么来头。但霍英觉得自己不能对年轻人问太多,显得嘴碎,便道:“我带了一盒橙子,待会晕的话就吃点,管用。” 少年忽然笑了,“你很喜欢橙子?还有橙汁。”他比划了一下。 霍英怕待会儿被人流冲散, 分卷阅读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已经记住了他的声音,但没听出其中的逻辑来,前面的队伍大概还剩下十个人,他扬起脸庞,再度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衬衫版型的薄外套,颜色发灰的豹纹印花,里面套着窄窄的黑背心,是自己永远也不会试的风格。再细细看看,这小子比他那位大哥还苍白,高高瘦瘦,五官有种懵懂又锋利的美——或许用美来形容年轻男孩并不合适,但他笑起来,确实是美的。 不过,比这美感更抓着霍英双眼不放的是——千真万确,他是混血,亚洲特征比较明显。这一点霍英在坚持不懈研究多年人脸后,还是判断得出来的,而想起混血这茬事,他就很难淡定。 “刚才说我姓霍,”他警告自己世界没那么小,不要多想,也笑了笑,“这姓比较绕口吧,霍英,叫我霍英就成。我怎么称呼你?小邱你看行吗?” 男孩的笑眼一下子低垂,又显出疑惑和漠然,“我不姓邱。”他最后盯了霍英几秒,若有所思,兀自拎着大包小包上船了,换句话说,是闯,无视检票员的那种。 霍英总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又怀疑,刚才那眼神带着自己即将挨打的意味。心怀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他心里重复“是银不是红”,快步追上去,把手里的票补给正在着急也挡不住人的小姑娘,跟在男孩身后,“那你姓什么?我这三个月怎么叫你啊?” 男孩不搭理他,也完全没有找自己两个哥哥的意思,从他手里拿过一张票,按号码坐在靠走廊的椅子上。他侧面靠窗的那个,就是留给霍英的座位。二等票空间狭小,他不怎么舒服地翘起条腿,认真看着霍英:“你都忘了,我没想到。” 忘了?什么忘了?某种直觉在心中冲来撞去,霍英下意识拒绝接受,更被身后过路的乘客挤得够呛,他冲椅子上那位摆明了要拦他的家伙瞪圆眼睛,道:“先让我进去。” 男孩还真挪了挪腿,给他空出条窄缝,挑起眉头问他:“你最开始是不是也没认出邱十里?” 霍英一心往里挤,迈进去半条腿,差点卡着,没好气道:“我脸盲,我谁也认不出来!” 话音刚落他就动弹不得了,身前那小子突然挪回条长腿来,等于说是把霍英夹在中间,“你说真的?”他眼睛亮了。 霍英已经冒了汗,扶额道:“都觉得是开玩笑,但我是真的……”他心道又说出来了,说就是个错误,所有人都觉得你脑子有问题,或者觉得你谎话连篇。他完全不想去看这怪小子会露出怎样一番玩味的笑,却倏然被按住肩膀——男孩竟用力勾起他的颈子,往自己面前贴。 他胳膊长,力气还大,霍英毫无准备一个趔趄就差扑在他身上了,反正头是撞上了,背包里的餐盒和水瓶碰撞出声。甚至此刻,那小子还是捏着他后颈不让他动,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霍英心擂如鼓,眼冒金星,下决心连滚带爬也要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却见男孩很快活地笑出声,方才所有的阴郁都散了,也松开禁锢的手,靠上椅背柔和又期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姓时,时间的时。我想让你,叫我小枫。” 那一刻,其余乘客都已落座,孩子们被家长束在安全带里,又哭,又叫,又笑,汽笛卯足了力气要响。只有霍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更忘了动,僵僵地弯着腰,双手撑在椅背上,呼吸变得急促,滚热,毫无章法,眼眶烧疼,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 他面前,海上的阳光透过舷窗泼洒,照得一双原本浓黑的眸子如祖母绿般透彻,那双眼睛在笑,和它们年轻的主人一样,凌然得仿佛无知又无辜,装的全部是他。 第4章 红色刹车片(4) 不能再这么对视下去了,不能去分析面前这副面孔——那个傍晚很清晰,就是张揉皱的油彩纸,有棱有角地塞进脑海,搅来又搅去。霍英惶急垂下眼睑,眼中所见却还是时郁枫。离得仍旧那么近,他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织工整齐的背心领口,领口上搭着的宝格丽经典款项链,玫瑰金色的细链,从黑色小圆环穿过,像个车胎……又看到项链两侧清瘦的锁骨,锁骨上方的脖颈。 霍英下意识咬了咬唇,他注意到,时郁枫的颈侧有个刀疤。 没有血色,也不算显眼,只是一条细长苍白的凸起,却也只能是利器所为。 意外?手术?械斗?……仇杀?小小年纪,怎么会这样? “哥?哥!”耳边时郁枫已经开始这么叫他,带着种理所当然的熟稔,霍英恍然回神,也清走满脑子天马行空,这才发觉通道被让开,刚才的坏小子此时乖乖收回长腿,一脸纯良地做出请的手势,又拍了拍膝盖,“船马上开了,你不坐吗?” 霍英赶紧站直身子,刚才那个距离,实在过了头,“坐哪儿?”他没过脑子,愣愣问道,心想要是你敢说出“坐我腿上”这种话我这一路就……躲厕所去。 时郁枫纯然一笑:“坐我旁边啊。” 霍英终于清醒,立马钻到靠窗椅子上,抱着背包坐得板直。他懊悔地意识到自己刚才产生了怎样的蠢想法,什么腿不腿,姓时的要真说了才出鬼,可是,三年前那一下子在他这儿太过深 分卷阅读1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刻,当事人又猝不及防现身,他是被刺激得胡思乱想的。 “英哥,”时郁枫又给他找了个好称呼,叫得自然极了,“我想叫你英哥,行吗?” 霍英方才还认定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航程,绝对会在尴尬死寂中度过,但现在看来并不存在这个问题,他盯着前方靠背,余光里是那抹缎子似的银,“……行,挺好的。” 时郁枫在扶手上支起手肘,又道:“我之前不叫别人哥的。” 总觉得这口气有点像小孩子求表扬要肉吃,不会吧,霍英提醒自己不要自我意识过剩,但又觉得像现在这样一直僵着会显得更诡异,于是转脸,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大哥呢?” 时郁枫眨眨眼:“老时。” 真是被惯得够劲儿。霍英没忍住笑了:“邱十里呢?” 时郁枫又眨眨那双绿眼:“叫阿嫂。” 见霍英眼神都直了,一脸受惊的表情,时郁枫连忙解释道:“他们两个没有承认过啦,也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们……有一腿,”说出这个词,他也有点害羞,把头发捋到耳后,身子也坐正了,“就是老时前几年受过重伤,之后昏迷几个月,家里还正在内斗,一直是邱十里帮忙顶着。醒来过后发现自己左腿瘫痪,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立遗嘱。” 霍英听得忪然,心说这是电视剧吗,越发坚定这家人平时干的活儿绝对不一般的想法,又听时郁枫道:“当时也把我叫回去了,全家人除了邱十里都在场,他就让律师念,说无论何时,何种原因,死后一半财产捐给孤儿慈善机构,剩下的一半,给邱十里。本来就有传言,之后就都开始叫邱十里阿嫂了。” 霍英揉揉眼角,斟酌道:“你们家挺传奇的。” 时郁枫则问:“那你觉得同性恋怎么样?” 霍英正为那俩人感动,这下又一次,很没出息地,差点噎住。要来了吗,他腹诽,你要提起三年前干的好事?亏你开得了口! “和异性恋也没什么区别吧,只要是真心的。”他答得大义凛然。 “你试过吗?” “没有。” “异性恋呢?” “……也没有。” 二十七岁还单身,很丢人,但也没辙了,霍英不想说谎。“谁愿意和脸盲谈恋爱啊。”他给自己开脱。 “不会,不会,我也没有!”时郁枫好像挺兴奋,转身侧枕在靠背上,眼神越发地直勾勾,“你这两年瘦了好多啊。” 霍英已经做了半天再提起那个吻的心理准备,这事他琢磨了三年,也认真问了自己三年“你疯了吧怎么就忘不了”,就算是一意孤行,也要问个清楚。可现在,他攒了满心勇气,貌似没有用武之地。 什么瘦了,瘦有什么用啊!霍英还想再壮点呢! “你长高了好多。当年比我矮吧,现在跑得更快了?”他没好气道,也直勾勾盯着时郁枫。 这小子睫毛忽闪了一下,居然脸红。 “我晕船。”他低头玩起手机,刘海遮住前额。 霍英看了眼窗外,客船不知何时离的岸,光顾着聊闲天……可重点还是没来啊?他又去看时郁枫,这人居然在用手机玩扫雷。 那句“你还记得你亲过我吗”就在嘴边,霍英气不打一处来,可他的羞耻心又狠勒着他,让他几乎开不了口。况且一个快三十的中年男子,问一个刚把十八岁过完的小孩这种问题,说不定还有性骚扰的嫌疑。 但要霍英不计前嫌地当个哑巴,也做不到,那样的话他接下来这三个月会每天都想好几遍这件事。如此揣来度去,他脸也红了,不摸都能感觉到热,被海上阳光晒着,有种异样的漂浮感。而时郁枫的扫雷则已经开始第三轮。 你都一把年纪了别给我犯怂,霍英在心里骂自己,都说恋爱的人会发愁会心跳会想不清楚会头脑发热,哪个你没有过,就因为这混蛋小子啃完就跑,所以就算显得禁不起玩笑小肚鸡肠你也必须得认—— “三年前——”有两个声音。巧不巧,时郁枫也开了口,同时,说着同样的话。 “你先说。”霍英微笑地看着他。 时郁枫捏着黑屏的手机,捏得骨节发白,老实道,“我……亲了你,然后我,跑了。” 很好,原来你记性还不错,也不是不知道认账的那类小屁孩,当然我也不是要和你算账,霍英心想。他又忐忑,又有点满意,看着时郁枫小心翼翼的别扭神情,有独属于少年人的那种诚实和透明感。 “我也记得。一直。”他对着时郁枫,靠上舷窗。 时郁枫把手机丢到小桌板上,眼角忽然抽了抽,“其实之前不知道是你在岛上,按计划我不该现在就见你!”他鼓足勇气,直视霍英乌压压的眼仁,“应该是我破了你的记录,至少拿一个大满贯,然后我找到你,对你道歉。” “大满贯?道歉?”霍英没搞明白其中逻辑,一时也忘了害臊。 “我想让你看到我变强了,不是以前那个败了之后只会哭的混蛋。然后,以一种那样的身份去……”他 分卷阅读1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顿了顿,像是不习惯这样跟人说话,在思考用词,最终只是说,“对你道歉。” 霍英笑了,狐狸似的眼睛弯起来,挑出一个玲珑的弧度:“你不用对我道歉。” “我犯了错,之后一直很后悔。” 犯错?霍英怔了一下,原来就是个错误吗?一个错让你后悔,而我却我反复梦见。血红的队服,血红的夕阳,嘴角的一抹血,抹在手心又热又湿。于是惊醒,一个人看到海岛寂静无边的血红日出。可不是错误,又是什么?陌生的两个男人,不对,当时是男人和男孩,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仓促的,尖利的,啃咬似的吻。 而青春期的男孩,长了副好脸蛋,又有着独一份的个性,以及酷炫的职业,身侧想必从不缺花香,又怎么可能把这个无聊的场景在梦中重现,可他这种从没碰过别人嘴唇的单身大叔就完全不同了。 果然,人太寂寞就是不行。 一时间,霍英楼梯踩空似的一落千丈,他感到差距,却又莫名其妙。再一次警告自己不许多想,提这件事只是为了把话说开日后少点尴尬罢了,霍英扯出副轻松神情,道:“哈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婆婆妈妈的说什么对不起,而且我知道你已经变强了。我经常在网上看见你的消息。” 时郁枫抓住他的手腕:“真的?都看了什么?” 霍英立刻冒了冷汗,差点说漏嘴,由于那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在意,他经常在网上检索那个名字,得了什么奖,有什么花边新闻……时郁枫的比赛他也基本没落下过。 他当年走得决绝,如今对赛车圈子也没什么留恋,他自己也觉得这种类似狂热粉丝的行为很令人费解,甚至发指,可每次都还是念叨着“反正也不忙就看一下他出息了没有”,然后重蹈覆辙。 “就有时候看看比赛转播,新一代都上来了,我也关注一下业内行情,”霍英自认为把表情控制得很有分寸,“一浪更比一浪高,你应该是浪尖上那位。” 时郁枫脖子根都红了,半天没吭声,半晌才松开他的腕子,看神情是开心的,“哥,英哥。”他闪闪发光地冲霍英乐,咬过霍英的虎牙尖儿也露出来,但他不知道这在面前那人眼中是一种五味都有的提醒,还是兴致勃勃,“我就是看过你的比赛,才决心要学赛车的,我到现在也经常看你的赛况钻研技巧……你是偶像,如果我是浪尖,哪天够到你,就很好了。” 霍英还是微笑,偶像,好久没人这么叫他。但他把手腕收回去,搭在腿上,又把袖口往下拽了拽,“你会的。三年之内。”他此刻真是一点也不想提起赛车,曾经命都不要为之着迷的一级方程式,还有眼前这个有钱有技术,去年刚够了年龄认证就在一级方程式赛道上夺尽眼球的赛车手,都让霍英感到羞愧和混乱。 至于那个吻,好像也简单了起来,一点也不舒服,一点也不缠绵,伤口长好了,也不用再问为什么了。十六岁年轻气盛,看到所谓偶像,言语匮乏头脑一热于是啃了一下,也不需要太纠结吧! 时郁枫正因他的鼓励心花怒放,这就盘算起三年要玩哪些比赛,却听霍英转而道,“但这三个月不就是放松吗,你嫂子都跟我说明白了,”他本来计划来个约法三章,但时郁枫远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暴躁,最后也就简化成一条,“岛不大,但有网络也有不少景点,你随便玩,海鲜也随便吃,房间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就一件事,”他认真地竖起一根手指,“咱俩住在一块,房子很小肯定每天见面,你要是再敢突然亲我,我就当真。” 时郁枫明显地愣住。 霍英努力摆出大人该有的淡定样子,解释着羞耻话题:“当真就是,我把它当成一个亲吻来看,就算你是男的,比我小八岁。就算我是个脸盲。反正我也不知道正确的亲吻应该是什么样子!”说着说着,他居然眼眶发酸,委屈得不行,把目光钉在时郁枫的项链坠上,他才把话说完,“我说真的,你回了国就不能老随便亲别人,这在中国人眼里是很严肃的事儿,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脾气那么好!” 从他再次聊起亲嘴的事宜,时郁枫就一直在咬嘴唇,眼睛又被阳光照出了绿,亮晶晶的,说完了,时郁枫就点点头,“好。我记住了。”然后双眼一眨不眨。直到把霍英盯得发毛,他才冷不丁道:“哥,你出好多汗,被我气的?” “……是我自己穿得太厚。” 时郁枫用下巴指指他的高领和长袖,“还穿黑色。你把袖子撸起来吧。” 霍英拒绝动弹,道:“那我会起疹子。我太阳光过敏,防晒霜根本没用,所以也不买短袖。” 时郁枫闻言,笑齿一露,满脸都写着“你是吸血鬼吗”的揶揄神情,却又同时站起来,麻利脱掉外套,拎着抖了抖,霍英扬脸看着他紧绷流畅的肱二头肌,以及修身黑背心下的窄腰,一瞬间错觉这人是不是要用外套作掩护,在这人满为患处亲下来,然后让自己当真了。 而时郁枫看起来心无旁骛,他上身越过霍英,把两只袖子挂在舷窗两侧的行李钩上,仔细绑好,让下摆垂下来。这“简易窗帘”遮光效果不错,就是样子 分卷阅读1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滑稽。 随后他站直,俯视眉头皱起的霍英,朗声道:“撸吧。” “你先坐下。”霍英简直语塞,见他乖乖听话,还是硬着头皮把袖口拉到手肘以上。让我撸,我就撸,他心想,你中文俗语恐怕不熟练,老子才不会想歪。身上这件套头衫是不宽松,刚把两边袖子整理好,时郁枫就拽了拽他的衣角,眼巴巴道:“我想吃橙子。” 霍英看了他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保鲜盒,递给他。 “你也吃,英哥。” 谁能想到,半小时前面露凶光的叛逆小孩,现在能笑得有多无害。 谁又能想到,半小时后这家伙靠着霍英睡得有多香。他一动不动,霍英也根本不敢动弹,呼吸都是端着的。眼前白色的椅背被透光的豹纹外套打上柔软的斑,身上靠着的那位硬邦邦的,不但硌人,还很沉,可霍英甚至没有产生一点把他推回椅背上靠好的念头。 过了不久,霍英竟也睡着了,意识模糊之前,他听到附近座位有女人在慌慌张张照顾呕吐晕船的孩子,心里有种自豪——自己照顾的这位,玩赛车的,当然素质过硬不晕船,耳蜗里的平衡器发育得好着呢。他在梦里也抱着这种无端自豪,丧气和懊恼都消了不少。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睡熟之后,时郁枫准时睁眼,迅速把两人之间的扶手掰上去,又小心把他往自己肩上按了按,心情愉悦地再次阖上眼皮。 第5章 红色刹车片(5) 雨下起来的时候,时家三位已经基本在霍英的小平房里安顿停当。没有雷电,这房子地处小岛东侧的高地上,也没什么洪涝危险,只是倘若把注意力放在窗外,看见天色极暗,密林间的参差的一座座单薄屋顶像是随时要被掀翻,整座岛屿在狂风中飘摇,还是会生出些世界末日的压抑感觉。 霍英对此习以为常,哼着歌去厨房做饭,他喜欢没有太阳的天气,也很庆幸在天晴的时候就用电三轮把时郁枫连同那五六箱行李弄回了家。当时下了船,二人在驳口傻等,迟迟不见邱十里和那位轮椅哥,打个电话才知道,那俩人是最早下船的,并且早就租好车,此时已经快到霍英家里了。 “我们好像打扰他俩二人世界了。”霍英放下手机,戳了戳身边正在跟旅游团推销员纠缠不清的银发男孩,心说邱十里考虑真够周全,可那两位总是单独行动,我是不是该干脆给他们找个酒店住。 时郁枫则暂时没空理他,那个推销大妈正扶着他肩膀,整个人都快靠他身上了,不停地念叨着渔民风情村到底有多好。时郁枫把她挡在外面,不让她接近霍英和行李,自己也沉默着躲开她,一躲,就又被黏上,最后面露凶光吼了声冷冰冰的“滚”,才得以清净。 “哥,你说什么?”他匆匆转脸看霍英,脸色一下子恢复柔软,还带一点发脾气后的不好意思,好像在说我很乖刚才凶人的不是我。 霍英暂停把行李往三轮车槽里搬的动作,先瞧瞧他,又瞧瞧躲得远远去缠别人的大妈,“我说,干得漂亮,”他笑道,“我不爽这群骗子很久了,专坑游客,还成天带着旅游团白摘我的香蕉。”说罢他把时郁枫背心前襟沾的粉底拍掉,又指指堆得满当当的车槽,“来吧,上车哥带你兜风。” 时郁枫倒是不客气,他直接跨在了车座上,回身看霍英:“我坐不下,你坐。” “……你一米八几啊?”霍英认命地翻身上车,蜷着腿,和箱子挤在一起。 “一米九二。”时郁枫转动加油门,飞了出去, 这一路上,霍英没叫“慢点慢点”,只是在叫“拐弯拐弯”,时郁枫反应很快,一个路口也没错过,就这么闷声不吭,愣是把超载的小电驴开到了极限速度。两人在沿海平路上疾驰,又钻进步行街和民巷,带飘了水果摊花花绿绿的塑料布,以及姑娘的裙角。时郁枫的外套也飞起来,扑在霍英后脑勺上。 最后穿过一段登山的碎石子路,到自家门口,花了不过七八分钟。霍英觉得自己屁股都快颠烂了,但是很爽利。“好久没有这么快,在这儿我就是老年人节奏。”他被时郁枫握住腕子拉到地面上,扶着老腰摸了摸车轮,还是烫的。 门口邱十里正靠着轮椅冲他们打招呼,时郁枫没反应,只是很自觉地把行李箱全拉上,慢吞吞往房前走。不想待会盯着人看太诡异,霍英在远处眯眼观察了一下那位时老大的五官,和时郁枫有什么相似吗?问题超纲,解答失败。随后他追上去,从时郁枫手里拿过来两个手提箱,趁机又去看他的脸。 好像有点。比如眼睛特别有神。他盯着他想。 “英哥?”时郁枫露出状况外的笑,“我提得动的。” “我是怕你家属觉得我第一天就使唤小孩。”霍英不肯把箱子还给他,单手在兜里摸钥匙,快步开门去了。 之后暴雨突降,霍英做饭的时候,其余三位都没了影,统共开辟出两间客房,他们神神秘秘地全挤在一间里面。霍英从冰箱拿盒鸡蛋,就路过那扇关着的门,又去门廊里摘点辣椒,还能看到那门紧闭。他最终觉得自己在这儿 分卷阅读1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探头探脑不太好,于是专心炖起牛肉——这在不养牛的小岛上是待客的好菜。 牛腩的血水刚泡干净,有人推门而出,又轻轻把门掩上。一句“过来帮我剥几个蒜”跑到嘴边,就立刻被霍英给咽下去。他根据身高认出那是邱十里,边煮葱汁边想,这家伙现在倒是没有继续和轮椅哥二人世界了。 邱十里貌似心情不佳,站在客厅窗台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屋外黑雨,猛抽卷烟。抽完第五支,他试图开窗透气,却被涌进来的狂风冷水浇了一脸。 “漂雨。”霍英在厨房里喊,“你关上吧,我对烟味没感觉。” “大哥不喜欢这个味道,”邱十里笑了笑,挽起衬衫袖子进到厨房,“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霍大厨?” “你坐着去吧。”霍英把牛肉放到葱汁里,又丢进去一把香叶桂皮。 邱十里没动地方,打量了一下准备好的食材,兀自找了个蒜头剥,二人一时无言。说什么好呢?大学时光本就短暂,更何况已经过去十年。那就说之后的偶尔联系,还是三年前的那场重逢?当时霍英多么落魄,什么都破灭,他差点就死了,或者直接消失在世界上。那么,要再旧事提的话,也只能说谢谢邱十里救了他一命,又在他连家也不能回的时候,让他有了现在这个安身之所。 回忆过去对于霍英来说可太难过了。 “你觉得小枫怎么样?”还是邱十里先开了口。 “啊?挺好,我挺佩服他的,”霍英垂睫,刷刷削着土豆皮,“十八岁就玩F1了,还法拉利车队,十九岁就十来个赛道跑了一圈。目前排第五对吧?我十八岁还开着我那破红牛往F3里挤呢,买点燃料都肉疼半天——” 邱十里笑了,把大蒜放在案板上,“之前没告诉你我弟弟就是他,是我自私了吧,我就是知道,你不会不接受的,”他从腰带里摸出只多功能军刀,也削起土豆,“怎么说呢,你是他的心结,不解开他一辈子长不大。” 霍英猛地一下,把舌头根都咬疼了,一方面是因为那把明晃晃的军刀,另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那句心结,“过来的是他我的确没想到,但我怎么就成心结了?” “你自己问他啦小英!我多说会挨瞪的!”邱十里把土豆削得飞快,眼睛却看着霍英,还带着笑意,“他做过什么好事我都知道,之后你突然出事,又突然消失,他还把原因归咎在自己头上,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你还健康地活着,还能回来开车。” 霍英有点啼笑皆非:“……人都跟你掏心掏肺了,你还什么都没跟他说啊。至少告诉他我没死呗?” 邱十里回头瞟了瞟那扇门,“让小枫知道我认识你,他就一定会要求见面,前两年你们不适合见吧,一个每天只会借酒浇愁,拿烟头烫自己,”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霍英,“还有一个假如明白发生过什么,绝对会跑去杀人。不过少年犯倒是不用偿命咯!” 霍英已经撇干净肉汤的浮沫,他盖上砂锅盖,紧抿起嘴,完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邱十里所提起的是段毛骨悚然的日子,已经过去的日子。现如今,知道在那段沼泽里有个人曾经为他由衷地担忧,甚至祈祷,这感觉不错,甚至动人了,但这种少年人的直率和执拗也让霍英惶恐。 太烫了,梦一样的东西。如果是单纯的善意,霍英竟会失落,会更迷惑,如果不是……不能想这个如果。他早就勒令自己不再做梦,因为他不想哪天梦又碎了。 年少轻浮,少年意气,那是时郁枫现在有的,也是霍英挥霍光的。 “反正都过去了,我不也躲在这儿活了命吗,你家小弟也不像未来杀人犯。他是个好孩子。”霍英笑道,突然听到及时雨般的拍门声,跑去一看,是邻家住的渔民。他前一天在那儿定了几条海鱼,人家居然冒着风雨给他送了过来。 “谢谢您哎!”霍英付完钱,又给那小老头塞了几包好烟。 邱十里又给那渔民塞了一沓钱,才把门关上,跟着霍英回到厨房,耳边是巨型塑料袋里噼里啪啦的扑腾声。他看得出来霍英对往事的抗拒,实际上三年前遗漏下来的麻烦,直到现在也还在让他头疼,甚至会把他大哥牵扯进去。可邱十里和这位老同学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别的话题,他又不是那种享受沉默的人。 好在霍英及时挑开话锋:“那两位躲屋里干嘛呢?我还以为他俩互相看不顺眼。” “就是看不顺眼,”邱十里闷闷道,帮霍英杀起鱼来,一共七条,最小的也比手臂还长,现在要全部处理干净放冰箱速冻,不然没办法保鲜,“不过也还好啦,心里还是挺亲的,小枫应该在帮老大按摩腿。旧伤一到雨天就不行。” “我怎么觉得你想去干这活呢?把壮劳力叫出来给我拍鱼,劲儿小的拍不晕。” 邱十里蹲得低低的,缓缓摇头:“大哥不要我按,那条腿他都不让我看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手劲很大,他用军刀直接把鱼头砍了,刀面极其利落整齐,只是衬衫西裤上都迸溅得血淋淋。霍英不住地想,不许用我的洗衣机洗不许用我的洗衣机洗,自顾自掏起内脏,却听邱十里又没好气 分卷阅读1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道:“我不是小枫的什么嫂子哦!” “行,不是,杀你的鱼吧。”霍英扔给他一条围裙。 他还真是很少在邱十里那张活力十足的脸上看到这种落寞神情。 “哎,班长,”他想了想,装作不经意道,“所以你对同性恋没什么偏见吧。” 邱十里泄愤似的猛刮鱼鳞,“这都什么年代了。” 霍英又问:“所以你弟弟如果是同性恋,也没问题对吧?你大哥也不介意吧?” 邱十里立刻抬头,粲然一笑:“什么什么?你准备和小枫试试看?小英,就亲过一口,你真的啊?” 霍英脸上瞬间爆红,他拎着条翻着白眼的大黄鱼,刚想说点什么否认一下,饭桌上的手机又响起了迈克尔杰克逊,只好洗手跑出去接。 是在他网店里卖货的一个蕉农,没做好防护措施,香蕉倒了一大片,抢救出来一部分正在淋雨,想运到霍英的仓库里暂放一下。 霍英有点烦躁,这蕉农以前坑过没经验的他,他也不喜欢帮人擦屁股,但还是答应下来:“你过来吧,我把钥匙给你。就不一定放得下。” 蕉农又提出帮忙找辆车拉一下的请求,理由是他家皮卡没油了。 霍英怒了,无视蕉农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大声道:“老子没车!要三轮你自己来骑。” 邱十里在厨房搞鱼,听得有点惊讶,霍英这家伙,做着电商生意,结果连辆货车都不买……是生意太差还是真决心一辈子不碰方向盘了?他正想帮忙联系一下之前租的车,却见客房的门突然打开,时郁枫匆匆忙忙走出来,“我有车!我去帮他们拉。” 霍英有点错愕,而知情的邱十里更错愕。时郁枫有车的确不假,他常开的那辆法拉利,前两天就已经运到岛上,停在霍英家附近了。除去不确定那辆双座超跑能运多少香蕉,底盘高度在暴雨里是否够用,邱十里更担心这场雨对时郁枫的影响,“我去开吧,”他招呼小弟,“你过来学学做饭。” 时郁枫已经翻出车钥匙,攥在手里,并没有送过来的意思。 时湛阳也转着轮椅从里屋出来,隔着客厅看邱十里,“好啦,让他自己开。” 霍英这边挂了电话,没看出这兄弟仨在搞什么名堂,但他大概感觉得出,邱十里很不放心时郁枫在这种情况下开车运货,“我跟你去吧,两个人也能安全一点,”他拍拍正在换鞋的时郁枫,“反正找的是我,也是抢救我的香蕉。车在哪儿呢?” 时郁枫则冲他很灿烂地笑了一下,这就推门而出了,“你一个大活人太占地方,把位置发给我,不用等我回来开饭。” 待他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后,屋里炸出好一阵爆笑,邱十里脸上挂着幸灾乐祸,洗干净手和军刀,给时湛阳削芒果去了。霍英则半捂着脸,在这调笑声中心情复杂。 他这是被嫌弃了吗?可为什么有种送人出去工作的家庭主妇感? 回厨房做红烧黄鱼之前,他又划开手机,准备通知蕉农他们有救了,首先要打开微信给那热心小时同学发位置坐标,却收到对方一条信息: 【如果可以的话,英哥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好不好?我回来肯定好累了。】 还搭配了一个超级委屈的哭脸。 于是,在做好一桌味道还过得去的大鱼大肉后,霍英把每样菜给时郁枫单独留了一份,也给自己留了一份,他觉得人家帮自己干活,没有让人独自吃晚饭的道理。 随后他任劳任怨地对付起那几只大箱子。邱十里已经把自己和时湛阳的拿走收拾了,剩下的这四个,全都是时郁枫的,一个比一个沉。搬到卧室打开来看,第一第二箱里全是衣服,没有一件是叠好的,夏装冬装都有,皱巴巴堆在一起,霍英挑出件T恤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心说怎么跟裙子似的,又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它们在衣柜里老实待好。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霍英坐在床上歇歇老腰,给时郁枫拨去电话。听到那人活蹦乱跳喊饿,说雨已经小了,再运几个来回就回家,他放心下来,蹲下去继续收拾第三箱。 这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霍英已经震惊——整整齐齐码放的全是书,一半是漫画,还都是日文原版,还有一半看起来境界比较高,例如中学生奥数习题集、数独大全、世界未解数列大全,又例如,几厚本机械工程专业书,全是关于汽车的。 爱好清奇啊。霍英翻了翻,从笔迹看得出来,时郁枫有很多疑惑。居然不问问邱十里?他想,那干脆问我吧,大一的专业课我每次分都比班长高,后来那么多年改车调车的实践经验也不是盖的。霍英已经给自己立好渊博老师的人设,美滋滋逐层把书架填满,去收拾第四箱,结果刚翻了两分钟,他就愣在原地。 这箱子里应该都是时郁枫的宝贝,这个年纪男孩常见的消耗品——游戏碟,游戏机,摇滚CD,网球拍网球鞋,还有一打内裤。但这都不是重点,霍英愣住一动不动的原因是,他在这些宝贝的深处,看到一个沉甸甸的密封玻璃盒,玻璃盒里装着的,是一个刹车片。 磨损正常但 分卷阅读1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整齐裂开的,灰红色的,边沿刻有“Howard.H.”的,一个报废刹车片。 第6章 我想我是海(1) 时郁枫湿透了。 不仅湿透,他不菲的鞋子、裤脚、手表都挂了香蕉地里乌黑的泥,他法拉利的羊皮车座和后备箱也是。 但这是他感觉最好的一个暴雨天,是因为没有打雷吗?他没有觉得喘不过气,也没有对任何人乱发脾气,包括刚才那几个蠢之又蠢的蕉农。他们一开始好像被他的车和表情吓到了,后来则开始谢天谢地,把他当救星看。在时郁枫一趟又一趟的搬运之后,他得到了一箱充满谢意的绿皮香蕉。 “小哥,我们这儿特产,拿回去自己吃吧!替咱谢谢霍老板!” 于是,此时此刻,时郁枫带着战利品,冒着潮气在沿海大道上开得飞快,远远看见霍英所在的高地,心中浮想联翩。 已经快到十一点了,霍英之前答应给他收拾行李,现在收拾好了吗?出发前闻见的牛肉味好香,给他留了几块呀……时郁枫竟在认真琢磨这些鸡毛蒜皮,自己都有点不习惯了。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就越发地离谱,除了饥饿,满脑子都是霍英。 尽管一天之前时郁枫绝没有任何奢求,今天能在这里重逢已经十足幸运,但人类最擅长的就是贪心,他就这么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八岁,还似乎经历过很多挫折的男人,他想得到他,从最初,到现在,他当然任重道远,并且经验全无。 之前给大哥按腿的时候,他认真问了一句“怎么追求喜欢的人”,哪知时湛阳那老畜牲竟大笑着说:“强上就好了呀!只要你打得过。” 时郁枫冒出问号:“你对邱十里也是这样?” 时湛阳一脸惊讶:“啊?什么这样?当然不是!对阿邱我怎舍得!” 时郁枫冒出更多问号:“老时,你不是人。” 时湛阳又大笑起来:“小时,你不是男人!” 时郁枫咬牙切齿。成长过程中,时湛阳就像他爹,教过他很多,他很清楚大哥说这些垃圾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情况往往表示,他在看戏,并不准备提供任何帮助,也根本不把他的问题当作问题。这也就罢了,自力更生没什么不好,可那句“强上”让时郁枫脸红,他觉得偶像受到了轻视和侮辱,可他又不想揍一个瘸子,只能咽下口气。 他真是觉得时湛阳越来越烦人了。 他又想起之前霍英消失,他自己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时湛阳正巧在那段时间中弹昏迷,不久后二哥时绎舟由于涉嫌贩卖武器给毒贩,判了无期蹲了大牢,时家也被查了个底朝天,都是邱十里在着手重整旗鼓,而时郁枫则被关在车队总部不许回家。 大约半年后,时湛阳醒了,带着几个弹孔,和一条瘫痪的病腿,收拾着支离破碎的时家和军工厂,继续做起他的军火贩子。 时郁枫也从澳洲的偏远稀树平原重获自由,被叫到大哥面前。那人苍老了很多,很严肃地问他,有什么打算,有什么目标,又需要什么支持。 他彼时十七岁都不到,偶尔想过这些问题,但没得出答案,他只是跟着自己的本能答: “我要继续开车,要去开一级方程式,赶在有人破纪录之前,”不想让大哥还觉得赛车知识他一时兴起的玩乐,时郁枫又补充道,“只能我破,Howard的纪录只能由我来破。” 时湛阳本来一脸凝重,听他说完,竟玩味地笑起来,用没伤的腿踢了踢他:“喂喂,我小弟想要破的不只是纪录吧?” 时郁枫没有听懂,问了邱十里才大概明白。那时他也很想暴揍时湛阳。 回忆戛然而止,时郁枫开上霍英家门口的登山碎石子路,雨刷器抹开厚厚的雨幕,那间小屋透出的暖光落在挡风玻璃上,像橙色颜料,被涂得均匀。他随手在门前空地上把车停下,考虑着什么时候擦泥巴比较容易,还没下车,就看见门开了。 霍英撑着伞跑出来。 “你他妈的,您开这车运香蕉?”霍英匆匆把他从驾驶座揪出来,按在伞面下,听起来有点生气,“这一身泥巴,还帮他们搬东西了?他们就欺负小孩儿!” 时郁枫则觉得这人拼命把伞举高免得戳中自己的样子很可爱,乖乖猫着腰,跟着他往门口走,“他们人手不够,而且车子就是用来运东西的嘛。” “纨绔子弟,不知道算账!”霍英在门廊里收了伞,回身瞪他,“以后不让他们几个在我店里卖了。”他把时郁枫往屋里推。 “我身上好脏,”时郁枫堵在门口,一本正经地组织语言,“我要不要在这里先脱掉?” 霍英则直接拽他进屋,砰地把门关上,“我明天拖地,”他拎来一个竹筐,垂着眼睛,不肯看那淋成落汤鸡的傻小子,“脱这里面,自己去屋里找衣服换,洗个澡出来吃饭。” 说完他就快步走到厨房,开灶热菜,他没有用微波炉,看样子是准备把肉菜再稍微炒一下。 时郁枫忍着笑,大概也忍着鼻血,想起来手机和香蕉落在车上 分卷阅读1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没拿,可也不去管,只是全都照着霍英说的做了。他把脏衣服一件件丢到洗衣筐里,包括他的手表和项链,然后他趿拉着拖鞋走去厨房和客厅之间的过道口,道:“英哥,我没有毛巾。” 霍英头也不回:“沙发上自己找!” 时郁枫在腰上把浴巾围好,赖着不走:“对了,老时和邱十里呢?” 霍英似乎误以为他磨磨蹭蹭还没开始弄衣服,准备收拾他,刚回头,看见廊口滴水的人,又猛地转过头去,锅铲翻炒得很急促,半天才道,“……睡觉了。大半夜的,你快点洗。” 声音明显软了下来,还带点有口难言的羞闷。时郁枫顿时生出种得逞的心满意足,回到布置整洁的客房,打开自己的衣柜,发现先前那些团成坨的衣服都被整齐地按季节叠好挂好,有两件衬衣好像还被熨了一番,他简直想在床上打几个滚。 明天我要帮他拖地,还要把车清理干净带他兜风,时郁枫这么想着,挑了一件白T恤,一条黑牛仔,又找出一条内裤,他脸蛋发烫地往浴室走,关灯前目光扫过写字台面,按在开关上的手就僵了僵。 那个玻璃盒子摆在上面,那个红色刹车片。 这物件对时郁枫来说像护身符,是随身携带的,他常年满世界跑比赛,玻璃盒子也就在行李箱里跟他到东南西北。赛车手这种职业,都是把命拿出来拎在手里的,就像拎着头盔那样简单。踩上油门的那一秒就意味着有20%的几率在赛道上死伤,比如碰撞,断一条腿,下半身被碾成肉酱,或是燃烧,在八百多度的高辛烷值燃料的火焰中困上几分钟。那这就是最后一次踩油门。 可是,时郁枫每圈路过维修站时,转瞬几秒,他想到某张椅子上,自己的行李包里有那片东西的存在,就觉得自己很安全。 有很多事没完成,拿奖,世界冠军,找到霍英,弄清楚刹车片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走,所以时郁枫不能出意外,所以他也不可能出意外。 几年来,刹车片陪他拿住很多荣誉,陪他在欢呼声中,戴着花环,开了许多瓶爆炸的香槟。 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郁枫把这东西当成激励和思念的实体化,也当作习惯,就如同出门在外必须带护照。要霍英给他收拾行李时,他也没想过霍英看到它会作何反应。而现在那人显然看到了,并且好好地看了一遭,把它端正地放在桌子上。 也好,总有一天要开口,就明天吧。听到霍英摆碗筷的声响,时郁枫走出卧室,他看了霍英几眼,什么都没说,快速洗干净澡穿好衣服出来,在他以为霍英一定去睡了的时候,却看见那人正在洗衣房里奋力搓洗他换下来的裤子。 “带泥巴是不是不能直接放洗衣机里洗?应该会堵管子,”霍英抬脸看他,似乎也没很没准,“我还是先给你搓搓吧,马上完了。” 时郁枫靠在门框上,愣愣道:“哥,你好厉害。” 霍英埋头在肩上抹了抹汗,搓得磕磕绊绊:“我刚从邱十里那儿学的,他衣服上有鱼血,黏糊糊的,我没让他用洗衣机,他手洗得可比我溜多了。” 时郁枫立刻问:“你让我用?” 霍英的声音高起来:“……不饿吗吃饭去。” 时郁枫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别惹这人为好,尤其当他脸色发红,呈现一种难以言说的艳丽,时郁枫便反观到自己的魂不守舍。他默默在餐桌边坐好,一边吃着软烂入味的红烧牛腩,一边看着对面那双碗筷,还有餐巾纸盒边上的那打啤酒。 随后他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是洗衣机启动的机械女声,再随后,霍英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二话不说开始吃饭。 “你一直在等我?”时郁枫感到不可置信。 “喝吗?”霍英只是开了一罐啤酒,手臂越过一桌佳肴,他把它往时郁枫手里递。 时郁枫没喝过酒,千真万确,连啤酒也没有,和赞助商的应酬他也只喝可乐橙汁,谁都拿他没辙。可这次他还是接了,要说原因,他只是想趁这个机会,碰碰霍英的手指而已。 湿润,白皙而瘦长,他只碰到指尖,短暂的一秒,带着啤酒的凉,还是刚才洗凉的? “明天早上你那俩哥哥要去赶海,你别去了,今天太累,晚点起床,”霍英也给自己开了一罐,猛喝了一口,就低头拿起筷子,“算了随便吧……吃饭。” 时郁枫没说话,啤酒冰冷的涩味在嘴里炸开,没有愉悦的感觉,就像他不理解别人难缠的烟瘾。或许这种痛苦的刺激也能让人着迷。他和霍英一样,闷头吃起饭来,他吃出清炒胡萝卜丝和炸鸡块是邱十里的手艺,其他的都比较陌生,想必是眼前这人做的。 时郁枫感到幸福,由衷的一种温暖,和举起奖杯抑或收到巨额赞助费时全然不同,和拎着性命生死时速时的激动更不一样,这是崭新感受,尽管他此刻看着霍英的脸色,体会到一种酸楚。 霍英一定在想着和他一样的事,因为那片理应尘封的配件。三年前的那句“其实我刚才差点死了”,以及“刹车片有问题,被人动过”言犹在耳,它们在时郁 分卷阅读1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枫脑海中轰鸣,它们把一千多个日夜前的血色夕阳泼在餐桌上,随着雨声渐弱,它们越来越响,越来越浓,促使他不住地去看面前把辣椒一片片从炒鸡蛋里挑出来的人。 “英哥,”时郁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喝了两口酒才把接下来的话问出口,“你看到了?” “哈哈,是啊,”霍英也在喝酒,“那玩意是老朋友了,我自己装上去的,”他终于抬起脸蛋看时郁枫,两眼黑沉沉的,“怎么在你这儿?” 时郁枫呼出口气,乱糟糟地把没干透的银发扎起来,“你退役之后,车队要紧急处理你留下的车,还有你的团队,”他又喝了口酒,“我把他们雇了回来,车我也买下来了。” 霍英已完全想不起那几个勤勤恳恳的技师长什么模样,抑或高矮胖瘦,但他脑海中无比清晰地亮起那辆鲜红的赛车,“挺好,省得他们失业了,以前跟着我,本来就老受排挤,”他哈哈笑了,“那车我调得不错,有几个改动特别吃香我都不告诉别人,这两年赛场和标准也没什么大变动,你现在把它再开上赛道也没问题的。” “不是,我没有动它,也永远不会动,”时郁枫放下筷子和酒罐,在一呼一吸的醉气中,痴痴地看着霍英,“喷涂我都不会改!它尾翼永远印着‘Howard.H.’。” 这话的下一句,或许是“等你回去开它”,但时郁枫没说,他知道这话里的压力。 霍英还是笑着,垂睫看着那碗鱼汤,“你还把刹车片拆下来了啊。” “因为它有问题。我都记得,你说有人动手脚,它的确,就是,整齐地裂开了,”时郁枫感到怪异,涩口的酒味不停地上泛,这就是喝醉吗?他没有多想,直接握住霍英放在桌上的右手,把依旧冰凉的筋骨覆在自己滚烫的手掌下,也用力握住它明显的颤抖,“怎么磨都不会断裂吧!我有一次冲出赛道外,车身一半都烂了,刹车片也没裂!碳纤维怎么可能自己裂?” 霍英不说话。 时郁枫握得更紧了,“谁做的?英哥,你告诉我谁做的。” 霍英整个人僵着,他没有挣开时郁枫,他只是轻轻地压着自己的颤,用另一只手举起第二罐啤酒,“反正我也没死,都过去的事儿了,”他抬起通红的双眼,拙劣地掩饰自己的动荡,“可能赛车就不适合我。” 这回轮到时郁枫不说话了。酒让他头脑迟钝,他又不想贸然开口说出什么傻话,他只是放柔力度,近乎本能扣住霍英的五指,好像这样就是在保护他一样。 而霍英呆呆看着他,这么年轻,又这么真诚,为什么在这样握自己的手,为什么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就好像突然被烫伤一样,放下啤酒趴在桌上,埋了好一会儿头,肩膀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爆发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不想管了,我说谎了,”他控制不住地说,带着抵死克制的哽咽,“我躲在这儿,王八似的,我他妈的还不如死在赛场上!” “没事的,英哥,没事的。”时郁枫压着狂跳的心脏,继续握紧他的手。 “最可怕是什么?”霍英还是不起身,趴着自顾自道,“不是你死了,不是你被八百度的火烧成个傻逼,或者你跟你的车一块断了半截,是你逃走,销声匿迹,毫无尊严,因为你不敢死,想活命。然后你又后悔,你又他妈的后悔。” 时郁枫舌头都快打结了,旧事重提,他做了一定心理准备,可现在这样的霍英是他未曾料到的,他只觉得心里很疼,搜肠刮肚才说出一句:“我们都很尊敬你,非常非常……不是毫无尊严,不是的。” 霍英不吭声,可他的手烫了,也醉了吗?还是被我握得?时郁枫不甚清醒地想。 “你是我的偶像。一直都是。”他又着急地说。 紧接着,时郁枫听见抽泣,很低,很克己,也很动容,好像一块冰被碎碎地凿下冰屑,掉在沙漠上无声地融化,冒出细烟。过了好一阵子,至少有十分钟,现在的十分钟实在太漫长了,霍英才忽然抬起脸来,他的确是哭过,可没有掩饰,他湿漉漉的脸此刻在冷色餐灯下,闪现潋滟。 “谢谢你,”他顿了顿,“小枫。”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这样叫他。时郁枫竟一时间慌得把他的手给松开了。 霍英也有点不好意思,摸摸眼角,抽出张纸巾擦擦鼻子,道:“刚才说到哪儿了?的确是有人动了我的车,因为他们不想让我拿总冠军,他们另有人选。” “谁?” 什么人,什么他们,什么另有人选……时郁枫腾起杀气。 霍英没有立刻回答,他定定地看着时郁枫,露出一个苍白又温柔的笑:“有一伙儿,有人蹲了大狱,有人已经死了。” 第7章 我想我是海(2) 时郁枫定了定神,他正襟危坐,想使自己显得更可靠,“死的是谁?” 霍英紧紧绞着双手,哑声道:“最想让我死的那位。” “……是那个‘另有的人选?’” “是啊,就是当时的队友,家底很硬吧,好像是谁的独 分卷阅读1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子,一意孤行非要来玩赛车,你记得吗,那会儿车队里有个墨西哥人,叫厄里亚?就他。”霍英有意放松自己,也放松气氛,他提起筷子从碗底夹出块没凉的牛肉,放到时郁枫碗里,“一开始还和我打商量,说什么给我美金,三千万,让我放水,”他放下铁筷,自嘲地笑了,“那我当然不答应啊,虽然赛车这玩意烧钱,但我光工资两年也够这钱了呀,三千万简直有辱我的职业操守。” “三个亿你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时郁枫吃掉牛肉,平声道,好像在复述一个真理,“因为比赛要公平,因为你有尊严。” 霍英红通通瞪了他一眼:“有些事儿不用说这么明白!”他又开了第三罐啤酒,道:“是我当时太年轻了……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了,死也不答应,我还骂他们bullshit,那小公子肯定急了呀,找人动动我的车不是轻而易举吗,刹车片这种东西,给它造个裂口,赛道上离心力一扯,它就能整个劈开。可我竟然没死,终点线后,我又冲了几百米。我把车刹住了。” 那个下午又灌进脑海。摩纳哥。晴天。漂亮的地中海城市。有名的蒙特卡洛赛道。薄暮时分,天色一半碧蓝,一半犹如鸢尾。十六岁的时郁枫却没能看见霍英冲过方格旗的情形,他紧跟的视线被挡住,他僵硬地坐在二哥的阴影里,面前是来自老板也来自亲人的不满。 原来短短几分钟之内,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原来那时霍英朦胧瑰丽得就像个梦,却比他还难过。 “那次是最后一场分站赛吧,”霍英清冷暗沉的声线把时郁枫拽回现在,“我本来该死,结果还是第一,厄里亚排第二,总积分跟我差得更多了,二十几分,到总决赛肯定追不上,除非我退出。其实想想也很好理解,积分第一第二都是法拉利的,那最后谁夺到那个冠,对车队和赞助商来说都没任何区别吧,我又不是谁的独子,在队里也没几个乐意给我说话的朋友,等于孤零零一个,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霍英突然站起来,撑着桌沿探身到时郁枫面前,眉目里有种醺然的灼灼,“舍我其谁。” 时郁枫珍惜地看着他的一切神情,却冷冷道:“可是你没有退。你拒绝被舍。” 霍英一屁股坐回去,拍了下大腿,“哈!你可别跟我乱学成语!” 时郁枫的镇定很强硬,不纵容霍英往无关紧要的荒唐话里钻,他把话题掰回来:“所以为什么,你到底还是走了?刹车片裂开都挺过来了,就差世界冠军前的最后一场……”他小心地遣词造句,把握着分寸,他想刺激霍英说出实情,可他又太怕,太怕,让霍英再疼了,以至于最后他的口气也显得不再确定,“是他们逼你走的?” “嗯。”霍英木然地点头,“也是我太缺心眼。” “……是怎么逼的?”问出这话,时郁枫忽然就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安分坐着了,他不想把这归咎于酒,只是,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蹲在霍英椅侧,他听见自己在说,“哥,没事的,都告诉我。” 霍英似乎被他吓了一小跳,直直瞪着他道:“坐回去。 “我不要。” 霍英愣了愣,腾地站起来,把椅子拉到一边,竟也挨着时郁枫蹲了下来,带着他氤氲热烫的酒气,和一种要滴下水结成冰的神情,“我喝多了……我不能现在这样跟你说……” “能说。我听。”时郁枫挪了个角度,直接攥住他的两只腕子。 霍英挣了一下,脚下不太稳当,“不能!” “怎么不能,酒后吐真言。”时郁枫一把将他揽在了双臂之间,“我很想了解你,英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你。我更想理解你。好吗?” 靠在肩上的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没能挣脱,却也不肯好好靠着他,只是隐忍地颤,“那你不许告诉别人,”他流露出小孩一样的语气,“你没喝醉吧,你说话得算数!” “没喝醉。”时郁枫笑了,试探着把他圈着,搂得更紧了些,由于身高差距,手长腿长,即便蹲着拥抱他也不觉得挤,“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还有守信。” “……那我说了,”照旧是那种青雉的调子,引得时郁枫强忍一番才没去抚摸他后颈毛茸茸的碎发,霍英似乎酝酿了十几秒,再开口声音就变了,虚弱,但冰冷,“摩纳哥站的当晚,我把我平时开的一辆车的左前轮刹车片给拆了,是辆敞篷的揽胜极光,然后我切了个裂口装回去。那会儿还没确信是有人要害我,我也不想确信。我想看看,人为破坏之后再开动,刹车片是不是一定会出现一样的形变。” 说罢霍英推了推时郁枫,离得稍远了些,时郁枫得以看完全他的面容——霍英整个人都灰白下来,只剩下嘴唇鲜红,悄然颤了颤眼睫,就这么看着他。 时郁枫被看怔了,好在霍英自己又开了口:“我打开车库,准备开出去试试看,结果有个人挡在我车库门口,就是那个厄里亚,然后他敲车窗,说要进来,我当时正好很想骂他,就让他进了,坐在我的副驾驶坐上,他又提起总决赛的事,他跟我说如果三千万不够的话,要多少钱他都给,他说他有梦想,他 分卷阅读1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想要世界冠军,想让他老爸对他刮目相看。”霍英长长地顿了顿,“追梦小少爷啊,他真是真诚……又非常骄傲。” “他放屁。” 霍英则死死盯着地面,扶了一下椅子,他才稳住,“反正在别人眼里,穷人干这行,成天没多大活头的,百分百就是为了赚钱啊……三千万我还不要,太不识抬举了吧?我就不是该有赚钱以外想法的人。可是不凑巧,我就有!” 话音一落,他把头低得更深了,“我改我那辆车的时候,买车已经把钱都快花光了,还欠了贷款,我在意大利,租个车库住里面,每天超市关门前去抢过期食品,去福利社跟流浪汉抢暖炉和牛奶,那会儿我想的就不是赚钱!所以我就这么骂他了,”霍英开始连珠炮似的小声骂,用英文,可某些说法还是让从小长在英语地区的时郁枫开了眼界,随后他听见霍英又说:“我把那小子给说哭了,说无地自容了,他居然说要杀我?然后他,然后……” “然后什么?”时郁枫把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脸上却还保持着冷静。霍英就这么在他肩膀上哭了,他觉得这些回忆让霍英沉得有点深。 霍英也许是醉酒,蹲得越发不稳,又或者是,他正在害怕,在恐惧。他已经兜不住那些太久太久拼命拿着的脆弱,于是,这一秒,脆弱竟流露在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孩面前。因为这个男孩刚才好像跟他说过,“我想理解你。” 他却还是如梦初醒。蓦地抬脸,拽着时郁枫的衣角,惶惶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没问题……哥,哥!”眼见着霍英踉跄着要站起来逃跑,时郁枫先他一步站在他跟前,拽他到沙发边上,霍英扭着身子,挣得他心里发痒,力气也用不稳,最后俩人一块倒在松软坐垫上,他摁着霍英的肩膀,把他罩在身下,“你不用怕,更不用跑,”他又不假思索道,“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是他们对不起你!所以你要把实情告诉我!” 霍英空张着嘴,看着他,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为这句“对不起你”,他脸上透出的湿润几乎要再次下泪,随后,便真的落下泪来,很不熟练,也很不争气地在下睫毛上抖,又在脸上纵横,“你把手借我一下……”他仰躺着不再乱动,只是摸黑一般去抓时郁枫的右手,抓住了,就盖到自己眼睛上去,“让你看我这么哭我还是觉得太丢人了。” 时郁枫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用左手和膝盖撑着重心,却不敢在那眼眶上用一点点力气。他出了很多汗。他知道,自己在剥开一个秘密,不对,他这是在剥开霍英……霍英就在他的手里。霍英潮湿地把眼睑和脸颊靠在他的手心。 似乎被这么捂着,霍英安心了些许,声音也闷闷地冷静下来,“厄里亚……他不只是单纯说说,我赶他下车,他居然拿出一个针管对着我,然后告诉我,他爸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时郁枫听得头皮都麻了,感觉到手掌下眼睫的翕动,很柔软,很沉重,此刻他在安慰霍英,可也在被霍英安慰,“墨西哥,针管,大财阀,我就懂了,毒呗,心里最大的不是害怕,是愤怒,我想我去你爸的,没多琢磨我就把车开出去,还把敞篷打开……我得在人群里,如果在车库里被他扎了,那么大剂量的吗啡,我就成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那种了。” 时郁枫只觉得烧心烧肺,眉心冒血。他看着霍英被汗濡湿的发梢,以及煞白的脸,就在自己指尖,竟眼眶生疼,憎恶和杀意比以往任何一次听到有关这人的谣言时,都要来得迅猛,已经让他感到麻木。他就好比一个丢失了所拜先神的虔诚遗民,怀着满心亏欠,终于游荡到找寻已久的庙宇,却亲眼看见唯一的一尊神像曾经如何被烤得崩裂,碾得粉碎,被打进尘埃。 而最残忍的是,这捧碎片此刻还带着天上缥缈的气味,就在他的面前,再聚成一个货真价实却伤痕累累的神灵。 “你继续说……英哥。”他极尽温柔地轻抚霍英半干的泪痕,“不用睁眼,我在听。” 霍英乖乖地蹭了蹭他,絮絮地回忆着,“他没有立刻扎,但他开始从方向盘上拽我的手,力气很大,很狂暴,用西班牙语骂我。车库外面是条马路,马路另一边,是条河,河边行人很多,我不能撞到他们,想刹车可是刹车片已经被我弄不好使了,然后那么大一越野车,就在蒙特卡洛那小窄街上扭,”他咬了咬唇,用力道,“我必须得避开行人……很快就滑在河堤上,俯冲下去,就这样他还在拽我的手。八十迈碰上一个废桥墩,厄里亚被甩到了河里。我系了安全带,大概头破血流吧,看着他挣扎,沉底,然后我晕了。醒来我听说他死了的消息。” 说完这话,他双手捏住时郁枫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把它撤了下来,狐狸般上挑的眼睛星星亮亮地对上时郁枫的,“好了,最坏的已经说完了,我现在也没什么严重的心理阴影,”他绽出一个笑容,“脸盲也有个好处……谁跟我旁边死了,死前还骂着我的名字,我都能彻底忘了他……我都能忘了,一干二净。” 霍英就这么神情镇定地坐了起来。 时郁枫也默默地在他身边坐好,表情控制已经到了极限,他似乎并不觉得那位厄里亚掉 分卷阅读2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进河里有多解气,反而若有所思,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神情,“你说过,是有一伙人,这个死了,坐牢的是谁?” 霍英一愣,垂下眼睫,道:“就是他的团队什么的,折腾我的车得有技师吧,后来都真相大白了。”时郁枫总觉得这有点太轻巧,没来得及再想再问,就听霍英抢先一步道:“你知道是谁救的我吗?是邱十里,很神奇吧,他把我从摩纳哥警察局弄到医院去治疗,又在这个小岛上给我找了安身的地方,就算我连他的脸都记不住,醒来就问他是不是把我绑架了。哈哈,我真的一直很谢谢他。” “他没有问你什么?” “问我什么?” “继不继续开赛车。” 霍英回答得很干脆:“问了,我说我不想。” 时郁枫目光一颤。 霍英又道:“赛车让我痛苦,我现在很轻松,很快乐。” 时郁枫坚决道:“快乐不是这样的。”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霍英方才是怎样说的——“然后你又后悔,你又他妈的后悔。” 霍英则摇摇头:“等你到我这个年龄,”他长长呼出一口酒气,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就会发现,快乐的种类太多了。到时候你也许会想娶媳妇生孩子呢!” “你不想。” “我是说你,”霍英醉红了脸,煞有介事地举起根手指,“是说你也许会想。” 时郁枫暗骂了一声,骂的是自己,随后他扑火似的,死死抱住霍英,这第二个拥抱要硬很多,他把他用尽全力压在自己怀里。什么狗屁的墨西哥毒枭,什么乌糟糟的死了还是蹲大牢,他连隔壁客房的大哥大嫂都不想再去在乎,烦躁地大声道:“我想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想什么!”他又突然恢复了喃喃,“我什么都不想,最不想让你碎了啊……” “什么碎了,小——枫——啊——”霍英在他臂间变得很安生,软绵绵的,他拖长尾音,又吃吃傻笑,“你再这么抱,就真把我弄碎了!” “胡说。”时郁枫不肯松开一分一毫。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头发弄得我好痒。”霍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打着哈欠,累极了似的,有种甜滋滋的娇气,但更多的,是冲动又茫然的支离破碎,他在这陌生的怀抱里精疲力竭地接受修补,“我好困,我睡了,我得睡了……” 他还真就立刻睡着了。 十多分钟后,邱十里听到客厅彻底安静下来,轻手轻脚地出来查看。完全是黑的,他小心地打开壁灯,只见昏暗暖光下,时郁枫衣装整齐,正在长沙发椅上睁着眼睛静躺,而被他挡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的,是枕在他胸口肩前安睡的霍英。 “你喝了多少?”邱十里压低声音,指指小弟通红的脸。 时郁枫比了个“1”,然后皱眉指指客房大门,意思是让他快点回去别过来骚扰。邱十里默然,叹了口气,关上壁灯,回屋前他站在门口驻足良久,眼睛很快适应黑暗,他透过窗子看见深深夜色,看见灰压的云,也听见又狂啸起来的风雨,而在这风雨声中,他那平时冷若冰霜的弟弟就这么双手搂着那个疲倦不堪的男人,那么近,那么紧,又那么珍惜,好像一个倔强的孩子,在幽黑漩涡中抱紧自己最爱的纯真。 第8章 我想我是海(3) 雨后阳光刺眼,霍英听见海鸥的鸣声。 最先有异样感觉的是鼻子,他眯着睡眼往鼻梁上一摸,揭下一张鹅黄色便签纸来。蓝黑钢笔字迹工丽得仿佛是打印而成: 小英,我们去赶海啦,记得提醒那小子吃早餐。 还配了一个夸张的笑脸。霍英愣了几秒钟,眼睛逐渐瞪得老大,意识也全回来了,他这是在自家的客厅里,而转脸一看,某位“那小子”正在自己身侧,幽幽发绿的双目带点探究,带点柔和,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霍英立即弹坐起来,回头瞪着他舒展在靠垫上的左臂,袖口被压出扁平的褶子,大概昨晚被自己当成了枕头。他抓了抓头发,捂住前额,偷偷用余光去瞥时郁枫,比起这一切被时家其他两位都了个清楚,他更在意当事人的态度,“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时郁枫倒是很麻利地站起,往浴室走去,走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他道,“你都记得?” “差不多没忘。”霍英悔恨道,他用尚在僵痛的头脑仔细琢磨了一下昨晚为什么就吐了那么多真言,得出一个惊人的答案,他试图让这答案蜻蜓点水划过,又去琢磨自己醒来时被夹在时郁枫和墙壁之间,靠着人肩膀侧在沙发上,究竟意味着什么……答案似乎更惊人了点。 最终他抬头,却见时郁枫还是没动地方,空荡荡的白T恤在走廊通彻的晨光下,显出里面模糊的腰身,有种透明质感,正如他披在肩头的银发,稀里糊涂过了一夜,还是挺顺滑。 霍英在心里大骂自己,是个想法奇怪的猥琐大叔,是个头一天就反要年轻人照顾的神经衰弱者。他不明白手心、眼中、心脏里,为什么就突然被种下那么一团火,也不知道,这火是什么 分卷阅读2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时候开始烧的。 就此刻,他脑海中竟然蹦出“喜欢”这个词,蹦一下还不够,要连着串蹦,喜气洋洋,无计可施。 霍英掐着指肚。如果,仅仅是如果,那人也有那种意思还好,如果没有,如果什么“不想让你碎了”,以及什么黏糊糊的拥抱和呢喃,都是情势所逼的单纯表露,只为了安慰他,那他不过就是个烦人又难缠的醉鬼,十九岁帅哥的臂弯固然是给可爱的女孩子留的。 三个月可以容纳多少美妙。比如邻居家那个皮肤发红的雀斑姑娘?五官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比自己可爱,接下来的三个月,自己只会越来越讨人嫌而已。 霍英为自己的诡异想法感到发指和悲哀,这无一不昭示着他的缺失。他还是鼓足勇气,捏着便签纸,站起身子往时郁枫那儿靠近,他至少得负起家长的责任,“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个蚝煎吧,我老家特产,就炒鸡蛋里加上花甲蛏子什么的,主食就吃面包片抹枫糖,”他抱着胳膊立在时郁枫身侧,又试探着问,“肩膀没事吧,我以后喝了酒就老实回屋睡觉,不会再那样折腾你了。” 时郁枫生硬地朝另一侧别过脸:“不用。” 意思是不用回屋睡觉折腾你也没事?那为什么现在这么不愿意看我呢?霍英下意识问:“什么不用?” “我肩膀没事。”时郁枫貌似捂了捂脸,耳骨上钉的小黑环闪动了一下,又被银发挡住,他的声线很干净,到无辜的地步,“你昨天晚上……其实很可爱。” 可爱?没听错吧!霍英一下子像被踩中尾巴,心脏撞得他猝不及防,海边迷蒙晨雾中好像什么都晃了一下,他急需找到一个定点,比如他竟然,已经,想不清楚的,时郁枫的脸,他甚至能做出拽拽他手腕的那一步了。而时郁枫却步履匆匆地往浴室走去。 真说的是可爱?可爱还不让我看……霍英讪讪地往厨房走,就在浴室隔壁。他从没被这么形容过,此时被刺激得连害臊那一步都跳过,直接开始脸烫,脚步也有种做梦的虚浮,路过浴室门口他还是没忍住,执拗地往里扫了一眼,霍英看见镜子,也看见倒影—— 时郁枫随便扎了个小揪,正在用发带试图把刘海全部束起,像是准备洗脸。动作笨拙,一头顺滑被他弄得毛毛糙糙。 他的脸也是红的。 在镜中对上霍英的眼神时,更红了那么一点。 下一秒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霍英在门口怔了几秒,心中悸动让他有点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事后的早晨,你都二十七了至于吗。他掐着脸蛋警告自己做饭要紧,便动手磕起鸡蛋来。往锅里倒蛋液时,他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开口:“我洗脸的时候还是觉得肩膀有点痛。” “我……给你按按?”霍英觉得自己风度翩翩。 “还是不要了,”时郁枫听来有点懊恼,“但是我要补偿。” “补偿?”霍英佯装淡定地用锅铲翻起蛋饼。 “我查过,这个岛上每周六都有夜市,在东海岸边,”时郁枫还是不远不近地靠在门口,“我要去,不认路,你要陪我。” “好。那儿的烤虾还挺好吃的。”霍英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切葱花。 “还有一件事,我想看你穿短袖。” “哈?” 霍英撂下锅铲回头,正对上时郁枫过于直接的目光,锁在他因洗菜挽袖而裸露的小臂上。 “夜市七点开始,昨天七点天已经快黑了,”时郁枫有理有据,“或者我们再晚一点去,等完全没有阳光。” 霍英揉了揉眼睛,忽然温柔地笑了,带着大哥哥般的包容感,和一种难得从容的憧憬,“傍晚那点程度,我应该没什么问题,”他又回身捡起锅铲,开小火滑着油,把撒好蚌肉的鸡蛋饼翻了一面,“但我没短袖,穿件薄长袖,把袖子撸起来行吗?” “不行,”时郁枫斩钉截铁,说着他走到霍英身边,那口热锅前,带着牙膏味洗面奶味和新鲜的水汽,还有一件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纯白T恤,“我借你啊,英哥。” 他把T恤抖得平整,露出一个脆生生的笑容。 整个白天,霍英都过得很充实。他给邱十里跟时湛阳找了个不坑人的向导,让他带他们去小教堂和野鸟湾看看,又去码头发出了十几个快件,下午还跟时郁枫一块把那辆灰溜溜的法拉利Lusso好好清理了一番,让它恢复了亮洁的火红。 只是内饰比较难擦,霍英在小超市买到了最后一瓶皮革清洗剂,撅屁股忙活半天,车座橙棕色的皮子渐渐显露,可是离大功告成似乎还是很远。 而车的主人则被他勒令站在一边打下手,原因是时郁枫早上说过自己肩膀疼,而且他觉得时郁枫对待小羊皮手段太过粗暴,就稍微稀释了一下,直接把清洁剂往座椅上倒,他可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又不会渗下去,”时郁枫盘腿坐在车前盖上,透过墨镜去盯烈日,显得很无所谓,“发动机没出问题就好。” “这车这么贵……”霍英甩了甩塑胶手套上的泥水,勤勤恳恳地擦起脚垫。b 分卷阅读2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r   “贵的也是发动机啊。英哥应该拆过这种吧,V12,最大689马力。”时郁枫隔着挡风玻璃转脸看他,微风吹拂,有点混蛋,有点倜傥。 霍英一时间气得敲玻璃,又连着按了七八下喇叭,引得山下小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 时郁枫就哈哈大笑,举手投降,从车载冰箱里开汽水,递到霍英嘴边。 最后收拾完已经是六点多,两人一起坐在前盖上,等着内饰风干,时郁枫给霍英放了最喜欢的乐队,一听才知也是霍英十几岁那会儿着迷过的,叫Suede。 到了七点出头,暮霭沉沉,霍英坐在车里换上那件白T恤,神色怪异地走出来,“我从十六岁开始就没穿过这种。” “那可惜了,”时郁枫的脸在落日下暧昧不清,霍英却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上下,来回,他染黑的眉峰很利索,他的绿眼睛总是率真又忧郁,还有早起没刮干净的胡茬,这是不需要看清就记住的,过了半晌,时郁枫才去锁车,“走过去吧,你带路。” 于是他们就绕过山脚小半个镇子,沿着东海岸侧的公路,不紧不慢地走。不时有风被过往车辆带起来,还有海风,它们一同灌进短短的袖口,充满肥大的衣裳,环绕着霍英的身体,很陌生,很柔软,有种丝绸般的脉脉清凉。 “我喜欢穿短袖!”霍英张开手臂,在时郁枫面前倒着走,“我靠,真的好爽!” “那就多穿!”时郁枫和他一样平平地抬起双臂,准确地跟着他的步伐,一左一右地迈,“这件好大,也喜欢吗?” “喜欢!”霍英拎起时郁枫挂在领口的墨镜,煞有介事地戴上,笑得很俏皮。他快步退后了一小段,把海平面上红得毛茸茸的咸蛋黄拢在五指里,透过指缝去看。 “那送给你了。” “什么?”有辆小面包擦过去,霍英正舒服得飘飘然,没能听清。他像块洁白的画布般,铺满天空低压的、蓬松的云团,被不均匀地涂上艳色,他又隽永,又招摇。 时郁枫心想,神啊饶了我吧,但神显然没这个意思,推着他向前跑去,把那只抓夕阳的手握在手心。这样紧握,没有酒精干扰,才发现比自己的小了一圈,却如此纤直有力,“……你继续倒着走,就好,”时郁枫低着头,仔细把五指都扣好,“别怕摔倒,别怕车,别管我。” 两只交错的手腕都抖了抖,陶瓷腕表滑至掌根处,霍英压低墨镜,小心翼翼道:“这样走很慢。” “不慢。” “太晚去夜市,好吃的都没了……” “没就没了。把老板抓回来给我们做。” 霍英不再吭声,时郁枫觉得自己又干了蠢事,类似强迫,除了年少无知还有什么借口?可他经常恨的就是自己的年轻。所以不想找借口。他忐忑地抬起眼,想说抱歉,想让霍英不要勉强,却发现那人已经把墨镜摘下,正对着他在微笑,有点怯怯的,有点谨慎,却很甜蜜,颧骨上都闪着光,多情得都不像那个会因为自己的低级玩笑和傻话而认真瞪人的男人。 “没了我给你做吧,虽然没试过烤虾。”霍英偏着脑袋看他,风就变成微醺的,他伸出另一只手,把时郁枫垂在身侧的手给捞起来,一样地握好,像是小孩拉着舞伴,下一秒就要在圣诞树下转圈,“这岛上也是有人民警察爱人民的,要是抓了老板给你烤虾,他们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第9章 我想我是海(4) 与这小岛过于安静的夜晚不同,夜市热闹极了,时郁枫怀疑岛上一多半的人都来了这片沙滩上,他可万万不想在这种时候遇到那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长”,因此刚进入口就很警惕,注意着周围是否有推轮椅的可疑身影。 霍英倒是显得很放松,他又好玩似的把时郁枫的红片墨镜戴上,压得低低的,露出那双乌溜溜的眼,不避讳什么,也不解释什么,还是和他牵着一只手。 “烤虾在最靠里头呢,”他拉着时郁枫错身钻过一个排椰蓉冰激凌的长队,“想先吃点凉的甜的吗?” 这话说得太像哄人了,时郁枫跟得不怎么积极,捏了捏鼻梁,“……我又不是小孩子。” 霍英哈哈大笑,“是我想吃了!” 他拽着时郁枫径直往CHURROS的队伍赶。那是种西班牙小吃,硬要翻译的话,就是所谓“西班牙油条”,手指粗细,外面炸得很酥,里面是嫩的,热腾腾往冰激凌里一插,浇上巧克力汁和坚果,味道奇特。这家铺面的设计也挺有趣,马戏团大棚一样斑斓的阳伞,戴着雪白高帽的服务员……排队的游客固然尤其多。 霍英站在队尾,低着头看马丁靴上的沙粒,他旁边站着时郁枫,纯白的匡威开口笑上也粘了许多沙子。潮水涨起,沿岸灯火流丽,油条必须得一锅一锅地炸,队伍挪得不快。他们还是看似毫无理由地牵着手。 其实也不是毫无理由,对于霍英来说,反而是理由太显而易见。当时在沿海公路上,被时郁枫握住的一刹那,他感觉到指根干燥的温暖,好像就真的能做到那人口中的“别怕摔 分卷阅读2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倒,别怕车,别管我。”而此刻,温暖变成汗津津的了,身边那小子好像比自己出的汗还多,转脸一看,还有密密的汗珠在他的颊侧,被店铺招牌上挂的灯泡照得很清楚。 为什么会流这么多汗?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海风称得上清澈,空气凉爽。那就是因为路人的眼光?的确,每个排完队举着CHURROS走过队尾的客人,都会瞧上他们几眼。霍英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可他完全,丝毫,不想分开。 他甚至很想试试靠在时郁枫肩膀上是什么感觉。昨晚的睡眠不算,现在站在这儿,身高非常方便。可是才见面第二天,就这么干了,会不会显得很奇怪?霍英以前有过牵手的经历,十年前,和一个温柔漂亮的学姐,可他没有和人更进一步接触过,因为牵手压操场的第二天,他午餐前在女生宿舍门口拎着冷饮等,结果硬生生错过了对方,人家朝他走过来,他还很漠然——他只记得长头发白皮肤,剩下完全认不出是谁了。 这样的女生千千万万多,他看每一个都像她。 慌得一批。 于是,这种混蛋事,换来的固然是一句带哭腔的“分手”。 又蠢又可笑的回忆被打断,队伍往前挪了两步,现在这个角度,就能看见被一处风化断崖挡住的灯塔了。霍英指给时郁枫看,“最近不对外开放,前两年那玩意还可以爬,周围有铁架子楼梯,夜里爬上去能看到水里的鬼。” 时郁枫露出迷茫:“水鬼?” “就是,据说是很大一片黑影子,比半夜的海面还要黑,就喜欢在灯塔下面活动——”霍英把字咬得很实,尾音拖得长长的,“我觉得鬼不至于,但说不定是海怪呢?晚上去爬过好多次,还做过网上那种通灵仪式,结果一次也没见过。” 时郁枫笑了:“这里不会有海怪的。仪式也不要乱做,很多骗子。” 霍英盯着那转动光柱的灯塔,“说不定有呢?那我就是发现海怪第一人。” “不会,那么大的东西,我不可能感觉不到。”时郁枫突然变得严肃,眼神以可见速度冷峻下来,像在与什么为敌,“就算有影子,也最多是很大的鱼。” 很大的鱼?倒是这话信息量有点大,霍英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用的劲儿也更大了,“不是,等一下,什么叫你感觉不到?”他扬脸盯紧那双深碧眸子,被夜市的灯光映着,它们有种洞若观火的生动,“你能感觉到……”他琢磨了一下合适的用词,“灵异物体?” “哈哈!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漫画看得太多。”时郁枫又笑起来,有关自己那点事,先前只有大哥知道,连邱十里都不曾完全了解。不过,他小时候,十岁出头那会儿,也试图交过朋友,并把这些事告诉对方,最后当然是被当成了疯子。但现在看来,霍英眼睛睁得那么老大,还单手掐着腰,一脸愁闷的样子,看来是信了? 时郁枫暂且松开他的手,撩起一侧的头发,把颈子完全露出来。他微微弯下腰,把颈侧的刀疤指给霍英看,“这是我九岁割的,雷暴天,夜里下大雨,也不知道割到了什么血管,”他垂着眼不去看霍英的表情,“老时和邱十里救我的时候,我正在爆血,车子里也只有简单的伤药,结果到医院揭下绷带,我已经完全长好了,连伤疤都没有留颜色。之后我好像觉醒一样,对很多事情就会产生明确的直觉,尤其是对一些未知的事物。” 怕这事显得太匪夷所思,时郁枫又尽量把前后的情况描述得更详细了些,“我从小自愈能力就很强,摔破膝盖之类的事都不需要去管,”他站直身子,有点生硬地去看前面的队伍,“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强,后来在赛道上出事故,我问题也不大。” “……就是你说的,冲出赛道外,车身一半都烂了的那次?” “嗯,还起了火,我自己从残骸里爬出来了,吓呆邱十里。”说着时郁枫就要去咬自己的指肚,准备证明给霍英看。他最怕自己被当成小孩,而那些话就变成小孩的胡说。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时常感到困惑。 霍英正发愣,没消化好这些话,就眼见着血珠子从时郁枫食指上冒出来,霍英下意识用手去抹,然而血珠只冒了一滴,擦掉后,连牙印都看不见。 “我的牙也很尖。”时郁枫补充道。 霍英心说这我知道,我试过被啃一口是什么感觉,他定了定心神,盯着时郁枫问:“当时是谁割的你?” 时郁枫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张了张嘴才轻声道:“我妈妈。”他别别扭扭地拉着霍英继续往前,快要排到他们了,他又说,“她和父亲的手下私奔,就拿我当要挟,为了要钱,刀架在脖子上一不小心割太深了,后来老时调查到,她和我有一样的体质,好像来源南美什么神秘部族吧,”时郁枫看了看天上的半轮月,声音更轻了,“被父亲带回来就不情不愿,也从来不管我,遗传倒是很有用处。” 几乎是本能,霍英贴近他耳边,重重道:“我去,这件事你不要跟别人乱说!”他又着急解释:“你自己可能觉得奇怪,觉得烦,但别人都可眼馋了……万一 分卷阅读2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把你弄到什么研究机构……” 时郁枫愉快地看着他:“你在担心我?” 霍英咬着臼齿道:“不行吗!” 时郁枫眨眨眼,显得更愉快了,“只有你和老时知道,对父亲都是保密的。他现在死了,要是活着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拿我去研究长生不老药。” 他说得像明早吃什么一样轻松寻常,可是霍英又消化了好几秒。他的确很气愤,他觉得那完全算不上“母亲”,也觉得那“父亲”同样离谱,倒只剩下那位笑容冰冷的轮椅哥老大比较可亲了。 可他又完全能够理解时郁枫的心情。有些事,你没法选择更没法决定,但它就是会执着地纠缠你一生,譬如血缘,又譬如命运,而每当这些事撞上你的时候,你最不想要的就是过度的关心,因为那很像是同情。 他只是简单问道:“她是外国人?” 时郁枫点点头:“巴西。” 霍英又问:“那我能问问……你喜欢这个体质吗?” 时郁枫没来得及回答,队伍就排到他们了。霍英恢复了冷静,熟练地选口味付款,还夸了两句老板娘又变漂亮了,时郁枫则在一边忍俊不禁。之后站在热油锅前等了两分钟,霍英举着一个榛子酱淋得满满当当的纸筒,领着时郁枫走出队伍。 “总体来说还是喜欢的,如果能合理利用,”时郁枫很客观,他接过一支顶着一大坨冰激凌的油条,一口就咬下半截,“赛场上我会很放得开,打架也占优势,很少生病,反应快,同时体力也很好。” 霍英呛了一口。 时郁枫又转脸,看他眼睫扑扑地打在下眼睑上,形成羞涩的阴影,心情就变得很不错,“也有不好的地方,骨骼没有同样的自愈能力,和皮肉不太搭调,而且打雷的天气我的直觉会加强很多,吸血鬼啊,狼人啊,幽灵啊,我都能看到实体,感觉到附近的存在,所以会很烦躁——”他把剩下半根油条全咽下去,往前一步挡在霍英面前,“不过那些东西都怕我,英哥,我能保护你哦!” “得了吧你!”霍英这回没有相信的意思,笑着搡他肩膀,“我就是个吸血鬼,不能晒太阳的那种,我就不怕你!” 时郁枫就哈哈大笑,背手走在前面,又回头,送来审慎又真诚的眼神,“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坏处,我的牙齿是不是不适合接吻?” 霍英挖冰激凌的手一僵,他冒着烟儿想,你小子绝对是故意这么看我的,窗户纸就这么摆在眼前了?也太快了吧,偏偏还是在玩笑过后,吸血鬼和接吻怎么能放在一块说。可他又由衷觉得开心,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被时郁枫这么看着的,他喜欢这时候的遐想。 “好像的确不太适合,”他抬步走到时郁枫身侧,肩并着肩,“这两年进步了吗?” 时郁枫一愣,之前干的坏事让人心虚,尤其是在猜测到那是霍英的初吻之后,罪恶感似乎更浓了些。他老实道:“不知道。” 霍英口气却很坚决:“站着别动。” 时郁枫立刻不再迈腿了,傻傻地钉在原地,来去人流中,他看着霍英。 霍英呼了口气,带着甜腻腻的榛子味,他凑近时郁枫,旁若无人地闭上眼:“那你试试。” 大胆的,不要脸的话,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该是二十七岁的人干的事,可霍英心中却感到快活,感到安宁,好像他已经知道答案。耳边还是热闹的街声,夹杂着潮汐涨落,热风席卷,铁马纵流似的,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你吻我的那一秒天地寂静无声”,可霍英却比想象中激动许多。 他只用触觉去体味,体味到自己没拿食物的那只手被牵住,手心里塞了时郁枫的抖,后颈也被拢住了,指尖缓缓插进碎发,但他感觉到最多的还是面前的呼吸,颤颤的,沉甸甸的,强压着局促的,在这市井的流波中显得那样笃定—— 就像秋水推着溪舟,慢慢地向他停靠。 却没碰上。 “霍老板!”不知哪个没长眼的在这样叫他,“哎呦,霍老板,您……!” 这声音有点熟,不年轻,厚厚的油嗓子。接着,手和后颈都被松开了,霍英气急败坏,睁开眼来,看到一个矮胖的男人举着烤串,就在时郁枫背后目瞪口呆。 再去看时郁枫,他吃了瘪,正回身不怎么友好地死死盯着那家伙,眼尾挑着忽深忽浅的阴沉,牙齿咬得很紧,咬肌都凸了出来。 霍英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在这地方打架,便率先走向那男人,“你好,我脸盲。” 那人脸色煞白,好像很后悔自己刚才嘴快,擦擦汗道:“嗯嗯,我是在您店里卖养殖龙虾的那个小郭……” 小郭?给了钱也不交货的郭胖子!老说什么虾还没长肥。霍英一下子来了劲,没好气道:“想起来了!你还欠我二百斤货呢吧?” 胖子汗流得更多了,“我正好跟你说说交货的事儿……” 有时郁枫在身后,霍英觉得自己底气足了很多,他没给那家伙面子,更不肯吃亏,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解决问题。也就一两分钟的事,结 分卷阅读2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果一回头,时郁枫却没影了。 郭胖子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就那小伙子,刚才看他往烧烤摊走了。” 霍英急了,刚才气氛那么难得,突然就被打断,那小子脾气本来就不好,生气也是应该的吧……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他扔了手里的冰激凌油条,飞快往那片烟熏火燎的地界跑。 倒是不远,可是跑到了地方,反而心更慌。最大的圆桌前围了好大一圈人,是店家正在做活动,什么魔鬼麻辣烤翅,表面上沾满辣椒面根本看不见鸡肉的那种,八十八块钱无限吃,谁吃的最多就是一等奖,奖品是一支黄玫瑰。 这奖品未免太轻了点,就算玫瑰在本地水土不服,岛上确实少见,还是黄的,至少霍英这三年一次也没见过,但真正为了它去吃炸药般的变态辣翅的,想想也无非三种情况。一是老板为了赚噱头请的托儿,二是饿了三天三夜想八十八块钱吃个饱,三是为了给女友制造浪漫英勇献身的傻男孩,这一种不排除被迫的成分。 不过霍英也不知道真正坐在桌边吃的究竟是哪一种情况,比赛刚刚开始,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每个人都津津乐道,每个人他也都不太认识。不远处的灯塔有规律地投来光柱,照在那些面孔上,却一如昏暗灯泡下那般模糊。他妈的我病得更重了,霍英在人群外绕着圈想,这都谁跟谁?姓时的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到底跑哪去了? 他绕到另一侧,站在阳伞墩子上往里看,顺便买了一盒招牌烤大虾。人都去围观傻帽自虐肠胃了,倒是没人在真正好吃的地方排队。 但左顾右盼,他还是没看见那头银发,以及那高高瘦瘦的影子——多凄惨——到现在他也只能通过这些来辨认。霍英捏紧五指沉住气,开始往人堆里挤,尽管那些一晃而过的脸都像扑克牌,让他感到茫然慌张。 “三号!三号不行了,十八只,三号获得免费花甲一份!”老板在吼。 这边找不着就再去别的店铺看看,郭胖子就是不可信,以后不帮他卖龙虾了!霍英挤过几个大声嚷嚷的青年,这样想。 “四号五号打了个平局!二十四只,获得免费啤酒一箱!”老板又在吼。 说不定我待会儿钻出去就看见他在等我呢?霍英小心地和一个孕妇错身而过,又这样想。 “朋友们,二号速度慢了下来,二十六只,二十六只,好!二号获得免费多宝鱼一条!还剩我们一号小伙子勇气可嘉!这真是又帅又猛啊,要给女朋友送花吗,来来来再喝点啤酒,二十七,他开始了第二十七只——”老板的吼声越来越近了。 我靠,不是吧,那小子不会去干蠢事了吧!霍英脑海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同时他拨开前面两个正在啃鸡爪的男人,站到了第一排。 他一打眼就看见熟悉的银色,在圆桌对面,有个小伙儿对着一盘鸡骨冒着大汗,狂灌啤酒。 “好的,二十七,咱们今天晚上的第一!小伙子不挑战一下三十?” 时郁枫放下酒杯,奇怪地看了老板一眼,“比第二多不就好了?你烤得太老,辣椒都苦了。” 老板一愣,尴尬道:“哈哈哈这小伙子是个明白人,来把玫瑰拿过来!” 时郁枫擦擦手,接过那朵鲜灵的花儿,绕着圆桌直接往霍英这边走,他悠闲得就像个在花坛随手摘花去隔壁班找女友的高中生,人们却纷纷给他让道。 而这一边,霍英手都抖了,他明白过来一些事情,突然很后悔,后悔把冰激凌扔了,这会儿没剩下任何解辣的东西,更后悔在郭胖子来打扰,时郁枫把他放开时,没有再坚持一下,拽回时郁枫,把那个吻印下去。他想试试那副尖牙,想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进步。 可此刻,时郁枫越来越近,时郁枫就在跟前,他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呆呆地把烤虾的塑料袋递过去,聊胜于无地说:“你还想吃吗。” 时郁枫笑得很单纯,很有一副少年味,他接过那个袋子,笔直地站在霍英面前,点了点头。 灯塔的光柱又扫了过来,照得海面,沙滩,人群,一切乍亮,最亮的是时郁枫的脸庞。近看才发觉,他被辣得红了眼眶,像只小动物似的直直看着霍英,瞳仁中晃动烤串摊的火光,他稳稳地把那支和烤焦的空气极不相称的花举起来,“哥,送给你的。” 于是,茎秆轻轻在指尖划过,幽香浮动,海岛上的唯一一株黄色玫瑰,被种在了霍英手里。 栽在了心坎上。 第10章 我想我是海(5) 回去的路上,时郁枫明显地感觉到霍英时不时就要盯着自己看一阵,偏着脑袋,背着手,看够了,就提着那支玫瑰走到前面去,走上一小段路,他又会放慢脚步,等两人并肩,再次盯着时郁枫看上一小会儿。 时郁枫被盯得有点发毛,他贫瘠的经验没有告诉他,这种气氛是否还适合接吻,尽管他满脑子琢磨的都是这件事,牙尖磨着舌头,他不无懊丧地意识到,这两年好像越来越尖了。 有一种常见错觉,回路总要比来时短上一些,两人走 分卷阅读2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得很快,到了沿海公路的岔口,即将拐进山脚小镇的时候,时郁枫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收到邱十里的消息: 【十二点前不要回家,大哥正在办事】 短短一条,却让时郁枫立刻警惕起来——时湛阳办事,一般没好事。时郁枫早年有过不少切身经历,比如某年六一儿童节,他大哥非要带他去迪士尼乐园玩,专门跨越一个半球回了从没去过的香港。当时他也就十岁左右,却不吃这套,全程觉得很热很无聊,倒是十八九岁的邱十里玩得很high,尤其那个喷气背包飞行器,一轮完了还要再来一轮。 时家两兄弟就在底下相顾无言,小的那位冷漠脸喝着杯壁印有小熊维尼的橘子汽水,大的那位则举着相机,兴致勃勃地给戴着米老鼠发卡尖叫的邱十里录像。不过至少场面还是一度十分和谐的,他们玩了两天,回酒店休息,还计划第二天去拜祖坟,好一派其乐融融。 也就是那一回,时郁枫对大哥的“办事”有了具体并且深刻的印象。他洗完澡和邱十里玩二十一点,听到隔壁房间异响,邱十里显然也听见了,侧耳沉默片刻,放下扑克牌道:“我去看看,半小时之内不要过来,大哥在办事。” 说罢他就塞给时郁枫一把满膛的格洛克43,兀自推门走了,腰间别着时湛阳送的那柄双刃匕首,头上的米老鼠耳朵还没摘下来。 手枪拎在指尖,比想象中轻便。怀着某种直觉,时郁枫少见地对隔壁发生的事燃起了兴趣。他发现自己的门果然被锁了,半小时刚过,他就翻窗户从阳台去了隔壁。 灯光很暗,地毯上有好大一摊血,腥气刺鼻。邱十里似乎正在浴室里忙着什么,动静很碎,窸窸窣窣,而时湛阳坐在床上,看他没被吓到,就松松地笑了,神情中有无奈:“回老家都有人追杀啊,老二到底要怎样。” 心里有个明确的声音告诉时郁枫,死了人,不过不是他那个夸夸其谈的二哥。从那天起他也明白了所谓“办事”说得好听,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现如今,时湛阳又在办事,在这座理应平静的小岛上,还不让他们回家,那就是……在霍英的家里? 他只是来休个假,他可万万不想让那个高地上的小屋变成时湛阳随手就用的生意场! 时郁枫没来得及再多想,就又收到一条: 【看好小英!别担心。】 一刹那,时郁枫全身的毛孔都紧绷了。他默默回了个“收到”,默默想起见怪不怪的血。想起牢里二哥诅咒的眼神。想起灾难般的三年前。想起集装箱里的一排排枪械。这些突至的闪回看似毫无意义,生在军火贩子的家庭里,时郁枫也早该习惯,可此刻他却不寒而栗,因为此刻,那些破事似乎和霍英扯上了什么关联,怎么可能,凭什么,就那些也配? ——他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的直觉。 霍英似乎看出他的紧张,也有点在意他这么晚了手机还在叮咣乱响,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你现在胃里有没有觉得烧得慌啊。” 时郁枫回过神来,尽量沉稳道:“还好,我经常吃川菜,练出来了。” “墨尔本的川菜馆子?”霍英笑了,又开始像刚才那样盯着他看,偏着脑袋,背着手拿着那支黄玫瑰。他有对儿狐狸一样伶俐的眼睛,在这片月色下,却像只羔羊,带点湿润,带点好奇,时郁枫就是草场里一株冒芽的小树,他要记住树杈的走向,嫩叶的颜色。 他又问:“我听邱十里说你常住澳大利亚,为什么不去意大利总部呢?你老在那边待着,不知不觉就边缘化了。” 时郁枫心中的紧绷感排遣了些许,可能是因为,霍英正在这样轻松自在地和他聊天,告诉他现在和平时没有两样。 “那边赛道难度大,也比较偏僻,不用动不动和赞助商吃饭,”时郁枫深吸了几口海风,也笑了,“很自由。” 霍英闻言,脚步一顿,“我那会儿每天想的也是自由,”他抬步走向小镇的街口,“赞助商确实很烦!赛车服上贴的商标不是烟就是润滑油就是避孕套,岂不是显得我很俗?” 俗?在时郁枫这儿,他怎么可能和这个字沾边。可时郁枫现在则一心想着不能让他往家的方向回,追过去大叫道:“英哥!” 霍英突然被他攥住手腕,有点僵硬地转过身:“干嘛。” 时郁枫拽着他往公路上回,“我想去沙滩上……对了,去看月亮,海上生明月!” 他倒是傻乎乎开始背诗了,这理由编得着实不高明,站在公路上看海不是更清楚吗?但时郁枫有更深的打算——在沙滩上安全性更好,视野广,四面八方都看得清,就算有什么人在公路上停车下来,也没法在松软的沙地上走得太快,那么时郁枫就有时间反应。 霍英对这些毫不知情,却被他逗乐,顺从地跟着他走,“年轻就是好啊。” “你也不老,”时郁枫执拗地非得把他拽到岸边,往深处走,临近涨起来的潮水,“也不俗。” “我还是挺俗的,赚着广告费,还看不上人家,成天想自由,结果每个赛季结束了就立刻 分卷阅读2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准备玩下一个,就怕哪天脱离了核心。” 他把这话说得很轻,很淡,甚至比不上礁石上潮水的拍打。时郁枫却一字一字地听。听完了他也一字一字地说:“这不是庸俗,你要养车养团队,就必须赚钱啊,这只是一种矛盾,”他侧目看着霍英,“每个人都会面临的矛盾,只让自己痛苦。我也有,并且很严重,所以我就被赶走反思了。” 霍英怔了怔。只是一种矛盾?曾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拿奖拿得钵满盆盈,却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在报刊上看到自己的花边新闻,在车队里和对手明争暗斗,霍英偶尔会恍然之间问自己,这是我吗?又问,你是不是太故作清高了? 又如每一次赛后,和赞助商应酬,他不认人,还得经理提醒他谁是主客,需要多喝几杯,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又如一场场地去接受媒体采访,和赛车无关的刁钻问题砸过来,甚至有人调侃他以后会不会考虑做演员做模特,众人皆模糊,聚光灯如山间烈日,霍英说着流利的英语,却如站在钢索之上。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社恐。在赛道上冒着死亡风险的时刻反而畅快淋漓,因为不用见人。总之大概都是自己的问题。 而现在,当他还在努力忘了那一切却屡屡失败的时候,却有一个时郁枫出现了,他在用言语和行动告诉他,那只是一种矛盾,一种痛苦,我也有,我明白,我理解,我说错的不是你。 霍英收回心神,什么东西轻了很多,他抬起眼笑,“把你赶走反思?你嫂子说这是休假。” 时郁枫腼腆地摇头,“是流放。” 霍英又笑,“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回去?” 时郁枫还是摇头,“再说吧,没意思。” “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至少可以待三年吧?”时郁枫蹲下去,拨弄几块叠在水洼里的火山石。这话里的玩笑意味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 霍英则立马着急了,他踩在石块上不让时郁枫玩,“什么狗屁三年,你和我不一样!” 时郁枫停下手上的动作,指尖若即若离地搭在他的靴面上,“有什么不一样?” 霍英气势汹汹:“你得回去开车!” 时郁枫目光灼灼:“那你也回去。” 霍英的声音低下来:“没必要,我不行了。” “不会的,”时郁枫急道,“现在队里已经没有厄里亚那种恶霸就算有也是我——”意识到自己再次说了蠢话,他又道,“总之不会再有人不公平地对待你。” “不是这个问题。” “你的车也在,一直有保养,哥,它一直在等你。” 霍英一下子沉默了,他静得让时郁枫心慌。他不再恨恨地踩那石块,扶着膝盖也蹲下去,静静看着时郁枫,很柔和,很克制,正如三年前他认真地安慰猛流眼泪的他。这却让时郁枫觉得,他在难过。 时郁枫又开始混乱,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家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大哥让他烦躁,保姆一样的邱十里让他烦躁,还有另一个大洲上的赛道,落着灰等自己的那辆F1,都让他烦,那些东西都像是一场失败。却唯独只有面前的霍英让他无措。时郁枫甚至对浪声都产生了几个刹那的敌意:他这么安静,你们凭什么吵? 然而两人也没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互相干瞪多久,石头缝里倏然闪出个影子,紧接着,时郁枫的手背上就扎上一阵刺痛,他意识到是蛇,想抓却被霍英抢了先——那人大叫一声,玫瑰都顾不得再拿,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东西的脑袋,嘭地跳了起来。 “……”霍英就那么捏着蛇头,大喘气,低头往时郁枫那儿瞧,月光很亮,时郁枫发现他眼眶好像急得都变了色。 相比之下,时郁枫就十分气定神闲,他蹲得照旧稳当,对霍英点点头,示意自己的存活,“没事。” 霍英像是被他这话给激着了,全身上下都写着“没事个屁”这四个大字。两指粗的蛇被他攥住七寸,动都不敢动弹,时郁枫好像听到了细微的一下折断声,再看那小蛇,已经成了软绵绵一条,废水管似的被霍英丢在沙滩上。 他太干脆神速,时郁枫有点惊呆,就见他强装镇定地蹲下来,却抖着嗓子,“你别怕!我给你吸出来。” 伤处在右手手背上,不算大也不算深的两个小横口,被勾出了一点稀薄的血,甚至算得上干燥。霍英把那只手捧在面前,没犹豫就吮上去,他记得吸一口要吐一口,可他除了血味好像什么都没能吮吸出来,还有点咸咸的,是汗吗? 这下霍英心里更没底了,可这岛上的医院这会儿肯定已经关了门,现在要赶回家至少也得二十分钟,让时郁枫自己走,血液会加速循环,肯定不行,那自己回去拿伤药再跑回来?太慢了,而且又有什么药能治蛇毒呢?或者自己背他回去? 时郁枫这边也紧张得不行,倒不是因为蛇咬,他小时候在澳洲的密林里参加过童子军营,野外生存能力还是不错的,他知道那蛇完全没毒性,是太平洋海域常见的一种沙滩生物,刚才突然袭击应该是受到了惊吓。b 分卷阅读2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r   而他紧张冒汗是因为,霍英把他捧得太小心了,嘴唇也太软,口腔又那么湿那么热,他吸得还很卖力,偶尔舌头碰上,热气再呼一呼,时郁枫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流到了手上。 霍英这边似乎有点腿软使不上劲,干脆跪坐下来,双手抱着那只手臂,吸着不存在的蛇毒,大眼睛里全是焦虑和困惑,他看见时郁枫紧紧抿着嘴唇,灯塔的光照来,整张脸都红透了,想必是毒性已经开始发作,心里便越发着急,正准备脱了上衣给他结扎下手臂,却见时郁枫重重地啧了一声,“那种蛇没有毒啦!” “啊?”霍英猛地抬头,嘴唇离开皮肤的时候,嘬出了湿漉漉的好大一声,然后便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时郁枫则利利索索地站起来,朝霍英伸出一只手,“……是台湾小头蛇,产卵期会在海边出没,长不大,只会吃蛋的。” 霍英脑子有点发木,他瞧瞧时郁枫的伸过来的手,就是自己刚才吸的那只,又摸摸自己的嘴唇,舌尖还有浓重的血味儿……真成吸血鬼了!想到那只手背上沾的全是自己的口水,霍英又羞耻又无语,但还混杂了点单纯的开心,无论如何,这小子没事。 他捡起玫瑰拿好,扶着时郁枫的手臂站起来,捂了捂脸道:“刚才不好意思。” 时郁枫笑得俨然一个阳光乖仔,“其实很舒服。” 霍英硬邦邦地看向大海。他又一次觉得脸很烫,比刚才还烫,都怪这个说舒服的家伙!他好像已经不能再忍了,有些事情过了今夜,好像就是稍纵即逝。什么酒后吐真言,什么碍事的郭胖子,什么命丧黄泉的小蛇,还有什么白短袖、黄玫瑰……这些都只是浮在水面的浪头而已,他忍个球! 所以,又是什么在海底?是什么在推着浪头跑?霍英不可思议却也心知肚明。此刻,那东西又推着他凑近时郁枫,这就是自杀!可是顾虑和矜持都没了,他头脑越来越胀,唯独想要攀住那副肩膀,在时郁枫愕然的眼神中,他这次没再闭眼,看清楚静静吐气的那两片唇瓣,轻轻地用自己的嘴唇碰了上去。 挨了两秒,磨蹭都没敢,更别提张嘴了,而时郁枫整个人都僵着,不作反应。 “我嘴里好大一股血味儿。”霍英低下脑袋,软软地把前额靠在时郁枫的下巴上,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你尝尝吗?这个地步,他当然不敢说。 时郁枫还是不吭声,只是呼吸粗重许多,吹在霍英头顶。他身子似乎更僵了些。 “你是怕我当真?”霍英同样也僵了僵,放开他的肩头退后,深深垂下眼睫,攥得玫瑰杆刺破手指。当初说“再敢亲我我就当真”的是他,现在为此大胆又失落的也是他,就像今夜的月色同样明亮,海照样深,他的结果是怎样,月亮和海平面都不会改变。但他还是觉得很委屈,连尴尬都顾不上了,他忍不住说,“我还想让你也喜……我还想让你当真呢。” 时郁枫从头到尾就像根拉紧的弦,他突然又一次地,重重啧了一声,弦崩断了,他把霍英一把拽到自己怀里,双手从手肘开始抱,快速滑过大臂、肩膀、脖子,最后他捧住霍英惊慌的脸,“当真!怎么不当,我当真!”他强压着那团火,从鼻梁开始尽量温柔地亲,亲到人中就忍不住了,亲嘴唇时已经分不清是啃是咬,是吮是舔,他只尝到苦苦的咸咸的味道,是霍英哭了,这么短短几秒,流了这么多泪,却还是把双臂搭在他肩上,紧紧抱着他。 玫瑰花瓣随着呼吸起伏,蹭他的后颈。 原来这就是泪水的味道。咸的,苦的,薄薄的,这味道是时郁枫这些年的长大,是后悔,是他的茫然,他的恨,更是他的爱他的梦他的纯真,他脑海中闪过全家上下去泰国给昏迷的大哥请高香时,所见的那尊巨大的金佛。 他当时许下了额外的、自私的愿望,他现在是把哭泣的菩萨搂在怀里了,他应该扛起他的莲座,不能让菩萨跌入尘埃。可现在时郁枫什么都不想干,只是恨不得把霍英吃下去,恨不得就地躺倒,死在霍英身上,“我爱你,英哥,我一辈子当真,一辈子爱你!” 第11章 都是夜归人(1) 滚得满身都是沙子,领口还被扯破了一块,即便是回自己家,霍英还是会觉得害臊。已经快到凌晨一点,远远地他看见自家竟然还亮着灯,邱十里忘关了?他正觉得奇怪,却在掏钥匙开门前被时郁枫拉住,“他们没睡。”他压着嗓子,十分笃定。 这就是直觉显灵?霍英心说就算迎面撞上也得硬着头皮回家睡觉啊,刚想安慰时郁枫几句别紧张我不会让邱十里念叨你的,就被那人牵住两只手。时郁枫闭上眼,也不说话,就着窗户透出的暖光来看,他眉头松松的,神情无辜且满含期待,是一脸等亲的样子。 这还上瘾了吗……说实话霍英也有点上瘾。夜已经开始冷了,四周静谧无垠,他往时郁枫身上靠,扬脸悄悄地凑上去,含着下唇蹭了两下,又用舌尖去撬嘴角,时郁枫这就被吻出了笑意,柔软地啜吻回去。虽然两个人还是算不上熟练,呼吸换气都不在一个频率上,但至少不会再见血。霍英喜欢去找时郁 分卷阅读2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枫的尖牙,有恃无恐地咬,然后就被时郁枫惩罚似的掐腰,他觉得很舒服。 那个吻过后,霍英就有点五迷三道的了,不知何时钥匙到了时郁枫手里,开门前他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像见家长。” 时郁枫倒是很淡然:“要现在就告诉他们吗?” 霍英瞪大眼睛,“不要!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感觉自己像是拐了老朋友家小白菜的犯罪分子。 时郁枫了然地点点头,指节蹭掉他唇峰残留的涎液,这就开了门。 只开了一盏灯,却还是比夜路亮太多。霍英眯着眼睛才看清,邱十里背对着他们在窗边,正在打电话,细听用的还是日语,时湛阳则精神抖擞,端正坐在轮椅上,对着门口的方向,冲他们微笑。 雪白的衬衫前襟上还染了一小片血迹。 “约会去啦?”他兴致盎然地问自家小弟。 时郁枫皱着眉,用力关上门,又把霍英挡在自己身后,“事情办完了?” “啊,差不多。工作上的事,不应该在这里办的,”他看着霍英点点头,“抱歉。”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一时间信息量太大,霍英试探地问。 时郁枫仔细观察着时湛阳脸色的细微变化,他很清楚,这老狐狸又要撒谎,可他认为无论如何都该让霍英知情,因为谎言只会越积越多,最后一并倒塌。 “军火。经常有人追杀,看来今天也是。”他抢先一步开口。 时湛阳收起下巴看着自己的膝盖,微笑不语。 那边邱十里打完了电话,立马过来圆场,时郁枫并不意外地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比时湛阳浓重得多,脸色也很苍白,可是这屋里没有血腥气,时郁枫甚至感觉不到什么死物的存在,看来已经被这两位清理干净。他比邱十里先前叮嘱得还要晚一个小时回家,也有给他们留余地的原因。 “抱歉啊小英,”邱十里失笑地看着目瞪口呆的老同学,平声道,“有人入室行凶,警察已经把他带走了,就是要重新换一扇窗子。” “你俩受伤了没?” “都是那家伙的血。” “仇人吗?”霍英好像已经适应了他的职业设定。他老早就觉得邱十里干的活不一般了。 “算是,”邱十里走到两人跟前,看了眼自己眉头紧蹙的小弟,又道,“不过你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是冲大哥和我来的,我们明天就走。” 霍英的神情则松软下来,他捏捏时郁枫紧绷的肩膀,蹬掉鞋子光脚往自己卧室里走,掉了一路沙子,他打着哈欠道:“不用,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给我找的,出点事儿就赶你走我岂不是成混蛋了?而且别把我想得胆太小。” 邱十里看向时郁枫,低声道:“心真大啊。” 时湛阳也看着时郁枫笑:“玩赛车的嘛,死过多少次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时郁枫对大哥的口气很不满意,不搭理他们,对着卧室大声道:“英哥,你先洗。” 霍英答应了一声,拎着睡衣和浴巾路过客厅这三位时,脸红得有点不对劲,他飞快地回头瞧了时郁枫一眼,就把自己关在浴室里了。 邱十里忽然哈哈大笑,踮脚撞撞小弟的肩膀,“不一起洗啊?” 时郁枫神色古怪:“你在乱说什么。” “很明显啊,在门口亲五分钟还不够。”邱十里优哉游哉地从兜里掏出条纯白手绢,去厨房冲了冲水,又靠回电视柜上叠起双腿,仔细擦拭时湛阳沾血的五指,轻快道,“我们家的万年冰山终于谈恋爱啦!” 时湛阳学着邱十里的语调附和道:“为了庆祝小弟终于开始青春期,我们老年人一定装作不知道。” 时郁枫有点被噎着了,他瞪着两位哥哥,问起正事,“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能追到这里?” 潜台词就是这地方本该是安全的,那些事和他时郁枫无关,更不该和霍英有关。邱十里放下时湛阳的手,他知道这事不能靠大哥解释,可他自己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于是就着时郁枫刚才的话调侃:“是啊,你的两个哥哥都没来得及把血洗掉哦!” 时郁枫不吃这套,“有内鬼?” 邱十里一愣,他时常觉得这人直觉准得可怕,却见时湛阳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对小弟解释起来,“是有内鬼。叫他来送点生鲜,他赶着来送命。” “警察根本没来吧。” 时湛阳懒洋洋道:“的确。” “你也没有开枪。” 时湛阳认真地点头,“用的刀子。” “他已经死了。” “死在把消息传出去之前,”时湛阳转着轮椅来到笔直站立的时郁枫跟前,“放松点,他来的时候不知道这里还住着谁,知道之后他就死了,你的英哥,”他把这个称呼咬得很重,好像在对“哥”字耿耿于怀,“他还是很安全。” 时郁枫怪怪地笑了笑,“安全?他本来就应该是安全的。他有和毒贩做朋友吗?有因为生意谈不拢就和谁你死我活吗?有买一大堆雇佣兵生怕 分卷阅读3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自己哪天被人杀了吗?” 邱十里喝道:“小枫!” 时湛阳还是很平静,转动轮椅往客房去,“那是你二哥。我可是很讨厌毒贩的,不和他们做生意他们才会这么生气嘛。” 时郁枫盯着他的背影,“你生意怎样,毒贩怎样,都和霍英无关啊。” 时湛阳头也不回,“可惜你也姓时!担心就自己保护好他咯!” 邱十里急惶惶地追过去,合上了客房的门,时郁枫浑身沙子也不好坐下,干巴巴站在吊灯下沉思。之前他从霍英之所以退出车队,甚至退出这个行当,就是因为厄里亚搞鬼。那个墨西哥毒贩的独生子。既然他已经死了,那时郁枫就自动把这件事打了个结,他甚至觉得霍英随时回去继续开车都可以,现在,他还是不想把事情想复杂,可心里的各种念头让他混乱。 时郁枫忽然明确地意识到,就算涉毒的二哥早已锒铛入狱,时家还是和那些乱七八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虽然很少回本家,有些家人都叫不出名字,可时湛阳说得没有错,他也姓时,想摘干净并不容易。虽然他早就开始用自己的收入养车养后勤,不花家里的一分钱,可他当初进入这个行当时,也全靠家里的资助。说不定当初流水般用掉的钱就是老二从毒贩那儿赚来的呢?他时郁枫又清白到哪里去。 倘若自己没有来到这座小岛——霍英的生活肯定会和以前一样平静吧?至少不会闹出这种血淋淋的脏事! 时郁枫越发觉得时湛阳的话在理,可他竟然,没能想清楚,假如某天自己周围的一切,包括霍英,被卷入无谓的争端,自己又该如何去保护。 他只知道自己有了拼命也要守住的东西。 是熟悉的声音把时郁枫从杂乱思绪中拽了出来。霍英穿了一身米色麻质睡衣,擦着头发,水汽氤氲地透着亮,向他走来,“发什么呆呢?”他四下看看,不见另外两位,就刮了刮时郁枫紧皱的眉头,“我去给你拿衣服吧,你这一身沙子别掉衣柜里去。” “感觉……还好吗?”时郁枫斟酌道,“我是说刚刚发生了那种事。” “你担心我害怕啊,”霍英笑了,“最穷的时候我还图便宜住过凶宅呢,欧洲那种小城,房子里一个月前刚死过人,我该睡睡该吃吃,这有什么的。” 他这样子让人完全不忍心告诉他,你家里也刚刚死过人,还是被我哥杀的,大概非法。可他这样子也着实让人放心,他正在坦然告诉时郁枫,我不是弱不禁风一枝草,也告诉他,我信任你。时郁枫最终恢复如常,眼角泛起笑容,“那就拿英哥喜欢我穿的。” 霍英瞪了他一眼,两分钟后,给他拿来了一件姜黄色阔袖衬衫,立领设计得别致,看样子还熨过,底下配的是条中腰破洞黑牛仔,“明天还有雨,要降温十几度,”霍英把衣服连着浴巾一块往时郁枫手里塞,“掖在裤腰里穿,好看。” 说实话时郁枫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两件衣裳,他在家里的衣柜总是乱成灾难,但他现在记住了,这是霍英喜欢的样子。而且,被家人提醒降温添衣也是过去十九年从没有过的,今天才知道,这感觉这么妙。 方才绕身的黑雾好像都散去,时郁枫只剩下抱霍英的念头,所以他迅速钻进浴室。发觉外衣之间还细心地夹了条新内裤,他心情就更好了。 沙子不好洗,尤其是头发上的,时郁枫费了好些工夫,他不确定霍英是否已经回屋睡了,却还是按要求把衬衫穿好,衣摆塞进裤腰里。推门而出时,他先是看见洗衣房里晾着自己换下的那两件,啪嗒啪嗒滴着水,不像是洗衣机甩干过。 住了两天,却已经是霍英第二次给他手洗衣服,时郁枫有点美滋滋,去到客厅一看,霍英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安静地睡着了。 夜里两点半,他还在等他。 时郁枫无声坐在他身边,轻手轻脚地触碰他半干的发尾。霍英睡得不沉,很快醒了,迷糊地往他怀里靠,“干嘛不穿睡衣。”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根本没给人拿这茬事,时郁枫无奈,却问:“帅吗?” “哈哈,帅,等天一亮,一准儿有人要跟我抢,”他把脸埋在时郁枫颈窝上,傻笑道,“干嘛不吹头发。” 时郁枫搂住他,贴在他耳边道:“你也不吹。” 霍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耳根子发红,腾地站起来,也拽起时郁枫,把他往客房推,直推到床上,“困死了,睡觉!”他掐着腰站在床边。 “晚安。”时郁枫钻进被子乖乖闭眼。 霍英却又不走了,“……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他捏着鼻梁,“再亲一下。” 时郁枫直接一把将他拉到身前,反压在枕头上猛亲,用今天刚摸索出的技巧。霍英气喘吁吁地搡他肩膀,骨头都酥了,一副受不了的模样,等亲完,却又勾着时郁枫后颈一个劲乐,赖着不肯走人。 他把台灯拧上,也钻进被子,拱在时郁枫身侧,“晚安晚安。” “会被发现的哦。”时郁枫幽幽道。 “不会,我关门了,我保证不乱 分卷阅读3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来。” 漆黑一片时郁枫也想得出霍英眼巴巴的神情,他强忍住笑,又道:“你的房间没有关门,他们会发现里面没人啊。” 霍英拍了他一下,想要反驳却语塞,气哄哄道,“哎管他的!睡觉!” 时郁枫忽然把声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道:“那我换件衣服,这裤子好热啊。” 他钻出被子,摸着黑把衬衫裤子脱下,套上件背心,又躺回来搂那位“滞留旅客”,又干燥地亲亲他的额头。霍英好像痒痒,又好像感觉到他没穿裤子,僵了一下,最后伏在他胸前软下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羞得一直没能再说出话来就是了。 第12章 都是夜归人(2) 五月,岛上特产的绿香蕉进入了卖不出去就烂的尴尬阶段,鱿鱼和对虾也到了上市期。霍英每天都很忙,又得和养殖户讨价还价,又得跟物流吵吵,又得对顾客微笑服务。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单身狗了,完全不想回到以前那种为了卖点东西就灰头土脑窝在家对着电脑闷一天的日子,于是找了个教练,趁季节好,每天上午撺掇时郁枫去冲浪,自己则在沙滩上支了把阳伞,防晒衣穿着,墨镜戴着,电脑连上手机热点办公。 但事实上他做不到集中精力——放眼望去,不用认脸,最白最高的那个一定是时郁枫,穿着他给买的各类花裤衩,怎么越看越有气质。先前交了一个星期的钱给那个又矮又壮的教练,结果时郁枫第三天就开始夹着板子独来独往,完全不搭理人家,当然,这也无所谓,霍英很清楚那人的性子,他不爽其实是因为,跟时郁枫搭讪的人太多了。 就好比现在,远远的有俩比基尼辣妹一左一右,绕在刚从浪头上下来的时郁枫两侧,有说有笑。霍英眯起眼,他虽然脸盲严重,但他只是记不住,审美还是敏锐的,他很清楚地看见那两张妩媚脸蛋,还有波浪一样莹闪闪的长发。 时郁枫则万年如一,还是那副恹恹的样子,对她俩毫无反应,径直朝霍英走来。 霍英装作没看见,旺信回复倒是态度好了很多,“抱歉亲我们不包邮”句尾的那个笑脸都仿佛真情实感了那么一点。 行至离他这边大概五六米远处,时郁枫终于开口,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俩姑娘脸色变了,紧接着就双双走开,时郁枫很漠然,脑袋都不带转一下,丢了冲浪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牵动起嘴角冲霍英笑。 他刚才一脸冰,现在却笑得很俊,是电影明星那种俊法儿,唇红齿白,眼角蓄光,银发随手束了个高辫儿,嶙峋的肩峰和锁骨都闪着细小水珠,称着那副宽肩,那把细腰……好像哪儿来的墨尔本甜心在澳洲阳光下的黄金沙滩,给同样甜滋滋的黄心奇异果做广告,毫不犹豫地对着镜头铺开魅力。 不过现在没有镜头,更不是在澳洲,霍英野外办公了一周多,也不是头一次见识时郁枫的身材,可还是得费点力气才能做出一脸心无旁骛,他沉稳地递给他一条毛巾,又去翻动专门提来的冰桶,“可乐?” “橙汁吧。”时郁枫把浴巾搭在肩上,往折叠躺椅的边沿上坐,不出所料,他又不肯好好擦水,湿淋淋地就爬上来,非要和霍英挤在一把椅子上。 霍英自认没辙,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地方,又把冰橙汁拧开盖子,“你也不嫌热。” “英哥比我更热吧?”时郁枫拽两下霍英的长袖口,“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冲浪,超爽。” “老年人只能网上冲浪。” “网上冲浪……”时郁枫正经念了一遍,好像明白了什么意思,这就学以致用了,“我网上冲浪的时候,买了一套长袖冲浪服,等送来你就不怕晒了。” 霍英心说真是马云改变生活啊,这小子刚待了几天就学会了帮自己发货,现在居然还偷不吭学会网购了。至于冲浪这种事……霍英觉得尝试一把新事物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有旧伤,但运动方面他对自己信心还是挺足的,就是不知道快件什么时候能从对面大陆上岛。 “成啊,到时候就得你教我了。”霍英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准备跟时郁枫舒舒服服地躺一会,“对了,你哥他们好像这两天就要走了,咱是不是得送送他俩?去海鲜馆子搓顿大的什么的。” 时郁枫放下喝空的橙汁,理所当然道:“没必要。” 霍英蹬了人字拖,去踩他的脚趾,“要是我是你亲哥我真得气死!”他想了想,又把话放软了点,“我是想在吃饭的时候跟他们说一下那事,你得配合一下。不然以后打电话说,还是去你家说,感觉都更难了。” 时郁枫眨眨眼,露出疑惑:“什么事?” 霍英果然中计,空张着嘴看了时郁枫几下,才道:“就……就是咱俩在谈恋爱这事儿,”他忽然从时郁枫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犯了傻,这才不满地踹了他小腿几下,没用劲儿,话倒是说得挺狠,“就说他们家小老弟被我搞了的事儿!就说我拱了他家小白——” 这拙劣的狠话,带点挑衅的顽皮,没能说完就被堵在口中。时郁枫心里痒痒得很,掀开霍英的遮阳帽挡在两人脸上, 分卷阅读3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另一只手握住他肩膀,啧啧地亲吻他。 虽说那帽檐不算窄,但固然遮不严实,单看俩高个子男人这么双腿交叠地躺在一张窄椅子上就够奇怪了,霍英脸皮又薄,时郁枫还以为他会拼命推搡,再气呼呼抹着湿嘴唇瞪自己,结果霍英表现得出奇顺从,扑腾了两下就反过来搂他了,被亲得呼呼喘,还咬着他鼻梁乐。 “我已经不要脸了。”霍英翻下一点帽檐,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阳伞外的路人,对自己做出总结。 “还好。”时郁枫把他压得更紧了些,慢慢地嘬他的喉结。 霍英小声骂了一句,又颤悠悠地大叫道:“小白菜最不要脸!” “我是小白菜?”嘴唇能够感觉到声带的震动,时郁枫在心里总结,这个亲法不错,又闭着眼,在一小片阴影下,用眼睫磨蹭霍英的脸颊,轻声笑道,“是小白菜想搞你啊,哥哥。” 霍英这就怂了,什么反驳都说不出来。“搞”这个词,这么下流,牵连了多少一不清二不楚的联想,说在时郁枫嘴里,流进他耳蜗,竟是动人。而且老这么亲喉结太犯规了,时郁枫明明尖牙利齿的,最近亲起人来却是越来越软,越来越体贴。他全身都热,也被喉间那股子压力弄得呼吸不畅,那是在跟不舒服差之毫厘的情况下,产生出的快感。 他明白自己还是别再惹身上这位胆儿贼大的比较好,心脏怦怦地在胸腔里撞,就这么躺平任弄,酥着手去搂时郁枫光滑的腰。等那小子终于折腾够了,身上地水珠也都晒干,把帽子拿开,霍英的脸已经变成粉红色,挺委屈地问:“我脖子都紫了吧!” “没有,就红了,”时郁枫神清气爽地搂他肩膀,“很好看。” 霍英躺着郁闷了一阵,他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谁都不认识,只是到时候在饭桌上老实坦白,邱十里肯定要就着他的红脖子调侃几句,想想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有点丢人的。但既然做了,霍英就敢当,他很快就从无端的不好意思中走出来,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挑出两条杂色彩线编成的手环,挂在小指上在两人面前晃。 “你知道吧,”他记得时郁枫是左撇子,就抓着他的右手抬起来,“我这种关联性脸盲,就是脑子有硬缺陷,怎么也记不住面貌,虽然你的头发啊身材啊声音啊我都能认出来,但还是觉得不太够,我就编了这个玩意,免得你在这岛上走丢,或者以后咱俩在什么地方走散了,我还认不出。” 说罢他就跪坐起来,对着时郁枫乖乖举起来的手腕,小心地给他系好。 “这样哪天就算你头发没再染,又变回红色了,或者感冒嗓子哑了,”霍英双手捧着他的手腕,像完成了一件作品,满足地笑,“我也能立刻把你认出来,所以戴上就不能摘!” 时郁枫跟着他笑,煞有介事地转着手腕,多方位展示,“绝对不摘。”他又从霍英大腿上拿起另一条一模一样的,抬眼问道:“这条英哥戴?” 霍英还是笑,那种幸福的,熠熠发光的,他解释说:“嗯,就你一个人戴的话,好像遛小狗。” 时郁枫就牵着他手腕给他系,用一样的办法。他其实很理解他,之前听霍英说连父母兄姐的脸自己都记不住,还很心疼。可是此刻他们打着相同的结,像完成某种仪式,时郁枫还是忍不住撒娇说:“干脆试试记住我的脸,好不好?” 霍英闻言,眼神闪了一下,盯着他,用力地看了一阵,然后便垂下眼睫看着两人的手环,眉目舒展开来,脸有点红。他还真的正儿八经考虑了时郁枫的要求:“我尽量啊,今天先记住你的眼睛长得很大很有神,内眼角往下低,眼尾往上挑,单眼皮很干净,但是睫毛密,”他客观地描述,又喃喃自语,“不能通过绿色记,万一戴隐形眼镜了呢,通过整体那个形态……” 时郁枫默默想:我靠,今天怎么比昨天更可爱了? 又想: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学会认脸——全世界只认我的脸。 他很快就付诸了具体行动,揽着霍英照相,想选张最好的设置成两个人的手机屏保。画面里他们紧紧挨着,霍英靠着他肩膀,黑漆漆的发丝蹭在他下巴上,背后是闪烁的阳光。第一张神情还有点拘谨,第二张就灿烂了,第三张完美。 霍英完成了设置,把手机还给时郁枫,时郁枫那边也弄好了他的,捏着屏幕一角,“每天都看,加强记忆。”他的说明很在理。 霍英问:“那设我的就好了啊,你以前那个小黑狗多可爱。” 时郁枫答:“……现在这个更可爱。”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点被冲昏了头,以至于互相看着都觉得肉麻。霍英心想干脆收拾铺盖回家做饭得了,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邱十里。 “小英!”邱大班长精神头还是那样足,“我们马上要走啦,下午的船,临走前见一面吧,有些话我要当面对你说。” 霍英心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的坦白饭泡汤了,站起来示意时郁枫帮着收拾东西,“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还是怎么着?” 邱十里笑了,“在沿海公路边上,回头 分卷阅读3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我看到你的伞啦!” 霍英回过身子,果然有人站在高高的路沿,正在对自己招手,又听邱十里补充道:“把小枫也弄过来,老大有话要对他讲。” 时郁枫耳朵非常灵敏,最后这句他听得一清二楚,觉得有点头疼。上次“办事”过后,他跟时湛阳算是吵了一架,之后正如常态,他们一个多星期都互不搭理,谁也懒得说服谁。这次若不是被霍英拽着,他沉浸在青春期的别扭里,恐怕直到时湛阳上船都不会跟他主动多说一句。 几分钟后,他拖鞋里都是沙子,靠着公路栏杆晒大太阳,十几米远处是正在谈话的霍英和邱十里,身前是坐在一辆纯黑奔驰后座上的时湛阳。他看着时湛阳把车窗按下,露出那张过分冷静的脸——只要没有外人,在他和邱十里面前,他这位大哥基本都是面无表情的,不会去刻意做出微笑。 “什么事。”时郁枫选择先开口。 “你真的觉得我在和毒贩合作?”时湛阳转脸,直勾勾地盯他。 时郁枫一愣,他没想到小半个月过去,大哥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怎么认为重要吗?他耸耸肩膀,不打算兜圈子,抑或是说气话,“不觉得。你是在清洗家里吧,把父亲和二哥跟毒贩的联系都洗掉。” 时湛阳有点惊讶,点点头,流露欣慰,“明白就好。被卖毒的死扑街打成这种瘫子,我也不会让子弹白白进去。” “医生说你可以再站起来。” “不行啦,也无所谓,”时湛阳敲敲窗沿露出的那一小截玻璃,“对了,老二如果死在监狱里面,你会怎么看?” 时郁枫眯眼看他:“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哈哈!那可不用!不能弄脏家里最干净的一双手啊,”时湛阳放松地靠上颈垫,“认真说说看,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继续在这么小一个岛上谈恋爱?还是回去比赛?” 时郁枫稀松平常地仰头看云,“三个月禁闭还没到啊。现在回去抢积分,队友恨死我了。” “我说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时湛阳立刻拿出了车队头号股东的气魄。 “我还是想在这里多陪陪他。” “带回去一样陪,”时湛阳痞痞地笑了一下,不见丝毫刚才的严肃,“我小弟什么时候变成温情款的了。” “他不想回去。” 时湛阳干脆哈哈大笑了,“他和你一样,都是赛车手,你们这种人真的能忍受这种连一般刺激都没有的生活?直接敲晕也能带走呀!” 他又开始说看似在理的垃圾话,时郁枫却不恼,竟还翘着嘴角笑了。这副温柔笑容是时湛阳之前从未亲眼在这个小屁孩脸上见过的,不带嘲讽,不带挑衅,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想到了某个人,眼中唇边都浮出柔情而已。 只听时郁枫说:“他现在不愿做什么Howard,那我就要陪他做他的霍英。敲晕太低级了,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 时湛阳还是哈哈大笑,伸手出窗,给他鼓掌。 而另一边,邱十里的“时郁枫照顾守则”也交代得差不多,最后他叮嘱霍英:“一定要注意雷暴天气,最近下雨都不打雷,真正打雷的时候小枫会非常反常,白天还好,尤其晚上,你多陪陪他。” “他跟我说了,他会烦躁什么的,”霍英严阵以待,“我会陪着他的,你放心。” 邱十里拍拍他的肩膀,又道,“陪他躺着最好,让他抱着你。小枫小时候有只小黑狗,打雷天气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就抱着小狗睡,”看着霍英的表情越发怪异且茫然,他又解释,“不是说你像小黑狗啦!是说你们现在的关系,他应该不会排斥你。” “我们现在的关系?” “说直白点?”邱十里无辜道,“就是恋人关系嘛!老大和我都支持哦!” 霍英钉在地上,中午的风吹得可真热,他飞快地想:这下好了吃不成坦白饭也没问题了可是邱十里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自己晚上偷偷钻时郁枫被窝动静太大被发现了? 他最终只问:“你俩什么时候知道的?” 邱十里已经在往车子那边走,准备回去开车了。他背对着霍英摆摆手,“太早,不太记得!” 最终霍英和时郁枫并肩站着,目送那辆大奔远去,向着码头的方向,天上云波翻滚,白得浓艳又鲜丽。他越发觉得时家各位都是神奇人物,又不住想,太早是多早?他怎么老觉得自己像是昨天刚开始恋爱呢! 第13章 都是夜归人(3) “不好意思,夜间持续有雨,所有上岛的航班都取消了,您等明天吧!” 霍英的证件和钞票被从窄窗里递了出来。 码头的售票大厅里人迹寥寥,白炽灯光也是死寂。因为这场突降的暴雨,人们都很默契地在屋里缩着,少有人来这儿碰壁。 但霍英不得不碰,他必须得回去。也就是这么寸,他前一天下午离岛,今晚就赶着回来,居然就这么遇上了变天,好一个电闪雷鸣风雨夜。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 分卷阅读3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把时郁枫一个人放在家里。 偏偏那小子还不接电话,手机座机都是,不会岛上通讯设施被雷劈坏了吧?或者小时同学变成狼人之类的出去乱跑了?邱十里的叮嘱,还有时郁枫的那点特殊体质让霍英越想越在意。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坐着等雨停,雨伞顶不住,他就在码头里的小超市买了件厚雨衣,套严实了,冲入外面愈发浓密的雨幕。 他记得每逢这种极端天气,海岸边的小废港总会有不怕死的船户趴活,前年有一阵子连天下雨,他用这种私人船运过紧急货,运输成本是平时的三倍。别说三倍了,三十倍也行。手机套上塑料袋,霍英打开手电筒沿岸边走边照,很快找到一艘中型渔船,封闭的船舱内,只开了一盏隐蔽的灯,船员都对巨大雷暴见怪不怪,是干这种事老手了。 交了六百块钱,霍英才被放进去。只见还差四个位置就满客了,在座的都是有急事的人,船主还不肯开动。 霍英好声好气地问:“照这架势,咱不是越往后雨越大吗?您早开也早收工。” 船主看样子没什么耐心,“没坐满我就开,亏本你赔哦!” 霍英心说您赚钱这么黑还好意思跟我说亏本,狗叫几声都比您靠谱!他强压住心里的烦和憋屈,微笑道:“好,我赔!” 于是他又交了两千四,把剩下四个座位买了下来,在全舱惊异的眼神中,成了本船英雄。 有人和他攀谈,聊聊天气,聊聊着急上岛干什么,带着刻意放松的紧张。霍英却没心思跟他们聊天,礼貌地应了几句,很快就戴上耳机装睡。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着小船逐渐深入海面,信号已经没了,而闪电照彻船舱,雷鸣忽然爆开,狭小的空间闷得很热,人们身上的雨水变成潮气,这一切都放大了海浪给人的震荡感。 或者说是恐慌。 航程预计三个小时,这才二十多分钟,身体不好的已经开始吐了,小孩在哭,女人也就跟着哭,满头大汗。对于霍英来说,虽然这种不稳定感远远比不上赛道上因极速而带来的失重,400公里每小时的情况下,车直接飘起来,他都能淡然处之上弯道。但他现在还是忍不住错觉——他们这一船人,就好比是一粒白米,在无边无际的滚水里颠簸飘摇。 呕吐物的味道弥散开来,一阵阵刺鼻。霍英开始听Suede的歌,想时郁枫的面容。想不起来,他就打开手机盯着照片瞧。他也不知道这给自己带来的究竟是安心还是更多的焦虑。只是突然很后悔,要是自己昨天没走,不就没这些破事了吗? 他就可以好好地待在家里,像邱十里说的那样,让时郁枫抱着,陪着他。 然而更让霍英觉得无计可施的是,这趟他离开,还是必须的。他得去给某些更破的事儿做个了结。这些破事起因于三年前那场事故之后,他的右跟腱在反物理的刹车中落下了后遗症,快跑之后都会剧痛,左手的三角骨也裂了口,或许还有更多没发作的炸弹在等他,总之霍英的身体是跟不上F1的强度了。 这是医生说的,霍英本来不信,在岛上住着,恢复一年的时候,邱十里曾秘密带他去富士山赛道上试过一次,用的不知道谁的车。车不新,配重和转向都比不上他自己调的那辆称手,但霍英很兴奋,他绕着那不算崎岖的赛道一圈一圈地开,惊喜地发现习惯的速度还在脚下,无论是风速,还是那种美妙的失重,猛烈的离心力……霍英深知自己没有慢下来太多。 于是他咬着防火头套疯狂地笑,在只有他一人的赛道上,他重新存活,他忘乎所以,以至于当旧伤的剧痛击中他,失控的危险感袭来时,他还是不愿停。 邱十里似乎看出他的异常,在耳麦里不停地叫他停下,停下!霍英最终还是刹住了油门,第五十七圈过后,轮胎已经磨得快要只剩骨架了,他踉跄开进维修站,技师立刻围上来。他们看见断掉半截的拉杆,以及霍英手套上的鲜血,一句话都说不出—— 经验丰富的老技师们从未见过谁用的力气大到掰断拉杆,参差尖头嵌进手心,扎进肉里,血水渗透那么厚的手套,居然还在开。 邱十里则大叫着“你疯了吗”,冲上来掀开他的头盔,拽开他的头罩。霍英没什么表情,嘴唇灰白,只是坐在烫得冒烟的车里,看着烈日之下邱十里的愤怒。他的跟腱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他的左脚已经只能习惯性地踩油门了。没有人再出声,僵持了几秒,像是有什么忽然崩开,霍英眼中滚落泪珠。 他慌忙用鲜血淋漓的手去捂脸,肩膀收起来,剧烈抖动,他就像婴儿想躲回子宫一样缩在这辆精疲力竭的赛车中,他是圆桌骑士,拎着断剑,靠着病死的战马。 这是无声的恸哭,是压抑的、将死的恸哭。一群大男人,围着曾经的世界冠军,居然都流下眼泪,他们都在法拉利的顶级车队里给这位英俊友好的王牌干过或大或小的活,也都记得他的斐然,所以他们哭。只有邱十里没有红一下眼眶,他把所有人都赶走,自己扶着霍英出来,席地坐在赛道边,陪他喝酒。 邱十里了解霍英这种人,和时湛阳类似,他们最不想要的就是同情。 分卷阅读3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你刚才的单圈速度,还是世界第一。我接手车队一年多了,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你。再没有了。”邱十里给他敬酒。 “我不开了。”霍英随手摘了手套,牵动稀烂伤口,他用伤手举起啤酒,和邱十里碰杯。“拜拜。”他又笑,脸上是泪痕和血迹。 不远处的富士山云烟袅袅,群樱盛放。 一句放弃而已,比想象中容易出口太多,可做起来竟是那么难。日子太平静了,住在岛上就像生活在暖意洋洋的鱼缸里,而倘若没有飙升的肾上腺素,霍英大概活不下去。他也死了心,知道自己现在这样重返F1赛场是不可能了,无论是硬的身体,还是软的舆论,一年过去各类小道消息还在蔓延。说他和厄里亚素来不和赛前恶性竞争的,说他和厄里亚其实是秘密情人开进河道本来是为了殉情的,说他和厄里亚双双磕嗨了药开车才会出事故的……总而言之,他都是个杀人犯。 无可挽回的,Howard这个名字,绑定的永远是死去的墨西哥毒枭之子,而不是他之前赢得的成绩。 霍英很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付诸东流,而他只能沉默。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小有名气的美籍华裔演员,对方不知从哪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邀请他出去开车。确切地说,是代替那位大明星开车,在娱乐性更强的三级方程式的赛场上,霍英需要始终戴着头盔遮脸,终点过后他就必须躲到休息帐篷里,换那位演员穿着一模一样的赛车服出来露面,迎接属于霍英的成绩。 “不用最好,你就随便开一开,世界冠军的水准还是太夸张了,”演员说得轻描淡写,“价钱好说,我只用进到决赛。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他这是要花大价钱在大众面前塑造自己副业玩赛车还很带劲的酷炫形象。 不幸的是,那时的霍英就是需要赚钱。突然这么人间蒸发,别说保险赔付了,连之前的奖金都没有攒下来多少,他又得像春风得意时一样,每个月往老家打大笔的钱,哥哥姐姐经常打电话写邮件用一切方法催,说要给父亲治什么非常费钱的绝症,说老爹就是被他给气出病的。网店不是什么赚大钱的活计,他的积蓄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利益的驱使,刺激的诱惑,抑或是自暴自弃,霍英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这个工作。 在这赛场上,他又不是没见过不公平,他甚至是被最不公平对待的那个,他咬着牙坚持却从没顺利过,甚至都被人夺走一切了!所以他凭什么不能犯规,他凭什么要保持清洁?! 霍英那会儿就像瞎了一样。 三级方程式当然不比F1,无论是强度还是难度都要低很多,于是竞赛的神圣和严肃似乎都减了分量。那大明星提前买通了各路工作人员,霍英钱赚得很容易,就像开惯了战斗机的去干民航。他只是觉得讽刺,十八九岁玩的赛道,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不用力气地开出垃圾速度,赛车服背后写着别人的名字,听着对不上号的欢呼。 有时他从那明星的粉丝身边疾驰而过,就会觉得他们可怜,乐呵呵被偶像骗,又想,快得了吧,你都开始毁自己了,你还有心思可怜别人? 霍英就这样在大明星积分不够的时候被叫去救场,一两天往返,跟打工上班一样,直到这年的一月份,他一共代替那人开了八场比赛。赚的黑钱都打回去给他的老爹治病了,最终留在霍英手里的除了悔恨,什么都没有。 是的,每次他都会恨自己,恨到想动刀子的那种。他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憋得就快死了,却又停不下来,做不出拒绝。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把自己的尊严撕下来用脚踩,用棍子戳,抹上泥巴泼上脏水,看着曾经的光鲜和骄傲全碎成渣滓,居然那么爽。 堕落的理由越俗不可耐,越血淋淋,越疼,霍英就笑得越开心。 他对镜子说,你的确疯得无耻,谁管你啊。 直到这一年的三月底,这一切竟然戛然而止了。是时郁枫突然出现,带着三年前那个吻的印记,笑着跟他说,你是我开始玩赛车的初衷,你是我的偶像。 霍英一时间愣住了。时郁枫就像是一种浓缩,外面的世界那么丰富,美,干净,天赋,才华,勇气,执着,年轻气盛,功成名就……这一切。时郁枫是它们凝结成的具体的核,亮的,锋利的,一刀划破霍英包在自己身外的气泡,提醒着他,你曾经是什么样的人。霍英偶尔会错觉,时郁枫就像几年前的自己,却又明白实在是不该这么类比,就连被叫做偶像他都会羞愧万分。 任何时候,时郁枫的神情都是那样坦诚真挚,在霍英看来,却像从污水里捞出一双毛都快掉光的翅膀,硬说你是我最纯洁的天使。 也正因如此,每天的幸福也会让霍英痛苦,时郁枫的爱意会烫伤他,每个亲吻,每副笑容,每一句谈天说地,他却戒不掉,一天天地沉迷,他越发清楚地看见,自己这种人,倘若只是回报同样的爱意是完全不够的,因为时郁枫信任他,甚至崇拜他,而他连尊重都不值得。 霍英决定结束这种状态,其他什么也不想顾。于是,当大明星又叫他去为了三天后的比赛救场时, 分卷阅读3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他花了半天时间到达北非的比赛地点,面对去机场接他的明星,说出了拒绝的话。 被将了这么一军,又怕被公开,大明星固然愤懑至极,气急败坏。那家伙还是个打星,霍英挨了顿揍,没还手。在机场卫生间冲干净鼻血,他就买了最快回国的机票。 登机时正值日出,霍英看着朝阳宛如新生。可是错了就是错了,脏了就是脏,人生哪来的洗衣液。他到底值得所谓新生吗?霍英闭上眼,规避不肯去想。他起飞了,他贪心地,小心翼翼地,要永远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他只想回家去拥抱时郁枫。 于是霍英此刻就在这艘颠簸的船上,疲乏不堪,连回家也不是一路顺风。夜深了,耳机里浑浑噩噩地放着燥热的摇滚,不知从Suede跳到哪个乐队去了。三个小时就快要烧光,不少同行者都吐得晕过去,一动不动。 如果真出什么意外,死在海上,可能就是老天在罚他,那还带了这么多无辜生命……好在霍英的胡思乱想不是现实。船员都经验丰富,意志笃定,一个巨大的炸雷过后,小船越过一个浪头,船主敲了敲舷窗,“嘿!都醒醒嘿!有信号的给家人打个电话,咱们马上到了!” 霍英一个激灵坐直,果然已经离岛很近,手机信号有三格,他又尝试去拨那个号码,这回有人接通。 “哥,英哥?”时郁枫的声音很疲倦,是沙哑的,却说得很急,混着嘎吱嘎吱的杂音,“你在哪里?为什么刚才不在服务区?” “……我在船上,”霍英头皮发麻,不知怎的,险些落下泪来,他捏着泪腺不想有哭腔,“这雷也太大了点,你别怕,我马上回去陪你,你在屋里别乱跑,我马上就到了。” “喂!正在下大雨!”时郁枫抬高声量,听起来更急了,他从来没跟霍英这么吼过,“你他妈不要命了是吧,你他妈的为——” 声音断掉,是信号不稳。霍英伏低身子,掩面不动,最终靠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无力地随着船体摇晃。他不是被吓着了,或者对时郁枫的态度有意见,相反他很理解,正因为理解,他喘不过气。假如他没干过那种事,假如他这三年老老实实地待在岛上,假如他能够预知,像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和一个人诚实地相爱…… 这种假设反而像种借口。这也是霍英难以呼吸的原因。 晃着晃着,哐的一下,船靠岸在岸边,船主在门口抽烟赶人。下船的时候,霍英头脑发懵,把伞和雨衣都落在了船上,走了一两百米才意识到自己和背包都在淋雨,赶着回家,也只能继续淋。空气比船里新鲜太多,但也非常冷,又没走两步,他忽然撞上什么,黑暗中有人捏住了他的肩膀,有人在鼓声般的雨声中对他说话。 “……回家!跟我回家!”这声音是时郁枫,很暴躁,很凶,却也很热。耳边雨声轻了,是时郁枫为他打了伞。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还是黑得无边无际,正如路边那能够吞噬一切的海面。可是霍英好像灵魂出窍,不需要看清什么,他就像只铩羽归巢的鸟儿,惊恐又眷恋地钻进时郁枫同样被雨漂湿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回家,”他嚎啕大哭,所有的苦,无论是自找的还是砸上来的,这一刻全都爆发,因为霍英尝到了什么是甜,“你带我回家!” 第14章 都是夜归人(4) 时郁枫脚步飞快,他根本不管地面湿滑抑或水坑泥泞遍布,一手撑伞,另一手几乎是夹着霍英在走,气喘得很粗。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那么黑,那么冷,不到半小时就走完了,一路他们都流汗,都不说话。 霍英早已止住了哭,时郁枫拿钥匙开门时,他站在一边,就着摇晃的廊灯小心地看着那副冷冰冰的侧颜。时郁枫眉头紧锁,脸色煞白,银晃晃的长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侧,不住地把雨水淌上他线条锋利的锁骨和后颈。 他们两个一样,都淋透了。 “抱歉,”拧开门锁后时郁枫竟说了这个词,他背对着霍英,低着头,瘦削的脊骨形状从湿成透明的白T恤里显露出来,“我想开车过去,做不到。” 霍英心里狠狠地皱了皱。“我知道。你来的第一天,帮我抢救香蕉那次,”他关上门,神经质般的反锁上,又丢了背包把双手伸到时郁枫身侧,去牵他的腕子,“其实也很勉强吧?” 时郁枫竟笑了,暗哑的,紧绷的,“那天没有打雷啊。” “那你也勉强了!那天雨比今天还大,”霍英很坚持,他把时郁枫的手腕攥得很紧,额头依恋地贴住他的后背,像是还不够,他急于抓住更多的什么,“还有今天接我回来……都是为了我。” 时郁枫站得越发僵直,他晃了晃手腕,见霍英不松,他直接往前走去,“水已经烧好了,你先洗,英哥。” 被这样硬邦邦地摆脱开,霍英又不敢相信,又不安,时郁枫为什么不肯回头看他呢……他猛扑上去,双臂勾在时郁枫肩上,脸蹭过去,用鼻尖轻轻磨着那只冰凉的耳垂,“怎么了,”转眼一个炸雷冷不防打下来,他抱紧他的肩膀,小声问,带着任性的娇气,和赤裸裸的关心,“是害怕吗?” 分卷阅读3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时郁枫却把话说得很轻,像在压抑什么,“不快洗澡会感冒的。” 霍英愣了愣,屋里静得发慌,他觉得很不对劲,急惶惶地转到时郁枫面前,那人左边颧骨上一块鲜红的擦伤撞进眼眶,再看,手臂有淤青,左边手背的指骨根部红了一圈,都翻出模糊的嫩肉了,像是用拳头猛揍人的痕迹。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被冲了那么久,却还在流。 方才,从门口到现在,霍英都没注意到这些,他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罪。 “你和人打架了?刚才?”他也不管什么洗不洗澡了,在电视柜边上蹲下,很快就翻出酒精伤药棉签绷带,“为什么打?”他抱着这些零碎,扬脸看着时郁枫。 时郁枫耸耸肩,“他们不让我靠近港口,说我会掉进海里。” 看来是和巡警之类的干了一架。还一对多。又是为了我。霍英抹掉脸上的水,强硬地把时郁枫按在沙发上,让他靠着垫子坐好,自己站在一边,用棉块把脸颊伤口周围的雨水吸掉,蘸着酒精涂抹,他听见大颗的水珠从自己和时郁枫身上流下,滴在沙发面上,啪嗒啪嗒的。 紧接着是伤药,药粉有种凛冽的苦香,新鲜伤口撒上去应该很疼,比酒精还刺激,时郁枫却没有任何一点反应。霍英不想他硬撑,就用平常语气闲聊,“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没办法很快自愈啊。” 时郁枫的绿眼睛眨了眨,空洞地看着白墙,瞳仁中什么都没有,“不清楚。” 霍英弓着腰在茶几上捯饬了两下,撕开正方形的藻酸盐敷料,转身回来给他贴,“我觉得这种雷暴天气可能是你的脆弱期,不仅是心理上,就像你的特殊体质——” 这话却被打断了,敷料碰上脸颊的一刹那,时郁枫突然躲开他的手,随便把那东西往脸上一拍,他像只受伤的豹子一样缩在L型沙发的拐角,伤手抱着膝盖,是防备的姿势。 他瞪着霍英,“谁知道!特殊体质,”他又冷笑,嘴角一高一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又一个炸雷砸下来,雨声早已变得轰隆隆的了。时郁枫捂住脖子,在发抖。 “……是那个刀疤,正在疼吗?”霍英也在发抖,他单膝跪上沙发,把时郁枫卡在自己和墙角之间,“别这样捂着,让我看看,小枫,让我看看。” “你最好现在去洗澡,然后睡觉,离我远点。” “我不能。”霍英不容反抗地掰开他压在颈侧的五指,俯身盯着那旧疤细看。没有太过可怕的变化,只是略微泛红。 霍英安抚地摩挲时郁枫的额头,试探地想去触碰那道惨白的痕迹。他没能成功——这回时郁枫倒没再躲他,只是直接捏住他肩膀,一把将他压在沙发上。力气用得太大了,霍英被掐得生疼,张开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就被捂住嘴巴,只见时郁枫眼角烧红,笔直地盯着他问:“你不能?明明可以啊,留一张纸条就走,说句有急事,不就可以离我很远很远?现在我很烦,烦得要命,要你离远点就不可以了?不是你教育我要讲道理的?” 这话说得异常冷静,也异常残酷,它们理应,完全,是不该从面前这个神情动荡的人口中说出的。霍英大大地瞪着眼睛,他的眼眶像是被硬生生地撑开,不情不愿地流露悲哀,“你疯了!”他从紧压的指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时郁枫怔了怔,他的眉眼是诧异的,无措的,隔着层浓雾,可他的手却把霍英的嘴唇压得更紧,没有动的余地。他低下身子,靠近霍英耳边凉飕飕地说道,“疯了,我可能是个疯子,一直都是,但是英哥,你比我更疯啊,这种天气,半夜赶回来,好像不要命也要回来陪我,说什么不要乱跑,不要害怕,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他的发梢蹭着霍英的脖颈,刺着皮肤,残水流淌顺延着进领口,“更怕的其实是你吧?你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出事之后自己后悔得要死,永远不能自由?” 霍英默然听着,每个字都顺着耳道,冰刀一般深凿进大脑,他就一节一节地软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从时郁枫贴在他耳侧的薄唇中说出,霍英就像是被人照着脑袋打了一拳,倒在沙发上,时郁枫的手掌下,毫无力气,被愧疚和茫然寸寸地淹没,或者说,那只是一种伤心。 他知道,时郁枫说的也许是气话,也许处于一种难以控制的状态之中,也许时郁枫比他还难过。邱十里说过,时郁枫自己也说过,雷暴天会出奇烦躁,烦躁到某种程度,人可以做出任何事,霍英二十七年见识过各种厌烦和愤怒,他都能理解。 而他伤心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以前被用作屏保的那只小黑狗可以在这种状态下带给时郁枫安慰,他会抱着它睡觉,谁都不能靠近他们。而现在霍英并非替代了小黑狗的角色,是他自己出了问题,没有带给时郁枫任何安慰,而变成了“无法靠近”的那个。 邱十里说过,“你们现在的关系,他应该不会排斥你。”邱十里很笃定,可是错了。 这一认知像耳光一般打过来,霍英阖上眼皮,只觉得眼仁和鼻子都很酸很疼,向来再怎么崩溃也只会无声流泪小声吞咽抽泣的他,居然呜呜地哭了 分卷阅读3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出来。 “别哭,”时郁枫还是那副梦游般的神情,指节却跳了跳,从霍英唇边弹开,身体压制的力气也松了很多,他扶着霍英的大臂想让他坐直,“你一天要哭几次,不许哭!” 嘴巴被放过了,霍英选择自己去捂,“对不起……”他努力把脸挡住,却挡不住泪水纵横的抽噎,远天的惊雷反而变成鞭子抽在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 时郁枫一筹莫展地坐着,他似乎在清醒和躁动间往返,想靠近,又不敢,又好像不想。“我是不想让你骗我,我不想听你说谎……”他一手握紧另一手的腕子,青筋暴露地压在自己小腹上,为了不去碰霍英,“说家里有急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又懊丧地深深低垂下头,“我的直觉……直觉是错的,你其实没有说谎,对吗英哥?是我错了,你其实没有骗我?” 霍英埋头在本就湿透的袖口上擦泪,用力想把止不住的哭嗝压下去,可却越哭越凶,他这种状态没法说话。 “我不是要逼你……”时郁枫的眼眶更红了,像是狂乱下场的轻妆武生,他把乱发都拢到耳后,声音低得就是呢喃,“家里有急事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想帮你,可是你不信我……别哭了,不许哭了!” 霍英也不想这么哭,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低贱,很无理取闹,时郁枫在说服自己他没有说谎,可他就是说了,而且他打死也不愿意让这个谎被眼前人知道。他只得别过身子靠着墙,含胸蜷缩成一团,这种情绪的汹涌太密集了,从未有过,像旱地的洪水一样让人惊恐。他甚至在心里想,随便来个什么神,救救我,干脆把我的泪腺扯下来! 可是没有神灵来管一个凡人的眼泪,停止这一切的是时郁枫。他拽着霍英的领口,扣着他的两扇胛骨,把他压进自己怀里,狠狠亲他。霍英浑身冰凉,脆弱得像是马上要被弄碎了,在他臂间打颤,可是时郁枫绝不松手,更不放开嘴唇。 拥抱是共情最直接的办法。感觉到怀中人的溃退,时郁枫暴烈的思绪就被扎了刺,飘飞起来,撞上屋顶,撞上雨,撞上雷,他已经无法思考,唯一知道的就是,霍英的泪水和抽噎都是能毒死人的药,他不能让霍英就这么坏掉,就这么死了,他要用亲吻把毒药消磨殆尽。 而霍英被他这么衔着嘴唇啃吻,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呼吸还是急促的,却有了规律,没了那种欲裂的痛。时郁枫混沌地感觉到,霍英回抱住了他,身体倚靠在他身前,更像是一种吸附,一尺尺,一段段,柔和滚烫地贴着他的血管和心跳,面颊的泪痕被磨干,双唇却越发湿润,不止是水,还有血。 先前总结的技巧都忘了,一个原始而疯狂的吻,又把霍英亲出了血,腥气重得吓人,可那两瓣娇嫩的皮肉却根本不逃,执着地回应他的吻,还是那样软。 软得时郁枫心都胀痛。 “……哥,英哥!”他在喘息之间盲目地叫,中邪一样,他的手从霍英背后滑下去,滑到衣摆,他就用指尖挑开,又自然而然地滑进裤腰。霍英明显地抖了一下,抵死伏在他身上,而皮带的压力和皮肤的滑腻触感还是让时郁枫陡然清醒。那个地方……那么无辜,却比嘴唇还容易受伤。他不能,他现在不能! 时郁枫难舍地分开,忽深忽浅地盯着霍英看了几秒,看他的潮红和迷离。 “我必须去冷静一下。”他站起来,却是一把情动的嗓音。 霍英扬起脸,也不说话,好像一时间被亲晕了,只是水汽朦朦地看着他。 时郁枫简直落荒而逃。指甲嵌进手骨的伤口,他汲取着疼痛,把自己关进浴室。 而霍英就还是呆呆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手指搭上嘴唇,一动不动,眸子里泛着流丽波光。他好像的确是碎的,正在一块块把自己拼起来。 几分钟后,时郁枫又回来了,头发半干不干地翘着发尾,银灰缺失以往的光泽,发根是原本的火红,脸上是又坚决又莽撞的模样,这是十九岁的人才能拥有的神情。 “我刚才试过,发现我其实可以仔细听打雷,看闪电也可以,我好像没有那么烦,那么害怕了,可是我做出那种事,我乱想,乱发脾气,弄疼你,弄伤你,我想到明天你可能就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他一下子跪在沙发沿,全身上下都冒着热乎乎的湿气,就好比抱着浮木漂近求救的船,“我不知道怎么办,我照镜子,就在恨镜子里的那个。英哥,我就很怕!” 霍英闻言,咬着受伤的嘴唇愣了好几秒,时郁枫心中有地层崩塌,几万重山脉悬在一根丝线上,那是无限漫长的几秒。忽然霍英抬起手来,“别怕,”他笑了,掬起时郁枫被各种半干液体弄得脏兮兮的脸,用拇指揉了揉,一字一句地宽慰他,“别怕,我不会不和你说话的。现在不会,明天也不会,永远不会。” 话毕,他一点一点地调匀呼吸,慢慢地俯身靠近,像小猫第一次尝到鱼味一样,试探地,轻柔地,吻在那两片嘴唇上。 震耳欲聋的雷声还在刀劈斧砍,整座小岛就像残破的诺亚方舟,随时就要被狂风掀翻,而霍英却仿佛置身 分卷阅读3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静谧之地,用自己还在冒血的嘴唇,触碰浇透时郁枫的雨水,触碰刺伤时郁枫的雷,触碰时郁枫。 “那你会不愿意和我说话吗?”他稍稍分开,和他面贴面,轻轻地问。 “不会,当然不会啊……”时郁枫都快哭了。 “那你还……喜欢我吗?”霍英耐心地把嘴唇贴回去,每个字都是一个吻。 “喜欢。”时郁枫惊愕地狂喜着,抽着无端的气,“喜欢得要疯了,喜欢得能去死!” 霍英笑了,他贪恋地嗅着时郁枫的气息,好像要深深地体味,什么又是他的了,什么永远是他的,“我们真是两个傻子啊。”他又狠狠地抱了时郁枫一下,继续着嘴上的吻,腾出双手两三下就解开自己的皮带,又扒在时郁枫运动裤的裤腰,定了定,便不带犹豫地伸进去实打实地捞了一把,整个人顺势靠在时郁枫身上,在那副肩膀上重心倒转,艳色都泼洒,他黏糊糊地咬着时郁枫的耳朵,“做吧,我现在就想!” 第15章 都是夜归人(5) 现在就想。想什么?想要你。 被霍英握住的一刹那,时郁枫以为自己会跌坐在地,可是没有,他只是有一种充血到疼痛的感觉,恨不得就这么把霍英按进心口,或者咬下去,吃干净他。可时郁枫万万不想再让霍英有一点疼了,“行吗?”他小心地问,小心地把手掌探进湿皱的衣裳,捋着他的脊背,“上次那样……” 上次他们险些就做了。在一个潮闷的月明的夜晚,霍英照旧赖上时郁枫的床,八爪鱼一样黏着他睡,身上带着睡前喝的百香果茶味。时郁枫有点受不了,他本来活得很有规律,比如健身,比如不抽烟不喝酒,又比如一周自己解决两次,可是最近霍英老是这么抱上来蹭,他已经快变成两天一次了,正准备去浴室弄一下,却被霍英变本加厉地搂住,要拽他回床上。 “我帮你吧。”霍英下巴抵在他小腹上,扬脸眨巴着漂亮的眼,好像什么都懂。 于是时郁枫像个傻蛋一样靠在床头,睡裤被扒下来一半,霍英靠在他身上和他接吻,两手探下去,交叉圈在一起卖力地给他捋,大腿岔开,压在他的大腿上。捋了没一会儿,时郁枫又紧张,又确实很爽,已经满头大汗了,木头人似的一动都不敢动,霍英很有成就感,居然还拱下去,眼看着就要用嘴。 刚舔了一下,他就被时郁枫一把掀倒在床面,那人两腿跨着他,裤子也没顾上提,就沉甸甸地晃荡着那根大东西,一言不发,剥橙子似的扯他的衣裤。霍英很配合他的折腾,还痒得咯咯直乐,只是时郁枫箭在弦上却傻了眼,那副白花花的身子横陈在面前,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一周之前网购的润滑液和安全套都还没影。 时郁枫在心里把不知在何处逍遥的快递员撕扯了一万次。 那天晚上他们到最后也只是互相摸了一番,两个情事菜鸟,晕乎乎地接了数不清的吻,黏腻的声音,无论是哼哼还是水声,自己的还是对方的,都像是第一次听到。事后霍英人还是红扑扑的,也不肯好好把衣服穿回去,羞涩又眷恋地趴在时郁枫胸前睡得很沉,时郁枫却失眠整夜。 现如今又面临这种挠人的局面——时郁枫的快递还在小岛对面卡着,他问“行吗”,想的是不行。 霍英却完全没有停止这一切的意思,他一下下地点头,还是把重心靠在时郁枫身上,看不惯这人的小心翼翼和灰心丧气,有点嗔怨地说,“怎么不行。疼吗?”他从背后缓缓地剥时郁枫的T恤,剥上来一点,就在皮肤上打着圈揉,好像在检查他是否还有别的伤处一样,“我也买了,还到了。你敢不敢用。”他又去软绵绵地含时郁枫的耳垂,像在说一个惊喜。 “……到了?”时郁枫的嗓子里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窜起来的火,“这么快!” 霍英不满地狠狠啃了他一下,“我下单下得更早!” 这下,时郁枫要是再犹豫,那就是十足的蠢瓜王八蛋了,但他当然不是,一把扯下T恤丢在一边,握着霍英的腰让他在沙发上躺好,自己也欺身压过去,用硬邦邦的那一大包碾他的小腹,“在哪里?我们今晚……用完它,好吗?”他哑声道,问得还挺有礼貌,只是捧着那张还挂着泪痕血痕的脸蛋不停地摸,满眼都是莽撞,他这是急不可耐了。 “哎,省着点用,用完还得买……”霍英抹抹尚且红肿的眼皮,止不住笑,“帮我脱!脱了我就告诉你。”他拉着时郁枫的手往自己衬衫扣子上放,挺起胸脯,让他给自己解。 时郁枫的行动力则比他想象中要强上很多,直接用的是扯,金属纽扣一颗颗崩开,叮叮咣咣地弹,而霍英被捞起腰身,半干的绸缎衬衫就顺着肩膀滑下些许,深重的红色挂在他顺从的身体上,半遮半露,一刹那间竟如嫁衣,妩媚得惊心。 “藏在什么地方,”时郁枫把他稳稳地抱好,从后腰摸到脊梁,在蝴蝶骨处流连,又滑回腰窝揉掐,诱哄般低语,“哥哥,你藏到哪里去了。” “嗯,还有裤子……”霍英不答应,贪心地用眉毛磨蹭面前的锁骨,额头顶着人家 分卷阅读4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硬是反身让时郁枫老老实实坐上了沙发,自己则屈膝跨坐在他腿上,小动物似的,抬屁股往腰上那双手里送,手指麻利地对付起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松紧带裤腰。 而时郁枫却比他还迅速,皮带早就被霍英自己解开了,正装长裤和内裤一起扒,霍英又那么瘦,褪到膝盖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两人一同站起来,默契似的,都有点踉踉跄跄,都踩着裤腰脱干净,赤裸地拥在一起,热得不像刚淋过雨,都快烫着对方了。霍英一步步往后退,引着时郁枫往餐桌边去。 “我藏到花瓶里了。”他有点害羞地趴在时郁枫耳侧。 时郁枫心跳漏了一下,虽然他不理解,比如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像秘密情报一样藏起来,比如他这位常说“我都一把年纪了”的哥哥,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稚气的事,小孩子藏糖果吗,但他心跳就是啪嗒漏了一下。他直接从屁股抱起霍英,把他在餐桌上放好,不舍得去看他潋滟的眸子,探身拿过桌面中央放的花瓶,揪出里边那把鲜嫩的青百合,随手放在桌沿,这样对待鲜花是否太粗鲁,他才不管,又去掏瓶里的东西。 那是个窄口大肚的白瓷瓶,菱形的银色纹饰漂亮清晰,看得出来是霍英精心挑选的,要在里面掏东西却并不容易,好在时郁枫手指长手腕细。藏得够深啊,他哭笑不得地在里面找,浅浅一层水,他碰到一管洗面奶似的形状,两指夹出来,果然是一大管润滑液,日本牌子,他看得懂一点日语,温和爽滑型,加量装。 再去看霍英,方才还挺放得开,现在却不敢看他,把嘴唇咬得红殷殷的。 “我是不是像个傻逼?”霍英低头,闷闷地问。 “不像。”时郁枫把花瓶放在地上,拿着那件宝贝,靠近去吻他,“刚才没摸到套。” 霍英更不好意思了,搡着时郁枫不让亲,“我就没买,”他悄悄瞥向时郁枫手里的润滑液,又去瞥他搭在自己腿根磨蹭的大家伙,小声地解释,“我查了,说不戴会更舒服,好多情侣之间都不戴,”见时郁枫愈加过分地把端头往自己肚脐眼上顶,他就羞愤了,“反正也没病,你个处男!” 时郁枫啧了一声,却听霍英又在服软:“想试戴套,以后买也行啊,山底下小超市有的是。” “所以英哥就不是么?连情侣间怎么做爱都要查,”时郁枫偏偏抓着那句“处男”不放,完了还要说霍英可爱,逗得人终于乖乖让他亲了,他却松开嘴唇,“我去洗洗手,”他冲霍英露出纯良笑容,“里面那么脆弱,不能弄脏啊。” 说着他还举起方才碰了花瓶水的五指,提醒霍英待会儿它们要派上用场。 霍英脖子都红了,死死盯着他,恰到好处的肌肉,高挑的个子,垂在肩后的银,这破吊灯怎么能照得那么仔细,外面的雨声好像都是绵绵的了。 “所以真就是我在下面吗!”他夹着腿,捏紧润滑液的瓶子大叫。 时郁枫的声音从浴室里清晰地传来,清瘦的,理所应当的,“反正今晚这样!” 霍英似乎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结果,等他洗干净手也剪秃指甲出来,一打眼就看见霍英别扭地张着腿坐在桌上,腰弓得很低,湿淋淋地正在往屁股缝里抹着什么,这是已经把润滑液启用了,比嘴上积极主动得多。 这番情景,激得时郁枫心脏猛撞,拼命稳住心神,你要可靠,要温柔,他警告自己,不让霍英再自己弄,把他两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又把他屁股掰开,手指擦过臀缝,往掩藏在里面的小洞上摸。缝里那么湿黏,深处的洞还是涩涩的,润滑都用在没用的地方了,霍英干起这种事似乎格外笨拙。 “好干啊,怎么回事。”时郁枫一边把周围浪费的液体往关键处匀,一边咬着霍英滴汗的鼻尖,轻声笑。 霍英一下子就夹紧屁股,两腿卡在时郁枫腰间,也夹得相当有劲,听口气像是不干了,“你要湿,你找姑娘去,我没这功能!” 时郁枫不语,只是吻他吻得更加动情,把他泡软乎了,又把他往桌子中间顶了顶,膝盖挡在桌沿,使得霍英完全没有跳下来逃跑的空间,甚至只能把双腿开得更大。这下屁股也夹不住了,用一种难堪的角度暴露在空气中,最胆怯的地方任人宰割地被时郁枫抠挖。 一根,还是两根?进到多深了?霍英不敢问。那种奇异的、服帖的适应感,让他有点感觉不到自己,有点舒服得恐怖了,说好的会很疼很难受呢?而抱着时郁枫肩颈的感觉太踏实,他要抱得更紧,再紧,然后什么都不用去怕去怀疑。 “现在湿了吗?”喘息间,雨声里,霍英听见身前人这么问,他屁股已经酥成一滩,水嗒嗒要往下滴一样,时郁枫似乎又挤了更多稠而润的东西出来,和手指一块往他身体里进。那瘦长有力的手指,平时会用力牵着他,会珍惜地摩挲他嘴唇,此刻进到他的更深处了,只有层稀薄的,好像随时要磨干的水隔着他们,似有似无的,还在碰着什么……霍英不经意打了好几个抖,垂眼想偷偷看看那场景,自己的屁股被钻进手指,会变成什么样子,却发觉自己胀得高翘起来的老二把这一切挡了个严实。 分卷阅读4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湿了吗?英哥?”时郁枫还在这么问他,认真谨慎地观察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这是在担心他疼,怕他难受。霍英却答非所问,痴痴地说:“不止今晚……以后你想上,也行。” 时郁枫一怔,神情很快松下来,那是幸福,闪闪发光的那种。他“嗯,嗯”地应着,告诉霍英自己就在这里,同时还是不忘观察,注意到霍英流情的目光,似乎终于放心了不少,笑眯眯地亲他眼睫,空出只手去帮他去捋,从囊袋开始摸,顺着茎身转着圈往上,最后停在最敏感的顶端,环绕着冠沟,一本正经地,赤裸裸地挑逗,另一边的手指也在缓慢却坚决地继续深入,寻到宝贝似的,在一处拨来拨去,弄得霍英刺挠又战栗,挑着他情欲的芽儿。 霍英觉得自己就快爆炸了,两边的快感,搅和在一起太怪,甚至让他一瞬间对性别的区分感到懵懂。只是嗓子里溢出的那些甜腻腻的,女人一样的呻吟,几乎像是老在他家周围徘徊的思春母猫了,他觉得必须得堵住,就慌张黏上时郁枫索吻。 可是根本堵不住,越亲吻,他的嗓子眼儿就越放浪,陷入层层叠叠的迷情,管不了发出什么样的响。“好了,好了,”他用仅剩的一小撮理智把自己从时郁枫身上拔开,大敞着腿,脚后跟去勾那人硬邦邦的腰,垂手去握他硬邦邦的性器,“不用这么……这么小心,进来吧!” 这话说得带气声,腻乎乎,一抖一抖的,就像是一种另类的叫床。时郁枫又愣了愣,眼中荡起波涛,“我轻轻的,哥,”他抽出手,用五指一点点梳理霍英乌黑的头发,小心地吻着霍英的额头,“我绝对不会让你痛,别怕。” 霍英松软地笑了,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放浪,“我不怕疼,不怕。”他闭上眼,在时郁枫的锁骨上落下吮吻,搂着他的颈子往桌面上躺,后腰碰到了什么,好像是那束青百合,他也不管,越躺越低,最后把那块隐秘的地界,无阻地暴露给身上呼吸高低起伏的男孩。 “我就怕做不成……和你。”他虚着朦胧的眼,去找时郁枫的眼神。 时郁枫挂掉他眼角的汗,动情地又看了他两下,便蹲下身子伏在他腿根处舔吻,霍英听见淅沥的口水声,被亲得直打挺,湿着眼睛叫够了够了,叫时郁枫起来。那人舌头滚烫,半天终于听了话,站直顶了顶胯,气喘吁吁地扶着那根凶悍东西,抵在霍英湿滑的股缝上摩擦,顶开两片臀瓣,挑动那圈翕合的软肉。 随后,霍英猛地感觉到,自己破开了,自己就要裂了,像被从心儿里掰开的脆苹果,那些缠绵悱恻的润滑好像都不顶事,他下意识抠着桌面,腰都疼得高抬起来,可时郁枫没有就此停止进入,虽然很慢很慢,但入侵一刻不停。 他还放低身子,握住了霍英的手。霍英立刻感到实在的安慰,从这握手中,从时郁枫对待瓷器般谨小慎微的动作中。他从天灵盖里发晕,缓缓地,疼痛轻了,或者说是飘没了,灭顶般的快感冲上来,那种从里到外要被看透,那种要死在某人手里的快活,冲撞着他,让他动不了脑,难耐地摆了摆腰。 动吧!他想说,胳膊肘把上半身支起来,他梗着颈子往下看,却一时间,毫无预兆地,瞳仁都放大了,泪水框在眼里不争气地打转。时郁枫的确把那东西塞进了他的屁股,他也的确被撑得快吃不消,可霍英没想到的是,太大了,没进全,还有一小半在外面,红得烧眼,鼓着凶巴巴的筋——霍英吓傻了,他觉得这玩意要整根没入,自己的肚子都得跟着鼓起来,怀孕似的,或者直接嗝屁死了,可他又万万不愿意时郁枫往外拔,这是他们最近的距离,远一点都不行! 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时郁枫看起来也有点迷茫,绿眼睛此刻黑蒙蒙的,一瞬也不瞬地瞧着霍英,像在询问。霍英被盯得着慌,不管了,他想,一开口他就哭出来,抓住时郁枫的小臂抽搭着怒吼,“干嘛停了,你快点,啊……快点全进来,你别吓唬我!” 第16章 都是夜归人(6) 听了这话,时郁枫脑子都麻了,眼前霍英胳膊肘撑不住,又倒在那束花叶缭乱的百合上,感觉不到硌似的,只是被他撑得腰都在哆嗦。下面的肌肉一缩一缩的,抵死包裹着他,又像在推,又像在把他往里吸,紧得要把他灵魂给榨出窍来。 “不能……不能再进了!”他扶了扶霍英打抖的腰肢,盯着交合的地方,入定般不动。接纳他的那个窄小的缝,糊了好厚一层滑液,怎么还是那么红,就好像第一次暴露在空气中,娇嫩得吹阵风都会疼,随时都能被弄得滴下血来,此刻却被他这么硬生生顶开,鼓着青筋往深处刺。 而霍英似乎对他的迟疑十分不满,哼哼地说着什么,细听竟是,“你他妈快点!” 时郁枫汗如雨下,接连从眉毛和眼睫滴落到卡在外面的那一小截阴茎上,又顺着茎身往那个被塞得变形的小口流。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按理说几滴汗什么也算不了,可那地方却像是夹得更紧了,又或是时郁枫突然变得更大。他慌忙挤了一大摊润滑液在手心,打热了正要往那地方糊,却忽地被霍英用双腿箍住腰身,那对膝盖太有劲了,简直是钳着 分卷阅读4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他往自己身上压,小腿也在他背后乱蹭,时郁枫冷不丁就朝前错了一步,又顶进去一截。 这歪打正着的角度,却能要了霍英的命,把他最敏感的那块地方磨得像是过电。霍英本能地缩起肩膀,眼睛都直了,浑身都是一绷,高扬着下巴喉结滚动,喉咙尖儿上“嘶嘶”地喘叫着,绵绵的,带着难耐哭腔。 他这副模样,一下子勾得时郁枫魂儿都灰飞烟灭,更别提理智,“已经够了!”他低喝,他绝不能把霍英操出血,又绝对等不及操他了,全进去又怎样,没全进去他都快疯了!他把那滩化了的润滑液胡乱抹在下身,湿淋淋的手指去找那只温热的手,十指绞缠地握得更紧,另一手则掰着霍英的大腿,指肚急躁地在腿根的筋骨上压过去,按紧他的耻骨,好让霍英完完全全地打开,开成一个放荡的、无邪的角度。 霍英的柔韧性好得出奇,一览无余地摊开了腿,却还是被他掰得吭吭,羞得不行似的,把手臂搭在眼睛上,一呼一吸都很卖力气,像在学着放松屁股,来配合他。时郁枫心软得不行,却又升腾起剧烈的冲动,捞了一把汗津津的臀肉,试着往外撤了点,又猛地顶胯,探着霍英究竟能承受多少,就这么斜插半截,开始摆腰,“这样够不够?”阴茎在里面快要化了,他稍微动一下,好像就磨出更多水,润得时郁枫一心去加速,动情地问,“够不够快?” “大……太大了!”霍英的尾音颤得都快咬住舌头了,他说要快点,可没想到时郁枫会突然那么快,撞得他直想大哭,只觉得适应不下来。不是刚才入口处那种要崩坏的疼,是更里面的酸胀,是每秒钟都想射精的恐慌。而他的腿根,连着屁股的地方,早就被禁锢得动弹不得,活活要把他从里翻开似的,一下下挨着刺激,火热的、沉甸甸的东西,那种陌生的分量和速度,强势地占满他的心神,“我撑……撑得慌……!” 时郁枫好像笑了,好像在说爱他,可霍英感觉混沌。他舒服,可他怕这种没见过的舒服,他泪水模糊的,甚至看不清什么,太想太想看看时郁枫的脸,看看欺负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孩,不对,是男人,可他被点了穴似的没劲儿弓腰,没劲儿把要仰断的脖子抬起来,甚至没劲儿把挡眼的手臂拿开。脑子也什么都想不了,过电影似的闪过错乱的几幕,夕阳下的沙子,午间的轩尼诗酒,被举到月亮边上的黄玫瑰……这一路,他们在一起。 可他竟看不清这些画面里时郁枫的脸,不是看,是想不清,明明刚才还在耳鬓厮磨,可他现在鱼肉似的仰躺在这儿,就要忘了!毫不讲理地,恐惧和隔离感涌上来,那种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对这个世界完全陌生的感觉,就像在被陌生的什么东西这么压着猛干一样——倘若身上不是时郁枫,那霍英还不如死了! 从没有和谁这么近过,霍英也就从没想过脸盲会在这种时候给人这么大的不安。做爱本该是完全的交付,恋人们,相视一笑,便洞察、知晓、相互信任,说出一生一世,可他不行,他得用量化的东西死记,他得靠头发、声音、手编的线绳认出自己的那个。哪怕这么一会儿没看清时郁枫的脸,他就会害怕。 霍英颤抖着,想集中精力支起上身去拥抱,想告诉自己别怕,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那根东西被握住了,被体贴地捋,屁股上的侵略也变本加厉,耻毛湿漉漉的,有点扎人,传来黏浊的水声,应该已经整根进去了,畅通无阻。 这下霍英反而更加紧张,呜地哭出声,膝盖完全折起来,别着时郁枫的力气,本能地想要内八字往里收,挡住自己的肚子,他甚至扭腰想逃,当即被时郁枫按住。 就算正在兴头上,时郁枫也见不得他这么哭,这哭泣里的慌张大于欲望了。可是,腰腹在痉挛,撸几把前液就流了满手,不该是不舒服到想逃的表现呀! “怎么了,”时郁枫干燥的、溺人的嗓子压下来,“哥,哥!难受吗?” 这副嗓音一落,倏然让霍英有种重返人世的感觉,没有出错,就是时郁枫在干他,不是什么别人,不是他记不住的那千千万万的世界,或许也正是因为他在哭喊,所以时郁枫停下了横冲直撞。时郁枫在爱他。霍英安静了些许,至少能说话了,混着几声难为情的哭嗝,他扭过脸躲在手臂下,畏缩道,“……我害怕。我动不了,看不清……你的脸。” 看不见自己的脸,所以害怕。因为自己的模样在脑海中模糊了,所以感到不安。简言之,因为不能实打实地把自己框进眼里,每秒都记着,所以霍英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哭。 时郁枫花了两秒搞明白这个逻辑,又无奈,又开心得要命,“笨蛋!”他把霍英软绵绵挡脸的手拿开,俯身正对面贴过去,揩掉他的泪,不停地亲他啃他,宝贝得不行,“我在这里,你看,就是我。”他笑着,又捡起下身的动作,心里却有点没底。 倒不是怕这种姿势对腰力要求高,时郁枫正处于多余精力无从发泄的大好年纪,只是方才他站得直,和躺平的霍英呈一个直角,力道比较好控制,也方便随时观察霍英的屁股有没有被自己折腾出血,同时能空出手给他前面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要弯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拢 分卷阅读4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要让对方随时能看见自己的脸,他只能信马由缰,被情欲牵着抽插,要是把人弄疼了……他怕自己停不下来。 被他捧着的这位倒像是安心了,就算被操得口齿不清,双目失神,听见他叫自己,也一定要打着颤回应他,濒死似的抱紧他,带着亲密的呼吸,“……枫……郁枫,时郁枫!” 没有叫“小枫”,一下也没有。同样没有平时吐出这两个字时,那种宠溺又宽容的、大哥哥般的口气。霍英的声音能拧下甜腻的水来。他现在是在邀宠的,是在撒娇的,他黏糊糊叫着他的大名,夫妻之间那样,他要求疼爱。 而时郁枫被霍英这么唤着,又被这么依恋地瞧,用缠绵的眼神,心里激动得要命,心尖儿上的火烧得摇摇欲坠。桌上那束青百合不知何时散乱地平铺开来,被压在霍英身后,乱糟糟地被压坏了,零落了,却衬得霍英乌发更乌,情红更红,沁人的幽香混上蒸腾的汗味,今夜他比未开的嫩青花苞还纯洁。 时郁枫看得都快呆了,一个劲猛刺,无理取闹地索取。每个男人在尚且还是毛头小子时,都曾把某人视作爱情,都曾把爱情视作全部美好,固然也都会愿意为谁去死,时郁枫愿意为之死去的那个人就在他怀里,依赖他,沉迷他,和他一起不甚熟练地律动。好比沉甸甸的,滴雨坠露的,初尝春风的,一串红湿花枝。 这是甘美得让人心碎的一件事。 “哥,看着我,”时郁枫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只见霍英眼睛又迷迷糊糊地虚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失焦,就要哭泣,时郁枫就突发奇想,扳着他下巴吻一下,再狠狠顶一下,“张大眼睛,还记得我的脸吗?我是谁?” 唇峰蜻蜓点水似的,霍英还想再接着吻,屁股里那根东西也是顶了一下就不动了,只是滑溜溜的插着,霍英受不住,嘴上哼哼唧唧的,不自觉地缩紧穴口,双腿圈着时郁枫,坠在他身下摆腰,“你啊……是我的,男朋友……”他小动物似的磨蹭时郁枫要吻,脆弱的肠道已经完全接受了入侵,颤颤的,想找自己舒服的地方,却总是失败,结果身上那人再顶一下,他就又酥麻了,尝着甜头他吃吃傻笑,“还是我,老公。” 这下时郁枫完全控制不住了,把霍英死死压住,含着他嘴唇吮吻,打桩似的挺腰,打出最下流的啪啪声,响亮到混蛋的地步。霍英什么也说不出来,“啊……啊!”他狂喘,他胡乱地大叫,滚烫的气流折断在嗓子眼,想回问那人“我是你什么人”,却完全行不通——他活活被时郁枫搞傻了,爽得连喘气都喘不好! 这也不能怪他,最稚嫩的地方被那么蛮横地碾,凶得随时要把他从里面捣碎,可是唇边又有那么甜蜜的吻,身体上又盖覆着那么一副温暖的胸怀……霍英眼睛瞪得老大,晃着眼前人的面容,好像对这种快感不可置信。他都快软成泥了,无骨地缩在时郁枫身下,身体上每处关节,被啃红的肩膀,纤白的腰肢,高翘的小腿……都随着无休止的颠弄可怜地摇。 很快,霍英好一阵哆嗦,他射精了,超乎想象的难耐,和自己打出来完全不一样,是那种原始的、失去了标准的快活,他差点大喊要尿尿了,从尾巴骨整个人都要弹起来,结果被时郁枫压得妥帖,一股射完,又被接着狠顶,吓得他指甲都扣进时郁枫背上,又来了第二股,在两人小腹之间抹开。 时郁枫好像很满意,吧嗒吧嗒地亲着霍英濡湿的脸,“你是……我亲爱的。”他读心般回答着霍英方才未能问出的问题,“My Darling,你是我的宝贝。”他不急着继续摆腰,只是火热地留在霍英体内,仔细感受着一松一紧,等待他高潮后的倦怠期过去。 “你是我的……”他又想说别的,比如恋人,比如男朋友,可是不够,远远不够,霍英已经喘匀了,为他的肉麻话绽出流蜜的笑,靠在他耳边,悄悄告诉他可以继续,他就把手探到他背后,拨开碍事的百合,把霍英的整个胸腹、腰肢,全拢在身下,一点不差地贴着,下身开始玩命耸动。 “嗯……亲爱的!”霍英学着他刚才的叫法,呻吟和抖动被他压得透透的,有种美到慌张的韵律,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时郁枫恍然大悟,或者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傻子,霍英只觉得屁股里哗啦一下,紧接着听见耳边在喊,“新娘,英哥,你是我的新娘!” 被叫了“新娘”,就像黑李子被硬说成红樱桃,霍英本以为自己会揍人,可心里居然是熨帖的,哪怕他从情欲中稍稍清醒过来,仍然还觉得不错。也没有传说中的贤者时间,他和时郁枫一样,都还想和对方继续腻着。 于是两人直接一块倒在狼藉的餐桌上,汗要被雨后的风吹干了,霍英枕着时郁枫的臂膀,往他怀里靠,那人却不怎么老实,另一只手拢着他的腰,顺着脊沟往下探,摸到那块暂时合不上的湿黏地界。 霍英任他乱摸,任他拨弄,嘴上却没好话,“头一次就内射,这就是王八蛋!” 时郁枫轻轻蹭着他人中上的汗,“一会一起洗。” 霍英拱了拱,啃他锁骨一口,“没买套我真是瞎了眼——” 时郁枫似乎看出他的口是心非 分卷阅读4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忽然笑了,狠狠搂了他一把,清清明明地看着他,道:“老婆。我好饿。” “老婆?”霍英坐起来瞪他,却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刚才答应那句“新娘”时,发出了怎样的叫声,臊得只想矢口否认。 “亲爱的,我太饿了,真的。”时郁枫揉了揉肚子,说得字正腔圆,一本正经,显然有恃无恐。 霍英咬着嘴唇,时郁枫脸上贴着敷料的模样太无辜。他估摸自己不在这两天,这人肯定是没正经吃饭,有点于心不忍,就抓住时郁枫手腕看了眼表,“这都快三点了,”他说着,下桌往厨房走,刚迈步,股间就漏出湿滑的汁水,顺着大腿往下淌,他除了强装镇定不知道该怎么办,飞快地走到冰箱边上,开门拿东西,“做个鸡蛋面行吗?” 磕鸡蛋时,霍英有点后悔,他觉得自己至少该穿件上衣,时郁枫的T恤随便拿一件就成,长得跟裙子似的……不对,他怎么已经默认自己可以穿裙子了?纠结来纠结去,发觉现在拿衣服穿更奇怪,霍英就往碗里撒了点盐和胡椒粉,开始搅和蛋液了,正郁闷,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时郁枫跟个色情狂似的,把他从耳垂一直吮到后颈,掰开他的屁股用端头磨,黏答答的,“这次直接全部进去,”他说着,就把那两片臀肉掰得更开了些,摸不够地揉,“肯定比刚才容易好多!” 在厨房做爱,大半夜,第二轮,锅里还煮着面条,这在霍英看来无论如何都太过头。可他现在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他比身后那人还要动荡,还要期待。今晚太奇怪了,也许今晚过后,只要那家伙一碰,带着赤裸裸的色情意味,他就得整个人化干净,想让他干什么,他就都听他的。 叹息着,霍英放下鸡蛋碗,回身反手扶住那副硬朗的肩,默许地勾着时郁枫来亲吻,身后则是“啵”的一声。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一进,就把他插了个透。 第二天早上,霍英七点半按掉闹钟起床,没吵醒枕边那位。昨晚事后清洗到快六点,霍英总觉得年轻人该多睡会儿。他趴在床边观察了一番,发觉时郁枫手臂上的淤青,还有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消失踪迹,脸上那个也是。恢复得真这么快?还是昨天晚上的“运动”有利于身心健康,所以恢复的快?霍英暗骂自己不要脸,简单吃了点早饭,又给时郁枫留了一份,然后就骑上自己的电三轮,出发去海边圈出的养殖基地看店里要进的海贝。 几小时前折腾得太狠,现在坐在那三角座上,他还真有点疼,不自觉就想捶捶腰,却无奈穿行熙攘早市,不敢双手放把。直到骑上沿海公路,前方空无一车,霍英才放心地放开车把捯饬老腰,毕竟这种速度对他来说其实和走路没区别。 刚锤了两下,他就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有轮胎摩擦的声音,还有发动机声,颇为不爽地握回车把,心说谁打扰老子逍遥,只见一辆火红的法拉利Lusso窜上身边车道,优哉游哉和他并排行驶。 敞着车棚,时郁枫倒是海风吹得倜傥,把墨镜摘下来,侧脸看他,“上车。” 霍英又开始锤腰,看见时郁枫,他不仅腰不得劲,屁股似乎也更疼了些,他盯着眼前路,“早饭吃了吗?” 时郁枫乖乖道:“吃了!碗和锅子也都洗了。” “大早上不睡觉过来干嘛!” 时郁枫很坚持,直接开始撒娇了:“哥哥,你上车嘛。” 霍英越发想起这人昨晚撒娇之后干的种种行为,红着脸,把小电驴加到最大速度,这就开到前面去了,“不上。” “哎!”时郁枫当然不干,可这跑车马力太足,追了一点,他就不小心把霍英给超了,急转弯调头,他就开上霍英另一边的路,又从他后面绕回来,继续和他并排。 “上来吧,我送你去工作。”他又摘了一回墨镜,不知对凹这个造型有什么执念。 霍英则大叫:“您逆行了!” 时郁枫见他这副模样,就笑得很得意,仗着路上没车,愉快地在他周围绕圈,职业素养使得他在这双行道上乱拐也毫无压力,“你骑过去这段时间,我能绕着你来回两百次。” 霍英哭笑不得,被这幼稚鬼逗得七窍生烟,在时郁枫绕他转过大概第二十圈的时候,他把电三轮停到路边一个观景台上,没打开车门,直接跨过去,跳上骤停跑车的副驾驶。 时郁枫见他腿脚还挺利索,也主动系上了安全带,就放心地开始加速。他从后视镜里盯着霍英,有点呆呆的,还有点腼腆,“昨天晚上……是我太没有节制了,对不起。” 做了整整三轮,的确有很大的没完没了的嫌疑,但这其实是两个人的事。霍英倒是很坦然,也从后视镜里温柔又眷恋地看着他,笑道:“没关系。我也没生气,就想让你多睡会儿来着。” 时郁枫眼睛亮了,“真的?”他冲着空旷前路按喇叭,喇叭声也挺欢快。 霍英点头,又道:“但我确实现在屁股很疼,作为补偿,你要对我言听计从一星期,我的所有命令都要听——第一件,亲我一口,要诚恳,证明昨天晚上之后,你不会始乱终弃。” 分卷阅读4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时郁枫面红耳赤,“这当然不会啊……” 霍英很开心地凑过去,和他点到即止地亲了一下,竖起手指数数,头头是道:“第二件,我接下来干什么你都不能反抗,车也不许开不稳,速度保持住,不然就算你犯规。”他突然有点严肃,眼中透出作为前辈的苛刻。 时郁枫严阵以待,等着霍英接下来的动作,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挠痒痒,哪知霍英只是又亲了他一下,这回不怎么温柔,咬得他脸颊都跳了一下。 “唉,我真是上了贼车。”霍英端坐回去,严肃地总结,“开到九十迈亲嘴?不要命了,以前还真没想过,我居然能疯到这种程度。” 时郁枫哈哈大笑,他自嘲,却少有地爽朗,“……你就是疯了,才会坐我这辆贼车呀!” 霍英也笑,不说话,只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拢过他的脸蛋,惬意地开始第三个吻。嘴唇落在嘴角上,随着车速提升而撞击猛灌的风,也落在霍英的指尖,时郁枫的发梢,两个人敞开的胸口。 巨大引擎声中,时郁枫攥紧方向盘,盯紧前路,怔怔地流连唇边温软,却也很想问问霍英,你真不担心我一个激动翻了车?敞篷双人轻量跑车在笔直空旷的环岛公路上还不如一片叶子,他那一脚油,抵死疯狂又漫无目的,能开到天上,也能掉到海里去。 可他没问出来——霍英的呼吸眼神以及每一下噬咬都告诉他——你不会的。 这个长吻过后,目的地也快到了,霍英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唇,“我知道了,你肯定不会始乱终弃。我亲得出来,”说着,他又竖了三根手指,道,“第三个要求,你还要经常主动拉我的手,要让我摸头,要一起去菜市场,一起下海捡螃蟹。” 时郁枫觉得自己的鼻血就在鼻窦那儿存着,昨天晚上就攒了不少,现在大概快要绷不住。他老实地一一答应,正准备补充一些表决心的话,比如“什么都陪你”,又比如“以后再做到天亮我就是王八蛋”,却听霍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爸。”霍英愣愣地举着手机,看着时郁枫。 时郁枫看着前路,点点头。 霍英一共接了五分多钟电话,听筒里隐约传来女人的吵。期间时郁枫在后视镜里,眼睁睁地看见他的笑容冷下来,冻成冰,再冻红了眼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插什么嘴,只是抓住霍英的手,放到车子拉杆的握柄上,自己再用手掌覆着握好。 那几节手指在急速中,在他的掌心,蜷缩着,微微跳动。 五分钟后,养海贝的海岸就在不远的眼前,霍英挂了电话,啪地把手机按在腿上,“是我大姐打的……”他木偶似的转头看着身侧正在减速的,面露谨慎的时郁枫,如梦初醒地揉了揉眼皮,扯出一个笑,“假的吧?她怎么说我爸死了。” 时郁枫一愣。 “就昨天半夜,”霍英的声音越来越轻,“还要我打钱办丧事,还不告诉我在哪办的。” 第17章 人间惆怅客(1) 对此时郁枫没什么表示,他很少听霍英提起自己的家庭,现在看来,好像的确没什么可提之处。霍英不是爱诉苦的人,也不擅长对付流氓,时郁枫深有体会。他在海滩边停下车,轻轻摸了摸霍英正因不知所措而眨动的眼皮,拿过他的手机,回拨了那个电话。 立刻就接了,是个不算年轻的女声,语速快,有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刚想给你打!”她把字咬得很重,“卡号换了啊,咱爸的要注销了,我的你记一下——” 时郁枫打断道:“只有现金,当面给你啊。” 对方愣了:“啊?你是谁?霍英呢?” 时郁枫拒绝回答,安抚地握紧霍英的手,又道:“葬礼的地址告诉我。霍英回去之前,不准火化。” 对方声量一下子抬高:“你到底谁啊?让我弟弟接电话!真奇了怪了哪来的——” 时郁枫再次打断她,十分平和地,“我有个朋友,经常和殡仪馆打交道,无论国内国外,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具体地址,”也正是因为他的声音一点波澜也没有,咬字还特别清晰,所以显得他冷到了冰点,“我们是一定要吊唁的,如果回去之后,发现爸爸已经变成灰了,那只好把钱也烧给他咯!” 对方闻言,又足足愣了十多秒,像是妥协了,又像是还不能接受方才的那般对话,“……我待会把地址短信给你……我弟弟什么时候认了个小弟,他在你旁边吗?让他接——” 时郁枫直接挂了电话,把手机物归原主。 霍英的神情已经从震惊的状态恢复过来,他笑了,只是眼眶还是红的,“你太牛了,怎么猜出来我姐就是想要钱的?” 时郁枫也笑了,他专注地看着霍英过于平静的眉头,“我还猜出来,你如果把钱打给她,至少有一半用不到爸爸身上。” 霍英还是笑着,“这是直觉么。不过我大哥他们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占便宜呀。”说罢,传来叮的一声,应该是收到了地址,他只是瞟了一眼,就锁上了屏幕。 分卷阅读4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时郁枫淡淡道:“这种亲戚很常见。” 霍英颔首,低头摆弄着被晒得发烫的手机,“居然就在我老家,说好的去年就转到北京的大医院了呢?怪不得不想让我回去。”他靠上羊皮椅背,看向蓝天,“下午出发,半夜应该能到,我得快点。” 时郁枫仍旧注视着他的侧脸,道:“我和你一起。” 霍英怔了一下,脸上那副因平静而显得易碎的壳子,突然像是要生生裂开,要露出里面的脆弱来。他慌忙捂住眼睛,“哈哈,这么快就跟我回娘家了,那我得跟你科普一下,上面有两个哥一个姐,我是老幺,现在没剩一个待见我的了,他们说就是我把我爸气出病的,现在,就病死了……算了等上飞机再说吧,”他重重地呼吸一下,又把挡眼的手拿开,转脸看向时郁枫,眼眶和鼻梁上有压红的指印,他近乎生硬地转椅起话题,“你刚才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邱十里吧,老和殡仪馆打交道,他不会真是干杀手那行的吧哈哈哈……” “其实是编的,邱十里应该不会自己处理那些事,”时郁枫伸手拥抱这个连轻松都快装不下去的人,“但是他肯定能查到啦。” 霍英却试图躲开他,扶着车门,随时都要下车的样子,“行了,你在车里待着吧,我去看看那批蛤喇怎么样。” “听完这首歌。”时郁枫在他逃跑前握住他的肩膀,执拗地把他按进怀里,闷闷道,“老婆,听话,我们听完这首,我陪你去看蛤喇。” 他的声音很柔,很近,就贴在霍英耳边,那么不可抗拒,尽管他又叫了那个混蛋称呼。音响轮放到的那首歌也很柔,一个耳熟的乐队,好像是曼彻斯特的,耐心十足地唱着: “I need you but I just can’t tell you the truth……If you feel this way, please talk to me……” 霍英想起来了,歌名是It’s Alright. 他一动也不能动,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哽咽,只能没出息地陷在时郁枫怀里。也许人就是这样,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可是一旦被谁放在心上,就好像得到了对疼痛敏感的权利,就好像理应被深深地拥抱。尽管养殖户已经开始打电话催他快去,尽管他即将参加已逾十年未见的,父亲的葬礼。 在去往北方沿海某小城的航班上,时郁枫听霍英讲起他的家和家乡。 霍英的父亲是个酷哥儿,胆子大,改革开放后最早一批出国做生意的中国人里就有他,做着类似倒卖进口车的行当,母亲则是生长都在美国的富家华侨,是个酷妹儿,年纪轻轻就成了那个年代十分少见的女性赛车手。霍英并不知道他们怎样相遇,又是怎样相爱,他幼时在异国的记忆也十分模糊,正如他的大脑早已完全抹掉母亲的面容。 但他始终记得母亲的在赛道上火红的影子。五六岁时,他母亲因病早亡,父亲应该是想要离开那伤心地,就举家回国,在故乡的小城安定下来,继续做着不大不小的汽车生意。 据说霍英长得和母亲有八分相似,又是家里最小的,因此从小就非常受溺爱,母亲过世后更甚。他在当地属于那种家庭条件很好的纨绔子弟,每天吃喝玩乐,到处乱逛,脑子好使读书压力不大,又脸盲不擅长交朋友,最大的爱好就是改装汽车,和气缸轮胎打交道。高中也没驾照,就喜欢把老爹的车子改良改良,半夜偷偷开出去玩,在新修的跨海大桥上疯狂超速,居然也没被抓,没出事。 按霍英的话说,自己十七岁之前就是个傻逼,家里除了他爸之外的每个人也是这么认为。大学他考到上海某985,当时金融类专业刚开始热门,他也考上了,结果自己转成了机械工程专业,没跟任何人商量,假期也在外面野着不回家。 大一结束那会儿,成绩单被寄了一份到他家里,此事才暴露。这样一来,他爸爸也觉得他是个傻逼了,第二天就匆匆赶到上海,指着那全系前1%的成绩狠狠骂他,说他毕业之后只能当汽修工,带着霍英的两个壮汉哥哥要把他绑回家去。 结果霍英直接在火车站消失不见。他是个很轴的小孩,知道自己真正着迷什么,他喜欢折腾发动机时的创造感,以及那种井然有序,但他更喜欢把油门踩到底时的速度和疯狂,他一直觉得城市的道路太挤,普通的轿车太笨重,父亲的强硬反而使他下定叛逆的决心。 于是霍英没有多想就出了国,去了母亲当年玩赛车的城市。他花掉父亲给他练习投资用的一笔钱,弄了长期签证,又弄了一辆二手的三级方程式赛车,考了一张FIA的执照,加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美国车队。最开始的两年,他都在适应这个行当,过得挺凄惨。父亲给的不是小钱,但是对于这个烧钱的职业来说远远不够,尤其是在他的车队拉不到赞助的情况下。 最惨的时候,霍英借过黑贷款,挤在地下公寓里,每天吃超市关门前的降价食品,只要有比赛他就参加,拼命表现,盼望哪天被某个F1车队看中。就算每天靠着那点出场费过活,他也每 分卷阅读4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天做着驾驶最高水平赛车的美梦。 “我当时觉得我妈也会保佑我。”说这话时霍英自己都笑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白日做梦,霍英的确曾经有着为了一个梦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少年意气,并且他天赋很好,也很刻苦,他就不是该被困在低档赛场的人。 机会在他二十岁的时候降临。法拉利车队由于事故和合约问题,接连损失了三个赛车手,于是在F3赛道上一枝独秀的霍英就入了他们的眼,年轻,没背景,好安排,可塑性也强,很有点黑马的气象。 霍英第一次开着F1上赛场就是救场的性质,世界级锦标赛,他籍籍无名,却年轻气盛,他高兴得都快疯了,在顶级赛车上纵横的速度,带给他不亚于性高潮的飘飘欲仙。一个赛季十几场下来,他如愿地跑遍全球赛道,那辆车队给的红色赛车也被他调得称手。 最后他给法拉利赢了个第五。 第二年他赢了第二。 到了第三年,二十二岁的霍英,一个年轻得让人轻视的中国青年,超越卫冕第一,成了世界冠军。 几乎是一瞬间,霍英什么都有了,无论是荣誉、尊重、爱慕、崇拜,还是实实在在的巨额赞助费……他可以随意请自己勤勤恳恳的后勤团队喝酒,也可以毫不心虚地和老板交谈。那真的是一飞冲天。那时的霍英得意到一种什么地步,他恨不得住在车库里,每天和自己的宝贝赛车待在一起,离了他这辆车就是一团六百多千克的废铁,离了这辆车他也不是世界冠军,他和它是互相改造,互相成就的。比起在赛道外等着他签名的,那些眼含秋波的陌生姑娘,他宁愿爱车。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又所谓衣锦总要还乡,那时霍英也觉得自己有脸回家见见老爹了。他完全不相信他爸还不知道自己儿子成了世界冠军的消息。哪知到了国内,他在机场一打电话,这惊喜就变成了惊吓——他爸爸拒绝见他,在电话里气得声音发抖,正如五年前那样,骂他不孝其亲不如草木。 就算他说,爸我给你拿了个冠军回来。 霍英还不甘心,回到自家在海边的别墅猛敲门,只有大哥大姐应声出来,赶他走。他在自己家门口守了三天,然后回意大利开车去了。 从此不再往中国拨一个电话。 再次收到家里的消息是在半年后,大姐打的,说是家里破产了,霍英什么都没多说,打了一大笔钱到父亲的账户。又半年后,他又接到电话,这回是大哥,说是父亲生了重病,肝癌都扩散到肺了,还说都是被他气的。霍英根本不敢看邮箱里的诊断书,只是给家里打钱,更大的一笔。 之后,霍英也就得意了那么两年,很快他的大梦就碎了一地,疲惫不堪的,他没人可说,无处可去,他拖着伤病躲在这座小岛上,因为邱十里说那死了儿子的毒枭还没伏法,可能要他的命。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三个兄姐还是时不时轮番上阵,把他说得十恶不赦,一笔又一笔地从他这里要走治疗的费用。 “爸爸还是不愿意见我吗?”最绝望的那一年,霍英在切实明白自己再也不能上F1赛场的当夜,喝多了酒鼓足勇气,曾经这样问。 “见了你癌细胞还要扩散!少气气他吧!”他姐姐是这样回答的。 一同喝酒的邱十里都被这话气得要死。 然后就过到了现在。 霍英也不是软柿子好捏,他当然怀疑过那么多钱,到底有多少放在了父亲的治疗上,他当然在心里大骂过自己的厚脸皮兄姐。但也许就是于心有愧吧,他做不出不接电话的举动,他也没办法不老实给钱,更没有勇气再回老家守上三天,可怜巴巴求着见父亲一面。 他本来就被全世界抛弃,如果那种陌生的疼,再由亲人扎进来一次——霍英虽然在不清醒的时候拿烟头烫过自己,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自虐倾向。 然而他现在已经踏上那片久别的土地。 小城市的机场也不大,暮色沉甸甸地从玻璃墙外打下来,时郁枫牵着他,挤在传送带周围的人群里,等着自己的托运行李。 因为出现了不抛弃自己的人,所以才会有这个勇气吗?霍英又想笑话自己了。 他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身边十指相扣的这位。银发服帖地梳了个马尾,虽然不能说是一丝不苟,但这已经是霍英见过最整齐的一次了。这小子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穿正装,都是出发之前霍英在机场里的商铺临时挑的,月灰长绒棉衬衫,黑领带黑直筒裤,不是什么大牌,硬生生被时郁枫穿出了画报效果。 周围不乏悄悄往他们这边看的,究竟是为了看帅哥,还是为了看两个帅哥拉手呢——戴着相同手环的手。霍英这么想着。 老家还没那么开放,想必他们是在被当猴儿看。 这下霍英当然就更不想松开了,他还要盯着自家这位狠狠地瞧。 “我没有参加过葬礼,就很担心不庄重,”时郁枫被霍英盯得有点脸红,道,“私生子,妈妈是外国人,还和马仔私奔了,奇耻大辱吧,所以父亲死的时候按规矩是不能吊唁的。” 分卷阅读4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霍英歪头靠上他的肩膀,“那咱俩真可以比惨了。” “哈哈,”时郁枫笑了,揽住霍英的肩,看得出来他很想说点什么,让霍英轻松一点,“我当时感觉还好,反正从小也很少和父亲在一起。就是偶尔听见家仆说‘情妇的儿子’之类的话,会有些生气。倒是老时和其他家人大吵特吵,最后葬礼结束后,他半夜让我去看了一眼,下了个跪。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火!” 霍英也笑了,松松地垂下睫毛,“我感觉他才像你爹。” 时郁枫颇为不服,他心想,可万万不能让时湛阳听见这话——那人绝对会心花怒放,如遇知音,当即就和霍英拜个把子! 他琢磨着怎么把话题从爹的问题上移开,却听霍英道:“来了!”他们的大包小包正在履带上缓缓滑来。 “住酒店还是住我家?”霍英把一只行李箱的把手塞到时郁枫手里,粲然一笑,光滟滟得让人都快忘了他是回来奔丧的,“确切地说,是我家车库,特别大,中二时期我在里面摆上家具,占山为王,谁都拿我没辙,就我爸惯着我,‘随他去随他去’,老这么说。” 时郁枫回答“那当然要住车库”,他牵着霍英往出口走,他继续看着霍英飞扬的笑,可他现在情愿看见霍英真实地垂下眉,哪怕真实地哭。 第18章 人间惆怅客(2) 当天傍晚到的老家,当天晚上霍英就把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火化炉。 在接待室等待骨灰的时候,时郁枫默默看着霍英,还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不枯槁,一点也不,之前说为了在棺材外面看得清楚些,他戴着低度数无框镜,三七分头梳得精致,从前出席晚宴留的西装更是讲究,纯黑的羊毛混蚕丝面料,束腰改得料峭,完美地衬着那把纤丽的腰线。像朵开得不合时宜的花儿,正在奢靡地残败,霍英笔直地坐在第一排,从默哀,到他大哥念致辞,再到瞻仰遗容等等,他始终比死水还静,更没有掉半滴泪。 由于安排突然,来得亲朋也很少,等到现在大半夜的,也只剩霍家四位和几个孙辈小孩,再加一个生脸时郁枫。屋里黑桌黑椅,缀着白绫,吊扇一个劲地吹,显得很冷清。 电话里蛮横的大姐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倒是霍英的两个哥哥一直在交头咕哝着什么,随后像是商量好了,大哥翘着腿,转脸问霍英:“老四,你非得半夜弄,准备两天风风光光地送爸走有什么不好?” 霍英跟他隔了一条走廊,回答简单得有点冷酷:“因为我明天就走啊。” 大哥怒道:“爸爸的丧事还得迁就你了!” 霍英并不反驳,“谁出钱迁就谁。我在这儿待着,他黄泉路都走不舒坦,我还是早点滚蛋最好。” 二哥抢先急了,他站起来,“你这叫什么话!” 霍英支着下巴看他,声色不动,“不是爸爸自己说的永远不想看见我?明天上午一入土,我保证,你们以后谁都再也看不见我了,他那点遗产,还有你们千辛万苦攒下来的那点住院费啊,医药费啊,我绝不找你们还。” 大哥也站了起来,“老四你他妈的越来越混蛋了还是怎么!” 霍英看起来很疑惑,险恶的气氛笼罩着他,“不会吧,就是因为我自己找殡仪馆和墓地交的钱,没让你们捞上最后一笔,所以这么不欢迎我啊。” 两位哥哥闻言脸都气白了,大姐也哭得更凶,因为霍英说的是实话,他们没法反驳。“没良心的东西!”“就不该叫你回来!”“爸就是被你气死的!”“哪天你死在赛场上最好!”,这样的论调又回到那两个粗壮的男人嘴里,他们站在霍英面前,带着衰落工业小城的灰败气,他们的确已经到了即将腐烂的中年,和父亲神似的面容松垮而狰狞,居高临下的样子倒是很有兄长味儿。 时郁枫从霍英的脸上看到不耐,尤其是他们提到“赛场”时,他手指抠在裤线上,盯着自己皮鞋的眼神狠狠地闪了一下。 “在殡仪馆这么吵不好吧。别吵着爸爸了。”他扬起脸。 俩哥哥气得干脆出门抽烟去了。 霍英坐着不动,脑袋挨着时郁枫肩膀靠了一会儿,好像充足了电,呼吸也平缓了,他站起身来,给姐姐递了两张纸巾,“妈妈去世的时候,老爹就说等他死了一定不要大张旗鼓,最好当天就烧了,和妈埋一块,他好赶紧去找他媳妇,”他安慰地拍拍姐姐的肩膀,“你应该还记得。现在也算是完成他的遗愿。” 大姐抽噎着,“你刚才跟大哥二哥这么说说,不就吵不起来了吗。” 霍英笑了笑,“我没什么好说的。” 大姐哭得更凶了,“英子!”她抹着眼,叫着霍英老久以前的小名,“我们仨,我跟你哥哥的确有不对……” “得了,得了,留点明天下葬再哭,不然咱家没一个掉眼泪的,”霍英打断她的检讨,突兀地,慌乱地,“我先走了,明天墓地见吧。爸爸待会儿出来了,你带回家放一晚上。我给师傅塞过两条软中华了,应该烧得挺透。” 说罢他拽了拽时郁 分卷阅读4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枫的袖子,领着他出了接待大厅。两个哥哥就在门口吞云吐雾,黑黢黢的夜里,就只有两个猩红的点。 路过时,霍英被叫住。大哥垮着嗓子问他:“哎,这就走了?” 霍英轻声道:“烟抽够了就回去陪陪大姐。” 二哥则问:“这小子谁啊。这么多年也没带个姑娘回来,奔丧突然多了个鬼佬,这一言不发的会说中文吗?” 时郁枫意识到,这是在说自己,他又琢磨了一下在殡仪馆揍人的可行性,却听霍英没什么迟疑地说:“我男朋友,普通话比你们标准。” 两个哥哥硬是没接上话。 黑暗中霍英应该是笑了一下,又道:“大晚上在这种地方说鬼佬,小心真鬼找上你们。” 往停车场走的路上,霍英身后还是隐约有骂骂咧咧的声响,直到进了停车场才消失。 “英哥,你很酷。”时郁枫按动车钥匙,临时租的沃尔沃,一启动前灯就亮双闪,在这一片浓夜中雪亮得过分,就好像是唯一似的。 “我好累。”霍英摘下眼镜,把手搭在副驾驶车门上。 话音刚落,就传来手机的叮响,一连串都是霍英的。他打开来看,眯着眼,脸色被荧光映得煞白,黑领口则被映得更黑。 时郁枫觉得不对劲,他过去一看,是霍英没存的号码,气势汹汹来了快十条。 “你小子可以啊,还搞起同性恋了?” “还敢带回来,明天敢情还要领人在坟前认亲呗!” “在国外待野了还真没学好,平时怎么玩的?” “那小子长得挺美啊?你这么觉得?” “你就是疯了!” “霍家怎么有你这么个疯子!” 轻蔑,嘲讽,赤裸裸的不堪入目,他的两个哥哥就从没看得起他过。霍英索性退出了短信界面。他一时哑口无言,连尴尬都顾不上。他已经快忘了那种窝心的感觉了,整颗心被人横竖来回地拧,可这一天,他回到所谓的家,却是一遍一遍体验了个透。 但他也不后悔,关于时郁枫的事,他绝不想说谎。逃一步都不要,绝对不要。 却见时郁枫安静地打开副驾驶的门,把他按进去,弯腰用力抱了他一下,“钱包应该掉在椅子上了,我五分钟回来。” 霍英愣了愣,他好像听懂了这句话,贴在时郁枫耳边,“我陪你,太黑了。”他也用力回抱住时郁枫,那人却顺势探手插入车钥匙,把照明灯调到最亮,又打开音响,老柴的钢琴曲流出来,是他们之前下车时尚未听完的。 时郁枫停止那个拥抱,“听完我就回来了。你就在这儿别动。”他这是在强要霍英的默许,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柔软,然后他就把车门关上,兀自走了。就着车窗散出的,微弱的暖光,霍英扭身看见时郁枫正在挽衬衫袖子的背影。 他僵在椅子上,他的确听懂了时郁枫刚才的话。什么钱包,钱包和护照都在霍英自己的手提包里保管,那人明明耍着赖说过“我自己会弄丢还是老婆细心”。 霍英突然感到眼酸,他麻木了一整晚的眼眶此时敏感得要命,偏偏还是没有任何眼泪,干得他生疼。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很悠扬,不紧不慢的那种优雅,环绕着霍英,让他完全听不见外面的虫鸣,更别说几百米远处殡仪馆门口的声响了。 手机时不时被他按亮一下,又迅速黑掉,时间在走,看似很慢,但也就是几分钟而已。当霍英就要按捺不住,下决心就算在自己爸爸灵堂门口参与殴打自己亲哥也必须过去看看时,车门突然开了,时郁枫风尘仆仆地坐上驾驶座,前灯乍亮,一脚油把车开了出去。 他神情还挂着烦躁,领带已经散了,衬衫扣子也开到第三个,眉骨上有道擦伤,殷红的,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也有血污和淤青,他还欲盖弥彰地把刚才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去了。可是对上霍英怔忪的眼神,他就的眉头就松下来,神采奕奕的,他跟着那曲《如歌的行板》尾段的小提琴轻声哼唱起来,绽开一个单纯的笑容。 路上他们去二十四小时药房买了云南白药,到达住所时临近两点。霍家的老别墅已经被中介挂在网上准备卖了,霍英的三位兄姐都不住在这儿,霍英自己也没有再进那房子的意思,拎着姐姐给的一串钥匙,他打开别墅边上的独栋车库,和时郁枫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门口墙上的开关一按,车库墙上装的灯管就连片亮起。这屋子比时郁枫想象中纵深要长,也要宽敞正解许多,有铺着湛蓝色床单的单人床,有写字台和电脑,还有电视和冰箱,甚至有个铁制的工作台,大小足够放一辆轿车,旁边摆着千斤顶和工具箱之类的东西。 最醒目的则是一个棺材,窄窄的,瘦瘦的,漂亮的木质纹路上刷着清漆,忽略它的诡异,设计和材料都十分精美。 而且这一切都未曾蒙尘,就着亮白的光线,时郁枫也没看到太多漂浮的灰尘。 “听说我爸直到上个月还定期请人过来给我收拾这地方,”霍英拉上铁皮卷帘门,斜靠在门口一辆山地单车上,“居然是真的。老爷 分卷阅读5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子到底怎么想的。”他随手把西装在车座上一搭,解着领带往里走。 时郁枫把行李都在床边放下,“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 “是啊,从七岁,到十七岁。住房子里太不自由了,”霍英蹲在小冰箱边上翻看,只有几罐可乐,他盯了罐壁一两秒,突然爆发大笑,“我靠,十年前的可乐你还敢喝吗,还是冰的。” “试试看。”时郁枫在单人床沿坐下。 霍英转脸,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他起身,也坐在床沿,拆开纸盒小心地给时郁枫上药,“知道那个棺材是干嘛的吗?” 时郁枫动了动眼睫,兴许是清水和药膏接触到擦伤太疼,“你妈妈的?” “嗯。”霍英已经习惯时郁枫的各种直觉,贴上敷料后,他又处理起他受伤的左手,那地方昨晚也伤过,今早刚愈合,现在又成了这样。他手上极尽温柔,靠在时郁枫肩上,缓缓地滚动棉签,“当时我爸费死老劲把她从美国带回来,选了两个棺材,这是没用上的那个。我以前不怎么睡床,就喜欢躺在里面。” 时郁枫不语,只是轻轻亲吻霍英的发顶。 霍英收拾好那块伤处,又开始挽时郁枫的袖口,“结果十五岁就躺不下了,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妈不要我了?” 时郁枫看见床边小柜子上摆着的合影,火红的老式赛车边,火红色队服的女人,手臂夹着头盔,老照片的晦暗也遮不住她笑容的飒爽。她身边有个格格不入的男孩,看起来连色调的年代都差别很大,一个是胶片,一个是数码,但他和那个女人有着极其相似的脸。 霍英注意到他的目光,疲倦地笑了,“我以前P的,技术也不怎么好,很幼稚吧,”他的声音一点点低下来,“是不是显得我好像很缺爱?又住车库又睡棺材又这么缅怀老娘的,但其实不是,”他手上动作麻利,已经把时郁枫小臂的伤口也收拾好了,“我是被溺爱惯大的,小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我特别任性,所以一点挫折也受不了,到现在,就是一批卢瑟。” 时郁枫想了一下,才明白“卢瑟”是什么。“不是的,你活得很明白,也很坚强,”他拉住霍英还带着药膏的手,紧紧攥住,“没有人有资格说你失败。” 霍英垂着眼睫不肯看他。 时郁枫又道,坚定万分地,“但我其实希望,英哥,虽然这可能很自私——”他顿了顿,“我希望你发泄出来,不要这么累,想哭就哭,不用笑。” “……我哭不出来。” 时郁枫默默地拥抱住他,带着他往单人床上倒。 “真的,我哭不出来!眼睛很疼,就一点眼泪也没!”霍英在他的怀抱中猛地动荡起来,拱起腰身,双腿骑跨在时郁枫腰上,压得他一动不能动,双眼老大地瞪着时郁枫,一个一个地解他扣子,俯下身疯狂地吻,“你让我哭吧,使劲儿扇我几巴掌,操哭我,都行,”他瘫软地倒在时郁枫身上,伏在他心口颤抖,“让我哭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哭哑了最好……” 第19章 人间惆怅客(3) 这话一出口,霍英自己都有点惊呆了,而时郁枫也是蹙着眉,一脸惊异的神色,越发让霍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是在少年时的车库里,送走父亲的当夜,他却跟个失心疯似的说什么“操哭我”。 他从时郁枫身上滑下来,那副结实劲瘦的腰身都让他惭愧,他蜷在一边,背对时郁枫躺,挨着墙上钉的那面落地镜。当初装这么大一张玻璃在墙上,是因为霍英睡习惯了棺材,等不得不上床了,反而觉得憋屈,想让镜子发挥点放大空间的作用,单人床变双人——虽然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这感觉比十七岁逃跑前还憋屈。他不是从前的他,车库纵使仍旧,也难以卷帘门一关,就撑起他的全部天地。 时郁枫轻轻拨了拨他的肩膀,“让我抱——”这话没能说完,就断在嗓子里,抚摸也僵在半空中。霍英竟躲开他的手,疏离又畏缩地,整个人都快贴在那面镜墙上了,时郁枫看不见他的表情。 “……对不起!”霍英的声音里溢着慌,他紧绷的肩膀突然间垮下来,气息也垮了,“我现在有点不正常,不是,我不要你下床,别下床……” 他说不下去了,时郁枫则在他背后平躺,不再动弹,连呼吸也沉缓,好像手脚都被束在床上了似的,“后悔了?” “什么?”霍英一愣,盯着镜中灰白的自己。 “刚才那些话。”时郁枫淡淡道,拧了床头灯,母子合成的合照也暗下去,他又坐直,好像要去门口熄灭墙上那排灯管,却被霍英反手拽住。床太小了,这只是一抬胳膊的事。 “我现在的表情很难看……”霍英死死抓着他,把脸埋在枕头上,怕时郁枫不高兴似的,他笨拙地试图和那只手十指相握,慢慢地说,“我也不是后悔,但刚才我说的那些太神经质了……在人前我不爱哭,可是和你在一块之后我就老哭,这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就老得看我脸色,结果你还跟我说想哭就哭,不用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分卷阅读5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时郁枫倒是笑了,霍英听到他翘起嘴角,轻轻叹口气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哭和笑都很好看啊,哭和笑也都是你,”他躺回床上,从背后拢着霍英,鼻尖抵着他后颈呼出热气,小动物一样乱蹭,“但是这两个不能同时给我,一定要选的话,我想要你现在痛快地哭,以后痛快地笑。” 霍英听得脑袋发晕,越发觉得丢人,咬了一口他贴在嘴边的手腕,“哪儿学的甜言蜜语。” “绝对是原创,”时郁枫还是笑着,温柔到混蛋的地步,“所以,现在还想和我做吗?”说罢他一手继续抚弄霍英的唇角,一手顺着腰际往下滑,捞到霍英两腿紧紧夹着的裤裆上,硬硬的一团,他挑逗地掐了掐,“哇,我放心了。” “……可是显得我像用做爱来发泄情绪,”霍英被揉得乱颤,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屁股被硬物狠狠地顶了顶,他固然清楚那是什么,咽下那声小小的惊叫,他努力把话说完,“那样我太卑鄙太猥琐了!” 时郁枫还在顶他,隔着裤子磨碾,欲扬先抑地贴在两股之间,要把他闭合的臀缝生生勾勒出来似的,有种难言的色情,“哥哥,你和那些词不相干的。你可以用做爱来做任何事情,发泄情绪,获得快感,还是暂时的自暴自弃,唯一的条件是你只能和我做,只能让我操哭,其他人让你哭,我杀了他。”霍英被耳边这话挠得动情地呜咽了一声,有悲有喜,激得时郁枫干脆吮吻起他耳后的痒痒肉了,依着颈动脉的路子,他噬咬下去,舌尖伴着尖牙,没用力,直到领子遮得住的地方才开始留痕的吻法。 听见霍英喘,感觉到霍英在自己怀里一点点软下去,时郁枫又道,“不用有任何负罪感。现在是我想操哭你啊,我是卑鄙的那个,我让我的偶像堕落了。所以想要吗?”他低声问,抱紧霍英,膝盖顶开他的双腿,手掌肆意在他胸前一把一把地抚弄,隔着衬衫,他很快感觉到有粒小小的乳头在自己指下硬胀了起来。 “……想,想要!”霍英好比一尾被捧在手心的鱼,浅浅的水滋润着他,全是他的,让他连大海都不想要了。他剧烈地喘息,从那昂贵衣料里细细密密地渗出汗来,蒸出一股迷醉的热气腾腾,以及干渴的诚实,“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之后,只要闭上眼,不管在哪儿我都会想起你在我身上……” “在你身上……做什么?”时郁枫狂喜着,心脏怦怦跳,全身血液都冒到头顶,却要明知故问。他一颗一颗地解起霍英的纽扣,却被按着手腕拦住,“别,别这么温柔……”霍英如同呓语,用嘴唇蹭了蹭枕着的那条手臂,随后往前挪了一下,竟含住了时郁枫的手指。一共三只,他试探地含进去,用舌尖碰,然后大胆地舔,吃糖一样,柔软的嘴唇套着指根,湿漉漉地套弄,含得时郁枫摸他的手都愣在腰上,把他腰窝都掐疼了。 疼也没能清醒,嘴里的异物感更让霍英迷糊,不知怎的,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句“我让偶像堕落了”,可他又怎么能是偶像呢,父亲的丧日,他丧服都没脱,就这么放任自流地舔吃手指,确切地说,现在让他舔什么他都答应,被摸了几下子,他的身体就叫嚣起空虚,他想填满的也不仅是嘴。要说堕落,要说渊薮,也是他抱着时郁枫一块跳下去的。 “别把我,当偶像,”口齿含混地,他闭上眼,舔得更卖力了,混着种迷茫的绝望,和惭愧的贪心,“就把我当婊子……揉碎我,弄哭我!” 他方才怎么胡言乱语,时郁枫只当他心绪不定,压抑太久。可这句“婊子”却彻底地刺激了时郁枫。不能说是激怒,他对这样的霍英怒不起来,可也绝不是讨好,他分明恨透了这个称呼,他被叫了多少年“婊子的儿子”呀!就连和不同保镖偷情的女佣都这么议论过他,离婚带子的司机也曾拿着他母亲早年的艳照在他大哥的车里自慰,被他撞见,涕泗横流地伏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告诉时湛阳。 但也不得不承认,霍英在他这儿早已不是单纯的“偶像”二字了,前面加了“我的”,那就成了一种独属,他是能够为所欲为的,他能够独揽一万种风情,能独食那些笑泪,而绝不只是瞻仰。事情是在时郁枫自己的心里发生了剧变。 那么,现在,就算还是要变,伤心的霍英也只能在他手下变成一个伤心的婊子……一个最天真的荡妇。 就算霍英需要疼,需要哭,需要自贬,才能真的放松下来……那也只有他有资格做那个从莲座上采撷菩萨的叛徒。 绕来绕去,还就是一种诱惑了。 时郁枫想通了就不犹豫,做了就不痛悔,他直接一把扯了霍英的衬衫,纽扣崩落,衣裳被半剥下来,挂在肩上,漂亮的脊背展露。霍英吓得差点咬断他手指。时郁枫也不知道疼,惩罚似的捏了两把那根跳动的舌头,又从那排整齐的牙齿划过,湿湿滑滑地撤出来,这就按上霍英的屁股,在尾巴骨上使力。 霍英怔怔地,刚想回身抱他,就听“嗤啦”一声,这是西裤被扯破了,屁股后面一个缝,翻开来,勒着他的屁股肉,变成一个毛着边儿的大洞。 “明天,明天还要穿……唔!”霍英扑腾着还想回身,刚扭过头,话音 分卷阅读5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就被堵住了,一个凶狠的吻,吻过了,时郁枫把他的脸扭回去,对着镜子,意犹未尽地揉弄,用两指夹了两下嘴唇,然后便对付起他的内裤,撕烂开来,露出那个私密的弧度,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看看镜子,”时郁枫的声线就在耳侧,清晰,锋利,却又沾满毒,柔似水,他用这把声音吻遍霍英全身,他的手已经掰开了那两片汗湿的臀,“哥哥,看看你有多美。一个叫自己婊子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张单纯的脸,他是有多难过,多伤心啊。” 霍英的脸红透了,言语,动作,体贴又强横,在他每个毛孔上刮磨,他好像在被强迫,却又的确在被理解。他轻轻地,在时郁枫怀里打着哆嗦,却往后荡着腰,和他紧紧地贴,颤悠悠地忽闪着睫毛,那种似乎马上就要被进入的直觉,让他又害怕,又期待得难忍,眼睑不知何时酸沉了,蓄着些什么。 “我错了,我错了,没油……”他一说话就快咬着舌头,还是服了软,“我给你咬,我给你吸出来,好吗?” “不好。”时郁枫倒是说得轻松,却又坚决。他的物什已经掏了出来,火热的一根,抵在他臀缝上擦磨,压得实实在在,“腿打开一点,哥哥,”时郁枫一步一步地诱哄着霍英,“你说的我都会做到。我要让你痛,但不会太痛,让你碎——”他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混着方才霍英舔的口水,一块探进那微微张开的窄缝涂抹,指肚在穴口按摩,另一只手扶着霍英的腿根,帮他抬高,“然后再把你拼起来。” 他听见霍英抽着气的呻吟,已经带鼻音了,要哭了吗?这人的确很容易对他露出那副易碎的模样,尤其是在床上。时郁枫心里好像注满了水,随时要决堤似的,他只能加固堤坝,埋头深情地亲吻霍英已经臊红了的肩头,下面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插进去两根。 兴许是昨晚做太狠的缘故,触感是柔软的,但窄涩,脆弱,他还是继续扩动。就算是摸到出血,时郁枫也做好不停的打算了。 而霍英已经蜷起脚趾,在时郁枫的抬扶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大腿落下去,可还是忍不住连肚皮都时不时抽动两下,安慰似的,他徒劳地捋动自己硬得发疼的性器。注意力终究还是在后面,在他红肿的,可怜的肛门。这地方十几个小时之前还被折腾得合不上,往外淌着过剩的液体,现在又进了东西,他还是不习惯。 “别停,我没事。”想要的,说出的,却是这种话。 时郁枫也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手下留情,手指继续深入,碰到那个扯着欲望的地方,他好像认识,“不看着我的脸,会怕吗?”他柔声问,笃定地按动那块软肉,“我在这里。” 霍英不出声,明显地夹了下屁股,在镜子里能看见他闭上眼,脸色灰白尽褪,点染潮红。时郁枫又添了一根手指,“我爱你。”他说,惨白灯光下,他看见霍英眼角细细的一道水痕。 “……进来吧。”霍英的声调是含蓄的,缱绻的。 时郁枫的心被揪起来,扽得他想扎自己一刀——就一定要用这种办法吗?他明知道霍英不会说一个不字,可他现在或许应该抱着霍英,和他说很多话,用正常的方式说爱他,或许那样他们现在就已经睡着了,做着同一个美梦。但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他们豁命的职业,他们会为了什么疯狂,关于生命,关于爱恨,他们又是怎么看待……他们可能早就丧失了普通的安慰方式,也不能从寻常的人生中,获得那种叫解脱的东西。 进入的过程异常艰难。 那不是习惯情事的地方,约括肌慌乱地拒绝入侵,狠狠收缩,榨得时郁枫眼前发黑,可他知道现在谁最难受,他进得越深,就把霍英抱得越紧,一团雾,一片云彩,被他攥成了水,瘫在他怀里,把呼吸和眼角的湿都给他,听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这句话,是假就烂俗,是真就神奇。霍英一遍遍听着,疼痛好像就减轻了,换来的是对更大嵌合的饥渴。他知道自己没流血,他心想,太好了。 “动,我行了,快动!”他急切地低喊,转脸去找一个吻。时郁枫上身趴在他肩膀上,下巴抵着颈窝,霍英只能吻到他的耳朵。 他今天为了庄重没戴耳环,耳骨上的小洞只插了个保持器,透明的,细小的,多干净。霍英探着舌尖去吻,温顺地含吮那块肌肤,却像无意间点了把火,时郁枫不再端着了,弓身咬他的锁骨,把他的大腿抬成直角,行云流水地摆起胯来。 霍英听见啪嗒啪嗒的声响,那么密集,撞上屁股,滚烫地在他身体里闯,带着火辣的疼,以及更辣的悸动,他感叹于时郁枫的年轻。可他很快就感叹不下去了,什么都想不了,窒闷的车库里,只开着一个上了年头的电扇,他就这样被弄得乱七八糟,哼哼喘叫,衬衫衣摆早就出了裤腰,濡湿的刘海散下来,垂在额头上挡住半边的眼,让他更生出那种做梦的感觉,那种颓丧到无可救药的罗曼蒂克,那种恨不得死在这个怀抱里的刺骨。 “我……”他的指甲嵌进时郁枫搂他的手臂,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液,哧哧地笑,“我能看见你,哈啊,在镜子……嗯,在镜子里。”b 分卷阅读5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r   “我,记得你,我爱你……”他把话说得像啜泣一样。 时郁枫已经吻到胸口,却猛地抬脸冲着镜子,镜中他也是满面通红,蒸腾着汗,他的眼睛现在是黑的,某一瞬间,简直称得上毒辣了,烧着巨大的火,那是爱,更是疯狂。“哥哥,”他粗重地吐着热气,“能不能叫我的名字。” 霍英想答应,这种时候叫人名字,就好像在标记自己,可时郁枫刚一说完就毫无预兆地用力顶,倘使是疼他还能受得住,可现在疼已经被磨干了,剩下的全是酥,他头皮发麻险些呜呜哭出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时郁枫,我……我爱你!” “嗯,嗯,”时郁枫低声应着他,下身动作愈猛愈快,单腿撑床面,上身压在霍英身侧,麻利地把他那条皱巴巴的西裤直接扯掉了,甩手一扔,连着腰带一块落在地面上,砸出清脆的金属响,霍英的一边大腿还是被他高高地抬着。 这样一来,腿间的一切,交合的地方,还有霍英跟着摆动的性器,都被照得明明白白,而霍英像被烫着了,打挺不肯去多瞧一眼。时郁枫笑了,带股邪性,他掰过霍英湿软的脸蛋,正正地冲着那镜面,“不止爱我,不止记住我,我还要你记住自己被我干到高潮的时候究竟有多美。”他的眼神在镜中和霍英的交汇,“你不是婊子,永远不是。” 眼看着霍英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打湿睫毛,打湿时郁枫的手,目的达到了,他在哭,可是痛快吗?他好像噎住了,说不出话。时郁枫加快顶撞,又道:“你是救我的,我重要的,天使,”他又抱上去,双手接住霍英的颤抖,“你是神,永远是。” 霍英动弹不得,却哭叫起来,肩膀怯懦地收着,“不是,我不是!” 时郁枫却在那甬道里捅得更狠了,牵动咕叽咕叽的水声,每一下都磨过那个敏感的点,他好像要用实际行动说服霍英似的,“你就是的,”他声音哑得像吞了火,“和你一样,我也想过死,然后我想到你——我活了下来!” 霍英哭得更凶了,身体上的舒服,心口的疼,那些攒了这么多年的沮丧……“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他想说我骗过你,我干过的事绝不是纯洁的,无辜的,可话到嘴边就烟消云散,他太怕了,怕说出来身后的这把火,这份爱,就冒着青烟熄灭。最终他只是道:“你看到真正,的我!还爱吗,还会这样吗!” 这话问出来,霍英就射精了,在时郁枫手里,在镜子上,他叹息着眨着眼皮,一时间发不出更多声音。也不知是这句无理取闹一样的问话,还是他那双眼睛里藏在泪中的自我否认,彻底地扯没了时郁枫的理智。他突然撤出来,也不等霍英从高潮里缓缓神,掀起他身子让他扶着镜子跪好,提着枪就是贯穿。 他马上顶起腰,快全出来再立刻插进去的那种插法,把还在跟着高潮余韵皱缩的穴口捣得通红而泥泞。“我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你,我相信我看到的,”时郁枫垂手按着霍英的肩膀,好像要把全部力气怼进他体内,“你这样看不起自己,我不接受!” 霍英脑海中空白了一秒,看不起自己?这就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吗?听起来像个傻逼。他也来不及再琢磨了,只觉得时郁枫的一字一句都让人踏实万分,身体就这么全交出去也没问题,五脏六腑都被冲撞,被碾压,在这种焚烧般的快感里,霍英失去了物种和定义,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野人,全身都被感官牵动着,脑子已经融化成骨血。 他不自觉把屁股抬得更高,滴滴答答的,有汗,有泪,有更多难以启齿的液体,整个闷热的车库里都是发情一样的味道,而他这种献祭般的姿势,勾着时郁枫的魂儿,“英哥,我永远爱你,”时郁枫的银发贴过来,在霍英模糊的眼中晃动着光影,“你怎么样,你是什么,你活着还是死了,我都爱你!” “我也是,我也是……”霍英发出喟叹,满足的,放心的,那些堆在他心脏胸腔周围的一切苦而酸的元素,随着泪流走了。全世界他只看得见时郁枫一个人,他在他身前,像小猫一样弓着后背,吞声承受背后的撞击,湿润的眼大张着,为轻飘的快感懵懂。 时郁枫这回比初体验持久太多,或许也有烦躁愤怒心疼等情绪在作祟。一波又一波后,霍英的眼泪也是一把一把的了,哀哀地求饶,“我不行了,啊啊!我,”他的声音又一次折在嗓子里,断断续续地哆嗦嘴唇,殷红得像在渗血,他甚至已经没有害臊的意识,直愣愣地盯着镜中自己靡乱的神情,腰肢连着臀,也孱弱地扭动,带动要命的风致,“我屁股……坏了!我用嘴……嘴……” 他的嘴被时郁枫堵住,那人收敛了点,却像是为下一波蓄力,一个绵到骨子里吻过后,时郁枫抚着他的脸,轻声地说,“不会坏的,我哥哥最乖了。” 霍英在铺天盖地的快感中捡起点心神,思维也恢复了点正常,发泄得还挺成功,他心里轻轻松松的,却横生出种踹这狗崽子一脚的冲动。 第20章 人间惆怅客(4) 那一脚终究没踹下去,霍英也就有那么一下意乱情迷的,没舍得踹,或许这舍不得 分卷阅读5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的时间太长了点,不知怎的他就被掀了个面继续弄了。霍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的,总之他迷瞪了一阵,等再醒过来,他是趴着的姿势,屋里只剩一盏夜灯亮着,时郁枫在枕边支着胳膊,安静又专心地看着他,一脸神清气爽。 霍英揉着眼缓了下神,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搞晕的,奇耻大辱,好歹以前也是能跑马拉松能玩无氧气罩滑翔伞的人,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中用? 他闷闷地问:“几点了?” 时郁枫抹掉表盘上溅的半干液体,看了一眼,“四点三十七。” “……怎么还不睡,”霍英扫了扫这家伙肩上胸前红而深的牙印和挠痕,也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不过,兴许这小子睡饱了就能消下去呢?他红着脸拱了拱,靠在时郁枫身上,“安心睡吧,不用瞎激动,我定闹钟了,明天咱不会迟到的。” 这一拱,身体摩擦布料的触感也显出来,霍英意识到那身稀烂的西装已经被剥下来了,自己全身裸着,就盖了点薄被,他又一摸屁股,虽然还是火辣辣的,但还算干燥,这是被清理过了。他越发觉得丢人了,当然是感觉不错的那种丢人,却听时郁枫道:“我在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 “啊?”霍英抬头,只见时郁枫手里举着个纯白的信封,庄重地递到他手里,轻轻捏了他指尖一把,“我觉得需要你自己来拆。” 霍英打死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这样的字迹。 是他爸爸的字体,老爷子一直是老派作风,奉赵孟頫行楷为中文书写范本,运笔周正,收放自在。小时候霍英也被强迫临摹了不下五年,还算练成了一手半吊子好字。 眼前这信封上,一行行楷,其实也就是四个字: 【肆子英 啓】 “这估计给每个人都留了一封吧,我是第四个,”霍英抹掉眉尾摇摇欲坠的汗滴,靠床头坐直,脸上不见波动,“还挺厚,从小加起来也没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我爸就喜欢给人惊吓。” 时郁枫也坐直,两人挤在小小一张单人床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片信封,正襟危坐的样子好像小学生在传递“秘密情报”。 那信封质地很脆,一拆就咔嚓地响,应该是上了点年头。内里黑色钢笔字写得又大又重,一共三张,霍英展开信纸,首先看了下最后那页的落款,还是繁体字,写着“贰零壹肆年伍月初一”。 好家伙,那会儿霍英还正天下第一呢,蒙扎赛道的排位赛大概刚结束?意大利夏季干热,他或许正在罗马和某个赞助车队的伯爵喝酒,或许正躲在文艺复兴风格的卫生间狂吐。 “……你给我念吧,”霍英又扫了两眼那黑压压的字行,突然把信纸按在时郁枫光裸的小腹上,捏着眉头揉,“我不想看。繁体字还行吧?”他又问。 “繁体我认的比简体多。”时郁枫也揉了揉眼,把那沓脆纸小心地展平。小时候,他从保姆到家教除了英语都说粤语,无论是住在旧金山的本家,还是后来待在墨尔本,繁体中文也要更加盛行。尽管时郁枫一直觉得所谓“唐话”不好听,也不简便,但他就是耳濡目染,此刻倒是派上了用场——在心上人面前,小年轻典型的那种表现欲窜上来了,时郁枫立志绝不读错一个字,还要读得有感情。 于是父亲的话,用情人的声音,在霍英耳边铺展开来: “小英, “十几年未曾这样叫你。今天是你二十四岁生日,第二个本命年,爸爸刚做完一个手术,又醒过来了,总觉得需要和你多说点什么,但又顾及,和你见面的确很难,我们父子俩恐怕都会尴尬,还是写下为好。 “我让钟点工每次给你换完床单都把这封信压在枕头下。如果哪天你回到这个家,在你最着迷的车库住一晚,应该就能看见。 “言归正传,下面的都是爸爸的心里话。都说十年是一个代沟,我四十七岁才有了你,这就是将近五道沟了,说实话,我还是无法理解你,各种方面,现在仍然这样。就像我无法理解比我年轻十三岁的,你的妈妈,我认为她不该玩赛车,尤其在她四十岁过后。 “你可能印象不深了,关于我和你妈妈的争吵。她太爱冒险,而我可以说是胆小。在人生的选择方面,我们之间有着越来越大的分歧,谁都不退让,于是无解。 “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你七岁那年,也就是你妈妈四十一岁生日之前,她是怎么离开的。 “我骗了你,还有你的哥哥姐姐。不是什么突发的疾病,她是死于一场事故,匈牙利的布达佩斯赛道,前些天在新闻上看到你,你也刚刚在那条赛道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比你妈妈当年快太多。 “当年,我是说当年,比赛前夕,我们还在吵离婚的事。一般赛前我都要在维修站等她,那次我让她自己去了,但我还是看了直播。看到她出事,好大一团火,我正好接到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她躺在重症监护室,全身是焦黑的。医生说赛车烧起的火高于八百度,她在里面困了将近三分钟,肺已经被烧坏了,剩下不到20%的组织是好的。 “每 分卷阅读5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天都会用一米多长的铁管,从她肺里吸出带着血的脏东西,许多次她都疼得虚脱,可她连一句难受也喊不出来。 “我只能陪着她,如果要我用命换她少疼一点就好了,如果能。可我的命什么都换不来,你爸爸到最后也不能保护他的女人。你很聪明,很敏感,应该也还记得,那年我和你妈妈消失了一个多月,然后我一个人回来,告诉你们,妈妈不在了。 “我不让你们看她一眼,回国就烧了。她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吓到孩子。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不想说我反对你玩赛车是因为什么高尚的理由。的确,很简单,我就是怕你死。说实话我很后悔,你小时候对汽车表现出着迷的时候,我就应该拦,我很后悔没有把你改装的我的车子都锁起来,也很后悔没有把你的那些杂书都烧了,你玩车的时候,那种快活,和你妈简直一模一样,你们冒一样的险,发一样的疯,说一样的话,一样拦不住。你们追求你们巨大的梦想。 “如果哪天你们也遇到一样的,不可控的危险呢? “这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我不想在重症监护室再看到我最优秀的小儿子,无论他是被烧成了炭,被碾断了半截,还是腿骨被扎进硬生生的铁。 “但是,现在我可能转变了一些看法,可能因为我太老了吧,对生死看淡了不少,也不知道这种转变具体发生在哪一天。简单来说,我不反对你玩赛车了,也不会一旦想起你就气得发抖,更不会在家宴上骂你不肖子孙,尽管这些年我都是这样骂的。儿子,你年轻,独立,充满勇气和决心,你有追求你所想要的一切的权利,这是我无权剥夺的,对于以前,我试图剥夺时犯下的错误,我向你道歉。 “我看了你的访谈,你的英语比我二十四岁流利太多了,你说你清楚这个职业的风险,但比起可能失去的那些常人看重的东西,你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坚持。 “我可能已经跟不上你的思维,但我猜想,那是荣誉,别人的尊重,更重要的是你对自己野心的尊重。你妈妈以前很喜欢说,不想看不起自己,不想后悔,她可能把这种傻话也直接遗传给了你吧。 “我还是每年春节都去五台山拜佛,也给你妈妈捐功德。以前我甚至求过,要你干脆在赛场上受些无关性命的小伤,再也开不好车直接回家最好。现在我知道大错特错,下次再去五台山,我会求你平安无事,年年卫冕。 “我本来把这些打出来给你发邮件,但还是算了。你和这个家庭之间的僵持,对你来说其实有好处,了无牵挂上赛场才能无所顾忌吧?你怀着对我的怒气,可能也会有更大的动力。从小你都是越压越旺的那种孩子。我不是个好父亲,以前做的错事,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要求你的理解,你如果回来,看到我又病又老,一定会立刻原谅一切,你姐姐说你一定会退役留下来给我送终,还是算了!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岁数,可能性很大的是,我已经死了,你来奔丧。你的哥哥姐姐也很有可能会对你说很多难听的话,爸爸已经管不住了,你就当他们犯浑说屁话吧,就像小时候那样。只希望你看到这封信能明白两件事,第一,对不起,第二,你不欠你妈,不欠我,更不欠这个家什么。 “爸爸希望你有更广阔的宇宙,永远不顾一切坚持自己的追求,永远谦逊,永远有骨气,永远学不会屈服。赛车不是我以前骂你的那种‘公子哥喜欢的大玩具’,或者什么‘泡妞的破铜烂铁’。它是你的伙伴,是载你的船,和你较劲的都是疯狂不羁、充满梦想的人,你要比他们更强,就要更疯狂,更敢做梦,更能舍弃一切。关于这一点,你的理解一定比我深刻。 “还有件事,刚才说到泡妞,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领个姑娘回家呢?说过很多回了,你虽然脸盲但别人不是脸盲,找个真心喜欢你的脸的就行,能忍受你的臭脾气更好。爸爸还是希望你多泡泡妞的,介绍对象也指不上了,但我相信我儿子的魅力,到现在那些老邻居看到你的照片和报道,都说你像梁朝伟,抢着给你介绍对象呢! “我知道,介绍没用,你只搭理真心喜欢的,别以为我没听说过你在学校对人多冷淡,借口自己是脸盲,没人喜欢,其实是谁都看不上吧!如果你这次铁树开花带了谁回家,记得带给我看看,如果我已经死了,你就跟那位一块,在这信纸上签个字画个押,烧给我看看,爸爸相信你的眼光,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你如果愿意把谁带回咱们这个小旮旯,那肯定是要和你一块终老的那位。 “最后,都这个岁数了,不至于送丧还要哭鼻子吧!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了,你永远是爸爸妈妈最骄傲的老幺。” 这就是最后了,时郁枫念完之后,头脑里东冲西撞,好像在想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做到了一个字也没读错,可此时也顾不上这个,他安静地看着霍英,握着他汗湿的手,而霍英一会儿磨牙,一会儿深呼吸,盯着床尾对面地上堆的那些陈旧的机械书籍,沉默了足有七八分钟,忽然笑了,嗬嗬地,他肩头颤抖,喉结滚动,眼尾优美地 分卷阅读5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挑起来,细眯着,笑得似悲似喜。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老头是不是太缺德了,”他看向时郁枫,“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独自对抗全世界呢,简直酷毙了,哈,他横眉冷对的,突然搞得这么深情款款。” “人老的时候喜欢忏悔,”时郁枫看起来客观又冷静,他仔细地观察着霍英的眉眼,“我爸爸死之前也把我叫到床边,也讲了我妈妈的事,也道了很多歉,还要老时一辈子护着我,他当时也只有二十六岁,突然多了个儿子一样。” “那你觉得,你爸是真心的么?”霍英认真地问。 “是。”时郁枫如实答,“他杀人都不会哭的,那天不停流泪,显得又慌又没办法。人都快死了,没有骗我的必要。” 霍英拿过那沓信纸,指着一处鼓皱,有几个字也晕开了,“这也是眼泪吧,”他靠在时郁枫肩上,指尖戳在那小块不同的纸面上,轻轻地弹,突然贴近时郁枫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小时同学,你通过刚才的朗读,总结一下,我爸长篇大论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时郁枫想了想,老实回答:“错在他,不在你。” “错不在我……” “还有,你就是酷毙了,现在你也获得了家人的肯定。” 霍英又笑了,柔软地,松散地,他垂着眼睫,突然又抬起来,“我看现在时辰挺好,你现在找得着笔吗?” 时郁枫从固定放在行李箱里的那本《数独大全》上,取下夹着的蓝黑圆珠笔,两人弯腰趴在小床上,霍英先写,他后写,一上一下,他们的名字印在这脆弱的旧信纸上。 写完之后,霍英盯着自己名字底下那三个字,发愁地感叹道,“字太丑了,你平时怎么给赛道外面那群小姑娘签名的?” 时郁枫不服,“我从来不签名,烦死了。”虽然嘴硬,他还是在下面又添了一行英文名,这是他经常写的,倒是潇洒流畅。霍英点头表示满意,却又拽着时郁枫握笔的左手,严肃道,“从今天起我监督你练字!写成我这样就成。” “哈?”时郁枫知道他在憋笑,一时间又臊又气,压他躺回床上挠痒,那几块痒痒肉时郁枫可是了如指掌,霍英咯咯笑得都快演变成尖叫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练好了有奖,有奖励!” 时郁枫毫不手软,还是挠着掐揉着,“什么奖励?” 霍英红着脸,凑他耳边说了一句,这就轮到时郁枫脸红了,这奖励厉害得要命,可不只是让你睡一晚上那么简单,也不是穿性感内衣给你看那么恶俗,几乎是立刻,时郁枫下定了苦练博大精深书法的伟大决心。 第二天,出了墓地已经是下午三点,霍英感到轻松。虽然他事先准备的丧服光荣阵亡,他不得不穿着某人尺码过大的衬衫西裤,但无论是自己那两个鼻青脸肿有苦难言的兄长,还是烧成灰的那沓画了押的信纸,都让他如释重负。不知是信的作用,还是自家那位的神奇,他和时郁枫并排对着墓碑鞠躬时,心里都坦然如明镜。 拒绝了大姐回家吃饭的邀请,霍英领着时郁枫去了自己小时候的宝地——那座修好了也一直冷清的跨海大桥。 他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站在上面,就像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身处故乡。 “我在这路上开到过一百四,听着Ace Hood和迈克尔杰克逊。”他靠在人行道的围栏上,俯瞰夏暮雾气蒙蒙的海面,以及海湾渐渐灯火阑珊的城市,说起自己的中二历史。 而正值中二期的时郁枫闻言居然跃跃欲试了,眼看他就要坐回车里,不把那破沃尔沃飙到一百五不罢休,霍英赶紧拽住,“限速八十,我可不想你蹲局子!” 而时郁枫自从被嘲笑字丑之后就时不时露出不服的表情,霍英总是被他盯得有点发毛,正如此时,他觉得自己昨晚一时嘴快,今晚就会在床上被报复回来,他赶紧勾着时郁枫后颈,厚着脸皮亲他嘴唇,“好啦,老说我乖,你也乖一回呗?” 时郁枫不满地吻回去,确切地说,是咬回去,他的尖牙还是那么气势汹汹,搂紧霍英腰身的手臂也照样熟练。这个乱糟糟爽歪歪的亲吻却没几秒就被打断了,这回响的居然是时郁枫的手机,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划开接听,蹙着眉一言不发地听。 霍英就在一边欣赏夕阳下他的臭脸。 对面显然是个爽快人,不到一分钟,时郁枫就放下了手机,“我落了两场分站赛,再下一场在十天后,”他侧目看着霍英,这眼神中竟多了点小心和谨慎,“邱十里问我要不要回去。” 霍英倒是淡定,他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现在积分被第一名落下多少?” “三十四分。” “总决赛前还剩多少场?” “三场。” 霍英眉头松了,眼尾飞扬地挑起来,“那还有戏啊,今年冲冲前三,当然得回去!” “我……”时郁枫欲言又止。他显然不是想说“三个月紧闭还没到”之类的屁话,他真正要说的不好开口。 却也不要他开口,霍英看懂了,他豪气地揽住时郁枫的肩膀 分卷阅读5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脑袋挨着他的脑袋,和他一块看着太阳溶在海里,“我也回去一趟吧,我胡汉三——跟你一块。” 第21章 仲夏日之梦(1) 2018赛季F1锦标赛的欧洲站,设置在阿塞拜疆首都的巴库赛道,5月25日是首练,正赛定在5月27,是个周末。 凑巧的是,再过两天,就是霍英的二十八岁生日。 这不是霍英自己说的,是时郁枫算出来的,网上有关霍英的信息只写了他出生在1990,而那封信上则提到,2014年农历5月初一是霍英的生日,换算过来就是阳历5月29。 时郁枫并没有给人过生日的可靠经验。先前只有一次,邱十里硬拉着他给时湛阳过了个三十岁生日,那是他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就他们三个人,在加州某不知名森林,冬天打野猪用的小木屋里,邱十里让时郁枫打杂,用各种野鸟蘑菇做了一桌饭,专给寿星配酒。 时湛阳当时很开心,本来说吃完就出去打野兔送给时郁枫喂他的小黑狗,结果几口下去他就面露菜色了,猛灌伏特加,还继续吃,眼看着半桌下去,他啪叽一下趴倒在桌上,吓得邱十里不到十五分钟就穿越森林,开车把他载到最近的小镇,人家社区医院还在关门过圣诞,邱十里直接闯进人家医生的宅院,就差用猎枪指着人家要他立刻上班了。 最终结果,时湛阳食物中毒,但不算严重,主要是酒精让他晕,他又耐造,洗胃再睡一觉就精神了。邱十里则因为私闯民宅被医生起诉,好在情节较轻,情况紧急,他只被加州警方拘留了十天。 时湛阳倒是淡然,也不请律师,也不保释他,更不回旧金山的本家工作,就每天探望,隔着栅栏和他聊天,“这边差佬好恐怖哦!”他肆无忌惮地说着中文,又亲昵地叫着邱十里的日文名字,满口低级垃圾话,“ナナ,你要习惯啦,跟我混早晚在里面安家,先给我暖暖被窝。” ナナ二字,传说是当年的孤儿院院长给邱十里起的,读作nana,有“七”的译项。于是时湛阳有时候叫邱十里奈奈,有时候又叫他小七,每当这种时候他都看起来混蛋极了。 邱十里整整十天都被他逗得咬牙切齿,双目直瞪,满脸通红,临别时总是大叫:“还请兄上明天不要来了!” 而冷眼目睹这一切的时郁枫得出结论:两个蛇精病,一个嘴欠,一个嘴硬。 至于其他生日,比如时郁枫自己的,他一般会收到两份礼物,邱十里送红包,岁数乘上一万美金,时湛阳喜欢送军刀手枪之类的硬玩意,比如十八岁生日的P226,那是他家工厂给海豹突击队供的货。 唯独有很早的一次,他俩一块送了只黑色宾沙犬,陪了时郁枫七年,被他训得很有人性。不过那只狗却在时郁枫十七岁时被家里一个内向沉闷的年轻女佣毒死,趁深夜剥皮剁碎了,和第二天给全家人煮饭要用的牛肉混在一起。 她把腌肉的盆往冰箱里放的时候,被去厨房给大哥拿中药的邱十里逮个正着。时郁枫当时正在外地训练,时湛阳则暴怒,“现在毒狗明天就毒人,对不对?”他这样问。 时家灯火通明,当夜女佣一命呜呼。 第二天黎明,时郁枫闻讯赶回家,只拿到一把空了的牵引绳。 “埋在家里的墓地了。”时湛阳转着轮椅,在晨光中,疲惫地去门口迎接目瞪口呆的他。 这就是时郁枫关于生日和礼物的全部记忆。 他心知没法跟那两位家长商量,他完全不想给霍英包红包抑或送什么奇葩手枪,可是行程匆忙,他要带着霍英先坐飞机去伊朗,再乘船过海去到阿塞拜疆,只剩不到一周,沿路也没空细选什么庄重的东西。于是,在船上他直接问出了口,“英哥!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霍英当时正在二层的甲板上优哉游哉啜着橙汁,遥望已经若隐若现的海岸,而时郁枫则举着刚买好的冰激凌,站在一层问话。他用力扬着脸,黄片的圆形墨镜滑到前额上,跟个电影明星似的,问得又大声又心无杂念,引得不少游客往他俩这儿看。 霍英差点一口橙汁喷出去,倒不是他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二十八了,底下那小子还是十九,他比时郁枫只大八岁的日子,仅限于这人三月生日和自己五月生日之间那两个月,其余时候,年龄差都是九岁。 很奇怪,八好像和七甚至六差不多,再糊弄一下就觉得像五了,可是九,它毫无疑问地和十极其接近,尤其当它放在年龄上,尤其当它,放在和男朋友的年龄差上。 简直和十岁没区别。 霍英郁闷。 他朝底下傻傻等回答的时郁枫招招手,“你上来再说!” 时郁枫立刻冲上来,眼巴巴地等他的下一步要求。 霍英把冰橙汁递给他喝,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仔细想了想,“我能要一句话吗?”他的眼睛亮起来,“我要一句‘我爱你’。” 时郁枫双眸被晒得绿而透,其中显出腼腆,也显出疑惑,他一手 分卷阅读5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举着橙汁,一手举着巧克力甜筒,还是傻傻地迎着霍英的目光,“这个我随时可以说啊,说一万句也可以。” 霍英笑了,闪闪发光地,“我这是有条件的,你得在特定的地方,还要喊出来,”他舔了一口流到时郁枫虎口上的冰激凌汁,“就马上来的那场,你得前三名冲过黑白旗,我会在维修站等你,在媒体围上来之前,你不用走过来,但要看着我,要大喊,我爱你。” 这对时郁枫来说倒是没什么难度,无论是争前三,还是喊出来。只是,当他看着霍英这副笑容,生动瑰丽得好像已经听到那时候的那句话,并得到相应的幸福,心还是会抽动两下。他明白,最想让他重回赛场的,不是邱十里,甚至可能不是他自己,而是霍英。 之所以这么说——时郁枫听过霍英的种种梦呓,在深夜,从连声狠骂,到哭腔,再到一句句的大骂,时郁枫知道他是做了有关过去的梦。无论是过去,还是赛车,刻在霍英身上的绝不是怀念和留恋,至少不仅是,可霍英现在却甘愿入世。 他剥开透明的墙,回到真实的世界,去面对日新月异的一切,时郁枫固然可以把这个选择和自己搭上关联。他在岛上就很清楚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琢磨了很久如何两全,殊不知霍英琢磨的比他更多。前几天得知那家小网店一个月前就盘给了别人,霍英前段时间只是帮着过渡打理一下时,时郁枫不无惊诧,原来霍英早就做了各种打算,为两个人。 “你不能跟我烂在这么一小地方啊,说白了就是一大块礁石,地图上连个点都看不到,你要用全身心去相信,你不止于此,你是世界冠军。”时郁枫想起霍英之前笑着说的话。 此刻霍英也在用温柔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即将靠岸的汽笛也响起来,阳光晒着,这一切都像在等一个回答。 时郁枫两手都被占满,把橙汁塞回霍英手里,他才得以揽住他的肩膀,“我记住了。这句话我一定要送给你,”他俯身亲了霍英耳尖一下,“第三名没意思,第一名比较好吧。” 霍英就哈哈笑,躲着他愈加放肆的吻,转脸去咬他手里的冰激凌。他们黏在甲板上,可以看见船头划开两侧水波,琳琅海岸奔涌而至。 哪知广播突然传来通知,说巴库城的港口正在管制,暂时不能进港,所以在锚地抛锚,大概要等半个小时。两人站在甲板上没下来,得以站在无阻的角度,通透地观察这片色调鲜艳的浅海海滨。那儿的海水可真蓝,天也很蓝,像知更鸟蛋的壳,像人工固定的优美,城市就夹在两片空洞却又浓郁的美丽之间,倒显得如同上年头的油画,粗糙而务实,特别是港口边上盛开莲花一样的三栋玻璃大楼。 底下一层的旅客已经开始骚动了,不少人提着大包小包,拽着乘务组的各位,语言不通地大声质问,的确,在锚地很无聊,又暂时没有办理当地的网络,霍英也被晒得有点烦,他的长袖太热了。可他又不想带时郁枫下去,到有空调的地方听人吵吵,就在甲板上坐下,把橙汁放一边,“听会儿歌?” 于是时郁枫也坐下,盘起两条长腿。霍英翻了一阵才从包里掏出一副耳机,一只塞进时郁枫的左耳,一只塞进自己的右耳,时郁枫默契地抬手给他挡阳光,他才得以看清手机屏幕,选了首老歌,不小心点成了Remix版,优雅的旋律快了几拍,带了点无所谓似的摇滚调子,现代风格格不入,深情的男声却还是低吟浅唱着。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watching Casablanca. “Back row at the driven show in the flickering light.” 霍英愉悦地叹了口气,靠上时郁枫肩头,眼中盛满天空和海色。 “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一种烂醉的,沮丧的,高傲的,脱俗的感觉。 等就等吧。没有人能拒绝一片海。 最后他们没有等半小时才入港,而是更长,大概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港口大厅乌央乌央全是人,从托运处拿了行李,霍英一转脸,却见时郁枫身边占了位娇小的黑发男人,正气鼓鼓瞪着那双圆眼睛。 “又不认识我啦?”那人转身就走,招呼他俩跟上。 霍英看了眼时郁枫毫无波动的表情,心里就有底了,“认识,邱大班长您走慢点。” 那位大忙人不搭理他,也不搭理时郁枫,虽然腿不长,但倒腾得跟机关枪似的,就这么保持快速直到地下停车场。他按了一下车钥匙,亮灯的居然是一辆林肯领袖一号。 “别 分卷阅读5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嫌我浮夸,”邱十里拉开驾驶座,敲了敲车窗,“防弹的。” 这不是显得更浮夸了吗?霍英心说我居然有一天享受总统待遇了,和时郁枫面面相觑。在至少能塞两人的后备箱安顿好行李,他们坐上第二排后座,时郁枫还是没什么表情,默默盯着前面的仪表盘看,邱十里则往后面扔了一黑一白两部有卡有网的手机,随即一脚油开出停车位,其勇猛不亚于殡仪馆打架当晚的时郁枫。 “明天就要第一次上道练习,”邱十里很快就绕上沿海高架,迎着下午的骄阳开得飞快,“你们两位神仙,倒是悠悠闲闲,搞得像度蜜月一样!” 霍英打着哈哈:“放松准备,文明比赛。你老弟又不是不行。” 邱十里也笑了,“行就好。小枫,下午四点有一个记者会,你需要回答十五分钟记者的各种问题,包括为什么以第一名的成绩退赛,现在怎么又回来了,还有你对这两个月超过你的那几位怎么看,等等,”他从后视镜盯着时郁枫漠然的脸,“一半是我们安排的人,会问正确的问题,剩下的一半就看你自己了。必要的时候,把话题扔给我。” 之前出了“赛车新星放倒同队队友”之类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邱十里作为车队经理就很头疼,他还是更喜欢帮时湛阳卖军火那份工作,奈何车队这边的活儿也是时湛阳安排的,他只能尽量办得万无一失,比如陪在一边帮时郁枫接话。 时郁枫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霍英突然问:“我能在底下看吗?” 邱十里降速下了主路,“哈?小英,你现在应该最怕媒体吧?人家嘴巴跑跑火车,随便扯一篇‘隐居高手赛前重出江湖为哪般’都能爆诶……” “什么隐居高手,我独孤求败啊,”霍英按着眉头,乐道,“你就说我能不能混进去吧。” 邱十里的声音平淡下来,“我给你弄媒体证,墨镜也戴一个。” 霍英闻言挑起眼角,直接把时郁枫领子上挂的黄片镜摘下来,端端正正地戴上鼻梁,业余模特儿似的凹起造型,煞有介事地多方位展示给身边那位,逗得时郁枫脸都臭不下去了,随手拿起那部白色手机,想抓拍几个霍英不敢给人看的表情。 邱十里摇着头笑了笑,回头又看了他们两眼,趁交通堵塞点了两下自己的手机,对着蓝牙耳机不快不慢地轻声说了两句日语。 除了那声“お前”,霍英凭借仅有的一点点印象,听得出是在说“你”,其他一头雾水。 时郁枫则听得有点不对劲,虽然邱十里声音很轻。手机收到新消息,他退出相机扫一眼,两行日文,联系人署名是个“邱”字。 前面的邱十里已经摘下了蓝牙耳机,寻常地握着拉杆。 时郁枫也没多看那消息,立马就退了出去。毕竟早已习惯一本接一本地啃日文漫画,家里也经常和日本人做生意,这行日文他还是一眼就看得懂的。其内容是: “你把小英带出来,想必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要提醒的是,你一定要保护好他。具体情况我下午找机会和你单独说。离了岛什么都变了,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第22章 仲夏日之梦(2) 后来才知道,霍英在甲板上看到的“大莲花”实际叫做“火焰塔”,是巴库地标性建筑,而他们就住在塔上的费尔蒙酒店,所谓“里海”套房,站在窗前能够看到驳有小船的海湾,也能看到烈日下的赛道,沿途绕过海滨的诸多古迹。 “我就在隔壁,”邱十里敲了敲门框,关门前补充了一句,“有事叫我,我能听见。” 门锁上挂着的“请勿打扰”牌子被他的力气震得晃了几遭,霍英看着愣了愣,又看向正在默默拆行李的时郁枫,问:“他真能听见?这墙也不薄啊。” “老时昏迷的时候,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能力不够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如果及时听到倒计时就不会来不及拆弹,老时也不会在中枪后有第二次伤害,”时郁枫抬起眼,平淡地解释道,“后来他在耳朵里装了东西,好像也做了一些其他改造,各方面身体机能都有提高。” 霍英眼睛瞪得更圆了,他一直觉得邱十里那种小身板,还有那种爱操心的热络心肠,就适合在学校当个班长支书,实在不适合那种卖命买命的高风险工作,邱十里总是顾忌得太多。可他没想到,邱十里居然为了这个工作能做到这种地步,光是往耳朵里装什么高科技就够恐怖的了,或者说……工作只是种具象化,其实是为了那个人? 他挨到时郁枫身边,和他一块往外拿东西,小声道:“那刚才他岂不是也听到了,咱还是都小点声吧,别戳人痛处。” 时郁枫有点惊讶,那双“顺风耳”,是邱十里自己经常拿来开玩笑的,他威胁时郁枫不要背地里说他和他大哥坏话,威胁他不许在训练的时候爆粗,还威胁时湛阳不要倒掉每天的中药小心被他听到,完全没有“痛处”的意味。可此刻,时郁枫对上霍英认真的眼神,还是点点头,“刚才那种程度还是听不清的,楼上楼下杂声太多。他说有事叫他也是喊的那种。” 分卷阅读6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那还好点,否则越想越觉得这堵墙像不存在,俩正在谈恋爱的活人,在同一个房间,还要对着演默剧,未免太凄惨。霍英松了口气,翻出数据线和转换头,蹲在床头给刮胡刀充电,“老邱的确不容易,就跟漫画里那种突然开发了超能力的英雄似的,信息过量,听什么都排山倒海,根本睡不着,这样还不疯的都是强人。” “他会戴耳塞的,尤其老时不在的时候。”时郁枫在霍英身边站定,也蹲下,往床头柜上放了些杂物。 霍英盯住他手里那点东西,一瓶未拆封润滑液,一沓至少十个保险套,咬了咬嘴唇问,“这种程度,他听得见吗?” 时郁枫含笑看着霍英,“试试看?我们可以做完去采访他。” “……还是算了!”霍英跳起来,用一种又羞又气的,宛如在问“你是变态么”的神情狠瞪时郁枫,时郁枫倒是显得很无辜,起身揉揉霍英的脸蛋,烧水泡他的埃塞俄比亚咖啡去了。 当天下午的记者会进行得不算顺利。 地点就在酒店的会议大厅,一圈长枪短炮守在会池的扇形边缘,围得水泄不通,对身穿印有法拉利队标和壳牌石油等赞助商标志T恤的时郁枫咔咔咔拍个不停。扇形内部则是坐得满员的各色记者,有人举着话筒,有人伺机想抢走别人的话筒。 开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这两个月时郁枫赛季中消失是去做了什么,比如他的几个绯闻女友又和其他车手传出了绯闻他怎么看,甚至有人问他近期是否有恢复原本火红发色的打算。这种明显在拖时间的提问,一看就是邱十里找来的托儿,时郁枫却并没有如同预想中打着哈哈顺水推舟,能扯多远扯多远,他反而回答得简短,甚至反问有没有不那么无聊的问题,气得他身边坐着的邱十里频频在桌下踹他。 时郁枫则照旧认真看着台下,不卑不亢地等着下一个问题。 “时先生,您会感到有压力吗?” “这就是我的工作,竞争,对抗,还有回答你们的好奇心,”时郁枫说着流利的英语,“我看起来像是有压力的样子吗?” 另一个记者站起来,“去年您作为赛场上最年轻的车手,对这个问题也是这样回答,可是去年您就出现了在摩纳哥赛道临时退赛的情况,在第三十二圈驶入维修站弃车而走,最终少一场积分止步于第五。有传言称,您是因为压力无法坚持比赛。” 邱十里抢先道:“你自己也说那是传言。” 那记者穷追不舍,“在那场比赛之前您一直保持第二的成绩,押您首次参加一级方程式比赛就夺冠的也不在少数,请问时先生,您突然退出是否是因为压力?众所周知,您的偶像是和您同队,也同样有过临时退赛情况的霍先生,也就是在摩纳哥站之后,他从这个行业消失——请问这中间有没有关联?” 时郁枫快速地看了台下某处一眼,那是戴着墨镜口罩的霍英,他点点头,平声道:“有关。因为我知道他就是在这条赛道上,刹车片被人做了手脚,差一点就死了,他对我说过他边加速边飙泪想谁要害自己的经历。” 场下一片哗然。 时郁枫笑了,垂着眼睫,“当然,那场比赛他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了下来,我没有。我比他差很多。还剩六分钟,有其他问题吗?” 一个围着头巾的阿拉伯记者站起来,“那么,您认为自己这一赛季有望拿到霍先生曾经卫冕的冠军吗?” “要拿冠军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要用全身心相信自己是冠军,并要有付出一切的决心,”时郁枫又淡淡地笑了笑,余光看着藏在乌压压人群中的,霍英的黄色镜片和白色口罩,“这是去年我没有做到的。今年我有更充足的理由必须去做到,我看到有人曾经把这件事做得完美无缺。我会尽全力,现在也在势头上,感觉好极了。” “时先生,您的队友,法拉利车队的杜邦先生,两个月前和您产生冲突右耳受伤,赛车业遭到损坏,上一场分站赛他还未痊愈,却先您一步回到赛场,现在领先您三分。请问两天后的欧洲大奖赛,您还是有信心这次自己能赢吗?” “当然。很可惜,我的车这两个月没有锈成破铜烂铁,它还是更快,论人的话,可能我还是更优秀的那个。”时郁枫露出一个笑容,如果那是发自内心的话,就称得上英俊而甜蜜了,“我的目标也不是追上他的三分。” “那么,您有什么想对杜邦先生说的吗?” “亲爱的,赛车不需要漂亮的耳垂,只需要正常的大脑和一双手脚就够了。” 被时郁枫这么笑盈盈地噎了一句,那个记者还想问什么,却被另一人抢去,“之前盛传他是这一季和您争冠的有力对手,您又太年轻气盛,一直对同事不友善。请问您对这件事的看法?” 邱十里听得来气,但他已经快要放弃替身边这位答话的想法了,该来的总会来。只听时郁枫收起笑,脸上写着“去你妈的”四个字,却还是用陈述的语调道:“他很想表现一番,也是个聪明人,很会抓机会,先做出我们是因为竞争而产生冲突的假象,然后在我 分卷阅读6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休赛的时候拼命赚了点分数和曝光。” “不是因为竞争,请问是因为什么?是否如大部分报道所说,因为杜邦先生……”这位年纪不小的金发记者脸上带着浓浓的戏谑,“睡了您的女友?” “作为两个人的车队经理,我想我更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邱十里最终还是没忍住,那位耳朵受伤的石油家族美国佬背后是多少赞助,他现在也懒得管了,他现在只想下台狂扁这位老不正经的,“客观事实就是,车队集会的时候,杜邦先生喝多了酒,人身攻击了时先生的偶像,他没有喝醉的时候也素来有和您一样的爱好,喜欢在车队里传一些不切实际的花边谣言,而我们‘太年轻气盛’的时先生又正好无法忍受这一点。关于这件事,车队已经解决完成,具体可以去我们的网站看看声明。” 金发记者耸耸肩,笑得更玩味了,“所以杜邦先生是……”他怪异地嗯嗯了两声,做着引人遐想发笑的手势,“这样了我们曾经的卫冕冠军?这的确比抢女友严重得多!时先生,您能严肃地亲口回答吗?” 这种娱乐媒体总是喜欢把体坛搞得和娱乐圈一样乌烟瘴气,为了更多的讨论度。他此刻或许也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这些纠葛都是太好的爆料了,比超模绯闻女友还好。时郁枫则从始至终盯着他,现如今也是这样,模样仍旧冷静极了,用播音般的口气说道:“你是想采访还是想再看我发飙?刚才‘嗯嗯’是不是因为忘记怎样学人类说话?你有一分钟,也请你严肃地亲口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坐姿是放松的,甚至惬意,但气势无限险峻,显得阴沉。金发记者坐回椅子,脸色煞白,邱十里也脸色煞白,这场新闻会,能够供人发散的料太多了,多出了邱十里的预估范围,比如他是万万不想把事情和霍英扯上关系的。可眼看着下面涌出更多的提问,此起彼伏的,记者们站站起起,十五分钟早就出了头,邱十里在这混乱中强调“抱歉时间已到”,干脆关了面前的话筒想结束,却见时郁枫坐得纹丝不动,俨然一副要磕到底的架势。 “喂!”他又踢了踢时郁枫,“小枫你差不多得了!” “媒体怎样报我,把我说成凶神恶煞也并不会影响我的成绩,更不会影响车队的收入,”时郁枫还是死死盯着那个金发记者,“但他们怎样拿我的人开玩笑,我必须要管。” 邱十里只想拽他走,而正当此时,更加让邱十里崩溃的一幕出现了,他之前一直留意着的那个位置上——霍英不知从哪儿抢了个话筒,笔直地站了起来,已经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各位,能不能先安静一下?”霍英带点意大利味的英语穿破这片混乱,人们转脸,把目光钉在他脸上,顿时死寂一片,好像见鬼了一样。霍英却不管,好像习惯了这种聚焦,他和时郁枫一样,盯着金发记者,“我也非常想知道刚才那位先生的嗯嗯是在说什么鸟语,‘这样了我’又是哪样?但还是算了,我现在主要是想提醒提醒,时间到了,各位要是总想把一个车手当成流量明星一样询问私生活,还是散了吧。” 很快,这间会议大厅的重心倒向另一边,没有人再盯着时郁枫不放——记者们缓过神,把站在尾排的霍英层叠围住,在台上根本看不见他,只听得见一团巨大的嗡鸣,和密集又刺耳的快门声。 邱十里暗骂了一句,跳下台子翻过警戒线,这就要去抢人,却见时郁枫动作比他快得多,他刚冲到记者圈的边缘,被一个狐臭味很重的摄影师大汉顶在椅背上动弹不得,就听见里面一片骚动,一窝蜂似的人挤人人撞人, 是时郁枫突破了这重围,从里面,牵着霍英的手腕。 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走得飞快,带霍英上台,却不作停留,两人钻进后台消失了。 周围的媒体还在抓拍他们毅然决然的背影。邱十里拨开压着他的大汉,力气没用好,直接把人推倒了,他梳得精致的小背头也凌乱不堪挡了眼睛,可他顾不上,他简直想捶胸顿足——别的八卦暂且不去管它,只是这样一来,全世界都知道霍英还活着了! 时郁枫一路都严丝合缝地攥着霍英的手腕,两人为保险,从后台直接去了员工通道,爬消防楼梯去了九楼,听见外面一片安静,这才放心地坐电梯回了房间。而霍英一直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进了房间还是如此,时郁枫就看着他,靠在门上,粗重地喘气。 “我真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霍英抹着眼角,额头靠在时郁枫肩上,“一个劲儿说你绯闻女友,哪天给我看看照片?” 时郁枫一脸别别扭扭的嫌弃,“谁知道说的是谁。” 霍英又要把眼泪笑出来了,“还有那个狗屁杜邦,我在队里的时候他就老是嘴贱,怎么我走了还造我谣,多大仇啊。” “自己弱,就眼红。”时郁枫的答案很简单。 “我突然这么露了面,你……”霍英扬起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觉得,可以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被媒体盯上,再一次,”时郁枫扽着T恤领子,轻轻擦擦他脸上的汗,“刚才不用为我解围的。” 霍英小动物似的蹭蹭 分卷阅读6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摸自己的拇指,“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了给你解围。” 对这番口是心非,时郁枫只是纵容一笑,“英哥,你知道他们有多脏,也知道这个行业有多脏。可是你太干净了。” 霍英怔怔地,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勾住时郁枫的颈子,拽他来接吻,那是个不知节制的、凶巴巴的吻,却缠绵得宛如淬酒的刀锋,时郁枫的手插进霍英的衬衫衣摆,把他紧紧圈着,霍英就将自己完全倾倒在这副胸怀上面。 至于什么谣言、报道、体育报纸……那些都太不重要了,他们都陶醉、眩惑在对方的气息和热度中。 但这个吻却被一阵闷重的拍门声打断,隔着一个时郁枫,霍英都感觉得到门板的震动,“小枫,你在吗?”是邱十里的声音,他冷静得像在强装冷静,“大哥刚刚来电话了,你立刻,马上,跟我过来一下。” 第23章 仲夏日之梦(3) 邱十里的房间是同样的套房户型,却显得极其空荡,他连行李都没拆,只是把箱子敞开,所有东西都放在里面,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 “坐吧。”邱十里打开冰箱,扔给时郁枫一瓶苏打水,自己也开了一瓶,咕嘟咕嘟猛灌。 “老时呢?” “不是大哥,是我,”邱十里靠着沙发扶手坐下,“我有事要找你谈谈。” 时郁枫想起车上收到的那条语音输入的信息,点了点头,“你要我保护好英哥。他现在有危险吗?” “你的直觉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怪,”时郁枫眯起眼,“很模糊。我有时候觉得他在害怕,怕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他也不想让我知道。” 邱十里目光定了一下,呼出口气道:“小枫,你就不该带他出来的。” “那他应该一辈子待在那座屁大小岛上?”时郁枫还是眯着眼,目光锁在邱十里紧皱的眉头上,“阿嫂,你居然真的有囚禁这个爱好。我记得有段时间你也把老时关在南太平洋的一个康复中心——” “他不是叫你过去帮他越狱啦?”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邱十里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我们不要跑题,就谈事实,留在岛上是对小英最好的安排,上面有我们的人,这三年一直在保护他。中国也相对安全一些。” 时郁枫冷冷地笑了一下,“有人保护,然后你们还在他的房子里杀了人,血淋淋的。” “那次来了六个,针对的是大哥,外面没有接应死的就是我们,”邱十里的手机不停响,他干脆关了,“那时候还没有外人知道霍英在哪里,知道的也都立刻死了。岛上的人不认识他,岛外的人找不到他。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然后,现在,你们直接对全世界说——嗨我在这里!” “所以谁要找他?” 邱十里脸上浮现“说来话长”的表情,有点疲惫,有点发愁,“你还记得厄里亚吧,第一天晚上小英喝醉了,和你说的那些,我也都听到了,简单来说就是那样,厄里亚害人不成反而自己死了,他的毒枭老爹要给儿子复仇,这几年一直在找你的霍英。” 时郁枫还是不露声色地看着邱十里,像一种观察,“那个毒枭……三年前手下全部被捕,工厂被查抄,种植园直接被销毁了,所有相关账户都被永久冻结,只有他一个人逃走,销声匿迹,到现在还在被通缉,”他放下苏打水罐,倾身凑近邱十里,“当时二哥长期给他提供武器弹药,也被终身监禁,阿嫂,老时不就是在帮国际刑警抓捕毒枭和老二的时候中枪昏迷不醒的?当时你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邱十里垂睫,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的确在。大哥为了给时家洗白……真的很不容易。都是我亲眼看见、亲身经历的。” “所以你也看到,所谓毒枭已经失去势力了,他自顾不暇。” “的确,按照三年前的情况他很难这么快东山再起,更不可能有余裕去追杀小英,”邱十里整了整领口,颇有种重整旗鼓来说服时郁枫的气势,“但是,我得到的消息是,他又找到了后台,一个日本黑道组织,他以前的大客户。” “日本黑道。”时郁枫重复。 “没错,日本,江口组,而且和我好像有什么关系,谁知道呢,我也不可能去问问我爸妈,反正我全家都死绝了嘛!自己原来姓什么都不清楚,”邱十里哈哈笑了两声,点起支特立尼达雪茄,茄衣上的金标倒映着阳光,火机啪嗒一声,屋里弥漫起稀薄干燥的烟尘,“总之那个组织处处和时家作对,其实就是处处和我作对,就是有仇。而毒枭和小英有仇。你现在明白你们身处一种什么情况了吗?” 时郁枫眼神颤了颤,缄口不语。 “也怪我以前没有和你讲清楚。还有一件事,关于那个红色的刹车片,”邱十里缓缓地深吸一口烟气,眼中也像是蒙了层雾,“你知道的,我们家之所以会和赛车扯上关系,最开始是因为老二为了出风头,在法拉利乱投资,当了个狗屁车队老板,我当时得知老同学在他的车队里,也相当吃惊,现在这样,也算在给他收拾烂摊子。大哥的意思 分卷阅读6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其实是,既然你还在这里家里就继续投资,等哪天你玩腻了再说。” “我不会腻。” “我知道,我猜出来了,”邱十里举手投降,“听我讲完。这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小英在役的时候,正是老二和那个毒枭打得火热的时候,厄里亚那小子对赛车结构狗屁不通,又不敢让技师做,怕走漏风声,所以你知道,刹车片是谁动的手?老二在监狱里已经承——” 时郁枫腾地站起来,深深浅浅地把邱十里瞪住,“时绎舟在哪个监狱。” “冷静,冷静,你要劫狱杀人吗!虽然大哥一直想这么做啦……”邱十里急得猛吸烟,“我三年前就和小英解释过这件事,他说他也猜到了,但是他现在对你一个字也没有提,只说不知道是谁做的,我想他是不想让你难过。” “最难过的是他啊。”时郁枫僵僵地站着,捂了捂脸。 “他大概已经放下了,事情也已经不可逆,”邱十里耸耸肩,“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旧事重提,或者冲动做事,他反而会更加不舒服。最错事的是老二,你只是和他同一个姓,这又不是犯罪。” 时郁枫面色灰白如纸,沉默了一下,又恢复如常,转身就走,“明白了。我会保护好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喂!放轻松点,”邱十里在他推门前补充,“这间酒店还是很安全的,大哥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这两天我也会申请加派。只要你和他在一起,江口组也不会贸然做什么——那就相当于和时家正式宣战了。所以你就记住一点,减少他的单独行动。” “知道。” “刚才说的那些,你打算告诉他多少?小英还不了解江口组的事。” “我不想让他担惊受怕。要小心的那些,我自己注意就好了。” 邱十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压力的确不小,光在网上查自己就够他生气的。轻松点也不错。” “嗯。” “还有!好好比赛,不要因为这些破事闹别扭,”邱十里貌似把雪茄按灭,也站了起来,“既然生在这个家庭里,就是要接受这些狗屁,你现在也不止代表你自己。像小英这种,靠自身打拼年少成名的,都是非常非常骄傲的人,那种渴望混出名堂不惜以性命相搏的感觉你也明白,虽然,命运对他并不公平……就像翅膀被生生拗断一样,咱们家总归是对不起他的。” “我知道。”时郁枫还是不回头。 “我再多说一句,他现在是把那种骄傲给了你,他之前对我说过,看见你的时候,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活着的自己。所以——” “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陪他出来,”时郁枫忽然转脸,露出一个很年轻的笑容,却不轻佻幼稚,倒有种硬朗的潇洒,他按动把手,半步踏出去,“鸟的翅膀长好了,总要飞回天空,就算地上有毒蛇,周围有苍蝇。战战兢兢关在一个小笼子里,关到死,我心疼。” 时郁枫回到房间时,带着一脸挨了训的委屈表情,看得霍英有点忍俊不禁。因此,当那人搂着他说最近不要单独乱走,担心他被媒体围追堵截时,霍英一口答应了下来,“你就是成天想黏糊着我呗?”他把这当作被家长批评后的撒娇。 “不是,”时郁枫坐在床上,额头和乱发在他小腹上蹭,把他衬衫都弄皱了,“哪有。” 俩人这就嘻嘻哈哈地滚到了床上,在大众点评上搜索起附近美食了。 当夜两人还是没忍住,冒着被隔壁听到的风险,拆封了时郁枫的库存。霍英抱了个枕头把脸蒙住,想堵干净自己嗓子里那点甜腻腻的声响,却很快被时郁枫一把夺走,那人清楚他在床上对“看见对象的脸”的刚性需求,也着实喜欢看他红彤彤失神的模样,就换用亲吻堵他的喘叫。 然而这也做不到百分百,事后霍英郁闷至极,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心想完了完了,以后无法面对无辜老邱了。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第二天自由练习前的早餐,时郁枫问邱十里:“阿嫂,昨晚睡得好吗?” 正在往生鸡蛋拌饭里倒酱油的那位一脸懵懂,奇怪地看看斜对面的小弟,又看看身侧的老同学,“还好,就是有点热。” 霍英讪讪道:“我也觉得,高加索地区也成大火炉了。” 说着他在桌下轻轻踹了时郁枫一下,却立刻被时郁枫勾住脚腕,禁锢住力气,那人甚至变本加厉地用膝盖去碰他的腿。 “这个好吃。”时郁枫把自己盘里的牛肉薄饼叉到正在瞪他的霍英盘里。 于是,他们在餐桌下勾着腿,一个泰然自若,一个脸红了一阵也坦然了,在邱十里怪异的目光下,就这么吃完了这餐早饭。 两天的练习赛过得很快,时郁枫手感不错,发挥得也相当稳定,除去偶尔碰上那位杜邦会被剑拔弩张地呛上几句,一切简直完美。 霍英更是完全接受了自己现在正处于八卦中心的现实。参赛的一共25个赛车手,1个是他男朋友,2个和他当过同事,其余22个对他充满好奇,赛道虽长,但也就是一个场地,低头不见抬头见,而 分卷阅读6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他对时郁枫之外的人态度十分统一。有人打招呼就招呼回去,有人来诉说崇拜就给签个名,有人说些挑衅的话,就笑一笑,比个中指。 邱十里哈哈大笑着送来体育报纸,霍英表示,老子不看。 花边新闻未免太无聊,霍英的心思还是在比赛上,他多数时候和邱十里一块在维修站,观看时郁枫的练习情况,仔细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还不让邱十里看。晒极了的大晴天,他穿长袖闷着,汗如雨下也不在意,邱十里只得大呼感天动地。 5月26日,也就是正式比赛的前一天,下午的排位赛时郁枫拿了第一,次日就是稳稳当当的杆位出发。霍英却若有所思,赛后清场了,他跟时郁枫说:“脱了,我得试试你的车。” 已是傍晚,海滨的夕阳如泼如洒,时郁枫又一次看到霍英穿上火红的赛车服,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在自己火红的赛车里,绕赛道十圈。 他都快看呆了,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回忆、梦境、现实,这三者是重合的,在他的世界投出巨大的,瑰丽的影,让他头晕目眩。他这少见的痴样固然被邱十里开了一番玩笑,结果霍英开进维修站,从热得要冒火的车里下来,摘了头盔和防火头套,还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靠谱,”他灌下两口运动饮料,拍拍时郁枫的肩膀,“明天我就等着了。” 等一件只有他和时郁枫知道的事。等一句我爱你。 随后一天过去,正赛的夜晚还是闷热如故。倒计时一分钟,暖胎圈,这些都过去了,九点十分整,霍英笔直地站在维修站,和邱十里一起,目送时郁枫的那抹在队头的红色迅速消失,然后紧盯屏幕上的路况直播。 “小枫的车怎么样?”邱十里问,“你昨天好像不太满意。” “转向严重不足,车身配重就是在逗我,我要说了可能影响他心情,”霍英还是对着屏幕目不转睛,撞了撞邱十里的肩膀,“法拉利的技师还是那么水啊?就这么对你们新王牌?” “对呀,没了你就不行。自己调车自己开多酷,”邱十里笑。“但这是世界最高水平的团队之一了,多数车队比我们还惨,梅赛德斯的技师又挖不过来,心高气傲的典型德国佬,我也没办法。” “下一场还有大半个月吧,交给我,”霍英又去看赛道,时郁枫一晃而过,“他下次还能快。” 邱十里点点头,转而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碰一级方程式了。” 霍英笑了,那是欣慰的,轻快的,甚至释然的笑,好像他此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领先的时郁枫身上,“我也这么想过,富士山就是我的滑铁卢啊,我也真够可怜的,这辈子看樱花儿都有心理阴影,”他上前几步照着灯光,为再次路过的时郁枫欢呼,又退回维修站的阴影里,一本正经地说,“但我现在改变思路准备转行当技师了,专门保障我男朋友,一个最好的技师,必须当过最好的车手,也必须知道这车开起来什么感觉。你准备给我开多少工资?其他人尤其那个杜邦我可不管啊。” “好,好,我服了你们,工资还不是你随便拿,”邱十里不知是这几天第几回举手投降,“我就想知道你的手骨和跟腱有没有再痛。” “就十圈,老班长把我想成林妹妹了。” “哈哈,小枫要是知道你的伤,绝对不会再让你碰车。” “那就别让他知道,”霍英终于把目光从赛况上暂且挪开,匀给了邱十里一眼,“你就当我手痒吧,但你弟弟就是该当世界冠军的人,你,还有我,得帮他站在对的位置上。” 第24章 仲夏日之梦(4) 那场比赛时郁枫表现相当优异。 巴库赛道2016年刚刚投入使用,比起赛道,它甚至更像条观光大路,发车区直道位于巴库的地标自由广场附近,整个赛道将途径巴库当地最重要的海滨和历史旅游景点,周边风景如画,夜间霓虹如梦似幻。 说来是窄宽俱备,直道也够味,实际上有些路段宽得不可思议,如同高速公路——这对意图反超的选手是福音,而对杆位出发的时郁枫来说,更像是一种劣势。 赛前五分钟倒计时,还有媒体闯进发车区,要求时郁枫点评一下这条年轻的F1标准赛道。 毕竟他背后是以千万为单位的押注。 时郁枫当时还没戴上头盔,一大堆技师在他周围忙活,还有在他脸上狂喷降温喷雾的。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显得十分朴实,“我不知道如何点评巴库赛道,这就是一条新赛道,路面很新,仅此而已,有一条长长的直道,有一个弯很窄,我没有太多想说的。” 随后记者就被霍英撵走了。 虽然时郁枫的答记者问如同划水,但霍英明白,他对路况下足了功夫。他的战术在排位赛就已经显露出来,那种极端强硬的防守进攻,完全不讲道理的超越过后直接把人甩开百米,对手即便清楚他在想什么,大概也无济于事。 正如现在,实打实的正赛上,时郁枫还是延续了风格。第24圈他开回维修站换胎,本来最多三四 分卷阅读6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秒就该解决的事,结果负责左后胎的四个技师一拥而上,连串儿被负责加燃料的撞个大马趴,等爬起来,人家赛车早已经就位了,时郁枫再次出站时排位已然从绝对优势的第一掉到第二。 霍英有点无奈,听着邱十里在一边用意大利语大骂白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条路还是太新了,在他退役后建成,他以前完全没玩过,就前一天试了十圈的水,心里也做不到百分百有底,只能继续盯着屏幕里的实况转播。 看了一会儿他就松了口气。 虽然被超得有点乌龙,但时郁枫超人还是极具经验的,只要他心情比较稳定。霍英凭借近年在网上对于他的观察,也大概猜得出他准备通过什么方法夺回首位,果然,时郁枫在第30圈,下次换胎还没到的时候,成功超过了前方梅赛德斯的黑色赛车。 他用的还是早刹车,早入弯,早出弯的战术,正如多年前的霍英,完全利用走线优势,让对手在毫无防备中被超掉,并且选准了窄道进行超车,全程在最急的那一个弯道完成,使得对手的顺势而为的二次反超毫无可能性可谈,听起来非常实用,实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简言之,那是一次极具水准和勇气,并且最有技巧的F1超越。 不远处的观众席传来巨大的如潮的欢呼。 邱十里这下高兴了,他的弟弟厉害,脸上有光,和他们家有关的博彩公司则有大把钱赚,这么一看邱十里的快乐的确很简单。他跳上备用胎,小个子活力倒是不小,冲着路过的火红色赛车挥手鼓掌。 霍英把他拽下来,“马上要用,邱经理待会儿再庆祝。”说罢他套上技师夹克,又拿了个技师头盔戴上,提起轮胎,走到准备区,又回头,用意大利语招呼那堆在棚下严阵以待的勤务人员,“上工具,再有一圈他就要来了!” 霍英这人,一旦认真起来,就显得很务实,心无旁骛的。之后时郁枫的3次换胎,法拉利团队终于回归了正常水准,平均两秒左右一次,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混杂着急匆匆的“come on,come on!”,赛车回来了就立刻又走,每次都像是极限。也正是挑动极限的快感最让人疯狂。霍英虽然是熟练工,但在正式比赛站在这个位置上,还是觉得有点奇妙,撬车的时候发觉时郁枫对自己点了点头,难不成是隔着头盔都能认出来? 他心里美滋滋的,回到休息棚下,邱十里狡黠地看了他好几眼,忽然问:“杜邦马上也回来了,也帮人家弄弄呗?” “滚蛋滚蛋。”霍英笑着搡他,指着赛况地图,“除非你想让你老弟一怒之下直接去撞他,都快超他两圈了,马上就能追上。” 邱十里再次举手投降。 比赛结束,也才十点半出头,最终时郁枫以1分32秒539的成绩占据圈速榜首位置,甚至还破了上两届由梅赛德斯车队保持的记录。这不仅对他,对法拉利来说都是件大事,尤其在换胎出现失误的情况下,就显得尤为值得关注。邱十里已经溜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时郁枫则立刻被蜂拥围住,其中有媒体,有不知怎么混进来的粉丝,还有喜极而泣的诸位技师,他们方才担心被老板炒鱿鱼,此刻则由衷为这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车手激动。 时郁枫却由衷觉得有点烦,今晚不知怎的,一场开下来他非常累,各国语言全炸在耳边,闪光灯从四面八方对着他噼里啪啦,他现在只是非常燥热,非常想喝水,待会儿例行的开香槟庆祝他都想逃了,“邱经理——邱!”他不耐烦地请求着援助,意图拨开人群找点清净,奈何他就像是唯一的那颗鱼食,而人群则是一池鲤鱼,他走到哪儿,人群就尾随他到哪儿,开开合合的嘴,全对着他。 其实时郁枫对赛后采访也没什么意见,他平时都会老实待上几分钟,任人提问,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可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周围人一个个的,尤其那些举得高高的摄像机,都是挡他视线的碍事玩意,他却比拿了满分回家要零花钱的小孩还着急一百倍,只觉得一米九的个子都不够用。 好不容易快挤回休息棚,那是非工作人员不能入内的地方,时郁枫还在四处张望,终于,他从两个往他脸上怼的话筒之间,瞥见了一抹雪白——那是他团队的技师服,随后,时郁枫看见霍英的脸。 那人靠在一支细瘦的棚柱上,就像一抹月光落下来,凝固在闷热的仲夏夜里,他是场缥缈的梦,缥缈得那么真实,冲着时郁枫微笑。 那是一种了然的,恬淡的笑容,霍英好像在看一件自己经历过的事,又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纵使思绪千千万万,又纵使方才赛场意外重重,困难种种,而这一切其实都不用说。 曾经的飓风中心此刻却栖息在平静洋面,默默看着新的中心形成,那几秒,两个风眼之间的凝望,就是一次浩大的定格,风起云涌,而周围似乎都安宁了,所谓如入无人之境,时郁枫窝着心口,笃定地一个个拨开挡他的人,朝着那个方向,一步步走。 然后他站在人群外,再次被急流包围住之前,吞了吞吐沫,他想说回来吧,想说我更想让你是冠军,甚至想说技师服不是你该穿的,我身 分卷阅读6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上这身才是,是谁把偶像推下神坛?一想这个问题,时郁枫就想无端地跪下。可他最终只是喊出了三个字: “我爱你!” 霍英笑了吗?或者,退一步……听到了吗?时郁枫不知道,他原本不是懂得退一步的人。只是他又一次被簇拥住了,比刚才更疯狂,比刚才更凶猛,媒体中似乎有人懂得这句中国话的意思,问着他不可能回答的问题。 烦,恶心,脱水,高低不一涌动的肩膀和人头,还有不知从哪开始的心慌,时郁枫随波逐流地被拥挤着,连体赛车服里面湿烫得如同灌了热茶。他头痛地挑了几个和赛情有关的提问回答,又拒绝了超模绯闻女友递来的矿泉水,也拒绝把自己的头盔递给她,被这金发天使故作亲昵地嗔笑几声,时郁枫突然生出种怅然——这些就是他想要的吗?譬如第N个冠军,譬如万众瞩目,譬如等待自己的霍英,再譬如理所应当的我爱你,可是他连霍英听到之后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看清楚。 他在赛前,赛中,甚至每次完美地完成超车的时候,都想象过无数遍,那人哭了笑了,柔软的动容的,这些想象在此刻也仅仅限于想象了。 这种敏感的滋味,时郁枫并不习惯。 但这般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却很快被打破,有人正在从外面松动这人墙,时郁枫听见邱十里气急败坏的声音,可他看见首个挤进来的人是霍英。那人头发也汗湿了,看见他这副直愣愣的衰样,苦笑了一下,抓着他手腕就往外走,这么多人都在,他没有牵手,只是握着手腕,隔着赛车服厚厚的诺梅克斯衣料。 这是不得不做出的距离,就好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普通技师在保护自己尚且稚嫩的车手,邱十里就在前面给他们开道。 “哥,英哥!”时郁枫执着地要握住他的手,被他逃开,时郁枫竟站住不动了,在他身后哽咽地问,“听见……你听见了吗?” 霍英回头,时郁枫眼睛大大地瞪着,眼圈微湿,银发乱糟糟地贴在脸廓上,好像刚刚从沸水锅里被捞出来,他挂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再次发问,问得绝望:“我说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只有镁光灯继续在闪,发出啃噬一般的声响,场地无死角的泛光照明灯把一切照得比白昼还刺眼,霍英愕然,心口就像绵绵地挨了一拳,刚才邱十里反复提醒他低调,提醒他不要谈个恋爱搞得天王老子都知道,他或许应该如此这般,说点什么把话题带过去,至少赶紧拉着时郁枫离开这片是非,他们平时豁命的机会太多了,现在似乎都不是有资本不顾一切疯一回的人。 可汗水流进眼眶,霍英酸涩地眨了眨眼,说出口的居然是:“听见了,听得特别清楚!”他慌乱地找到时郁枫的五指握住,又宣誓般大声道:“你知道的,你不用怕的,我也爱你。这是我迄今为止最好的……生日礼物。” 时郁枫怔忪一下,就像突然回了魂儿,他活了过来,拽过霍英的胳膊就把人拥在怀里,头盔随手丢在地上,莽撞又粗鲁地,他掬起霍英的脸,低着头吻。嘴唇碰在一起,牙齿也重重磕了一下,有点疼,想必霍英也是,浓重的汗味,橡胶过度摩擦的焦味,还有海风的咸腥,一同环绕着他们,四周更是一片混乱,这个吻着实算不上悱恻,可是两人谁都没停,谁也都没打算停下。 邱十里已经过了咬牙切齿的阶段,他估算着自己找的安保人员还有几分钟到达现场,松软又疲倦地,默默看着这两个在瞩目中拥吻的人,再次得出这是孽缘的结论。 “是的,他们正在交往。哈哈,我用词还准确吗。”邱十里又替两位这样解释,可此刻,时郁枫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唯一感觉得到的就是怀里和自己相拥的那片不逊的雪白。这是夜,可天上是有太阳的,阳光崩落,流下来,烧伤整个城市。 第25章 仲夏日之梦(5) 巴库赛道夺冠之后,时郁枫并没有多长时间用来放松,下一场分站赛就在6月11日,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赛道,中间这短短十天出头,他们需要完成调车热身适应场地等等工作。因此,霍英的28岁生日也是在去往美国西部的飞机上度过的。 十八个钟头的航程,时郁枫好像累极了,多数时候都把座位靠背调到最低,腿还是没地方伸直,但他睡得十分安宁,就像什么缩在窝里的小动物,均匀又稳重地呼吸。头等舱空间不大,再加上只有他们一行三人,出点声就很明显,霍英不敢乱动,虽然睡不着有点无聊,但就这么观察自家这位,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磨个牙,心里也觉得不错。 只是,到了零点的时候,确切地说,是北京时间5月28日23点59分,时郁枫的手机突然震响,他拽开盖在脸上的毯子,一下子弹坐起来。 睡得貌似有点懵,他惺忪地按掉手机,又惺忪地看向过道另一侧的霍英,清清嗓子,说了句生日快乐。 霍英憋住笑,“谢谢。”他学着时郁枫郑重其事的样子,“接着睡吧。” 时郁枫则站起来,到他座位前摸了摸他的脸,又用五指梳了梳他的头发,霍英正琢磨他 分卷阅读6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见这人又梦游似的回到自己位置上,躺倒便睡。 “……无聊。太无聊了!”后排的邱十里幽幽道。 霍英回头,和他的鹅黄色莎莉鸡眼罩四目相对,“看你把你老弟累成什么样了,刚比赛完就通宵采访采访完了还有采访,简直魔鬼。” 邱十里掀起眼罩,笑笑地看了霍英一眼,又把眼罩盖了回去。“喔,英哥,我好困哦。”他把时郁枫平时撒娇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霍英被噎个正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时郁枫又坐起来,目光可比刚才清明多了,古怪地盯着装睡的那位不放,直到霍英过去和他挤着躺,又拿自己的眼罩盖上他的眼,他才肯善罢甘休。 落地时正值日出,东北方红光大亮,降落场上却一辆其他尾标的飞机都没有,除去他们乘坐的这架包机,还有6架波音747400,以及一架看不出型号的小型飞机,看样子都是早就降落好了,机身雪白,尾部印着醒目的法拉利队标。 “家里运货的点,”邱十里站在包机引擎边上这样解释,颇有点骄傲自豪,“老二当老板的时候没用过吧。” “的确没。”霍英记得很清楚,自己以前来德州的赛道参赛,都是在奥斯汀国际机场包块场地卸货,还得自己贴一部分费用给那位抠门的时二老板,哪见过私人机场这种架势。 邱十里甜乎乎地乐起来,扫了时郁枫一眼,“所以——还是我这个魔鬼经理好。” 自夸完毕,他就去拿着清单去忙活卸货了,霍英和时郁枫则被他招呼过来的十几个黑西装大个子围住。这些家伙个个儿手里有枪,背对着他们站一圈,间隔两米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俨然一副保护的样子。 霍英心里大大地震惊,我真成总统啦?还是总统夫人。他不着调地想,暗自怀疑他们是长期在这机场守着,帮时家运售武器的,总之不好招惹。当然,他也不想乱打听这些敏感的事,就缄口不语,和时郁枫并肩站着,看着一大波勤务团队从另一架飞机的舱门挨个下来,匆匆开始干活。 每次F1搬家,运输量最大的不是别的,而是人。每个团队都有100200名成员,大致构成为:40个搭建人员,20个餐饮人员,5070位比赛现场的技术人员。即便如此,人员配置也有简奢之分,就比如这回,早在阿塞拜疆,霍英就发现邱十里居然请了六个米其林三星主厨为车队服务,世界各地的菜系都能吃,这是他在役期间完全不敢想象的。 这么说来,邱十里经营起车队来,确实比时绎舟大方太多。 紧接着,他又看着六架飞机的货舱被拉开,工作人员们启用升降机,着手把一堆又一堆的行李卸下。其中最庞杂的就是各个塞满泡沫的纸箱,放在集装箱里堆得老高,被一群人当瓷器捧,每一个集装箱侧面都编有二维码,只要一扫即可显示箱内物品种类、数量等等信息。 不过,就算不扫霍英也非常清楚,这里面装的都是精密物件,比如大卸八块的赛车配件,包括他这次帮时郁枫调车要用的那些,还有重新组装调试时必要的检修设备,再比如数十台电台电脑、上百部无线通讯设备,以及无线网络基站…… 除了高科技用品之外,消耗品和备用配件也是必须的,每个车队都会把东西带足,以备重新装车。当然这也占了运输空间的大头,看样子至少有三架飞机都是用来运送这些的。一般的标准量是28套轮胎,2500L燃料,200L机油,90L冷却剂。当然还得再算上工具、电脑、足够200人吃整个赛段的食物,最少也得有30多吨物品,霍英以前比赛一般是40多吨,而依照这次的情况看,大概能达到50吨。 大约再过半天,当这一切都运到赛场之后,剩下的工作便是搭建所谓的Pit Wall,这玩意俗称P房,是F1团队的信息通讯中心,车辆在赛前的组装调试,包括赛中的赛况监控都在这里完成。每次新到一站,P房都得由车队自己负责重新安装,所有人员都上,搭建时间通常是在两天左右。 在这两天之内,从P房的工具架、电脑系统、F1赛车的拼装,再到后方的厨房休息区的设置,所有的东西都会在2天内魔术一般的从无到有。 “这次有七天,”时郁枫看出霍英正在琢磨什么,就在他耳边提醒,“留了五天用来调车。” “肯定够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转向和配重。还有我改完了你得适应几天。”霍英若有所思,他看着远处那架始终没有开舱门的神秘小型客机,问,“那个小的一直没动静,不是咱们的?” 时郁枫了然道:“那一架待会应该要跟着我们走。” “……里面装的是什么?” “枪,还有人。”时郁枫说得十分轻松,日头正在升高,阳光逐渐热起来,他从容地撑开阳伞,给霍英的敏感皮肤遮阴。 这时邱十里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哎,就是保镖!围着你们的那种啦!”他嚷嚷道,戴着副黑透透的蛤蟆镜,西装外套没了踪影。与他一块出现的,还有螺旋桨搅动气波的嗡鸣——赫然一架 分卷阅读6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UH60黑鹰在上空盘旋,很快就垂直降落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草坪上。 “走吧。”时郁枫习以为常地拉上霍英,上出租似的登了机。 邱十里是第三个上来的,一手拎着卫星电话,一手拎着把左轮手枪,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端着枪的黑西装,守在舱尾的角落,哐的一下把舱门拉上。 “特殊时期,”邱十里笑着解释,“这边都快到国境线了,仇家太多。” 机舱内部空间宽敞,应该是做过改装,椅子不少,并且坐起来很舒服,霍英转脸去瞧时郁枫,只见这人没什么表情,只是放松地抬手把自己往怀里揽,好像对此类情况见怪不怪。霍英先前还担心过,那么多东西过海关就得至少一天,可是,现在看来,姓时的这家人,在老美的地盘,军火能专门弄个机场运,军用直升机也是随便开,还用他去操心合法赛车设备的入关? 他现在靠在时郁枫肩上,倒真是横生出种自己是黑帮团伙少夫人的错觉了。 不过,这或许不是错觉,直升机不停往上拔高,刚一飞稳,前面驾驶座后的一张高背靠椅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霍英这才发现上面坐了个人,居然是那位时湛阳。 霍英不认识他的脸,只记得他左边脸颊上一道不甚明显的疤。几个月不见,他气色还是很差,两条腿僵坐着,也还是不能动弹的样子。但那副老大的派头也还是在他身上,眼神锐利,腰杆挺直,整洁的花灰西装敞着前襟,里面是纯黑的高领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配上他那张笑得过于标准的脸,无端生出种深不可测的阴沉城府,全都让霍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深入了黑帮团伙,并且马上就要被关起来灭口。 “ナナ,有一点松懈哦,”时湛阳则首先把目光锁在邱十里身上,温和道,“没有发现飞机上还多了一个人,万一我是坏蛋怎么办?” “最近太累吗?”他又问。 邱十里仍在发怔,他从后排站直身子,默默走到时湛阳跟前,席地跪坐下来,“抱歉!我没想到兄上会来!您的治疗……”那是霍英从没在邱十里口中听过的口气,有点懊恼,有点惭愧,但同时又很柔软,熨帖得就仿佛小孩面对兄长时,单纯的一种撒娇。 说到治疗,他的声音就低下来,时湛阳则十分默契地俯下身偏过头,侧耳去听。 听了两耳朵,又低语了几句,时湛阳示意邱十里回去坐好,又把目光转向前面这两位。他看着弟弟惯有的那张臭脸,弯起眉眼道:“小时最近是回魂啦?我以为你不给我拿个倒数回来就不甘心。” 时郁枫看向窗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把霍英搂得更紧了点。这种举动往往意味着,他很不情愿地遇上了比邱十里还难对付的主儿。 时湛阳又开始冲霍英微笑,“家弟不懂事,最近把你们推到风口浪尖,很辛苦吧?” 霍英老老实实道:“还行,公开了也挺好,省得他老有一堆绯闻女友……”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水准太低,霍英又连忙道,“这次运来运去,还有安排飞机保镖什么的,最辛苦的不是我们。” 时湛阳颔首,“哪里,客气了。有霍先生在,家弟才精神正常一点,这才是帮了大忙。” 霍英心说您这是夸我损他,我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啊?却见时郁枫则突然插嘴,打断这波商业互吹,“大哥,”他居然松开霍英正襟危坐,还叫了时湛阳大哥,“我想结婚。” “哈?”其余三位异口同声。 时郁枫认真地攥住霍英的五指,聚起来,重复道,“我想和他结婚。” 时湛阳哈哈大笑,邱十里则正儿八经地强调道:“加利福尼亚州法定结婚年龄是21岁,你的户籍和年龄都不允许。”刚强调完,他也笑了,好像没人把这当真。 唯独霍英在这一舱欢腾之中,看到时郁枫低垂的眼睫和藏在眼睫下闪动的绿眸,心里想,他可能的确是认真的。 有些话霍英不想在这儿说,他只是舒了口气,靠上椅背,肩膀蹭了蹭时郁枫的肩膀,安静地回握住了时郁枫的手。 真正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也没人再提结婚的事。霍英成天和一群技师混在一起,他想早点调试完成好让时郁枫上路。这次调试的目标不仅是削掉原本设计中配重和转向的劣势,他更想再添点法拉利不具备的优势进去。 根据霍英多年来的观察,梅赛德斯赛车之所以处处压制法拉利,就是在直道速度上占了巨大的便宜,法拉利在直道上总是有极大的可能性生生被老梅的硬速度超越过去。两队较劲都快七十年了,出过多少起类似的惨案暂且不说,就说霍英他自己,以往到处参赛的时候,也经常恨得牙痒,奈何当时的老板觉得他既然保持原样就能拿冠军,并不给他条件去做进一步改装。 现在可好,天时地利人和,霍英花了两天时间,没日没夜地,太累了就和一块熬夜的技师避开精密仪器,分香烟抽,谁也拽不走。他在印着时郁枫名字的这辆车上可谓是下了大功夫。 完成的当天早上,他把正在慢跑保持体力的时郁枫抓来,给他展示 分卷阅读6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自己的成果,“你看,像现在这样,打开DRS可变尾翼,这回在最长直道当中,能获得30km/h的尾速优势,”他扬起脸冲时郁枫笑,“奥斯汀直道还算少的,等以后,比如匈牙利那个,还有新加坡那个,尾速还能更强。” 时郁枫固然如获至宝,他心里清楚,倘使自己不去试试顺不顺手,霍英是绝对不会回去睡觉的。他当作排位赛来开,试了十圈水,霍英和诸位技师又根据他的反馈进行了二次调试,然后时郁枫又来了十圈,一大堆人在P房里记录着数据,如此往复,直到完美。 最后完工,霍英笑得开心极了,和这两天的“战友”称兄道弟,他记不住脸,居然记住了每个技师的编号,因为这般尊重,他曾经是技师们最愿意服务的车手之一,现在则是其中最闪光的那个,只不过满身烟味,眼底黑得如同锅底。 时郁枫强压住各种不爽,拦腰把他扛回住所,丢进浴缸,剥光衣裳给他洗澡。 洗到一半霍英就睡着了,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时正值傍晚,他跳起来,在一群保镖的尾随下跑到场地看,时郁枫刚好从车里下来,卸了头盔,被邱十里喷了一脸降温喷雾。 “小英你可以啊,”邱十里举着一沓数据表过来,神采奕奕,“我觉得咱们老弟这次又得破个纪录了。我现在就怕你跳槽!” 霍英扫了两眼那些数据,心口放松下来,“那是你们以前太次,不过就算再次,我也舍不得跳啊。” 他笑着陷进时郁枫搂上来的怀里。 眼看赛日将近,排位赛当天,天色阴沉,晚上的预报干脆就直接说第二天有中雨至暴雨了。霍英穿着浴袍,抱膝坐在电视跟前,心情不怎么美妙——偏偏正赛期间下雨,又偏偏,时郁枫还最讨厌雨。奥斯汀赛道本就以“急”与“险”著称,仅次于德国的纽博格林北环,圈里不乏叫它“墓地”的,加上天气,甚至可能直接进阶为本赛季最危险的赛道。 霍英一时间有点懵,在心里把能想到的神仙都求了一遍,明天千万千万别下雨,至少别打雷啊。他想。 时郁枫洗澡出来,天气预报正好在重点分析由太平洋面的热带气旋带来降雨的各种原理和复杂影响因素,霍英瞧他一眼,听见他问,“明天有雨?” “可能性比较大。”霍英回答得斟字酌句。 时郁枫倒是没什么波动,也没什么表示,陪着霍英看了会儿周六夜现场的古怪翻唱,就关了电视。他喜欢在赛前把霍英搂在臂间,压在身下,这种酣畅淋漓是种极大的放松,比睡觉厉害得多。况且这回住的地方就是时家在赛场旁边的房产,邱十里和时湛阳都在另一层,他们连声音都不用兜着了。 霍英还是那样配合,依赖着时郁枫,任他颠来倒去,哄好了还会主动坐在他身上,扶着他肩膀也红着脸,自己卖力地动。只是这一回,当两人都累得骨头痒痒,依偎在床头为下一轮喘口气时,霍英突然道:“明天……你一旦坐进车里,就什么都别想。” “英哥是在担心我吗?”时郁枫笑了,“上次下大雨,我发好大脾气。” “发脾气就发了,反正你得安全回来,一旦觉得不对劲就去维修站,不许逞能,”霍英突然坐直了,撑住双臂把时郁枫压在下面,直愣愣地盯着他,“你现在就得答应我!” 时郁枫想了想,还是举手发了誓。他又道:“其实我感觉还好。没有不好的直觉。” “真的吗?” “真的。”时郁枫郑重地点头,“你要相信我。” “就是因为太信了……”霍英用小指轻轻卷动他的发尾,“我知道一旦坐进车里,踩了油门,要你停下就很难了。我十九岁的时候也这样。” “我不会犯傻的,还要回来抱你呢,”时郁枫吻着他,安慰着他,忽然又笑了,“还有一件事,我最近练字有进步。” 他这话题转得实在有点太快。霍英怔了怔:“啊?” “奖励。”时郁枫理直气壮。 “那我得先验收一下,”霍英回过神,从他身上翻下来,躺在一边掰手指头,“我这奖励千真万确,可是好得很……” 话没说完,时郁枫就递来一张便签,刚写的,虽然是铅笔,但一笔一划都很认真,看得出来是参照了霍英的运笔方式,间架结构也舒服,总体看来,甚至称得上工丽。 霍英放下心里操心的那些有的没的,赞许地看着他,看了几秒,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忽然趴枕头上,傻笑着埋住脸庞,“那奖励我说了啊,你不能说我没羞没臊什么的!”他顿了顿,又胡乱地反手乱摸,抓住时郁枫的手,才继续闷闷道,“就是,你可以在我身上写你的名字,随便什么地方,随便用什么笔。” 第26章 杀死毕宿五(1) 时郁枫呆了几秒,他是狂喜的,以至于脑子都有点木了。就好比没见过肉的穷小子假使突然被塞了满盘的海参鲍鱼,下一秒他的结局,或许是流一整天鼻血。 不过,时郁枫毕竟不是没开过荤,确切地说,最近是开得有点多了,这回也没怎 分卷阅读7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么犹豫就做出了决定,至少那支粗头记号笔很快从抽屉到了他的手中,被拔开了笔盖。 “哥,你趴好。”他说着,就把霍英用来埋脸的枕头拿开,拨过霍英的肩膀,指尖沿着他面庞的轮廓流连,正当霍英微阖双眼,像颗红透的待摘的熟桃似的等他下笔时,他却突然把重点转向后腰,紧接着,又滑过尾椎,手掌覆上最难堪的地方,耐心地停留。 霍英似乎有点受不了,时郁枫听见他悄声抱怨,“快点写,别乱摸……”这会儿矜持倒是回来了,时郁枫笑笑,偏要握着那瓣湿软的臀肉在手里掐揉把弄,往外翻一下,霍英紧闭的双腿就露出腿根来,两个红殷殷的牙印还在。 “刚才不仅让我摸,”时郁枫把那块皮肤上的粘液小心擦拭掉了一些,手指色迷迷地挤进缝隙,挖出少许自己方才射进去的东西,他又为自己申辩,“刚才还让我亲,让我咬。” 霍英被他挖得扭摆了两下腰身,又猛地扭头,额发乱了些许,半边眉眼就那么含蓄地遮掩,肆意晕着情红和水汽,他顿时醉人得不可方物,说出话却尖锐,气喘吁吁地,带着种打闹似的羞愤,“……就是个奖励,你这小崽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我为所欲为了!” 每次做得太过头,时郁枫都会被叫一些怪名,比如小崽子,又比如小王八蛋,他其实还挺喜欢这些称呼,痞痞地笑起来,骑着霍英不让他挣,汗滴到他的腰窝上,“英哥不是很早就已经让我为所欲为了?” 说罢,安慰似的,他不再折腾那个肿得惹人疼的穴口,反而轻抚起霍英的侧腰来,珍惜地,不带多少情色意味地,“好啦,我现在就写。”他柔声道。 霍英还是梗着颈子瞧他,支起上半身,蝴蝶骨凸起来,眼仁中泛起无辜的水光,他可怜叭嚓地问,“到底写哪儿?” 时郁枫没应声,稳了稳手腕,直接下笔,在霍英左边滑腻腻的屁股肉上。这是他毕生最慎重的一次书写,印于过于柔软的表面,他不敢使劲,可眼前情景却又是那么靡丽。他就这么骑在霍英的腿根上,两团臀肉就被他的大腿往前推,拱出一个美妙至极的弧度,记号笔的笔触在延伸,黑得纯粹,泛着油亮的光,霍英因运笔力道而微颤的皮肉也在泛着光,白纸黑字似的,组成一个清晰的,波动的,时郁枫的名字。 与此同时,随着时郁枫俯身,性器也低下去,端头将抵未抵地擦过紧闭的窄缝。光和影,情和欲,在时郁枫收笔的瞬间融合,他眼中有幅艳画儿,每一粒汗珠都是钻石,而霍英就是上帝赠与的苹果,仿佛生来就带着这般彰显独属的记号,蛇一样缠上心尖儿,诱惑人咬下作别伊甸园的那一口。 时郁枫的确咬了,他冲昏了头,恨不得把霍英吃下去,就这么弓身把脸埋入那团柔软,鼻间有汗,有精液的腥,还有柑橘味润滑剂的酣甜,以及油性笔的辛辣。在一块这么久,霍英的腰还是那么细,可屁股却像是越发丰腴,这种若有若无的变化让人着迷,让时郁枫不禁痴痴地想,是因为我吗? “得了!”霍英却被刺激得腰肢一跳一跳的,在前面大声地叫,“……还来劲了呢!” “你再看看,”时郁枫倒是真的老实起来了,可他从床尾抄起手机,又捞起霍英的腰让他好好撅高屁股,咔嚓拍了一张,罢了他卖乖地贴在霍英背上,把相片给他看,“哥,哥哥,我有没有写得更好。” 霍英的长睫毛扇了扇,下意识去躲,却被时郁枫掰过下巴拧回来接着看,珠子一样突出的脊柱,深陷的腰窝,合不上还在淌水丝儿的那个小眼,带着艳红指印吻痕的白肉,还有上面醒目的名字。一瞬间,霍英瞳孔都放大了些许,他抓着时郁枫的腕子,直愣愣瞪着那副下流画面,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似的,狠狠地咬着嘴唇,好像一旦松开就要哭了。 这一咬,时郁枫心都快碎了,他只是觉得霍英要把自己咬疼,咬出血,他得阻止,于是挨过去吻,五指摩挲他汗湿的下巴。霍英被亲得呜唔唔喘叫,在他身下蠕动着,很快软下来,趁着还没化在他怀里,霍英翻过点身子,搂住他的脖颈,又费力地腾挪过双腿,圈住他的腰,“再给我看看,看看。”有点嗔怨又有点任性地,他躲闪着亲吻,去抓抢时郁枫的手机。 时郁枫固然任他抢,霍英又瞧了两眼,阖上眸子,又坦然地张开,一本正经道,“嗯,写得又有进步,”他含羞地笑,脉脉地对上时郁枫怔忪的眼神,“就是……显得咱俩都有点太不要脸了。” 时郁枫垂下眼睑,笨拙地腼腆起来,“那我现在删了。” “也不用,反正让人看见了,也只知道这是被你署了名的屁股,又不知道这是我,”明知这么说是挑衅,也明知这情景被别人瞧见时郁枫绝对会杀人,霍英还是有恃无恐地抬起手,柔柔地掐他脸蛋,“不过我得看看你相册里都还有什么,有没有其他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没有,真的没有。”时郁枫一下子驯良得像是叼了骨头的小狗,乖乖地从他身上下来,躺在一边,搂着他一块看。统共七百多张相片,翻来翻去好像无非是些赛道实景图、赛车局部细节、护照签证的影印件,还有各式各样的 分卷阅读7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云,这是时郁枫的爱好。再往前翻,却又有了点发现,那是一组人物照片,高清,总共八张,保存时间显示的是一年多以前,而画面的中央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男人,亚裔,瘦高个儿,叼着支烧了一多半的烟,手中端着大杯的快餐咖啡。 “这谁?”霍英扬脸,不怀好意地瞪住时郁枫。 “……是你啊。”时郁枫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纵容,他打开前置让霍英看看自己,又把照片的界面调回去。 霍英也有点不好意思。他病得好像越来越重,世界上人脸千千万万,他连自己都记不住,可他现在每次看到时郁枫的面容都不会犹豫,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他愤愤低头,打量着自己,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短款羊绒大衣,鸦青色,里面是车队正红的立领套头衫,下面是皱巴巴的破洞牛仔和马丁靴,半长的碎发被风吹乱,正视镜头,脸上挂着薄薄一层笑意。 不得不说这般搭配丑得掉渣,但他当时的模样,也的确是从容自得,意气悠长。 “你干嘛?一年多前就在收集我非主流时期照片啊。”霍英后脑勺蹭了蹭时郁枫的肩膀。 “嗯,那段时间我以为你死了,”时郁枫搂住他,握着他颈根轻轻地揉,“我调查到你在摩纳哥出过一场车祸,被送进蒙特卡洛当地的哪间医院我也查到了,我还去了那个医院,去了你住过的病房。结果护士告诉我你没有醒来就被运走了,之后线索全断。” 霍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把手臂搭在时郁枫小腹上,轻轻地抱他。 “邱十里瞒得的确很深,我找不到别的方向,就收集你的照片,保存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时郁枫声线低哑,却格外温柔,甚至有种湿润的委屈,“哥,你知道吗?那些图片网站会高价售卖你的照片,越清楚,越少见,价格就越高。就像那些明星一样。” “好了,不说了,那群缺德玩意,”霍英翻身完全搂住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慰抚地捋起时郁枫的长发,顺顺溜溜的,发旋已经冒出新长的火红,那是时郁枫原本的发色,“都这么长时间了。头一次见你还全是银的呢。” 时郁枫纠正道:“不是第一次。第一次见面,我全是红的。” 霍英立刻忆起三年多前,那乌龙球似的一吻,他捂着流血的嘴唇心里只想把某个属狗一样的红发小毛孩按在地上摩擦——当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三年后被按着摩擦的会是自己呢!并且换了种更狠的摩擦方法。他下意识摸了摸当年记忆犹深的伤处,显出些不自然的羞赧,“对了,刚才用的什么笔啊。” 时郁枫愣了愣,人但凡干完了一件大事,都得反应那么一会儿,才会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有多不可理喻,比如那支笔本是用来在钢板上做记号的超强力油性笔,风吹日晒都能保持至少好几个月,现在用在那个地方……他怕霍英急眼,现在这么缠绵,假如闷一晚上不理他就坏了,于是有点慌,哄着人道:“水性的,能洗掉。” “能洗啊……”霍英眨着眼重复,双眼皮平滑地展开,又叠出干净的褶子,“不成,我也得在你身上盖个戳,我成你的了,你也必须是我的,这才公平,今晚谁都不许洗它。” 时郁枫憋住笑,“写在哪里?” “写你屁股上,好像有点奇怪,”霍英像在认真思考,他的手伸进被子,捞了时郁枫胯下一把,手心里滚烫着,霍英怂怂地缩回手来,“写那儿更怪了!”他最终把眼神锁定在时郁枫的脸颊上,细腻的毛孔,均匀的白,在暖光灯下显出健康的红润,“小年轻皮肤就是好啊,就写脸上吧!你觉得呢小时同学?” 时郁枫乖乖点头,“我听霍老师的。” 霍英就快活地哈哈大笑,从床边地毯上捡回那支粗头笔,报复性地调戏,捏着时郁枫的脸蛋用着时郁枫的手法掐揉,然后在脸颊上挑了个比较和谐的位置,干脆利落地写上“霍英”两个大字。 “要是不能洗下去就好了。”他倒回床上,倒在时郁枫肩头,捧着他脸蛋一个劲儿看,“这多好,大名一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揩点油,就得拿命来。” 话音刚落,时郁枫就忽地捂住眼睛,细看才发觉这是在傻乐,“干嘛,我说的有错吗!”霍英坐起来搡他肩膀,却见他抹抹眼角笑出的湿,像个打碎人家玻璃却回家撒娇说自己挨了骂的小孩儿似的,“就是洗不掉,我错了,英哥,就是洗不掉,至少几个月!” 霍英发了下呆,一筹莫展地,他踹了时郁枫小腿两脚,也捂住脸狂笑不止,“你完了,你个小骗子!今晚我要你命!”笑得嗓子眼都疼了,他就骑上时郁枫的腰胯,腿根夹着时郁枫已经半硬的那根东西,前后地磨蹭,瞧着时郁枫的那双眉眼,余韵之中颇有番妖美的情致,嘴上却说出天真的威胁,“明天下午你可得顶着我这俩字开赛哦!丢死人我可不管。” “无所谓嘛,”时郁枫扶稳他的腰,帮他夹得更紧,摆得更放纵,“都说听霍老师的。” 霍英舔了舔嘴唇,却趴下来,伏在时郁枫心口上,腰腹也软软地荡下来,继续带动着大腿和臀股的摩擦,“这 分卷阅读7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么喜欢我啊……”他重重地吮着那副嶙峋的锁骨,用舌尖挑动,“那你就接着按着我操呗,看看写了名字,有什么不一样……” 这话就是包炸药,炸得时郁枫一下子弹起,把霍英一把掀倒在床面上,凶狠地按住他胯上的骨锋,让他低低地跪伏下去,“哥,你真是……”他提起霍英的那把窄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清清楚楚的大名上,紧接着连根插进去,插得深到了底,却还想更深,于是利落又野蛮地摆起胯猛干,“你的确要我的命!” 那天晚上霍英当然睡得很沉,甚至没听到闹钟,醒来时郁枫不在身边,外面天色极暗,真如天气预报所说,下着大雨,雨水瀑布一样顺着落地窗往下奔流。 一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小枫?”他边穿衣服边叫,摸了摸腕子上那条自编的手环,心中升腾起不安,“时郁枫?” 可是他洗漱干净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别墅的大厅里,却只见到时湛阳这一个熟人。那家伙衣冠楚楚地坐在轮椅上,低声对两个黑西装吩咐着什么,看起来很谦和,却也颇有些威仪。 见霍英出来,他就抬眼微笑道:“早。” 霍英想直接问时郁枫去哪儿了,却觉得有点露骨,“那俩人呢?” 时湛阳耸耸肩,“私奔去了?” 霍英简直要气绝,正无语,琢磨着如何能从这位奇男子口中问出点真话,他手机就响了,电话里邱十里语速飞快,“终于开机了,小枫马上要开车手会议,雨这么大,他还要投票不取消比赛,我劝不住他,你快点来!” 第27章 杀死毕宿五(2) “先生们,距正赛还有四个小时,现在的天气也是差强人意,据最新消息,短时间内好转可能性很小。” 这是霍英进到会议厅里听到的第一句话。说是会议厅,其实就是赛场边上一间媒体室,夏日雷雨闷炙,透过落地窗,能够看到压在赛道上的雨幕,还有天上滚滚的乌云。 房间只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临时摆上了零散的折叠椅,车手们穿着各自车队的常服,就围坐在几张拼起的写字台周围,有的人沉默,更多人则在气势汹汹地争执着什么,写字台前坐了几个西装革履的FIA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英式口音的白发老头正在解释着天气情况,维持着秩序,“先生们,请安静,谢谢,谢谢。” 邱十里站在后排,和几位同行一块,看白菜一样看着自己手下的车手。他一见着霍英就眼冒贼光,招手叫霍英过去,“来不及了,”他挪了挪位置,离其他车队经理几步远,把声音压得极低,“小枫就是头犟驴子!” “什么情况啊到底?”霍英迅速在一众背影中找到了自家那位,火红队服,银发披着,垮垮地翘着二郎腿。 “塞缪尔,就他,”邱十里用下巴指了指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梅赛德斯车手,也就是目前排在第一位的冠军热门,“他提议取消比赛,主办方临时通知25位车手举手表决。刚才我让小枫好好考虑考虑,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塞缪尔在放屁。” “哈哈,正常。”霍英抱起手臂,笑了笑。 他看向那位白衣背后印着三叉星标的中年车手,其实是是他的老对家,霍英频频夺冠的年月里,塞缪尔总是紧咬住第二不放,他年纪大,经验足,用招毒辣,战术严谨,素来是个不容忽视的劲敌。 此时这位劲敌已逾三十五岁,金发稀疏却整洁地贴在头皮上,他正慷慨陈词,在用语审慎地进行他的陈述,带着股浓重的德文口音,“现在我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议,是因为在座的经验丰富的每一位都非常清楚,只有在天气车况等等因素趋于完美的条件下,你踩上油门后的意外风险是20%,再看看今天的情况,”他指向窗外,很礼貌地,将五指并起来指,动作标准得像广播体操,“风险将远远超出这个保守数值,这不是我们应该承担的。奥斯汀赛道被叫做坟墓也是情有可原,它是世界上设计最愚蠢、最残酷、最落后的赛道,你们,包括我的车,被叫做小棺材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所以,我郑重地建议,取消今天的比赛,这也是为各位的安全以及国际汽联的声誉负责。” “这哥们还是那么会叨叨哈。”霍英用气声道,撞了撞邱十里的肩膀。 “老油条了嘛,最擅长冠冕堂皇出口成章,放很有道理的屁——”邱十里则像猫儿一样打起哈欠。 屋里哗然地静了静,忽然间,又爆发起讨论,七八个车手围在时郁枫跟前,似乎在等他这个当前第二说点什么,霍英也挪了个角度,聚精会神地盯向那个方向,却见时郁枫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歪着脑袋,默默迎接塞缪尔投来的目光。 这时一个今年首次签约并参赛的迈凯伦新手站起来,举手示意自己要发言,“那我们不就拿不到出场费了?” “没错,”另一个法国车手也举起手,写字台后的白发老头点头后,他站起来,“这简直是胡扯,运输、后勤的成本损失,谁来承担?” 塞缪尔皱眉看着他俩,“说得对,谁来承担你现在的 分卷阅读7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损失,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在赛道上没了命,你承担不起这个损失。不过没了出场费,你至少可以留命活着。” 这话说得不高明,方才的情理风度瞬间没了,看得出来塞缪尔急于产生一个结果,却被诸位理解成一种轻蔑——讨论再一次爆炸开来,各种口音混杂,车手三两站起,FIA的各位又开始拍话筒维持秩序。 “唉,我释怀了,”邱十里贴近霍英,慢慢说道,“估计这场无论如何还是要开,转播权早就被卖到各国电视台了,所有人都想看退休卫冕冠军的那个狂人小男友能不能干翻新的卫冕冠军。正好,也合小枫的意,要他退赛?不存在的。” “那你觉得他会出事吗?” “谁知道,”邱十里咬了咬嘴唇,“你觉得呢?你会不会青年守寡?” 霍英没有搭理他的调侃,只是继续远远看着时郁枫的侧脸,轻声说道,“其实你叫我来也没用,我就不想让他退。咱们要相信他,他才十九岁,他现在坚持的,我们当然也要和他一起坚持,不能让他自己磨没了,”说着他翻开手机里的数据给邱十里解释,“你看他现在只比塞缪尔差了13分,按照老塞这几年的成绩,跌到第四名开外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人家稳第二的,每场第一名积25分,第二名积18,你想想看,一次追7分——” 至少两场才能追平。这两场里,时郁枫为求稳,必须保证自己从排位赛开始就拿到第一名的成绩,杆位出发,首位过线。 霍英还没把这些话说完,只见时郁枫突然站了起来,他才不征求什么汽联副主席的允许,直接开了口,这其实在霍英的预料之内。“取消比赛也代表着,你能基本稳拿冠军了,”他果然看着塞缪尔,带点凌厉,带点冷淡,不等对方辩解,“其实就代表着我,以及这里的任何人,都大幅减少了追上积分的可能性。” 附和声霎时间响动起来,“对,这就是塞缪尔打的如意算盘!”“枫说得没错,也许塞缪尔就是怕了,怕他的所谓风险,更怕被追上丢了冠军!”“不开车我们到这里倒是干嘛的?吃德克萨斯风味的墨西哥鸡肉卷吗?”云云。 “的确,我在害怕,你们不怕吗?”塞缪尔面对这般争议摊开双手,露出标准的微笑,“那么让我们听听看,时先生准备怎样规避风险?” 时郁枫又偏了偏头,含笑看着他,“这里有人玩赛车是为了规避风险吗?人对风险的把握,取决于他的技术怎样。” 塞缪尔脸色灰了,似乎在用力保持可亲的态度,“前年,去年,我都是冠军,如果这里没有人破过我的记录,那恐怕就没有人有资格和我谈技术——尤其是去年因为心理压力贸然缺赛,今天还在脸上画了莫名其妙纹样的毛头小鬼。” 时郁枫没有显出任何恼怒,霍英冒了点冷汗,本以为他会撂下句“那就比比看”然后拂袖而去,却听他淡淡地问:“那么,速度比你快的话,是否有资格讨论呢?” “当然,先生。”塞缪尔微微颔首,把“Gentleman”一词咬得很重,戏谑的讽刺。 “这样就好办了,你应该还没有破过一个人的记录,无论是在哪一条赛道上,”时郁枫突然转脸看向霍英,脸上擦过一层非常英俊坦荡的笑容,带着顽皮的狡黠,“塞缪尔先生,请问你想和奥斯汀赛道的纪录保持者讨论一下吗?” 霍英虽然措手不及,但类似的场面,他连更大的都见过,他甚至是在大雪天开过比赛的亡命之徒,架也吵过不少,这会儿更是不会慌张,“你好。”他对朝自己转来的各个面孔微笑,在快速堆起来的沸腾中,他平声道,“如果大家需要我的一些过时的建议,欢迎。” 塞缪尔看见他,脸色也是骤变,“副主席先生,我申请让无关人员暂时回避,二十五个车手已经够——” 时郁枫这下倒是急了,连串好几个车手也是,眼看着他们就要上前围住塞缪尔,白发老头赶紧打圆场,“OK,OK,先生们,稍安勿躁,现在——支持取消比赛的请举手。” 包括塞缪尔在内的六个车手举起了右臂。 “支持比赛照常的请举手。” 霍英数了数,十四个,过了半数,还有五个弃权了。 “好,那就这样决定,”白发副会长合上笔记本,舒了口气,他倒是足够省事果决,“今天下午四点,比赛继续,加油啊小伙子们。” 下午四点零五分,倒计时五分钟的时候,发车区还是聚满了人,各个团队都在最后捯饬一遍自己的车手和赛车。雨还是没有停,可是温度也没降,空气越发潮闷,时郁枫脸上又被喷了不少降温喷雾,头盔上也被补了一层防雾材料,他把嘴里的三颗薄荷糖咬碎咽下,戴上防火头套,又戴上头盔,转脸看见霍英走来,穿着雪白的技师服,冒着雨,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翘起来些许,俯身蹲在自己车子旁边。 “我知道你没问题,”他扯了扯时郁枫的手,隔着手套,挨个指头捋,又搭上时郁枫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按,“地面比我们想象中湿滑,已经换上雨胎了,必须得用,你别管别人用没用。” 分卷阅读7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嗯。”时郁枫点点头。 “这种天气我开过两场,第一场没用雨胎,在奥地利吃了大亏,滑得跟溜冰似的,中途还是回维修站换了,还得和经理提交申请,特特别耽误事儿,”霍英又打开头盔的前盖,轻轻摸了摸时郁枫的下眼睑,前夜写下的名字只能从头套的眼洞里露出一小截部首,“你最开始肯定不具备速度优势,比不上那些用光胎的傻叉,等到二十圈以后你就能笑傲江湖了。这种地面磨损更快,就按说好的,最多每过八圈必须回来一趟,我在维修站等你。” 时郁枫还是点头,“等我拿个第一回 来给你。” “成啊,那我等着,”霍英在膝盖上支起胳膊肘,那眼神雨雾蒙蒙的,也明亮,其中有期许,但更多的,是一种空气般自然的相信,“对你我越来越放心了,我发现你对这个职业的感觉,怎么说呢,不是抛头颅洒热血型,是理智型,要干的事,你都歪着头打量过,搁心里想过,看着不着调,内里贼有准,不会把自己坑进去。” “哦,可是我现在在想,”时郁枫只是歪着头笑了,“头盔不好。不能亲你。” 霍英拍了他一下,“回来再亲!” 信号灯闪了闪,广播响起,一分钟倒计时开始,所有技术人员都退回棚下,时郁枫启动发动机。F1比赛的开场总是如快刀劈竹般锋利,无线电耳麦里面,接连倒数的数字越来越小,头盔里的隔音装置使得雨声和远处观众席的嗡鸣也都不真切,他只听得到自己一步一步,正在向着踩动油门的那一瞬间靠近。 眼前是泼洒的灰色暴雨,以及奶白色浓雾,他知道它们马上就会急速地向自己滚滚涌来。冷静,时郁枫告诉自己,他反复琢磨着霍英先前说不够的叮嘱,奇怪的是,心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竟比自己预料中镇定许多。 的确,这雨使他冷得毛骨悚然,脖子上的伤疤隐隐作痛,近的,远的,曾经的,现在的,各种感官和直觉也的确照旧冲刷他,他想起母亲狰狞的最后一面,想起前来搭救的,时湛阳的大骂,想起匕首,还有未知直觉带来的恐慌,一如每一次大雨,乌云的裂隙中甚至有隐雷在蛰伏。可是,当暖胎圈过去,他停在杆位,信号灯又一次闪烁——在出发的一转眼间,他唯一的感觉就是,一股股热血在全身血管里突然沸腾。 是的,错不了,他在奥斯汀赛道上。这赛道的主人——也只纪录保持者有资格做一条F1赛道的主人——是素昧平生时给他鼓励的人,是他那份漫长憧憬的最终对象,更是他的爱人。他不能怕,不能失控,他要从那个刚愎自用的德国佬手里,守住属于偶像的荣誉。 这么多年,从十三岁玩卡丁车算起,时郁枫想要做到的,不就是守住一个神吗? 他封的,他拜的,他的神。 既然已经迟到,那就必须快跑。神像必须坐上他雕成的莲座。 那场比赛时郁枫并不清楚自己最后是怎么开下来的,他头脑处于放空状态,一切动作都像本能,他强硬地收线,超过前面的塞缪尔,不用再继续吃他轮胎卷出的水花了,并且这番优势一直持续,可他心里还是没有什么感觉,疲倦、困惑,都没有,只有维修站里霍英招呼技师的喊声格外清晰。 数十圈就这么过去,不知道磨秃了多少对轮胎,最后他过了格子旗,热气腾腾地在检修车道上停下,安静地呼吸了一会儿,才发觉拉杆被自己掰断了,断口扎进手套又嵌进手掌,他也不觉得有多疼,只看见汩汩的鲜血淋漓,被雨冲得往下顺流,抹在队服上,又看不出来了。 “枫?枫你还好吗!”最先冲上来的是主管他健康的两个勤务员,他们摘下时郁枫内外全都湿透的头盔,往他嘴里挤电解质饮料,又因为他左侧脸颊上的奇怪符号而面面相觑。 时郁枫却没有回答他们关于身体的各种问话,轰响的暴雨中,他撑住车身和地面,猛地钻出车来,直接翻过防护栏,一把抱住了正在匆匆跑来的霍英,灰雨中,那人白得那么光洁,那么扎眼。 “我是第一吗,”时郁枫快要脱力,昏昏沉沉,却又明知故问,“英哥,我是不是第一。”说着,他用手背抚开霍英脸上的雨水,抑或其中又有泪,绵绵地去亲吻他,那吻中还有出发前嚼碎的薄荷糖味。 “你是,你是!”霍英沙哑着嗓子,重重地回应他。 “那,”时郁枫咬了他嘴唇一口,又含住,舌尖贴着他齿根道,“和我结婚吧。” 霍英笑了,一收方才的匆匆,嗯嗯地答应着,时郁枫也笑,又在霍英屁股上,昨晚留痕的位置,狠狠揉了一把。纯白的面料抹上殷殷的红,就像时郁枫自己身上印着SCUDERIA MARLBORO FERRARI的队服一样鲜艳,在冷雨中,醒目地燃烧。 第28章 杀死毕宿五(3) 关于结婚这件事,霍英本来准备和时郁枫在去往摩纳哥决赛站的飞机上认真讨论一番,奈何两个人既没有结婚的经验,也没有参与别人结婚过程的经验,讨论出要慎重挑选戒指,并且一切等决赛过后 分卷阅读7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再说,也就不知道应该再琢磨什么了。 婚礼?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论亲人,论朋友,两人能邀请前来参加的似乎全都在这机舱里了。难不成还要请一堆虎视眈眈的赛车同行,还是霍英在岛上认识的蕉农和贝类养殖户? 邱十里见讨论陷入冷场,就在后排插嘴:“哎你们两个都不行,这种事情当然要问我!” 时郁枫和霍英同时回头看着这个同样没结过婚的家伙,旁边闭目养神的时湛阳也睁开眼,拎起小桌板上的紫砂壶,抿了一口龙井。邱十里被盯得有点急,扯下额头上的莎莉鸡眼罩,整理着松散的刘海,他说,“至少我参加过婚礼呀,很多很多场——也帮别人筹备过。” “那邱班长有何高见。”霍英没忍住笑了。 “结婚的仪式倒是次要的,婚礼最重要的作用是,见证一个人对伴侣终生的誓言,”邱十里垂下眼,和手里的莎莉鸡对视,“你们俩如果觉得没必要搞得那么大也可以,但是发誓是必须的,你们俩可以想好要互相发什么誓,去教堂找牧师见证一下。现在这种两人婚礼非常流行,没记错的话,摩纳哥有个教堂……就叫摩纳哥大教堂,你们这两天就去看看,罗马拜占庭风格,文艺复兴时期建成,非常美。” 时郁枫看起来格外害羞,他盯着霍英后颈的曲线,不知何时脸就发红,时湛阳笑眯眯地看了弟弟几眼,继续闭目养神,霍英却突然来了点子,“重点既然是发誓,可我觉得发誓什么无论贫富——” 邱十里打断道:“完整的应该这样讲,”他的声音也庄重起来,充盈着不知名的浓厚感情,“你是否愿意与某某某结合,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的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你爱你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说这些话时,霍英总觉得他想看的是时湛阳,可事实上邱十里注视的还是手里的莎莉鸡,而时湛阳整个人始终如他的提璧紫砂般一动不动。 霍英道:“你这记得也太清楚了。” 邱十里粲然一笑,“我是基督徒。大哥也是,小枫不是。” 时郁枫突然道:“我觉得这些誓言太普通了。一定能做到的事,还去发誓有什么意义?” 邱十里愣了愣,重新往脸上箍那个眼罩,调低座椅靠背,“这可不是谁都一定能做到——” “我也觉得这种发誓不太适合我们,”霍英转过身,靠在椅背上,招呼时郁枫过来和自己挤着坐,“其实可以这样,我们互换誓言。”他贴在时郁枫耳边。 “互换?” “嗯,意思就是,我们各自写一张纸,你写上希望我兑现的誓言,比如‘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抽一根烟’,我也写一张我希望你兑现的,互相不能提前看,然后找一个教堂,其实是不是去教堂都无所谓了,有见证就行,我们交换这张纸,把上面的内容念出来。” 时郁枫的绿眼睛弯出笑意,“念出来就代表要作数。” “那是肯定的啊,”霍英靠上他的肩头蹭了蹭,“你要是真写戒烟,我就真的戒。想写几条就写几条,我全都兑现,否则我天打五雷轰。” “不要,”时郁枫抬起手臂,顺势搂住他,惬意地调低椅背躺下,朗声道,“雷的话,轰一下就够了,不然我好像会很心疼。” 霍英被他弄得脸热,心说你俩哥哥都在呢你这土味情话哪儿学得这么溜,却听身后邱十里发出声讨:“兄上,我能把他们扔下去吗?” 时湛阳笑道:“一对二,打得过就扔。ナナ最近真的很暴躁啊。” 邱十里顿时语塞,气得抓起咖啡猛灌,头戴黄鸡两眼抓瞎,居然也没喝到鼻子上。 过了一会儿,前排两位都安静下来,邱十里下座位看了看,只见自己的老弟和老同学依偎在一起,挤在给一个人设计的座椅上,就算再宽敞,霍英也快整个人躺在时郁枫身上了,两人却都睡得很熟,脸上也是放松满足的神情。 邱十里看了看舷窗外的漆黑,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只见时湛阳不知何时打开了电脑,眉宇间的专心致志,使得他根本挪不开眼。 “ナナ有话要对我讲。”时湛阳突然道,“没事,他们都睡着了,是真睡。” “兄上还是先工作。” 时湛阳笑了,把电脑屏幕挪向他,灰色一片,原来是扫雷。 “……哦,”邱十里傻傻道。时湛阳的确喜欢玩这个,从小就是,邱十里又想起时郁枫的数独爱好,益智游戏好兄弟吗?邱十里垂睫笑了起来,为了不吵醒前面两人,他起身整了整西裤褶子,跪坐在时湛阳身边,腰杆挺直,两膝紧靠,手掌搭在大腿上,标准的日本正座式,他轻轻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老大心情很好。” “哈哈,毕竟这样清闲的时候不多,坐飞机还真是舒服啊,”时湛阳合上笔记本,支着下巴侧过脸来,专心地看着邱十里,“前两天抓到的那几个日本人,处理得还好吗?” “老样 分卷阅读7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子,已经扔进墨西哥湾了,”邱十里低着头道,“就是江口组的人,按照您说的,放走了一个半死的回去报信。” “好啊,等等看,看他们那位理纱子少主够不够种,要是从日本倾巢出动……”时湛阳弯起眼睛笑,“那就很有意思了,我们正好端掉他们老窝。” “毒佬真的已经疯了,帮江口理纱子做毒,就是为了要她的组织帮自己抓小英。” “嗯,你这个朋友,还真是活得非常凶险啊,所谓好人多祸?” “可是他如果出什么差错小枫一定会去杀人,而且当初的确是因为老二犯的错……”邱十里扬起脸来,抓着时湛阳的袖口,“兄上,我们必须保护他!” “ナナ放心好啦,我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我的两个弟弟都这么在乎的人,他当然不能死,”时湛阳轻轻拍了拍邱十里的手背,飞快地看了霍英的座椅一下,“我已经增了人手在蒙特卡洛待命,我自己也会留在那里,直到比赛结束,不会出事的。你保护他这么久,努力也不会白费。” 邱十里重重地点了点头,方才抓着时湛阳的双手,此刻也赧然缩了回去,老实地放在膝上。 “不过这样下去的确非常麻烦,”时湛阳给邱十里倒了杯龙井,递给他,自己则就着茶壶嘴喝,“毒佬和江口组,一个盯上我的弟媳,一个盯上我的ナナ,还抢我生意,哪天还真是必须要一锅端掉啊?赛后陪我回趟日本,等他们顺利结婚过后吧。” 邱十里眼中闪过惊诧,转瞬即逝,他感激地看着时湛阳,或许感激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被摆在了那样一个位置上。“老大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他轻声宣誓。 时湛阳又笑了,眼角细纹里溢着薄薄的温柔,“回去睡一会吧。不要降落才开始倒时差。” “我想坐在这里……”邱十里心知这是无理要求,时湛阳只要一句“不安全”就能把他哑口无言地怼回去。哪知时湛阳只是说:“ナナ果然还有话要对我讲。是关于结婚吗?” 邱十里瞪大双眼:“啊?” “你念婚礼誓词的时候,其实很难过,”时湛阳还是柔和地看着他,像在看一棵雨后冒芽的小树,“想结婚了?” 邱十里的眼睛还得瞪得圆圆的,方才时湛阳明明没有看他,难道是从声音里听出难过?这是老同学和小老弟都做不出的事……这般被拆穿似的赤裸,对他来说,则是种含蓄的柔情,“不是的,我只是觉得那些誓词都非常美,非常动人……人的一生,又是否真的能对另一个人做到矢志不渝,完成所有起誓?”邱十里说着便抬起眼睫,看着时湛阳忽深忽浅的目光。 “小枫好像很有信心。他三天之前给我的账户打了一笔钱,要我给他挑一套房子,需要在海边,因为霍英喜欢海,不能采光太好,因为霍英怕暴晒,你看,十九岁就知道娶老婆要准备婚房哦!”时湛阳轻松道。 “可是他们太特殊了,那不仅是爱情,还有崇拜,期许,而且这些都是双向的,他们也都是活得非常简单的人,他们的生死在赛场上,其实反而简化了,”邱十里困惑地皱起眉,“可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遇到这样的对方吗?” 时湛阳微微闭上眼,呼了口气,“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得,我指的是完成誓言的内容,”他又一次和邱十里对视,眼中有洞若观火的明亮,“爱、安慰、尊重、保护,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诚,这些事情,你对我这个老瘸子都做到了。” “请您不要总是这样称呼自己……”邱十里把指甲用力掐进虎口,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得太狠,因为他正在说着张狂的话,“所以,我可以和兄上结婚吗?” 时湛阳的微笑是完美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这样吗?我刚刚还想说,给ナナ介绍几个女人认识。都是道上的人,能打能杀能保护自己,也不会不接受你的工作性质。” 邱十里深深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他想立刻把茶杯还给时湛阳,再坐回自己的座位戴回眼罩,可是腿跪麻了,后腰别的手枪以及军刀刀柄也硌得他生疼,刚才没觉得,现在却仿佛疼得站不起来,只得丢脸地僵愣着,为自己的蠢话而后悔。 那些漫长的忐忑相思,他从青春期开始就非常擅长一口一口全都咽进肚子,怎么现在憋不住了,怎么在关键时刻露了马脚,那么多麻烦和危险下了飞机就要找上门来,他却在这里纠结所谓的结婚和誓言? 难道是因为看到了别人的幸福,还是因为三万英尺的高度让人飘飘然? 最让邱十里崩溃的是,他又的确是被刺伤了,时湛阳公事公办地说出介绍女人的时候,他的确产生了泪意,并且这酸楚现在还在眼眶里面汹涌,他要憋,可是他头痛欲裂。 “我想先看老大结婚。谁的红包敢比我包得大,我杀了他。”他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却听时湛阳叹了口气,相处二十多年,邱十里心里清楚,时湛阳只有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才会叹气,“ナナ,你知道的,做我们这一行,最忌讳拖家带口,徒增把柄。你看父亲就是女 分卷阅读7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人太多,生得也太多,到我们这一代才会多出那些麻烦,”他揉了揉邱十里的发顶,没有用力气,那样温存,“可是我们这一行,的确也是人,我们也会喜欢上另一个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没有人能说他错。” “嗯。”邱十里还是不肯抬头,看着茶杯中灯光的倒影。 “我也有喜欢的人,非常非常喜欢,”时湛阳则直接捏着他下巴,勾起他脸蛋对着自己,甚至还用另一只手慢慢地在他泛红的眼睑摩挲,“ナナ,我不会结婚,其实也不想给你介绍女人。如果介绍了,看见你们幸福,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蠢事。” 邱十里愣住了,这话里的意思……他的那些忐忑,那些相思,他从十几岁就告诫自己咽下去的那些话…… 时湛阳又笑了,好像在笑他这少见的呆样,“就是你想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是怎样想的,这么多年,一直知道,我非常珍惜,”他自己也少见地词穷了一下,“非常珍惜这份情谊,但我现在也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打算。” “……为什么?”这是狂喜后又被冰水浇淋之后,邱十里唯一能问出的话。 “我是这样的人,”时湛阳指了指自己,又把双手放在病腿上,“把你拉进这个行当的虽然是母亲,但她过世后,要你卖命做事的一直是我,这是我欠你的。那些类似‘因为我残疾不想耽误你一辈子’的屁话我也不想说,只是现在还有很多破事没有解决,时家以前沾的黑太多,要洗白它,多难你也明白,我们两个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第二天就死了,甚至如果你真的成为了我的人,这件事传出去,你死的风险会翻番。” 时湛阳说得句句在理,也没有人比邱十里更懂这些话里的无奈,因为上一辈和各种违法势力的合作,比如毒贩,比如反政府武装,现在要终止这些好比斩断毒根,注定损失的绝不仅仅是金钱,坏事做多了,金盆洗手就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每天安安生生地生产军火再卖出去?天方夜谭。而他们这种揣着上膛手枪睡觉的人,常年在各地过着血淋淋的日子,平安见面已是难得,又怎么可能风花雪月?那是一种极度纯粹的东西,它确实存在,甚至存在于几米之外的皮沙发上,那是相互依偎的美梦,但美梦不存在于他的手中。 可邱十里还是挡不住自己的发问,他莽撞又执拗地瞪着时湛阳:“那等事情都解决了呢?时家洗白的那一天,兄上会不会和我结婚?” 时湛阳眼中的光亮闪了闪,灰白的脸上也显出红润的笑意,“如果那一天,我们都还活着的话,”他俯下身,病腿把他钉住了,可他还是用力抱住了跪坐在一边的邱十里,“你坐在我的腿上,我用轮椅带着你……我们去教堂发誓,发那些小枫嫌弃老土的誓言。” 第29章 杀死毕宿五(4) 如果说F1赛程是一顶皇冠,那么摩纳哥站就是皇冠上镶嵌的一枚钻石。钻石华美,这个富庶优雅的海滨小国作为避税天堂,充满纸醉金迷的豪华赌场以及各类奢侈消费场所,每年比赛的观众席中,总是明星富豪云集;钻石也坚硬,摩纳哥的蒙特卡洛赛道虽算不上险恶,但也是本赛季公认的最难搞定的赛道之一。 蒙特卡洛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城市赛道中直道最窄,弯道落差最大的一条,再加上两侧高耸的护栏以及护栏外喧闹的街市,除去安全问题和心理压力之外,最大的关键点其实还是空间局限——特殊的赛道环境以及仅有3.34公里的全长导致车手很难找到空间完成超车。 这也就是说,出发位置基本决定一切,倘若车手掌握了杆位优势,剩下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轮胎,力争不出失误,保持冷静地开到比赛结束,这要比穷途末路地寻找超车机会压力要小得多。贴近地面的高度,900匹马力的赛车怒吼而出,离人群又那么近——总之霍英自己总共在这赛道上开过三次,两次不是杆位,每一回超车都挺提心吊胆。 好在时郁枫之前的三场练习赛,包括刚刚过去的排位赛,均保持了第一的位置,第二天的正赛他百分百杆位出发,天气预报也说万里无云。霍英觉得冠军其实基本上稳了,那么积分总冠军也就稳了,只要那小子心态不出差错。 毕竟这条赛道就是霍英曾经的背水一战,好不容易刹住了被弄裂了刹车片的赛车,他也永远地告别了F1的赛场。而那片“当事刹车片”至今还被时郁枫保留,甚至仍旧和随身行李一起带着,这当然也就可以说明,三年多前在摩洛哥的那场比赛,留给时郁枫的印痕并不比留给霍英的浅。 此时此刻,排位赛结束后,时郁枫倒是显得足够放松,他常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在自己赛车边上接受记者的采访,主要是有关杆位出发和信心的各种提问,塞缪尔也在他身边站着,眉头紧锁地解释着什么。霍英站在不远处看了一小会儿,没听清塞缪尔的日耳曼风味英语在如何长篇大论,只听时郁枫最后做了句总结,他对着话筒和镜头一本正经,“我只是想劝大家彩票买我,一定能赚,谢谢。” 说罢他扯开领口的自粘扣朝霍英走来,塞缪尔在他身后大叫,“别以为杆位就能稳,去年你是 分卷阅读7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在哪条赛道退赛的,你还记得吗红毛小鬼!” 时郁枫回头冲他比了个中指,“那你只能祈祷我明天退赛咯!” 收回中指,他又搂上霍英,想直接翻过护栏到外面的大街上买点冷饮喝,霍英却憋着笑搡了搡他,“以后在镜头前有点礼貌。” “可是他真的很烦人,”时郁枫颇有点委屈,用手套光滑的表面磨蹭霍英的脸颊,“每次赛后都要骚扰我,长篇大论的,他应该去当政客。” 霍英哈哈大笑,“以前他也是这么骚扰我的,那会儿他管我叫黑毛老贼,我明明比他年轻不少吧!这人起外号也就这么点创意,”说着他和时郁枫十分默契地翻过一人多高的护栏,又默契地牵回手继续沿大街往闹市去,“走吧,哥哥请你吃雪糕。” 他们挑了家正在办夏季活动的意大利冰激凌店,情侣吃够五个球就能参与抽奖,幸运儿则将获得两张傍晚从蒙特卡洛港口出发的限量船票,可以挑个喜欢的日子,乘着白皮小艇,沿着灯火华丽的海岸线去看摩纳哥的所谓“香草夕阳”。 霍英其实很想买十个球增加中奖概率,可是他又怕时郁枫吃坏了肚子影响明天比赛,一个冰激凌球足足有半个拳头大小,他只好吞声作罢。不过这冰激凌店还有个好处,坐在二楼窗边不仅能看到地中海风格的熙攘大街,也能够看到发车直道,再细细一看,当年赛后霍英和时郁枫偶遇的裁判台也还在原来的位置。 “嘿,你还记得吗,当初谁在那个小旮旯里眼睛红红哭鼻子。”霍英用冰激凌勺指了指那个方向。 时郁枫瞧了一眼,低头解决他的海盐薄荷奶油球,淡淡道,“我只记得当初是谁告诉我自己边加速边飙泪,赛后还不喝香槟只喝橘子汁。” 霍英“啧”了一声,小腿在桌下绊他,“那是谁啃了我一口?” 时郁枫捂住眼睛笑。 霍英不怀好意道:“还有,是谁拔腿就跑?亲的时候凶得要命,亲完之后比我还怂!” “好啦,英哥,是我,”时郁枫举起勺子投降,小腿则和他勾在一起,亲昵地蹭了蹭,“都是我。其实当时你很想揍我吧?” “现在想起来也挺想的!但不能家庭暴力啊,”霍英任他勾住,两人膝头碰在一起,支着脸蛋乐,“其实挺好的,你现在能跟我这么胡扯,心里真不紧张?” “还好。我刚才排位的时候很平静。”时郁枫继续正儿八经地对付冰激凌巨球。“去年是因为还没找到你,以为你死了,现在,我找到了。” 霍英垂睫笑了笑,“反正等正赛的时候,心态肯定不会和练习赛一样。咱们都是涮过多少回的人了。”说着他也认真地挖起自己碗里淡红色的玫瑰荔枝球,道,“我就想你明天完全放轻松,什么乱七八糟都别去琢磨,这回要是有人想动你的刹车片,不仅要挨你嫂子枪子儿,还得过我这关。” “嗯。”时郁枫抬起脸,笑得生动好看,“我知道你会保护我,霍老师。” 他又这么叫人,霍英只有脸热的份儿,总觉得自己像诱拐小男生的变态班主任。两人之后就专心完成五球的任务,闲聊不多,但腿一直勾在一起,五种口味吃下去倒也没什么压力。轮到兑奖的时候,霍英听到楼下结账处有骚动,听起来是来了一大波食客,想到此时此地,自家这位穿着队服八成是焦点,说不定会被认出来围观,他就没让时郁枫一起过去。 “我肯定能抽中。”霍英跟着服务员下楼,又回头道。 时郁枫喝着解腻的柠檬气泡酒,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往楼上回的时候霍英心情极佳,他居然真的中了奖,手里的两张船票就像个好彩头,等着拿了冠军奖杯之后,时郁枫带他去看日落。一步步登上阶梯,他看见自己的桌子,却也看见,方才自己的位置上翘腿坐了个男人,亚裔,肌肉非常结实,紧绷绷地从灰色T恤里显露出来。 时郁枫正皱着眉听他说话,眼眸冰冷,一言不发。 一见霍英过来,那男人就站起身子,也摘下半遮半掩的墨镜,标致的浓眉大眼弯出一个职业的笑容,嘴里说的是华语,“霍先生,好久不见哦!刚才在楼下看见您在窗子里,还想上来聊聊!” “您是?”霍英并不认识他的脸。 “FORMULA ONE,果真非常棒,您还是属于这个赛场的呀,”那人只是夸张地鼓着掌,一步步地往后退,“我是您的忠实粉丝——”话一落,他就兀自跑下楼了。 “那哥们谁啊?”霍英兴冲冲地把船票塞给时郁枫看,自己拉开椅子坐下。 见时郁枫不语,他又想了想,问,“找你要签名的?” 时郁枫只是随手把船票捏了捏,和手套一块拿着,他站起来,垂眼用一种杂糅的眼神看着霍英,轻声道,“回去吧。” 之后的下午,包括晚上,时郁枫话都不多,事实上他回到住所就开始睡觉,晚餐时霍英敲门叫他,他才慢吞吞地露了个面,在桌上默默地喝一碗土豆蘑菇汤。 时湛阳坐在家主的位置上,放下刀叉提醒弟弟:“喂,汤汤水水 分卷阅读7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喝多了会变蠢哦!” 时郁枫瞥了他一眼,直接拎起块三明治走了,衣角擦过霍英的手肘,没过几秒,桌上剩下的三人听见他关门的声音。 晚餐后邱十里拽着霍英去阳台上抽烟,神神秘秘地问:“你们吵架了?” 霍英吸了口烟就按灭,两手搭在铁艺栏杆上,盯着两层楼下的路灯和灌木丛,“不会吧,说不通。” “怎么说不通,你看小枫那臭屁样子,小时候就是,他一旦跟老大或者跟我吵架,就把自己闷在屋里装睡,吃饭都不开门,我们都担心他缺氧晕倒了!”邱十里深深地把雪茄气吞进喉咙,也按灭它,接着道,“白天你们不是超级和谐地去吃冰激凌了吗?进去就要消费,我家几个保镖老弟也吃了一肚子冰,还花的公款。” “是啊,吃冰激凌的时候还好好的,”霍英黯然地摸了两下腕上的编制手环,“就是我结账的时候有个人找了他,说了点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个。” “什么人,你认识吗?” “肯定不啊,我就看得出来是中国人,不年轻也不老,挺会打扮的,而且那家伙一看见我就走了,”霍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忽然惊醒似的站直,满身没精打采也换成了干劲十足,“不行,我必须弄清楚这事儿,否则他明天都可能受影响。” 邱十里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回屋的背影,拿起手机低声道:“查一下上午冰激凌店里找小少爷的男人是谁,照片拍清楚了吗?” 霍英这次没有敲门就回到了两人的卧室,他认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至于见外到那种程度。灯光昏暖,时郁枫靠在床头,正在一个本子上涂涂写写,走近看,是《数独大全》,床头柜上放着的鲑鱼三明治吃了一半,干瘪地趴着。 霍英慢慢走到床边,时郁枫还是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霍英在床沿坐下,专注地看着他,“咱俩说好有什么事都不憋着。” 时郁枫摇了摇头,还是继续做数独,从嘴角到眼角,都一点波动都没有。 霍英目光颤了颤,蹬了拖鞋半跪下来,双手撑在时郁枫腰侧,“……我知道,你现在特别不开心,”他惶惶地问,“我惹你生气了?” 时郁枫往边上挪了挪,平淡地撩起眼皮看着他,“我只想自己待一会。” “不是,你不想。”霍英急了,他心口“轰”的一声,什么东西啪地烧断了,猝不及防的。委屈和不安憋了一下午,他现在为了让时郁枫真正开口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拿开他的铅笔数独册子,整个人骑在他身上,湿润了眼睛,“那个男的……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别这样,你别这样对我……” “啊?你就这么想知道吗?”时郁枫忽然笑了,短暂的,稀薄的,被他压紧也不做挣扎,声音懒懒的,“那帮我口交吧。” 霍英心头狂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坐到时郁枫的大腿上。不是说他不愿意,是时郁枫从来不让他干这种事,以前他主动都会被推走然后压住发狠地亲,现在这样,则更加显示出事态的不寻常。他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想再确认一下,“帮你……什么?” “口交啊,用你的嘴,”时郁枫说得字字清晰,单手扒在裤腰上,把运动裤往下褪了褪,露出鼠蹊的半截线条,还有嶙峋的胯骨,他又笑了,笑得很邪性,却帅得晃眼,“你吃的时候,我告诉你。” 霍英讷讷的,看着时郁枫愣了一阵,有那么几秒他不知怎的很想哭出来,可最终还是照做了。他就那样笨拙地褪干净那条深红的棉质薄裤,然后顺服地俯下身去,用滚烫的嘴唇去套弄那根沉甸甸的东西。刚吃了个头,他就有点头脑麻痹,晕叨叨地闭上眼往里吞,陌生又熟悉的体味侵入进来,抵着口腔上皮直往深喉,顶得想吐了,他也不愿意退,他不怕这点难受,只怕时郁枫一言不发。 他用湿漉漉的眼睛去找时郁枫,却被那人僵冷的神情刺了一下,他慌慌张张地埋下头,开始努力地含着吞吐,那根东西被他唇舌包裹着,迅速地膨胀,硬得像石块,把霍英的下颌撑得生疼,从喉咙到鼻腔就像是在呼呼地烧一样,口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他调整用鼻子吸气,听见淅沥水声,和自己喉头咕咕的吞咽,却还是听不见时郁枫说一句话。 再抬头看,时郁枫的模样竟像是要哭出来了,完全没有享受的样子,失魂落魄地把他的窘态看在眼里,仿佛被关笼里眼睁睁看他受刑,一对上他的眼神,那泪水就真的流下来。时郁枫就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仰着脖子涨红了脸,无措地用手臂擦泪,发出紧压的,低低的呜咽。 霍英这回完全慌了,他又怕,又伤心,胸口又特别疼,也顾不上等什么回答了,吐出来就去抱他,“怎么了,别不说话啊……”霍英把他按在疼痛的胸口,急躁躁地抚他后背,“你告诉我,小枫,你为什么哭啊……” 还是没有回答,时郁枫把他肩膀按低了些,黏黏地亲上他,舌尖和嘴唇横冲直撞,牙齿也乱糟糟地啃咬,这吻越来越凶,甚至都快带血气,时郁枫也越哭越凶,泪水模糊地抹上霍英的眼睫和脸颊,紊乱的鼻息撞在他的呼吸上 分卷阅读8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霍英心都快碎了,他不知道美梦为什么会戛然而止,流蜜的日子为什么会演变成一场哭泣,他只猜得到原因和自己有关。“等等,”他用力地推开时郁枫,抹着水淋淋的嘴唇,显得可怜兮兮的,“别这样,好好说,你先跟我好好说行吗?” 哪知时郁枫怔了怔,竟一把推倒霍英,压着他后颈把他固定在床面上,二话不说就扒了他的裤子,屁股凉了,紧接着又烫了,火热的东西沾着他刚才的唾液,往他干涩的穴口怼,“好好说,我没办法好好说,”时郁枫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带着狂乱的凶狠,“你一直骗我,你要我好好说这件事吗?” 霍英惊恐地大叫,他被锁着手腕,懦弱地想往前缩屁股,却恍然间撕裂般疼了一下,那东西进去了,只进去了一点,却比火烧火燎还要剧痛,“不要!不要!”他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不要……”时郁枫在他身后喃喃,不经意抖了一下,便僵在那里,暂停了这场无谓一般的逼迫,“你是想知道那个人和我说了什么,对吗,英哥,”他惭愧地退出去,坐倒在床面上,看着眼前出了血的小口,红色蹭在霍英白白的屁股肉上,也蹭在他自己刚才行凶的东西上,都在颤,都那么无辜又无力,霍英还是疼着,腰身发抖,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时郁枫痛苦地用手背挡住眼睛,喷张的气息在鼻间,他狠狠吸了吸鼻子,“他说,你替他开黑比赛,开了两年,他还给我看了照片和转账记录,他是不是在说谎?哥,你告诉我是他在骗我好不好?” 第30章 杀死毕宿五(5) 霍英本以为自己是越挫越勇的人,可时郁枫这一句话转眼就把他问垮了,他提上裤子,缓缓地坐在床沿,背对着时郁枫,“是我骗了你。”他干脆把什么都招了,“上次留你一个人在岛上,也不是我家里出事。” “我知道。”时郁枫定定地说道,“一开始没想好该怎样问,后来觉得不用问了。” 霍英愣了愣,站起来转回身子,眼眶红红地看着时郁枫,眼里含着一层脆弱的水光,“我是去跟他说,我不干了。” “为什么不干了?”时郁枫已经没再哭泣,拿手背用力地抹着眼泪。 “我不知道……”霍英像孩子检讨一样低下头,怔怔地,又猛然抬起来,“你来了,我干不下去了!” “那开始为什么要干?因为你的哥哥姐姐找你要钱?你知道他们只是想找你要钱,并不是想给你爸爸治病。”时郁枫也和他对视,声音像层结在晚冬的薄冰,好像一脚上去,就能碎个稀烂,摸摸都能化了。 霍英闻言,像是消化了一会儿,才诧异地把眼睛瞪得老大,他还是摇摇欲坠地站着,不去靠近一步,连指尖也不动一动,“我……”他忪然开口,没有把借口放在任何人身上,“我永远也没法再上一级方程式的的赛道,但是,我很想念……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还能再握上方向盘,哪怕这么做是犯法的,冒牌的,违背道德的,低三下四的,我也要做,”霍英抿起嘴唇,好像咽下了许多话,就那样哀伤却坚决地看着他,“我以前是这样认为的,我去做这件事,也得到了我需要的钱,是的,不道德的钱。但是遇上你之后我就不想做了,但是既然已经做过,我现在也没资格后悔。” “你说再也没办法上F1赛道。” 霍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点了点头。 “为什么。” 霍英的指甲都把指肚掐破了,打了个滑,触感腻腻的。 “就是不能上了。这都三年了。”他轻轻地说。 时郁枫烦躁地搓起鼻梁,“我说过很多很多遍,只要你想回来,以前的车也保养得很好,换新车也可以,那些闲言碎语你再拿个冠军就会全部散掉,散不了我帮你解决,”他下了床,就光着脚,匆匆又坚持地把霍英抱住了,“我从来不觉得你应该当一个什么破技师——哥,没有人比得过你,没有人能拿冠军,只要你想回来!” 那一刻,霍英几乎要一节一节坍塌在时郁枫怀里,怀着某种自甘堕落的任性,他想,是不是告诉他我的伤病,我的绝望,我在富士山下经历了什么,也没问题?这想法如纵身扑火般甘美,却在他靠近火焰时被热烫的气浪冲散——他固然不能说,说了之后,就再没回头路,他的职业生涯就是板上钉钉地结束,在时郁枫眼中也是,而时郁枫是明天要上赛场的人,在那条结束他生涯的赛道。 “我不是冠军了,”他推开时郁枫,扬脸笑了笑,清醒干净得就像块崭新的玻璃窗,“现在的世界冠军会是你,一定是你。” 时郁枫头皮都麻了,的确,错不了,世界冠军这个词足以让所有人狂热,他也不例外,可现在这字眼出现在霍英嘴里,前后这样的因果,却像把扎他的刀,“好,好,你总是这样!”他抓起裤子抖了抖,快速地穿上,头也不回地冲进阳台,对着外面的黑夜吼道,“一件事,你告诉我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剩下百分之十你当它不存在,就让我猜!如果我也觉得它不存在就好了,我干脆没有那种感觉就好了,可我不能,可是这件 分卷阅读8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事对我非常重要,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猜,只能猜。” 霍英听得气喘吁吁,心肺都要炸了一样,他快步朝他奔过去,却在阳台门口刹住了,夏夜里,温水般的晚风吹着,时郁枫被室内光线镀上浅淡的,柔柔的影,霍英却一动也不能动。他不敢拥抱,甚至不敢拍一拍那副肩膀,握一握那双手,他只能钉在那儿,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时郁枫还是没回头,继续看着黢黑茂密的树冠,那是引鸟花楸,正值花期,花朵纯白,就算在夜中也是浓如白雪,葱茏的清香延伸到二层的高度,他的眼前,“英哥,你好像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给任何人添麻烦,你把分内事做得无可挑剔,一直这样,”他又道,情不自禁地带了哽咽,还有哽咽后的懊恼,“我也想变成和你一样,不伤害别人,我学着不给人压力,相信别人。我第一个相信你,可是我现在发现,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人,你活得非常累,我很难过。” “不是的,”霍英抠住门框,惶惶大声道,“不是这样的,我相信你,我没有不相信你!” “是吗,”时郁枫猛地回头,湿润的眼睛极亮,他身后的楸树呼啦啦地灌起又一阵带着海味的清风,“所以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件事,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他笑呵呵地告诉我,就像在一下一下地扇我巴掌一样。” “你是怕我知道你也是能够为了某种目的违规比赛的人,怕我觉得你尊严尽失,从此你在我这里跌下神坛?”见霍英不语,时郁枫又道,短暂地笑了一下,“我在你眼里这么完美主义啊,还是你就这么喜欢做一个完美的神,被我捧得高高的?英哥。你回答我啊。” 他就是这样,和他说的话如出一辙,他十九年的人生向来如此,执着又困惑,天真而残忍。 而霍英仿佛已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亦无可辩解,他作践自己,他做自己最看不起的事,本来就很疼,疼得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埋土里,谁也看不见他,那时候他有烧完的烟空瓶的酒和许多许多的不甘和怨恨,他完全有理由沉得更深,可时郁枫出现了,把他连根拔了出来,可经过了这么多事,到了现在,时郁枫却比他更疼。 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他的眼泪都是廉价的,不能挂在嘴边的,他抹掉它们,突然说,“那个誓言,你写了吗。” 时郁枫蹙起眉,眼中有惊讶,“写了。” “可以给我吗,现在。”霍英抬起眼眸,那一秒他形销骨立。 时郁枫没吭声,默默往屋里走,擦肩而过了一下,紧接着又是背影。那张纸原来就夹在《数独大全》里,平整地用信封包着,那张信封还是粉色的,鲜嫩得像小男生放学后在文具店挑的蹩脚礼物,上面一笔一画地用黑色钢笔写着“时郁枫赠霍英”,是他之前练字的结果。 他沉默着把它放进霍英手里。 霍英捏紧这信封的一角,又在桌上自己的随身背包里翻了翻,也拿出一个信封,白色的,上面也写了两个人的名字,秀丽的细体行楷,“我的,你还要吗。”他又问,问得绝望。 “给我吧。”时郁枫沙哑道。 霍英垂着脑袋把信封递给他,时郁枫只看得到他胸口起伏,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交换这个,是要念出来,还是要销毁。只听霍英竟然在道歉,声音在抖,“对不起,可能你喜欢的是那个霍英,可能我不是那个霍英。对不起。” 时郁枫就这么看着他颓败地坐回床沿,脸埋得更深了,兜头突降的那种窒息感像是被人在太阳穴上狠狠地剜了一刀。没有否认,时郁枫沉默着关了灯,也关了门,准备到沙发上睡。光着脚,几乎没声音,却显得很明朗,寂寞无边的。到了一楼,所有灯都黑着,月光很亮,落地窗前一地银华,时湛阳正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花园喝热牛奶,见他过来,什么也没说。 时郁枫在沙发上侧身躺下,手垂在沙发外,还是不知所措地捏着那信封。 约莫过了几分钟,时郁枫现在也没什么概念,只听时湛阳突然开口,“ナナ去找他谈了。” “什么时候?” “你出来的时候。” “他不会开门的。我听见他锁门。” “ナナ会翻窗户。” “……所以你要找我谈?” “不会。” 说罢,时湛阳饮尽牛奶,转着轮椅走了。时郁枫隔一条走廊,听见他把空杯放在厨房的台子上,大理石和玻璃碰在一起,接着,又听见他远远地说,“好像没有成功?” 窗边倏忽一响,邱十里打开一扇落地窗进来,西装扣子敞着,风尘仆仆的,“嗯,让他自己待一晚上吧,”他大概在回答时湛阳,又瞪向时郁枫,“我从来没见过小英这样,从大学被家长断绝关系,追到学校骂,到后来受伤——在富士山赛道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哭都哭不出来,话都不会说了!” 时郁枫心里猛地一空,某种折磨他,蛊惑他的直觉,此刻在眼前招摇,他攥紧拳头,都把信封捏皱了,“什么富士山?什么受伤?” 邱十里本来已经到了走廊 分卷阅读8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口,有些惊异地看着他的沙发背,“抱歉。” “抱歉?”时郁枫腾地跳起来,转身对他,“到底什么,你说啊?” “……左手的三角骨,和右边的跟腱,在厄里亚的车祸里受伤了,永久性的,医生甚至不让他快跑,也不能做重活,”邱十里的声量轻得不能再轻,“休养一年之后,我带他去富士山赛道试过一次,用的你的车,他不知道。之后小英就安心住在岛上——不,应该说是万念俱灰吧。他如果再开一级方程式……那种强度,就是在害死自己。” “他半个月前还在帮我试车。” “那你知道他有多疼吗?”邱十里慢慢地说,一字一顿,“你真的觉得,他是想在你眼里做个完美的神吗。” 时郁枫在这一瞬间找不到对自己的定义,他得到了刹那杀意,绵长悔恨,滚滚滔天的,可他失去了魂魄,这是种黑透了的交换。惊觉信封已经快被捏成一团,他近乎恐惧地跪下,在茶几上展平它,“你好好想想吧。”他听见邱十里这样说道,然后周围就只剩死寂了。有水滴在两人的名字上,洇湿了墨水,月光完全不够亮,时郁枫辨不清楚那是汗还是泪,他无法上楼面对霍英,无法睡觉,也无法嚎啕大哭,他只能等时间过去,天亮起来。 第二天平常得有点过分,早上十点十分开赛,时郁枫坐在赛车里,被喷了一脸降温喷雾,紧接着头套和头盔把他和世界隔开,霍英也在维修站忙活,准备着各种替换胎,技师服仍旧雪白,一切还是老样子,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那场比赛也非常稳,至少按道理说,应该是稳的——时郁枫只需要守住自己的杆位优势,那就是百分百折桂。可是时郁枫不肯,他一定要加速,在这没有空间施展的赛道上,他开出在城市赛道中不合理的速度,烈日骄阳下,地中海风中,肾上腺素飙升,呼吸头脑都滚烫,时郁枫简直想狂笑,他有一种虚幻感,或许那是高于一切刺激,甚至高于性高潮的原始快乐,不陌生,也不熟悉。总之,当你的时速超过三百八十千米的时候,就好像在飞,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好像和你没什么联系了。 没有联系,那他在想什么?他不需要去思考如何超车,不用猜想冠军与否,他甚至不用琢磨生死,好像那都是太肮脏的东西。他只想他年轻的爱人——尽管爱人并不觉得自己年轻,昨夜他听自己说话时的神情,就像在被凌迟处死,从心尖儿那块肉开始割,像个疲惫不堪的殉道者,双眼挣扎着雪亮,眼中是药物导致般的懵懂。 他懵懂是因为,他被撕裂了,用言语,出自他真正年轻的爱人口中,时郁枫懵懂是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用言语制造他的撕裂之后,再亲耳听见他曾经如何经历苦痛。 而在这一切苦痛的源头——在这条光鲜豪华的赛道上——时郁枫沉陷于极限速度带来的失重和失真之中,他又一次看见了神。那是一种极度残酷而真实的事物,却也极度美丽,如坠地的、腐败的、燃烧的凤凰花枝。 78圈完成后,时郁枫停在检修车道,有人冲上来摘他的头盔,和他说话,不是霍英,虽然赛前霍英还在给准备替换轮胎,虽然不说话,但他都看到了。 时郁枫心里感觉很不好,也说不清,他还是愣愣的,僵硬地钻出车子,花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听懂别人讲话的能力,那人原来是一直负责他健康的工作人员,抓着他双臂,嘴里原来是在说,“枫,你是冠军,你现在是世界冠军啦!” 嗡嗡的,还有人欢欣鼓舞,“你破了纪录,Howard留了三年的纪录!纪录还是我们法拉利的!” 这个名字在他身上剌口子,时郁枫应该笑,那种胜利者的笑,可他如同行尸走肉,有记者簇拥着他,“十九岁天才冠军”的响亮名头已经叫上了,也有同行上来祝贺,包括塞缪尔,愤愤地问他刚才是不是不要命,不要害死赛道上其他人,更有工作人员上来热泪盈眶地拥抱他。可是直到握住庆祝用的香槟,他都无法给这些热情任何回应。 手中的香槟喷涌而出,时郁枫面无表情,惶惶然看着欢呼人群,他在找霍英的影子。 没有。 “Howard!哥,英哥!霍英!”他松开手,哗然中他丢下香槟瓶子,他的国旗,法拉利所属的意大利国旗,都没来得及升,可时郁枫根本顾不上,昨天种种也顾不上了,他用任何想得到的名字呼唤他,焦躁地等一个回答,他只准备得出一个道歉。 没有。 “邱经理!邱!”他又拨开人群,大汗淋漓地,去休息棚找人,“阿嫂!”他又叫。 邱十里出现了,灰头土脑的,来势汹汹的,手里甚至拎着把MK23,军刀和脸都在滴血,TomFord的西装也挂破了,应该刚刚发生过械斗。他迎面撞上时郁枫,也不搭理,快速爬上护栏,骑跨在顶上凶狠地瞪着下面丢了魂般的男孩,少有地爆了粗,“操,让他们跑了,你说吧,你追不追!” 看这样子,邱十里是回来找他的。方才盘绕不散的那种不好的感觉浓了,沉了,砸在时郁枫脸上,他一刻也不敢耽搁,不敢多想,哗地一下蹿上护栏往外翻, 分卷阅读8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下面停了辆路虎揽胜,应该是在等他们。时郁枫率先跳下,拉开驾驶座门,坐上去,立刻打着发动机,油箱是满的,后座上全是黑压压的武器,邱十里的怒吼则跟着他的身体一同下坠,又一同钻进副驾驶,“那群王八羔子,敢在赛场抓跑小英……那群狗屎,垃圾,王八羔子!” 第31章 追击白银湾(1) 摩纳哥国家太小,最近的机场在法国尼斯,邱十里得到的情报是,江口组的人准备把霍英运到墨西哥去交给毒枭处理。 之间隔了不止一片海,固然要走航空。 最佳状况是把他们拦在尼斯,奈何事先只和摩纳哥政府搞好了关系,时家的直升机不被允许法国空域,车子倒是顺利地过了国境线,矮丘间迂回的山道上,时郁枫都快把几吨的路虎开得飘起来了,后面几千米远处,屁滚尿流地跟着余下人手的车队,“还有多远?还有多久?”他大叫着问。 邱十里看着手里的GPS定位,为防不测,他很早以前就偷偷在霍英的手机里偷偷装了个针眼大小的定位设备,现在时郁枫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只能一起祈祷那群疯子晚一点把霍英的手机扔掉。“离他大概4.6公里——他离机场2.5公里,大概不到十分钟就能起飞。”他说。 这也就意味着,要想阻止起飞,时郁枫必须开出江口组大概3倍的速度。 他失败了,确切地说,他几乎成功了,当他冲在航站楼外,看到一架仙人掌绿的小飞机遥遥升空,听到邱十里盯着定位界面说“完了完了”的时候,心里的确狠狠地抖了一下,极度的不真实感涌上来,要淹没他。如果一只天使在他怀里化成羽毛飘飞,抓不住,留不得,大概会是这种感觉。 “没完。”时郁枫立刻清醒过来,拉了一把急刹车,跳下冒烟的路虎,鼻间有一股引擎过速的烧焦味,“我去墨西哥需要签证吗。”他如一张绷紧的弓,问邱十里。 邱十里也收起上膛的手枪,麻利地跳下车子,“不需要,”他开始在后座熟练地挑拣武器,不少都塞到时郁枫手里,“不仅不用,你还可以带够想带的。” 之后他花三分钟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机场,他几句话联系好了包机,还有一个是给跟在后面的几十个手下,他告诉他们半小时后在哪里登机,并且把这辆装了各种炸药的越野车托付给他们。 “不能更快吗?”时郁枫走进航站楼,一身赛车服,还拎着个巨大的手提箱,他迎面顶上许多或惊异或好奇的目光。 “极限了。事先准备好才能随到随飞。”邱十里口气中有懊悔。他虽然西装革履,但衣裳刮破了几块,脸上有血,腰上有枪,大腿上还绑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军刀,同样迎面顶上许多或惊异或好奇的目光。神奇的是,并没有一个安保人员上来拦人,他甚至领着时郁枫径直走进空无一人的内部通道,这比快速通道还夸张,连安检都没有,门口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卢美女看了看两人的护照,便放他们进了休息室。 邱十里指了指落地窗外空旷的场地,“和主机场是分开的。就在这里登机。” 时郁枫颔首不语。 邱十里又道:“虽然我事先没有想到会用到这里,但是大哥提前打了招呼,我们刚刚才会这么顺利。” 时郁枫抬头道:“半小时,他们能飞到印度洋吗?” 邱十里坐下来,整理着手提箱里参差的枪杆,“中东上空吧。” 时郁枫又问,“你以前救过人质吗?” “救过,四五个左右。”邱十里点起支古巴老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味道冲得他眼睛都红了一下,“这次不一样,毒佬不是想找我们要钱,或者要东西。” 时郁枫点点头,他显得很轻松,轻松得让人发毛,因为一看就是假的,“第一次是救我吧,从我妈妈那里。你当时应该……只有18岁?” “嗯。已经十年啦。”邱十里也点点头,“准备都做好了?”他又问。 “你是指什么。” “杀人。我们在墨西哥杀人——基本相当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警察被杀都没人管哦!” 对他这番开解,时郁枫显得很从容,“嗯。” “还有,遇事听我的。你要承认我在这方面有经验。” 时郁枫出奇乖顺,“嗯。” “还有,如果小英出事——” “没有。”时郁枫转脸,灼灼地盯着邱十里嘴角飘的灰烟,“阿嫂,我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也不打算做。” “好。”邱十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耳麦让他戴上。这东西是单耳的,乍看就像个蓝牙耳机,实际上可以收发卫星信号,直接完成通讯。他给自己也戴上一个,“目前线路还连了大哥的,他随时可能在里面讲话,我们三个都能听见。”之后邱十里又给时郁枫演示了几种手枪军刀炸药的用法,尽管这些时湛阳早就教过他小弟无数遍,之后邱十里又半开玩笑地说,只要是时家人,可能早晚有这么一天,幸好未雨绸缪过。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几十个黑 分卷阅读8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西装匆匆赶来,落地窗外的飞机也很快就位,登机的过程极度安静,只有一个领头的黑西装贴在邱十里身边耳语什么,整个登机过程花了不到五分钟。 刚一飞稳,邱十里就到二级舱位嘱咐手下去了,花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他想把毒枭老巢的详图给时郁枫讲解一下,却被眼前所见震了一惊——时郁枫过肩的银发没了,他最近许久没有染发,年轻人代谢又快,从发心开始早就红了一大圈,现在只留下红的那截,银的都剪掉了,整头红毛就像他十六岁开始染银发之前那么短。他还换上了一身便捷的T恤牛仔裤,都是黑的,配上一头有点毛躁的火红,清爽得让邱十里有点不习惯,那种狂野不羁的凌乱,就像什么刚从丛林里见到天光的小动物。 “自己弄的?手艺不错啊,靓仔。”他说。 时郁枫坐在沙发椅上不动弹,苦笑了一下,却听隔壁工作舱一阵响动,一个胖胖的白胡子乘务员从门口钻进来,没记错的话,他负责本机饮食,“我以前是理发师啦,”他比划着法语味儿很浓的英语,“刚才和时先生聊到,他说长发很碍事,会挡眼睛,我就帮他剪啦。” “谢谢您了。”邱十里对他说起法语,“您休息吧。” 乘务员对上他的眼神,慌慌张张地钻回了工作舱。 “小枫,你还好吧。”邱十里坐到时郁枫身边。 时郁枫只是从他手里拿过平板,盯着地图,仔细看。 “你可能应该先休息休息。上午的比赛对你体能消耗很大。” 时郁枫重重地点头,但还是看着地图。 “……没事的。”邱十里感觉非常不妙,人在精神压力极大的情况下,总会做出些不寻常的举动,比如他自己就喜欢狂吃一种齁甜的日本鸡蛋布丁,一边吃一边看暴打狗熊的北欧动画片,比如时郁枫现在割断了三年来坚持的银发习惯。邱十里小心地看着神情诡异的红发男孩,那双绿眼底下藏的阴鸷和闪动,越发显得他像个空壳,“不用太担心,那边我有卧底,两个,都很能打的,虽然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见时郁枫没反应,邱十里又道,斩钉截铁的,“他们会和我们实时联系,传达情况,必要的时候,也会尽量保全小英,当然坚持不了太久——所有都需要等到我们在塔毛利帕斯落地再说。” “谢谢,”时郁枫居然说了谢谢,他用平板挡住脸,整个人透着懊丧,“谢谢你,阿嫂。” “没事,我只是比较担心,你还好吗。” “不太好。” “……你一个人待一会?” 时郁枫表示同意,正当邱十里准备去二级舱和手下们扯扯牛皮放松一下心情时,他的耳麦响了,时郁枫的也是,时湛阳的声音同时出现在两人耳边。 “江口理纱子就在东京,”时湛阳还是那么悠闲自得,“我也上飞机了,今晚我就找她谈。” “她没有一起去毒佬那里?” “啊,ナナ,你要知道,毒佬对她来说只是一只会造毒的狗,只要喂饱他要求的条件就可以了,”时湛阳笑道,“江口小姐怎么会自己去他的狗窝冒险,不怕黑吃黑啊?当然,那边肯定还是会有很多她的人手咯,毒佬现在靠她狐假虎威嘛,谈好了也许可以和平解决。” 他所说的“谈”,本身就是荷枪实弹了,哪来的和平。邱十里显出落寞,转瞬即逝的,“我和小枫二十二点左右降落,比他们大概晚半小时,不和平也可以的。” “嗯,那很好啊,你们效率不错。”时湛阳似乎没有和时郁枫说话的意思,或者他知道时郁枫现在并不会和他说什么。 邱十里深吸口气,道:“那,兄上,注意安全。江口理纱子是条狐狸,我没办法在您身边。” 时湛阳嗯嗯应着,邱十里甚至能想象出他笑眯眯的神情,哪怕他即将去到江口组的地盘,又哪怕,三年多之前他就是在江口组的地盘被家里老二陷害,前后夹击中弹受伤,失去了再次站起来的机会,他现在还是笑眯眯的。 时湛阳是个很会笑的人,也总是笑,尽管他经常说,笑是件费力气的事。 邱十里觉得自己也不能哭丧着脸。他给时郁枫详细介绍了降落后的实地情况,以及几个既定的营救方案,主体行动是进入老巢和两个卧底里应外合,到时候随机应变,卧底也会随时通报毒枭对霍英做了什么。目前的情况是,霍英昏倒不醒,那架包机上全是江口组的人,只是公事公办,还没有采取下一步动作,他们还有极大的机会追击。 但机会再大也改变不了一件事——这条长长的航程,就像条长长的引线,按兵不动,缓慢燃烧,尽头就是落地时的爆炸。 于是他们又不可避免地谈到霍英。 “当时我在P房看你最后两圈的成绩,小英说他出去抽一支烟,”邱十里垂着眼道,“就这么短短一小会,两分钟不到吧,我觉得不对,出去找他,正好看见他被蒙头弄进一辆大众,软绵绵的,好像已经被那群王八蛋麻醉了。后来我开了枪,也抢了一辆摩托车,没有追上,后来回去找到了你。是我 分卷阅读8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的错,我太大意。” 时郁枫陌生地看着他,“P房其实是可以抽烟的。” 邱十里捂住眼,“你知道的,小英不喜欢违反规则,他调车的时候都躲在吸烟区抽烟。” 时郁枫怔了怔,他眼中显现出一种极度的,濒临绝望的疼痛,沙哑地,缓缓地,他说,“是我的错,我每次换胎都要发脾气,都要骂人,我当时不能控制自己,疯了一样超速……是我逼他出去。他以为我不想看见他,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比赛的时候我和他聊了,他说他不怪你,”邱十里灌了一口凉咖啡,斟字酌句,“他说他只是很后悔,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挽回,他觉得很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 “是的,他觉得自己让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经历了可怕的事,”邱十里灰白地笑了一下,“比如失恋,比如自我怀疑,再比如……偶像的崩塌?他说这些事对你这个年龄来说太残忍了。” 时郁枫把脸埋在手掌里,邱十里看见他肩头颤抖,可是没有看见指缝的湿润,他应该是想哭哭不出来,就像昨晚的霍英一样。“没有,没有崩塌,”时郁枫哑声道,用一副极其克制的嗓子,“他是我的偶像,现在仍然是,但更重要的,他是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这是他做过什么,将来又会做什么,都不能,”他哽咽着,错乱着,“都不会改变的。” “那就把他救回来,当面对他说啊。对他认真地道歉,对他说,你喜欢他,爱他,到死都不会变。”邱十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很害怕。”时郁枫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 邱十里想了想,其实他自己也很害怕,怕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纷,最终导致无辜牺牲,更何况霍英还是他敬佩的,熟悉的,真心交付的老同学,更是他少有的真朋友,甚至即将晋升为他的亲人,他们时家的一份子。他默默叹气,本以为自己除了留时郁枫自己冷静之外恐怕也无计可施了,却忽然灵机一动,“昨天晚上,我在你们阳台外面扒着,偷听了一小会,”他拿定主意,倒是没有任何承认上的扭捏,“我听到你们交换了誓言。后来你在沙发上也拿着那个信封吧。” “嗯。” “现在还在身上吗?” “在。”时郁枫立刻从装护照的贴身手提包里取出那张雪白信封,渴鱼求水似的,宝贝地拿着,直勾勾地盯着。 “你可以先拆开看看,看看他想让你做到什么,也许能增加一点信心,也能把未来想得明白一点,”邱十里道,“当然,这也很有可能会像扎你一刀一样,决心太重有时候很痛苦。我不知道,你自己决定。” 说罢他就走了,去二级舱和那些兄弟扯皮,聊聊股票和足球,这是他自己的放松方式。时郁枫则留在原处,入定般捧着信封待了一会,最终拆开了它。 霍英工秀的字体映入眼帘,整整齐齐列了几行,还给一条条誓言标了数字,数字标号之前的开头,写着这样几段话: “小时同学,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大概是在我面前,在一个庄重神圣的地方,这也意味着几分钟后你就完全是我的人了,落入我的魔掌会不会后悔啊?居然十九岁就决定了一生的大事。哈哈,不后悔的话,你就接着读吧。当然别读出声。 “我想来想去,决定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写这张纸,因为后面的誓言都挺重的,我不想刚看见你念誓言就开始哭,你也最好别哭吧,结婚要喜庆一点。 “好的,好的,恭喜恭喜,如果你读到了这里,就说明你还是没后悔,我给你机会了啊,以后就算后悔也没辙了啊,你这大好青年算是进了我这贼窟了。为了我们以后婚姻生活和谐幸福,我对你的这些要求,你要用第一人称念出来,要诚恳,要大声,还要念一句看我一眼,特别乖的那种。不许瞪我!” 这三段中间空行很大,在这之后,便是真正的誓言了,时郁枫吞了吞口水,他连额头都是酸麻的,整个人难过得像是灌了水银,他还是轻声地念了出来。 “我发誓以后不再通宵打游戏,如果通宵,必须主动拖一周地,并且每天态度良好早睡早起。” “我发誓在车多的路上不超速驾驶,不酒驾,认真系安全带。” “我发誓尽量和队友和平共处。” “我发誓多吃蔬菜。” “我发誓坦诚相待,不把事情憋在心里。” “我发誓珍惜青春。” “我发誓保持野心和好胜心。” “我发誓学会依赖、信任、理解我爱的人。” “我发誓不再乱丢耳钉钥匙和手机充电器。” “我发誓放松地活着。” “我发誓梦想实现的时候,我们两个会站在一起。” “我发誓永远、永远、永远,追求我的自由。” 誓言不多,也不少,有轻有重,一共十二条。念到最后,时郁枫双手颤抖,攥紧这张单薄柔软的白纸,如同雨打芭蕉一般,他已泣不成声。 第32章 分卷阅读86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追击白银湾(2) 毒枭的老巢竟是空的,确切地说,是只剩下毒枭一人,江口组的人已撤离干净,毒枭有限的几个手下中弹死在几秒之前。地面上带血的红色沙土和错综的脚印显示,这间破旧的山间厂房不久前还人满为患。 邱十里的两个卧底均没有及时传达这一信息,他们甚至失联了,就在不到半小时之前,在山路上飞快行进的队伍不再收得到他们的信号,同样的,霍英手机上的定位信号也在更早的时候无影无踪。 此刻十几个枪眼都指着瘫坐在一把皮质高背椅上的毒枭本人,他被拦腰绑在椅背上,似乎嗑得有点高,整个人呈现醉态,半倚着曾经配毒的工作台,面对逼供,他显得迟钝。 “要我说,你应该非常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邱十里放下手枪,示意其余人不动,灵巧地转着枪柄,走到毒枭跟前,他的每一步都显得从容自在,包括他口中的西班牙语也是,“江口组为什么撇下你撤离,你明白吗?Antonio,刚才在东京发生了一件好事,江口组准备和时家合作了,你现在孤身一人。” “所以呢?所以你可以杀了我。”这位安东尼奥却在说英语,他闲闲地喝着一瓶龙舌兰,用手指对着自己的脑袋,“砰!”他嘴里模仿着声响,做出爆头的手势,罢了便一头倒在工作台上,唯有酒瓶高翘,往溢酒的嘴角猛灌。 于是邱十里也换成英语,“告诉我霍英在哪里,你可以晚一点死,”他走得更近了,高高提起腕子,枪口在龙舌兰瓶底轻轻地画圈,和安东尼奥抵着力气,那动作甚至称得上性感,“当然,我也许可以给你弄到一张新的护照,你顶着新名字新国籍,去旅游国家养老。剁掉你的十根手指,让你做不了别的事情就好。” “哈哈!邱,你还是老样子,”安东尼奥灰白的老脸笑得皱成一坨,“你总是喜欢默认别人怕死,时大先生没有教你这世界上的人都各自不同吗?要我说——是的,我,也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不怕死,我的事已经办成,就算现在死掉,我可怜的儿子也不会在重逢时怪我。” 邱十里的枪口从瓶底滑到他的太阳穴,这是一瞬间的事,“继续,你接着说。你办成了什么大事?”他口气如常,像老朋友调侃一眼,却悄悄用余光看了时郁枫一眼。那人在他左边大约三米处站着,举着枪,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越发使人不寒而栗,使得邱十里本就狂跳不已的心脏越发紧绷。杀人被杀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不多见。 安东尼奥又笑了,他甚至用太阳穴一下下地磨蹭起邱十里的枪口,浑浊的双眼抬起来,用一种朦胧的、调情般的目光瞧着邱十里,“哦,别误会,我可没有杀死你的朋友——我只是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吗啡,我生产的,最高的纯度的哟,然后,我又让最得力的手下,把他揍得神志不清——我让他生不如死,以后的一辈子,都是这样。邱,你最好给他准备好足够的好货,或者让你的弟弟准备,”他扭过脸,对着时郁枫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否则,他最爱的美人,可能会变成一个疯子,干渴的,抽搐的,疯子。” 邱十里指尖都冰凉了,他一把按住安东尼奥的头颅,把他死死固定在工作台上,用枪托狠击他的鼻梁,邱十里听到鼻梁骨碎裂的声响,“他在哪里!你这老畜生,”他已经把那截鼻梁弄渗了血,问一个字,他就再狠击一下,“霍、英、在、哪、里?” “哈哈……”断掉鼻梁的笑容显得无比扭曲,安东尼奥一开口,整张脸都歪了,“我不会说的,邱,你为什么不快点杀我?你的主告诉你不能随便杀人吗?可是你都杀过多少了,你还是个可悲的,爱上瘸子的同性恋,道上所有人都知道你爱而不得哦。对了,那个瘸子可比你我都还残暴,你们违反了那么多教义,上帝是不会听你们忏悔的。” 邱十里听得仿佛眉间冒血,每一颗细胞都在燃烧,甚至爆炸——他现在没工夫去考虑这个老东西怎么把他的信仰他的钟爱他的矛盾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现在绝不能感情用事,霍英在哪里,这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既然这毒枭已经穷途末路,好一副亡命之徒的飘飘然,唯一能够威胁这人的,便只剩下他这皱巴巴的副身子——邱十里有十足的方法让他也生不如死一把。 “你好像还没忘记三年前时先生是怎么弄你的嘛!那我最后再问一遍,”邱十里拧过安东尼奥的下巴,一脚踩上他的小腹,鞋跟在上面缓缓磨压,纵使这疯子也疼得嘴角抽动了,邱十里低声道,“霍英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老毒枭颤抖着,唱歌般说道。 几个在厂房附近巡查完毕的手下此刻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准备起刑具了,一个一个码在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邱十里每次看到都想呕吐,此刻却亲切。他拨了拨安东尼奥的脸颊,刚想让他好好看看,却忽听一声枪响,来不及反应,子弹穿脑而过,那颗头颅在他手中像摔碎的西瓜一样爆开。 邱十里被崩了一脸白花花的脑浆,还有腥臭的血,蓦然转身,只见时郁枫还在三米之外,正把冒烟的手枪插回腰间。刚才安东尼奥百般激怒,讲奇幻故 分卷阅读87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事般谈着霍英的处境,他都没有任何反应,静得像是死了。怎么现在突然冲动?毒枭死了,霍英的下落,是不是也完了! “小枫,”邱十里接过手下递来的消毒毛巾,一把一把抹掉脸上的粘稠,忍不住抬高声量大吼,“小枫你看你干了什么!杀了他你解气了?解气了吗?有用吗!” 走近看,时郁枫的神情很漠然,他的那身黑T恤黑牛仔,显得他太年轻了,像个无所事事的高中生,因为看了一部无聊的电影而对周末失去兴趣,即便他刚刚还是这辈子第一次杀人。 “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他一边说,一边再次举起枪,在那尸体身上又开了六个洞,四肢,腰腹,喉咙,他把话也说得很简单,像是没有任何情绪,“我们……去找他。” 跑出厂房再钻进车里是眨眼之间的事。邱十里还没坐定,时郁枫就一脚油把车子给开了出去。那是辆保时捷卡宴,当前世界上时速最快的越野车,却比一般的卡宴厚重不少——玻璃和车身都做了一定的防弹处理。墨西哥东部沿海的无人山区,公路几乎是野的,颠簸得令人难以置信,即便如此,时郁枫还是把这辆车开出了将近二百迈的时速,后面手下的车辆都被甩得远远。 “你和那东西聊天的时候,他们发来的。”时郁枫鼻尖滴着汗,扔给邱十里一部手机,是专门和卧底联系的那部。 屏幕上有几句简短的中文,改正密集的错别字后,是这样的: 【已用生理盐水替换吗啡针剂。人质尚未碰毒。】 【为防人质醒来露陷,已将其打晕。人质伤得很重,失血较多,不只有我下手,准备好药品和血包。】 【恢复联系测试。江口组撤离,必须跟随,无法继续跟踪,人质被绑在一辆绿皮列车的车头,列车零点整从卢福塞山谷出发,行驶路线为一废旧铁轨,于海湾悬崖断头,毒佬狗急跳墙要他和列车一同坠海,车厢共五节,车上有武装人员看守。已重新安装GPS,注意查收信号。】 【重复:江口组撤离,必须跟随,无法继续跟踪,人质被绑在一辆绿皮列车的车头,列车零点整从卢福塞山谷出发,行驶路线为一废旧铁轨,于海湾悬崖断头,毒佬狗急跳墙要他和列车一同坠海,车厢共五节,车上有武装人员看守。已重新安装GPS,注意查收信号。】 邱十里的心跳逐渐安定下来,看来刚才失联也是情有可原,撤退的时候最敏感,他的卧底不能冒险。无论如何,这几句及时发了过来,并且里面有不少消息都是好事。那两个卧底在江口组地位不低,做事也多,现在看来的确很有用处。手机也的确能够重新定位霍英了,一个红点,正在朝墨西哥湾的界限靠近,在比例尺为1:100万的地图上,速度显得很慢,不过现实显然并非如此—— 霍英的红点距离湾崖还有5.6厘米,也就是56公里,GPS同时还显示出,火车正以每小时大约120公里的速度进发,这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半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根本没空等后面的车队一块,倘使一会真的追上了,也即将面临孤军对敌的局面,卧底并没有细说列车上到底是怎样的武装人员,具体又有多少。 “稳住。”邱十里给手枪换上新弹夹。 时郁枫不说话,好几次发动机都有高温提醒了,他也不减速,只是看了眼仪表盘,看似随便地按了几个按钮,高温提醒还真就停了下来。“加量冷却剂,”他哑声解释,“很多车子都有的隐藏功能,他教给我的。” “……很聪明啊。”邱十里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他不忍再开口,不忍再提起那个名字,他往腰上又绑了两圈AK47的子弹,开始打磨贴身的那把双刃匕首。这是时湛阳在他十六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用到现在,锋利如新,比起那些重型机械,邱十里更喜欢方便贴身近战的轻型武器,比如拿着这把刀的时候,就算喉管的热血喷在脸上,就算刚刚开膛破肚,人类的胃肠流到他皮鞋的鞋面上,他也有勇气走下去。 这种关头,他居然在想一个人,好像这样就能得到护佑。邱十里在后视镜里看到时郁枫的眼睛,忽然明白,他或许和自己一样。 他们冲出幽深山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上飞驰,这一带曾经都是安东尼奥的地盘,政府都没空管,现在安东尼奥死了,这就像被世界遗弃的角落,静得出奇,黑得透骨。天上没有月亮,地上唯有远光灯像一刀脆冰,刺入无尽夜色,密密麻麻的蚊虫在这灯光前乱晃,就像许久没见到活物一样。 很快地,时郁枫找到铁轨的走向,一路沿着它开,路边的碎石硌着轮胎,他们终于听到火车呼啸的轰鸣。 “断头铁轨,本来想跨海,修到一半没钱了,硬拦是肯定拦不住的,”邱十里道,“我们只能追上去,把小英从上面弄下来,他在第一节 。” “嗯。”时郁枫的汗不断地滴,却显得很沉稳。他降下车窗,干燥的风灌进来,还有更为明显的火车声响,震在铁轨上,好像近在咫尺。 “车上的所谓武装人员,肯定就是防我们的,不猜错的话他们会在后面的每 分卷阅读88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节列车看守,等到小英的火车头开始坠海,他们就立刻跳车,这是安东尼奥的最后一招,”邱十里打开照明灯,穿上一件防弹衣,又从保险箱里掏出一个金属盒,里面是沙漏一样的玻璃小管,装着明黄色的液体,“我们肯定不能等他们跳车咯,必须提前杀过去,兄弟们是指不上了,只有我们两个,一会一旦靠近火车,我会跳上去,过一节,就炸一节,”他指指手里的液体炸药,“你要开得比我进度快,一方面是防止炸药误伤,一方面你要在前面等,小英应该还是晕的,我抱他下去,你要接应我们。” “不需要,我和你一起上车,胜算更大。” “不行!”邱十里异常坚决,“没事的,我弹药充足,那群垃圾鬼佬不能把我怎样,但是一旦下了火车就会暴露在外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埋伏,还是进车子保险,至少有层挡子弹的!” 时郁枫不说话了,邱十里却心生忐忑。孤军奋战不是没有过,但这次难度尤其大,他一旦开始炸车厢,必定会引来前面几节列车上面守兵的注意,他将面临和他们正面对峙的情形。可他又万万不能用炸药对付他们,连火箭炮也不敢带上,最多拎一把步枪,因为他不能把前面没过的车厢炸断,倘使那样,他就将完全丢失追上车头的机会。 邱十里对守车人手的数量完全没准,他不知道,自己的枪眼究竟足不足够对付他们。的确如时郁枫所说,两个人上车胜算会大大提高,但偏偏就是不行,只有时郁枫能在这种地面上把汽车开出这种速度,以稳定优势追上火车,所以只有时郁枫能做到在前面接应。 再看GPS定位,车头距离海湾线只有1.8厘米,18公里,九分钟,他要对付5节车厢。 “我找到他,跳车的时候会打灯光信号,你注意好。”眼看着火车已经就在侧面了,邱十里撂下这么一句,拉开车门,时郁枫默契地把车子和火车贴近到极限,邱十里纵身一跃,扒上了车尾的窗子,他必须从车尾开始处理,避免腹背受敌。 巨大的气浪打上他的身体,邱十里稳住手腕,对着窗户开了一枪,只开了一个洞眼,旋即他一脚踹碎双层玻璃,翻身进入车厢。冷光极亮,面前躺着两具新鲜尸体——他事先就用三秒观察好了,这节车厢只有两个人看守,他的突破口正在一人背后,刚才那一枪,一颗子弹,把他俩穿了个串。 邱十里满意地从兜里掏了掏,在车厢连接处放好两枚液体炸弹,但愿剂量合适,但愿!他这样想,快步跑进倒数第二节 车厢,躲在厢门铁皮之后,他按动按钮,听见爆炸的声响,感受到巨大的震动,顺手抹了一人的脖子。 这节车厢也是两个人看守。邱十里把尸体挡在面前,开枪解决了剩下的那位。 炸过倒数第二节 车厢,进入第三节之后,一切就没有那么顺利了,一方面这节居然有五个人看守,另一方面,刚才动静太大,似乎前面也有不少人手被吸引过来,邱十里只能硬上,他提着步枪边射击边走,有人倒下,有人涌来,有子弹擦过他的脸和大腿,弹在他的双人匕首上,“铛”的一声,震耳欲聋。 幸好尚未被打中要害,邱十里按照时湛阳教过一对多的方法,贴着走廊边走,却越来越不顺畅,几乎寸步难行。 怎么死了还有,还来一堆,毒佬到底安了多少人在这破车上啊,他苦笑着想,我还要多久才能到车头。“喂,还有几分钟?你到哪了?”他又换上一圈子弹,大声地吼,等着在震耳枪声中从耳麦里分辨出一个回答,却没有,完全没有。 邱十里心里简直要骂娘,他不知道自家小弟在搞什么名堂,终于炸过第三节 车厢,他觉得自己非常蠢,面对着眼前那些枪眼,他疲惫到了一种新境界,甚至快要演变为恐惧,然而就在这时,那些举枪对他的人倒下了一个,两个,一连五六个。 时郁枫从他们身后露出来,拿着把黑黢黢的重型步枪,邱十里目瞪口呆,这玩意是时湛阳还没上市的新产品,太凶了,邱十里都没来得及试用过,只是放在车里图个心安,那小子拎着它,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还有三分钟!”时郁枫一边往前跑,一边大叫。邱十里也顾不上别的了,救不出人接应就都是狗屁,他解决了一个正在暗处瞄准时郁枫的家伙,跟着时郁枫跑,路过一扇稀碎的窗,想必时郁枫刚才扒车,用了和他一样的方法。 还剩两节车厢,火力足就是不同,他们解决得还算利索,只是两个人都被溅了一脸血,还有爆炸后的浓烟。终于到了车头,火车只剩下这么一小点,无头苍蝇一样在铁轨上滑,猛烈的风灌进来。四处都被吹得空荡荡的,已经没人把守,只有一个霍英,邱十里吞了吞口水,只见霍英被单手拷在一个铁质把手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身上还穿着那身技师服,浓重的血污把原本的雪白都挡住了,那样单薄,那样残败,他就像张揉皱的白纸,马上就要在火坑里化成灰了。 时郁枫冲过去,邱十里听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吼,他自己心里也是从未有过地发慌,一同冲上前去,撑着地跪下,“军刀!刀!”他听见时郁枫喊道,匆忙从大腿的绑带里抽出,然后 分卷阅读89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抓着霍英的手腕,把手铐链子绷紧,铿锵一声,时郁枫劈断了铁链。 邱十里手都震麻了。 他甩甩手腕,拎稳地上的军刀和步枪,往车下跳,时郁枫连枪都不要,打横抱住昏迷的霍英,从被炸断的连接处,他跳下去,和怀里的人滚在一起,这似乎没起到什么减震效果,时郁枫气喘吁吁地躺着,把霍英紧紧搂住,好像已经精疲力竭。 邱十里则很快站起来,环望四周,原来是有月亮的,像是午夜的太阳,乌云大概刚刚被吹散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层明晃晃的冷光。他看见大约十几米外的断崖,火车头已经不见了,它驶入并不存在的跨海大桥——几秒种后,邱十里听见巨大物体坠入海洋的声音。 “拿着。”邱十里把步枪扔给时郁枫,自己则戒备地握紧那把黑磨砂的白狗腿,左轮手枪也再次上膛了,“注意一点,车队过来之前,我们都不能放松。” “不用。”时郁枫还是仰面躺着,轻轻地捋着霍英的头发,“你听。” 邱十里愣了愣,他的耳朵做过改造,方才被爆炸和火车的巨响弄得麻木,此刻一注意,他才在狂风中听到类似螺旋桨的转动声。 约莫一分钟后,一架他们常用的黑鹰直升机从漆空中显现,在铁轨一侧降落。 “邱先生!小少爷!”有人拉开门喊。 “大哥联系的?”邱十里问。 “我联系的。”时郁枫终于站起来,他又把霍英打横抱起,跨过铁轨,把霍英递给直升机上接应的人的时候,他小心得就像在运一块玻璃。 “什么时候?”邱十里跟在后面,最后一个登机,他又问。 时郁枫已经在海绵垫上坐好,他入神地看着临时病床上的霍英,看着医生解开他的扣子,拉开他的拉链,检查他的伤口,“在你和那东西聊天的时候。” 他仍然坚持把安东尼奥称为“东西”。 邱十里笑了,很欣慰地,为各个原因,比如营救的险阻和成功,比如小弟的幼稚和成熟,比如现在这种难得的,安宁的,累到虚脱的时刻。直升机起飞了,他仿佛也脱离了刚才血腥慌乱的境地。 “我睡了。”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大腿和大臂上的子弹擦伤,又把留给后面车队的短信发送完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合上眼睛。 时郁枫居然和他说了“晚安”,之后就继续盯着那几个医生处理伤口,霍英身上皮外伤不多,但是淤青重得吓人,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也多了悚人的猩红,嘴角也在流血,正在被一点点清除。 他还有一只拳头紧紧攥着,时郁枫刚才就注意到了,挨个把手指掰开,医生在那只手上扎入输血管,时郁枫从手心里面取出一个纸团。 展开来看,是一个粉色的信封。 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时郁枫赠霍英”。 时郁枫如同被迎面狠揍了一拳,鼻子又酸了,他把自己贴身带的那张誓言拿出来,和信封叠着放在一起,不受控制地流泪,混着脸上的血,流到嘴里,味道腥苦极了。他刚才那么冷静那么有行动力,此刻却站在崩溃的悬崖上,就像个险些失去家园的难民。霍英正在疼,非常疼,也非常安静,什么时候能醒来,不知道,受过什么苦,也不知道,自己能替他受苦吗,不能。 医生们都不敢吭声了,只有必要的时候稍作交流,那些黑西装保镖更是一片死寂,机舱里只有时郁枫埋在掌心的呜咽,忽然,有人说话,虚弱的,微乎其微的,“……你来了。” 时郁枫猛地抬眼,正对上霍英明亮的眼睛,像两颗难摘的星。 “我没死啊……”霍英又道,甚至笑了,起皮的嘴唇翘起来,笑得医生都不再往他脸上擦海绵,“我挨打的时候,就……就知道你会来的,如果我没死,一定是你来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时郁枫愣愣地问。他剪了头发,脸上乌漆嘛黑什么脏东西都有,仅凭这种光线来看,他眼睛也绿得不明显。他本以为霍英就算醒了也会是一脸迷茫的。 霍英也愣了愣,嗓子哑得让医生立刻举起蒸馏水软管往他嘴里灌,“小时同学,你傻啦?” “没有,没有,没有!”时郁枫惊喜地,错乱地说,霍英认识他,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霍英也能认出他!避开伤处,他抓住他的手,珍重地举起来,额头抵在手背上面,双手合十地托着,一种虔诚的姿势,“我是要告诉你……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他眼睛肿得生疼,丢脸地掉着大颗的泪滴,对上霍英慢半拍的迷蒙眼神,“我喜欢的,一直喜欢的,不是哪个霍英,就是这个霍英。就是这个,就是你。” 第33章 追击白银湾(3) 霍英怔忪了一下,旋即宽慰地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他说。他蜷起五指,轻轻地触摸时郁枫的手背,好像小动物重逢时的嗅闻,好像之前的一切,还有之后的一切,都不用再解释,他又转脸道:“谢谢你啊,邱班长。” 邱十里立刻停止偷偷围观,抱着双臂斜靠,捡起他方才的闭目养神活动,“你俩继 分卷阅读90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续,我睡觉呢。” 他还踹了身边那些黑西装两脚,意思是让他们不该看的别看。 时郁枫有点无奈地捂了捂脸,结果霍英也没和他甜甜蜜蜜地十指相扣多久,就又睡着了,睡相倒是十分安详。之后医生给他清伤口缠绷带打消炎药,再之后直升机哐当猛震一下,降落在墨西哥城的机场,他都没醒。 他们一行三人,再加上一队黑衣保镖,在午夜空寂的候机室等待他们的包机。时郁枫脸上的血污也擦干净了,颊边“霍英”二字清晰地显露出来,值班的保洁好像是个中国人,频频路过,频频看他的脸,对此时郁枫报以微笑。 邱十里独自站在偌大候机室的另一角点了支新雪茄抽,打了个电话,电话打完了,他拎着雪茄剪在手里打转,走回来示意保镖都离远点,见他们挪到自己方才抽烟的角落,他才道:“大哥还在日本。短时间不会走了。” 时郁枫点点头,“他这次准备干掉江口组?” 邱十里不答,反问:“大哥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时郁枫稀松地看着他,“杀了江口理纱子。” “……”邱十里沉默了一阵,突然“噗哈”一声笑了,“老弟,我以为接下来会去做结婚之类的事情,或者为新赛季做准备。” 时郁枫垂眼看着霍英,那人已经换下脏兮兮的技师服,披着他的备用外套,此刻倚在他身上熟睡,脑袋正缓慢往下滑,从上面可以看到浓密的眉毛和眼睫,在缺乏血色的脸上,一种干干净净的如画的黑,“是江口理纱子派人,帮助安东尼奥,抓走了他,”他一字一顿地说,抬起眼看着邱十里,又把霍英往上扶了扶,“现在又回头和你们谈合作,不是很可笑吗?” “啊,我当时胡说的,只是懒得跟老畜生解释太多,”邱十里收起下巴颏儿,看着地面,竟略微显出些寂寥,“大哥没有和她合作,只是……怎么说,威胁了她。留在日本当然也不是要和她喝酒拜把子。理纱子的确会死,但应该需要一段时间,也不应该是你去动手。” 时郁枫这回没有嘴硬,“那的确。” 邱十里又掏出一支新雪茄,剪了茄帽,却没抽,他侧过脑袋看着霍英紧阖的眸子,还有他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碎发,“小枫,你要想好,你本来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大哥这几年一直再把你往外面撇,应该做得还不错吧,现在,就算时家倒了,你靠开车也可以活下来。至于小英,他更加和这些破事没什么关系,经历这些纯粹是无妄之灾,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必须想好要不要带他往火坑里跳。” 他顿了顿,又道:“杀了安东尼奥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如果你幼稚得像个傻瓜……那你会很快连回头路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 时郁枫没有吭声,只是搂紧霍英,那人身上伤痕累累的,搂在怀里,瘦得像一把骨头,时不时还打几个抖,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创后心理上的恐惧。短短一天不到,竟然可以把一个人摧残成这样。时郁枫从小就见识过各种残忍,只是他并不在乎谁,唯二两个算得上亲人的人又从来不受欺负,所以他冷眼旁观,今天才知道残忍降临在心爱的人身上,是一种多么剧痛的过程,这次的意外,尚且可以归咎于以往的恩怨纠葛,那么以后呢?倘使他时郁枫变成和他大哥,和邱十里一样的人,站在一样的位置上,他又是否能保护好自己所爱?甚至,他又是否会给所爱再次带来所谓的“无妄之灾”? 在这件事上,时郁枫对自己缺乏信心。邱十里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他都被保护得太好,而他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种种无能为力,那是和赛车速度提不上去完全不同的感觉,好胜心被替换成了求生欲,那是慢了就会死的惊惶。他绝不想落入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追杀的生活,更加不想让霍英因为自己而落入这种生活,可同时,就在此时此刻,他又对眼前的邱十里,以及远在大洋彼岸的大哥,充满了理解和同情。 或许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他们求之不得、向往已久的。 他的确不能幼稚得像个傻瓜。 “我明白了。”他将手指插进霍英的发间纠紧,轻轻地揉着指肚下的头皮,想要放松他紧绷的神经,他又认真看着邱十里,这个总是笑呵呵的男人正显现出极其少见的精疲力竭和失魂落魄,甚至这一秒,他是苍老不堪的,“阿嫂,你是不是太累了。” 邱十里并不习惯他的突然关心,揶揄道,“当然啦!你看看,从昨天晚上开始,先是你们吵架我扒窗户偷听,再是早晨看你比赛操心,又是从欧洲飞到美洲,还杀了几十号人,我当然累得要死!” 时郁枫却直击要害,“你在担心大哥吧。干脆去找他啊。” 邱十里咬了咬烟嘴,稍有迟钝地说:“大哥让我先歇一歇。怎么又聊起我了,马上登机,你还是没告诉我接下来准备干嘛呀?”他冲着时郁枫笑,“这个赛季也结束了,不至于要回澳洲吧,你的婚房怎么样了,在哪里透露一下?” “不回澳洲,就算现 分卷阅读91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在是冬天,英哥皮肤也受不了那边的阳光吧,”时郁枫也笑了,“老时比赛前就把钥匙给我了,就在旧金山,贝克海滩那边,离本家很近。” “怎么,不是一直想离我们远远吗?” “感觉那边比较安全,也比较方便,”时郁枫流露的成熟,和他以往的叛逆格格不入,也让邱十里大开眼界,“而且离好莱坞也不远,我想带他去看大明星拍戏什么的。” 好吧,本质上还是个小孩。 事实上,时湛阳给小弟弄的婚房已经不是“离本家很近”的地步,那是一套海景公寓,复式两层,天气好的话,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横在海面上的金门大桥,换个方向看,就能看到几条马路之外的高地上,时家大宅的尖顶掩于林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时郁枫觉得,这和说好的有点不一样,他能接受的只是在同一座城市,他并不怎么愿意和那群不太认识的亲戚住在同一个中湾区。 好在其他方面都还不错,这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气候宜人,海色优美,霍英躺了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又过了几天,时郁枫把医生都请走,两人这就开始了真正二人世界的假期生活,开车出去玩了几回,每天傍晚也都在海滩牵着手散步,但或许是因为越是那种干高风险工作的人,平时越不爱折腾,他们多数时候,还是在家里宅着,休养生息。 自从出了那些事过后,时郁枫对霍英可谓宝贝得不行,每天辛勤劳动,绝不通宵打游戏,不仅主动承担起拖地的工作,还雷打不动在厨房给霍英打下手,生怕人家烫着累着。 对此霍英十分满意,看着时郁枫越来越通情达理,俨然一副模范老公的样子,他心里很有成就感。唯一不满意的是,这都半个多月了,时郁枫就是不肯碰他,每晚搂搂抱抱都有,亲吻倒也不算太少,可是关灯之后,这小子在他身边睡得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霍英心里不太平——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况且他不仅有个小别,新婚姑且也能算上,自家那位又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难不成是因为他上次出了点血,时郁枫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理阴影? 这可成了霍英心头一味大患。 那天挺寻常的,霍英指甲长了,正准备剪,他只是路过一下客厅,想要先帮时郁枫拿个汽水喝,免得待会儿没了指甲不好开罐,他发誓他只是很喜欢拉开易拉罐的那个过程而已,包括那声动听脆响,绝不是什么老妈子心态。哪知时郁枫只是看见他开罐时放在一边的指甲刀,就放下漫画书,说要帮他剪。 霍英眯起眼,眉尾挑了挑,“哈?” 时郁枫则抢了他的指甲刀,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敞着腿拍拍地板,示意他坐到自己两腿之间圈出的空地上去。 霍英狐疑地皱皱眉头,他觉得脸蛋发热,可最无奈的是,时郁枫的这番诱哄行为确实对他起了作用,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确就是很想占据那个位置。“你小心点啊,”他干脆屈服了,一屁股坐在那里,往身后时郁枫怀里倒,张开十指,任时郁枫的手从身后圈住他,伸过来,把他好好握着,“我指甲特别脆,需要被温柔地,小心地,体贴地对待。” “好的——”时郁枫拖长尾音,热气就呼在他耳后,捧起他的手,就像捧起一个婴儿,“我其实手很巧。” “真的吗?”霍英吃吃地笑。时郁枫这家伙,手长腿长的,真要把他整个人拥在怀里了,下巴抵在他颈子上,右手托着他的手指,左手捏着指甲钳,那么认真,那么小心,这会儿手确实够巧,清脆的声响被剪出来,弯月牙一样的细指甲被剪下去。这是七月,北半球最炎热的夏天,可霍英喜欢这种温暖。 他忽然想到,指甲是多余的钙质,是身体不要的骨骼,那么,时郁枫现在,就如同是在修正他的骨架一样……一种诡异的、却像至美的浪漫。霍英被自己的古怪想法弄得莫名其妙,转眼之间,十只手指都剪干净了,比他自己平时剪得要合适,要仔细。他还是赖着不走,缩着肩膀和膝盖,往时郁枫怀里拱得更深了,好像在宣称,这是自己的专属沙发一样。 只觉得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许,那股气流,一起一伏,还是打在他耳后,湿润地蒸腾,蒸得霍英眼睛发热,连同头脑也是,“我说,你最近……”他缓缓用光滑的肩膀蹭着身后那副带点胡茬的下巴,默默低下脑袋,双手攥着时郁枫尚未来得及放下指甲刀的那只左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嵌在大腿屈起之后,勾出的那个弧度里,“我最近?”他听见时郁枫问,忽然心头一紧,声音委屈得都能滴出水来了,带着种自暴自弃似的渴求,以及不管不顾,“是啊,你最近为什么不跟我做了?像这么近的抱,都很少……” 时郁枫一愣,搭在他小腹上的手指蜷了蜷,随后坐直些许,霍英穿的这件T恤衫是他的,明丽的宝蓝色,尺码太大了,于是领子也大,霍英这么把头深低下去,从后颈往两边去看,包括半只肩膀,都露出一大片,雪白地映在他眼里,此刻还透出点难为情的粉红,带着薄荷沐浴露的香气,惹得他全身的血都往某处冲,傻乎乎地,很想咬上一口。 “我是怕你身体没恢复 分卷阅读92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好。”他最终咬了自己舌头一口,老实道。 “就这原因?”霍英抬高声量,把他另一只手也拽来,叠放在自己小腹上,来回掐。 “还有,我憋太久了,”时郁枫听起来就像个跟老师认错的学生,“我怕一旦那什么了,就掌握不好程度,更影响你恢复……” “我又不是七旬老汉,我早恢复好了,从里到外。哎小时同学,你倒是说清楚,你怕一旦哪什么了?”霍英说完就开始乐,感觉到尾巴骨上迅速顶起自己的那块硬度,他其实是心满意足的。放开对时郁枫双手的禁锢,霍英只是用力拍了拍,好像盖了个戳,要求他在自己腰上搂好,随后他把手探回来,轻轻地摸时郁枫的脸,挠他的下巴,好像假如不得到一个具体回答,他就绝不善罢甘休。 哪知时郁枫绝非善茬,他并不回答,甚至连商量都不打一下,直接含住了霍英搭在他唇边的手指,用舌尖儿碰,用嘴唇吮,牙齿就着他刚修剪好的指甲边缘轻轻磨,还出了声音,挑得霍英回头瞧他,眼仁里都晕着绵绵的水气。 被含够了,霍英就把手指抽出来,扭着脖子蹭蹭他,果然立刻就被黏糊糊地亲上了,这过程自然而然,等嘴唇都吸得发肿,他又不让时郁枫吃饱似的,搡了搡他,扯着他的袖子,转而去舔咬那只冒红的耳尖,时郁枫则垂下脸,在他喉结和锁骨上一下下落吻,是留痕的吻法。 当一只温暖的手探进衣摆,划着圈往上,在他胸口打转时,霍英就知道,裤子该脱了,他惦念了大半个月的事情,虽然有点乌龙,但可算有了着落。时郁枫也是完全忍不了的样子,搂他搂得那么紧,把他摁在自己身上,下身还在他屁股后面一下一下地磨,霍英骨头都酥了,看来憋久了就是会很可怕,他想,结果刚解开皮带准备打个挺回身抱着时郁枫弄,就被一阵门铃打断,这门铃太新了,质量也太好,他们在二楼,隔着那么远都振聋发聩。 “靠,烦死了!”时郁枫眼底都快烧着了,没有丝毫耐心,捂住霍英的耳朵就想继续,却被霍英拦住,“……咱俩是不是忘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湿润的嘴唇闪动着,垂眼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时郁枫,“邱十里刚才打电话说要过来,有急事。” 这话不假,时郁枫只得也站起身子,跟在霍英身后下楼,胡乱地捋着翘起来的刘海。他心里不住地想,为什么阿嫂就不能老实休假为什么阿嫂急事那么多果然住在附近就是个错误。 霍英笑他脸臭,扭开了门,阳光打进来。邱十里的确在门外,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个来回,露出“我懂”的笑容,“不好意思啊,”他扶着门框,皮鞋踏了踏门槛,发出轻快的响动,“我其实是来报喜的,小枫居然真选上了,就是那个季度最佳车手。你们俩得去参加酒会啊。” 说罢,一张邀请函递过来,带闪的乳白色卡纸上,印着熟悉的FIA标志。 第34章 追击白银湾(4)完结 是ESPN的F1专栏首先揭晓了2018赛季赛车记者协会最佳车手的人选,此时此刻,霍英身处阴雨绵绵的伦敦,坐在去往一年一度的汽车运动颁奖典礼的车上,读到了那篇文章。读到有趣之处,他还要念出声来,斜靠在车窗上,把手机举得老高,念几句,就转脸,笑笑地看着驾驶座上皱眉等红灯的时郁枫。 “时最擅长的就是在赛道上的竞争,而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的冲突时则显得有些挣扎,这恐怕和少年成名有关,也是他在初入一级方程式的2017年过得并不开心的原因。今年的老队友杜邦仍然致力于给时制造这方面的麻烦,然而这位帅气张扬的混血小将在退赛两个月之后,却完美地学会了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比赛中。” “帅气张扬的混血小将哦!”霍英强调。 “……哥!”时郁枫已经害羞了,他心虚地按了按喇叭。 霍英乐得越发放肆,并不因此停嘴,“时今年还在与塞缪尔的竞争中充分享受到了乐趣。相比上半个赛季,这位年轻的法拉利车手不止一次表现出来情绪失控的迹象,时在下半赛季转变得相当平稳出色,从来没有因为沮丧的情绪影响到自己的表现。虽然竞争对手梅赛德斯的强大也是激发时成长与潜能的重要原因,但是他的全面成熟是显而易见的,这不禁让我们所有人眼前一亮,同时也打破了近两年获奖者总体老龄化固定化的怪圈。” “你看,”霍英戳了戳时郁枫搭在拉杆上的手背,“人家也说你成熟了。顺便还损了塞缪尔一句。” 时郁枫默默往前挪了一小段,在这排队码箱子一样的维多利亚风格窄街上,纵使是他也不能随便超车了。那篇文章,他先前就扫过一遍,也记得后面还有许多羞耻内容,倘若霍英一句句念出来——那简直酷刑——时郁枫决定主动出击。又堵了,他干脆拉上手刹,靠在椅背上笑眯眯地去看霍英,“亲爱的,我记得这篇后面还提到了你,先读读那个好不好。” 霍英一愣,轻轻掐了他手背一下,往下划着读,看着时郁枫这古怪模样,他有点方,不知道涉及到自己,那位巧舌如簧的专栏记者又会怎么胡扯。果然, 分卷阅读93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下面的确提到了他,还是挺长的一段,当然,霍英是绝对不会念出声的。 “我们也许会认为时取得目前成功的原因在于他的天赋,但是不要忘记了他也许是围场内最为幸运的车手之一。与他一同重返赛场的还有沉寂多年的蝉联冠军霍英,并且是以法拉利工程师的身份回归。包括本赛季的老队友杜邦以及法拉利车队的经理邱十里,他们都曾对两人工作状态的默契表示过吃惊。他们与车队工程师们一起努力地工作讨论,从中不断学习东西,不断地进行演练与改善,今年时开局不算顺利,在俄罗斯、上海以及匈牙利都遇到了糟糕的比赛,主要原因是他赛车调校的问题,但是时最终都在霍英与工程师们的帮助之下将其解决。两人亦师亦友的恋情也始终保持着相当大的话题度,时在摩纳哥站冠军颁奖现场的举动至今让我们好奇不已,我们新生的,年轻的世界冠军,为上一代的天才深深着迷——这的确像是罗曼蒂克电影的情节,似乎也向我们证明了,F1赛场上能发生任何奇迹。” 霍英只觉得脸蛋发烧,他关掉网页,收起手机,“你当时至少应该喝完香槟再走,最好也别和你嫂子一块翻墙。” 时郁枫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又倔强地往前挪了聊胜于无的一小截路,“那我们可能要和火车头一起在墨西哥湾里泡上一夜,或者一起沉下去。” 霍英扑哧笑了,“确实,听说当时就差十几米?真是时不我待啊。” “时不我待?”时郁枫又按了按喇叭,前面打着黑伞扒在窗沿和驾驶员接吻的那个女人让他对这场交通堵塞又一次徒增不爽。 “没错,时不我待,必须抓紧时间,”霍英眼见着面前车队排得无边无际,蒙蒙小雨倒是下得舒服,他把胳膊懒洋洋往时郁枫肩头一搭,揽他过来,吧嗒亲了一口,“否则,在这种路况下,我们年轻的世界冠军也没法保证不迟到。”见时郁枫无奈地抿嘴笑,他又道:“不过也没大事儿,四年前吧,我也迟到过。我居然迷路了!” 最终他们还是没迟到,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五分钟左右,时郁枫终于踏进了那座位于泰晤士河畔的酒店大门,霍英和他并排走着,悄不吭帮他整了整领结,又把他背头散下来的几缕刘海拨上去,随后他们推门进入宴会大厅。 迎面碰上许多熟面孔,虽然霍英认不得,但凭寒暄语气就差不多能猜出来几个。搂着古铜色嫩模朝他们挤眉弄眼吹口哨的公子哥估计是杜邦,撞撞时郁枫肩膀,用德国味英语说着“小子你差点迟到”的金发佬肯定是塞缪尔,远远地,在一张圆桌前抽着雪茄冲他们招手的那位娇小的亚裔男子,想必是邱十里了。 “想好致辞说什么了吗?”邱十里磕了磕烟灰,满意地看着难得西装整齐的二位。 “反正够二百词了。”时郁枫掏出颗薄荷糖含。 邱十里显然对他这敷衍有意见,又去问霍英:“小英,你肯定把关了吧,那我就放心。你之前的讲话每次都超级精彩。” 霍英不好意思道:“他脸皮薄,也不跟我说啊。” 邱十里“啧”了一声,咬着烟嘴,狠狠瞪着把糖果嚼得嘎嘣脆响的时郁枫,硬挤出一点兄长的威严。倒也没能瞪上几眼,一个白发老头站上台子,拍了拍话筒,“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一年一度的汽车之夜!” 喝酒的,调情的,插科打诨的,一时都停下来,场内顿时安静,几秒后,掌声哄声雷动。 经过各种杂七杂八的回顾和颁奖,以及冗长的汽车产品推广,终于轮到压轴项目上场。白发老头看着手里的纸卡,一板一眼地说着他的英式英语,“现在,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非常荣幸地宣布,本届赛车记者协会年度最佳车手奖,属于法拉利车队的时郁枫先生!” 欢呼响起来,尤其他们这桌,还坐了法拉利的技术总管,重要赞助商等等,他们都和时郁枫同时站起来,“干得漂亮小伙子!”“大明星,好样的!”不绝于耳。时郁枫显得有点腼腆,他端着酒杯,被人拍着肩膀,弯腰和邱十里拥抱了一下,又去和霍英拥抱,随后,他暗自摸了摸霍英的裤兜,走上台去。 “恭喜你!”白发老头把银制奖杯递到他手里。 时郁枫礼貌地接过,“非常感谢。”他站在话筒前,举着奖杯,非常真诚地笑了一下,“在接触赛车之前,我的家人一直想让我当个医生,或者去参军,大概我家比较缺乏这两类人。他们请最好的老师教我数学生物和打架,训练我的力量和耐力,但很可惜,十三岁之前学的那些,除了让我身体比较强壮之外,到现在都没起什么作用。如果知道我现在是个赛车手,我的大哥当年大概会经常带我去玩碰碰车做启蒙,”他又带点自嘲地笑了,亮晶晶地看着台下,“不过也不能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技巧毫无用处,我说的对吗,杜邦?” 那位耳朵缺了一块的美国车手放下酒杯,咧着嘴巴,双手冲他比中指。场内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人们鼓掌大笑,包括邱十里和霍英在内。 时郁枫清了清嗓子,那种正儿八经中,带着点不经意的从容和幽默,他又道:“其实我是想 分卷阅读94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说,我这个人比较让人头疼,很冲动,不喜欢遵守条条框框,还总是和人产生冲突,在生活中经常表现得像个混蛋,比如我会在现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含着西瓜味的超劲爽薄荷硬糖——比较幸运的是,我开车还算比较快,今天这一点得到了你们的肯定,我很感谢,真的,”他把奖杯举高,“FORMULA ONE的赛场上的确能发生任何奇迹。我要把它带回家去,当作一百天纪念日的礼物送给我的男朋友,但愿这能让他相信我不是个混蛋。” 话毕,他直勾勾看着霍英,眉眼弯弯的,带闪动,好像毕业舞会上捧着花束却不知怎么邀请姑娘跳舞的小男生。 这回人们不只是欢呼大笑了,他们也都转向霍英,都跟高中生似的冲他吹口哨,霍英摸着下巴朝时郁枫微笑,眼见着白发老头就要拍拍他的肩膀,宣布酒会狂欢正式开始,霍英正想站起来给下台的时郁枫一个大大的拥抱,再把他的奖杯灌满白葡萄酒,却见时郁枫后退一步,又站回话筒前。 “对了!前段时间我和一个人交换了几条约定,我们说好要在有人见证的情况下念出来,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现在那两张写着誓言的纸条大概也不在我们身上,”时郁枫还是不带遮掩地瞧着霍英,好像目前他全世界只能看见那一个方向,那一个人,他坦白得就像面白墙,“但是,我想,现在这么多人见证的场合太难得了,那个人也正好在现场,所以我很想借用大家一些时间,把他给我提出的誓言大声地说出来。” 他又放轻声量,慢慢地说,“如果你——如果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纸条上写了什么的话,请你在我说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如果,默念一遍过后,你还是没有反悔的想法,就摸摸自己的裤兜,上来找我。” 说罢,时郁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这就背着手,拎着奖杯,挺胸抬头地宣誓起来,声音朗朗的,眉宇间也尽是年轻味儿十足的气宇轩昂。霍英在台下,隔了几张桌子,怔怔看着他,听着他,捂在裤兜上的手一动不动。 这毛头小子又干了一件毛头傻事,霍英惊愕地想,可是时郁枫少有地站得这么直,这么认真,又少有地穿着海军蓝的圆角下摆西装,白衬衫,黑色温莎结,像模像样。他背后是一扇大窗,窗外是暗暗闪动的泰晤士河畔,灯光把他的眼睛照得仿似猫眼,把他的头发映成橙红色,是团火,而他宣誓的口气则像念诗。 “我发誓以后不再通宵打游戏,如果通宵,必须主动拖一周地。我发誓在车多的路上不超速驾驶,不酒驾,认真系安全带。” 是中文,优美含蓄的发音和咬字,此刻就像为他们而生的语言。霍英掐紧虎口,看着时郁枫的眼睛,他双手空空,张嘴轻轻地念,“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成为拜仁慕尼黑的忠实球迷,绝不在点球大战时睡着,并且陪你穿球衣(每个月至少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周围也不算静,多的是人在窃窃私语,可时郁枫就像是听见了他,把眼睛张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唇一开一合,又道:“我发誓尽量和队友和平共处。我发誓多吃蔬菜。我发誓坦诚相待,不把事情憋在心里。” 霍英没忍住笑了,他揉了揉鼻梁,和鼻梁两侧的泪腺,低下脑袋,“我发誓再也不粗心大意把热水器预热调成五十度,烫得大叫满屋子跑,我发誓以后让你帮我调热水器。” 时郁枫也是怔怔的,隔那么远,他看着霍英嘴角的弧度,“我发誓珍惜青春。我发誓保持野心和好胜心。我发誓学会依赖、信任、理解我爱的人。我发誓不再乱丢耳钉和手机充电器。” 霍英窝着心尖儿,忽然有点哽咽,他两手绞在一起,也把眼抬起来,去看时郁枫,“我发誓每天都要由衷地大笑,想哭的时候,我也要痛快地大哭。” 时郁枫对着话筒道:“我发誓梦想实现的时候,我和你会站在一起。” 霍英流泪了,他对着自己和时郁枫之间的空气说:“我发誓和你一起去看沙漠和瀑布。我发誓之后每一年的生日都有你。我发誓等你成熟。我发誓永远爱你!” 一口气说这么多,这么急,把所有都说完,是因为他嗓子眼发紧,信封不在手里,可那张纸上字迹,现在就像是在他眼前,正如他气息奄奄地趴在荒野飞驰的火车上,用最后一点力气把纸片攥在手心里的那个时候。他不想待会儿连话都说不好。 不知何时开始,周围已经变得很静很静了,静得心跳都能听到。时郁枫看见霍英抽出纸巾擦鼻子,忽然就笑了,那是种柔软极了的、早有准备的笑,好像他跋山涉水最终在好望角的海面上看到彩虹,好像他捧着一汪水,里面有一条红色金鱼,他一路诚惶诚恐地飞奔,如今这鱼终于被他放进一个干净的球形鱼缸,漂亮的鱼尾,薄纱般一摆一摆,挑动水波。 他笑着说:“我发誓永远、永远、永远,追求我的自由。” 而霍英呢,霍英不哭了,麻利儿一把擦干净脸蛋,单手插进裤兜里,手心出了汗,一步步穿过各个圆桌,他走上前去,心神沉稳地。西装的收腰恰到好处,穿在他身上,和穿在时郁枫身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觉,霍英优雅精美得就像个 分卷阅读95 刹不住 作者:它似蜜 电影明星,连同他的时代已经死了好久,永远只活在胶片里的那种,但他现在为了一个人复活,如一朵纸花开出了幽幽香气。 或者说,这更像一个纵身的扑火!亦可能是一瞬间的情动,可能是一辈子的沉迷,霍英已经快三十了,并且经常是个怂人,他不认识谁也向来不打算让谁认识他,他现在或许应该低调行事老实坐着,躲在邱十里边上,避免第二天又在八卦通稿上看到自己铺天盖地的大名。可他不,他偏不,正如他从来都不。 已经在台上了,霍英看着时郁枫,那双善睐的眼,交缠着,像种心照不宣,他啪嗒站定,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领奖抑或致辞都站得直,比他头顶升起国旗时还要骄傲。随即,他把早已被自己焐热的东西从裤兜深处掏出来。那是两枚戒指,一样的尺寸,一样的钻石,小半厘米宽的铂金环内侧一样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横在一块,能摸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不知这是时郁枫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可方才霍英碰到,就想尖叫。他憋了半天,现在倒是叫不出了,他们好像什么都不用再说,一片静中,霍英也是静谧的,指尖擦过时郁枫右手那热乎乎的手心,他把一枚戒指放上去,让时郁枫拿好,又挑出左手握,握住那清癯的手指,用力攥了一把,“都世界冠军了,能不能别老干傻事儿惹我哭啊。”他轻笑,用一种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量,额头抵在时郁枫颈侧,服服帖帖地把戒指给他戴上了。 时郁枫则顺势握住霍英的手,吻他耳尖,让他把脸扬起来,霍英看见,冷白的光投在时郁枫和发色相同的睫毛上,如同细雪,如同碎钻,他看得有点魔怔,左手无名指也被托住了,时郁枫手中的温度就在他手掌之下,戒指的光滑套过指尖,固定在指根上。 “世界冠军?哥,我现在才是。”时郁枫贴在他耳边,霍英看不见他的眼,却能想象其中的光芒。周围现在吵闹起来了吗?在议论什么?不知道。不需知道。他只感觉得到十指缠紧他的十指,两边力气都用得不稳,接着他听见时郁枫重复说:“以前……我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什么都有了!” 于是他们拥吻,缺乏温柔,几乎粗鲁,牙齿磕在一起,抵死的噬咬后却是湿漉漉的甜美,世界泡进外面渐渐瓢泼的大雨里,天和地随着泰晤士河奔流,时郁枫抱着霍英,不撒开,霍英越箍紧他的腰,他也就搂得越紧,像此前十九年,此后或许百年,他抱着他唯一想要的奖杯,抱着深深烙有他名字的遗贝。 《刹不住》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