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 殇宠第1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殇宠 作者:匪满 文案 本文采取倒叙,楔子是个障碍。玉川书屋喜欢闷x福体、悬念敢于挑战钻研的朋友请从头看起,喜欢直白搞笑暴力的请先看第二卷再看第一卷。喜欢腹黑男大灰狼对付小白兔的请从头看起;喜欢小正太姐弟恋的请先看第二卷再看第一卷。 话说她这辈子是欠了他还是怎么着? 出生给他做牛做马,扛着枪林弹雨喂奶水洗尿布; 正太时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妈妈,良师保镖狗肉军师之余还得兼职暖床; 好不容易婆婆熬成媳,以为功成身退享受太后待遇了,小正太摇身变fh强男:“你丫还蹦达么?”? 这是一个从嫩草和老牛,到正太和御姐,到大灰狼和小白兔,最后公老虎和母老虎的故事。 本文不种田,不耽美(至少绝大多数人),不虐(不太虐),不悲剧……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廉宠,宇文殇(煞) ┃ 配角:楚怜(宇文烨),很多俊男美女或者太监 ┃ 其它:穿越时空 楔子 太宗神武皇帝殇,号逆龙,曜彰第九子也。 曜彰十一年,太祖临秦王衍府宴,见姬武氏,悦而取之,为皇后。十三年夏,泰阳h药雨三日,午时雨歇,阳玄入谷阴,神火陨,炤山撼,瀚河决,龙子诞。是日,竹山城失,损军廿万,云州势危。帝惊,以之为妖,拔剑欲除。龙神怒,斥电奔雷,剑落,帝乃止,黜武氏为良人,避难南京。 月余,龙女承云驾龙送子殿堂,朝廷震动,遂名九子煞。以长公主紫然,三公主游若和亲西覃、沧北,为联盟,溟鹰不敢下,约为协议。乃返京。 二十五年三月,溟鹰、沧北结盟,联手对炤。秦王衍率军四十万鏖战联军六十万众于景安关。同月,西覃“神将”兀子飞统兵四十万陷离台,离台者,炤之西南重镇,兵家必取之地。帝令晚畴征于离台。二十五年五月十五,溟鹰结骑步兵四十万自竹山发,袭城有五,占云州,泰阳势危。国再无可用之兵,遂遣九王煞率兵两万以企拖延云州战事。煞收云州,取竹山,杀敌四十八万,白骨遍野,头颅成山,世称“屠魔”。 二十八年,溟鹰亡,占城五十一。 二十九年,与廉毅联手攻景安关,拔阜陵、巢溪等七城,次年陷沧北都城燕子台,焚毁皇陵,北进玉泉关,沧北王夜长崆避难于朔。 三十年,平南越、东海、阆环。 三十一年,以水攻大破联军于十海,溺毙沧北、溟鹰军民四万,斩获逃兵首级三万,又攻沧北黄金峡,断绝朔京粮水道路,溟鹰遂灭,沧北求救于西覃。 三十二年,帝遣晚畴攻西覃,夺离台。西覃以兀子飞为将抵抗。兀子飞筑垒壁而守,炤军屡攻不下。九月,帝令煞出兵离台,廉毅为副将。煞以离间计于西覃太后,太后以秦荆代之。秦荆鲁莽,诱于林中,放火烧林,大火三日不止,西覃军死伤逾十万。三十二年八月,离台围剿战,斩首级十三万。 曜彰三十三年三月,炤灭沧北,定都泰阳。四月,灭幽、陈。六月,与西覃会宴于离台,西覃皇帝公孙珏以君臣之礼尊帝为霸主。 曜彰三十三年,太祖崩。秦王逼宫神龙寺,太子烨据庙死战。九王煞率龙驱三千,首阵戮燕王密,进殿,斩杀秦王衍,血洗圣地,群臣惊吓。次日,封废太子烨为秦王,除卫王远为庶人,幽禁终身。弑母朝堂,赐号“荡”,挫骨扬灰。至此僭位登基。改名为殇,号逆龙。 ——《炤史?帝王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段落会插叙 恩,楔子太多莫名其妙的地名、时间名和人物了,可能大家看完第二卷后回来对照,就大概知道楔子在讲些什么事情了。 近来大家对楔子意见越来越愤怒了,泪。 我解释一下吧,楔子相当于第一卷开始之前,逆龙帝的生平简历(不是文章提纲哦)。 第一段,是他出生,天有异相,同时京城失守,被迫南迁。 第二段,是他小时候被取名为宇文煞,然后交待他出生时那场战争的结束。 第三段,是他战争生涯的开始,从先帝二十五年(男主12岁)开始,主要的敌人叫做溟鹰,一直打到竹山战役,看过后面的童鞋都知道这一段女主是在德。 从第四段到第九段,是从他13岁以后到他20岁之间(看过后面的都知道这段时间女主不在了)的战争生涯,炤国如何成为霸主的。 最后一段交待他僭位登基为皇帝,从此从宇文煞改名为宇文殇。 还有,如果有朋友看完前3章觉得累的,我建议你们从第二卷开始看…… 埠野之滨 “埠野之滨,通天峡焰,龙啸凤鸣。” 逆龙朝建元五年后,这已成为大炤稚儿耳熟能详的一段典故。埠野县一字居中说书先生拍案惊书道:“埠野南宫氏,其才不可量,世间之高士也,策马天下,功盖寰宇!”说的正是曜彰二十五年,逆龙帝初征,于埠野请出名动天下的南宫樇为军师,以两万杂兵拖延云州战事,通天峡活捉血浪之鹰,进而收复云州,驱逐竹山,从此屠魔兵权在握,霸权初形之事。 “那这南宫樇身在何处?”角落里兀地冒出个脆生生声音打断说书先生的慷慨激昂,老先生眉微蹙,尚未及开口,早有人轰道:“哪来的下里巴人,连这也不知道?皇上登基之日,先生便驾仙鹤,从此云游天地间,不知所踪!” “怕是被皇帝咔嚓了吧。”刚才那冒失问话之人咋看一枯瘦小子,缩头口没遮拦嘟囔着,耳边立遭了个刮子,后领被人拎起,一青衫高瘦,斗笠蓑衣亦难掩风骨的男子拖着他离开,雁过无痕。 “先生,我又不是壶,您怎么老爱拎我!”小少年青麻缕衫烂夹袄,满脸土灰,一块黑布捂着左边眼睛绕过半边脑袋,上面还斜盖顶草帽,实在滑稽。 “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那有着清风皓月身影的先生没好气笑骂道,“就不该带你下山。” “不是先生您说的,不许陌生人见着我的脸,我这打扮可是煞费了番苦心!”到了少人处,小少年挣脱开,痞痞地将裤子向上抓了抓。 他浑身上下的衣物都是用先生旧衣所改,先生虽然似乎无所不能,但针线功夫实在不咋的,昨日被他吵到没法,答应带他下山,于是连夜改衣,仍显宽松。 “你是猴子变的么?”先生有些无可奈何,“转个眼便惹是生非。真不该带你下山!” “先生,您怎么越来越老姑婆了,罗嗦得要死。”小少年蹦跶蹦跶踮脚勾住先生脖子,见先生不反抗,竟哧溜吊先生背上晃荡,一个猛力险些勒断先生脖子,呛得他直咳嗽,尚未发作,小少年倒有自知之明,见又惹了先生,泥鳅般滑开,笑得格外谄媚:“先生,早知道你有这身行头,理应早些拿出来给我呀,何必苦了我将锅灰往脸擦,对皮肤多不好。” 先生有恶虎扑食之势,小少年脚底抹油撒丫没命往山上跑去,尖叫声撒了一路:“先生我错了!先生好,先生最好,先生最最好,先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亲爱的先生,我最爱先生了!” 望着那“嚣张跋扈”渐行渐远,间或扭头冲他笑得口茭诈的小少年,先生不自觉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玉戒,斗笠黑纱掩盖下的清澈双眸流露款款温情。 大草帽“独眼龙”眼罩像个盖子压掉小少年半张脸,显出不协调的头大身小,胡闹跑出的少许调皮发丝随风起舞,口中呵出阵阵山雾白霜。恍惚间,他依稀回到了当年浓烟滚滚,火浪如炽的通天峡战场。黑色烟雾中立于他身前那抹不染尘埃,眩目夺人的黑色身影,那惊魂泣鬼,万众睥睨的一闪流光。他从不知她也可以美得如此纯净,像个调皮捣蛋的林中精灵般。 一转眼,十二年了…… 修竹交翠,篱落成群,闲云野鹤,山中草庐,似乎隐士天生应于此处躬耕。奈何这混世魔王出现后,他这儿便无片刻安宁。煮鹤焚琴这糟蹋事此生竟能亲见! 半年前,就像张经阖无数次眉飞色舞描述的故事中那样,她的出现宛若神启,却令人哭笑不得。始终穿着“暴露得不像话”的异域服饰,犹如浴血凤凰,劈荆斩棘,自茂密竹林中推出一条颓败之路,奄奄一息倒在山居庭院中。 那是个惊心动魄的暴雨之夜,窗外人影攒动,他推开了那扇门,于是缠绕他,缠绕他们十二年的梦魇,便以最不可思议,最意外诡丽地方式铺展眼前。梦里梦外,他紧紧搂着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她,胆战心惊,泪如泉涌,那沉静的绝世容颜,消失十二年后终于再次出现,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仿佛她只是昨日离开,仿佛这十几年不过一场噩梦。可是,他们都的确不再少年轻狂。 那夜,昏黄烛光下糜烂若花的胴体,无一处完好,他喉头噎血为她疗伤,狰狞的伤疤与她身上青色张扬的花纹交织成令人目眩的图案,而那传说中属于一方魔尊的神战之龙,他曾在寓意战无不胜的旗帜上无数次看见,此刻浴血狰狞,他克制不住唐突神女的冲动,俯身膜拜亲吻。然后,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凤凰涅磐,等待浴火重生,却不期遇上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一个忘却所有的女子…… 重伤在身,熟睡时,她如空谷幽兰,可远观不可亵玩;疗伤时,她如稚儿窝在他怀中,眼带迷蒙,柔声唤他作先生;他喂她清粥,她蹙眉苦脸撒娇耍赖,他万般哄慰,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身子略好,那略微娇嗔的少女突然令他头疼万分起来。嫌山中素菜清粥乏味,她偷偷捉了仙鹤烹煮;为了早日走路,她唆使他做轮椅拐杖,当功成之日,他不自不觉毁了自己最爱的大半湘竹;待她精神饱足,奈何腿仍不方便,便做了个弹弓成日坐在院落里,他好好的雅居之地,从此“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背后的真相原来可以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菊酒故人来 简陋山居中炊烟寥寥。 透过竹窗,可见小少年紧抱着暖炉像猫咪般依偎炕上,不时舒展懒腰。 取下斗笠的先生,目若星辰,身着褴褛却难掩清新干净气质,如仙宫居士般雅逸,此刻却满面油灰忙进忙出。 小少年半眯眼看着饭桌上“美味山珍”逐渐增加,差不多了,便窜到桌前,也不等先生,自个儿夹了喜欢的埋头苦吃。 “没良心的。”先生洗净双手坐到少年身边,姿态优雅,见少年嘴巴似漏的,不知不觉间饭碗周边摆满了油渍碎食,忍不住微微蹙眉,“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有点吃相好不好?” 少年,噢,不,少女眼也不抬:“啰嗦。” 先生面色微愠,没好气敲了她脑门一下:“兔崽子!” “唉呀唉呀。”少女嚷着将筷子一摆,摇得风中凌乱:“旧伤复发了!” “你怎么越来越无赖了!”先生有些头疼地看着扔在抽疯的某女。 少女继续抖如筛子,摆头乱嚷:“你变了,你以前都不凶我的,你再骂我,我离家出走!” 先生长长吁了口气,克制暴力冲动,他怎么觉得像养了个顽劣不堪的女儿似的。成天上蹿下跳,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事生产,不务劳作,隔三岔五捅娄子,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小祖宗。连连深呼吸,先生将面孔一板,沉声道:“好好吃饭!” 少女见好即收,笑逐颜开,将先生面前她最爱吃的冬笋抱到自己面前,又将面前不爱吃的推给先生,朝着先生笑了个春光灿烂,不出所料看见先生微微失神地脸泛红晕。 饭毕,苦命的先生收拾碗筷,少女继续瘫在炕上好逸恶劳。先生在厨房中忽闻得一股酒醇菊香扑鼻而来,不得不苦笑,他这些年辛苦酿造收藏的好酒,终于还是全数糟蹋在这败家子手上了。 廉宠是她醒来后先生告诉她的名字。先生说她生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敛尽万宠。” 她对自己的过去无丝毫记忆,大脑一片空白。 刚醒来时,全身重伤,只能像个一级残废整日呆在床上,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先生,之后在这深山老林中也只能看见先生一人。 虽然山里只有他们二人,但她知道先生并非凡夫俗子,眼若星辰,声如清风,羽扇纶巾,俊逸非凡,举手投足有高贤雅士之风,虽魏晋风流亦不过如此。 下山后,廉宠更笃定,世上无一人有先生风骨,因此当她自里屋看见院中柴门被突然推开,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时,很是花痴了一番。 银边白衣,虎目生威,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大将之风。若先生如皓月,他便如炽日;若先生的俊逸如细水流长,他的俊美则全然咄咄逼人。廉宠脑子忽然崩出一幅吊睛白额大虎图! 廉宠自地窖搬出最后一缸酒,便直接趴地窖洞口动手了,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半截身子还在地下,白老虎自窗中望去,以为房里无人,但闻得屋后有水瓷相碰,轻扯嘴角,自顾自坐在庭中石凳上,深深吸了口气,不饮自醉。 大冬天的,也不嫌冷。廉宠抱着酒坛推开房门,探出个脑袋。闻得动静,白老虎也不睁眼,一脸享受悠哉点头道:“楒旻,这梨花落,终究还是你酿得好。” 廉宠眯眼又瞅了瞅俊武不凡的大白虎,啧啧惊叹,转身屁颠屁颠跑到厨房门口:“先生,有客!” 廉宠声音不大,却足够庭中人捕捉一二,笑容瞬时凝滞,面色明灭,他陡然屏住了呼吸,半晌,仍不肯睁开双眼。 看着适才还风流豪爽的白老虎突然如石雕静止不动,廉宠暗道怪哉。眼尾瞄到先生姗姗转身,急忙眼色示意,先生似知道来者何人,可豪无故友重逢之喜,与白老虎一样,先呆滞,然后阴沉。 怪哉怪哉! “后山山洞里还有我私藏的几壶梨花落,为先生取来好吗?” 居然还有漏嘴之酒!不对,这明明是想打发她走。 廉宠斜眼见白老虎面色更加阴沉,撅嘴离开,打个弯便自山庐背后厨房钻进柴房,隔墙偷听。 一盏茶,两盏茶,……院子里始终没有任何声响。这破房子有这么好隔音效果么?廉宠正准备拾掇个什么筒来权且替代窃听工具,终闻外面出声了。 “你藏了她多少年?这便是当初你死活要挂印离开的原因?!”那白老虎开口便是咆哮,果然中气十足,连破房子都难免抖了抖。 “没有。”楒旻的声音温稳雅致,在白老虎的咆哮声中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你是疯了不成?若让他知道,这后果你敢想么!” “我既然敢在此居住,便料到可能会有这天。” “你真是疯了,疯了!”白老虎似乎拍碎了什么东西,焦躁地踱步,半晌叹道,“如今我知道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与我不同,如今我是闲散人,自扫门前雪,你居高堂,自然忠义为先。” “你……你真是鬼迷心窍了!” 廉宠越听越不对劲,背脊发凉。 先生只说认识她,却未透露她的身世,如今听两人交谈,敢情先生是窝藏逃犯,而那罪犯就是她,这白老虎应该是来捉拿她归案的。 不好!刚才先生让她去后山山洞取梨花落,应是让她逃跑,可她居然还巴巴地在此偷听,真是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狱无门偏自寻阿! 想通此层,廉宠立刻撒丫子开溜。奔出柴房前那脱落的破麻衣线头与门前竖立的柴枝绞在一起,扯呼半天亦难分难舍。她低头企图用尖牙咬开,埋头用力,枯柴枝扎中脑门,闷哼一声条件反射以手捂住,却听蹦啪一声,这一大捆柴华丽丽地倒在地上,砸翻了一旁的杂物,乒乒乓乓…… 廉宠蔫了,天要亡她! 伴随急促脚步,一青一白身影推门而入。 “你这猴子……”面对熟悉的先生式的心痛和气急败坏。廉宠灰头土脸站在后门讪讪低头,心里叫苦不迭。 楒旻走到她身边弯腰,将白老虎挡在身后,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翻飞,很快解下麻线,温润修指又触上她额头上那抹腥红,“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成日弄些伤回来。” 廉宠立刻摸杆子上爬,可怜兮兮抱住他手臂,一脸泫然:“先生,别把我交出去!” 白老虎闻言倒抽了口气,几乎落荒而逃般离开小屋,在不大的小院中焦躁踱步。 见危险自动退散,廉宠收拾可怜面具,趴在先生怀里往窗外贼眉鼠眼瞅了半天,悄声道:“这人在干什么?” 半晌不见先生动静,廉宠抬头望他,见楒旻满面愁思凝视着自己,却连她在盯他也恍然不觉。 她心底打了个咯噔,看先生表情,该不会想卖了她吧! 眼前两人皆高深莫测,互不搭理,一个院中负手背立,一个塌上随坐支颐。廉宠依靠门扉左望望右看看,揣摩自己该不该趁现在脚底摸油之。 于是她挪了挪,没人搭理。于是她挪下台阶,挪进院子,挪至柴扉,正准备继续挪出去,一记破空之响,脚前00001毫米的地方(丫吹牛)飞沙走石,泥土地裂开一道深痕。 廉宠迅猛地收窜回茅屋,却恰好撞上迎面而出的先生。 先生一手握住她上臂冲着门外道:“酉轩,你看看她罢。” 纳里? 见廉宠不老实地挣扎往他身后躲,楒旻握住她手腕硬拖了出去,推至面前。 廉宠歪嘴斜眼,将黑眼罩正了正,心不甘情不愿小痞子般立在白老虎面前。 白老虎面色古怪,两人大眼瞪小眼。 楒旻叹了口气,自井中汲取一桶水,摁着潋宠,扯落草帽,满头青丝洋洋洒洒飘散风中,随着软布擦拭,那凝脂白玉,倾国倾城的容颜展现开,却惊得白老虎连退三步,颤声连连:“怎么可能!” 她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楒旻清漪如水面孔泛起点点或难名状的情绪,缓缓开口道:“半年前,她出现在我家中院落,身受重伤,月余尚能下床行走,迄今身上仍见疤痕,而且……”他抬眼眄了她一眼,顿了顿,“什么都不记得。” “都不记得?”白老虎机械重复了一句,凝眉细细打量着她,剑眉愈蹙愈深,似在自言自语道:“我曾听张经阖说你十四年前出现,形容一如曜彰十三年帝诞之时,原以为夸张之说,不想岁月如梭,你真的丝毫不曾改变。” “当初她缘何离开,你我二人都不得而知。但她离开的代价,天下皆知。莫说她伤势未愈,即便她好好的,我又怎能将这样的她送进那桃花鬼面之地?何况十数年沧桑,世事变迁,人情难测。自他登基以来,放浪形骸,荒靡h药肆,我又如何肯将她推入水深火热中?她往日待你不薄,你又如何狠心?” 白老虎语塞,廉宠听得昏头昏脑,尚未理顺,又闻楒旻道:“樇确有私心,然钟慕之情,如他敏慧,岂会不知。以他当年欲占之烈,尚能容樇,樇自问无愧。此处山庐,乃我兄弟四人当年结义之所,汝三者皆知,樇不避不躲,情之一事,由天作主。” 白老虎负手叹气,低声道:“楒旻,你怨他不听你劝言,杀戮过重,远离那是非之地已经六年,这六年来百废待兴,我与文表皆一界武夫,里里外外全靠他独自承担,因此我们兄弟六年来几乎不曾聚首。”他又叹了叹,“你在山野中或许不知,这些年来,他压根从没停止过搜寻她的下落。” 廉宠接到白老虎神秘莫测的片刻凝视,不禁打了个激灵,不自觉拽紧楒旻手臂龟缩于他清隽身躯后。 “你只道他后宫如云,纵情声色,又不想想为何每年夏月他总只身前往啸龙谷。三年一选秀女美不胜收,六千粉黛又有谁能入炤阳蒙宠,雍凰空置,皇嗣零落,一切一切,你还不明白他?他放你归山林,多疑如他居然不派一兵一卒监视你,足见对你推心置腹,若让他得知你将她藏了半年……只怕……唉,情令智昏,你二人皆如此!” 廉宠默默一旁听两人当她不存在般讨论自己,待两人都哑口无言后,忍不住插腔道: “你们,是在讨论要不要把我送回前男友那里么?” 决意赴京 竹声萧萧,细雨蒙蒙。山间雅居醉香四溢,两男一女对坐,无人饮酒。 “你的夫君,在等你回家。”白老虎温言道,楒旻沉默不语。 廉宠看看两人,问了很实际的问题:“听你们说,我夫君现在还有很多小三?” 白老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楒旻嘴角轻扬,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当年令他们啼笑皆非的一幕,那嚣张跋扈的娇斥清晰如在耳畔: “wk,你敢瞒着姑奶奶养小三!” “什么小三?” “一!”她指着那魅惑如妖的男子; “二!”她指着自己; “三!”她指向一头雾水的伊人。 两人对视,一道点点头。 “那我不要回去。” “若你回家,你夫君定然万分开心,否则,他生起气来,会有很多无辜人受罪。”白老虎循循善诱。 “怕什么,了不起抹脖子,他还能把我怎么着。反正我不回去。听你们说,他成天打打杀杀的,还要对付先生,这种人,难怪我和他分手!好马不吃回头草,哼!” “不是的,你离开他之前,他没有滥杀无辜,也只真心待你。因为你离开了他,伤了他的心,他才变得不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该负责么?”白老虎很有耐心。 廉宠与楒旻交换个眼色,见他点点头,一片清澈,表示白老虎没有撒谎,有些为难,向楒旻靠了靠,手挽上他胳膊,歪头道:“先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看看吧,如果那人没救了,我们再回来?” 楒旻知道廉宠天性随意乐观,骨子里的自信令她嘻笑尘世,失忆后心思更加单纯无畏,苦涩一笑,摸摸她的头道:“有些地方,去了可能就不能离开,这样,你也要去么?” 廉宠瘪了瘪嘴,摇头晃脑道:“那我听你的。” 白老虎审视二人亲密状,虎目闪烁。 楒旻微微眯眼,纤长手指抚上她温润小手,叹声道:“我送她回去,若他情深不再,依他个性宁毁之勿纵之,重则身死,轻则白头宫娥,苦凄一身。若他情深如常,然如今天下之势,两年内必有征战,他若洗宫以待之,到时内忧外患,不仅害他二人一生,更置百年基业功亏一篑……” 不待楒旻说完,白老虎抿了抿唇,豁然起身打断他:“你主意已定,便趁夜携她远离此地,远避西覃。我……便当从未来过此地。” 言罢他抱拳欲辞,楒旻叫住他:“喝了这杯酒再走不迟。门外有蓑衣,山林之地夜寒露重,勿让冷雨沾身。” 白老虎转身为二人斟酒,不语而尽,出门扉,推篱门,复又反转,仔细看了廉宠一眼,流光灵动:“西覃十年无事,然十年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二人好自为之。” 寂静林夜,一抹白色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 夜里,廉宠翻来覆去睡不着。白老虎突然到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她醒来,先生对她照顾无微不至,雏鸟情节,她自然对先生万般依赖。 山林生活虽然无聊,但她愿意与先生作伴。然记忆一片茫然,她看似玩世不恭,内心却异常恐惧惊慌。周围一切都如此陌生,连自己都那么陌生。 无尽黑夜中日日噩梦缠身,总是被独自遗留在一个孤岛,她不停地尖叫哭泣,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没有任何人理睬,那深入骨髓的孤单侵蚀着她的心灵血脉,永世不得解脱般。她渴望了解自己的过去,了解自己的身世,也渴望走出走一方山水,去见识见识广阔天地。 她的夫君? 前方是开满罂粟的陷阱,诱惑着她自投罗网,可内心蠢蠢欲动,如飞蛾扑火。 先生似也辗转难眠。雨打竹叶,萧萧瑟瑟。 次日,廉宠醒来时,楒旻已坐到她床头,低眉凝思,手不自觉抚摸着一卷竹书。 “先生,早啊!”在被窝里伸了个大懒腰,廉宠冲他绽放笑容,刹时花开无边。 楒旻微微愣神,将竹书放于她手中,低声道:“我叫南宫樇,字楒旻。” “我就知道,先生乃天下奇才……”廉宠溜嘴拍马刚起了个头,南宫樇止住她道:“既知我是南宫樇,想必亦猜到你夫君是何人。” 埠野之滨,通天峡焰,龙啸凤鸣。 廉宠怔愣间,南宫樇将竹书递于她手中,“此乃他亲书兵法草稿,你且看看他的为人,再决定是否返京……若你决意回京,我必‘一于奉陪’。”言罢,南宫樇取了斗笠离去。 廉宠低眼,手一抖将竹书散开,洋洋洒洒万字铺呈,似乱非乱,断而后起,通篇疏放不羁,纵情豪迈,霸气凌然,唯我独尊。 她抓了抓头皮,字是好字,可这狂草,她半个字都认不出来,怎么看呢…… 无奈将书卷上抱于怀中,脑中思绪纷乱。 她的夫君便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屠魔之帝? 天生逆骨,改名为殇,号逆龙,弑母杀兄毒父逼宫; 百战杀神,自十二岁领兵未曾一败,手段残酷,每战白骨成堆血流成河,民间提到他名讳可止小儿夜啼; 天煞孤星,登基六年,后宫妃嫔多死于非命,皇子必夭。 以前听说书人提到他,没有其他感觉,只隐隐对宇文煞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感,原来他竟是她夫君。 莫名地,廉宠觉得自己必须去见见这个人,或许等待她的是无尽血腥噩梦,或许她将从此告别这天空海阔,可她好想,好想去看看,去看看这个代表她过去的男人。 黄昏,帝王寝宫炤阳在如血夕阳中显得更加阴冷肃杀。 内廷太监总管张经阖缩了缩脖子,带领一众内侍自炤阳宫外疾奔而入。尚入宫门,亦不顾天寒地冻,速速脱去厚靴,仅着软布平底鞋,蹑手蹑脚地蜿蜒入廊。抵达东暖阁偏殿,众人一字排列开,垂首待立庭园角落。 张经阖身后一名通传小太监手垂于膝,低头弯腰快步奔入耳房内,见一宫装女子,立刻叩头请安,压低嗓子道:“大姑姑,张公公在门外候旨了。” 被唤作大姑姑的女子不过二十三四,瓜子脸,明眸皓齿,云髻雾鬟,即使放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嫔妃中间,也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水灵,身着鹅黄短袄,一袭牡丹笼纱长裙更衬得体型纤柔婉丽,正是逆龙帝贴身侍婢李颦儿。 李颦儿款步迤逦而出,张经阖迎上前去,一众小太监于殿门分立两侧跪倒,做好叩拜天子的准备。 “张总管,陛下不欲人打扰,吩咐的事,可是办妥了。” 张经阖点点头,附耳低语道:“淳嫔因误食红花,胎死腹中,母子俱毙。” 想到淳嫔,张经阖与李颦儿心里都打了个冷战。这位淳嫔本是去年初选进宫的秀女,且不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七步成诗的天下第一才女,华容婀娜,绰约婉丽,帝宠尊厚,绵延不绝。然淳嫔侍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施计冒险怀上龙种,终被帝君下旨,剖腹而死,母子皆当场毙命,惨不忍睹。 这数年来,任何企图怀中龙子的妃嫔皆死于非命,外人只道帝王命犯天煞孤星,谁又能得知圣意却是要自己断子绝孙呢? 东暖阁内,逆龙帝仅裹了件敞领袍子懒懒依在榻上,地上歪七倒八放着十来个酒壶。他一脸微醺,拿着空杯的手向着甫进门的李颦儿挥了挥。 李颦儿面有难色,终轻叹口气,替帝王满斟了一杯,却忍不住温言细语劝道:“陛下,这酒,今个儿就先别喝了,早些歇息吧。” 逆龙帝冷冷地斜睨了李颦儿一眼,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颦儿得不到逆龙帝的指示,只得半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约摸一炷香以后,天子沙哑的声音响起:“起来吧,以后若再多话,你也不用在朕面前出现了。” 李颦儿忍住眼角委屈的泪水,强打起似水笑颜,再福了一福,将身影退回角落。 逆龙帝似乎有些微醺,终于不再喝酒,以手支起额头,微微闭上疲惫的双眼闭目养神。那头美丽的墨发在月光下犹如浮动的玉绸,李颦儿轻轻动了动手指,隔空轻轻将它抚摸。什么时候,帝君也能在她身边安然入梦呢? 月下帝君独寐,深秋窗外叶落,李颦儿亦醉了,若时间能在此停止…… 一相逢 风起,雪落。这是逆龙五年冬第一场大雪。 大炤皇城泰阳内外银装素裹,寒梅吐蕊,银松闹枝,倒少了几分冷清,看得人神清气爽。昔日金碧辉煌的秦王府邸易主已四年,巨大的匾额上帝王御笔 “虎烈王府”,可见显贵亲厚。 一辆马车自雪地旖旎而至,止于如今的虎烈王府大门前。 马车上缓缓走下一头戴毡帽清俊男子,敲开了厚重红漆大门。那门卫盯着访客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狂喜难以置信地看着来客时退时跑,高声喊道: “南宫大人……是南宫大人!” “时隔近六年,不想司将、驱影、归庙可再次聚首!”虎烈王府明岱楼大厅中,虞寰与闻讯而来的卫尉纪章一左一右握紧南宫樇肩膀。 南宫樇嘴角浅笑回握二人。自与虞寰、纪章以“龙驱”为号跟随逆龙帝起兵,迄今十数年。天下无人不知“屠魔”,也无人不晓“龙驱”。逆龙帝以司将、驱影、归庙三枚玉戒分别赐予三人,司将率军,驱影暗杀,归庙谋间,各司其职。他手中的便是归庙玉戒。六年前他挂印离去,归还此戒,来来去去,不想五年时光转眼即逝。 酒过三巡,纪章欲言又止,南宫樇把玩手中琉璃杯,温雅一笑:“文表,你我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纪章面色黯了黯,踟蹰片刻:“她回来了?” 南宫樇轻蠕其首,为纪章斟满道:“旅途颠簸,王妃已领了她去休息,明日我便进宫拜见。” 虞寰闻言突然暴笑出声,咳嗽半晌方止住:“她可真是老样子,不知道跟着你过的什么日子,没一件合身衣物,穿得乱七八糟,伊人令人为她洗漱着衣,她险些没把自己包成粽子出来,还扯了伊人苦口婆心说这些衣物多么多么不人道不实用,真真让人啼笑皆非。” “她不是向来男儿打扮,这些繁复的女儿物什,自然令她局促。”南宫樇似想到廉宠的窘相,抑郁心情稍解,会心一笑。 炤阳东暖阁外白雪皑皑,但尚有几分活色,室内被暖炉烛火映得霞光满室,却一片死气沉沉,寒气凌厉。 逆龙帝手执奏折,提笔着墨,一只鹰隼忽而扑窗而入,停驻肩头。 逆龙帝取下鹰爪脚上卷轴,眉随卷展,虽面色如冰,却洋溢难得舒柔。 “张经阖。”唤过一旁心腹太监,他侧头道:“楒旻回来了?” 张经阖恭敬应道:“禀陛下,南宫大人黄昏入京,现居于虎烈王府,因恐搅扰陛下歇息,明日进宫拜见。” “朕未得美讯如斯久矣。”逆龙帝起身,虎躯挺立,绝世倜傥,“摆驾。” 虎烈王妃伊人将廉宠安置歇息,又命贴身侍女枫雪送来一套新衣伺候她洗漱打扮。 廉宠浴后好容易晾干头发,和衣就势小憩半个时辰,醒来傍晚时分,腹中微饥,得知先生和白老虎还有个叫作纪章的在老友聚会,便让侍女为她梳妆打扮,决意去蹭点小酒夜宵。 整了整金丝荷叶领,抚平月牙色兰花襦裙,套上白色绒袄,便要梳头了。 侍女枫雪先为她梳了个盘蛇髻,插上三枝玉钗,右侧饰蔷薇鈿,髻后扎水蓝色发带,廉宠站起来时如临大敌,故意左偏偏右歪歪,跳动几下,最后往铜镜前一坐,连连摆手:“不成,会垮掉的,还有这些珠玉,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枫雪强忍笑意,为她改了简单的结寰式,别了白色山茶花,清新大气。廉宠蹙眉看了看,又摆手:“像新寡!” 此话甚不吉利,枫雪脸色一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打散重新梳。先用扇形花鈿装饰额头,正欲往上梳髻,却被廉宠拉住:“嗯,就这样好看,后面披着吧。” 枫雪无语,正想告诉她这是姑娘打扮,却见廉宠乐呵呵将之前山茶拾起来别在耳上,兰花指一翘,朝她丢了个媚眼,刹时百花失色,待枫雪回过神来,她早消失得没影没踪。 廉宠出门碰上王府管家,正是白老虎遣来迎她的,便让管家前面带路。 绕过花园,穿过无数阁楼厅堂,眼看再走过一段回廊便到先生所在明岱楼,她加快脚步。 熟料刚越过管家,却在岔路口险些撞上另一路上过来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要撞上那人时,身子突然如柳絮般飞出去靠墙跌趴在地。 对方力道正好,并没有让她受伤,她不过因为重力失衡摔倒,却也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来的螃蟹,横向霸道忒过分了! 歪七倒八斜在地上定睛一看,却是主仆二人,黑灯瞎火不甚清楚,只是一太监打扮男子侧立在前,看样子刚才就是他动手的! “摸黑走路赶着去投胎啊!眼睛好不用打灯,难道却看不到我们这边亮堂堂的大灯笼在移动么!”廉宠口气恶劣,一边起身一边埋头扑打身上灰尘,这多好的质料,这是新衣服啊!未曾注意那主仆二人闻言竟混身一颤。 王府管家这时跟了上来,将灯笼往前一递,顿时手忙脚乱,弃掉灯笼俯首在地,正要请罪,话未出口,地上的灯笼已被太监身后体形高大到离谱的男子抢了过去,赤目光芒闪烁在廉宠眼侧,晃得扎眼。 眼前花了花,廉宠方能视物,跳跃烛火中一双瑰艳璀璨的黑目撞入眼帘。 眉若飞锋,凤尾琉璃,宛若神赐的完美五官在雪夜中闪发出魅惑的荧光,飘逸绝尘恍若天人,只是眼角有一道淡淡的新月型疤痕,似为利器所伤,却更显出一分缺陷的冶艳。银灰色的貂毛披风直曳在地,头戴五彩藻玉,身穿日月星辰玄色长衫,云龙金纹绛纱袍,白袜黑舄,浑身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高贵与霸气。 廉宠曾认为先生、白老虎都当之无愧天下罕见的美男子,可见了他,才知道什么是令人窒息,惊心动魄的美。 他的美,已近乎妖,若乎仙。尤其那双眼,似乎曾在梦中无数次出现。有些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瞳孔氤氲着蓝色光影,犹如大海深邃的漩涡将她彻底卷了进去。 此刻,那主仆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跟见了鬼似的。 尤其面前男子,眼中难抑波涛汹涌起伏情绪,千言万语尽在其中,那目光似乎难以置信,又似乎——“疯狂”二字崩进她脑袋。 在廉宠的注目中,他移开脚步,极其缓慢地向她靠近。 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若泰山压顶,迫得她不住后退,奈何自己抵着墙壁,退无可退。 他在她面前约一米处停住,不再靠近。那双美丽的魔瞳如寒星般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光彩,紧紧攫住她,似要将她吃进肚子里,周围弥漫淡淡的薰香…… “你……” 廉宠张嘴呆呆地看着他,双眼莫名一阵酸涩,脑中一 殇宠第2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懵: 这个人,感觉好熟悉阿!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又是名又是字的比较麻烦,这里方便大家查阅 龙驱武士 司将,主军队,虞寰率领。dierhebao虞寰,字酉轩,封虎烈王,也就是廉宠说的白老虎。 驱影,主暗杀护卫,纪章率领。纪章,字文表,官居卫尉(即皇帝的禁卫长)。 归庙,主情报,南宫樇率领。南宫樇,字楒旻,后官居右相 失忆之争 两两相望,时间在此刻停止。 男人的眼神冷若冰霜,眼底却狂野似火,拳头紧紧捏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每个人初见她,都是这副既惊又怒又喜的样子。可这个男人的目光比谁都复杂,比谁都激烈,还含有一种几乎将她击溃的痛苦哀伤。 廉宠冷汗直冒,单是这样被他盯着,心便要蹦出喉咙般,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喉咙,令她四肢发软几乎窒息。 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他忽然出手,冰冷触感向脖子袭来,不知怎地一收,她便跌入他怀中。 寒风刺骨,可她的脸因惊恼涨得通红。廉宠激烈地挣扎着,孰料男子力大无穷,将她双手腕反握于一掌,强悍地固定住她抖动的双腿。 廉宠情急之下正欲唾其正面,抬眼却迎上冷绝晦黑的双瞳。 那目光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俊美无匹面容薄唇紧抿,好看的眉渐渐拧出个死结。 颤抖的手指缓缓抚向她的脸颊,却在触碰到她面颊那刻顿住,时间此刻停止。 廉宠如一头受困的小兽咆哮着,愤恨地盯向他。 男人眸色重黯,微微动了动手指,又好一会儿,一步步加深加重了抚摸的力度。她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紊乱,心脏激烈的跳动竟然从他的手指直接带动着她的脉搏战栗着。 被狠狠拽在滚烫灼热的怀抱,那双坚硬的铁臂死死箍住她,拼命将她往怀里揉,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般。廉宠被他“掐”得几乎不能呼吸,浑身骨头断裂欲碎,忍不住惨呼连连。 拼命向一旁管家递眼色,可管家与这男人带来的太监埋头跪在一旁,且有偷偷逃窜的趋势,太缺乏正义感了! 情急之下她正欲开口高呼,希望能惊动不远处喝酒的先生,孰料尚未出口的呼喊猛然被男人彻底攫取,滚烫炽热的舌轻而易举攻入她因痛呼而微张的双唇,带着扫荡一切的威压而来,风卷残云吞噬住她所有呼吸,癫魔般掠夺柔美的唇香。 情况突然,廉宠只能瞪大双眼心里大叫: 你爷爷的,我的初吻! 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廉宠如作茧自缚的蚕蛹丝毫动弹不得,口中勉强可发出微弱的“唔唔”声,证实她还有自己的意志。 终于,他放弃了啃噬她已然红肿的双唇,若火狂热蜿蜒向下,修长冰冷的手指撩开胸前□无限。 登徒子!太过分了! 愤然嘶吼,她低头便用脑门去撞他,扑空,鼻头一痒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可示弱于敌前,廉宠艰难屈腿准备攻其不备,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毛绒绒的东西自头笼下,她被裹成粽子圈在男人怀里。 男人低头,带着缠绵恸人之气,如绵延春雨落下无数细吻: “身上的伤哪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锁骨疤痕处,声音很轻,冷冽若冰山雪泉,却霸道不容回避。 廉宠默然不语,目光瞟向明岱楼,身体极尽所能挣扎着。 眼前骤然衣袖飘动,下巴被人掐住拧向另一边,迎上他略带怒意的森寒幽瞳,似在不满她的心不在焉。手却没休息,隔着衣料急切地感受着她身体的曲线。 虎烈王府的治安忒坏了,怎么就让个采花贼登堂入室! 廉宠脸由红转白,使出吃奶的劲儿推他,男人又埋头攫住她红肿芳唇,一手反握十指纤纤,一手捧住她脸,或浅尝或深探,廉宠头一次发现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弱势,她居然被摁制得脖子都转不了丝毫,眼看又快缺氧窒息,听得男子喉头滚出声低唤: “宠儿,真的是你……” 莫名地,听到这断气似絮语,廉宠心底揪死发酸,甫见他便莫名通红的眼眶,此刻更有泪意不可遏止外涌。 惊慌失措,她不明白为何自己变得如此奇怪,情急之下她总算想起来咬男人舌头。他却似早有防备,在她拼全力下毒牙刹那将她紧压墙上,双手扶上她脸庞,钳制得她只能被动接受他所有气息。 再度被他控制唇舌,他空出手自领口探入,冰冷带着薄茧的大掌掬起胸前柔软,细细摩挲,终于他控制不住低头含紧那怒放蓓蕾,廉宠亦在此时拼尽全力嘶声呼救: “先生救我!” 此话一出,男子铁青了俊颜,眼底寒冰剧烈生长盘集,怒诧之极盯紧她。 闻得远处声响,廉宠奋不顾身向明岱楼方向奔去,未迈出半步,再度被男子狠狠纳入怀里,那宽大的貂毛披风将她彻底裹在他怀里,仿佛她是他的私占品,丝毫不容忍觊觎。 南宫樇三人奔出看见二人,脸色俱变,猛然跪地齐声道: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 廉宠脑子一阵眩晕,愕然抬头,迎上男人刀锋般目光。 这男人是逆龙帝,她的那位夫君?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众人眼中冷若冰霜的逆龙帝,口气前所未有的凌厉。抱住廉宠的铁臂再度收紧。 南宫樇目光掠过廉宠满身狼狈,跪膝上前答非所问道:“皇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感觉到逆龙帝浑身一僵,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四目相对,眸子染上浓重的霜冷之气,仿佛沉沦入最黑暗的死潭。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得廉宠背脊发凉,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哆嗦,慌乱闭目颤巍巍开口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四周肃杀之气愈盛,逆龙帝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眼中渐露狠虐:“失忆?” 廉宠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此刻被这男人冷冷一问,却连每个毛细血管末梢都在战栗恐惧,小脸忽青忽白,眼眶不自觉泛出一圈水晕:“我不是故意不记得你,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 看着廉宠微微发红的眼,男子脸色更加阴云密布,粗声斥道:“不许哭!” 这一吼她不哭也哭了,眼泪迸射而出,浑身发抖抵住他断断续续道:“我,呜……我没有,没有撒谎,我,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呜……” “朕不许你哭!听见没!”他暴躁地抓紧她肩膀。 廉宠心底哀嚎:我也不想哭啊,我为什么会哭啊?!我不管了,这人好可怕!遂哭得更带劲了。 “……你……唉……”片刻,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那惩罚性的钳制变作温柔轻抚,他俯首她耳边,放柔语气,有些无措地哄慰:“乖,别哭。” 细碎的吻蝴蝶振翅般撒在她脸颊眼畔,蹙眉疑惑地盯着暴雨梨花的可怜人半天,又重重叹了口气,唇抵俏额,轻抚道: “朕不管你是撒谎还是真失忆,总之你回来了,朕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不待她回应,他再度覆上他的唇,细吻渐渐加深,拥抱她的力度也逐渐失控,直到她再次因疼痛而挣扎惨呼。 逆龙帝凤目深黯,将她打横抱起,越过跪倒在地众人,如烈风袭击直奔最近的明岱楼。 三人望着帝王离去方向,神色各异。 南宫樇垂了头,握紧双拳。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两章因剧情需要感情戏会比较多。 从女主最后一次穿越开始写,逐渐会交待前面的事情的 我为鱼肉(惨遭河蟹) 孤男寡女,还是夫妻,同处一室! 当明岱楼卧房大门被逆龙帝重重掩上,她已经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可是她没想到逆龙帝会如此猴急,离芙蓉碧纱床仅几步之遥他也等不得,甫单手反锁上门,便将她压倒地上,热吻如火。 冰冷大手疯狂撕扯着她的儒裙,伴随那咒魇般的亲昵低喃,他拱身自顾自地褪去衣衫,然后直起居高临下扯开束冠,将披散开的墨色发丝捋至耳后,露出颈项间那完美性感的弧度。 异常魁伟的身躯宽厚而无一丝赘肉,与他的外表判若两人,肌理清晰匀称,略显白皙的肌肤润如羊脂,却处处可见狰狞刀剑伤疤。在昏黄烛光下,尽显夜之妖冶,魔之魅惑。 廉宠脑子混乱得快爆炸了。 他们是夫妻,理论上她不该也根本反抗不了。 感性上,这厮长相也过于妖冶魅惑,根本就是女性杀手,赤果果的勾引! 靠靠靠,想什么呢!管他什么关系,她可压根不记得他,陌生人能这样么! 但是……这禽兽不愧是屠魔之尊,君临天下。自诩胆大包天的她,却连正眼接住他眼中凌厉的勇气都没有。 正羞恼无措间,鼻子再痒,她又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逆龙帝顿了顿,将地上碎裂衣物和她一并抓起,三步并两步跌撞到床前,将廉宠飞快摆放其上。 廉宠抓到这个空隙,甫碰到床,立刻连滚带爬龟缩到一角,缩成只小虾米,战战兢兢地盯着床前高大魁梧的王者,脑海中浮现各种惨绝人寰的ooxx画面,脸蛋血红,真成了只煮熟的虾子。 逆龙帝清冷的面孔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张开双臂将她堵入怀中,恶作剧般拧了拧她粉嫩的脸蛋。这一拧,竟似上瘾般,半晌冒出句: “你怎变得如此小?” 眼前魁梧的男人,其肩几乎是她一倍多宽,单臂便可圈紧她,站起来估计头顶勾不到他肩膀,她几乎整个被揣在他怀里,若被压上来,不知自己这把老骨头会不会散掉! 母亲的,你个大老爷们和女人比体型?!廉宠有种被雷翻的感觉,手揉着发涩的眼角,微微嘟嘴鼓腮腹诽万分。 盯着那鲜艳欲滴略微红肿的双唇,逆龙帝身子不受控制般狠狠俯首…… 廉宠一个激灵,剧烈挣扎起来,难抑轻颤喘息,勉强拧过身背对他,双手护胸,抖声道:“我说你等等,听我说……” 那求饶声听起来娇媚万分,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狂起鸡皮疙瘩。 “想说什么?”逆龙帝声音暗哑含混,带着诱人的熏香自身后织网笼罩廉宠。 廉宠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蜷在他怀里强自镇定道: “那个,皇上,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呜……这么急,我,我不大记得你……唉,不要摸那里……喂,喂,你等一等阿,能先好好说话么……唔—唔——! 伴着廉宠一声惨啼,男人修长的手指探入,幽黑冷冽的眸子碎冰,燃烧一片炽火燎原: “朕,等够了。” 从侧后将她卷入怀抱,他修长手指将她如缎秀发缠绕成圈,于身后缭绕炽火汪洋,轻拢慢捻,疾打琵琶。 廉宠承受不住簇簇颤动,脑子却忍不住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厮居然对她身体的小秘密们了若指掌,不愧是夫妻关系阿!! 逆龙帝垂眼,怀中燕钗拖颈,兰膏坠发。抱月飘烟一尺腰,露重花多香不销。再难自已,粗嘎出声: “我宇文殇,是你的夫君,不许再忘!” 身体被洞穿那刹那,她听见了男人如野兽般满足的喟叹。 周遭黑色如漆倾泻而下,天旋地转间仅余一双若火炽热,如海浩淼的黯沉星眸,携着令她恐惧惊慌的激烈情感铺天盖地而来。她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叫又再度被他截断了呼吸,肌肉僵硬,身子似被撕扯开,泪意上涌,一触即发。 “出去……出去……”廉宠带着哭腔挣扎求饶,心底将他祖宗八代都问候过一遍,可嗓子像被掐断般,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凄惨哀吟。指甲嵌入他结实肌肉中,使劲往后缩。 逆龙帝死死捉住她不停退缩的细腰,在她耳边重喘,口气越来越激动,双眼一片赤红: “不许……朕片刻都等不得了,朕要你,朕要你……” 眼角泪花被人轻轻吻去,火热的手携带内力于周身来回按摩,低沉性感的声音如催眠般在她耳边低语: “你可知,朕日夜梦着念着你……” 这样肉麻的甜言蜜语自他口中说出,不知为何却带着寒铁冷剑之气,但最原始的身体碰触终究柔软了她的身子,在她忘情娇吟那刹那,暴风骤雨全面虐袭。 碧芜狼藉羞海棠,云飞雨散知何处。 什么叫作抵死缠绵。 昏天黑地,头晕目眩。不仅浑身似被车碾过,四肢酸痛无力,周身火辣辣的痛,身子前后都撕裂般发痛。 头昏脑涨间,偏偏有个湿润的东西不停在脸上摩挲,痒痒滑滑的,耳畔有人低声絮语: “不是做梦……” “为什么,越抱心口越痛……” 廉宠费力睁开迷茫双眼,天已蒙蒙亮(实际已经是第三天凌晨了)。皎洁温柔的光线悉数洒进窗内,给背对它的绝美男子渡上一层羊脂玉痕,在黑夜中散发出妖异的吸引力。 因为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半撑起身子坐靠在床上,而自己正睡在他臂弯中。 脑子因这如画的一幕清醒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她悄悄向后畏缩,却被他更深地收入怀中,感受到他腹下如铁炽热。 “不要……走开……”她带着哭腔挣扎,惹得他面若冰霜,眸色阴鸷,惩罚性地欺身肆虐她早已红肿破裂的嘴唇,那毫不掩饰的怒意袭来。 怒意?廉宠打了个激灵,还好脑子在关键时刻没有当机,慌忙放软语调解释道:“陛下,拜托让我休息一下,我身上快痛死了……” “你讨厌朕?”零度口吻袭来,这个男人似乎惯于用冰冷武装自己所有情感。 廉宠赞叹自己的觉悟,连连摇头,正准备使出对付男人的必杀绝招——楚楚可怜梨花带泪时,却抬眼见到他深陷的眼窝,极度疲惫的神色竟让她心里莫名收缩刺痛。 “你……一直没睡?” 明明刚被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给ooxx,居然还关心起对方来,她多半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逆龙帝轻轻用手指触摸着怀里微微发青无丝毫血色的玉颊,一阵心痛,扯出苦涩,不作声,只是逐一吸吮着她的每根手指,然后拉近脸颊,慢慢感受着她手中的余温,一边轻轻抚弄她额上青丝,那妖冶的魔瞳目不转睛看着她,如流水般勾勒着她的轮廓,如此眷恋,连眨眼亦不肯似的。 这样的气氛过于暧昧,廉宠目光亦不知该往哪儿搁,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不睡,不累么?” “朕不累。”他低头吻了吻怀中人儿额头,想起什么,低声道:“身上哪里痛?伤口痛,还是……?” 廉宠闻言脸刷地红了剔透,看他样子又不像恶作剧,似乎真的很关心自己伤势,应道:“我都养了半年多的伤了,早好得七七八八了。”言下之意便是老娘xx痛! 逆龙帝眸色微沉,手不着痕迹收了收,忽然起身,“你先睡,朕给你擦擦药膏。” 一听药膏廉宠立刻挺尸进入浑身戒备状态,青白小脸掩饰不住抗拒。 “朕这次保证只是擦药而已。”他摇头轻点她鼻尖,起身步至门口,吩咐门外候命的张经阖取来极品玉露香与雪灵膏,正欲为她擦拭,发现她又睡死过去。 小心翼翼,如呵护易碎瓷器般,他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将天下罕有珍贵的疗伤圣品雪灵膏全数涂抹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每擦拭一处旧伤,又以浑厚内力暗渡,以助药效。拭毕,洁净双手,取来玉露香混合少许雪灵膏,轻轻分开她交叠玉藕,极尽克制轻缓地擦拭。 逆龙帝为廉宠擦伤时,药效配合那浑厚的内力,让她如在温泉般舒适,那细细的肌肤贴近感,让已经有些透支的廉宠又暗暗起了反应。逆龙帝见状,妖娆凤目水色荡漾,却隐忍地黯了黯,只贪恋地向她索要芳吻。 廉宠半梦半醒间美目忽睁忽阖。逆龙帝本就最爱看她迷糊娇憨模样,回想以往多少次她就是在这种时候被他稀里糊涂给占去了便宜,忍不住露出一丝邪佞神情,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道: “吻朕,否则当你默许朕现在占有你。” 即便睡梦中的她闻言也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捧起他的脸,唇依次从他额头、下巴、左颊、右颊、鼻子、嘴巴点过,却感到他虎躯猛然一震,热吻立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发疯低喃着“宠儿”,可她无暇思考,已然昏睡过去。 “想死我了!” 与身体的力量形成巨大反差,逆龙帝略带哭腔的低语,简简单单四个字,竟似乎耗尽了所有心力,熔尽了全部感情。可惜怀中不省人事的人儿什么也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被和谐了!!!!55555555555555555 龙腾剑绕 众人心中永远屹立不倒的战神魔尊,登基六年从未一日废朝的逆龙皇帝陛下,因病罢朝一日! 消息一出,如石破天惊,朝前朝后炸开了锅,各种谣言揣测甚嚣尘上。然李颦儿面无表情立于炤阳宫泰清殿门前,殿前一望无尽的广场跪满朝臣,却无一人敢上前问询。 大炤皇宫以主殿乾泰殿为中轴,东西南北分别为重华门、神威门、皇清门(皇宫正门)和玄靖门。 南北分外朝内廷,分别为正和、天瑞、乾泰三殿与炤阳、储珛、雍凰三宫。 内廷以三宫为中心,由南自北居于南北轴线上。炤阳宫便是皇帝寝宫,地势与建筑高度仅次于乾泰殿,是大炤规模最豪华的宫中宫。五层殿阶,皆汉白玉,镏金栏,大理石地板。第一层为泰清殿,一般走访皆限于此层;第二层为龙和殿,即炤阳宫正殿,是皇帝举办寿庆宴会等正式场合使用;第三层为帝王私人花园,有捷径直通炤阳宫外;第四层为怡心阁、东暖阁、西凉阁三阁,是皇帝生活读书的地方;最后一层便是皇帝寝室。 逆龙帝登基以后,炤阳宫立下严格的门禁,一般祭典仪式宴会均迁往储珛宫。 而雍凰宫便是历来皇后寝宫,雍凰宫以北有个更大规模的园林,才是真正的御花园。 此外,三宫两侧还有东西各十二宫,以及供皇帝存储冠、袍、带、履的端和殿,放置图书翰墨的文渊阁,供皇室子弟读书的尚书房,御医承值的御药局以及管理宫廷日常生活的处所等。 养慈东西二宫便是东西十二宫之首,分别居住当今朱雀公主赤雪与十一皇子宇文煜生母,前幽国公主,先帝在世后二十年独占圣宠的瑶太妃,以及当今靖王之母,右丞相商尘珙族姐的英太妃。 此刻,养慈西宫大殿内,英太妃雍容高坐,身侧一女子凤眼薄唇,体态妖娆,云鬓半堕,一只百鸟朝凤钗映出周围水光山色的剔透,身着广袖深领仕女服,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妩媚,正是熙黛宫淑妃范离儿。 范氏乃炤朝四大家族之首,左丞相范临公两位千金美貌才艺皆名动天下,姐姐羡儿的文采与淳嫔齐名,妹妹离儿的舞艺与冰清宫贤妃晚莫言号称“双绝”。当年范氏双姝同时嫁入皇室,姐姐为靖王妃,妹妹则入宫为贵妃,传为一时佳话。 “太妃娘娘,您说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也不许臣妾等前去问安,臣妾实在担忧陛下龙体……”花容月貌难掩范离儿内心焦灼,言辞急切,颇失大家闺秀风范,可见真真慌了神。 “近日天寒地冻,皇上偶感风寒,有何大惊小怪,瞧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真是丢了皇家颜面!” 英太妃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不免有些忐忑。逆龙帝武功深不可测,又常年东征西讨,那身体非比寻常,寒冬腊月向来也只着薄衣一件,眼下说病便病,恐怕事有蹊跷。 “太妃娘娘,事情没那么简单。段妹妹,昨个儿可是轮到你侍寝,你来说!”范离儿泫然神伤,扭头向右侧淑媛打扮的女子轻叱道。 逆龙朝后宫实行雨露均沾,四妃亦不过每月比寻常妃嫔多一天侍寝,按日子昨日刚好轮到段淑媛侍寝。 段淑媛诚惶诚恐出列,跪于殿前道:“禀太妃娘娘,淑妃娘娘,臣妾昨日于丞恩殿受召后便返回宫中,当时……陛下形色如常,并无丝毫病色。” “您听,皇上怎么说病就病了?还有那李颦儿,着实可恶,仗着自己是皇上面前第一得意人,狐假虎威,臣妾是皇上的妻子,若臣妾不能去探望皇上,她凭什么守在皇上身边?” 范离儿仍喋喋不休,她是天之骄女,当年入宫,皇上为她一舞兴飞仙台,圣宠不绝,别说区区淳嫔,连冰清宫那位她都不曾放在眼里,唯独这贱奴李颦儿,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炤阳帝寝的女子,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离儿,休得胡闹!”英太妃无可奈何厉声斥止这骄纵丫头,自小被宠坏,在这后宫中亦不知谨言慎行,若非皇上与她偏袒,早被吃到骨头渣也不剩。这宫里的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知道事有蹊跷,也没得如此闹得人尽皆知的。 范离儿见英太妃怒意颇盛,终心不甘情不愿憋了嘴。 晌午时分,廉宠方恍惚转醒。 明岱楼内室门窗紧闭掩实,难辨昼夜,她又闭目平躺床上,枕边衾凉,早已人去楼空。若非四肢酸散,唇涩肤青,她真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缓缓睁眼,昏暗中一片狼藉,屋内充斥男欢女爱后的h药靡气息。低眼看看自己满身狼狈,廉宠脑子已经空茫茫,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呆滞地开口,喉头干涩发痛,突然觉得这屋子压抑得让她发慌。她勉强起身,动静之后,房门被轻轻打开,侍女枫雪似已等待多时。 “夫人,可要沐浴?” 夫人? 这样的称呼令廉宠手指微蜷,眉间不自觉蹙了蹙。她指了指桌上水壶,枫雪立刻为她斟好早备好的热茶,殷勤伺候。 廉宠双手捧过茶杯,愕然发现小臂上一圈青紫瘀痕,惨不忍睹。枫雪顺她目光,脸色泛红,似早见惯闺中风波,轻声道:“夫人,奴婢已经备好珠汤玉膏,皆疗伤圣品。” 廉宠习惯独浴,但这种情况,也没力气计较,像个布偶仍人摆布。 水雾氤氲,廉宠懒懒蜷缩浴桶内,身后枫雪小心翼翼为她擦拭药膏。淤青主要集中于脖子、双臂、腰肢与腿侧,玉膏涂在身上,凉爽透着辣。 “夫人的刺青真美。” 廉宠顺着枫雪润滑的手,目光落于自己右胳膊上怒放妖媚的青莲,水花衬托下愈发剔透,她勾了勾嘴角,抬起左手递于枫雪面前:“喏,这里也有,还有脚踝上。” 枫雪啧啧惊叹,轻笑道:“夫人想必来自东海国。” “为何?”廉宠好奇,这还是头次有人提到她的来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夫人的耳饰如此别致,遍身青纹,这是东海人和溟鹰人才有的习俗。不过溟鹰女子身材高大,不似夫人冰肌玉肤柔弱无骨。” 廉宠不自觉摸了摸自己耳坠。醒来第一次照镜子她便发现这对特别的耳饰,她左右各三个耳洞,用同样的丝状耳环串起来,挂了银、黑两颗宝石,做工十分精巧别致,且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原来她竟是东海人? “东海,是在哪里?”廉宠好奇问道,身子配合枫雪动作微微前倾,方便露出背来让她涂药。 “在很远很远的东南海上,据说东海人世代以海为家,居于岛上,以船为车……” 瓶落于地溅起碎声,枫雪的声音骤然停止,似倒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廉宠背脊一凉,惊觉转身,却见枫雪脸色煞白,双唇微颤怔怔盯着前方。 她拢紧秀眉,迟疑开口:“我背上有什么?” 枫雪闻言慌张摇头,手忙脚乱跪地拾掇地上残物,口中念念:“奴婢该死,失手打碎了紫玉珠膏。”她一边嗑头,手中不停,匍匐着退向门口,“奴婢再为夫人去取,惊扰夫人沐浴,奴婢该死!” 廉宠盯着难掩惊恐的枫雪,秀眉拢得愈紧,眼珠转了转,在枫雪即将退出门口前冷声道:“取两面铜镜来!” 从惴惴不安的侍女手中接过铜镜,廉宠置于身前身后。 水雾朦胧,镜中模糊显出一头张牙舞爪腾云驾雾巨龙,盘旋缠绕一柄竖立的宝剑,煞是狰狞霸气 。 廉宠心头一惊,抬手使劲擦了擦铜镜上的雾气,那弯背曲身,云中乱舞的神龙与青砥宝剑交相辉映,咄咄逼人。 心头滚滚震撼,疑惑更重,微眯了眼道:“为何见了它如此惊惧?” 枫雪扑通匐地,哭声道:“夫人,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说!”廉宠长相本不同于典型美人,五官立体,威严自生,此刻敛了心神,更显寒渊之态,厉声逼问下,枫雪肝胆俱裂,颤声道: “此,此副剑龙图,乃,乃当今天子御徽,唯天子可饰!” 廉宠闻言怔了怔,心头大石落下。以她与逆龙帝之间的关系,身上有此纹身不足为奇,恐怕这侍女开始并不知晓他二人关系,此刻察觉,难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重新坐回浴桶,她甩了甩手,轻吐口气道:“既然你什么都没看见,便继续帮我擦药吧。” 芙锦天下(惨遭河蟹) 沐浴涂膏后觉得身子没那么酸涩,方觉渐渐活了过来。 心底划过一道身影,生生压制下去,突然觉得十分不爽,侧首道:“先生在哪里?” “南宫大人今早与我家王爷一道入宫晋见陛下去了。” 廉宠不语,一时有些局促茫然,心底慌慌的,有不好预感。 “夫人,王妃吩咐奴婢,若您洗漱后,请到芙锦阁一叙。” 芙锦阁,五连芙池,锦绣天下。阁楼依山傍水,环境甚为清幽。 廉宠到时,虎烈王妃伊人与几位宫装妇人正立于五连池心亭中。见她走来,众妇上前相迎,相互问候。 伊人察觉廉宠目光时不时打量着周遭风景,伸手笑指道: “这池中所植,皆御赐圣品,五池花色皆异,自东往西,第一池是‘天骄’,端庄艳丽,第二池为‘红台莲’,因为花蕊也如花瓣,人称“花中之花”,我们面前这一池种植荷中之君‘碧血丹心’,三十年一开花,花开之际通体紫红,最为鲜艳夺目,如鲜血般。怕平常年景这池太过单调,所以还夹杂着‘艳阳天’,到了夏季,堪称京城一景,连皇上也时常前来游赏。第四池是‘千瓣莲’。第五池以白色为主,种植‘黄舞妃’,‘白鹤’,‘白牡丹’。” 漫步入亭,伊人又道: “因古诗曰‘山有扶苏,隰与荷花。’所以才有扶苏亭临水屹山而建,与曲栏石桥遥相贯通。此亭可将五池览尽,乃最佳的观景处,尤其是雨中赏荷。而夫人刚走过的石桥,看似不起眼,却因风向原因,能闻到五个池子送来的清香,自是最佳闻香处了。也因古诗有‘彼泽之陂,有蒲有荷’,所以这桥便唤作‘香蒲薰风’。” 果然是风雅之处,廉宠点了点头,目光好奇地打量过众妇。伊人请她入坐后,一一介绍到: “这几位是后宫六局二十司中的余尚服及所领司衣、司饰,白尚功及所领司制、司珍、司彩,林司寝及所领司设、司苑、司灯,她们带了最新的图式过来,夫人以后便住在芙锦阁,先挑选几件称心的衣物饰品,若有何需要,便召她们入府差遣。” 言毕众女纷纷向廉宠施礼,身后十名宫女手中各盛锦书,等候廉宠翻阅。 廉宠怔愣半晌,心泛酸涩阵阵,无半点欢喜,见众女巧笑倩兮,盛情一片,又不好落了她们面子让她们为难,敷衍翻了几页,随意选了几种便称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待廉宠离开,伊人吩咐众女将所呈图样一并做了,叮嘱她们回宫仔细问过李姑姑关于夫人往日喜好,再送些过来。 遣退众人前,又将李颦儿对这些人的话再强调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宫里与谁相亲,不过,若以后出现有关廉夫人的半句风言风语,无论是否与你们相关,九族必诛!” 廉宠独自在府中兜兜转转,不知何时枫雪又安静地亦步亦趋跟随身后。她睨了她一眼,枫雪跪身道:“王妃吩咐奴婢照顾夫人,以后奴婢便是夫人的人了。” 廉宠不置可否,继续瞎兜转,最后停驻书房前,眼神询问,枫雪点头将她请入。 虞寰是武将出身,这书房摆样子多过实用,真正的主人却是王妃伊人。藏书中超过一半是医书、药书,廉宠选了本配图的药书随意翻阅,过会时间便追问南宫樇行踪,期间又伏案小睡了一会儿,时间便不知不觉过去。 陪王妃用过晚膳后,先生仍未返府,眼见残月如沟,她闷闷不乐独自返回与南宫樇先前所居云逸院。 树影婆娑,烛光黯淡,男子俊逸身影映在纸窗上。 廉宠心头一喜,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加快脚步奔向自己房间,推开门扉刹那宛若迷途稚鸟重返雌鹰翅羽之下,“先生,你回来啦!”口气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凤目若寒潭深沉,剑眉聚散雷霆滚滚,白玉兰花纹黑色长衫更衬出那浑然天成的君王之风,俊美至致。 逆龙帝斜倚塌上,手中正是之前先生交给她的狂草兵法原稿。 廉宠生生煞住先前扑入男子怀抱的趋势,甚至条件反射起了落荒而逃的念头,手扶门扉,欲退难退。 逆龙帝起身,一步上前,将廉宠笼罩在巨大的阴影中,单臂抱月揽星。 熟悉的熏香味弥漫,狂嚣之气掠夺挤压她赖以呼吸的氧气,迫得她只能贪恋依存于他的温暖。 心底苦涩渐渐澎湃起伏,一股恶气呼之欲出,她在他怀里死命挣扎,激烈程度竟甚于初见。 逆龙帝脸色愈发阴沉,戾气骤生,当廉宠狠命咬破他嘴唇刹那,他偏头吐出带着血腥的沫子,单手一抓一扔,便将廉宠压至塌上,转瞬间扯破她衣服绑紧双手,挂于塌沿。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王八蛋……”廉宠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起来,却丝毫阻止不了男人的为所欲为。 “不到一日,你爪子便长出来了是么?”逆龙帝狠声道,手中不含糊,俯身而下,目光触及她腿间青红深浅的瘀痕时,愈发黯沉。 廉宠察觉他的行径,羞愤之极,恨不得拿枪毙了这个男人。 炽热湿润柔韧的物体如期而至,脑海爆炸一片轰轰声,只一个念头,他,他居然在舔那处! 羞耻难当,却令身体更加敏感。很快,廉宠宛若一摊烂泥,早放弃了挣扎。逆龙帝见此提腰将她抱置身上,迫得她坐直了身躯,背后紧贴男人强健的胸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蜂喧蝶驻俱悠扬,低回似恨横雨塘。 她心底翻江倒海,如吞黄连。 若他丝毫不怜香惜玉,让她单纯怀着狠意,忍受痛苦便罢了,偏这男人手段之高明,深谙情/欲之道,又对自己身体了若指掌,屡屡令她身体背叛意志,最后连意志也崩塌。 她在这男人面前溃不成军,失却了身体,失却了自由,失却了尊严,什么都没有,而偏偏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清楚明白自己身份: 她绝对不是她的妻子,她不过是他豢养的予取予求的宠物! 豆大滚烫的泪珠啪嗒砸在逆龙帝手臂上,那一瞬他停止了一切动作,然而短暂平静之后是更疯狂炽野的掠夺。 “今日先饶了你。” 意识飞出脑海见,她模糊闻得男人低声咒骂。 感觉到丝绸般物体游走于肌肤,廉宠缓缓睁开迷离美目,发现自己被逆龙帝抱着,置身烟雾缭绕温泉中。 她挣扎欲离开,被他轻轻一揽,又贴身他胸膛,被抱坐膝上,酸痛难堪之处隐隐感到炽热昂藏巨物。 “莫再乱动!”逆龙帝的嗓音有压抑过后的粗涩。 廉宠立马蔫了,畏畏缩缩地蜷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巨掌轻托皓腕,他细细为她拭药,眼中忽明忽暗,冷冽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气急败坏: “朕今夜本想让你好好休息,你偏偏来招惹朕……真是自讨苦吃!” 我招惹你?廉宠心底万般委屈,他的每次碰触,都引得她瑟瑟作颤,眼眶不知不觉红了一圈。 他猛然将药瓶砸至岸上,双手一收,将她狠狠裹在怀里,唇抵俏额,冷声道: “今夜只是小小惩戒,若再被朕发现你念叨着别的男人,朕会罚得更重!” 修长手指捉住她下巴,强迫她扭过脸来,他撅紧鲜艳欲滴的唇瓣,恣意品尝完毕,起身将她抱至岸上,用大方巾自头顶罩住,半蹲于地,细细为她擦拭身子,动作之轻柔,竟未碰痛她任何一处伤痛瘀痕。 “这里是芙锦阁的天然温泉,你明日便乖乖搬到进来。” 擦拭过身子,他用毛裘将她裹住,自己仅披一件外套,抱着她走过一段小路,几番转折,便进入了芙锦阁卧房。 廉宠今日到芙锦阁,只在扶苏亭短暂停留,根本不曾入得阁中。未料房中布置仅如此别致,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寝房,却偏偏让她觉得如此熟悉亲切。 不同于云逸院中的拔步床,芙锦阁的床更大,长宽几乎相同,但床顶没有“承尘”,自然也没有楣板和倒挂牙子。床四周也不设围子,只在床头支起三人高的独架,探至床顶中间,以轻纱为遮障。床上也不是普通的木枕、玉枕,而是柔软的方形茵枕,或长或短堆满床头。 床前两双毛绒绒拖鞋,鞋头做成可爱的趴趴熊造型。 廉宠有些愕然地抬头望着逆龙帝,迎上他清凉双眸。 这不是虎烈王府么?一个不属于王爷王妃,空置着的芙锦阁,为何会如此大兴土木,建五连池,设温泉汤,还有这房间奇异的摆设,让她隐约觉得是为她量身打造。芙锦阁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若无四五年功夫,根本难以形成如今规模体制。 可是,他不是皇帝么?当今天子,为何在几年前,在一个王爷府中为她兴建阁楼如斯? 逆龙帝吹熄蜡烛,将她捞至床上,双双陷入层层叠叠的柔软中,羽吻轻柔掠过她眉心、下巴、左颊、右颊,又在粉嫩晶莹的芳唇辗转深浅了一会儿,方自身后捂紧她一对柔软,紧紧包裹怀中,低声道: “睡吧。” 作者有话要 殇宠第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者有话要说:碧血丹心用了大明宫词里的介绍…… 山有扶苏,隰与荷花。彼泽之陂,有蒲有荷都取自诗经 静夜 清晨醒来,逆龙帝照样没了踪迹。 一宿倒是好眠,她伸了个懒腰,唤入枫雪询问先生是否回府,未果。 洗漱时方发现左手无名指上套了个指环,紫红色血玉,边镶祥凤纹,璀璨难匹,莹光流转。枫雪甚为惊异,满脸憧憬道来。 原来此玉乃天下至宝“龙舞泣”,极为罕见珍贵。相传宇文氏始祖宇文炤于啸龙谷被围,圣女龙舞为救宇文炤牺牲,而她的鲜血渗入紫色泥土中,泥化为玉,便是“龙舞泣”。 白老虎便有一枚,镶虎纹。廉宠这才想起先生也有一枚镶兰花纹的龙舞泣。而自己这枚比他们的略大,质地更为上中之上,紫玉中的血色花纹可随温度流转。 定是昨夜逆龙帝趁他熟睡后戴上的。 这算什么意思?打赏? 廉宠自醒来,就属这几日过得最为憋屈。不顾枫雪苦苦哀求,她赌气取下狠狠扔了出去。 枫雪吓得又是磕头又是哭娘喊祖宗,也不知是被她嚷的还是怎么了,廉宠突然极度烦躁,心里一揪一揪地,脑海浮现那男人冰冷酷寒的目光,生生打了个激灵,无奈,只得很挫败很孙子地捡回来戴上。 到王妃处拜访后,方得知南宫樇昨日已经连夜离开帝都泰阳。 甫闻此消息,廉宠呆滞了半晌。 苏醒后茫然无措,自叹孤苦伶仃,唯先生如亲人般依靠,如今最亲密之人原非良人,就连先生也弃她而去? 伊人察言观色,唯恐误会,柔声道:“南宫大人既返朝廷,自有重任,皇上已经令人在京中为南宫大人建府,过些日子便回来了,夫人无须伤感。” “皇帝派他去哪儿了?”廉宠追问。 “白兼溪。” 白兼溪,九转十回滩头踞,神佛鬼魔声声泣。 廉宠在埠野县说书先生那儿听过,此地在大炤西北,原沧北属地,水网纵横,民风彪悍。 逆龙帝灭沧北后,炤朝正值西线吃紧,战线太长,被迫放弃此地。于是各遗族余孽流窜至此,逐渐勾结成魔教月坞。大炤建立帝国后屡次向此地派遣官员,无一不离奇暴毙。逆龙帝曾派军队镇压,无奈月坞余孽神出鬼没,此地地势又极其复杂,瘴气弥漫,军士多不战而败。 进入白兼溪的十海关,被人称为鬼门关,有进无出。他竟派先生这一介书生去这龙潭虎||狂c|? 廉宠不敢去后悔,毕竟要自投罗网的是她,孰料如今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先生性命安危。 逆龙帝对她态度暧昧不明,她一介女流,不乔装男子连大街都去不了,更遑论白兼溪天高海远之处。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得“坐以待毙”。 在埠野被先生宠到天上,以为自己真能翻了天,如今处处受制,才发现自己压根一无是处,琢磨离开先生离开王府,她连生存下去都成困难。 廉宠骤然陷入前所未有的悲观情绪中,成日自哀自叹。 当日,廉宠便乖乖搬进了芙锦阁。反正她也没什么东西,唯一的那点衣服早被枫雪当垃圾扔掉,带着人过去就好了。 撇开对抗逆龙帝的叛逆情绪不谈,这芙锦阁的确甚得她欢心。 芙锦阁庭院极大,房间却只能算精致小巧,算上枫雪也不过六名奴仆。除了守夜当值居于耳房,其他都住在庭院之外。 廉宠散漫惯的人,觉得自己睡觉没必要让人守外面,便统统打发了走。 睡到半夜隐约感觉床纱外烛火闪烁,脑袋迷迷糊糊想难道睡前忘记熄灯了?将头在被单中捂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昏昏沉沉坐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阿,就当顺路出恭了。 寝房隔壁有一间专门出恭用的小房间,廉宠也懒得穿衣服,半拖半踩着“趴趴熊”,把衣服当浴巾乱裹了裹便游魂般往屏风外走,然后一个魁伟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面前。 大脑瞬间无比清醒,外加四肢立刻僵硬,心里把老天问候了一万遍,多希望事件回放,她一定当个起床出恭穿得跟大家闺秀一样的淑女! “你……什么时候来的?” 逆龙帝赤着胸膛,只把黑色丝织外袍交领披在外面,以青带系了,静坐窗畔桌前,只手提笔,长发从宽厚的肩膀如丝缎般披散,邪魅妖冶,却又慵懒危险如黑豹。 廉宠撇眼望了望窗,关着,不过并不影响她了解外面应该是大雪初融天,她这屋虽然理论上比外面要温暖多了,可似乎仿佛也没什么暖气阿,这厮穿这样,不冷么?还有桌上那一摞奏折是个什么情况? 深更半夜不睡觉穿这么清凉跑来她房间批奏折,神经病嘛,再看看他的造型,唉,为毛帅哥发神经病都这么有诗意呢? 逆龙帝对廉宠的问话并不予置评,只是给了一个极具震慑威胁力的警告眼神,然后道: “柜子里有披风,以后夜间出恭记得穿,本来就体寒,仔细关节又痛死你。” “哦。”廉宠合作地取出披风穿上。出完恭回来自顾自钻进被窝,周遭却陡然一黑,逆龙帝吹熄蜡烛钻了进来。 甫进被窝,便将廉宠彻底裹入怀抱,火热大手尽往冰冷处,暖洋洋的热流很快流转全身。廉宠犯困得厉害,见逆龙帝没有别的动作,便舒服地调整了姿势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朕以后晚上过来,除了虞寰伊人外,不要告诉其他人。” 此后,逆龙帝果然每日深夜潜入,凌晨离去。见面,行房,睡觉,跟上班似的精准无误。 每当睁开眼,抚摸无丝毫温度的枕衾,她总越发清楚自己就是廉价的应召女郎,是他的宠物,是见不得天日的情妇。 到了晚上,只要不踩他的底线,他对她几乎千依百顺,总将她积蓄整日的怨戾化于无形,对她的宠溺纵容有时甚至到了令她惊恐的程度。 这样浑浑噩噩过月余,当正月十五早上,她推开阁门,看见满府花灯,才想起上元节到了。 按大炤习俗,正月十五上元节,皇帝要在炤阳宫龙和殿祭祀龙神。难怪逆龙帝说今晚不能过来,昨夜又折腾得她死去活来。 元宵节,民间有赶市燃灯习俗,自正月十五点灯,直到正月十七夜里落灯,白昼赶市,夜间赏灯。这几夜不宵禁,无论男女皆可上街游玩。 满朝文武得了假,白老虎也赋闲家中。廉宠自入了虎烈王府,就非常自觉地自己将自己软禁了,因此当白老虎邀她同去赶集赏灯时,她很是小心翼翼问道: “我可以出门?” 虞寰哭笑不得,不知逆龙帝施了什么手段,把个猴精整治成了小鸟依依。 “你是王府的贵客,为何不能出门?” 闻言廉宠总算绽放久违笑容,拉了枫雪风风火火跑回芙锦阁要好好打扮一番。 茜素红绒袍,织锦披肩,显得贵气又暖和。枫雪替她绾了简单发髻,别上一只玉钗,仍做姑娘打扮,梳完发,廉宠对着铜镜犹豫半晌,缓缓开口: “还是盘髻吧。” 作者有话要说:廉宠的体寒,其实大部分时尚的现代小姑娘都会有这种毛病 就是冬天穿短裙短衣外面裹大衣造成的 小小年纪就开始关节痛了 以后冬天要记得保暖阿! 凌帛微布 廉宠自埠野入京,沿途也经过不少繁华大城,却无一可与京都泰阳比拟。如今上元节,城里更是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大炤女子不得随意出街,即使上元节,也几乎都对容貌有所掩饰,尤其未出阁的姑娘。 贫民女子以布麻遮面,贵族女子则多用面具,无形中又让精明的商人们寻到一条生财之路。廉宠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是到京都后头次出门,兴奋难抑,一路从马车探出头颅东张西望,尚未到西九里,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已堆成小山一座,更是早早用一张精致的蝴蝶纹面具换掉遮颜轻纱。 西九里是泰阳最繁华的集市,附近又有轩辕寺与白马寺,逢年过节,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摩踵擦肩。 “皇族自称轩辕后人,因此龙神崇拜是大炤的主要宗教,此外还有自西覃传入的佛教,信者甚众。目前贵族一般信奉轩辕龙神,民间则两者皆有之。”快到西九里,虞寰为廉宠介绍到: “等下我们先去轩辕寺拜祭,到西九里用过午膳后,再带你去逛集市。” 廉宠嘴里吃着冰糖葫芦,如捣蒜点头。 靠近轩辕寺后,马车几乎不能前行。虞寰携廉宠、伊人与仆众数名弃车改步,远离主道,经由一条小路抵达轩辕寺,早有祭司打扮男子在偏门守候,将众人引入。 虎烈王夫妇一边拜祭,一边为廉宠解说大炤龙神崇拜的风俗习惯,一路叩拜,至于轩辕神殿。 轩辕龙神驾飞龙,持轩辕宝剑,威严肃穆,睥睨众生,廉宠视线却被轩辕龙神身旁仙裙罗裳,飞彩流光的女神宝相吸引。据她所知,大炤龙神崇拜中尚阳刚,尚武勇,极度重男轻女,满殿神佛无一女相,唯独此神。 细细端详,颇有些眼熟,祭拜完毕后忍不住询问此神来历。 虞寰眼中流光溢彩,颇为激动道: “龙本雄武之神,唯一女神,名敦玄,不仅是女神,还是象征战争与胜利的神明。相传龙舞便是敦玄下凡,助我大炤始祖建国称雄。你不觉得,这尊神像与你五官极似么? ” 经虞寰提点,廉宠这才醒悟,难怪如此眼熟,竟真的与她长相酷似。 “相传曜彰十三年七月,敦玄下凡,承云驾龙,怀抱当今天子入乾日殿,满殿莲花盛放,紫气东来。后来,太祖皇帝便命人修缮轩辕寺,显敦玄宝相。受敦玄保佑,吾皇自十二岁从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虞寰徐徐道来,目光灼灼。 廉宠忍不住抬首凝视巨大的敦玄神像。 敦玄眼睑微眯,飘飘仙衣彩裙亦难掩英武之气,她右手持莲,嘴中含笑,却有不怒自威的庄严,身后各类棘刺恶鬼,更添威压。 廉宠无端想到自己右胳膊上的莲花纹身,生生打了个冷战,几乎是逃离了轩辕寺。 离开轩辕寺,众人返回马车直奔西九里。 西九里是大炤帝都泰阳最为繁华的集市。 廉宠一行人抵达时,适逢舞狮队在此表演上杆采青,舞狮人技术精湛,各种高难度动作做得如同行云流水,屡屡博得满堂彩,也令原本就拥堵不堪的大街更是水泄不通。眼看上哪儿都得排队,白老虎也不许她与人群推攘,一行人便转道九里附近,希望找个地方落脚。 出九里,穿过一道小巷,过了三条街,人群总算不那么熙攘,拐过一道岔路口,廉宠从轿中看见无数男男女女拥堵在一家店庄门口,出来的脸上都戴着格外别致巧妙的面具,喜形于色的样子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尚未问出口,白老虎早算出她的花花肠子: “这是云州楚氏的丝绸庄‘凌帛微布’,天下闻名的字号。逢年过节总爱别出心裁,他这里的面具,别处比不了,就算宫里的,精美甚之,但若论匠心独具,仍略逊之。京都‘凌帛微布’总号在西九里,这不过一家分号,你若真心喜欢,我们还是去总号买,那是可以依人订做的,师傅手艺顶尖。” 廉宠连连点头,计难道:“西九里,我们挤不进去呀。” 白老虎胸有成竹浅笑:“别急,我们先找地方稍作休息,不远处的阳正楼是官楼,寻常人进不得,可以清静清静。” 向来风雅宁致的阳正楼,不想今日亦人声鼎沸,虞寰不欲高调,正准备带着众人另寻他处,却闻: “王爷可愿赏脸与小生同座?” 一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体态婀娜的风流公子从楼上款款而至,烟雨江南纸扇轻摇,眉目间尽是妖媚。 廉宠暗自翻了个大白眼,大冬天摇扇子——显摆呢! “正愁找不到去处,还好有你。” 虞寰爽朗一笑,那风流公子与虎烈王夫妇寒暄后目光落到廉宠身上,粉唇微扬,丝毫不掩惊艳之色,以手击扇三次方道: “许久不曾见得如此绝色,不知该如何称呼?”目光不经意扫过廉宠左手无名指,笑容愈盛。 戴着面具都知道她是绝色,x光眼么? 这男子自是美艳,不过同是阴柔之美,先有先生飘逸如雨后山谷,逆龙帝之美貌更是绝世难匹,这男子言语轻佻,廉宠第一印象很不好,不过看样子他与白老虎相熟已久。 “此乃本王表妹,久寡返京,你唤他廉夫人即可。” 寡妇?廉宠眄过白老虎,她还一直忧心自己这样不明不白住在虎烈王府里会惹人猜疑,原来逆龙帝早对她的身份有所安排,否则借白老虎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诅咒逆龙帝吧。 “表妹廉夫人?”风流公子以手合扇,敛目片刻,神色肃然,先前的轻佻收拾得一干二净,恭敬道:“可是廉老将军孙女?” 虞寰点头。 “廉老将军一生戎马,能征贯战,战功赫赫,赤胆忠心,其高风亮节乃古今之典范。小生凌伯罄仰慕已久,适才对夫人有所冒犯,还望赎罪。”凌伯罄拱手长揖,庄重严恭。 廉宠福身回礼,觉得如此矛盾的神色集于一人之身,转瞬间收放自如,还真有些诡异。 廉老将军?看来他们给她安排了一个很不得了的身份。 “表妹,本王为你介绍,这位凌夔凌公子,正是‘凌帛微布’的大老板。如此巧合,也省得我派人去麻烦他。” 廉宠见过礼,众人招呼着入了雅座,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酒不过三巡,便有人送进来一张锦盒,分别赠予虎烈王夫妇和廉宠。 虞寰率先揭开,果然是万人争抢的面具。他与伊人的两面白虎面具做工自是精细别致,一刚一柔别有风情。在凌夔示意下,她揭开自己的锦盒,刹那宛若万张光芒四溢而出。 面具表面以纯银制薄片粘贴,不细看恍如贴了一张银纸,细开之下却是无数六角形闪闪发光的晶片组合。左眼眉的装饰难辨制裁,如羽轻柔,如冰剔透,正看是只水晶凤凰,倒看却是兰草撩人,倒隐约有些像她手背纹身,侧面看去,又宛若轻扇半遮面,真真巧夺天工。 面具在鼻下呈半圆形,可以露出唇与下巴,是时下最流行的造型,但别具一格的是,自面具右侧底端结出张弛各异的四窜细珠,连至鼻翼,珠色璀璨夺目。面具看上去格外贵重,摸起来却手感轻柔。之前买的无数面具在它面前,可谓云泥之别。 廉宠立刻换上新面具,在众人面前狠狠显摆了一番,眼睛掠过雅间中的水晶、铜镜时,也老忍不住屡屡沾沾自喜地搔首弄姿。 酒饱饭足,由凌夔作东,引众人好好游览了一番西九里,又相约晚上于西九里楚氏名下的“兰亭阁”酒家碰头,共赏花灯。 作者有话要说:凌夔,字伯罄,云州楚氏旗下布庄“凌帛微布”大老板 搜珍记 “兰亭阁”与“凌帛微布”同属云州楚氏,是全国顶尖的酒楼。泰阳城总店位于西九里与金柳桥交接处。 复杂地解释:瀚河及其最大的支流邛江是大炤国母亲河,大炤京都泰阳城护城河阳河便是邛江支流,环绕京城,是泰阳城的母亲河。 金柳桥是阳河最主要的桥梁,其名来自于桥头一棵数百年历史的大柳树,到了傍晚,更有夕阳余晖照耀其上,给大柳树渡上一层金边,人称金柳。泰阳城也是几朝首都,无论哪个朝代,泰阳的帝王在春分之日,都会绕此柳一圈,以圣水浇溉,寓意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农事兴旺。大炤定都泰阳后也沿袭了这个习俗。 兰亭阁总店便位于阳河之畔,金柳之侧,西接九里,东靠巨桥。 简单地解释:兰亭阁就是西九里市中心的地标建筑! 元宵夜祭,王公贵族与一品以上官员都要入宫随驾。晚膳后虞寰便匆匆告辞,留下伊人与一众近侍陪伴,嘱咐凌夔照顾周到,务必令她尽兴。 傍晚斜倚高阁,俯瞰满街红男绿女巧笑盈盈,丝竹管乐不绝于耳,金柳树上挂满许愿牌,沿河不少搭建起来的小型迷宫供游人玩乐。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绚丽夺目的彩灯挤入视野,街上谜花灯,水面彩荷灯,天上孔明灯。 “夫人,可要许愿?”伊人递过一面彩牌,笑吟吟指着楼畔抽芽轻柳道:“阁楼上便可携枝许愿,这位置可争破了头呢。” 廉宠接过,偏头想想,原本雀跃不已的心陡然一冷……许愿…… 端笔凝滞片刻,她以手挡着牌子快速写下一行字挂了出去。 伊人见她偷偷摸摸的样子,悄声促狭道:“夫人可是写了,愿与夫君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呀?” 廉宠面色微红,睨了她一眼,撇唇道:“怕是王妃自个儿写了,偏污我头上。”言罢斜倚阁柱,又痴痴望了彩牌一眼,目光再度丢入黑暗中彩灯聚集的海洋去了。 “……仙子……仙子下凡啊……” 忽闻楼下吵吵嚷嚷,低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兰亭阁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众人,个个痴痴望着她。虽以面具遮面,但廉宠服饰华贵,体态撩人,凭栏远眺,裙裾飞舞翩若轻云出岫,渺渺然竟似要奔月驾雾而去。 眼前女子美得如梦似幻,伊人微痴须臾,陡然惊醒般上前一步紧紧扼住她手腕,廉宠吃痛低哼一声,不解望着伊人。 伊人惊觉失态,仍不肯放手,心有余悸般拉下纱帘,隔绝世人倾慕艳绝的目光。 凌夔此时亦回过神来,轻扑骨扇笑道:“夫人天姿,纵难见真颜亦能魅惑众生。看来等下我们去猜灯谜,夫人还得仔细遮掩遮掩这满身光华。” 于是乎,廉宠又加了件带帽红绒披风,远看是一捆布,近看还是一捆布。为了出趟门把自己折腾如此,实在令她颇为哭笑不得。 想到以前在埠野,先生也不许她素脸上集市,每次都到泥灰滚过一圈,再穿着山野少年的衣物方许她出门。那打扮虽然邋遢,可比现在这样子好受多了。忽而又想到逆龙帝那倾国倾城尤甚于她的容姿,忍不住yy了一下如果他们俩有了小孩,会长成个什么样子。 街上稍微有些品味的花灯都不肯轻易贩卖的,必设灯谜,若猜中便免费送赠,若三次不中,那便重金亦难得了。 廉宠很悲摧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猜谜方面的天赋,顶多会一些稚龄幼童都能猜中的灯谜,而且她似乎对着毛笔字就开始发昏。好在白老虎家中藏书许多都是伊人手录,标准工整精美的小楷,看起来赏心悦目,换了另一个随便谁的字,她看过两行便犯吐。 凌夔与伊人倒是兴趣盎然,不多时走到一家珠宝店门口。这家门口亦悬挂不少花灯,不同于寻常花灯,做工精致材质罕见。即使几盏造型平常的四面吊灯,那上面所绣所绘之画则绝非平常。 “这亦是我们大老板名下,云州楚氏‘搜珍记’,有说书本子名《千金难得搜灯记》,讲的就是搜珍记元宵所制花灯,千金难得。无论贫穷权贱,必须猜中灯谜谜底,才能获得。不少才子聚集于此,若谁能取得‘搜珍记’的花灯,定能成为那年元宵炙手可热的人物。”凌夔介绍到。 “是啊,王爷年年都跑来凑热闹,年年空手而归,今个儿临走前还叮嘱再三,说等着他从宫里回来攻下‘搜珍记’呢!” “这么厉害?”廉宠一听就知道没自己的事,又难抑好奇之心,随手翻看了一盏似乎难倒不少人的出众花灯: “顶叶纸虎啸山林。” 廉宠一愣,这什么题目,谜语怪怪的。撇开后又翻了几盏,总算大多数谜语感觉比较正常。 正随意看着,忽闻凌夔与伊人讲到“灯王”的字样,不禁好奇挤进人群,果见一座彩灯,以冰晶所制造,随着烛火明灭,有彩虹在灯间流转,从不同角度看过去,这灯像会变色一样。材质倒和她面具上的凤凰一样,看上去像是冰,想必光这原材料就价值连城了。一众才子正在哄吵不休,定是正在猜谜了。 “谜面是什么?” “谜面有三道。须得三关全过,且只有唯一正确的对法方可夺得灯王。自五年前楚氏盛名兴,此谜便无人可破。” “到底是什么啊?” “第一句是: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一句话条件反射般要从廉宠嘴巴里溢出,硬生生吃了下去,她打断凌夔道:“我要猜。” 凌夔一路看见廉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轻笑道:“好啊,我这就为你去取。” 不一会儿,凌夔拿着猜谜纸过来,廉宠刚刚猜谜的时候已经集中训练了如何用细毛笔写清楚字这项伟大而艰巨的工程,提笔落下勉强可辩的:“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凌夔自领了去,廉宠翘首以盼,不一会儿见人群哄声阵阵簇拥着凌夔与一美艳女子捧灯而来。 “五年来,夫人是第一位答出下联之人。”美艳女子眼角一粒黑痣,媚态如风,丽雪红妆,衣著款式别具一格,想必是“凌帛微布”出品。 恰好凌夔正俯首耳畔低声道:“这位是‘搜珍记’大老板苏梦。” 苏梦礼毕,喜笑道:“夫人雅人深致,兰仪高迈。此灯自五年前大老板亲制点谜,众才子绝对无数,却无人可破第一关。不知夫人可愿继续尝试。” 廉宠满脸兴奋,想也不想接口道:“奖励是什么?灯王么?” 苏梦未料到这看似超凡脱俗女子会如此直接地问这么“通俗”的问题,却也喜欢这不做作的性子,笑道:“大老板曾说,若有人可破此灯谜,除了灯王,还将赠黄金万两。” 围观众人一片唏嘘惊叹。灯王乃无价之宝,千金难求,廉宠却在听了“万两黄金”后眉开眼笑,点点头,颇有些豪迈道:“放马过来!” 五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染指”灯王,双方“摆开人马打起擂台”,苏梦看似妖媚柔弱,落笔却丝毫不拖泥带水,笔劲浑厚不似女子,落下:“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大炤信佛者亦众,此句一出,不少人点头称是。苏梦微笑看向廉宠:“夫人,能否点评此句。” 廉宠脑子不直觉想到这厮背错了,应该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脑子想着嘴巴同时背了出来,此句一出,满堂哗然,一时无声。片刻后,一些人继续困惑,少数人却欣喜若狂。 苏梦初见此句,觉得世上恐怕唯主子与玄算大师方可悟道,不想这满脑世俗见钱眼开的少女亦能随口而出,莫非她与主子有何渊源,主子出此三关,只为觅得此人? 念罢不再迟疑,挥笔写下: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苏梦心中有底,倒不若先才惊讶,暗道她应该是主公寻觅的故人。 凌夔与伊人却各怀心思。 廉宠这是在背诗,跟人对暗号似的,满脸贪玩兴奋。可到了凌夔眼里却如觅得知音般。他本是西覃贵族子弟,偏偏自小好商,甚至不惜放弃爵位离开故土在外游荡,为人玩世不恭,在这重儒轻商的时代,可谓离经叛道,饱受冷眼挫折,不可为外人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倒是他半生写照。可眼前女子,如此满不在乎随口捻来,谈笑红尘俗世,好一个“不胜人生一场醉”。本来因她是廉家人,早有敬屋及乌之意,此刻更是惺惺相惜。 伊人心思更为复杂。 她早在虞寰落草为寇时已经跟随身畔,随夫君一路走来,从匪徒叛军到登王拜相,曾经花前月下的少年夫妇,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战争流离,最后却冲不破候门深闺。眼见夫君取回几房小妾,即使他对她依旧情深意重,她却再难回到从前。 廉宠与逆龙帝的事情,她也始终看在眼里。曾经她不明白廉宠的绝情,此刻却陡然醒悟,原来他们都错了,而只有她一直走着自己的路。 那个人自以为给了她全天下,奈何她要的却不过人生一场醉。一时唏嘘难解,感慨万分。 “夫人才情绝世,敕佩服万分。” 人群中一名男子突然出立。戴着云纹马面,身形高瘦,眼波如海,气质优雅,笑面如风。虽有搭讪人/妻的嫌疑,却偏偏令人生不出半分唐突冒犯感觉。 廉宠觉得此刻应该表现出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于是朝他微微点头垂目道:“公子过奖。”风流天然,那名作敕的男子一时怔愣失神。 苏梦恭敬将廉宠一行人单独请入搜珍记书房,约好明日登门亲自将黄金交于廉宠手中,又赠送珍宝稀罕物什十数,皆上上品。廉宠乐得嘴角都合不拢。心底狂叫: “天降横财啊天降横财!” 出得门来,凌夔早将廉宠引为自己,言谈中少了戏弄,多了惺惺相惜,末了非得拉着廉宠去喝酒。伊人万般阻挠,无奈廉宠早喜乐飘飘,屁颠屁颠跟着凌夔跑去“饮中八仙”,不想巧遇敕君,立刻围坐一团把酒言欢,畅谈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我恶俗了…… 其实从失忆开始,我就恶俗了 千秋万世 “夫人进了兰亭阁,又出门玩了会儿迷宫,之后便在兰亭阁‘月下影’晚膳。王爷离开后,凌夔招待夫人与王妃欣赏歌舞,请的是红楼歌姬,没有新人。席间,夫人各样菜色都尝过,却独爱西州煮水鱼与小米糕……” 张经阖的话语被逆龙帝一阵闷笑打断,惊诧抬首,他已经十数年没见眼前帝尊展笑了吧。 “西州煮水鱼与小米糕……她口味倒是数十年如一日。” 逆龙帝直立镜前,由李颦儿带着十名炤阳宫侍为他整理冕装,神态前所未有的轻松,嘴角轻扬道: “张经阖,还记得她初来那年元宵,闹着朕带她去‘吃大餐’,朕点了满桌山珍海味,她筷子也不动,连点三碟小米糕,最后腆着肚子死活要让马车把她运回来的样子么。” 回忆往事,张经阖亦不禁失笑,这廉姬向来如此,看见不喜欢吃的就说自己大家闺秀,要盯上爱吃的,饕餮大餐,风卷残云。 逆龙帝又无奈摇摇头,示意张经阖继续。 “歌舞毕,约戊时,夫人在金柳挂了许愿牌。虎烈王妃打笑夫人许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之愿” 逆龙帝闻言回头瞥了张经阖一眼,张经阖低头应道: “陛下,奴才恐亵渎神灵,又事关夫人心愿,不敢擅取。” “神灵?元宵之后不就被收走丢弃了么。” “奴才知罪,这就遣人取来。”张经阖向门外使了个眼色后继续禀道:“虽夫人以面具遮颜,风姿亦引得人群惊艳不已,王妃只得拉下纱帘,为夫人添置了披风方敢出门。夫人一路玩赏花灯,还夺回了搜珍记的灯王,赢得万两黄金。” “灯王?”逆龙帝挑了挑眉,搜珍记灯王他早有所闻,每到元宵总是被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今年还是那道谜?” “禀陛下,正是。” “何底?” 当张经阖答出最后一谜时,逆龙帝怔了怔,沉默半晌后似自言自语轻喃道: “你是因为害怕,才离开朕的?” 逆龙帝头戴玉龙十二旒冕冠,着上玄下朱日月星辰九章纹龙冕服,率瑶、英二太妃、淑、贤二妃以及后宫昭仪以上妃嫔,并朝中一品以上官员和亲王王爷同往炤阳宫龙和殿祭祖祭神。 礼毕已近子夜,按制帝王今夜不近女色不食荤酒,斋戒沐浴礼神一宿。 张经阖呈献许愿牌时,逆龙帝正闭目危坐于龙和殿内,与其说是祷告,不如说在闭目养神。 “皇上……”张经阖轻声道。 逆龙帝闭目接过许愿牌,缓睁凤目,视线落于牌上歪歪扭扭鬼画桃符黑字时,面色猛沉,眸中风云变幻,巨掌猛然收紧放开,只余木屑落地。 许愿牌两行小字:“想起过去。先生平安。” 天子震怒,满殿奴仆无声无息一并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人呢?”逆龙帝口气暴戾,又一掌将供桌震得粉碎。 “回禀陛下,夫人已经返回王府。” 张经阖头触地应道,背脊冷汗直冒。陛下少年时代个性孤僻冷桀,碰到廉姬却只能手忙脚乱,而今快近而立之年,历经战争与政变,早磨练得深沉内敛,没想到廉姬依旧是他的软肋。 如坐针毡! 大清早起来逛了一整天街,下半夜又醉得死去活来。回到王府时她早就不省人事,熟梦中后脑猛沉,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一动不能动,待得醒过来,便独自呆在一个陌生的宫殿中,蜷缩于书桌后的椅榻上,脚上仍穿着那双滑稽的趴趴熊绒鞋。 滴溜溜眸子打量着这座荒芜人烟的庞大宫殿,不难看出它曾经的辉煌,如今却一片破败之相,周围林深草长,阴阴森森的。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该不会被人拐了吧? 这样想着,便尝试着探路,走不了几步却突然钻出个黑衣人,险些没把她吓岔气,黑衣人将她客客气气请回去,她不得不老实坐回榻上,世界一片宁静,想到暗处那不可知的鬼影重重,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儿,寒风袭入,殿冷露重,成日窝在暖炉旁火炕上的廉宠已经蜷缩成一团,瑟瑟作抖,怀疑再这样下去她非成了冰棍,不得已绕着房间柱子小跑跺脚取暖。 廉宠兔子似地抱臂在殿中跳来跳去,突觉寒风凌厉,携着低压席卷大殿,较之前又阴冷了数层,忍不住警觉地扭头回望,正撞上逆龙帝自身后双手向她揽来,被裹入他怀抱瞬间听得他狠声咒骂了句:“该死。” 这人来去如风,走路不带声的! 廉宠半惊半愣间被逆龙帝气急败坏抱坐膝上,大掌抓了她双手直往他衣衫内送,触碰到男子滚烫的肌肤。他压紧她贴于胸前,解开自个儿衣襟,又俯首除去她双鞋,将赤足一并抓入敞开的衣衫内,把披风自后盖紧她,很快一股暖流自他身体缓缓传来,从手脚心渡向她全身。 “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么?”之前她没在意,此刻惊讶发现,忍不住啧啧叹道,“好厉害呢。” 见逆龙帝没声,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被他泛着悬崖峭壁的孤寒面色吓了一跳。 他在发怒!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 是他把她带到这里的?昨晚昏过去之前还记得他好好的,自己并没有做什么激怒他的事呀。 “今儿元宵,朕的礼物呢?” 逆龙帝的声音宛若自地狱传来的冰风剑语,直剐得廉宠遍体毛骨悚然。 没人告诉她今天需要给夫君送礼物阿!何况,现在已经过了十五了吧! “朕的礼物呢?”他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 在他咄咄逼人下,廉宠如热锅蚂蚁脑子混乱,眼前那双眸子愈发肃杀阴霾,廉宠心尖乱颤,慌忙伸手搂住他脖子,在脸颊落下浅浅一吻。 逆龙帝嘴角不着痕迹撇了撇,将她抱得更紧,口气不见好,但戾气稍舒:“就这个?” “下次补上好吗?”她垂目嗫嗫道,不敢正视他。 逆龙帝冷哼一声,将一块牌子砸到她腿上,又从怀中掏出她的右手,塞了样物什进去,然后将书桌一扫,“砰”,把墨砚甩到书桌正中。 廉宠左手抓稳牌子,定睛一看,分明就是块新的许愿牌,右手是支笔,却不是寻常的毛笔,而是一支羽笔,看着眼前不紧不慢磨墨的修长大手,脑中血气上冲,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 逆龙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廉宠感觉到他自身后的贴近,脊柱一僵,抓笔沾墨迅速而颤抖地落下字样“愿与夫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双手恭敬呈上,不敢抬头,她耸肩垂头静待发落。 “你敷衍朕。”逆龙帝恶意地咬住她耳垂。 骨节分明手指滑过眼前,落于彩牌左下侧,咀着耳垂含糊道:“谁。” 她赶快颤抖着手落下“廉宠”二字,一道灵光打过,她提笔叉掉“与夫君”,眨巴眨巴着眼将彩牌与笔送到逆龙帝手中,指着自己名上空白处,面色通红如血,声如蚊蚋道:“夫君……” 云开雨霁,逆龙帝眉睫轻扇,白皙如玉的面颊泛起些许红润,廉宠甫偷看过一眼便险些被这难言之天姿给电晕过去。 她的手托住许愿牌,逆龙帝的大手又裹住她的手,贴住她脸颊左手提笔落下“宇文殇”,这次不是狂草,而是力道浑厚的行楷。 “随朕去处地方。” 逆龙帝搁笔弯腰替她穿上绒鞋,环紧腰身健步如飞,廉宠腾云驾雾般,又开始感叹轻功的奥妙。 路上寂黑一片,但依稀可辨那巍峨辉煌的建筑棱角,路上还遇到好几波巡逻的卫士,都被他绕开。 莫非这里是皇宫? 当被他放下,立于五层汉白玉丹陛之上,背后一望无垠的广场北接百级汉白玉九龙盘旋阶梯,穿过两座三层基底的巍峨巨殿,南接五阙城门九重城楼;正面一座面阔十九间,进深九间,约摸二十大汉身高的巍峨巨殿,高悬匾额书曰“乾泰殿”时,廉宠已经彻底呆滞,并且十分明确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愣着做什么。”逆龙帝抓住廉宠后襟将她提了进去。 乾泰殿内灯火通明,偏偏空无一人,廉宠隐约不安,觉得有什么预谋在等她。 八根沥粉金漆巨柱高耸顶起巧夺天工的蟠龙藻井,另有二人合抱楠木大柱七十二根,脚下踩着可映人倒影的巨型金砖,迎面扑来殿中玉台上的金漆雕龙帝座,廉宠双腿簌簌发软,被逆龙帝拖着跌跌撞撞靠近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 拖至宝座阶前,她死活不肯上去,抱住宝座前的丹鹤铜像拼命摇头。 奈何与逆龙帝作对完全是蚍蜉撼大树,不知他使了个什么巧劲,她便被拦腰丢进容五人并坐,比普通床还宽大的“金光灿灿”的龙椅上。 穿过大殿广场,整个皇城与泰阳京都尽收眼底。 屁股碰到火似地弹跳起来,却被逆龙帝再度摁回去,他捏住她下巴,黝黑凤目华光流溢,扯出邪逸一笑: “朕早晚要在这里幸了你。” 除了面红如赤,还有些发晕发软,逆龙帝微凉大掌心不在焉却肆无忌惮地游弋在她脸颊劲窝处,面对她直立仰头凝思,廉宠不禁顺他目光望向大殿顶上“炤和肃正”。 那是炤国开国之君所书,世世代代置于皇宫朝殿上的匾额。 他要干什么?廉宠尚在疑惑,逆龙帝忽然俯身探至她耳垂处,听得微弱“卡塔”声,那对怎么都扯不掉的耳环被取下,变魔法似地缠上逆龙帝双手,然后他取出怀中许愿牌,立于匾额下,左手微抬,闻得破空之声,却难辨何物,只见逆龙帝双脚借力飞至匾额下悬于空中,将许愿牌放入匾额后。 目瞪口呆盯着他返转面前,“卡塔”声后那耳环又缠了回去,逆龙帝轻柔将她鬓角散落发丝捋至耳后,笑得倾国倾城: “置于此处,我家宠儿的心愿便可随大炤千秋万世了。” 神啊,快点出来看上帝! 云泥之别 逆龙帝仍有通宵祭神的本职工作,又与廉宠耳鬓厮?br / 殇宠第4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厮磨了一番才肯送她回去。hubaoer 驾驶着皇帝牌人肉飞机,廉宠被逆龙帝带回醒来时所在破旧宫殿,见他拨动了几块地砖上装饰凤纹的宝石,便在内房拔云床围子里设塌处下陷出现了一条密道。 密道狭小,仅容二人并行。逆龙帝身形魁梧,必须低头尚能经过,他在前,她走后,手握手缓行于黑暗中。 两眼一抹黑,唯左手无名指上的龙舞泣发出奇异之光,隐约衬出领前男子宽厚英姿。 这样的空间密闭压抑,廉宠很不安,忍不住主动开口没话找话:“皇上,这么黑,您看得见路么?” 黑暗狭长的甬道中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廉宠背脊发凉,频频回头,总觉得身后有鬼祟。 “习武之人,黑夜白昼皆可视物。” 似乎感受到她的恐惧,他艰难回首将她推至身前,像副巨型盔甲附在她身上,低声道:“现在还怕么?” 廉宠摇摇头,半晌后轻喃道:“谢谢。” 一路无话,廉宠双手紧紧抓住他前臂衣衫,无论风吹草动——脚踢到坎或者耳闻异声,疑神疑鬼的她都会条件反射龟缩进盔甲中,第一次,在这往日令她胆战心惊别扭难堪的怀抱中感受到温暖与安心。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依赖,逆龙帝总以带着笑声的温言哄慰回应她的一惊一乍。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在出口看到芙锦阁五连池时,廉宠仍吃了一惊。 两人从假山群中攀沿而下,逆龙帝先着地,回身将她举接入怀,月色撩人,逆光下的男子皎如圆月,那一抹笑晕染芳华如天山寒雪融初。廉宠见过的美貌男女,有极美之姿令人移不开眼,却惟有眼前男子的美,如日之中,无法逼视。 自己对他那份捉摸不定时好时差心情陡然明晰。 他君临天下,她不过一介草民,来历不明; 他的容貌身姿,举世难匹,却绝非娱人耳目的可赏之美,是咄咄逼人的令人不敢仰视的美; 他十二岁统领千军万马百战百胜,二十岁睥睨天下富拥寰宇,无论才智武功皆为人中之龙。 他于她,犹如大鹏之于燕雀,如此云泥之别,让他的完美只会令她害怕。 偏偏两人甫见面便成了最亲密之人,一个明明该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魔尊的男人,却夜夜拥她入眠,迫得她总无法以平常心面对他,总是诚惶诚恐,受之有愧。 她的自卑迫使她能闷住满腔疑惑默默顺从他,压抑屈辱怨恨含笑承受他,彻底失去自我,畏惧忤逆,揣测他的心思,于是越来越害怕见到他。 廉宠兀自走神,忽闻逆龙帝低叹:“真小。” 慌忙收拾情绪望向他,却见他微拢剑眉,上下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这么小这么轻,站直了也才勉强到朕的胸口……” 大掌忽地横放她胸口,轻拢温软,嘴里念叨: “朕记得以前一手一团刚刚好,怎么现在全拢住都绰绰有余。” 廉宠羞窘难当,身子猛缩,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嫌弃她“小”了! 他无视她的手足无措,像研究生物一样肆意摸捏,嘴里还念叨: “动不动就青一块紫一块,现在像个瓷娃娃,稍不注意就碎了……朕睡觉时都不敢把手臂压你身上,总觉得会碾碎你似的……你有好好吃饭么?” 不要再jjww了!廉宠心头呐喊,面上只得弓身讪笑掩饰窘迫。 “好了,你早些休息,朕凌晨过来。”轻弹廉宠脑门,逆龙帝正欲离开,袖角却被扯住。 “怎么了?”面对廉宠第一次主动挽留,清俊容颜光映照人,声音亦变得出奇温柔。 廉宠想剁掉这只惹事的手,可身体着魔般不受控制,颤颤道:“你晚上,都这么来的?” 一时紧张得连敬语亦忘了用。 逆龙帝点点头。 “为什么?”她将他衣服抓得又紧又皱,一些明知不该问的话脱口而出: “我们如果是夫妻,为什么……” 逆龙帝反手握住柔荑将她拉入怀抱,落下深深浅浅的吻: “不要胡思乱想。朕只要你开开心心地,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朕,你只要相信朕。” 他想她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么? 或许,难得糊涂,傻人有傻福。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她,是认为这样她会开心么? 廉宠故作天真地冲他笑着点头,他终于舒了口气,轻松含笑离开。 满池寥落,湖畔冷风,伊人独立徘徊。 睡梦中,感觉浑身负荷过重快窒息,翻来覆去寻找舒适的位置,却似乎有条粗重的铁链紧紧绑住廉宠,令她动弹不得。她想要挣扎,它却收得越来越紧,最后不得不窝火地放弃。 突然头撞到一堵坚硬厚实的墙壁,温温热热的,还有好闻的香熏味,于是四肢并用像无尾熊般挂了上去。手掠过略为紧实却温润如玉的肌肤,不自觉地来回抚弄;耳边传来紧凑的“怦怦”声,吵得她不知觉皱紧眉,疲惫地睁眼,首先映入眼前的是男人性感的下巴;心里一怔,目光缓缓向上,却是逆龙帝沉稳的睡容! 对哦,他昨晚说过凌晨要过来的。 虽然两人夜夜同床共枕,这倒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睡容。 剑眉入鬓,唇红赤白,肌肤吹弹可破,性感的锁骨,宽厚的肩膀……睡着时候的他,多了一份从未见过的稚气,少了那慑人的幽黑,她终于敢仔细看他的脸了。 又贪婪地打量一会儿这人间美色,廉宠蹑手蹑脚下床。着衣完毕扭头望了眼床上妖媚的男人,心里小小爽了一把: 也让你尝尝醒过来旁边冰冷无人的感觉! 满腹花花肠子走路也带风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她离去后,“熟睡”中男子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美丽弧度。 出卧室唤过枫雪为她洗漱,方知大清早那“搜珍记”的老板便捧着万两黄金上门拜访,为免扰她休息,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 廉宠急忙洗漱打扮好前往会客厅。两人相见一番寒暄,苏梦就呈上一个锦盒,称里面有万两黄金的银票。待廉宠揭开锦盒,却立马傻眼了。 一张有些陈旧边缘磨损的薄薄卡片压在一叠银票上,上书“united states peranent resident card”,左方头像已经被刮花,难以辩析。下方写着ncelot chu;05/05/1986;sex:;untry of birth:cha等字样。 廉宠嘴角抽搐,脸冒黑线,她认得眼前这玩意是绿卡,可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梦这才神秘兮兮道,此乃云州楚氏信物,见此物如大老板亲临,无论任何要求,楚氏定全力以赴。 而云州楚氏乃势力遍布大炤、西覃诸国,当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商户。它兴起于七年前,目前名下包括凌夔管理的丝绸庄“凌帛微布”,苏梦所领珠宝行“搜珍记”、勾栏“琳琅轩”,璞文宣所司“楚记盐行”,阙然康辉名下客栈“兰亭阁”、勾栏“琳琅轩”与酒馆“饮中八仙”,顾涵掌管的“睿仕钱庄”,此外还涉及了镖局、赌场、船运等副业。 苏梦递过信物,又千叮万嘱廉宠收好,务必保密,便要告辞,廉宠送她至门口,终忍不住晃了晃手中绿卡问道: “我凭这卡能到楚氏旗下商号提钱,或者买东西不要钱么?” 苏梦怔了怔,福身道: “自然可以。从今后,整个楚氏都是您的。”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天降横财! 自苏梦离开后,廉宠一张笑脸便没消失过。 她到底是前世烧过几百辈子高香,先是钓了当今天下最金贵的金龟婿,又莫名其妙成为女首富,左手持绿卡,右手伸直挡住床上熟睡男人下半身,只让眼睛看到他的脑袋,廉宠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觉得是不是该呼自己一巴掌…… 根据数千年前老子所谓福祸相倚的人品守恒定理,她是否命不久矣。 作者有话要说:天雷滚滚阿哈哈哈哈哈哈哈 睿仕钱庄大家知道灵感来自什么么~~~ 风起云涌 厄运似乎短期内彻底遗忘了廉宠,她自在虎烈王府过着她的太平日子,偶尔男装打扮出门巡视产业,却不知这四个月皇宫之中已经翻天覆地。 六年前,逆龙帝兵变篡位,但废太子烨未遭祸,因此朝中太子旧派未曾受到重创,直接造成了本朝党派林立。 除了大炤始建便存在的宇文、晚、商尘、范四大家族外,随天子兵变的新秀军派自成一系,与晚太尉为首的旧派军方争锋相对。 文官方面,自曜彰朝太子烨启用科举,逆龙朝更加广开仕路,新进的贫民贵族与门阀大家亦水火不容。 此外,左丞相范临公乃三朝元老,旗下门生遍及朝里朝外。除了三名庶子均在朝为官外,两名嫡女,一为淑妃,一为靖王妃,更与英太妃亲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逆龙帝登基六年无所出,皇后之位虚置,各派自是争得个头破血流。 逆龙六年正月末,廉宠入虎烈王府后一个月,后宫传来喜讯——冰清宫贤妃晚氏莫言怀上龙裔足月。 因逆龙帝子嗣屡夭,对贤妃怀孕之事格外注重,暂停后宫雨露均沾,几乎夜夜宿于冰清宫。 后宫本由淑妃、贤妃共掌,逆龙帝体恤贤妃怀有身孕,令范淑妃独掌后宫,而冰清宫衣食住行,则在六宫之外由李颦儿亲自服侍,更屡屡在朝中显示立后之意,提拔贤妃一系。 淑妃范离儿自入宫圣宠不衰,一直被逆龙帝、英太妃捧在手心上呵护,从未受半分委屈。此刻名义上掌管后宫,却从宠妃沦落为了“管家”,自然气得花容尽失。多番至冰清宫寻衅闹事。 三月初一,苏梦辞别廉宠,暂时离京。 三月初五,凌夔生辰,廉宠化名廉姓公子应邀祝寿。凌夔在京中并无亲人,至今未娶,只约了平日亲厚好友两三人,除了廉宠多为年轻有为的商贾人士,聚宴于兰亭阁。 是夜,淑妃贤妃冲突出手,贤妃被推下台阶,生死未卜,逆龙帝怒极,下令拘押淑妃,令内廷太监总管张经阖驾焰痕神驹出宫急引虎烈王妃伊人为贤妃诊病。龙胎幸保。 次日,英太妃入殿求情,淑妃被禁足宫中,后宫诸事由李颦儿暂理。 三月十五,名妓罗纤纤率团下榻琳琅轩,首场献艺,凌夔邀请,廉宠欣然前往。 罗纤纤开场奏一曲冰清,琴音如溪水淙淙,她娓娓道来: 传说,古越国有女如冰,命运薄苦,五岁入风尘,天惋其才,赐琴手一双,可令花鸟落泪,鱼虫出听。 陈国公子般落难民间,如冰救之,琴瑟友之,公子般许诺,他日归国复位,定迎娶如冰为妃。 后公子般为王,如约迎之入宫,恩宠缱绻。 然如冰色衰爱弛,旧情不复,纵琴艺动天下,亦不如新人笑靥如花。 如冰心高气傲,抱琴投沂,临死奏一曲,曰哀莫大于心死,所谓恨之、冷之,实亦爱之切,而此曲,名曰冰清。 传说,如冰身死化琴冰清。而世传《冰清》仅余残篇,世上唯“琴绝”晚氏贤妃莫言可奏全曲。 据传,逆龙二年,帝微服访太尉府,隔湖忽闻此曲,辗转难侧,尚未得见便迎为贤妃,赐住“冰清”,称“冰清夫人”,宠冠六宫。帝常于炤阳远闻夫人弹奏,彻夜不眠。 一旁雅客闲言曰:“晚氏莫言擅宫独宠,怀有龙裔,驾凤为后,指日可待。” 是夜,贤妃中毒,龙胎滑落。 相较于后宫中心一片人仰马翻,哭天抢地,位于皇宫西北一座破败宫殿中,缓缓走出一个娇小身影。 不管以前在埠野听说书,抑或这些日子出入三教九流之地,逆龙帝的艳情史绘声绘色的她听了不知多少个版本,可没有一个让她这么慌张难过的,毕竟,那都是她出现之前的事情。 可是贤妃怀孕专宠的日子……不就是她回来后才发生的么? 或许以前她不懂也不愿意去想自己对逆龙帝的感情,可当时听到他夜夜宿于冰清宫,心脏揪痛得几乎窒息过去。 六神无主,脑海不住浮现他颀长清冷的背影,于花间月下逡巡惋伤,身后是名如栀子花般矜淡柔丽的抚琴女子。 但她仍心存希望,因他说过要她相信他,何况,若他真的独宠冰清宫,那每天晚上跑来和她抢被子的男人又是谁? 于是,她鬼使神差独自从密道溜到了这座破败宫殿——冷宫夜阑。元宵夜,他便是将她偷偷藏于此地。 “你来这里做什么?!” 廉宠刚爬出密道,还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明明是来质问他的,却被逆龙帝先声夺人,反落下风。 逆龙帝阴沉着脸,冷煞之气凌厉无比,将手一推,“回去。” 廉宠咬了咬唇,狠狠甩开肩膀,硬是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立刻回去!” 逆龙帝岂能容她撒野,厉声道,不由分说一手横拎起她的腰,直接塞入密道,丝毫不做留恋地返身离开,并锁死了密道出口。 三月十六,贤妃中毒案经廷尉府连夜彻查,矛头直指淑妃。淑妃恳请当面对质,然证据确凿,淑妃见事无可挽回,竟企图冒犯圣驾与贤妃,被逆龙帝当场赐白绫三尺。范临公率夫人并英太妃、靖王妃于宫外求情,逆龙帝改黜范离儿为庶人,逐出皇宫。 范离儿不堪受辱,触柱而亡。 是日,虎烈王府芙锦阁门窗死锁。 “宠儿,昨日是朕不好,朕道歉好吗?”逆龙帝极尽讨好拍打着房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廉宠悠闲斜坐塌上,拨弄着桌上的盆栽,头也不抬道。 门外逆龙帝哭笑不得,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既然软的不行,那便别怪他动手拆屋子了。正欲一掌拍碎门板,旁边的窗户哧啦打开了。 先是戒指被扔了出来,逆龙帝反手接稳,女人凉凉的声音传来:“回去。” “砰”窗户被狠狠关上,“立刻回去!” 逆龙帝看着戒指,一手抚额,头疼不已。 三月十七,,御史大夫宁允钧率朝臣联名上书弹劾左相范临公,称三年前瀚河水患,范临公中饱私囊,贪污灾款,罔顾人命,并献上名单,左相一系十之八九,皆遭连罪,人称“三月党祸”。 是夜,苦口婆心道歉一宿未果的逆龙帝强行破房而入亲近佳人。 而再次心不甘情不愿惨遭ooxx的某女,终于下定决心 “我——要——离——家——出——走——!” 三月二十一日,水患案入罪,范临公侥幸全身而退,然朝中范氏士族几遭清洗。次日,范临公上奏引辞,请求告老归乡,英太妃离宫,于祈华行宫礼佛。大炤四大家族中的范氏一支就此没落。 中毒落胎昏迷在床的贤妃终于转醒,然惨遭丧子之痛的贤妃精神失常,除逆龙帝外避见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亲——当朝太尉晚畴。 凌晨时分,大炤皇城北门侍卫捉拿一女扮男装的可疑人士,送往廷尉府。巳时,虎烈王虞寰以关系军部机密为由亲至廷尉府提审此人。午时,虎烈王府侧门一辆马车上匆忙奔下一华服俊美男子,神情森冷如冰。 被虞寰接回家后,芙锦阁门窗便落锁堵死。整个王府侍卫奴仆的反应速度,处理办法,办事效率一看就经验十足,好像他们家经常有人越狱似的。 廉宠挫败地趴在床上,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她自认为自己男装打扮无丝毫女气,以往跟凌夔去琳琅轩,连经验丰富的窑/姐们都没发现她真实身分;身份上,顶着云州楚氏旗下商人名号去云州,也很合逻辑不是;在这太平盛世,大白天的进出个京城而已,怎么跟个被跨省追捕的江洋大盗似的! 才靠近城门,那侍卫就笔直笔直地冲着她来了,问了三句话: “干什么的?”“小人是凌帛微布旗下的商人……” “叫什么名字!”“小人叫……” “出城干什么?”“小人……” “我看你很可疑啊,来人,拿下!” 这叫什么事?难道她天生就一副土匪贼头的样子?还是那门卫长过于独具慧眼? 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为毛阿? 廉宠还在纠结中,寝房门被人狠狠踢开。敢在她芙锦阁如此嚣张的,不作第二人选,她看也不看,把脑袋埋入枕头中。 背腰猛然如泰山压顶被人摁住,屁股一凉,接着火辣辣的噼噼啪啪声响起。 廉宠知道他要来兴师问罪,也预料到最不济不过被他在床上修理修理,反正她跟他谁跟谁,早被吃干抹净,她也早自暴自弃了。 可谁知道他的确是在床上修理了她,不过却是在床上结结实实把她揍了一顿。 实在太出乎意料,太令她愕然了! 因此她呆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活泼乱跳得如菜板上的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hello kitty!平时忍气吞声,还真以为她怕了他,居然敢打她屁股! “你敢打我!王八蛋,混蛋,啊!王八蛋,王八蛋!我要宰了你……我要……呜……” 大床一凹,她的身体被男人庞大魁梧身躯彻底覆盖住,脸贴床板,险些被压岔气。 压死了,好重啊,她要断气了! 就在她严重缺氧胸口抑痛到要真的断气时,压在她身后的重量才霍然消失,她刚续上一口气,又被一双铁臂狠狠箍紧,将她的脸死死贴在他胸口。贴完床板贴胸板,廉宠高高的鼻梁就快就此断裂了,奈何分毫不能动弹。 逆龙帝果然是她的老熟人,具备丰富的对战经验,一个熊抱从头摁到脚,只要他不想她动,那她就是连转眼珠子都很难!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出其不意进行反击,孰料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有一整套对付她的办法,她挑挑眉毛他就知道她要上天还是入地! 不行,她鼻子真快断了!廉宠如被困小兽般呜呜直唤,悲摧地在心底呐喊: 你要抱我让你抱阿,拜托别蹂躏我可怜的脸面板了! “你又要朕把你锁起来才高兴吗?” 逆龙帝终于说话了,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一贯的霸道沉冷,这声音沙哑,颤抖,破碎……惊慌? 心又莫名其妙揪痛起来,她的心像件洗湿衣服,正在被人狠狠地拧干。眼眶亦忍不住泛酸红润。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她是不是被这男人下过蛊阿! 他维持着这种“救命稻草抱”姿势很久,久到廉宠的鼻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高压,久到她都已经打过一次小盹醒来,他才微微放开她: “很快,很快朕就能把你绑在身边了。” 四月,贤妃身体逐渐康复,却更加深居简出。逆龙帝对贤妃爱怜更甚往昔,依旧独宠冰清宫。 四月初三,帝力排众议,越级提拔晚畴堂弟,原丞相司直晚晋为左相。太尉府与右相一时势成水火,互相攻歼,史称“晚商之争”。 四月二十五,主管吏务的靖王宇文敕于朝堂公布晚、商尘两派罪状书,罪书自殿前蜿蜒到乾泰殿外玉阶。 逆龙五月初一天子大宴龙和殿,太尉晚畴主动交还帝君兵权。自此,朝中一洗建国至今党派林立局面,皇权集于天子一身。 太宗诡于兵法,工于心计。六年隐忍,一朝之功。 ——《炤史?帝王本纪》 三月党祸、晚商之争后,朝中一新。帝杯酒释兵权,自此睥睨宇内,虎视而西,安内而后攘外。 ——《埠野草堂》 醋海翻涌 廉宠的逃跑计划终告夭折。 不是她不具备百折不挠的精神,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苦思冥想精心策划的b计划尚未完善出台,整个泰阳城已经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恐慌中了,范氏倒台,晚氏兵权被夺,商尘氏被孤立的消息八卦相继出炉,甚嚣尘上。 前后联系,廉宠忽然觉得这负心汉种马像在演大戏般,事情或许不是那么简单。她是不是该静观其变? 晚畴归还兵权当晚,逆龙帝便兴冲冲跑来向她提起让她由密道自由进出皇宫,还特意安排了一名心腹太监在夜阑殿候命接引她。然后又喜滋滋地看得她起鸡皮疙瘩。总之他心情很好,她心情很糟! 有了这项特权,廉宠反倒不肯去了。就算那禽兽总是或旁敲,或侧击地表达哀怨。 谁让之前皇宫之旅给她留如此恶劣的回忆,一提起皇宫她就浑身不自在。直到—— 末春时分,芙锦阁五连池百莲怒放,姿态万千,或妖媚,或清幽。春日暖人,扶苏亭内慵懒如猫的女子睁开水眸: “先生回来了?” 枫雪使劲点头。 “人呢?你听谁说的?” “奴婢听琴云说云逸院的贵客不回来了,皇上已经在京中为他设了新府,昨日皇上王爷还在新府为他洗尘接风呢。” “你的意思是先生昨天就已经回来了?”廉宠霍然起身,在亭中来回踱了两步。 昨晚逆龙帝来的时候她还没睡下,他却只字未提此事。 以前都怪自己太被动,什么都听任他们安排,才会赶不上与先生见面便分开,这次难道他们又打算故伎重施,隔绝她与先生见面? 抬眼往向窗外,天色尚早,此时他们应在早朝,或许还来得及赶在先生离宫前碰上…… 刚自密道出现在夜阑宫,便有太监上前请安,让她换过宫女衣裳,径直领路往炤阳宫。 炤阳宫为后三宫第一宫,乾泰殿为前三殿第三殿,皆居于皇宫中轴线上,廉宠虽不熟皇宫路线,但东南西北一明,便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快抵达炤阳宫时,趁着领路太监不注意,撒腿朝着南边乾泰殿方向亡命狂奔,竟真被她跑掉了。 然,看山走死马。乾泰殿的屋檐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怎么也绕不出这个回廊,明明向着南边去,却越绕离得越远,最后不得不返回原地重新开始。 好在那小太监给她穿的宫女服饰似乎有所身份,路上无论侍卫宫女太监见了她,都恭恭敬敬行礼称“姑姑”,亦不曾阻挠。 总算被她寻到一条路似乎对了,眼看离乾泰殿越来越近,却遭遇了拦路虎。 两名黑甲银盔,胸口纹四足飞龙的武士挥戟拦住了她,其中一名秃顶大汉怒目道:“何人胆敢擅闯前廷?” 廉宠外强中干撑腰冷笑道:“大胆,见到本姑姑还不请安?” 另一名美髯飘飘,捧须蹙眉道:“你是炤阳宫的人?为何如此面生?” 露馅了?廉宠只是微微变色,这短暂的不妥便被美髯武士抓住,立刻鹰爪前探,出手迅疾如电。 “住手!” 如空谷幽泉潺潺,廉宠猛然抬首,那张日思夜念,儒雅清俊的熟悉面孔出现在面前。 “右相大人!”两名武士收戟弯腰。龙驱武士隶属帝王,可以不向任何人行礼,但这个昨日刚被擢升为右相的男子,是龙驱三领袖之一,弯腰只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敬意。 “先生!”廉宠鼻子一酸,泪水立刻盈满眼眶,巴巴地就要扑上去大嚎一番,却见南宫樇猛退两步,神色内敛,朝着她深深一拜:“夫人。”语音清澈,声逸隔墙。 廉宠天天盼着见南宫樇,总觉得见到他,天塌下来也有人抗,这些日子在逆龙帝身上受的窝囊气都可以向他哭述,孰料昔日对她呵护备至的先生此刻竟对她避之不及,形同陌路,心头一梗,眼眶红得更厉害,泪汪汪盯着他,宛若被赶出家门的雏鸟般。 南宫樇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凄然沉痛,面色依旧矜淡,但口气不再那么生硬:“我给你带了些土产回来,都是你爱吃的。” 以前先生每次出门,她都逼着他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想不到他还记得,廉宠心情小小激昂了一下,抹抹眼睛“哦”了声,还想开口,却见南宫樇又朝他作了个揖,漠然道:“无事,南宫先行告退。” 廉宠急忙提步追上拽住他衣衫:“等等……” 袍袖挥洒,一捉一提间廉宠被彻底笼罩黑影中,大掌紧紧握住纤细皓腕,她愕然回头,却对上男子胸口熟悉的金领龙纹。 “陛下。”南宫樇与两名侍卫慌忙跪身。 “爱妃要对右相大人说什么。”浓霜气息在耳畔铺撒。 “我……”廉宠寒毛直立,他,他叫她“爱妃”? “嗯?”他冷然道,舌尖若有似无地拨弄着她的耳珠。 廉宠羞窘异常,满面通红,他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别人做出这等亲狎之举! “楒旻,既然给娘娘带了东西,便直接送进宫来吧。”逆龙帝手臂轻揽便单手将廉宠挤入怀里,拇指下滑,从她脸颊摩挲至唇瓣,俯首舌尖轻佻地点触两抹艳色,看似漫不经心,却令廉宠不寒而立。 不就是看不得她与别的男人太近,何必把场面闹得如此难堪! 廉宠懊恼地躲闪他弃而不舍的追吻,余光颇为担忧地扫向低头跪地格外僵硬的身影。 眼睛被温湿遮盖,她被硬拧向他,唇舌扫过睫毛,脸颊被狠狠咬上一口。 廉宠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不着寸缕枕在逆龙帝腿上,身上披裹着他的龙袍。 逆龙帝仅着单衣,大掌摩挲她略微冰冷玉颊,眼不曾离开桌面堆积如山奏折。察觉她醒来,他的手更加恣意,渐渐从脸颊滑下,游弋于胸颈。 廉宠微微颤抖双手握住他大掌,无奈不能造成片刻困扰,依旧畅通无阻肆虐着。 他挥退了侍卫,却让先生那样一直跪着,当面与她激吻,不顾她羞恼窘迫掳至御书房内,于龙椅上极尽云雨。开始时他耍劲手段逼她浪/叫出声,待她真的难抑燥热呻吟不止时,他又狠狠地捂紧她嘴斥退门外的先生,险些憋死她。 她早发现这男人有时实在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柔情万分,下一秒却露出恨不得掐死她的森冷目光。 而且她隐约有种感觉,他抱她根本不单是为了纾解身体的欲望,每次都特别用力,要抱到无法再抱为止,好几次她下面油尽灯枯干涩无比,不仅擦伤自己把他也给擦伤了,他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只有身体的极度痛苦疲劳才能抑制他心理的痛苦,似乎只有形神俱毁的结合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不安。 最初,出于本能反应她害怕抵触这样的他,却不敢抗拒,渐渐地,或者他隐忍深处的痛楚感染了她,她开始自愿包容忍耐。 可他今日之举,着实有些无理取闹,奈何“敌强我弱”,廉宠敢怒不敢言。况且今天这样的他,绝对是高危人群,不可忤逆,否则有她好果子吃! 眼见天色已晚,她午饭没吃,饥肠辘辘饿醒便受此x福扰,满腹委屈无处可撒,眼角微微发红强抑微颤,僵硬地保持侧卧姿势,却倔强地不发一语。 半晌,逆龙帝发出几不可闻轻叹,手一捞将她抱坐身上,恶意地揉搓几下略为清瘦粉颊,满意看见上面留下粉色痕迹:“你不饿么?” 该回答饿还是不饿,好像侍奉皇帝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吃喝拉撒的吧?然而肚子却不争气咕咕地帮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是要饿死也不肯对朕说么?”如白莲清冷绝世容颜在眼前放大,蝶吻落于颊上粉痕处。 这顾盼间光彩过于明艳耀眼,扎得廉宠不敢直视,微垂眼,轻咬下唇,她默然仍他恣玩。 “看着朕!” 如血夕阳染红云霞万千,将他隐在阴翳中的侧脸淋漓勾勒,那精雕玉琢的五官萦绕着强烈的冷漠妖媚。 廉宠盯紧他眉间风云聚拢的鸷冷,这是他发作前的征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向后缩去。 果然,他抓紧她的手掌逐渐收箍,目光黯黑如夜色深沉,廉宠想到来势汹汹的索取,一张脸愈发煞白。 空气凝滞,房中清晰回荡着她抽噎似的呼吸声。 两人对峙约摸一盏茶时间,逆龙帝愤然起身,甩袖气急败坏而去。 琴语冰清 逆龙帝离开后,一名宫装丽人自称炤阳宫大宫女李颦儿,率领一众宫女鱼贯而入,为她着衣洗漱,又备齐点心餐具,待她用过餐后请上凤辇,抬入雍凰宫,口口声声称她“廉贵妃”。 当夜逆龙帝破天荒没有出现。 第二日,李颦儿送来遂宁、遂安等二十名宫女伺候她,她又主动提及枫雪,中午枫雪便入宫成了她贴身侍女。 下午后宫妃嫔前来晋见这位后宫中最新最具有权势的贵人,但廉宠唯一想见到的贤妃因失智,逆龙帝免去了她一切社交礼节,不曾得见。 经过范离儿毒害皇嗣一事,逆龙帝后宫凋敝零落。 原本后宫妃嫔五百七十六人,以四妃为首,贵妃悬置,熙黛宫淑妃范离儿被赐死;冰清宫贤妃晚莫言发疯遭软禁;德妃商尘梓纨本逆龙帝的元配王妃,逆龙帝登基前一直南征北讨,她体弱多病,后除妻为妾,独自在祁华行宫养病迄今,宫中从来当没这号人物。这也是本出自商尘氏的英太妃最后选择了范离儿作为筹码的原因。其余近半妃嫔都因皇嗣一事,或遭牵连受害,或被迫遁入空门为皇嗣与贤妃祈福,余下七七八八还有些数年不曾得见天颜不受待见的。 接见过众妃嫔后,李颦儿又率六局二十司晋见,送入凌罗绸缎金玉珠宝字画器物七十二箱,各局宫女盛装跪于殿前,呈列图样供廉宠挑选。 廉宠这些日子在王府也算长过见识,何况身边成日跟着凌夔这个穿着饰物方面大行家,自然知道眼前这七十二箱东西随便哪件都是够普通人家吃上几辈子的稀罕物,而以正红、金色、紫色为主色系,几乎每件衣服都或多或少出现龙凤纹,这,恐怕不是一个贵妃该有的品制吧! 李颦儿似看出廉宠疑惑,恭敬在旁边道:“贵妃娘娘,这些衣物饰品都是自今年年初始,六局二十司不分昼夜打制,一应皆以后制……” 李颦儿话音未落,张经阖已经携圣旨长驱而入。廉宠率众人起身相迎,腿稍弯,便被张经阖扶住,笑盈盈道:“陛下赐娘娘免跪接旨。” “谢皇上。” 张经阖将廉宠请入右座,方立于殿前展旨道: “奉天呈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廉氏女宠,端庄雅正,德光兰掖,纳其皇后。遣使持节,以礼采择。赏金两千,白银两万,地千亩,各色绸缎千匹,珠宝首饰各百件,玉如意十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金银茶具玉器廿具,赐蓝玉凤樽,赏焰痕神驹,赐住雍凰宫,以耀门楣。钦赐。” “娘娘,圣旨今早已于朝廷公布,您接旨吧。”见廉宠一脸难以置信,张经阖十分贴心地将圣旨送入了她手中。 不久前她还在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小三身份自怨自怜,突然间她就成了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焦虑茫然如胸口大石压得她无法喘息,阵阵抑痛。为什么如此盛宠,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这一夜,逆龙帝依旧没有来。 雍凰宫的床不像芙锦阁,只是常见的豪华式拔云床而以,她睡着觉得有些咯,还有些冷。勉强凑合到第二日,廉宠提出想自己逛逛皇宫,不要人跟着。意外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狐疑地在御花园中游览,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确没人管她。 迟疑片刻,双脚不自主向着有密道通往宫外的夜阑宫方向去了。 廉宠记得夜阑宫在皇宫最西北林子附近,向着西北不料走到一条死路上,只得从南边绕绕看,绕着绕着后宫最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炤阳大宫便赫然屹立面前,于是沿着炤阳大宫外墙墙角往西北探路,走着走着,她似乎误入一片园林之中。 四周苍松翠柏,重峦叠嶂,楼、阁、亭、榭掩映其间,幽美而恬静。 廉宠有些发晕,她记得御花园应该在雍凰宫以北,自己怎么又跑到御花园来了? 继续往前,曲廊幽深,碧池连波,一座放大宏伟版的芙锦阁五连池出现在面前,木桥楼阁更加巍峨精美,莲池亦更大,初夏时节,荷叶连连,一望无尽。 廉宠更晕了。她穿迷宫了,还是幻觉?这里是王府么? 缓缓蜿蜒于五连曲廊,越过“香蒲熏风”,最后伫立扶苏亭中。 回想她大病初愈,与先生放歌山郊,走马江湖,那时生活简单快乐,每日无忧无虑,而后入得王府,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走马闹市,闻琳琅轩玉笛,赏饮中佳酿,元宵游灯猜谜,也总算嬉笑怒骂百无禁忌,而如今却孤零零地站在这湖心岛中。周围风光无限,她却像个过客,溶不进来,也走不出去。她的人生是不是一直都是如此,从一个桃花源走到另一处更美的仙境,却越来越迷失,越来越困惑。 是时传来一阵琴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半天发出一声涩哑的铮鸣,正合眼下心境,廉宠兴起寻声探人念头。 曲声哀绝凄清,似从墙外传来。 廉宠寻声而去,立于宫墙之下,墙外绿枝倾身而入,墙内曲声澜澜摧肝断肠。 廉宠试沿着树干往上爬,不料远比她想象中容易,不消片刻已经趴于墙头,隔墙是片郁李林。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 林中有亭,中坐拂琴之人,貌如出水玉荷,姿是弱柳扶风,一身水蓝色锦袍衬得气质愈发翩翩出尘,手指轻拢慢捻如弦上赤足芭蕾。 廉宠不识琴乐,却觉心弦琴弦共起伏,琴声凝噎似断似续,每颤动一个音符她的心便狠狠一刺,看那女子敛尽喜怒,双目平视前方,似乎氤氲在荧荧霜色中,连感情亦被深埋冰海,浑身散发着压抑却浓烈的哀戚。 这样的表情她太熟悉了,多少个夜里辗转醒来,在朦胧月色中迎上这样的目光,只是他多了一份狠戾,她多了一份死寂。 曲声渐歇渐止,似或停滞,忽然玉手急扬猛打丝弦,玉珠零落如疾雨,呼吸随之急促难抑。 这一段酣畅淋漓,听者抑郁已久的哀怨沉重泻洪而出,却偏偏带着一种掩饰,琴者仍冷漠自矜,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让这凄怆更加彻人肺腑,闻者亦随之难得解脱。 这便是此曲传世经典所在。 “世传《冰清》仅余残篇,世上唯‘琴绝’晚氏贤妃莫言可奏全曲。” 罗纤纤关于冰清曲的婉转述话如在耳侧,廉宠猛捂紧胸口,心脏抑痛如绞,不及细想仓皇掩耳而逃。 无头苍蝇般她似乎又跑回了刚才那大园景中,弯腰扶住廊壁喘气不止,空气忽而凝滞,巨大黑影将她笼罩。 缓缓抬头,逆龙帝如天神般居高临下盯着她。 面色沉静如水,她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抬臂想握住她手,却被她利爪挠开。 逆龙帝薄唇紧抿,眉间乌云团聚,上前一步将她身躯压至廊壁,凤目幽幽,手指轻柔的抚摸却像北风般剐得她脸颊生疼: “怎的如此淘气,跑成这副模样。” 廉宠面如白纸,拼命抵靠着廊壁,竭尽全力压抑自己的愤怒颤抖,闭紧双目冷声道: “我想回家。” “回家?”逆龙帝的声音像千年寒冰冻过的,“这儿不就是你的家?” 廉宠双拳紧握,豁出去般吼道:“我要回埠野!我不想待在这里,也 免费txt小说下载01 殇宠第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想待在王府,这里不是我家!” 半晌闻不得他声响,廉宠猛睁圆目,迎上幽黑冰眸直射出森冷如地狱锐利若刀锋的目光,她立刻胆怯起来,匆匆垂目,焦点集中在他紧握的巨拳上,骨节突出,青筋暴显,咯咯直响。 秋读阁 掌风忽起,她闭目惨色绞紧唇齿准备生受那千钧之力。 意外地,大手只是轻轻落在她脸颊,冰冷相触那刹那,廉宠无法控制惊恐弹开,随即又面如死灰地缓缓靠近,浑身僵硬呆在他浑厚掌下。 紧闭双眼,感到他的手指滑开,诡异的寂静笼罩,廉宠脑子突然不合时宜想到件事。为什么每次她一有状况他就能立刻出现? 元宵节那天,他为什么会知道彩牌的事; 她从密道偷潜入夜阑,为何会在如此偏僻的冷宫碰到他? 还有今天,她明明一个人乱逛,为何就能这么巧被他遇上? 以他在夜里表现出的那种占有欲,怎么会放手让她在他视野外自由自在? “是不是,你一直派人跟踪监视我?!” 难怪阿,难怪她那日出逃,那门卫如此笃定逮住她,恐怕也是他一手安排吧! 廉宠情绪有些失控,甚者开始歇斯底里。他不仅什么都瞒她,不顾她感受操纵她的生活,还一直派人跟踪监视她?!他怎么不就干脆找根锁链把她铐起来,还省心! 不对,他曾经对她说“你又要朕把你锁起来才高兴吗?” 是“又”!他早就对她不择手段了! 逆龙帝冷漠阴霾黑瞳正对着廉宠怒火乱烧双眸,眉目如刃,衬着千年冷酷无情的绝世容颜。 “你太过分了!你知道什么叫尊重人么!你简直不可理喻!” 长久抑郁爆发,廉宠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用尽全力推了逆龙帝一把,而他岿然如磐石。 她一直畏惧他。虽然他大多数时候对她可谓宠溺之极,也并不是因为床祗间他超乎想象的狂野很让她吃不消。 她畏惧他真正的原因,是她能嗅到这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酷和周身散发出的血腥味。 屠魔令人闻风丧胆,今次却是她第一次目睹了传说中的来自地狱的魔尊。 一个人不说不动立着,便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窟,如攀万刃刀锋。双腿不知何时已瑟瑟作抖,她用双手扶紧廊柱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终于有了反应,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冰眸中模模糊糊映着嗜血的残忍,一字一句从齿缝中吐出:“你,是,我,的。” 如被末日审判,廉宠软软瘫倒在地。 逆龙帝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寒光如泻,绝美容颜在炽目日光下明灭难辨: “朕在哪里,你便在哪里,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朕身边。” 言罢他转身,正欲离去,却闻得廉宠猛然出声的哭嚎,脚步滞了滞,他继续前行,步履犹疑,两步一顿行了不到十米,猛然返身疾奔到廉宠面前,将她抱紧抵在墙壁举高齐头,发狂地吸吮着她红肿的双眼,将她的嘶吼全数吞下,大掌亦隔着衣衫狠狠揉弄着那片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奏折的话baidu和自己乱编了一通,不会写,憋死了…… 枝缀霜葩白,无言笑晓风。忘记出自哪里了…… 你是我的,要死也得死在我身边,出自……无数的言情小说中……不恶俗不存活! 诉衷解心 炤阳宫帝君寝房,一直以来作为宫廷禁地,擅入着杀无赦。 此刻,廉宠不着寸缕坐在传闻中神秘莫测的帝君寝房龙床上。 外表巍峨辉煌的帝君寝宫,没有想象中的肃杀威严,反倒呈现出一片明亮柔和,甚至可以说颇为女性化。 当间是一张至少可容十人的巨大柱辇式龙床,紫金线龙纹透明绡纱从天花板向四周绽放开,最后长曳地上,上置层层叠叠的锦缎薄被与茵枕,光滑柔软犹如婴儿的肌肤。 床前一座约五米长屏风,密密麻麻的卡通涂鸦,几乎全部是q版自己满清十大酷刑q版逆龙帝的搞笑图。比如她眼前这张,自己戴着牛头面具,眼闪星星式寒光,一手拿蒲扇扇热锅,活煮绑成粽子嚎啕大哭的逆龙帝。q版逆龙帝仰天 殇宠第6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又张,最后她绞紧双手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他的神态依旧高深莫测,修长手指爱抚着怀抱中女子的粉嫩脸颊,低声道:“朕怎么敢生你的气……” 虽帝王于云苜山避暑,但国却不可一日无君,因此逆龙帝匆匆用过晚膳后就撇下廉宠,在行宫书房与随行众臣商议国事。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第二日,廉宠午膳后无事,便在行宫花园中游荡。云苜山不高,但终日云雾缭绕,山中花园依地就水而成,与皇宫中相比虽少了华丽精致,却别有一番野性自然的独特之美。 赏景返宫,恰逢李淑媛率众妃嫔与随行朝廷命妇前来请安,虎烈王妃伊人亦在列。这李淑媛名悦卿,与贤妃晚莫言为表姊妹。廉宠自与逆龙帝解开心结,面对贤妃亦不会心理憋屈,遑论其他妃嫔,倒不似以往动辄装病赶人,反而留她们小坐谈天。 众人七嘴八舌聊开,后妃们在一起,无外乎就是研究些新发式、新服式、新布料、新香料、新的美容秘诀等等。 开始时,廉宠恨不得应如以往早点赶这上万只鸭子回去,听到后来渐渐入了味。她对这些穿着打扮本来所知极少,没想到竟有如此多学问。 譬如就一个发髻吧,竟有飞仙、凌云、凌虚等几十种花样。今日枫雪为她梳的叫做“朝云近香髻”,再仔细一看,发现几位妃嫔和命妇几乎没有撞髻的,她偷偷询问伊人,才知撞髻撞衫是大忌,尤其若在皇上面前与其他妃嫔装扮一样甚至相似,那当日伺候娘娘穿着发型的宫人必遭重罚。因此宫人们对各宫娘娘服饰发型十分上心。且这里都有规矩,若贵妃选了某个发髻或者某色某款服饰,其他妃嫔应主动避忌,级级往下,身份最低贱的美人、良人可选择的范围极其有限,有时实在找不到能够避忌的装扮,便只好托病不出来见人。 廉宠当听天方夜谭般,格外兴趣盎然。直到逆龙帝派人传晚上要回宫用膳,众妃嫔命妇才各怀心思纷纷告辞。 李悦卿以往只远远打量过这位贵妃,从不曾亲近,不想今日接触一番,发现这位贵妃言语毫无心机,举手投足憨态可掬,以前的范淑妃与没有发疯前的贤妃,无论哪位都比她更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心下颇不以为然,难怪皇上名义上对她恩宠有加,却一直不招幸,想来不过皇上的一粒棋子罢了。相比之下,还是她的表妹晚莫言更有潜力,她可不信那冷漠如冰心明如水的女人会那么容易发疯。 而众妃嫔中,心思同李悦卿的不在少数,大家都各自揣摩着到底哪位妃子在帝王心中占据了更重的分量。 伊人故意落在众妃嫔之后,待众女离开后方靠近廉宠挤眉弄眼道:“娘娘明日可得闲?” “陛下!” 逆龙帝甫进门,便见廉宠十分殷勤地迎上来撞入自己怀抱。 “朕的爱妃今日为何如此主动热情?”逆龙帝用手拨开她额前流海,将她松散半坠的发髻重新正了正,满眼溺爱之色,“听说今日你这儿来了不少人,她们可有为难你?” “没有。”廉宠挽着逆龙帝入坐,接过宫女的活儿,亲自为他添筷夹菜,斟酒劝饮。 逆龙帝凤眼光彩流离,安然接受,美酒美人,享受得不亦乐乎,待酒饱饭足,方懒懒斜倚长榻道:“无事献殷勤?” 她做得有这么明显么,面前男人的目光越来越危险,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她有些紧张开口:“嗯,我明天可以与伊人她们去云苜山猎场玩吗?” 云苜山避暑行宫同时也是皇家猎场所在,原来伊人今日专程来邀她同游。 “与伊人一起?”逆龙帝蹙了蹙眉,“那朕倒也放心,不过狩猎场刀箭无眼,你若要去,便多带些人罢。” 逆龙帝平时看起来冷血霸道,不想却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廉宠喜上眉梢,依偎到他怀里连连亲吻,却不曾见到男人黢黑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云苜山斗棋(上) 第二日晌午时分,廉宠方缓缓转醒。 全身筋骨寸断般,猛想起伊人之约,如今自己已晚了半日,慌忙梳洗打扮唤枫雪备车,心底暗暗咒骂逆龙帝,难怪他昨日那么好说话,原来早打好如意算盘! 昨日她为了报答他的大方,强忍疲劳接受他再三求欢,直折腾到凌晨,换作平日她非睡个一整天才活得过来。好在心有所思,赶在中午惊醒,不知伊人会否怪她爽约! 下肢酸涩欲裂,马是万万骑不得了,作了简易男装打扮,带着枫雪遂宁遂安匆匆赶往约定地点,尚未抵达,便见一群武士围作一圈高声呐喊助威,廉宠叫停马车,好奇地靠近。 伊人也在那群武士之中,同作相约的男子打扮,眼尖发现廉宠,笑脸相迎,带着促狭道:“娘娘辛苦了。” 廉宠顺着伊人目光,方发现自个儿露在外面的脖子一圈满是吻痕,脸如同蒸熟了似的。出门匆忙,枫雪自知护主不当,慌忙掏出丝巾在廉宠脖子上打了个领结勉强遮掩,而廉宠也顾不得大热天脖子上捂一圈会不会捂出痱子且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伊人带廉宠入坐一旁现搭起来的凉帐,虽有大树庇荫,烈日当头依旧酷热难耐。 可那群武士围成一圈,满脸兴致勃勃,中间偌大的场地,地上似用石子划成棋盘,堂堂虎烈王虞寰赤膊立于其上,汗如雨下,却满脸兴奋之色。 “他们在干什么?”廉宠好奇道。 “本来想陪娘娘去打猎,等着等着王爷便起兴要玩娘娘发明的‘文武棋’。” “娘娘?”廉宠盯着伊人热情的目光,忍不住汗道:“我发明的?” 伊人笑着点了点头,廉宠不禁咋舌,以前的我还真是神通广大! 经伊人讲解,文武棋布局玩法类似于象棋,只是一边多了四个卒和一个扛旗兵。河界左右各排列二十一位兵士,各着红、蓝袖章相向而立,以地为图画着格子。吃子者可以选择文斗或者武斗: 文斗即吃子者出题,被吃子对答,若对不出即出局,若对出则吃子者站在被吃子正前一格; 武斗则即双方必武,输赢后处置方式同理于文斗。 其中相只可以提文斗,车只能提武斗,扛旗兵被吃不用斗,扔旗后原地不动,将帅被吃直接死。除了吃掉对方老帅可以获胜外,如果抢回对方的旗交给自己的扛旗兵抗回帅那里,也算获胜。 此时虞寰身着蓝色袖章立于帅位,蓝棋局势颇为局促,而戴红色袖章立于将位的男子身着饕餮云纹月白蟒袍,丰神俊朗,面白如玉,脸上总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温柔微笑,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如此烈日下亦干干净净,玉树临风,廉宠好奇道:“这是?” “这位是当今八王爷,靖王宇文敕,现在主管金曹、户曹事务。” 靖王宇文敕,廉宠早久仰其大名。这人可是历经两场政变,风里浪里淌过来的。他因出身低贱一直默默无闻,直到逆龙帝兵变,他是第一个完全站在逆龙帝阵营的皇子,也是逆龙朝唯一不曾遭祸的成年皇子;范离儿的姐姐范羡儿,是他的正妃,英太妃是他的亲母,范氏倒台,晚氏被削,他却能置身事外,皇上还让他主管户曹、金曹,可见此人非同小可。 当然,廉宠对他耳熟能详最主要的原因却令人啼笑皆非:逆龙帝虽极为俊美,但薄情沉冷,恶名在外,反倒不如宇文敕宫里的人气高。靖王为人平易亲切,后宫中不知多少宫女对他暗动春心,比如身后的遂宁遂安,便是靖王的铁杆粉丝。 廉宠想着想着便向遂宁遂安瞥过一眼,立刻满头黑线:不至于吧,这帮丫头看着靖王爷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两眼直冒爱心。想她堂堂一贵妃,居然有这么没气质的贴身丫头,忍不住偷偷掐了遂宁一下,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再掐,还是没反应,果然有要色不要命的魄力。…… 咦?靖王怎么突然冲着她“嫣然一笑”呢,他不会是发现她们主仆间如此缺乏气质的小动作了吧?似乎是要回应潋宠的疑问,宇文敕眼波流转,笑意更浓。果然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廉宠男装打扮,大家又玩在兴头上,加上认识他的人刻意隐瞒,倒都不太拘礼。 虞寰一局败阵后稍作休息,期间带着靖王前来与廉宠寒暄。 宇文敕还未开口,廉宠突然双手平举一上一下遮住自己视野,然后嚷道:“是你!”元宵那日与她无醉不归的马面阿敕同学! 宇文敕微笑行礼,向虞寰解释了渊源,恰逢纪章奉旨前来禀报廉宠,称逆龙帝稍后亲临并奉命在此保护凤驾,也一同加入了斗棋。 按抽签伊人与宇文敕分别作了红、蓝旗的下棋者和将帅。 红棋方面虞寰车、以前在御书房外拦阻过廉宠的美髯龙驱武士与枫雪为两相,廉宠此刻才得知他叫作周除,那日的秃顶大汉方正亦在,她不禁大胆臆测此刻在场的大多士兵都是龙驱武士。 蓝旗方面纪章车,方正为相,廉宠本也被安排到相的位置,虽然她误打误撞捡了个灯王回来,但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文斗八成是死无葬身之地,反正第一次玩,便老老实实当了个小兵。 第一轮第二回合廉宠就被伊人派来的小兵逮住,对方估计考虑到廉宠第一次玩且身份尊贵,不敢武斗,十分客气要求对对联,廉宠连听好几遍都没搞明白上联是哪几个字,时间到凄凉离场。 这帮人看来都是老玩家,相当地熟稔,尤其是两个车,看见人就单挑,还非得徒手搏斗,时常就是虞寰冲去吃子,纪章便杀出来硬挡,然后伊人只得把虞寰调走,好不容易这两人终于交上手了,混战几乎半个时辰也无结果,惹得其他人疯狂地起哄,只得双双撤退悔棋不算。 宇文敕和伊人平时看上去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当起帅来一个比一个变态,围杀堵截,杀到尾局也不讲战法了,就指挥着两艘战列舰场上四处喷,最后好不容易宇文敕用棋子把虞寰给堵死,让枫雪飞田过去找他文斗。 虞寰文采跟廉宠估计也是半斤八两,加上对手是女性,终于败下阵来,这下宇文敕便猖狂了。一轮棋下了几乎一个半时辰,廉宠虽然在场外,也和其他败子纷纷开起赌局,激动得把嗓子也喊哑了。 第二轮廉宠学乖了,死活要当将,还死活要了虞寰和纪章两个人做车,条件便是其他人都作了绿棋,开场形势几乎一面倒。宇文敕上场胜利继续做蓝将,光是调棋牵制这两疯狗都捉襟见肘。 廉宠棋艺一塌糊涂,就仗着两个屠宰机横行了半天,杀到最后宇文敕只剩下两相两士一马,但全是文斗的高手,把老帅团团围住,廉宠吃任何一子都要被其他子文斗,立刻裹足不前,在外面团团转,这里跑两步又掉头撤退,宇文敕便靠着一卒一马攻向河岸,但因为车行动力太强,也始终无法克敌制胜,双方形成拉锯战。 纪章跑来跑去,本超级不爱说话的一个人终于怒了,回头对廉宠喊道:“我又不是蠢货,你怕什么,上啊!”于是乎廉宠便上了,于是乎纪章离场了……大家狂笑出声,虞寰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丢了一个圣斗士,廉宠开始全面回防,虞寰见识了纪章的下场,看见那几个文斗的家伙也一惊一乍,催促着廉宠让他逃跑,搞得她极度郁闷。这一局不到半个时辰,廉宠便兵败如山倒。 众人玩得兴起,过了晚膳时间也不觉晓,廉宠文斗渣武斗更是渣渣,比场上任何一个人都弱,输得像个丧门鬼一样,却愈战愈勇,一会儿要当相,一会儿要做车。 纪章恶毒地说她一粒屎搅了一锅汤,最后还是常胜将军宇文敕肯收留她。 玩到第五轮,已经是黄昏,逆龙帝来了。 云苜山斗棋(下) 逆龙帝来的时候廉宠一个人在场边抓头皮。众人急忙停战参拜,廉宠则哭丧着脸大吐苦水,逆龙帝听完哑然失笑:“这局朕做将,宠儿当扛旗兵可好?” 廉宠什么都做过,就没做过扛旗兵,前几轮见这扛旗兵傻子一样,几乎都忽略了,自然兴趣缺缺,不过在众人面前不好落皇帝大人面子,心不甘情不愿答应下来。 逆龙帝与宇文敕点将,宇文敕上局胜,有优先权,棋场上无君臣,他很不客气地选了虞寰做车,纪章做炮,周除为马。逆龙帝这边方正为马,伊人为炮。 廉宠一看这实力对比,心情更加沮丧,无精打采靠在旗杆上。 宇文敕开场便把虞寰和纪章杀过河来连吃逆龙帝一炮一车,廉宠现在看见这两个人就心惊胆战,慌张地踱着脚频频望向逆龙帝。 逆龙帝把廉宠调开,将方正顶上虞寰,武斗,方正败,停在虞寰面前,位置刚好被伊人割岸对准,宇文敕略作思索,终究没有同归于尽,将虞寰调开。逆龙帝连削带打扳回一炮一马,很快攻下对方扛旗兵将旗交给廉宠。 廉宠一接旗,兴奋得差点蹦起来,看逆龙帝的目光格外热切激烈,但没高兴多久,宇文敕便派大部队围堵。廉宠比真被人追杀还恐惧,把旗抱得死死的。眼看被虞寰和纪章双重火力对准,逆龙帝波澜不惊地把伊人开过来硬垫在廉宠面前,自然被虞寰一招拿下。 一条直线上便只剩下廉宠(扛旗兵)、虞寰(车)和纪章(炮),廉宠紧靠边线,往右走便被对方的马吃掉,条条都是死路,顿觉万念俱灰。 “宠儿,吃掉酉轩。” 虾米?廉宠睁大眼,她没有幻听吧?这不是鸡蛋碰石头么?盯着逆龙帝,你确定?逆龙帝冲她扯出一丝笑,颔首。 好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廉宠回头走到虞寰面前:“文斗!” 反正就是低智对低智(可怜的虞寰,不过就是文采差了点……),搜肠刮肚,没墨水就是没墨水,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死到临头她脑子里突然飚出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一副对联,于是脱口而出: “骑奇马,张长弓,琴瑟琵琶八大王,王王在上,单戈成战!” 这一联出,别说虞寰傻了,连宇文敕都傻了。都想不明白廉宠怎么突然就升华了,搞出这么长的拆字联。宇文敕思索片刻,表情轻松下来,定是有了下联,但他们有没用,得虞寰有。 可怜虞寰脑袋都晕了,还犯了与廉宠同样的毛病,听不清对方说的到底是哪几个字,廉宠耐心写在地上,他瞪了半天挤不出句话,被众人起哄他战术拖延时间,只好灰溜溜离场。 下场前还不死心问道,“下联是什么?” “伪为人,袭龙衣,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犯边,合手即拿!”廉宠眉飞色舞,末了还挥拳做了个拿下的姿势,惹得逆龙帝开怀大笑。 在场众人本来看见逆龙帝不停微笑已经觉得匪夷所思,再看见他哈哈大笑均目瞪口呆。 廉宠盯着逆龙帝,暗道,神啊,果然他板着脸是造福社会,若他成日这么笑,不知得迷死多少善男信女。 廉宠这一仗赢得出彩漂亮,宇文敕不敢再掉以轻心,重新布局,逆龙帝渐渐吃紧,廉宠再度被逼到死局,宇文敕穷追猛打,出动周除和纪章双重保险丝,势必下旗,眼看下一步旗便丢了,却听逆龙帝不紧不慢道: “王见王,将。” 宇文敕回头一看,他过于专注抢旗,不知何时对方马卒过河堵死了自己所有退路,避无可避,唏嘘不已,跪下道:“陛下兵法,天下无敌,臣甘拜下风。” 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廉宠在逆龙帝手上胜了一局,还是制胜的关键人物,立刻飞扑到他怀里抱着他乱跳。 “陛下,您真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啊!”她由衷赞美。 “其实还有个办法赢他们,只要朕和你二人便够。”逆龙帝在她耳畔低语。 “什么办法?”廉宠双目炯炯有神。 “你做帅,朕做你的车。” 两种战法,比任何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让廉宠感动,无论是卒是王,他永远护在她身前。 星夜,龙辇缓缓抬向行宫皇帝寝殿。 辇中,玩了一整天的廉宠已经在逆龙帝怀中熟睡。逆龙帝痴痴看着怀中人儿,思绪飘回十几年前。 那时候,刚收编形成龙驱,她自告奋勇要做军训,发明了这样的文武棋让兵士娱乐。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璀璨夺目的阳光在她身后绽放万千光芒,她盘坐在高高的女墙上,笑容曜比日月,对着场上的他喊道: “宝贝,你做帅,我做你的车,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龙驱武士们大笑着齐声呐喊喝彩,喊声在山谷中久久回响。 日子如白驹过隙,自从迷上文武棋后,廉宠夜里缩在书房刻苦钻研,以前她只看“故事书”,为了文斗也豁出去了,别说诗词歌赋,连字典她都看。 逆龙帝练功时间她也屁颠屁颠跟在旁边比划,跪求拜师,却赫然发现自己似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一点即通,身手敏捷得不像话。逆龙帝答应回京后把炤阳宫中那把殇月龙牙送给她防身,说什么物归原主。 不过这些人毕竟都公务缠身,也不能天天陪她,她便拽着炤阳宫里的宫女太监侍卫去玩。 天气渐近三伏,廉宠依旧日晒雨淋地折腾,终于有天,逆龙帝赫然发现这女人开始发红脱皮,愤怒地下达了禁足令,她又被迫回到每天抱着烟枪搓麻将的宅女生活。 这日午后廉宠闲得发霉热得发慌,便独自溜去书房找逆龙帝这个人体空调。因逆龙帝嘱咐,她可以不经通传自由进入,到了书房不见人影,忽闻偏房有人低语: “楒旻来书,果如皇上所料……”纪章的声音。 有人在聊机密之事,廉宠立刻蹑手蹑脚准备转身走人,耳朵又捕捉到一句:“……马上就七月了,皇上真的不去啸龙谷?” 无人作声,然后她听到白老虎的声音:“也是,如今贵妃已经回来了。前段时间封闭剑坛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云……” 和自己有关,她停了停脚步,屏气凝息。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说这人失忆,会不会连武功也忘了?虽然你派的是驱影武功最强的二十人暗中保护贵妃,可贵妃的本事,恐怕你我亲自跟踪,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被察觉。按她那性子,若知道身边成天一堆跟屁虫,还不早翻天了。你说她到底是没有察觉到呢,还是失忆后性格变温顺了?” 无人回应,白老虎自言自语般:“在埠野刚见面时,她可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啊……” “刚见面?你们不是在京城初见?”纪章总算酷酷开口。 “……文表……” “管住你的嘴。” “我错了我错了……唉,文表,你说现在的皇上,我说如果啊,现在的皇上和过去的贵妃娘娘打起来了,你猜谁会吃亏?” “你倒是说句话呀!” “文表……” “无聊。” …… 原来她不是武学奇才,而是以前会武功阿。又听了会儿,两人的话题转向了京城形势。 逆龙帝对她从不避讳朝事,好几次他接见军机大臣时她都躲在内室打呵欠,更别提他批改奏折时非要她磨墨作陪,结合今日虞寰纪章一番话,她大致清楚如今局面。 逆龙帝削弱世家自非一朝一夕,大约一年前他便获得晚氏与西覃王廷频繁通过月坞接触的密报,数月前派南宫先生去白兼溪便是绘制了当地地势简图。 范氏甫倒台,西覃便有支约五万人的队伍分三批秘密抵达大炤西界,晚氏还秘密造访了云州那位传奇的废太子。逆龙帝召回廉老将军,名义上是参加帝后大婚,她虽不肯定逆龙帝打算,却隐约觉得廉老将军此番返京不是为了西覃敌军便是为了秦王宇文烨。 如此关头,他居然携宠妃离京避暑。京城无主,晚氏与邪教中人愈发肆无忌惮,南宫先生趁机抓紧搜集证据并秘密布局,虞寰名义是陪天子避暑,实际是率领司将龙驱部队,进可与京师里应外合,退可于行宫保驾护君。先生此番密报,月坞已有弑君之计,逆龙帝获悉后叮嘱纪章加派暗卫保护自己,这才引出了两人适才的闲话。 唉,平时总觉得一番太平盛世,原来他们的世界这么复杂。廉宠默默离开,却不曾反应过来,缘何她偷听如此之久,虞寰与纪章竟无一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对联借用了伟大的古人! 不过下棋的方法是自己yy的,虎朋狗友们还被俺逼迫玩,就是武斗改成了摔跤…… 文斗成了脑筋急转弯…… 无论是卒是王,他永远护在她身前。不知大家明白么。她做王,他护在她面前很容易理解。而她做卒,逆龙帝的战术是王见王,也是用自己垫在了她前面~ 群魔乱舞 此番可随御驾至云苜山行宫的,以龙驱武士为主,几乎都是逆龙帝心腹之人。也因此,廉宠行为处事比在宫中恣意了许多,人也越来越朝气,隐隐有向当初埠野那小魔头发展趋势。 沉迷文武棋不可自拔以外,她最近又有了新的兴趣爱好。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日,山间细雨缭绕,无比清爽,早就热疯掉的某女立刻带领娘子军团冲进行宫花园晒雨赏花。几番兜转,忽见草深林秀出有亭翼然,琴曲幽幽,空灵自在,便起了循声探幽的雅兴,示意身后宫仆侍卫停步,只带了枫雪、遂宁、遂安三人往前。 自花枝间望去,木亭中靖王宇文敕飘飘白袍宽袖,独坐亭中,优然抚琴,身旁香炉冉冉,两名美婢红袖添香。 原来她们已经误入了行宫中靖王别院。 潋宠也是个琴痴,白痴的痴,却也觉得这琴声优美柔和,风静沙平,或有起伏,都终归静美,如这绵绵细雨般舒畅清爽,全然不似冰清那般艰涩哀惋。再看宇文敕,气质温柔敦厚,淡静古清,又想了想那冰清夫人,心底叹道琴如人,人如琴呀。 连她都发花痴,那完全不用看遂宁遂安的表情了。 于是,她带领三位美婢,在靖王身边排排坐好,一起双手托腮,像乖宝宝般摇头晃脑接受音乐的洗礼。 这山雨一下,便绵延了数日,始终是濛濛如牛毛,煞是滋润。 自从在靖王行宫小苑碰见宇文敕弹琴后,廉宠便缠上他跪求拜师学艺,加上爱婢们的积极撺掇,她更加勇往直前。 宇文敕这人十分好处,平易亲切,文采斐然,谈吐不俗,加上两人都有“酗酒”的共同兴趣爱好,那一时间真是打得火热,廉宠也觉得和靖王呆一起,自己的档次急剧上升,俨然一风花雪月俏贵妇。 这一日,又是一个凉爽宜人的细雨绚日大好天,廉宠又起了游园赏景的念头。 穿上一件淡雅的银色纱裙,玉簪在头上随意挽了个髻,素面朝天,带着三个丫头直奔靖王行宫。抵达时,发现翰林院那几个口若悬河的老爷爷都在,她才不要进去被正儿八经死,立刻蹲在阁外学乌鸦叫——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烂招吸引靖王注意力了。宇文敕果然立刻雍容华贵地请走诸位老先生,然后疾步绕到墙角: “这是打算去干什么?”靖王见廉宠眉飞色舞,也笑得春风得意。 “寻花问柳!” 靖王轻笑摇头:“当初还以为你是一个大家闺秀……也好,今儿天气不错,园中鲜花正盛,本就打算邀你出游呢。” “真的?那走吧走吧,我把琴都抱上了”廉宠指指身后枫雪,立刻率领一众宫女风风火火向花园杀去。 向来俊雅的八靖王被迫三步一走两步一跑地跟上她,不停叹气:“你这么急的性子,弹什么琴,赏什么花啊……” 一路上鲜花争奇斗艳,看得廉宠好不兴奋,不停东张西望,每看见一种花都要问问名字。 “禀娘娘,这是夏兰……这是仙客来……这是蔷薇……这是杜鹃……刚才不是说过这是夏兰了么!”要不是靖王爷在此压阵,枫雪估计早就暴走了。 行至一片花海,沿池水蔓延,与池畔垂柳交相辉映。芳香四溢,众人停驻脚步,靖王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琴声依旧幽美,如云卷云舒,高山流水,驰骋流畅,可惜听众…… 廉宠不仅是个急惊风,也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主。弹琴,要的是艺术气质,要的是涤荡心灵,奈何她满脑豆腐渣。刚开始还激|情燃烧,学艺精进,刚会弹几个简单小曲,便越来越没耐性。以至于学琴三天后拖靖王出来,便纯粹是为了觊觎他私藏的好酒了。 今天看天气好,她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琴这种东西,连大行家们都说“难学、易忘、不中听”,也不能怪她没那份心境。于是乎,在美妙琴声中,暖日洋洋,细雨濛濛中打了个小盹的她睁眼醒来后,开始无所事事地走到了靖王身后…… 一曲雁落平沙,似清秋寥落,鸿雁飞鸣,回翔瞻顾,上下颉颃,翔而后集,惊而复起……忽而一声“噗”,打断了靖王的琴声,他诧异抬头,却见眼前三名宫女个个神情扭曲抽搐,直直盯着自己身后,忍不住缓缓回头…… “你……” 靖王一声惨叫,脸色时白时黑时红时绿,丰富多彩如五色盘。死都不敢相信在这皇宫内苑,淑女云集的地方居然能看到这么一张惊天地泣鬼神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鬼脸。 骷髅眼里翻眼白,猩猩嘴里猩猩嚎。 焚琴煮鹤的勾当,廉宠绝对是驾轻就熟。 宇文敕终于再顾不上维持形象,扶着石桌捧腹大笑起来,一旁宫女平时跟廉宠早随便惯了,见八靖王都笑了,再也憋不住,一个个东倒西歪。 待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宇文敕才笑喘吁吁道:“本王服你了,好了好了,不学了,喝酒去?” [我今天可不是为了喝酒才约你出来的哦],廉宠的表情很诚恳地表述这个事实,[是你自愿的]。 一行人于是沿着池畔小径往靖王行宫迤逦而去。 路过一片湖心岛,被芙蕖花海簇拥,荷叶缝隙中波光粼粼,风中有芙蓉花香,透过曲廊深处杨柳依依,廉宠走着走着忍不住翻过岛周的护栏,步至池畔碎石,一脚飞去,踢溅水花一片。 “娘娘!……啊!” 见廉宠如此放肆的行为,枫雪急忙出声阻止,却被一个水花泼得狼狈不堪,她哭笑不得地向周围散去,惹得廉宠开怀大笑。 廉宠这魔头,自然得了便宜还卖乖,再接再厉对着众人乱泼水,见大家跑得远了,便把绣花鞋一脱,双手操鞋,舀水追到岸上来也非要砸得他们狼狈不堪。 狗急了都跳墙,何况向来在廉宠处放肆惯了的宫女们。枫雪遂宁遂安结成联盟展开反击战,一时你来我往,水花飞溅,笑语荡漾,温润如玉的八靖王也端不出雍容风雅,一身半湿,手脚无措,东张西望地替这群疯女人们放哨。 “娘娘……有人来了!”他突然满脸紧张地唤道。 此时在水里就廉宠与遂宁,上岸扮人像已为时太晚。廉宠一把拽住遂宁望水深莲繁处涉去,悄然隐身幽潭。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宇文敕身旁停住。 “酉轩。” “咦,靖王你怎么……”虞寰的话被打断,一名女子开口:“今日天气爽人,妾身求王爷带着妾身入行宫花园游览,便不打扰靖王,我们先行离开了。” 还是伊人识趣阿! 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虎烈王夫妇告辞后过了一会儿,宇文敕轻唤道:“出来吧。” 廉宠这才拖着遂宁爬上池畔,一看宇文敕,衣衫半湿,哪里还有靖王爷的风采,忍不住大笑:“还是王妃沉得住气,真厉害!” 宇文敕无奈一笑:“他夫妇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这次可被你们害惨了。别说我,她们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廉宠那两个宝贝侍女皆狼狈不堪、窘迫万分地围在八靖王身边,看得她大笑不止,脚一滑,又一屁股摔坐到池塘里,顺带让遂宁跌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遂宁,你这招,是不是就叫平沙落雁式啊!” 宇文敕听罢朝天大白眼,不住哀婉叹息,交友不慎阿。 “娘娘!”遂宁毕竟少女心性,此时玩兴大起,也恶作剧地一把将廉宠拉入池中,“让你也尝尝雁落平沙!” 廉宠彻底成了落汤鸡,浑身滴水,发髻也半松半跨,疯婆子一般的造型,还彻底自毁形象地捧腹大笑,突然站起来,随手摘来一片莲叶像帽子似地盖在头上,大喊一声:“好你个小媳妇,竟敢招惹本大爷,看大爷我怎么修理你!” 众人一阵爆笑,暂时忘记尊卑礼仪,围上廉宠一起拨弄着水花。可怜的枫雪好心替廉宠抱着琴,本想欣赏敕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此刻倒成了戏水的最大障碍,最后被捉弄到不行,将琴一把塞到廉宠手里,大叫“你自己拿!”挽袖拂水,大肆报复起来。 “弦沾水会生锈啦!”廉宠抱头鼠窜,急急上岸,拿宇文敕当挡箭牌,真成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裙裾沾水,变得磕磕绊绊,害她虚跌好几跤。后来实在被围剿得厉害,撒腿跑远了,在小桥上依栏狂喘:“你们都反了!”又引来一阵嬉笑声。 “暴殄天物!焚琴煮鹤,这好好的雅艺……”虽然气质相近,宇文敕却比南宫樇更加古板,到这时候来还在纠结,换作南宫樇,早认命了。 “什么呀,靖王爷,你也忒小看人了,今个儿,就让你瞧瞧本贵妃的琴艺!” 廉宠眉如新月,笑靥华光。豪气冲天一声“dies and gentlen,康山阿米达ic!” 一手抡起古琴划了个大圈,冲他们嚷到:“兄弟们,跟本娘娘跳起来!” 五指触弦,砰砰砰三声激调,双脚一踏,一首曲子自然逸出,手舞足蹈起来,放声高歌起来: 如樱花盛开到落下,像尾音短促你有感觉吗? 如嘴巴外观吻合吧,合上它,合作吗,二进一,愿意吗? 如卡通的主角摆动吧,若我俩有了爱,关节都软化! 如指针般手舞足动吧,旋转高中低左右变出交叉! i ni ko i sakura ah e oh,e and dance with , i ni ko i sakura ah e oh,e and dance with ! 乖乖龙地冬,乖乖龙地冬,乖乖龙地冬,e and dance with ! 如樱花熬不过仲夏,热爱捉不紧快要起变化! 如身体像冰冷大廈,沒抱拥,便暖吗,沒有声,愉快吗? 如卡通的主角摆动吧,若我俩有了爱,关节都软化! 如指针般手舞足动吧,旋转高中低左右变出交叉! i ni ko i sakura ah e oh,e and dance with , i ni ko i sakura ah e oh,e and dance with ! 乖乖龙地冬,乖乖龙地冬,乖乖龙地冬,e and dance with !” 虽不明白廉宠在唱什么,那琴声更是曲不对调,可是每个人都被这种快乐传染,纷纷加入了她的疯舞行列。 宇文敕哭笑得眼花缭乱,不住叹道:“群魔乱舞,群魔乱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写玩的我写得最顺畅了哈哈哈哈 怀孕风波 就当四个落汤女要抱成一团热舞到底时,宇文敕猛然收住笑容,脸色沉稳恭敬朝廉宠身后跪倒:“臣参见陛下。” 一时气势凝重,氛围陡变。 廉宠玩得过于投入,竟未发现隔池小桥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三人。 感觉到熟悉的冷冽目光直射背脊,她猛然回头。 紫黑色云纹龙袍与披散飘扬的长发,逆龙帝背手看着廉宠,神情冷漠,眉头深蹙,身后站着张经阖与李颦儿。 廉宠心底大叫不妙。扫一眼发现自己金鸡独立,周围人全部只剩半截,急忙跪到地上,和他们保持一致。 逆龙帝没喊平身,大家都不敢吭声。廉宠收了收怀里的琴,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突然想到自己还赤着脚,不禁心虚地挪了挪,企图将脚藏进裙裾间,再看着不远处池边一只绣花鞋,还有一只不知所踪,顿感悲愤无比,无语问苍天。 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她窝囊地往后缩了缩,却无法阻止一双紫青龙纹靴出现在眼底。 下一秒,一件披风迎头砸来,两眼一黑,人体反转,她被布袋般抗在了肩上。全身连头被帝王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只感觉到微微发凉的双脚被塞进他的前襟,紧贴住他温热的肌肤。 御花园内,人已散尽,狼狈不堪的湖心岛也被奴才们收拾干净。 宇文敕脸上的笑容隐去,颇有些落寞地伫立原地,呆了片刻,却缓步到池畔。 适才众人闹得如此欢腾,他也只是一旁笑看,此刻却挽袖涉水,低头在池畔寻觅。突然,一丝温柔浸染他嘴角,满是泥泞的绣花鞋从水中被捞起。 “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宇文敕低声喃喃,转身上岸,将绣花鞋揣入怀中。 逆龙帝很生气! 廉宠乖乖让侍女在寝室为她净身沐浴,一边沐一边还紧盯着帝王眨巴无辜可怜超级眼波攻势。 逆龙帝铁青着脸默坐塌上,拳头捏得青筋爆出。 “出去。”一道低沉阴寒无比的声音如利剑般,将房中奴仆顿时杀退,房中只余二人。 他快步走到木桶前,俯身,也不挽袖,双手笔直从廉宠两侧□水里,微微一拢,她被轻飘飘地提出水面,水珠四溅,将帝王额前发丝浸润。他的吻强势狂嚣,掠夺她唇中所有空气,迫得她只能贪恋依存于他唇舌的温暖。 “陛下……这下你也湿漉漉的了……”紧抵鼻尖,廉宠轻声娇笑,妩媚万千。 逆龙帝喉头滚动,手道猛然加重,在她身上留下红色的印痕,廉宠亦不甘示弱地在他背上狠狠一挖,留下指印。 “你的身体,是朕的!”他恶狠狠地开口。 廉宠魅眼如丝,头倚在他怀里,巧笑倩兮。 “不准盯着其它人笑!不准笑给其他人看!不准把身子给其他人看!”他一把捧起她的脸,狠鸷的目光死死攫住美妙双盼。 人前矜冷阴狠,淡漠无情的帝王,此时正在淋漓尽致地表达他对她的独占欲,这凌厉的眼神如今在廉宠眼中变得如此可爱,如此令人心醉,令她不住吃吃低笑,却惹得他气急败坏。再顾不得其它,一步跨入桶中,在水里强要了她。 他在她体内疯狂地驰骋撒野,廉宠不由自主闭眼螓首向后仰去,美丽的雪颈弓得宛如弯月,他趁机侵上她颈窝,吮吸出无数粉红淤青。 脸上掠过一抹艳然红晕,廉宠长吟一声,声音中难奈销魂。 头突然被他扶正,男人性感磁性的声音响起:“睁开眼。” 柔弱无骨,她微抬双眸,望向一潭深邃汪洋的魔魅之眼,他眼神放柔,咒语般在她唇边呢喃:“看着朕。” 廉宠中蛊般望着他,在他身下绽放颤抖,无助地看着那双魔瞳,满载着依恋痴狂。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终于戾气散尽,只剩下无边炽热缠绵。 廉宠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到一双绝美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眷恋,温柔得几乎将她溺毙。 她渐渐看?br / 殇宠第7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看清他的面容,俊逸绝伦,天下无双。玉川书屋逆龙帝?!是他么,又不像他。他们的眼睛同样美丽,可逆龙帝的更霸肆阴寒,他却如水晶般剔透。无数镜片闪过脑海,那双眼时而带着楚楚撒娇意味,时而孤独隔绝却如孩子般任性固执…… 她看见一个女孩走过去抱着他,突然似乎自己成了那个女孩,眼前的逆龙帝轮廓稚嫩,下巴带着微微的婴儿肥,俨然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他笑眼如月,然后视线靠近,她似乎在他额头、下巴、左颊、右颊、鼻子、嘴巴,依次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突然世界一片黑暗,她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另一个男人撞进了脑海: 她睁开眼,一个宛若来自童话王国中精致优美如洋娃娃的“少女”,那双扑闪如钻石的大眼笑意盈盈,他说:“妹妹。” 暴雨淋漓,一名少年与一个女孩跪在墓碑前,女孩哭得话也说不出来,而那美艳绝伦甚于女子的少年,桃花眼深沉坚毅,没有一滴眼泪,然后他抱起女孩,决绝笔直地离开。 男人与少女并坐着,一左一右,胳膊上同样的青色莲花;脚踝上同样的藏文;耳朵上同样的坠饰…… 无数断断续续的影像,从小到大,全部都是那个男人,他笑,他怒,他悲,他喜,历历在目,如数家珍。 然后世界又是一片混乱,暴雨,哭喊,婴儿脸上鬼魅的刀疤,她赤身裸/体挣扎在男人身下,男人的咆哮,绝望,荼靡,血腥……然后是枪声,无尽的枪声,子弹进入肉体的感觉……撕心裂肺…… 枪声与鲜血……少年帝王绝望哀伤的咆哮……交替出现在脑海…… “走啊!我他妈叫你马上走!”……“回来,不准离开我,回来!”…… 抉择……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梦魇中女子颤声嗫嚅,泪已划过脸颊。 黑暗中一双微泛着血红光芒的魔瞳猛然睁开,怔怔盯住熟睡中梦呓不止的怀中人儿。 廉宠醒来时,眼角有泪花。似乎做了一个很悲哀的梦,所以到现在心都绞痛不已。梦中一切都模糊了,只是那种哀伤深深铭刻于心,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矛盾的呼唤声,搅得她一阵心烦意乱。 然后一整天都不舒服,浑身无力却胸口躁动,在烦闷的行宫中实在呆不下去。 波光粼粼,岸芷汀兰,一叶轻舟徜徉湖畔,宁静致远,忽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安详宁静的午后被一阵喧嚣粉碎——当今贵妃娘娘,晕船了。 “不要胡闹,让御医给你看看!”整个行宫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跪在殿前,闻得内室帝王焦急愤怒的咆哮。 “我没事!”廉宠虚弱却固执应声,心虚得不敢看逆龙帝的眼睛。 她的葵水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 逆龙帝需索无度,只有葵水的时候会放过她,因此她时不时借着葵水的事招摇撞骗,只要不太离谱,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因此这两个月虽然葵水未至,但在他那里,她来得还挺久挺多的。 她这方面神经比较粗,不大计算自己的日子,直到这个月也没来,才开始有些惴惴不安。逆龙帝后宫孕者必死的诅咒她入宫前便有耳闻,也知道以往侍奉帝君的妃嫔几乎都被赐饮红花芜子汤。自从见到这男人来,虽夜夜专宠,但他此事异于常人,屡屡能坚持到她三、四次后方射入□中,抑或事后必叮嘱她服药。从这些行为来看,他即便宠爱自己,也不允许自己怀孕。但事有意外,何况他兴头来了不管场合时间,总没法次次都来得及喝药。 廉宠越想越害怕,病急讳医,拧着性子不让御医看,一哭二饿三上吊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 第一轮交锋,他不敌她软语相求;第二轮交锋,他敌不过她的眼泪;第三轮交锋后,逆龙帝黑着张脸如临大敌站在床头,死死盯着廉宠,看得她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宠儿,你……可是怀孕了?”半晌,他迟疑地,一字一顿道。 纸包不住火,何况瞒得了一时又能怎样,廉宠手脚冰冷,点点头,又急忙摇头:“我,我不知道……” “御医长!赵式!” 房中不多久充斥了许多人,那些随行御医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为她把脉,又一个个离开,最后聚拢了嘈嘈杂杂,逆龙帝由始至终像雕像柱在床头,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廉宠的心情郁闷到无以复加,泪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转。 不一会儿,御医们尾随逆龙帝离开,一柱香时间,逆龙帝独自返回,看似松了口气,眉间却拧成死结,快步走到床头搂住她道:“只是偶感风寒引发身体不适,让你昨天胡来!” 廉宠豆大的泪水扑簌扑簌便掉了出来。自从对他敞开心扉后,她在他面前小女儿的姿态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朕口气重了,是朕不好好吧?”他拍着她的背低声哄慰。 廉宠哽咽出声,有些歇斯底里:“本来就是你不好,如果我怀孕了,你是要我拿掉么?” 逆龙帝怔愣住,瞬间明白过来,又好笑又心痛,从背后将她搂住,手指缠紧她垂下的青丝,在他耳边低语: “你身子不好,以前月事就很乱。刚到王府,朕就让伊人给你把过脉,说你身体还要调养调养。朕担心怀孕后把你亏得更厉害。刚刚那帮御医对朕说,你吃过的红花芜子汤即便停了,恐怕一两年内也不易怀孕,这段时间刚好让伊人继续给你调息。” 他刚刚脸色那么难看只是担心自己身子撑不住? “到现在,你还不信朕?”他挫败地抱怨。 廉宠惭愧地低下头。 “若想替朕生孩子,你必须乖乖坚持吃药调息。”他像哄小孩一样亲昵地蹭着她脸颊。 廉宠羞红了脸,在逆龙帝的温柔中安然入睡。逆龙帝见她睡着,好看的眉毛再度拧成死结,心底充满了疑惑。 廉宠曾经小产,还是血崩之症,险些丧命,因此他听说她怀孕很是惊恐,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舍不得她再受一丁点苦,刚刚御医诊断说她没有怀孕,他虽然有些失落,心却踏实下来。 在御医面前,为了帮她调养身体,他没有隐瞒宠儿小产的过去,但赵式那老家伙居然说宠儿上次流产迄今不过两年! 一句话令他心乱如麻,以为她不在他身边这十几年有别的男人,疾言厉色逼问其他御医和稳婆,结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宠儿只流过一次产,而且笃定上次流产迄今只有两年左右时间。 他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二十多年容貌不曾改变,难道她的身体回复也比一般人慢才导致御医诊断错误?可以前她也受过伤,伤口的速度恢复一如常人阿…… 宠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古代那些把脉的医生能不能测出流产流过几次,大概多久前流的,医学上俺不知道…… 俺瞎掰的…… 后来考虑,御医把脉太虚幻了,硬塞了个稳婆,罪过罪过…… 血浪之鹰 让御医看过后开了些消寒止暑的药服下,廉宠精神也渐渐好转。此事之后,逆龙帝更是立下门禁,索性成日带在身边省得瞎操心。 但她廉宠是什么人?天子第一号宠妃! 对付其他人她不知道,对付逆龙帝,她简直就是一级作战指挥官革命英雄烈士前辈荣誉勋章佩戴者了!荒山野岭,她照样蹦跶她的。 这日傍晚,廉宠带着一众丫环侍卫在云苜山皇家围场狩猎,追击猎物间渐渐与随从拉开了距离,周遭突然一片诡异安静,胯/下焰痕神驹不安地哧哧打着鼻息。 廉宠警觉地捏紧缰绳,环视四周,背脊渐渐发凉。 萧瑟树林中她独自策马驻步,林深处一望无际黑暗透露喻的鬼魅阴森。 一声尖啸后五个黑影突然出现在身边将她团团围住,跪于马首前黑衣人抱拳道:“请贵妃立刻随属下离开。” 廉宠止住心悸定睛,见五名黑衣人胸口纹四足飞龙,纹路与司将武士所着一致,难道便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驱影武士? 这些暗卫行踪飘忽,此番现身,定是危急非比寻常。她稍稍镇定,点头策马,在五人密不透风的护卫下急速返回行宫。 寂静黑夜,只闻马蹄阵阵与急步掠地踏踏声。 忽而暗夜中破空之声急速逼近,只听刀箭相逼,待廉宠扭头,身后的驱影武士已经激飞空中,重响落地,一支箭羽穿破剑身直射入武士胸膛,他猛吐几口鲜血,折断露在体外的箭身,弃剑运功,大喝一声:“走!”内功迸射,铸起了一道气墙横梗于廉宠身后。 廉宠脑中尚空茫,左侧武士一身“得罪”,已纵起跃至她身后,抢过马鞭,焰痕长啸一声,四脚发力,疾驰如风,将其余四名武士远远落下。 廉宠脖子僵直般保持扭头姿势,怔怔看着身后远处。又一枚箭羽携雷霆万钧而来,穿破气墙,穿透那名武士得身躯,直直飞向另一名迎战的武士,箭羽被武士的长剑抵住,却迫得那武士节节后退,双脚在地上留下两条深深的长沟。 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又被身后武士牢牢抓稳。焰痕勒足长啸,骤然止步。廉宠回过头来,剑光已打落迎面而来的数枚箭羽,但与身后那宛若地狱追魂的利箭相比,前者如过家家不堪一击。 陷入包围,原本策马的武士将她护在身后,剑花乱舞将来自四面八方的飞羽击落,余下三名武士则全力抵挡来自身后的夺命厉鬼。这时树林深处传来刀剑相加声,想必是其他暗卫已经与刺客交上了手。廉宠曾经一度厌恶逆龙帝派人监视自己,此刻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 身后利箭又至,此番声势更甚,翻江倒海,携万兽齐奔怒啸的风声直飞而来,卷起泥沙重重,飞沙走石,那三名驱影武士竭尽全力只能遏制它片刻汹涌,纷纷倒地,本护于她身前的武士见状,一个飞纵上前主动迎上,以身躯为盾,箭羽刺破他胸膛直插廉宠眉心,廉宠身子如石雕般不能动弹,也来不及动弹。 电光火石间眼前忽然一黑,一道身影飞插而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兵器交接声刺得廉宠耳膜发痛,睁开眼时,见一男子着侍卫服饰立于身前。 “凌,凌夔!?” 凌夔插刀握地,眉间拧出死结,神色骇然,虎口发麻,手抑制不住颤抖。那箭明明经过连番阻扰,狠势早卸去了一半,想不到仍能震得他魂飞魄散。普天之下,有神弓如此的只一人……但是,那人八年前就应该战死于沙场了呀! “凌夔,你为什么在这里?” 凌夔不应,转身提起廉宠飞纵马上,双腿狠夹,顶着流箭亡命突破重围。 身后涛声又起,凌夔知道对方又发出一箭,根本不及回头,将廉宠摁伏马背咬牙狂奔。 忽一刹那,焰痕再度勒足,发出撕心裂肺的嘶鸣,山川亦为之色变,凌夔只觉怀中一空,猛然栽下马去。尘埃落定后,一颀长伟岸身影立于身前,黑袍忽忽作响,上绣赤目金色龙纹。 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锋剑握于他手上,却如万世敬仰的神兵般,浑身散发如血如赤的光影,隐约见似有九龙咆哮缠绕,携恶灵厉鬼,杀气盎然。那夺命追魂之箭,被生生削作十断落于地上。 逆龙帝右手揽月抱腰将廉宠带入怀中,左手持剑,鹰目森然。身体方圆百米外沙尘乱舞,鬼哭狼嚎。 “抱紧。”他声音轻柔,与那恐怖鬼魅的杀气形成强烈对比。 廉宠面色依旧青白,紧紧环住他的腰,埋首冰冷熟悉的胸膛,心底再无惧意。 纪章带领暗卫尾随而来,千名龙驱武士将帝妃层层护住,远处传来刀剑铮鸣,片刻后渐渐消止,纪章赶回来时面如土色,跪地道:“刺客逃走,微臣已派人追赶,保护不周,请陛下降罪。” 风声怒涛中,一道笔直的身影在远处显现,冷月如钩下,他身披黑色斗篷,手持赤色长弓,散发着冷冷的血腥之气,连男子藏于荫翳的脸,也如血残阳。 赤目赤发,宛若浴火金凤,踩着红日血光而来的火焰杀神。 那火色身影驾马长驱,划破黑暗奔入一座庄园。 庄园中,轻纱曼舞,琴瑟萧萧,院中有竹,叶声簌簌。亭中一名妖媚男子却不为美色所动,只静静独酌。 携弓男子推门而入,给清雅小院带来仆仆肃杀之气。 “不是她。”男子取下头篷,发若烈焰,眼如赤渊。 妖媚男子挥退歌舞姬,自顾自饮了一杯:“何以见得?世人皆以为廉贵妃所得隆宠不过因为她祖父是廉毅,可探子来报,逆龙帝对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不知宇文煞上哪儿找来的女人,长相倒是一模一样,可惜弄巧成拙。”红发男子脸上浮现诡异的冷笑,“样子倒年轻,可都十二年了,廉宠早是三十岁妇人,怎会那副少女样子。更何况,她能空手接下我的箭,这种只知抱头鼠窜的女人,哼,逆龙帝居然让这样的女人扮作她。” “你不是该恨她入骨么。”妖媚男子眼底浮现一丝不着痕迹冷鸷。 “我的确是恨他入骨!”赤发男子咬牙启齿道,然而,此“他”非“她”。 妖媚男子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为身边狂嚣不世男子斟满酒,似真似假戏谑道:“为了确定她的身份,昊主不惜亲身犯险,甚至暴露身份,可真是恨之入骨啊。” “就算被宇文煞确定我的身分,他又能奈我何?” 昊主无所谓地接过酒,酒杯中莫名浮现她妖娆艳丽的笑容,明明笑得跟狐狸一样口茭诈,却偏偏令他心弦从此难平。 他一口饮尽,举目望月,细细摩挲着柔滑冰冷瓷杯,宛若她的肌肤般。十数年不曾想起她,不料却在得知有关她的蛛丝马迹后,不顾自身安危,不顾暴露月坞教主真实身份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他何时也如此天真,尽会中如此陷阱……陷阱……? “不对!”他霍然起身,面色忽明忽暗。 “怎么了?”身旁妖媚男子眸色肃然,散尽风流,一时阴森如鬼魅。 “不是陷阱……”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他难抑激动道,“宇文煞绝对不可能利用她来引我现身,哪怕只是借她的名号……难道那真的是她?!墨,立刻让暗人接近她,我要知道……” 昊主的话被猛然打断,丹空墨冷然起身,面色如晦:“您要知道什么?您知道了又要如何?不得到天下,您能得到她么?还是掳走她,让当年灭国惨剧再度上演?!” 昊主眸色金红,濒临暴怒前夕,然丹空墨依旧不怕死道: “当初不过莫须有之事,宇文煞便像屠夫一样对我溟鹰人赶尽杀绝,每至一处尸骨如山,直到鲜血染透我溟鹰最后一寸土地!国破家亡!这些深仇大恨您都忘了?我们苦心经营多年,耗尽心血在这样恐怖的敌人身边安插的暗子,就为了个女人便要动用?!风羿昊,你太让我失望了!” “砰!”丹空墨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起坠下,风羿昊怒视着他,双拳青筋暴出,深深呼吸着,半晌方止,冷冷盯过身旁吐血不止的男人,狠戾道:“本主的事,不需你来教训!” 龙辇急驰返回行宫,千名龙驱武士神色肃穆围绕帝舆急行,然寂静黑夜中,除了马蹄阵阵却不闻丝毫脚步呼吸声。 与幽静黑夜形成巨大反差,龙辇内一片兵荒马乱。 甫上龙辇,逆龙帝便心急如焚地脱去她衣服,仔细察看是否受伤,倒真被他找出了手臂小腿上几出擦伤。 “皇上,我真的没事……”虽然龙辇密不透风,可这也算在荒郊野外赤身荫门,廉宠满脸窘迫,抓紧衣服躲闪不停。而且与那几位舍命相救的武士相比,她这点伤,哪里值得如此小题大做。 舍命相救,对了,为何从刚刚起便不见凌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救了自己,还穿着侍卫的衣服?这行为怎么看都是冲着她来的。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廉宠笃定凌夔的出现与那个云州楚氏有莫大关系。 逆龙帝此刻所有心思都扑在廉宠伤势中,无暇顾及她的心不在焉。甫想到当时若他再晚半步……不,他连想都不敢想,心脏激烈跳动着,身体无法抑制地轻颤。 他太狂妄了,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她,然而,天下霸权又如何,百般算计又如何,绝世武功又如何,她依旧置身如此险境,他险些失去她! 廉宠走神完毕,方抬头望了一眼,那睥睨天下冷然不世的君主消失了,眼前六神无主慌乱异常宛若被母亲遗弃的孩子般的男人,真的是传说中的屠魔逆龙帝么? 与死士斗 局势并没有给逆龙帝太多时间镇定情绪。刚抵达行宫,便有心腹来报廉毅将军已率先秘密抵达,此刻正在书房候命。 逆龙帝此时是片刻也不许廉宠离开视野,谁都不肯信任,拽了她匆匆赶往书房。 名震南地的廉老将军满面风尘仆仆,头发灰白,却难掩硬朗矍铄。叩拜逆龙帝后,盯着廉宠仔细瞅了半晌,随即摇头叹道: “老臣还奇怪,陛下又上哪儿给找了个廉丫头出来,原来这干女儿,又成了干孙女。” 廉宠满脸小问号。 廉毅面向逆龙帝,用手指了指自己脑子,逆龙帝微微点头,他面上恍然。 逆龙帝与廉毅有要事相商,便打发廉宠在书房睡塌小憩,两人隔了屏风窃窃私语。廉宠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得断断续续“兀子飞早已入炤……下落不明……秦王如约……”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白昼,沥金云龙紫青披风盖在身上,屏风外身影增至四个,那男人仿佛脑后长眼,立马发现她的动静,暂时屏退臣属让她裹了披风自偏房退出洗漱。 若逆龙帝以往还偷偷摸摸派人保护她,经历昨夜后则彻底明目张胆起来。 不过洗漱早膳而已,前呼后拥十名丫环二十护卫外加不知数目的暗卫,以至于廉宠明明远远看见了凌夔,也不敢上前说话。她想挥退众人,奈何那群人连着丫环全是逆龙帝的死士,压根不睬她。若非她死缠烂打,逆龙帝连枫雪遂宁遂安也要给她换掉。 她一定要接近凌夔! 回合一: 刚用过早餐,打扮得意气风发花枝招展的某女,突然使劲伸了个大懒腰,千娇百媚困意十足道:“枫雪,本宫要去睡个回笼觉”。 三美婢头上乌鸦飞过,众死士木无表情。 廉宠屏退众人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度日如年,总算熬过了一炷香时间,理论上她已经睡着,被子也营造出了有人的形状,蹑手蹑脚打开了房后窗户——窗外便是一片假山绿池。 刷刷刷,六双眼睛看了过来。窗户顶上屋檐挂着两双,绿池对岸沿路四双。廉宠嘴角抽搐,硬把表情扯出舒慵,深深吸了口气:“啊~空气好好啊~!” “砰”关窗! 众死士木无表情。 此路不通!廉宠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炷香,决意转换路线。出恭房的小窗在顶上,一般是封死的,小是小了点儿,硬挤还是能挤出去的。于是她决定尿遁。 先偷眼往外瞅了半天,很好,没有人。立刻搭起三个板凳,在没有人扶的情况下,玩杂技般爬上去,我翻! 哎呀……卡住了…… 一死士在墙下木无表情地抬头与她四目相接。 “……茅房气味太难闻了……我透透气……” 帝王寝宫官房会气味难闻? “娘娘……”三美婢头上乌鸦继续飞过,满脸黑线看着半悬窗外的某女…… a计划失败! 回合二 : 装睡这招太浪费时间扼杀生命了!某刚刚被众人从官房顶窗救下来的女人,在落地第一秒脑中闪过了b计划,并且立刻落实执行。 “有飞机!”她指着天上一喊,三美婢立刻抬头,众死士木无表情…… 准备声东击西脚底摸油的某女,在岿然如雕像的死士不明真相围观下,面部抽搐几近瘫痪…… b计划失败! 回合三: “你们给我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天字一号宠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给本宫滚出去!”廉宠叉腰狂喊,无人理睬。 “你们眼里还有本宫么!”这还用问?众死士木无表情中…… 呢?难道她发脾气太没有气场了么?应该如何壮大声势?对了,砸东西!廉宠反手操起一旁的玉瓶便要砸,枫雪凉凉开口:“娘娘,那是肃德君时代的珍品,价值连城……” 肃德君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不过价值连城……算了,这瓶挺好看的,摔坏了可惜。 廉宠迅速放回去,扭头向茶几上的一组茶杯正欲挥去,枫雪开口,还没发音,廉宠已经发现这茶杯好像是上次翰林院老爷爷们送来的,逆龙帝当时溢美了半天,若搞坏了,她小屁股可能又得遭殃,说时迟那时快,电光闪电中她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挥手动作进行一半转到红木椅上,猛然推翻。 红木椅坚强地丝毫不损,笔直摆在地上。廉宠抓起来往地上狠砸,红木椅依旧顽强而坚韧地丝毫不损。这时廉宠也忘了为什么砸东西,嘴巴里也不哀嚎了,跟这椅子较上了劲儿。 wk,她这么砸这么抡都不坏,这钢板做的么,这么扎实,如果打架,那简直就是七武器之首中霸主啊! 遂宁小心翼翼出声:“娘娘,您再砸下去,这大理石地板坏了……陛下回来如果问起……” c计划计划宣告over! 折腾得有些饿了,廉宠让人送来些小点心,一边嚼吧嚼吧着,一边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 她怎么这么愚蠢呢?以前不知道身边有暗卫,以为自己做了很多偷偷摸摸的事,其实哪件逆龙帝不知道?如今挑明了监视,她就束手束脚了!凌夔与她的两三事,恐怕逆龙帝比她自己都清楚!如今凌夔还能大摇大摆在这里,难道真当她老公是吃素的么! 简直是茅塞顿开阿! 想透了这层,廉宠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率领一众侍女宫仆跑到凌夔面前: “本宫要召见你!” 凌夔嘴角抽搐,大姐您这是亲自拜访不是召见! 寝宫大厅内,死士们如少林十八铜人守卫在廉宠身边,对面是势单力薄的凌夔一人。 廉宠已经彻底放弃和这帮人斗争到底的想法,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直奔主题道:“你受伤没?” 凌夔摇头。 “真的?”廉宠提裙,娇小的身体风风火火跑到凌夔面前,上下打量,然后又风风火火跑到内室,不一会儿抱了个小匣子出来: “这些据说都是疗伤圣品,全部给你!” 她一古脑儿全部塞给凌夔。 面对这个行动永远比思想快,执行力强悍到无与伦比的主子,枫雪已经濒临暴走边沿,在身后低声道:“娘娘……您是贵妃娘娘啊,求求你坐着别动,指使奴婢们吧!” 廉宠没搭理她,迅速跳跃到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这里?皇上知道的对吧?” 凌夔哭笑不得看着手中小匣,许多医者究其一生也不曾一见的奇药,与闺房情/趣药膏此刻横七竖八摆在一起,他忍不住拿一瓶玉露香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这堆药里面,廉宠用得最多的就是玉露香和紫玉珠膏,名字她不一定知道,瓶子她却再熟悉不过,立刻点点头:“这个很好用,专治擦伤瘀伤,用了马上好。” 你真的确定你知道? 凌夔满脸黑线,算了算了,鸡同鸭讲。他自个儿选了瓶适合治疗内伤的揣入怀里,其余的全数让枫雪收回去。 “问你话呢!”廉宠已经满脸不耐烦,拖着他袖子,硬插入他和枫雪之间,就差没掐他脖子,“快说快说。” 凌夔突然觉得自己很同情逆龙帝,大叹一声:“您是我的半个主子,我不跟着保护你我保护谁去啊!” “就这样?”廉宠挑眉挑得格外阴险。 “不然呢?”凌夔理直气壮。 “你不是我老公派来潜伏我的?” 廉宠思来想去,逆龙帝当不知道凌夔在这里似地让他蹦跶,唯一的理由就是凌夔是他的人。如果这样,那么当初凌夔接近他的动机就不单纯。他可是她在京城中最好的朋友,她最为介意的便是自己的好朋友是为了监视她而接近她。 一个老公,一个潜伏,搞得凌夔莫名其妙,怔了怔,他满脸迷茫:“听不懂。” “我说,你是不是受皇帝指使来接近我,顺便监视我保护我的?” “哼,怎么可能。”凌夔满脸不屑,他怎么可能受皇帝指使。 廉宠觉得以她对凌夔的了解,这厮不像说假话,心里那点小疙瘩落地,慢慢挪回宝座上,“好吧,算你够义气。” 廉宠这人,心眼比较直,脑筋也不大爱转,如果相信了就懒得再去想多的。其实逆龙帝放任凌夔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凭凌夔和虞寰的关系,保不准也和逆龙帝有什么勾搭呢。 不过她怎么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凌夔被廉宠留下用过午膳,刚出门,便不出所料,见到了冰山脸纪章。 “见过了贵妃,我现在又要去见皇上了吧。”凌夔艳然邪笑,满不在乎跟上了纪章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一直默默地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 然后突然看到大家的评论,饱受鼓舞! 云州楚氏 阳光明媚,莺啼花语,而云苜山行宫书房一片静寂冷森,暑意不达。 帝王一身银锦龙纹端坐龙榻,左侧上座是皂色深衣的廉毅将军,右侧上坐蟒袍锦衫虎烈王虞寰。 纪章领着凌夔入内,纵然经历千锤百炼的凌大老板,亦被这三堂会审的气势给压得心口沉闷。 “草民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凌夔镇定心神,按制行五体投地大礼。 逆龙帝不语。 凌夔早有心理准备,知道帝王故意为难,心态甚好,依旧毕恭毕敬地保持姿势。 众人就这么耗着。逆龙帝慵懒地靠在椅上,双手环胸,冷冷直视凌夔。 凌夔伏地不曾亲见龙威,却也如芒刺在背,总感觉一股血杀之气疯狂弥漫开,宛若狱鬼索命,纵是他心理良好建设过,亦不禁微微发颤。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逆龙帝,以往虽也觉此人威压甚重,相处不易,却从未有如此战栗感。 屠魔……他毕竟还是小看了此人! 整整一炷香时间,凌夔如同到油锅里滚过一遍。 终于,那龙椅上的男人缓缓开口:“你倒是个人才,跪地说话吧。” 一语,连陪坐的廉毅、虞寰、纪章也不禁一起松了口气。凌夔伏地,他们陪坐,比他更直接面临屠魔之帝的血戾杀气,那可不是好受的。 要知道,当年的溟鹰王,被逆龙帝这种目光瞪过一眼,便当场胆裂而亡。逆龙帝的武功之高,可以御气为剑,这种凝视并非普通的目光,而是一魔尊持百般兵器携万众恶鬼袭杀于前,无数凌厉剑气如密网包围,这是真真正正的命悬一线! “谢陛下!”凌夔一身冷汗,这才发了出来,宛若脱力般,面色苍白,又深深行过一次大礼,起身跪直,目光却再也不敢抬起。 “要朕一句一句问你?”冰冷无丝毫温度的话语。 凌夔深呼一口气,气势上已经彻底被对方压到,若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他也没有什么价值活着走出这座宫殿了。 “陛下心中昭然,草民对贵妃绝无半点恶意,否则今日也绝无性命在此面圣。”纵然凌夔现在已经心惊胆战,但两个绝无,斩钉截铁,说得无丝毫心虚。 “楚爷谨守当初与皇上的协议,云州楚氏,永不入京,为表诚意,命草民献上此二物。” 纪章从凌夔手中接过打开,确认无不妥后,恭敬呈上。 一份是京畿腹地所有城镇楚氏旗下商埠的契约,一份是原沧北国地理人文分布图,基于南宫樇所绘制地势图外,加注了更为细致的地势、主要城镇、势力分布。 云州楚氏在京城所有旗号,名义上是属于楚氏,实际早赠与帝王,此时献上整个京畿腹地所有城镇商埠,那是极度诚恳,楚氏永不入京。此示好,可这份厚礼,也恰到好处表现了楚氏的浑厚的财力。 知悉帝王意欲伐坞,送上地图,令大昭军士如虎添翼,同时,能这么快得到南宫樇秘制地图,还做如此加工细化,更显示了楚氏非比寻常的情报获取能力与人力。 逆龙帝面色如常,无丝毫诧异之色,一语不发。若是无能之辈,他当初又何必与之合作。不过,这个云州楚氏,也算唯一一个他没办法完全看透的人。 凌夔原以为献上契约地图,能为目前处境争取转势,无奈逆龙帝完全不予置评,不觉有些心急,表面却强自镇定,不露丝毫。 这次,总算逆龙帝先开口了:“一、风羿昊的下落;二、晚氏的名单。” 归庙、驱影与楚氏合作,他相信他很快就能得到他相要的东西。 凌夔怔然:“风羿昊?” 逆龙帝甫有动作,苏梦便离开京城。以逆龙帝的本事,他绝对知道苏梦的真实身份,更清楚她的价值,因此他提出要晚氏密谋叛乱投名状的名单,凌夔并不惊讶。但是血浪之鹰风羿昊,溟鹰国的太子,逆龙帝的死敌,天下无双的弓神,他不是早该与溟鹰国一同覆灭了么? “月坞教主射月,与风羿昊!”逆龙帝一字一顿,冷酷的脸上浮现压抑极深的阴狠。 凌夔心下赫赫。当年他离家自西覃游历入炤,曾亲眼目睹了那场血腥屠戮。每攻下溟鹰一个城池,血流成河,白骨成堆,真正的人间地狱,如此深仇大恨……看来,这太平日子,也到头了。 “草民会尽快报知楚爷此事。” 虞寰看着凌夔跪地膝行退下,突然觉得这青年运道可谓极好。 若早个十几年,这青年恐怕已经粉身碎骨千刀万剐了。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右手手腕处,隐隐一圈剑痕,当初他不过一时忘形握住了她的手,便被他一剑险些斩断双腕。而如今,哪怕她成日和自己、凌夔、靖王勾肩搭背花天酒地,他也恍若不知,这么久来,似乎就上次靖王带着她玩水,实在突破了皇帝的忍耐底限,背地里狠狠刁难了靖王一番,不过若换作以前,靖王恐怕当场就得血溅五尺。 回头看了看那天底下最尊贵冷漠的男人,心底无限感慨:皇上,还是为她改变了很多呀。 “皇上,需要臣加派人手前往云州么?”见凌夔离去,纪章跪地求旨。 逆龙帝挥挥手,脑中浮现那人风尘仆仆而来的模样。 与他难分伯仲的绝美面容,极度近似相同的身形,桃花眼中不再有以往克己冷静的肃雅大气,一派邪肆放纵,玩世不恭地谈笑挥袖间,江山如画: “君挥雄狮,南面称孤。吾入商场,永不为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利天下,我利钱飨。君明我隐,君主我辅。约为协议,炤室永昌。” 快六七年不曾相见,当初的苟延残喘,不想却能活至现在,果然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心境会更开阔吧。 “以他的聪慧眼界,当年既然知道急流勇退,辅朕登基,此刻又怎会受人唆使,淌这趟混水。” “可是皇上,凌夔苏梦,一直安分守己,如今却敢斗胆在天子脚下,甚至混入行宫队伍,楚氏在这件事情上,未免过于激进……还有他送给娘娘的什么东西……”纪章仍然担心。 虞寰微微一笑:“文表,你过虑了。” 那个人,他爱护贵妃的心思与陛下一般无二。至于那象征楚氏的奇怪牌子,送给贵妃,不就是送给了皇帝,这是楚氏的示好。至于凌夔的激进表现,恐怕也是受命楚氏,纯粹是为了保护贵妃,想必逆龙帝也早想明白这点,所以不加阻扰。 “嗯。”廉毅眼中闪烁赞赏,抚须道,“七年前,他便敢断言天下尽归我主,又岂会没那个眼光,晚氏必败,此刻该做什么,怎么做,他比谁都清楚。” “永不入京…… 那大婚……”虞寰忽而想到什么,语气颇为遗憾自喃。但是,若没有这句话,逆龙帝又怎么会放过他? 永不入京,不图帝位,不图天下,不图……贵妃。 “永不入京,永不入京……”廉毅咀嚼这这两句话,面色忽而一亮:“那晚家,可要空欢喜一场了。” 逆龙帝不语。一个承诺而已,可他这辈子唯一的信念,只有自己的力量。 逆龙帝深夜返宫,惊讶发现伊人也在。 伊人见礼后便匆匆告退,神色古怪,似笑非笑,连那些木无表情的死士,都眨巴着亮晶晶眼睛偷偷注视他。 有蹊跷。 一进房门,却见那女人双手叉腰气呼呼恶狠狠盯着自己,面前药瓶一字排开,蔚为壮观。 廉宠盯着逆龙帝,嗖嗖放着冷箭,看得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底大叫不妙。 她一步一步踱到一瓶药面前,一手拧起,阴森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逆龙帝故作深沉道:“玉露香……” “玉露香有什么疗效啊?” 逆龙帝依然很镇定,脚步却微微向后移了一小步:“治疗擦伤,瘀痕的啊。” “是!吗!”廉宠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狠道:“那为什么伊人告诉我,玉露香是极品春/药,你这瓶!是玉露香混合少数雪灵膏所制啊!” “磅!”廉宠用力地将玉露香放在桌上,拿起旁边一瓶,如打机关枪般咆哮道: “这个,紫玉珠膏,大半瓶混合了情草!这个,你说可以治我的昏厥,春/药兴奋剂!这个,你说擦了保养皮肤,还是春/药!还有这个,你也说保养皮肤的,根本就是神/油!?¥¥……—……—……” 逆龙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相当无辜开口:“朕没有骗你,那个确实是保养皮肤……” 哐当哐当,廉宠操起桌上的瓶子噼里啪啦就朝逆龙帝砸来。逆龙帝东躲西藏,手如闪电,全数接下置于身旁小几上,嘴角扯出坏笑,突地拿出一瓶,镇重其事地收至抽屉中,非常非常诚恳地说:“宠儿,这瓶真是疗伤圣品,砸坏了就没了。” “宇!文!殇!我要宰了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溟鹰之谋 云州城楚氏勾栏琳琅轩总店,夜夜笙歌,丝竹管乐,不绝如缕。 主楼浮奢艳华,红男绿女追逐嬉戏,h药/声浪浪。院里院外娇语连连,春/情洋溢,醉生梦死之地。 琳琅轩深处绮梦轩,极静,屋外蝉鸣阵阵。 微微闪烁的红烛残光,泄漏一室荼靡。 室内歌舞升平,鹤云华服长髯男人居于主位,觥筹交错间城府言语。右侧一妖艳无比男子,如鬼如魅,媚笑如丝,不达眼底。另一侧,一虎背熊腰,鹰鼻宽额,威风凛凛的魁伟男子端坐,身后笔直立着四人,气势悍然,显然出自行伍军中,与这糜烂一室格格不入。他身边端坐清俊男子,身形瘦削,目光深敛,一身白衣如雪,不染尘埃。 满室喧哗,外界却难察分毫。 自古青楼便是情报买卖的主要场所,琳琅轩更是以此发展出专门供秘密集会的绝密场所。 ?br / 殇宠第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突然,浑厚的钟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场内,只见一团火红色的影子飞速掠进大殿正中。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 一红衣女子持剑立于编钟旁,长发结细辫,鬓前流珠玉脆,赤臂赤足,眼角黑痣更添妖异。 “昔有佳人倾城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身子翩跹凌空跃起,剑出鞘,鞘击古钟,发出悠扬古沉的鸣声,久久回旋大厅。她翩然落地,挥洒顿挫,珍珠叮咚作响。锦衣玉貌,一曲剑器,挥洒万千气象。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如山中清泉,击石扬珠,红衣女子缓缓出声,唱着陌生却激昂的歌曲,飞速满场旋舞,进止难期,若往若还,招招惊心动魄,猛厉无比,一时杀气四射,那军士四名守卫甚至情不自禁摆出戒备状。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曲声顿挫,她剑柄击钟,其鸣凌厉,剑鞘打钟,其身哑脆,剑尖刺钟,其吟尖碎,剑身拍钟,幽幽不绝。裙袍飞舞,吞云吐月,袖里乾坤,于是天昏地暗,风云色变。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宛若风声鹤唳,宛若战鼓齐鸣,她曲膝回身挽弓满月,剑脱手而出,呼啸而上,纵身飞起,脚踩古钟,于激昂乐声中旋身抓住厉剑,休迅飞凫,飘忽若神。落地轻点,再度飞舞而上,以剑落地,再起,直看得众人胆战心惊,随剑起伏,坐立难安。 乐声渐沉渐缓,她祭起无数剑影,再度满场厮杀,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眄流精,唯我独尊! 凌厉的剑气,生僻诡异却暗藏杀机的招路配合部分似武亦舞步伐,直叫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恍惚间,众人仿佛被她带入满目赤野,金戈铁马,心头顿感苍凉悲怆,剑势乐声亦渐凝渐滞,如噎如泣。曲终收剑如鞘,古钟仍自悲鸣,杀气散尽,却只剩萧瑟孤寂,英雄悲歌。 大厅一片静寂,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也能听见。俄而掌声雷动,只见那红衣女人翩翩向首座男子走去,微微福身,英气不再,娇媚顿生,首座男子看得目不转睛,杯中酒洒过下服亦全然不觉。 三年前归隐,天下第一名妓倾城梦,又岂是一句“名不虚传”可以形容? 即使同样眼角黑痣,同样以梦为名,纵然亲见,亦无人会相信,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与搜珍记、琳琅轩大老板苏梦有任何关系。 瘦削男子眼底寒意掠过,缓缓起身步至倾城梦面前,伸手将她牵引至身边,微笑雍容:“晚大人,兀将军,丹空左使,倾城姑娘早已金盆洗手,因与王爷交好,才肯出面献舞,大人万万不可语人,否则,王爷难以向倾城姑娘,向天下风流男儿交待呀。” 倾城梦宛然一笑,眼波娇媚,直直看了晚大人一眼,眼角那丝不带恶意的戏谑,令晚晋彻底神魂颠倒。 “倾城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连本使都忍不住动了心。”丹空墨妖娆万千,兰花指举杯而尽,翻转空杯,滴酒不漏,以示敬意。 兀子飞依旧一脸正色,似不为所动,转过身向瘦削男子道:“请文先生向王爷转达翼德谢意。” “三位都是当世英雄,难得光临云州,王爷自然该尽地主之谊。只是王爷积病数年,不得亲来,还望三位多多见谅。” “哪里,文先生乃王爷面前第一红人,我等哪里担待得起。”晚晋总算回过神来,连敬三杯,那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瞟过文先生身后的倾城梦。 酒过三巡后,倾城梦款然起身,挨个斟酒敬过,声如莺啼,娇媚胜花,柔声道:“诸位有要事相商,倾城也不在此打扰了,先行告退。” 言罢翩然而去,似连满室芳香也随她一并消散空中,晚晋难抑失落。文先生温文儒雅的笑容中,掠过一丝森然。 云州云梦泽,木兰双桨小横陈,漫向孤山觅盈盈,浪粼粼,翠禽啼一夏。 两叶小舟相逢,身戴斗篷刚直魁梧的男子,纵身跃上另一艘乌蓬船,隔着帘子恭身跪拜道:“翼德叩见陛下。” “翼德进来说话。”帘中男子嗓音如溪山春水,润厚澈透。 白衫紫眸,剑眉凤眼,忽眼看去,竟与逆龙帝有七分想像。 西覃天子公孙珏,五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十二岁以圣灵论掌控佛教,利用宗教力量一举清洗朝中外戚势力,十三岁亲政,如今不过白马轻裘的双十年华。 兀子飞掀帘而入,直奔主题道:“晚晋意欲与我们联手,狙杀帝妃,辅‘太子烨’登基。” “呵。”公孙珏优雅闻过茶香,“看来,晚畴凶多吉少了。” “据探子报,晚畴如今重病在床,不醒人事,晚氏现在皆尊晚晋为家主。” “嗯。晚畴两朝铁将,说他谋朝篡位,朕信,说他会联合西覃月坞干涉大炤内政,朕却绝不相信。既然要与晚晋合作,那么晚畴必须永远醒不过来。” “这一点,晚晋比我们更清楚。” “狙杀一事,你怎么看?”公孙珏亲自斟茶给兀子飞。 “晚晋建言,月坞出手刺杀帝妃,然后由我军伏击,务求一击必杀。朝中无主,南宫樇根基尚浅,晚氏牵制,到时秦王振臂一呼,大炤易主。” 公孙蹙眉:“就朕所知,想要狙杀逆龙帝,绝非儿戏。当年沧北王孤注一掷,倾国之力遣顶级杀手百名,十天十夜,都被他全身而退。至于秦王,晚晋以为辅佐一个将死之人登基,他便能为所欲为?秦王沉寂七年,可他毕竟是宇文烨,这等丧权辱国之事,他会答应么?” “陛下,晚晋也有打算。秦王,只是一个口号,事实上,文鸢在场时,晚晋并未提及丝毫有关狙杀之计的细节,看来他并非诚心与秦王合作。至于狙杀逆龙帝,丹空墨倒是胸有成竹。” “哦?” 兀子飞顿了顿,神色闪过一丝复杂:“陛下,可听闻过廉贵妃。” “廉贵妃,逆龙帝的新宠。你们想用一个女人……这可是朕听过最大的笑话。” “陛下……”兀子飞突然有些怅然,“不知陛下眼中,逆龙帝如何?” “翼德是何意?” “逆龙帝,作为一个皇帝。”兀子飞似乎沉浸入了某种回忆。 “宇文殇……”公孙珏面色肃然,“论才智武功,当世罕匹;杀伐决断,目光长远,识人善用……离经叛道,不拘一格;他的兵法,朕甚为推崇,就算是朕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够格作千古一帝。” “陛下对逆龙帝甚为推崇,可见心胸广阔”兀子飞轻酌一口茶,鹰眼深沉,“翼德却有不同看法。” “哦?”公孙珏略为诧异 “陛下上一次见到逆龙帝,该是曜彰三十三年离台会盟之时,当时的逆龙帝,的确如陛下所言,令众国闻风丧胆,俯首称臣。”兀子飞顿了顿,“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意志刚硬,手段诡谲变化不行常道,更重要的是,屠魔,是魔。” “既然为魔,便没有人的情感,所以,他没有任何弱点,完美到无懈可击。”公孙珏低声喃喃,不敢置信,“那个廉贵妃,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兀子飞神情飘忽:“离台城夜袭主帅营,通天峡活捉血浪鹰。五荒原直取阎王头,竹山城飞夺朱雀门。” “是她?!”公孙珏霍然起身,满面震惊,“她不是已经死了……” “末将不曾亲见,不过,月坞如今全力调查此人,前段时间探子来报,风羿昊亲自见过她,回来后与丹空墨激烈争吵过……逆龙帝身边,关于此女的消息,滴水不漏,无论什么手段,都很难让暗人接近到她……月坞如此有把握,定然也是打算从她入手……” 公孙珏脸上渐渐露出兴奋,若果真是这个当年让宇文殇如地狱索命厉鬼,不休不止地屠杀溟鹰,不惜灭国灭族的女人,那可真是天助他大覃。 作者有话要说:木兰双桨小横陈,漫向孤山觅盈盈,浪粼粼,翠禽啼一夏。化用了姜夔的《鬲溪梅令》 兀子飞,西覃神将,子翼德。 廉宠遭掳 七月初七,大炤轩辕教龙战日,按往年习俗,帝王应当至啸龙谷神龙寺拜神祭祖,可今年,帝王从六月初便呆在云苜山行宫不肯离开,无奈,祭神祭祖的仪式只得搬到云苜山,好在云苜山也有轩辕教的端京庙。 因为轩辕教认为男人为原体,女子是浊物,因此临近七月初七,帝王王爷携带的家眷,几乎全数先行返回京都泰阳,当然,有个女人永远是特殊的。 碍于习俗,廉宠也不想和翰林院那些老爷爷们展开无谓的斗争,名义上贵妃早已返京,可实际却成了御前最新的得意人物,前途不可限量的带刀侍卫! 成日打着纪章左膀右臂的名号出入御前,高挥保护圣驾的伟大旗帜,和她的亲亲老公寸步不离,尔侬我依,廉宠觉得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逆龙帝这边,御前带刀侍卫成日和御前带刀侍卫在一起,既不惹人注目,又能安排身边最顶尖的暗人保护她,还能如此合情合理和谐美满,自然也非常满意。 帝君从七月初七斋戒沐浴,连续三日盛装诚心祭拜,忙碌到七月十日,夜间着上古炤民族服饰参加执牙(一种驱邪仪式)后,龙战日祭祀便彻底结束了。 是夜,廉宠于行账内换装。为了照顾廉宠起居,同样男装打扮留下的枫雪与两名小太监将她发髻打散,在头顶以红色珠珞定形,盘四个玫瑰型发结,长发表层梳出零散细辫,扎做马尾,夹杂系束着蓝色丝带。又褪去平日的宽袍长裙,着上紧身短衫,裤装马靴,小皮夹,饰以流苏,英气中流露几分娇媚。枫雪尚在她身上埋头忙活一些奇怪的结带,逆龙帝掀帘而入。 不似平日的冕冠冕服,也不似常服那样束发系冠,他头顶侧左亦结了一个与她一样的玫瑰型发髻,脑后束马尾,以金龙珞定住,紧身皮甲,乌金肩铠,高马靴,腰间系着别致复杂的玲珑结,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犹若万丈光芒拔开黑暗,如此刺目耀眼,廉宠眩晕地别开脸。 “怎么,朕这样很不入你的眼?”示意张枫雪继续,逆龙帝探手抓住廉宠发辫,指尖绕圈玩耍。 这男人总喜欢将她头发在手指上缠绕打圈,夜里她不小心翻身,时常扯得头皮痛,屡次抱怨,他反而得寸进尺。现下见她移开眼,他又恶意地扯了扯。 “你扯得我痛了。”廉宠娇嗔拧上那魔爪。 一众侍卫早对帝妃私下的打情骂俏孰若无睹,虽然每次仍被逆龙帝的反常震得目瞪口呆,但好歹也能自我催眠着各做各事了。 反手抓住他鬓前垂落发丝,她恶意地回击,趁他顺势低头刹那攀上脖子,小声道:“我不敢看陛下,是因为每次直视陛下,便心跳漏拍,我怕看久了,会流鼻血~” 廉宠难得的直白让逆龙帝脸颊红霞乱飞,故意黑了脸掩饰,他恶声道:“你挑逗朕?” “没有呀。”她扑闪扑闪无辜大眼,两手一摊。 逆龙帝感同身受何谓“看久了会流鼻血”,唯恐再呆下去他便忍不住要将她就地正法,耽搁了驱邪仪式不说,三天隐忍功亏一篑,撂下“子时一到,看朕不吃了你!”愤愤离去。 廉宠穿戴完毕,张经阖便来传话,陛下已经在马车中催促了。 这几日祭祀,廉宠一直跟随身侧,又是站又是跪,没个停歇,身体累累就算了,急性子最怕什么?怕无聊!这祭祀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她无时无刻在体会着自己灿烂如夏花的生命一点点消耗! 然而,抗议无效。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尽忠职守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 于是,廉宠只得加快手脚,随着一众侍卫小步跑向御驾。 忽觉背脊发凉,直觉扭头撞上黑暗中一双如血夕阳,眼一眨却消失不见,喉头紧了紧,她有些不确信地揉了揉眼,黑暗中一片寂静,宛若幻象。 廉宠迟疑地屡屡回头,等待中是无尽黑暗,最后,她咬唇前行,忽眼瞥过,却见纪章冷眼盯向适才的黑暗中,手不知不觉抚上剑柄。 不是她眼花! 紧张地绞了绞衣袖,恨不得此刻飞入那熟悉的怀抱。只要他在身边,她便什么也不怕。 甫至御前,纪章便俯身上前,在逆龙帝身边耳语。 逆龙帝凤眼弥漫鸷酷,看向廉宠。 杀气。 这样的气息,她只见过一次,便是那晚树林猎杀时他的神情。相较这冰冷残酷浩浩荡荡的血腥杀气,他平日对她发怒的神情,简直就是过家家般。 他向她挥挥手,廉宠小步跑至跟前,被他一个巧劲拖上了车。 “喂,好多人看着呢!”廉宠低声惊呼。 “谁敢看,朕挖了他的眼珠;谁敢嚼舌,朕就绞断他的舌根。”渊寒潭深的目光扫光,众侍卫奴仆生生打了个冷战,更有甚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廉宠心头一软,反手抱紧他,轻轻拍打着他宽厚紧实的背部:“别担心,这些日子,我功夫可有长进了。” “不要离开朕的视线。” 执牙进行到深夜,逆龙帝见廉宠实在累极,终究不忍心,让她先至端京庙厢房内小憩,令纪章率领驱影最精锐的部队将厢房团团护卫,密不透风;命张经阖在外间伺候,房中仅留枫雪侍奉;又安排暗哨每隔一炷香时间报告情况。 仍不安心,半途探了两次,第一次她还能懵懵懂懂要自己抱,第二次却已睡得稀里糊涂,不忍心吵醒她,又再三叮嘱纪章,任何时候以贵妃安危为首,方不舍离去。 执牙快结束时,逆龙帝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坐立难安,但即将到祭祀最关键时刻,他分/身乏术,便命人去厢房唤廉宠过来。孰料传令的太监尚未消失视野,张经阖已经面如死灰冲了进来: “陛下,娘娘不见了!” 祭祀暂停。 纪章率领一众驱影武士跪于大殿中央,面色苍白;身旁张经阖心急如焚地解释着什么;另一侧枫雪哭得死去活来。 “……奴婢突然昏过去,醒来时发现娘娘不在房中,奴婢惊慌失措,便开门唤人……” “禀陛下,臣无能,娘娘消失前,在厢房外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皇上,纪大人已经派禁卫军搜山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逆龙帝脑中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似的。四肢无力,连站也站不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思考,无法动作,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他这辈子不愿意再尝试,上天,为什么又让他再度如此生不如死!不是已经小心翼翼地守候,不是已经低声下气地呵护,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离开他!? 没有人能在驱影重重叠叠包围下如鬼魅般掳走人,除非……是她自己要走…… 为什么要说累,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的视线? 为什么又是风羿昊!为什么又是他出现后,她便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她是不是一直假装失忆,好放松他的警惕? 她是不是又像十二年前,让他刚刚以为自己拥有了世界,便将他狠狠推入地狱? 疑惑,愤怒,痛苦,悲哀,像一条条蛇啃噬他的心脏,他跌跌撞撞冲入她休息的厢房,翻箱倒柜,风卷残云,终于,在床底深处发现今日她头上的红色珠珞。 他缓缓起身,大掌上平躺着的红色珠珞,鲜艳淋漓,忽的狠狠收紧,鲜血蜿蜒而出,一滴滴砸在地上,渲染出惊心动魄的图形。 可是没人能体会,也没有言语能形容逆龙帝此刻的感受。 那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楚,宛若利刃一次次剜在心口,宛若兀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啃噬着心脏,却怎么也死不了,连死亦无法摆脱的惩罚。 十二年前,他已经死过一次。 十二年后,她再度将他推入万劫不复。 “陛下……”看着逆龙帝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去,张经阖脑中浮现那日悬崖旁的残影,唯恐他又做出轻生举动,他慌忙跟在身后,“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便能找到娘娘!” 纪章也发现了逆龙帝的不对劲,他这样子,和当初太像了,他是不是想错了什么,慌忙开口:“皇上,今日周围有可疑人物出现,娘娘很可能是被人劫走了!”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陛下,杀邪仪式马上开始了,您现在不能离开阿!” “陛下……陛下————!!” “皇上,你冷静下来,事有蹊跷。” 马蹄纵啸,一骑一人冲破夜幕风尘仆仆而来。 “楒旻!”纪章如看到救星般,颤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自认为够亲妈了,从来没有虐过女主…… 后面要虐虐了…… 不过放心,我始终是个亲妈! e……分 身乏术居然被屏蔽了……我囧! 身处险境 昏天黑地,她的眼睛张开又闭阖。 心底很慌,想要抓住去什么,仿若置身浮云。头好沉好重,她觉得自己在死水中沉沦,窒息。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时不时有一双赤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让她毛骨悚然。 筋骨如碎,五脏六腑颠簸得全移了位,终于,她抑制不住恶意上涌,一口吐了出来。 疾风呼啸,马蹄驰骋,树林婆娑惨吟,在黑夜中如狰狞鬼魅紧随身后,不离不弃。 她趴在马背上,大脑充血,吐得死去活来。一行十人不停止,仍旧策马狂奔,直到她呕得只剩胆水后,身下那匹马才渐缓渐止,然后头晕目眩被人扶直,冰冷大掌轻拍她背部。 “昊主,管她做什,此地不宜久留。”身后一人阴狠森然出声,让廉宠背脊一凉,神志稍舒,赫然发现自己全身被粗绳捆绑,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如人/棍般横坐马上,眼微抬,看到一簇鲜红如血的垂发。 “你倒醒得挺快。”马上抱坐她的男子幽然开口,浑然天成的狂妄横行。 廉宠抬头,红发红眼,肤色如雪。 “走。” 那如烈焰般的男人一手扶紧她的腰,让她靠坐他怀里,一手握紧缰绳,双腿狠夹,如疾风闪电掠驰而去。 靠,她被劫了? 身处险境,廉宠原本晕眩迷糊的大脑迅速冷静,不动声色乖乖坐在男人怀里,强行压抑身体的不适,默默观察着周围。 目光扫过四周,枫苜树林,还在云苜山一带。微微抬眼,北极星在右前方天空熠熠闪烁,他们正在往西北方向。 脑海迅速回放,她肯定是在熟睡中被人迷晕。外面除了禁卫守护,暗处还有驱影武士,若想全力一击搏杀,尚有一分成功的可能,若想潜入房中带她出来,难比登天。除非…… 有内口茭! 如果是内口茭迷晕她藏起来,然后谎称她失踪,纪章定然会出动所有禁卫与驱影武士搜寻她下落,如此声东击西,对方才有机会将她从厢房里带出来。 房中只有枫雪守候,外间是张经阖。两人都有嫌疑。 不过,无论是谁,都对逆龙帝大大的不利。 她倒不认为,凭那两人能暗杀逆龙帝得手,但是他们如此大费周折,甚至不惜暴露潜伏这么久这么成功的暗人,只为了带她出来,定是要以她为诱饵引逆龙帝入陷阱!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 风羿昊眼光不经意掠过怀中动弹不得,面色苍白直冒虚汗的女人。醒过来后,不吵不闹不哭,连一丝惊慌失措都没有,只是这样面沉如静湖地坐在他怀里,这份胆色心思,难道她真的是廉宠? 肠胃又开始翻腾,不知道是被下药的后遗症,还是刚才那样倒栽在马上,她浑身无力,疲劳之极,干脆闭了双眼,全身力气都靠在背后男人身上。把所有力气集中到大脑,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思考。 生活就像强/口茭,如果不能反抗,便安心享受吧。 她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不过在逆龙帝身边,她连脑子都懒得转一下,有什么就跟白痴一样开口问。还记得炤阳到夜阑的路,他带她走了十遍,她照样不认得,后来自己走过一遍后就记住了。不过她认为这不叫作依赖,这叫做惰性! 红发红眼,这么强烈的个人特征,被人称呼为昊主。 看过那么多“故事书”,她得仔细回想回想,这绑匪是谁。 永靖太子风羿昊,哀帝嫡子,善骑射,天生神力。形容异,赤目赤发。哀帝七年,猎于五荒原,遇狼,太子挽弓,中赤额巨者,帝乃脱,泣喜曰:“溟鹰之兴,非吾儿不得!” 少时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 哀帝十四年,北牧入关,昊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最,世称血浪之鹰。 ——《炤史?列国传记?溟鹰》 “皇上,您务必冷静,事有蹊跷。”南宫樇一把抓住逆龙帝,与纪章一左一右将他夹紧,眉眼凌厉,全无温雅书卷之气,斥道:“立刻将枫雪拿下!” 枫雪闻言眉目一动,立刻咬舌,忽而剑气破空而至,全身大||狂c|被人点住,半分不得动弹笔直到底,却是虞寰冲冲赶至,终究没让她自杀得逞。 逆龙帝这才稍稍回神,面色依旧苍白,但总算回复了往日的沉稳:“你有何发现?” “楚氏密信中称晚氏与月坞、西覃密谋,欲狙杀帝妃。主谋人,是丹空墨。此计将秦王排挤在外,因此消息刚至,臣便立刻赶来云苜山。” 虞寰气息不稳跪至逆龙帝跟前,狠狠叩首道:“臣罪该万死,用人不慎,让娘娘置于险地。丹空墨早在十年前便将枫雪安排在伊人身边。此人诡计多端,不惜暴露如此重要的棋子劫虏贵妃,定然是要陛下心神大乱,若陛下轻举妄动,恐中埋伏!” “皇上,臣近日调查月坞,丹空墨很可能便是当年风羿昊手下首席谋士姚墨。若真是风羿昊不死,做了月坞教主,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定会使手段让您误会娘娘,以致方寸全失,盲目追击,中了他们的连环计!此事陛下定要从长计议!” “陛下!”纪章亦跪地道:“臣已经传令,封锁云苜山地区所有城镇,倾巢而出,定然觅得贵妃,陛下万万不可亲身冒险!” “臣愿戴罪,带高手前去追击。”虞寰言罢起身,已经准备策马而去。 “不必。”逆龙帝冷冷开口,眸中乌云卷席,风暴铺染,“朕亲自去。” “陛下,您身系大炤天下安危,不可亲身犯险?”虞寰急忙劝阻。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廉老将军忽然开口道:“晚氏现在蠢蠢欲动,皇上独自在云苜山为饵已经相当草率,此刻理应立即回宫。” 南宫樇亦冷静地细陈厉害关系:“陛下,若您不在宫中,朝中一旦有变,后宫以贤妃为首,朝堂尊奉晚氏,若西覃此时兵发西境,大炤危在旦夕!到时即使救出贵妃娘娘,也是四面楚歌阿!不若交给臣……” “够了!”逆龙帝手一挥,神色煞然“那是朕的女人!” “但是陛下,大炤成千上万人口,也是您的子民啊!他们的命运也系于您一身啊!”廉毅、虞寰、纪章立刻率众将士跪叩在地。 “朕意已决。”宇文殇丝毫不为所动,面上深结千年寒冰。 廉毅气愤之极,正欲骂逆龙帝独断专行,绝非救廉宠的明智之举,逆龙帝却先一步说话了: “纪章,你立刻召集驱影死士,朕要五百人!”“遵旨!” “楒旻,你立刻返京,牵制朝堂。回去告诉商尘珙,朕去祁华山看商尘梓纨了。他若放任晚晋,助纣为虐,就直接把他女儿的人头寄给商尘家老太君去。同样的办法,好好替朕伺候着晚莫言。此外,朕要你以归庙行使临危专断之权,朝廷王公贵族与一品及以下官员可以先斩后奏!”“臣遵旨!” “此番晚晋必然动用晚氏家将与泰阳城卫。酉轩,宣朕密旨,废兵符军檄,回京后立即召集司将部队,三军仅遵司将号令。一旦晚晋离京,捣了他老窝,把所有牵连人等一并关押下狱!”“臣遵旨!” 宇文殇连发三道命令,众人心里连惊三次!前一刻还是专断独行草率之举,此刻听来却是精心布局稳操胜算。 却见宇文殇扭头望向廉毅,“老将军,此番又要劳您奔波了。” “臣,遵旨!” “张经阖,严刑拷问枫雪。朕回来的时候,她得好好活着!” 言罢,逆龙帝俊美如昔的脸上浓霜深结,已经跨上焰痕,如箭离弦。 宠儿,等我。 月坞一行人不眠不休,奔驰了一天一夜。 廉宠四肢受缚,吃喝都是风羿昊亲自动手,连出恭洗漱,他也丝毫不避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干脆不吃不喝。 风羿昊,这可是与逆龙帝有深仇大恨的人,不直接在她身上戳几个洞挖几个眼直接削成|人/彘,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才不要求他,省得自取其辱。他爱看就看,反正臭着的恶心着的都是他。 唯一让她有些受不了的,是他看她绝食绝水,居然一副痛心疾首样子,还要用嘴喂她,抱着她说什么:“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靠,她只是不想上多了厕所被人占便宜,还没这么想不开呢! 还有旁边那个娘娘腔,成天黑着脸,出口恶毒,蛇蝎心肠,恨不得她立刻翘辫子一样,妈地一看就是暗恋不成的弱攻,老羞成怒,人家呀,就不喜欢你,永永远远都不喜欢你,气死你,你瞪啊瞪啊,小心眼珠子掉出来安不回去,切! 进入一道峡谷后,他们反倒不那么着急,风羿昊将廉宠放在篝火旁,与随从开始安营扎寨。 作者有话要说:风哥的一段介绍引用了部分李广的典故 凌虐摧残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周末我要打游戏,按惯例不会更的,所以这章码了很多很多字。 当然,如果有时间我会尽力争取来更新。 另外,这章虐得很惨,不喜欢的请跳过。 下一章,本文最重要的男配,也是偶最喜欢的角色要出现了!happy! 连峰去天不盈尺,百步九折萦岩峦。剑塔峥嵘而崔嵬,畏途巉岩怎可攀。化用李白《蜀道难》 自进入峡谷后,已然淡然入定的廉宠,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峡谷,根本就是黄泉路。 十里羊肠道,头尾窄中躯宽,颇近于壶形,两旁悬崖峭壁,自峡中望去,如与天接。 壶形入口狭隘险峻,仅容一人经过。壶内群山高耸,如宝剑巨塔拔地而起,使得实际可行走路线十曲九肠,最宽处仅容四人并行,窄处必须侧身。如此深谷,却无流泉飞瀑深潭,草木杂生稀疏,可见地表渗水厉害,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形。 整个峡谷首尾只有一个出口,而风羿昊扎营地是穿过峡谷后的一个封闭型谷地。 千军万马在这死亡峡谷面前,就像一根合抱之木,被生生绞作千丝万缕的细线,如果再于峡谷中设下埋伏陷阱,能活着走到他们这块谷地,十条命也去掉了九条! 连峰去天不盈尺,百步九折萦岩峦。剑塔峥嵘而崔嵬,畏途巉岩怎可攀。 埠野之滨,通天峡焰,龙啸凤鸣。 这就是当年逆龙帝活捉血浪之鹰的通天峡谷!? 他们,是要把逆龙帝引到这里来,好瓮中捉鳖么! 风羿昊支好篝火,见廉宠面无人色,燥唇青紫,冷冷一笑,轻易掐住她的下巴,遥指峡谷深处: “没错,当年,便是在这里,血浪之鹰,三招之内,败给了你。”风羿昊瑰如红宝石的瞳孔,闪烁赤红血光,他突然笑了起来,狂妄,狰狞如地狱修罗,“当年宇文煞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丧国灭族的悲痛,我会全部,百倍地偿还!就在此地!” 廉宠顿时浑身脱力,额头身体冷汗如雨。 被半臂粗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她,到底该怎么办? 该死的,为什么她要失忆,这些前尘往事一概不记得。她压根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还干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搞得这些可怕的男人一面对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总有全副套路对付她似的,根本无计可施!捆成这样,难道滚着走吗? 如果她真的这么厉害,就让一颗粽子干翻这个男人,拿刀剁碎这粗绳,立刻像坦克车一样轰出这条通天峡吧! 廉宠挫败地想着,如果她能动,如果她武功盖世,如果她能一运功这绳子就劈劈啪啪断作万段就好了! 风羿昊看着廉宠一脸焦躁不安,与刚被掳时判若两人,想到她居然如此关心那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胸口郁气狂涌,伸手狠狠将她拉入怀抱,俯身便攫住青白双唇。 风羿昊俯身吻住廉宠那刹那,她脑中电光火现,一片空茫。 在这空茫中,有些事,莫名其妙就发生了。 那绑满绳索,以十字反锁住双手双脚的纤细的身躯,忽地凌空而起,仅凭腰力生生在半空翻过180度,然后双腿膝内窝处准确无误地勾住了风羿昊的脖子,将他生生甩翻在地。 完成整个360度翻转后的廉宠,脑中方闪完那个念头: 如果只是失去记忆,如果我真的是那个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女人,那么我的身体,一定会最忠于我的意志! 念头呼啸而过的同时,反应过来的丹空墨长鞭已至,一侧如刀刃锋利。廉宠彻底凭借对自己身体的信任,猛然引上,生生挨上这一击。 风羿昊发出撕心裂肺咆哮:“不要!” 鞭落飞回,被劈裂的空气尚未缝补,廉宠已稳稳站立,身上的粗麻绳一节一节脱落于地,她不伤分毫。 廉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瞬,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挣脱绳索束缚”——于是身体便条件反射般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而在面对风羿昊、丹空墨与其他月坞高手联合围攻时,她立即又倒退回三脚猫,三两下便被制伏。 “哼,留着这女人,真是夜长梦多!”丹空墨长鞭狠狠勒住廉宠细脖,将她摁伏在地,嫌恶道。 风羿昊赤红双眼深深凝视廉宠,将她下巴捏起,冷声道:“听说你失忆,却还有这般本事。如果你乖乖地,我也不想伤了你,可你,实在不让我省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丹空墨阴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粒透明药丸置于风羿昊掌心。 廉宠立刻将牙关咬得紧紧的,如同中了陷阱的幼狮,狠狠瞪紧风羿昊。 风羿昊大掌猛掐,把她嘴生生拗开,把药丸轻轻放了进去。 廉宠依旧倔强反抗,努力耸起后颈,不让药丸滚下食道。风羿昊邪笑,在她唇边暧昧吐气道:“你乖,这毒,会让你四肢无力,每过六个时辰我会给你服下解药,七七四十九天后,毒便清出体外。如果你不乖,到了时辰不服解药,可有你苦头吃了。我可不想逆龙帝来了,看到的是一具尸体。”言罢往她背部狠狠一拍,药便呛进了喉咙。反手又击中她后颈,廉宠立刻软软倒入他怀中。 廉宠的神志恢复得超过了风羿昊的预期。但这一次,她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安静地卧在他怀里,任由这个男人如同爱抚猫咪般轻轻顺抚着她如瀑长发。 “昊主,你就这么宝贝这个人质?”丹空墨包含愤怒醋意的声音传入耳畔。 “姚墨!”风羿昊怒斥,廉宠能感觉到他胸腔在剧烈起伏,“我说最后一次!国破家亡,是我技不如人,与她无关!这个女人是我的,如果你以后敢动她半分,我绝不放过你!” 强烈的气压忽而袭向脸庞,面上毛发乱舞,耳畔响起一记凌厉狠辣,如雷霆万钧劈云破空而来的巨响,在离她皮肤极近的地方生生遏制。 “滚!”风羿昊将廉宠轻撩开,豁然起身:“我不需要你这样的部下!” 然后是脚步凌乱,有人匆匆让路,有人飞奔离去。 然后,她又被抱入了一个坚硬魁梧的胸膛。粗糙大手轻轻搓弄她脸颊白嫩细致的肌肤,男人沙哑的嗓音,轻轻哼唱,如被狂沙乱石撕破般的沧桑悲凉在空谷回响: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他整夜反复低声吟唱,荒芜,悲怆,死寂,亡国之音,使人悒悒。 她卧在他怀里,无比宁静祥和。 她知道力量正一点一滴从四肢流走,神志也开始模糊不清,但她必须保持清醒,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逆龙帝曾经戏谑她,说她是只小猪猡,站着也能睡觉,起床气还特别大。可被风羿昊催眠了一整夜,身中剧毒随时可能昏厥的她,灵堂始终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警觉清醒。 她听见身旁有了动静。 “教主,兀将军那边有消息了,逆龙帝带领军队约万众,如我们计划那般向通天峡赶来,如今已到谷口,却盘旋在外。” “看来还得给他下点猛药。”风羿昊冷笑一声,将廉宠放置地上,“好好看着她,我要亲自去一趟。” “是,教主!……教主,左使在谷口,一直没有离去。” “哼。” 马蹄踏踏而去,廉宠缓缓睁开双眼,仰望云彩蓝天。 他来了,他来了……该死的,宇文殇,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你倒挺清闲。”阴森如蛇滑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廉宠却连转头的力气也没了。 “把她带到后面山洞里去。” “左使……” “我有话要问她,怎么,教主不在,你们连我也不放眼里?” “这……” “带进去!” “属下遵命!” 吾命休矣!廉宠万念俱灰闭上疲惫双眼。 虽然紧闭双眼,但她知道丹空墨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踱步,如毒蛇般蜿蜒盘旋,随时准备将她蚕食。 甫被抬入山洞,她便被人点了哑||狂c|,扒光衣服,浑身赤/裸,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便是靠这张脸勾引男人的么?” “啪”火辣劲戾的一鞭,廉宠脸上从左到右,横亘一道深红,片刻之后,鲜血狂溢而出,沿着洁白细致的脖子,优美瘦削的锁骨攀缘,一片森然。 “果然是人间尤物啊,是个男人看见了,便恨不得立刻操/死你!” “噼噼啪啪!”丹空墨手臂大开大阖,朝着廉宠劈头盖脸连续猛抽了二十多遍,一边抽一边癫狂般咆哮: “贱人,臭娘们,若非你,我的亲人,又怎会被生生活埋!我的弟弟,才两岁啊,被开膛破腹扔进臭水沟里!我的家园,被炤国的军队推毁焚尽,我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把你的骨头拆去喂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丹空墨一鞭比一鞭更用力,每一鞭上去,廉宠细嫩如玉的皮肤便彻底绽开,翻出血淋淋的肉,那辫子不管不顾朝她身上招呼着去,脸上,身体,无一完好。 廉宠只觉全身火辣辣,痛得死去活来,力气完全被抽干的四肢,此刻因为疼痛,竟能激烈地挥舞。 阴暗潮湿的山洞中,一具遍体鳞伤鲜血如注的身体满地打滚,喉咙不停发出空气进出的吼吼声,却无一声响亮。 丹空墨抽得头发凌乱,将鞭子一扔,一脚踏到地?br / 殇宠第9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地上半死女人脸上,发狠朝下又揉又踩,疯魔着继续嘶吼:“我让你勾引昊主,让你勾引!哈哈哈……看你这样子,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吼…吼…”廉宠全身刀割剑抽,恨不得咬舌自尽,身体扭曲痉挛着,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好几次有出气没入气。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哈哈哈哈哈哈。”丹空墨笑得鬼哭狼嚎,步履癫痫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那满是污泥血腥的饱满|狂c/房,狠狠揪扯着那抹嫩尖,沿着她的伤口,摁揉向下,然后掰开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白皙玉腿。反过抓起地上长鞭,将粗砾坚硬的握柄猛然插入那娇嫩孱弱的深||狂c|。 “吼——厄吼——!”廉宠身体陡然绷紧如弓弦,发出一声绵长而沉默的长呼,纤纤十指已经深深抓破了坚硬的泥石地面,指甲破碎断裂,尘土袭入,却仍然不能分散她身体的半分狂痛。 “哈哈哈哈,逆龙帝是这么操/你的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荡货,你那么喜欢勾引男人,这么操/你你一定很爽吧,阿哈哈哈哈哈!”丹空墨面孔狰狞扭曲,手握紧长鞭一阵胡撞乱捣。 廉宠那粉嫩幽窒的私/处怎经受得住如此摧残,下/体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一丝丝深红的鲜血溢出。 “左使,你干什么!”意识即将彻底脱离前,她听到惊恐的声音传来,脚步凌乱,有人冲上前来,“她死了,左使,左使!教主回来怎么办,左使……”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txt c o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滚开!谁上来我杀了谁!”这阴狠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你这奶/子可真好看,如果我把她们割下来装在盒子里,你猜逆龙帝会不会很喜欢呢……” 所有知觉都渐渐消失,缓缓地,彻底离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周末我要打游戏,按惯例不会更的,所以这章码了很多很多字。 当然,如果有时间我会尽力争取来更新。 另外,这章虐得很惨,不喜欢的请跳过。 下一章,本文最重要的男配,也是偶最喜欢的角色要出现了!happy! 连峰去天不盈尺,百步九折萦岩峦。剑塔峥嵘而崔嵬,畏途巉岩怎可攀。化用李白《蜀道难》 王见王 感觉到清水洗涤,自眉心蔓延开去,一股凉意刺得伤口如割如裂,廉宠艰难地拔开了紧阖的双眼。 温暖无比的大掌猛然抚上她眼睑,如玉珠坠落,溪水流淌,醇酒深厚的声音响起: “眼上也有伤,闭着。” 是谁,美妙如琴声低吟,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让人飘飘洒洒,仿佛置身一叶小舟,随波逐流,让阳光洒满全身,四肢都酥麻了。这样想着,她又昏昏沉沉模糊了意识。 期间又反复好几次,每次都是被痛醒,迷糊睁眼闭眼,混沌中她惊鸿一瞥。 睐中群芳争艳,眼角春意含情,美人回眸花满堂。顾盼转换间,阳城惑,下蔡迷。 再次被痛醒,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记忆中温暖的手拭去她额上冷汗,如泡过香草芙蓉的天籁之音响起:“再眨来眨去,眼上伤口可长不好了。”原来他为了防止她挣破伤口,用布包裹住了她的眼睛。 她尝试着说话,发出十分沙哑苦涩的声音:“你是谁?” 男子顿了顿,将她的头抱至两腿上,廉宠立刻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男人味道。不似逆龙帝蛊人心神的香熏之气,不是南宫先生的墨香,也不是虞寰身上那种强烈的麝香,他的味道和靖王有些像,很清新,天然,可他的味道里,又好像有山泉味,好像有兰草香,仔细嗅了嗅,却似乎什么也没有,若即若离,撩人心魄。 “呵呵。”她感到男子胸膛因闷笑抖动,“好闻?” 被发现了……廉宠窘迫地不知如何应对。 “放心了,有我的,自然有你的。” 柔软的胸部突然被温暖大掌抚上,廉宠面色如赤,身子缩了缩。 “别动!”他一把摁紧她,好听的嗓音就算斥责,也那么润醇:“再动来动去,我直接把你敲昏了。” 原来他把她头颅抱至腿上,是为了更好地帮她擦药。 鞭痕遍及全身,密密麻麻几乎无一处完好,他到不是有心轻薄她。算了,她都这样了,还管什么裸/体不裸/体的。 老老实实双手摊开,一边配合他擦药一边问道:“你是谁?” 男子手上不停,似乎看了她一会儿,就在她再度开口追问时,他答:“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简直觉得白救你了。” 廉宠哑口无言。 “怜。” “莲?莲花的莲?”男人取这样的名字好奇怪,她能想到叫莲的男人,只有——李莲英——厄,这应该也不算男人。 “楚楚可怜的怜!”怜没好气地答。 “楚楚可怜……”廉宠的嘴角不可抑制上扬,不行,她一笑全身伤口颤动,会痛死的。不过,这,这名字,岂非比莲更悲剧…… “你自生自灭吧。”怜冷冷开口,似乎真生气了,但手指继续飞快擦拭,连携私仇用她伤口报复的动作都没有。 “我昏迷多久了?你怎么救我的?” 擦完表面伤口,怜将她扶坐起来,裹上衣服,然后一把将她横抱起身,她听得水声飞溅,他们似乎在踏水而行。 “不久,我一直在掐你人中,不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伤成这样居然还能在两个时辰内醒过来,她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也不知道逆龙帝有没有中计,她必须立刻让他知道她已经安全了! “我……”廉宠正要开口,却被怜抢先:“我知道。能送你去早送了,风羿昊与兀子飞正在漫山遍野搜我们。还有你的伤,耽搁不得,这么热的天,如果不进一步处理,会发炎灌脓,尤其是你阴/道受创,妇科的东西我可搞不明白,简单清理了一下。何况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水里矿物质太多,不敢乱用水给你冲。” 怜面不改色气不喘陈述他刚刚接触过一名女子的私密之处,廉宠也跟接受医生咨询一样镇定,俨然两张商务表情。 “皇帝的军队现在还在通天峡外?”廉宠追问她最关心的问题。 “军队?什么军队,他不就带了五百个人。” “什么!不是说军士万众么?”廉宠一惊,身子绷紧。西覃兀子飞的大军就埋伏在这通天峡周围,他带着五百个人来送死么! “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估计又是逆龙帝搞的把戏吧。你不用太担心他,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得跑出去。风羿昊把你给弄丢了,估计现在也焦头烂额,逆龙帝没那么蠢,看不到你,他不会那么容易中计的。” 这个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怜,脑中突然浮现一段字符:“united states peranent……ncelot chu”怜,lian,n,ncelot,lian chu……楚……怜……? “你是云州楚氏?”她讶声道。 “这不废话么。”楚怜没好气回答,他给的暗示明示线索难道还不够多,这女人失忆后智商也下降了。 知道了楚怜的身份,廉宠终于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他们现下的处境来了。她这样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身体不良于行,好歹也多双眼睛,可以帮他放哨。遂自作主张要扯眼布,被楚怜“啪”地拍开了爪子。 “你给我老实点,当我真不会敲昏你?”楚怜口气越来越恶劣,与他美妙的嗓音南辕北辙。 厄…… “你是怎么穿过通天峡把我救出来的,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她最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状态。 “你再喊大声点,把追兵都引过来吧。”楚怜压低声音狠狠敲了她脑门,“给我闭嘴,哪来这么多问题!” ……这个人的脾气好象比她还差劲…… 浑身皮开肉绽,伤口剧痛,尤其是下/体,那真是像把刀子不停在刮,廉宠咬紧牙关不作声,冷汗已经把衣服完全浸湿。 楚怜抱着她,时而飞纵,时而疾步,有时会用腰带将两人绑住,然后她便感觉人倏忽而上,呼啸而下,如坐过山车,还四肢浮空,宛若失重。 好几次,她听到追兵的脚步声就在他们脑后、脚底响起,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用的什么办法,带着她这样的累赘还能隐蔽踪迹。 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其他的感官格外敏觉。她知道楚怜抱着她的手,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何时起,体内突然忽冷忽热,一半是火海,一半是冰川。身上神经末梢针刺般抽痛,似乎每个细胞都有无数虫子在疯狂噬咬般,她的忍耐,真的快到了极限。 这样下去,就算逃掉,她也没命去见逆龙帝了。 “挺着,我的保命瑶参丹都给你吃了,你知道江湖上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么。你要是敢浪费我的宝贝,追到黄泉也要把你吊起来揍。” 说话可真恶毒,有这么关心人的么。 这一次,廉宠真的想一死罢休。那钻心之痛甚于丹空墨鞭打时的百倍千倍。她开始脱离意识地呻吟哀唤。嘴唇早被咬到支离破碎,她便开始咬自己的舌根,若非楚怜及时制止,估计就这么把自己咬死了。 楚怜的身形越来越狼狈。她三番四次听到梦魇中反复出现过的追魂夺命箭声,追兵的脚步声如雷霆滚滚炸在耳畔。 即将昏厥前,她宛若回光返照般猛然绷紧身子,竭尽全力推住楚怜胸膛,从他颤抖的手臂中滚了出去,向箭声的方向滚过去。 廉宠挣脱刹那,楚怜听到她几不可闻的话:“我中了毒……带他来……救我……” 抱着她于石林中飞驰,屡屡攀过鸟飞不到的峭壁,他的手臂已经有些脱力,但是仍能轻而易举抓紧四肢如散,瘫软如棉花的她。 但是他没有。 他飞快地躲开箭雨,以杂树嶙石为掩饰。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廉宠,滚过满是尖砾碎土的斜坡,看着她被坡上凸起的岩石撞得头破血流。然后一个赤目赤发,吝宛若阿波罗浴火而来的男人冲了过去,满面震痛之色将她抱起,迅速地喂她吃下一粒紫黑色药丸,便不管不顾运起轻功狂奔而去。 剩下的追兵,再难与他匹敌。 时光飞逝,黑幕再度降临整个麟云大陆。 通天峡嶙峋石林外,一行人在黑夜掩饰下宛若鬼魅,不发声响地秘密行军。前方如阴魂探路,后方的人迅速消灭踪迹,配合无间。 一路搜寻追击,他们先是遭到了西覃部队的埋伏。但在逆龙帝的指挥下,五百人全身而退,并且给与了对方致命打击,让敌军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们真正的实力。 接着,若有若无的线索将他指向通天峡。对方摆明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凌晨与风羿昊的一番正面冲撞激战,果然数年不见,彼此武功都精进了不少。回想那日他在狩猎场偷袭宠儿的三箭,不过试探之意,用了恐怕不到三分的功力。只恨当年没有斩草除根,留下祸患至今。 不觉又握紧掌中瑰丽璀璨的龙舞泣戒指。这是风羿昊一箭射来的。 他说,自那日狩猎场刺杀后,宠儿便恢复记忆想起了他,是她主动回到他身边的,还让他把这戒指交还给他。 风羿昊,不愧是他的劲敌。他清楚他的软肋,此人绝不可留在世上。 人人都道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却不知既然来了,见不到宠儿,他绝不善罢甘休。就算她选择的人是别人,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逆龙帝将五百驱影武士分作十队,分头挺进,是夜便决定强攻通天峡。 通天峡,是逆龙帝成名的战场,他对它的了解远甚于风羿昊的想象。耽搁的这一天,他已经命人制作简易的绳索与登山工具,十队人马择通天峡较低的险峻山崖,从天路而入。 行至山脚,周除忽然前来禀报,南宫樇率领的部队已经停驻,正飞奔前来,似有要事相商。 逆龙帝等候不过一盏茶时间,南宫樇已至,带来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山风呼啸。漆黑夜幕中,两名男子相对而立。 同样的绝世美貌,同样的不羁于世。一个深沉冷酷,一个风流天成;一个君临天下,霸气浑然,一个傲笑江湖,王者风范。 “逆龙帝。” “秦王。” “别来无恙。” 通天峡深谷山洞中,伤痕累累,高烧不止的女人,倔强地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完了,下一章附送逆龙帝番外。 人间道,帝王业(宇文殇番外) 无边无尽的黑暗,天空的色彩有血腥的味道。 她侧立悬崖边,背后是邛江巨浪滔天,隆隆鸣耳。江风呼啸吹乱那满头青丝,我甚至还记得昨夜手指滑过发间的颤栗。 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年赤红着眼,如受伤的幼狮,危险地向她靠近,咬牙切齿:“为什么?” 她缓缓回头望向少年,缓缓向后退去,我怎么也看不清她被发丝迷乱的双眼。 心跳随着她的步伐加快,一种未知的恐惧如洪水袭来,四肢如失去知觉般,我看着那少年伸出手,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不属于自己年龄的沙哑:“过来!” 可她怔怔地再度往后移了一小步。 “我让你过来!”少年情绪失控了,手因为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而剧烈颤抖着,但却不敢再向前欺近。 她仍旧不动,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少年再也沉不住气。脸色煞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眼眶已经湿润,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姐姐,过来我身边,过来好么……姐姐……”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颤抖着一遍遍唤道。 她的脸那瞬间是如此模糊不清,毫不留情地,如此决绝地在悬崖边画出一道刺目的残影,纵身跳下。 “宠——儿————————!!!!!” 在她迅速下坠那刻,我看到少年疯魔般拖着重伤累累的身躯直冲悬崖,却被无数的黑影扑倒在地,眼前是无数攒动的灰白影子,我失去了所有知觉,连心脏都停止跳动般,只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声久久回响在在耳畔,风声鹤唳,只那悬崖上决绝无情的残影烙刻入脑海,怎么都抹之不去。 胸口在窒息,痛到无以复加,心如刀割?痛不欲生?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那种痛苦,那种绝望。 房间里还弥漫着专属于她的淡淡清香,身上的丝绸被子如她肌肤光滑,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不停在脑海中浮现,只要不醒来,她便还在我身边,可当我想要伸手拥抱她时,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我一人继续绝望地孤单着,让思念溶入骨血,让痛苦侵蚀心肉。 我便如此日日夜夜重复着梦境梦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陛下,你怎么了?” 仍在无尽深渊中沉沦下陷,耳畔突然传来清澈的呼喊,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她的温暖突然将我包裹。 我猛然睁开双眼,森寒冷酷,那是我的保护色,孰料却迎上那张日思夜想的美丽容颜,带着一些担心,一些害怕怯怯盯着自己。 “宠儿……”我慌忙将她钳入怀中,怀里实在的触感和温度让悬在半空的心瞬间充实起来。 “你……做恶梦拉……”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在耳边吐气如兰。 我突然急切地想要确定些什么,求证些什么,狂乱颤抖地攫住她的吻,发疯般感觉着她,强悍而执着的霸占着她,看她在自己身下那迷人的娇媚。 很快,她在身下昏睡过去,犹如初生婴儿般蜷缩在我怀里。 我半支着身子低眼温柔抚摸着她粉红水嫩的脸蛋,不知何时,寂黑幽深的眸子褪去世故冰霜,漾起一弯幸福满足的弧度。 从小到大,我不停问自己:人间道,帝王业,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一出生,那个被我叫做“父皇”的男人,便将利剑指向我的喉咙;而被我称为“母妃”的女人,至死才与我说过一次话,那句话是——“我要杀了你”。 兄弟姊妹或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或七分畏惧三分崇敬,绝无一丝亲密。 唯一善待我的,便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绝悠和太子宇文烨。 我五岁那年,绝悠被皇位上的男人送给了溟鹰王,那个色/欲熏心半入棺材的老头。她不知遭受了怎样的蹂躏玩弄,自尽后因不知名的怪病,惨遭焚尸扬灰。而那个男人,却欢笑着送去了另一位公主。 夜阑宫的女人,以歌妓出身,历经千辛万苦爬上皇后的位置,却因我被打入冷宫。于是,她牺牲了自己的一个女儿,重新换来皇帝的宠幸。可是我却无数次在夜阑宫亲眼看着她和二皇子宇文衍翻云覆雨,然后,他们有了自己的骨肉。听说,那绝情残酷的母亲,对那孩子,倒是疼在了掌心里。 人人说我出世时天降异相,乃真龙神子,天命所归。又有几人还记得我出世时,那男人指着我批为“妖胎孽煞,祸国殃民,千古罪人”的狰狞绝情,可笑的是,他怕我,九五之尊,君临天下,却不敢看一个孩子的眼睛,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我知道二皇子野心很大,我也知道他们密谋毒害皇帝。我冷眼旁观。就算那场政变,最后的胜利者是我,就算天下人都以为,是我弑君杀兄,那又怎样? 鲜血淋漓的朝堂,夜阑宫的女人跪在地上,依旧是最美的女人,美得宛若怒放的玫瑰。我突然觉得她的冷静,她的视死如归十分扎眼,于是我拔出剑,在她耳边低声道:“昨夜,南京城外吴家村,遭了一场大火,一个活口都没有。” 她崩溃了,再也没有一贯的雍容,她像疯子一样挣扎着,狰狞哀嚎的脸,格外的丑陋。她说她要杀了我,我实在觉得她很恶心,便一剑结果了她。 父王,母妃,好陌生好遥远的词语。 奇怪的是,我没有一丝感觉。我不恨他们,也不怨他们,因为我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有他们。父子相残,兄弟相残,君臣相残,夫妻相残。这就是人间道? 看着或战栗或恭敬跪倒在殿前广场那一望无尽的人生人海时,我突然想,什么国家,什么皇位,什么天下,什么百姓,谁真正在乎过我这个人?这便是帝王业?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什么都不在乎,才没有任何弱点,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永远不会痛苦受伤。只有做全世界拥有最强大力量的人,才不会恐惧,不会孤独,不会害怕。这才是我的人生哲学。 可凡事,总有例外。 如果没有她,什么真龙天子,什么天命所归,我恐怕刚出生便被人当作妖孽铲除掉了。 美丽的夜阑宫,就算浸润了无数的丑恶h药/秽,也无碍于它的幽静宁清。 因为在这里,是我第一次真正遇见了她。 每当暴雨淋沥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夜晚,那宛若精灵般的女子,那芳华无边,温暖洋溢的笑容,就这样撞入了我的生命。 孤独寂寞时,身旁扮着鬼脸的是她;困惑迷茫时,细心开解的是她;生病卧床时,寸步不离鞍前马后还说故事给我听的是她;遇到危险时,如母鸡护小鸡展臂站在前面的是她;放纵任性时,追着我满屋子拳打脚踢的是她;嬉笑玩闹时,满腹鬼主意还屡屡让我冲前她垫后的是她;郁结挫败时,抱着我告诉我,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是她。 无论我是好是坏,她眼里只有纯粹的我,也是唯一一个告诉我,无论我选什么路,她都一于奉陪的人。 妻子?挚友?母亲?师傅? 似乎,我人生所有的感情,无论亲情、友情、爱情,都只得她一人。 十三年前,玄算批命,指她是天命之女,一代帝后,“得天下者,得此女”。 既然她命中注定凤翔九天,我便化身为龙;既然国界阻碍了我寻她,我便用铁甲马蹄踏平天下;既然人人垂涎于她,我便化身屠魔,赶尽杀绝,不惜堕入十八层地狱! 十二年后,当我君临天下,雄霸寰宇那刻,面对茫茫江山如画万众臣服如蝼蚁,回望身后白骨成堆血流成河,却只能盯着手中的殇月龙牙,问道: “你在哪里……” 她在我怀里不安地乱动,惹得我心猿意马。 我紧紧握着她饱满柔软的胸房,带着厚茧的手掌不住搓弄那如羊脂白玉的肌肤。 她突然转身,睫毛如蝶翅般扑闪着,鼻头微微溢出汗珠,有些紧张地慢慢开口:“那个……”,她反手与我十指交叉,依在我怀里问道,“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变化很大么?” 我不假思索:“大!” 她更加紧张,明亮的眼睛从我胸膛露了出来:“那你比较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这一次,我蹙眉思索了很久:“还是现在的你吧。” “为什么?”她急切开口,小脸黯淡,不自觉鼓起了腮帮。 不待我开口,她赌气地推开我,转过身去狠狠甩开我的手臂,一边努力要移开我压在她身上的大腿,一边念念有词:“花心汉,陈世美!见一个爱一个,原来你说你以前多喜欢我,都是假的!” 这个小东西,居然自己吃起了自己的醋。 我一个翻身压到她身上,捧住她的脸逼她看着我,腹下难耐的灼热紧抵着她,轻轻磨动。 最爱的粉色渐渐染上她双颊,她仍在努力挣扎。轻笑一声,我缓缓开口: “朕以前真恨不得天天给你下蒙汗|药,或者一棒敲晕,好让你乖乖地呆在朕身边。” 她闻言直直瞅来,眼神里充满质问:你不会真的干过吧? 我心虚地别开脸去:“还是现在好,就永远这样让朕宠着守着,朕便安心了。” 她似乎有些感动,却因我一句话,再度露出恨不得掐死我的表情。 “不过现在你身子骨太单薄了,朕抱起来不能尽兴,若要朕守着你一个,你可得想办法喂饱朕!” 满室春情,云翻雨覆。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 以前的你,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脾气又倔,又恶霸,行为处事跟个匪头似的,一旦决定的事谁都改不了。 以前的你,无论多难过痛苦也决不流泪,打碎牙齿和血吞,搅得我患得患失恨不得把你嵌进身体里。 以前的你,总是不顾我的担惊受怕冲在前头,像只老母鸡护小鸡一样,让我哭笑不得却满腔温暖。 想起你以前的种种行径,心头涌起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声轻叹,更炽烈更疯狂地占有现在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明天开始码第二卷了! 第一卷都写完了,没有长评。555555555555555 梦里不知身是客 “噼啪、噼啪、噼啪……” 豆大的水珠连续不断砸在皮肤上,意识模糊又凝聚。雨水沿着眼尾往两边滑去,她皱了皱眉,抬手遮住上方,勉强睁开了一双美盼。 思绪凝滞,茫然环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踉跄起身,狼狈不堪地奔向房檐下避雨。捋起额前湿漉服帖隐隐泛紫的发丝,使劲甩了甩泡汤的皮靴,黑色的吊带背心因大雨淋漓紧贴姣好的身躯,诱人的曲线一览无遗。美眸不满地扫过,赫然一怔。 古井老树,雕梁画栋。漆黑夜幕,如注暴雨中隐约可见周遭巍峨宫殿上的金色琉璃瓦。 她狠狠揉了揉太阳||狂c|,发生什么事了? 两天前,她所隶属的nisf(美国特别行动部队)瓦解了全世界最大恐怖组织的giefex计划(同时攻击华盛顿、莫斯科、北京、巴黎、伦敦政府),在处理后续事件后,大家在拉斯维加斯ix狂欢度过周末之夜。她喝了很多酒,现在还能感到宿醉的头疼。 作为佩戴紫鹰勋章,统辖nisf特种部队,整个nisf史上最年轻的vicecapta,她的职业素养不会允许自己醉倒,至少是豪无防备地醉倒。她清楚记得,n在她身边,自己失去意识前是被n抗上了车,再不济此刻也应该在家中睡觉。可这是哪里,彻底古代中国式的宫殿群。 她皱了皱眉,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闭目。高达160的智商,被人戏称人体电脑,堪称过目不忘的她,无法在自己的记忆系统中检索到这座宫殿。举起左手,电子手表自带最先进gprs全球定位系统与通讯器,即使在2000米深的地下亦能准确接受到信号,此时——不在服务区? 她被袭击了?身上丝毫无损。n会把不省人事的她随便扔到个鬼地方?该死的,就算在死亡三角洲也没碰到过电子表无法定位的情况。 整齐有力的步伐声由远至近,隐约能听到铠甲铮铮作响,rosiel条件反射地窜到屋檐拐弯处一座大型宫灯背后,藏身黑暗中。 两列十行黑铠红衣武士手执枪戟从她眼前迅速掠过,虽训练有素却难掩神色慌乱。领头男子黑帽赤袍,长须束发,颇似士大夫打扮。 rosiel愣了愣,纵身跃出,两手在耳垂一转,左银右黑丝状耳坠脱落开,“卡茨”一声扣住她左右手中指。双手一挥,凌空反转爬上檐梁,如燕子般穿梭而前,紧紧追上了那群中国武士。 这对耳坠由最新纳米技术打造,两根丝状耳环各将左右四个耳洞连通,中空,内置以nisf最新研制出的材质所造透明丝线,肉眼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可承受1吨重物体自1000米高处下冲的重力,全部拉长可达500米,耳垂上最后一个耳眼以宝石镶嵌,宝石取下来后自动扣紧两手手指,可以飞檐走壁、也可以割断人的脖子,可是她逃脱保命的终极武器。 rosiel身手利落,一路逡巡向前。 沿路碰上了几批人,成群结队,衣着打扮皆一致,个个神色慌乱却十分有纪律。rosiel虽是中国人,但基本算个地道的abc。她在香港孤儿院长大,因为智商体能优异于常人,五岁后便被nisf指挥长官ngdon选中进入基地进行特训。她的中文水平不至于给国人丢脸,中国历史文化看书看电影什么的亦堪称烂熟于胸,这些人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中国古代的太监、宫女——即使在当代中国也不该出现! 那群武士奔到一座华丽的宫殿门口便停驻脚步,威武凌然立于左右,夜幕中依稀可辨金雕玉琢匾额中“夜阑宫”古篆。为首的大官神态焦急,在殿门前来回踱步。殿门大敞开着,不断有宫女和老嬷嬷端盆持布进出。 天色忽然放亮,rosiel本藏身檐上,没有黑夜的掩饰极易暴露,她一个旋身稳稳飞上屋顶,匍匐躲在顶脊背后,而接下来不到短短一刻钟发生的事却令自小刀口舔血亡命天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她彻底,目瞪口呆…… “sweetie jes ,other of god!” 雨势骤歇,雷声咆哮之后一道金光刺破黑云,天空陡然放晴,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这哪里是半夜,分明是正午时分! 忽然死亡的黑色席卷整片天空,太阳西侧被逐步吞噬,大地黯淡无光,无边黑色中仅一弧钻石似的光芒闪耀。 与此同时,天空星陨如雨,数千成万,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而行。 rosiel惊得大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脚下猛然剧烈震动,一个趔趄险些栽翻,手一挥,银丝缠绕屋顶龙头上,才稳住身形。 前一刻还宁静威严的庞大群宫突然拥出无数人,个个惊慌失措,或望天空,或痛哭流涕,或尖叫乱窜,人仰马翻一派混乱。 “慌什么,只是余震!”长须大官中气十足一声大喝,那些六神无主的人立刻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一行宫灯忽明忽暗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一位金甲赤衣威风八面的大将,两人会合后三言两语,那众宫人立刻恢复了井然有序。站岗的依旧站岗,忙碌进出的继续端盆持布,不一会儿一群太监敲锣打鼓而来,还有人戴起了巫鬼面具洒酒跳舞。 rosiel完全傻眼了。 日全食、流星雨、地震(不过看这个强度,震源应该很远,这里只受余震波及),亏那大官还能如此冷静!他们虔诚地进行着神圣仪式,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想驱逐黑暗,重新唤回阳光。 随着太阳西边缘射出一线刺眼的光芒,流星雨被光芒掩饰,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人们欢呼雀跃,大官与将军脸上神色稍疏,依旧紧蹙双眉,凝视房门深处。 就在日全食结束,阴翳退去,刺目的阳光险些灼伤她眼睛那瞬,身下的宫殿中传来一阵悠长尖利的喊声,将宫外欢庆的声音彻底盖过: “生出来了——是皇子——!” 皇子? 刹那间,rosiel脑海中电闪雷鸣六个大字:“真龙天子出世?” 天现异相,龙子降临,史书上最经典的桥段阿!rosiel立刻全身兴奋,三下五除二掀开瓦片,底下似是大堂,一名身着紫色金龙纹,头戴双龙戏珠冠的男子背负双手焦坐榻上,身旁宫女太监惴惴不安望向内室。 他疲惫不堪道:“宣吧。”身旁太监立刻传道:“宣范临公、晚将军。” 门外等候已久长须大官与大将急奔而入,叩首请安后,大官神情惨然禀道:“陛下,溟鹰驱山神地灵相助,竹山城坍毁,廿万大军,全军覆没!” 就在这时,一华服清丽女子从内房掀帘而入,在那皇帝面前低头跪地,高举赤/裸裸的新生儿。 皇帝呆坐半晌,猛然起身,从腰间拔出利剑,颤巍巍,一步一顿走向新生儿,厉声咆哮:“孽煞!”下一秒便要取他性命。 一屋子无一人阻止,只那华服女子猛然抬头,双眼含泪,嘴角颤抖。 心头一紧,rosiel条件反射从紧身超短牛仔裤中摸出手枪,将上面的激光等对准皇帝一照,在他避光一瞬间开枪打飞了利剑,天空适时响起了一声闷雷。但剑尖仍在婴儿脸上留下一道疤,顿时血迹斑斑。 紫袍龙纹男人跌坐在地,半晌后如阎罗厉鬼般咬牙切齿道: “妖胎孽煞,祸国殃民,千古罪人!将此子留置于此,任何人不得靠近,若七日七夜仍能活命,赐名‘煞’!废武雩澜为良人,逐入冷宫!”言罢率领众人甩袖而去。 华服女子泪眼婆娑,颤抖着将婴孩置于榻上。不一会儿,宫仆从内房抬出一女子离去。rosiel瞥得一眼,虽刚经生产,素颜惨白,却如西子捧心,更益其美。凤眼琉璃,柔姿绰态,堪称她所见过最美的东方女子。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夜阑宫瞬间冷冷清清,安静得鬼魅。rosiel确认四遭无人,借银丝从屋顶滑下,奔到婴孩面前。 这小皇子似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哭过,时间过了这么久,不知道那第一口气还能不能接上。死马当活马医,她一把拧起他倒立狠狠拍了两掌,一阵猛烈的哭声传来—— 没有卫生消毒品,她只好用舌头帮他舔了舔伤口,再摸出个创口贴贴上。那剑这么锋利,应该不会导致破伤风吧…… 莫名其妙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莫名其妙摊上个人伦惨剧,rosiel现在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人道虎毒不食子,这位父亲却如此心狠手辣。 愚昧迷信害死人呀,rosiel叹了口气,到内房翻箱倒柜,倒找出不少婴儿的服饰,手忙脚乱替他穿上,觉得比打仗还累。低头一看,小家伙竟卧在她怀里甜甜熟睡,忍不住扯出一丝苦笑。 rosiel宿醉后又淋大雨,昏昏沉沉,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坐了半晌连打好几个冷战,想起内房有不少女子衣服,便将小皇子放在榻上自个儿打算换掉湿衣服。孰料进去仔细翻查,那些衣服十分繁复沉重,干脆就穿了古人所谓里衣了事。 房中有不少新鲜水果与点心,她随便捡了自己喜欢吃的充饥,大大咧咧盘坐小皇子身边。见小皇子皮肤通红,皱皱巴巴,毛发旺盛,跟猴子一样,不禁撇了撇嘴,伸手在他脸庞按按捅捅,柔柔滑滑的,一股子奶香。 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rosiel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压根无法忍受这种茫然无知的状态。人生亦从未遇此一展莫筹的境况。 刚刚那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想必外面巡逻守卫森严。她不惧那些武士,但眼下情势不明,决不可贸然行事,只有夜深人静时分再做打算。 仔细将房间打量一番,希望找出蛛丝马迹。 古色古香,美轮美奂。她虽不算大行家,多少也有些鉴赏水平。这一屋子东西从家具到帘布到衣物,甚至到花草盆栽点心食物,无一不巧夺天工,精湛别致,即便是世界顶级会所亦不过如此。从工艺来看,颇近于中国西汉时期,可她记忆中西汉没有什么竹山战役,二十万兵士全军覆没,历史不会没有记载呀。 将房中物什仔细鉴赏识别,她打消了西汉的想法,几乎唐以前工艺混杂在一起,还有些她不曾见识过的。这房间搁哪儿也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博物馆,还有那些活灵活现的古人,rosiel心头一凉: 他妈的不是穿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今天更,但是文思如尿崩,就码好字决定昨天发,熟料昨天下午股市崩盘,阿匪我忙得头晕目眩。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更了。今天决定更2章! 近臣攻略 “哇————!” 洪亮的嚎哭声突然响起,截断了她的思绪。抬眼一望,不知不觉竟已黄昏。 她匆匆跑到前堂,小皇子不知何时醒来,死命哭喊着,任她轻哄慢拍也无济于事。rosiel焦头烂额,这小皇子应该是饿了,可她一十六岁花季少女,到哪给他挤奶去? 正当她耐心几乎耗尽,准备直接杀出去随便上哪拧个奶妈过来时,远处传来很轻缓的脚步声。眼中寒光一凝,迅速褪去小皇子身上衣物,撕掉绷带,还原果盘,闪身躲入内房床帐之后。 尖耳细听,来者似乎是个女子。进门后微微啜泣,便奔向小皇子。 rosiel恐她对婴孩不利,蹑手蹑脚摸出来,紧贴墙壁,目光刚好可以看见来人。 却是刚刚那华服女子。她将小皇子抱起,用披风裹住他身躯,拉下衣襟便开始给他喂奶。 看来总算还有个有人性的。 玉笛本是九皇子的|狂c母,武后怀胎后被调入宫中照顾起居。武后难产,三天三夜方诞出小皇子,不想遇此异相,又逢竹山惨败。一旦云州城破,泰阳即覆,曜彰帝已经下旨南迁。 七天七夜,就算九皇子大难不死,那时皇宫恐已荒无人烟。她可以冒死前来喂奶一日,两日,可三日后,又有谁管这小皇子死活? 可怜而无辜的孩子,生在帝王之家又能如何?娘娘将他诞下后不闻不问,还不如就做个寻常儿,想到这儿,玉笛忍不住泪眼潺潺。 “什么人!” 门突然被推开,一名小太监探头进来。玉笛惶惑望向来者,紧紧抱住小皇子不住后退。 小太监似不曾料到房中有人,脸色青白转换,疾步上前直奔玉笛。玉笛惊得面无人色,死命搂着小皇子,紧闭双眼扭身狂奔,心绪不宁下趔趄摔倒。 “砰”一声,重物倒地。玉笛万分恐惧,不住颤抖,始终不敢抬头。 “what are you dog here?” 一个女子的声音,宛若幽泉清澈,?br / 殇宠第1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沉鱼出听,说着玉笛不懂的语言。 玉笛微微抬头,却见一绝色女子立于眼前。眉若飞峰,目带黠光,瑰姿艳逸,风流天成。只是扮相有些不伦不类,紫色长发松散束于脑后,额前发丝散落;身穿短衣,腰裹亵裙,赤足而立。裸/露于外的手臂上赫然一朵蓝色睡莲,脚踝亦纹有一圈奇怪的图纹。想必是个异族女子。而刚刚凶神恶煞的小太监已经横倒在地,不知死活。 “你,你是……”玉笛蜷缩于地,抱着小皇子不住后退,面色惊恐。 “don’t be afraid……”少女顿了顿,再度开口:“你不要害怕,这个人,他没有恶意。”(整个逆龙帝婴儿时代,请大家看廉宠说话时,都想象老外说中国话的语调……) 她扭头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尸体”。这小太监不过十一二岁,她出手向来狠辣,即将劈中他时发觉他抱着婴孩的衣物,临时收力,不过恐怕他至少也要一个小时才会苏醒。 言罢她逼近玉笛,居高临下,微眯眼冷声道:“如果让人知道你来这里,你也死了。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说我到过这里。” 玉笛拼命点着头。眼前陌生少女威胁人的时候带着股狠辣的杀气,可那奇怪的口音让整个威胁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而且她感觉到这个女孩并无恶意。 见玉笛很合作,rosiel扯出一丝友好的笑,转身向地上一捞,几乎与她同重的小太监便稳稳当当被抗在肩上。她越过玉笛径直将小太监置于塌上,“他,我的,你继续,照顾笔笔(babe)……” 忽听得一声惊呼,接着扑通一声,rosiel诧异回头,却见那女子怀抱婴儿浑身颤抖地跪倒在地,泪眼纵横,不停抽噎,口中念念有词:“龙神保佑,龙神保佑……”。她猛然抬头,两眼发光,激动地扑过来抱紧rosiel的腿,大眼紧紧盯着她: “敦玄,您是敦玄么?是龙神显灵么?!” 什么玩意阿? rosiel皱眉,不习惯陌生人靠近,她嫌恶地向旁躲了躲:“你说什么?” 顺着玉笛激动的目光,rosiel扭头看了看背后,顿悟般明白她为何如此兴奋——她背部剑龙纹身!她的武术老师是中日混血的剑术大家廉天虎。老师去世后,她为了纪念老师,将代表老师世家徽记纹于腰背的十字区域。 看玉笛的样子,她们是搞什么龙神崇拜来着。rosiel对于自己来历不明这一点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摸着台阶往下,以沉默表示默认。 玉笛不再多话,仍旧跪地泪流不止。 rosiel生活的环境,哭泣是懦弱的行为,她不知该如何应付痛苦中的女人。以为她哭一阵子就完了,自个儿走到小太监身边,起手往他头上几处||狂c|位拍去,以助他尽早转醒。忙完回头一看,玉笛还在哭! rosiel右拳咯咯作响,暗道干脆把她也敲昏算了! 就在这时,小皇子很不识时务地加入了嚎哭大军,女子啜泣与婴儿哭喊此起彼伏,rosiel只觉太阳||狂c|突突乱跳。 “殿下这是这么了?”玉笛见小皇子大哭不止,反倒止住了眼泪。一旁的rosiel瞅她满脸焦虑手忙脚乱了半天,忍不住开口询问:“what’s up?” 玉笛自然不懂,但对上rosiel关心的目光,絮道:“不知道怎么了,刚喂过奶,也不是要出恭,会不会是生病了?”说着说着又泪如雨下。 rosiel一个头两个大,腾一声从榻上跳起来,双手一伸道:“我看看。” 奇迹般地,小皇子一到她怀里便立刻停止了哭喊,皱巴巴的小脸渐渐安静,不一会儿便酣甜入睡。 玉笛揉揉红肿眼睛轻笑道:“殿下很喜欢龙神姑娘呢。” 龙神姑娘……还有比这更雷人的称呼么!rosiel满脸黑线睨了她一眼:“天色很晚,我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龙神姑娘,奴婢自己回宫……小皇子,还烦您照顾。” 唉声叹气,rosiel发觉和古代人交流真困难。深呼吸,不要暴躁,不要抓狂:“你回去路上,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心底腹诽,你死不足惜,不要连累姑奶奶!“我要在这里,很久,需要了解这里。你一个人,照顾皇子,不行。你回去,以后我接你,不要被坏人发现。” 指手画脚扯完一大通,rosiel长吁了口气。会背中文古籍又怎么了,日常对话太渣了,如果能回去,她一定好好学说中国话! 玉笛点点头,正要离开,似想到什么,眼泪又开始大飚特飚,再度跪倒在rosiel脚下, rosiel竭尽全力才忍住没有把她踹飞,没好气道:“你又要干什么!” “龙神,只有您能救小皇子!”玉笛双眼红肿,悲声呜咽,“陛下已经下旨南迁,就这一两日必须撤离,可皇上对小皇子在此之事只字不提,澜美人(武雩澜被废皇后后贬为良人,人称澜美人)亦无动于衷,龙神姑娘,求您救救小皇子!” 什么破烂家庭。 rosiel微皱眉,她是个孤儿,对于那种孤身一人的寂寞苦楚是深有体会的。但她比较幸运,先有ngdon收留,后有师父待她如亲女,尤其是n,亦父亦兄亦友,还有在nisf的战友们,大家亲如一家人。 相较之下,这小皇子一出生便惨遭遗弃,父母甚至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rosiel自认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闲人,但一旦她决定要插手的事,便断无中途放弃之理。这小皇子,她还管定了! “你叫什么?”她低头眄视玉笛。 “奴婢玉笛,夫家姓李。” “玉笛”rosiel只手托起九皇子,翩若轻云出岫,神情傲然,不可一世, descendant of the dragon protected y dive shield dested to rule the world the whole universe shall kneel to thee 此乃龙神之胄,吾所庇佑,将来必君临天下,雄霸寰宇。 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那一刹那,玉笛似乎进入忘我之界,沐浴圣洁之光,聆听神的言语。 “你醒了?”rosiel忽然道,玉笛顺着她的目光望入榻上,却见刚刚的小太监跪趴起身,但一双圆目赫然大睁,痴痴呆呆地盯着龙神姑娘。 察觉rosiel的目光,小太监结结巴巴开口,声音稚嫩,仍有童声:“奴才,奴才愿意誓死追随龙神姑娘和九皇子殿下!” rosiel不置可否,指了指玉笛怀抱婴孩,盯着小太监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小太监有些茫然,怔愣着摇摇头。 “你为什么来这里救他?”rosiel逼问。 小太监更加茫然,两颊泛红,嗫嚅道:“奴才,奴才只是,不忍心……” “good boy”rosiel扯了扯嘴角,眼中放柔,顾盼之间竟令小太监一时看得失神,微张口呆望着她。却听她笑似银铃:“but,你跟着他,不一定好,你坚持吗,我不喜欢叛徒。” “奴才……”小太监脸涨得通红,百口莫辩:“奴才,奴才小张子,对天发誓,不,请龙神见证,此生忠于敦玄与九皇子,绝无二心,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rosiel向来看人很准,见这小太监坦然注视自己双眼,又急又虑的样子,倒有几分真诚。想他年纪尚轻,身处宫廷,良心不泯,还有如此勇气,微微一笑,问道:“小张子,你全名是什么,多少岁,在这里的工作是什么?” “奴才今年十四岁,没有名字,家里排老二,人家都叫奴才张二。幼时村中遭遇瘟疫,全家都死光了,就奴才一个人,为了生计进宫当了太监。一直跟着御马房的赵公公驯马。” “听你说话,你是不是读过书?” “赵公公喜欢听说书,奴才跟着他也学了不少,那都是从说书那里学的。奴才只识得几个字。” rosiel看着小张子,觉得这孩子口齿伶俐,脑筋也清楚,倒不失为一个可塑之材。想想自己在这陌生的时代与国度,似乎还担上了个超级大麻烦,倒有不少地方要用到他。 眼下来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救了这婴儿再说。心下有了主意,倒没有之前烦躁,开玩笑的心情也有了,她眼睛转了转,道:“你作为部下,未来的国王的,名字、知识和功夫,都很不好。” 见小张子垮了张脸,她“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的名字是张经阖,经天纬地,纵横捭阖,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学功夫,将来当一个伟大的部下。” 小张子受宠若惊,鸡啄米般点头。想不到他也能拥有这么好听这么神气的名字! rosiel也很得意,想不到她能取出这么富有艺术气息的中文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rosiel不知道谁知道这是来自哪里 看过《天使禁猎区》的都对罗洁爱尔又爱又恨吧。罗洁爱尔的英文就是rosiel 那段英文,有没有更好更古的更押韵的帮我想想…… 一见误终身 作者有话要说:为逝者默哀,为玉树祈福,中国加油!!! rosiel一手抱小皇子,一手叉腰,满意地看着眼前清丽俊秀的近臣二人组,决定是时候会议散场了。 “玉笛。” “龙神姑娘请吩咐。” “你去仔细探查,什么时候国王离开。我会带小王子去那个,那个nanjg找你们。” “张经阖。” 小张子愣了愣,激动应道:“奴才在!” “请帮我找些男孩子的衣服。这里战争,很乱,国王来不及管很多人,你,想办法留下来,到时候,和我一起走。我需要人帮忙开车。” “奴才(奴婢)遵命!” 在二人组帮助下,rosiel很快摸清了整个皇宫的地形。她在皇宫中东摇西晃,来去无影,竟无一人察觉。皇帝和他的宠妃重臣在第二日已经启程离京,玉笛跟随第二批人必须在第三日离宫。转眼,宫中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残兵败将,rosiel亦开始四处翻箱倒柜趁火打劫。 曜彰帝离开时遗留了不少贵重物品,她将搜寻到的珠宝敲毁仅留原材料交给张经阖去当铺死当,又在帝王的兵器宝库中找到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承影;一套精心设计的玄铁护腕,内置机关,机括一按便会从掌下弹出锋利短刃。 有了常规武器防身,又怀揣激光枪和神奇银丝两件秘密装备,rosiel决定在玉笛离宫那日行动。 毕竟,什么都可以缺,不能缺奶妈呀! 夜深人静,rosiel开始为明日的长途跋涉做准备。先将张经阖偷运出宫。虽相处仅短短两日,但rosiel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全能形象已经深深植入张经阖幼小的心灵,而当她扛起张经阖纵身飞过城墙时,其作为“神”的存在于小张子而言已经屹立不倒了。 吩咐张经阖出宫替她备好马车衣物干粮奶妈后,rosiel偷偷溜到皇宫天然温泉挽波池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再从皇宫冰窖中取出玉笛临走前留下的奶瓶,服侍小皇子吃喝拉撒完,安顿他熟睡后,便决定最后一次夜游皇宫,看看还能顺手捞点什么走。 后宫大部分妃嫔皆已撤离,曾经繁华幽深的宫殿一片凌乱,仅余一些偏僻宫殿中尚有烛影摇曳。rosiel又扫荡了些最为贵重但方便携带的珍宝钱财,取道西角偏僻湖泊回房。 这湖泊靠近冷宫一代,人迹罕至,幽深冷清,据说不少妃葧起人在此跳湖自杀,又凭添了一层阴森鬼魅。因此当rosiel看见湖边一袭白衣飘飘淌入湖中时,忍不住骂了一句:“shit”敢情她穿越是来救苦救难的! 水没过白衣女子胸口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掀飞起来,跌落湖畔。她惊魂未定望向来人,剑眉星目,洒脱不羁,一身黑衣飘逸,头发是属于轩辕龙神的尊贵紫色。 好一个翩翩俗世佳公子。 “想死?”“他”眼露不屑,双手环胸,背上似乎还套了个小包。 她抿了抿嘴,冷冷低眉,苍白的手颤抖着握紧胸口衣襟。 rosiel打量了她一下,这白衣女子虽然凄惨潦倒,但衣服质地不似宫女,“你怎么了?” 女子依旧漠然不语,转身欲再投湖中,手腕突然被拉住,再次被扯将上来。 男女授受不亲,她愤然推开“他”,紧咬嘴角,染上一层殷红。 却见“他”嘴角一哂,欺前捏住她肩膀,拖到湖边,不由分说将她的头摁进湖里。 无穷无尽的水涌了进来,她根本无法呼吸,手脚并用不停挣扎,却撼不动“他”分毫。意识渐渐游移,当她以为她死定了的时候,压在头上的力量消失了,模糊间,她感觉到被人横抱起来平放于地上,衣襟被扯开,她想阻止,手脚却不停使唤,然后有人有节奏地摁压她的腹部,水气上涌,她重重咳嗽醒转过来。第一眼看见了那双如星辰明亮的眸子。 他脸上挂着讥讽却柔和的笑:“还想不想死?” 她一怔,痛哭出声。 又哭了又哭了!难怪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她在这里认识的所有人全都泪腺发达!小皇子不说了,玉笛看见她就泪流不止,张经阖呢,要哭不哭的,这个更厉害了,那哭得简直是肝肠寸断蜡烛成灰阿。rosiel郁闷了。 她是不是还是太暴力了。僵硬地轻拍女子颤抖纤细肩膀,她真是满腔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再度下定决心要好好操练自己的中文。 女子泪流不止,廉宠已经打算开溜了。临走前决定做最后的尝试,她把背包正了正,蹲到女子面前。 女子眼前一晃,见黑衣男子以非常奇怪的姿势蹲在自己面前,双腿呈现倒三角支开,手垂于地上,忍不住抬头望去——死鱼眼+猩猩嘴——rosiel鬼脸的终极大招。 泪水兀自流淌,白衣女子却一时忘记了伤心的理由,呆愣看着眼前放大的鬼脸。 “aha,你不哭了。”她这招果然百试百灵,rosiel就势蹲着,双手托腮,扯开大大笑容,若流风拂面,颠倒众生。 女子脸上闪过可疑红色。抽噎着平定了情绪,低头主动向这陌生的,甚至来历不明的男人吐露心声:“……贞贵妃诬我偷……镯子……陛下……其它妃嫔都已经随陛下离开了……我……” 一提到伤心事,她又有些哽咽,好不容易微微干涸的泪水,又有泛滥成灾趋势。 为了防止女子再哭,rosiel慌张开口:“不就是个镯子吗?”想也不想,她从手腕上剥下一串玫瑰色的透明珠链,亲手给白衣女子戴上,“送你。” 白衣女子低头,手腕上的珠链材质她从未见过,格外玲珑剔透。大炤习俗封闭,男女大防甚严。这陌生男子轻薄她在前,此刻又送她象征定情之物的镯子,不禁愕然,泪眼婆娑,抬头怔望着“他”。 “他”温柔微笑,轻轻拍了拍的头,如同爱抚一只猫咪,然后起身,似欲离去。 步至她身边,想起什么,又低头一手勾过她肩膀:“你不要想不开了,好好生活,谁对不起你,活着去找他报仇。” 这人口音好奇怪,是溟鹰的探子么? 在她痴傻间,“他”起身离开,背对她挥了挥手。 “你……是谁?”她急切喊道。“他”不语,回头朝她笑着挥挥手,继续向前。 “我们……还能见面么?”她挣扎起身,紧紧握住手腕上的珠链。 “只要你活着!” 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行,驾马人身材矮小,头戴斗笠,不时含笑回望马车中。马车中传出他听不懂的歌声,悠扬婉转,回旋不绝。 才几天,小皇子已不是当初那猴子样,父母的优良基因显露无遗,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粉嫩可爱的小胖脸,让rosiel爱不释手,一路上又东捏捏西亲亲,活脱脱一大色魔。 一旁的奶妈惊悚万分看着眼前超凡脱俗的俊俏男子不住非礼一个小婴儿,冷汗狂冒,正襟危坐,一想到他若如此非礼自己,又顿觉呼吸凝滞,脸上飞霞。 “张经阖,他有名字么?”rosiel玩着大手握小手的游戏,忍不住又狠狠啵了小皇子嘴巴一口,心里暗爽,这未来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初吻已经被姑奶奶夺取了,真是辣手摧花呀! 张经阖犹豫片刻,应道: “煞。” 煞?这什么破名字,哦对了,她有点印象,那个没心没肺的皇帝老爹提过。 “算了,我还是叫你babe吧!” “笔笔?”张经阖怪道。 “就是宝贝的意思。宝贝,宝贝!” rosiel一边念着一边又饿狼扑食般狠狠亲了小家伙几口。小家伙本来睁大眼发呆(几天大的婴儿,不发呆能干什么!),突然冲着rosiel呵呵笑了起来,笑得rosiel心里花儿朵朵开,又开始狂喊宝贝,恣意蹂躏小可爱粉嘟嘟的脸蛋。 张经阖见惯了这位龙神姑娘一贯冷然不屑的样子,难得她流露小女子的憨态,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好几眼,心情也雀跃起来。 一行人经过一个小镇,稍作打点,rosiel便打发奶妈离开,在镇子里又雇了一个新奶妈。 离京快十天,他们已经更换了四个奶妈。张经阖想起第一次换奶妈时,这位龙神为保证小皇子茁壮成长,凑齐了十几个妇女,让她们竞赛挤奶,看谁的奶多充足,真是让他感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路上为了保证小皇子营养,个个奶妈都受到贵宾级待遇,吃穿用度绝不亚于贵妇。 安排好客栈,张经阖敲门进入rosiel的房间,甫打开门,便见她不知上哪儿弄来一堆枕头,围着九皇子开始堆砌。而小皇子新衣服的图案,是个长相很奇怪的动物。对于这位姑奶奶诡异的行径他早见怪不怪,此刻仍忍不住询问道: “龙神姑娘,这是什么图啊?” “趴趴熊啊。可爱吧,我最喜欢趴趴熊了,不过宝贝比趴趴熊还cute。” 到这个新世界不过十几天,语言天赋极好的rosiel说话比初来乍到顺溜多了,即使走音情况还很严重,而且时不时乱飚英文。着急起来更是满口火星文,常常弄得张经阖云里雾里。 这两眼像被人打过,脸的形状跟花生一样的东西,可爱在哪里? 每当跟不上龙神姑娘思维时,张经阖便选择了跳过,他换了个话题道:“那您现在在做什么?” “给他睡头型啊。” “啊?” “你又不懂了吧,宝贝将来肯定是美到惊天地泣鬼神,如果被头型给糟蹋了,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小孩子的头型是睡出来的,头要正,后脑勺要圆……你别呆着,过来学,以后如果我走了,这活就得你来干了!”(其实这女人只是道听途说,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睡小孩头型) “走?”张经阖一惊,急切问道:“您什么时候走,要去哪儿?” rosiel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刚好小皇子又冲着她展开超级无敌甜笑攻势,她注意力立刻被全数吸引,屁颠屁颠再度对着宝贝狂啵。不理张经阖满脸黑线,她下巴一翘,耀武扬威道: “若以后我真走了,你得告诉宝贝,他的初吻可是给的我!”言罢仰天大笑,发出恐怖的哇哈哈哈哈哈哈经典笑声。 张经阖稍整思绪,决定先说正事:“龙神姑娘……” “s!”rosiel嘴角抽搐盯着她,手仍不忘在小皇子脸上摸来揉去,“别我不说话你就来劲,什么神啊神的,听着跟骂人一样!” “那,奴才应该怎么称呼您?” rosiel皱眉想了想,应道:“我叫廉宠。” 廉宠,是廉天虎给她取的中国名字,自老师去世后,只有n会这么称呼她。 “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敛尽万宠,人称廉宠!”这也是老师当时取名的原话,廉宠想到这儿不禁一笑。 “那,奴才叫你廉姑娘?” “随便你,别再神啊神的就行,说吧,何事。” 张经阖悲叹一声,为什么龙神姑娘对小皇子就那么和蔼可亲,对自己就如此凶神恶煞呢。“再往前便是南州关了,现在兵荒马乱,南州关是军事重地,不可自由通行,我们该如何是好。” “还有别的路可以通过么?”廉宠心不在焉道。 “没有。”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张经阖崩溃了,不过看那位姑奶奶一脸不耐烦,他不敢再问,只得心存忐忑继续他奴才的事业。 作者有话要说:为逝者默哀,为玉树祈福,中国加油!!! 故乡的原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音乐就是故乡的原风景哦。 大家喜欢这首歌么,我超级喜欢故乡的原风景,如果喜欢这一类型的音乐,推荐大家听林海的《琵琶相》专辑,很美的。 哦。 这是张经阖通过南州关以后唯一的心声。在他心目中千难万阻几乎不可能通过的关隘,就那么一瞬间便成“过眼云烟”。 夜深人静,南州关数仞之墙,这位廉姑娘一手怀抱婴儿,一手拧着他,呼啸飞过。 “廉姑娘,您轻功真太好了。”张经阖由衷赞叹,却再度招来廉姑娘白眼:“狗屁轻功,这叫高科技!” 好吧,又是他听不懂的话。经过数日朝夕相处,张经阖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问廉姑娘为什么,更不要问她怎么办?她是无所不能的! 过了南州关,警备明显森严了许多。廉宠不想过分招摇,决定远离官道,翻越两座大山后顺翰河支流邛江而下。张经阖本想提醒要小心山匪马贼,可看着廉姑娘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决定不要多嘴。 赶了一整天路,他们第一次夜宿野外。搭了两个帐篷,安顿奶妈和小皇子入睡后,张经阖便被廉宠拖去烤野兔。 当看到她从马车里取出盐巴花椒辣粉酱油时,再度感到廉姑娘的无所不能。 幽深山林中,万籁俱寂,只有火堆发出劈啪劈啪的杂声,身旁廉姑娘一边烤兔一边哼唱着怪怪的他听不懂的歌曲。其实廉姑娘唱歌挺好听的,就不知道为啥老唱着唱着跑调,然后像疯子一样说很快很快的话,不过蛮有节奏感的…… 许是被廉宠惹得乐性大发,张经阖亦摸出怀中牧笛,吹起了童年时放牛的歌曲。曲声悠悠,似乎将他带回了那山清水秀的故乡,那一去不返的童年。 曲罢,赫然发现廉姑娘扑闪着清澈双眼凝视自己,他不禁双脸微烫,将牧笛递向她。 “我不会。”她倩笑嫣然,第一次流露出落寞之色,目光转向远处,突然用口哨吹起了曲子。 那悦耳曼妙的曲音如潺潺溪水淌润心灵,触动黑夜静谧深处重染的寂寞。他望向夜空,残月似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黑夜的脸颊。脑海中一幅乡村黄昏的图画缓缓铺展开来,瞬间幻化出久违的回忆。 炊烟袅袅,撕破晚霞染红如血天空。倦鸟返巢,那渐显稀落的啁啾频添田野的空旷。羊肠小径,牧童骑着牛横笛吹奏夜之章,笛音洗尽一日劳作的疲惫。 晚风驰骋,荡起满山油菜花的波澜,抚起徜徉小河的涟漪。河边青柳戏逐着风影,摇曳的婀娜舞动了这静美如画的场景…… 曲声渐停,余韵不去,空气中弥漫沧桑的离意,飘散着无尽的思念与孤寂,游子落泪。 “小张子,能用笛子吹一遍么?”廉宠语音哽塞,目光飘向远方,这是老师生前最爱的曲子。 张经阖偷偷拭去眼角泪花,重重点头,虽只听得一遍,这首曲子却似刻在他心上。横笛于唇前,幽幽曲音逸出,缭绕着凄清的回荡,月华如水的倾斜,掩不住那如泣如诉的思念。 “廉姑娘,这是什么曲子?”他轻问。 “故乡的原风景。” “故乡……”张经阖低落地盯着廉宠,她的故乡会是哪里?关于她的一切都是谜,若说她是仙,却如此活灵活现;若说她是人,又过于特立独行,无所不能。刺青,奇怪的耳坠,怪怪的口音,陌生的语言……她应该来自异域吧。 她很快收拾落寞,静坐他身旁,兴致勃勃继续烤野兔,火光映照脸上,偶尔冲自己一个轻笑,美得如梦似幻,不知何时便会随风散去。 一行人在山林中过了两夜,无惊无险。翻过第一座山,只见山谷如墨,涧水如带,一个小村庄坐落其中,炊烟袅袅。 小皇子极其认生,若不是要吃喝拉撒,决计不让除廉宠以外的人抱,谁抱他跟谁嚎。廉宠当他是心肝宝贝疙瘩,也不管一个“俊美大男人”在外抱着婴儿有多么惊世骇俗,丝毫不避嫌地走进一个小面摊。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农妇,很热情,一边做面一边招呼道:“这位公子打哪儿来呀?” 张经阖应道:“北方兵荒马乱的,我家公子准备去南边投奔亲戚呢。” “哟,这娃娃的娘呢?”说完还瞄了瞄廉宠背后的奶妈,主观判定这两人不可能是夫妇。 “难产过世了。孩子十分粘我,小生也无奈。”廉宠姿仪俊美,连大妈都中招,不再多问,安慰了几句,还偷偷多加了点面给“他”。 这些日子赶路,廉宠得知此乃炤国,当今天子号曜彰。炤国民风落后,尤女子地位十分低下,她一路走来,大街上几乎不见未婚女子,连妇人都屈指可数,孰料这村里竟到处都是女人,忍不住好奇道:“大娘,这村里的男人呢?” “唉……连年打仗,男人们都被抓去上战场了。前段时间来了群山匪,说要把村里女人都带走,也就是这一两天了。公子你赶快上路吧,若撞到这群山贼手里便麻烦了。” 廉宠愕然,这种事小说上经常有,真碰上后心底竟泛起难以形容的,怎么说,不舒服,很不舒服:“那你们怎么办?” “怎么办?”农妇脸上看不出凄惨,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能跑的早跑了。我男人已经死了十几年。我肚子不争气,家里四个女儿,这附近的村庄,也都是女人多男子少。若真能被山贼掳去到也是好事,至少能过日子,饿不死。” 廉宠听罢若有所思,默然不语。她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并不长,却深刻体会到这里女子的悲惨命运,从那位被贬黜的皇后,那白衣女子,再到这一村子的女人,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而她不是神,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已经牵扯进去太多人的命运,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无能为力,社会如此,她无力改变。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大娘突然叹气。廉宠斜头微怔,突然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孩。 补给过粮水后,他们继续启程。 廉宠没有进马车,而与张经阖并肩坐在驾座。张经阖很少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却不敢多问。 “张经阖。” “廉姑娘?” “你说,宝贝以后会当皇帝么?”她轻声问道,刚好不至于让马车中的奶妈听见。 张经阖默然,想了想回答:“您说过,奴才要当未来皇帝的伟大部下。” 廉宠失笑。她当时不过气不过小皇子不公命运,随口说说而已。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这儿算个什么事,日子过得稀里糊涂,每天早上双眼睁开,总有庄周梦蝶,孰梦孰幻感觉。 见她笑容略带讽意,张经阖正色道:“廉姑娘,奴才相信你……奴才本来只是个低贱之人,是廉姑娘让奴才觉得,活着有理想,真好!为了这个理想,奴才万死不辞!” 笑容渐渐消失,她扭头认真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肯托付生命人生来追随我?” 双目对视,她看见那双稚气未脱的眼睛流露出坚定决绝,心底哂笑道古人还真是单纯,却无法忽视灵魂深处那种震撼。 顿了顿,她收拾轻浮,眺望远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你们把我当作神明敬仰崇拜,却不知正因为认识了你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才不那么恐慌孤单,生活才有了目的和意义……” 扭头看见他似懂非懂的眼神,她轻笑,似自言自语:“如果我真的走不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宝贝。如果有一天,它真的当上了皇帝,希望他是个好皇帝……呵,其实人的力量又何其有限,即便天下太平,始终都有不幸,所以,人才更应该珍惜拥有的幸福……” 说着说着,她目光再度黯然,张经阖盯着她,心里默默道: 廉姑娘,你是不是在思念你故乡的亲人,思念曾经拥有的幸福呢? 在西渡口登船,沿邛江而下,半月才能抵达新都南京两百里以外的渡口滨洲。越往南走,天气愈发炎热。 一日凌晨,江上雾气蒙蒙,张经阖端着早餐敲门进入廉宠闺房,却见她只着肚兜,下穿灰蓝色奇怪短裤来开门,白皙修长的大腿毕露无疑,连他这阉人看了都险些喷鼻血,惊得扔了食盘,慌忙转身,非礼勿视! “干什么?”廉宠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食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转身将早餐端到桌上:“愣着干什么,进来一起吃啊。” 见张经阖仍窘迫万分地背立门外,廉宠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将外套披上。天知道这七月天,在北方还能忍受,到了南方还要她穿着那么厚那么长的衣服,都快捂出痱子来了。 “好了,穿上了,进来吧。”古人真麻烦,廉宠一肚子牢x福。 “廉,廉姑娘……”张经阖一回头,又看见她外套下小巧玉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搁,结结巴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最好快点习惯!”廉宠将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敲,横眉竖目,这该死的筷子,她到现在都不大会拿。 就在这时,船身猛然一晃,张经阖立马仰翻在地。廉宠稳住身形,听得外面传来嘈杂声,立刻从床头解下承影剑扔给张经阖,一边穿衣穿鞋一边道:“在里面呆着,我出去看看。” 刚到船舱门口,新雇来的奶妈便惊慌失措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廉公子,不,不好了,青帆贼!” “青帆贼?” “这一带的草寇,经常在江上打劫船只,廉公子,怎么办?”奶妈泪眼纵横,浑身发抖死拽住廉宠。 靠,山林中没遇到土匪,居然跑水上来了。廉宠双手握拳,扭了扭脖子,好久没有活动筋骨。回头睨了一眼两人:“张经阖,保护好小少爷和奶妈,别出来。” 自离京起,廉宠便开始教张经阖剑术,他日夜勤练,可从未真与人交手,此刻双手紧握住剑柄,不觉手心全是汗,双腿也不停使唤打颤。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音乐就是故乡的原风景哦。 大家喜欢这首歌么,我超级喜欢故乡的原风景,如果喜欢这一类型的音乐,推荐大家听林海的《琵琶相》专辑,很美的。 敦玄显圣 船夫被跳上船的青帆贼众彻底吓傻了眼,土匪提刀迎面向他劈来,他就张大嘴不躲不避。忽而眼前一晃,一道白影如从天降,往前一个猛冲蹲地,待“他”起身,船夫才发现这是那包船的廉公子。转眼看那那贼人,仰躺脚下,脖子上血汩汩直流,已经呜呼哀哉。 白色闪电来回划过,所经之处人仰马翻,死者都是脖子流血,一击毙命,连哼都没哼一声。而那廉公子手上却似无任何武器。 青帆船上的贼首纪震虎很快发现不对劲,立刻召集十数人奔至船尾,却见他们打劫的船头立着一白衣少年,迎风而立,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双手抱胸冷眼望向他们。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速速留下财物和女人,老子可饶你不死!”纪震虎拔刀指向白衣少年大吼道。 白衣少年只轻扬嘴角,风驰电掣瞬间出现在青帆贼船上。众匪迅速将他包围,“他”依旧双手环胸,头微偏睨向纪震虎。 纪震虎被那冷若刀锋的目光一扫,心脏竟跳掉半拍,双腿微颤。 正欲呼喝手下围剿“他”,却听“砰”一声,身旁两人立毙,那白衣少年右臂前举,手中握着的奇怪武器轻蔑地看着他们。 白衣少年对着纪震虎笔直走来,吓得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死灰,嘴唇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跟着我上船,沿途保护本公子。若有任何人打扰到本公子……”幽深双眼猛然一黯,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至于你们。”廉宠扭过头盯向偷偷逃窜,却被她一眼吓跪在地的众贼寇,“把钱财给我统统还回去,以后若想好好过日子,就跟着本公子混!” 言罢又狠狠回睨了纪震虎一眼,纪震虎立刻毕恭毕敬跟在她身后。 廉宠甫回船舱,张经阖立刻抱着承影宝剑迎上:“廉姑娘,你让这帮凶神恶煞的水寇跟着我们,这样,安全吗……” “哼,他们是土匪,我就是土匪头子。这帮人身手勉强可以,把他们收做王府家将好了。有了稳定体面的职业,谁还要成天卖命打劫。” 抢劫的成了护航的,廉宠在张经阖心中superhero的形象再度拔高万分。 大雾渐渐散去,一艘小渔船现身江上,船上一老一少正在对弈。 老者鹤发童颜,笑嘻嘻道:“翼德,刚才船上那白衣姑娘的动作,你可看清楚了?” 被唤作翼德的少年外形高大瘦削,一双眼睛像刀子般锐利,沉着地吃掉对方一片黑子后若有所思道:“开始时看清楚了,她手上护腕有机括,手里剑招招封喉,干脆利落。但杀最后两人的武器,徒儿闻所未闻,师傅可曾见过?” 老者抚须望江,回眸一子,局面逆转,少年危在旦夕:“翼德,若不再想法子,这局你可要输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少年嘴角忽然扯起一弧弯度,“只是半壁江山,不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 之后的行程,连张经阖都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众人顺利抵达南京。 进城后,一行人落脚客栈。青帆贼人多惹眼,廉宠挑选了其中武功最高强的十人搬作家丁尾随,却不急着将小皇子送回宫中。 小皇子是定然要送回的,但是她定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让他回宫,一个令他不会再轻易受害的方式。 独身夜访陪宫,顺利寻得玉笛,询问清楚皇帝的行程。而青帆贼常年游荡江湖,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尤其是那种可观天象气候的。 近日极其闷热,手下有人推得三日后卯时至巳时有罕见的雷雨,这正是曜彰帝早朝的时间。 张经阖接到指示,要在两日内赶制出一套飞仙霓裳,隐约明白了廉姑娘的想法。 卯时,曜彰帝如往日在乾日殿朝议。 溟鹰国攻陷竹山后,气势如虹,不到一月又占城池有五,朝廷上下士气低迷。昨日已经有人上旨恳请下嫁长公主、三公主于西覃、沧北,以企结成同盟遏制溟鹰的攻势。 帝王一宿未眠。溟鹰气势汹汹,一旦炤国覆灭,西覃沧北亦唇亡齿寒,和亲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弊。他子女众多,并不十分在乎,只是长公主紫然,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子为他留下的女儿!然而身为一个帝王,他有太多不得已。 今日前线又有来报,溟鹰已经兵临云州城,他必须作出抉择了。 从凌晨起,空气便格外沉闷,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城欲摧。 朝议始,殿外便开始电闪雷鸣,暴雨淋沥,让他不禁想起一 殇宠第11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前,那小皇子诞生之时的诡异气象。玉川书屋澜美人难产三日,暴雨便三日不止,今日雨颇似那时雨。 闪电似要将天空撕破,雷声轰隆,若龙兽咆哮。本紧紧掩闭的殿门忽被狂风吹开,殿前侍卫正欲上前掩门,却突然面露惊色望向天空。 本来心不在焉的曜彰帝亦虚眼盯住门外苍茫雨目,一个彩色的点呼啸而入,如彩虹般划入殿内。 原本庄严肃静的大殿沸腾起来,跪于大殿两侧的朝臣一起瞪大眼望着那绚丽飘渺的一缕彩纱从天外飞掠入殿。一紫发女子赤足裸臂,罗裙飘飘,怀抱婴儿从殿门款款走向龙座。 满殿异香扑鼻,芙蓉花开,紫气东来。仙子蛾眉若秋水,雪肌伴轻风。玉鸾鸣鼓,女娲清歌,仿佛兮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步若流云蔽月,绰约其华;行若流风回雪,瑰姿艳逸,真正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一殿侍卫,无人反应,皆如痴如醉。 她一路向前,神情祥和,在她身后的人猛盯见那背上栩栩如生睥睨天下的飞龙舞剑图,个个颤抖着低语: “龙神显灵……敦玄显圣……” 这呼声渐渐高亢,当她面对天子双手高捧金龙纹被包裹的婴儿时,大殿彻底爆炸开,众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又难掩亲眼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激动震撼,齐声高呼: “敦玄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万岁,龙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嫣然一笑,盈盈莲步移,将小皇子送入了曜彰帝手中。 曜彰帝瞳孔放大,双手颤抖,着梦般接过,却见怀中婴儿左眼角下方一条醒目的新月型刀疤,赫然便是一月前被他弃置宫中的九皇子煞。 这女子是何人?他惊恐地望向她,却见她身体渐渐消散,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缕青烟而去。 人群更加亢奋:“敦玄万岁万万岁,皇上万岁万万岁,龙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直达宫外,喊声震雷。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化作烟尘?廉宠惊惧万分地挣扎着,猛然睁开双眼。 熟悉的卧室,身旁还躺着一个赤膊男人,让女子也自惭形秽的美貌紧闭双眼,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左臂上蓝莲花瞬间绽放眼前,不是怜还是谁。 她惊魂未定坐起身,脑子一片混沌迷糊,难道,一切都是大梦一场? 身上仍穿着昨晚的吊带背心和超短牛仔裤,空气中弥漫挥之不去的酒气。 若真是梦,这感觉也太过于真实。 这真的是梦?是梦吗? 但眼前所见由不得她不信,重叹口气,无论如何,她还在这个世界,这比什么都重要。 [n,我好想你!]([]表示英文发音) 廉宠重新将自己摔回床上,手脚并用趴趴熊般贴上楚怜,脸不住在他颊上磨蹭,发出满足的一声“呵。” 烂醉如泥的男人挣扎几下,发觉无法摆脱,勉强扯开眼皮,焦距集中看清何物后,一把提起她后领扔向身旁,恶声恶气道:[热死了,滚远点!] “哐当”巨响,原本大字型霸占水床主要地势的男人被横空甩飞,倒栽葱着地。 楚怜气急败坏爬起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因为愤怒而狰狞可怕,他二话不说一个手刀切向廉宠。她伸手格开,手腕一转擒拿住他胳膊。他凌空一个翻转后反制住她,两人一手相互死拽,一手双脚已经过上了十来招。开始时勉强还能称为比武,到后面完全小孩打架般厮扭在一起。 两人同吃同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招式简直烂熟于胸,但楚怜多活了六岁,又是个魁梧的男人,这十几年她愣是一次都没打赢过他,只不过他每次赢得也不那么轻松而已。 混战了半个多小时,楚怜喘气如牛,终于把这臭丫头摁翻在地,让她脸朝下,双手紧扼背部,屁股坐在她腰上,双腿紧紧夹住她下身,随时提防反击。 唉,每次打架到最后姿势都这么难看,廉宠翻了翻白眼,身体放松,开始用娃娃音大飚日文:欧尼加,雅卖碟,伊德伊德!(哥哥,不要,好痛好痛……) 厄……楚怜打了个冷战,好a的台词。 [小r,你刚刚不是很嚣张么!]他拿过床头的杂志狠狠砸到廉宠头上,一边砸一边吼道:[敢把你老哥甩飞,啊?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啊?翅膀长硬了是吧?] 廉宠抱头鼠窜,一想到怜刚才那四肢朝天的造型,忍不住爆笑出声。脑子里几个画面一闪而逝,她微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怜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突然,她扭头笑道:[n,我想回中国。] 作者有话要说:廉宠扮敦玄那段很多形容化用了《洛神赋》 恩,大家一定要开始骂我为啥廉宠能莫名其妙穿来穿去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周末了,我又要打游戏了,今天更两章供大家周末使用,送上楚怜番外!(唉,我太喜欢楚怜了,亿万年前就写好他的番外了……)周末争取更一章! 一哭二饿三上吊(楚怜番外) 想我ncelot楚怜何等人物,风流一世(廉宠在旁边张牙舞爪地喊:“你现在不过才十二岁!”),游戏人间,整人欺良无数,如今却栽在一个六岁的黄毛丫头手上! 枉我当初还觉得她可爱得像个小芭比娃娃(忍不住亲完脸蛋亲嘴嘴——不知道是多少女人的荣幸!),原来就是个千年修成的人精! 这胳膊肘往外拐丧尽天良的臭老头居然还带着暧昧的笑在一旁看好戏。如果不是你去不知道什么的鬼地方把这小乞丐捡回来,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田地!这小乞丐像连体婴一样贴在我身上,还发出如此让人招架不住的“请收留我”眼波攻势,fk,我才不要当小不点的免费保姆! [门都没有!] 我粗暴地打断她的眼波必杀技,拎小鸡一样把她丢出门去。反锁,钉木板,堵钥匙孔,堆家具。能上我楚怜大床的只有成熟动人的美人,这种还需要被哺|狂c的幼/齿儿童,哼,门都没有! [哇——] 门外传来凄厉无比的女童嚎啕大哭声,犹如魔音穿脑,刺得我太阳||狂c|突突直跳。 “一哭”是吧,我撤!撒着拖鞋夺窗而走,我决定去昨天刚认识的模特姐姐那里过夜! [小公主,你都一天没有吃饭了,吃一口好不好?] 刚回家推开门,就看见饭厅里ngdon老头像哈巴狗一样,跟在不及他膝盖高的小不点屁股后面摇尾乞怜,余光捕捉到我的身影后,立刻扯出老狐狸的诡笑。 [我要和n一起睡,否则我就不吃不喝不睡觉!]小恶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绝模样。 [跟叔叔睡好不好?叔叔的胸膛可比那黄毛小子温暖宽厚多了!]ngdon立刻毛遂自荐。 [不要,叔叔有胸毛,扎死人了!我就要和n一起睡!] ngdon一脸受打击的表情,哀怨中夹杂一丝希望继续问:[如果叔叔把胸毛刮干净还涂润肤霜呢?] [不要!除非你找个比n更好看的人来抱我睡!]小恶魔这么小就沉迷于色/欲,比我简直过之而无不及! 号称万人迷的ngdon这下真的被打击得够呛,如斗败的公鸡黯然退场,滚蛋前还不怀好意地把小不点的注意力引导到正在偷偷潜入卧室的我身上。 两道晶亮晶亮的目光立刻射向了我。 wk!“二饿”是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还来不及换掉拖鞋,我返身火速夺门而出,早知道刚刚就不和模特姐姐分手了,现在还得去哄回来! 我强烈预感到死丫头会玩“三上吊”。 但谁知我机关算尽,却算尽了卿卿性命!当我自以为是地爬树翻窗跳进阔别多日的温馨小窝,竟未料到小恶魔设计了陷阱等我! 现在堂堂“七尺之躯”被个矮不拉叽的儿童五花大绑地吊在秋千架上,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上吊的居然是我! [大l,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穿着粉红色小睡衣的她托着下巴无辜地扑闪着大眼睛。 [哼!]士可杀不可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是男人不屑于跟个小不点幼女动手! [既然你不就范,那我只好继续这样绑着你咯。] 小不点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遥控着一个乱七八糟的转杆,我被直直放到了床上。然后她十分自觉地把比她还高的趴趴熊拖到我的kgsize大床上,像无尾熊一样挂到我胳膊上。 看着那天真无邪(这丫头怎么可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的安然表情,我居然奇迹般生不出气来。 第二天深夜回到卧室,看着小鬼理所当然地盘腿坐在我的kgsize上,我竟然没有把她揉成球砸到垃圾桶里,反而理所当然地伸出胳膊让她挂。 看见她乐呵呵笑眯了眼睛,心里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柔软。从小就我和ngdon两个男人过活,原来家里有个妹妹的感觉是这样。 第三天,第四天……我绝对没有料到无尾熊这一挂就是六年! 因为这个死臭虫一定要我陪着才睡觉,害得我整整六年,整整六年没有夜生活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每次依依不舍告别各式各样美眉各有韵味的美妙胴/体时,我都在心里把这个小丫头诅咒一万遍,一万万遍! 我何其命苦,放着美人不能抱着睡,还得天天伺候这个性格越来越有发展为女王趋势的小恶魔。 终于在她十一岁那天,她万般苦恼地告诉我她似乎得了绝症,因为她——尿血了! 我容易么我!天啊,我等这一刻等到花儿都谢了,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发育!! 泪奔,苦尽甘来,我终于熬出头了!立刻,我义正严辞正气凌然浩浩荡荡顶天立地腰板倍直地进入书房: [老头子,小r来大姨妈了!你觉得我们还睡一起合适么!] 看着ngdon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不点一脸疑惑,我心里那些花儿,一朵一朵地开呀开。ngdon果然立刻下令,少爷和小姐必须分房睡了! 小不点一脸无法相信的看看我又看看ngdon,突然嚎啕大哭。其惊天动地生离死别搞得隔壁邻居报警说我们两强/暴未成年少女,惹来一堆警察围着她团团转百般讨好诱哄甚至不得不请出几位女警来给小不点细细述说何谓男女之别整整耗时一天一夜她才终于消停。 我的好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周,当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好不容易把到手的冰山美人终于愿意在我的狗窝里向我献上她珍贵的处/子之身(这个世道,碰到一个处/女还是金发碧眼的容易么我!),当我春风得意地从大门将她一路热吻撕扯,双双撞入我卧房的那瞬间—— 媚眼辗转含情,微湿的黑发性感又不失俏皮地半掩酥/胸,玲珑有致的娇/躯,肤白赛雪,晶莹剔透。我终于见识到发育的女孩能实现多么恐怖的改变! 小r居然身着低v高叉的吊带半透明睡裙,像只小野猫般慵懒地趴在我的kgsize上,纤纤玉手支起下巴,挤出令人血脉膨胀的诱惑沟壑,两只粉嫩的小脚在头顶交错踢踏着,同时具备少女的纯真与熟/女的魅惑!她故作惊讶地看着我怀里衣衫凌乱一脸错愕震惊的美人,两眼渐渐有“泪花闪烁”,然后那甜美悦耳的声音“颤抖”着发出控诉,带来她独有的清香: [n,就算你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啊!] 我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在滴血。到手的鸭子,飞了…… 冰山美人狠狠在我脸上留下五指痕迹,抽噎着夺门而出。而床上刚刚还梨花带泪的哀怨小女人此刻露出无比阴险狡诈的胜利笑容,手指冲我洋洋得意地摆出v字。 [rosel,我们势不两立立立立立——————!!!!!]我的呐喊久久回荡在夜空中! 这场战斗很快以我兵败如山倒而告终。以前对一个飞机场黄毛小丫头都下不了毒手,现在更招架不住漂亮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无敌美少女妹妹! 于是我赶快改变战略,开始从性/爱上引导小r去寻找其他“暖床工具”,孰料她男朋友换得比我还快,却顶多亲个小嘴!我?¥?¥……¥………你他妈一把年纪了还玩过家家烦不烦啊! 十三岁交往过十三个以上的男朋友居然还是chu女——还好这丫头的初吻很早就被本大爷夺去了不至于发霉烂掉——是值得被万世唾弃的!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懂得利用自身美色对我的无限价值而漫天要价,可怜我白花花的钞票…… 既然没有办法铲除她,隔绝她,那么就将其同化! 我,一代怜花公子,新年度最宏伟的猎色计划:带着妹妹去打猎! 各位阳光美少年、黑道酷老大、企业帅少贵、王室贵公子、酒吧一夜男,有老婆没老婆的,年少有为或者老当益壮的新旧老少高矮胖瘦有志把妹的好男儿们,我要把妹妹推入虎口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有的看戏啦! 作者有话要说:近来的评论让我感觉很挫折,似乎很多朋友对于故事时间上有些混乱 其实我采取的是插叙 第一卷:廉宠最后一次穿越,整个第一卷她都是失去了过去记忆的。 第二卷:就是女主失去的记忆的内容,也可以理解为故事的真正开始,包括她第一次穿越和第二次穿越。整个第二卷都是前尘往事。 第三卷:回到故事的主要情节,承接第一卷最后写起,写最后一次穿越,并且记忆完全恢复的廉宠。 因此,从廉宠的体验,时间顺序如下: 第一次穿越,廉宠16岁,男主0岁,第二卷内容 第二次穿越,廉宠18岁,男主11岁,第二卷内容 第三次穿越,廉宠22岁,男主26岁,廉宠失去记忆,第一卷。 还有很多朋友觉得廉宠失去记忆后,逆龙帝喜欢她喜欢得很没道理 那么大家就要好好看第二卷了 我还是那句话,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她的性格或者她的本事,就是两个人有缘分,经历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梦真梦假 一场大梦后,廉宠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这两年,怜带着她回到中国北京。因为梦里的一切感受太过于现实,她对中国古代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抽空选修了pku的中文系、历史系课程。 无奈无论她如何字斟句酌从古籍中寻找,那个炤朝便似从来不曾在世界中出现过一样。 有时夜深人静,她回想起那一个月的经历,不明白是现在的自己做梦到了那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的自己做梦回到了现在。 梦真耶,梦假耶? 宝贝现在过得好吗?张经阖可以驾驭青帆贼那帮匪寇么?这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一边攻读硕士学位,一边往返世界各地执行任务。 最新的调查显示,他们之前瓦解的恐怖组织与美国军方高层有着密切的联系,很俗很电影的桥段,可是却是残酷而致命的。对方已经将目标对准了nifs。wolf行动被人出卖,二十名精英特工惨遭不幸,紧接着现任nifs指挥官失踪,楚怜与廉宠带着五名兄弟伪装乘客潜入英国,决定自伦敦潜入客机返回美国。 天有不测风云,孰料刚出门天空便一声闷响,大雨淋漓,来势汹汹,机场被迫暂停所有航班。 两人冒雨开车抵达伦敦机场,坐在机场附近咖啡厅等候航班。廉宠不知不觉间靠在怜肩膀睡着。 一座庞大巍峨的神殿景象晃动在脑海中,廉宠眯了眯眼,发觉自己置身神殿门外巨大的广场。 迷糊间,她走进神殿大门,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深巨廊,壁上龙型烛台中火光跳跃,让她思维一片混沌。 沿途金碧辉煌、雕饰繁复,墙上,柱上雕刻各种奇怪的画,似乎都在述说一些历史的、宗教故事。然后,她走进一座宏伟的大厅。 厅中立着许多高大、精工的雕像。其中一个雕像在最显赫的位置,上面刻着:宇文氏始祖威炤王。 其他雕像依次在威炤王两侧排开,左侧末尾有白玉台基,上面空置,却没有雕像,基座上刻着: 逆龙帝殇。 为什么只有这个皇帝没有雕像?而且他的称号也怪怪的,谁会用逆龙给自己建号阿,这不是大逆不道,唯恐天下不乱么。以“殇”命名,自己咒自己,太匪夷所思了。 意识继续往前,她似乎抵达了一座祭神坛。这里到处都是神武壮观的龙雕,正中巨大黑色石柱发出幽幽青光,若虚若实。 九头神态各异呼啸盘旋的黑龙不似传统龙刻那般蜿蜒向上,反而逆天冲地,神圣庄严中有不可一世睥睨群雄的叛逆狂妄,令她猛然想到那个没有雕像的逆龙皇帝。 不禁走近这逆龙石柱,轻轻用手抚摸着,触感仿若漆黑冰冷的玄铁,它隐隐发出金戈铁马、鬼哭狼嚎的铮鸣,灵魂也随之沉沦无尽的死亡,但体内的血液却开始随之沸腾搏动,唱和之间犹如鸿蒙之初本乃一体,渐渐所有恐惧、狰狞、血腥、绝望离去。奇异的感觉指引着她,如同被催眠一般向石柱更深处走去,指尖穿过了石色波纹,空气随波荡漾,又如雾般消散。 轰的一声,天地仿佛分为两半,不知是血还是金色的刺眼光芒炸开,映得整个神殿亮堂堂的,而所有雕刻着的龙,似乎都活了起来,咆哮不绝。光芒之中,她似乎陷入虚空的漩涡,化作尘埃被时空的洪流席卷,无限下沉。 上空忽然传来一阵阵绝望的呼喊,散发出世界末日般的哀伤,浓烈到似乎只有毁天灭地才能祭奠他所失去的东西。 “不要,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回来,回来……” 是谁?是在对她说么?廉宠渐渐舒展蜷缩的身体,竭尽全力抬眼望去。 她看到一个少年模糊的身影,挣扎着要冲破层层迷雾,他拼尽全力将手伸向她,一双眼睛亮得赫人。褐蓝色的瞳孔散发着浴血红光,如同睥睨人间的魔尊。廉宠想要回应,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随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远,那少年的嘶喊愈发惨厉,仿佛来自地狱的鬼哭狼嚎将她层层包围。 她的意识更加涣散,可少年绝望的恐怖与孤独却如虫子般渗入她的骨髓,凌厉的怨恨化作杀气,勾得天地也为之崩塌。周遭风云色变,电闪雷鸣夹杂着狂龙咆哮声,自蛮荒时代以来的血腥苍凉席卷而来。 恍惚之间,她竟然感觉到了他那可怕的脉搏,那是一种向着无尽黑暗沉沦的感觉,伴随着可怕的力量向火焰一样流向全身各处,不规则的跳动像是要把她的身体都撕裂。 当漩涡即将彻底吞噬她那刹那,她看见一行血泪从少年空洞无神的黑眸中流溢而出,浸染了他略微苍白的容颜。他失焦的眼神投入一望无际的黑暗,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永恒地呢喃着一句话: “回来,回到我身边……你是我的,回来,回来……” 风急雨骤,电闪雷呜,又是大雨倾盆。 廉宠呆坐雨中,苍茫四顾。金璧饰珰,修涂飞阁,芳草甘木,紫宫星环。天家气象…… 她失魂落魄,一步一顿地挪向宫檐下。 又是做梦?豆大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水流沿着发丝在脸颊蜿蜒,浑身如陷冰窖,这种感觉是真实的,不可能是做梦。 手脚虚冷,寒风凌厉,廉宠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柱子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征兆地穿梭于现实虚幻之间,再这样下去她快怀疑自己精神分裂! 奇异的呻吟穿破雨幕刺入廉宠耳膜,她狠狠甩了甩湿漉漉头发,缓慢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过片刻,廉宠便怔愣了。 虽然有些些微的变化,油漆已老,装饰更添繁复,格局也作了略调,又比如面前大水缸旁的小树已经碗口粗,但这座宫殿她再熟悉不过了——夜阑宫,那个她在梦中呆过三天的宫殿! 这惊人的发现令她呆滞半晌,木然看着那棵树,枯枝败叶,雨中流离颤抖。此时,寒风呼啸而过,廉宠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才发觉天气不对。初来乍到,她脑子有些发懵,然一旦意识到寒冷,立刻叫苦不迭: 这温度,起码深秋入冬,刚刚伦敦可是酷夏阿! 管它是不是做梦,现在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当前最迫切的事情:她得去找衣服穿! 双手抱臂,她沿着走廊一间一间房搜寻过去。 那小树已经碗口粗,这个世界至少过去七八年了吧。记得当时张经阖提过,说溟鹰国如果攻下云州,泰阳京都便不保了。看这宫殿样子仍有人居住,且越来越金碧辉煌,是易主了,还是大炤皇帝打回来了? 若说有人居住,这皇宫深院中为何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廉宠一边狐疑思考,一边转过一道回廊,那呻吟声越来越清晰。 其实在疾雨掩饰下,常人很难捕捉到,但廉宠并非常人。而且这类呻吟她太熟悉不过了,多少次她在卧室打游戏时,隔壁楚怜房间便上演着这样的戏码,她都被他折磨到光听呻吟声就能分辨女方是中国人、美国人、日本人还是意大利人了! 刚清醒过来时,身体随着本能反应循声而去,待此刻她从极度震惊中消停下来,便对这声音提不起丝毫兴趣——她可不想长针眼。 还是找衣服要紧。 刚转过回廊,廉宠立刻刹出脚步闪身躲入廊柱背后。 一个身影笔直伫立,隐藏在夜幕暴雨中,默默看着烛火昏黄的房间。看身形似是名少年,与她个头差不多高,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他正对面的房间,就是呻吟声传来的地方。 阿!她一来就撞到青春少年难耐好奇夜观活春/宫的戏码? 廉宠正欲调转方向撤退,天空适时划过一道闪电,世界刹那亮如白昼,本来隐于暗夜中的倾世美貌清晰呈现,可廉宠眼里只有少年左眼角下赫然残缺如月疤痕。 新月疤痕? 就在这一闪神间,少年猛然回头,廉宠躲闪不及,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怎样一个绝世无双的少年。 他拥有一张美到灭绝人性,天理难容的俊脸,丝毫不逊色于怜。怜的帅属于邪魅中带有一丝女性的妩媚,他的帅虽然也不算阳刚那类型,却有股王者的张扬倨傲,又带些飘逸绝尘不属人间的冷漠气质。一头漂亮得宛若暗夜精灵的飘逸黑发不羁披散于颀长的身躯上,身着黑色束身长衫,上嵌螭金云纹,外披白狐大氅,霸气得一如古代的帝王。 最美的定属他的眼睛,明明清澈碧透,却又洋溢出妖异的魔魅,深邃的眸子幽幽地流动着难与人言尽的情绪,明明遗世独立冷眼看世间,却沉沉述说着人间沧海桑田。 可是,这张脸,分明是那被贬的皇后……澜美人。 “什么人!”房间中烛火熄灭,呻吟骤止,低沉的男性嗓音响起。 廉宠条件反射摸向耳垂,身体如警醒的黑豹,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一个闪身到了她身边,冰冷的手握紧她胳膊,一个旋身将她圈入怀中,飞掠而去。 少年拖着她在暴雨中疾奔,出了夜阑宫,穿过一片假山树林,来到那偏僻的湖泊,一旁藤蔓遍布的掩映下竟然有座小木屋。 他将她推攘而入,熟门熟路点烛锁门,然后回头看着她,沉静如水的俊美面庞在明灭烛火下更添蛊惑,冰寒神情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宝……宝贝……?”她不确定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关于廉宠做梦那段估计大家又要错乱了。 按道理来说,她现在还没有经历过少年宇文煞时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境。 这就是因为穿越,不同时空,不同时间的混乱,导致她记忆的错乱。 从她的角度来看,她的梦境是未来的故事 但是从时间段来看,炤应该是在廉宠生活的时代之前 不同时空时间,孰先孰后,本来就是穿越永远的疑问和魅力所在,也是我决定这样安排的原因,虽然不可避免会导致大家的混乱…… 恍若隔世 眼前女人,褐红色微卷长发贴面,碎花吊带及膝连身裙因大雨淋漓,衬得身体美好曲线若隐若现,脚下一双奇怪的褐色绷带鞋满是泥泞,纤细双臂紧紧环抱,鼻子冻得有些发红,狼狈不堪,如风中海棠伫立面前,偏偏一双分明剔透大眼亮得可怕,直勾勾盯着自己上下打量。 女人,不是应该都卑躬屈膝,低眉顺目,怎可像她胆大包天? 这张脸,他朝夕相对,再熟悉不过;暴雨淋漓中凭空出现;耳朵上一银一黑奇怪坠饰,听说可以飞檐走壁杀人无形;右胳膊绽放的蓝莲花在她手掌覆盖下若隐若现;噢,左手背凤云纹刺青,玉嬷嬷画得挺细致的;不知道那传说中敦玄的奉剑云龙图会是什么样子? 张经阖形容她常做异族打扮,着衣颇违炤礼,不过现在看来,那是极为恭敬客气的形容。 靠得近看,廉宠才觉得少年肤色水嫩,脸颊仍有些粉粉的婴儿肥,轮廓还没完全长出来。 脑海中渐渐叠加上一张超级kawayi的天真无邪宝宝脸,这,这……似乎有些诡异……她明明不久前还在伺候他吃喝拉撒……这,也长得太快了…… 见少年黝黑深潭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廉宠上前一步,一手指向自己: “宝贝……你认识我吗?我是……” “你就是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敛尽万宠的廉宠姑姑?” 廉……宠……姑……姑…… 姑姑?你才是姑姑,你全家都是姑姑!! 廉宠大囧,她不过十八岁少女,未经人事,在国内这才刚成年女青,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么大的侄子! “什么人?” 小木屋外突然传来杂响,透过稀疏门缝可见并行几盏宫灯穿越雨幕而来,廉宠眸中寒光骤现,瞬间闪至门背后,起手备战。 宇文煞看着刚刚还有些傻乎乎的娇弱女人突然变了个人似地,眉微微挑起兴味,缓步至她身边,解开白狐大氅将她裹住,搂进怀里。淡淡清香扑鼻而来。 他拥着她,两人几乎同高,有那么一瞬间四目相对,廉宠不禁暗叹,真是个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孩子。 “九殿下?”巡逻的侍卫靠近后,发现赫然是宫中闻之色变的混世魔王,慌忙下跪请安,他们居然撞破这麻烦人物办好事,这下吃不了兜着走了。 “退下,各领杖责三十。”他冷冷开口,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众人丝毫不敢耽搁,逃命般离开。 真是少年老成呀。廉宠瞟了一眼落荒而逃的侍卫,重新把目光定格在宇文煞俊美脸庞,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灵光一闪! 不对啊,这破小孩看上去顶天了十三四岁,为什么这帮侍卫看见这么小的王爷抱着个女人摸摸搞搞,都不阻止一下,反而见怪不怪。训练素质如此之高?还是说,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们走了。”宇文煞回过头来放开廉宠。 昏黄寂静小屋,廉宠蜷缩木塌上,纤细玲珑身躯裹在宽大狐毛披风下,更加惹人怜爱。宇文煞则坐在他对面椅子上,带着些许兴致看她手忙脚乱捋着湿漉漉的头发。 “姑姑,你不是紫色的头发吗?”他突然开口。纵然他再早熟内敛,此刻见了这自小耳濡目染,无数次幻想过的传奇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好奇。 “我是龙神嘛,头发颜色多姿多彩点有什么关系。过不了多久,我就入乡随俗变黑变直了。”廉宠没好气道。 “还有阿宝贝……”她拉扯着头发搂出半边脸来,哧溜放大在他眼前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你撑大眼睛看看,我这水嫩紧绷的皮肤,这前/凸/后/翘的傲人身姿,阿,你仔细看看,你觉得我像姑姑吗?” 虽然早有耳闻这位龙神姑娘说话行为有些惊世骇俗,可亲眼所见,还是有些超乎想象。 宇文煞不是没见过放荡的女人,事实上,早在十岁左右宫中便给他安排了通房丫头。宫里各色各样的女人他见了多了,却没一个像她这样好玩,明明放浪形骸衣着浪荡甚于青楼女子,偏偏让人生不出一丝轻视不耻的感觉。 “廉宠姐姐。”他干脆道。 从见面后一系列表现来看,宇文煞应该是性格深沉霸道,尤其是刚才面对侍卫时,而这声“廉宠姐姐”,甜甜糯糯,跟裹了蜜似的,听得廉宠一把老骨头全酥麻了,轻飘飘如在天堂。潜藏,噢不对,浅藏身体的狼血复苏嗷嗷直叫。 她一把掀开披风扑到宇文煞面前,将他抱了满怀,“啵啵”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偷袭了俊美少年粉嫩双颊,留下狼吻痕迹: “宝贝你太可爱了,姐姐爱死你了!” 总算对得起她当初起早摸黑含辛茹苦“抚育”他,对得起当初餐风露宿不畏辛劳千里护送他阿! 面对廉宠突如其来的拥抱,宇文煞身体僵了僵。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抱他,也从来没有人说过爱他。这陌生的亲昵来得突然,不知为何,他却不反感。 感到她身体冰得可怕,宇文煞扶住像无尾熊挂在他身上的女人站起:“姐姐,去本王寝宫换件干衣服吧。” “也好。”廉宠点头应声,忽而鼻子一痒,忙扭头,向一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宇文煞看着她想了想,踱至背后将她头发挽起,拧了个颇近于宫女最常见的发髻,然后用披风包裹住她,蹲腰将她一把抱起。 “啊。”廉宠惊呼一声伸手环住少年脖子方稳住身形。 “不用抱我,我自己走没问题。”她倒不介意和这超美型正太多抱几下,可小家伙抱得动她么。 宇文煞嘴角轻扯,万般芳华绕眉梢:“姐姐,不这样,你可进不了本王寝宫。” 狼血沸腾,鼻血飞飚,太太太太迷人了…… 她暂时不追究他过于性/早熟问题,两眼泪哗哗的,吾家有儿初长成阿! 宇文煞抱着廉宠沿湖畔长廊往夜阑宫方向趋行。 见到少年版宝贝,廉宠立刻将之前的迷茫抛诸脑后,如同母子重逢般,兴奋地摇头晃脑不住地嘘寒问暖,丝毫不理睬自己现在模样看上去快和“儿子”差不多大了。 “宝贝,你现在多大了?”“……虚岁十二”wk,想不到这一别,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十一年了,廉宠啧啧惊叹。 “宝贝,你发育了么?”“………………” “发育的意思,你懂么?我看你这样子,应该还没有,那你以后肯定还要长高,十二岁就这么高了,以后不得了!”“……” 往他脑后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容。“嗯,看来张经阖有给你睡头型!”“……” “宝贝,你知道你小时候多可爱么?还非要我抱着你才不哭不闹,你以前可粘我了”“……” “宝贝,你不要这么酷,说句话嘛!”“………………” “对了,宝贝,你是不是有练过武?什么时候姐姐和你过几招,姐姐很厉害哦,干脆你拜我为师吧!哦不,你必须拜,听到没。”“……” “宝贝,你好帅哦。我以前就知道你长大后肯定是超级无敌绝世美男,想不到你出落得比姐姐幻想的还帅,姐姐实在太欣慰了!” “……” “……” “宝贝,你初吻是给的我哟。”某女得意洋洋道。 “……”某男彻底无语。 自懂事以来便冷若冰霜,记忆中从未笑过的宇文煞,此刻嘴角轻轻上扬,专注凝视着身旁聒噪不停的女人,少女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听张经阖与玉嬷嬷反复描述这位龙神姑娘和她的“丰功伟绩”,也不止一次想像过她的一言一行与音容笑貌。 此刻她活灵活现出现在自己眼前,与众人口中的她不尽相同,却远远好过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她。 “姐姐。”将抵宫门时,宇文煞停住脚步。 “嗯?”见宇文煞一直不理睬她,自讨没趣的廉宠便专注研究着宝贝脖子上佩戴的漂亮玉佩,闻言抬起头疑惑道。 “前面便是本王寝宫了……”他目光向她身上瞟了瞟,故意忽略那令人心猿意马的美丽风景,目光定格在那双明媚的眸子上,“你这样……恐太惹人注意……” 廉宠看着宝贝支支吾吾,晕生双颊,窘迫地选择着措辞的样子真是既可爱又好笑,接口道:“好啦,你直说吧,换作张经阖早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说什么有违妇道之类的。” 宇文煞假咳了一下,整理情绪,再度恢复那波澜不惊的冷酷样:“本王抱你进去时,你躲在大氅里别出声。” “ok!”话音刚落,她便将头搁到他肩膀上,双手抱住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 宇文煞呼吸一滞,一股天然馥郁的香味将他笼罩,他能清楚感觉到少女诱人的曲线,青春躁动的少年身体立刻有了反应。他极力掩饰微微胀红的脸,深呼吸,不着痕迹将她抱高些,好让她远离他腹下那陡然紧绷的敏感部位。 她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自幼崇拜的传奇英雄,他不是一直把她当长辈在敬重思念么。可是,为什么该死的,这个影响了他十数年的女神居然如此年轻,害他禽兽不如,满脑猥琐下流,实在太恼人了。 家人之吻 侍卫看见九王爷抱着名宫女浑身湿漉漉走进来,宛若不知。两人大摇大摆走进夜阑皇子东宫。 甫进东宫大厅,一男一女立刻迎上来请安。他径直抱着廉宠坐上长椅,扭头道: “你们全退下,张经阖留着,颦儿,去叫你娘过来。” 颦儿应声告退,张经阖头痛地看着这位九殿下,如此堂而皇之抱着女人进来,这要传出去又不知得惹多少风言风语。 “殿下……”正欲出口劝诫,却被小王爷打断:“张经阖,你要教训本王,先看看她是谁。” “张经阖!” 突然被只落汤鸡抱了满怀,湿漉漉的脸颊在他左脸右脸亲昵碰触,张经阖方惊魂未定瞪着面前那张令他日思夜念百般缅怀的熟悉容颜,狡黠自信的眼神,生机勃勃的笑靥,张扬丰富的语气,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廉宠双手叉腰站到张经阖面前,抬头……wk,这矮冬瓜居然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还不止,稚气褪尽,明明痴呆的表情放在现在这张脸上,都有一种成熟内敛的感觉。十一年,那张经阖现在岂非二十五岁了?比她整整大了七岁呀!还有那站姿挺直,呼吸浑厚,应该不是以前那三脚猫小太监了,活脱脱一大内高手! 张经阖也被眼前的廉宠吓傻,为什么十几年过去,她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从发型到着装风格,所有的事仿佛昨日发生一般。 “龙,龙神姑娘……”温柔绵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廉宠抬头,只见一三十多岁的华服妇人走了进来,眉清目秀,略显丰腴,眼角隐?br / 殇宠第12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隐隐有细纹,她不禁掩嘴惊呼:“玉笛?!”免不了又是一顿熊抱。hubaoer 张经阖与玉笛一边一个对着廉宠泣不成声,大家好歹曾经也是一条战线上打拼过,重逢喜悦,人之常情,可是为什么古人还是这么喜欢哭呢!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安抚完毕,廉宠穿上宇文煞的常服御寒,三人开始没大没小地围坐交流离别感受。 大家都好奇为何她丝毫未改变,她便以“天上一日,人间十年”搪塞之。 从两人口中得知,那日她在大殿众臣瞩目中凭空消失,成功为九殿下镀金,朝中皆传九皇子乃尊龙下凡,天神庇护,曜彰帝亦不敢对他妄加毒害,其母被放出冷宫,晋封贵妃。 当晚朝廷收到消息,溟鹰急攻云州不得。云州守城副将廉毅,据城死守,智计退敌三十里,朝野振奋。 紧接着皇帝送出两位公主与西覃、沧北结盟,溟鹰仓促退返竹山。又过了半年,皇帝便率妃嫔朝臣返都泰阳。廉毅一战成名,打得溟鹰鸡飞狗跳,签下十年停战协议,现驻南越镇边。 青帆贼寇也耳闻了敦玄送子殿堂之说,对九皇子死心塌地,如今纪震虎大受器重,可惜遣派在外,廉宠见不着。 皇帝虽然不敢冷落宇文煞,却也格外忌惮他。这些年曜彰帝偶尔还宠幸澜妃,对宇文煞则彻底不闻不问。他住在夜阑宫东宫中,澜妃西宫,母子俩一年却见不上一次面,彼此全不往来。可以说,除了张经阖与玉笛母女,他几乎不与人交往。个性叛逆不羁,宫中无人敢管,他便愈发玩世不恭。 廉宠听完内心自责,当初只考虑他安全,却未想过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回到皇宫,一副天子降临唯我独尊的气势,必然激怒曜彰帝。曜彰帝虽不敢明加陷害,却可使他变成废人一个。 她曾经听说宇文煞母亲出身低微,本秦王府中歌姬。宇文煞在朝中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爹不疼娘不爱兄弟隔阂,又是混世魔王一个,何以成事? 他刚刚如此明目张胆抱女子回宫,想来是破罐子破摔了。 想到这儿才发觉三人自顾自聊,似乎把某个“大人物”遗忘一旁。 不能怪他们,以前他们侃天的时候这位小殿下还嗷嗷待哺呢。 张经阖与玉笛顺着廉宠的目光,亦发觉刚刚自个儿做了很不得了的事,居然把主子冷在身旁。心虚起身,还是趁脑袋安全时逃跑吧! “夜深了,殿下,廉姑娘,不如先歇息吧。”张经阖躬身,扭头问玉笛:“廉姑娘睡哪儿?” “夜阑宫眼目众多,平白无故多个人,恐遭人猜忌。不如廉姑娘今晚委屈到奴婢那儿,改明儿奴婢想法子给廉姑娘安排个身份。只是怕要廉姑娘屈居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殿下便要在宫外自立门户,到时候再为姑娘准备妥贴舒适的庭院。” “可以啊,不过,张经阖,给我弄点软枕头来。阿嚏!” 张经阖与廉宠朝夕相处月余,自是明白这姑奶奶睡不惯硬邦邦的玉枕和硬床,一定要睡那种非常柔软堆叠起来的方枕和一搓一个窝的大软床。殿下幼时听他提及,便要了软枕软床来睡,后来睡觉习惯成了彻头彻尾廉宠式。因此宫中其他东西他不敢说,软枕软被绝对不缺!他正要应,一晚上不曾开口的主子插嘴了: “姐姐,你睡本王的床吧。” 张经阖与玉笛面面相觑,这祖宗不是最讨厌与人同睡,他休息时,周围房间一个人都不准存在,曾有人误闯,被他当场刺死,现在是怎么了? 这句话一说宇文煞就后悔了,初次见面便要求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不是侮辱人家姑娘,虽然他本出自一番好意。慌忙解释道:“本王睡外榻,你睡床。” 这样的解释似乎还是很轻浮阿! 见廉宠微微皱眉,宇文煞有些尴尬:“姐姐,对不起,本王并非想冒犯于你,要不本王去张经阖那里……” 玉笛也适时打圆场:“廉姑娘还是睡奴婢房间,奴婢去颦儿房间睡好了。” “啊,不用。”廉宠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宇文煞,拉着他的手便走,丝毫没察觉少年的错愕,扭头冲玉笛喊道:“我睡宝贝房间,他房间的床肯定是最舒服的。给我准备洗澡水。”言罢指向隔壁,头也不回问道:“宝贝,你卧室是这里吧?” “啊?恩……”宇文煞难得头脑短路,亦步亦趋跟在廉宠后面,手心相贴,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暖洋溢。 “宝贝,给你提个建议。”她突然停住脚步,与他并肩而行,手勾在他肩上,他能闻到口中芳香,感到她发丝拂过脸颊。 “以后跟我说话,不要本王本王的,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可爱。” 难道这才是她刚刚皱眉的原因,可自小接受的教育,他的身份就该这么说阿,不过她不喜欢,他愿意特别对待。顿了顿:“那怎么说?” “就是‘我’呗。”看着少年水波荡漾,小鹿斑比般的眼神,廉宠狼血再度沸腾,嗷嗷直叫! “好。”他温顺点头。 “不过呢,等你当了皇帝,要自称朕哦,朕,朕,真酷!”某女口没遮拦,在她此刻简单的大脑中,王子长大不都是国王,完全没意识到何谓真正的帝王之路,更不曾见宇文煞面色猛沉,洋溢复杂神色。 一进寝房,廉宠的眼球便被墙上一副仕女图所吸引。画幅精心裱过,画中女子作男装打扮,眉飞色舞,白衣飘飘,赫然便是她。难怪宝贝能一眼认出她来。旁边狂草题字,廉宠这两年中国文化不是白学的,仔细辨别,口中诵道: “剑舞风雨起,一啸天下倾。” 双手环胸,不住点头:“真好,真好。这谁画的谁写的?” “玉嬷嬷所画。”顿了顿,宇文煞低声道,“本……我,我题的。” “宝贝,你真是多才多艺!”廉宠勾住他肩毫不吝啬地赞美。 这时玉嬷嬷走了进来,通知她澡水已经备好,请她隔壁沐浴。 廉宠完全把这当作自己的家,很不客气地打开衣橱翻箱倒柜,最后拿了件宇文煞的银色丝绸短衫出来充当睡衣。 廉宠洗澡的当儿,宇文煞吩咐张经阖按她的习惯准备些生活用品,结果两人无可奈何地发现,他的生活习惯基本上便是她的。 “难怪人人都说本王特立独行,张经阖你居然用异族习俗来伺候本王。”某皇子不满抱怨,心里却甜滋滋的。 “殿下,这怪不得奴才。您出生后都是廉姑娘亲手带的,她反复叮嘱奴才要按她的方式照顾您,还都有一番怪理……奴才以前也没有照护过小孩,自然都听她的……后来玉嬷嬷听说是廉姑娘的意思,更是执行到底,这才……” “好啊,你们背后说我坏话!” 两人一起回头,却见廉宠只着银色丝绸短衫,修臂玉腿一览无遗,头发被方巾完全包裹住,玉嬷嬷在背后欲言又止,左右不是。 张经阖立刻紧闭双眼扭转身,宇文煞则再度目瞪口呆。 “廉姑娘,您怎么又……”张经阖脸红脖子粗地跳脚道。 “我怎么了?废话少说,叫你自己想法子习惯。还有,我什么歪理了,这叫科学你懂不懂,不然宝贝能出落到现在这么标志么?!难道让他像你们这样一月半年地洗一次澡,几百年不漱口么!” 廉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经阖厉声大骂,瞥眼见宇文煞满脸通红,小嘴微张盯着自己,立刻大变脸,笑靥如花,声如莺啼,甜声腻气道:“宝贝,乖,快去洗漱。”声线又转:“好了,你们撤吧,姑奶奶要睡觉了。” 看廉宠在虎姑婆与贤妻良母间收放自如,丝毫不需情绪过渡,直让众人叹为观止! 宇文煞洗漱完毕,着了中衣进门。外榻与床之间隔着一座屏风,透过烛光见女子身影半坐床头,闻得他靠近,身影起身转出屏风外,她依旧只着短衫。他慌忙将目光放一旁,身子挪坐上榻,向里侧卧。 “睡啦?”感到身旁一陷,知道她坐到他身边。 “嗯……明天早上杨大人要教骑马射箭。”他翻身对着她,烛火将她美丽的轮廓衬出蛊人的粉色荧光。 “哪个杨大人?” “中郎将……” “ 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宝贝真乖。晚安!”廉宠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捧起他如花美貌,像当初他还是婴儿般,对着他的额头下巴左脸右脸鼻子嘴巴挨个落下轻吻。 这是廉家典型晚安吻模式,即便她和怜都成年了,依旧保持这一优良传统,她自然要将其发扬光大。 当那蜻蜓点水般的柔软唇瓣落在他唇上时,宇文煞本来就绷紧的身躯彻底僵直,喉头微动,呼吸趋浊。 “小呆瓜吓傻了?”廉宠察觉到他的异样,笑如银铃,指尖轻点他鼻头,“这是晚安吻,家人之间互相表达爱意。” 家人……爱…… “家,家人之间,是这样么……这样,好像,不合礼数……”他支支吾吾开口,声音越来越小,小脸像红苹果般。想到廉宠初见张经阖、玉嬷嬷时抱来亲去样子,又觉得她此时行径尚可接受。 “这是我们家的家规,我说合礼就合礼。”廉宠支颐半趴榻上,眼如弯月。 “那,我可以这样亲姐姐么?”他怯怯开口,扑闪扑闪大眼,盯得廉宠东南西北都找不到,屁颠屁颠点头。 得到许可,宇文煞立刻撑起身,手颤巍巍捧住她精雕玉琢的俏颜,学她的样子上下左右鼻子一一掠过,到了嘴唇,微微犹疑,匆忙一“啾”,只觉触感柔软,芳香扑鼻。脸跟个熟柿子似的,慌忙钻进被窝,惹得她大笑不止。 “宝贝好可爱啊!”廉宠挑戏儿童得手,得意洋洋地吹熄蜡烛爬回被窝。 母性本能 ……睡不着。 她穿越前还是下午,刚打过盹儿,穿过来便到了夜晚,生物钟还没调节好。 鉴于上次穿越经验,她揣测过不了多久又能莫名其妙回去,而且回去的时间应该和她离开时差不多,也不担心怜会找她。只是这次去美国凶多吉少,生死难卜,就当这次穿越是老天爷补偿给她的最后一段快乐时光,定要物尽其用! 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三声钟响,原来这古代皇宫也有打更的。发散思维收回,才发觉房内摩擦声不止,宝贝似乎不停翻来覆去,廉宠伸长身将头探出屏风外,只见他蜷缩一团,不时以手揉背,看来是不习惯硬榻。 “宝贝,你睡着了么?”她轻声唤道。 “没……”少年瓮声瓮气开口,实在惹人怜爱。 “过来。” ……房中一片寂静,无人反应。 “怎么了?过来呀。”廉宠奇怪道,正欲起身,孰料被子一掀便觉寒冷刺骨,立刻缩回去裹实,心头一转,那榻上估计又冷又硬,宝贝那皇子的娇躯如何忍受,他竟能一夜闷声不吭,真让人心痛,催促道,“宝贝快过来姐姐这里。” 悉簌声后,少年移步到屏风外:“姐姐,怎么了?” 廉宠裹着被子几步跳下,扯住宇文煞的手便拖。事出突然,他一个站立不稳跌趴入床,温暖的被子紧随其后覆盖而上。 “姐姐……”他慌忙挣扎,一不小心碰到她胸前柔软浑圆,立刻僵直,不敢再枉动。 廉宠将他的头搬起,伸手将臂膀枕他脑后,双手紧环,腿自然与他交叠。磨蹭了一会儿,发觉宝贝比她想象中重,又抽出手臂,将他的手臂拉过来枕住,几番调整,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再将四周被子扯了个密不透风,被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包围,她心满意足呵了声气。 宇文煞像个木偶乖乖任她搬弄,最后见她窝进自己怀里,手紧紧环住腰,玉腿横放,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一片嘈杂,浑身紧绷,如血殷红,心脏炸裂欲出。 “姐姐……”他哑着嗓子,紧闭双眼,一动不敢动。 “宝贝你身上好好闻,以后都用这香料吧!”她抬头笑道。两人如此贴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的轻微震动。 “好了,宝贝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小小年纪就搞出大黑眼圈来可不行。”她自个阖眼,以手轻抚,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背。 太长时间他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个人,面对这突如其来,与自己关系非比寻常,对男女大防毫无概念的姐姐,他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睁眼看着床顶,僵得跟块石头一样,感官总是不受意志控制,若有似无捕捉着她细微的气息变化。 她的腿移到他肚子上来,压得他有些不舒服……她在他耳畔的呼吸温热潮湿,痒得他全身抓狂……肩膀被压太久,有些微微酸涩……和别人一起睡觉好不习惯…… 苦忍了很久,确认她已经睡着了,宇文煞偷偷侧身,将廉宠滚了出去,然后半支坐而起,使劲揉了揉被她压得发麻的手臂。 手臂终于舒展开,他低眼看着背对他熟睡的女人,突然有些好奇地弯下腰,仔细看着她的侧脸。 鼻子很挺,睫毛长长的,皮肤细腻如羊脂白玉,最重要的是,她像一块热源一样,周身都发着热光。 于是他又把廉宠的头扳过来放在自己手臂上,熟料这轻轻一动,那女人突然弹坐而起,他反应不及,被她轰然压倒,脖项一圈感受锐利如刃的压迫,森森冰瞳直撞入眼,她的身体紧绷如狩猎的夜行生物,他不禁浑身一颤。 “啊……”月光下,那寒铁铮然的目光扫过他惊愕面孔,陡然一黯,刹那间朦上雾浊混沌,前一刻还清明警醒无比的女人如同变脸般,神志不清半睁半阖眼睑,嗫嚅句“是你啊”,又侧身倒到一旁,睡得不醒人事。 梦中杀人,是他年少时杀鸡儆猴的伎俩,杀人前的他,表面安然于梦,内心翻江倒海清明一片。 可他的廉宠姐姐…… 默默看着怀里的女人,少年忽然开始摇晃她,见她不清不楚抬头望向自己,他闷声开口: “姐姐,我以后都要跟你睡。” 廉宠揉了揉惺忪双眼,扯开一抹笑容,这家伙怎么跟她小时候一样,那时她也这样对怜死缠烂打,宠溺地拍了拍他,干脆应道:“好。”。 宇文煞闻言顿时乐开了花,他将头颅一埋,紧紧贴住她的脸颊,催眠般喃道:“姐姐,那个家人的亲亲,你只和我用好不好?不要对张经阖和玉嬷嬷他们用。” “好……”廉宠又有些迷糊了,螓首蠕动,突然又改口:“哦,不行,我还有个哥哥……” 哥哥?宇文煞大眼猛睁,她和她哥哥,和男人像那样亲吻?不行,绝对不准!以前他管不着,不过既然她又来了,那她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恶霸的独占欲油然而生,猛然抓住她的腰晃动道:“不准,世界上你就能那样亲我!不准!姐姐~~”撒娇中带着无赖任性。 廉宠被他摇得头晕,哭笑不得应付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别摇了!”心里却想,怜根本不在这个世界,想亲都找不到人。 “不许反悔!”他认真盯住眼前迷迷糊糊的女人,不甘心地掐了掐她的腰。 “好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廉宠瞌睡都快被摇醒了,没好气地拧住他粉嫩脸颊一阵乱搓,发现无论怎么挤压那脸蛋都是如此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煞本来性格高傲孤僻,此刻被廉宠如此戏弄,却一点都气不起来,反而胸口涨得满满的,从未有过的开心,也学她样子要拧她。 孰料廉宠早有准备,左闪右躲,身手敏捷,他一点便宜都吃不到,反倒被她掐成了猪头,只得使出必杀技,嘴一嘟,抬起水汪汪大眼可怜兮兮地对着她放电,廉宠这个女色狼boss立遭fd,晕头转向由着他撒娇胡来。 两人胡闹够了,倦意顿起,双双拥抱,酣然入睡。 这一夜,宇文煞做了个人生第一个美梦。具体梦里做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深深记得,梦里全是他的姐姐。 折腾太晚,廉宠睡了个大懒觉,晌午时分才醒过来。 醒来发现宇文煞居然还在被窝里和她竞相比赛谁更懒,神志不清了一会儿,开始推攘他: “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和那个什么什么大人学骑马射箭么?” 宇文煞昨晚被她压得胳膊发麻,翻来覆去到大半夜才睡着,半梦半醒间脾气恶劣道:“本王不去也没人管。” 这么小就开始旷课了!? 廉宠一个扎子翻起,伸脚就向他踹去:“起来起来!” “该死!本王杀了你!”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神志迷糊的宇文煞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朦胧间操起一旁宝剑便挥了过去。 大清晨,九皇子寝宫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全武行的结果,自然是宇文煞被揍到鼻青脸肿。 清醒过来的他,惴惴不安站在门口,手抚门扉张望里面被张经阖玉嬷嬷李颦儿奋力阻拦纠缠,暴跳如雷的母老虎。 “你了不起啊,这么小就开始逃课了!你们别拦着我,兔崽子,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让开,我告诉你们,就是你们太宠他,他才会这个样子……说去就去说不去就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靠,我数三声,你们再不闪开,我连你们一起揍!” “三!”张经阖朝宇文煞拼命使眼色,让他快跑。 “二!”李颦儿眼泪汪汪,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真的有人敢打九殿下,真的有人打了九殿下,这个姐姐好凶好可怕! “一!” “姐姐。” 在廉宠动手之前,宇文煞低头老实移到她面前,缓缓靠近,俊美小脸胀得通红,低声道:“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放手!”廉宠恶狠狠瞪着八爪鱼般粘她身上的三人,恨铁不成钢暗骂,真是一群“奴颜婢膝”的愚忠奴才! 众人颤巍巍放手。廉宠整了整衣服,冷冷盯了宇文煞一眼:“跟我去书房。” 在母老虎坐镇下,宇文煞老老实实把他该有的功课整理了一分课程表上交,由廉宠亲自督促。今天的事无法弥补,他便被她扫地出门去给中郎将杨大人登门道歉去了。 待宇文煞走后,廉宠方静下心来,突然觉得心肝乱颤,一阵乱囧,愁肠百结。 她完了…… 其一,这种母性本能上身,她的角色扮演悲摧地走向了虎姑婆——虽然她一直都很虎,但以往好歹是虎妞!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才二九年华,不要当妈啊!!!! 其二,她的这种反应,简直和当初收拾她旷课的楚怜一模一样,她是可爱的如花少女,她是宝贝可以倾心交谈的温柔大方好姐姐,她不要被楚怜上身! 不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 曜彰二十四年冬,炤都泰阳学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大新闻,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怪事:那个不学无术,叛逆孤僻,无人敢管的九皇子,突然变得勤学好问,孜孜不倦,从不迟到,绝不早退,尊师重道,恭敬守礼起来。翰林院大学士更逢人便说:九皇子呀,那真是天赋异禀,聪慧敏悟,学经注文,屡有奇思妙想呀! “这是九王的文章?” 南书房内上座,少年身着寓意太子身份的紫色九龙云纹锦衣,头发一丝不苟,以金珞成束髻冠,桃花眼风流天然,雍容华贵。 傅太傅满面欣然,情不自禁背诵: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诵罢连拍三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妙,妙,妙啊!九殿下真乃百年一见的军策奇才!将来于征战之事,必得心应手,前途不可限量!” 太子烨如玉俊颜冷光沉淀,不动声色将此篇收于袖中。 “太子,您……”傅太傅讶然,今日给各皇子授兵法,皇子们的卷宗都要上表皇上御阅,太子这是意欲何为? “昔旧炤宣宗,历永嘉朝,遇事韬晦,群居游处,未尝有言。九王根弱,强嗣环绕,更应避锋芒,远是非,方为立身之道。” 傅太傅一生,刚正有余,圆滑不足,闻言方显愧色,他与宁学士险以人言夭杀未来大炤安邦定国之将才。 作者有话要说:军争篇就是孙子兵法里的!不要pia我,我实在憋不出来新的……不过这里当是宇文煞自己写的吧! 人间凶器 冬日暖暖,日上三竿,廉宠方万般不情愿离开温暖被窝,在李颦儿伺候下洗漱着衣。 颦儿是玉嬷嬷安排来专门服侍她的。小姑娘出落得水灵清秀,比玉笛年轻时还要美貌,廉宠十分疼爱。颦儿也是自小听廉宠的光辉事迹长大,本就崇拜不已,见她又如此亲切,自然喜欢得要命。 为起到表率作用,这些日子她也经受着非人摧残,每天跟宇文煞一起起床,一起早餐,送子学堂守门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她这夜猫子如今也闻鸡起舞,日落而寝了!悲摧阿悲摧阿! 因此,当宇文煞离开后,她人生第一大事便是狂补回笼觉。 宇文煞一般傍晚回宫,见面后就开始喋喋不休跟她说今天的功课。 经史子集如此博大精深,廉宠就算古典文学、历史文献双硕士,在这堆博学大儒面前,那就是半吊子。唯恐误人子弟,她一般都乖乖听着,可听到有些她觉得很妖的地方,总忍不住问问。孰料问倒了宇文煞,这小子第二天便跑去问宁大学士,逼得人家大学士通宵达旦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乍现茅塞顿开,后来出了篇表注,一时引为经典。宁大学士便将宇文煞视作得意门生,赞他见解犀利,初现一家风范。 这可是宇文煞从小到大第一次得到先生称赞,回来美得呢!从此她遭殃了,他非拖着她和他一起学,晚上回来装模作样倒给她当起了先生。天知道廉宠被这些经史子集搞得都想高呼:“子啊,救救我吧!” 凡事有两面,好的一面呢,这倒养成了这小子善问善思的好习惯,毕竟,尽信书不如无书嘛。 有了这次教训,当某天宇文煞抱着一道几何题苦思冥想时,廉宠便当看不到默默走开。 开玩笑,宇文煞这十万个为什么小孩,如果她用现代数理工具教他,还不被他逼死!她知道1+1=2,可1+1为什么等于2,这解释起来不是要她小命吗?还要转化为他们的通用语言。 靠,她现在和古人对话那么顺溜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天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好在宇文煞确实天资聪慧,又是倔牛脾气,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往往她刚心软,他就想法子算出来了。于是,廉宠有幸保留了一项杀手锏作为不传之学。 有时宇文煞下午没课,回宫第一件事必然冲进寝房跳上大床把她拖起来。 手段之毒辣阴狠……好吧好吧她承认,这小子是有样学样,把她早上摧残他的招数照搬一通,还屡有创新。 今天把她被子抱走冻醒她;明天一个千斤坐压到她肚子上,五脏六腑都差点吐出来。这些日子在她精心照料下,这小子作息正常,吃用以时,锻炼加强,哪还是刚见面瘦骨嶙峋风吹鸡蛋壳一吹就破样子,壮实多了。 但身体长了这厮心智没长,手脚全无轻重,她含辛茹苦栽培祖国的花朵,现在却被花朵摧残阿! 总之,一言难尽!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近来宇文煞行踪诡异。下午回来后居然不x福扰她。她也不太在意。 这日李颦儿为她洗漱毕,她瞄眼见给他做的书包已经挂在墙上,便随口问道:“宝贝人呢?” “王爷在练功房呢。” “练功房?”廉宠顿时精神抖擞,“他这些天回来,都泡练功房里?” 李颦儿乖顺点头时,廉宠已经雄赳赳气昂昂杀了过去。 此时已寒冬腊月,北风凌厉。练功房里的少年却赤膊坦胸,挥汗如雨。一杆长枪正舞得风生水起时,廉宠迤迤然荡进门来。 廉宠与宇文煞身形差不多,又嫌女生衣服麻烦,通常就扎个马尾,穿着宇文煞的衣服招摇撞骗。夜阑宫其余人见两人亲密友厚,同吃同睡,只当他是九王秘密豢养的男宠。今天,她依旧一身清爽简易男装长衫跑了进来。 宇文煞见廉宠来了,表现欲大增,舞得更加起劲 枪长七尺,金锋缁柄,扎、刺、挞、抨,一丝不苟,缠、圈、拦、拿,温重浑厚,或点或拨,寒星点点,长擢舞花,银光皪皪。 练玩整套枪法,少年收气摒枪,眉飞色舞挑衅望向廉宠:“姐姐,怎么样?” 廉宠笑着点点头,目光扫过练功房墙上,十八般武器皆全。 “你以前也有点功底吧,擅长些什么?”她自然地为他擦汗,见他脸颊满是污秽,越擦越花,忍俊不禁,吩咐李颦儿给他打水洗脸。 “前武林盟主璞大侠见我筋骨奇特,点拔过一些拳脚,我自己找师傅学过刀法,其它的便是自个儿瞎搅和。” 李颦儿奉水过来,宇文煞不用毛巾,将头扎进水里,用手捂了一把,甩了甩脸,嘴不停道:“上个月廉毅将军回京,他可是天下第一枪,我就找上门去了。” “刀法?”廉宠来了兴致,这些日子她被经史子集荼毒得厉害,对于大炤尚儒有所体悟,故意道:“剑才是百兵之君,刀法可不入流噢。” 宇文煞撇了撇嘴,拉着廉宠一屁股坐到练功房圆阶上: “耍花剑,是那帮子文人风花雪月的东西。我以后要当大将军,上阵杀敌,驱逐溟鹰鞑子,收复河山!” 提到自己的理想,少年倾世美貌光芒四射,目光熠熠: “文剑潇洒飘逸,武剑迅猛多变,但皆不若刀之凶猛实用。战场中,剑太短,挑刺无力,刺杀后不宜收回,剑招复杂,不易大规模训练,兵士水平参差。而刀法大开大阖,杀伤沉猛,变化少且威力不减,兵士易于上手。枪就更不说了,战场中最主要的长兵器!” 廉宠目露赞许之色。她自幼习武,对各类兵器自有一番研究。虽然中国武侠小说和古装剧中,大侠一般都佩剑,但这其实是儒家文化中一种折射。 剑号称“百兵之君”,寓意远超过其实用性。春秋战国时期,剑仍是主要步战兵器,东汉后便逐渐没落,至于唐,连铠甲都刺不穿,便退出了战争舞台,主要作为身份的佩饰。 《隋书礼仪志》记载:“一品,玉器剑,佩山玄玉。二品,金装剑,佩水苍玉……”可见越尊贵的剑越不实用,真正的好剑几乎都是春秋战国时期之作。因帝王好佩剑,君子亦好剑,再加上后来无数诗人吟弄风x福,剑才成了古代兵器的代表。 炤人同中国古人一样,深受儒家影响,以剑为王道,以刀为霸道。宇文煞弃剑重刀,在这时代绝对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小小年纪,对三种兵器评点一针见血,不拘世俗所见,实在难能可贵。 看着身旁略显稚气,却坚毅无比,满面光华的冷峻少年,廉宠心头涌起豪气万千,翻身而起道: “宝贝,天下至胜武功,无招胜有招,可分为两种。” 她缓缓步至练功房左墙,单手取下青羽软剑,“一种,无招相较,快者胜。” 言罢风起,宇文煞顿觉遍目剑影缭乱,女子轻灵的影子狂飞疾舞,双目难及。心底惊涛拍岸,惊魂不定间背脊一凉,软剑缠绕脖项,鬼魅在侧。 宇文煞冷汗如雨,面色青灰看着廉宠收剑漫步向左墙,步伐诡异,迅捷之极,影子停顿三次,她瞬间移动般出现在对面墙下,将软剑挂回。 “第二种,”这次影子消失过一次,他看不见的距离更长,她出现在门侧,从刀架上拔出比她人还高的八尺青锋偃月刀,右手握盘,“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风声鹤唳,宇文煞顿见白光骤现,如猛虎出笼,万兽奔腾,令人肝胆俱裂的气势劈头盖脸而来,他身体丝毫不能动弹。 待回过神来,只见青峰偃月刀生生停在他身侧三尺空中,片刻,身侧刀架上并排宝剑应声齐断。他面色煞白,缓缓扭头,兵器架后墙壁轰然坍塌。 平日与他嘻嘻哈哈稀里糊涂的女人彻底消失了,宛若一柄供奉在珠宝盒里金雕玉琢宝剑,陡然出鞘,刹那间冰寒九千尺,厉鬼飞纵,恶兽汹涌,戾气倾泻,杀意横生。 nisf特种部队史上最年轻的vicecapta,被她的敌人们称作: 人间凶器。 廉宠目光凌然如锋,手起刀落,将一柄漆黑长枪卸去枪头,单手握柄,指向宇文煞:“来。” 宇文煞面无人色,唇色却鲜艳夺目,猛然大喝一声,双手握枪,如幼狮般飞扑向面前恐怖强大的“敌人”。 无数次的跌倒,无数次的爬起。 一次,两次,百次,千次……宇文煞汗流如雨,青丝凌乱,气喘如牛,一身狼狈不堪,目光连她身影亦捕捉不到,遑论近身! 但是,宇文煞执着,廉宠更执著。 从小经历严酷残忍训练,身受重伤在大海上漂泊过一个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地面空中部队联手围剿下丛林逃脱,被人敲死棺材活埋后砸烂双手从地狱爬出来的女人,那般意志甚于钢铁! 终于,在廉宠汗水浸湿背部时,宇文煞体力不支,浑身脱力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在搞那该死的图和字,搞得我脑子一堆糨糊,看见字就头疼…… 枉我辛辛苦苦码字,你们这群狠心的人都不留个长评! 我伤心了,失去动力了! 殇月龙牙 玉嬷嬷难掩心痛之色为昏迷中伤痕累累的九皇子擦拭身体。 宇文煞每扑一次空,廉宠便毫不客气用秃枪头把他挑翻在地,即使力道收敛,反复击打,也使他周身红肿瘀青一片,双膝擦伤尤重。 可平日里宇文煞有个头疼发热便如临大敌的廉宠,却老神在在靠在一旁躺椅上,前后摇晃,抱着个画板埋头苦干,全不在乎: “死不了的死不了的。” 宇文煞醒来时,全身四肢酸痛,筋骨如断,哀嚎一声,不等玉嬷嬷唤好奴仆奉水洗漱,就自个儿抢过衣服边穿边问:“姐姐呢?” “禀王爷,廉姑娘在书房。”话音未落,小皇子已如离弦之箭奔出,一边跑一边眦牙裂齿哀唤连连。 “姐姐,再来!”人未到声先到,书房门被一脚踢开,廉宠慢吞吞抬起头来。 “走啊。”宇文煞上前搀住她手臂就往外拖。廉宠反捏住他,“不急不急。” “你在做什么?”宇文煞这才看见书桌上平铺图纸,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 图书所画兵器,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通体圆形,形如直剑,却只有一边有刃,头尾上翘,略有弧形。 旁边有分解图,着重点出了刀刃和刀鞘花纹。 刀背脊呈三角形二个平面,左右两侧各二个平面,共六个平面六条弧线。所有平面与线条在刀尖处会合成一尖点,刀尖之尖锐可想而知;刀身的厚度由护手处依次由厚转薄,而至刀尖最薄。宽度同理,近护手处最宽依次第窄,至刀尖最窄。 刀鞘刀柄为漆黑色,上注“三尺,八云纹,刀铭‘殇月龙牙’”,其下又画有刀鞘雕纹,两侧分别铸以龙纹与月竹纹。 宇文煞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此物便于携带,构造上处处都是学问,十分实用,比如宽厚部份抵挡攻击不亚于大刀,窄薄部份便於劈刺不逊于利剑,颤声道: “姐姐,此乃何物?” 廉宠并不直接回答,扫过他一眼,年轻就是好,这不又生龙活虎了? 一眼便看出此物价值何在,不错不错,后生可畏阿。继而笑道:“姐姐要把毕生绝学传授给你,自然要送你传家兵器了。” 宇文煞愕然凝视廉宠。 廉宠师傅廉天虎,集中日武术之大成,自创廉家剑法,以日本剑道劈砍捭阖为形,以中国剑术人剑合一为神,经科学精密计算后修正,实战中强悍无比,出鞘饮血。 廉宠的殇月剑,三尺太刀,周身漆黑,饰月竹纹; 楚怜的龙牙刀,五尺野太,无鞘,刀身显龙纹。 她走轻快,楚怜攻重锋,刀剑合一,堪称天下无敌。 她不清楚大炤的经济文化发展到什么程度,不过从宇文煞的兵器来看,刀、枪、戟、矛、斧等都有,且全为钢铁所制,甚至有少数百炼钢制品,至少从兵器文化来看相当于西汉时期。也就是说,她若想铸剑,现时的工艺应不逊色于21世纪。 昨日趁宇文煞昏迷之际她向玉嬷嬷打听,方知大炤兵器坊几乎都受朝廷直辖,和枪在中国一样,属于违禁品。因此,她若想铸剑,不得不依靠身边这位统治阶级分子搞搞特殊待遇了。 “这把‘刀’,叫做殇月龙牙?”宇文煞颤声开口。 廉宠点头。考虑到宇文煞的体型,自己所擅长的剑术,她所想打造的不过殇月剑,但此世本无殇月剑,遑论龙牙刀,因此刀铭“殇月龙牙”。 “这是我惯用的兵器,你叫它刀也好,剑也好,我只知道它是杀人之器。” 廉宠目光骤冷,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直视宇文煞。正如当年第一天拜师,廉天虎于剑堂对她和楚怜语重心长。 杀人之术。这是廉家剑法区别于别家武术本质所在。也是廉天虎毕生绝学精华所在。 “我要教你的,是杀人之术,不是武功。所谓武功,以剑论,第一层,讲人剑合一,运用自如;第二层,讲手中无剑,剑在心中,不滞于物;而最高的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是乃不杀,天下为和。”廉天虎浑厚的教训如在耳畔。 但有句话,却是她自己说给眼前少年的: “和而不杀,乃王道,非杀人道。” 宇文煞如醍醐灌顶,朝闻道,夕死可矣。其间领悟多少,他人怎可知晓。 廉天虎,本杀手出身;廉宠,自幼在特种部队执行任务。不是敌死,便是我亡。 廉宠所接受的,包括各种兵器之长,人体所有致命软弱处,如何潜伏隐蔽,都最终指向一个目的:一击必杀。 “人体脆弱出一百零八。昨日我削去枪头,反复打在你身上一百零七处,你且记牢。后发而先至,一击即中,没有任何招式套 免费txt小说下载 殇宠第1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何招式套路,所依赖绝对的速度与力量,殇月龙牙可以激发你的潜能,但最终靠你自己。” 宇文煞半晌说不出话来。 此时张经阖受召而至。廉宠举图走到门口,宇文煞听见她与张经阖你言我语: ……没问题,不过工艺上可能要进一步细问……宝贝出世时天降流星雨,可知陨落何处……并州……陨石中有质量最为上层的铁矿……可令人采集,百炼成钢……刀刃需用最坚硬的百炼钢……刀背需韧……你最好找最善铸剑和最善铸刀的师傅出来切磋交流一下…… 过了会儿,张经阖奉命捧图退出自个儿钻研去了。 廉宠刚转身,被宇文煞撞了满怀,少年把头紧埋她颈窝,两手抱死不放。 “怎么啦?”她笑靥如花,反手抱住他腰左右摇摆着往书桌移去,“好啦宝贝,这样没法走路了……” “姐姐……” “嗯?” “你真好。” 宇文煞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到一天,下午奉诏入宫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廉宠在极为沉默压抑的气氛中吃完饭,趁他回房念书期间逮住张经阖逼问,才得知今日皇帝抽查各皇子功课。 先考武艺,宇文煞技艺超群,箭无虚发,皇上不闻不问,却重重表扬了表现略逊于他的太子烨;后考文章,又重赏太子,对每位皇子文章一一点评,偏就漏掉他的《军争论》。 《军争论》? 前些日子宇文煞在课堂和太傅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儒法之争,夜里卧谈会时自然对廉宠详情叙述。廉宠很是诧异在儒家独大的教育体制下,宇文煞居然会看这些“偏门”著作,还能始终以批判精神海纳百川,多有新解,忍不住说他搞不好就是未来的织田信长。 宇文煞立刻追问织田信长是谁。 卧谈会特点是什么:发散。 这事情就从尾张大傻瓜吉法师到桶狭间之战清洲同盟到第六天魔王天下布武到丰臣秀吉横空出世到德川家康韬光养晦,最后扯到武田信玄的风林火山,宇文煞就问她什么是“风林火山”,这就不得不说回千古兵法第一书《孙子兵法》了。 孙子兵法,廉宠可全文背诵。但当时她困得要死,便简单提到军队作战行动须“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这与她之前所授廉家杀人道本质相通,宇文煞一点即明。不料他自己还另有所悟,在第二日太傅布置的作文中写下了《军争篇》。 廉宠初见此文大惊失色。不及舞勺之年,从未经历战场,却胸有千军万马,与孙子不谋而合,实乃天纵之才。 这样的《军争论》,皇帝只字不提?这皇帝是眼睛瞎了还是脑袋被门夹了? 除非…… 廉宠眉头深蹙。这种事她也无可奈何。恐怕此后皇帝对宇文煞会更加忌惮,她也真是,跟个缺心眼似的,当时就该为他考虑周全。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看来今后须得叮嘱宝贝谨言慎行。 唉,他那么好强争胜的孩子,不知听不听得进劝。 抱着一大堆水果零食跑进书房,见宝贝正在提笔疾书,遂不作声,从书架上抽了本炤史当故事书看起来。 刚翻了两页,想到张经阖反复提及的太子烨,这人她有印象。他是已故孝宸文皇后独子,亲姊是当今西覃皇后。他排行老六,上面还有军功彪炳的二皇兄——秦王宇文衍,但曜彰帝在儿子中最疼爱宇文烨,一出生便不顾立长之制立他为太子。众人对他的评价是: 文武双全,聪慧机智,谦逊有礼,识人善用,人中龙凤。宫里八卦传闻朝中不少重臣都对他心服口服。 回忆片刻,她从书架中翻出前几日看到过的宇文兄弟亲笔文集。当时随便瞄了瞄,注意力全在宝贝写的东西上,哪有功夫理其他,此刻想到这太子烨,隐约记得落款宇文烨的皇子,的确是他们兄弟中书法最好的。又仔细翻了翻,果然文采斐然,精炼深刻,远甚于其他皇子。 天之骄子呀。 感叹一番,廉宠水果也吃光了,正准备开口唤颦儿,突然想起自己在书房,不能打扰宝贝学习。 扭头看向书桌,却见宝贝中衣敞开至胸口,随性而坐,单手提笔,水色荡漾美眸怔怔盯着书桌,一张俊脸便似那中秋之月,春晓之花…… 天啊,nisf的猛男无数,怜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这样美男环绕下成长的廉宠以为自己对帅哥早就绝缘了。可现在,她要流鼻血了,实在太太太太性感了,这还只是个孩子,要长大了还怎么得了阿! 作者有话要说:人体软弱处108,还有一处廉宠没有打,大家应该知道是哪里吧!啊哈哈哈哈,我太邪恶了! 话说,难道你们到上一章,才发现女主很强大么…… 我第一卷白铺垫了,内牛满面! 左手唯一 虽说勤奋好学是好事,可也应该劳逸结合是不是? 廉宠一面为自己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暗想嫩豆腐不吃白不吃早早吃掉省得以后没得吃,一面屁颠屁颠移过去,与他并坐椅上,讨好地问:“你在练字么?”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啊,宝贝,原来你是左撇子?” 宇文煞闻言脸色陡变,身子僵硬,左手渐渐放下,略带迟疑地伸出右手,落笔却是四平八稳的行楷。 廉宠脑海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她把头凑得更近,鉴赏半天后总结呈词: “你的行书不如太子烨。” 身旁少年眼波迅速幽邃黯沉,颇有深意地盯着她,慢慢搁笔环胸,倚坐在椅子上:“姐姐有什么看法。”口气冰冷。 廉宠料到他会不爽,但未曾见过他这种表情,仿佛一下变成了男人般,不是很适应,便将注意力专注于他的字迹,应道: “我以前闲来无事,在你房中翻到一本你们几兄弟亲笔文集。太子烨的书法为最。字态飞动洒脱,神采超逸,尤擅结构。人说行书应如行云流水,清风明月,而他尽写出了纵横捭阖、八面出锋之势,心胸气魄非比寻常!” 一边说一边偷偷睨了睨身旁少年越来越阴郁的脸色,恩,药一定要下得重,疗效才明显。 “明明丝绢上有乌丝栏,但字的气势丝毫不受局限。用笔极其率意放纵,提按转折挑,曲尽变化,一气呵成,尤其是章法:紧凑的点画与大段的空白强烈对比,风樯阵马的动态与沉稳雍容的静意完美结合。看似中和,实则奇诡。” 廉宠眉飞色舞,她的古典文学、历史典籍双硕士可不是白念的,魔鬼记忆力可不是吹的,评点书法这种语句,还不是随手一捏一大把! 宇文煞安静地听着,握笔的手指关节却渐渐发白。 太子的文采书法他心中有数,自知不如,他一直默默追赶。可如今偏偏让她亲口点出,心里如针刺刀刮 连她也觉得他比不上太子吗?连她都更喜欢太子? 廉宠暗叹,宝贝的气场真大,明明不动声色地生闷气,都能令房中风起云涌,甚至产生了中央空调之感。 宝贝呀宝贝,姐姐是有苦心的,所谓苦尽甘来嘛,你会体谅姐姐的用心良苦的! “你的行书,字法严谨,稳重沉实。笔法险峻,颇有苍劲古茂之意。但却过于拘泥形势,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你知道为什么吗?” 宇文煞抿了抿唇,半晌才偏头看向她,冷声道:“姐姐请讲。” “字如其人呀!” “字如其人?” “没错,字如其人。世上人性格皆不同,境遇也不同。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气度开阔,得天独厚,运书游刃有余。你个性冷僻叛逆,年少轻狂,尚不得志,何必苦苦执着行书。” 顿了顿,见宇文煞若有所思,她缓慢诵道: “‘剑舞风雨起,一啸天下倾。’宝贝,你所善的,是草书。” “我的草书?”宇文煞讶然提眉。 “草书要求打破纵横格局,其纵情奔放,又是一种超越于法度之外的过人胆识,一种激|情迸射无法自已的抒情境界。我想对于太子而言,做书法是一件庄重神圣的事情,绝不会像‘殿下’您这般放浪形骸,衣衫不整,披发散乱,随性而写。而正是这份随性,使得你可以冲破窠臼,真正抵达化工而非画工,写情而非写字。我记得寝房画中之字,跌宕奇逸,挥斥方遒,点画狼藉,却似乱不乱,笔笔都能断而后起,似断未断,绝处逢生。通篇视之,神采奕奕,疏放不羁,纵情奔放,气势开张,酣畅淋漓,何其壮观!” 言毕,宇文煞阴沉鸷戾早已散尽,神色惊愕非常。半晌叹气道: “姐姐能把骂人说得如此周旋漂亮,却又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好生厉害!一点都看不出来,姐姐这成日‘放浪形骸,衣衫不整,披发散乱’的女子竟如此懂书法。” 廉宠的脸抽搐了一下,讪讪道:“彼此彼此,宝贝你热炒热卖的功夫也挺不耐,唉,不愧是左撇子呀!” 宇文煞神态再黯,房中气氛重返冷凝。廉宠这才意识到似乎每次提到左撇子他都十分反常,中国古代挺歧视左撇子的,这里莫非也一样?佯装不知,正想着该怎么把话圆出来,他冷冷开口道: “这与左撇子有何关系?” 急忙踩着阶梯往下爬,她看似不经意应道:“左撇子聪明呗,这你都不知道?” “哦?”他颇有些不自然地盯着她,却又带着点期待,“此话何解?” “你真不知道?”廉宠故作惊讶,“那个,应该怎么说呢,就是人的大脑,其实是两瓣,分左脑和右脑,右脑控制人体左边,主管语言、数字、分析、逻辑推理的功能;左脑控制人体右边,主管书法等艺术,空间抽象,综合等功能。一般的人都是左脑发达。但是左撇子天生右脑发达,自小又会加强右手训练,所以左脑也很发达,两个脑当然比一个脑的聪明了……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么?” 宇文煞的表情从鸷冷到一头雾水再到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叹气道: “姐姐可真是舌灿莲花,巧舌如簧,那帮朝臣真该好好向你学习学习怎么揣摩圣意,一番话白的也被你说成黑的,真不知道你脑瓜子里怎么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什么啊,说得我好像阿谀奉承的小人一样!这是医学可以证明的!”廉宠气鼓鼓地与他辩解。 宇文煞似乎放下了心中疙瘩,轻叹气,手指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头发,轻柔于发丝间游走,低声道: “我天生惯用左手,连玉嬷嬷和张经阖都曾用怪异目光看待我,出生的时候又天有异相,大家说我是妖孽转世……若非当初姐姐,我……” 他话音未落,已被廉宠抢了过去: “我知道,是比较难得,什么怪天气都碰一块儿去了,不过以天文历法星象来讲,也不是不可能。所谓‘阳玄入谷阴’其实就是日食。……日食你不知道,那,就是这样……(以下省略1万字);神火陨落也不算天灾,其实就是流星雨(以下再省略1万字);炤山撼,瀚河决好解释了,全国大地震知道吧,所谓地震呢和板块运动有关……(再省略1万字)。” 宇文煞看廉宠的眼神已经如同看怪物般,廉宠理直气壮地回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没有瞎编!” 他噎了噎,哼道:“要真是编的,只能说姐姐你太有想象力,其实仔细想想,确有不少合理之处。” 这下换廉宠吃惊了,她知道宇文煞观念前卫,但没想到他接受力会这么前卫。他这样的人若能成事,必然是开创新纪元新时代,如同秦始皇、邓小平、织田信长这样的伟大领袖。 宇文煞已经恢复了在她面前那可爱诱人的宝贝形象,兴致勃勃地追问:“那我的眼睛呢?他们说我的眼睛带蓝光,是妖瞳,很少有人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颜色其实不仔细看也就浅褐色,中……大炤人中算正常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除了炤国外,世界上还有其它的国度和种族,他们有着与我们不同的肤色、发色和眼睛,这是因为大家生活的地理天文环境不同导致的,比如长期不出门的女子肤色偏白,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农妇肤色黝黑。所以不能因为别人与我们不一样,就说是妖精,你不想想,在他们的社会中,我们才是妖精呢!你的肤色偏白,瞳孔颜色自然偏淡咯。至于没人敢看你眼睛,要么是他们迷信,要么就是你积威所致。宝贝生气的样子,连姐姐心里都要抖三抖呢!” 宇文煞已然面对廉宠盘坐起来,双手紧抱住她的手臂,好奇宝宝一般,只是这次问话不再拘谨: “他们还说我男生女相,于家有祸。” “神经病啊!”廉宠愤怒地叉着腰大喊道: “这是嫉妒,绝对的嫉妒!我还听说‘男生女相,大富大贵,悟性非凡’呢!你别听那些人瞎说,我告诉你,你这张脸是妖,妖得来我恨不得每天对着它不吃不喝不睡觉!” “姐姐,我在你心中真的这么好?”他炽热的眼神勾魂夺魄,满是期待。 廉宠心中柔软,多么可怜的孩子,无人痛爱不说,还要遭受这么多流言蜚语,若以后自己消失了,他会怎么办?想当这儿鼻头一酸,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眼睛,重重点头: “宝贝是世界上最好的!” 扯开距离,四目相对,她紧紧握住少年略带冰冷的双手,心头下了决定,柔声道:“宝贝,只要姐姐在这世上一天,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必一于奉陪到底!” 宇文煞怔愣片刻,心里却汹涌跌宕。 他带着“天命”出生,偏偏头上有着秦王与太子两位当世难匹的王者霸主,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本该称呼母亲的女人对他不理不睬,本该唤作父亲的男人对他处处提防,身边惟有玉嬷嬷与张经阖诚心待他。 他们不停告诉自己,曾经有一位盖世豪侠,云中仙女踏月而来,是他的守护神。想见她,是少年自幼的梦想,是他脆弱内心深处唯一支撑,他多少次嘲笑,嘲笑神明嘲笑幼稚的自己白日做梦,也多少次幻想着那位守护神再度自天而降,带他离开这明枪暗箭的宫廷,这冰冷无爱的世间。 而如今,他的守护神终于出现了,当着自己的面,告诉他,她会保护他,无论他想要什么,她一于奉陪…… 心底百转千回,一言难尽。 廉宠轻拍宇文煞的头,继续道: “我希望你用左手写草书,大方地用眼睛看着那些说你男生女相的人。因为宝贝就是宝贝,独一无二的,不需要和谁比,也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可,更不需要背负命运的包袱。那些异相,其实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人要骄傲地做自己,这样,与你气味相投的人会自然被你吸引,围绕在你身边。但同时,人也要有责任感,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对那些与你命运息息相关的人负责。如果你想站得更高,便要对天下黎民苍生负责;若你想离得更远,便要对张经阖、玉嬷嬷这些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一个交待安排。我命由我不由天,说的是做自己,但不是逃避命运,逃避责任,而是勇敢地面对命运,面对责任。” 不过十一二岁少年,现在跟他说这些大道理似乎过于沉重,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多久,只是莫名其妙就挖心掏肺把自己会的本领领悟到的人生哲理一古脑塞给他,让他以后慢慢体会。 可惜廉宠的话,宇文煞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中不停回响着: 我要什么? 不管什么都奉陪到底,那我要什么?要什么? 宇文煞目光逐渐清澈,抬头死死盯住廉宠,突然返身紧紧抱住她,仍略带稚气的口吻颤抖却执着: “我要姐姐永远在身边!” 廉宠一震,感觉到他完全的依赖,却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份承诺,半晌,才郑重开口: “只要我在这世界一天,便不会离开你。” 吟松投壶 腊月廿九,太子于府中设晚宴,邀皇亲国戚共享。宇文煞不喜此种场合,历年皆推辞,今年如常。 明天便是除夕夜,夜阑宫亦上下忙碌,洒扫宫殿,去尘秽,静庭院。 至元宵前,宇文煞均无功课,一宫上下,唯他二人闲散。 如今的夜阑东宫,真正的主子俨然廉宠,玉嬷嬷大清早便毕恭毕敬前来请示安排。 廉宠每年春节跟着怜混迹各大舞会party,过完唯一的记忆就是宿醉,这倒是她第一次认真积极做年前凑办,自然兴奋新鲜,可是…… 这年应该怎么过?印象当中就是一家人吃顿饭,然后去party,隐约记得唐人街会有舞龙舞狮和杂耍表演…… 她在中国只过过两次年,两次都是吃完饭一边打麻将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12点放烟花,然后出门k通宵歌。 所以,除了吃饭古今通用,年到底该怎么过呢?身为半宫之主,无数亮晶晶的眼睛围着自己等待指示,但她真的不知道——年应该怎么过啊! 最后,“那个……玉笛,明晚安排做顿满汉全席……嗯,其它按宫中习惯布置好了。” 呢?廉姑娘冥思苦想了半天,就为了说这句话?玉嬷嬷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得先应承,将早准备好的清单交于两名宫女,让她们送去尚膳房,又吩咐颦儿传众人去前厅听候指示,正欲告退,却听见廉宠打出一个响指,大呼道:“有了!” 于是乎,如此这般,夜阑东宫忙碌开去。 “姐姐,明天有惊喜?”陪宇文煞练过武功,两人隔着一堵木墙一人一个澡盆沐浴更衣。 “有啊。”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宇文煞动作快,已经穿好衣服在外等候,隔着房门不停催促。 “今天街上应该很热闹,要不我带你出宫玩?”廉宠洗完,发现自己浴巾忘记带了,便冲门外喊道:“去给我把浴巾拿进来。” “好。”宇文煞应声咚咚咚跑开。这些日子两人同床共枕,无比亲密。廉宠在现代也常在泡澡时让楚怜或者nisf的兄弟们帮她拿衣服拿零食什么的,更何况宇文煞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孩。 宇文煞呢,这些日子被奴役惯了,心底虽觉略有不妥,也不做细想,抓了浴巾便推门而入。 待入眼春光无限,少女秀发盘髻,几缕湿发搭在珍珠般洁白细腻肌肤上,露出纤细优雅的颈项,水波荡漾,胸前饱满诱人曲线若隐若现,顿觉满面赤红,心跳如鼓。手忙脚乱扔下浴巾,狼狈地夺门而出。 廉宠就见浴巾飞来,方接稳,少年已不见踪影,澡室大门因重力吱嘎吱嘎开阖,摇头叹气: “这小孩怎么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跟她一样是个急性子么?不就出个宫,兴奋成什么样阿。 因着过年,屡有宫里人进出,宫禁不严,宇文煞请示过后宫管事的瑶贵妃,早在宫门马车上等候。 见廉宠拉开帘子钻进来,脸上红晕再起。 廉宠狐疑地眄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坐下:“你喝酒了?” 少女独有的芬芳清新混合皂角香气扑鼻而来,宇文煞脑中莫名浮现适才所见含苞待放的朦胧玉圆,见廉宠穿着自己的衣服,又想到身上衣服便是她前几日所穿,好不容易平定的心绪再度波澜起伏,一路沉默不语,坐立难安。 挺秀俏丽的鼻梁忽然靠近皱了皱,水润欲滴的唇瓣就在眼底开阖,惊得宇文煞猛往后缩,险些栽下座椅。 廉宠更是满腹疑惑,她没闻到酒味,就问了句“你怎么了?”这小子这么大反应,遂居高临下逼得更近,“小子,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瞒着我。” “没有!”宇文煞面色通红如血,失口否认,连连深吸平定心底波澜,强自镇定坐直,眼观鼻,鼻观心,板出一副生人勿近的酷脸,作老僧入定状。 jq无处不在啊。 泰阳西九里一片繁华似锦。两人逛街逛得累了,便到阳正搂喝茶歇脚,孰料刚进门,便碰见一威严中年男子,携一对年轻夫妇自马车上下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中年男子先行躬身道:“九少。” “廉将军。”宇文煞回礼,面带敬意。 难怪阿。廉宠暗度,宇文煞这小子向来眼睛长在天上,虽然在她孜孜不倦教育下,多少开始讲些礼貌,但很少见他如此诚心诚意待人,原来这就是那个救大炤于危难中,死守云州城,以致长子牺牲的一代豪杰廉毅。 廉宠最为敬重的就是英雄豪杰。她从小不喜欢哭,唯一让她内牛满面的电影就是brave heart最后男主被开肠破肚,高呼“freedo”的情节,而电影镜头里那种英雄一人力敌,身死不倒,巍然于千军万马前的镜头最容易让她慷慨激昂。此刻见了这位活生生的大英雄,肃然起敬,学宇文煞相互见礼。 原来那对年轻夫妇就是廉毅的次子及儿媳,少妇怀中抱着的女童,便是廉毅孙女月儿。 廉毅武功盖世,兵法诡谲,是宇文煞倾心敬重之人,便相邀同行。 入座后,方发现阳正楼开禁,除去贵族官员外,凡有才情之人,皆可登楼,以至人声鼎沸,才子云集,纷纷以松为题,吟诗作赋。那主场人见宇文煞一行衣着不俗,气质庄雅,便上前相邀。 廉毅兴致颇高,宇文煞不忍拂兴,方起身,忽闻有人轻哂: “想不到九弟也来凑热闹了。” 三名锦服男子从雅间掀帘而出。说话那人苍白瘦削的手执骨扇半遮面。另外两人,一人丹凤眼,身躯凛凛,与那病怏王爷并肩淡淡向宇文煞点头示意,身后一人身穿盘领茜红袍,国字脸,双眸若电。 “二爷,四爷,五爷。”廉毅率子媳先行告礼。 宇文煞与那国字脸男子对上眼,脸色微冷,僵过脸去不作声。 那病秧王爷扫过廉宠,满面嫌恶冷笑:“原来九少带着新宠出外游玩呢。” “你闭嘴。”宇文煞顿时化身冷面罗刹,妖瞳森然。 场面一阵尴尬。 国字脸像是三人之首,不带感情扫过宇文煞与廉宠,转身返回雅间,丹凤眼紧随,病秧子怒视二人,也尾随而入。 廉宠心底冷笑,这是专门出来找碴的么? 碍于廉毅面子,加上此刻离开毕竟落了面子,宇文煞一行继续佯作无事。 以松为题,轮流作诗。宇文煞不擅诗,轮到他时,自罚一杯,不语而坐。 廉毅诗曰:奇松立悬崖,刚严如巨人。龙吟风雨多,山立雪霜晨。到衬和他久经沙场,饱受风霜的气质。 期间诗,或咏松韧之苍严,或咏松雅之不争,或咏松老之感叹。 到那国字脸时,曰: 亭亭山上松,一一生朝阳。 森耸上参天,柯条百尺长。 岁暮满山雪,松色郁青苍。 彼如君子心,秉操贯冰霜。 一首《和松树》立得满堂彩,隐隐有拨头筹之势。 这男人声音哪里听过?廉宠蹙眉。 宇文煞脸色有些难看。她捕捉到他几不可闻一声低骂:“无耻小人,竟敢以君子自居。” 大脑高速运转,苍茫雨幕中那低沉的男性呻吟与惊斥猛然闪过。 等等,这个男人就是她穿越来第一晚,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家伙?那是夜阑西宫……当今澜妃居处,宇文煞生母……和这个男人? 从廉毅态度来看,这三个恐怕也是王爷。三人面孔与宇文煞俊美容貌旋转脑海,轮廓间那隐隐的相似……他们是兄弟…… 那么,那天夜里,宇文煞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生母和自己的皇兄…… 阴寒之色浮上原本清爽秀美面容,廉宠望向雅室,缓缓起身。 她向来不是个好东西。当年为了帮怜抢女人,砸过酒吧;和特情处闹矛盾,打过群架。年少轻狂时,女童院像她家一样,连廉天虎对她的评语都是亦正亦邪,关于她该不该留在特别行动部队胜任vicecapta,军部还专门就她的人品开会讨论过。要说惹事生非,她绝对个中能手。 “这样作诗未免太无趣。” 一语,惹得众人瞩目。 她懒懒拿起酒壶,一口饮尽,撇开宇文煞拖住她的手,走到大堂中间。 “我有个提议。” 廉毅兴趣盎然看着她,示意宇文煞少安毋躁。虽隔着帘幕,他知道雅室三人已经对她齐齐行注目礼。 她起哄让中间的人拉开桌子,把酒壶放在地上,取来五根筷子,站到五丈开外,近于门口,立马又惹得门口百姓围观。 “投壶。”人群中有人呼道。“这么远?”又有人啧啧议论。“怎么可能?”有人喝倒彩了。 廉宠胸有成竹,洒脱不羁:“古贤雅歌投壶,今日小生不才,即兴两首,若有幸全中,文采也勉强登堂入听,便让小生拨个头筹如何?” 不知是大言不惭,还是艺高人胆大。此语一出,众人立刻叫好,场面火热。 宇文煞略微紧张盯着众人中那纤弱挺立身影,百感交加。她这是在为他出头! 岿然沉静,让众人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几近高/潮,廉宠嘴角微扯,向宇文煞偷偷眨了了眨眼,再向后退了三步。 人群再度喧哗叫好,群声沸腾中,廉宠冷笑面朝雅室,执箸开口,声音洪亮清澈: 郁郁涧底松, 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 荫此百尺条。 “铛”。一箸应声入壶。满堂哗然。 此诗一出,雅室中有物应声断裂,众人不察,却逃不过廉宠、宇文煞与廉毅的耳朵。宇文煞嘴角微扯,身体微松。 廉毅笑意愈浓,略带讥讽。好个小丫头,胆略过人,不逊男儿。 明是吟诗,暗则讥讽秦王衍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区区小草,竟敢俯视巨松! 在众人叫好声中,廉宠再退三步,跨街站定。人群自动为她开道,也有少数不明所以穿梭,更增加了难度。 一辆马车此时停靠街边,车帘掀起,露出一双温润如星辰的桃花眼。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廉宠明媚双目温情倘佯,隔街与宇文煞对视,坚定而自信。宇文煞的心随着“铛”一声,微微颤抖。 “时人不识凌云木……” 坚定的目光笔直映向宇文煞,她缓缓转身,在人山人海的惊呼声中,背身一扔三箸! “直待凌云,始、道、高!” “铛——!”三而为一,同始同止,插入酒壶,五箸并立。 热闹非凡的大街一隅,刹那间万籁俱寂。 宇文煞豁然起身。 “‘他’到底是什么人?”雅室内,秦王宇文衍冷冷开口。 “孤要知道‘他’是何人。”马车窗帘放下,温润如玉声音响起。 “好好好!”廉毅抚须大笑,站起一饮而尽:“文采斐然,身手不凡,我敬你一杯!”他隔街向廉宠举壶,一饮而尽,方偏头低声朝宇文煞道:“好个小姑娘!” 被震得鸦雀无声的人群这才恍然觉醒,掌声雷动,高呼喝彩。 主场人高捧匾额“不世之才”毕恭毕敬走到廉宠面前:“阁下当之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奇松立悬崖,刚严如巨人。龙吟风雨多,山立雪霜晨。(化用陆游《双柏》) 亭亭山上松,一一生朝阳。森耸上参天,柯条百尺长。岁暮满山雪,松色郁青苍。彼如君子心,秉操贯冰霜。(唐白居易《和松树》)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左思《咏史》)。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杜荀鹤《小松》) 情窦初开 众才子纷纷上前结交,廉宠酒量惊人,一巡下来豪无醉意,拱手告退。 方出门,一瘦削少年已侍立门前。 “文鸢?”宇文煞泠然开口,目光扫过,留下廉宠廉毅径直向马车走去。 马车掀帘,一潇洒美少年走出,皎如玉树临风。 “六哥。”宇文煞面无表情。 “九弟,难得出来,晚上务必到我府上。” 太子亲自开口,宇文煞不便再拒,只得点头答应。 听闻要去太子府,廉宠这个不安于室的女人也吵着要跟,宇文煞无奈。她今日出尽风头,恐在宴会中被认出,只得带她回宫换装。 廉宠在宫内穿着“伤风败俗”,睡觉那身不说了,平时仅着宇文煞的单衣,外裹毛裘皮衫,拖鞋不离脚;出宫也都穿他的便服作男装打扮。宇文煞觉得她穿自己衣服理所当然,从未想过要为她做衣,这次要以他的随身丫环身份出席,便将颦儿的衣服略作修改。 当她第一次以女装而出,众人目瞪口呆。 美人妖且娆,盈盈卷珠帘;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宇文煞一时悔恨交加,陡升私念,恨不得将此尤物藏于深闺,隔绝世俗觊觎眼光。但木已成舟,不得不得臭脸赴宴,临行前硬塞了件面纱让她戴上。廉宠觉得好笑,这不更加惹人注目,只得重新扑粉,浓彩斑斓花出个俗不可耐的大花脸出来。 宇文煞第一眼先是惊悚,接着爆笑,在她七窍生烟之际抱着她狂啵脸颊,甜滋滋喊道:“我就知道姐姐最痛我。”廉宠立刻缴械投降,很是受用地跟上马车。 抵达太子府门口,四处张灯结彩,爆竹声声。廉宠先探出头颅,随侍小太监早蹲伏在地让她踩踏下车。她环顾四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若不踩似乎显得特立独行,待脚迈到空中,还是向旁边一滑跳到地上。 那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抬头看她,廉宠很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辛苦你了,我喜欢用跳的。” 小太监何曾听主子对自己说“辛苦了”,险些就要晕厥过去。 宇文煞看在眼里,低头道:“走开。”小太监连滚带爬移到一边,却见王爷也学着之前宫女的样子跳到地上。 “老九,你周围的奴才都是这么没大没小的么?”白日见过的三位王爷依次从一辆大马车上走下,说话的还是那个病秧子,当他目光瞟过廉宠时,眉头聚拢,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廉宠直接将其无视。宇文衍最后出来,冷冷睨了宇文煞一眼,转身径直离开。前面两人急忙尾随其而去。 廉宠偏首看宇文煞,却见他神情自若,还是那张招牌无表情面具。 进府后有侍女仆人引路至前厅,太子烨早在此等候。大老远看见宇文煞,他匆忙与之前进门的三位王爷寒暄告辞,大步流星迈向宇文煞。 “老九,你来啦!”宇文烨脸带笑容,热情地拍了拍宇文煞的肩膀,手往后一伸:“快跟皇兄进去。” 这人还挺不错嘛,不像前几个那么欠揍,原本东张西望的廉宠跟在后面寻找角度,想看清楚这传奇太子的模样。 通过她的鉴定,宇文家的小孩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帅哥,总结外型三大特点:高大、白嫩,美人脸,连那病秧都有西施捧心之态。 廉宠自小在帅哥堆里长大,尤其是楚怜,兼有浑身浪漫气质和泡妞绝招。 这个花萝卜,换女朋友真的比换衣服快,从十一岁他告别纯情生涯成为男人起,就她见过他使用过的女人绝对达三位数,都奇怪他怎么没得aids。最见鬼的是,几乎所有与他交往的女人都将他列为“最爱的男人”。原因就是他迷死人不偿命的外表体型,天花乱坠的浪漫手段,豪迈阔绰的纨绔风格与永远若即若离的梦幻微笑! 每次他对付前女友死缠烂打的方法就是带上她当面“尔侬我依”,势必让她们自惭形秽知难而退。廉宠在无私地帮助了他n次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一条生财之道,事实胜于雄辩,伪装他女友的出场费几乎成为她最主要收入来源。 仿佛扯远了,自小受楚怜熏陶,廉宠对花样美男具备极高的免疫能力,迄今为止就宇文煞让她破过功。这太子的背影,也算耀若春柳,风姿特秀,可她怎么横竖越看越眼熟呢。等等……若忽略这长发飘飘…… 廉宠疾纵上前,从太子与宇文煞之间穿过,双手一拦挡在了宇文烨面前。 睛若秋波,无情却似多情;唇点丹漆,风流原来薄倖。 凝脂玉容,桃花春风。 “n!”廉宠怪叫一声。 廉宠还没回过神来,宇文烨身后的护卫已团团将她包围,身旁众人噤声不语。 宇文煞瞳孔收缩,寒气四射,一把将她拉至身后,淡然道:“太子,本王的人不懂事,还望见谅。” 太子烨淡笑,挥手屏退众人,眄过廉宠一眼。 他这位九皇弟自幼冷情孤僻,现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袒护一名女子,而这女子行止怪异无礼,俗艳不堪,他脑海却不禁浮现白日那神采飞扬的绝色奇才。 眼角含笑,他和煦如风向廉宠走了一步,声如玉珠击盘:“姑娘,为何见了孤王如此惊讶?” 此刻廉宠已经从冲动的泥沼中爬出,悔恨交加,这下宝贝的脸被她丢尽了!都怪这太子烨,长相声音体型根本就是楚怜少年版,想不认错都不行。 可是气质却南辕北辙,楚怜天生浪荡贪玩,配上这张遍野桃花脸勘称绝配,而这太子风姿绰约,颇有神仙之态,举止得体,百闻不如一见,只是这气质与五官相佐,看惯了楚怜再看这宇文烨,始终觉得别扭。 “参加太子殿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廉宠上前款款福身,反正演戏,全当为艺术献身了!字正腔圆道:“小女子曾有仙缘,刚才见到太子殿下风姿绰约,光彩逼人,误以为当初所遇仙人,故而失态,甘愿领罪。” “哦?”宇文烨目光微沉,看她的谈吐不俗,与外型实在矛盾,暗自留心。一番寒暄后将他们带入花园。 这次年宴别开生面,在花园中举行。太子花园称松涛园,多松柏,四季常青。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宇文煞被请入松涛园君子阁就座,一旁皆为亲王及家属。 太子烨前脚刚离开君子阁,宇文煞后脚便把廉宠拖到帘后小屋中,屋里有几名丫环正在准备酒水,统统被他轰走,反锁住门,一脸铁青将她压在墙上。 “看见太子你便神不守舍了?当着我的面眉目调情,还什么仙缘,鬼话连篇!”他像个抓口茭在床的小丈夫般,乌云密布,咬牙切齿低声咆哮。 “好啦,别气,我知道我给你丢脸了,我道歉还不行么?”廉宠自知理亏,而且看在他适才如此袒护自己分上,也不计较他现在的狂嚣态度。 可惜她根本没搞明白宇文煞在气什么,不解释还好,这么满不在乎地一说,宇文煞肺都气炸了。 猛地钳住她脸庞?br / 殇宠第14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庞,头往上一撞,狠狠咬上她的唇,两人一齐惨叫,唇破牙痛,可宇文煞依旧死死抵住她的唇。hubaoer 彗星撞地球,廉宠脑子爆掉了。这什么情况!她是他姐姐阿,她把他当半个儿子阿!这是x虐!绝对的x虐! 进退两难,直接撩翻他,要是对他幼小心灵造成阴影怎么办?可总不能这么继续x虐下去啊!不行,她得好好劝解,还要注意言辞,不可过分刺激他。 微张口,她准备说“宝贝你听我说”,可连一个字都没挤出来,他已经自作主张将舌头放了进去。 廉宠喜欢和宇文煞亲亲抱抱,但如她所说,都是家人式的。两人每次亲吻都是蜻蜓点水,不带丝毫情/欲。 宇文煞对廉宠的独占欲,开始时如同孩子霸占母亲不肯旁人靠近;后来见廉宠好玩,便又多了霸占玩具的心思,可此时此刻,他脑里却蹦出一个念头,且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是他的女人! 他如饥似渴轻吮着她娇嫩唇瓣,紧紧追逐她左闪右避的丁香小舌,榴齿含香,带着甜甜的血腥味,手不自不觉间滑落细腰,紧紧收拢。 廉宠男友不到一百也有五十了,就算不是个个都接过吻,这方面也绝非生手。可游戏欢场不惹一丝情的她立场轰然倒塌,居然被根幼苗给强吻了,还被吻得头晕目眩,娇喘连连! 宇文煞情波流转,雾里看花般迷蒙睁眼,却见眼前少女蛾眉轻蹙,眸中迷离,飞霞红染,柔弱无骨般偎在自己怀里,顿觉情意绵绵,难分难舍地辗转热吻,沿着雪颈一路向下,低眼睨见她胸前销魂双峰耸罗衣,香沟拥起,再也忍不住双手狠狠向下一扯,将她外袍褪至腰间,低头轻轻舐咬香雪玉圆。 廉宠上身一凉,理智回归,再也没空管什么幼小心灵摧残不摧残的问题,现在被摧残的是她吧,猛然一推,她狼狈地拉起衣衫,背转向他,死硬派恶声道:“小畜牲,你反了!” 宇文煞被她推得发懵,尚未从刚才的销魂中回过神来,只痴痴盯着她发丝凌乱的侧脸,明明浓妆艳抹,却说不出的好看。 气氛难以言喻的尴尬诡异,廉宠急需寻找话题来冲散这种暧昧,脑中浮现他的厉声质问,遂快速回答: “宇文烨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所以当时我一时冲动拦了上去……不过,我那位故人不在这个世界,而且他们气质年龄也差很多,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我说他像仙人,一是拍马屁打圆场,二来我若说他像故人,有攀龙附凤之嫌。” 说完心虚瞟了宇文煞一眼,靠,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倒感觉自己像猥童犯! 古人十三四岁结婚生子很正常,宇文煞十岁就有行房经验,但只是身体本能反应,次数极少,更不屑与贱奴亲吻,若之前蜻蜓点水式啵啵不算,这却是他的“初吻”,对象还是他唯一心动的女子,春心萌动,发憷看着廉宠。 廉宠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个爆栗捶在他头上,凶神恶煞道:“收起那些龌龊想法,我警告你,你成|人之前给我老实点!”言罢整理头发衣服,拖住他往外走:“我们进来这么久,会惹人怀疑的!” 宇文煞本还有些担忧她被冒犯后会不睬他,见廉宠没事人一样,不禁窃喜,这是不是代表姐姐也喜欢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喜滋滋返回君子阁。 作者有话要说: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忘记出处了…… 怕你们混乱,说一下,这里封号随着逆龙帝登基是有改变的 一般一个字的王爷是亲王,比如秦王、齐王、卫王、靖王等等 两个字的是异姓王爷,比如虎烈王虞寰 曜彰朝,秦王是宇文衍,太子是宇文烨(秦王是亲王中最大的,可以这么理解) 逆龙朝太子就不是太子了,宇文衍已死,太子新封为秦王。 所以第一卷的秦王和第二卷的秦王是两个人哦。 教育失败 在人前,宇文煞立刻变身冷面罗刹,手却不曾放开廉宠,硬拉着她入座。 一桌男子皆皇亲国戚,见九王爷拖着一名女子——俗艳不堪且身着低贱宫服——入座,都跟吞了黄莲似的。 大炤女子乃男人私有品,即便王妃在此等场合亦不宜出席,遑论同桌。 但这位爷出了名的不好惹,皇城中无人敢管,众人只得面色僵硬,自觉身价骤降,几个脾气暴躁纨绔少爷借口离席,余者也逐渐走开,热闹的宴席中,就他们这座空荡荡的。 廉宠有些感同身受宇文煞自幼所受的冷眼冷语,想到他为了满足自己无理的要求硬着头皮带她赴宴,忍不住心存歉疚,在桌底紧紧捏住他的手。 宇文煞在外早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至少表面全不在乎他人目光,尚沉浸在刚才初吻的喜悦中,感到廉宠手心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忍不住浅笑回望她。 “老九。”太子烨见宇文煞孤零零又遭排挤,与八王宇文敕并肩坐下,向他斟酒,宇文煞冷漠接过一饮而尽。不一会儿,门口遇见的三位王爷也坐了过来,这一桌立刻从无关紧要的冷席成为万众瞩目焦点。 一番寒暄廉宠方知病秧子乃燕王宇文密,凤眼的是卫王宇文远。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太子烨毫无王爷架子,柔声问道。 “廉……”廉宠正欲回答,却被宇文煞抢先一步:“她是本王的爱妾,廉姬。” 靠?她居然还是小妾!……等等,现在不是追究小还是大的问题,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小老婆! “原来是‘弟妹’。”太子烨这声弟妹叫得很勉强,燕王密早忍不住笑出来,筷子一放,骨扇轻扬:“九弟的品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宇文煞只向他看了眼,空气骤然冷滞,杀气四射,燕王硬是被他的气势给压软了,怏怏转头,不再作声。 看来老九对这女子在意得紧,太子烨对廉宠更加好奇,不过看宇文煞的样子,并不希望自己与她多接触,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再多语,转身与其他几位王爷把酒谈天。 毕竟是过年,热闹的气氛很快感染了这冷冰冰的一桌。厅上院内笙歌聒耳,锦绣盈眸,亲友络绎不绝,赏景吃酒,卫王远提议大家戏酒作诗,对不上的罚一杯,大家赞同应合。 唉,古人的娱乐活动真是乏善可陈。 几圈下来,廉宠不得不叹,宇文煞还不是一般的不合群。每次轮到他便直接喝酒,连基本应酬的话也不说,如此冷场,连脾气好如太子烨面色都颇有不善。 不行,这小子只有十一岁,十八岁以下的小孩都该禁酒的!再轮到宇文煞时,她抢在他之前一把抓起酒杯,却被他硬拖了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廉宠不便暴力解决,低声对太子烨道:“太子,妾身不会作诗,不如我们行酒令吧。” 本有些兴趣索然的太子烨眼睛一亮,微笑点头:“好啊,你要怎么戏酒?” 宇文煞见廉宠主动与太子攀谈,笑语连连,脸色更加难看,冷冷扫过廉宠,硬拿走她手中杯一饮而尽。 她这样强出风头扫他面子了?可儿童不能喝酒第一!等她搞定这帮男人后再回去哄他好了! 划拳喝酒,这可是她看家本领。十五二十,嫌简单么,美女英雄拳!大西瓜小西瓜,花园果园菜园,四季财五魁首没有最多只有更多,还玩不死你们!廉宠常年跟着楚怜混迹世界各地大小酒吧,猜拳本事炉火纯青,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总之俗的雅的她都行,十圈下来,众王爷颇不胜酒力,她却愈战愈勇,金枪不倒!且屡屡捉弄燕王,大庭广众下燕王不便翻脸,硬是被她给喝翻过去。 其余王爷见她花样百出,闻所未闻,早把什么吟诗作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卯足劲要喝翻她,孰料技不如人,眼看一桌王爷都快集体阵亡,太子烨慌忙叫停,称晚上还邀了名姬芸官表演,让大家先去客房稍作休息。 于是乎,廉宠雄赳赳气昂昂拖着宇文煞进了睢园客房。刚进门,不待他发飚,她先暴跳如雷起来: “兔崽子,你知不知道喝酒影响发育啊!” 宇文煞刚刚在席间屡屡阻止她未遂,被彻底凉一边,每次想抢酒喝都被她狠掐怒视,积了一肚子怨气醋意,此刻被先声夺人砸了个大闷锤,一时语塞,瞠目结舌。 “喝喝喝,我喝不死你!你以为你酒量很行,你这叫冤大头!你以为自己这样很酷很型么,你这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你多大啊,毛都没长齐学人家酗酒搞女人,他妈的别以为我宠你你就无法无天了,老娘管你什么王爷皇子,管你什么混世魔王,进了我廉家的门就要守我廉家的法!” 宇文煞被吼得一愣一愣地,半天挤出一句话:“你,你想怎么样?”脑子里却自动省略只余下“进了我廉家的门”,不对,应该是她“进了我宇文家的门”! 廉宠皱眉想了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什么时候身高八尺以上就可以喝酒了。”他现在和自己差不多高,长到180起码也得十六七岁吧。 “那什么时候可以 ‘搞女人’?”他故作无辜问道。 “……”廉宠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想了想:“身高八尺的时候。” “那若我长不到八尺,不是一辈子作和尚?”明白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宇文煞心情大好,硬挤到她身边,眨眼问道。 “那你就等十八岁吧!”廉宠硬着头皮镇定回答。 “姐姐,何谓搞女人?”这是个技术问题,他必须弄清楚。 再次被雷倒。廉宠突然觉得自己是妈妈在跟孩子解释孩子如何出世一样。狠狠瞪了宇文煞一眼:“少在我面前装童真!” 宇文煞却秉持着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追问:“若不行房,便不算搞女人?” “算是吧!”廉宠只想快快结束这个话题,不耐烦道,突然念头一闪,脱口而出: “自/渎也要控制!” 话音刚落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她和nisf那帮男人平时口没遮拦满嘴荤段子惯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顺便回忆了一下,她大概十岁左右的时候,怜这个h药/娃已经开始用a/片荼毒自己,甚至大聊男女骨灰级的高端技术,于是自我安慰道,现在和宝贝谈这个也不算太早,毕竟儿童的性/教育也是很重要的,总好过他自己胡来。又忽然想起怜也是十一二岁就破身,现在还生龙活虎的,自己差不多七八岁就失去初吻(打死她也不承认六岁就被怜辣手摧花的历史惨案),她强迫宝贝守身如玉似乎缺乏立场…… 这……这是良家女子该说的话么……青楼女子也没这么强悍的吧!虽然宇文煞早习惯廉宠的豪放,仍大受惊吓。 勉强镇定,不意睨见她兀自噘嘴苦恼,中蛊般偷了个香,在她僵硬之际笑嘻嘻道:“姐姐,我可没有犯规!” 她,这是,教育失败吧…… 晚上欣赏歌舞表演时廉宠后劲上涌,耷拉着头靠在宇文煞肩上睡死过去,醒转时已经是第二天。宇文煞早早入宫赴年宴,命人叮嘱廉宠等他回来守夜。 早上太子托人送来一些丝绸礼品给她,而宇文煞在席上的话经张经阖转述后,她已经从男宠升级成为九王之妾。反正是名义上喊喊,廉宠根本不当回事,下午内务局又送来一堆年货,她闲来无事也帮玉嬷嬷打打下手。 虽不喜热闹,但每年年宴宇文煞总会按时出席,在一个无人角落默默等待结束,皇帝从不留他守夜,而那个女人,压根当没他这个人。 今天,他同样按时出席年宴,在众人第一次举杯共饮而便独自离开,他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看见了,也清楚这里没有人会在乎他离去与否,而那个唯一在乎他的人,在“家”里等他。 疾步,小跑,狂奔,他气喘吁吁。 眼前的夜阑东宫灯火通明,宫门大敞,平时站岗的侍卫太监宫女集体消失,从大门到前厅空无一人。 往年除夕玉嬷嬷会换新联对、挂牌和灯笼,现在只有无数旋转向上的白烛台,大小各异色彩缤纷的蝴蝶结和数不胜数的铃铛。后院此起彼伏乐鼓声与喝彩声,宇文煞加快脚步往里走。 经过大厅,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书房、卧室和暖阁所有书案被凑一起拼成了一个大矩形,正中摆满盆栽,各类食物酒酿餐具绕桌摆好。而宫中所有圆桌都整齐排列房中空处,连他摆棋谱的茶几都未放过。 每个小圆桌上皆有宫灯,尚未点燃。地上铺满红毡,墙上锦幛绣幕,仍以蝴蝶结和铃铛为主要装饰。主座被搬走,变成一个小圆台,台后是各类乐器。 总而言之,这场景,他很不熟悉…… 过内三门便到后院。包括夜阑东宫所有宫女太监侍卫连同请来的官伶不分尊卑地围着三人高的大篝火盘坐在地,似溟鹰草原风俗。 那些伶人演奏着民间过年常见的欢快乐曲,却见他思念了一整日的女子独立人群中,疯狂地跳着舞。 她头发在脑后挽髻,不戴任何饰物,上身紧身单衣,下身穿应她要求而制,专用于练武时使用的宽松长裤。 音乐缓慢时,她似断线木偶般摇动,不时做出开门擦窗的奇怪动作,偏偏让人觉得空气中真有这些物什。 随着音乐节奏加快,她突然抬腿凌空翻转,劈腿坐地,再不借助任何外力弹跳而起,双腿飞快交替,又一个侧手翻,落地化身为蛇,或直立或横躺蠕动,在地上似涸辙之鲋上下起伏。 音乐渐趋高/潮,她突然直立,以臀部示人,疯狂摆动,蹲地起身,猛然倒立空中,凝滞片刻,落地,以手撑马鞍式换腿。 乐声减弱,她突然又打起拳,混合了之前诡异复杂的舞步,乐声结束那瞬间,她再度弹跳倒立,头着地飞快旋转,然后单手撑地身体上拉,如雕像般静止。 这种舞他从未见过,充满了力量韧性,极富节奏感与爆发力,更像武术,却偏偏衬得她如此英姿动人。 人群震天呐喊欢呼,她一边擦汗,一边大笑着,忽然与他四目相对,笑容更浓,冲他大喊道: “宝贝,你回来啦!” 原本兴奋疯狂的人们瞬间安静,所有人对着他跪拜,仅她鹤立鸡群般怔怔站着。 于是,他轻轻扬起嘴角,灿烂四射,倾国倾城:“我们继续!” 人人都知道九王爷美貌天下第一,人人都知道九王爷从不会笑。可没人知道笑起来的九王爷,可以如此感染人心。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再度沸腾,亢奋,癫狂起来。鼓乐声起,欢乐今宵。 漆黑夜幕中,一紫一黑两人并肩而立,皆绣四爪龙纹。 “老九行为乖张,想不到这廉姬过之而无不及。” “呵呵,孤王倒觉得十分有趣。这廉姬明明美若女中龙舞,姿色丝毫不逊于当年的澜妃,才情斐然,身手不凡,却不惜在众人面前自毁容貌,花样百出,闻所未闻,想必是个异族女子,不知老九到哪里挖回这么个珍宝。二皇兄,你觉得呢?” “太子殿下见解独特,只是若再不回去,父皇恐怕要四处寻找了。” “呵,孤王更没想到,二皇兄也有此兴致深夜游园。” 作者有话要说:小提示:燕王宇文密,卫王宇文远在楔子出现过的哦。 疲于应付 “姐姐,你那跳的是什么舞?”宇文煞与廉宠相对坐在小圆桌上,一边吃着“自助餐”,一边享受“烛光晚宴”。 “街舞!” “街舞?” “嗯,顾名思义,就是街头上跳的舞,我老家那里大部分人都会,听见音乐,何时何地都能跳。还可以斗舞赌钱。”廉宠眼珠朝上缅怀了一下:“高中时零用钱都是这么挣来的……” 宇文煞似懂非懂,正想当好奇宝宝,迎上她杀气四射的目光,明显警告自己不许再问,立刻乖乖住嘴。瞄着廉宠面前的酒杯,问道: “姐姐,难得除夕,我可以喝酒么?” “你今年和明年的额度都被你自己昨天喝光了。”廉宠凉凉应道。 宇文煞泪奔,为什么自昨天以后,姐姐变得好可怕,不再成天宝贝亲宝贝抱,待他越来越像对张经阖一样。这两日凶他的次数比过去几个月加起来都多。遂故意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道: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宝贝了?” “呢?” “姐姐现在好凶~是不是因为昨天在君子阁宝贝亲……唔……” 廉宠飞扑过去一把捂住宇文煞的嘴,直到确定他不会再说些不该说的话才松开手。可眼前化身宇宙超级无敌可爱小正太的某人仍含情脉脉“我见犹怜”地盯着自己,她立刻溃不成军,只得抱住他的粉嫩脸蛋一阵乱啵: “宝贝乖,我最喜欢宝贝了。” 以张经阖玉嬷嬷李颦儿为首一众宫人立刻非礼勿视,心底默念:“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宇文煞口茭计得逞,整晚都乐呵呵地,跟屁虫一样紧紧粘着廉宠,一刻不离。 子夜,宫人们收拾残局,宇文煞、廉宠抱着暖炉坐在后院里,皇宫依旧灯火通明。 没有任何电视节目,干巴巴熬通宵,廉宠光想想都觉得度日如年。本来她提议打麻将,但这个守夜似乎是很庄重的事情,虽然他们平时很配合自己,但面对传统强大的力量仍选择将她无情抛弃。 唉,往年这个时候,她和怜应该还在舞会抽疯,然后烂醉如泥让怜抗回家,或者和怜一起烂醉如泥横尸街头……自记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怜的除夕。 心头突然一酸,她到这里多久了?每日与宝贝玩得乐不思蜀,竟未发现时光匆匆。她原本从未担心自己回不去,此刻第一次慌了神,快四个月了,她到底还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 不知不觉间她吹起了故乡的原风景,这是老师最喜欢的曲子,也是她和怜最喜欢的曲子,还记得每次郊游,他们三人都会排成一列,老师在前怜在后,三人一起吹口哨迈大步,所有行李都让老师背着,她和怜这两个逆徒跟在背后互殴…… 忽然被抱入一个单薄的怀抱,廉宠略微失神地盯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幽深双眸。 “姐姐,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有那么一瞬间,宇文煞觉得眼前人会突然消失,忍不住紧紧抱住她,翁声翁气,略带哭腔。这首曲子他听过,自然也知道典故,她在想家,想离开他。 廉宠感伤地拍了拍他的背。若她回去后,这孩子是不是又会变成以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今天是除夕,家家团圆的节日,她不该伤他的心,可总有一天,她会深深伤害他。是不是,应该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了…… 隔日,宇文煞将普通铁矿试练成功的殇月龙牙交付廉宠,却不甚令人满意。她亦明白此事不能急,指出其中一些缺点,让工匠们重造,自己先将就用这把劣质品。孰料和宇文煞、张经阖过招个两三天便刃口断裂,但仍令他们大开眼界。 时光荏苒,转眼即逝。 鸡鸣而起,与宇文煞洗漱早餐,送他至门口,回去补觉。 宇文煞下课返府,指点他练武两个时辰。 晚餐后一起做功课,日落就寝。 如无事,呼三奴四仆,或麻将,或“杀人”,或喝酒。 廉宠的生活过得像流水帐。看日月循环,她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了,深藏内心的焦灼渐渐浮露——这样下去,她是不是得一辈子呆在这里? 不知何时,一双略微冰冷的手滑入她衣衫内握住胸前玲珑,廉宠向内侧移了移,轻轻拨开。不一会儿,那双手又渐渐袭来,同样的姿势,她再次挥开,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置于背后,即将回归沉睡前,身后的热源欺近紧贴,挣脱本已松懈的钳锢,死死捉住那对小兔,廉宠猛然睁开双眼,睡意全无。 小心翼翼地回头试探他的呼吸,确定是他睡着后无意识的动作,她尽量放轻力道将他手指一根一根扣开,迅速滚向里侧,将被子下压挡在两人中间,他不满地挥了挥,翻转身背对自己不再动静。 不是第一次了,连她都不确定他到底是故意还是睡着后无心之举,只是以前她总是迷迷糊糊掰开几次又睡过去,还有好几次压根懒得管,可今夜彻底醒转,发了一身虚汗。 自从除夕那次接吻后,他们之间便越来越不正常。 宇文煞以前睡觉都会穿单衣,现在却毫无顾忌裸上身抱着自己睡觉;以前她洗澡时,他会自动避讳,现在却专爱挑那种时候找她;中午提前回家,他也不会像以前恶作剧捉弄睡觉的她,反而坐在一旁盯着她入神。 一次两次,她可以满不在乎,甚至还有心情去同情当年的怜,不知道他有没有像这样被自己无意识非礼过,可是,宇文煞真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睡前的“家人之吻”,他越亲越慢,一攫住她嘴唇便不肯放开,她简直都不愿意主动亲他了,但若不亲,又显得心虚,这种朦胧一旦扯开,岂非更尴尬? 或许出于保护心理,睡觉时都是她睡外侧他睡内侧,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坚持让她睡里面。今早起床,她眯眼半坐穿衣,他却突然将她拉进怀里。她疯狂说服自己——他是撒娇,可天地良心,那怎么可能是撒娇!他那眼神就差没直接扑倒她了! 这里不是21世纪,也不是美国,她不能再假装大家和她一样的想法。 或许最初,她根本就是把她和怜的相处方式转嫁到宇文煞身上,把她对亲人的思念一厢情愿毫不负责地寄托到他身上。 可宇文煞毕竟不是怜,他们之间不可能像她和怜一样! 她的朋友chrishe,国际知名心理医生,一直不肯相信她和怜不是情侣。 他说像她这样的孤儿,父母关爱缺失,恰好五六岁左右,不到青春叛逆期,又已经有对自己成长被别人赞许的需要。特别容易对比自己大,又很照顾她的楚怜产生爱烈屈拉情结情节。 她和楚怜自幼一起睡觉一起生活,异性之间荷尔蒙分泌也极易导致彼此互生情愫情不自禁。更何况他俩还都属于典型的异性磁铁。 事实胜于雄辩,她还曾嘲笑过chrishe不专业,可此时回想,她以她和怜的个案经验来处理和宇文煞的关系,才是大错特错! chrishe所说的荷尔蒙分泌和俄迪浦斯情结,全部发生了! 廉宠思绪一片混杂,无法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躺在这里,扣紧衣领她想越过他落荒而逃,却被一双手臂猛然拦截轰然压倒。 “姐姐,你去哪里?” 宇文煞双眼惺忪,迷蒙问道,身子自然倒匐,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捣乱。 廉宠哑然,有口难开。 怎么说,说你他妈的耍流氓把我给吓跑了? 向来雷厉风行的自己一旦对着这个孩子就格外优柔寡断,难道真是天下一物降一物? “我,我落枕,想睡外面,换个方向……”廉宠,你真是个窝囊废!!! “我帮你揉揉。”他迷迷糊糊又要入睡,手却绕过她脖子按摩起来。 没辙,她只得继续睡觉。半梦半醒间,按摩她脖子的手时缓时疾,有时渐渐停歇,突然又动起来,她意识不清觉得他好辛苦,将手拿开让他自己睡,可过不了一会儿,他的手又摸索到她脖子上按摩,一夜不止。 第二日,宇文煞没舍得喊醒她,而他刚离开,廉宠便自动醒转。 虽然自己也弄不清楚下半夜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却笃定他真的给“落枕”的自己揉了一晚上脖子,连睡着后手都没停过。 那感觉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怅惘…… 转眼已至夏季,宇文煞十二岁生辰即将来临,依大炤习俗,皇子十二岁后便须娶妻设府独立。 廉宠近来在处理宇文煞的事情上,有些精力交瘁。她曾经故作不经意想提分开睡,稍有那个意思,宇文煞立刻垮脸,一副天真无邪心理受创的正太样,令她欲言又止,一拖再拖。 总算拖到他设府娶妻。 昨日宇文煞带回来的消息,皇帝已经下旨在容明街设府,待七月廿五他十二岁生辰后迎娶右相商尘珙嫡女商尘梓纨为王妃,大婚与迁府在同一日。 廉宠闻言如释重负,有了老婆,他对她这种不正常的感情应该会好转。 今日回府,宇文煞拿着新王府建筑地形图让她选院子。 她选了一座不算偏僻也不算核心,离侧门近方便出门的小院。宇文煞摇头,将手伸至王府中轴线上北部三座最为核心的居所: “这三个选一个。” 廉宠一看,两所靠湖,遂选了唯一不靠湖的。 她就是个适合生活在钢筋水泥世界的俗人,这风景美矣,关她何事,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d湖边?一到夏天蚊子多死了。 宇文煞又详细问了她房间摆设。 在这世界她总算也有自己的房子了!廉宠完全异想天开按自己喜好安排。 什么可容十人的kgsize大软床,什么滑动门,什么专门的着衣室,房间需摆个麻将桌,小隔间要有咖啡桌沙发方便她玩杀人打扑克牌,这里要有蕾丝,那里要有珠帘,蜡烛罩子形状千奇百怪不能重复等等等等。 张经阖一旁奋笔疾书做好记录,宇文煞蹙眉深思,喃喃自语:“那岂非成了小姐闺房……” 廉宠横眉竖目,她是做男装打扮,可她心理可是百分百的女人啊! 在现代,她穿得多妖娆性感,不露的绝对不穿,哪像现在这样糟蹋自己,还不是因为古代女装实在太复杂太沉重了! 第一次给宇文煞过生日,她总得表示表示。 廉宠这人神经粗,就没动过“意外惊喜”的念头,决定要送什么后,便和宇文煞有商有量。导致宇文煞生日未到,礼物已经被看光光了。 “姐姐,为什么全是我被你虐待的画啊。”宇文煞看着这幅巨型q图集,面部抽搐。 “我为了画这个,脑细胞死了成千上万,你还有意见?”廉宠向来恶霸。 “那姐姐,为什么你有猪鼻子。”宇文煞好奇道,这样的画很特别,挺有趣的。 “我每天好逸恶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是猪是什么?” “姐姐,你是想告诉我,我得养你一辈子,还被你欺压一辈子么?”宇文煞凤目流转,满脸笑意。 厄……你想多了…… 不待廉宠回答,宇文煞抱着画欢天喜地找来李颦儿,让她传召司制局,按此画绣作屏风添置到新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阿阿阿阿阿,股市又跌了,我好痛苦。 黄雀行动 宇文煞生日当天,邀请廉宠到竣工的新府参观。廉宠看完自己的屋子,相当满意,又提出想看看宇文煞的房间。 宇文煞、玉嬷嬷、张经阖、李颦儿疑惑的目光同时投来,异口同声: “这不就是我(王爷)的房间?” 啊?搞半天她是给他人作嫁衣裳?廉宠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亦步亦趋跟在宇文煞身后参观其他地方时,逮住张经阖低声询问:“那……我住哪里?” 少年一身清爽白衣,散发着阳光的活力,闻见廉宠与张经阖私语,奇怪道:“姐姐,我的房间不就是你的房间?” 如遭雷击。 廉宠大囧,斟酌开口:“这个……我们一起住,是因为在宫中不便下下之策,既然有了王府,给姐姐一个房间应该很容易吧……”这个话题还真是让她精疲力竭阿! 宇文煞狐疑地盯着她,廉宠立刻心虚解释:“宝贝,你马上就成家立室了,以后还会纳妾,总不能一直跟着姐姐睡。”多么合理的要求,简直可以媲美当初廉天虎以她月事来临,正式升级为少女必须和怜分床睡的理由了! “殿下,廉姑娘说得对,王妃马上就要入门了……”张经阖总算记起这个时代的规矩,廉宠真叫那个感动。 宇文煞沉静不语,默默望了廉宠一眼,却见她目光游离始终不肯看自己,突觉心烦气躁:“你安排吧。”言罢独自转身离开。 众人手脚无措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消失,齐齐将目光射向廉宠。 廉宠如芒刺在背,讪笑几声,脚底开溜。 九王大婚,新房设在新王妃寝室。廉宠还是按原计划选了那个方便出门的小院给自己。 大婚前,整个夜阑东宫一片繁忙。自那日在新府宇文煞独自离开后,这些日子都没出现在廉宠眼前,估计是忙着下聘娶妻。 商尘氏是炤四大世家之一,家主商尘珙乃右丞相兼九卿之首太常,商尘梓纨是他的嫡系幼女,极得曜彰帝欢心,这次大婚不仅由曜彰帝亲下御旨,还亲自主婚。 听玉嬷嬷说,商尘梓纨好像只有十岁,是个美人胚子,公认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待她及笄后两人才可正式同房。 这才是传说中的郎才女貌,金童玉女,青梅竹马,年龄配,长相配,家境配。他有了年龄相仿的玩伴,就会渐渐发现对自己这个老女人不过是一时迷恋,而她这个奶妈兼保姆也该功成身退,好好替自己的未来捉摸捉摸。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曜彰帝为什么凭什么给宇文煞找这么强悍的亲家。不过不管怎样,若宇文煞能娶到商尘梓纨,对他个人发展是最好不过的。 突然形单影只,廉宠有些小不适应,但也不太在意。没人缠着她,她去哪儿更自在。 不过,他们好歹住在一起,可到宇文煞大婚头晚,她都跟他们一块儿搬进王府了,都没人给她发过请帖。 她总不能自己去要吧,或者大家当她一家人,觉得没必要发请帖? 这让她怎么封红包呢? 王府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廉宠没见识过古代婚礼,发现和老外的很不相同,比电视上演的也复杂多了,跟在玉嬷嬷身后像做民俗研究似的。 据说今天请了宇文煞的不知八大姑还是三大姨,总之特能生养的一位贵族妇女来给他安床。 廉宠正和李颦儿磕瓜子聊天时,这位妇女到了。她立刻兴冲冲跑去新房,正好看见那阿姨把扎着红线的几十双筷子放到喜床之下,接着抱起身旁的小胖墩,往床上滚了一圈。 那小胖子光着屁股艰难地翻滚半圈后四肢朝上歇了口气,又迟缓地翻过180度,然后头贴着床板不动了,再过一会儿,他突然嚎起来。 廉宠笑得前伏后仰,小孩子就是好玩,不禁想起宇文煞小时候模样,更加乐不开支。 “王爷。”伴随婢女请安声音,廉宠咧着笑脸转过头去。 宇文煞木无表情,连目光都不作停留径直越过廉宠,点头给那安床阿姨打了个招呼:“劳烦皇姑。” 廉宠脸僵了僵,想到总归外人在,是不该怠慢,便也不放心上。 宇文煞寒暄两句便告辞,廉宠也尾随而出,与之并肩。走到少人处,从怀里掏出一对盒子来。 “明天你大喜之日,这是礼物。” 宇文煞停住脚步,俊美面孔骤冷。 廉宠正低头折腾盒子,也没注意到他霜色森然表情,将两个盒子打开,却是一大一小两枚玉指环。 “在我们那边呢新婚夫妇是要交换戒指的,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因为传说此指与心脏相连,代表神圣的承诺。” 她把一个盒子塞到宇文煞掌心,“那,这是你的,洞房的时候记得让你媳妇帮你戴上,大小应该合适。”又指着自己手上敞开的盒子道,“这是你媳妇的,不过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大小合适不。” 说完才微笑抬头看着宇文煞,却对上他黢黑幽深的冰眸。 扬起的弧度消失嘴角,廉宠尚未反应过来,戒指便被宇文煞抢过去重重摔在地上,乱脚碾得粉碎,他不再看她一眼,挥袖愤然疾走而去。 廉宠煞白的秀美面容,渐渐扯出一抹苦笑。再这样下去,姐弟都做不了了,她还是趁早离开吧。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该去哪里呢? 宇文煞大婚之日,廉宠大清早便带着李颦儿出门晃荡了一整天,估摸着他差不多洞房了,才慢悠悠回府。 王府大门早已阖上,她懒得麻烦别人,直接拽着颦儿翻墙入院,吃了点水果充饥,随便洗漱一下,倒头便睡。 迷糊间,身侧被褥一凹,熟悉的热源将她围困,惊得她弹跳而起。 入眼是触目惊心的红艳。 宇文煞满脸驼红,穿着大红色的新郎服趴在她身边,醉得一塌糊涂。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七月天,暑意正浓。这古代没有空调电扇,虽然气候较现代城市也算低了七八度,但仍然很热。 这些日子宇文煞不来,她几乎都是裸/睡。跳下床手忙脚乱披上薄外套,如睡袍般胡乱捆好,这才去推那酒气熏天如一瘫烂泥的少年: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起来快起来……宝贝……你醒醒!” 宇文煞不应声,反而踢掉靴子往翻向内侧。 适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廉宠立刻听出是张经阖,匆忙跑过去开门。 张经阖见廉宠装扮,嘴唇动了动,终究压下满腹礼仪道德的劝说,开口当前最重要之事:“廉姬,王爷可在?” “在。”廉宠点点头,对自己的新称呼不及细想,“你来得正好,赶快把他给我抬到新房去。” 张经阖闻言而入,见了宇文煞模样,长叹口气道:“看王爷的样子,今晚恐怕要麻烦廉姬了。王妃那边,玉嬷嬷回禀过,说王爷王妃尚不可同房,因此王爷回自个儿房间去了。” “那他去过新房吗?”廉宠问道,“王妃不会胡思乱想吧。” 张经阖点头道:“洞房已经去过了,廉姬不用担心。” 事实上,九王爷在婚宴喝得死去活来,还借口支开众人失踪,压根没去过洞房。可他不敢告知廉宠实情,否则以这位姑奶奶的性格,铁定立刻扛着王爷丢进新房,到时候事情更没法收场了。 “那好,这事你和玉嬷嬷一定得处理好。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你在这里照顾他吧。”廉宠一边说一边转入内间更衣。 张经阖吩咐人速速送来醒酒汤、漱盆和睡衣,一边伺候宇文煞,一边问道:“廉姬,您这是去哪里?” “我出去避避风头。”廉宠穿好衣服转出来,拉开妆奁柜子,抓过一把银子揣入怀中,忽而想起什么:“你叫我什么?廉姬?” 张经阖顿了顿,恭敬道:“王爷吩咐过,以后必须如此称呼廉姬。” 廉姬?怪怪的,感觉像人小老婆。廉宠无所谓耸耸肩,他爱怎么着怎么着好了,“你照顾好他,我出去溜达溜达,这地方没发呆了。” “什么……”什么叫这地方没法呆了?张经阖愣神,正欲开口,床上醉得稀里糊涂的宇文煞突然大吐特吐起来,这一分神,廉宠早不?br / 殇宠第1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不见踪迹。浩瀚书屋 泰阳城实行宵禁,这个点子上能去的,除了青楼就是赌坊。 廉宠刚出王府,便发现被人跟踪。这半年来这些苍蝇蚊子始终挥之不去。她放他们一马,他们倒变本加厉了。最近似乎换了个身手不错的,但今晚廉宠心情很烦躁。 人烦躁的时候还被狗仔队跟,那更是烦上加烦。 今天姑奶奶就会会你这个幕后黑手。 廉宠运起脚程,故意鬼鬼祟祟穿梭于大街小巷,路线怎么复杂怎么绕,最后翻墙出城,没入郊林中。 文鸢本是太子身边四大高手之首,尤善轻功,跟踪监视驾轻就熟。此番亲自出马,见廉宠行为诡异,以为终有收获,孰料越跟越觉得不对劲。 这女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甚至可以说是大行家。听她脚步呼吸不像会轻功,但飞檐走壁动作十分敏捷流利,行踪时快时慢,飘忽不定,多有可疑之处,明显是故布疑阵偏偏又让人不得不挨个设防。 文鸢渐觉吃力,迫不得已发出暗号召集了一个小队合力追踪,好不容易跟到树林中,那女人便似凭空消失般。 文鸢心惊肉跳,不敢再打草惊蛇,遣散暗卫,在城中游荡半天,确定无人跟踪后匆匆赶回太子府禀告。 “看来老九迷这女人迷得不浅、。” 太子书房中,文鸢正将九王府之事向宇文烨一一禀告。 “孤让你们调查她的来历,可有结果?” “启禀太子,依旧一无所获。按内务府的名单,她原本新湖城守廉沐芳之女。但廉沐芳一家早惨死匪徒之手,死无对证。后来廉毅说廉沐芳是他远房表弟,寻到廉宠,便收作义女。他一口咬定,属下以为,是九王爷与廉将军有意掩饰。” “廉毅刚直,老九竟能获他青眼,本事不小。只是这女子何德何能,可请动廉毅为她掩饰。”太子两指轻轻敲击桌面,儒雅中透着一股寒气:“这女人到底有何目的,为什么接近九王……” 太子烨目光渐渐深邃,文鸢的身手他很清楚,出动一队人马也没跟上她,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猛然一惊:“她可曾发现你?” 文鸢思虑片刻,肯定道:“没有,她行动迅捷流畅,无丝毫耽搁怀疑的迹象。不过定然是追踪与反追踪的大行家。” 太子烨眸色深沉:“好,你加倍小心,继续监视她。若她对老九有不利,立刻出手!” “诺!” 巍峨庄严的太子府房顶,一老神在在的纤细身影掠过,漆黑夜幕中两颗星辰闪烁狡黠光彩。 既然螳螂并无恶意,那么黄雀便放它一马。 那抹身影飘忽如鬼魅,消失在四季赌坊门口。 大婚风波[倒v] 日出东方,曜曜晨曦。 四季赌坊门口,青衣瘦小身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疲惫地向容明街挪去。 自侧门入,廉宠觉得有些不对劲,快到房门,方察觉: 人呢? 走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一大家子人到哪儿去了? 她东张西望往前府走去。就算倾巢出动,好歹守大门的还在吧。 正欲穿堂而过,却在正厅与商尘梓纨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头戴金钗玉苏,身着花红锦服端坐主母之位,肤色白皙,柳叶眉樱桃口,浑身散发与年龄不符的端庄大气,果然是根深苗正的大家闺秀。 再看刚熬过通宵的自己,头发歪七倒八,双眼泡肿,面色蜡黄,穿得青了叭叽的……唉……丢人阿丢人。 廉宠冲她点头笑笑便要走人,一道“威严”的童声轻叱传入耳朵: “跪下。” 阿? 廉宠刹住脚步回头,眼珠转过一圈,她在跟她说话? “大胆,王妃让你跪下,还不速速跪下。”立在商尘梓纨身旁嬷嬷打扮的中年妇女上前一步,冲廉宠横眉怒目。 廉宠嘴角抽搐,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那嬷嬷见廉宠如此狂妄,立刻上前,袖风大起,便要掌掴眼前这名贱妾。 廉宠扭头微偏,嬷嬷满是皱纹略显肥肿的巴掌掠过发稍。她略蹙眉,不想在此与商尘梓纨起了冲突,转身便走。 “你果然侍宠而骄!”稚嫩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度,“拦下她!” 言罢大堂的侍卫一拥而上堵住了廉宠去路。那群侍卫中,大部分面生的,少数认识的。几个老面孔窘迫歉然地向廉宠投去一个眼神。 无论九王爷多么宠爱这位小妾,商尘梓纨毕竟是王妃,背后是整个商尘家族与皇帝,他们到底该听谁的,显而易见。 廉宠头疼地扫过眼前侍卫,难道这是要她和一个十岁的小孩大干一场? 哭笑不得转身面对她,廉宠双手一摊:“你想怎么样?” “本王妃想怎么样?”商尘梓纨即使发怒,也语气中和,高雅典约。若这是个二十岁以上的妇人,廉宠会赞她有修养有气质,但这……这十岁大的黄毛丫头,端着张都没长开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古代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吗?!想想小时候的张经阖多可爱啊,哪像宇文煞和这丫头,一个比一个精。 待得商尘梓纨下句话出口,廉宠更加瞠目结舌。 “冒犯主母,是为不顺;夜不归宿,是为h药;嘴利而行乖狂,不服惩戒,以上种种,本王妃今日便可代王爷将你逐出家门!” 乖乖…… “把她拿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人,我堂堂王府岂能相容。” 小姑娘真厉害……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廉宠右肩一沉躲过侍卫的“魔爪”,身子猛蹲。侍卫们只觉双眼一花,那围在当间的女人已如瞬间移动般到了大堂门口。 “姐姐!” 一声颤抖响亮的呼唤忽而自大门传来。 廉宠猛冲的身子没来得及刹车便结结实实撞入冰冷怀抱。 宇文煞死死抱着她,手掌又狠又急在她背上猛抓,气息不稳,浑身颤抖。 what happen! 身后商尘梓纨脸色青白在众人簇拥下走出堂门,前方张经阖带着一众侍卫气喘吁吁地出现。两方人马汇集,她被根幼苗熊抱当中,这场景真的…… 好诡异! “放开我。”廉宠悄声在宇文煞耳畔低呼,“这样子多难看啊……听话,你快搞定你家媳妇……唔——” 带着尚未散去酒气的温热含住了她微微干燥的唇瓣。少年不管不顾地将她往怀里拽着,湿润的舌如灵蛇般滑入她因惊讶而微张檀口,她的脸触碰到少年冰冷肌肤,感觉一片潮湿。 他哭了? “怎么了这是?”此刻她也不顾大庭广众下,用力扯开他。果然,面色苍白,血红双眼紧紧盯着她,脸颊泪痕密布。 张经阖总算跑到,气喘如牛道: “王爷,半夜醒来,见您不在,就问奴才……奴才如实禀告,王爷便召集除王妃清梓楼外全府家丁去找您……” 话音未落,一个紫色身影又带着大批人马匆匆现身。 “太子烨?”廉宠不敢置信。抓着宇文煞双臂的手一时忘了放开,他便借势又抱住了她。孰料他的头刚靠到她肩膀,便失去重心般向下坠去。众人惊呼一声,将他扶直。太子也奔到了面前。 宇文煞偏了偏,头脚虚浮,勉力站稳,一副要昏不昏的样子,手却将廉宠拽得死死的。 “怎么了?”廉宠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将他手绕过自己脖子,用肩膀顶起腋窝,一手揽腰道:“先回房躺着。” 王府一片人仰马翻,廉宠扶着宇文煞向较近的崇文楼——宇文煞寝房走去。 走不了几步,他身子直往下滑,廉宠二话不说便要弯腰抱起他,孰料宇文煞明明神志模糊,却像头强驴似地不要廉宠抱。太子烨见状一步上前,学廉宠样子支起他左边身躯,两人一左一右将宇文煞夹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他扔到床上,这小子一碰到床板便弹了起来扑到廉宠身上,死活不肯放手,更别说乖乖休息了。 “你给我躺下来!”廉宠怒声斥道,与宇文煞纠在一起。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不让她挣脱,廉宠无奈,只得一手环腰,下盘用力,一把将他抱提起来,跌跌撞撞一块儿向床上压去。 到了床上,宇文煞猛地翻身压在她身上,廉宠狼狈地半坐而起,一手要按制这发狂的小子,一手向后支撑自己,又闹腾了半天,她再也顾不得多少双目光在床前环视,猛然一个侧身,大腿抬起,双腿狠狠夹紧宇文煞,生生固定在床上,再一手定住他不停摇晃的脑袋,好言道: “乖,你好好休息,我就这样陪着你,我保证……你乖……宝贝乖!” 廉宠百般哄慰,指天赌咒发誓说她会一直这样陪着他,又是拍背又是唱歌,宇文煞才渐渐消停下去,昏然入睡。 睡是睡了,却跟条八爪鱼似地缠在她身上。一番厮扭下,廉宠本来就散乱的发丝更像个鸡窝,衣服皱巴巴,满脸无奈看着太子烨与张经阖。 “他到底怎么了?” 她不过就去参与了一下赌博,怎么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张经阖看着太子烨,见对方微微点头,才转身对廉宠道: “王爷以为您走了,发疯般搜人,惊动了京都尹,太子得知后将此事压了下来,并且带着城卫与太子府家将一起找您。” 廉宠愕然,这小子太能翻天了。 “太子,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这个太子烨长相和楚怜一样不说,对宇文煞也算够兄弟了,廉宠对他好感陡增,代宇文煞向他送上抱歉一笑。 “此乃本分之事,可要传唤御医?” “也好。估计是酒喝多了,没睡好,又在外面受了凉。”廉宠摸了摸宇文煞的额头,微烫,看来发了低烧,“只是我们这样子,如果被外人看去……” “放心,孤会派亲信之人过来,九弟还劳烦弟妹多多照顾。”太子烨沉静如水的面孔闪过一丝精光。 “那再好不过。还有王妃那里……” “梓纨是聪明人,这种家事,她断不会向外人语。” 廉宠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先谢过太子。改日再登门道歉。” “都是自家人,务须如此客气,你们也累了,好好歇息,孤先行一步。” 廉宠微仰身子致意,“张经阖,送一下太子。” “诺。” 第二日清晨,宇文煞人未醒,先双手猛合,发觉温暖填满怀抱,方缓缓睁开双眼,入目是廉宠略显肮脏疲倦不堪的睡颜。 凤目扑簌,俊脸缓缓靠近,轻轻舔吻着她干燥开裂的嘴唇。 其实他抱她时,她已经醒了过来,尚觉疲惫,懒得睁眼。不想这小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她豆腐,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脑袋向后,支肘爬起。 “醒了就先吃药。” 一整天他像连体婴一样抱着她,她都快热出痱子来了。拉低衣襟狠命扇了扇,她以手背抹过额头汗水,下床端药回身,对上少年黯沉深邃美眸,饱满情/欲毫不掩饰,一览无遗。 低头一看,她的外套不知何时被他拉扯得香肩大露,肚兜也歪到一半,诱人香沟若隐若现。因为炎热,胸前花蕊发硬微凸,拱起薄薄肚兜显示令人血脉膨胀的美丽曲线。 这样的暴露度,对廉宠而言绝对算不上尺度,可在宇文煞灼热逼视下,她这号称城墙铁皮的厚脸,霎时红了个剔透。 一手捂紧外袍,一手递药,她面露凶光:“喝!” 宇文煞合作接过,一饮而尽。 廉宠绑好外袍腰带,走到宇文煞面前,探过额头,果然,出汗后温度已经正常了。 三伏天,她被个火炉抱了一整天不说,怕他冷着,生生不敢掀被子,别说痱子,她觉得她浑身都快长蛆了。见宇文煞病情稳定便立刻要洗澡。 宇文煞拉着她不肯放。摆明要么一起洗,要么一起不洗。 廉宠实在是怕了他的死缠烂打,约法三章后,让张经阖在隔壁浴室里拉起个实心屏风,一边一个澡桶。 全身浸泡进水里,她发出一声舒畅的低叹。用皂角香气祛除汗臭,细细擦拭皮肤。屏风左右,水花声此起彼伏。 浴毕,她抓过浴巾擦拭起身,忽闻对面水声哗啦,急忙用浴巾裹紧身躯,果然见宇文煞腰间围了块布走过来。 浴室械斗[倒v] 精致如玉的五官,略微瘦削的少年身躯,修长结实双腿。胸膛尚单薄,肩膀也不够宽,可隐越已经可以看出完美的身体比例。 男人与女人,最原始的气味,彼此诱惑。 “我洗好了。”廉宠面色微窘,转身欲走,身后一阵微风拂来,她条件反射掠开。 以她的身手,宇文煞自然抓不住她,可心慌意乱下,她的浴巾却被他抓在了手里。 长方形的浴巾,一角被他捏在手里,另一角被她双手抓紧,勉强遮掩住正面的无限春光。 他上前一步,将她逼入墙角,凤目辗转流离,温热气息笼罩彼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缓缓流淌。 “宇文煞!”廉宠有些懊恼地低叱。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曾经被比宇文煞强悍千百倍的男人逼到如此田地,她脸都没有红过,赤/身/裸/体将对方撩翻在地。可为什么对上这小子,她却一展莫筹,手足无措呢? “姐姐……” 宇文煞妖魅魔瞳水润晶亮,呼吸急促,白皙如玉的身体微微泛红,猛然收拢双手。 廉宠急往旁缩,不想适才着急开溜,带了满地水花,这一急扭,脚下打滑仰摔在地,手一抓,将身旁水桶也摁翻。一桶水全冲到自己身上。 宇文煞也就势被她带得半跪伏下去。两人姿势一时之间格外暧昧,中间就隔了一层薄布。 始触及她嫩滑如缎的背部肌肤,他心脏似蹦出喉咙,难耐低吟,便要俯身亲近。 尽管被水浸湿后,那层掩盖她的薄布已经服贴身体曲线,春/光泄露无遗,廉宠依旧双手抓紧唯一避体之物,见宇文煞俯来,想也不想曲腿一脚踩在他胸膛上阻止靠近,却不小心将隐秘的私/处让他看了去。 她浑然不觉,维持姿势满脸鲜红欲滴:“臭小子,别胡来!” 宇文煞盯着那美丽诱人的女性圣地,眼睛都不会眨了。 廉宠察觉异样,低头一看,险些晕厥过去,尖叫一声慌忙收腿。 没了支撑,他身体自然前倾压到她身上,再难控制,埋头便攫住那红润芳唇,辗转舔舐,欲罢不能。 廉宠脑袋一瞬间空茫。就在她发愣那会儿,宇文煞已双手将她抱起,于背部来回抚摸,爱不释手。直到翘臀被他握在掌心,她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薄布,双手猛然将他推坐在地。 刚解脱,她狼狈起身,却因心神不稳,被地上水花滑了两次才站起来。浴巾早已脱落,下摆被宇文煞揪着,她不再计较,一手护胸,一手护住下/体就往门口置放衣物处奔去。 宇文煞立刻反手猛抓,握住她脚踝,廉宠又狼狈趔趄趴倒地上。 以手支地起身,下腰突然被人环住,接着臀/部某处蚊虫叮咬般一片温湿,羞恼惊怒,一掌反甩,一捏一推…… “咔嚓”是手臂脱臼的声音。 “呜——————!”是少年的闷声惨呼。 廉宠就这么赤/裸着身体跪坐地上,惊魂未定看着脸色陡然煞白的少年。 起码怔了十秒钟,她才慌乱起身退至衣物处,看也不看便一古脑往头上套,死鸭子嘴硬地骂道:“让你成天毛手毛脚的,活该!” 完蛋完蛋,她不过是想狠狠拧他一把,怎么就习惯性把人给卸脱臼呢了……还好不是掰骨折……没啥关系吧……这家伙自己应该会装回去的…… 确定浑身包裹严实了,她才心虚地从眼缝中瞄向宇文煞。 少年依旧坐在地上,头微垂,长发遮面,看不见表情。被卸去的手臂垂于身侧,不管不顾。 廉宠缓缓靠近,低声道:“我,我帮你装回去……” 少年拧开身子。 廉宠不得已再靠近。少年又把身子拧向另一侧,背一拱躲开她的碰触。 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么! 明明是他不对在先,她为了自卫才“不小心”卸掉他手臂,可现在委屈的是他,小心赔礼道歉的却是她,什么玩意啊! “对不起……宝贝……”廉宠再度欺近,小心翼翼道:“让姐姐给你装回去好不好……久了会肿的。” 窝囊就窝囊吧,当务之急还是先接手臂,其它问题都是浮云,廉宠如是安慰自己。 她试探性伸手,这次宇文煞没有躲开。她急忙抬起他脱臼的上下臂,正要接,少年突然转身,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灼热炽烫的密吻接踵而至,狂乱霸道无一丝退让,少年完好的那只手臂探入衣襟狠狠绞紧她的腰,带着惩罚性地揉掐她粉嫩肌肤。 “唔……你……母叫民(不要命)啦……” 廉宠怕再次失手伤了他,不敢挣扎,于是唇齿舌之间的激战持续了几乎一炷香时间,宇文煞方愤愤坐起,将她拉入怀抱。 “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接回去了吧。”她坐靠他怀中,挫败道。 他冷哼一声撇开头去,也无异议。 廉宠这才抓住他上下臂猛然一拧,接了回去。 刚接好,她立刻跳出他的怀抱疾步至门口:“穿好衣服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跟你说。” 关阖的门扉隔绝了纤细的身影,宇文煞盘腿坐地上,滴水的额发下,一双凤目峭冷如冰。 锦衣少年推门而入,浸染清雪孤寒的凤目扫过窗边闲坐身影,冷沉着面孔径直走到她身边。 “说吧。” 廉宠看着他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备神色,心下叹息,但有的话,不得不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坐吧。”她自斟一杯果酒,挪开半身,指着椅榻旁的空位。 宇文煞坐下,却在她开口前冷声道: “在你说话之前,我想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廉宠顿了顿,刚酝酿好的决绝情绪又被截断大半,算了,她真是怕了这小子了。 斟酌片刻,她缓缓道:“你应该心知肚明,我来历诡测。” 他默然静待下文。 向来伶牙俐齿的她,此刻脑海一片混乱,逐字逐句推敲着将要开口的话: “你十二岁了,如今成家立室,在大炤,便是成年了。不再是以前的小王爷,而是个有家庭,有责任的男子汉了。” 他也不看她,别着脸,阴沉得可怕,全然不似平时那个对她言听计从,撒娇胡闹的孩子。 可接下来的话,会更难听。 “以后,你要开始你的人生……而我,也有我的人生……” “咔嚓”,椅榻扶手应声而裂。 廉宠故意不看他表情,偏头盯着前方壁柜上的镂空花瓶:“就像婴儿总有一天要断奶,孩童也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一样……” “你不是我父母!”他怒吼一声,一把掰过廉宠肩膀,琉璃凤眼透着浓重血气,眼眶红润。 “那我是你什么人?”廉宠冷静地与他四目相对,“你叫我一声姐姐对吗?在你们这儿,姐姐也总有一天要出嫁,要离开娘家,对吗?” 少年俊美如神的绝色面容黯沉如地狱,风起云涌,怒色弥漫。 廉宠放柔语气,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慈祥很可亲,软语劝解:“我曾经答应过你,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便不离开你,我说到到做到。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回家的。” 她伸手勾过他肩膀,好言好语:“无论我在哪里,心里永远会爱护你,关心你,你永远不会失去我这个姐姐,你明白吗?” “不是……”宇文煞的嘴被纤柔手掌堵住。 她的目光坚定,继续道: “听我说完。皇帝肯把商尘家的嫡女嫁给你,意义绝不简单。现在朝中渐渐有些股肱之臣主动与你亲近,廉将军成了你忘年之交,太子待你更是至情至性。家中张经阖、玉嬷嬷、还有老纪那帮人,对你都是忠心耿耿,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是个王子,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靠你自己。太子绝非池中之物,你跟着他,这条路不会难走。” 廉宠顿了顿,眼眶微润:“我一身武功,全拜我师傅所赐。我师傅于我,既是老师,更是父亲,他去世的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一度萎靡不振。后来我哥哥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同样的话,我告诉你。你现在有了妻子,我不便再待在王府,我会找个地方搬出去,不会离你很远,还是每天都可以见面。然后,我想出去走走,去拜访一些贤人异士,看看自己的路在哪里……” 语毕,宇文煞原本阴沉的面孔更加苍白,无丝毫人色,泪水无声无息爬满绝美面容。 无言之泪,痛彻心扉。 两人相对无语,一室静寂。 门外,玉嬷嬷如塑像般伫立,手中银耳枸杞汤早凉透,细长的泪痕沿眼角细纹蜿蜒而下。 这一次,宇文煞没有吵闹,他只是安静地抹去眼泪,安静地起身,安静地离开。 当房门在身后关阖,阖上的仿佛不只是门扉,而是彼此的心扉,可是…… “姐姐。” 房外清冷苦涩的轻唤,终于让廉宠,自廉天虎去世后,泪水再度汹涌而出。 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jq的同学被我欺骗了吧,哈哈。 昨天深夜上线,发现突然从新晋榜消失了,搞得我无比郁闷。瞬时丧失写作动力! 后来才发现跑到首页月榜倒数第一去了,t_t 醉酒少康[倒v] 炤国大旱。 自春季几场迷蒙细雨后,再无天水。大婚三日后,宇文煞作为一名成年皇子首次参与政事,被派遣离京赈灾。 宇文煞离京当天,廉宠亦自京都大寺开始,四处拜访名僧隐贤,希望指点迷津。 毕竟,在现代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整个nisf危在旦夕,他们去美国是去送命的,她怎可独自在异世安生? 走访云苜山端京大庙,未果,廉宠决定返京整顿后再度出发,前往祈华山。 祈华山啸龙谷乃皇陵所在,神龙寺更是轩辕教第一大寺。如果连神龙寺的祭司也无法为她解惑,她真的一展莫筹了。 她离开这些日子,身边多多少少有几方人马跟踪。一路是宇文煞的人,一路是太子烨的人,还有一路,从线索揣测,应该是秦王宇文衍的人,此外零碎三教九流不再细数。她这无根无水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倒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廉宠心底清明,佯作不知,可能顺利跟上她的,除了宇文煞派来的暗卫,再无其他。 此次返京,宇文煞仍在外赈灾。 张经阖给她寻的小院,倒也清雅别致。 能在容明街设府的,非富即贵。自南向北,就有九王府、秦王府及太子府。廉宠的小院临近秦王府,出门驾马十分钟又可抵达九王府。 临走前玉嬷嬷又问她喜爱什么花,她其实无所谓,无奈玉嬷嬷要求明确指示,她想了想便开口:“莲花吧。” 楚怜和她,名字里都有个lian,当初纹身的时候便一起选了莲花。其实她真的对花没啥特殊爱好,只要开得好看,都觉得漂亮。 回来时,这小院就有了一池荷花,富丽繁盛,美得连向来怕蚊虫叮咬的她都不忍心挑刺。不禁玩笑道: “你们这办事效率倒挺高的,啊,你说如果不止一池,而是好几池,一池一种颜色,到了夏天,五颜六色的,应该挺漂亮吧。” 张经阖与玉嬷嬷点头称是,又趁着主子难得在家,请求题匾。廉宠见这一池荷花占了小院逾半面积,便题曰:“芙锦阁”。 廉宠从小到大挥金如土,没缺过钱,也没好好赚过钱,能投机就投机,能赌博就赌博。 吃喝嫖赌抽,楚怜是五毒俱全,她也算四毒。王府给她发月钱,她拿得心安理得。不过商尘入主为王妃后,这类管家之事自然落到她手上。廉宠总算意识到经济独立是个问题。 但这古代,没股票,没房炒,她成日东奔西跑,也找不到时间当“城市猎人”,最后只好以赌为生。 回京都后闲来无事便靠赌博实现资本原始积累,很快成了各家赌坊黑名单榜上有名的人物。 这日,她刚从四季堵坊出门,竟遇到太子烨便服出门。 两人打了个照面,她嘿嘿笑了两声就准备开溜,却被太子烨叫住: “廉公子,难得见面,可愿陪本少坐坐?” 无事献殷勤非口茭即盗。不过反正现在她也没事,跟去坐坐又不会少根毫毛。 “好啊,余公子想去哪里坐坐?” “不远处有家邛水坞,是京中有名的茶室,不如去看看?” “喝茶啊?”廉宠心底打了个冷战,她叛逆期情况格外严重,除了吸毒吃大麻外几乎啥都干过了,女童院没少进,那时候纪律署逮她那香港大叔每次都说:“小r,跟我回去喝杯茶吧。” 连连摆手,“喝茶有啥喝的,我们喝酒去吧,找家酒馆!” 太子烨盯着她,嘴角扯出一丝浅笑,点了点头:“嗯,本少怎么忘记廉公子本是好酒擅酒之人,请上车。” 廉宠也不客气,刚爬上马车,突然想起什么,东张西望半天,然后边往一旁巷子里钻便对太子烨喊道:“余公子,等我片刻!” 进了巷子,确定太子烨没有跟在身后,她兔起鹄落在一名青衣人身后出现。 “你是十三小分队的吧!”廉宠抓住青衣人道。 青衣人满眼惊恐盯着她,什么反应都作不出来,呆呆被她拎住衣襟。 廉宠搞不清楚宇文煞手下有些什么人,只是天天有人跟着。大概每过十五天同样的动静会轮一次,她这么bt的记忆力,想忘记都不行,于是默默给他们编上号,这个青衣人便是属于廉宠账目上的十三小分队的。 “太子请我喝酒,我没事去看看,别乱跟你们主子嚼舌根。”说完拍拍青衣人的肩倏忽消失,青衣人仍处在呆滞状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正欲向主子禀报,那女人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得他半死。 “如果你非要告密,一定要强调我是清白的,我跟太子不熟!” 太子烨守在马车外,见廉宠风风火火从小巷中钻出来,掠过自己身边时点头打了个哈哈,便自力更生地爬进马车,十分地……不客气。 这女人还真是……不知道说她胆大还是莽撞。 “你不进来?”某女进去不到十秒见太子烨还不上马车,忍不住从帘中露出脑袋催促。 太子烨嘴角轻扯。 看来,还是个急性子。 马车在一家名为少康居的酒馆前停下。 廉宠一看,这家酒馆装潢格外雅致古朴,不似一般喝酒处嘈杂,倒不全是文人,也有些粗犷男子,但都闷声喝酒。 见廉宠疑惑的眼神,太子烨介绍道:“到少康居来的,都是为喝酒而喝酒的人。” 太子烨向廉宠娓娓道来少康居的来历典故,声如玉珠击盘,饱满温润,音线与怜都一模一样,明明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年纪,却似乎比怜还成熟稳重。 想到以前在外乱喝酒,总是仗着再不济也有怜把她扛回家,想不到到这个世界泡酒馆,身边的跟班还是“怜”。 廉宠听得不大仔细,但直勾勾盯着太子烨的脸,无丝毫避讳。 太子烨目光微沉,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看着自己,不知为何,他总能在她眼中读出一种依赖和亲近意味,却不似那些别有用心故意扭捏作态的女子,如此自然情真。 太子烨温文儒雅将廉宠引入雅居。这间屋子倒挺像青蛇里王祖贤和张曼玉居住的那间屋子的风格,纱帘飞舞,门外池塘。 太子烨从少康居的历史聊到少康酒,中间夹杂了不少文言文。 廉宠虽然自诩中文水平已经很高,但听文言文依旧是她的弱项。主要问题在于汉字博大精深,多音字特别多,很多时候光用听的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说哪个字。 半天只大概搞清楚少康是高粱酒的一种,前朝有位人称少康君的王爷发明的,这位王爷爱酒如命,后来朝廷内乱,叛党入侵,发现他已经自尽,于是就把他的尸体扔那儿不管,结果少康君是喝了少康酒醉死过去,酒醒后醉醺醺地干掉了叛党领袖,化作一缕清风离去,后来有人说他成了酒仙。但因为少康君成仙了,世上便无人能酿少康酒,于是少康酒便成了极品美酒的代言词,各种假冒伪劣产品历来层出不穷,这又涉及知识产权问题了…… 太子烨果真是带她来喝酒的,面前摆着少康居最富盛名的十大名酒,一一点评,声情并茂,博采古今,一酒一故事,虽然爱夹文言文这点让她很头晕,但总的气氛还是很唯美浪漫的。 在那细水流长般悠扬的语调中,环境到位,她恍恍然又有种亲临历史名局的慷慨激昂,心中有感,果然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抬眼望着太子烨,这男人谈吐不俗,气度雍容,言辞之间自然流露王者之风,不愧为龙子龙孙。宇文煞与他相比,的确欠缺火候。 廉宠连饮数十杯都是烈名远播的纯酒,饶是她酒量惊人,也有些晕晕乎乎,她本就是个自来熟,再加上太子烨为人亲和稳重,恍惚间也不在乎眼前这个是谁了。 感觉自己喝到位了,便扑向宇文烨把头往他腿上一搁,嚷道:“n,我有点晕,回家后记得帮我把脸脚洗了。” “n?” 宇文烨若有所思低头看着廉宠,手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她发红发烫的脸颊,发现她已经毫无防备地睡着。 清秋时节,落叶纷纷。 芙锦阁清静小院中,廉宠盘腿坐榻上,脑门顶着墙壁正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与检讨。 还好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否则她真的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廉宠啊廉宠,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那个男人请你喝茶喝酒就是不安好心,你去都去了,还敢如此掉以轻心,嫌自己命太长把他当作n,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给了外人,好在现在安全无碍,若有个三长两短,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正兀自撞墙,叩门声响起。 “谁呀?” 门打开,锦服男子挺秀雍雅,眼角桃花笑春风。 “你昨天喝醉了,我过来看看。”太子烨背手玉立,笑容和煦。 “我没事,昨天谢谢你送我回来。”廉宠侧身将太子烨让进房中。 成天派人跟踪她,却还一副好好先生样子,什么温文儒雅,这太子绝对是个笑面虎。看在怜和宇文煞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最近忙些什么?”太子如侃家常。 “四处走走逛逛,看看炤国的名山秀水。” 一名姬妾,不好好待在王府,反而成日抛头露面东游西逛,太子不问,她也装无辜。 “昨日送你回来,听张经阖说,你过些日子打算去神龙寺?”太子烨似不经意问道。 “啊对。此番游历,长了不少眼界,想四处拜访名人隐贤,提高提高自己的境界。” 难怪呢,无事不登三宝殿,那神龙寺乃皇陵,大炤龙脉所在,她这个可疑分子要去,太子能不着急么。 “哦,都有些什么收获,说来听听?”看来太子也是个自来熟。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廉宠叹道,“感悟于心,难以言尽啊。” 实际是一无所获,编都编不出来。 太子莞尔一笑道:“若说名人隐贤,有两人你倒可以去拜访拜访。” 廉宠提眉,兴趣盎然。 “西覃天下算,埠野南宫氏。” “什么来头?” “西覃玄算,乃上古一族,历代单传,一年一卦,只卦有缘人。五十年一卦,卦天下。明年正好是五十年一遇的天下卦。五十年前,上一代玄算卦曰“天下四分”,自此我大炤、西覃、溟鹰与沧北自诸国中崛起强大,鼎足而立五十年。同样是五十年前,炤国大君请出南宫氏,埠野论天下四分,辅佐大君自十城之国至雄霸东南,功成身退,隐世已三十年。” 逐鹿之事,与她何干?太子烨是拿话套她吧? 他既然心中早有定论,那无论她如何回答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她耸了耸肩,巧笑倩兮:“南宫氏就算了。算命嘛,我比较有兴趣。多谢太子指点了。” 廉宠说的是实话,穿越时空这种事,找算命的才是对诊下药。 太子烨却不这么理解。 曜彰帝后宫如云,子女众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秦王狼子野心,军功彪炳;他生来得天独厚,万众倾仰;卫王远文采卓世,燕王密心计深沉,更年轻的,靖王敕出身低贱,但小小年纪心思缜密谨慎,难保未来鹿死谁手。 宇文煞在这群兄弟中,算不得最突出的。但是他心知肚明,将来带领大炤击退虎狼,称雄大陆,一统天下的,必为九王煞。 这个女人如此接近九王,仅凭一言一语便可影响他,本领非凡,偏偏凭空出现,查不出蛛丝马迹。若为别国口茭细,必成乱世之龙舞,祸国之青鸳(类似妲己似人物)。 他适才以言辞相试,她选择重天命而轻人事,但又怎知,她不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而说的反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忙到吐血,来不及更了,中午不吃饭狂写,总算赶出来了…… 新三国里,吕布说:“不,她是我的命根子。”的时候,我喷了。 高xx绝对是写言情的 融血于世[倒v] 旱涝旱涝,旱完就涝。 老天爷下雨是决计不会少的。前些日子欠下的,全数要补回来。 廉宠抱腿坐在破庙门口,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原本三日前便该返回京城,不料一路霉运缠身。先是回来路上唯一的桥跨了,等她绕道抵达泰阳郊外已经过了四天,现在又遇上这鬼天气,今夜别想进城了。 这次神龙寺之行,说没收获,又有点,说有点,又不知道收获了什么。不行,和猊下这死老头说话说多了,她现在想问题都开始自己绕自己。 那日神龙寺祭司长那半入土的师父突然说要见她。 甫见面,猊下便道:“姑娘恐怕并非此世之人。” 她闻言差点跳起来。这么久了,就算她明示暗示那帮所谓隐贤都没领悟到的问题,这厮见面便点破,她能不激动么。当即扑到他面前揪紧他袖子道:“你如何知道?!没?br / 殇宠第16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没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还能回去么?” 猊下不着痕迹移开她的手,做了个礼道:“姑娘,因果缘分,凡事随心不必强求。玉川书屋” “老人家,您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么空虚的话!你告诉我,我还能回去么?怎么回去?” 猊下不语。 她急忙追问:“你不知道?那你至少告诉我我为什么在这里啊!” 猊下默然,片刻道:“老朽还是那句话,有因必有果,只是这两个世界,不知何是因,何为果。姑娘并非本世之人,老朽却是,请恕老朽不能完全看透。” “那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呢?” 猊下拈花微笑道: “缘分。” “什么缘分?”她要抓狂了。 “这就要问姑娘自己了。” 她与玄算因因果果绕了大半天,说话都快结巴起来,依旧绕不过这死老头,只得气急败坏离开。 望着窗外暴雨如注,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缘分? 她和这个世界有什么缘分?若说有缘,那她穿来穿去都在他身边,难道他就是她的缘分? 这算个什么事,就为了个缘分,就让她天生自带时空机,还是劣质品,不带操控的! 一阵心烦,她推门倚柱。 这该死的雨哪叫做雨阿,根本是老天爷在倒水。不过,似乎她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后,这还是第一次下暴雨。 暴雨……一个激灵,廉宠浑身僵直。 对呀,她第一次莫名其妙来到这世界,就是暴雨天!在皇宫大殿消失,也是暴雨天!这次穿越,还是暴雨天!仔细想想,那晚宿醉醒来后出门,街道如洗,明显晚上下过暴雨。她两次穿越,两个世界都是同时暴雨! 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暴雨!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key! 其实宇文煞早发现她无论出现消失都是在暴雨天。 所以,当下午空气沉闷,黑云低压,山雨欲来风满楼时,他已经策马向她奔去。 暴雨如注,山路崎岖,他一路跌跌撞撞,好几次落马滚地,却浑然不觉一味前冲,当他透过雨幕看见她站在破庙门口痴望天空,身体若隐若现时,立刻疯魔般飞掠至她身边。 熟悉的……香熏味道…… 廉宠思绪模糊,感觉四肢失去控制,渐渐将与潮湿的空气混合弥漫开。 忽而一道身影撕破漆黑雨幕狂冲而至。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满身泥泞,衣服破损,裸/露在外的肌肤血迹斑斑,可脸上却无一丝人色,苍白得可怕,失去理智般又疾又狠地想要抓住她,却发现她的身子若轻烟般飘缈散乱! 廉宠喉头哽咽,轻声道:“宝贝,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不起,不能陪着你……” 宇文煞眼中赤红,仿若走火入魔,对她的絮语充耳不闻,仍只是凶狠地狂抓乱舞。 “宝贝,不管你怎么想,姐姐真心希望你好……宝贝……啊——!” 手臂似被人拗断,廉宠一声惨呼,低头一看不禁瞠目结舌。 明明已经几化为虚体的手臂被鲜血淋漓的大手紧紧捏住,宛若白雪红梅般刺目,却渐渐显出了实体的轮廓。 她颤抖抬眼看向宇文煞,四目相对,少年神色黯沉如黑夜,森冷若地狱恶鬼。 廉宠浮起不好的预感,却无能为力。 赤红的眼睛中掠过莫名寒意,血淋淋的大手迅速从她身畔拾起脱落在地的袖里剑,一把割开自己的手腕,又轻轻在她腕上划开条口子,浓浓的殷红布满两人绞缠在一起的手臂,奔腾炽热的血液源源不断进入她的血脉,将已飘散空中的仙子生生拽回红尘。 然后他缓缓抚上她的脸,手腕浓稠的血浆自她颈项淌下,蜿蜒得雪胸脉脉赤艳。 他笑了,妖冶如红莲绽放,沙哑低沉的声音如吟似泣:“你身上有我的血……你走不了了……” 四肢渐渐苏醒,她接住他滑落的身体跌坐在地。 失血昏迷前,宇文煞兀自蛮横地抓紧她几欲断裂的手腕,眼中怒焰如炽,神色骇人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 这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 颦儿拨开窗户往外望了一眼又关上,自言自语:“今年又得闹洪灾了。” “炤国经常下雨么?”廉宠不意听见,将药碗放下走到颦儿身边。 “一般只有夏天才会有雷雨的,今年气候反常,如今都入秋了。”顿了顿,“听娘说十几年前……就是殿下出生那年,也下过这么大的雨,夏水几乎漫了泰阳城……” 廉宠心下一沉,回头睨向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少年。 自从他将血液灌入自己身体后,这几日她不再有任何异样,想来以后的雷雨天也不可能再穿来穿去了。 那天她为他紧急止血后冲出破庙逮了那些暗卫出来,与他们一起冒雨护送宇文煞返府。但因失血过多,他至今仍未清醒。 回不去了,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可除了对怜的担忧思念外,她并没有多余的愤怒痛苦,只是心里一片空空荡荡。 张经阖推门而入,低声禀告:“太子爷听说殿下病了,前来探望。” 廉宠略整容饰走进前堂迎接。甫看到太子烨那张与怜一模一样的脸,微微失神,也忘记福身请安。 太子烨对这她奇异的举止早见怪不怪,又体谅她担心“夫君”,不加追究,径直向宇文煞房间走去。 宇文煞昏迷不醒,太子烨便向廉宠问起他的情况。廉宠只说两人在郊外游玩遭遇暴雨,雨中赶路不慎摔倒,宇文煞扶她时被她袖剑误伤,故事编得一板一眼,太子烨纵使心存怀疑亦挑不出丝毫破绽。 两人就宇文煞目前病情交谈了一会儿,太子烨始终保持温雅笑容聆听,突然目光转向她背后: “九弟,你醒了?” 宇文煞面无表情,目光扫到廉宠后以手支撑半仰起身子,廉宠本不知如何面对他,此刻有外人在反倒少了些尴尬,伸手帮他扶起,塞了个枕头让他背靠而坐。 “劳烦太子关心。” “现在觉得如何?”太子烨身体前倾,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无碍。”仍旧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这孩子还真不讨人喜欢…… 太子烨几番慰问遭遇话题终结者,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又叮嘱宇文煞几句小心身子,告辞离去。 太子烨一走,场面瞬间尴尬。 沉默了半天,廉宠决定率先爆发,却被他抢先开口:“扶我出去走走。” 绝对老成持重的命令式口气,廉宠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面前沉静如水,飘逸若风的少年,从一旁取来外套披风为他穿上,一手从他腋下穿过扶住,另一手拉他抱紧自己的肩膀,缓慢向后院走去。 宇文煞或许睡得太久,在后院中绕了一圈又一圈,不作丝毫休息,廉宠终于忍不住插嘴:“你刚醒,还是回去躺着比较好。” 他不理睬,径直走进池边小亭,背靠柱而立。 廉宠跟上走到他身边,用袖子拂了拂石凳,正欲扶他坐下,却被少年拦腰拉入怀中。额头险些撞到他的下巴,廉宠才发觉不知何时这小子居然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原以为又要被吃豆腐,却只是单纯地被抱,他把头枕在她颈窝中,声音清澈: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这算补偿么? 不过,一直以来她像个过客一样,抱着玩玩就走的心情,现下却不得不正视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的事实。 “我们谈谈。”拉着他坐下并排坐下,她以手支颐偏头问道:“你们有什么户籍制度没有?就是证明自己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哪个家庭的东西。” “有。你是廉毅义女,我的姬妾,户契自然在我府中。” 靠,什么时候安排的?廉宠咋舌:“那个姬妾是假的吧!” 宇文煞睨了她一眼:“你户契在我府中,又怎会是假的?” “你们这儿结婚不用夫妻一起注册登记么,不,不是要拜堂成亲什么的?”廉宠大抓狂。 “娶妻定要拜堂,娶妾不必。” 廉宠彻底石化、风化…… 也就是说,她现在算□,哦不,人妾了?! 小宇宙爆发,某女拍案而起,震天吼出心中呐喊:“休了我吧!” 宇文煞绷脸盯着暴走边缘的女人,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芙蓉玉颜,花开芳然,起身蹲到她身后抱了满怀,略敛星目,正色道: “我的婚姻我作不了主……但总有一日,我会主宰天下,到那时,我会让你做全天下最风光的新娘。” 这不是风光不风光的问题!她必须留在这里并不代表她必须嫁给他啊!不对不对,凭什么她的人生要他安排阿! “你还是先把休书和户籍都给我。”廉宠真的恼了。 宇文煞默然不语,目光却流露出非比寻常的固执。 廉宠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她一直把他当作个孩子,有些孤僻,有些任性,爱撒娇爱粘她,可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实: 他是一个男尊社会的王爷!他嘴里喊着姐姐,心里或许从未将自己当作平等的人,只是一个宠物或者私有品罢了! “我是叫廉宠,但不是你的宠,不是任何人的宠!”她愤然起身,既然结局必然是鸡同鸭讲,那就懒得废话。狠狠甩开他的手,横冲直撞奔向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我发现我的第二卷要无尽地长过第一卷…… 要不要拆成两卷呢,抓头皮 天啊,难道你们集体叛变喜欢太子了! 我的h描写被编辑警告了……,我要去大改了,今天一天这事搞得心烦。 龙牙何在[倒v] 宇文煞欲追,却两眼一花险些晕倒,咬咬牙仍远远跟上她。 他不明白,他强行留她在这世界她都没有生气,为何反为了这种小事动怒。 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兵荒马乱人仰后翻。 廉宠高卷袖子翻箱倒柜,房中一片狼藉,那些仆从见九王爷放在心尖上的爱妾杀气腾腾,压根不敢阻止。 瞅见他紧捂胸口气喘吁吁进门,廉宠提笔迈步到他面前,白纸黑字一扔,道:“签!” “休书?我宇文煞休妾廉宠,从此两人再无瓜葛。”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果然是她的风格。 他冷冷接过,两爪撕得粉碎,盯着她七窍生烟的大黑脸淡然道: “休书有休书的写法,这种东西就算我签了,也是一张废纸!” 他摆明一副老子就不合作你能怎么招的样子,廉宠头一次产生了要锤爆那张她心爱之极的俊脸的想法,龇牙咧嘴咆哮: “你以为一张纸就能困住老娘!” “都退下!” 宇文煞星眸森然迎向廉宠斗牛般红眼,伴着他的厉声喝斥,房中刹那间仅余二人。 他上前要拉她,却被迅速格开。褐潭猛沉,发狠出招,廉宠一个擒拿手将他顺势推了出去,念及他有伤在身力道相当保留。 一个拼命三郎,一个畏首畏脚,缠斗近半个时辰廉宠也没法甩开他,眼看他手上绷带染满殷红却浑然不觉,就这走神瞬间被扑倒在地。 条件反射用后肘格住他咽喉,她怒目而视:“别毛手毛脚的!” 心底打定主意,他若再逞强,就一拳敲昏扔给张经阖,自己拍屁股走人! 宇文煞虚汗直冒,唇色泛白,幽幽盯着她,目光压抑而悲哀: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 为什么? 廉宠被问懵了。之前纠结的是怕她突然离开他无法接受,现在她在气什么?气自己是他的小妾? 等等,思绪有些混乱,廉宠下巴一仰,后脑、肩膀、双臂同时重重着地,深吐口气: “你真当我是你姐姐,就该尊重我的想法。还是你觉得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该宽容你?” “你不是我姐姐。”他冷声道。 “所以你就这么对我?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强行留在这里?”廉宠不动,却以从未有过的冰寒目光回视宇文煞。 宇文煞面色明灭不语。 廉宠疲惫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宇文煞……你永远无法体会你到底对我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在这个世界,你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承认,我始终无法对你狠心,也不会丢下你。但是……” 她语气更寒: “既然我能来到这里,就一定有办法回去。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回去的,如果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我廉宠,一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推开他缓缓坐起:“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你呢?” 刚起身,手腕被拉住,少年亦起身,双眸黯然: “你说我自私,说我把你当作自己的东西霸占,那你呢?高兴的时候又亲又抱,不高兴了便一脚踢开,你又当我是什么?” 廉宠陡然僵硬,脑海莫名浮现廉天虎曾经的教诲: “小r,你和大l都是同样的毛病,自我意识太强,过于我行我素,总爱理所当然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不拘世俗眼光,是优点,也是你们的致命伤,要知道人总归是要活在社会中的。” 她如此慌张逃避他,正是因为她也意识到了……他变成现在的样子,不正是她一手造成的么?她强行进入他紧闭的内心,强行让他按她的意志生活发展,在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孤独、寂寞、黑暗后,在他把她当作呼吸的空气后,又残酷狠绝地把他推开。 廉宠阿,你做人逊毙了。 此刻面对宇文煞的质问,她没有立场辩驳。 “你说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那为什么不能一起走?”他固执地站到她面前,“你总说把我当做弟弟,那为何我吻你,抱你的时候,你不立刻推开我?” “那是因为……”怕伤到他?怕他难堪?她没法解释。 “你要我面对命运,那你为什么逃避?”他咄咄逼人。 逃避……廉宠慌了神,廉天虎的话再度响于耳畔: “你们两个,谈个恋爱都不超过两周,一旦发觉与人太过亲近就兔子一样逃窜,还谈什么恋爱,大举独身主义大旗好了。” “外强中干,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凶悍,我看那,越凶悍的人越没有安全感。” 廉天虎当年的教训,被她和楚怜嬉皮笑脸嘲弄过去,此刻被一个“孩子”提出来,廉宠觉得像大庭广众被人扇耳光似的。 “……宠儿……” 宇文煞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恍惚间,那翩翩少年变得陌生而危险,竟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缓缓与她十指相扣,居高临下慢慢压低身躯,额前发丝拂过她的脸颊,鼻尖相抵,在唇快落下时,他低声絮语: “若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便推开我。” 深深的吻落下,在她唇齿间细细辗转,若非两情相悦又怎能如此悱恻动人? 她在他怀里颤抖,仰首启唇,丁香小舌任他吸吮,脑中炸成一片糨糊。 半晌,他喘着重气仍不放过,将她的芳香噙在嘴里,含糊不清低哼道: “宠儿……从另一个世界来到我身边,便是命运啊……” 夜阑人静,九王府崇文楼终于第一次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廉宠很孬种地蜷成虾米全身埋入被褥中,不敢面对背后双目炯炯的少年。 宇文煞自身后将头埋入她颈窝,不厌其烦深嗅着她天然清新的芳香味道,手亦隔着薄薄丝绸反复抚摸她的手臂。上一次这样抱着她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般。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她脑子很乱,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办,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他,稀里糊涂便跟他回房同睡。 他的抚摸越来越频繁,缓缓探入了衣襟,如雨细吻深深浅浅落在她颈窝,廉宠终究忍不住制止了他: “我现在脑子很懵,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宇文煞闻言脸上露出挫败之色,紧贴着在她耳畔闷声道:“你不要总当我是孩子,男女之事,我早就懂了。” 那是你们古人早熟!在现代,十二岁还在过儿童节呢!她若真和他有个什么,那是犯法! “我都妥协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她低声抱怨,却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小女儿的憨态。 见廉宠僵得厉害,宇文煞无可奈何重叹口气,将她抱得更紧,却也安分了,半晌方低喃道:“如果我与太子一般年纪就好了。” 清晨,宇文煞欺身硬掰过她脸庞,依次上边下边左边右边鼻子嘴巴一一吻过,如沐春风精神奕奕地着装离开。 宇文煞刚离开,廉宠便做贼心虚地爬起来,一路躲躲闪闪,唯恐被人发现。 想她一21世纪的人间凶器,游戏花丛片叶不粘,火爆小妾要休夫的结果——居然被个童男牵着鼻子走了了!更可卑的是,不仅让他吻了,还乖乖跟他上床变身暖炉抱枕,地位也从姐姐急剧跌落成了“宠儿”…… t!!d!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今天下人看她眼神都怪怪的,难道大家都知道她又上了他的床? 溜回自家当了一早上缩头乌龟,正欲出去觅食,刚出大门便见张经阖手捧殇月龙牙兴冲冲进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不待他开口,廉宠已一把抓过拔刀出鞘。 由京都能工巧匠精心打造,提取天外陨石之稀铁,历时一年。 刀出鞘,寒气森然,天地亦随之变色。 刀型优美,动人心魄,与真正的殇月相比实是过之而无不及,拉张经阖试刀之后,更加喜出望外,爱不释手。 廉宠热血沸腾,直叫嚣“人间凶器”重现江湖! 有了殇月龙牙,她也懒得出门,在自家院子闭关一日勤练廉氏刀法。 一时之间满室风云变色,鬼哭狼嚎,看得张经阖目瞪口呆,难以言喻。 廉宠收刀入鞘,如对待亲爱之人般轻轻摩挲着刀铭。她的手指画过“殇月”的轮廓,渐渐轻抚“龙牙”之上,拇指深浅感受着一笔一画,又垂目怔怔看向这四个字。 觞月、龙牙。 如今却只有殇月龙牙独自一人…… 心情骤然低沉,对楚怜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果她真的回不去了,在那个世界的她会怎么样?是凭空消失,还是死去?如果她不见了,怜会怎么办? 怜一定会急死的! ngdon生死未卜,按怜的性格,即使找不到她,也会只身奔赴。wolf行动被出卖,定然是美国军情处有内口茭,他们心知肚明此去凶多吉少。本来两个人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可是现在…… 太子府,宇文烨披着毛氅正在书房中熬夜处理公务,近日京城里那些个世族子弟越来越不像话,利用职权生出无数无头公案,查又查不得,打断骨头连着筋。 周围忽然诡异般安静。 太子烨一惊,他房外侍卫暗卫不下数十人,此时为何一片静寂无声? 沉着解下一旁七星玄阳剑,踞摁而起,太子烨冷声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无人回应,漆黑夜幕中秋风呼啸,更添鬼魅。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人,他意外之极,却不觉奇怪。 他知她身手不凡,却不曾料到她能在自己毫无觉察下制服门外所有人,一片森寒之意袭来。 太子烨面上不动声色,浑身戒备,冷静道: “弟妹,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被下最后通牒了,前面几章肯定要大改……后面,你们能趁早看就抓紧看原汁原味的,反正最后都逃脱不了被清水河蟹的命运…… 我要去研究怎么把前面改成美景+意识流去…… 据说最高尺度牵手,我简直想锁文了!丹空重伤宠儿那段让我怎么描述阿!神阿!我要被这事情搞崩溃了! 从今后,将和河蟹力量展开游击战术…… 到时候要看原版的朋友加群112408115吧 有人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写成这种…… =。= 明显比我尺度还大…… 巫山神女少晴柔, 几时云雨收? 钗斜妆乱未知羞, 皱了红肚兜。 香汗沁, 暖烛幽, 横波泛浪眸。 轻啼娇啭复哎呦, 缠绵风月楼。 巫山神女少晴柔,翻云覆雨几时休? 结解衣宽无限媚,钗斜妆乱未知羞。 衾翻红浪香汗沁,眸泛横波暖烛幽。 娇啭轻啼竹榻颤,缠绵风月满秦楼。 夜访太子府[倒v] 廉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这儿了,看着殇月龙牙便浑浑噩噩的。 此刻人已经站在太子烨面前,她也不想再思考。 一直以来,思考都不是她所擅长的。她喜欢想到什么做什么,如果她是一把刀,那么楚怜就是拿刀之人。可是到了这个世界后,她想得太多,想得太糊涂,想得……太累…… 所以她什么也不想了,完全凭着身体本能意识,走到了这里。 她看着太子烨那张与楚怜一模一样的面孔,自顾自走到他身边抱腿坐于阶上,偏头望向他: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太子烨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失魂落魄,更不明白她为何找上他。 她仰头看着他,琉璃黑眸清澈见底,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见了,你会难过吗?” 太子烨哑然。怔愣半晌,却在她恳求依赖的目光中,嗫嗫道:“自然会难过的……” “如果,她是迫不得已,回不来了呢?” 纵使太子烨八面玲珑,心思敏捷,此刻亦一头雾水,张口难言。半晌,他谨慎开口:“你说的是……?” “朋友。”她偏了偏头,“不对,亲人。”又想了想道,“都是。” 太子烨心思七拐八转,无数种假设瞬间涌上脑海,可对于这女人的行径意图,他彻底没了头绪,只得傻傻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它过得好,孤自是为它高兴。” “是吗?” 她看上去情绪格外低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否有所企图,还是想以情攻心? 廉宠兀自低喃,“如果我好好过,他不知道呢……”继而抬头,满脸至诚,“如果那个人,她会让自己过得很好,你会知道吗?” 太子烨彻底糊涂了:“若真是交心之友,至亲之人,我想,彼此会有所感应的吧。” “是吗?”她眼神哀伤而迷茫,又低下头去。 过了片刻,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抬头,神情凄楚,那样子说不出的哀恸惹人,缓步挪到他身边,突然将头埋进他怀里。 太子烨错愕不已,却感到怀中纤细女子肩膀微微颤抖。 向来克制守礼的他,竟着了魔似地,身体前倾,伸出双手将她搂住,大掌不知不觉轻抚女子细发。 待得反应过来,心底一惊,暗道自己竟然中了这女人的道,可见廉宠温顺小猫般偎在他怀里,自内而外散发出的完全依赖,还有那难以掩饰的浓重孤凄,抱她的手终究没有撤开。 “n……我该怎么办?”她似乎在强行压抑自己的悲伤,小手紧揪住他衣服不放。 n?又是这个名字…… 生在皇家,自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习惯了每个人的深藏不漏和另有所谋,突然被一个算不上熟悉,甚至极可能意图不轨的女人扑在他怀里,肝肠寸断,偏偏他无法抗拒,甚至觉得…… 心生怜惜。 她将头埋于他双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再抬头时,已经换上那满不在乎的表情,除了赤红的眼眶,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对不起,太子殿下,深更半夜跑来扰你清静,我,我先走了。”拍拍屁股,廉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太子烨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轻步迈至门口,背对自己潇洒地挥手,莫名心酸起来。 “唔……” 身后发出一声闷响,廉宠回头,却见太子烨弓身蜷坐椅上,唇口青紫不停喘气,双手死命摁进左边胸口。她急忙冲过去扶住他,手一碰却发现他浑身满是虚汗,这模样…… 太熟悉了,这是心脏病! “有……”她正欲呼救,嘴却被他猛然死命捂紧,太子烨脸色惨白,眸子却黑得可怕: “绝对,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勉强挤出这句话,太子烨呼吸更加急促,皮肤渐渐苍白青紫,豁然倒地不醒人事。 廉宠瞬间冷静下来,沉着将耳贴近宇文烨胸膛,他的心跳声几不可闻。 手脚麻利迅速解开太子烨颈扣,拉开衣袍,松开腰间束带,用手撑起他脖子,让他的头充分后仰,然后捏紧他双侧鼻翼开始以口渡气,如是三番,太子烨颈动脉仍无搏动。 廉宠强制压抑心头焦急,换到太子烨上方,找准他胸骨中下部和肋骨交叉处上方两横指的地方开始按压。 心里数着,十五下按压,两下渡气……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太子烨总算有了微弱的颈搏。 廉宠手酸,面部肌肉也要抽筋般,大汗淋漓。 身体突然被黑影笼罩,廉宠心惊肉跳。 她太投入给他做心肺复苏,这个点无声无息出现在太子府的,不会是刺客吧! 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同时她已经拔刀出鞘向后挥去,动作刹那呵成,却扑了个空。 这时的廉宠已经满头大汗,抢救太子烨本来就争分夺秒,来人能躲开她第一刀,身手匪浅,若不能速战速决,太子烨今日休矣! 疾若闪电再次出手,来人旋身掠开,从黑暗中显出脸来,竟是宇文煞! “宝贝?”廉宠心底洋起一丝忐忑,好像红杏出墙被老公抓个正着般(什么好像,你丫是名副其实红杏出墙好不好),但事情孰轻孰重她很清楚,将殇月龙牙一扔,立刻返身跪在太子烨面前继续渡气。 宇文煞在一旁一动不动,廉宠刻意忽视心底的慌乱,毕竟她是在他面前不停和另一个男人亲嘴阿。 如是三番,大约她打算第五次给太子烨渡气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粗鲁地将她扯开。 廉宠跌坐地上,正要跟他解释,却见宇文煞俯身学着自己之前的样口对口给太子烨吹气,吹罢又要学她摁太子烨胸口,廉宠慌忙拉住他,低声道: “按错了会死人的,你做人工呼吸,我做胸外按压。” 宇文煞阴着脸点点头,不作声息。 这样又过去了三十多分钟,太子烨的心跳频率总算略微正常,呼吸渐渐通畅,青紫色褪去。 廉宠见状,让宇文煞把他抱至内房塌上,用暖被覆盖,摆出俯卧状。 太子烨性命暂且无碍,两人之间立刻沉默起来。 廉宠终究“做贼心虚”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煞面色平淡,语调却能冻死北极熊: “暗卫说你丑时进了太子府一直没出来,本王便跟过来看看。” 两人之间的隔阂因为宇文煞那句“本王”成了鸿沟,廉宠嘴角哦了一声。 想想又心有不甘,她不为什么,就是不愿被人误会,开口道:“我刚刚那样做是……” “本王知道。”宇文煞打断她,面色阴鸷。 他一进太子府便察觉不对劲,太子身边那几个侍卫影踪全无,从书房前院门口进来,沿路仆众一个也不见,到了书房便见门大敞着,她与他吻在一起。 那一秒仿佛天崩地裂,他四肢无力险些虚脱,脑子嗡嗡直响,什么也无法思考般。 待他回过神来便要冲进去抢她,却发现事情不对,太子烨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而她神情疲惫严肃,不停重复一样的动作,似乎,是想——“救人”? 这么想了,他才缓步进门。她后来的反应,让他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看不得她吻别的男人,可太子性命危在旦夕,为了把她解脱出来,依旧仔仔细细盯着学她怎么做的。待得太子烨情况稳定了,他才豁然想起: “她如此深夜只身来太子府做什么?” “你知道便好。”廉宠对宇文煞强行留住她的事情本来就心存芥蒂,见他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气不打一处,也冷冰冰顶了句回去。 宇文煞狠狠瞪了她一眼,迅速贴进她,双手捏紧她肩膀便往怀里捞。 廉宠象征性挥开,蹙眉挣扎道:“干什么!” 他不语,只是迅速攫住了她的唇,炽热地,狠虐地吮吸着,用舌头一遍一遍画过她的唇,她的齿,她的舌,像是做大清扫似的。 廉宠觉得亲身经历这种漫画和言情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实在诡异,哭笑不得,不怕死地迎上他暴风雨侵袭的狰狞神情,上气不接下气道: “你也亲了太子,你这么一弄,不是越舔越脏么……” “孤王原来如此讨人嫌……” 身后传来虚弱的轻叹,两个纠缠一起的人立刻围到了床头,却见太子烨微喘着气抚胸半支起身,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你的病多久了?”宇文煞将廉宠掩饰身后,冷然开口。 太子烨扫过廉宠一眼,沉思片刻,终缓缓道:“娘胎里带出来的。” 廉宠感觉宇文煞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紧,语气依旧冰冷:“他知道吗?” 太子烨虚弱地摇头:“知道此事的人,早被母后除去。现下只有文鸢清楚孤的身体状况。”顿了顿,他又开口,“玄算曾替孤诊治,断定孤活不过二十。” 最有希望登基为帝的太子,却有如此绝症? 廉宠一惊,种种事件此刻在脑海串作一线,宇文煞却先一步开口:“商尘家与本王的婚事,是你去求来的?” 太子烨微微点头。 “本王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好好顾好自己吧。” 言罢拽着廉宠怒气冲冲而去。 此夜,宇文煞于书房呆坐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太子党们会不会把我拖出去毙了…… 关于小九的年龄,古代男子14岁当父亲的很普遍。小煞比较早熟,逆龙帝身高190,我好多190的朋友初一的时候就已经170了,我老公初一毕业大概13岁的时候都180了,所以虽然大家有点接受不了,但为了情节发展,我还是毅然决然地犯法了…… 推设科举[倒v] 廉宠没有去打扰宇文煞,事情的真相,实在令人神伤。 就她所知,朝堂上,太子烨与秦王两派是勾心斗角,相互制衡。 秦王衍为讨皇帝喜欢拱手出让自己的女人,又与后母通/口茭这些事都能干出来,也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加之成日勾帮结派,估计皇帝也不至于那么傻,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应该对他有所防备,只是动不了他。而且秦王受军方拥护,燕王、卫王都任军要职位,可谓只手则天横行无忌。 好在军中地位最高的太尉晚畴并不卖他的账。太子烨深受皇帝喜爱,武学兵法由晚畴亲授,当朝文坛盟主德高望重的左丞相范临公又是太子太傅,曜彰帝打天下的文武双臂都是坚定的“太子党”。 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朝中天平倾斜,炤必祸起萧墙。 太子烨以往虽对宇文煞青睐有加,却并不惹人怀疑。众人只道他心机深沉,八面制衡。 可去向皇帝求来商尘家这门亲事……他是在给自己安排后事了吧…… 也难怪宇文煞这么愤怒,他对太子烨并非表面那么冷漠,太子烨垂危之时,他其实比她还紧张。还有临走前那句话,根本是嘴硬心软,明明关心的话,偏被这家伙说得如此无情。 冬日暖暖。太子府离九王府并不远,廉宠熟门熟路穿过繁华大街,自太子府一处偏僻院墙翻身而入。 太子府人丁并不兴旺,偌大的府邸处处空房。 在曜彰帝诸多儿子中,太子是唯一没有娶妻的成年皇子,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吧。 文鸢看见远远而至的较小身影,视若无睹,侧身让过。 书房门敞开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太子烨嘴角轻扬,知道近来太子府一景又如期而至。 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太子府无人敢过问,只得太子吩咐,府中一切对她放行,也不用请安,当她是空气便成。 廉天虎便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 因此,廉宠对治疗心脏病的中西药理都略有了解,发现太子病情的隔日便抓了大包小包的药跑来给太子烨。 第三次翻墙入院,总算被文鸢逮了个正着。面对这个把太子府当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贼人,文鸢气不打一处,博命击杀,孰料技不如人,若非太子及时阻止,他在床上躺的可不止一个月。 太子曾好奇地问她为何不走正门,那女人却呆愣半晌,最后尴尬地摸摸脑袋道:“翻墙快……” 昨天文鸢刚刚康复,这女人又迫不及待要他学“紧急治疗方法”,末了不放心,自个儿一躺,让文鸢把她当病危分子抢救。 可那抢救之法…… 文鸢自然不肯,直骂她“不害臊,不知羞耻”。 那丫头似乎怒了,冲着文鸢又跳又骂,什么“迂腐,不懂科学,罔顾人命”等等,害得太子烨从昨天起一想到她便忍俊不禁。 对她的戒备之心,不知不觉早被扔到爪哇国去。 偶尔静夜深思,略觉不妥,可每每对上她,除了好笑便是好笑,真不知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女子,时而大大咧咧,时而心细如发。总有各种各样的法子逗他发笑,活宝阿活宝。 “哇,瞧你那眼袋重的,干嘛,国务缠身?” 廉宠如今与太子烨已十分熟稔,豪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四龙椅旁边上,将一堆中药重放书桌。 免费txt小说下载 殇宠第17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这些药物,太子本可命御医院送来,可看她如此忙里忙外,他突然舍不得。hubaoer一直让她抓药,他就能一直看到这个活宝吧。 “知道今日你要来,有东西送你。” 廉宠就像他的百灵药,只要见到她,国事带来的所有烦躁愁思一扫而尽。 见她鼻子抽了抽,嘴角轻扬,嗅香而去,从内室抱出一坛子少康酒。 自顾自地拔开酒盖,她略低头,探出丁香小舌舔过一口,眯眼仔细品尝一番,心满意足地合上盖子。 太子烨温润轻笑打趣:“你这样,别人还怎么喝?” 她闻言眉头轻蹙,一本正经起来:“这不是送我的吗?” “你就不和人分享?” 她眉头再皱:“我一个人喝都不够。你想喝?你这病最好别喝酒……啊,难怪上次你带我去上少康居,一个劲儿地灌我,自己倒没怎么喝。” 他再次啼笑皆非。 廉宠送完药,抱着酒坛正要告辞,斜眼看见书桌宣纸上大大写着两个字: “门阀”。 怎么这皇帝阿太子阿都喜欢这一套,比如《鹿鼎记》里面康熙就爱写什么“三藩”、“永不加赋”,没事就对着看。 忍不住撇了撇嘴:“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烦这个啊?” 太子烨点点头,这几日相处,他知道她常常有惊世骇俗之见。于是乎大略讲述了一下如今炤朝的局势。 旱涝连灾,皇帝大开国库,减轻税赋。然门阀世家克扣灾款,瞒上欺下,大发国难财。皇上、太子都心知肚明,却打断骨头连着筋,实在拿他们没辙,早朝后,曜彰帝便与太子烨就门阀大家据地为王,勾结敌国,蠢蠢欲动的情况密谈至下午。 孰料刚开口,廉宠便兴趣缺缺地说: “唉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朝廷人才选来选去就那几个姓的,各自为营,官官相护,成天和你们闹腾么,我说,你们就没科举?” “科举?”宇文烨一愣。 “就是不要让他们举荐人才,而是国家统一设定分类考试。比如,设进士科,考核参选者对时事的看法,设武举,考骑马打架什么的选举将士等等,按考试成绩选拔。当然,题目由你们出,打分也你们打,还可以设恩科,就是皇上直接破格录取的,这样一来,当官的人不就成了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 宇文烨神情为之一凛,急切道:“廉宠,可以说得更清楚些么?如何分科,如何考核,如何……” “搞政治的是你又不是我!怎么分科你自己想啊,你自己不会想就找人帮你想啊!总归来说,刑部的官员肯定要考法令、推案、德行什么的,户部的官员肯定要考算法啦,礼部的官员肯定要考经史子集天文星象咯。” “刑部、户部、礼部?”太子烨想了想,“你是说廷尉、大司农和太常?你刚刚说的称谓倒十分简洁明了。我们还可以设置县试、州试,最后才是朝试。” “对啦对啦。管你什么试,自己想去吧。” “廉宠!”太子烨两眼放光,双手护住她的肩正色道:“孤王代大炤感谢你!” 廉宠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做了个恶心呕吐的动作,扇扇手道:“举手之劳。” “孤王这就进宫,便不送你了。”太子烨显然也是个工作狂,一边说话一边戴上披风便往门口疾走。 “唉唉唉……”廉宠一把拉住他,“你听我说完呀!丑话说前头,这办法弊病也不少,比如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民间教育普及状况如何,如果平民都无法读书,那这种考试最后仍然会被门阀子弟把持,而且,这是伤及门阀根基的制度,你们若真要推行,势必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对,最后,这种制度的效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体现的,要历经几朝几代的变迁,所有这些,你都得深思熟虑,否则,你就是自找麻烦。” 太子烨盯着廉宠,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心思见地,奈何却是一届女子! 廉宠继续道:“别的不说,晚家、范家便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知道是你推行科举,必然反目成仇。有时候想法是好的,若做法错了,可能引起更严重的恶果。” 太子烨肃然:“孤王明白,孤王定会仔细斟酌再做打算。” 看着太子烨匆忙离去的背影,廉宠再次感叹,他若能好好活着,定是个好皇帝。 “你又去太子府?” 廉宠抱着酒刚跨进自家院子,便见宇文煞坐在里榻上,俊美面孔一片霜浓之色。 “太子这病我有点经验。”她径直置酒于圆桌,拔开来倒上一小杯,递于宇文煞面前,“很好喝,这次破例让你尝尝。” 宇文煞张口含住酒沿小酌一口,忽而偏首轻吻那执杯的纤细手指,在廉宠缩手瞬间将她拉入怀抱,冷眉竖目道:“以后我去送药,你不许再去。” 廉宠僵硬抵住他胸膛,讪笑点头。 经历太子之事后,关于他和她之间,她反倒能静下心来想清楚了。 如果一旦宇文烨有个三长两短,宇文煞势必成为接班人,那时的他,便不是她随口说说的王子变国王,而是真正走上一条帝王之路。他需要很多人帮他,商尘家便是他最好的盟友。 感情的事情本就难说,更何况他还如此年幼,对自己到底是成熟的爱情,还是一时迷恋,谁又说得清楚。 退一万步,就算他确实爱她,她也回不去现代,两个人还是不可能在一起。 因为他要走的路,需要牺牲,需要包容,需要一个有着雄厚背景,能为他打点家事,管理后宫,繁衍众多子孙的女人。 可她呢?她的所受的教育,可以接受游戏花丛,也可以接受婚前性/爱,甚至可以不停结婚离婚,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超过两个人的婚姻。 nisf的朋友里,婚前落跑得她见了多了,那是一种惧怕。婚姻是两个人彼此神圣的承诺,不管婚前多么浪荡,一旦决定携手进入教堂,在神父神灵面前起誓,那么就只有亚当和夏娃,不会有第三人出现。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与他在一起? 她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还不如趁现在陷溺不深及早分开。 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太了解他……以他的倔牛脾气,她越是决绝,他越是固执。只能拖一步算一步,等他慢慢长大。 若他真如太子烨所想,是帝王之才,终有一天他会亲自甩开她的手…… “今晚我歇你这里。”宇文煞起身解开锦裘大衣。 廉宠一手抚额,轻声叹息。这话有必要说吗?九王爷放着九王府不回,天天来她这小院,若传出去,商尘家不气死。也算这王妃出自大家,谨守三从四德,能忍人所不能忍。 她重新为他系好钮扣,取下狐氅披上: “我搬回去住。” 一年前的现在,她趴在在夜阑东宫皇子寝房大床上,一边持卷看书,一边大嚼苹果,恶声使唤他为她拿来睡衣与绒鞋。堂堂大炤皇子,像个小奴仆似地站在衣柜前,稚声稚气扭头,凤目若灿烂星辰:“姐姐,你要换哪件?” 一年后的现在,她微垂头坐在九王府崇文楼大床上,看着床脚同样的趴趴熊绒鞋。而他径直为她选了睡衣,半蹲面前,冰冷大手轻轻解开她衣襟,凤目依旧灿烂若星辰,却多了一丝深黯情/欲,变声后的嗓音略微磁哑:“宠儿,我为你换上。” “我自己换。”廉宠狼狈地顶开他起身,踱过两步,她轻声道:“你有时间,该去看看你的妻子。” 宇文煞沉吟一声,静稳开口:“我知道,你不需担心。” 廉宠心头莫名一揪,怔怔眄过他。 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在他的观念里,三妻四妾本寻常事吧。她侧过脸,嘴角轻染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被通知下周星期一要入v了,而且据说要倒v,从53章开始,周末我保证日更,5月16日更两章。看过的别买重了。还有趁免费赶快看了! 这是我第一篇文,具体作者的事情也一塌糊涂,不知道能不能送分。如果能送,反正符合送分标准的我都送 战祸欲起[倒v] 他们差不多半年没有住在一起了吧,以至于宇文煞的生活习惯她突然有些陌生。 朝出晚归,回来后陪她用过餐便关在练功房里不见踪迹。 廉宠询问张经阖后方知,他这样刻苦练功已非朝夕之日。 以前都是以枪棍指点他,拿到殇月龙牙后反倒没让他用用,这样想着,廉宠换了一身简练黑衫向练功房走去。 推开门,少年一身白衣胜雪,拳若流星,凝眼似电,腰如蛇形,脚踏如钻,阴阳虚实急变化,刚柔圆活上下连。 时而拙力如疯魔,时而软绵懒龙卧,左开右合。 明明空无一物,却若漫天剑影环绕,呼啸而四飞, 廉宠一怔。 宇文煞收拳,气息略促走向她。 “你打的什么拳?”她脸色肃然盯着他。 “我自己领悟的。”他脸上闪过红晕,“入不得你眼。” “哦,说来听听?”她不动声色。 “你从开始教我武功,便说无招胜有招。或极快,以速压人而得先手;或极慢,以力压人而制全场。你的刀法,由极动而至极静,我便想,如果由极静而至极动会如何……便随心所欲,渐渐又领悟到你所说杀人术中寸劲的作用。若平谧阴阳,培补内气,以无为静,以静生动,动极而静,静极而动,一动一静,相互交感,从而招式生生而变化无穷。” 廉宠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待闻“招式生生而变化无穷”,不禁脱口而出: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宇文煞动容,眼底略过一丝挫败:“你随口道来,却比我领悟得更彻透。” 廉宠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懂太极?” 宇文煞茫然摇头。 盯着眼前艳美绝伦,宛若清风玉树的绝世少年,廉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知道张三丰是什么年龄领悟到太极拳的,可眼前少年不到十三岁!若让张三丰知道,恐怕都要从坟里爬出来穿越时空拥抱他。 “你所散发的剑气,是怎么回事?”半晌,她再度开口,看着宇文煞的眼神,像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宇文煞更加茫然,浑然不知。 太极拳,讲究清静自然,柔弱不争,这是中国武术“止戈为武”的特点,她的武功融合了日本武士道德的思想,重杀而非仁。 宇文煞两相结合,竟以无而生杀气如剑!现在剑气尚微弱,可至他领悟至今,最长不过半年。舞勺之龄,便有如此武功修为? 这少年,太可怕了! “宠儿,你怎么了?” 见廉宠面色煞白,他上前一步双手捧住她,关切道。 廉宠微动嘴唇,怔愣凝视宇文煞,半晌,露出欣然一笑:“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反手递过殇月龙牙,廉宠道:“这是你的了。” 宇文煞接过漆黑如夜,流形狰然的殇月龙牙,低眼轻轻抚摸,满眼喜爱,忽而抬头将刀放回廉宠手上:“送给你。” 廉宠莫名其妙,却见他凤眼弯如月牙,靥展妍笑: “以后是我保护你。” 心湖如一石投入,从此再难平静。 大年初一,曜彰帝拟旨“办官学,兴私塾。” 泰阳第一家私塾白鹿书院开张时,万人空巷。太子烨与廉宠亦同去凑热闹。 科举一事,朝廷未雨绸缪。 宇文煞在某夜晚归,立于床头,沉然不语凝视熟睡中的廉宠。她自然惊醒,迎上幽冷黑瞳。 “科举,是你告诉太子的。” 强大的压迫如黑云压顶,她身体不自觉轻颤,微微点头。 “好,你很好。”少年光滑如丝的俊美面孔闪过一丝狠鸷,猛然弯腰,凉薄双唇狠狠向她扎去。廉宠避闪不及,被压得紧紧的。 柔韧的舌硬撬开,不断索取追逐芳香,少年狂乱灼热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 帮太子烨不就是帮他,他气什么! 廉宠懊恼地以手拍击他越来越厚实的肩背,却觉一股清冷如泉的战栗感袭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探入她衣襟。 “宇文煞!”她猛然屈腿想拱开他,少年紧腰一侧,避闪开去,下一秒压制她身上,双腿狠夹,脚上与她过上两招后便以奇妙姿势定得她无法动弹,右手不停,轻轻掬起她胸前柔香。 触碰到那含苞待放的花蕊时,他手指微颤,随即轻轻拨弄,或捻或揉或搓,爱不释手。 奇异电流流转周身,廉宠喉头不自觉逸出一丝如吟如泣娇喘。 他恋恋不舍舔/弄过芳唇,舌尖又扫过挺秀鼻峰,方辗转而下。薄唇在她莲尖间摩挲过,发出性感低叹,遂迫不及待张口含紧。 廉宠头向后仰起,颈如新月,着急大叫起来: “我以后不见太子了,不见了还不好吗?你不要这样……” 宇文煞闻言停顿,抬起头来,凌乱额发遮盖星目,危险如夜行黑豹: “我见不得你与男人亲近,以后若再有,无论是谁,我必杀了他。” 廉宠回府两月,从未见过商尘梓纨,直到某日商尘梓纨身边的大嬷嬷与玉嬷嬷登门而入。 “何事?”廉宠从书桌前抬起头,望向玉嬷嬷。 玉嬷嬷尚未开口,那日欲掌掴她的妇人率先横声道:“你既入王府,该守的规矩总得守。” 什么规矩?廉宠扫眼询问玉嬷嬷。 玉嬷嬷恭敬开口:“按礼,廉姬应于晨昏至王妃处请安。” 廉宠闻言哑然失笑。让她给个十岁女童屈膝请安,真真笑掉大牙。为了宇文煞,她可以退让忍耐,不那么张狂,可凡事也有底线。 见廉宠笑得诡异,玉嬷嬷不安开口道:“廉姬……” “毛。” 廉宠留字一个,扬长而去。 怕在王府招惹那小王妃,廉宠无所事事在外游荡至深夜,实在无聊透顶,王府没有宇文煞压阵,她不敢一个人回去,干脆接他下班,遂转身向皇宫走去。 刚出容明街便遇上张经阖,却是宇文煞遣来传他会晚归。廉宠便拖了张经阖一道去皇宫。 张经阖无力阻止只得跟上,孰料在皇宫门口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仍不见宇文煞身影。于是廉宠二话不说开始爬墙,张经阖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宫的路线廉宠烂熟于胸,估摸这个时辰不是在乾日殿便在御书房,她直奔主题,果然在御书房发现群臣聚集,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而宇文煞漠然独立一角。 随手拾起小石子弹过去,宇文煞身形一晃接住,冷眸飞电,却见廉宠倒挂门口向自己扮鬼脸挥手。 在她背后是左右两列侍卫,正面迎着抚额苦思的帝王。 酷脸立刻跨掉,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趁无人注意闪身跳出御书房飞跃屋顶,抓住她几个兔起鹘落,藏身于假山之中。 “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他疾言厉色道。 “你还有多久下班?”她百无聊赖地盯着他。 宇文煞朝天翻了个白眼,就为了无聊?! “问你呢?”廉宠满脸不耐烦。 宇文煞揉了揉太阳||狂c|深叹口气,她现在这样子,已经是无聊到一定境界,再不想点什么事给她做,很快便会有状况发生了: “我很快就回去,倒是你,这样做很危险你知道么?” “切……”没有得到任何有趣的反应,廉宠更加无聊,撇嘴耸肩:“红外线探照灯摄像机重重包围下我都能来去自如,这算什么,小场面而已。无聊死了,我回去了。” 一来一回,也能打发时间不是? 说完转身,宇文煞一把拉住她:“既然来了,等我一起回去吧。” “要等多久啊?你知道我最讨厌等人了。”廉宠不耐烦地甩着手,小嘴微嘟。突然发觉嘟嘴是小女人动作,立刻僵硬地板下脸来。完了完了,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开始犯痴呆变低能了,怜说过,这是女人陷入爱情的征兆阿! 看着她表情千变万化,宇文煞嘴角轻扬,俯身便是一吻,不待她从石化状态苏醒,沉声道: “又要打仗了……” 虾米?廉宠任他搂着,疑惑抬头。 “探子来报,溟鹰、沧北近日有结盟之意,两国军队于北炤一带蠢蠢欲动,恐怕意在泰阳。” 廉宠脑中闪现初到炤国那晚的往事,开口问道:“十几年前竹山惨败,打得皇帝被迫弃京的那个溟鹰国?” 宇文煞点点头: “溟鹰自称苍溟之鹰,意即草原上的雄鹰,民风彪悍,但居无定所。当年屡攻云州不下后祸起萧墙,无力南顾。而且竹山之战他们也损失惨重,粮草兵力不济。西覃沧北国内动荡,无力东顾,又恐溟鹰坐大,便纷纷与我国和亲结盟。” 提及和亲,宇文煞眼中一黯,迅速回复正常继续道:“经过十几年休养生息,又学习炤国文化,溟鹰国力强盛,而炤国南部有‘南炤熟,天下足’之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致列国对我国都虎视眈眈。这次三国结盟,溟鹰再无西线之忧,来势汹汹。” “溟鹰太子风羿昊人称血浪之鹰,野心勃勃,精于作战;西覃神将兀子飞,兵法奇才,扬名天下。如果联军来袭,这两个人随便哪个都非大炤之福。” “就因此事商量到现在?那,有什么应对之策么?” “皇帝准备派秦王衍率军四十万屯兵景安关,以待其变。” “秦王?朝中还有晚太尉和廉将军,为何派秦王去,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这场仗如此凶险,皇帝一点都不担心?” “除了太子和他的江山,他还会在乎谁。”宇文煞言辞中流露不屑,“恐南越、西覃有变,廉将军已经返回南京,晚太尉不日也将启程前往西覃。不过晚太尉手下那些常年征战沙场的大将都派给秦王作副将了,明日出征。” 两人又聊了会儿,宇文煞怕出来太久被人发现,嘱咐廉宠在宫外等候便匆匆离开。 廉宠回到马车,等候无聊,便与张经阖聊起战事,约近于子时,一道温润柔和声音响起。 “廉宠。” 廉宠拉起帘子露出头来。这些日子她遵守和宇文煞的约定,药依旧每日到,人却不再去太子府,但现在人家找上门,她总不能抱头撤退吧,遂大方一笑: “太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不是简单寒暄,而是意有所指。 身着紫金四爪龙纹,头戴朝冕的太子烨显得更加尊贵非凡,他雍容回以笑容:“ 劳你惦记,近来身体不错。明日孤王送秦王大军离京,你可要来看。” “那是自然,方才我还跟张经阖提起呢。听说城门迎宾楼视野不错,我很期待你披坚执锐的样子哦。” 太子烨下马缓步至窗前,目光扫过张经阖,张经阖恭敬退开。 他弯腰压低声音道:“今年五月初五,玄算将至厉苍峰卜天下卦,若是有缘人,或能请他卜上一卜,你若有什么心愿,便去问问吧。” 廉宠讶然看着他,忽觉一个东西掉入怀里,反手接住,却是一只紫朱毛笔,狼毫已经分裂开岔:“这……” “孤王与玄算有交,你持此物前去,他定然相见。” 廉宠合手握紧毛笔。忆起太子烨曾说玄算批命他活不过二十,这种信物会不会有更深的意义? 正欲开口推辞,却见宇文煞骑于马上自宫门出现。 以太子烨心思,又怎会不知宇文煞对廉宠的独占欲,为免冲突当即告辞。 廉宠迅速将紫朱笔收入衣襟,略作迟疑,又取出置于坐垫下。对她毛手毛脚的宇文煞果然不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yxjol,人生第一个长评阿!!! 把我打击惨了 文笔比我好一万倍!!! 迎宾楼 迎宾楼,楼如其名。 临近城门,三楼制高点,整条街一览无余。本来已经满座,但谁让他们是统治阶级呢。 电视剧中经常有如下镜头:某将军出征皇帝送行,群众夹道欢迎。镜头突然转到街旁酒楼上,一个背光身影,黑发或者灰发轻扬,然后咻一声,剑出鞘,人乱飙,将军马叫,皇帝车翻,民间把这种行为叫做“刺杀”! 但实际上,你见过哪个军队倾巢出动会到西单陆家嘴去晃荡一圈的吗? 秦王的军队早在凌晨时分校场集结完毕出发,皇帝送行也只送到皇宫门口,据说曜彰帝在大殿上对着广场挥挥手喝杯酒便收队。剩下巡街的便是秦王和他身边那些个悍将谋臣,皇宫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把队伍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个铁桶,街道两旁双层以上建筑均不许开窗,若有抗旨弓箭齐发先斩后奏。 迎宾、和乐、太平、阳正四大官办酒楼是特例,只是在这种特殊时期,酒楼中站岗的兵士约是跑堂的五倍,宾客也均为达官贵人。纵使你富可敌国,若非副二品以上官员亦休想登楼上阁。 宇文煞这样的身份本应在行伍中送行的,当他带着廉宠张经阖两人出现在迎宾楼时,少不得引起轰动。 掌柜率名妓两名小鬟一众簇拥而入。 楼上最好的雅室里正坐着左丞相范临公与其子范伯为大学士,闻得九殿下驾到慌忙出门相迎。双方见面一番寒暄,宇文煞便冷冰冰打发众人去了别间。 廉宠带着宇文煞街头玩闹多微服出游,这类官楼往往为学舍士夫所据,外人难入。 原以为酒楼是酒楼,青楼是青楼,想不到这官楼里也有官妓,或凭栏吹箫或弹阮歌唱,还有些供着香炉跑来跑去的老太婆和杂耍卖小吃的小役。 不过有一点和普通酒肆一样的——路无良家妇女,楼无贫下中农。 “廉公子,这里的酒蛤蜊极好吃的,连皇上都隔三岔五派人来买。”刚就座,张经阖忙不迭向她推荐。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也好,先来一份。” 陪坐的名妓收到命令立刻打发小鬟去取。 廉宠发现雅间靠外的门是日式的,推开后便是一个小型阳台,遂将坐褥移到外面,双手趴在栏上,京城的主街道极宽,仰首期盼的百姓在城卫的维持下分立街道两侧。 “九少好久没有来了,奴才这就唤燕飞过来。” 闻得掌柜说话,廉宠回过头来,发现桌上已经备齐了各色酒菜果子。 眯眼瞟了瞟宇文煞,却见他冷漠地挥手让掌柜退下,道了声:“不必,若无叫唤,本少不希望被打扰。” 偏头对上她递来的目光,竟忽然扬起了一抹嫣然如月的弧度。 掌柜立刻识趣地陪笑道歉,在门口留了小鬟便带着两个□离开。 “怎么了?”他邪然靠近将她拥入怀中。 廉宠赶蚊子似地扭了扭,阴恻恻开口:“怎么,你以前经常去些风月场所?” 大炤的儿童真是太可怕了! “风月场所?”宇文煞剑眉轻挑,在她耳畔呵气:“这种是正经酒家,我要女人,不需要去青楼。” 突然张口含住她耳珠,惊得廉宠反手就是一掌。 宇文煞战斗经验逐日累积,此等小场面驾轻就熟,轻松避过,玉颜春风,眼角带笑道:“宠儿,可是吃醋了?” 吃醋!?我还喝酱油呢!廉宠推开他,见宇文煞又再度欺近,瞪着他抬起腿,一脸“你靠近试试”的危险表情。 三陪女都出来了还是正经酒家?她和大炤人的代沟比ariana trench更深! “你脑子里成天想这些事情,小心伤身!”一饮而尽,廉宠没好气道。 宇文煞斜靠桌上以手支颐,手指将廉宠鬓前散落的几缕发丝绕了几圈,神情散漫,幽雅性感,学着她没好气的口气道:“若真为我身体着想,就不该让我忍得如此辛苦。” 当! 廉宠再度脱窗,代沟阿代沟啊!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又会被导向某个对她极其不利的深渊,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正在这时,秦王的出征部队也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雅室门口突然传来喧闹声,不多时两名男装女子掀帘而入。 前面的女孩十岁左右,琉璃大眼炯炯有神,瓜子脸,鼻微翘,身着火红色锦服;后面的女孩韶颜雅容,淑逸闲华,拘谨地跟在红衣女童背后,赫然便是九王府的小王妃! “是哪位哥哥,不介意多雪儿和梓纨这张嘴吧!”红衣女孩进门啥也没看清便大声嚷嚷,待对上宇文煞冷若冰霜的双眼,居然咧嘴惨叫一声“九皇兄”,夺门便逃。 商尘梓纨脸颊反染上粉红,双手紧握低头局促地立在门口,扯住那风风火火的女孩,轻呼:“公主,不可以这样无礼。” 红衣公主这才半推半就地转过身子,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呈现:“赤雪给九,九,九皇兄请安。赤雪不知道是九皇兄在这里,马上就离开,马上!”说完便扯着商尘梓纨往外缩。 在廉宠眼中,这帮都是儿童宝宝,忍不住抬出阿姨的架子招呼道:“别走,进来一起坐啊。” 那叫赤雪的公主向来骄纵,见一个陌生人居然不向自己请安,立刻便要兴师问罪,但又惧怕九皇兄,摸不清楚这是九皇兄什么人前还是别轻举妄动地好,于是乎也彬彬有礼地回应:“不了,赤雪不请自来,硬闯雅室已经惹皇兄不高兴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下半句是可怜巴巴地对着宇文煞说的。 廉宠暗自瞟了宇文煞一眼,这小子有这么大震慑力么? 突然,那赤雪公主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上下打量着廉宠,手一指,满脸兴奋道:“你是女的!” 好眼力,廉宠刚想夸她,下一句却让她第三次感叹代沟的力量! “啊,你就是那九皇兄的小妾廉姬!”说完还偷偷拽了拽身后的商尘梓纨。 商尘梓纨微垂头,端正姿态迎了上来,标准地福了个身,眼带愉色:“梓纨给爷请安。”福罢起身,目光掠过廉宠,淡然道: “妹妹。” 廉宠嘴里的酒差点一口喷出来。 见廉宠一脸尴尬,赤雪公主忽地露出类似狐狸似的笑容:“这位大姐姐虽然年龄比我们都大上那么一圈,可毕竟主仆有别,梓纨可是堂堂王妃,叫你妹妹并不为过。小嫂子还没见过王妃呢。” 那口气俨然是要替姐妹出头,给狐狸精下马威了。 天啊,这一个二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就懂得争风吃醋了! 廉宠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被人羞辱,只是觉得对话的人和内容都很诡异,让她有些找不着北,脸上笑容也僵硬掉。 一直在旁不作声的宇文煞冷冷开口:“胡闹。不守妇道,成何体统?” 商尘梓纨本来就偏白皙的脸这下是毫无人色了,泫然欲滴。 宇文煞仍不放过,继续冷言冷语:“便冲你私下男装出门的放荡行径,本王便可休了你!” 场面弓拔弩张,廉宠暗道私下男装出门就该休,那她这种算什么!而且眼前这位可是菩萨,不好好供着便罢了,还当众给她难堪,宇文煞你是不是短路了阿?为了打破这紧张的局面,手往窗外一指: “大队走近了,快看啊!” 旌旗飘飘,秦王衍与太子烨皆戴盔披甲,驱跨战马,好不威风。 宇文家的男子长相都格外美艳,甚于女子,尤其是宇文煞和太子烨。 不过相较之下,宇文煞的气质阴冷,太子烨则如万丈阳光,不自觉将周围的人吸引 但廉宠始终认为宇文烨的长相应该配上玩世不恭的妖孽表情才合适,没办法,谁让楚怜的形象先入为主了呢? 从小她就超级迷恋spy的怜,简直比漫画中的人物还让人尖叫。 太子烨今日所穿玄青盔甲如此华丽炫目,如果让怜穿上来,肯定比现在更帅,还骑着这么神气的马,那小子定然一路不停向周围漂亮乱放电。 唉,太想念那个痞子了,也不知道现代的时间到底流逝了多少,怜发现她失踪了没有。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就恨不得把对方灭了,但若她真不见了…… 玄算,会不会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 那紫朱笔仍需还于太子; 今天商尘梓纨被宇文煞当众骂了个狗血淋头,会不会带来麻烦? 她还是得赶快出门…… 选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太子府归还毛笔,明日便出发寻访玄算! 廉宠彻底沉浸自己的发散思维中,没有注意到自己半探出身子死命盯着太子烨脸上时而傻笑时而忧郁的样子非常极度相当地暧昧,更没有注意太子烨已经怔怔盯着她驻马不前了。 一双手突然自脑后伸过来,廉宠条件反射地闪向一边,回头看见宇文煞的眼睛黑得可怕。 扫视,一屋子的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她摸摸头呵呵笑了下,却适得其反,场面更加诡异。 “廉姬认识太子哥哥,怎么看着太子哥哥目不转睛。”赤雪恶毒地煽风点火。 “啊?”廉宠心虚地瞄了宇文煞一眼,又偏头瞄向大街,却见太子烨不住射来探究的目光,连秦王衍都微眯眼盯着自己看。 “咳咳……”她强自镇定板直身躯,感受到身旁怨气冲天。 席间气氛降至冰点,赤雪与商尘梓纨好整以暇,张经阖与李颦儿如坐针毡。 廉宠自欺欺人端着杯酒扮没事人:“嗯,好茶。” 少不得又被宇文煞咆哮一顿。她劝他先去搞定王妃,愈发激怒他,两人不欢而散。 夜访太子府,太子不在。廉宠径直偷溜入书房,将紫朱毛笔挂于笔架。 返府后略觉不妥,于是端坐书桌前,决定叫关于心脏病的注意事项,药方和紫朱毛笔的事再跟太子烨交待下,刚落下“烨”这个称呼,忽闻外面鞭炮震天。 抬眼窗外圆月如盘,才猛然想起今天又是元宵了。宇文煞每年今天晚上必定入宫祭祖,深夜方返。 真是老天爷都要她今天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以为5月16日是星期一! 今天早上路由器坏了,断网¥#%¥……¥%— 蛊药迷情 立刻起身收拾衣服银两,扎成包裹置于床上,再度坐在桌前,她提笔仰望圆月凝思。 这样不告而别,不大好吧,那小子发现她失踪了,还不知道闹出多少事情来。还是给他留个口信…… 算了,当面告别吧!她以前也出过远门,也没见他怎样。 天空飞天玉轮,皎皎如夕。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只相似。 思绪不觉飞回毕业旅行在丽江度过的那个元宵之夜。 那一晚的月亮,也如今日。 怜打着照顾妹妹的旗号,实际为了泡pku中文系才貌俱佳的校花也不要脸跟了来。 那一夜,也是这样喧嚣奢靡,红艳艳的灯笼,炫目的花灯,老街两岸高歌热舞的红男绿女。 那天,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聚首,起哄着让pku中文系的才女们以月点诗,轮到她时,她深沉酝酿,忧郁看着天空玄晖道: “好大啊,好圆啊,好黄啊!” 一时雅雀无声,忽然有个大男孩笑了起来,带着些羞涩,带着青草气息向她走来: “你好,我很喜欢你的诗,可以做个朋友吗?” 她和他走到怜的面前,怜怀里搂着两个身材火辣的美女,冲她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贪杯卖醉,不知过了多久,却见怜和那个男孩相谈甚欢。她好奇地走过去,听见怜在向那个男孩推销自己。 她觉得很奇怪,她带回来各式各样的男朋友,有某国的王子,有福布斯榜上有名的青年富豪,有国家政要,还有头号黑社会组织的领袖,怜从来不当回事,却觉得这样愣青好? 趁怜出门抽烟之际走到他身边问道:“你觉得这样的男孩子很适合我?” 她永远记得昏暗的灯光下,怜深深吐出的烟圈消散在夜空,回眸邪肆的一笑。 他手搭在她肩上,两人在雨后光滑的青板石上赤脚漫步,他说: “女人都想找有钱有权有身材又俊俏的男人,可这样的男人,心比天还大,因此,他们最不缺的也是女人。而那种傻小子,是个死心眼,会好好对待自己的爱人。” “你这样,也太片面了吧。”她不屑地耸了耸肩,“就凭你老妹我,什么货色搞不定?” “哼,你跟我一样,我们都是……” “老子天下第一!”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而大笑。 “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你丫嘴里说出来。”她嘲笑道。 “哼,你老哥我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能收拾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你可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唉,不跟你开玩笑,我还是觉得找男人得找靠谱的,像你哥这种最好敬而远之,若受了欺负,我帮你讨公道代价很惨重的。” “sb……” 两人的笑声洒在雨后清新的古街上。 n,我最后还是招惹了不得了的男人。 意识渐渐涣散,腰忽然被一双大手扣紧,廉宠迷糊睁开双眼,如血鲜红凤目映入眼帘。 “你又要走是不是!你想偷偷离开我是不是?!” 她怎么睡着了?挣扎起身,目光扫过地上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包裹,心里一惊,误会了! “不是的,听我解释。” 廉宠慌忙开口,却被宇文煞猛然压紧,那凤目深瞳中熊熊怒火似要将她炙焚,少年的黑色发丝毒蛇般盘踞在她四周,他的目光阴寒又炽热,饥渴却?br / 殇宠第1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却森鸷。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趁我今晚入宫,你便想偷跑,证据确凿,你还想怎么解释!”他在她耳边边一字一句说道,似乎连呼吸都冰冷得没有人气。 “不是的……”所有的话语都被接踵而至的激烈亲吻悉数吞去,廉宠挣扎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是打算……唔,去拜访玄算,我,我……我在等你回来,唔,嗯——想告诉你……我,我只是去拜访他……很快回来——!” “闭嘴!” 宇文煞双眼通红,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手指紧摁红肿芳唇,发出刺耳的笑声: “你找玄算能有什么事!你不就是想回去!” 说话时间,手臂转动间将她的发丝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 廉宠只觉头顶撕痛钻心,心虚讨饶道:“宝贝,我没有不告而别的,你扯得我痛了,不要激动,你,你听我说……” “我不听!”少年怒火中烧,将她头发拽得更紧,在她脸上辗转噬咬,厉声嘶吼: “廉宠,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若再想离开我,我找法师收了你,若收不了你,我就绑着你!你要想走,就先杀了我,从尸体上踩过去!” 廉宠被他一番话震得连挣扎都不会了。她知道这个少年向来说到做到,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心底痛狂欲裂,愤然掐打撕拧: “宇文煞,你故意逼我,你是想逼死我!!” “是你要逼死我!”宇文煞血腥双眼如狂狮般吼了回去。 “王爷。” 弩张剑拔时,门外响起玉嬷嬷温雅有礼的声音。 床上两人怔了怔,面面相觑。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亲爱的人,刚才却像仇人般恨不得掐死对方。 “王爷,奴婢伺候您洗漱。”玉嬷嬷平和,温柔,却坚定道。 宇文煞怔愣起身,低头看着满头乱发,狼狈不堪的廉宠,心底剧痛,如撕如裂。 他知道玉嬷嬷是在阻止他们僵持下去,也清楚若真把她惹毛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留住她。 他唯一的筹码,是她对他的不舍。深眸黯沉无色,失魂落魄起身,推门而出。 宇文煞方出门,玉嬷嬷恭谨而入:“廉姬,需要奴婢服侍么?” “不用了,玉笛,你也早些休息吧。”廉宠疲惫靠在床头,沙哑无力道。 玉嬷嬷福身,额发下向来优雅淡然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忍与决绝,她持壶步至桌前,不经意以身形挡住廉宠的视线,手微微拂过酒杯,温言道: “廉姬,不要过于贪杯。这里是你睡前要喝的温开水。” “谢谢你。”廉宠垂首无精打采道。 众星粲繁,玉轮中天,夜光清晖下,浴后少年穿堂而过,风姿倜然,俊美更甚中秋之月。 临近书房,远远可见一雍容典雅的身影立于墙下树荫。 “玉嬷嬷?”少年讶然。 玉嬷嬷双膝跪地,祥和端庄的容颜阴沉,郑重道:“奴婢有事禀报。” “你起来说话。”宇文煞很少见到玉嬷嬷如此,沉稳道。 玉嬷嬷不起身,目光平视远方,执着不悔:“奴婢以下犯上,罪当死。” “嬷嬷,到底怎么了?”宇文煞矜冷开口,上前一步强行扶起她。 玉嬷嬷唇色苍白,露颜凄然: “王爷,无论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女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身子。” 宇文煞闻言瞳孔微缩,诧异偏头望向玉嬷嬷。 玉嬷嬷收拾情绪,面无表情道:“王爷若想留住廉姬,便极早占了她的身子。” 宇文煞嘴角苦笑,轻轻摇头:“玉嬷嬷,你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若真强行要了她,只怕……” “王爷。”玉嬷嬷声平如湖,“廉姬想回家,您便给她一个家,占了她的身子,让她生下小王爷。” 宇文煞愕然,却不得不承认心有所动。踟蹰半晌,深叹了口气:“嬷嬷,本王知道对本王关怀备至……只是此事,唉,你不要再多操心了。”他神色落寞,转身向书房走去。 “王爷。”玉嬷嬷再度开口,“请回崇文楼休息。” 宇文煞径直向前,低叹:“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吧。” “王爷,您必须去!” 宇文煞蹙眉驻足,凝视一脸恍惚的玉嬷嬷。 “王爷,您必须去。” 廉宠刚睡下,忽觉浑身热痒难耐,似千百只小虫蠕动,胸口一阵发闷,坐立难安,左右不是。 她盖得也不多,怎么会突然这么热,一边想一边脱去睡衣,肌肤触碰空气后却更加躁热。 稀里糊涂脱了精光,踢开被子翻来覆去。 忽而手划过腿间,顿觉触电般,下肢早已淋漓如潭。 她怎么会这样……廉宠烧得混沌糊涂的脑海强自扯出一丝清明,她这样子……有人给她下药了? 慌忙起身,脚刚触地,身子陡然一沉摔下床去。她几乎能感受到四肢的力量绵绵抽出。 狠心咬破嘴唇,凭借疼痛冲到隔间澡房,愕然发觉向来漫溢热水的漱盆里空无一物,该有水的瓶瓶罐罐里什么都没有。 她手忙脚乱四处搜寻,带翻桶盆也顾不得。 水呢?水呢? “来人啊……来人啊…… ”气若游丝,她竭尽全力呼喊,那声音却如蚊蚋。 她连滚带爬想奔出房门,去连拉开门锁的气力也没有! 背靠门扉洁白如玉的身体缓缓下滑,柔荑开始不受控制地抚摸揉掐着自己,双腿夹紧不住磨擦,大汗淋漓。 眼神迷蒙间,她看见桌上玉嬷嬷为她准备的清水,如溺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般,使出吃奶的力气滚爬至桌脚,抱住椅子想站起来。 一次又一次跌倒,终于在七八次尝试后坐上椅子,双手颤巍巍抱住水壶,咕嘟咕嘟全喝了下。 清丽月光下,寒风拂面,宫装丽人远望幽深寂黑的崇文楼,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弧度。 极品醉魂草,药性遇酒愈烈。玉露香,只是涂抹肌肤便可令人情难自已,她置于她所饮清水中。 廉姬,若非你太厉害,我又怎会下如此重药? 只望你将来能原谅我……若你不肯原谅,奴婢只得以死谢罪…… 宇文煞疾步向崇文楼奔去,方入院中便听到奇异低喘,心头一紧,他猛然撞门进屋, 满室月华下,入目景致,令他大脑轰然,险些晕厥过去。 廉宠周身赤/裸,肤色如血,发丝纠缠覆盖下美妙曲线若隐若现,蜷缩桌脚,双腿交叠相磨,娇吟不止。 “宠儿。”他强定心神冲到她身边,手刚触及肌肤,险被烫得弹开。 廉宠神智全失,闻到男子蛊人香气,不想自主靠近,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令她身体若火燎原的痛苦得以缓解,遂拼尽全力缠上了他。 宇文煞刚靠近,便见廉宠扑入怀中,浓郁奇香扑鼻,她面色殷红如赤,主动咬上他的唇,灵蛇追逐搅动。 他顿觉天摇地动,一片炽火狂烧,腹下紧绷如裂,一边与她唇舌追逐,一边踉跄着将她抱到床上。 手脚急促颤抖拉过被子,不顾她软弱无力的抗拒将她包裹住,薄唇依依不舍疯狂咀嚼她唇齿之香,耗费最大的意志强撑起身,不料一丝晶莹剔透的津液粘住二人,宇文煞喉头连滚,险些忍不住又俯身吻住她。 “宠儿,你忍忍,我去给你找解药。”他痛苦起身。 孰料刚离开她片刻,她便发出婴儿般吟咛,满目水色哀求地看着他,在他微微怔愣间又滚入他怀抱,紧紧抓住他的衣衫,呻吟不止。 “宠儿……你乖,忍忍!”宇文煞体内此刻有一头狂狮疯啸连连要破笼而出,积蓄体内的欲/火爆炸肆虐,他恨不得不顾一切地破坏,却不得不咬牙苦忍。 如是三番,他始终甩不开廉宠,迫不得已,狠戾撕开被单,将她手腕、双腿捆住,以被单几裹作蝉蛹,颤抖转身。 孰料刚迈出三步,她竟从床上追着他滚了下来。 宇文煞又惊又痛又难耐情/火如炽,转身抱起她,强迫不去想不去看她对他的渴求,又撕碎被单另一边,将她手腕双腿固定床橼,颤声道: “宠儿,你再忍会儿,我马上回来!” 言罢再也不敢看不敢停,步履不稳跌跌撞撞往外冲去。 孰料过于心急,竟生生撞上桌子,手不自觉抓皱桌上一页纸,就着月光,“烨”字便生生撞入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只相似。《春江花月夜》 殇(伤)宠泥陷(我也被河蟹了) 宇文煞绷紧神经的最后一根弦,噼啪断裂。 少年鸷酷凤目雄雄烈焰,怒火,妒火,欲/火,烧得他不剩丝毫理智。 五指狠抓,将那纸捏作团,再猛然用力,只见掌心白烟滚滚,摊开手掌,飞灰一片。 烨,多么亲昵的称呼,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自己的名字! 点亮立地长明宫灯,他单手握起,置于床头。 跳跃烛火,明灭他俊容,幻化做片片撕碎的影子。 他轻探手,掀开败絮破碎的被单,那橙色光芒瞬间倾泻而下,将她如雕瓷般莹光闪闪肌肤映衬得更加水媚如妖,幽韵撩人。 宇文煞凤目深黯,波光流转,略微厚实的大掌缓缓覆上,以掌上新生薄茧细细摩挲,眼随手游。 梨叶堕,玉碗冰,香雪透轻纱。滴露华,探花开,酒红上脸霞。 昏暗烛光中,少年情昏昏,意蒙蒙,再难克制,就着光芒趋身而下。 闻得阳刚炽热气息,廉宠唇露胭脂,红粉羞面,脉脉含情主动纠缠。 抑制的喉声滚动,他侧身上床,一手插过她颈窝抓紧如丝绸般滑润的削肩,一手搂过细腰,心脏鼓动欲出。 他疯狂地吻过她的唇齿,噬咬过纤细脖颈,在上面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她在他身下千娇百媚,若水婉柔,娇吟连连,宛若莺啼。 火热巨掌下,嫩红绽,楚腰瘦,眼波全媚乱。忽而,玉藕相缠,一霎雨声香四散。 迷香娥红间,他听得她清喉娇啭着:“宝贝……宝贝……” 挺躯顿然,心头涌起万千狂喜! 她明明已被药物控制,失却了理智,却还在唤他?她其实是愿意的,她心里早认可他了,是吗? “宠儿……”他颤抖着捧紧娇颜,眸中情重,连声低喃:“宠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不语,眉间如月,泪泣朝云,欢醉难从容。 他不依不饶,捏住她胡乱挥舞柔荑,黯沉却促促:“宠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宝贝……宝贝……”她终于无意识苦苦哀吟恳求。 芳莲九蕊开新艳,天然嫩态苦待露。 闻言,他再难克制,不及褪去衣物,占断那梅雪香瘦。 男人发出最原始的兽性低吼。 “嗯……”撕裂的痛楚在药物掩饰下,早已所剩无几,廉宠只微微蹙眉,便难耐妖媚相迎。罗巾湿,漫销魂,万千芳菲,恣醉争艳。 鸳鸯翻红浪,静夜抵相思。一个恼乱东风吹零落,一个香英欲悴更袅娜。 宇文煞寥寥无几的性/经验都是对着通房丫头,哪知怜惜。此时此刻,面对药物迷智热情如火的妙人儿,怎还忆得她初经人事。 少年迷乱如醉,醉中攀枝,一昧断取好风良月。 少女蛾眉染愁,絮飞如雪,芙蓉含羞红莲任摘。 不消片刻,火山岩浆奔涌而出,灿如夏花。 一个血气方刚,食髓知味;一个药物迷智,情/火焚身。 宇文煞匐在她身上喘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两具火热的身体再度纠缠,难舍难分。他一手托住她挂在身上,仔细将那染着赤目鲜红的床单撕下收入密柜,不及抱她回床,便抵着长橱颠鸾倒凤。 又一番炽情纠缠后,宇文煞将廉宠抱回床上。 她长久悬空,腰肢欲断,贴床便翻了过去,四骸俱散匍匐。 宇文煞为她拉扯被单,落眼于她腰背之间,一时忘记所有动作。 他取来红烛靠近,指抚轮廓,细细鉴赏。 怒龙狰狞,于云间腾飞啸舞;宝剑森森,破云光芒寒九州。 青色的纹身镶嵌于她纤纤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凝脂玉软。 巨龙咆哮,雪肤媚娆;铁剑锋芒,红颜娇盈。无论刀光剑影豪气干宵,抑或美人丽姿绣屏斜倚,都是热血男儿心之所念所想。 此刻以一种绝妙的结构,在一片h药/靡氛围中铺展于宇文煞眼前,伴随那不慎滴落腰间点点红蜡,在她细腻如玉肌肤上勾勒一朵朵含苞待放花朵,艳色无边。 宇文煞看痴了。 长明宫灯蜡烛如泪,昏黄橙光渐隐渐灭。 崇文楼一片寂黑,只闻男喘女吟,此起彼伏,床动柱摇,吱嘎不绝。 直至天明。 男女不分昼夜昏天胡地折腾了整整一天两夜,廉宠药效才过去,昏睡前小命早去了半条。宇文煞也是精疲力竭,最后一轮抵死缠绵后,便直接俯在她身上沉沉入睡。 待得他醒来,看着蒙灰窗外,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清晨。肚子咕咕直响,这些天他们就吃过一点水果填腹。 宇文煞欲翻坐起身,却闻娇人轻吟,低头见她青丝仍缠绕臂膀,适才不慎,惹得昏睡中的她蹙眉不满。急忙轻解柔发。 碰触间,眼见残妆妩媚,肌若回雪,闻得她无意识的鸾咽姹唱,又是一阵心旌荡漾。缱绻情动,妖瞳流转,虎腰沉身相迎,取回主动权,目光一一仔细留恋过她身体无数的瘀红青紫。 身体激烈碰撞中,水声嗤嗤,廉宠翕动的鼻头渐渐沁出一层细微的汗珠,美眸紧闭,秀美脸庞眉头深蹙,痛苦中带着无助,偏偏脸蛋一片红晕得不正常。 宇文煞越看越觉情难自已,想到这日思夜念的妙人儿如今真成了自己的女人,更加痴狂野蛮。 “啊!”感觉异物强行突进至最深处,廉宠终于被这沉猛的撞击震开了双眼。 在短暂而无意识的浪/叫后,她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处境。 “宇文煞!”她怒吼,可发出的声音却微弱如娇吟媚喃。 药效退去,被过度透支的身体无一不火烧火燎般,腰酸背痛,百骸俱散,头昏脑涨,他的进出如刀割在肉上,他的撞击像重锤砸在五脏六腑,可最可怕的是…… “宇文煞!宇文煞,我的手,我的手!!”她促声惨叫起来。 深陷情/欲的男人,为了占有她,早早解开了腿上束缚,却一直没有解开她手腕的布索。 廉宠被这样捆了两天,手早已充血发麻,没了直觉。醒来后微微一动,立刻如万蚁噬咬。 廉宠连声哀唤这才唤醒了野兽体内的人性,宇文煞稳住身体,依旧不肯从她体内撤出,手迅速地帮她拉开布带。 “我的手!” 麻后又痛又痒的感觉迫得廉宠蹬腿一阵乱踢,全身每个神经末梢都叫嚣着疼痛酸涩搔痒,加上心脏难抑撕痛,大脑刻意不敢想却令她无法忽视的真相,她开始歇斯底里地惨叫撒野。 廉宠以往时刻把崩溃挂在嘴边,可此刻才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何谓崩溃。 “我给你揉揉,很快就不痛了。” 宇文煞将她提抱身上,胸膛贴紧她后背,铁臂抱稳情绪失控的她,左手抓住她左腕,携着内力不断按摩搓弄,细吻落在她侧颊耳畔,又是心痛又是满足,渐渐化作成一片海洋。 廉宠又挣扎踢打了半天,方渐渐消停下来。宇文煞见状才敢松开她身子,再顾不得享情/欲之欢,抽身蹲至她正面,双手齐上,不停为她按摩揉搓手臂。 凤目偷眼眄过她苍白小脸,鼻头眼眶嘴唇皆红肿得骇人,心底不安之感澎湃起伏,大掌勉强握住她双腕将她一把扯入怀抱,怜爱万分道: “宠儿,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的。” 廉宠面色煞白,既不说话也不再吵闹,一味低垂着眼任他搂着。 宇文煞内心掀起从未有过的惶恐不安,双手再度收紧,埋首欲吻她破裂红肿的唇,以企获得安慰。 他的唇刚碰到她,她便倒抽一口气,秀眉拢紧,吓得他立刻收住,满眼急色:“真的这么痛吗?” 她不语,反手狠狠擦过嘴唇,本来就破裂不堪的艳色上立刻鲜血淋漓。 “宠儿!”宇文煞痛心疾呼,慌乱地再度钳制她,惟恐她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可向来强横的她,如断线玩偶仍他摆布,那样子比她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更令他惊慌害怕。 “宠儿,是我不好。我无耻下流,你有气冲着我来,别憋着。”他紧紧抱着她,心如刀割。 她依旧不说话。 他慌乱地捧起她陡然消瘦得可怕的清秀面孔,怕再伤了她,焦灼目光逡巡,手指微颤,静待她发落。 终于,她抬起头来,峭寒目光再无丝毫情感,令他如坠冰窖。 她推开他,手扒扯过额前纠缠乱发,双手自额头抹过脸颊,不着痕迹拭去眼角泪痕,深深吸了口气。 “你对我下药?”她嗓音沙哑破碎带着气声。 宇文煞垂眼点头。 “啪!”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 这一记耳光过来,宇文煞顿时胸口如绞,几近窒息。原来她不是不挣扎,而是彻底没了力气,这么用力的一巴掌,却如轻扇拂面。 “你知道吗?”她冷冷道,“本来我早就想好了,等你稍微再大些,便把身子给你。” 宇文煞闻言诧异抬首,迎上她冷若冰霜的诡笑:“你好,好得很!” “宠儿!”他惊恐地伸手探向她,却被那鸷冷如极地阴风的目光生生定住。 “我处处为你着想,处处忍让迁就,却被如此厚待。”她笑得凄厉如鬼,“你好啊,好得很那!” “不要说了!”他猛然扑上她,把如纸片单薄的她狠狠搂在怀里,浑身抑制不住颤抖。 “你有种便这样困着我。”她在他怀里面无表情,唇擦过他坚硬胸膛摩损得厉害,却恍若未觉,语气冰冷无丝毫起伏。 “只要有一天我能动了——”决绝的话从颓靡破败如花唇中一字一字吐出,如一把一把利剑捅在他心脏,反复搅割 “挡我者,死。” 自那句话后,她不再开口,宛若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木偶娃娃。 他喂她吃饭,她张口;他吻她,她目无焦距;他慌乱地占有她,多希望哪怕能激起她一丝愤怒反抗也好,她只是如粘板死鱼般。 宇文煞抱着她茫然无措,无比挫败。 玉嬷嬷一介妇人,下药不知轻重,只是顾虑廉宠意志体魄非比寻常,想当然加重剂量,不仅两种烈性春/药并用,还加了几乎能放倒五头牛的软骨散,换做第二个,恐怕非得活活被她给整到力竭体虚而亡。 廉宠身体稍有恢复,便持械伤了近人。 宇文煞知她去意坚决,无可奈何,唯有下下之策,趁他还能制伏她的时候,命人以殇月龙牙所用陨铁,连夜赶造坚固铁锁铁环,圈住她腰肢,将她关在崇文楼卧房中。 知她本领通天,又将所有可能成为开锁工具的发钗、项链、床勾等统统移走,连那对耳环都被他摘了去。 廉宠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杀,也很不理解自杀的人怎么想的,可是此时此刻,彻底暴走的她,真的有咬舌自尽的冲动了! 想用锁链困住她?没有利器,她就挖扣咬撕,无所不用其极,一天下来,双手血迹斑斑,指甲破碎,腰上、脚腕套住铁环的肌肤无一处完好。想要靠近她阻止她的人,全被她像疯子般轰走,下手毫不留情,一日之间五重伤九轻伤,若非她被锁链锁住,定是要出人命的。 玉嬷嬷见状,再也忍不住,跪地请罪,将实情一一告来。 “廉姬,药是奴婢下的!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王爷无关!” 廉宠只怔了怔,左右看看,枕头被子早被她砸光了,两手空空,于是挥舞锁链,狰狞地咆哮着轰了她出去。 宇文煞回府见到廉宠的样子,惊怒之极,目眦俱裂。 他不过想锁着她不让她走,等她气消。可如此下去,她势必自伤至深,遂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硬给她灌下软骨散去。 他强灌她吃药的时候,她不哭也不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日后多少个夜晚梦魇中看到这双眼睛,令他毛骨悚然周身冷汗如雨惊醒。 看着越来越没有生气的她,焦虑无措,恨不得破坏一切,或者跑到野外嚎哭一场。可他毕竟不再是个孩子了。 他们走到如今,宇文煞再无退路,只得每夜疯狂占有她,在她耳边如魔咒般反复絮念:“宠儿,给我生个孩子。” 他抱着这样冰冷无情的木偶度日如年,直到某夜,毫无章法的他不小心撞击到她情动难忍之处,她哆嗦连连。 他如获至宝狂喜,百般试探,终迫得她颤声啜吟,簇动连连,那媚人之态令他沉醉如梦似幻。 宇文煞终于体会到男女闺中房/事之秘,更加一发不可收拾,搜来春图秘术,全不避忌,时常便摊开置她于图上,极尽爱抚,逐一尝试,渐渐将她所有易痒情动之处了然于胸。 于此事得心应手后,血性少年更加欲不可遏,夜夜逞凶不止。 而惟有动情之极方娇吟轻颤的廉宠,更让他对房中事迷毒深溺。 (同志们,河蟹了河蟹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谐不?谁要说不和谐,将会看到一个更和谐的版本…… 首页换歌了,换成《踏古》,更符合后面剧情的基调哦~大家觉得好听不? 我私藏最喜欢的三首古典音乐,已经贡献上了两首啦~ 如果喜欢《故乡的原风景》可以到同名章节下去听 股市又跌了!又跌了!!!捶胸顿足阿!! 出逃遇狼 近一个月,廉宠像个头等残废被困于房间里,昏天黑地不知昼夜,肤色苍白得可怕,人也越来越憔悴嗜睡。 宇文煞每每看着清醒时分越来越少的她,想到她曾经飞扬跋扈神采奕奕的模样,他便如利刺剐心,对自己更加深恶痛绝。 可是,他已经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回不了头,放不了手,如中毒般沉溺无法自拔。 每天夜里欢/爱之后,他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柔声低述自己白日所闻所见所作所为。 看着她昏睡怀中,他会想起一年前,他总嫌她压得自己胳膊发酸,可不知何时起,如果怀里没有她,他便心神不宁。 幽王为博青鸳一笑,烽火戏诸侯,宇文煞曾不耻之极,如今回想,不禁对幽王惺惺相惜。 莫说笑了,那怕平日她能撇撇嘴,蹙蹙眉,他都欢欣若狂。 其实以廉宠的性子,火气来了当场就得爆发,爆发不了却这样与宇文煞冷斗,她比谁都累。 玉嬷嬷护主情切,看不得他们牵缠不休,对她下药,合情合理。 宇文煞对她本有情愫,克制不住,乃人之常情。 她呢,本来就有心理准备,身子迟早要给他,一直迟疑拒绝的原因,一方面是宇文煞年纪太小,另一方面,两个人一旦发生了亲密关系,那感情会更容易纠葛不休,她害怕分开那天彼此会更加痛苦。 若事后他不那么对她,或许她知道事情真相后会原谅他。 可他对她做了什么?她对他推心置腹,却成了养蛇的农夫! 锁她,药她,伤害她的身体,还屡屡于床祗间百般羞辱,非要她臣服h药/威,他方满足? 对她连最基本的人格尊重都没有! 他明明知道,她已经习惯了去宽容原谅他,便对此反复利用,让她怎能不心寒? 没错,于此事上,看他每日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百般讨好,她怨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怜曾经说,陷入爱情的女人会变得盲目无知,总是轻易原谅伤她至深的男人。 可她不想变作那样的女人,不想纵容他的自以为是,更不想失去最后的骄傲! 这日,李颦儿又端着一盘子新奇玩艺进门,廉宠视若无睹。 “廉姬,此乃东海国销魂草,据传来自遥远的南方岛国,皇宫里都还没有,是王爷费尽心思从海寇手上弄来的,我们点了试试?” 廉宠闭目恍若未闻。 李颦儿苦笑一声:“廉姬,奴婢帮您点着。” 廉宠将头一倒,侧身睡在床上。颦儿自顾自用香炉点燃了,奇异的香气飘散开,穿过紫色的绡纱钻入廉宠的鼻孔。 她猛地弹了起来,却因无力又倒回去,头不小心撞到了床棱上。满屋子奴仆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 她一手抚着后脑勺,一边急切喊道:“把那香炉端过来!” 这是两个月来廉宠第一次开口说话。 颦儿喜上眉梢,受宠若惊地将香炉移到廉宠面前,门口识相的侍卫早飞奔去向九王爷禀报。 廉宠无力双手颤巍巍掀开香炉,又让颦儿把原料拿来,凑在鼻子下面嗅了半天,神情激动。 这味道,绝对不会错,这是烟草的味道啊!想不到此生此世她还能有机会再见它一面! “颦儿,还有多少?!”很好很好,看来生产它的国家已经有人抽烟了,这草是干化粉状处理过的,不过估计这里的人不知道这是用来抽的,反倒把它当香料点了。 这味道,什么叫皇宫没有,估计有也没人会用。 “嗯……还有三盒。” “都拿来,另外,你派人去给我做根中空的管子,一头能放这些草末,能烧的,一头要我能吸,多做点!”廉宠一边说,一边已经迫不及待对着香炉猛吸。 宇文煞一进屋便看见满屋烟气弥漫,空中弥漫十分呛人的味道,忍不住捏住鼻子紧紧皱眉,却见清瘦如鬼的女人一脸享受满足地吞云吐雾,见他靠近,立刻恶意地将一口烟全喷到他脸上,惹得他立刻不停咳嗽,眼睛也被烟熏得眯了起来。 “这是什么毒烟?”宇文煞一把将廉宠拖进怀里,五指把上脉,半晌,觉得无甚异样,便要夺炉。 廉宠紧捏着香炉,敛目冷沉,无声道:烟在人在,烟亡人亡! 本来想方设法送东西要讨好她,好不容易总算有她喜欢的,偏偏是这么个不知来历的东西,宇文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但依他对廉宠的了解,她不是那种轻易自残的人。这些日子就算她情绪激动,对他恨之入骨,也从不哭闹绝食,本来还担心她借此异物寻短见,转瞬打消了想法,返身对身后的年轻人道: “纪章,去打听打听此物何来,以后定期向王府提供。” “遵命!”少年老成的纪章抱拳退下。 挥退满屋丫环奴仆,宇文煞静静坐到廉宠对面。廉宠目不斜视,兀自深吸长呼吞云驾雾。 宇文煞开始说话,将他这一日的行程,未来几日的安排,碰到的人事一古脑倒出,一个自言自语,一个装聋作哑,这便是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方式。 廉宠最近开始变得格外嗜睡,成日昏昏沉沉。这天,她刚靠在榻上半昏半睡过去,却被门外嘈杂的声音惊醒,睁开眼时,眼前已经站着一华服女子——严格来说,华服童女。 小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她模糊记得宇文煞说他今日要去趟军营,想不到他前脚刚离开她便立刻杀了过来,想必这一个月憋得不行了。 见廉宠懒洋洋斜眼看着当今九王妃丝毫没有动作的打算,那嬷嬷再度跳了出来,厉声斥骂:“大胆,见了九王妃还不下跪请安!” 翻来覆去就这句话,却没一次讨到便宜,傻不傻阿。廉宠没兴趣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争风吃醋,冷冷瞥了那嬷嬷一眼,开口道:“送客。” 商尘梓纨脸色变得难看,睨了那嬷嬷一眼,嬷嬷便挽袖上前,口喊着:“自主子进门你便嚣张成性,今天老奴便代主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x福狐狸,让你知道什么是家法!” 廉宠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底对宇文煞的愤怒以星火燃原之势蔓延,若非他,她今天怎会落入此般田地,若有一日她重获自由,她要拆了他这个九王府! 重获自由?眼见巴掌就要呼过来,廉宠脑海闪过一个激灵,忽然开口:“等等!” 商尘梓纨的嬷嬷本被廉宠那一眼盯得毛骨悚然,又被这么一吼,竟真地停手与廉宠大眼瞪小眼。 “你们退下,我有话要与王妃说。” 众人面面相觑,廉宠再度冷笑:“怎么,我现在的样子,还怕我能吃了王妃不成?” “你们退下吧。”片刻之后,商尘梓纨稚嫩的声音传来。 “你是真心喜欢九王爷的吧。”见众人散去,廉宠压低声音,似作不以为然道。 商尘梓纨端坐正座上,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大家闺秀,缓缓开口:“在本王妃及笄之前,也只能靠你服侍王爷,但是该有的规矩……” 虽然生在候门,但终究是个小女孩,廉宠感叹,好不容易逮着个示威的机会,居然老老实实说出这么没有分量的话。 “若有我在一天,王爷永远不会踏入你的门。”既然你不下猛药,就让我来下吧,廉宠暗道。 商尘梓纨果然脸色大变。 “看看这一屋子宝贝。”廉宠顿了顿,“王爷夜夜需索无度。”再顿了顿,扭头盯着商尘梓纨,一字一句:“无论任何场合地点,王爷见了我,手便不曾离开我的身体……” “够了,这么无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商尘梓纨浑身颤抖霍然起身,忽红忽白的脸色衬得那水珠直转的眼眶越发淋漓。 廉宠不理她,继续恶毒道:“无耻?还有更无耻的话你想听么?你知道么,连葵水的时候,王爷都得夜夜抱着我方能入眠……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什么叫葵水的。” 商尘梓纨忍无可忍提步甩袖一巴掌摔过来,只听啪一声,廉宠的脸和商尘梓纨的手都浮出红肿。 “你说王爷回来见到我这张脸,会怎么样。”重新正了正身体,廉宠不痛不痒瞥了她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妖精,你别忘了,本王妃姓商尘!” “姓商尘,那又怎样,你已经进了九王府,王爷可以让你守一辈子活寡,你有脸回家哭述么?”廉宠压根不理睬她的威胁,嘴角扬起一抹笑。 看着廉宠诡异莫测的微笑,商尘梓纨突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想杀了我么?想我消失么?” 商尘梓纨果然上钩,由她从中作梗,廉宠的药被偷偷换掉,她的身体正在渐渐恢复,但效果很差。 避免打草惊蛇,廉宠依旧每日一级残废般,心里却提心吊胆,生怕哪日东窗事发,更怕男女缠绵愈久会腐蚀她的意志。 而且这药似乎让她落下了头昏的症状,她不能再拖了。拆九王府的计划等她彻底恢复后再说,现在得先溜之大吉! 当廉宠有力气扛动殇月龙牙刀那天,她毅然决定逃跑。 宇文煞近日老往军营跑,一般不到子夜不可能回来,廉宠便趁着他去军营的时候,带着全部私房钱,偷了大炤地图,扛着殇月龙牙翻墙出府。只可惜耳环被他随身带走,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一整天了,她不吃不喝不睡马不停蹄地往西奔去。只要离开大炤,宇文煞想抓她便没那么容易。害怕被他追上,她尽量捡荒山野岭的小路走,想不到一时心急,眼看天已漆黑,却还没有跑出这这深山老林。隐约间已经听见了狼嚎,心里不由得越来越着急。 突然,骑下的马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廉宠警觉地回头,发现漆黑的树林中出现了十几盏绿幽幽的灯泡。 狼! 结伴而行的狼群不多,大约有五、六头,但是耐性可不怎么好,不等廉宠部署好就“嗷呜嗷呜”扑了上来。 还好她反应敏捷,迅速一个弹跳抓住树枝翻了上去,但她的马瞬间被狼群四分五裂。 狼群很快瓜分完战利品,开始围着廉宠所在的树打转,约摸旋了三、四圈,为首的一头狼猛地用身躯撞向树干,廉宠四肢发软一个不小心身体摔了下去,半悬空中,在下面候着的狼群立刻冲跳起来咬她双脚。 她横腿扫开,顺便给了狼头一脚,再猛地一翻,整个人紧紧跃上抱住了主干,但也吓出一身冷汗。 该死,为何才这么几下便气喘吁吁,两眼发昏。 白日骑马的时候下腹已经隐隐作痛,现在更是一阵阵地痉挛,背上的虚汗已然浸湿了外袍。 廉宠忽觉下腹一阵剧痛,似有温热的液体留出,沿着大腿往下,很快染红了丝裙,黑夜中她看不清楚,手往下摁,却愕然,抬手,满是深黑深红的粘稠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龙驱三巨头之纪章同学出场也! 昨天关于宠儿应不应该是chu女的问题,朋友们争论比较激烈,我这里谈谈我的想法。 其实关于宠儿应不应该是chu女,早在写楚怜番外的时候我就需要考虑。而且我的主要故事情节基本框架很早就定下来,最开始我也是随手写了她不是chu女,后来煞发现后又发彪,正式发文的时候综合考虑了人物的性格、年龄和生活坏境,我还是全部改过来了。 原因如下: 一、人物性格: 我的设定,宠儿是男孩子性格,从小生 好看的txt电子书01 殇宠第19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从小生活的环境也没有女人,是被男人养大,nisf基本也都是哥们,所以她和男生相处很随意,和男人相处更是兄弟般。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所以,她开放但不随便。 而且她与人相处,看上去很自来熟,实际是有距离的。早先廉天虎也说过,她是兔子,一旦发现和人太近便跑开。说实话,到现在为止,真正完全让宠儿没有距离的,只有楚怜一个人,连宇文煞她都在逃避,遑论其他。可以说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煞在推着她走。 二、楚怜的影响: 楚怜花心,不长情,绝对是个种马似男人。宠儿从小跟他一起玩,甚至可以说被他带大,他对宠儿的影响力必须考虑进去。他是表面热络实际冷漠,造成宠儿对人也有距离感。而且宠儿成天看着他搞女人,帮着他泡妹妹,自然会对男人产生很高的戒备心。宠儿那么聪明的女生,有楚怜这个坏榜样在,对男生选择标准会很高,更不会轻易深入感情,所以她之前可以说都是玩票性质,一旦发现太深入就会逃避。宇文煞也是因为一开始是婴儿,让她不设防,才那么快走近,而且如雏鸟情节,她也舐犊情深,所以情感接受上一开始宇文煞就比其他男人有优势。 从楚怜这个监护者来说,他自己就是个坏男人,虽然成天嘴上喊着把宠儿卖了,但是肯定会反过来把宠儿保护得很好,更怕她吃亏。你看他帮宠儿选男朋友的标准,还有宠儿喝醉一定会带回家。 三、综合一、二分析,我认为宠儿如果有过其他男人,绝对不可能是玩票性质,必然是能铭记一辈子的感情,但是我的文一开始就没有处理过这么一个男人出现…… 四、宠儿穿过来的时候只有18岁,从年龄上来说是chu女也还过得去。(美国18岁的chu女也还是很多的!) 五、毕竟是小说,出于一点私心吧,希望把最好的留给煞,因为他值得。 不过大家异口同声要求宠儿不是chu女,倒让我很惊讶……要不第三卷让她和其他人也搞搞?……开玩笑的,如果按现在剧情发展真搞了,肯定是耍手段……然后会被宠儿干掉……再被煞鞭尸……不要再妄杀人命了…… 失子离京 血沿着她的手指一滴滴砸到泥土上,积成滩怵目惊心的殷红。 狼群随之兴奋,一些发疯般撞击树干,一些开始刨树根。这棵树也就合抱那么粗,根本经不起狼群的折腾,很快就开始倾斜。 廉宠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是忍痛调整呼吸,手按住殇月龙牙,沉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刻。 不一会儿,树被连根刨起,廉宠立即飞身抓住旁边斜枝,借力跃到地上,殇月龙牙在刹那间出鞘回鞘,为首的狼头已经被砍下,正是廉家拔剑术——杀人封喉,招无虚发。 头狼倒下后,剩下几匹狼不再有动作,紧紧盯着廉宠慢慢退回了黑暗中。 腹下如刀割般痉挛,廉宠双腿虚软难支,眼前景物渐渐成双影,但脑中仍清醒意识到狼向来成群结队,并且相当记仇,这五六头估计是散兵,大部队肯定很快要追来,若她在这个时候昏迷,无异于喂狼! 咬紧牙,她知晓今晚定有一场苦战,且凶多吉少。 果然,山岭中出现了不正常的寂静,很快,无数绿幽幽的灯泡将她包围了。 一头巨大的白狼首先出现在了视线内。 狼王……! 狼独有的腥味让廉宠胸口窒息险些呕吐,咬牙发狠死撑,她再度顽强地立了起来。 狼王缓缓围着廉宠旋转,鼻头发出浓重气息,舌头轻舔,绿色的目光阴冷地瞟过廉宠鲜血淋漓的下身,发出兴奋的幽彩。 廉宠一刻也不敢放松,强甩开头昏目涨,一边警惕着狼王,一边随时注意周围的狼群偷袭。 果然,在狼王发动进攻的瞬间,左右后三面同时扑出来了三头巨狼。她屏住气,右手拔刀瞬间左手拿鞘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周围划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只听扑扑两声,两头狼应声倒地,一头重伤,只有狼王安然无事蹲伏在约五米外。 看来刚才狡猾的狼王只是虚晃一下,要探清她的实力。 两次拔剑术,看似简单,实则消耗了她大量精力。 拔剑术是廉天虎的杀人绝技,专用于高手对战,一击必杀的生死较量,若要用来砍狼群,估计没被咬死前先力竭而死。 但是如此多的狼群,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普通的挥砍劈刺根本使不动,不若把所有力量集结爆发,原寄希望杀掉狼王后吓退狼群,可狼王实在狡诈。 廉宠心里明白,第三次使用拔剑术已经是她体力的极限了。 怎么办,冷汗不停地流下来,和着胃里的翻腾,剧烈的痛楚,她无限焦急。 狼王很快发现对手开始示弱,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但是老艰巨滑的它没有直接出手,再度示意狼群扑了上去。几头狼得令后迅速扑将出来,廉宠必须把致命一击留给狼王,一咬牙,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躲开了狼群的围攻。 第二波狼群不等她回过神来又发起进攻,精疲力尽的她勉强再度躲过,可是背上肩上已经被抓破了无数痕迹,整个人像在血水里滚过似的。 就在这时,廉宠转眼睨见狼王对准她的脸笔直冲了过来,而她最后一口气就是等着这一瞬间。 “砰!” 殇月龙牙刚刚出鞘,一股强大的如锋刃的力量已先一步由内向外将一圈的狼全部逼得飞了出去。 狡猾的狼王再次迅速收住了阵脚,静静的蹲伏在狼尸圈外五米处,然后,它忽然露出仓皇之色,竟然有些趔趄地不住往后退,不仅是它,整个狼群都似乎在慌乱地在散开。 气流利寒如北风肆虐,廉宠勉强想扭过脸来看看发生何事,却突然被人凌空抱起。 凤目幽幽,冰冷如鬼,杀意凌然。 宇文煞!? 宇文煞没有看廉宠,眼中充满了魔魅的恐怖,那寒光不仅让她战栗,连狼群也感受到了这浓重的杀气。 右手抱起她,左手隐约冒出黑烟缭绕,一把模糊的剑在他掌中缓缓升起,空气中似乎有九龙咆哮,雷霆万钧。 御气成剑! 不久前他还只能无意识地散发混乱分散的剑气,此刻居然已能凝气成形! 突然,一种恐怖冰冷的感觉通过血脉从心里窜到廉宠每一个神经末梢,连发尾似乎都战栗起来。狼群更是从趔趄地后退到亡命的奔逃。 脉搏里那种感觉,犹如一种末日体验。像是无尽的鬼魂在不停地嚎哭,又像千万的刀剑在发出令人起寒的铿锵声,整个地狱景象似乎都弥漫进身体的每个血细胞里面。 廉宠倏地想起那个暴雨之夜,他狰狞地划破两人的手腕,嘶吼着他们身体里从此流动着彼此的血液。 她的身体此刻正在与他的血共鸣!! 在黑夜中,他变身真正的血色魔神。 漆黑可怖的剑狰狞咆哮着如狂风席卷,刹那间山林中鬼哭狼嚎,狼群因身体撕裂的血肉骨裂声、幸者惊慌逃跑厉声尖嚎声,和着刀剑铿锵,廉宠泛起刀刮骨削的寒冷惊惧。 这样的宇文煞她从未见过,俨然走火入魔似的! 她虚弱抬起鲜血淋漓手掌,不停揉拍着他刀刻斧削狰狞森寒面孔,连声唤道:“宇文煞,宇文煞,你醒醒!” 少年恍恍惚惚,杀气森森。在听到她的呼喊后,已经失焦的血色琥珀深瞳中闪过一丝清明。廉宠见状,更是用尽全力摇晃他。可是下腹剧痛,气息越来越微弱,当他身体微微震荡醒过神来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清醒的宇文煞迅速低头看着怀中鲜血淋漓的人儿,双唇抖动,竟似要哭出来。 “宠儿,坚持住,我带你去看大夫,不要睡,宠儿……” 模糊间,她听到少年不住在她耳边呢喃哀求。 好吵,好困…… “宠儿,求你不要睡,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宠儿……” 可是我好累好累,好累……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抢救,只换来一句话: “血崩之症,胎儿不保,母体难测。” 太医的这句话,重重粉碎了宇文煞所有感情防线,他跌跌撞撞扑到床边,将昏睡中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孱弱女子小心翼翼搂入怀中,不住地用唇去抚慰她,抑或是抚慰自己。 面色透明无丝毫人色的少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倾泄而出,无声地滚出眼眶,溅落浸润她灰白肌肤,压抑已久的痛苦如山洪爆发。 他的心被一片片撕开剥落,那感觉甚至比她的离开更令他生不如死、形神俱毁。 一辈子,也不愿再尝试。 太医的话反复浮现在脑海: “王爷与廉姬本就过于年轻,怀上孩子也不太容易带上。” “廉姬之前长时间服食软骨散,让胎儿更加孱弱。” “此乃血崩之症,廉姬暂时已无性命之危,但若不格外小心调养,以后很难再怀上,即使怀上了,胎儿也很虚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宠儿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他的“杰作”,他又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撕心裂肺? 宇文煞摇摇欲坠,他错了,错得离谱…… 半夜,廉宠悠悠转醒,一堵肉墙出现在眼前。 她轻轻抬起头,迎上了宇文煞憔悴的睡颜,凤目凹陷,凄然如鬼。他和衣睡在一旁,连被子裹人抱在怀里,掩得密不透风。 似乎感觉到她动静,他迅速睁开了眼。 “你醒了……”冰冷手指轻轻捋了捋她额前散落的发丝。 她怔怔望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抱紧自己,声音破碎零乱:“我是不是……有了孩子?” 面色骤暗,纤小身体佝偻成一团,嘴唇颤抖:“孩子……是不是已经没了?” 宇文煞闻言,双眼红肿湿润,艰难地点点头。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怀孕,毕竟,她不过十八九岁。 这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玩着恋爱心跳游戏的年龄。 在她无意识中,她一直是那个没有长大,成日与怜互损互殴,闲来没事打打游戏逛逛商场的少女,不用对谁负责,只要自己随心所欲自己开心便好。就算是出任务,也抱着冒险的兴奋心情。 在这个世界,从一开她就没有想要融入过,纵使她清楚自己的我行我素已经在害人了,纵使被宇文煞强行留下后,她已经知道回去越来越渺茫,可她依然在逃避,逃避承认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事实。 她总想着回去,或许正如宇文煞所说,她要他面对责任面对命运,但真正逃避的人是她! 这个世界,因为这个当她知道时它已经离开的孩子,第一次,无比清晰。 她总是洋洋得意说宇文煞算她半个儿子,自以为自己母性光辉闪烁,可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她只会害人。 她的我行我素,先是害了宇文煞,接着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在她肚子里,她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廉宠背对着宇文煞,泪水如断线珍珠滴落枕头。她无声地哭泣,无声地忏悔。 宇文煞看着她平静压抑的背影,眼底渲染浓重悲伤。 她连哭也不愿意在他怀里哭。 半晌,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开口,脑中一片空茫,耳畔嗡嗡作响,他机械地张嘴阖嘴,对未来,连想也不敢再想。 “等你身体养好后,你要去哪里,我都不拦你了。” 很多年后,逆龙帝在夜阑宫形单影只回想当初,满怀怅然。 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放手。 阳春三月,京都繁华地,杨柳汀洲游人聚散,一片湖光里,轻霭低笼桃花香。 蛮地飞沙,北炤景安关,百万雄师脱缰驰骋,铁甲铮铮中,鹰鹫南望炤阳宫。 溟鹰沧北百万盟军由血浪之鹰率领,兵临景安关,拉开了麟云大陆八年混战的序幕。 星夜,官道,一骑飞尘入泰阳。 画阁崇文楼,轻纱曼舞,檀香悠悠。 华服俊美少年持盘推门而入,不意迎上一双黑白分明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我要走了。”她说。 少年刹住,没了呼吸。 “……你身体再养段时间吧……”少年的音线变得格外苦涩,像被碾挤般破碎哽咽。 “差不多了。” 已经三月末,离五月初五天下卦不久矣。 宇文煞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埋着头,如石雕般,连呼吸亦离他而去。 廉宠自顾自起身,双眼透过他的肩膀往向门口,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早在他来之前,她已经收拾好行李,明明可以不告而别,但仍旧等他回来见了最后一面。 长发束成马尾,一袭灰色束身长袍,殇月龙牙系于腰间,她将行李包裹往背后一甩迈向门口。 宇文煞木头般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曾抬。 她的身影在门口滞了滞,肩膀微微放松,手向后摆了摆: “再见。” 太子府,宫门深锁,满庭萧瑟。 宇文烨半梦半醒间,忽闻有人叩门。猛然睁眼,来不及披衣便冲下床榻打开房门。 此时此处敢叩门者,再无二人。 月华如水,佳人倚扉。 “你……”太子烨目光落于她肩上行李。 廉宠点头,笑容寂寥:“我来给你告别。”言罢将一张纸塞入他怀里,“这是药方和注意事项,你以后少应酬喝酒,多注意身体,不要剧烈运动。” 虽然她已很久不曾前来,但至少在京都,如今却要远离,太子烨心底略有不舍,微微叹息:“老九派人照顾你了吗?” “我一个人去。” 太子烨知道他们之间或有隔阂不愿与人言,点头,忽而伸手抚住她肩膀。廉宠就势反抱住太子,在他背上轻击两下: “保重!” “保重!” 言罢退开,留下嫣然一笑,转身欲走,太子烨却拉住了她。 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涌起苍凉悲怆,似乎这就是永别般,一些深藏内心的疑问,就这样脱口而出: “你如此待孤,可是因为n?孤与他十分相像?” 少女眼波盈盈,回眸间韶景变色,如此娇小柔弱身躯,如此清丽绝世容颜,偏偏自然流露男儿难有的英武之气。 她缓缓正身凝色,以手抚拳道: “文武卓然,胸襟开阔,为国鞠躬尽瘁,死而不已。烨,我廉宠迄今佩服之人除师傅外,只有你。告辞!” 言罢不再逗留,一个纵身消失于夜幕中。 阳春三月,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小煞被大家批斗得体无完肤,我也被骂得狗血淋头。而且报应来的如此快……从月榜上消失了,5555555,季榜要爬死我…… 再次申明,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 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我不虐阿 我无心虐主,就虐成这样,若以后专写虐文…… 有人说我具备后妈体质……难道是真的 离台刺帅 廉宠出城后自博羽港登船,沿翰河而上,直奔厉苍峰。 宇文煞依旧派人跟着她。只是古代没有gps ,地图十分粗糙,离了主城干道,她既找不到地方吃饭投宿,更别说问路找人了。鉴于此番跟踪她的人比以往都厉害,只要不是送信时刻几乎让她感觉不到存在,廉宠便听之任之,懒得与他玩猫捉老鼠。 宇文煞每隔一旬会派那探子送信和烟丝给她。那探子她见过,叫做纪章,眉眼间与当年青帆贼首纪震虎相似,廉宠此番回来还险些忘记这伙人的存在。 不过这纪章年纪轻轻,身手比他老子高明了不少。 第一次收到他的信,廉宠有些不知所措。是当着纪章的面撕掉还是怎地,终究收进包裹里,两三天后,在某夜辗转难眠摸黑把信看了。 “枕衾如故人渺茫,思之彻心肠。独身漂泊体身凉,吾心待汝归。” 廉宠捏着信呆了半晌,脑海中莫名浮现那暴雨如注夜晚中,撕破黑幕而至的绝世少年。 第二次收到信时,廉宠途经离台。 三月她前脚刚离开京城,北方即有战报。溟沧联军,号称百万,气势汹汹直奔景安关,不久,西覃亦加入联盟,出兵离台。 当是时,离台正值战乱,西覃“神将”兀子飞率兵四十万猛攻,廉宠被迫与流民走在一起。 纪章递信时问她:“可愿回信?” 廉宠摇摇头。 纪章抱拳,纵身入离台。 廉宠咋舌。这厮,不用送信便去送命么?凭他一人之力,压根是蚍蜉撼大树。气结地跟着流民继续向前走了不到半里,终究咬牙切齿扭身追了过去。 离城乃大炤西南重镇,依炤山,扼翰河,兵家咽喉之地,一旦失掉离台,西覃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插大炤心脏地带。 此刻离台守军闭城苦战,而兀子飞已派人围城安营扎寨。 纪章能在廉宠眼皮底下做隐形人,轻功身手自是非比寻常,廉宠搜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他。只得打算趁夜入城看看。 子夜,廉宠一身黑衣忍者打扮,避开城外三步一岗两步一哨,正欲借银丝飞檐走壁,忽闻远处传来阵阵呐喊:“抓刺客!” 她立刻循声追了过去。只见一巨型帐篷面前,数之不尽的战士将一黑衣人重重叠叠包围住,外一层箭塔哨楼上弓箭手严阵以待。 真是个不省事的,居然想来刺杀敌军主帅!廉宠气得牙痒痒,思索片刻,飞身没入黑夜中。 不多时,与主帐相反的地方火光四射,浓烟滚滚。 兀子飞本押下刺客正在帐中亲自审问,忽闻粮仓起火,疾步走出帐篷,便有近卫来报,火势已止,损耗不大,但南军营忽遭离台守军奇袭,目前伤亡已过百人,无声无息,迄今没有发现敌军身影! 兀家军向来军纪严明,作战经验丰富,夜里就寝也是轮班制,纵横沙场近十年从未被人偷袭得手过,此番居然刺杀、纵火、奇袭同时发生,兀子飞不禁暗自佩服此番战事的对手。 终于可以打场痛快淋漓的仗了。 “立刻详细调查离城守及参将!” 兀子飞吩咐下去各营严阵以待,想到帐中还有名刺客,应是同伙,立刻兴致勃勃地掀门而入,却愕然发现帐中空无一人,所有近侍都被打晕在地。 从他离开帐篷返回,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果断出手,全然无视帐篷侍卫,下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惊动周围守军! 如此鬼妙的身法,向来冷静稳重的兀子飞第一次感到背脊发凉。 随后进帐的参军一见帐中情景,大骇,兀子飞低声吩咐了两句,令众人站于身后。 他缓步移动,慢慢扫视周围。 大帐中只有书桌和床,其他无处可藏身。 眼光骤黑,持剑一步一步迈向大床,眸色再沉,挥剑重劈而下,只听“铛”的一声长鸣,兀子飞的宝剑居然碎成两截,一道白光劈头盖脸而来,他立刻掠身狂退数丈,方险险避过。 一名浑身紧裹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搀扶着刚刚受刑的刺客,右手握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器直指自己鼻梁。 盯着黑衣人高耸的胸口,兀子飞瞠目结舌。 刚刚硬碰硬那下震得他虎口现在还在发麻,如此霸道强悍的膂力居然出自一名女子? 这个疑问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那黑衣女子已经发起了疾攻。眼前身影一闪,她便如鬼魅消失,耳边风声骤起,兀子飞狼狈侧身,再度险避开她一击。 黑衣女子失手后未作片刻停留果断消失,兀子飞毛骨悚然,因为他忽然感到有发丝掠过耳畔,待回过神来,却见刚刚闻声冲进来的侍卫已经倒地,而自己成了她的人质。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简直是瞬间移动! 一眨眼时间,她掷出手中兵器迎面劈倒侍卫三人,同时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后,用细丝似的东西勒住了自己脖子。 这样的身法他这辈子只见过一次……十二年前,邛江上空手收复青帆贼的白衣男装女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兀子飞很快恢复冷静,“若杀了本帅,你们也休想活着离开。” 女子开口,声音明显掩饰过:“我没兴趣杀你,只是希望兀将军给个方便,让我们离开。” 言罢冲着随之进门包围住二人的战士厉声道:“退开!” 旁边一直默然不语的刺客突然捡起地上士兵的剑冲兀子飞迎面刺来,却见那黑衣女子的怪兵器凌空飞转击落刺客的剑后落入她手中,她收回银丝,换用兵器抵住他脖子,厉声道:“要死自个儿死去,别拖老娘下水!” 兀子飞这才看清楚,她双手各套了奇怪的指环,里面有格外坚固的银丝,刚刚的怪兵器便是用这银丝甩起来的。握刀手窝处云纹刺青,刀柄上刻着四个字“殇月龙牙”。 “兀将军,麻烦你送我们一程了。”女子利落地挟持着他往外走去,步法从容,不露丝毫惊慌,始终将自己和那刺客隐蔽在最安全的位置,连哨楼上的弓箭手都被她一一顾忌到,看来处理这类情况的经验相当丰富。 到了荒郊野岭,女子令大军在百丈开外地方候着,将他猛然一推,拉住刺客纵身消失在黑暗中,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兀子飞摔倒前听得银丝划破长空的呼啸,看来又是借助此物得以迅乎若飞。 想他兀子飞自从军以来,纵横沙场百战百胜,如今居然被个女人搞到如此狼狈,却不得不心服口服,不禁一声长嗟。 “为何不杀他?”刚到安全处,纪章不顾浑身伤痛,突然跪在廉宠面前,满脸铁青。 “为什么要杀他?”廉宠反问,一边拿着早藏在山洞中的包裹走到水源处,低头摆弄着什么。 “若杀了兀子飞,便可解我军三面受敌之困,西覃亦损一员大将!” “杀了他,我们岂非也死定了?”廉宠冷哼。 “我二人之命,怎可与天下苍生相比!”纪章鄙视地看着廉宠。 廉宠冷冷瞪回去:“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倒嫌我贪生怕死?” 她走回纪章身边,将一个小包和酒壶扔在他面前,“包里是金创药和绷带,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酒抹在伤口上消毒。”顿了顿又道,“若觉不便可找我帮忙,出门在外,没那么多忌讳。” 纪章有些愕然,但总算不再用那种气愤或者鄙夷的目光盯着廉宠。 廉宠听见背后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这倒是她离开王府以来第一次露宿野外。想起上一次露宿野外,身边是把她伺候得服服贴贴的张经阖,宇文煞还不过是让她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不禁有些物是人非沧桑之感。 “廉姬……”纪章从小性格内向沉默,只是在这奇异的环境中,似乎某个心扉打开,让他话变得格外地多,“我小时候时常听父亲和伯父他们提到你……后来,在九王府见到你时,与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只是今夜,似乎才真正看到传说中的你。” 廉宠不置可否笑了笑。 “他们说你,亦正亦邪,行为诡乎违于礼,但事过境迁回想,你所作所为似乎,似乎又都有章可循。这一次……” 廉宠叹了口气,盘腿坐在火堆面前,拿出干粮边吃边道:“我为了救你去烧粮仓,还声东击西伤了百来号人,兀子飞虽然在我手上栽了大跟头,但不得不说,他的接阵排营十分精妙,我好几次险些被发现。而且粮仓火起后,不用他任何吩咐,那些军士丝毫没有慌乱,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灭火,站岗,警戒。你以为在这样的军队面前,杀了兀子飞,就能救离台么?” “擒贼先擒王,兀子飞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若能杀他,势必对西覃造成重创啊。” “我说过,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不要在这里继续天真地进行英雄主义幻想了,你当西覃那么大,真的就国中无人?相反,杀了兀子飞这种精神领袖似的人物,只会令西覃将士更加视死如归,上下齐心。” “可是……” 廉宠打断他:“没有可是。将帅有才,可以以少胜多,三千人胜三万人可以,但是三十万人能杀过三百万人么?一个战场上铺不开,绝对数量大了以后,根本不可能以少胜多。这个时候拼的是国力!离台多少人,就算西覃军现在群龙无首,一人一滩口水也淹没离台了。” “难道,就这样看着离台沦陷?” 廉宠默然。说实话,大炤灭国与否,她真的不大关心。她当时只是一心想脱身,兀子飞死不死与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只是直觉没必要杀他,此刻被纪章逼问,心底确实泛出一丝疑惑。 若当时杀了兀子飞,能否拖延片刻等候晚畴援军,毕竟,离台易守不易攻,失后难复得阿。 “这种国家大事,又岂是你我二人可左右的?”廉宠草草以此话收场,从包裹中拿出压了一天没有看的信。 “离台战乱,速避,勿令吾忧。” 作者有话要说:恩,说下地形,这个大陆叫做麟云大陆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西北沧北国 东北溟鹰国 西南西覃国 东南大炤 更东边是大海,分布东海岛国 大炤南边是沿海丘陵地带是南越 瀚河横贯东西,炤山纵跨南北。 天下卦 纪章又送过一次信和烟丝后便彻底没了音信。廉宠有些心神不宁,又隐约萦绕着某种类似失落的感觉。偶尔夜寐思及,必辗转难安。 五月初一,她赶到了厉苍峰下。在沧北境内一个叫作王家岗的小县镇落脚。 王家岗虽然小,但因坐落于沧北圣山厉苍峰下,往来的人倒也是三教九流络绎不绝。 麟云大陆最大的宗教便是佛教,不仅是西覃国教,在炤国也拥有众多的信徒。 大炤有很长的祖宗信仰历史,信封龙神,但并不排斥其他宗教,而佛教则主要在靠近西部的民间盛行。沧北国的信仰比较混乱,他们信奉各种自然神,主要是风神女颐、水神焭、火神泰烝和山神岮郂。 厉苍峰的厉苍门正是信奉岮郂的主要圣地,同时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厉苍山下也有不少繁华的小城镇,但王家岗地势陡峭,香客少,江湖人士多,且多是路过喝杯茶吃顿饭便离开,村里人家主要都是猎户,廉宠便寄居于猎户老王家中。 传玄算将于五月初五到厉苍门作客,顺便免费为乡亲们看病,卜天下卦。因玄算将来到,王家岗三教九流聚集。 从小被武侠功夫片耳濡目染,像玄算这样的人必然都是些规矩乱多乱怪的神经病,所以廉宠早做好打硬仗的心理准备了。 五月初四,月黑风高,纪章匆匆而至,随行的还有文鸢,竟然都是为了这“天下卦”而来。 纪章将烟丝交给廉宠,却无书信,只带来口信: “王爷使于西覃。” “使于西覃,这什么意思?” “溟沧覃三国联军兵发两路,攻我北炤景安关,西炤离台,战事激烈,京畿几无守军,近察南越、东海亦蠢蠢欲动,意分羹一杯。廉姬离开京城后,王爷便动身前往埠野,请出了南宫氏后人。南宫氏后人奉命危难之中,上言称欲解围势,务必瓦解联盟。因此,太子以南宫氏为说客先后使于西覃、沧北,王爷乔装护送周旋。” 廉宠这些日子对战事也非全然不知。 沧北、西覃、溟鹰三国向来不和,两面三刀,历史上反复联盟弃盟,两个战场军队数量都占绝对优势;但炤国正义之师,统帅亦非泛泛之辈,算是打成了拉锯战。 西覃太后垂帘听政,是宇文煞同父异母姐姐,更是当今太子亲姐;沧北皇后也是大炤的公主。如此形势下,若南宫氏后人名不虚传,动之以情,晓之以利,瓦解联盟志在必得。 但心里仍然隐隐不安,扫过两人,没好气道:“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们俩跑这里来听人鬼扯,还不去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廉姬,正因为大炤危在旦夕,太子与九王爷才派我们来这里。”文鸢抱拳道。 “没错,玄算明日将批天下卦。” “不就是给天下算命,说谁谁谁会当霸主?这种东西你们也信?” “廉姬有所不知,自上古以来,玄算一族卦无虚卦。不止太子与九王爷,恐怕连皇上、秦王、卫王、燕王还有溟鹰太子昊、西覃公孙氏、沧北夜氏都有派人来。” 听文鸢形容,这王家岗此刻倒是卧虎藏龙风雨际会了。 又与他们闲聊了两句,方告别回去就寝。 埠野南宫氏,西覃天下算…… 他们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宇文煞锁她药她的事,始终是个疙瘩横梗心头。 她向来小心谨慎,可面对全心信赖的人,从不设防,以往是这么信赖楚怜,现在便是这么信赖宇文煞的。 尤其到了这个世界后,因为没有存在感,她总把这里的一切看作一场戏,总爱把古人想得太简单,最后阴沟里翻船,被最信任的人出卖。 被玉嬷嬷下药,错在她豪不设防;被宇文煞纠缠不休,错在她自己引火烧身;孩子没了,错在她自以为是一昧横冲直撞,每件事她自个儿都有责任,却把所有错误一股脑儿栽在宇文煞头上。 狠话都放出去了,她现在又处处给自己寻台阶下。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纵使被如此背叛侮辱,她还是丢不下他?一闻及他潜入敌国,便方寸大乱? 丢不下又能如何呢? 丢不下他,便可以丢下怜,丢下ngdon,丢下nisf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们? 若真的回不去了,就能回到他身边,任他侮辱,看他三妻四妾,最后成为他帝王后宫的一员? 原以为离开他,可以冷静冷静,想想自己何去何从,可越冷静,想得越清楚,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五月初五正午,玄算于厉苍门广场上升坛卜卦,入门者必有请柬,廉宠趁着文鸢纪章的方便,也不算黑户口了。依旧高高扎了马尾,身着竹叶纹浅蓝长衫男装扮相,空着双手赴会。 厉苍门前解剑碑,她看着纪章逐夜黑脸勉强解下配剑,忍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 还是她有先见之明压根没带殇月龙牙。古往今来现实小说,这么适合聚众闹事的场合怎么可以携带武器呢? 明媚阳光下,廉宠的笑容煜煜扬晖,灿烂四射,连路人都不禁驻足痴立。 “好漂亮的女人。”厉苍大门前,一个魁伟如山矫健如豹的男人手抚下巴,盯着廉宠扬起邪魅狂野的笑容,黑色斗篷下落出如血赤红的发丝,而那双眼睛也是绚烂的赤红色,如两颗红宝石般璀璨夺目。 入门就坐,玄算尚未到。纪章、文鸢在廉宠耳边低声介绍在场他们能认出的人,果然是群雄毕集。忽然感到有两道异常激烈的目光盯着自己,廉宠连续瞟过两人。 与她并排隔着六、七个人的,正是不久前见过的神将兀子飞,他略作变装,留出了寸长的胡须。 廉宠瞥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按理那夜她全身蒙面,他没道理认出自己,不过这兀子飞也挺厉害,撇下离台千军万马跑来这里,让她对玄算期望值更高了。 还有一道目光来自正对面的斗篷人,连隔着黑纱都能感受到他投来的掠夺目光,廉宠冷冷扫过,别开头去。 玄算于正午准时出现。 廉宠一看门口,居然是个仙风道骨的清俊男子! 她想象中玄算就算不是老态龙钟,至少也该是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和尚。可眼前的男子,倒挺适合去扮唐僧的。眉清目秀,丰神俊朗,妖怪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特别女妖怪。 想到这儿,廉宠不禁莞尔,却见玄算抬头盯着她,笔直走到了她面前,上下打量。 突然变成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廉宠纵是再沉得住气也有些坐立不安。 文鸢和纪章二人亦愣了半晌,直到整个广场的目光都停驻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方回过神来,向玄算行了个佛礼:“不知大师对我家公子有何指示?” “公子?”玄算的声音如古钟沉浑,忽然抬头望天。 廉宠听得原本窃语不止的众人像一起被关掉了声音开关似的,个个面色庄严正视着玄算。 日于中天,曜曜其华。 玄算回头,对着廉宠施了个佛礼,道: “得天下者,得此女。” 片刻之间,满场寂寥沉抑。 廉宠木头人般,半天动了动眼珠子,无法置信地盯着玄算,一手指了指自己,挑眉道:“天下卦?” 玄算点头。 整个厉苍门如炸开油锅。 “她是谁?!” “立刻调查她的身世背景!” “得天下者得此女!”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盯着廉宠,文鸢与纪章立刻前后护住,却听玄算道: “施主若有疑问,可随贫僧入堂一叙。” 廉宠简直跟迈克尔杰克逊出游一样,在文鸢、纪章和玄算的重重保护开道下钻入佛堂,玄算请纪章文鸢在门外守候,只留廉宠一人。 刚关上门,她便破口 殇宠第2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骂:“和尚,你整我是不是?!” 玄算拈花微笑:“贫僧夜观天象,见凤鸾星北移,算得一代帝后将于此出现,不想一进门便看见了施主。hubaoer” “清天白日,你哪只眼睛看到星星长我头上的?!” 什么得天下得此女,他这样一说,她走出去还不被众人拿刀一人一块剁回家供着! 玄算依旧笑得风生水起:“如今帝星黯淡不明,而凤鸾星闪烁明亮,贫僧说得天下者得此女,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廉宠恨不得撕烂这狐狸的脸。和这些所谓高人说话真td累,成天拐弯抹角地话中有话,让她特别易怒。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容易平下气来,她“祥和”地盯着玄算。 “你说我是一代帝后?”适才过于震惊,此刻才察觉不妥之处。 玄算点头,忽而起身步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施主恐怕非此世之人。” 廉宠动容,正欲开口,玄算手摁下道: “此处不便说话,姑娘若真想知道真相,七月初五后,贫僧将至神龙寺拜谒猊下大师,届时必将恭候施主大驾。” 知道真相的人就在眼前,居然还要她等两个月,她立刻诉诸暴力,一把扯住正欲从后门离开的玄算。 熟料手刚拂过玄算衣袖,一凌厉掌风疾至,廉宠微一偏头,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完十招,相对而立,却是一白须长者。 仅十招,廉宠便知对方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敛目望向玄算,沉声道: “你说我是一代帝后,是不是我回不去了?” 玄算不语,揖了个佛礼,与白须长者一同自后门离开。 廉宠被噎得吐血三升,气急败坏出门,对上无数饥渴野狼般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简直比倚天剑屠龙刀还抢手,这么大摇大摆出来,还不被人给撕了! 正要转身逃回大堂内,天上降下纪章、文鸢夜这左右护法,连自己人看她的目光都格外炽热。 英雄好汉架不住人多大,廉宠叹口气,这又不是打三国无双,动不动就能千人斩,她若想脱身,绝不能硬拼,只可智取。 脑子里马达轰隆转,一个熟悉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面前——那个饥渴斗篷男! 计上心头,廉宠扬起一抹倾国倾城之笑,看得众人闪神间,她走到那黑衣斗篷人面前。那男子异常魁伟,廉宠连他胸口都不到。踮起脚,拉下他的斗篷。 火焰般的发色和眼睛,高挺的鼻梁和额头。 廉宠暗道,运气不错,挑了个异国大帅哥。 红发帅哥随廉宠的手微微倾身往下,鹰目中是赤/裸/裸的掠夺和得意。廉宠与他四目相对,目光流转,嫣然一笑,勾下他的脖子,覆上嘴唇。 纪章和文鸢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反应。 红发帅哥直垂的双手缓缓收紧,将廉宠抱离地面,变被动为主动追逐着廉宠的唇齿芳香,带着狂嚣的挑逗与霸占。正激吻间,男子突然将披风一甩,却见四十个黑影从天而降! 他将廉宠打横抱起,在四十蛮族打扮的侍卫掩护下纵身离开,仅余一长串狂妄的大笑声。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起来:“红发红眼……血浪之鹰……风羿昊!” 风羿昊? 老天真是照顾,歪打正着。 佛堂香室,圣通华严,玄算闭目念经。 白须长者推门而入,将适才发生在广场的事一一道来。 玄算闻言,平静无波容颜渐渐染上一抹苦笑。 “广殊,你今日所为实在欠缺分寸,有违祖制。祖师爷留下遗训,曰天命不可违,天机不可露,今日你断言天下一统即可,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为难那位姑娘。”白须长者面有怒色。 玄算广殊停诵开眼,凝思片刻,复又阖眼道:“独耶,你可知她是谁?” 独耶捋须,威严自生:“她可是孝承武皇后廉宠?” 太宗收失地,扫六合。北扩千里,西吞公孙。百越之地,尽皆俯首,东海诸国,无不称臣。推科举,除权臣,设郡县,修驿道。书同文,度同制,车同轨,行同伦。然冲冠一怒为红颜,屠杀溟鹰,抛尸成山,致其一生,毁誉参半。帝立无字碑,改名为殇,或缘于此。 ——《旧炤书》 玄算广殊默然敛目,点到即止。木鱼佛珠,闭目静诵。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 独耶岿然屹立,目光灼灼,矍铄面孔渐渐显出一丝冷凌。 “大悲咒?” 他忽而浑身一颤。 曜彰二十五年七月……金麟化龙,太宗神武皇帝成名之战! 鹰隼疾电,眸色深沉,落于玄算身上。 广殊,你好大的胆色,好大的心! 你却是想,逆天改命!?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龙驱之南宫后人出现了! 风哥也出来了 求长评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 没有长评,没有创作的动力,周末打游戏去了! 猎人猎物 风羿昊抱着廉宠横掠穿梭林间,到了一处天然池畔忽然大笑着骤然停止,搂着她一起自湖心天空放任自由落体。 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廉宠被水珠眯得睁不开眼,嘴唇再次被攫住,风羿昊像头雄豹在品尝自己的战利品般咀嚼着少女唇中甜美。 廉宠把头往后扬了扬,鱼一样哧溜滑出风羿昊怀里,在一米开外的水域停住,笑眯眯地看着他。 “胆子够大,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风羿昊本来就是最好的猎人,遇到廉宠这样的猎物才觉带劲。 “多谢太子为我解围。” 廉宠一直笑容可掬,毕竟一来利用了别人,二来看久了楚怜和宇文氏那样美得过于精致妖媚的男人,偶尔看看这样豪迈粗犷的爷们,还是很舒心的。 “有意思,知道我是血浪之鹰却不害怕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是吗?”廉宠满不在乎应道,却忽地一身跃起岸上。随意拧过长衫下摆,却如凌波仙子飘逸绝尘。 “身手很不错嘛!” 风羿昊两眼发光,不急不忙地从湖心拨水走向湖岸。 廉宠自然不会等他,转身做了个拜拜,正要走,却见刚刚那四十个蛮族扮相的侍卫从天而降,将她团团包围,再回头看风羿昊,他笑得愈发嚣张了。 “太子殿下,您似乎搞错了。”廉宠好心道。 “哦,搞错什么?”风羿昊邪气地冲她眨了眨眼。 “我连累太子殿下替我解围,不过为了一劳永逸,让太子帮我担担麻烦,不代表……”廉宠故意顿了顿,一手叉腰,另一手大拇指指向周围那群侍卫,“我是跑不出去的。” 风羿昊脸色闪过一丝嗤笑,微眯了眼,双手环胸道: “敢在本太子面前耍花样的猎物,都死于本太子箭下,即使,是条美丽的小狐狸。” 廉宠嫣然一笑,黠光熠熠:“而且,还是条有带天命的小狐狸哟。” 闻言,风羿昊仅感觉眼前一花,凌厉目光勉强跟到一个影子飞速从侍卫身边窜过,速度快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阿霍,在你身……姚琴拦……该死!”待得风羿昊十万火急从侍卫手中接过破天落日弓瞄准的时候,廉宠已经在百步之外。 他冷笑一声,发力挽弓,搭箭。 “咻——!”一声长鸣,廉宠只觉脑后一股强大的气流携千钧万力而来,双手猛翻,手腕机括触发,转身用手里剑档住箭头,借势又往前飞了一段距离,才抬腿踢开这一箭。 “太子,今日你救我一次,又杀我一次,我们两不相欠!”远处传来女子的回响。 风羿昊赤色的眼睛流动炽焰猎夺光芒。 有趣的女人,连本太子也敢戏弄。张扬唇角勾勒冷酷,本太子倒要好好见识你有什么本事,可以鹰爪逃生! 廉宠有些后悔招惹这个血浪之鹰了。 好凶狠的一箭,若非她反应快,察觉其势惊人,立刻用袖里剑承力,凭借银丝飞渡,以柔绕刚,将那箭去势散去一半,否则必被此箭拧断手腕。 虎口到现在仍隐隐发麻! 树大招风,猎户家是万万不可回去,当务之急赶快取回殇月龙牙,然后再做打算。 廉宠不会轻功,廉家功夫的极限速度大耗元神,拿来逃命,估计跑不出一公里人就力竭而亡了。荒山野岭,就算她脚力惊人,又辅以银丝,却始终快不过臻上轻功。 耳闻追兵越来越近,她在一截峭壁前刹住,飞身跳下,袖里剑插入石缝,两脚踩在峭壁上微凸处,屏息凝气,以壁虎姿势贴于峭壁之上。 头顶飞沙走石,疾风掠境而过。廉宠方舒气,却闻脚步声去而复返。 “殿下?”不远处有人道。 “前方没了脚印,更无草败木折,定是在附近藏起来了。” 太狡猾了!廉宠咬牙,此处只要他脑袋往外一探,再搭把弓,她小命立刻玩完! 心下急转,闻得脚步声靠近,立刻左手脱剑,以右手双脚固定身体,当那刺目鲜艳发色映入眼帘,不再犹豫,手指机关急转,一记银光如蛟龙出洞直袭风羿昊双目。 饶是风羿昊反应惊人也难以避开,只得抬臂盖目硬顶。 刹那间血花飞溅,廉宠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单臂腰力同时发狠,如大鸿展翅般飞身跳上悬崖,落地瞬间将穿过风羿昊手臂的银丝缠到了他脖子上。 与此同时,她的腹部冷意顿现。 风羿昊在此生死存亡关头并没有失去冷静,算准廉宠会以他为质脱身,竟在她勒住他瞬间,反手以利箭抵住了她小腹。 廉宠不过微微愣神,那箭头已上移对准了她心脏! 血浪之鹰,风羿昊,果然名不虚传! 廉宠寒光扫过箭头,微收银丝,贴耳道:“一起放手。” “好。”风羿昊亦干脆利落。 银丝缓缓松开,箭头慢慢收回。 风羿昊目露鸷色,百万算计刹那涌上脑中,将她接下来可能的各种行为一一揣测。待银丝离他已到安全距离,立刻偏头脱离,与此同时右手推箭,左手持匕狠狠扎向她腰间。 无论他多喜爱的东西,一旦冒犯了他的威严,风羿昊下手从不手软。 周围全是风羿昊的侍卫,见他发难,无数利剑亦如一人,同时刺向廉宠。 于剑网密布中,遭高手贴身缠斗,廉宠再无退路! 然而,风羿昊还是扑空了,所有人都扑空了! 就在他竭尽全力一击刹那,那女人纵身翻滚向无人包围一侧——她竟如飞鸿直下,坠落悬崖! 风羿昊微一闪神,待他愕见银光逆天而上,那女人借丝安然落地,再挽弓搭箭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对于射杀她,已经于事无补了。 赤如烈焰的双眼霎时怒火中烧,掠意森森。 撇开高科技追踪工具,风羿昊算是廉宠遇到过最难缠的猎人。 无论追踪或反追踪,她经验丰富的是先进技术工具的牵制与活用。 撇开这些高科技工具,现代又有几人真正擅长荒野丛林之道,在这天生地猎人面前,更加相形见绌! 就算她在荒野生存方面曾有过最专业的训练,在老鹰眼皮底下,不过班门弄斧。 不幸中的大幸,风羿昊毕竟军务缠身,不易跟她多做纠缠,穷追不舍三天三夜后,终究心不甘情不愿返回前线。 廉宠从沧北至西覃,又在西覃境内迂回躲闪了十天,确定已经彻底甩掉风羿昊的人后,方重返王家岗取回殇月龙牙。 她大闹厉苍山的事也不知被传成了什么样子。要被宇文煞听去,会不会又折腾出不少麻烦事来?尤其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第一次彻彻底底失去音信,偏偏发生在战乱动荡,他深入虎||狂c|之际。 廉宠拿着殇月龙牙,不知何去何从,终究随心所向,动身南下京都泰阳。 她不过想偷偷确认他安然无恙,然后便到祈华山啸龙谷守寺庙待玄算去! 五月二十二日,廉宠悄然抵达京都泰阳。 她没有去王府,而是径直去了芙锦阁。 初夏时节,水清莲媚,荷香满堂。 大厅一尘不染,宛若她从未离开。小几上的水果新鲜,点心精致,看来日日都有人来照料。 兜兜转转,她又站在了这里。此刻独立大厅中央,她有些恍惚。不过离开数月,却产生沧海桑田之感。 回房放下行李,准备一洗满身风霜,孰料甫推开门扉,室内圆桌上的一页丝绢映入眼帘。 再熟悉不过的笔迹,简洁有力: “帝令吾征,勿念。” 双手猛颤,担忧若泰山压顶。她的预感成谶了? 她和他失去音信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巴不得她对他相思成灾的男人,那个找不到她决不罢休的男人,就留了这么句话,在这个她压根不知道会不会来的地方! 这,这搞得跟遗言似的! 行动永远先于思想,待她反映过来时,整个九王府已经被她暴风掠袭过。 顾不得玉嬷嬷泪流满面地请罪,顾不得张经阖满脸欢喜的嘘寒问暖,她不停问:“人呢?人呢?” 可他们什么也答上来,只道三天前,王爷奉旨入宫后便不曾回来,太子说他已经出征了。 廉宠冲到马厩牵了自己的坐骑向太子府狂奔,孰料没遇到太子,却遇到了文鸢。 一道闪电划过身侧,又闪至面前,文鸢便看到一个满脸焦急的女子自马上抓住他衣襟道:“太子呢!” “廉姬……你不是跟了风羿……” 文鸢面色忽明忽暗。 “风你妈!我问你太子人呢!” “皇……皇宫。”看着这满脸狰狞的女人,文鸢一阵心悸,眼看她拍马要冲皇宫,立刻运起轻功拦马制止:“廉姬,皇宫禁地不可乱闯!” 廉宠眼一横,勒马回头,俯身道:“我问你,宇文煞出征之事你知道吗?” 文鸢刚点头,便被廉宠再一把抓住衣襟:“他出征哪里!带了多少兵马,对方是谁!?” 文鸢闻言刹那脸色肃冷,沉声道:“两万兵马奔援云州。对方……是血浪之鹰风羿昊四十万溟鹰大军。” “你说什么!”廉宠大惊失色,“你说清楚!风羿昊大军不是在景安关么!” “三天前,京城收到竹山八百里加急,风羿昊突然率兵四十万出现在竹山城,发起闪攻,其意必在泰阳。” “太子估计风羿昊十日下南竹山五城,将兵临云州城下,而四十万大军自云州推袭至泰阳再无阻拦,仅需行军五日。加上传令兵所耗行程,我们只有十一天的时间。” “事态紧急,北炤、西炤兵力遭牵制,太子急召最近的廉家军回京,最快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除非有人拖住溟鹰军队二十天,廉将军方能赶到京城迎敌。因此,太子殿下谏言由九王率军前往。” “如今京中除五千禁军不可调动外,集合五千精骑部队与太子府、王府家将等各类杂兵,勉强可以凑作两万军队。九王爷当日便率这两万人,不带任何辎重粮草,昼夜奔袭,直往云州。” “两万打四十万!这不是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情急之下,廉宠语无伦次,跳声怒骂:“他才十三岁阿,领军打仗,这不是去送死么!你们那个皇帝秀逗就算了,太子烨乱搅和什么劲儿!?” 这种时候,太子烨不把他藏着掖着,反而推他下悬崖,如此精明的人怎会这么糊涂? “廉姬!”文鸢脸色大变,确定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没人听见,方叹气道:“皇上和太子也是没辙了,大炤……危在旦夕啊。” 巢之将覆,安有完卵,太子也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就跟赌博买大小一样,如此孤注一掷,若赢了,宇文煞从此就不再是个挂名王爷,而是民族英雄,军权在握,更受炤民爱戴敬仰! 富贵险中求! 生死关头,廉宠不再多言,马鞭猛甩,星夜兼程疾驰北上。 作者有话要说:桶子们,不要着急,天下卦后面会慢慢看懂的……总要给我点机会让我留点悬念对吧 难道你们不信任我! 云州一夜城 曜彰二十六年夏,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三国联盟开始皲裂。 溟鹰国近十余年急剧扩张,吞并周遭小国,近年来,与沧北冲突不断,俨然称雄天下之势。 南宫樇以此入手,游说沧北。五月初,景安关战役僵持,沧北下令联军沧北部队由将军叶剑清指挥,彻底脱离风羿昊控制,联军军心涣散,战事越发不明朗。 与此同时,西覃皇帝驾崩,太后宇文紫然独揽大权。受南宫樇纵横游说,渐不满分炤协议中将西炤荒芜山划于大覃而独吞南炤良地,屡次遣使沧北,似有联手对抗溟鹰之意,形势瞬间逆转,大好于炤。 而事情的导火索,则是五月初五天下卦,世皆传帝后女归溟鹰。 北炤、西炤战场四国大军厮杀,风羿昊却突然消失,五月十五日出现于竹山,亲率四十万溟鹰虎狼之师奔袭泰阳。 消息不及传至沧北西覃,大炤京都已危在旦夕。 五月十九日,泰阳城外八百里加急战报传入京城。 是日,九王煞将军两万,连夜出征。 临行前,太子语重心长道: “大炤生死存亡,全托付于君。此乃大炤最后的军队,二十日内,无论粮草、军饷、抑或援军,一概皆无,君好自为之。” 出发前,南宫樇请命,与宇文煞兵分两路。 宇文煞务必三日内率五千精骑兵先行入城筹划,南宫樇则率剩余一万五杂兵疾行至云梦泽以西埠野调木筑防。 五千精骑,若出柙猛虎,仅带两日粮水,暴风袭击直奔云州。 途经蕞城,斜刺里杀出一伙马贼,自称虞家寨,闻溟鹰来袭,特来相助。 这伙马贼五千众,奉虞寰为首。 虞寰,字酉轩,竹山人,官至虎烈王。寰祖本大炤贵族之末,获罪流放,拓荒炤北,定居竹山。后竹山陷,寰为流寇,结马匪,劫掠溟鹰以济百姓,郡人赞“义军”。 曜彰二十五年夏,云州掠袭战,寰引兵来助,归顺太宗。 ——《炤史?虞寰列传》 竹山虞寰,身长八尺,姿颜雄伟,刚毅勇猛。太宗赞曰:“寰猛于虎。” ——《列将记》 太子烨仍然低估了风羿昊的作战行军能力。 血浪之鹰,七日下竹山诸城,已然兵临云州城下。 当时是,风羿昊自竹山出发,自率中军,令猛将仇晏、仇昶为先锋,分三路发兵云州。 仇昶先锋部队凌晨至云州,立刻发起猛攻。云州只得常规守军一万人,另外自前线溃逃散兵败将约两万,据城死守。 云州太守杨荣周身负伤,城墙折戟,徒手杀敌,血染战盔。 溟鹰攻城已经三个时辰了!杨荣一手扶紧摇摇欲坠满布箭羽的炤国大旗,奋力拔起插在城垛战死兵士身上的断枪,全力刺向自云梯而上,源源不断的敌军。 放眼望去,城头硝烟四起,墙破垛坍。溟鹰将士个个悍勇无比,以一当三,冲杀不绝。白刃撒血,他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倒下,却无一退却。 左侧竹下城守将霍陆光已经三天三夜不曾阖眼,满身血污,一腿受伤溃烂,仅凭单腿支撑,依旧屹立城墙不倒。 尤记霍陆光率竹下城残兵入城之际,刀光火影中的呐喊: “兄弟们,我们留着命逃到这里,往后便是京都!此乃我大炤最后一道防线,誓与云州共存亡!” 又是一波箭羽黑压压射向云州城头,溟鹰大军在流箭掩饰下不停搭建云梯冲上城头。霍陆光再次负伤。杨荣持破盾上前为他挡箭,不料背后大刀劈压,霍陆光一声大喝上前,以肉躯抵挡,反手送刃,刺入敌人心脏,就着这股猛劲冲前,竟直直撞上云梯,与甫登城墙三名敌兵一同坠下城墙! “陆光!”杨荣悲痛欲绝冲向城垛,再斩敌兵,唯见鲜血如漆,遍撒云州城下。 一里外,仇昶先锋军副将铁函冷静地指挥着弩兵,远望摇摇欲坠云州城,暗自算测: 一个时辰内,云州城破。 杨荣以身躯捍卫着炤国大旗,脑中一片空茫,再无他想,只知见神杀神,遇佛斩佛,就算死,也要死在云州城前面。 忽而,城门发出如闷雷滚滚沉响,杨荣上前俯瞰,顿时心如死灰。 咬紧牙关,他蹬上城垛,以最后的力量高舞炤国大旗,嘶吼道: “儿郎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杀————————!” 此战再无悬念,云州守军个个视死如归,无论伤重于否,皆拼尽全力,以身躯为盾,冲向了溟鹰敌兵。 就在这时,杨荣身边一参军忽而癫狂般冲到他身边,抓住他手腕颤抖如筛:“大人!大人…你看,你看!” 杨荣回过神来,扭头一望,却见远处沙尘滚滚,万马奔腾,鼙鼓声喧震地而来。 飞沙走砾中,隐约可见黑色大旗迎风鼓舞,赫然大书曰: “廉” ——十三年前,云州廉毅,威震炤北,逐戮溟鹰,几下竹山。 本已抱着必死之心的云州守军刹那间沸腾起来了,个个手舞足蹈,士气大增。 “廉家军!是廉家军来了!” 云州城喊声震天,那是绝处逢生的惊喜。 “廉家军?” 曾被廉价军打得抱头鼠窜的溟鹰攻城部队闻言,一时不知所措,待见南方沙尘如风暴来袭,亲眼见着了那催命索魂的廉字军旗时,顿生怯意,乱作一团。 仇昶见势不妙,正欲节制后退重整阵型,忽见风卷残沙中,一无名小将,身着乌金战甲,阵中易骑,轻捷如飞,突至面前。 仇昶大惊失色,提枪相迎。 小将挥舞银枪自马背跃起,貌美姿丽,胜于女子。银光如泻,只一回合,斩仇昶于马下。策马驰骋,右手枪提仇昶人头,左手挥舞大刀,厉声大喊道: “敌将已死,大炤儿郎们,大丈夫当于马上建功,荫妻蔽子,不趁今日,更待何时!” 话音落,身后杀声震天,直盖云霄。 眼见主将暴死,敌方强援又至,溟鹰军士肝胆俱裂,再无暇恋战。一时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自相践踏。 铁函远见攻城部队溃不成军,任由对方屠戮,急忙鸣金收兵。 可对方不依不饶,那为首小将高举长枪,携仇昶人头疾驰追至,慌忙望北而走,冠簪尽落,披发奔逃。下令大军退守二十里结营扎寨。 战事至正午便告结束。杨荣率残余部队狂喜开门,迎军入城。 可哪里又有廉毅大将的身影,待全军入城,不过一万骑兵。 领军者乃名舞勺少年,赫然是刚刚成年,|狂c臭未干的九王宇文煞;另一名虎背熊腰,面露凶色,竟是扬名北炤的马贼虞寰! 杨荣震如石雕,哭笑不得。 原来宇文煞早算准以五千精骑,五千马匪,难以据守云州。干脆带上廉家旗号,插满城头,作为疑兵之计,希拖延战事。 不料刚至云州,已见刀兵相交,再顾不得其他,一不做二不休扬起大旗佯装廉家援军直接扑杀,以防城破。 宇文煞甫进城门,立刻命人搜集云州城所有木材,按与南宫樇的约定大开水门。是夜,数以万计木材自埠野沿云河入云州城,南宫樇亦率兵而至。 南宫樇弱冠之龄,灰麻儒衫风尘仆仆而来。 宇文煞见了南宫樇,不及相互见礼便道:“计划有变。风羿昊比我们预料快了三日,现下没有足够的时间挖壕设栅。楒旻,你有何良计?” 南宫樇途中已获战报,应道: “溟鹰擅长骑射兵,号称四十万,除去辎重后勤二十万,实际作战力量最多不过二十万。七日下南竹山五城,必然分路进军,欲以闪击战直奔泰阳,否则一旦景安关分兵来救,抑或廉家军抵达京都,他必功亏一篑。” “臣料定他所掠城池不及修整,辎重粮草更是跟不上,目前云州城外定为其先锋部队,作战力量不会超过三万。而我军五千精骑,五千悍兵。” “如今仇昶已死,不若趁敌军未合,逆而击之,摧其锋锐,以安军心,然后方可坚守。成败之机,在此一战。” 虞寰闻言咋舌。大军压境,以少迎多。一个先谋而动行诡兵杀敌大将,一个不思据守反伺机出击。他到底勾搭了什么军队! “好,明日本王便出兵。奋此战之余威,敌军必然不查我军实力,依旧打出廉字旗号出战。” 南宫樇继续道:“云州城起防御已无济于事,反显我军心虚。云州必弃,需改以蕞城为据点死守。臣要立刻带走残兵两万并一万五步兵,退守蕞城,以筑防御。王爷,您务必为臣争取五日时间。” “五日?” 虞寰惊道:“开什么玩笑?风羿昊大军两日必至,他能七日下五城,这座破城如何守得住五日!” 南宫樇凝视宇文煞。 俊美少年眉头深锁,以指扣案,沉吟不语。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今日自水门滚滚而来的木筏材堆与廉宠曾经卧谈絮语同时浮现: “秀吉以筏沿河运木,率两千忍者,造‘墨俣一夜城’”。 他豁然起身,俊颜仍带稚气轮廓。但残酷的战争,以惊人的速度令这少年蜕变成蝶:“一言为定,楒旻,你即刻启程。” “诺。” 南宫樇方离去,虞寰立刻率匪兵往城河运木。宇文煞跟上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连夜造拒马栅啊,能造多少算多少。哼,五日,我看你是疯了。” 虞寰山野中惯于称王称霸惯,匪性难驯,又欺宇文煞年幼,态度上自然少了应有的尊敬: “还有,明天要打硬仗,我劝你戴上个面具,你这长相实在太秀气,难以慑敌。” “不用。”宇文煞制止了他,“有个人,喜欢本王以真面目示人。”言罢,那倾世美貌闪发熠熠光芒,继而言道: “无须设栅,本王要筑一夜城。” “一夜城?” 很多年后,虞寰站在这个铁甲铮铮的男人身旁 ,追随他马踏山河,血海征战,望着那依旧美艳如初容颜——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秀吉以筏沿河运木,率两千忍者,造‘墨俣一夜城’”。出自丰臣秀吉成名之战。 虞寰出现啦,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樇正式出现了! 我发现大家好冰雪哦,不过人无完人,小宠没那么万能啦。这个战场,是男人的舞台。 成天说宇文煞军事奇才,怎么个奇才法,煞迷们好好欣赏吧~ 话说我写这部分战争写得好爽哦,啊哈哈哈哈 溃敌先锋 五月廿三,宇文煞抵达云州城第二日凌晨。 黄尘寒风,轻骑一骑于坡间忽隐忽现,马上兵士面无人色,飞驰而入二十里外溟鹰先锋军营。 “什么?!一夜卫城?” 铁函惊弹而起,与一众将领奔出帐篷,上马疾驰,果见黄沙漫漫中,一座大型卫城起于云州城门外,巍巍耸立。 “铁将军,这……” 铁函面如白纸,冷汗直冒。 昨日扎营后,他百思不得其解,按理廉家军不可能在此时抵达云州救援。即使锋将折损,但军令如山,必须疾攻下城。他辗转反复一夜,刚打定主意今日上前搦战,以探虚实,却见此一夜城。莫非廉毅大军真的已经入驻云州了? 诸将回营急谋,正左右为难,忽而军鼓声起,铁函冲出帐篷,大喝:“何事!” “将军,廉家军打过来了!” 五月廿三清晨,虞寰身披白金战甲,戴七星宝珠冠,跨下千里追风骑,手持方天画戟,率领身着炤军新装的五千匪徒正面搦战。区区无名之徒,混战溟鹰三员大将,手起刀落间,竟已砍死一人,重伤一人! 铁函持刀欲助,忽而背侧杀出一路骑兵,如万兽咆哮,冲突奔腾。 昨日斩杀锋将的俊美小将一马当先,直陷敌阵,如入无人之地,立杀数十人,斩其二将。众人望风披靡,无人敢当。 朝辰战至日中,溟鹰先锋军全数溃散。 宇文煞、虞寰赤膊于卫城之上,阳光下挥洒大汗如雨。众军大笑,酣畅淋漓。 是夜,宇文煞正于帅帐召开军事会议,城外忽报一戎装女子率两千骑兵相投。 不待兵士说完,他已扔下众人疾奔至城头。 纵使击溃溟鹰先锋部队,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亦面不改色的大炤主将,眼底涌现无尽狂喜,一鼓作气登上城门,举目望去。 城门下,一女子身披斗篷,瓜子脸,细眉柳黛,素齿朱唇,神情闲雅。身后各色衣饰杂军千余。 少年将军面色刹那黯然。 不是她…… 城门开,银甲虎目将军策马而出,引女子入。 “此乃内子伊人。”虞寰向宇文煞介绍道,话音刚落,云州城守恭敬出列:“原来是妙手回春,救苦救难的伊大夫。” 伊人款款行礼。日前,她因事只身赴沧北,返回时得知夫君投了炤军,便召集在外虞家寨兄弟并北炤各地义军前来相投。又寒暄一番,伊人便请命前往营地照顾伤兵。 伊人刚离开,前方斥侯飞鸽传书,众将共同拆信而视,曰风羿昊大军后日即可抵达云州。 宇文煞立刻召集诸将,分析形势,称云州城不可守,令诸将退往蕞城,他与虞寰留下扰敌。虞寰建言道云州西南通天峡,易守难攻,可将云州辎重粮草运往通天峡,以为据点。 宇文煞令大军遍插廉字旗于城中,每人设灶三十,起炊烟。事毕,遣虞寰率军,连夜运输补给入通天峡。 五月廿四,北线无战事。 是夜,云州空城。宇文煞与纪章各率暗卫百人,埋伏城中。 五月廿五,血浪之鹰风羿昊中军抵达云州,据二十里下营安寨。 乱世王者,第一次交锋对垒。 风动马嘶,旌旗如云。胡风度云何,向夕临大荒。 溟鹰中军大帐中,金甲赤目男子,手持霸王枪,背破天落日弓,巍然而立,面目霜冷。 身旁大将,虎目燕须,身长九尺,宛若一宝塔巨人,正是仇昶之兄仇晏,勇冠三军,凶猛无匹,当世称之“阎王愁”。 仇晏闻其弟被廉家军中一员无名小将斩得头颅,目眦俱裂,当即求战。 风羿昊锁眉沉思。廉家军怎么可能在此出现?还是炤国早已洞悉他的意图? 三国联盟反反复复,他早不寄希望于沧北、西覃,此番联军攻打景安关、离台,不过声东击西之计,他溟鹰大军早屯于竹山,就待此时机成熟,一举闪袭泰阳城。 出兵前,他又谋于南越国,引廉毅返回南京。按理来说,廉毅不可能这么快在此出现。 然,宇文衍在景安关、晚畴在离台,炤国之中,能千里奔袭,直破溟鹰先锋,起一夜卫城,除了云州廉毅,还能有谁呢? 无论如何,即使廉毅大军压境,他不信他炤国还能有四十万大军与他相争! “仇晏。” “末将在!” “汝率先锋骑兵十万,即刻攻打云州!” 战马如云,旌旗蔽天,风羿昊□神骏,摆开阵型,直取云州。 将至云州,只见廉字军旗兀自屹立,城门洞开,城垛上只见旌旗不见守将。偌大的云州城,竟似空无一人。 仇晏大笑曰:“胆小鼠辈,弃城而逃矣!” 风羿昊蹙眉,略觉不妥,下令停军。 “太子,为何停军?” “廉毅兵法诡谲,当年便以云州为空城,引我军入,关城门,下滚油,复又包围外军。他前日刚耗尽兵力木材起一夜城,又怎会轻易弃城?这其中恐怕有诈。” “既然如此,末将便遣一队死士入城一探?” 见风羿昊点头,仇晏立刻于军中挑选勇者十人,轻甲纵马而入。 大军遥望,烈日当空,阒静无声。 破败的云州城,背靠五荒原,倚于云梦大泽,如一只巨鳄张开血盆大口,来者有去无回。 无声无息,十名勇士便消失城中,不复出来。 一炷香时间后,仇晏再派百人部队入城,又无音信。 火红赤目黯之又黯,怒意凌然。风羿昊终克制,咬牙下令鸣金收兵,待明日攻城部队集结齐备,再一举发动总攻,拿下云州。 五日之约,蕞城城墙盾弩兵焕然一新,五荒原沟壑马栅遍地, 五月廿六,风羿昊集结三军,发兵云州。 大军行至云州城下,见城门深锁,廉字军旗换上了黑色宇字旗,绣以腾龙绕剑图。 一瘦削身影立于城墙之上,见了溟鹰大军,运起内力喊道: “来人可是永靖太子?” 左军副将见风?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宠第21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风羿昊点头,打马上前道:“溟鹰国永靖太子在此,汝等还不速速投降!” 纪章闻言哈哈大笑道: “听闻太子昊神弓无敌,用兵如神,原来不过泛泛之辈,堂堂四十万大军,先被我大炤九皇子以五百疲兵溃散先锋部队,再被我等数十小将吓得裹足不前,实在是闻名不如见面!” 仇晏闻言怒目圆睁,须发直立,正欲上前叫骂,却被风羿昊制止。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纪章继续道:“现下,大炤廉家军已然入驻京畿,恭候太子大驾光临。我家王爷令在下传话,云州城在此,太子想要尽管自取。但是,今日太子所取,三年内,我家王爷必十倍索还!” 仇晏再难容忍,翻身下马道:“殿下,末将请战,定取这猖狂之徒人头祭旗!” 风羿昊冷笑一声,挽弓搭箭,流星奔驰,直取城头。 纪章听得“嗖”一声长啸破空而至,眉心骤痛,举剑运气狂退十步方止住箭势,仍被气流所伤。 这一箭自三百步以外而至,劲道早散去大半,却有如此猛力,此人弓法果真天下罕匹。 仇晏见此,立刻下令进军。大军如大浪吞沙,瞬间蚕食了云州城。 云州早已是空城一座。风羿昊甫进门立刻下令搜索埋伏。 忽而城卫来报,有人在城下千步之外叫骂曰: “风小子,胆小如鼠,缩头乌龟!我家王爷便在通天峡,有种便来,看我家王爷不打得你屁滚尿流!” 话音刚落,又有巡卫来报,城中云河水门大开,敌军定是以此河道逃出城去。 明知对方故意逛言杀军士气,乃缓兵之计,风羿昊仍难抑胸口气血涌动,暴起杀死三名斥侯,恨声道: “一群饭桶,什么叫做稚儿将军,什么叫做绣花枕头!?立刻重新调查清楚,详详细细告诉本太子!”。 当即下令入城结营,重下水栅,派重兵守卫辎重粮草,又令三路巡逻兵驻扎于云河水门并城墙破败处。亦将错就错,大军十日奔袭不曾休息,决定在云州整顿一宿,明日凌晨穿越五荒原,直取蕞城。 廉宠自京城星夜兼程,三日后抵达蕞城。 遥见蕞城战旗飘飘,严阵以待,锁城封禁,难以入内。询问流民,只道是炤军,到底哪路人马也说不清楚。又屡番打探,才知如今守将复姓南宫。 埠野南宫氏? 宇文煞请出埠野南宫氏后人之事她曾听纪章提及,如果南宫在这里,那宇文煞在哪里? 不敢深想,她更是亡命北进,刚入五荒原,遥见一队兵马渐至,无旗无帜。唯恐贸然向前,她策马观望良久,仍寻不到少年身影,再顾不得其他,纵身拦于军前大喊道: “宇文煞!宇文煞!宇文煞你在吗?” 为首兵士闻言上前道:“廉姬!奴才叩见廉姬夫人!” 廉宠定睛一看,这名兵士竟是王府侍卫,下马急道:“王爷呢?” 那侍卫立刻满脸崇敬,将日前宇文煞伪作廉家军奔袭云州,击溃敌军先锋之事大势道来,一众兵士言及此个个面露自豪之色。廉宠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方知宇文煞孤军万众仍在云州拖延敌军,不再逗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纪章喊话和实际人数有差异,还有说廉价军已经抵达京都,是欺敌之计,旨在打击对方士气 我老公这段时间看三国演义,说为啥诸葛亮空城计能用得出来,司马懿随便派个敢死队就能把他逮住啊。遂产生了灵感…… 夜袭云州 五月廿六人定(2123点),月朗星稀,云州城郊,纤细黑影隐于树荫中,焦急回旋。 为什么,为什么云州城上遍插红色鹰旗! 是夜,云州城守备森严,三步一岗,十步一哨。 城西水门新设木栅两道,由八名兵士看管。亥时(同人定),两队守将刚交接结束,持戟立岗,忽闻云河水道有异声,待凝目细察,又一片平静。 十夫长不敢大意,挥来四名部下,扎盘持戟小心戒备,自己则入水查看。 十夫长右腿刚漫入水中,忽觉脚踝被人钳制,不及呼喊,一片水花激起。 事出突然,四名兵士尚不知发生何事,其中一名咽喉已被割破,临死前感觉身后有人朝对面士兵掷出一物。对面士兵眼前忽然多了道寒光,黑影掠起踩在头上,一个借力弹射至身后兵士,此时那所掷之物亦被隐约银光拉回。 水花落下,十夫长身体扑倒水中,血色弥漫。岸上一人被割破咽喉仰躺于地,对面士兵额头窟窿鲜血汩汩,匍匐倒下,而他身后士兵脖子被利刃刺穿,缓缓佝偻。 一切就发生在瞬间,唯一幸存的士兵呆滞地盯着浑身湿漉漉的黑衣女子,那锋利漆黑的利刃穿过同伴的咽喉,寒刃笔直对着自己。 当一切映入眼帘的时候,亦是他在这世界所见最后的景象。 呼吸之间,五人毙命。 原来,廉宠见溟鹰军占领云州,料定宇文煞落入了风羿昊手中,当即决定入城救人。眼看城墙守卫环环相扣,遂自云梦泽闭气潜水,斩断水栅而入。 熟练利落地将尸体捆石沉入水底,她再度隐入黑暗中。 溟鹰大军一路闪击,不及整顿,辎重粮草不接,因此对随军辎重粮草格外看重。入城后,辎重粮草屯于云州州府,派重兵把守。 廉宠无头苍蝇左右寻不着宇文煞蛛丝马迹,心急如焚,待见州府重兵把守,遂决定一探虎||狂c|。 州府侧门两名士兵忽闻重物落地,立刻绕入巷道中查看,却无可疑。一前一后刚回头,从黑幕中伸出一双魔鬼之手,捂上后方士兵嘴巴同时割断了他的咽喉,然后将尸体拖入黑暗掩饰中。 前方士兵忽觉少了些什么,刚扭头,只见一个黑影猛冲至眼前,随即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轻风拂过,黑影窜入侧门,与院中四名武将打了个照面。 这四名,皆是溟鹰军中佼佼者,至少也有千夫长之职。两人闲坐交谈,一人擦枪,一人背对入口席地缝补破甲。 突见一黑衣人闯入,擦枪的武将心头一惊,尚未站起,却见黑衣人如闪电般笔直向他冲来,跃起,踩在那补甲武将后脊椎,便闻咔嚓骨碎,在他重心不稳匍地时借力跃起,从天而降撞上擦枪人,碰触之间刃入咽喉。 那擦枪武将的尸体被黑衣人前冲之力撞得直飞而出,重重摔在墙壁上。 转瞬间一死一瘫,原本交谈的武将立刻抓过武器迎上,前者正欲高声示警,却见那黑衣人凌空翻转侧旋落地,于此同时刀舞如轮,刹那砍在前方武将肩脖之间,硬生生削断他半截身子。 最后一人吓得肝胆俱裂,无论如何拔不出刀来,转身奔逃。 院内巡逻兵士听得异响,疾步奔来。 廉宠扫眼看见门外隐约有光线靠近,立刻如乍起的刺猬,飞冲向逃兵。那逃兵连滚带爬直奔门外,生死关头急中生智推翻一旁树立搁物架,企图阻挡死神夺命之路。 廉宠瞬间冲至院中,见重物倒来,丝毫不停留一个跃起,脚踩重物借力,落地时一手拎住逃兵肩膀,猛然过肩摔倒在地,右手补刀,左手抓起死人身上的长枪冲门口直直扎了过去,外面的巡逻兵刚好推门而入,当首一名脑袋立刻被刺出个大窟窿,软软倒在门口。 随后赶到的巡逻兵前仆后继冲进小院,哪里又还有人影在? 一院武功并非泛泛之徒瞬间毙命,死状可怖,众将领哪里敢耽搁,立刻敲锣示警,禀告风羿昊。 屋顶横梁上,一双森寒如刀的眸子闪烁鬼魅之光。 廉宠于云州遍寻宇文煞不得,已然方寸大乱失了理智,竟动了劫胁主帅的念头。奈何风羿昊狡兔三窟,根本不在帅营,她便干脆泄露行踪,让这帮傻子带她去找风羿昊。 她就不信用刀压在风羿昊脖子上,他敢不交人出来! 报信侍卫果然中计,疾奔至云州城一处富人府邸。廉宠手起刀落,如行云流水瞬杀报信侍卫及守门将两名,反手握刀而入。 忽见寒光如泄,她提腰后翻,飞起落地。只见一怒目燕须大汉,身长九尺,持十尺大夏龙雀,岿然如大山,声如铜钟,怒喝道:“大胆贼人,狗命拿来!” 赫然便是勇猛天下第一的“阎王愁”仇晏。 廉宠也不回他,抡起殇月龙牙劈头盖脸直上。 只听“乓”一声巨响,空中回音不绝,振聋发聩。廉宠与仇晏硬碰硬,刀对刀,双方对调个位置同时被击飞,马步扎于泥土,一并后滑百步方止。 其余军士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双方皆无招式,直直一刀,霸气凌然。那纤细的黑衣人在阎王愁面前,丝毫不露怯色,也丝毫不在下风。 仇晏纵横沙场十年,未逢敌手,普通人接过他如此开天辟地一刀,早四分五裂。可这女子不仅硬接住,还能将他击退百步,虎口大痛,再不敢轻视。 扎盘横握大雀龙夏,一声虎啸,再度欺上。 廉宠毕竟是名女子,又心神大乱,急火攻心,弃拔剑术不用,硬生生与阎王愁拼刀,右手麻痹几不可用。见他再度袭来,立刻连退三步飞身上墙,银丝纵渡,又自天而降,借高空下冲之力直劈仇晏。 仇晏爆力欲接,孰料刀势临门凭空消失,下一瞬间脸被一脚踢中,紧接着寒风凌厉,他绕是武功高强,侧腰险险避过反手还击,脸上仍不免挂彩。廉宠落地,面上黑布碎裂。 “是你!” 原本紧闭大门被人一脚踢开,风羿昊面色震惊地盯着院中明艳女子。 廉宠见了风羿昊,顿如炸毛大虫,视旁人无物,离弦之箭爆冲而至。 风羿昊身旁十数兵卫立刻挡至面前。仇晏亦迅速回撤至风羿昊身旁,提刀横立,虎视眈眈。 却见一道黑色闪电刚至人前,飞起扭腰,一腿勾住为首士兵脖子甩翻在地,刀舞如轮刹那间再砍杀两名,反手以刀架住身后长枪,猛然一卸,将身后士兵摁趴于地,踩于其背凌空翻转落于人群之外,直逼风羿昊面口。 仇晏扬大刀而上,那女人却突然逆空纵天,烟尘顿起,一时迷眼,后脊猛沉,被人踩了个趔趄,慌忙转身时,她已经逼入风羿昊面前,毁天灭地鬼哭狼嚎悍然一击。 风羿昊拔剑硬抵狂退,待扛过那致命一击后,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 此时溟鹰士兵蜂拥而入,与仇晏一同连番猛攻,终于将廉宠逼出房外。 廉宠入房环视不见宇文煞,眼看又无法再靠近风羿昊,而周围成百上千士兵将自己团团包围,再无心恋战。刹那间发出银丝击灭火盆,拉动长丝乱旋,房中火盆全灭。同时飞刀砸断梁上匾额。 匾额与殇月龙牙一同砸落,直向底下的风羿昊。 风羿昊闻得上空风啸,掠步急闪,与此同时一道银光袭来,拖走殇月龙牙。仇晏立刻命人点火。 待火起时,哪里还有人影。 是夜,云州草木皆兵,一片暴乱。 丑时(13点),纪章带领暗卫中武功臻上者二十名,在黑夜掩饰下疾驰直奔云州,欲再自云梦泽遁水而入,执行夜扰。孰料刚至云州城郊,便见灯火通明,喧声震天,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兀自疑惑,又见一纤细黑影鬼鬼祟祟潜伏湖边芦苇中,蠢蠢欲动。 他奉命跟踪她数月,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她的体型。 原来廉宠出得城后,始终心有不甘,正伺机再返云州搜寻宇文煞下落。忽闻身后异响,绷紧的身躯立时就要发难。 纪章如何不知她本事,促声开口:“廉姬!” 已经掷出的袖里剑被银丝勾回,廉宠纵步上前,心乱如麻急道:“宇文煞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了溟鹰……”纪章蒙面看不清表情,可语气相当不善。 “fuck,我问你宇文煞呢!”廉宠暴躁地横拽过纪章衣襟,一把掐住他脖子,“他是死是活,说!” 纪章目光游移,一时分不清廉宠是敌是友。 廉宠见他不答话,目光扫过一行黑衣人,顿时面色森然如修罗:“你们是来救他的?他还在云州城?!” “他妈的,风羿昊,老娘今天非剁了你。” 言罢放开纪章,戾气横生,提起殇月龙牙,杀气腾腾便向云州,临行前又道: “云州已经被我搞得鸡飞狗跳,人太多进去了反而容易暴露,你就在外面接应我,救不出宇文煞,我就拉着云州城陪葬!” 现在去云州,不是去送死么? 纪章努力地消化了一下廉宠振振骂词,急忙拦住她道: “王爷不在云州。” 云州城南郊,群山环绕,皆属北炤山系。通天峡深处隐蔽山沟里扎起了一座简易的山寨,宇文煞便带着手下一万余人餐风露宿于此。 少年将军随性依靠斑驳青石,迅速地浏览最新截回的情报。 南宫飞鸽传书,蕞城防事已起,他应火速退返据守。可是,他怎会放风羿昊好过! 风羿昊…… 想到这个名字,宇文煞就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玄算批名,帝后女归溟鹰的故事他听了千万个版本,廉宠竟然当着天下豪杰的面,众目睽睽之下主动与他激吻!事后便离奇失踪,他怎么都寻不到,逼问纪章当时情形,纪章宁死不语,更加坐实了谣言。 明明下定决心不再强迫她,放她自由,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他真的后悔了,当初就算她恨他入骨,他也不该放手!她若真的去了溟鹰,便成了敌人,这要他如何是好?! 虞寰找到宇文煞的时候,少年正独自坐于青色大石上。略显稚嫩俊美容颜沉淀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历练,而紧张激烈的战事飞快地磨去往日的叛逆任狂,愈发成熟内敛。 他胸有河山,立志收复家园,早有起军之意。听闻宇文煞便是当年天降异相,龙女殿堂送归的九皇子,便借他名号曰天意龙佑,登高振臂。 初识这妖颜美姿少年时,便道他不过绣花枕头,又欺他年幼无知,暗自决心架空他,携天子以令诸侯。当时是,别说他手下这群为乱数年,匪性难驯的马贼,就是宇文煞自己率领的五千精骑,亦对这稚儿将军不服。 乌合之众,何以成事? 可自抵云州,未雨绸缪冒廉家军之名慑敌在前,一马当先斩将溃敌在后。期间起一夜城,设空城计,环环相扣,深算敌意,先谋而后动,以实际一万部队生生拖住四十万大军五日! 如此军威,谁敢不服? 犹记大军退出云州前那个夜晚,月朗星稀,城墙上下数之不尽的热血男儿。他登高台,立军令,奉南宫为军师,以剑龙徽为旗,分析时势,指点江山,又指出针对云州的犯界战术,大合匪性,引得一片叫好。对原军不服之首,副将宇文志冀以军法立斩。 五千精骑与七千义匪刚集结通天峡,宇文煞又下令曰:非常时期行非常事,重赏重刑,设十夫长,令十夫之内,十夫之外互相监视,行十夫连坐。一万两千部队神出鬼没,轮番x福扰溟鹰后方,明刀暗箭,以战养战。 小小年纪,精通行军诡兵之法,深谙恩威治军之道。 是时候好好考虑,这个少年,是不是值得他虞寰归顺尽忠,辅佐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12年前武力排行榜: 武力值120:廉宠(本来是100的,殇月龙牙有20加成,哈哈)、独耶 武力值100:仇晏、廉毅 武力值98:风羿昊 武力值97:虞寰、晚畴 武力值90:纪章、宇文煞、宇文衍 武力值70:南宫樇 美人归 此刻,在虞寰心目中,永远胸有成竹,处世不惊的少年将军浑身散发出比夜色更黑比寒冰更冷的浓重杀气。 虞寰微皱眉头,在身后抱拳道:“王爷。” 宇文煞转过头来时已经敛起狂嚣杀气,恢复了王者的冷绝:“何事?” “斥候来报,楒旻在蕞城抓住了太子亲信文鸢,他欲乔装出城,身上还搜出了一封太子的亲笔书信。 宇文煞迅速起身从虞酉轩手上接过。 信封信纸都极普通,也没有太子烨的鉴印,但字迹的确是他的。南宫樇身为军师,朝廷的公文都由他经手,自然认得出太子烨的笔迹。 在这种敏感时刻,太子烨为何与蕞城以北有书信来往? 宇文煞自是不信太子会通敌卖国,但仍疑惑万分,拆信览阅。 “廉宠足下敬启。 闻君抵京,不及相见。近日谣言四起,君下落不明,闻讯心方稍疏。然北炤是非之地,汝贸然前往,恐非上策。九弟天下奇才,更得埠野凤雏,虽兵行险着,汝大可安心,万勿再做逗留,速返。烨字。” 宇文煞拿着这封信,脑子里刹那间炸成浆糊。 她居然已经为了他贸然北上!? 她现在就在他身边…… 纵使大军压境,虞寰也未曾见宇文煞如此阵脚大乱,捏着张纸面无人色,如无头苍蝇瞎转。 是什么紧要军情?莫非,溟鹰国还有后援? 正欲开口,忽闻一声女子怒叱如炸雷响彻耳畔。 “宇文煞!” 不及反应,一道闪电纵过身边,速度快到令虞寰匪夷所思的地步。目光刚至,已见宇文煞被那黑影一拳击飞,重重落地,脸颊立时肿了大半。 众人瞠目结舌,而最震惊的,莫过于挨上那结结实实一拳的少年将军。 少女着男装,高扎马尾,发丝微乱,胸口起伏,满脸怒色,秀拳捏紧,眼看又一脚要踢向宇文煞,纪章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架在两人中间: “廉姬,你冷静!” “冷静!”廉宠暴跳如雷,指着宇文煞破口大骂:“你想找死不用那么麻烦,老娘现在就亲手宰了你!” 虞寰傻眼。 这女人哪里冒出来的?袭击主将,他要不要将她拿下? “廉姬,王爷也是迫不得已,形势所逼,形势所逼啊!”纪章本不善言语,更别说劝解小夫妻打架,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形势所逼?”廉宠被纪章架住双臂,蛮牛似地冲着宇文煞的方向乱踹道: “你他妈的是超人了!毛都没长齐要当英雄好汉!那是四十万大军,你当是四十只蚂蚁吗?你是主帅,主帅他妈的不就是坐在帐篷里指手画脚,你他妈的冲什么冲,你要冲第一,老娘现在就砍了你!” 自古慈母多败儿,贤妻有私心,想罢也是同廉宠一般心思。 虞寰终于看懂了。这母老虎似乎是在关心他们的主帅,可这关心的方式…… 被一拳打懵掉的少年,怔怔盯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女子,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滞怔愣。 突然,绝美的弧度爬上脸颊,宜笑遗光,颜炜含荣,百花失色。 他起身猛冲向廉宠,对准那略显干燥的粉色薄唇咬了下去,不管不顾尽索芳香,双手环紧,似要嵌入心脏。 廉宠瞪大眼睛,挥在半路的拳头忘记落下,趁他吻向嘴角,方豪无底气左避右闪道: “老娘……老娘还没跟你算完帐……” 少年不应,一昧穷追猛打,至死方休。 虞寰从斥候手中接过简报,望着吻得兀自尽兴的主帅,硬着头皮道: “王爷……有军报。” 宇文煞打住,看过军报后便下令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廉宠本被他拉着一道,她婉言拒绝。甫进通天峡,就发现此地格外险峻,欲尽早了解地形。宇文煞无奈,纵万般不舍,只得先行离去。 宇文煞的军营比想象中更为简陋。为了节约物资,方便行动,只他一人有独立的帐篷。说是帐篷,也不过随意搭了个架子放了张床,白天开会用,晚上睡觉用。 廉宠来了以后,宇文煞便令人专门为她搭建更宽敞舒适的营所。可惜廉宠并不知情,从军营借道过了个路,便借银丝攀岩爬壁,俯瞰打探地形去了。 通天峡峭壁如林,拔地而起百千丈,抬首一眼望不到顶,云缠雾绕,难怪乎名曰“通天”。廉宠的银丝射程全长达500米,虽长度应当够,但若仅借银丝而无登山工具,万难登顶,遑论他人。如此天堑,令她不得不惊服大自然鬼斧神工。 自半山腰俯瞰,军旗飘飘,旗徽赫然是她背部纹身图,心弦再动,似苦若甜。 放眼远望,崇岭巍峨,少树木多杂草。峡谷地形复杂狭隘,蜿蜒如迷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寅末(凌晨4点),宇文煞方结束军事会议。见众人散去,他疲惫地坐到床上,揉了揉眉,想了想又起身准备去隔壁帐篷看看廉宠,却见她掀门而入。 廉宠披散湿发些微风干,看来是刚洗过澡。因着暑意,薄衫挽袖,露出白藕双臂,款款走来。宇文煞突觉口干舌燥,哑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 廉宠以为他问自己这么晚跑哪里去了,遂自顾自取下挂在脖上的湿衣服揉搓发根厚湿处,随口应道:“赶了好几天路,又汗又臭,我看峡外不远处有洼池,水尚清澈,就去洗了个澡。” 宇文煞原想问她深夜前来是否有事,可被她一番抢白,反觉问话多余,好似她本该在此一般。 廉宠扫眼帐篷,仅一张单人卧榻。她刚刚回来路上,见众士兵席草露天,交叠休息,便知此地条件艰苦。别说与宇文煞共用帐篷床榻,就算现在要她出去和那成千上万披盔戴甲满身污秽的军士一块儿凑合打地铺,她也绝无二话。 一边以刚洗过的衣服抱头狂搓,一边径直踢鞋上榻,盘坐于内侧道:“你先睡,我等头发干。” 宇文煞闻言浑身猛僵。 原以为,再见面必形同陌路。 他缓缓坐于外榻,少女幽香扑鼻而来,呼吸渐趋浊重急促。 待他双手即将环住少女纤腰时,她突地想起什么,身体跪起,一把扯开擦头衣服,披发散乱,面染桃红,慌乱局促道: “你,你是不是,给我另外安排了帐篷……” 凤目微眯,露出弯钩弧度,刹那月华如水。 廉宠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她,她这样是不是叫送上门来啊! “不好意思!没有人告诉我!”廉宠手忙脚乱地跳下床,刚越过化身石雕的他,腰便被一双铁臂箍住。下一秒她被他从背后凌空抱起,就势坐在了他腿上。 “对不起。”温柔如海浪的呢喃自耳边拂过。 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紧抵已经勃然如铁炽然似火的男性象征,再也无法思考。 身体的记忆被唤醒,被撩拨,被蛊惑。她在他怀中沉沦,不由自主地迎合,如惊涛骇浪中一叶小舟,随他沉浮。 廉宠如芒刺在背侧躺在宇文煞怀里装睡。 从做完之后他便一直这样,手有意无意抚弄着她胸前柔软,唇若有似无地游走在她耳畔颈边,她能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苍天啊,大地阿,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难道你忘了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搞到现在的局面,换作她是宇文煞,也肯定要想入非非了! 就算她真的不计较是否和他再发生关系,可没搞清楚自己的所需所要之前,没有解开心底疙瘩之前,这样做是不是也太冲动太不负责太没原则了?! 一听说他领军出征,鸡蛋碰石头,便头脑发热;再听到他不顾生死一马当先,以自己为饵,更心神大乱。莽莽撞撞就冲了过来,现在走是肯定不能走的,可留……都这样了,让她怎么还拉得下脸冷战?! 她这算个什么事?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老天爷,给我一道天雷劈死我吧——————! 宇文煞似乎渐渐厌倦了和她玩这种知道对方在假睡却假装她真睡的游戏,手忽地使劲,熟练地搓弄她胸口敏感的两抹粉红,嘴细细地吮弄着她的耳珠,廉宠强忍片刻,便双颊通红抽泣般呼吸起来。 知道不能再装,她匆忙扒开那邪恶的爪子,转身抱紧毯子对着他低声道:“你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嗯?”他与她拉扯着横梗中间的碍眼薄毯,见她死活不肯放,遂连毯子带人一块儿抱了去。 “我见过玄算……他说他能为我解惑,所以,我可能还要再去见他一次。” 玄算说七月初五后可至神龙寺找他,可现在云州战事纠结,也不知赶不赶得去。若误了此约,恐怕只有将来四处寻访了。 廉宠不敢看宇文煞表情,继续埋首被褥道:“所以,那个,我们现在,那个……我们就……那个……” 向来伶牙俐齿死不要脸的豪放女,此刻居然惴惴不安结结巴巴声如蚊蚋,若非宇文煞听力惊人,险些捕捉不到她最后那几乎消失嘴角的声音。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她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说出来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和宇文煞之间的情愫已经彻底超过了她能理性掌控的范围,越想越糊涂,还不如不想了,就保持这种男女关系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对于古人来说,吃亏的是她。 “现在这样?” 半晌之后,少年更显低沉嗓音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峭冷如冰道。 “退一步,海阔天空。”心虚的她闷在毯子里嘴硬。 下巴被掐住抬起,她感觉他的力气比之前又大了许多,扼得她微微发痛。 以往水润剔透的俊美凤眼愈发狭长深邃,眉骨颧骨轮廓渐显。凌厉的眼神,若以往是少年不羁,此刻却是宝剑藏锋。廉宠一时无法适应撇开了眼,背脊陡升凉意,无法置信这是一个十二三岁少年的目光。 唇再度他满满含住,少年越发厚实身躯沉甸甸压了上来,狼腰微沉,便长驱直入。 喂喂喂??怎么又开始了? 她狼狈地抵紧他胸膛,秀美微蹙:“宇文煞,你不要太过分了,以前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 “闭嘴!”他恶声低咒,愈发用力。 他凶她?他居然敢凶她?!这小子转性了吗?! 角色大逆转,向来女王的她无法接受自己受的命运,正要推攘反抗,刚有动作,他却先发制人摁住了她双腕。 廉宠的思想转到腿,他已先她一步扣紧她双腿;她的思想再到牙齿,他又先一步撤开薄唇转攻脖项……如是三番。如此亲密的距离,除非她存心找碴重伤他,否则根本别想推开如今作战经验丰富且力大无穷的他。 “你不是说就像现在这样么?你都不在乎名分了,我还管什么!”他重喘着粗声粗气,任性蛮横,甚至故意弄痛她。 “你再这样……啊……我,我踹人了!”廉宠明明浑身发软,嘴却依旧尖刻。 “真想拿针缝了你这张嘴!”宇文煞俯头紧抵俏鼻,眸中怒火中烧,忽而想起什么,愤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张牙便狠狠咬上她甜美芳唇,甫碰到那柔软芳香,终究还是不舍,只得叼住不放。 “你和那风羿昊,什么关系?”他停下动作,微眯眼,危险如大型猫科动物。 “那没安好心的死和尚,当着那么多人塞给我一个烫手山芋,我就想随便赖到谁头上。那个风羿昊一副欠揍模样,我就拖他下水咯……反正就歪打正着,你不夸我还凶我。”廉宠作委屈状,顾左右而言他。 宇文煞眉间浓云滚滚,雷霆欲来,右手摁上她下唇,左手捏紧纤腰,狠声道:“你再给我装傻,我保证你三天下不了床!” 算了,早死早超生。 “谣言是真的啦。” 唇上的手指重重一压,廉宠立刻泛起心慌,这古代不是讲肌肤之亲三贞九烈的,不过,他也见过她亲太子烨,应该没事吧!遂继续死不悔改道: “那个,你知道我来自异世啦,我们那儿比较开放,亲亲嘴什么的无所谓的……啊……” 宇文煞再不跟她废话,提腰一顿横冲直撞,极尽手段。 直待她被要得晕头转向,周身酸涩欲坏,哀号连连,他方喘着重气放开她,鼻尖紧抵,冷声道: “亲嘴无所谓?” “有所谓有所谓!”她上气不接下气附和,好汉不吃眼前亏! 话音刚落,她的唇已经被他覆上,双手紧紧捧住她的脸,他疯狂地一遍遍扫荡着她口中芳香,要将她肺中空气全部吸干般,舌头如灵蛇纠缠,唇齿缠绵。火热的吻,吐露冰冷字句: “成了我的人,也无所谓?” “……”廉宠没声了。 宇文煞胸口闷痛,沉抑如窒,咬紧牙关再次驰骋撒野。 身下女子不再满口胡话娇横打闹,垂眼环紧他脖子,一味承受,却迫得他更加心涩如黄连。 最后的抽搐战栗后,他趴匐于玉/体之上,忽觉精疲力竭,浑身脱力,累得不欲再睁眼。 就在他即将入睡前,少女因长时间呻吟而破碎的声音低闷响在耳畔: “那个天下卦,你相信么?” 宇文煞不语,翻转将她抱于身上。 “以前太子烨曾经问我,西覃天下算,埠野南宫氏,我要选谁。”感觉环保她的手臂紧了紧,她知道他又开始不爽太子了,真是个醋桶子。 “五月初五那天,风羿昊、兀子飞,还有阆环国、幽国、陈国的皇帝,和好多权势中天的人都亲自来了,那个时候,你却跑去埠野请南宫氏后人出山,所以,你是不信的吧?” “我信。”宇文煞闭目道,看不出丝毫情绪。 “为什么?”廉宠奇怪,“按那死和尚的说法,还打什么仗啊,都来抢我好了,抢到我以后也什么都不用干啦,看你们怎么统一天下!” “得天下者,得此女。”宇文煞忽而睁开那双寒潭深邃凤目,黑夜中,流露不属于他年龄的成熟沧桑,“胜者为王败者寇,只有王者才能得到帝后女,而能得到帝后女,自然早已征服天下。” 廉宠语塞,转侧背过他,如是翻来覆去,直到被他再度拉入怀抱,方低声道: “你若信,便信吧。” 若我真是帝后女,那我便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不会离开你…… 所以,我不信;所以,我也想信。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看得懂吧?不需要翻译吧!! 廉宠足下敬启。 闻汝抵京,不及相见。近日谣言四起,汝下落不明,闻讯心方稍疏。然北炤是非之地,汝贸然前往,恐非上策。九弟天下奇才,更得埠野凤雏,虽兵行险着,汝大可安心,万勿再做逗留,速返。烨字。 廉宠同志你好: 听说你到过京城,来不及碰头。最近到处都有谣言(说你跟了风羿昊)。兄台你下落不明,俺听说你的消息后才放心。但是,北炤很动乱,你莽撞跑过去,恐怕不是很合适。俺九弟那么nb,又有南宫樇帮忙,虽然比较危险,但是你也不用操心。不要再在那里逗留了,快回来。 扰敌于后 晨曦微露,折腾一宿的宇文煞便跟没事人一样起身,精力非比寻常。 方出门便见虞寰纪章尴尬不满立于门前,虞寰更是一副天怼人怨恨不得手刃h药/妇的慷慨激昂模样。 如此关头,主帅居然在军营里搞女人,也难怪将士们不爽。 宇文煞不觉不妥,面不改色跨过二人向前,不意听到身后女子慵懒呼唤。 “宝贝,等我一起。” 廉宠睡眼朦胧,头发蓬乱,胡乱裹了衣服刚掀开帘子,便被急返而回的宇文煞拦腰扔回帐篷: “要出门给我把衣服穿好了出来!” 大清早便遭人咆哮,廉宠再无瞌睡,讪讪返身洗漱穿衣。 靠阿,她可爱的小宝贝死哪儿去了,这该死的宇文煞,越长大越讨人厌!童年如此短暂,她还没过瘾他就几乎长成了男人! 还有,如果刚才没走眼,外面似乎站了两个——门神? 宇文煞双手环胸堵住大门,正虎视眈眈盯着她换衣服,忽闻帐外纪章道:“王爷,刚才探子来报,风羿昊大军已经自云州出发。” 闻言,他抬步旋身而出,廉宠亦不再磨蹭,干净利落收拾妥贴紧随而上。 少年将军头戴乌金冠,身着乌金甲,胯/下焰痕神驹,执龙胆银枪,一马当先,意气风发。忽见廉宠黑衣轻衫拍马跟来,急忙策马回身道: “此行凶险异常,你在此等我。” 呢?这家伙不是成日巴不得把她别在腰上么。 见廉宠讶然不屑神情,宇文煞隔马拉住她手:“乖,申时之前,我一定安全回来。” 廉宠朝天翻了翻白眼,甩开他径直向大军方向走去。 宇文煞再度靠近,眼带恳求:“我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在此等我,好吗?” “少废话。”廉宠反手拔刀指向他眉尖,“老娘刀里淌剑里滚的时候,你还没长牙呢!现在当我是娇花,会不会太晚了!” 见宇文煞有些着急欲言又止,廉宠手一挡:“打仗你去,打架我来,没得商量。” “你……”宇文煞无可奈何,半晌,方低声道:“我真没用,还要你来保护我。” 廉宠很“大义凌然”地轻拍他的背:“?br / 殇宠第22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秋读阁 溟鹰大军凌晨自云州发,一路疾行,骑兵先锋,步兵其次,其后弩兵,最后是重兵护送的攻城部队及辎重部队。浩浩荡荡,一望无际,铺散于五荒原。 隅中(911点),前后两军相隔已有三十余里。 未中(13点),烈日当头,风羿昊方下令大军稍作休息整顿,便有斥候疾报。 “太子殿下,辎重粮草部队受炤军突袭,损失惨重。腾龙绕剑宇字旗号!” 话音刚落,又一斥候骑马狂奔而至,人未到声先到:“报!攻城部队受炤军突袭,冲车五辆已去其三,腾龙绕剑宇字旗号!” “又是宇文煞这黄毛小子!”仇晏怒极:“杀弟之仇尚未得报,老子放他一马,他却送上门来!太子,末将……” 风羿昊伸手制止,蹙眉道:“后勤部队有姚琴、孙宁部队大军护送,为何如此容易便被敌军得手?” 那先到的斥候跪地应道:“巳末午初,一黑衣妖女架马突至军中,锐不可当,直取孙将军项上人头,不知她使的何种妖法,靠近她的一圈士兵双腿顿时齐断。她取下孙将军首级便突围离开,周身银光闪烁,刀箭不入。周副将见状带兵穷追不舍。孰料周副将刚离开,便有一队骑兵,马尾着火,狂奔疾至。周副将急返救粮,又见那女子去而复返,护送一乌金甲小将全身而退。今日烈日当空,五荒原无水,将士以身躯救火,形状凄厉!” 后到的斥候亦详禀曰:“午初时分,银甲赤兔大将,持方天画戟,率约五千骑兵突袭姚将军部队。此人武力非凡,力大无穷,徒手可卸冲车。姚将军率大军将其逼退,此人三出三进,竟救得部下出围。姚将军恐再有伏兵,不敢穷追。” 黑衣妖女? 风羿昊与仇晏对视,脑中一并浮现昨日云州城中如鬼似魅的地狱女修罗。 莫名地,玄算那句“得天下者,得此女”与初见时那艳胜桃李的笑容浮现脑海,风羿昊不自觉抚上嘴唇,那唇齿间的芳香似有若无萦绕,竟令他一时失神。 “殿下,留下宇文煞此人,后患无穷。理应先稳固后方,再图蕞城。” 风羿昊回过神来凝眉沉吟道: “不可。我军当初拟定闪袭战术,就是要趁虚拿下泰阳。宇文煞越是如此,本太子便越笃定廉毅大军尚未抵达,但定全速赶来。我军所带辎重粮草本就不多,若延误战机,一旦廉毅大军赶至泰阳,便功亏一篑。蕞城小小城池,孤立于五荒原,无所依附,我等手到擒来。当今之计,更该全力攻打蕞城。” “可是殿下,放任敌方于后x福扰,乃兵家大忌啊。”仇晏继续道,“不若由末将率领一支精兵前往通天峡,取下宇文煞首级,为我军攻陷泰阳祭旗!” “哼,你当宇文煞是软柿子。一个宇文煞,一个虞寰,哪个是好相与的,更何况如今又有廉宠相助?此女武功深不可测,你我联手都不是她对手。你此去通天峡,岂非羊入虎口?若让你带大军前往,又岂非正中敌方缓兵之计?” “那,太子殿下,如何是好?” 风羿昊再度凝眉沉思。 “臣倒有一计。” 一羽扇玄衣少年自马车中缓步而出,面容阴柔,狭目诡幽。 “姚墨,你有何计。”风羿昊眸中精光一闪。他深知姚墨此人向来诡计多端,此番假借联盟,诱兵西北,直取泰阳之计便由他所出。 姚墨轻挥羽扇,眉间森冷道: “辎重粮草部队,行军缓慢,又遭偷袭,损失惨重。臣以为,不若让其连夜返回云州。” 众人静闻其详。 “宇文煞自作聪明,起一夜城施疑兵计,却白白送给我军一份大礼。今夜,云州守军便拆卫城之木赶造冲车井阑。” “秒哉!”仇晏击掌赞道。 姚墨冷笑一声,继续道:“明日,以精兵混于辎重粮草部队中,将兵器置于车上,故意延缓行军步伐。若宇文煞再来偷袭,疾报云州驻军,前后夹击,务必全歼宇文煞部队。” 仇晏大赞:“实在是高!姚大人深谋远虑,必让宇文小儿有来无回!” 风羿昊微笑敛目,如姚墨之计,派遣一万精骑急返云州,协助筑器,佯装后勤兵。十五万骑兵先锋继续前进,务必在后日凌晨抵达蕞城。 宇文煞一行返回通天峡,清点损失。此番虽然偷袭得逞,但仍有百余人伤亡,马匹损失更是不计其数。他下令众将先行休息整顿,亥时于帅营召开军事会议。 宇文煞刚出帅营,廉宠便迎上道: “今天晚上还去x福扰营地吗?” “不了,众将连日疲惫作战,今晚好好休息。经过昨晚,溟鹰大军必戒备森严,草木皆兵。他们不好过,我们好好过。” 廉宠点头,眉飞色舞拖住他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你要干什么?”立于千丈峭壁下,宇文煞莫名其妙。 廉宠笑得口茭诈。亲手给他带上手套与特制的钉鞋,以特别的绳带系紧两人腰腿。取下她那黑色耳钉卡哧戴于他左手,又递过一些以兵器改造的铁锥铁楔。简略教过他攀岩基本知识,锥、楔、绳以及独门银丝的使用方法,赫然便要爬上这险峻峭壁。 以银丝借力,面对平滑处便生生凿出裂缝,廉宠如蜘蛛女飞快攀沿,宇文煞凭借轻功稍稍落于其后。 一个时辰后,两人穿越云雾,立于这号称鸟飞不到的通天峡石林之上。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举目辽阔,群山巍峨,云州灯火若隐若现。 身旁绝代佳人,发丝乱舞,仙炔飘飘,美人如花隔云端。 风吹袍袖,呼呼作响,宇文煞心底陡升豪气冲天。 人道高处不胜寒,却不知无限风光在险峰。 廉宠遥指不远处连峰道:“那就是通天峡入口,我已经探过路。那连峰不如此处陡峭,上多乱石,如果有人来袭,我们可下落石陷阱。” 宇文煞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能拖住溟鹰攻城部队为南宫减轻压力已实属不易,若风羿昊脑子清楚,便不可能分兵来攻打通天峡的。” 廉宠微嘟嘴:“防范于未然吧。” 宇文煞眼如弯月:“此地若无银丝借力,根本难以登峰。仅凭你我二人,如何设落石陷阱?” 廉宠露齿一笑,拔出身后殇月龙牙:“有它呢!” 宇文煞愕然:“这可是你的宝贝,你就舍得用来削石头?” “坏了再做嘛。”廉宠满不在乎,“这是兵器,我的宝贝是你。” 不待宇文煞感动,廉宠还刀入鞘,神色凌然道:“上山容易下山难,等下我教你下去,稍有不慎我们可就变肉馅了。” 下山之法,听得宇文煞面色明灭,忍不住道:“我们不能爬下去吗?” “爬下去得多慢啊。”廉宠瞪过他一眼,“跳吧。” 宇文煞生生打了个冷战,急性子太可怕了。 以银丝借力下跳,每至百米,由宇文煞运轻功缓冲,而她攀岩定位,如是三番,跳个三、四次便到底了。 说来容易,宇文煞毕竟对银丝功能不熟,掌握不了百米的下落距离,更是关心则乱,一路难免磕磕碰碰,气得廉宠不停骂娘,再次深刻缅怀楚怜同学。 若是怜在这里,那配合得简直就天衣无缝,怎会撞到如此鼻青脸肿。(只是鼻青脸肿你就乐吧,你真当百米跳空是儿戏阿!) 两人像个泥猫似地灰头土脸跑回营地。廉宠抓着衣服左嗅嗅,右闻闻,再次决定跑出去洗澡,还拖了宇文煞一起——这厮都一周多没洗漱,简直臭气熏天! 宇文煞洗澡时,廉宠在旁帮他洗衣服。行军打仗,两人都没什么换洗衣服,尤其是廉宠,可怜巴巴的就一件。还好这是夏天,马上洗了马上干,否则她真的会被自己熏死。 黄昏,夕阳如血。余晖给赤/身沐浴的俊美少年勾勒出诱人的弧光。 他注目岸上浑身湿漉漉的女子,挽袖露臂,赤足于青石上,就着衣服一顿乱踩,哑然失笑。 以后不要指望能娶回个贤妻良母了,她这是洗衣服还是揍衣服啊? 宇文煞浴毕,毫无避讳,也不穿衣便大剌剌上岸。廉宠亦不害臊,脱了衣服砸到他头上,迅速下潜,娇叱: “帮我把衣服洗干净!” 宇文煞看着衣服一展莫筹。只得将衣服泡在水里,凭臆想一顿乱搓乱拧,扯乎不到一盏茶时间,便随手丢在青石上,转身下湖。 廉宠一听到水声,立刻游出老远,老神在在:“打完仗再说!” “什么!”宇文煞眼睛瞪得跟牛似的。 “又不是不给你,说了打完仗再说。你那么小,做太多不好,何况这种时候,稍微留点体力行不行!” 见宇文煞不依不饶靠近,她怒目叉腰挥拳道: “不跟你开玩笑,你再碰我试试!” 母老虎发威,宇文煞自知讨不了好果子吃,郁闷万分返身上岸,将气全出到衣服上。 作者有话要说:姚墨童鞋也出来了,大家认得出他吧,要拍钻头丢西红柿的尽管上,只要别pia我…… 阿,还有大家似乎对于宠儿这么快原谅煞有些意见吧。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原谅煞,心里疙瘩始终有的。 但是廉宠与宇文煞之间有一点,并不是其他普通男女朋友关系会有的。我承认这有点x虐,但是廉宠的确对煞有母子情节,因此,她对煞的包容度会更像一个母亲对犯错的孩子。 这就决定了她不会自私地看到他对他的伤害然后不肯原谅,反而会更多地看到他对她的真心,而愿意去原谅他,对于她不乐意的地方,她给他机会,手把手教他改。当然,也并非宇文煞全盘迁就她,她肯定也有妥协。 我认为真正的爱情,是相互妥协,相互原谅。而不是执著于所谓的自尊,在全盘照顾女人“自尊”的同时,也势必导致男人缺乏“自尊”,这是一个双向的。所以,我认为这种自尊不是真正的自尊,而是不成熟的自私。 将计就计 浴毕携手返营。宇文煞自有军务,先行离去,临行前千叮万嘱让廉宠准时参加亥时军事会议。 熟料他前脚刚走,她后脚便被人截下。 身高八尺,体魄雄伟,高额鹰鼻,虎目若电。 “你是,虞寰?”廉宠回想道。 “听说你单枪匹马冲入溟鹰,一刀拧了孙宁的脑袋?”虞寰开门见山。 廉宠偏头:“是又怎样?” 虞寰扎下马盘,空拳摆好架势道:“比划比划?” “无聊。”廉宠拽得二五八万,擦身欲过。背后虎爪袭来,如雷霆万钧,她连看也不看,猛然沉腰避过,同时后脚飞起,一个倒勾将虞寰横身摔了出去。 虞寰跌了个狗□,不依不饶爬起欺近。 若换了昨日,被这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小姑娘甩飞,他估计会当场傻掉,好在经历今日,众将士将她说的神乎其神,他有心理准备,但面对自己如此直接快速的惨败,仍心存不甘。 迅捷如电,一个黑影自身前闪至身后,单手掐住他咽喉又一个过肩摔,他再度四脚朝天。 如是三番,虞寰就是那打不死的小强粘住廉宠。 但虞寰毕竟非泛泛之辈,廉宠对付他看似轻巧,暗自运起廉家瞬步,经不起久耗,终于不小心失手,掐住他单手欲过肩卸至地面时,手一软,被虞寰伺机虎扑,掐住她脖子一个旋身压制地面。 廉宠右脸着地,顿时起了泥灰。一个鲤鱼打挺剪刀腿向虞寰扫去。他险险避开,单手摁住她脑袋,欺近贴背扭缠制伏。 两人摔跤摔得酣畅,哪里顾及得男女之别,尤其虞寰,好不容易略有胜势,立刻如猛虎扑食,决不给她机会反击, 周身被钳制难以动弹,虽然廉宠有一百种方法反败为胜,可没有一种方法不要他小命。 终于大获全胜,虞寰压在她背上又笑又喘,汗流不止。 “起来起来,你重死了,我骨头要散了!”廉宠哀嚎道。 虞寰这才发现两人姿势诡异,双手撑地而起,将廉宠扶了起来:“你刚才摔我的时候那么厉害,现在却大叫大嚷地,假不假?” “我这是四两拨千斤,用的巧劲儿,你真当我钢筋铁骨。” 廉宠扑散飞灰,郁结难奈,她的澡算是白洗了,“你力气倒挺大的,行动缓了点儿。以后若遇到速度型、技巧型的强大敌手,不要想比别人快,拉开一定距离以力量压制。” 虞寰闻言怔愣,扶着廉宠的手忘记放开,待反应过来,抓住她满脸激动,简直恨不得立刻与她斩鸡头烧黄纸似的。 “小心!”廉宠忽然大喝。 说时迟那时快,廉宠出口提醒虞寰前已扯住他急退,但剑气来势迅疾,竟生生割破虞寰手腕。若非廉宠制止,恐怕他已经双腕齐断。 廉宠愕然,在此世,她就遇到过一次,有人的剑气比她的刀快——当初逼退狼群时走火入魔的宇文煞! 果然,宇文煞凤目如赤,面如阎罗,杀气腾腾出现在两人面前,周身血光隐约,空中似有恶龙咆哮。 这小子到底练了什么功夫! 廉宠急忙挡到虞寰前道:“误会!我们切磋来着!” 虞寰适才一心找廉宠较量,压根没当她是女人。此刻回想自己行径,冒犯妇人,甚至有肌肤相亲,抓去浸猪笼都可以,顿觉对不起宇文煞,单膝跪地道: “王爷,草民冒犯廉姬,甘愿领罪。” 宇文煞血目注视虞寰,手起刃舞,对准他嗖嗖嗖又是三道锐利剑气,廉宠以殇月龙牙狂挡,忽而心生一计,故意失手,让一道剑气划破肩膀,顿时鲜血淋漓。 一股寒气自伤口奔涌而入,廉宠不禁打了个冷战,周身哆嗦。 宇文煞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清冷如冰靠近廉宠,将她抱起离去。 廉宠能感到他的胸膛紧贴面颊,森寒飘渺的气息拂过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全然不是她所熟悉的宝贝。 包扎伤口时,他目光冰寒,纵使绮丽烛光亦无法柔和那如雕如刻静默轮廓。 “你怎么像个疯狗似地乱咬人。”廉宠故意瞪眼打破尴尬。 宇文煞凤目寒芒凝若乌云,缓缓开口,薄凉双唇吐露冰冷字语:“要我不发疯,你就不要靠近别的男人。” 廉宠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的世界,男女大防甚松,因此他便更要防她与其他人交往过密。一个太子烨,一个风羿昊,都是他太掉以轻心。 而且,他清楚明白,她嫌他太小,在他长大前,他绝对不会让任何男人再有机会靠近她。 亥时军事会议,虞寰躲在角落,分外尴尬。 南宫樇派人送信,众将聚而拆览,曰:破云州。 宇文煞见信凤目微敛,沉声道:“军师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若能趁虚攻下云州,阻断风羿昊后援,南宫防守蕞城压力即减。” “可……”虞寰欲言又止。 “你说。”宇文煞冷然开口,分辨不出想法。 虞寰斟酌开口道:“若断了他后路,只怕他破釜沉舟,全力抢攻京城,与我军拖延战略相悖。” “本王自有计策对付。”宇文煞脸上浮现高深莫测,接道:“明日我们再去偷袭。” “刚偷袭得手又去偷袭?”纪章奇道。 风羿昊不是傻子,诡计用老再用,岂非找死? “没错。”宇文煞沉吟道,“风羿昊派兵支援,最大的可能是派遣云州驻军。明日他们出城后两个时辰,廉宠与我率两千人偷袭。文表,你带领百人暗卫,自云梦泽水路入,一半偷袭城门,一半守住云州城各大出口,绝不能放任何人离开云州,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属下遵命!” “虞寰,你带领剩余精锐部队在云州城外埋伏。辎重粮草部队遭袭,溟鹰必有探子返回云州求救。一旦云州大军出动,你立刻趁虚而入,与纪章里应外合,务必于两个时辰内拿下云州。” 虞寰怔愣,半晌不语。 “虞寰。”宇文煞冷然如冰,一字一顿喊出他的名字。 虞寰心潮澎湃起伏。他自是能看出廉宠在九王爷心目中地位。刚经历此事,他以为宇文煞会对他心存芥蒂,可是,他不仅将主军全权委托于自己,还亲身犯险为诱饵!如此胸襟气魄,怎不令人敬佩? “王爷,明日必有重兵把守辎重粮草部队,请让草民前去偷袭,王爷入驻云州!”虞寰跪地道。 “不必。云州城需得速下,目前军中以义军为主,你比本王更熟悉他们脾性。而且如你所说,本王面相不比你威严,一旦偷袭得手,云州城守兵必然大乱,到时定要威慑众人,狠狠打击他们士气,你是最适合不过。” 虞寰闻罢只得领命。 今日偷袭,廉宠在什么都不知晓情况下,宇文煞让她干嘛便干嘛。现在却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少年行军诡划,指点江山。由始至终,她不发一语怔怔凝视少年俊美不凡侧面。 轮廓愈发深邃,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坚毅睿智,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少年英雄,将来更是纵横沙场,称雄大陆的绝世名将。 她为他而骄傲自豪。 军事会议结束后,众人先行离去。宇文煞兀自浏览各地军书情报,廉宠在一旁安静陪伴,待他起身方突然自身后抱住已经越来越厚实高大的身躯,语气毫不避讳流露欣喜崇拜道: “宝贝,你好厉害!” 哪个男人面对自己心爱女子的盛赞不心花怒放,何况廉宠在宇文煞心目中一直是高深莫测,他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 原本冷沉面容,在月华下微微渲染粉红,他露出些许得意些许害羞的笑容。 刚出门,虞寰竟然一直没走。廉宠识趣地先行离去,给两个男人留下说话空间。 “王爷,草民……” “酉轩。”宇文煞冷然开口道:“本王与你相识甚短,然屡番出生入死,危难相扶。你的为人,本王心知肚明。但本王不会道歉。” 他顿了顿,凤目如大海深沉难测: “她是本王的底线,若有下次,本王照样会出手。” 虞寰震动,难再言语。 五月廿九卯时,溟鹰国郭善军会合姚琴军,护送冲车井阑并粮草部队出云州城向南行军。 辰时,廉宠一马当前,宇文煞紧随其后,率领两千骑兵突袭郭姚合军。 郭善亦四国盛名之将,与廉宠且战且走,引她深入。 辎重粮草兵一如昨日溃不成军,但宇文煞察觉敌军乱中有序,对己渐成包围之势,心下惊疑,舞起枪花杀至廉宠身边,一把拽紧她道:“有蹊跷,退!” 话音刚落,远处喊声震天,沙尘滚滚,万马奔腾。原本抱头鼠窜的后勤兵突然掀开粮草车队,从底下拔出锐利兵器,一并向炤军反扑,个个凶猛如虎。 宇文煞瞄见敌方新援乃云州守军旗号,顿时一片清明。 他们中计了。 此去云州,他算准时间,云州援军一来一回,他已经全身而退,虞寰亦拿下云州。可云州军来得如此之快,必然是风羿昊提前安排。 当下心思急转,如此一来,虞寰拿下云州计划提前,只要他们能立刻突围,即便不能一箭双雕亦实现了主要军事目的。 廉宠眼见骤然陷入三万大军重重包围,浑身肌肉爆起,纵飞跨上宇文煞的马,将他护在身后,奋力厮杀突围。 郭、姚两名大将围着两人一骑转灯儿般厮杀。 宇文煞举盾在身后护住流箭,廉宠则左手鬼头大刀,右手殇月龙牙,宛若修罗恶鬼,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斩佛。 忽见姚琴逼上前来,当机朝他面门掷出殇月龙牙。姚琴急闪,廉宠抓住空隙,双腿狠夹,飞马出阵。 跑到人少处,回头见大部队仍在敌军保卫下拼死力战,立刻一刀扎在焰痕神驹臀上,焰痕受伤超前猛冲,她则飞身抢过敌军马匹,拍马返阵。 宇文煞心下大骇,奈何不及廉宠本事,被如潮水追来敌兵杀得左支右绌,坐骑失控,只得朝着廉宠方向发疯狂吼。 廉宠返阵,以银丝系柄,轮起殇月龙牙,顿时在身边起了金罩,于后掩杀,护住十数人部队冲出包围,复又荡起大刀再次冲回。 此时宇文煞总算稳住阵脚,冲开追兵,眼见廉宠又向敌军冲去,疯起枪光,亡命追去。 “你回来做什么?”见宇文煞不要命冲进包围,廉宠怒不堪言,拍马赶至他身边,一刀架住五杆长枪,怒声咆哮道。 “跟我走!”宇文煞咬牙切齿,狠命揪住她手腕。 突然,斜刺里插出一杆蛇矛,背后一只流箭直袭宇文煞背部,一队步兵蹚马腿滚地疾至。 一瞬间,廉宠暴起,右手将宇文煞提至马上,左手架住蛇矛,一个旋身以身躯挡上那箭。 “宠儿!”宇文煞面无血色心痛如裂嘶啸。 “廉姑娘!”被廉宠相救的二十余人见状,立刻围至宇文煞身边,举盾筑起人墙齐声道:“王爷,速速离去!” 不远处一队约三十人的炤兵亦奋起厮杀至宇文煞身边。 刹那间,刀光剑影,血光白骨统统远离而去,宇文煞空茫大脑中只看得见廉宠背后那深入的箭羽。 他不仅没有能力保护她,还害了她! 宇文煞苍白如雪几近透明的面色,血丝横起。冰冷的玄铁触感自骨髓而出,似有生命的活体燃烧于体内,他的身体渐渐发出艳丽如血的黑红色光芒。 他失去理智,只知道不停挥舞,明明空无一物的手掌气凝如剑,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狂龙咆哮与鬼哭狼嚎。 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似乎在流血,血尽之后是火焰般的灼热。他手中之物虚无缥缈,却重若巨山。 鲜红的血液一触及那锋刃的铁色立刻浸润进去,死人的魂魄随剑起舞,他们临死前的恐惧绝望化为他不竭的力量。 蛮荒时代的龙兽血脉复苏,无尽的黑色被镀上一层金光。 待他回过神来,一片人间炼狱。 浓腥温热的液体沿着他惨白的肤色流淌,空气中有尸体的腐臭。 然后,他向后一厥,晕在廉宠怀里。 一条鲜血与尸体堆积的道路,指向了远处。众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溟鹰军士更是面如死灰,如遇妖魔,截截后退。还是廉宠最先反映过来,顾不得心底波涛汹涌,抱起宇文煞纵马长啸: “帝龙显灵,佑我大炤!” 炤兵幸存者百人聚拢,随廉宠疾驰而去,一路喊声直干云霄,久久回荡于五荒原上: “帝龙显灵,佑我大炤————!”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好看了看雷国演义,突然觉得拍得很好的,虽有些瑕疵,但是在人物性格处理上更有现代特征哦。 以前觉得刘备很虚伪且虚伪得很sx,曹操演得还稍微好点 看了雷国演义,才觉得好啊。比如刘关张三兄弟刚会盟的时候,去战华雄,关羽第一次就想出来,被刘备挡了,这是演义里没有的,觉得刻画得非常好啊 把备备刻画得灰场fh,曹操就更不说了,一代枭雄的感觉演得很好啊! 还有孙权小时候那个娃娃也不错,演出来一种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觉,恩恩 南宫离守 纵使最后被炤军震慑,但此战总算让不停吃宇文煞苦头的溟鹰军扬眉吐气。郭姚两军继续护送辎重粮草向前军赶去,云州驻军则凯旋回城。 一万大军怀揣胜利消息兴奋返城。云州驻军远见大部队靠近,遂放声高呼:“战况如何?” “打得宇文煞那小子落花流水!”应声此起彼伏,回旋云州山野。 “哈哈!不愧我草原雄鹰!”城墙那守将笑声雄浑响亮:“开城门!庆凯旋!” 轰轰……沉重厚实的城门吊桥缓缓放下。 一万大军说说笑笑鱼贯而入。进了瓮城,见前方城阀尚未开启,遂卸甲脱盔,于瓮中稍作休息。眼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瓮城,里城门仍不打开,便有三两人抱怨怒吼:“快开城门阿!” 其余人也随之起哄,声音传到后方,最后进城的诸将兵士察觉不妙,正打马出门,急欲节制大军后撤时,后方城门亦轰然紧闭。 紧接着,头顶箭矢如雨,滚石如雷,热油如洒。瓮城中悲戚的嘶叫哀嚎渐消渐止,终归于无。 不过转瞬间,一万大军惨遭坑杀,死不瞑目。 原来,虞寰卯时赶至云州,发现云州大军已去。察觉事情不妙,却也只得按原计划强攻。 纪章带人潜入云州大开城门,云州守将见状围合为众,全力制止,孰料虞寰一骑当先,凭借神力硬生生撑住城门,炤军鱼贯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血洗云州。 事后又依宇文煞之计,迅速收拾战场准备物资,佯作云州兵,以待云州大军返城,瓮中捉鳖。 顺利坑杀云州大军后,虞寰立刻飞马前往五荒原,见战场血流成河,炤兵尸骨如山,心底狂乱。无论如何寻不着宇文煞踪迹后便狂奔向通天峡,见了残兵败将与主帅营中一男一女,虽一伤一晕,总算性命无碍,方敢安心返回云州。 宇文煞极不安稳,噩梦连连,周身冷汗直冒。 廉宠不停为他拭汗。待拭过第四次后,少年惊坐乍醒。 甫见廉宠,立刻搂抱入怀,镇了镇,又慌乱失措察看她伤势。 廉宠又气又怒又是心痛,挥起的拳头隐忍落下,怒声道: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你脑子这种时候长哪里去了?该冷静的时候不冷静,一遇到我的事动辄发疯发狂。你真当我是蠢货吗?给你挡箭我也会算准位置,我的小命我自个儿宝贝着呢!你好好顾好你自己我就阿弥陀佛了!” 他任她兀自叫骂,找到廉宠伤口,凤目黯之又黯,拳头紧之又紧,垂头丧气,毫无生机。 廉宠自然了解他的想法,知道这不是揍他的时候,破天荒压住脾气,尽可能柔声道: “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不要急,你现在还小嘛,等你长大了,一定能保护我的。” 宇文煞一语不发,清冷胜雪,寒波澹澹,薄唇苍白如纸,紧咬不放。 太慢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入睡前,廉宠忽然开口道:“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你可记得?” 宇文煞茫然摇头。 廉宠闻言不语。 他三次走火入魔,三次都与她有关。 宇文煞对她的感情,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与想象。她不敢想象若有天她真的走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念头,第一次在廉宠脑海浮现: 如果,她不走了呢? 又经过一日疾行军,曜彰二十五年五月三十一日,溟鹰与大炤之间的蕞城攻防战全面爆发。 飕飕五荒原,旷野饶悲风。长云数千里,系马倚高杨。 “这……这是,蕞城?”仇晏举目远眺,圆目惊睁,不敢置信道。 自十二年前,溟鹰折戟云州,据竹山起,大炤北线主要的防御工事及防御力量便筑于云州及南竹山五城。蕞城虽为关隘,背靠云苜山,正面五荒原,但北无诸侯,早败落下去,成为普通城池。在风羿昊的计划中,一旦拿下云州,当日便可攻陷蕞城。 可如今,云苜山丘陵起伏,蕞城横梗在前,三座巨型投石台拔地而起,新增卫城俩座,早已半涸的护城河前两排拒马栅虎视而北。 城墙拓宽一步,上面密密麻麻盾兵弩兵。两辆巨型连弩车嵌于其上,三步一大铤,五步一垒,十步一长镰。 “太子殿下,这……”仇晏动容。 “离守之术!埠野南宫氏……”风羿昊眉间团聚,赤目灼焰。 五十年前,炤国大君拜埠野南宫舒为军师,逢覃、韩大军压境,舒守离台,尽机关,离台十月不下,世称“离守”! 离守之术,一直以来为兵防经典,可惜只得管中窥豹,难闻其详,不想此生竟能亲见! 原来,早在去埠野调木时,南宫樇已经召集南宫门下弟子奔赴蕞城,令全城军民齐心协力造机关,设陷阱。蕞城背靠京都,纵使兵力不济,却极富财力、物力、人力。 风羿昊与诸将协商,一致认为,蕞城机关虽强,但实力相差悬殊,强攻可下。 溟鹰骑射兵天下闻名,不仅机动能力强,射程亦堪称天下第一。 风羿昊遂决定由郭善率领五万骑射兵为前锋,仇晏率领五万骑射兵发动第二波冲锋,射杀守城将。同时下令后方攻城部队加速行军,务必明日抵达。 五万大军如开闸洪水瞬间淹没五荒原。前浪刚至,后浪再起,杀声震天,大地撼摇。 至射程范围,溟鹰骑兵马不停蹄,几乎同时放箭,如密雨,如飞蝗,直袭城墙。 蕞城城墙上,清秀男子乌盔黑甲,拔剑虹光。 三排兵士同起大盾,一层上一层,如铁桶护住身后的战友。 溟鹰军再度齐射,愈发靠近,箭力凶猛,城墙盾形略微动摇。风羿昊见状,下令第三军步兵前冲。 熟料刚发出号令,忽闻马嘶如猿,尘土大起,哀声遍野。急忙派兵前探,来报曰先锋军靠近城墙十里,突然自第一线向后溃散,人仰马翻,后线骑兵不及停驻,亦撞了上去。 “混账!地上有壕沟,郭善看不见吗?!” 探子怯懦应声:“敌军只挖了三寸浅沟,五荒原短草掩饰,肉眼看上去并无异状。” 三寸浅沟,若缓马而过并无大碍。可溟鹰前锋军离蕞城不到一里,速度达到极致,三寸浅沟已经足够让骏马跛蹄了。 “令郭善速速整兵,告仇晏小心!”风羿昊下令,片刻后仍觉不妥,遂跳下战车,跨上骏马亲自飞驰前去。 熟料刚奔出不到百步,蕞城城墙虹光又起。 那三排持盾兵换上弩机,第一排发射,第二排预备,第三排上弹,如是轮回,连射不止。射程虽短于溟鹰骑射兵五十步,却远远超过了他国弓弩,此刻已经能射杀到彻底失去防御能力的溟鹰前锋军。 与此同时,巨型投石台与两辆连弩车缓缓启动。 “速速下令前军后撤百步!”风羿昊见势不妙,狂吼道。 晚矣,事成定局。 投石车砸来的不是巨石,而是火油。 十人驾驶的两辆连弩车,分别可以同时放出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不计其数,纷纷裹以火油。而那六十支长十尺的大弩箭,漆以防火涂漆,箭头裹火油,箭尾用绳子系住,射出后能用辘轳迅速卷起收回。 不过一转眼,整个郭善军陷入重重火海。 巨焰冲天,趁以风势,滚滚吞噬溟鹰大军。 后方诸将无不目瞪口呆,满目凄怆。 绕是郭善反应机敏,军纪严明,以最快速度整顿残余部队迅速后撤,仍伤亡惨重。 火墙横梗,溟鹰马踏难前。 五荒原战场西北白杨树下,两人一骑遥望。 女子张大了嘴,震惊异常。 少年嘴角轻扬,凤目凛凛。 埠野南宫氏,果然名不虚传。 风羿昊不得已收军扎营,清点人数,四十万大军,除却尚未抵达的攻城辎重部队及留驻云州部分,仅二十五万,其中骑射兵不到七万! 蕞城不损一兵一卒,已射烧溟鹰精兵三万! 参将报完,风羿昊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当即召集诸将共商大计。 风羿昊思索,蕞城为关隘,只需据守一面城门。虽三万守军,但辅以离守机关术,若硬取,他也要付出惨重代价,到时候哪里还有兵力攻占泰阳,遑论据守抵御宇文衍、晚畴及廉毅三路勤王之军? 若筑土山逼近,填塞护城河,抑或挖地道,蕞城易下,却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然一个月后大势早去。 欲破蕞城,必破离守。他左思右想,决定待明日最善木机的姚琴军抵达后,再商议是否有办法破坏敌方守城机械。 六月一日,遭宇文煞偷袭未遂的第一批攻城武器及辎重粮草部队顺利抵达溟鹰大营。 姚琴与姚墨叔侄细细观察蕞城离守机关一上午后,皆沉默不语。 风羿昊见状心情愈沉。 昨晚姚墨已经说过,南宫樇所设机关,环环相扣。五十年前的技术,便可据守离台长达十月而不下,更遑论五十年后?原以为今日其叔姚琴抵达后,或有破解之法,看来是无望了。 既然无望,风羿昊当机立断,召集紧急军事会议,果断地宣布改变战略部署。将主要军事目的从之前的攻占泰阳改为抢掠泰阳,劫虏帝王帝妃及年幼帝子返回溟鹰,再以此为要挟强迫大炤划地纳贡。 如此一来,便是不计代价抢攻蕞城、泰阳,下午即令出战。又命人返回溟鹰,再讨五万援军前来。 五荒原战事如火如荼,惨烈难以名状。 蕞城捉襟见肘,守得狼狈,可在溟鹰连番疾攻下,这 免费电子书下载 殇宠第2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攻下,这风雨飘摇的城池,就是如此顽固不倒。浩瀚书屋 而夜里,宇文煞的部队亦开始分批对溟鹰大营连番x福扰。 六月二日,战事愈发紧张激烈,风羿昊总觉不对劲,待到夜里歇于营中,忽想起什么面色巨变,惊起急召姚琴入内询问: “后续粮草辎重为何不曾抵达大营?” 姚琴禀告:“第一批粮草辎重自后方徐进,理应于明晨抵达。” “不对。”风羿昊赤目骤灰,霜枫泌寒:“姚琴,那日宇文煞中计,到底带了多少人马?” 姚琴应曰:“约莫两三千人。” “两三千人?!” 风羿昊豁然起身,大惊失色: “云州有变!” 那日得凯旋军报,他不曾细想,更不曾料到宇文煞居然只带两三千人便敢偷袭辎重粮草大军,还能侥幸逃命。据他所知,宇文煞部队至少万人,那剩下的军队,能去哪里! “速速派人去探,警告后续粮草辎重部队,驻扎竹下城,待五万援军抵达后一并前来,务必提高警惕!” 这一去一返,又过了两日。溟鹰前军已经缺粮少资,屡攻蕞城不下,士气大落。风羿昊见状只得下令三军停整,以养足兵力再战。 待云州军报至时,果如他所猜测,云州虽仍插红鹰旗帜,却早落入敌军手中。 估计这几日后方运往前线,途经云州的粮草辎重,也一并被宇文煞吞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前有蕞城死啃不下,后有敌军如恶鬼缠身,粮草几尽,进退不得,两面夹击,风羿昊目眦俱裂,恨不得将宇文煞千刀万剐。 但血浪之鹰,又怎会轻易言败? 如此危急关头,风羿昊索性破釜沉舟,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 飕飕五荒原,旷野饶悲风。长云数千里,系马倚高杨。(化用王昌龄《长歌行》) 殇宠之装备武器篇 廉宠:殇月龙牙,无敌银丝(炤后人称其为日月坠),有时候会带袖里剑和手里剑(一种刺杀武器,从手腕掌心那侧弹出匕首) 宇文煞:乌金盔、乌金甲,持龙胆枪,跨下焰痕神驹,御气为剑 虞寰:方天画戟,白金战盔,赤兔马 风羿昊:黄金甲、霸王枪、破天落日弓 仇晏:赤袍金甲、大夏龙雀,的卢马 南宫樇:乌盔黑甲、虹光剑 廉毅:黑袍黑甲、断浪刀 约法三章 “王爷,有紧急军情。” 虞寰自门外疾奔而入:“探子消息,溟鹰国五万步兵及大批粮草辎重部队集结竹下城。” 宇文煞闻言迎出,接过军报仔细阅览。 虞寰于一旁道:“看来溟鹰已经察觉云州落入我军手中。这些日子我们截下溟鹰三批辎重粮草,加上之前云州存粮,足够支撑三月,是否弃云州空城,退返通天峡?” “不必。”宇文煞继续阅信,敛目沉着:“风羿昊大军想必已经断粮,必令后军绕过云州疾奔前线,来不及对付我们。” “那我们再干他几票?”虞寰近日烧杀抢劫的事做得匪性大起,兴奋请战。 宇文煞睨过他一眼,不语点头。 廉宠趴在书案上盯着披风曳地,乌金盔铠,内敛健壮的他,暗道:这小子越来越面瘫了…… 阅毕,宇文煞传令诸将,安排后续突袭战术,旨在拖死风羿昊,绝不让他得到后援。会议刚进行到一半,纪章带着南宫樇的紧急书信赶至,展信曰: “自六月四,永靖太子息兵,分军袭掠村镇三日矣,樇恐有诈,愚笨不查,望慎。” “王爷,您看?”诸将肃然。 宇文煞蹙眉凝思,暗度风羿昊断粮掠村,他早料到,可是停兵不战?这不符合他此战主要战略目的。左思右想,始终猜不透他此举意图,踌躇半晌道:“酉轩,你立刻赶至蕞城,见机行事。” 虞寰刚要领命,廉宠插口道:“我去。” “不行。”宇文煞想也不想挥手拒绝。 虽然她早就不止一次当众殴打宇文煞,可她家宝贝好歹现在是一军之首,天天落他面子,让他以后如何立威,遂憋下话。待返回营帐方开口: “让我带几百人去打架没问题,可是领军打仗,我压根就是门外汉。虞寰在此可助你一臂之力。至于蕞城,有南宫樇在,我打打下手最合适不过。” “说了不行,你必须待我身边!”宇文煞犟劲儿上来,死活不肯。 “宇文煞!”廉宠一掌拍案:“你不要这么任性!” “不行!”少年面冷如冰,异常固执。 “你这小子……现在就这样……” 廉宠头疼,脱口而出: “以后若嫁给你,还有活路么?” 少年闻言猛然转身,凤目晶莹,流光如水,倾世美貌光彩灼人。 廉宠怔愣,一手捂口,不知自己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你……”他长睫扑簌,一步上前握住她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在这样的目光下,廉宠双颊如霞,惊慌失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天啊,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了? 宇文煞只是直勾勾盯着她,任她转个东南西北,不离不弃地站到她面前。廉宠没辙,撒丫子便往外跑,却被他生生扯住,头自后搁于她肩窝,滚烫呼吸喷洒耳尖。 “你……我……呀……” 被他突然含住耳垂,廉宠惊跳起来,泥鳅似地活泼挣扎,无奈不知何时起,她已经无法轻易逃离他的怀抱。 他似乎对她每一招脱身术的起承转接了然于胸!这厮莫非用心钻研过怎么对付她? “宇文煞,你别这样……别……别逼我……”廉宠的抗议显得虚弱无力。 “我没逼你,是你自己说的。”宇文煞邪肆如妖,“何况,你本来就是我王府的人。” 靠,还敢提那个小妾的事。 廉宠脑子一团浆糊,莫名其妙,极无底气道:“要……要我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宠儿。”他闷声低喃,难抑狂喜,探头便索取芳香,辗转深浅。 廉宠硬扭开头,促声道:“但是!”稍微拉开些距离,“我有要求!” “你说。”他不依不饶,埋首吮吸白皙玉脖,手已探入她衣衫,掬起一团饱满,半抱半提便向床榻倒去。 “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尊重人!”廉宠狼狈不堪大喊道。 宇文煞闻言顿了顿,额发细碎,迷离了水漾深眸。 廉宠趁此空隙拉好衣衫跪坐塌上,食指高竖: “一、我老家讲男女平等,你得尊重我,不得再强迫我的自由,不得侵占我的私人空间,不得干涉我交友,更不准把我当成你的东西!我们那里,男人要讨老婆回家,都是要跪地求婚的!” 宇文煞绷紧脸,静待下文。 中指又起:“二、我可以不要名分,但是你得保证无论你的身体还是心灵都忠于我,一旦背叛,绝不原谅。” 宇文煞愈发阴沉,凤目微眯,危险如枭。 廉宠无视,手指收换,做ok状:“三、虽然你早熟,但我还是希望你十六岁以前不要与我过度亲密,至少,要我心甘情愿,这也是尊重我的一种表现。” 言罢扭头,少年已然怒目圆睁,火冒三丈。 心底三颤,廉宠不怕死说出最后一句: “若你都能做到,我,我考虑考虑,可能,或许,那个……这里……” “你想都别想!”火山爆发,岩浆滚滚,少年须发倒立狂声咆哮 一把捏紧手腕,掰出食指,少年狠声道: “你要自由,我管得住你吗?!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你说男女平等,你是不是也该尊重我的感受!” 凤目越发凌厉如冰,他一手扼住她纤细腰肢,一手掰出她的中指: “我不管你老家的人多么h药/乱不知羞耻,你以后再敢说不要名分这种作践自己的话,我缝了你的嘴!” 最后,狂怒少年猛然将她扑倒,精确无误地叼住芳香,双腿狠夹固定身子,阴恻恻开口: “你是我的女人,我想什么时候要你就什么时候要你!要我不碰你,门都没有!” 谈判破裂,言语之争迅速升级为妖精打架。 阒静深夜中,女子骂骂咧咧的絮语渐渐夹杂着闷喘低吟,红帐春浪。 隔日,一骑飞尘出云州。 云州城墙上,俊美如天神的少年冷目遥望,披风鼓鼓,直到那身影消失于地平线。 这小恶霸越来越难缠,硬碰硬难以取得良好战绩,廉宠身体力行,苦口婆心,半哄半骗教会他尊重人的第一课: 给与彼此合理的空间。 总算说服他十分勉强十分为难地点头放她去云州,一夜苦折了她的小蛮腰。 廉宠快马加鞭直向蕞城,途经村庄萧瑟荒败,哀鸿遍野。风羿昊纵军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村民无辜受累,结伴逃窜。可两军相交,恐敌军乔装,蕞城一律不允放行。流民只得向西逃去,途有饿殍,惨不忍睹。 战争,自古以来遭殃的都是百姓。 廉宠铁下心脏,不作逗留,两天一夜,终于在六月十一日黄昏抵达蕞城。 守将验明身份,正欲开城门相迎,廉宠举手制止,直上城墙,翩然如飞,引得众将大声喝彩。 先是镇吓敌方大军,如今又得神人相助,蕞城军民士气愈发高昂。 兵士将廉宠引至蕞城府衙,尚未到大门,一羽扇纶巾,清风玉树男子已候于门扉。 靠得近来,星目浩瀚如渺,睿智聚拢眉间,面目俊朗,仪姿挺秀。 相互见礼,廉宠先道:“久仰军师大名,当日离守之术,令在下大开眼界,佩服万分!” 南宫樇温文儒雅,拱手回揖:“怎及廉姬,于千军万马高城厚墙中来去自如,杀敌无数,巾帼不让须眉,天下男儿在女英雄前皆得汗颜。” 廉宠露齿一笑:“我也就会打打杀杀。军师以后有事尽管吩咐,廉宠必定全力相助。” 南宫樇侧身:“如此,楒旻不客气了,请进。” 夜雨濛濛,滴珠下屋檐,水溅于台阶。凉风爽身,堂上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廉姑娘原来亦是好酒之人。”南宫樇新开鹤年酒,为她斟上满杯,开口道:“此酒……” 廉宠抢过话:“此酒鹤年,又名金瑰,蕞城特产,专为皇宫配制的御酒。”喝了一干二净,笑容光彩动人:“我有个朋友,把天下名酒都介绍我一一品尝,那可是我难得喝醉的一次呢。” “哦?”南宫樇回以浅笑:“廉姬以为鹤年如何?比之之前的鸿茅?” 廉宠摇头晃脑又自饮一杯:“鹤年色泽瑰丽,果香浓郁,雍容风雅。鸿茅酒质独特,绵爽清冽,当如军师。” 南宫樇闻言点头:“缪赞了,不知廉姬最喜何酒?” 廉宠微醺,闻言兴致大涨,眉飞色舞道:“我老家那里,有古今第一酒局,人称饮中八仙会。” 见南宫樇凑耳好奇,她更来劲儿了: “所谓一仙贺知章,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二仙汝阳王,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三仙李适之,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四仙崔宗之,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五仙苏晋,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六仙李白,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言臣是酒中仙; 七仙张旭,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八仙焦遂,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阔论惊四筵。” “痛快!”南宫樇听罢酣饮,想了想,笑得更欢:“痛快,痛快!” “你看,这哪里提到了什么酒?所以啊……”廉宠打了个酒嗝,与南宫碰杯相饮,继道:“只要喝得爽,喝得痛快!管他什么酒,掺水了也痛快啊!喝得兴起了,管他认不认识,管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句话,‘喝’!只要不是甲醇。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海吃海喝,牛饮驴饮;酒逢知己,千杯恨少;三巡已过,还有六圈;六圈结束,再来十坛!” “说得好!说得极妙!”南宫樇自幼隐于山林,超然世外,性情淡和,惟爱饮酒。原本只是应酬招待,不料遇到个嗜酒如命的。 廉宠以往是一周三天泡酒吧,到了大炤,总不能成天拉着个小孩相对牛饮吧?唯一的酒友太子烨呢,不能喝,只能看她喝。唯一的一次聚宴,像上战场似的,只是拼命划拳干倒对方,哪里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无任何算计阴谋地畅饮。 不知不觉,地上桌上歪七倒八四、五个酒坛,廉宠渐觉酒意上涌,犹豫道:“现在打仗,我们喝趴了遇到敌军偷袭怎么办?” 南宫又拿出一坛鸿茅:“最后一坛,喝完了事。若以后有机会,邀你去埠野,让你尝尝我家传酿造的梨花落,到时不醉不归。” “好,干!”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煞同学儿童节快乐…… 决战蕞城 如此又过了三日。 第一日,南宫樇带廉宠登城楼,细细讲解蕞城攻守之优劣,南宫离守之变换。 第二日,两人微服出城欲探溟鹰之意。廉宠将所经村镇残败之状一一告知南宫,谈及被拒于城外的流民,南宫黯色沉默,抑郁难结。 到第三日,南宫愈发沉默,时常凝思走神。 以往溟鹰连营一片,炤军夜袭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分兵各处,零星分散于五荒原,相互为援。南宫守无可守,战不敢战,偷袭则更丧失以往效果。期间廉宠独自一人深夜出城,神不知鬼不觉将一百人小营统统暗杀于睡梦中,可溟鹰军依旧无任何反应。 这日,黑云压城,南宫樇独自立于城楼,俯视茫茫五荒原。 廉宠看看天色,到城墙寻到南宫:“楒旻,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回去避避?” 南宫樇负手而立,并不回头:“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就昨晚的书信,你也看过了。有他和虞寰,那五万援军根本过不了云州城。” 南宫樇凝视城前高耸防事。在最初几日激战中,一座卫城毁坏,三座投石楼都略有损伤,如今他已令人修复,重修加筑卫城,可风羿昊始终按兵不动。 他到底有何打算? 清澈目光缓缓自塔楼环视而后,连绵云苜山,云鬟雾绕,若隐若现;再至于前,投石车沉稳坚固,安静地守护着大炤最后一道防线…… 忽而,南宫樇瞳孔猛缩,混身一僵,失声大呼: “不妙!” 廉宠跟着惊慌失措的南宫樇匆匆赶下城楼,向城南奔去。一路召集兵马,集结南门。南宫樇又令人速速召集全城百姓,搬运木材土石,竟要在城南及环墙上设防! 熟料工事刚起,城外斥候疾奔而至,背插箭羽,奄奄一息道:“溟鹰……溟鹰大军!” 南宫樇剑眉深锁,面色苍白,促声下令:“来不及了……立刻关闭城门!令杨荣部队镇守北门,其余部队全力抵御城南!” 话音刚落,一箭飞至,蕞城南门守将重伤坠墙。 廉宠见状,飞身上马冲出城去:“我去拖住他们,速速关闭城门!” 荒漠孤烟,直上云霄。赤目赤发的沐火战神得报奔出大营,飞跨骏马,意气风发: “全军进攻!” 原本分散于五荒原的溟鹰大军,纷纷纵马,向着烽火方向奔袭,集结为大军,奔腾如雷,锐不可当。与此同时,绕过云苜山孤军深入的郭善奇袭部队亦对毫不设防的蕞城南门全力抢攻。 一时之间,蕞城两面受击,陷入苦战。 廉宠拖到城门关闭,借银丝上城,仗着一身傲人本领,独立于南门城垛之上,挥舞殇月龙牙,于流箭密雨中奋力砍杀。南宫樇亦更换铠甲,四处指挥作战。 闷雷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水珠飞溅,沿着火色红发而下,风羿昊仰天长笑。 挽弓,满弦,箭破长空,逆天而上。 “天助我也!” 原来,风羿昊见屡攻蕞城不下,粮草又断,受炤军两面夹击。遂决定破釜沉舟。他算准十日之内,廉家军依旧无法抵达泰阳,而依靠附近村粮,勉强可支。便将全军粮草托付郭善五千精兵,命其疾行绕过云苜山脉,自炤军后方突袭城南。余下大军分散劫粮度日,同时掩护郭善奇兵行踪。 离守之术虽强,但当日南宫樇一心对付自北部五荒原奔袭而来的溟鹰大军,所造防事皆在城北,且因赶造过急,投石台及机弩都未设转轴,根本无法调转方向。 原本杨荣部队凭借离守之术,勉强可守半日,奈何天降大雨,火防作废。杨荣按照首日作战步骤,先投火油,再发火箭。无奈大雨浇灭火箭,根本起不了作用,好不容易起了点点星火,立刻又被熄灭。只得靠连弩硬守。 溟鹰大军养足兵力,蓄势待发,此刻尽出其锋,势如破竹。 转瞬之间,南北城门同时告急。南宫见状立刻下令,放火烧河。 半涸的护城河,早铺满了滚油,一旦起火,整个蕞城便被困熊熊烈火之中。若非城破之时,南宫樇断不会启用。 焚天火墙,终于暂时制止了溟鹰的进攻步伐。 风羿昊于雨幕中狂笑连连,大呼道: “南宫,本太子便让你再多活半日。退出弩兵射程,摧毁卫城塔楼,待火灭之后,立下蕞城!” “得令!” 炽火燎天巨焰,本可烧一日不止,却逢此大雨,不过一个时辰,便起弱势。 廉宠依旧于城南亡命厮杀,死守城门。她目如鹰隼,心头计算,南宫樇是宇文煞股肱之臣,绝不能有闪失。若一旦城破,务必拼死护送南宫逃出此地。 也不知宇文煞是否察觉蕞城战事,恐怕得退回泰阳再做打算了。 南宫继续指挥战事。身为主将,他必须稳若泰山,以定军心。可是他的心底已经十分清楚,此战已败,蕞城必失。 想爷爷临死前,含笑瞑目道:“楒旻青出于兰而胜于兰,必可择明君辅佐,匡济天下。” 可是当年爷爷以三万兵力,死守离台十个月,而他终究算差一步。不仅辜负了爷爷,更辜负了那个少年。 犹记那日青山白云,绿草澄陂。竹涛风声中,白衣少年闲立茅檐下,谈笑之间,物换星斗: “当与君安天下,定乾坤,共创千古不朽之功。” 雨过天晴。 护城河仅余零星火苗。蕞城城墙上,遍布炤军尸体,鲜血如漆,腥气弥漫。 “砰、砰、砰。” 这是冲车撞击城门的闷声,一道,一道,如重拳压在南宫樇胸口。 廉宠满身污秽腥气纵马至南宫樇面前,脸上泥污四布,仅余双眼琉璃,映衬出刀光剑影: “守不下去了,我掩护你,从南突围。” 南宫樇面色明灭,他自知此城不保,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宇文煞,可此去通天峡报信往返最快也要三日,三日之后,溟鹰已经兵临泰阳城下了! 廉宠见他沉默不语,当他灰心丧气,准备战死云州,着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反正皇帝都跑过一次了,再不济又弃京南撤就是。” 不是能屈能升,而是廉宠这个异世之人,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民族荣辱感。 不待南宫樇作答,不远处传来“轰……” 蕞城南门已经裂开巨缝,摇摇欲坍。 “快,趁城破之时,我们冲出去!”廉宠迅速将南宫樇推攘上马,两骑飞驰城门。 待抵达城门,她人未到声先到:“不用拼了,都抢马站我后面去!” 众将不理睬,仍拼死抵御。廉宠焦急地看着南宫樇,南宫遂下令按她所说行事。 无人抵御,仅片刻之间,蕞城南门轰然打开。 闷声巨响隆隆,门开之时,一律清风袭掠而出,偌大的城后,黑衫男装女子右手抚柄,左手抓鞘,静止如松,在她身后残兵败将策马回旋。 奇袭军自然认得此女。 刚至城下,她便独自冲杀入阵施妖法,瞬间十人丧命,左突右刺,如入无人之地。好不容易联手将她逼退,她又独立城墙之上。高高的城墙在她眼中如一马平川,或趁虚冲出城外厮杀入阵,或飞起回撤掀落云梯。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黑色兵器被她舞得风生水起,于周身织成一道刀枪不入的密网。 兵士见状自动分开两道,郭善一马自中间奔来。 廉宠缓缓闭目,刹那间,天地一片静寂,只得她一人。她能感受到风的气息,感受到身边人每一次呼吸,甚至能感受到他们汗毛飘荡的方向。 郭善反手持枪,面色肃然,长髯飞舞:“太子有令,遇帝后女,务必活捉,绝不放过。” “帝后女?”原本安静的将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妖女便是帝后女?”“廉姬是帝后女?”“得天下者,得此女!” 吵嚷声渐渐沸腾。 玄算天下卦:“得天下者得此女,早已四海相传。” 如今,这帝后女便在眼前,谁能抢到她,谁就可以得到天下!! 溟鹰士兵如斗鸡般虎视眈眈,绷紧肌肉,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虎扑向廉宠。 蕞城士兵对廉宠本就心存敬意,又听闻她是诸国垂涎的帝后女,立刻便要拍马上前维护她安全。 “站住。”她冷冷开口,双目不曾睁开。 “都退到帝后女后面。”南宫亦冷静开口下令。 郭善抚髯,缁袍赤甲,迎风而立,持枪立马。 廉宠闭目,一袭薄衫,抚剑独立,动极至静。 众人屏气凝息,知道即将有一场高手对战。 突然之间…… “疏————————————!” 黑色箭羽如扑食鸷鹰从天而降,插入城门泥土上,于两人之间,颤颤而止。 郭善惊起回头。 廉宠紧握殇月龙牙刀柄,已近僵硬,千钧一发即将拔鞘而出的手猛然一松,睁眼前望。 南宫樇静止如风的气韵霎那间涟漪推散,淘浪问天。 远坡之上,一骑渺小的黑色身影,持劲弓空弦。 在他身后,尘嚣入天,滚滚黄沙,渐渐地,军旗长枪露出坡顶,如潮水倾涌而下,刹那间淹没整个山坡。 整齐划一的黑色铠甲,整齐划一的马轡鞍蹬,整齐划一的军型,连表情都是整齐划一的冷酷。 黑色大旗随风飘舞,哧哧作声。 漫山遍野,尽现廉字军旗! 领头雄伟大汉策马驰来,声如巨雷,挺枪喝道: “云州廉毅在此,尔等休得放肆!” 溟鹰奇军闻言,尽皆股栗。郭善副将竟然惊得肝胆碎裂,坠于马下。 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 “廉将军!是廉将军,廉家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廉……毅?!” 郭善瞳孔急缩,忽觉后颈疾风而止,荡枪扭腰,生生从马上趔趄而下,方躲开那迅猛一击。 廉家军都来了,她廉宠还等什么,从不知叫阵搦战为何物的特种兵,当即发难。 形势瞬间逆转。廉毅大军如海水,将郭善奇兵吞得骨头渣也不剩。 “廉家军?” 正全力进攻北门的风羿昊得闻情报,眼见廉字旗号如洪水奔上城墙,依旧不敢接受现实道: “廉毅怎么可能这么快到?!” 无人敢应。 姚墨策马至他身边,狭目森冷:“撤吧。” “放屁!”风羿昊毛发倒立,血红双眼燃烧巨焰,“定是南宫小子想出来的退敌之计。” “太子,你冷静地看看。”姚墨袖手前指:“这是实实在在的军队。” 话音刚落,一雄伟如山,硬朗威严的黑袍黑甲身影出现在城墙,高举断浪刀,指挥作战,赫然便是名动于世,令溟鹰闻风丧胆的廉毅! “真的……廉毅……怎么可能?”风羿昊面色骤白,几近透明。 “廉毅精兵能赶到这里,大军必然早已入驻泰阳。就算我们打下蕞城,又能怎样?” 风羿昊纵使百般不情愿,亦明白此战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意义。景安关战事僵持,双方都保存实力,他若坚持与廉毅在此互耗,一旦沧北趁他国势空虚撕破联盟反攻,溟鹰即亡! “啊————————————————————————————————————!” 赤目焚焚,怒而折枪,风羿昊仰天悲啸,又呕出一口鲜血。 姚墨见状立刻搀他返营,急下令道:“全军撤退,仇晏断后,立刻返京!” 作者有话要说:小提示:下雨的时候火箭射出去,不到就被浇灭了,但是在护城河点火,因为近,所以还是可行的哦。 风哥不是不厉害啊,可惜差了一步,谁让你是炮灰之王呢,sigh 火烧通天峡 见溟鹰全线回撤,廉宠第一个跳下城墙,策马追击。 待城门放下,廉毅一骑在前,南宫樇紧随其后。 廉宠武艺甚精,但骑术怎比得上廉毅这马上打天下的绝世名将,不时便被廉毅赶上,一老一少并骑如飞。 枪回间,血花喷涌,刀光中,白骨森森。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1廉毅一边追敌,声音雄浑洪亮,大笑道。 “小姑娘?”廉宠猛然朝廉毅掷出殇月龙牙,在他侧身同时刃入背后敌军咽喉,然后悠哉游哉靠近,拔刀拭血道:“您不是跟人说,我是你的干女儿么,干爹?” 廉毅闻言略怔,旋即豪迈大笑,声如洪钟: “好好好,想不到我廉毅竟有如此本事的女儿,好啊1 廉宠污秽秀脸显示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光彩焕人,露齿笑道:“上场父子兵,今日就让我父女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1 “好1廉毅怎怕小女孩挑衅。当即分兵,一左一右,冲着溟鹰逃兵一阵穷追猛打。 穷寇莫追,防溟鹰施计,趁虚拿下蕞城,厮杀三个时辰后,廉毅指挥大军返城整顿。南宫樇请命,自率两万骑兵继续追杀。 廉宠杀得兴起,日落时分方返蕞城,得知南宫樇行迹,恐他有所闪失,提刀打马追赶。 廉宠于五荒原连夜奔驰,至第二日黄昏,忽闻前方杀声震天。只见炤军包围中,一人牛眼虎须,提大夏龙雀,英勇无匹,酣战三员大将,赫然便是人称“阎王愁”的当世猛将仇晏。 炤将王岫,战不三回合,被他一刀砍于马下。其兄王岈大怒,纵马挥刀相战。仇晏施展虎威,王岈不敌。副将刘云见状,急挺方天戟骤马夹攻。阎王愁全然不惧,刀法凌厉。 廉宠立刻纵马,抡殇月龙牙而来,一并围住仇晏。仇晏独战三将。 不久,王岈中刀落马,一偏将急救出围。仇晏趁机拖刀便走。 刘云按戟,急取弓箭来射,连放三箭,都被仇晏以刀拨落。刘云大怒,仍绰戟追赶,却被仇晏返身一箭射中面门,落马而死。 阎王愁,阎王愁,马过黄泉鬼不收。 炤军素闻仇晏大名,今日亲见其勇,谁敢交锋?仇晏所到之处,阵阵倒退。他便拍马引廉宠出阵,至人少处,复又单枪匹马回转。 廉宠举刀便砍,仇晏收刀,闪过锋芒,竟想生擒廉宠! 熟料仇晏刚近身,忽觉眼前一花,廉宠于马上凭空消失,脖项一片冰凉,锋刃如锯。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仇晏马上多了个黑衣女子,双手举刀,面前一具无头之躯! 廉宠早与仇晏交手。当初在云州,她焦忧宇文煞安危,心急如焚,杀红了眼,弃廉家刀法不用而与仇晏硬拼,战了平局。却也使仇晏低估了他的实力。适才交战,她故意不显锋芒,令仇晏更加大意,诱他近身,一举发难,瞬移到他背后,平举殇月龙牙硬生生推入脖项,轻而易举拿下阎王愁的人头。 日薄西山,艳丽如血。逢魔时刻,死神挥舞着巨大的黑色镰刀。 溟鹰之战神,当世之悍将,头落身死。 日月星光,岁月弥久,五荒原上的人们,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场战役。 直到数百年后,仍有人道,逢魔时刻,不可行于五荒。那时,一无头之人,持大夏龙雀,骑的卢千里马,于空中来回奔腾高呼:“还我头来1遇之,头必被他索去。 仇晏既亡,溟鹰断后之军溃散四逃,自相踩踏而死不计其数。 廉宠收刀入鞘,一路打探,方知南宫樇引了风羿昊往通天峡而去。 原来南宫樇此番追杀,根本无意仇晏,令大军牵制他,自己则引了五百人追击风羿昊。 以他对风羿昊的了解,此人有勇有谋,大局在胸,思路清晰,平日里断不会轻易中计。可他悍名于世,素来狂妄自负,如今志得意满而来,狼狈铩羽而归,屡番遭几个名不经传,初出茅庐的小孩算计。现下必然心神大乱,急火攻心。 若他故意佯败,引风羿昊至通天峡附近,以他的个性,既都到了通天峡,仗恃军力,就算此乃退兵之时,也必难摁奈怒火,非杀宇文煞以泄心头之恨。 而且他相信,以宇文煞智略,一旦得知风羿昊退兵,必也会出此诱敌之计,提早返回通天峡设置埋伏,亲自捉鹰入瓮。 果不其然,风羿昊追着南宫樇深入重地,见地势险峻,立刻收军急回,却见通天峡入口天落巨石,溟鹰军被砸死无数,哀鸿遍野。 巨石如雨,堵住了出口,风羿昊军队前后被一刀切断,孤军受围。紧接着,四面喊声大震,远处一派火光映天。 通天峡石林中遍撒枯枝黄草,早浇以火油,应火即着。一霎时,四面八方,尽皆是火;又值谷风(通天峡比外面地势高,夜间风自峭壁上空灌入谷中形成巨大的冷空气,风自谷内往谷外吹),火势愈猛,皆向谷口溟鹰大军吞扑而去,耀如白日。 溟鹰兵掩护风羿昊向深谷奔走,至火光弱处,一军突然拦杀而至,正是南宫樇。 风羿昊青筋欲乍,赤目血丝弥漫,当即挺枪而战。不到两回合,纪章引兵杀到。与南宫樇前后夹击风羿昊。不到三回合,两人且战且退。 风羿昊杀得兴起,一马当先,往前飞突。忽闻喊声大震,一彪军自后拦腰截断溟鹰孤军。 来者手持方天画戟,白金战盔,星目凛凛,威猛如山中巨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独自抵御后方欲抢上援救太子的溟鹰军。 风羿昊五万大军,先被滚石截断,只余万人,再被虞寰拦截,此刻仅不足千人被三军困于通天峡谷深处。四面无路。 血浪之鹰仰天长啸,卸了盔甲,浑身筋突,赤体提刀,返身厮杀。 南宫樇与纪章见虞寰前后受敌,陡然狼狈,立刻合军猛攻。 月光方出,火光冲天,忽峡谷深处喊声大起,溟鹰兵纷纷逃窜,一彪军突至,身后宇字腾龙绕间帅旗高举。 风羿昊见为首一名身长七尺,面容姣美甚于女子的少年将军策马冷然凝视自己,忍不住大笑: “我道宇文煞是如何英雄豪杰,原来不过一个|狂c臭未干的小姑娘1 宇文煞冷若冰霜,眼底杀气四溢,一言不发,纵马提枪上前。 风羿昊并不迎战,持枪混战樇、章二人,欺南宫力弱,一抢搠他面门,待纪章来救时趁虚拍马后撤,忽而勒马,出手迅疾如电,返身便是一箭。 宇文煞忽然瞳孔一缩,连续三箭如流星坠火般飞速袭来,纪章见状立刻飞身欲救,却见他一个纵身从马背上连跃如飞,长枪疾挥,避箭同时从天而降枪头直戳风羿昊眉心,风羿昊用弓身架住攻势,从身旁拔出长枪,电光火石间已与宇文煞过了三十招。 宇文煞亏在年幼,无论体型抑或膂力都逊色于风羿昊,但胜在敏捷,左闪右避,倏忽上下,加上纪章、南宫樇从旁相助,双方倒勉强战作平手。 从酉时杀到戊时,血浪之鹰神勇无双,越战越酣。 南宫樇略觉手软,就那么一不留神,便遭风羿昊银枪直搠,不慎趔趄翻身滚落,抬头,瞳孔猛然收缩,一枚箭头已经到了眼前。 众人奔救不到,刹时面色巨变。 南宫樇不及反应,眼前又忽然一黑,电光火石之间身子被人抱拎着向后疾飞落地。 待回过神来,只见一纤 殇宠第24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身影衣衫鼓舞,站在他前面,左手扶鞘,右手握柄正迎向血浪之鹰,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泥印,军士们不自觉避开两人形成了一个扇圈。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原来廉宠追着南宫樇来到通天峡,见落石塞满谷口,知道定是宇文煞之计。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爬上绝壁设此陷阱,但笃定他此刻也在里面。又见火光通天,如同白昼,唯恐他出事,立刻以银丝宝刀爬上峭壁,自天路而入。落于十米上空,便见南宫樇危矣,立刻飞冲入阵。 “又是你1风羿昊鹰眼猛沉,一副要将廉宠生吞活剥的恶刹模样,满弓瞄准前方娇小的身影。 宇文煞正迎着廉宠,见她面色沉静如水,双目已阖,维持着拔剑未出的姿势,山风吹得衣袍呼呼作响,背脊微凉。 南宫樇自然也识得此乃她必杀绝招起手势,上一次她想如此对付郭善,孰料廉毅大军赶到,他不曾领略,但只查她此时气息,如风卷残云,山雨欲来,不觉生生打了个冷战。 第一箭,碎裂九段于她脚下,没人看见她如何出手,待反应过来时,她恢复了拔剑的姿势,宛若雕像从未动弹过。 早知她身手非凡,可相较那夜云州嗜杀莽撞如地狱修罗的妖女,此刻静若止水,波澜不惊的她,更令风羿昊毛骨悚然。 第二箭,插破空气爆出火花,掀动地上泥块奔来,这次总算看见她出手,竟弃了兵器不用,徒手往空中一画生生抓住了这枝箭。一瞬间,整个战场鸦雀无声,只有宇文煞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倾慕自豪,她这是用的手里银丝呢。 她居然可以空手接下自己的箭?汗水自风羿昊额头滴下,赤红色双眼血腥味愈浓,自诩弓法天下无敌的他,在这女人面前竟如跳梁小丑般。 忽然,她动了,如散步般缓缓向他走来,风羿昊立刻握紧霸王枪,进入浑身戒备状态。 一步、两步、三步——消失! 风羿昊通体冷汗直流,挥舞长枪将四周封得死死的,背后突然阴沉,脖下有冰冷的触感,他猛一侧身,狼狈摔下马,只抓住背后一闪即逝的身影,她再度消失,幽魅如鬼。 风羿昊急了,枪花舞得更急,眼前瞳孔收缩,那女人忽而出现在正面两丈处,手势依然未变,他立刻搠枪直挑,她再度消失,风羿昊后颈骤冷,突觉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力道自身后袭来,条件反射护住要害,身子却如炮弹般轰飞开,重重落在十丈开外的地上,周身多处骨折,再也爬不起来 刀尖抵住了风羿昊的脖子,溟鹰军如遇妖魔鬼怪般自动避开廉宠,个个面如死灰。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时间,纪章、楒旻出的冷汗不比风羿昊少。 楒旻只看见风羿昊一人在乱舞,突然飞落撞地,又一眨眼,廉宠已经居高临下用刀尖指住了奄奄一息的血浪之鹰。 纪章勉强看到了廉宠的身影,也没见着她拔剑。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宇文煞。他与风羿昊一样,能看清楚她身影的时候是她停下来欲出手的几次。但他还是完全跟不上她的移动,如瞬间消失般。她从风羿昊正面闪到他背后拔剑那一下,恐怕整个战场就他一人看清楚了,可风羿昊飞出去十丈她如何移动过去的,他仍然没看见。 以为刻苦练功,能渐渐拉近与她的距离……可是,他至今依旧无法望其项背! 张经阖对她的评价再次撞入脑海——“深不可测”。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开始莫名不安起来。 云州奔袭,蕞城离守,五荒追击,每一仗皆漂亮。但是,通天峡设计,活捉血浪之鹰,被后世公认为这场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中最为精彩的一次交锋。 史学家们因此命名此战为:通天峡战役。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三英战女主,但有三英战血浪之鹰。还有血浪之鹰裸衣战三英…… 我的主页为何抽得如此悲剧?而且明明编辑里空格和感叹号都是对的,发出来全部不对了,内牛满面 为何还是没有长评呢……伤心太平洋 入主云州 作者有话要说:听闻有位nb的作者用代码写肉被喊去喝茶了,所以jj把代码也屏蔽了…… 导致文中突然出现了很多bug,首先是空格不对了,然后所有感叹后加后引号都成了1,还有很多和引号有关的字也不对,比如小字,我编辑里是对的,显示出来就变其他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大将仇晏、郭善相继战死,溟鹰实际掌权者永靖太子被活捉于通天峡,消息传出,天下皆乱,三国联盟瞬间瓦解。 景安关、离台僵持战事逆转。西覃太后遣使者拜会晚畴,恳请停战,大军撤回,仅驻兵五万于离台。沧北王全速撤军,重定国家大略,对溟鹰西线蠢蠢欲动。溟鹰内部更是乱作一团,彻底放弃云州,大军集结于竹山五城。 廉毅当即率军入驻云州,与宇文煞、南宫樇重新建筑云州一代防御工事,修城墙,拓河道,整肃守军,安置流民。 风羿昊亦由廉毅次子廉澹亲自押解赴京,返回时带来天子御旨,对诸将大肆封赏,加官进爵。封宇文煞车骑将军,虞寰镇北将军,南宫樇为司马。廉毅已官极卫将军,就重重加赏。又令诸将继续镇守云州,待北炤势稳后返京。 至于廉宠的光辉事迹,则统统算到了宇文煞头上。苦了南宫樇,战报上对于宇文煞忽南忽北无处不在的问题万般纠结掩饰。 接旨后,廉宠腹诽万分。虽然宝贝当上车骑将军,兵权在手是件好事,但这么大的功劳,连个王爷封号都不给,这皇帝也忒小气了。 宇文煞倒不以为然,只是入城当日便拨着额发,指着新冒出的几粒粒青春美丽家家痘满脸口茭邪地盯着她,笑得春/情荡漾。 廉宠百般讨饶,他才肯先放她洗澡。 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最大的人生理想,便是战事结束后洗个绵长澡,最好泡掉一层皮,然后黄瓜牛奶鸡蛋壳,做个彻头彻尾的全身美容,再换上当世最美丽最豪华最精致的衣服,花个漂漂亮亮的大浓妆,来弥补自己受创的女性心灵。 待她又揉又搓三起三坐泡完整整一个时辰的花瓣澡后,宇文煞早趴桌上沉沉熟睡。 看着一身重铠,满脸风尘疲惫的少年,廉宠心底如暖日映雪,融化一片。 自五月中旬以来,他身负重任,餐风露宿,殚精竭虑,没睡过一天好觉。廉毅抵达后,不可能让泰阳偌大的京城长期只有五千禁卫,为提防可能的叛军起义、诸侯发难,廉毅二十万大军,一半留守一半奔赴前线。如今与竹山兵力相差不至于太悬殊,可也无优势。因此就算入城后,宇文煞也忙到焦头烂额。而最难能可贵地是能在名闻天下的廉家军中学习天下首屈一指的治军布营之道,他又怎会放过此大好的学习机会。 他忙,她也跟着忙。 直到景安关大军返京,廉澹带着御旨与余下十万廉家军抵达,他们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 知他素来浅眠,怕惊扰他难得休息,廉宠也不多事,任他趴在桌上,自己则到书架搜罗了一堆书,趴伏一旁榻上翻看。 熟料刚看了没两页,门外突然传来长喝:“廉——将——……” 门卫还没通报完,便被闪电般冲出门的廉宠狠狠砸了下脑袋: “吼,吼,吼,你吼毛阿!”她压低声音,横眉竖目道。言罢大变脸,笑靥如花,一手搀上廉毅胳膊便往外拖:“干爹,我们出去说话。” 宇文煞下脚处在云州州府,虽历经战争摧残,小院依旧树秀亭美,即使烈日当头,亦有流水清风。 一老一少于林翳间闲庭信步。廉毅身形雄伟,左臂上挂着廉宠,便跟提了个热水瓶似的。 “为父刚去探望过酉轩、文表,也是呼呼大睡,这次真是苦了你们几个孩子。”廉毅言谈间满是欣慰,“你怎么不休息,在做什么呢?” “我刚在看书呢。我跟他们不一样,又不用动脑子,逮着机会便睡得跟死猪一样,所以没那么累。”廉宠嬉皮笑脸,忽而想到什么:“楒旻呢?干爹你去看过他没有。” “他带着南宫族人回埠野一趟。”说到这儿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看廉宠,“你是惦记他,还是惦记他的酒啊?” 廉宠一愣。 “他与我告辞时,说要去搬酒来与你不醉不归。” 廉宠哑然失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笑谈闲聊,廉毅又问道她刚才在看何书,廉宠随口道:“北炤地理志、风俗、官制、吏刑诸类。” 廉毅闻言抚须点头:“你呀,对他倒真是推心置腹。那孩子对你也牵挂得紧,难怪人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阿!” 她看这些书,和宇文煞有什么关系? 廉宠心底嘟囔,脸上笑容却再也挂不住了。 她潜意识里,已经把留在他身边当作天经地义的事,所以才想多看看这些书好帮他忙么? 还有那天,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混帐话,给本来就固执的他更多希望?然后又打算将他从云霄狠狠扯落下来么? 为了一个男人而留在完全陌生的世界,离乡背井,抛兄弃友,放弃自己辛苦努力的事业,放弃自己热爱的生活方式? 就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十三岁的已婚男人,一个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男人? 这事……不大靠谱。 送走廉毅,廉宠返回书房,见宇文煞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便将他扛到卧室。 替他脱了盔甲,略作洗漱,可素来警醒的他睡得极沉,沉到廉宠都忍不住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温热规律的气体后,方稍舒心。 到了夜里,他还在睡。大字型霸占了整个床位。廉宠宽衣,艰难地蜷缩在他手与脚之间小得跟芝麻绿豆似的三角地带。刚躺下,身旁少年便整个压了过来。 粗糙厚茧大掌蛮横地扯下睡衣,将她纳于身下,熟门熟路地沉腰挺入。 “你……你醒了……”廉宠手指掐住他肌肉虬结的胳膊,喘息着问道。 宇文煞没有应声,准确地说,从头到尾他眼睛都没睁开过。 激烈地翻云覆雨后,他大汗淋漓匍匐其上,便这样继续睡了。 身旁男人如一块炽火,偏偏不能撼动丝毫。廉宠满脸黑线——她刚刚……好像是被人梦游着给ooxx了吧? 天气那么热,却被滚烫的锁链桎梏,廉宠香汗泠泠,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他的手。气得直想捏住他鼻子把他憋醒。 抬眼,她借着月光盯准了他高挺鼻梁。 鼻梁挺俊,上方两侧剑眉入鬓,睫毛如扇;下方唇含朱丹,鲜艳欲滴。不过十三岁,却早已褪去了稚气,纵使在熟睡中,也开始散发着独有的冷沉威严。 她错过了他十几年,却有幸亲眼见证他破茧成蝶,化身为龙的刹那。 手指轻轻抚上少年刚毅的轮廓,来回勾勒。 不管多少犹豫,多少不安,在此刻,皆被抛诸九霄云外。 宇文煞这一觉无比踏实,整整睡了两天。醒来后筋骨酸痛,头昏目涨,见廉宠不在身边,急忙唤人询问,却道她去了军营。 换洗一番,又稍微吃了些东西,方觉有了精神,策马奔去军营。 刚到大营门口,便见虞寰风风火火地赶来。遇上宇文煞,抢先道:“王爷,你也是来观战的?” 什么观战?宇文煞奇怪地回望,与他并行向前。 “你不知道?我收到消息,廉宠和廉澹起了冲突,现在较量起来了!” 与宠儿有关,宇文煞立刻快马加鞭冲入大营,向着人群方向很快在城壕旁找到了廉宠。 “八十二、八十三、八十四……”围观者人山人海,众军士异口同声呐喊着。 见两位将军抵达,众人自觉分开一条道路,围在前排不明所以,背对二人的还不满地抱怨着不肯让,看来中间情形十分引人入胜。 宇文煞本就十分憎恶廉宠成日混在男人堆里。打仗时是没办法,可她现在居然跑来招蜂引蝶,一张俊脸阴沉到无以复加,下马龙骧虎步冲到中间,入目场景令他大吃一惊,莫名其妙。 廉宠与廉澹并排横跨城壕做着俯地挺身,手脚在两岸上,身体悬空,壕中是污水,若谁体力不支,便会摔下去成落汤鸡。 “廉宠!”宇文煞当即发彪,探身便要抓她起来,却被虞寰硬拉祝 “我听人说,廉姬看了廉澹训练兵士的方法,很不耻,被廉澹给听到了,两人便较上劲儿。廉澹问她有何高见,她便说了对稀奇古怪的军训方法,惹得廉澹大笑,讽刺她只会些纸上谈兵。她不乐意了,让廉澹按她的方式比划。说这样单手俯地挺身一百下,到时候见胜负。” 军训方法,宇文煞曾经听廉宠提过。她说她以前是特种兵小头目,也带队训练,不过从未见过。稀奇归稀奇,他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人当猴看,挣开虞寰就要上前。 虞寰急忙再架住他,低声道:“王爷,按她的脾气,你现在抓她起来,肯定会大发雷霆。马上就结束了,回家再教训吧……你看,廉澹好像快支持不住了。” 果然,廉澹四肢抖如筛糠,面如猪肝,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唇色苍白。反观廉宠,老神在在,精神抖擞。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众人正要大喊一百,却见廉宠空出单手上举,阻止大家呼喊。 众兵士立刻乖乖住嘴,热情洋溢地盯着两人。 廉宠维持着九十九俯地动作,扭头对廉澹笑道:“义兄,还有最后一下了。” 廉澹憋着最后一口气,哪里能还嘴。 廉宠故意为难他,慢悠悠道:“若我赢了,义兄可得心服口服。” 廉澹阴沉着脸,把所有力气灌注于手臂腰部,天知道保持俯地姿势有多累人。 廉宠又笑了半天,缓缓开口:“最后一下咯。一。” 话音落,她干脆挺身。却见廉澹四肢不住颤抖,怒吼着艰难地想挺起来,足足挣扎了三、四秒,方完全挺直。 “二。” 最后一次俯地。 话音落,只听“砰”一声,廉澹终于脱力,狼狈跌下水壕。 少女浅笑,挺身而起,大步迈过,直立岸边,舒展了个懒腰,摔了摔略微酥麻发软的右手,好整以暇看着水壕中狼狈不堪的廉澹。 “好好好!”人群中忽然有人鼓掌,却走出了廉毅大将。 “干爹。”廉宠笑容洋溢跑到他身边搀住手臂,偷偷道:“你不会怪我欺负义兄吧。” 廉毅原本老陈持重,孰料遇到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俨然有返老还童的趋势,挤眉弄眼低声道:“还是你有法子,不怕这小子不服气了。” 当即又洪声开口:“澹儿,愿赌服输,军训一事,可要听你妹妹的了。” 廉澹臭着张脸,冷哼一声,负气而去。 “义兄会不会记恨我呀?”廉宠甩着廉毅手臂撒娇。 廉毅大名如雷贯耳,她本就佩服。相处下来,发现他为人处事与廉天虎十分相似,不知不觉间已经将他当作故去的父亲、师傅来尊敬爱戴。 “哈,这小子,现在只是面子过不去,倒是个愿赌服输的家伙,不过要他真的服气,以后可要看你的真本事了。” “放心!”廉宠拍胸脯保证。 原来廉宠这些日子亲眼见了古人训练之法,发现与现代军训比还是很落后,遂与廉毅仔细探讨过。廉毅经过自身体验,肯定了廉宠的想法。但廉澹却颇有异议。认为一个女人,从未领军打仗,纸上谈兵之语,怎可轻信。况且廉家军天下闻名,向来只有别人学他,何时需要他学别人。 廉毅批评他固步自封,井底之蛙,廉澹更加不服气。廉宠得知,便向廉毅讨了这差事,指天发誓一日之内搞定廉澹。 果然马到功成。 (我不小心放了一首歌,结果删除的时候丫就说我字数不够了……于是我只好写上这么一段话凑字数……折合下来可能浪费大家几粒,我感到无比的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听闻有位nb的作者用代码写肉被喊去喝茶了,所以jj把代码也屏蔽了…… 导致文中突然出现了很多bug,首先是空格不对了,然后所有感叹后加后引号都成了1,还有很多和引号有关的字也不对,比如小字,我编辑里是对的,显示出来就变其他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建龙驱,定终身 七月廿五,宇文煞十三岁生日,于云州大宴宾客。 往年生日,总是形单影只。十二岁那年,多了廉宠。十三岁生日,却是高朋满座,宾主尽欢。 廉宠也借着宇文煞的光,正式行了拜义父的大礼。孰料阴差阳错,尽引出虞寰与廉毅一段渊源——虞寰的母亲竟是廉毅失散多年的亲妹。 廉毅大将既得女儿,又找到失散的侄子,整夜喜得合不拢嘴。 好事齐进门,众人把酒言欢,少了应酬,多了温情真诚,成为宇文煞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日子。 而对于后代史官文人而言,这一天更是意义非凡。 因为作为大炤盛世之极的逆龙朝最为核心的政治集团,在这一天诞生,从而影响了整个世界长达数千年的君主专权政治体制。 众宾客告辞后,廉毅、虞寰、南宫樇、纪章继续喝酒畅谈。 廉毅今日酒逢喜事千杯少,一阵牛饮,早不胜酒力醉得一塌糊涂,鼾声大作,被宇文煞命人抬送入客房。 虞寰,看上去生猛豪迈,孰料中看不中用,酒量烂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想他们这一座的人跑去打圈,一圈回来后唯一一个坐在座位上没走的人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搞得廉宠产生错觉,以为他们喝的酒都让虞寰一个人灌了去。他总共喝了不到四杯,几醉几醒,此刻倒活泼乱跳了。廉宠遂暗暗下定决心,必得训训此君的酒量。 纪章酒量普通,甚为自制,顶着张生人勿近冰山脸,也没几个人敢灌他。 宇文煞,被廉宠以年龄太小遏制,所有到了面前的酒最后都落入她肚中。而为了晚上的性/福,他也不敢跟她叫板。 至于廉宠与南宫樇,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将南宫专程带来的梨花落消灭得干干净净,虽都有些醉眼看花,走路也有些歪歪倒倒,总的来说,还算不上酩酊大醉。 宇文煞亲自扶送廉毅入客房后返回大厅,见廉宠与南宫樇笑得荡漾,亲亲我我,唧唧咕咕,从一人一案到两人一案,就差没勾肩搭背了,气不打一处,强行介入两人中间。 廉宠见宇文煞落坐,一把抱住他,乐呵呵道:“你回来啦,我刚还跟楒旻说事呢。” 言罢爪子便向南宫樇挠去:“你跟他说啊,快说。” 南宫樇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似不经意间避开她的手,却不意迎上宇文煞雪寒目光。他顿知心事被他察觉,略为尴尬垂首,向一旁移开距离。 宇文煞将廉宠整个纳入怀里抱紧,阵阵警告独占之意毫不避讳地直达南宫樇眼底。南宫樇此刻反倒镇定,问心无愧地回望。 男人之间目光交锋激战,直到在读出南宫眼中的诚意后,宇文煞方收回鸷酷冷光。强迫廉宠去洗把脸醒醒酒,趁机狠声道:“你有什么想法,最好永远埋在心底。” 南宫樇面色黯然,不语而饮。脑海中,不觉浮现那日从天而降,握剑岿立他身前的绝世女子。 廉宠洗过脸,步履翩跹坐靠宇文煞身旁,一路呼朋唤友,将虞寰、纪章一并召了过来。“你给他说了没有?”她醉眼朦胧偏头向着南宫樇。 南宫轻轻摇头。廉宠切了一声,反手勾住宇文煞,满嘴酒气:“现在关起门都是自己人,我跟你说,我觉得你们那皇帝很不靠谱。” 一语惊四座,虞寰纪章面面相觑,宇文煞幽瞳深黯异色,唯知情的南宫樇一片淡然。 “你立这么大功,连王爷封号都不给。狡兔死,走狗烹,我们不去觊觎他的江山,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 “廉姬,你醉了吧?”虞寰颇为无语道。 廉宠瞪了他一眼。她酒品向来好,喝醉了直接躺,现在还能吧唧叭啦说话,那是铁定没醉。 “当初楒旻写战报时我就多了个心眼,只说酉轩带着五千义军。实际上这些日子我们陆续招募义军人数已近万。毛主席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有实力才有话语权。我想从中选出三千精兵,亲自训练,加上纪章的青帆众,还有你以前的暗卫,组成只效忠于你的私军。” 组建私军,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女人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善良无害,想不到心眼这么黑。 可是……却不得不让人正视她所说的必要性。四个男人各怀心思,分析利弊,不约而同目光交流,当即有了决定。 “你打算怎么做?”宇文煞沉声道。 “我想由你们三个人分别率领三支部队。文表带领暗卫,负责刺杀护卫,这是我的专长,我可以协助你,人员你去负责。” 纪章闻言蹙眉不语,已经开始思索可行之法。 “楒旻,你去招募食客,从现在便开始着手布局各国的情报网,不管干什么,总归是信息为王,谁能掌握第一手的信息,谁就站在了胜利的制高点。” 南宫樇点头,关于这点,她早与他深入谈过,将她家乡的“情报局”如何布置、联络线人,如何使用解析密码,甚至细到摩斯密码的原理使用,她都一一详谈举例。 “酉轩,你便负责率领训练这批精兵,最后需要实现的效果,是每个人都能以一敌百。我答应帮义父军训,更会特别给你的人开小灶。名义上,他们都还是马匪散勇。” 虞寰闻言,亦陷入沉思。 “至于宝贝,你的任务很简单,这帮人必须对你绝对忠诚,这便看你的个人魅力了。这不是我擅长的,不过我看你做得风生水起嘛!” 五人密谈通宵达旦。廉宠将自幼在nisf学到的有关情报、跟踪、暗杀,小规模部队作战知识经验倾囊相授,逐一讨论可行性与操作办法,对于她不擅长不了解的领域,也提出真知灼见,由宇文煞拿捏分寸。 连续数日,她一边军训,根据实际效果与廉毅探讨修正之法,再改进发挥,提前让虞寰试验,宇文煞则安排协助南宫樇、纪章招兵买马,逐步斟酌布置一线人员。每到傍晚,则由廉宠授课,教他们学习密码学。 日子转眼即逝,两个月后,宇文煞的嫡系部队初步成型,廉宠又提议正式命名。 这可是品牌工程,她想出来什么xx游击队,xx敢死队,xx行动小组被一一pass,什么飞虎队、军情x处、中统、军统、东厂、天地会等等亦全部胎死腹中,最后,还是宇文煞提出的龙驱部队,虞寰司将、南宫樇归庙、纪章驱影获得四票通过。 廉宠暗自咬牙切齿,甚为不满,觉得他滥用私权买票,却惨遭集体无视。 这日,廉宠又汗流浃背军训完溜回府衙洗澡,却在大堂不意碰见龙驱三巨头与大老板齐济一堂。 “你们干什么?”她奇怪道。 虞寰拿出一枚板指,镶虎纹紫红色血玉,在日光下转动,发出瑰丽夺目光芒,不禁啧啧惊叹。 却见南宫樇、纪章亦各有一枚,南宫樇是兰花纹,纪章的是剑纹。再仔细察看,在板指内侧,分别刻有篆文的司将、归庙与驱影。 “太帅气了。”廉宠满脸倾羡,“早知道我也给自己安插个身份。” 宇文煞闻言,抬眼睨过她,凤目脉脉,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众人又寒暄几句便一起告退,倒显得有些刻意。 廉宠正觉奇怪,听闻宇文煞轻咳了两声。她扭头,径直越过他:“我去洗澡。”却被他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这人今天怪怪的。喊住她又不说话,就那么别扭地站着,忍不住开口,“你干什么了?怪里怪气的。” 宇文煞依旧偏头不语,俊美面孔染上一丝红霞。 “你到底干嘛?”廉宠上前,正要挠他脸颊,少年却突然矮了半截,双膝直直跪在她面前。 ???????? 不及开口,左手被他扯住,曾经和她一样大的巴掌,如今已经可以纳住她整个手。 无名指被掏了出去。此刻就算廉宠再傻,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双颊苍白,慌乱缩手,却被他强横地固定。 察觉到她的抗拒,他面上粉色迅速褪去,渐转青黑,可是妖瞳深沉,流露非比寻常的固执。 两人互不退让,他笔直抬首凝视她,她却没有勇气接住那狠绝、坚定,却带着恳求的目光。 眼看僵持不下,宇文煞终于缓缓开口,压抑而苦涩:“给我次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不行!这种机会一旦给了,她就再无退路。 她扭身欲逃,他却先一步抱紧了她的腰,急急道:“你曾经和我约法三章,你说过给我机会……” “我不听我不听!”廉宠摇着头拼命挣扎,可现在的她早就无力推开他。 真的推不开他?还是舍不得推开? “我知道我以前做过让你不能原谅的事!可是,只要你肯留下来,我愿意改,你再给我次机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廉宠开始耍赖乱叫。 宇文煞嗓门提高,几乎咆哮着压住她声音:“廉宠,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喜欢我!不然,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说要加入龙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蔼—”她的尖叫减弱,水目荡漾,左右摇晃,已显心虚。 “这些日子,你要去军训,我百般不甘愿,也不敢阻你;晚上你不肯要,我也不强迫,难道你就一点没感觉,你就这么铁石心肠?” 他狼狈开口,心痛如裂继续道:“我已经比你高了,人家看见我们,也不会觉得我比你小,你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或者,你觉得我只是个没用的王爷,你喜欢太子那样的男人?” “我没有!”廉宠矢口否认。 “没有?我出生,你就说我要君临天下!你从小给我讲什么织田信长,什么毛泽东,现在又要组建龙驱,你是觉得我配不上帝后女?若这是你的愿望,我已经在努力了!以后我一定会给你全天下,给你最好的!” 廉宠愕然。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却不知他原来这么想的。不自不觉间,她已经灌输给了他这样的想法? 她的自以为是,我行我素,又害了他一次?或者,害人害己…… 深深呼吸,她惨然道:“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廉宠心头一团乱麻,懵懵然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煞更加焦急,扣住她腰凄声道:“你的世界,我不懂,你喜欢什么样子,你告诉我,不要让我猜,不要让我做了错事又追悔莫及!”说及此,他面色更加黯然,“我不是傻子,你说你家乡男女平等,又说不要名分……你是不是介意我娶了商尘?” 一针见血,她耳朵嗡嗡,听得他断断续续道:“你要不喜欢,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你那么开心我娶她,还送来意义重大的礼物,叫我怎么不以为……你不过想推我往那条路上走……” “我……”廉宠哑口无言,明知没有这种想法,却找不到话来辩驳他。突然,她觉得自己好蠢。她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在逃避什么。眼眶酸涩,她抬首闭目。 他埋在她怀里,声嘶力竭:“你说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离开你就是活不下去!这样,你还要丢下我走吗?” 她苦笑,手不自觉搭上宽厚肩膀,抚摸着他如瀑黑发:“你开始耍赖了。” 宇文煞闷声不吭,只将她抱得更紧。在她失神之际,抓出无名指套上了戒指。 紫玉中的血色花纹随温度流转,妖媚瑰丽,凤舞九天。 他深吸口气,捂紧她左手,略微退开,定然抬首,无比认真道:“宠儿,嫁给我。” 她的心,乱透了。 见她没有反应,他猛然将她扑倒,唇齿纠缠,难分难舍。 “嫁给我。”他念咒般,如罂粟花诱人。 “嫁给我。”他的手探入衣襟,熟悉无比找到她敏感之处,恶意挑逗。 “嫁给我。”他紧紧搂住她,彻底占据她,欲/海沉浮,惊涛拍岸。 “嫁给我!”在两人即将攀附顶峰刹那,他凤目血红,捧紧她双颊,执着如顽石。 秀眉如黛,长睫微颤,眸含秋水,玉颊如烧,她妩媚纤弱之极。 素齿如珠,朱唇轻启: “好……” 巫山神女少晴柔,翻云覆雨几时休? 结解衣宽无限媚,钗斜妆乱未知羞。 衾翻红浪香汗沁,眸泛横波暖烛幽。 娇啭轻啼竹榻颤,缠绵风月满秦楼。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文武棋,前面提过是廉宠军训时候发明出来的一种娱乐方式,因为之前详细解释过,所以只提到她军训,就不再赘述。 我最后无耻地使用了人家给我的云雨诗…… 赴神龙寺 胡搅蛮缠至夜深,廉宠却无丝毫睡意。 静卧床榻,她怔怔望向窗外,残月如钩,惊鹊不栖,清辉洒入,露重湿衣。 她人生的前十几年,从来没有抬头好好看过天空。可自从来到炤国,这已是第二次看着月亮出神了。 诗人望月兴叹,吟咏古今,那是因为他们头上都是同样的月亮,无论是天涯海角,抑或荏苒岁月。 可她和怜看到的,还是同一个月亮么? 哈,怜又怎么会抬头看月亮呢? 入秋季节酷热似虎,可她莫名起了凉意。 与玄算之约已经错过了好几个月,何况就算见了玄算,也不一定有办法回去。她如是说服自己。 可是,她心知肚明,她自私地留在这里,做不到问心无愧。 眼睛忽然被濡湿浸润,宇文煞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蝶吻落下,拂过秀眉,轻舔鼻头,最后辗转于艳色红唇。 其实,他早醒了,也盯着她看了很久。可这个会睡梦中惊起杀人的少女,全无察觉地怔怔望月。 他知道,他必须把她抓得紧紧地,只要微不留神,她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宝贝……”她在他怀里低声道,“你……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他闻言身躯绷紧,星目澜澜,垂首捧住她微凉玉颊,缓缓开口:“只要不是你想反悔,我便什么都答应。” 廉宠与他四目相对,两人如此接近,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鼻头翕合。 或许是自己的长相过于妖媚,又或许是她个性太强悍,一直以来,他很少留心到——她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她的眼睛不算很大,但狭长微翘,黑白分明,平日里如小猫般慵懒,却又藏匿含蓄深沉的杀气。眉毛浓淡有度,不加修饰,鼻子高而挺,却秀气精致,与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唇算不上樱桃小口,弧度却很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他闻到满室花香,忍不住一亲芳泽。 她睡觉的时候像小猪,淘气起来像猴子,发懒如猫,找酒的时候跟狗一样,发起威来活脱脱母老虎,耍起阴来又如狡猾的狐狸。……伤心的时候,便是缩头乌龟,仅露出冰冷坚固的外壳。 她是个表情很丰富的女人,可此刻她的模样,他从未见过。 眸如汪潭,欲泪不泪。眼底的坚毅碎裂,杀气无踪,全然的脆弱展现在他眼前。 是的,脆弱。 这是从来不属于这个女孩的特质。 此刻她脆弱而惶惑在哀求他,她说:“我想去趟神龙寺。” 这一次,没有任何躲避退缩,她将自己的迷惘哀伤赤/裸/裸摆在了他的面前。 “离我和玄算约好的七月初五已经很久了,我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可是,不去问个清楚,我始终心有不甘。” 凤目陡然收敛温柔,朦上沉寒坚冰,将本就软弱的她迅速刺了回去。她缩回乌龟壳,垂首佯作无事。 复杂眼神落于她额头,风云变幻,雷霆滚滚,良久,这抹狰狞寂黑却忽然被他硬生生阖上,他似乎在以全身肌肉压抑某种激烈的情感,以至于僵硬冷锈。 又过了半晌,她感觉他喉头略动,滚出句话来: “我陪你去。” 神龙寺,轩辕教第一大寺。大炤龙脉所在,皇陵宗庙之处。位于南炤祁华山啸龙谷。 出云州,登港口,沿云河至瀚河,再至邛江,一路而下,约莫一个月时间,可抵达滨州上岸,最后经南京入祁华城。总共大约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龙驱始建,廉宠又承诺廉毅在先,没法说走就走。 熟料始入十月,云州爆发瘟疫,幸亏虞寰之妻伊人便是传世神医枯叶的关门弟子。在伊人的治疗安顿下,瘟疫以最快速度得以遏制。 十月廿六,伊人夜闯宇文煞府邸,秉烛密探。不久,归庙显示出它非凡的情报收集能力,先于朝廷两日探明溟鹰派遣武功极其高强的二十名死士潜入泰阳,意图援救永靖太子风羿昊。 瘟疫并非简单的瘟疫,各种蛛丝马迹都显露人为迹象,联系溟鹰死士入京,北炤云竹一带局势再度剑拔弩张。 这些日子,廉宠一边改进廉家军训之法,一边特训司将驱影部队,亲力亲为,忙得不可开交。宇文煞亦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不问,他也不说,但她隐约知道他正在与太子烨联手布网捉拿溟鹰死士。 这少年愈发显示出独当一面的杰出才能。 十一月中旬,他神态轻松地意外出现在军营,廉宠便知?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宠第2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知道他大事已成。dierhebao 十二月初,北地飘雪,封山凝河。 曜彰二十六年除夕,宇文煞、南宫樇、虞寰、纪章四人在南宫樇旧居埠野草庐歃血结义。 待他们真正可以动身前往神龙寺的时候,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二月。宇文煞将龙驱全权委任三人,也不带任何侍卫仆众,独携美眷登舟南下。 瀚河,横梗麟云大陆,百流汇川,云河、邛江都是它的支流。 云河苍茫,瀚河磅礴,邛江险峻。宇文煞一路游山玩水,不紧不慢,一个半月后,离滨州起码还有十几天的路程。 这日,廉宠悠闲于躺椅上,吹着江风,沐浴阳光,打着小盹。忽觉凉意袭来,不禁揉目睁眼。 日惨云冥,舟过千山。山峻天小,欲袭头顶。时闻愁猿吊影,松飕万寻,滩多水急,怒涛拍岸。 “宝贝!”她缩入不知何时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里大喊。宇文煞闻声走出船舱。 “这是哪里啊!阴风阵阵的!” 宇文煞抬眼四望,峰与天接,连山绵延。壁立如斧,峥嵘崔嵬。古树青藤,繁生岩间。飞瀑悬泉,泻于峭壁。 “这是青古峡。”他顿了顿,忽而想起什么,蹲至她身边亲昵道:“你怎会不记得这里?” 啥?廉宠一脸茫然。 “你曾经路过这里的。”他将她拥入怀中。 廉宠努力回忆。这条路,好像是四年前(廉宠的四年,炤国的十三年)她从泰阳护送宝贝到南京的路啊!忆此立刻坐直身躯,左右探望,嗫嚅着:“我真的不记得这么个地方呀,要不是晚上路过了?还有,那几天江上雾特别大,根本看不清楚。” 宇文煞闻言闷笑,察她体凉,便整个抱住,曳紧披风,渡以内力,柔声道:“外面风大,进去?” 自去年秋起,她体脉紊乱,且每至葵水必关节酸痛,时常昼夜难眠,应是流产后休息不足又风餐露宿导致的后遗症。宇文煞心底歉疚,最怕她冻着。一发现廉宠手脚发凉,便会以内力助她渡暖。 廉宠摇头:“你抱着我不冷。”复喃声赞叹,“很壮观呢!” 他仔细检查,确定她不会被风凉着,柔声道:“依张经阖所言,你当年便是在这里收服青帆众的。” “是吗?”廉宠闻言满脸兴奋就要跳起来,却被宇文煞摁止,忍不住皱眉:“我没那么娇弱。” “你这身子,以后需好好调养很长时间。”言及此,他又将她紧了紧,眉间眼底,全是懊恼。 廉宠睨过他一眼,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对上他疑惑探究目光,上起不接下气道:“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当成女人对待过。” 将头靠进他胸膛,继续饱览壮丽河山,她低声絮语:“以前过生日,我师傅,我哥哥还有我那帮兄弟,几乎都不送礼物给我,反而我得大出血请他们下馆子泡吧唱k,偶尔有送的,也都是送什么游戏、武士刀、藏匕……其实啊,我看到人家女孩收到的鲜花、洋娃娃,很是羡慕呢。还有出去玩,若天气变坏,都是我脱外套给别人穿,从来没有人脱衣服……” “你什么时候生辰?”他打断话题问道。他早就想问,可那段时间两人关系恶化得厉害,在一起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便一时忘记了,此刻她提及,他自然迫不及待想知道。 廉宠作苦思状,一会望天,一会儿看地,满脸挫败:“不知道啊,我是孤儿,后来师傅让我跟我哥哥一天生日。可我们过的是阳历,和中国的农历对不上,更不知道炤国用的什么历法啊。” 宇文煞似懂非懂,只笃定她没有办法将她的生日转化为炤历,脑中灵光闪过,他满眼溺爱: “你来到这里那天,便是我的生辰,你以后与我一起祝生辰好吗?” “好啊。”廉宠倩然甜笑。 “你喜欢鲜花,洋娃娃,那以后我便修一座宫殿,给你栽满莲花,再做许多趴趴熊堆着。”他郑重承诺。 廉宠更加乐不可支,她不过随口说说,况且得不到的才稀奇阿。要真是鲜花娃娃堆满屋,她还不头大死,到时她倒真宁愿他给她修个兵器库了。但嘴上仍甜滋滋道:“好啊。” 宇文煞不再言语,含笑深情,与她交首缱绻,共览河山。 青古峡中,一叶轻舟乘风破浪,顺流而去。 半个月后,两人抵达祁华山神龙寺。 神龙寺位于皇陵入口,除了是轩辕教第一大寺外,亦是炤族的护陵人。穿过神龙寺后的巨大广场,便可抵达大炤皇陵神殿。此乃皇家禁地,闲人免进。 大祭司听闻皇九子微服而来,亲自相迎牵引入寺。相互见礼后,宇文煞开门见山道: “大祭司,不知玄算是否还在神龙寺做客。” 大祭司微笑点头:“九殿下,此时玄算正在诵经打坐,待两个时辰礼课结束后再行相见,如何?” “两个时辰……”廉宠嘟囔,却被宇文煞拖了出去。 宇文煞带着她游览大寺,行至寺内一处冷泉绿荫下,两人并肩而坐于亭中稍作休息。 “都快一年了,玄算怎么还在这里啊?”廉宠见四遭无人,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他是不是专门在等我?” 愈发妖冶魅人的少年悠闲依靠木阑,一脚搭于矮石凳,双腿张开,把廉宠夹在当间,似不经心道:“等你又怎么样?”不待她回答,探手把她拉坐于横撑的腿上,反手捏住下巴,凤目黯沉流转,危险邪肆,“若他告诉你有办法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廉宠没好气瞪了瞪眼,这些日子他旁敲侧击明示暗示问了不下百次这个问题,遂例行公事唉声叹气:“乖乖留在这里嫁给你当黄脸婆。” 宇文煞闻言满意地啄住美唇,正欲灵蛇处洞,却被她啪地一声双手齐齐掌掴两颊:“这是皇陵寺庙之地!” 他面色微青,剑眉高挑,一口叼住那丁香小舌,含糊道:“怎么样?” 是啊,怎么样?这又不是她家的皇陵,更不是她的宗教,这里风景宜人,草香风清,曲水绕亭,幽静宁馨,根本就是谈情说爱花田错的绝妙之地阿。 自她点头答应宇文煞求婚以后,突然觉得一切麻烦迎刃而解,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她是谁?她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敛尽万宠的廉宠阿,她还怕搞不定一个小男孩? 帝王路算老几,她遇神杀神,遇佛斩佛!宇文煞要是脑筋不清楚想讹她或者对不起她,她扭头就一刀阉了丫的! 什么商尘家小王妃,回头一脚踹翻,揉成球丢爪哇国去! 就连横梗心底的凸刺,亦不知何时被他的温柔炽情磨平溶化。 除了觉得对不起怜,其他的问题一瞬间全部不再是问题。 而两人这一路游山玩水携手走来,亲密无间,缱绻至深,花田柳下,情难自尽,野鸳比侣,钗乱裳曳。 现下又是良辰美景,两人兀自吻得难舍难分,早忘却时间地点, 春花红片随碧波,曲阑干影说相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大家知道,一般这样的温馨浪漫场景出来了……,那么后面…… 那个…… bia拍我砖头! 前世今生 廉宠正吻得晕头转向,忽觉唇前凉冷,那温薄柔软离自己而去,这才回过神来。顿觉不对劲,迅速扭头,与宇文煞一起看向远处小径上玉树挺飒的男子。 眉清目秀,疏朗清俊,僧袍素然,迎风而立。 “玄算?”廉宠一步上前,顿了顿,加快脚步向他走去,宇文煞紧随在后。 “施主,我们终于见面了。”玄算广殊合掌作揖道。 廉宠回过礼,扫眼没看见那日突然出现的白须长者,又凝神细察,不觉四周有何异样,正兀自戒备,玄算广殊淡然道: “独耶不过保护贫僧,对施主并无恶意,望施主莫再追究。” 见他点破,摆明身边有高手埋伏,她也不好拉下脸显得小心眼,径直开口直奔主题:“现在可以为我解惑了么?” 玄算点头,示意少安毋躁,侧身道:“请施主随贫僧走一趟。”言罢平静地睨过宇文煞。 宇文煞见状,略沉吟,俯身轻点佳人额头,柔声道:“我去拜见猊下大师,便不陪你了。” 话说完了,却不见动静。 廉宠踮脚回吻过少年俊美侧颊,给了他一个舒心安宁的微笑,宇文煞这才冷脸离去。 玄算广殊步履稳健,廉宠与他保持五步距离,不快不慢跟在后面。 过径穿堂,行至一偏僻仓房,广殊推门入,触碰机关,石墙起,甬道出。 他径入其中,廉宠微蹙眉,亦不动声色跟了进去。 广殊在前,一路点灯而过,脚步迅捷如飞,廉宠运起脚力,依旧不偏不倚五步距离。如此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方至出口。穿过两道回廊后,入门景色顿令她大惊失色,如五雷轰顶。 一座古老神秘的大殿呈现眼前,向内直通一望无际的幽深,如黑洞诡测晦暗,又宛若地狱的黄泉之门。 大殿金碧辉煌,壮阔雄伟,可岁月砥砺,空气凝滞,像一座巨大的陵墓,死气沉沉,唯有昏暗烛光闪烁于龙型壁台上,方觉出活味。 四壁雕饰繁复,飞龙走凤,娓娓述说着那浮沉时间之河的往事如烟。 这个场景,蒙太奇般晃动于眼帘。她此番来到这世界前的梦境撞入脑海,与眼前景致重叠分离,如梦似幻。 玄算广殊继续前行,越来越远,浑厚嗓音忽而自前方传来,回响激荡: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今生、生、生、生、生、生、生么、么、么、么、么……” 廉宠鼓膜一阵发痛,猛然回过神来,电光火石间,耳环已经取下扣于指上,肌肉紧绷,手指轻掠刀铭,疾步赶上,目光四巡,锐利如鹰。 “以前不信,现在,不知道。”她沉声回答。 玄算广殊步伐诡异缥缈,笔直向内。两侧狰狞咆哮巨龙呼啸而后,栩栩如生,环伺周遭,威严压抑。 穿过长长的巨廊,当自持冷静沉着的特种兵亦鼻尖微汗时,一座明亮显赫的巨殿映入眼帘。 天花板巨大夜明珠集结而成龙眼,衬得满殿通亮如白昼。 高约十米的巨型雕像自大殿中间一字排开,俨然与梦中一模一样。 玄算广殊停在了正中间,廉宠据他十步,抬首仰望。 宇文氏始祖威炤王,头顶王冠,庄严坐于龙牙宝座上,右手龙头权杖,左手骷髅宝剑,周身以象牙、黄金为饰,当龙眼的光芒自上而下挥洒雕像时,神像的面容更加威严不凡。 炤帝,属于传说神话中的统治者,全与能、尊与贵,战与胜,龙族上古不朽之神。 廉宠的位置,正是炤帝那双以黑曜石所筑漆黑幽瞳垂目注视的地方。抬头相对刹那,她陡然浑身震麻,难抑颤抖,七魂六魄仿佛一并被攫走,直到玄算自当间出现,取代那双可怕魔瞳,柔和地俯视她。 廉宠出了一声虚汗,唇色青白,美眸中杀气顿起,风起云涌。二话不说,右手持柄左手扶鞘急退至前殿门口,面冷如冰: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此乃皇陵之内,大炤禁地,玄算为何能畅通无阻带她来到这里?他有何居心? 玄算沐浴圣光之下,宁静伫立于神像前,淡然脱俗,古钟沉韵,击奏回旋: “炤帝,是炤国永恒不败的战神,亦是覃族、沧族、溟鹰族神话中唯一堕落成魔的杀神。” 炤帝关她屁事。 廉宠思绪急转,心不在焉。 这里是陵墓,是否有致命机关,可能有哪些出口,玄算到底要做什么!她大脑快速运转,与此同时,那几乎被她彻底遗忘的梦境神殿清晰浮现,与眼前一景一致精确重叠。 一段记忆碎片猛然闪过脑海,她目光扫过神殿左侧,落于梦境中,那只有台基,没有雕像,自号逆龙名殇的帝王——空空如也! 那里空空如也,不仅如此,这里的雕像明显比梦境中少了许多!她目光右移,脸色瞬间煞白。 逆龙帝的右侧,就是现在最左侧的雕像台基上,雕像崭新,赫然刻着曜彰帝-萧。 那个逆龙帝殇是下一个皇帝?!不是宇文煞,不是宇文烨,不是宇文衍,不是曜彰帝现在任何一个儿子! 她脑中炸成一锅粥,冷汗不自不觉浸透了外袍。 似察觉廉宠的走神,玄算静约莞尔,原本沉浑的嗓音忽而如天籁妙曲般,如吟如唱:“上古之战,施主可知一二。” 催眠术! 廉宠惊醒,迅速集中注意力。这是玄算在警告她不可分神。 汗流涔涔,她强抑心底莫名恐惧,镇定开口:“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玄算点头,庄静雅和,娓娓道:“其实,炤国的轩辕教与沧北的自然神信仰都起源于古轩辕龙族。上古时代,帝炤与女颐、焭、泰烝、岮郂激战于瀚野。” 这四个名字乱七八糟的神廉宠听过,风神女颐、水神焭、火神泰烝和山神岮郂,都是沧北族的庇护神。玄算不是要为她解惑么,怎么突然上起宗教历史课来? “此战旷日持久,天地变色。焭引天水溺帝,帝飞龙在天,是成瀚河;岮郂怒而举山来袭,帝见龙在田,炤山乃形;泰烝盗天火陨雨,帝龙跃于渊,溟鹰树林变不毛之漠。连番围杀,帝屹立不倒。于是女颐施计,掳走天女龙舞,炤帝狂性大起,日追夜逐,沿路屠杀,血海漂橹,尸骨如山,惨绝人寰。” 廉宠刚入神,玄算却自行停顿,黑眸如夜,一字一顿道: “堕落为魔。” 廉宠生生打了个冷战。 “后来呢?”她忽然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龙舞泣戒指,记得宇文煞以前说过,圣女龙舞为救炤帝牺牲,血化入土,全天下只有啸龙谷产此玉…… “后来……”玄算双手合十,缓缓闭目:“龙舞逃脱樊笼,却见她用心守护的人间生灵涂炭,引以为恨,在啸龙谷自尽于帝前,称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呢喃,龙舞泣,龙舞泣,龙舞是为何而泣……龙舞原来为此而泣…… “龙舞临死前,立下毒咒,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帝炤,永不相见。龙舞自尽后,帝彻底堕入魔道,狂啸于野,刹那天地为之失色,雷霆滚滚,大雨七日不止,洪水泛滥,人种几绝。地坍山裂,倾于东,汇为海。七日后,帝在龙舞身边七窍流血而亡,誓言生生世世,上天入地,亦会与她纠缠不休。” 想不到麟云大陆的创世神话如此悲戚,廉宠听得心里直发毛,总觉得炤帝雕像目光灼灼逼视,令她不得动弹。 玄算转身抬首,仰望帝像,继续道:“上古之战,乃千万年之前;万年前,幽帝诞,几一统大陆,孰料爱上了天敌之女青鸳,强行掳来她,甚至不惜为博她一笑,烽火戏诸侯。青鸳一心复仇,乱于天下,人世又成地狱,邦分崩离析。最后青鸳亦自尽于幽帝前,泪作血河,声声嘶嘶,称不愿与帝再同世为人……” 故事越来越惨,廉宠坐立难安,踟蹰道:“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 玄算长叹,黯然神伤:“世间两度陷于魔道,万年后,帝殇君临,人世将历第三劫,便在明年。” 廉宠变色,玄算说的是那逆龙帝殇,沉吟半晌,迟疑开口:“就我所知……当朝并无皇子名殇。” 玄算广殊猛然转身,面色前所未有地肃然,一字一句: “曜彰三十三年,太祖崩。九王煞僭位登基。改名为殇,号逆龙。” 五雷轰顶,廉宠呆若木鸡。 广殊疾步至廉宠面前,语速骤然加快,疾言厉色道:“贫僧自幼熟知星象,据史料载,北天凤鸾星两度出现,一现于上古众神之黄昏,一现于幽帝天隅年间,而曜彰十三年夏于泰阳骤现而逝,曜彰二十四年再现迄今!” 廉宠心惊肉跳,面色煞白,被玄算步步进逼连退。 “你就是龙舞、青鸳转世!” “你胡说!”廉宠矢口否认,汗流浃背。 “贫僧曾道,你并非此世之人,你亦承认。猊下大师比贫僧更精于天文历相,与他交谈后,贫僧更加笃定!” 廉宠被逼至墙壁,双腿颤软几不可直立。 “宇文煞出世之异相,与帝炤、帝幽一般无二。你道曜彰帝为何叱其为‘妖胎孽煞,祸国殃民,千古罪人’吗?因为他是魔神转世!” “不是!”她尖叫否决。 “玄算猛然挥手,直指炤帝左手骷髅宝剑,神色愈厉:“你知此乃何物!”不待廉宠回答,径直道:“此乃轩辕龙剑,龙舞自尽之时,化两人怨戾之气溶血而成,噬血吸魂,杀人愈多,魔性愈重!云州五荒原,宇文煞部队偷袭溟鹰,占据云州,最后怎么逃走的,你心知肚明!” 廉宠再也经受不住打击,软软瘫倒在地。 两人之血……逆气为剑…… 那暴雨中划破的手腕,那凄厉少年狰狞地咆哮着他们的血纠缠不休,他三次为她走火入魔的景象一并涌入,涨得她头痛欲裂…… 她第一次穿越、第二次穿越,都是暴雨淋沥,是因为炤帝在呼唤龙舞的灵魂吗?她身上有了他的血,便真正融于此世,是因为炤帝的纠葛吗? 玄算深深呼吸,良久,沉浑嗓音再度响于空旷大殿: “玄算一族,自上古流传至今,到了贫僧手上。我族并非通天眼,知古今,而是……玄算先祖,来自未来。” 廉宠猛然抬眼。 “此乃我族永世保守的秘密,代代相传于一人。先祖来自未来,追随炤帝,自知历史。贫僧并非预知未来,而是告知历史。” 他低睨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少女,悲天悯人: “祖师叮嘱,不可动摇历史之根基,知天命,则必游离于世。可是广殊不忍,亦不甘。不愿世间三劫降临。” 廉宠瞳孔猛缩,巍巍开口:“你……你想逆天改命?” 玄算闻言惨笑,再度长叹:“人力何其渺小,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五月初五,贫僧见了你,便知你是未来的孝承武皇后。贫僧违背祖制,迁难于你,以为批言‘得天下者,得此女’,必引群雄环伺,趁九王煞羽翼不丰,将其扼杀于摇篮。孰料不过当日,便被你化解,历史回到了它的轨迹。” 她瞠目结舌,连番打击,每件事情的真相都出乎了预料,她已经不会反应了。 “七月前,通天峡活捉血浪鹰,一遇风云,金麟化龙,太宗神武皇帝成名之战。若你那时肯来寻我,我便会令独耶与你同归于尽,制止你红颜祸天下。” “那……你现在还要杀我吗?”她缓缓开口,除了这句傻话,再不知该说些什么。 “贫僧不知。”玄算广殊埋首:“祖师爷流传的手稿,因青鸳之祸,大势焚烧。逆龙帝一朝的记载,仅只言片语。关于第三劫,只知起于溟鹰,却不知后事如何。关于你的记载,只有一句。” “什么?” 孝承武皇后廉氏。逆龙六年十月初十,帝亲迎入宫,赐住炤阳,与帝共起居,御制具同,椒房独宠,自后宫未尝有焉。 ——《炤史?后妃列传》”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半晌,廉宠起身,缓缓开口:“天机不可泄漏,你为何告诉我这么多?” 玄算沉吟:“这些日子,我一直让独耶监视你们。” 廉宠愕然,她居然丝毫不察。 “你和贫僧所了解的龙舞、青鸳,不太一样。” 廉宠静闻其详。 “你与逆龙帝的纠葛,贫僧一清二楚,若你是龙舞,或者青鸳,你断然不会原谅他。”他嘴角苦笑,“青鸳当年称绝不与帝幽同世为人,托生异世,不知怎样的环境,造就了你这个绝对特立独行的女子。” “你不拘世俗眼光,不为礼法所缚,见解心胸,远超当世俗见,更重要的是,贫僧看得出,你对他情深义重,远超男女之情。我想,或许你能化解这场劫难,成为轩辕魔剑的剑鞘,让其锋永晦于世。” “我该怎么做?”廉宠肃然。 “史料记载,溟鹰太子掳你回国,逆龙帝遂兴杀戮盛宴,灭其全族。若要消弭此难,或者,你返回异世……或者,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跑到杭州西湖和老公风花雪月去了,回来后发现休宁的长评让我有爆起杀人的冲动! 我又换图了…… 不过我其实搞不清楚这图里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这个…… 相关章节参考41 梦真梦假 估计又有很多人骂我乱用生僻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其实人家古人本来就喜欢用生僻字嘛,你看现代人的名字多么简洁明了。 梦兆初现 “返回异世?”她家又不是卖时空机的,说穿就穿? 玄算明白她的疑惑,双手合十道:“祖师爷遗稿记载,世界上存在极其罕见的扭曲虚空。啸龙谷皇陵,便是由第一代玄算设计建造。祖师爷在此圆寂后,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你的意思?你们祖师爷穿回去了?” 广殊默然,应道:“广殊不过揣测。贫僧与猊下大师数下皇陵,并没有遇到过祖师爷所提到的扭曲虚空。贫僧乃本世之人,施主,或许能参透。” 廉宠猛然想到猊下曾经的话: “姑娘并非本世之人,老朽却是,请恕老朽不能完全看透。” 玄算先行离去,称在密道口候着她,留她独自一人冷静片刻。 廉宠就这样抬首望着炤帝。凤目垂睑俯瞰众生,眼角蕴含王者的冷傲。她神智有些恍惚,突然之间,那神像的脸竟似活了般,冲着她柔和微笑。 她中蛊似地探出手去。 寂黑虚空,那魁梧高大的身影静立远处,散发着霸肆阴寒的杀气和与世隔绝的孤独。她莫名酸涩,想看得更清楚,孰料刚刚靠近,便感觉到一股越来越沉重的哀伤,连她的心也随之揪痛起来。于是她想追过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可是不管她怎么追逐,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大。最后,镀着银色光芒的他孤零零地伫立在无尽黑暗中,绝望哀伤地看着她,几乎令她心痛而死。 陡然间,她的手触碰到冰冷玄铁。 眼前莫名浮现人间炼狱。残酷的厮杀,血肉模糊,白骨森森,阴魂哭喊,可随着杀戮愈重,血脉沸腾,心渐渐麻木,如岩石般,不会再痛了。 杀戮,让那颗血淋淋的心,变得不会痛了…… 太好了……不痛了…… 忽而,一片刺眼金光炸开,亮堂堂令她险些失明。恍惚间,所有雕刻着的龙似乎都活了起来,咆哮不绝。 廉宠陡然惊醒!这是她穿越时候见过的情形!她被卷入了这团光,卷入了漩涡,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前推去,她拼尽全力后退,拔出殇月龙牙猛然插入大理石地板,不肯让这光芒带走她。 可眼前突然浮现楚怜的身影,那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泛着千年冰寒,他环胸依在座椅上,目光从飞机上狭窄的窗户投向云间。 那么清楚,仿佛她就在他身边似的。 就一愣神,脚便陷入了炽白虚空。她立刻爆起全身力量挣脱,双手乱抓,忽地摸到根如冻冰森寒巨柱,揪得死死地。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想不了,脑海中只有那个少年。 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廉宠的力量正在被耗尽,她咬破嘴唇死撑,忽而感到一双温润的手握住了她臂膀,和她一起用力拉扯着。 终于,那光芒如盒子被盖住般,全然消失。 玄算广殊狼狈跪在地上,保持着拖曳姿势,她整个人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那根柱子,惊魂未定。 “你……你怎么进来的。”玄算苍白着脸,“此乃内皇陵的剑坛,你是如何触发机关进来的……这里怎么可以乱闯!” “我不知道。”她已经吓得惨无人色。 玄算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抬首望着那根漆黑龙柱,又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苦笑: “剑坛,便是祖师爷消失的地方,也是祖师爷遗稿被找到的地方……” “玄算跟你说了些什么?” 马车上,宇文煞紧紧抱着廉宠,俊美面孔满是担忧。 自离开神龙寺后,她看上去若无其事,却神不守舍。她不肯主动说,自是不想他知道。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他终究忍不住开口询问。 廉宠回过神来,强颜欢笑,将头靠在他肩膀:“玄算说,我和你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一对。” 全然出乎意料。宇文煞先愣了愣,接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欣喜若狂,将她正面掰向自己,俯身便是一阵激吻。 吻罢薄唇紧紧抵住少女黛色秀美喃喃:“我就知道。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几世,你都是我的。” “嗯嗯嗯,烦死了。”什么你的我的,廉宠懒得再去纠正他大男人沙猪主义的习惯性说法。 谁是老大,拳头说话。 她一直以为自己摇摆不定。可是真正抉择的时候,她的身体比她诚实多了。 想及此,她忽而水眸泛起,柔情万千含笑看着少年,美人如玉花满堂。 宇文煞痴了。 可女人心,海底针,下一秒,她老虎妹的本质再度暴露无遗。 “宇文煞。”少女变脸,阴恻恻开口。 绝世少年顿起几层鸡皮疙瘩。 廉宠的喜怒哀乐很好把握。 叫宝贝,万事大吉。 连名带姓喊他宇文煞……小命休矣! “我警告你,你以后给我收敛点。要是再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完全不懂尊重女性的话,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直接抄家伙让你尝尝什么叫满清十大酷刑!还有,回去以后我就收拾掉那个小王妃,你以后也给我好好守身如玉,哪怕以后老娘老了你还精壮,要被我发现你行为思想出轨,我先灭了小三再阉了你削成|人彘吊起来鞭……” 马车里,女子叽里咕噜连绵不绝的训话此起彼伏。开始时,少年还偶有抗议,可随着噼里啪啦拳脚相加之声传出,少年渐渐没了声响,或有万般委屈低低轻“噢”。 青山绿水,马蹄留香。 水路走过了,宇文煞计划返回时经陆路,继续与廉宠做对游山玩水的神仙眷侣,纪章的突然到访,宣告美好生活结束。 “风羿昊逃了?”少年怒诧而起。他虽然出门在外,却一直与云州、京城保持密切联系。 溟鹰国欲救太子回国非朝夕之事。表面谈判,背地里屡番劫狱,受他与太子烨从中破坏,无功而返。孰料此次他刚离云州,溟鹰便派遣使节,欲以南溟十城交换风羿昊。他闻言立刻密信太子,称其必有诈。 溟鹰蛮人,根本不知义信为何物,出尔反尔。十城岂能说给就给,人却是一交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风羿昊是溟鹰的实际掌权者,他在炤为质,溟鹰内乱即起。何况此人深谋远虑,智勇双全,是炤国心腹大患! 这是当初他与太子烨约定好的,风羿昊,只能老死于大炤,绝不可放虎归山。 “回禀殿下。姚墨来使,奉上南溟十城,陛下大悦,当即应允。金口一开,驷马难追。太子虽然力劝,无奈秦王一系百般怂恿。太子殿下见事有变,立刻派人通知殿下,却不慎错过。” 事情发生在宇文煞离开云州后一个月,纪章算准脚程,在南京苦候。孰料他二人东游西晃,见了哪里好玩景美,便多日逗留,行径路线更是朝三暮四,无迹可寻。况且两人历经磨难,情正浓时,不欲外人打搅,更让纪章为难。他在南京等了三、四天,始终没有宇文煞下落,又策马上路往回走寻,却依旧与他们擦身而过。 再次返回南京,才终于找到了他们。可这个时候,风羿昊被押解入云州,在路上便被劫了。 曜彰帝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雷霆震怒,当即发兵讨伐,命廉毅为主帅、宇文煞为副将,务必收回竹山城。孰料圣旨下来,找不到宇文煞踪影,暴跳如雷,立刻撤了他副将的职务。 廉宠开始还挺镇定,待听到皇帝胡闹撤了宇文煞此番领兵职务,也跟着暴跳如雷,叫骂着就要去泰阳用麻袋罩住皇帝痛殴一通,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当即决定快马加鞭,返回云州。 蓝天云海,一辆空客a330缓缓自云霄降落洛杉矶国际机场。 美艳成熟的空中小姐,性感又不失英国女人特有的优雅高贵,此时站立机舱入口处,礼貌恭送乘客。 一名戴墨镜,浑身休闲打扮,身材高挑魁梧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下。墨镜微摘,露出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 [jerey,回来后记得给我电话。]空中小姐仰做没事人,压低声音道。 男人扬起一抹肆微笑,抬腿走出机舱,却在她转身向后面乘客道谢时突然偷袭了她的脸颊。 吻罢留下勾魂夺魄的坏笑,不顾女人桃红满腮,扬长而去。 这一行六名男子,除了那叫jerey的男人一路百分百回头率外,其他的几个最差也是气质阳刚,以至于所经之处,不少人低声讨论他们是不是一起来工作的模特。 出了安检,jerey身后紧身西装,褐发法国男子大步上前与他并行,压低声音道:[真的不再联系联系rosiel?] 原来,这一行人正是化名后自英国潜入美国的nisf特种兵。被唤作jerey的男人就是楚怜。 墨镜掩饰下俊美容颜勾勒满不在乎笑容,他摇摇头:[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小r不会出事了吧?怎么会突然在机场失踪?] 楚怜不再回答,径直向前。身后另一名法国男人跟上,与褐发男子交谈道:[n向来不管小r,找了三天找不到就算了,小r有这样的哥哥,挺倒霉的。] [ryan,你刚加入nisf不久吧?]褐发男子牛头不答马嘴道。 [是啊。]ryan有些莫名其妙看着jesse。 [不要看表面,n疼妹妹是出了名的。]jesse蹙眉,眼中担忧。 以他对n的了解,表面越是不在乎,心里越是着紧。n这人虽然无女不欢,可勾搭空姐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任务结束后返程途上的点缀。这次他们生死难卜,责任重大,n却一路和那空姐亲卿卿我我,甚至到洗手间干了一次,实在不是他一贯作风。 这是他已经非常焦躁慌乱的表现。 炤南山月,曲门轻纱。 黑夜中,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豁然大睁。 廉宠略微失神盯着古色古香的床柱,呆了半晌。直到灼热呼气在耳畔似有所无回旋,她才敢拧过头来看着一旁熟睡的少年。 她刚刚……梦到n、jesse、ryan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长评想得都快死了,kiss! 何去何从 快马加鞭,自南京出发后一个月,他们即将抵达泰阳城附近。 眼看天色已晚,三人在小城客栈中投宿。吃过夜宵便洗漱就寝。孰料刚宽衣解带,纪章突然在门外禀报称北炤一带与溟鹰国正式交锋,廉毅将军有书信至。 宇文煞急忙出门。廉宠见状也要穿了衣服跟他去,却遭少年强硬态度拒绝。 这一个月来,她闷声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她心事很重。晚上要么失眠,睡着了便做恶梦。白日里跟着他赶路,从不流露丝毫疲倦。她不心痛自己,他却快受不住了。霸道地命令她一个人先睡,绝不通融。 廉宠知他体谅自己,遂乖乖解了穿到一半的衣服,卧向内侧。他依次左右上下鼻子嘴巴吻过,才熄烛关门而出。 [死老头,你坚持住!] 昏暗幽闭的囚室中,俊美邪肆的妖孽男人扛起奄奄一息的ngdon,拖着中弹流血的胳膊,执着地往外挣扎挪动。 [n,别管我,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你赶快走。]ngdon赤膊上躯无一处完好,新伤旧伤层层叠叠交织密布。 楚怜冷目扫过一旁冰冷的同伴尸体,强行将ngdon扛至肩膀,瘸着腿往外冲去。 [n!]ngdon回光返照般猛然从楚怜身上翻下,所有力量集中在手腕,狠狠握住他肩膀。在漆黑腐朽的囚室中,蓝色瞳孔若深海浓重:[听着!你必须离开,到你师傅墓碑那里拿到钥匙,然后毁了它!] 白莲妖魅冶丽俊容一片清冷,楚怜唇色微白,与ngdon四目相对,双手固执地抓紧男人手臂,不肯撤去。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热浪袭击,空气波动扭转,炙得人睁不开眼。 楚怜条件反射去抓ngdon,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就在这时,爆炸的气流激得他飞出了玻璃窗。 痛苦挣扎,原本丰标不凡的身躯佝偻蜷缩,他倒在玻璃渣中,头破血流,满身黑灰,无一处完好。 深红色的伤口在几乎焦黑的身躯上颓靡如花。 “capta……n……n!” 漆黑夜幕,少女汗涔涔惊坐?br / 殇宠第26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坐而起。hubaoer 她惊慌地打量四周,古色古香,雕花镂木。太好了,她是在做梦,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做梦!ngdon不会死的,n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少女心心念念着这一句话,环顾找不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掀开被子,顾不得穿披,就这样一身亵衣冲出房间,步履慌乱贸贸然撞开隔壁房门,目光始触及窗前月下芙蓉玉面的少年,便一头扎入他怀中,双手环紧不停抓搂,颤如筛糠。 “宠儿?”宇文煞急忙接住她,随手扯下桌布,顾不得上面花瓶茶壶乒乒乓乓摔毁一地,将她身躯裹紧。 纪章见状立刻非礼勿视,先行告退。 “宠儿,怎么了?”他压制心底焦急,柔声轻哄,低眼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又紧了紧,大掌轻拍背部 她将头深埋少年怀中,始终不发一语,周身如坠冰窖,凉得可怕。 这一夜,两人都胆战心惊,不敢入睡。 廉宠害怕再梦到楚怜……因为她知道自己自欺欺人,可是她不想面对现实,不想面对……抉择。 宇文煞见了廉宠如此模样,又哪里还睡得着? 一月后,三人抵达云州,而经太子斡旋,宇文煞已经“官复原职”,但皇帝骂他怠忽职守,延误战机,给了他一个月拿下竹山五城,否则军法处置。 所谓竹山五城,即竹山城的五所附属城池,位于其南。 宇文煞入城后立刻召集军事会议,待从南宫樇口中得知风羿昊如今恶病缠身,无法指挥作战,而当下溟鹰实际统帅乃姚墨时,冷然哼笑: “何须一月,七日足矣。” 云州之夜,蝉鸣空林,商风入弦。 少女再次惊乍而起,通体是汗。 早在她梦魇中,少年已在一旁焦虑难安,不停拭擦。见她面色惨白醒来,急忙拉入怀中轻哄慢拍。 “又做噩梦了?”他柔声抚慰,剑眉团聚。 自神龙寺回来后,廉宠便时不时梦魇,模样也一次比一次可怕。可无论他如何追问,她都不肯泄露半句,只是醒来一定要他陪在身旁。 这些日子,若忽而偏头看她,必会捕捉到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失神地盯着自己,绝不转睛。 他很高兴她表现出的依恋,可这突然的依赖让他心底忐忑不安。 在宇文煞的亲昵低抚下,廉宠缓缓回过神来,一声不吭埋入他怀里。 自从在神龙寺皇陵透过虚空漩涡看到怜以后,她便不停地做着与现代有关的梦。 ngdon就这样被炸得四分五裂。楚怜大难不死,被jesse和ryan救走。不久,bi和cia联手全球通缉他们。怜偷渡回中国,果然在廉天虎的墓碑找到了一把钥匙和一封书信。 书信中提到,所谓的giefex计划根本就是恐怖组织与军部的骗局。当初恐怖组织领袖gie、fex与国防部长robert cheney三人是越南战争时期的战友,退役以后,众人乘船经过太平洋返回美国。孰料这次旅途,改变了大家的一生。轮船在途中遭遇海啸,他们醒来后阴差阳错发现了一座海底神殿。 根据ngdon猜测,这座神殿很可能是所谓平行空间的验证物,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所谓扭曲虚空,与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类远古文明。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那里发现了一股可怕的超自然力量。 后来,这三人被救援队找到,而地质科学家出身的别有居心的gie偷偷绘制了这里的地图。 当初军部提供了关于giefex计划的资料,几乎是robert cheney一手捏造,目的就是要获得gie手中的地图。ngdon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隐约开始察觉事情非比寻常,他甚至开始质疑robert cheney的正义与权威。 gie临死前交出了获取地图的钥匙,告知了事情来龙去脉,恳求ngdon绝不可以让此物落入野心家手中。 ngdon瞒着所有人,一方面与robert cheney周旋,一方面出海探查这所谓的海底神殿,孰料一无所获,他开始怀疑当初他们所见不过海市蜃楼。 不久,robert cheney将ngdon秘密逮捕,严刑逼问地图下落,ngdon临死不招,终于等来楚怜,叮嘱他务必销毁地图。 楚怜看完信后,按照钥匙的指示找到地图,却接到robert cheney的电话,威胁他说廉宠在他手上,甚至伪造了一段她的被捕视频和声音,怜立刻方寸大乱,毫不犹豫地答应带着地图前往太平洋白鲨号军舰与他们交换人质。 梦境在此嘎然而止。 所有的事,包括怜每一个表情变化、每一件事情的细节,她都如亲眼所见。 她就像在看一场电影。 可是她知道,这不是电影,也不是她的梦……这是…… 真实…… 北炤战事如火如荼。 姚墨为人阴险狡猾,诡计百出,但与风羿昊相比,远不如其高瞻远瞩。没有风羿昊替他把握战局,只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果然,七日之内,炤军游击竹山五城,神出鬼没,声东击西。姚墨疲于应付,被宇文煞玩得无脑奔波,不得不退守竹山。 竹山城,史称天下第一堡垒。 初始,因山依水的竹山城为炤国防止溟鹰入侵最坚固防线,城北广设防事,又设南竹山五城相互照应。曜彰十三年,溟鹰攻打竹山,僵持不下,孰料在战事进行最激烈的时候,忽而地动山摇,北坡坍塌,城墙不攻自破,溟鹰遂入驻,占据竹山十数年。 这十数年,溟鹰又在城南加筑防事,使得竹山城更加固若金汤。 盘踞北麟高原,依天堑而建,居高临下,俯瞰南北。城墙之下,尚有五丈陡壁,又挖深壕三道,壕墙遍布榆茨,纠结缠护。仅设两门,北玄武南朱雀,皆为当世罕见的铁制巨门。 城外一里一小墩,五里一大墩,十里一寨,四十里一堡垒,各据险阻,环立壁垒,星罗棋布,为犄角势,拱卫母城。 三道城墙,石灰壁光滑难攀。外设石垣,对于弓箭的防御都堪称完美。内城高十二丈,御殿飞砾、二城落石、共四层黑白天守。城墙附以大型瓮城卫城,箭楼林立。普通军队便是远远见了这座巨型堡垒,都会股战腿软,遑论攻打。 姚墨退守竹山后,宇文煞不敢再冒进,与廉毅、虞寰分兵屯结于南竹上城,设壕布栅。又令南宫樇率领埠野南宫族人赶造攻城兵器,等待京城大军集结。如此,又过了一个月。 诸峰皆青翠,北麟独不开。月自云际宿,风从西泽回。 南竹上城外结营错落,各据高台。篝火主营大帐掀开,冷俊少年着锦黑四足纹龙朝服步入,扫视营中聚集诸将,缓踱至帅位。 “廉宠已经歇了?”廉毅关切问道。 宇文煞面无表情点头。 且不论通天峡战役中廉宠勇猛难匹,就是这近一年时间中与众将士朝夕相处,同甘共苦,大家早对这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钦佩万分。这些日子她精神萎靡,好几次军事会议不曾出席。廉毅关心之语倒是代在场大部分人慰问的。 “再过五日,大军就将抵达。竹山城易守难攻,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进一步商讨对策。”少年开门见山,目光首先落于青袍流风的年轻军师。 南宫樇沉然应答:“臣已经针对竹山防事改进云梯、破城槌、冲车,加固车盾。可是竹山易守难攻,若从外围强突,无可避免大损兵力。” 廉毅附和道:“要拿下竹山,别无他法,这恐怕是场持久战。” 宇文煞略点头,他这些日子深思苦想,除了改进阵法、攻城设施外,也的确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当即与众将详细讨论攻城具体行军备战细节。 不知不觉子夜时分,忽闻帐外有紧急情报。南宫樇立刻出门,片刻后返回,神情凝重: “王爷,最新截获的情报,溟鹰重金雇召来大批死士,意欲行刺于您,其中恐怕不乏绝顶高手。” 宇文煞自通天峡战役后,声名大噪。沧北、西覃虽然现在无意与炤再成反目,私自却唯恐他将来成为棘手人物,刺杀也不是一两回,幸而每次都被南宫樇洞悉先机,又有驱影暗卫严密保护,倒是一次没成功过。 因此,得到这个消息后,宇文煞并不惊讶,只沉吟了然,继续讨论当下战事。孰料刚说了两句,忽地想起什么,肃然道: “这事情别告诉宠儿。” “殿下……”纪章疑惑开口。若让廉姬知道,凭她的本事,王爷安危绝无大患。 “别告诉她,她近来烦心的事够多了。”宇文煞再次强调。 主子发话,又考虑到廉宠近况,众人不约而同点头承诺。 作者有话要说:相关章节请参考35 梦里不知身是客和41梦真梦假 飞夺朱雀 落日塞尘起,炤家组练兵。龙儿正年少,匹马黑云披。 沙场旁,纤细少女举目远望沙场高台上,那一身乌金盔铠,腰扣龙头环,披腾云绕剑白纹黑底披风的绝世少年。 色彩单调沙场旁的那抹艳丽令人难以忽视,少年很快回过头来。 少女亭亭玉立。长发披散,系以珠翠,额间绯红梅花钿,一袭桃花云雾烟罗衫,外披对襟羽纱。点染曲眉,淡雅脱俗;丹铅其面,粉妆玉琢。回眸间,流风回雪;颦笑中,皎比日月。 凤目蕴含寂静深潭刹那间游鱼吹浪,飞鸟翻空,但只一瞬,幽瞳晚雨吹风,泛千崖冰雪。 铁甲铮然中,少年疾马飞至,披风鼓鼓,猿臂长挠,便将轻盈少女抱至身前。不做停留一昧打马,绝尘而去。 “穿成这样做什么!”裹入披风一路狂奔回府,宇文煞脸色阴沉到无以复加。 “不好看?”她仰面倩笑,光彩夺人。 少年目光游移,似不敢停留连扫三四眼,莫名落目专注于她玉颈珠链,又过了三四秒,方缓缓抬目,拉开距离上下仔细打量。 “好看……”俊秀少年两腮隐红,掌覆柔荑,口气不善道:“你以后若再这样穿,我就把你关在王府里不许出去。” 廉宠哑然失笑:“我本就是女人,这么穿不对吗?” “姑娘家能像你这样成天抛头露面吗?你要有本事穿回女装,就守个妇道来看看!” 廉宠彻底无言以对。见宇文煞气急败坏又开口训话,无外乎还是抱怨她不知男女大防,与虞寰、南宫樇、纪章态度过于亲密诸如此类,突地一把上前,踮脚勾脖,吻上那兀自开阖清凉薄唇。 少年瞳孔放大,怔化为石。 丁香小舌或深或浅勾勒唇形,轻轻探入,旋然而回,玩着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她一直觉得他年纪过小,平日里能挡则挡。主动献吻?那是绝不可能的。宇文煞一时不知所措。 但也只是短暂的错愕,很快,他取回主动权,环腰捧脑,尽索芳香。 ——既然你自个儿要来招惹我,便别怪我得寸进尺。 灯前目,被底足,帐中音。云雨巫山,绮罗情绻。 红光烛影,水波潺潺。 少女肌若羊脂白玉,不着寸缕立于与浴桶外,俯身掬水,曲线毕露。水流沿着纤细手指,自缝隙滴落,一一落在少年肩胛锁骨处。 俊美若天神,魅惑甚妖精的少年一手把玩她垂落湿发,一手握住柔荑,哑声道:“别给我洗了,进来。” 少女羞目嗔媚,略做推攘,便任由他将她拖入木桶。 清水溢出,荡漾愈急。银屏细浪,草惹花狂。 两人颠鸾倒凤胡搅蛮缠整宿。 第二日晌午,宇文煞方转醒,触碰怀中软玉甜香,又是一番云雨缱绻。待得风平浪静后,垂眼娉婷女子雪颜残红,娇弱胜花,胸口一阵饱胀满足,笑逐颜开: “娘子对为夫的表现可还满意。” “为你个大头鬼。”廉宠别过头去,不看他得意洋洋都快笑烂的魅惑面孔。 这些日子廉宠阴晴不定,时常独自怅愁,却什么也不说。他提心吊胆,百般揣测,想到她的异样是自神龙寺出来后有的,便猜她是不是找到了回去的法子,所以犹豫不决。 他心底苦涩难言。可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逼她太急,只得每日极尽温柔,唯恐忤了她的意。对她有些行为,就算暗自气怒欲狂,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她昨日的表现,他知道她已经有了选择。 他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日出,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宇文煞年轻力盛,又想亲近,却闻廉宠肚子咕咕直叫,遂拉她起来,自己麻利穿戴整齐,抛下句“我去给你拿点心”就手舞足蹈冲出房门。 平日里深沉内敛的大将,此刻终于显露少年本性,喜形于色。 廉宠柔柔凝视少年远去背影,嘴角轻扬。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取过衣衫,刚穿到一半,少年已经持盘而入。 见她酥/胸半/裸,轻纱碧裙,遂凤目炯炯,将点心放于桌上,半蹲在面前,大掌径直剥落衣衫,别扭道: “换回男装去。” 廉宠美目流盼,嫣然巧笑,反握少年愈发厚实粗糙手掌: “我只穿给你一个人看。” 宇文煞只当她开玩笑,没想她真的说到做到。一连数日,如大家闺秀呆在房中,足不出户。 每日妆饰千变万化,美不胜收。宇文煞觉得她纱缠钗斜样子撩人欲狂,屡屡亲狎求欢,她都半推半就,任他处置。 白日独自在家帮他整理书籍、擦拭兵器,甚至向能妇巧女学习针织刺绣。无奈此女舞刀弄枪彪悍无比,拿起针来却总戳自己手指。宇文煞心疼得不行,狠狠将针线扔出窗外,又把一干裁缝哄出府去。拉着她埋怨:“我就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廉宠遂作罢。 待他自军营回来,她会亲自下厨熬汤,好在这项技能她学起来不至于惨不忍睹,只要是她做的,不管怪味还是没味,他都吃得喜乐滋滋。却不知正是因为挑嘴的她一直以来把他当垃圾筒用,才练就了少年百毒不侵的味觉。 到了夜里,抑或卧在他怀里咬耳交舌,儿女情长;抑或为他磨墨打扇,不语作伴。无论洗澡、着衣,吃穿用度,绝不假他人,一应亲手服侍。 最开始,宇文煞有些受宠若惊,待日子久了,便有些理所当然。若她哪日忘记为他泡茶做汤,便一直阴着脸闹脾气,每每惹得廉宠哭笑不得。 闺阁之事,在她一味纵容迁就下,他更加变本加厉,花样百出,丝毫不知节制。 整整两月,竹山城固若金汤,朱雀门屡攻难下。南宫樇根据实际战况反复改制攻城武器。 一日,城中一狱案难断,告到了南宫樇手上。 原告是名老妪,状告儿媳杀夫。她的儿子本为漆匠,那日正在做孔雀绿釉,不知这儿媳施了什么妖法,只听轰隆一声,她的儿子便成了一块焦炭。 南宫樇验过尸首,死状可怖,通体焦黑。仔细拷问犯妇,犯妇口口声声喊冤。让她将那日发生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她说因今日天暑虫泛,他夫君让她取了硫磺过来,她放下后就先离开了。突然听得轰隆,奔来时便发现丈夫毙命。 南宫樇将此事当作奇闻新语告知宇文煞,宇文煞当晚便迫不及待和廉宠分享八卦,廉宠蹙眉道:“那漆里是不是有硝石啊,硫磺遇到硝石、木炭爆炸了吧?” 隔日,宇文煞便转告廉宠的话。南宫樇越听越奇,遂率南宫族人闭门实验,还真被他给造出火药来了。 一个月之后…… 闲云无定貌,佳树有余阴。 那风华青年,满身污黑,眉宇彩旋,癫狂若疯冲入军府院落,一路高嚷:“我想出法子了!城门爆破!城门爆破!” (樇)以硝石硫磺,辅以草木灰造火药……发机飞火,溟鹰膺之,魂散惊而魄齏粉。 ——《天物?火药》 当火药第一次应用于冷兵器战场上时,其威力之大,无人不惊。 当夜,宇文煞眉飞色舞给廉宠描述战场境况,她自然配合地表现出神往惊喜,啧啧惊叹:“好厉害!好棒!太帅了!” 就宇文煞所言,南宫樇主要以火药替代火油,改进了火箭与投石车。不仅使得火焰更不宜熄灭,落地燃烧,杀伤力也更大。在廉宠看来,这不过是火油升级版,并没有起到“火药”真正的作用,更何况这点效果对于来自现代的武器狂人,连铁门都爆不开的炸药,几乎等同于——哑炮。 可别说她不知如何造炮弹,现在的她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她已经陪他……很久了…… 曜彰二十六年夏,七月流火,心宿中天。 少女褪去铅华,一身戎装,银鞍白马,步入阔别已久的军营。 北炤战事全面爆发,炤军展开了对竹山城的最后猛攻。而血浪之鹰身体康复,亲自督战。两军交锋,直杀得鬼哭狼嚎,风云变色。 竹山虽固,对手却是工法天下第一的南宫氏后人。而无论廉毅、宇文煞抑或虞寰,皆为万人敌。 漫天流星火箭飞上城墙,发出噼噼啪啪声响,城墙石灰脱落,变得坑坑洼洼;一批批“火炮”砸向城楼铁门,霹雳震天。在火药掩饰下,炤军前赴后继爬上云梯,首次与溟鹰进入了白刃战。 但是,这次小规模的胜利很快遭到溟鹰疯狂反扑,眼见势弱,廉毅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整顿。 是夜,南宫樇再突发奇想,令人大批购置巴豆、砒霜,掺杂于火药中。 廉宠出发前没仔细看过所谓火药,战后才细细察看,发现几乎都以布包裹,遂告知南宫,若换以铁皮,点燃后能使炮内的气体压力增大到一定程度再爆炸,因此威力会更大。 南宫樇点头称赞,又不眠不休熬夜钻研。三天后,那间实验小屋突然传来巨响,一瞬间被夷为平地。所幸那位人类伟大科学家只是烧焦了头发,小命得保。 曜彰二十六年七月十一,竹山总决战。 南宫樇于后方神态自若,指挥攻城部队有条不紊猛攻。箭雨流星,飞天火炮。掺杂了巴豆、砒霜的火药爆炸飞散,释放出毒气弥漫,城头敌军纷纷灼伤中毒,风羿昊遂令全军撤后,又令弓箭兵爬上火雨无法抵达的箭楼天守,射杀爬上城墙的敌军。 廉毅、宇文煞、虞寰,各率中、左、右三路攻城部队发动进攻。 风羿昊在蕞城吃过离守之术大苦头,自然有样学样,发火箭,下滚油滚水。 一时之间,城里城外,刀山火海,人间地狱。 战争整整进行了两个个时辰,终于,南宫樇安排的爆破车队抵达城门。 所谓爆破车队,不过是一辆推车,覆以防火牛皮,里面堆满他连夜改进的铁皮炸药——霹雳雷火。 风羿昊得报,虽不知为何物,但也可揣摩一二,下令城门停止滚油,改滚烫水。水势如注倾盆而下,又处在流箭靶心,爆破车队兵士相继倒地,无论如何都点不出火来。 南宫樇见状急火攻心,牵马欲上,却被不知廉宠哪里冲杀出来,一脸血污挡在他面前,冷声道:“引线在哪里?” 南宫樇微怔,刚想出言阻止,又想此事除她外再无更佳人选,遂道:“车尾下方……” 话音刚落,廉宠已飞马直向城门,南宫樇急忙追在背后大叫:“廉姬……火药新造不稳,务必多加小心!” 宇文煞于左路浴血狂战,杀性大起,掩护兵士冲上云梯后备一波箭雨射退,忽觉恍惚,环顾四巡,不见廉宠身影,当即心下大骇,边战边寻,终于看到那熟悉的纤细身影。 少女驾骏马飞驰,然城门战事激烈难近,遂返回左路,瞅见一架云梯已通城墙,立刻挤开人群飞驰而上。 宇文煞看得胆战心惊,当即追上前去。 却见那身影迅凫若飞,飒如流星飞渡云梯。城楼溟鹰士兵早闻炤军妖女威名,肝胆俱裂,奋力厮杀,合扑断了云梯。当是时,廉宠正跑到一半,随云梯自空中落下。 宇文煞煞白了脸撕心裂肺一阵长啸,刹那眼红御气,化身血色魔神不分敌我向城下冲去。 银光乍起直射城墙,少女身影自天际划过弧线,向城墙荡去,人未到刀先到,反手插入墙壁,脚踩柄借力,纵身飞上城楼,又扭腰甩丝,将殇月龙牙缠飞入手。动作一气呵成,若行云流水。 “又是这该死的女人!”天守之上,姚墨咬牙切齿,当即命令弓箭手齐射,却被风羿昊制止。 “殿下?”姚墨怔然。 鲜红赤目黯波涌动,风羿昊一字一顿道:“活口……” 就那么一迟疑间,廉宠已经杀至城墙上方,一手以刀架住五柄长枪,爆起回旋踢将城墙旁正在倒烫水的溟鹰士兵拧翻在地,往下扫过一眼,找准爆破车,纵身跃下。 当她自上方自由落体而下同时,一道银光逆天上纵。 那一瞬转眼即逝,可对于廉宠来说,却如一辈子那么长。 在千军万马中,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乌金盔铠的绝世少年。 凤目若电,矫若飞龙。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他未来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看到他登基为王的君主风范,看到他从一个翩翩美少年成长为一位霸气凌然唯我独尊的千古一帝。 她笑了,芳华天下。 宝贝,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大礼。 飞影落地,脚踢牛皮,覆手火起,翻身上墙。 轰隆一声巨响,震天动地,血肉横飞,硝烟滚滚。 曜彰二十六年七月十一巳时,朱雀门失。 喊杀声,惨呼声,姚墨气急败坏地调兵遣将,溟鹰兵士前赴后继地围堵住朱雀门……大炤军队欢呼震天,如潮水般涌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离风羿昊远去。紧握劲弓的手臂缓缓垂落,他自天守探出头来,与城墙上飒爽英姿回眸仰望的少女四目交合。 她朝他伸手,举起大拇指,转而向下,轻扬笑靥,意气风发,狡黠若狐,一如初见。 然后她转身,迅若闪电,来去匆匆,消失于高高城墙上。 风羿昊望着七零八碎的城门,怅然苦涩,脑中忽而响起那首古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作者有话要说:城门爆破……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雷……不管了! 第二卷正文部分到此结束,后面是南宫樇和宇文殇番外,还有些剧情直接在番外里交待。 余生茫茫(南宫樇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爬季榜爬得好辛苦啊!你们爱我的就去收藏偶的作者专栏吧!!! 就在首页可以链接去哦!! 只需要轻轻地点击,轻轻地收藏,thx!!! 还有,黑狗的评论让我泪如雨下。 戒指的事情……因为时间太久bug了……我还是改了前面,sigh 偌大的炤阳泰清殿,冷冷清清。 高居龙位上的模糊身影,忽而发出几不可闻轻叹。 “你也要走了。” 他说。 我毕恭毕敬匍匐膝行退出,大殿正中呈放着那枚兰纹龙舞泣归庙玉戒。 云泽清悠悠,水落沙屿出。回潭石下深,绿筱岸傍密。 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忆与君别时,泛舟如昨日。 七年岁月荏苒,转瞬即逝。 朱雀门前火光碎裂,惊鸿一瞥那如蝶翩跹身影,若流星划过天际,过眼而逝,独留痕迹如烟,徒惹众生怅然回味。 竹山城破,风羿昊立刻率军推出城外,打起了野地战。 两军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鏖战至夜方鸣金收兵。孰料返营后,遍寻不到她的身影。 那绝逸翩翩的少年将军刹那苍白了脸,抛下一切满山遍野搜寻她。 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廉将军失望摇头低叹: “炤帝、幽君,九王煞,皆情痴儿。” 心底苦涩奔流,我又何尝不想不顾一切去寻她……可是,我没有资格。 他这一走,便是五天。 两天前,纪章心急如焚派人来报,说他宛若疯癫般昼夜搜寻,脚程极快,暗卫全被甩在后面,如今已经落了单。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面色皆惊。他明明知道有刺客潜伏在侧,竟然如此莽撞行事!? 廉将军与虞寰前线压阵,纪章率驱影部队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这一日,月朗露清。 我正在伊人带领下慰问伤兵,忽有一少年,持殇月龙牙前来求见伊人。 当即不作他想,我陪着伊人,三骑西驰至云梦泽,早有一叶轻舟候于泽畔。 她慌张奔下船来,急急忙忙拖着伊人上船。入船舱,榻上竟是失踪五日,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他。 伊人开始为他疗伤,她在一旁满眼焦色,似有千言万语,却强制摁抐。 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上,纱布缠绕,鲜血浸润。 “你也受伤了?”我讶然,手不受控制般握住她手腕。 “我处理过了。”她低声喃喃,目光不曾离开床上面色透明浓眉深锁的少年,嘴张张阖阖,似终于忍不住轻声询问:“他……怎么样?” 顿了顿,不待伊人回答,她又语速极快自问自答:“我检查过了没有致命伤所以没事的对不对?” 伊人拭过汗,安慰柔笑,点点头:“外伤比较严重,但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昏迷。” 她闻言长长舒气,脱力般坐到了椅子上。 少顷,她掀帘而出,我尾随其后。 “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何突然离开?”我不是个多事的人,却忍不住开了口。 她的背影如此孤凄娇小,对月拔刀,刃上流光荡漾水波,黑白光影明灭。 她收刀入鞘,将殇月龙牙交到我手上:“他醒了,把这个给他。” “你呢?”问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 “我?”她苦笑,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他若问我去了哪里……你便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为什么?我没有问出口。我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而她沉默地抬头望月。 “楒旻……”她突然开口,秀眉蹙烟,眸中波澜,青衫飘飘,随风欲散。 喉头忽而涌起一股腥甜。 “他军功彪炳,为人高傲离群,将来新帝登基必不为所容。你们皆非池中之物,若有心思,就努力去争取。你向来冷静持重,替我好好照顾他,辅佐他得到那个位置。” “好。”我承诺。 少年醒来时,她已经离开。 黢黑凤目扫过几上安静斜置的殇月龙牙,他面色冰霜问道:“人呢?” 我没有按照她的话回答,轻轻道:“走了。” 他闻言,冷沉着脸着衣下床。我与刚刚赶到的纪章极力阻止,却被一股强大的气流震飞。难以想象如此伤痕累累的身躯怎么还会有这么巨大的力量。 他只是执着地、坚定地一步步迈出房门,微微摇晃跨上焰痕,策马而去。 我们遥遥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到底如此奔波了几天几夜,只知道,他是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见棺材不掉泪,找不到她决不罢休。 终于,在溟鹰界内琅邪山,她侧立悬崖边,脚下邛江巨浪滔天,被他一步一步逼上了绝路。 “过来!”他声厉如鬼,步履踉跄,浑身伤痕崩裂。我站在他身后,看见他背部血色弥漫了白衣如雪。 可她怔怔往后移了一小步,崖壁碎石脱落,坠入滔天巨浪中。 碎石滑落瞬间,我们不约而同地蹲了蹲身子。他有些站立不稳,全靠纪章的力量支撑着。 他的声音颤抖得失去了连贯,万分恐惧,甚至带着哭意: “我让你过来!” 她全然不动弹,一阵江风袭来,将青丝吹乱。 他苦苦哀求无果,尝试性地向前迈了一步,却引得她急退连连,半个身子在崖外晃了晃,方稳住。少年面无人色,那瞬间呼吸都断了,见她稳住,突而爆发般痛苦嘶吼: “姐姐,过来我身边,过来好么……姐姐……姐姐……” 他……居然叫她姐姐……他已经慌不择辞了吗? 她闻言,身子微微颤抖,忽而一个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跃下悬崖。 “宠——儿————————!!!!!” 少年撕心裂肺的吼声久久回响在山谷中,天地神鬼也为之惊泣。 那一瞬间,我脑海空空茫茫。 那个少年发疯般扑了上去,却被身后无数暗卫紧紧压制。他那一口气也在这一瞬间消散,当即晕死,纵泪满腮。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怔怔盯着空无一物的悬崖。 脑海中浮现她的话: “告诉他,我已经死了。” 我不会相信她死了。 身体、精神一并崩溃的他,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多少次,他危在旦夕,依然嘴中喃喃,分辨唇型,那是“宠儿”二字。 他醒来后,独自站在她跳下的悬崖边,如石雕一整日不曾移动。 突然,他发狂般大笑起来,笑到眼角泛出泪水,笑到全身抽搐。我看到他的血液渗出皮肤如千万利剑向四周飞舞出去,在那绝望的咆哮声,天空流露被撕裂的红色,宛若末日降临。 一场恐怖的杀戮从竹山开始,蔓延到整个麟云大陆。 有人说,曾亲眼看到她飞夺朱雀门后翻身上城墙,与溟鹰国太子含情脉脉,遥相对视。 而她最后,消失在了溟鹰国境内。 他下战书,让风羿昊交出她来,风羿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每个人都知道,他加诸给溟鹰的,是莫须有的罪名。风羿昊不否认,是这个男人一贯的骄傲作祟。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可是那个已经疯魔偏执成狂的男人,不知道。 在此一事上,他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竹山之战,惨绝人寰,白骨遍野,血流成河,四十八万兵民命丧黄泉。 尸积如山,乌金战甲魔鬼高居其上,浓腥温热的液体沿着他惨白的肤色流淌,空气中有死亡的腐臭。一钩冰冷的月挂在头顶,他笑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笑。 很多年后,有人这样描述这场战争。 魔君身上流出的血浸染大地,如毒气般腐蚀着人的肌骨。被他血液弥漫过的地方,房屋倒塌,土地干涸。百米之内,无论人畜,肌肤割裂,或被毒味腐骨,或被黑血魔剑那纠葛亿万年的冤魂戾气活活吓死。死人的魂魄随剑起舞,他们临死前的恐惧绝望化为魔君不竭的力量。 在他们的描述中,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魔鬼。 屠魔生啖人肉,以血为饮,吸魂果腹,驭鬼为军。 天下第一堡垒竹山城成为人间炼狱,溟鹰军民无一人活命,皆遭屠戮活埋。从此,竹山从一座军事要塞,成为葬岗坟城的代名词。 打那以后,炤国称霸的步伐急剧加快。凡他主战的战场,都是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其状可怖。人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战争、鲜血、刀剑、权势。 一切黑暗与丑恶,彻底扼杀了那个惊才艳绝的翩翩少年。 他不再是那个可与我们把酒言欢的清俊王爷,不再是那个与将士摔跤斗角的血性男儿,更不是悬崖边那个哭得昏死过去的情深痴种。 他的心,变得与石头一样;他的眼底,筑起千年寒冰。 他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喜,不会怒,不会哀,不会乐。 他成了只知杀戮的战争机械。竹山四十八万,景安关二十五万;阜陵三万,巢溪两万,坝水两万,燕子台六万,玉泉关五万,十海七万,黄金峡八万,朔京烧城,溟鹰族灭,自竹山以北,城城白骨,无人烟。离台二十三万,朔城二十万…… 征战七年,杀敌戮民两百三十九万! 他没有了人类的感情,仅存嗜血的狰狞与屠戮的魔性。 我不再认识这个男人。 当他登基为帝那天,我知道,我答应过她的事已经做到了。 于是请辞。 他拒绝了,让我再等等。 新帝登基,须到祈华山封禅告祖。临行前,他去了琅邪山悬崖,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喝了很多酒,醉熏熏站在她曾经站过的地方,用脚踢了踢悬崖边的石头,看着他们落入翻滚江水中。 纪章、张经阖跟在身后,满脸惊恐。 只有我知道,他不会跳下去。正如当年我知道她不会死一样。 毕竟,一个连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活死人,又怎么会去自杀? 北风凄凄,将他的低语吹散,七年来,他脸上首次皲裂出一丝哀伤?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殇宠第27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伤。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下去……” 出发前一日,太常大人上奏,称新帝数年征战,后宫虚置,膝下无子,唯一的王妃数年不曾见面,此时驾六合,临宝殿,霸业即成,理应为皇室开枝散叶,册封皇后妃嫔,充裕后宫。 那个无比尊贵冷漠的男人在大殿上森森开口: “你们认为,朕的江山,是靠女人得来的?” 太常颤巍巍跪地磕头,额头血流如注。 面对这个六亲不认,毒害父皇,手刃亲母的恶魔,无人不惧。 啸龙谷皇陵轩辕殿,位于皇陵大殿深处,只有历代新帝登基之时开放,也唯有新帝可入。 屠魔装模作样斋戒沐浴七日后,独自进入了轩辕殿。 他在里面呆了整整一天一夜,远超过祭司们的估计。 风悲日惨,远天孤陵。 那高大孤绝,俊美如天神的帝王终于走了出来。 木无表情,魔瞳平视。他昂首阔步,尊贵威严。 可他的左掌,捧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龙舞泣玉戒,上镶凤纹。 我们齐齐面色巨变。 凤戒,这是与她一起消失七年的东西。 他穿过众人,径直向前,不带一丝感情。 “她不会回来了。” 逆龙元年八月初一,帝除商尘梓纨为侧妻,封德妃,遣祈华山行宫养病。 八月二日,左丞相范临公再次恳请新帝广开后宫,帝准奏。 八月三日,我归隐还乡。 山光忽西落,泽月渐东上。 孤舟独钓云梦泽,回望往事如烟。 小舟穿浪。船头幻化她的影子,雕翎戎装,月影龙牙殇 。 闭目身半躺,腰中酒凉。遥遥天际泛红光,穿透夜色,她划圆一道光。 那身影执刀在前,雪蕊幽香。 抬眼泽畔残月,从此…… 余生茫茫。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爬季榜爬得好辛苦啊!你们爱我的就去收藏偶的作者专栏吧!!! 就在首页可以链接去哦!! 只需要轻轻地点击,轻轻地收藏,thx!!! 还有,黑狗的评论让我泪如雨下。 戒指的事情……因为时间太久bug了……我还是改了前面,sigh 一眼万年(宇文殇番外二) 清明雨细,柳色城翠。 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山中一孤坟,蔓草结野根。 “公子,雨重了。”张经阖在身后小心翼翼道。 这些年来,不管我做什么,已经鲜少敢有人来干涉过问,以至于连关心都胆战心惊。 我点头,返身进入马车。帘落时,目光扫过孤坟,不带余温。 “颦儿,公子恩准你在此敬奉孝道,明日早上记得回来伺候。”马车外,张经阖压低声音道。 “奴婢叩谢公子。”李颦儿感激涕零。 马车徐徐,絮风日薄。 你走后不到一年,玉嬷嬷便因忧心郁结,匆匆过世。我登基后,楒旻也离开了。张经阖、纪章、虞寰,对我越来越恭敬疏远,我知道,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我远去。 我差点都忘了,我是天煞孤星,孤独终老,无伴一生。 可这些对我都无所谓了,因为现在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孤独寂寞。 江涛拍岸,日于中天。 七月,是你离开的时节。 皇陵,是你留下最后痕迹的地方。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便顺邛江经青古峡而下,前往神龙寺祭祖一月。 挂在脖间的凤戒,经过数年摩挲,越发光滑。犹记得封禅那日,当我在密闭的轩辕殿剑座上看到那本该与你一起消失的凤戒时,心脏略抽,再无它念。 我想,我所有的感情都在那悬崖边燃烧殆尽。 前七年,我还在自欺欺人,以鲜血治疗千疮百孔心脏。迷信着“得天下者,得此女”。我只要一路屠戮,杀伐天下,很快你就回到我身边。每到一个城池,我便在茫茫众生中搜索你的身影,可一次次失望,以至于绝望。 看着生灵涂炭,看着白骨嶙峋,那颗残破不堪的心脏略略慰藉,我以别人的痛苦净化自己的哀伤。 看着亲厚之友陌生厌恶目光,看着旁人恐惧战栗的屈服,我觉得无比爽快。连你都可以欺骗我,抛弃我,我又还有什么可以相信?这个世界,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可是,当我看到那枚凤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 我这一辈子,卑微疯狂地跟着你,追着你,等着你。七年战场风沙,血海浮沉,唯一支撑我的是那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我一直说服自己,你不是不要我了,你只是不得不离开。 可轩辕殿的凤戒,无情地将我打回现实,支离破碎,遍体鳞伤。 原来一切不过虚情假意。 从神龙寺开始……你已经抛弃我了。 原来,你早就计划周详。那些甜蜜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再狠狠地将我推入地狱么? 看着凤戒,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了。 渐渐地,这颗黑暗狰狞的心脏,变做了石头。 我已经不需要以杀戮来慰藉疗伤,因为我已经连痛苦都不会了。 自那日起,我改名为殇 心已覆灭,成为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 秋空冷月,露湿重衣。 每到这个季节,我便无法安寝,逡巡于荒凉破败的夜阑东宫,盼着季节反常,暴雨淋漓。 栖鹊惊乍起,飞萤卷帘入。我搁笔起身,步至窗前。庭中高槐寒影疏落,空空如也。五连池寥落冷凄,寂静无喧。 桌上奏折静静摊开。 不知何时起,所有我过目文篇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宠”字。 或许在他们眼中,你已经成为我的禁忌。 寻找你七年的驱影被我唤回,可是我知道纪章至今还在秘密搜寻你,我不过问。 众人对你绝口不提,讳莫如深,仿佛你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可是炤阳宫寝殿里,一切如你在时,从不改变。 我的确心如死灰,但找你,想你,已经成为与生俱来的习惯。 我一边毫无顾忌地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木无表情地看着身下各式各样各怀目的的女人。 一边,将你曾经居住的芙锦阁划入虎烈王府,按当初的承诺重建扩造。 有时想想自己矛盾的行为,实在无聊之至。 就像一个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关窗返回,我有些累了。一边褪去丝袍,一边步至龙床。经过你送我的生辰图屏风,目光落于侧木上的刻印。 朱笔化过那道,是你的。上面深深浅浅的刻印,是我的。 靠近以掌轻抚,那道朱印如今只勉强到我胸口。 闭上眼,我慢慢伸出双手,环出你的腰身。 你若不回来,便永远不要回来了。 否则,我会亲手将你四肢一点一滴捏碎,将你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炤阳宫,从此再也无法离开。 空宫冷雪,寒风呼号。 飞鹰送来楒旻抵京的消息,死寂万年的心思微动,亦只是转瞬即逝。 “摆驾。”我道。 后来,我反复回味着,那个百卉含英,红花绿柳的冬夜。 穿过庭院楼庑,幽静深廊,一个身影险些扑入我怀中。 那熟悉的香气丝丝入鼻。张经阖拦在我面前,将你击飞。 “摸黑走路赶着去投胎啊!眼睛好不用打灯,难道却看不到我们这边亮堂堂的大灯笼在移动么!” 无数次在梦中反复回旋的天籁之音如惊雷炸响耳畔。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意识彻底抽离身体般。待回过神来时,你已经被我搂在了怀里。 灵动狡黠的晶莹黑眸来回转动,如此真实,就在眼前。 不是梦,是活生生的你! 只这一眼,笼罩在心底深结万年坚冰噼啪碎裂,那颗滚烫火热的心脏激烈鼓动,似跳出喉咙。积聚压抑得发痛的情感,如山洪爆发,蓬勃叫嚣而出,身体紧绷得快要崩塌。 只这一眼,十二年等待,十二年寻寻觅觅,十二年孤孤凄凄,十二年绝望冷漠,十二年残忍冷酷,刹那间溃不成军,山坍海枯。 我发疯般吻着你,抱着你,占有你,恨不得彼此融于骨髓,交化入血。 只这一眼,什么都值了。 夜月冷光,积雪入窗。翠羽流苏帐中,烛残春销。 促声哀唤后,你忽然在我身下晕了过去。 我这才醒过神来,垂眼遍身伤痕累累,气若游丝的你,一阵惊慌失措。 手忙脚乱为你渡气推摩,那惨白小脸方渐渐有了血色。 我盯着那全然不似记忆中的娇弱纤细的你,抱头乱搔。 你变得好小,一不留神便被我碾碎了似的。胸前一片柔软,不盈一握。我的胳膊几乎有你腿粗,那单薄身躯如丝绢纸片,不管抱得多紧,都空空荡荡地。 现在的你,似乎比当初流产遭禁时还要脆弱易碎千百倍。 我明明已经极尽克制,小心呵护,却还是伤了你。 你不再记得我,你看着我眼底流露深深恐惧。 我茫然无措。 十二年,习惯了唯我独尊,习惯了说一不二,习惯了冷酷绝情,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我忽而又想到那无辜惨死手中的数百万人命,想到那荒唐绝伦的后宫三千,顿时面无人色。当即抱起你,迈开腿便要逃走,逃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去。 奔到门口,我渐渐停驻脚步。 冷冷笑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轻狂少年。 朕是逆龙帝,朕是屠魔。 落在朕手上,你便永远不要再想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按逆龙五年(就是宠儿回来的前一年)春夏秋冬写的。这章把我写出忧郁症来了…… 作收我吧,可怜的我作收好少哦,5555555555 首页点击两下收藏作者就好了呀卿们,help ! 爱恨恢恢 宁愿时间放过我的眼 把你看成 墓碑 还是想起残缺的回忆 曾经让我完美 以为相逢流下不相识的泪 无情如流水 只是忘了你是谁 难忘你是我的谁 宁愿牺牲忘情的道行 在你面前 崩溃 还是选择枯木的坚强 把那春草 摧毁 宁可吹起凋谢的夏花 还是如秋叶静美 难道不懂得绝情 感情就没有枉费 就算不再见 都再会 面目非全非 有些恨 锉骨扬灰不后悔 给我一万年 一两岁 也都无所谓 有些爱 逃不出天网恢恢 宁愿牺牲忘情的道行 在你面前 崩溃 还是选择枯木的坚强 把那春草 摧毁 宁可吹起凋谢的夏花 还是如秋叶静美 难道不懂得绝情 感情就没有枉费 就算不再会 我都会 越睡越憔悴 你的笑 是我梦中旱天雷 给我一万年 万万岁 参透了错对 你一来 我依然插翅难飞 给我一万年 一两岁 也都无所谓 有些爱 逃不出天网恢恢 宁愿时间放过我的眼 把你看成墓碑 还是想起残缺的回忆 曾经让我完美 逃脱“升天” 通天峡深谷山洞中,伤痕累累,高烧不止的女人,倔强地睁开了双眼。 醒来那一瞬间,她微微失神,不知今昔何昔。 头昏脑涨,忽冷忽热。伤口依然火烧火燎,身子无法动弹,眼睛从朦胧纱布缝隙中望见潮湿阴暗山洞洞顶。 她尝试着挣扎起身,孰料手指略蜷便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此刻的廉宠晕乎得厉害。前尘旧事一股脑涌入脑海,令本就虚弱万分的她更加头痛欲裂。她试图整理思绪,刚起个头太阳||狂c|便突突直跳。一团乱麻中仅可感知一个清晰的信息: 丹空墨……姚墨!nnd,我dy! 她郁卒地想,自己估计是毁容毁定了, 脚步声忽而传来,她立刻闭目装睡,呼吸微弱。 厚实大掌抚上额头探了探温度,接着,她的后勺被人轻柔捧起,眼上受压,她感到他俯身靠近,柔韧湿润物体撬开她的嘴,药汁缓送入口。 她被动承受,心跳呼吸如常,丝毫显露不出装昏迹象。 药喂完,他又以口喂入一粒药丸,口感与她半昏半醒间尝到的解药颇为相似。 风羿昊? 风羿昊为何对她这么好? 她与他的交集屈指可数,且次次都兵刃相见。他们之间难道不是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吗?可为什么……他这样子像是爱上她了似的? 不想则以,一想起来,廉宠脑子又开始轰轰乱炸。她不得不放空思绪,感觉有些轻飘飘地偎依在风羿昊怀里。 她被动地感觉着他粗糙的大手轻轻为她擦拭各种伤口。皮开肉绽的感觉实在不好,尤其还有人不停折腾的时候。他上的药似乎含了酒精成分,敷上以后伤口长跳蚤似地突突突突,痛得她抓狂。 待她死去活来与一身剧痛做完斗争,像被驴踢过的大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运作了。 现在的她实在太虚弱太疲惫,理应立刻昏死过去一了百了。可眼下的处境却令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关于怜的出现,怎么成了云州楚氏,啸龙谷的皇陵为何成了21世纪太平洋底的海底神殿,她明明被爆炸气流飞石击昏,为何又能穿回来?有太多太多疑问,但都不是当下她应该考虑,或者想想就能明白的事情。 当务之急,她放弃捋清这团杂麻乱丝,全身心焦虑自己当前的处境。 按她目前的身体状况,什么事都做不了。怜救他,定是从峭壁上爬下来的,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而宝贝当初能在通天峡设滚石陷阱,想必也有法子爬上这峭壁。她等着他们来救便成,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她中的毒。 那个该死的七七四十九天的毒! 想她以前沉迷于枪支弹械,死活不肯好好练武,被师傅关了三天小黑屋。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不止一次由衷感激师傅和怜对她的谆谆教诲和督促鞭策,可此时此刻,她又开始心存怨恨了——师傅啊,您当初怎么就这么短见,预料不到你家宠儿三天两头就在毒药迷|药里翻船呢? 若能逃脱,她定要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体魄! 怨天尤人完毕,廉宠浑身痉挛颤抖着向风羿昊怀里缩去。 风羿昊见状急忙探手摸她额头,掌中滚烫得吓人,遂迅速脱下外套将她包裹入怀,可大热天的,这薄薄单衫起得了什么用,眼见怀里的她唇色乌青,连连哆嗦,心慌意乱,以肌肤贴近,暗自渡入暖力,她方渐抖渐止。 又过了半晌,廉宠没了动静,似又昏迷过去,揪紧披挂身上的衣服佝偻一团,模样说不出的娇小可怜。 “坚持一下,过了今夜,我便带你去找大夫。”他低言轻慰,徐徐内力源源不绝渡入她体内。 过了一会儿,一人来报道:“教主,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左使的踪迹。” “丹空墨!”风羿昊咬牙切齿挤出这三个字,一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口气。 话音刚落,一陌生女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必找了。” “……你怎么来了?”风羿昊冷然。 女子脚步声靠近:“我来的路上遇上丹空墨,他已经离开此地。大敌当前,射月教主居然为了天敌之女逼得心腹叛逃,又如此折耗元神,实在令红姬又爱又恨哪。” “哼。”风羿昊冷笑一声,语带张狂:“红姬,你心里应该明白,本主放任你在此,并不是给公孙珏面子,而是看在师姐的情分上。” 红姬听到“师姐”二字刹那没了声息,廉宠能感觉到两人的目光交锋如刀光剑影,片刻之后女子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苦苦支撑不肯晕厥,额上又溢出一层冷汗。风羿昊回眼看见,内力渡得更勤。 廉宠有些莫名其妙,又微微泛起一丝歉疚。 她并不算一个善良的人,出任务的时候,利用别人感情几乎是家常便饭。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始终是她害得他灭族灭国,他非但为了她与亲信反目,还在此关头自耗救她…… 唉,风羿昊,你这是何苦呢?你可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廉宠如此半昏半醒约摸一两个时辰,忽闻洞外喧闹声起,接着兵刃相接铿锵连连,风羿昊命人严密看守她,匆匆离去。 风羿昊前脚刚走,她立刻开始摸索他的衣服,果然在衣衫内侧口袋发现了两粒解药。她不动声色放回原处——确定获救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洞外喊杀阵阵,洞内少女焦急万分。 打了这么久,还不见分晓,看来月坞这帮人身手不浅。 正担忧间,她忽然感觉一把钢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被人拎起刹那,她把解药摸入手中。 洞外火光刺人,廉宠眼睛痛得睁不开,像被掐住脖颈的鸭子被人拖拽出去。 山风呼嚎,热浪扑面。 “宇文煞,让你的人丢掉兵器。”风羿昊的声音传来,廉宠被人往前推去。 “皇上…… ”纪章的声音轻轻响起,掩抑于风中,却逃不过廉宠的耳朵。 “都退下。” 这声音很轻,很远,仿佛自天边传来,早褪去了当初的少年轻狂,成熟,低沉,威严……冷酷。 “她现在身受重伤,若再不医治,断难活命。”风羿昊开口。 “你想怎么样?”宇文殇不做丝毫犹豫应道。 “自折双臂,用你自己为质来交换。”风羿昊缓缓开口,语气张扬,志在必得。 你sb阿?廉宠腹诽。 “好。”男人冷声道,话音刚落便闻“咔嚓”。 “皇上!”驱影武士齐口同声痛心疾呼。 你sb阿!廉宠猛然睁眼,朦朦胧胧看见面前百步开外威凌若神祗的高大身影,心口狂绞。 自醒来后这道身影便被她强行压制于心湖深底,然而伴随“咔嚓”声,所有情感一并涌上心头,如刀插剑刺,几不可呼吸! “尚有一臂。”风羿昊不依不饶。 宇文殇冷哼:“朕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风羿昊投过一眼,便有人横抱她向宇文殇走去,与此同时,那夺魂追名的箭尖对准了她。 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救我!廉宠捶胸顿足,早知道这么蠢的法子,她就是滚也要自己滚出通天峡! 她被人抱到离宇文殇十步,风羿昊持弓搭箭缓步紧随,直指她脑后。 廉宠此刻很想摔锅砸铁指着自己太阳||狂c|对风羿昊喊,你他妈有种就对着我这儿射阿!可现下她能保持清醒已实属难得,哪还有力气说话。 “纪章。”宇文殇右臂瘫垂,目光扫过廉宠。 纪章闻言上前,风羿昊挽弓陡然用力,弦满紧绷发出哧哧声:“屠魔魔功无敌,纵使双臂齐断,亦能御气为剑。”言下之意,你不先断双臂,我怎能放人。 宇文殇冷面冰色,无丝毫变化,左手伸展至纪章面前。 “皇上!”纪章心急如焚,握拳青筋暴起,煞白了脸。 “断。”平静干脆,却不容忤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远远超出宇文殇和风羿昊预期。 风羿昊掳劫廉宠,却绝无伤她之意,不过引逆龙帝入谷。通天峡中遍布陷阱,外面又有兀子飞接应,他有把握在逆龙帝见到廉宠之前就将他围歼。 宇文殇避开通天峡陷阱自天路而入,欲杀风羿昊个措手不及,然后带着廉宠攀峭离开。来时,宇文烨闪烁其词说她受伤,可见了她他才明白,这哪里是受伤,这几乎是将死之躯! 带着这样的她,别说无法攀岩抑或硬闯陷阱,甚至稍有不慎,她就香消玉殒。 从第一眼看到她的伤势,他的心便窒息凝固了。 风羿昊并非言而无信的小人,一切都是针对他,只有以他换她,她才能最快脱险! 但是,风羿昊,你今日加诸于宠儿的伤害,朕必定百倍,千倍讨回! “断。”连想也不用想,他伸出了手腕。 断,断你背背山!廉宠怒极,手哆嗦着想摸上耳坠,因为过度用力,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立刻鲜血如注。宇文殇与风羿昊看在眼里,眸中一并深寒冷鸷。 纪章依旧迟迟不肯动手。 魁梧王者清冷如止水目光笔直盯向她,完好的手随意一扬,狂风便卷起一柄钢刀,他以嘴咬住刃背,左手迅速上扬递入刃下。 廉宠瞳孔猛缩,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闪电飘渺如鬼到了风羿昊背后,人群中似乎还留下无数残影。 “小心!”红姬声未到,飞燕一对剑已经袭向风羿昊身后人影。风羿昊感觉背脊陡然森寒,一个偏身闪开,却被那人抓住机会。飞燕一对剑不知何时变到他手中,剑柄击落宇文殇口中钢刀,与此同时如瞬间移动般到了廉宠身边,右手刃起,左手将她揽月入怀。 钢刀脱落与风羿昊闪身几乎发生在同一瞬间。而下一秒,风羿昊手中箭如流星飞向抱着廉宠的月白色身影,与此同时,宇文殇左手接住下落钢刀若猛虎出匣飞身挡至前面。 电光火石间,那迅猛霸道无比的箭势消散无踪,钢刀、箭簇一并化作残碎洒落泥土。 廉宠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可是抱着她的这个怀抱,她就是闭着眼,抽抽鼻子,听听心跳,甚至捅捅肌肉弹性,都能分辨出来。 楚怜,你这没用的东西! 都快两个时辰了,你是不是还顺路去打过炮阿! 由宇文殇带着驱影亲自断后,楚怜抱着她亡命狂奔。 虽然那条晃荡荡的胳膊与“咔嚓”声反复出现在脑海耳畔,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 他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护在身后的小少年了,反倒是她,成了他的累赘负担。 眼看追兵四面八方涌来,廉宠心底大声叫唤,爬崖顶上躲着! 或许真有心电感应,楚怜纵身至崖底。迅速用腰带将她结结实实绑在身上。挽起袖子,露出左右两个腕轮,上面一银一黑两颗宝石,然后拨下她的耳坠缠绕手指,四根银丝同时破空逆天而上。廉宠模糊间瞥见,满肚子问号。 怜,你怎么把耳环改成这么龊这么不时尚的腕轮了? 你是开始迷哪吒了么? 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可幸,她没说话,所以不会被楚怜一脚踩死。 四根银丝,非同小可,拽着百层大厦满载电梯都能自底下秒到顶上。 楚怜利用调节银丝长短直飞而上,几乎连凿缝攀爬的过程都省略了。 壁立千仞,雾绕险山间,两道身影飞仙奔月。 至于峭壁峰巅,廉宠身上又难免伤裂血流。 此处若非依靠银丝,纵使轻功绝顶亦难攀援。但有了宇文殇这个例外,两人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楚怜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好好的月白丝袍,本来就受过一次摧残,再撕几下,下摆都快没了。 不知为何,看着他,她嘴角就莫名上翘。 楚怜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明明笑得如此隐晦,他也察觉后怒目而视,裹着创药的布条缠至前臂,他疑惑掰开她紧握手掌。 两粒紫黑色药丸满是血污,因为长期高温微微融化。 “解药?”他问。 廉宠艰难地点头,目光看看药丸,又扔向崖下,如是三番。 楚怜面色渐转铁青,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要我现在下去给你抢解药?” 啊,果然是她的怜,冰雪呀。她努力点头。 “这点不够吃吗?!”楚怜怒吼。 显然不够,廉宠目光诚恳摇头,勉强比着唇形发出几不可闻气声:“四十九天。” “靠!”楚怜愤愤然,“你以为这飞来飞去很爽吗?这比吊威牙惨啊!一天晚上上下下三次,还要不要人活了!” 廉宠又竭尽全力断断续续道:“……皇帝……” 楚怜目露“jq”的鄙视,骂骂咧咧找来一堆杂草乱石将她隐藏起来,唯恐意外,帮她把银黑两环扣回纤细手指。 “知道怎么用吗?摁这里……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叽叽咕咕叽叽咕咕(以下省略千字)。” 廉宠心里狂翻白眼,你母亲的,我恢复记忆了,用你教?! “有危险,立刻启动戳爆对方眼睛!”他终于叮嘱完,潇洒帅气高空飞跳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nnd 奶奶的 dy 草你大爷 同志们,作收我吧作收我吧,首页轻轻点击作者名字,然后收藏即可阿~~~ 吐血完败 楚怜折返协助宇文殇脱险后赶至崖底,恐暴露身份,弃了银丝不用,改以特制登山工具。之前宇文殇问起他如何潜入通天峡见到廉宠,他便拿出早备好的道具装模作样描述了一番,因此宇文殇不疑。 刚至崖下,他便径直攀援,头也不回道:“陛下,您受伤了,请先行离开,这边过去就是云山西溪,一……三个时辰后臣带着娘娘与陛下碰……” 话音未落,身边一道黑影纵飞而上。宇文殇以单臂上攀,巧借轻功,已经超过了他。 楚怜抬眼看了约莫三秒,决定不再废话,快速跟上。两人沉默无语爬了约半个时辰,宇文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楚怜稳步赶上,扫眼见他左手已经血迹斑斑。 所以说,这峭壁不是个人就能爬的,手都断了还硬要上来, sigh。 见楚怜赶上,宇文殇面沉如水,可速度渐渐趋平,绝不落于他之后。至半山腰,这冷漠至极的男人忽然开口,险些没把楚怜吓得“坠机”。 轻飘飘地,他来了句:“你是怎么带着她爬上去的?” 楚怜心头狂跳,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极其冷静状似无辜回答:“贵妃曾经教过臣如何使用日月星坠(银丝)。” 宇文殇闻言,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继续攀援。 楚怜先半步翻上峭壁之巅,径直向那乱草杂石中搜去,却见廉宠面色青白,歪倒于地上,不省人事。 这丫头果然昏过去了。楚怜这么想着蹲下身子,正想翻翻她眼睛,却被一人擦身抢先。 他探出去的手悬于半空,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 在他们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这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孤绝冷漠,轻描淡写间草菅生命如蝼蚁。他那不逊于自己的俊美妖冶面容,永远冻结万丈寒冰,森森峭峭。 可此时的他,苍白如纸,眼底慌乱一览无余。他颤巍巍探过她的呼吸,便不管不顾搂入怀中疯狂渡力,浑身抖如筛糠,气息紊乱无序,凤目专注凝视着那昏迷中的少女,睫毛渐渐湿润惹露。 楚怜呆呆看了他半晌,总算回过神来:“皇上,娘娘受的外伤比较重,又有些发烧,您渡内力恐怕起不了太大作用的……还是快点返回云州吧。” 宇文殇目光不曾离开廉宠片刻,单手取下她耳坠扣于指上,扯开腰带便要将她绑在身上。 楚怜傻眼,暗自嘀咕兄台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带个人。他想接手,还没说话,看着宇文殇那全然无视他存在的二人氛围便裹足不前,最后只得帮宇文殇绑上廉宠,先行在下,以防万一两人要是不慎坠落,他好应急什么的。 返回云州后,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其实早在半年前元宵廉宠夺得灯王,楚怜便全然掌握了她的踪迹。无奈她身边有个超级大麻烦,他也不急于相认。但准备功夫没少做,比如云州秦王府早专门为她划出了院子“中南海”,他做衣服或者怪东西的时候,也都算上了她一份。可中南海好不容易迎来了女主人,偏偏大麻烦也跟来了。 楚怜想了想,终于还是将他们安排在晴枫楼。 宇文殇抵达秦王府后交待了一句“封锁消息”,便抛下所有寸步不离,亲力亲为守护在她身边,除了御医,拒绝任何人探视。 一天后,廉宠高烧略退,他当即在晴枫楼外厅紧急召集诸臣。众人齐集大厅不到一盏茶时间,帝王便如一阵狂风掠至,不及见礼,劈头盖脸便是三个问题: “西覃军队为何能出现在我大炤境内?京中现在情形如何?风羿昊在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 数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雷霆大怒,一掌击碎书案,留下一句惊天动地的“查!”,气愤地甩袖而去。 廉宠醒来时,入眼镂空木雕与重锦百花争艳绣。 略偏头,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眸映入眼帘。 芙蓉玉面,珠冠流苏带,丹鹤流云雪袍,姿美质毓。 “这是哪里?”她头晕目眩四肢酸痛侧了侧身。 “云州秦王府晴枫楼。”俊美风流男人坐至床头将她抱坐起来,“你昏迷三天了,要不要喝点粥?” 她点头敷衍,恍惚片刻,忽而脸色大变:“秦王府?那宇文烨呢!” 大叫后才觉不妥,溜眼房中并无他人,遂压低嗓音改用英文道:[宇文烨呢?]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宇文烨?]楚怜见廉宠恢复记忆,也不多问,眼角含波,无时无刻不管对象地放电。 [你欠揍吗?]廉宠怒目,实则心乱如麻,外强中干。 她怕从楚怜口中听到的真相与她揣测的一样。 [死了。] 楚怜平静无波道。 廉宠怔愕,秀目黯然,默默低头。 房中陡然一片死寂。 脑海里浮现了那个俊华杰出的男子,只身孤立一片烟波雾缭中,温文而笑。 心,沉甸甸的。 短短时间里,看着nisf的战友一个一个死在面前。如今好不容易飞来喜讯,怜“死而复生”,她尚未及消化又得此噩耗,一时之间大悲大喜,伤郁难结,垂目澜澜,苦楚痛心:[这么好的一个人……] 楚怜不语,将她的头搂入胸膛,轻轻拍慰。 孤心痛自嗟,飘零事已空。沉沉无问处,动摇满怀风。 良久,见她心绪略振,楚怜轻轻开口:[你醒来这么久也不问他,若让他知道了,估计会难过死吧?] 廉宠沉甸甸的心又被爪子揪紧,涩涩道:[他呢?] [善后去了。廉毅来云州调了大军,他是准备反咬一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廉宠心里一阵失落。若是以前,他定然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可是现在,他已经可以拿捏事情轻重缓急了。 他长大了。 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埋藏极深的惆怅却逃不过楚怜的眼睛,他垂目看了看她苍白秀美脸庞,叹了口气: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比一个不知好歹。] 廉宠窝在她怀里不语,“恭聆圣训”。 [那天你有危险,他想也不想就自断手臂,命都不要了,你还嫌他不重视你?] [我才没有。]廉宠矢口否认。 [没有?]楚怜一脸鄙视:[小r,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廉宠倒肘出其不意对着楚怜一个肾击,楚怜敏捷躲过,她却因为背后无依仰摔下去。 [靠!我是病人!你想打架是不是!]张牙舞爪的母老虎怒吼道。 [你四肢健全我都能摁死你。]楚怜衣衫飘飘伫立床前环胸:[还以为你经历这么多事情个性会成熟点儿,想不到还是老样子,一心虚就凶神恶煞,你唬你家小朋友可以,唬你老哥我?也不掂掂自己分量。] 确实,她在谁面前都可以嚣张,面对楚怜,还是只有乖乖低头的份。 这家伙一针见血,廉宠当即仰躺床上,嗫嚅半晌,弱弱开口:[我……我没脸见他……] [你想多了。]楚怜没好气讽刺。 [你不是叫我不要招惹他这样的男人吗?怎么现在又胳膊肘往外拐了。]廉宠死鸭子嘴硬反唇相讥。 [我只是陈述事实。那晚我折回去帮他,他无论如何要亲自上崖找你。我不敢暴露身份,就陪他一起用那种老土老土的登山工具爬上来。人家断了只手,另一只手爬山时太过用力,也鲜血淋漓。看到你后,也不知有什么好宝贝稀罕的,抱住了抢都抢不过来,死活不肯让我接手,最后他把你绑在身上下的崖壁,回来后拖着伤体又要指挥又要照顾你,忙得焦头烂额,见你病情稳定了才急急忙忙出去。风羿昊如今本事那么大,没他在,其他人哪里对付得了?他走之后,还不准任何人见你,我可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 廉宠越听心底越是揪痛,愧不欲生。 当初她走得那么决绝,几乎断了他所有念想。可是自她回来以后,他对她一如当初,明明如今那么高傲冷漠的人,在弱智般失忆的她面前低声下气,小心翼翼。 虽然严密监视她,可谁让她失言在先,又怎能指望他全心信任。而这些年他杀戮深重,仇家无数,怕她出事才让暗卫秘密保护她,却被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明明心里无数质问,唯一能?br / 殇宠第2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能回答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换作她是他,肯定先把自己吊起来揍一顿再说。hubaoer 可是他没有,他说……你回来了,便什么都值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她哪里还有脸见他? 若他质问起来,她如何解释? 她在他心目中独一无二,可她却为了“义气”将他舍弃。 还用了如此愚蠢的办法! 她当时真是急昏了头。以为死在他面前就可以卸下这个世界的一切,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不停告诉自己,他还小,他对自己是迷恋,他总有一天可以忘了她好好过! 他怎么能好好过?若是她亲眼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自杀,她这辈子还如何安生? 她真是自私、过分、狠毒到家了! 看着廉宠悔到肠子都青了,楚怜微微摇头叹气:[你呀。当初你突然出现,我就觉得不对劲。你们的事情,我这些年或多或少也猜出了七八成。这一次他把我都给感动了,看不出来你比我还铁石心肠、没心没肺。] [大l,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廉宠将头闷在被子里,哽咽啜泣。 [哭吧哭吧。难不难得哭一次,哭出来就好受了。] [恩。]廉宠鼻塞浊重,泪水愈急。 楚怜蹲在床前,轻拍抚慰。 泪洒罗枕,浸润一片。廉宠渐哭渐急,又时咽时梗,慢慢哭累,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却是被饿醒的。 烛跃帏垂,雨打翠叶。 魁梧身躯坐卧床侧椅榻上,凌乱发丝遮掩刀削斧刻深邃俊颜。紧闭凤目愈发狭长,眼角疤如新月。 她目光下移,凝视以木支撑缠满绷带的残缺右臂,冰冷小手自被褥中颤巍巍探出,指尖缓缓靠近他垂落床沿大掌。 即将抓住修长手指前,凤目猛睁,瞳深如潭,冷波藏渊。 她受惊缩手,却被凉寒巨掌握住,轻而易举将她整只手全数裹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豁然起身,弯腰探她额头,轻柔拨开额发,黑夜中目若月光泻下,照亮她脸膛:“不烧了。” “你的手……”她低声开口,懦弱得不敢正视他的浩瀚情深。 “朕自有分寸。”他爱怜抚摸瘦削脸庞,纵使柔语细言,亦掩饰不了那长久的融入骨髓的冷峭,“朕让人给你做些清粥,你吃完再休息。” 自她昏迷后,清粥药汤便没断过,宇文殇一吩咐立刻有人送进门来。 精通医毒,变回苏梦的倾城梦此刻正在厢房待命为廉宠再作诊治。 刚喂过她粥,纪章便在门外求见。宇文殇简略交待几句离开,返回时苏梦正好在为她检查受创下身。 闻得推门声,廉宠立刻闭紧双腿抓过被子。苏梦先是一惊,转头见了逆龙帝,明艳含笑,上前福礼道:“民女拜见陛下。” 宇文殇虚手托起,示意平身,径直向床前。 “你回避!”廉宠蜷缩如煮熟大虾,盯着他促呼。 宇文殇这才有所觉悟,剑眉微挑,沉脸道:“朕有什么好回避的?苏梦,继续帮她检查,朕在一旁看着。” “你!我不检查了。”廉宠气结。 宇文殇冷冷扫过她一眼,眸中警告意味深厚,又瞥眼苏梦。苏梦亦算见过大风大浪,此刻被他看过一眼便心底打颤,彻底无视床上愤怒的女人,上前道:“娘娘,让我们继续吧。” “不。”廉宠断然拒绝。 “胡闹。”宇文殇上前一步,口气森寒,容不得商量:“你再不听话,朕亲自动手。” “你敢威胁我!”廉宠怒目瞪视,“你动手啊!” 她就笃定他舍不得把她怎样。 换作十二年前,廉宠这么吼吼,眼前男人是必然畏缩的。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九王宇文煞,而是堂堂天子,金口玉言,圣令如山。廉宠话音刚落,宇文殇便一把拉开被子,反身坐到床上,将她整个下半身提拧到腿上,左边胳肢窝反圈纤腰,拉起她一腿,左腿盘上,压制她左腿,面无表情对苏梦道:“继续。” 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间。此刻身体虚软至极的廉宠哪里反应得过来,瞠目结舌。 满脸乱烧,却撼不动他分毫。本来单独让苏梦检查她也没什么,被他这么一搅和,简直尴尬死了!以后她在苏梦面前怎么还抬得起头来。 无奈之下,她只得对着那厚实宽阔的背部一阵猫挠。 无人理睬。 挠得累了,她自暴自弃抓了被子捂紧血红脸庞。孰料那男人脑后长眼,又是一道冷喝: “想捂死吗?” 百炼成钢,百杀成魔。简单一句,如寒刃刺骨,激得廉宠背脊一阵发凉。 这……这气势…… 她,搞不定了…… 挫败地扔开被子,她心里诅咒万分,先前的内疚歉意全被愤怒取代。 你就得瑟吧,看我好了不踩扁你! 苏梦检查完要上药,宇文殇主动接过。 感到那粗糙指肚抚过,廉宠郁闷至死闭上眼睛。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可这还没完。宇文殇对两个无比尴尬羞窘的女人熟视无睹,单手擦药不止,淡然开口:“什么时候可以行房?” “宇文sha……shang(殇)!” 廉宠忍无可忍仰起上身狠狠一拳捶向他背部,他纹丝不动,她的手却隐隐作痛。 靠,这人横练金钟罩了?钢筋铁骨一样! 苏梦的妖娆大方在这冷酷男人面前丝毫无用武之地,诚惶诚恐回答:“恐……恐怕得一两个月……”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男人冷声追问。 “一个月!”苏梦迅速回答。 “两个月!”同时开口的还有愤怒的廉宠。 “知道了,无事,你便退下吧。” 苏梦闻言如获大赦,飞快福身逃窜。 门刚阖上,廉宠终于不用再顾及他的帝王尊严,膝盖乱顶,玉腿狂踢,骂骂咧咧,口无遮拦: “你这死流氓!沙猪!下流无耻暴力专制!成天只知道做、做、做、做!做不死你!我祝你早日精尽而亡!” “朕有一百种方法让你闭嘴,你想试试?” 冷飕飕一句,正中靶心。 廉宠重伤吐血。 完败…… 作者有话要说:ps:宇文殇不知道是丹空墨重伤宠儿的,以为是风羿昊 祭奠英魂 谁和面瘫作斗争,最后只有他/她牺牲! 很不太平地擦完药后,吃了一肚子闷鳖的廉宠叛逆心大起,故意和宇文殇作对。他说往东,她偏偏向西,他说走北,她就是一头撞死南墙。 于是,又非常不太平地喂完粥,换完绷带,清洗完身子。终于无事,可以好好睡觉了,自信心遭到极度创伤的女人面目可憎开口: “你上来干什么!你刚刚睡椅子不是睡得很好吗?” 宇文殇当她发神经,不理不睬,径直脱衣上床,睡在她身侧。 廉宠一爪抢过被子用脚团住,得意洋洋盯着他,嘿嘿,冷死你。 男人连眼睛都不抬,赤着身子泰然自若睡觉。 嘴角塌下,她愤愤背转过去。抑闷不平,捶胸顿足,吐血三升,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去。 憋屈阿! 她是病人,他难道不该心如刀割把她捧在手心里柔情蜜意说着宠儿阿心肝阿心痛死我了诸如此类的话吗? 失忆后他很心痛她的阿!为什么现在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难道就因为她是小强,他就可以不给好脸色吗?(喂喂,你这无耻无情无理取闹的女人,人家也是受伤了的阿,怎么不见你关心一下) 廉宠兀自咬牙切齿念念不忘草人扎针,一道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霜寒彻骨: “你回复记忆了?” 心突突掉了半拍,廉宠故作茫然道:“啊?没……” 虽然知道迟早要面对,她终究还是临阵退缩。 见他不开口,她心虚地自作主张疑惑道:“怎么了?” 宇文殇默然。 廉宠忐忑了,焦虑了。 这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那么聪明,已经都看出来了,她还死不认账……她到底要不要承认呢…… 可是承认后,马上就会面临下一个问题……那是她最没脸面对的阿! 宇文煞突然起身,廉宠以为他要离开,心慌意乱正要抓他,他却翻身到她身上,以左手支撑,森寒如星目光泻下。 “我……我是病人……”廉宠以为他要做什么,手足无措。 熟料他一动不动,清冷扫过她几眼,漠然开口:“朕右手有伤,睡里侧。” 就是这样而已?廉宠鸡啄米点头,往外给他挪出位置。 他平躺下来,左手舒展,冷声道:“过来。” 她再不敢造反,乖乖靠近,把头搁于男人修长结实的臂膀上。 他收回前臂,将她圈入怀里,熟练地在左右脸颊额头下巴鼻子俏唇落下细吻,安静阖眼。 寂夜疏雨打圆荷,清风阑影入帏罗。 黑幕中,女子声音忽而幽幽打破一片宁静: “……陛下,你的手臂…………唔——!” 余音消失嘴角,玉炉香燃,鸳鸯交首。男人突如其来的辗转深浅亲吻,将她彻底淹没。 第二日清晨醒来,宇文殇又早早出门。 反正她现在废人一个,还假装失忆,月坞魔教掳劫一事她彻底撒手交由他处理。苏梦仔细为她把脉试针后,断定她中了绿芜丹血。 绿芜丹血,乃飞燕一对剑所萃,毒发时如陷水深火热,体内寒气热气激荡,令人痛不欲生。药性剧烈,毒性却弱,要不了人命,更不需要什么七七四十九天。当初楚怜让她服下瑶参丹,已经去掉了大半毒性,廉宠之前觉得自己毒发极重,不过因为身受重伤,抵抗力意志力都极其脆弱。 苏梦当即为她配置解药。 而廉宠拼死摸来的解药,她不顾楚怜死活要他去抢的解药,不过是养伤的培元补气丹。 真相听得廉宠一愣一愣。敢情风羿昊吓唬她玩呢这是……他真是连一点伤她之心都没有?! 这男人……印象当中很狂妄很自大很有仇报仇的。 唉,风羿昊阿风羿昊,你真是何苦呢…… 廉宠虽然伤势可怖,好在多为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烧退下去以后精神恢复奇快。 苏梦亲自过来替她换药。刚拆了脸上纱布,她便匆匆拿起备好的铜镜。 不照则以,一照惊人。 脸上网格状交错丑陋的痂疤,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花容惊失,她慌张开口:“这疤掉了会留痕吗?!” 苏梦温言安慰:“娘娘切莫担忧,陛下已经命人广召名医,搜集奇药,一定会治好娘娘的伤。” 她毁容了!泪…… 廉宠郁闷到无以复加,暗自下定决心痂掉之前绝不出门见人。独自卧在床头抱着铜镜,越看越难受,越难受越想看,如此恶性循环,直到门外传来奇怪声响,然后一只花蝴蝶翩跹旋入。 “厄……”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原本笑如弯月,见了她哀怨的狰狞面孔后微微发黑,维持关门姿势半晌方吐出两字: “好丑。” “你又是偷偷摸摸来的?”廉宠情绪低落没心情跟他吵架,郁郁道。 “唉!”楚怜虚伪地长叹口气,潇洒迈至床前。 他今日茜红牡丹束身长衫,颈项一圈类似高领又有些像围巾的白色丝绸里衬,腰挂瑰色琉璃佩,妖冶如花。廉宠怎么看怎么扎眼,遂恶毒道:“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扮牛郎么。” “你嫉妒。”他目光落入铜镜,剑眉蹙烟:“别照了,你看着这脸心里就不犯堵吗?” 廉宠一脚飞去,他敏捷跳开。 “别在这里幸灾乐祸,我这脸要是好不了可怎么办啊?” “以色侍君,色衰爱弛。”他拿起桌上水果边嚼边道:“不过我看他不会介意你变丑的。” “这脸又不是他的,他当然不介意!” 虽然廉宠向来大大咧咧,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闹谁身上也不想自己毁容阿! “你快想办法啊!你不是最懂保养什么的吗?你给我出出主意啊!”廉宠抢过楚怜手中水果,愤愤摇晃他手臂。 桃花眼荡漾多情,可惜对象早已免疫。楚怜又胡乱抛了半天媚眼,方念念有词:“要真好不了,就干脆纹身吧。那,这鼻梁上呢,可以纹两把剑,眼睛这几道刺点花什么的,脸颊这个……这个不大好办,干脆蝴蝶大花,壁虎也可以……” 廉宠先是语塞,停滞片刻便满面光彩照人连连点头,举着铜镜和楚怜一道研究,最后看着自己左脸颊密密麻麻伤做一块的地方,没好气道:“壁虎?拜托你有点想象力,来个太阳或者蛇蝎如何?” “那还不如壁虎,挺酷的。” 廉宠正要与他争辩,忽地想起什么,低眼一看,他果然戴着手套。 她之前就有些奇怪,这小子以前就忽男忽女,现在越来越像个受,还戴什么手套。扔了耳环不戴,搞了个哪吒似的手腕,审美水平严重掉队。可此时她渐渐有些明白。 她探出左手抓住他右爪扯下手套,一模一样的一大一小的凤云纹刺青同时呈现在眼前。 她又去剥他衣服,他发出娇滴滴的雅卖蝶,最后还是仍她欺凌。 茜红长衫脱落,露出小麦色的健康润玉,紧/窒结实性感至极的左胸一头咆哮巨龙,张牙舞爪衍生至胳膊、肩膀、后背。 廉宠一眼瞥到,两手猛然提起收紧衣服,裹得严严实实: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其它人看见!” 她有些乱,有些语无伦次,有些思路不清楚,遂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发春的时候让那些相好看见过吗?” “of urse not。”楚怜耸耸肩:“谁规定l要脱衣服的。” “靠靠靠!我就算了,你这纹身要让人看见,你现在还是秦王烨……这太敏感了,太敏感了!”廉宠操起水果刀,十分严肃建议;“割了吧。” “割你妹。”楚怜一个暴栗砸在她脑上。 她又想起什么,面色微白:“我开始没想那么多。当时在那个海底神殿,你明明死了,我开始还以为是你的灵魂附在他身上……可是你是楚怜,你不是他,那他……你说他死了,你见过他?!” 楚怜收起玩世不恭,微微点头。 天净风长鼓横波,白鸥游鱼畅云舒。 雨后空明如洗,草木翠浓。一骑两人驻足云梦泽畔白草芦丛中。 “他葬在这里?”黑衣斗篷少女沉重开口。 “嗯。”身后男子朗目疏眉,耀如春华,一手持缰绳,一手圈住女子柳腰,“依他所言,烧化为灰。” 烧化为灰……少女喃喃,嘴角苦涩,目光幽幽映衬碧光水色,白云细沙。 “别难过了,火葬而已,化为飞灰,与天地同在,徜徉自由。” “我知道……”她面色凄然。 “你知道吗,《炤礼》曰:‘众生必死,死必归土’,炤人讲入土为安,厚葬为贵。火化成灰,是一种刑法,对待十恶不赦的妖魔鬼怪。” 她声音有些哽咽,“他堂堂天皇贵胄,生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天独厚,受人爱戴,想不到这么悄无声息便去了。他本该在皇陵享受厚祭大葬,如今却尸骨无存……这对于他而言,该是多么艰难的决定。他一生为大炤操劳,却得不到大炤子民的一点香火,连个全尸都没有……” 楚怜默然,策马沿岸缓行,放眼波光粼粼,鹤舞白沙,沉吟开口: “七年前,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在海底神殿,后来才知道那是啸龙谷皇陵。太子烨秘密救我一命,却想不到,我活他死。临死之前,他求我代他而活。恐怕事情败露,千叮万嘱他身死之后火化为灰……烧尸灭迹。” 怀中身躯猛僵,楚怜微微叹息。 “我还记得,在太子府醒来时,他第一句话是‘你就是n’。” 廉宠闻言抬头,眸含水光,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渐渐浮现那夜色中雅致飘逸,如月光华的尊贵男儿。举手投足,风流韵成,彬彬君子,龙凤质章。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成灰泪始干。这便是这位男儿一生的写照。 想不到,那日一别,便是生死两茫茫。 那语重心长的“保重”如在耳侧,可那人已化为山水,不留痕迹…… 怎能不令人神伤。 “怜,抱我下马。”廉宠忽然道。 楚怜顿了顿,翩跹下马,将她举接入怀。廉宠从马鞍上取下酒坛,缓步上前,面临漫漫云梦大泽,洒酒入湖,深深鞠了三躬。 烨,你孤魂无依,飘荡多年,廉宠至今才来此拜祭,请你原谅。现下没有香火黄纸,唯有一壶浊酒,聊表寸心。 当年一别,不想已天人相隔……廉宠此番回来,便以炤为国为家了。我知你身前最放不下的便是国家苍生,亦知你毕生理想是还天下安宁,结束这纷纷乱世。廉宠无能,不仅没有替你辅佐劝制他,反而一走了之……才造成他今日的杀业。 你仁心宽厚,若在天有灵,请原谅他。所有罪孽,廉宠愿一力承担,亦在此承诺,必竭尽全力,承你夙愿。 正在这时,一人一骑疾驰而至,俯身楚怜耳边低语。楚怜闻言蹙眉,上前扶起廉宠:“皇帝正在返府路上,我们快回去吧。” 廉宠回头,锦衣白马,面若冠玉,赫然便是凌夔。 心下明了,他原来是楚怜安排来保护她的人,遂点头问好。又蹲下以空酒壶舀入云梦之水,抓入泽畔白沙,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怀抱酒壶,她坚毅庄重。 烨,廉宠定会送你返皇陵,使你英魂得以安息。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我吧作收我吧~~~ 关于他自称朕的问题。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廉宠在殇小时候说过一句话:“以后长大了做了皇帝,要自称朕哦,朕,朕,真酷……” 对于廉宠小朋友来说,一个称呼根本体现不了什么……当初她不让他自称本王,是觉得本王喊起来很老气横秋……让他长大了称呼朕,是因为朕很酷。 小殇还是算比较了解宠儿的。当了六年皇帝,这样自称都顺口了,让他刻意说“我”,满满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人家小宠对这样的自称完全没感觉……反倒觉得帅呆了,酷毙了…… 世界上另一个我(楚怜番外二)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血雾弥漫,入目漆黑龙雕,狰狞攀援。 世界一片眩晕……这是……镜花水月…… 还是……我自己……? 曜彰三十二年春,京师泰阳逶迤曲巷,绿杨荫,赭白青黄墙砌石,一径吹桃花。 玉树庭深,雕木古香,芙蓉流苏帐中,满身绷带白纱赤膊男子梦魇难安,冷汗涔涔,猛然弹坐而起,桃花眼敛尽风流,杀气四射。(昏迷阶段用第三人称) “公子。”软声细语入耳,一清秀少女匍匐跪于我面前。 迅速打量四周,竹帘画阁,绿罗幽庭,彻底的古典建筑。再定睛于眼前挽髻长裙少女,我有些糊涂。 “这是哪里,你救了我?”跪礼?这是日本?不对,刚才那人说的国语。 “铃儿,你且下去。”好耳熟的声音。 门扉推开,男人逆光而入。阳光刺眼,我有些目眩,半坐床弦,以手支撑。 那少女疾步退下,我听得关门声。抚额半晌,眩晕感才散去,抬眼望向来者。 剑眉入鬓,桃花眼雅致端和,锦衣玉袍,风姿特秀。 “你!”我豁然起身,目瞪口呆。 顾不得伤口阵痛,我一步步靠近他,徐环上下打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与我如此相像?无论五官、体型、身高、年龄……难怪刚才觉得耳熟,那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 “你就是n?”那男人温文儒雅,书卷气中自然流露王者风范,双手合揖见礼道: “孤乃炤国太子宇文烨。” 我别扭学他回了个礼,尚未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嗫嗫开口:“我是楚怜……你认识我?” 这是我的双胞胎兄弟?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念头。 他闻言莞尔,恭敬有礼道:“楚兄重伤在身,且先做休息。” 我有些懵,盯着他目不转睛,忍不住想上去捏捏到底是我做梦还是镜子。 这人说话有股魔力,让人不自觉信赖,我便坐回床弦。 似察觉我的疑惑,他微笑坐于床侧椅上:“孤有一位挚友,想必为楚兄旧识。她手上刺青与楚兄一样,亦有一对与楚兄相同的耳钉……不过颜色相反,而且……” “小r?”我忍不住又要起身,被他摁止。 “你认识小r?她人呢?她伤势如何?”我急切问道。 “伤势?”他闻言面色陡变,“她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对话令我有些糊涂,不确定道:“你所说的挚友,她叫什么名字?” “姓廉名宠。” “小r!”我一把抓住他手臂:“她现在在哪里?” 宇文烨叹息摇头,轻道:“孤与她,已经七年不曾见面。” 七年? 我一愣。七年前的小r不过十一二岁,手上纹身是她十五岁生日那天我们一块儿纹的。而且七年前的小r成日跟在我身边,若有何挚友……我怎会不知道?况且这位挚友与我一模一样,她的德性哪里沉得住气只字不提? 突然,我缓目扫视四周,想到小r的突然失踪与突然出现,想到神殿倒塌后折返而回,哭得声嘶力竭的她莫名其妙的斥责: [我为了救你,什么都没有了!你td不活下来,我也不想活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我开口,听他娓娓道来。 不管我相不相信,我的的确确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了。 若如宇文烨所说,那么我猜测,八九年前,在伦敦机场消失的小r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宇文烨九弟宇文煞府上姬妾。七年前,战争爆发,小r独身离京,直至莫名消失。 而当时我带着nisf的精英队员前往太平洋白鲨军舰,准备与robert cheney同归于尽。孰料遇到海啸,军舰支离破碎,等我们醒来,便发现与敌人同在一座海底神殿。 我们与robert cheney的部队展开了激烈的枪战,一路追击至神殿深处一座满是龙柱的厅堂。 在那里,伫立着黑色巨型石雕,基底刻着龙飞凤舞两个大字—— “剑坛” 也不知robert cheney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神殿突然坍塌,巨型石柱自天砸下,身负重伤的我无力再躲避。千钧一发之际,小r凭空出现,背着我向外逃窜。飞石流弹中,她也不幸受伤。 眼见出口即将崩塌,我惟有用尽全力将她顶了出去,或许外面也无生路,可我不能放弃一丝希望。 我喊着,走啊,他妈的我叫你走! 孰料,那个傻瓜居然在巨石落下最后关头滚了回来,哭得像个孩子,她说: 你才他妈的,我他妈的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没了跑回来救你,要是救不了你,我也不活了。 除了苦笑,只有苦笑。 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一个倒下,我们走投无路,只得并肩面临疯狂的robert cheney,漫天枪林弹雨,与必然的死亡。 临死前,我看到了一阵强烈的白光,感到自己化作一缕烟尘,被卷入无尽漩涡。 宇文烨说,他是在炤国皇陵禁殿发现的我。皇帝缠绵病榻,太子代天祭礼,他忽见密室光芒万丈,遂秘行潜入。我想,那座皇陵或许便是后来的海底神殿。可是,我没有机会再去探查。 我与宇文烨,相处不过两月。 前一个月,我一直在这私院养伤,照顾我的便是那叫铃儿的丫环——一个盲女。 我不是傻子,他是当今太子,权倾朝野,我的出现,若让有心人得知,必然酿成祸患。而在这比中国更加尊敬信奉神龙的国度,我的纹身,无异自寻死路,甚至授人权柄,栽赃给宇文烨意图谋朝篡位的罪名。 这一个月,他隔三岔五会来看我,与我小坐聊天。 对我为何出现在皇陵,他从不追问,可是我知道,这份信任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所代表的人。 为了尽快让我这异域之人融入这个世界,他时常与我聊炤国风俗,聊政治风云,聊战事民生。而我只与他聊一件事,或者说,聊一个人。 每当我说话,他都静静地听着,不时微笑摇头,然后追问我更多关于她的故事。 我知道,这个男人将她视作生命之珍重。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他:“在你心目中,把廉宠当做什么?” 其实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宇文烨,就冲你这长相,廉宠这辈子都不可能对你产生男女之情。 他愣了愣,反问我。 “她是我妹。”我脱口而出。 他闻言神色黯然,半晌苦笑:“我自然也把她当作妹妹。” 我想他早知道自己无望,而我狠狠地揭开了他的伤疤。 一个月后,我完全康复的那天,他说要摆宴庆祝,而就在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病。 当年夺走我师傅生命的病。 在他休克前最后一秒,他似乎耗尽所有力气对我挤出一句话:“你代我活!”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我的全力抢救下,他总算活了过来,却卧榻整整一月——从此,便再也没有起来过。 你代我活。这是生命的托付,这是一个男人使命的托付,也是一个国家的托付。 可惜很久以后,我才体会到这份重担。 那日他醒来,第一件事,是跪在我面前,行五体投地大礼: “请楚兄务必答应烨。” “你代我活。” 曜彰三十二年,炤国称霸麟云大陆的前一年。曜彰皇帝生命的最后一年。 朝外,战乱纷飞。屠魔宇文煞率军鏖战西覃。朝内,宇文衍与澜贵妃挟天子以令诸侯,逐步把持朝政,唯宇文烨可与之分庭抗礼。若太子在此时崩殂,莫说恶病缠身的皇帝,前线征战的九王性命不保,整个大炤都将危在旦夕。 他临死前交到我手上的,便是如此乱世。 我推拒之语尚未出口,他已撤手人寰。而我为求生存,一步步走出小院,走上朝堂,变作了他。 回首往事,突觉世事难料,诡变莫测。 明明一样的躯壳,却装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第一眼,我以为他是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我。 他端庄恭敬,胸有天下。缠绵病榻亦不忘家国黎民,无论如何劝阻,都时常忙碌国务,不眠不休。 我曾经问他,若我成了太子,那他的国家,就落入了别人手中。他回答我说,只要天下太平,不要再起战祸,国家,可以是任何人的国家。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曾经,我觉得这些词语离我很遥远。在现代,我见过无数玩弄权术的政客,操纵金钱的掮商,却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兢兢业业,一辈子为了国家,为了天下而活的男人。 我生在太平盛世,只知工作玩乐,不懂家国责任。曾经我以为自己的世界很广阔,可在他面前,我无地自容,犹同燕雀。 他曾经无限向往对我说:“楚兄,我很羡慕你与廉宠这样的人,无拘无束,如阳光灿烂夺目。” 可是我想对他说:“你才是真正的太阳。” 他死后,我摘下耳环,小心翼翼隐藏纹身,学他为人处事,说话举止。 可是我知道,我永远做不到他那样。 宇文煞,炤国之战神,杀戮天下的屠魔。 传言中与廉宠纠葛不清的男人,亦是宇文烨一辈子的遗憾。他曾经无限悔恨告诉我,宇文煞才是他理想中的帝王。可是他变了,变得残戾不堪,一朝登基,必作暴君。 他叮嘱我,一定要尽心尽力辅佐劝阻他,若迫不得已,可取而代之。 可自生难保的我,有负他所托。 曜彰三十三年,以先帝名号命名的最后一年。形势危难,我几乎被宇文衍逼入死路。权衡再三,我一面主动向宇文煞示好,并表明绝对无意王位。一面建立部署自己的势力,安排后路。 我很清楚,以太子烨的处境,不管宇文衍抑或宇文煞,无论谁登基为帝,我都性命难保。 可是最后,宇文煞没有为难我,甚至可以说,给了我极度厚重的权位,纵使炤国亲王之首秦王之号,从此成为虚名。 新帝登基,前往旧溟鹰境内琅邪山,途经云州,那是我与逆龙帝第一次,也是其后五年中唯一一次见面。 以白骨人命为垫脚石走来的男人,纵使是我,见了他亦不禁微微颤抖。 他高高在上,贵为至尊,天下苍生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我忽然想,宇文烨,这就是你最后为你的天下,你的百姓所选择的君王吗? 在他的身上,我只看到帝王的冷酷无情,看不到仁义王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给太子殿下写的长评,恩恩 另外感谢成天帮我抓bug的cdy 小乖和40571722同学!请与我共同奋斗!抓出bug们干掉! 铁腕捍情 楚怜偷偷将廉宠送回房间不过一炷香时间,宇文殇便推门而入。 两名婢女上前为帝王更衣,他扫眼几上酒坛,蹙眉道:“你伤成这样还喝酒?” 廉宠回屋后赶着换衣喝药,还没来得及收起装载云泽水土的酒壶,听他问起,毕竟做贼心虚,心下先颤了颤,镇定吩咐丫环收走,孰料却被门口的他截住。 随意揭开酒坛,他垂眼凑鼻嗅了嗅,清冷俊颜不露丝毫心思:“这是什么?” 这小子现在不好应付阿。 “水和泥巴。” “做什么?” “我天天关在屋子里无聊,找些新花样玩玩不行啊?” 廉宠从小叛逆,长期与廉天虎、ngdon、楚怜做斗争,此刻俨然也把宇文殇当作“家长”对付了,运用撒谎绝招“九真一假。” 宇文殇闻言凤目微眯,递于丫鬟,一边吩咐传菜备案一边迈至廉宠面前,蹲身便捉过她下巴,薄唇长覆,展开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吻着吻着,他将她抱坐身上,一手揪住女子秀鼻,恶毒地不让她呼吸。 直待她小脸涨红,捶打胸膛的双拳挥舞劲道已经让他微微感到闷痛,方放过她。 “你想谋杀啊!”廉宠大口大口喘气,又狠狠揍了他两拳,便挣扎着要起身。 他满不在乎单手环紧细腰,冷声道:“你再用这种态度跟朕说话,朕现在就扒了你裤子把你屁股打肿。” “……”廉宠满脸黑线回头瞪过他一眼,迎上峭寒霜瞳,估摸过现在真刀真枪干一架的胜负优势,于是很孬种地摇白旗投降,软下口气埋怨:“你这样抱我伤口痛~” 宇文殇闻言微微松手,又将她拉回腿上,头搁于女子颈窝,暖暖呼吸掠过她耳畔:“今日可想过朕?” “想,怎么没想。”一整天都在想怎么对付你。 他闻言掐了掐廉宠腰肉,口气愈发冷冽:“擦过药了么?” 廉宠偷偷瞅了眼面色阴沉的帝王,仔细回忆了一下失忆那段日子的相处方式,遂主动转身抱住他脖子,撒娇道:“等你回来给我擦。” 果然,漫天乌云瞬间消散,晴空万里,一片和谐,他再开口,语气已柔和不少:“待用过晚餐,朕帮你。” 廉宠乖巧点头,拧过身子,手轻轻搭在他受伤右臂: “你怎么这么笨,人家让你断臂你就断臂。要多久才能好?” 宇文殇凤目微眯,直勾勾望入廉宠一双美盼:“朕有分寸。倒是你,好不容易退烧,也不乖乖养伤,今日定是偷溜出去过了,对吧?” 廉宠吐吐舌头,顾左右而言它:“我脸上疤难看死了,你别盯着我看。” 宇文殇闻言嘴角微扬:“最好一辈子好不了,省得成日勾蜂引蝶。” 小样不带这么诅咒人的! 她撇撇嘴:“要真好不了,我就在脸上纹身,反正早就想这么干了。” “还纹?”他剑眉轻挑,“一个女子,成天在身上乱画,身上都快纹满了还想着纹,真不知你脑子你成日想些什么。” 靠,这厮说话真的越来越像家长了! 廉宠亦学他挑眉,媚笑附耳,吐气 殇宠第29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耳,吐气如兰:“臣妾本来想在私/处纹陛下您的名字的,既然陛下不准,那就算咯。hubaowang” “胡闹。”他没好气地咬住面前娇艳欲滴粉嫩双唇,又是一阵辗转。 待用过晚餐后,纪章一个拜见,这大忙人又急急出门。廉宠百无聊赖,让丫环替自己擦换膏药便洗洗睡了。 抱着枕头蜷于床间,她辗转反侧,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突地,她蹑手蹑脚起身坐于床沿,闭目凝神,双耳微动。 果然不对劲。 按理说,她刚遭人掳劫,他必然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保护自己。可为何她丝毫察觉不到暗卫的动静?还有楚怜两次偷偷潜入,甚至带她出门,虽然楚怜本领通天,可以宇文殇的本事,怎会丝毫不察? 可若他知道是“宇文烨”带她出去,怎还能平心静气逗她说“今日定是偷溜出去了吧?” 他为何如此反常地撤走所有暗卫? 他就不怕她再被掳走么? 还是说……他已经笃定她恢复了记忆,知道她本事,也知道她讨厌被人跟踪监视,所以撤走了暗卫? 应该不会吧?先别说那小子脑子里有没有装“尊重”二字,若他笃定她恢复了记忆,怎会不防她逃跑,理应更是加派高手监视才对。 这小子转性了?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想不通想不通阿。 她沮丧地发现,她已经完全无法捕捉这个男人的心思了。 “泰阳城的消息?”袍风猎猎,宇文殇与纪章一前一后迈入书房内室。 “启禀陛下。”纪章在帝王身边抱拳半跪,神情严肃道,“如陛下所料,楒旻、酉轩护送帝舆凤辇返京后对外称帝妃同染风寒,已经惹起士族王孙怀疑。遇刺失踪遥言传入泰阳后,原本便蠢蠢欲动的晚晋立刻率领朝臣进逼炤阳宫,哭天抢地恳请求见天颜。楒旻授意廷尉山文丰率新晋文人才子闹事,斥言晚晋僭越冒犯帝宫,酉轩则率御林军直接包围了炤阳宫,不许任何人肆意进出。张经阖周旋后宫,瑶贵妃果然不曾出面……只是……” “只是什么?”宇文殇挑眼。 “贤妃的态度,有些在我们意料之外。” “说。”帝王冷漠,凤目煜煜,以指扣案。 “贤妃并没有以掌管后宫之称,配合晚晋求见炤阳宫,反而当众斥责他冒犯天威,毫无臣相。” “哦?”那千年深结的冰寒深瞳略略绕起一丝兴味:“这女人,倒比朕想象中聪明。”顿了顿,宇文殇沉吟道:“商尘家有什么反应?” “坐山观虎斗。”纪章一字一句回答。 “老狐狸。”宇文殇嘴角闪烁不易察觉的冷哂,“西覃那边有消息吗?” 纪章闻言呈上一叠官文,立于帝君身旁回禀:“整理近半年的出关叠文,六月份金门关的商贾出入记录陡增五千。那日在云山一带受伏击,人数约莫三千,臣猜测是西覃飞字营精兵乔装入境。” “金门关城守何人?” 纪章顿了顿,继道:“贾宁休,曾在巢溪战役立首功,枝春人。这些年逐步擢升,臣派人彻查,才找到他与晚晋、西覃兀家秘密接洽数年的证据,不过此人出现时间与枫雪极近,臣恐怕他是多面间谍,真实底细与月坞有关。另外……在臣之前,云州楚氏似乎已经开始调查此人,而楚记盐行的璞文宣此刻便在金门关。” 凤目深沉,宇文殇顿了顿:“藏得最深的,恐怕是他。” 纪章肃然:“陛下,臣等一直派人监视秦王……可是……” “朕知道。他若有异心,也不会等到今日,只是……朕恐怕他不是他……” 纪章听得一头雾水,待要追问,帝王却挥起袍袖:“贾宁休的命权且留着,你继续调查,万勿打草惊蛇,其它的按原计划行事,先退下吧。” “尊旨。”纪章起身欲退,忽想起什么,返回询问:“陛下,是否要知会楒旻与酉轩?” 宇文殇抿唇摇头。 纪章闻言背脊微凉。这是一场演给门阀世家看的大戏,唯有他二人不知真相,才可入戏,才可真正骗得商尘老狐狸出洞;可是,陛下,多疑如你,却连楒旻、酉轩的忠心亦要考量一番……这个世界上,你还会相信谁呢? 见纪章愣神不退,宇文殇冷目如剑。纪章腿微软,匆匆告退,却在门口再次停住:“皇上……娘娘那边……” “你倒是提醒朕了。”帝王身体微倾,面色晦黯如惊风黑月,薄唇微动:“你抽调一拨精兵提前准备,一旦她追来,无论如何想法子把她引到东边去,兜个十天半月再说。” “遵旨。”纪章再次叩跪退出,这次却是被宇文殇开口喊住。 “还有,千万别跟丢了。” 平时惜字如金的帝王一碰到她的事便格外唠叨婆妈。纪章领命退出,刚迈了几步,便见廉宠带着两名婢女端汤而至。 相互见礼后,纪章低声道:“娘娘,陛下正独自一人在书房,娘娘若要进去,请自便。” 廉宠福身谢礼,心底暗自腹诽这样装着可真难受,令婢女在门外等候,自己接过汤推门而入。 静穆书房,因着这个男人,弥漫浓重肃杀之气。廉宠进门便见重帘之后,大堂之上,锦衣黑袍俊美男人凤目紧闭,靠于椅榻,以指扣案。 闻得脚步靠近,他沉吟道:“明日随朕返京。” 廉宠一愣,接口道:“臣妾遵命。” 伺候帝王用过汤,廉宠见他心思颇重,遂先行告退,宇文殇也不加挽留。 出了书房,她挥退两名婢女,闪身崇楼叠嶂中,直往秦王寝宫而去。 “我明天就要走。”廉宠径直登堂入室,坐于楚怜身边,“看不透阿看不透阿,完全看不透!你说他到底发现没?” 楚怜搁下书案,瞟过她两眼,又自顾自处理公务:“有什么话直接问他不就结了,你不知道你来我这里一趟会造成很多麻烦吗?” “没人跟踪我。”她趴在案上半支颐,一把抢过他手中卷案扔到一旁,“我去跟他坦白从宽算了,这样好累。” “你去啊。”楚怜悠闲靠至椅背,“总之你别把我卖了就行。” “我没那么天真。” 廉宠自知楚怜就是宇文烨的事情务必保密。无论皇帝有多爱她,他毕竟是皇帝。他对宇文烨有情有义,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个外人鸠占鹊巢,威胁他宇文家的江山。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他登基之时,我就提过诈死,从此改名换姓,可是他没答应。”提及此,楚怜脸色难得正经了一回:“这六年,皇帝全无子嗣,甚至还有一次极度隐晦地表示他有立我为太兄的打算。” 廉宠闻言色变:“你当时怎么应的?” “我当然诚惶诚恐拒绝了!我怎么知道他是试探还是真意。就算真心真意,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我总归是要做回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做宇文烨。” “你想过回去吗?”廉宠蹙眉正色。 “怎么没想过。不过我来到这个世界时正值皇朝更替动荡,根本没有机会离京。后来赶鸭子上架,被迫前往啸龙谷封禅登基,宇文衍便率大军压境,一堆朝臣成天跟进跟出,我小命都自顾不暇,那有机会入皇陵查探。再之后,宇文殇登基为帝,我被迁来云州,名曰封地,实为软禁,被圈至今。云州楚氏,是我当初为自己设的后路,他表面不加干预,却不过通过支配我来支配整个国家经济命脉。我看,楚氏很快就会沦为天子傀儡暗棋。” 虽然知道楚怜不可能这么乖乖受控制,这话里有夸张成分,可廉宠还是生生打了个冷战。 她的宝贝,除了对她一如既往外,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了。 “你若想回去,我或许可以帮你。”踌躇半晌,廉宠缓缓开口。 楚怜闻言扑哧讥笑,摇头叹气:“大小姐,你帮我?我看你真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廉宠怔怔盯着楚怜。 “从你作为廉夫人进入虎烈王府那天起,宇文殇便不顾朝臣反对下令永远封禁皇陵剑坛,欲在啸龙谷新辟龙脉之地。至少百名公卿大夫因为反对他动摇国之根基而被满门抄斩!” 廉宠脸色骤如死灰,失口否认:“怎么可能!这半年我一直在京城,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 言及此,她自己先没了话。 怎么不可能?他堂堂铁血帝王,想封闭一个手无寸铁的深闺女子与外界的消息,又有什么难的。 “难怪……”她骨节发白,喃喃自语。 难怪他敢撤走所有暗卫。他笃定她恢复记忆,自然不需再锦上添花派人保护她。而只要皇陵锁禁,她与楚怜穿越时空之门便永远关闭,只要她人在这个世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怎能逃出他手掌心?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一昧拼得头破血流鱼死网破抱着她不松手的莽撞少年,更不是那个跌跌撞撞追在她身后,哭着跪着求她留下的可怜孩子。 一面以温柔羁绊,一面以铁腕断了她所有逃路。 他居然用冷酷无情的帝王手段捍卫他的爱情。 廉宠苦笑。 也真亏得她恢复了记忆,纵使胆寒,却不惧怕这样的他。若是失忆时的她察觉真相,还不畏他如虎,他也真是敢做! “你回不去了,也不急?”沉默片刻,她再度开口。 “急啊,怎么不急,我一直以为你还一个人在现代。奈何技不如人,只能忍气吞声以待时机。不过现在好了,既然你也在这里,我也不急了。你有什么打算?”楚怜看着她。 廉宠怔了怔,反问:“你希望我怎么打算?” 楚怜挑眉:“我本来就无牵无挂,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六年,早就习惯了。若回了现代,我们俩肯定亡命天涯;若在这里,又是个傀儡王爷,两边都差不多。我无所谓。” 廉宠闻言说不出话来,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最后两人相视而笑,忽觉海阔天空,一切艰难险阻迎刃而破。 “大l。”她偏头道:“那时我回到现代,便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他噙笑回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一定要回到他身边。到时不管谁死谁活,此生只不负他一人。” “哦。”楚怜佯做恍然大悟,西子捧心“梨花带泪”道:“亏人家还死心塌地跟着你,原来你是打好主意要抛弃人家。” 廉宠嘿嘿口茭笑,跪坐而起,扑到楚怜怀里,紧紧抱着他脖子: “上天对我太眷顾了,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送到我身边。以后我们兄妹联手,打遍天下都不怕。” “炤国,我们来了!” 楚怜哑然失笑,风流天成: “啊……看来我要做一辈子苦情王爷了。” 廉宠离开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楚怜书房之中。 楚怜正在查阅钱庄这一个月的账目,忽觉烛火明灭,待发觉时,那冷酷的帝王已经伫立书案之前。 背脊冷汗,楚怜镇定收卷,翩翩起身,摆出了宇文烨的温文尔雅,恭敬礼拜。 宇文殇虚托,径直坐入主座,眼波剑寒:“金门关。” 楚怜心下恍然,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玩世不恭:“替陛下分忧,乃臣的莫大荣幸。” 宇文殇负手而起,目光深深落于楚怜低垂微显的额头,龙骧虎步离去。 望着那魁梧冷漠渐渐消失的身影,楚怜慵懒倚靠榻上,桃花眼渊底波涛变换。 小r,你的逆龙帝是不是个好皇帝,我没兴趣管。 他是不是个良人,我也不知道。 只要不是万丈深渊,你爱跳便跳吧。 纵使真被你跳进了万丈深渊,还有我在下面接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番外比较多,后面都没有了,因为2、3卷之间12年的周边事情需要交待清楚……除了宇文殇番外二是情节之外的感情流…… 不是公主 次日,天高气爽,一行商队自云州出发前往京城。 宇文殇黑马锦袍护在车辇之侧,廉宠伤势未曾痊愈,自然富家少奶奶打扮居于马车之内,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有人掀帘而入。她抬眼瞥过来人,遂任他抱入怀中。 “口渴吗?”他轻声询问。 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壶,一饮而尽,略作辗转,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云州城秦王府邸侧门前,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徐徐而至,男子掀帘而下,敲开了秦王府邸大门。 锦衣华服俊美男子迎出,怔然望着马车外的青衫瘦削男子。 “纪大人,这是?” 纪章抱拳施礼:“夫人服过一些眠药,睡得沉了,还需叨扰王爷数日,一个月后,我家主子会亲自来迎。” 楚怜不动声色回礼,命人将马车驾入府内,正要招呼纪章,他已经跨马匆匆离去。 一骑绝尘,楚怜略作沉吟,吩咐道:“传文鸢。” 王府秦王寝宫南苑,飞檐流阁。垂帘深深,少女安然熟睡。珠串之外,华服男子负手默然。 “王爷,文鸢在外受召待见。” “传。” 南苑外殿,主仆相对而立。 不待文鸢行完礼,楚怜已肃然开口: “文鸢,这一个月,率王府高手严密保护府中安全,万勿将贵妃在府中的消息走露。另外立刻让伯罄带领楚家高手连日出城,秘密护驾。还有,文宣那边可以动作了,但切忌勿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文鸢领命退下。楚怜起身,来回踱步,眉间浓云聚散,几次欲掀帘而入,几次迟疑,如是三番,终下定决心,甩袖而去。 待廉宠醒来,已是隔日黄昏。 迷糊睁眼,她环首四顾,惊得跳了起来。 不及整装洗漱,她急奔出内寝,撞上了正好掀帘而入的楚怜怀中。 “我怎么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却被楚怜抓住后襟,倒拖回榻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挣脱“魔爪”,略整衣饰,娇目略转,面色陡白:“是不是有危险,所以他把我送回来了?!”言罢又要往外跑。 楚怜拦腰将她截回,朝她脑门拍上一击,正色道:“你这副样子,去添什么乱?”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说啊!”她心急如焚。 楚怜扫过她一眼,桃花眼敛入寒光,缓缓开口: “逆龙帝近年来大势削弱士族权力,已经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屡屡怂恿我与靖王自立,甚至与西覃相通。范家倒台后,士族唇亡齿寒,晚家欲破釜沉舟,商尘家背地里动作也不少……” “捡重点说!” 被廉宠打断,楚怜一巴掌呼向她脑门,没好气道:“你现在急有什么用!我说的这些事情你知道吗?情况都闹不清,急也是百急。” “这些事我大概都知道的!”廉宠郁闷地揉揉发红脑门,这厮拍得真用力。 “你知道他带着你去云苜山溜达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避暑……” 楚怜又是一巴掌,这次廉宠有准备,迅速缩开,双手高举道:“好好,你说,我听,我听。” 楚怜摇头叹气,继续道: “逆龙帝这次去云苜山,对朝臣宣称是重选皇陵龙脉。” 可她知道的版本是避暑阿。 “你回来后,他下令封闭剑坛,在啸龙谷重建新皇陵,本来这事情就算这么结束了,孰料月前他旧事重提,还提出新皇陵应该设在京都泰阳附近。有了之前谏臣们惨遭坑害的教训,这一次,朝中诸臣是敢怒不敢言,背地里怨声载道,尤其是士族世家,因为皇陵不只姓他宇文,也关系着其它三大家族的祖宗风水。逆龙帝这样,几乎等同于要迁挖人家的祖坟。” 廉宠愕然,突然觉得很挫败,她回来这半年都不知道在干嘛,完全是个局外人似的。无怪乎楚怜骂她莽撞。 深深呼吸,她总算定下心来,仔细聆听。 楚怜略整思路,肃然道: “逆龙帝针对士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其实范家倒台后,士族大势已去。以他的个性,哪怕有丝毫机会,也会紧紧捏住,雷厉风行给予敌人毁灭性打击。他立你为后,在旁人眼中,是确立了寒族将士文人的绝对地位。廉毅不管多么盛名远播,威震当世,终究一届贫民,立如此大功,在曜彰朝却并不得志,名曰镇守南越,实际不过发配边疆。这是门阀世家压制寒族势力的结果。因此,他力排众议立“廉毅孙女”为后,便是当众不给世家面子。士族本就怨声载道,他不抚慰一番便算了,还把主意打到人家祖坟里去,他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而他带着你去了云苜山,京城空虚,士族趁机行动。晚家多番与我秘密接触,不过是想废天子以自立。商尘家,估计是选择了靖王宇文敕。因此,他们务必趁此天赐良机,狙杀帝后。一旦逆龙帝遇刺身亡,不管我还是靖王登基,他们都可以把关系推得干干净净,名正言顺地当他们的忠臣公侯。所以,才发生了你被掳劫之事。” 廉宠连连点头,示意楚怜继续。 “你获救以后,逆龙帝并没有对外声张。京中都以为帝后失踪了。” “什么?”廉宠豁然起身:“那现在泰阳城里岂非乱作一团?” 楚怜眄视廉宠,慵懒如豹:“你慌什么,京城乱做一团,逆龙帝乐死了。” 廉宠知道她现在表现很愚蠢,挫败坐下:“为什么?” “他步步进逼设陷,等的就是他们主动造反,好一网打尽。你被掳劫后,他原本派南宫樇、虞寰节制京城,意欲防止京城巨变,孰料后来突然改了主意。将计就计,对外谎称你二人生死不明。连南宫樇与虞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他为何突然这么做,我不得而知,可是我估计……” “什么?”廉宠凑过头来。 “出卖你的枫雪,被他拿下了。我估计他从她嘴里知道了些什么。而从他今日行径来看,我揣测是他身边还有月坞的暗人。而他从枫雪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干脆借这暗人之口,秘密向月坞传达你二人还活着的消息。” 廉宠绷直了身躯:“所以他这次返京,就是为了以自己为饵引刺客显身?”她情绪瞬间激动,“既然如此,你还这里跟我废话什么!” “你听我说完!”楚怜头疼地揉眉,“京中若得知你们两个没事,正在返京途中,必定会倾巢出动暗杀。而最有可能执行刺杀任务的,便是月坞!” 廉宠瞪着楚怜,看着他一字一句吐露:“此乃他一箭双雕之计。他泄露行踪,一方面是告诉泰阳城中别有居心的人们,他的确不在京城;一方面,趁月坞出动,廉毅已经率军前往白兼溪,要一举剿灭魔教老巢。逆龙帝此计引蛇出洞,声东击西,凶险异常,要独自与晚晋、月坞,甚至还有西覃周旋,带着你,只会令他分心。” 秀拳青筋暴出,廉宠面色苍白。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此计绝不容失,而你是他唯一的弱点,所以他才偷龙转凤,悄悄将你送回这里。” 见廉宠垂首咬紧嘴唇,楚怜扶上她肩膀:“别说你现在受伤,就算你四肢健全,你之于他,始终是个变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怎样,你想过吗?他如此破釜沉舟,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何况我已经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就不能乖乖当一次公主,等着王子来接你回去吗?” 廉宠骨节发白,猛然一拳砸在几案上,几案轰声粉碎。 “他现在估计已经遇刺了……你去也没用。” 楚怜躬身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听我话,安心养伤。而且你做好心理准备……”桃花眼中精光闪烁,“我敢打赌,他这次遇刺,不管是否有事,肯定会失踪。” 廉宠闻言再度咬唇抬头,怔怔盯着楚怜。 “只有他失踪,泰阳才会乱,却乱得不足以崩塌,乱得刚好可以让他想要收拾的狐狸统统露出尾巴来。而且,只有他失踪牵制月坞大批高手,廉毅才有足够的时间奔袭白兼溪,直捣黄龙,摧毁月坞老巢。” 廉宠再难言语。如此心思深沉,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哪里还需要她保护。难道她就真的该如怜所说,像个公主一样乖乖等着王子来接她吗? 抬眼廉宠失魂落魄的沮丧模样,楚怜重重叹了口气: “他杀戮深重,仇家无数,登基后遇刺就是家常便饭,不都全身而退?你管好你自己就是帮了他大忙。至少,也要先养好伤。” 见廉宠垂首呆坐不发一语,楚怜重新执起卷案,慵懒靠于椅塌览阅。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有人拉起他的手,他回眸,挪开身子让她靠向自己腿间,轻抚瀑发,柔声道:“别想了,就这么睡会儿吧。” 那头颅微微蠕动,便没了动静。 秦王府中南海,偏居王府一隅。 廉宠第一次打包搬入此楼,看着这名字,再想了想楚氏企业下诸多分店的名字,只得黑着脸批语:“你丫果然没有一点想象力。” 王府重楼叠嶂,云河水过中庭,处处垂条扶疏,落英幡纚。而此院虽名为“海”,却是王府院落中唯一没有池湖流水的,其间寥落几棵银杏点缀,墙外近水苑处遍插夜来香。 主楼高三层,华榱璧珰,飞檐流翠。 院前一个偌大到离谱的操场。东边把一块小地方围起来,当间设了道网;中间大场子两头设篮框,外围一圈是个小跑道,左边则一间小屋,浴室紧挨着“兵器库”。 外面格局的确古怪,可进得楼来,才见富丽堂皇。且不说以夜明珠为烛,东海绞为帘,炤山木为柱,单是那门口辟邪的汉白玉麒麟兽,已是价值连城。 一楼会客厅,由外往内三进间,最外摆设同普通民居大堂,设主客座;一进左边相对两设软塌,中间一道矮几,底下放着几个锦盒,上面书写着“bang”、“三国杀”、“大富翁”等等,右侧四四方方标准的麻将桌;二进是饭厅,三进设了私厨,底下居然还有个酒窖。 二楼书房,满室古玩奇物,一道阳台支出,可眺望墙外水苑花园。漆木地板上摆着两块瑜伽垫子和一张小凳高的茶几。 三楼卧室,干干净净,当间一张圆形大床,推开滑门,又是一件巨大的屋子,专门用来存放衣物饰品鞋子。 整幢楼,用廉宠的话来说:“充满了实用主义的乡土气息与巴洛克式的奢侈——这压根就是一后现代!” 此时,中南海前操场上,黑色身影飘忽若飞,罗衣从风;剑影攒攒,飒沓俯仰。 挺秀俊美男人推门入院,锦绣黼黻,雍容华美。 黑衣少女察觉男人靠近,眸底黠光乍起,一个猛子凭空翻转,旋起残影,剑指咽喉。锦衣妖媚男子不慌不忙一个闪身,拔出腰间七星纯阳,将少女长剑挑开。 转眼间,两人已过上数十招,远处跟着男人来的粉衣美艳女子只觉眼花缭乱,待他二人收剑对立,她还回不过神来。 红粉佳人,迎风倚笑。 廉宠收剑迈至楚怜身边,看着不远处的苏梦,笑得不怀好意:“红颜知己哦。” 楚怜嘴角含笑多情:“你知道的,我向来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切。”廉宠撇嘴。 苏梦款款而至,笑道:“这才二十多天,廉夫人的身体恢复可真快。” “本来就只是皮肉伤,你们小题大做而已。”廉宠不意撇嘴,身上痂疤已经开始脱落,只是面上任纵横交错,横竖见不得人,她便闭门调养,顺便锻炼身体,将荒废半年的功夫恶补一通。 苏梦正是随楚怜来为廉宠复诊,略作检查确认无虞后便先行告辞。廉宠瘫在操场边的阳光躺椅上,见苏梦消失于走廊,方口茭笑道: “喂,你现在爽了,古代可以妻妾成群啊,话说,我怎么没看见你的后宫啊?” 楚怜也懒懒靠在一旁并行躺椅上,无所谓耸肩:“你当我脑残啊,没事娶那么多女人回来包围自己?” 廉宠好奇:“那你这超级种马怎么办?这里可都是良家妇女,谁跟你玩419?” 楚怜笑得h药/荡:“嘿嘿,古代最好的事情,就是青楼合法化,我的琳琅轩可都是纳税的。你别说,青楼女子与红灯区的女人大不一样,才貌俱佳,善解人意,温柔似水,婉约风情……” “行了行了!别流口水了!我看你迟早染出一身花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楚怜挤眉弄眼,“我很注意安全,喂……原来古代也有安全/套呢,我开始还想自己发明来着……你要不要,我送点……” “打住打住!”廉宠没好气甩手:“苏梦说我恢复很好,我想……” “跟我来。”楚怜打断她,转身,袍角翩跹,举手投足风流天成。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中南海二楼书房,廉宠随意坐在屋角椅子,拿过几上西瓜边啃边瞅,只见楚怜转动书橱中某个机关,掀起墙上字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铁箱。 铁箱打开,她探过头来。 一把全长405的美国制卡利科100p式手枪安静躺在箱中,旁边一管备用弹匣,100发022lr钢芯手枪弹满实满载。 卡利科100p式手枪,号称“众枪之首”,在这个时代,这把枪已经堪称大规模杀伤武器了。 廉宠惊愕异常,古怪震撼地盯着楚怜。 楚怜扫过她一眼,满不在乎耸肩:“我要与晚晋等人周旋,便不陪你去了,你带着防身,要银子自己去钱庄支去。哦,对了,这玩意放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用不……” 话音未落,廉宠已单手拿起手枪,熟练装上弹匣,瞄准书案上方悬挂的玉佩便是一阵扫射。 “还能用。”她平静回答,嘴角隐约流露一丝微笑。 “省着点用!”楚怜咆哮,嘟囔连连:“你简直就是我的债主。自从遇见你,先是我的瑶参丹报销,现在终极武器也报销了……” 不待他抱怨完,廉宠左手提起装枪的大铁箱,右手抓过他腰间悬挂的七星纯阳剑:“这个我先拿去用用。” 楚怜瞠目无语,只得自暴自弃:“拿吧拿吧。” 廉宠不再跟他废话,蹭蹭蹭蹭下楼,刚溜出去,便在楼下冲着阳台大声喊道:“你上次说那个香料要给我,记得帮我配制阿!” 言罢一溜烟跑过操场,楚怜刚走出主楼,却见她风风火火又跑了回来,在他身边停住,踮脚拉下,“啵啵”在他脸颊左右响亮两吻,与此同时探手拧下他腰上的钱袋,这才头也不回跑掉: “我走啦!” 楚怜瞥眼空空荡荡的腰间,嘴角抽搐。 这他妈真的是来抢劫的。 作者有话要说:夜来香防蚊子…… 作收我吧作收我吧~~~~ 点击专栏,点击收藏作者,plz )( 西覃公孙 自云州至泰阳的路,廉宠可谓烂熟于胸。 茫茫五荒原,蜿蜒云苜山,宝贝,你会藏在哪里呢? 秋老虎,烈日杀人。五荒原驿道旁一处茅舍茶棚,来往行商走贾络绎不绝,生意火爆。 “小二,来碗茶解解渴。”一骑快马飞至,黑衣银纹薄衫佩剑少年提铁箱翻身而下,束髻银簪,体态翩跹,只是脸上痂疤纵横,肤色土黄略黑,丑得实在难以入目。 众人都不愿意与他拼桌,他也不介意,站在棚下仰首饮尽一大碗情茶,又令小二拿来些凉水,喂过马儿,扔下碎银绝尘而去,喜得店家道谢连连,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拜之又拜。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无人在意那棚舍中跑堂的小二突然少了一名。 一里外树荫下,茶棚中不见的小二正与那黑衣人窃窃私语。 “跟丢了?”黑衣人面色骤变,压低声音追问:“怎么丢的?凌夔呢?” “公子日前也一并失踪,消息今晨应该刚传到云州琳琅轩。” “你们最后见到他是在哪里?”黑衣人眸中流露焦急之色。 “云梦泽西畔。”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黑衣人沉吟片刻,打马投西北而去。 当夜,露宿云梦泽畔的廉宠接到楚怜以英文笔录的飞鸽传书。信中仔细交待了宇文殇、凌夔失踪一事。 云州此去泰阳可谓一马平川,早有数不胜数的刺客埋伏云苜山一代,宇文殇本就不急于返京,遇刺后干脆向较安全的西北逃去,孰料昨日傍晚在云梦泽一代遇到高手伏击。他所带的五百驱影武士原就分兵三路扰敌,随身不过一百精锐。不想昨日一战,死伤过半,连凌夔都被迫暴露行踪。 从现场厮杀来看,楚怜初步判断来人中有师姐、影匕清音,渡云剑风,这三人都是曾经名噪一时的顶级高手,隐世多年,此番居然一并出现。 信后,楚怜还照nisf的老规矩提供了关于对方的详细资料,作案手段分析。 廉宠快速浏览。 影匕清音,十年前杀手榜第一,杀人逾千,无一失手。影幻星移,毒刃藏袖,浊世净戮,刺客无双。 渡云剑风,持轻扬剑。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沧壤,烟树入覃川。二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后败于师姐手中,从此隐世。 师姐,只知曾在青楼艺名秦明月,其余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皆语焉不详。十年前血洗天下第一镖局,此后隐世遁迹。所抱明月琴,十年前兵器谱上排名第一。 廉宠自到此异世,交手的人几乎都是武将,所谓江湖武林高人,她一个都没遇到过,见楚怜说得玄乎,有些没底,也更担心宇文殇安危,再难入眠,扑灭篝火连夜搜寻。 云梦泽西河网纵横,浅沼低汀,白草芦苇丛生,廉宠赶到遇刺现场,遥见此地捕快正封锁现场办案。她挤在人群中睨了一眼,众多尸体,死状可怖,显然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些许着便服,部分着青衣,倒都没有龙驱标志,也不知是宇文殇防范在先,还是楚怜后面做了动作掩饰。 她与身旁百姓闲聊,方得知这一带多渔户船家,三天前凌晨发现这批死尸,赶紧报了案。因死伤众多,已经惊动了京都,廷尉大人要亲审,仵作现场验尸后便维持了现场不变。 廉宠又仔细扫过现场,但见周围树拔枝断,土地裂痕,再远些树皮上似万道剑气所伤,这一代的树叶几无完整,如此大面积地用剑,倒像谁拿了把机关枪在场子中间漫天扫射。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用了什么武器,才能造成这等规模? 她绕过人群,在封锁现场四周一代树林细察,沿湖往西北,有土山石岩被一剑撕裂,断口齐整光滑。一旁树干处,似有使钩人连番出击。这钩子插入树干,又被猛力拉起,造成树干坑坑洼洼,茎内微黑,树叶已显枯黄败落,想是染过毒,附近有血渍。且不说要多大的力气一钩完全插入又连根拔起,单说一树之上十几道相同伤痕,便可以想象出钩人速度有多快多猛。同是此树上,还零星布着不细眼看根本难以察觉的洞眼,似尖锐之物戳刺,同样染毒。廉宠凑近察看,不意嗅到股味道,又仔细闻了闻,当即笃定是绿芜丹血,苏梦曾提过,此毒乃飞燕一对剑所淬,心下了然。 渡云剑风的一水分山,影匕清音的毒钩,看来楚怜还漏了飞燕红姬的双刺。她脑中陡然浮现“明月琴”三字,想到适才那摧枯拉朽的景象,莫名胆寒——天杀的,世界上不会真有六指琴魔吧! 心底愈沉。廉宠沿着血迹与脚步跟至云梦极西近旧溟之处,断了线索。苦寻至第二日黄昏未果,正想调转入云山,却不意遥望湖深处一叶小舟,高瘦身影迎风而立,阴鸷如蛇的气息,化作灰她都能认出,赫然便是通天峡之后便下落不明的丹空墨。可再一眨眼,又隐入白草中。 廉宠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催促船家往那处赶。一叶轻舟始终不急不缓,若隐若现驶在前方。 越往西,水道越来越窄,两岸是约摸三人高的巨礁,曲径幽深,甚至出现暗礁,这在云梦泽是很少见很偏僻的水域。 一路闷头猛追的廉宠陡然警醒。丹空墨所在的船篷外横立着的四名斗篷人,个个气度不凡,行船颠簸时稳若泰山,下盘扎实,一看便知道是高手,而此处隐秘诡谲,她贸然追上,难保不被人发现。 遂吩咐船家停住,在此搁浅片刻便插斜路往回走。等到夜深人静,才独身探入那条小径中。 两岸的巨礁黑压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天色沉闷,四周静得诡异,只听见一声声让人心惊的打水声。 廉宠划桨缓之又缓,轻之又轻,柳暗花明,竟在尽头出现了一座小院! 将船匿藏于隐蔽处,她拿出手枪,蹑手蹑脚翻墙而入。 这是一个极其幽静的小院,似乎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又隐隐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气息。 小心翼翼地在院中摸索,特种兵的警觉令她突然飞身翻上屋檐。屏气凝声半刻,才在一间厢房附近发现一名栖身黑暗中的斗篷人。厢房中烛光跳动,却无人影,但 殇宠第3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明白另外三名斗篷人也定也在附近。浩瀚书屋 此刻切忌心急。廉宠凭借敏捷的身手,趁黑影斗篷人转身之际迅速后撤,把自己完全藏进假山里,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子时,厢房中终于出现人影,门被推开,丹空墨与另一名男子相继出现,寒暄几句,他便向着来路登船离去。 而与丹空墨一起出现的男子则向廉宠的方向走来。他虽然只是一人,但她能感觉到那四名高手正隐身四周追随他左右,看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不知来者底细,她赶紧再度屏气。男人自假山面前错身而过,见他背影渐渐消失,廉宠才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往丹空墨的方向探去。 眼中忽闪,刃上倒映,波光寒凉。脖间冰冷,廉宠迅速趋前掠地狂奔四步,同时飞快拔剑向身后刺去。风掠过夜幕,只见残影,不知人去何处。 好鬼魅的身法。廉宠暗自惊叹,倒与她是一路子功夫,当下一个旋身欲疾入黑暗,化被动为主动,却不料斜刺里一剑横出,如水分山,双刺猛向眉间,疾舞飞花,绕是她反应惊人,左闪下腰劈腿成一字,然后双腿猛剪就着避剑之势扫开双刺立定,长衫下摆亦被齐齐截断。 布破坠落刹那,银丝纵起,廉宠凌空反转跃入角落,背抵墙角,防止后方偷袭,端起手枪,静止如风。原本黢黑一片的小院霎那灯火通明,迎面三名斗篷人各执武器,轻扬剑、飞燕对刺、断江鞭。 廉宠秀目精光大作,左手摁剑面对三人,右手举枪直对头顶,大喝:“不许动!” 屋檐清风残影,消散无踪。 “啪啪啪”掌声响起,一人从屋中走出,立于她侧后。 廉宠瞥眼收回,猛然扭头,惊呼:“宝……?” 心头猛震,她如遭雷击般盯着眼前的男子。 凤目深长,紫眸若电,剑眉浓郁,晔兮如华。与宇文殇竟有七分相似。 他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廉宠手中七星纯阳剑,正想开口,忽而精光再聚,幽深起澜,风云滚滚,诡魅一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廉宠抿唇冷然环视,不动如山。 “久闻贵妃廉宠风华绝代,如今得见,三生有幸。” 廉宠回忆他适才目光,低眼疾扫,她为了掩饰身份而戴的手套不知何时裂开一道口子,刚好露出了食指与拇指间的云纹刺青。 当年离台刺帅,兀子飞被一柄漆黑寒铁抵住脖间大动脉,记忆中最冲击的景象,便是眼底柄上那凸起的铭文“殇月龙牙”,和握刀女子虎口处的云纹刺青。 “影匕清音……渡云剑风……飞燕红姬。”她冷冷开口。 “好眼力。”那紫眸男子风流倜然,轻轻一笑:“‘离台城夜袭主帅营,通天峡活捉血浪鹰。五荒原直取阎王头,竹山城飞夺朱雀门。’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清音,你两番出手被她逼退,也不算委屈了。” 寂静黑夜,风过无声。 “西覃皇帝陛下,过奖了。”廉宠摁剑之手松懈,缓步上前,倒似不惧。 紫眸男子不动声色,依旧笑道:“贵妃何以说在下是西覃皇帝?”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既然敢只身入炤,何惧被人识破?”廉宠冷笑讥讽。 渡云剑风闻言怒目上前,却被紫眸男子一手挡住:“廉贵妃骂得好,朕在此赔礼。不知廉贵妃如何看出朕的身份,能否指教一二?” 廉宠目光游动,粉唇微启:“贵国太后,本我大炤公主,舅甥之间,难免相似。论血亲族谱,陛下还该敬本宫一声舅母。” “大胆放肆!”剑风话音落,一招南北流云刺向廉宠,她运起瞬步,以寸差避开。 “剑风休得无礼。”公孙珏抬手制止,温文浅笑:“廉贵妃说得对,你我一场亲戚,理应好好叙旧。” “陛下要强请,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话音刚落,双方人马同时发难。轻扬剑,断江鞭,飞燕一对剑同时出手逼近廉宠。 而同一瞬间,廉宠腰上七星纯阳剑凭空出鞘,飞击轻扬,鞘身往后,旋飞至背后静待不发的黑影,右手举枪,扣动扳机,飞身跃出包围网,冲着公孙珏的方向便是一阵扫射。 原本她不过想全身而退,可既然对方是西覃皇帝,做掉再说!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悍,也难敌子弹。 公孙珏也算反映惊人,虽不知此为何物,全当暗器躲避,狼狈滚地闪至墙后,亦不幸挂了重彩,重重闷哼一声。 在明的三人当即大骇,运起阵法,协攻而至。 断江鞭若毒蛇纠缠不休,廉宠现在看见使鞭的人就火大,右手举枪格住一剑双刺,挑起剑鞘,微转剑身,借离心力令剑尖始终不离鞘口,倒像根双截长棍。与断江鞭硬碰硬了几下,当断江鞭再度抽至,她突然卸去力道,剑鞘脱出,自长鞭滚卷中空处直袭对手面门,剑身亦随即而至插入中空处,牵制长鞭回救。对手想是从未见过这样使剑的人,毫不设防,剑鞘呼啸而至,飞燕对刺横空杀出,这才救了他一命。 廉宠见一击失手,立刻弃剑不与长鞭啰嗦,左手空拳携虎风揍向与她近身缠斗的剑风。剑风闪身错过,孰料那女人错过的手一个就势探向离得更近的握剑手腕,五指变换为爪直抓他脉搏。电光火石间剑风反手起柄反戳她掌心,红姬亦携飞燕双刺奔援。而那使鞭人更是恼怒异常,狠狠甩开七星纯阳剑,直击廉宠面门。 在人间凶器眼中,处处都有机会,时时都可变招,山不就我,我去就山。这里人多,她脑子都不转,仅凭身体反应便生生收住,如泥鳅般侧滑出包围网,纵银丝接住被断江鞭甩飞于空的七星龙阳,银丝带剑,剑咬剑鞘,将脱手的兵器又统统抢了回来。 这几大高手不是对战经验不丰富,就是没遇到过这么乱打的对手。绝对的速度与韧性,毫无章法可循层出不穷的怪招怪兵,每一次变化都要取人性命! 银丝系着剑还飞在半空,廉宠便觉身后鬼魅再至,腰上提力,一个反转跃空而起,七星纯阳正好架住骤然出现的匕首冷钩,左手脱剑,一个猛劈借力,将清音扣翻在地,脚踩竖墙,银光乍起,飞上屋檐,不理身后猛虎扑袭,冲着公孙珏躲避地点向下又是一番扫射。 公孙珏闻她上墙,已经抢先躲入屋内。廉宠扫射不中,纵身扑至一旁屋顶,不管不顾往下开枪。或许真是公孙珏命不该绝,廉宠一番乱射,子弹已耗去三分之一。 人间凶器向来是有枪绝不用刀,有刀绝不用手。若不是廉天虎和楚怜逼着她练武,她在这冷兵器时代估计早就被人干掉了。她的概念中,就没有想过要节约子弹,此刻连番不中,想了想,总算心痛起来,将枪插回腰间,拔剑与四人纠缠。 这四人皆非泛泛之辈,无论哪一个都有与廉宠单独一战的能力。只是头遭遇到这一身怪功夫怪兵器层出不穷的对手,又得分神防她偷袭公孙珏,一时之间缠斗胶着,但廉宠亦渐渐难支。 心下急转,假意拔枪,众人果然忌惮,身后那黑影已经奔向公孙珏欲救,她抓住空隙,银丝飞出,拔腿便跑。 此处四面环岛,背后追兵轻功皆为绝妙之人,廉宠冲到水边,也顾不上拉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鱼潜游。 四人中,只有那使鞭之人水性尚佳,穷追不舍,廉宠朝着背后再次开枪,惨呼声起,她立刻咬枪头也不回往前翔游数丈。一边游一边脱去绊手绊脚的外套,一个猛子出水,用剑鞘裹住外袍,银丝出击,拽住衣服狂飞百米之外,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然潜入水中。 清音奔至屋内,点||狂c|止血,抢救公孙珏,剩余两人牵出船来,见使鞭人已成死尸,遂点火把划桨狂追,追出百丈之外,隐约见了廉宠衣物,立刻全力划去,可除了一件破衣和无用之鞘,哪里还有廉宠人影。 廉宠没头没脑狂游了两个时辰,才气喘如牛爬上岸来。 四脚朝天躺在岸上歇了半晌,拖着水漉漉的身体沿河岸向山林中走去。 走着走着,晨曦微露,她这才愕然发现,她已经从云梦泽游到了邛江,进入了旧溟鹰境内琅邪山区。 当初她在此跳崖,坠入邛江,乘船顺流而下抵达南京,潜进皇陵剑坛,从此离开这个世界十二年之久。 不想此时旧地重游。 这一带本人迹罕至,逆龙帝灭溟鹰沧北后以流犯贱民填塞北地,可此山区在开荒区域之外。如今飞禽走兽,已成为一片原始森林。 披发散乱,衣不蔽体,剑也没了,就一把淹过水不知道坏没坏的手枪。廉宠叉腰长叹,朝着地上开了两枪,居然没熄火,暗自庆幸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倒霉到家了。 本就是夏天,她里面也没穿什么衣服。好在临走前图方便,穿了楚怜自制的tshirt短裤当亵衣。现在好了,没有外面一层,真够凉快的。可怜她白花花的银子和宝贵的膏药,也随着外袍一并扔了出去。 廉宠单手拧发,在脑勺后揪成一团,随便捡了根树枝固定,短衣短裤蹬长靴,胳肢窝夹着手枪,很是现代地走在荒山野岭中。 “天灵灵,地灵灵,野兽怪虫别显灵!阿弥陀佛,阿门,阿拉,阿嚏——! 作者有话要说:我恨河蟹!我最近好想写h好想写h,5555555555555 我理解大家追文的心情,不过最近工作实在太忙,加上第三卷摊子太大,我要改了又改,能二日一更我已经很累了…… t_t 情债何偿 宇文殇没有找到,倒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廉宠哭笑不得。 但换个角度想,既然一众高手被她牵制,想必他此刻不会太危险,心底稍宽。恐后有追兵,也不敢沿河道往回,遂摸索着沿水路往琅邪山深处走去。 连日疲劳,体力大耗,身无火种的廉宠很快感到饥饿,感叹好多年没过过野人生活了,看来今儿个得忆苦思甜一把。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山区,廉宠采集了些荠菜充饥,一边嚼着苦涩的羽锯叶,一边将茎端小叶撕下连着茎干,在耳边摇晃,铃铃沙沙直响。小时候楚怜叫它铃铛草,他撕的铃铛就没有这沙沙沙的声音。十四岁那年她出任务,困在四川山区,就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铃铛草,现在想想,还没被逼到吃蚱蜢蜘蛛的地步,已经该敞着乐了。 稍作休息,廉宠摇着铃铛草继续向前,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忽然发现河边有一段凌乱的脚印。这脚印来得突兀,她蹲身搓了搓土壤,微湿,又仔细察看沿江,遂断定不可能是从江里淌上来的,反而似故意留下的脚印。 难道宝贝就在附近,这是他故意留下引诱刺客的?刹那来了精神,她将铃铛草随手一扔,沿着脚印跟去,又走了约摸一个小时,遥见远处一缕烟火,似有人迹,立刻兴高采烈冲着那边奔去。 等她跑到那火堆面前,仅余面上一层黑灰,捡起树杈勾了勾下面火星,廉宠又郁闷了,这火堆起码自燃了23个小时,都够坐飞机横穿半个中国了。她留了火种,转目打量四周,拣起树枝往前探去。 渐闻水声愈大,再走了约莫十来分钟,便见一道断崖支出,崖下江水奔腾,声势震天。 廉宠双手叉腰向崖边走去,缓缓蹲身,左看看,右看看,跪在崖边探头向下看,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咔嚓”树枝断裂声音在身后响起。 若非树枝断裂报信,来人几乎可以贴上她背,廉宠心跳一凝,惊跳大惧转身,举枪瞄准,扣紧扳机。 凤目雷霆滚滚,俊美面孔如盛世白莲,金丝黑袍飞舞,将她笼罩于荫翳中。 那眸中惊涛拍浪,凝霜冷森,薄唇紧咬,血色颓靡。 宇文殇! 心头大石落下,廉宠有些恍惚,脱力般跪坐脚跟,冷汗这才发出,自额头倘佯。 熟料她刚松懈,却闻数十人轻微脚步疾至,当即如离弦之箭纵身掠起,左手抓住男人胳膊后拽,一步跳至他面前,将他护在她身躯之后,端枪敛目瞄准来人。 当纪章、凌夔率驱影、楚家残余精锐赶至崖边,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纤细娇小身躯以绝对的保护姿态站在那君临天下,挺拔如松的王者身前,警备地盯住他们。 犹如一只美丽的雉鸡,张开缤纷绚烂的翅羽,护在百兽之王面前,睥睨狼豹千万。 这样的场景,滑稽,而震撼。 时间在那一瞬停滞。 廉宠见来者是纪章与凌夔和一陌生蒙面女子,两臂松开,肩膀自然下跨,随口道:“是你们阿。”话音甫落,身子突然被人往后拽进怀抱,裹入金丝黑袍中,紧贴着男人强烈起伏的胸膛。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提紧她柳腰逃命似地离开悬崖。纪章、凌夔等人下意识转身,非礼勿视。 廉宠这才回过神来,双脚悬空,一手拖着手枪,一手抱紧他胳膊,面色变换如七彩调料盘。 虽然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一直没有说破。可她刚刚那下意识的老母鸡护崽的动作,不就直接捅破了这层薄纸么! 囧阿! 廉宠背对宇文殇眼珠乱转,三七二十一,甭管他要说什么,先笑吧,笑总归是不会错的! 两边嘴角弯起大大的弧度扭头对上男人的眸子。 俊美深邃轮廓坚硬冰寒,无一丝血色,薄唇紧抿,边角青白,抿紧部分却鲜艳欲滴,凤目黯沉如死潭,所有思绪被严严实实封闭,绝不容她看懂丝毫。 她的笑容一时间分外僵硬。 “我……”她张嘴想解释,孰料吐不出一个字,美盼闪烁,左右两顾。眼前却陡然一黑,鼻梁因男人的猛然撞击而微微发痛。冰冷大掌托紧她脑勺,唇手同时挤压,似要将她嵌入体内。 他疯狂地索取她的甜美芳香,不放过一滴津液,滚烫柔韧的舌扫荡翻搅,迫得她几近窒息。 廉宠半天接不上气,唯一空下的手向他肩膀推去,孰料这一推,像点燃导火线引爆了原子弹似的,他严重反应过度狠命掐住她手腕,埋头便一路咬噬而下,隔着布料几乎将她胸前挺蕊含碎。 廉宠一声嘤咛,水眸扫视,见纪章他们已经自觉消失,而他的外袍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裸/露在外的肌肤全被纳入他的笼罩下。 “宝贝……我……”她尝试开口,却再度被他含住了嘴,又是一番强悍霸道无比的肆掠。 她被他吻得头晕目眩,身子发颤,忽而天旋地转,悬空半日的身子总算落地,男人捞起她tshirt下摆捋至颈间,不及全数脱去,便迫不及待地俯首品尝,小心翼翼避开她微微脱落的痂疤,可落下的每一次噬吻咀嚼都无比用力,让她几觉得他咬下一块肉似的,又痒又痛,又怕又想。 宇文殇弓紧背,混浊地喘着重气,渐渐又自下而上咬回她唇角。眸中冷鸷森森,廉宠胆寒移开眼,却觉他探手擦拭她嘴角的津液,然后低头,不住地用唇摩挲她的面颊,耳畔,颈窝,额前散落的发丝与炽烈的气息不断挑弄着她纷乱的心神。 那郁郁凤目骤雨暴雷,居高临下攫紧她,积压着越来越狂野的烦躁情绪。 他的拇指渐渐向中间移动,摁扶她唇中,双腿亦同时使劲,顶开下沉,以腹下坚硬紧抵她最敏感的幽密之地。 廉宠下意识望后缩了缩,那手指便惩罚性地用力,她吃痛张口,那手指便趁虚而入。 廉宠微微错愕,丁香小舌不意碰触他骨节分明的拇指,却引得那妖瞳中漆黑欲望翻滚,他喉结微动,自觉以拇指追寻她闪躲舌尖。 少女清眸含波,湖光荡漾,双腮桃色一片,见避无可避,桃腮羞红欲滴,微挑舌尖,遂了他心意。 他喉咙又滚出压抑低吟,猛然收手捧紧她脸,身体不住摩挲挤压,疯狂地咀嚼抚摸怀里芳香,可这样非但解不了火,反而令他越来越暴躁。他开始大力托住她饱满的臀瓣,恶意地拧掐,狠狠压向自己……他在她身上疯狂而痛苦地呻吟挣扎,肌肉紧绷如满弓之弦。 廉宠知道他在压抑欲望,根本不敢招惹他,只尽量不动,无论他对她做什么,都一意配合。 良久,他终于渐喘渐止,胸膛剧烈起伏趋缓,几乎半个时辰后,才狼狈不堪地直起身子。 目光扫过身下女人那被吮得红肿的唇,脖子和胸脯上的淤紫,散乱的头发和已经被拉扯掉一半的衣服短裤,再次风卷残云。他粗鲁地用金丝黑袍掩住眼前无限风光,盘坐而起,将她抱入腿间。 粗手粗脚拉扯下她发间泥灰枯叶,森寒目光落于微启朱唇,慑得廉宠好几次张口欲出的话又被生生吓了回去。 他渐渐冷静下来,双手环紧,不发一语,唇不住在她额头摩挲,若有所思。可每当她想打破寂静,他会立刻覆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除呻吟外的任何声音。 这样什么多不做傻呆着,她会睡着的!廉宠眼珠乱转,再次尝试,还是被他堵住了嘴。 她本来做好打算见面就坦白。虽然有些有口难开,但是前提是她能说话,真不让她说话了,她反而有满腔倾诉欲望。 终于,这次宇文殇埋下头来,她不再客气,猛然一个扭身躲开,叫道: “宝贝,你打算让我一辈子不说话吗?” 宇文殇闻言,直了直背,凤目幽深,藏蓄极深地低头看着她。 这眸子虽然冰冷,这面具纵使坚厚,她又怎会不知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在为谁跳动?她抬首回视,澄澈美眸无丝毫胆战畏惧,有的,只是一片挚诚。 “宝贝……你……要不你揍我一顿吧?”她直起身子,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你打我出气吧。” 凤目依旧一片冰寒,他纹丝不动地看进她双盼,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廉宠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头,软语带娇,讨好地靠近他:“我知道是我错了……要不你说要怎么办?”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始终追逐她的一双美眸。 廉宠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垂下头颅,忐忑不安。 难得真要她交待清楚?偷偷瞥了他一眼,还是面瘫如常,喜怒不形于色,冷得跟陀冰似的,踌躇半晌,总算长长叹了口气。 死吧死吧,早死早超生! 可头再也不敢抬起,恨不得垂到地上去。手微微紧张握拳,目光游移落于他若隐若现的锁骨处,她声如蚊蚋: “那个时候在悬崖边……”搂抱他的身躯微微一僵,陡然没了呼吸。 廉宠深吸口气,尽量平静道:“其实那个时候在悬崖边,我的心不比你好受多少……只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让我不得不回去……”握紧的拳头微微作颤,她继续道:“而这一去……生死难卜,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来见你……所以,我只能伤害你,让你对我死心……让你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话至于此,廉宠眼眶莫名酸涩,泪水一触即发,鼻息已经不稳,语带哽塞:“可是……我,我没想到,会伤你伤得这么深……对不起……我以为,你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我虽然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但……时间会让你忘记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会伤你伤到那么深……对不起,对不起……” 宇文殇冷清俊美容颜倒映淡淡的树影,明灭难辨。 冰冷大掌不着痕迹收了收,他低头靠近,薄凉双唇在她鼻尖翕合,低沉磁性的嗓音压抑着浓浓的悲伤,失却了连贯: “你……还走么?” 一语,揪痛了她的心口,眼泪再难遏制,无声溢出。她猛然直起扑入他怀里,紧紧圈住他颈项,不住摇头: “不走了……不走了,死也不走了!” 他的声音轻飘空灵,怔怔苦涩,郁结难言,略带讽刺:“朕现在,自己都讨厌自己……你反倒……不走了?” 廉宠微愣,伸手抹去眼泪,勉强揽住他肩膀,用力点头:“不讨厌,一点都不讨厌。” “呵。”他嘴角讥意更重,魔瞳鬼魅阴森,凤目平视前方,将心湖所有波澜逐步冰封,冻结,浊黑如暗不见底的泥潭。 冷笑之后,他不再多言,单手抱住廉宠起身,龙骧虎步向林子走去。 廉宠不明白他的想法,有些慌乱无措地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蛛丝马迹,无奈他掩饰极深,虽近在咫尺,却如隔万重山水。 她挫败地低头。这能怪谁呢?是她违背诺言在先,狠狠骗了他一次,回复记忆后又一直装傻推脱,还能指望自己在他心中有任何信誉么?目光落于他锁骨处,缓缓向下,忽而一怔,秀眉团聚,小脸陡然转白,惊诧开口: “你……你受伤了?” 宇文殇冷然不应,抱着她一昧向前。 “快放我下来,让我看看!”她挣扎想跳出他怀抱。 “没事。”简短冰冷,不容丝毫忤逆的回答。 鲜血已经浸染白色里衣,染红胸膛一片,可这男人外表就如钢铁般无丝毫动容。 廉宠只有干着急的份,挣扎,怕让他伤口裂得更厉害,不挣扎,他的伤势已经在恶化了。 憋了一小会儿,她还是克制不住开口:“宝贝……放我下来……还有你的右臂,现在怎么样了……” 见他没反应,她轻轻推了推他肩膀,还是没反应,她推攘更用力。奈何挣脱不了分毫,她尝试着扭身下滑,如是折腾,他猛然停下了脚步。 身子被放下,她下意识探手要查,手腕先一步被冰冷大掌握住,猛然前送,如利刃捅向他受伤的左胸。 廉宠面色苍白,如针扎般缩手,却被那巨掌钳制得愈前,发狠挤压,她五指如坠冰窟,能触摸到温热的血肉,感受那激烈的心脏跳动。 “你做什么!你疯了!”惊痛交加,她使出小擒拿手挣脱,却被他以诡异手法接回。 水眸波碎,她无措抬首,对上那晦黑如夜,阴沉如地狱修罗的冷峭凤目,瞳中厉光闪烁,一片鸷狠残酷。 他开口,前所未有的激动,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咆哮: “你拿把刀插在这里,朕会更好受些!” 如雷霆炸响耳畔,她被震懵掉了。 “你会心痛?”他嘴角突然扯出狰狞的弧度,狂笑连连,凄厉可怖,“这样你就会心痛?” 廉宠呆滞,双唇颤颤,泪水无声爬满面庞。 强大的气流猛然飞过侧脸,将她发丝震乱,身后轰隆巨响,她连看也不敢看。 他的手已经放开她,维持着一掌击出的姿势,可她的手还僵硬地放在他剧烈起伏的左胸伤口之上。 “哈哈……”他的笑声压抑刺耳,如兵器交加铿锵,令人骨寒:“一直以来,朕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后悔了十二年!可是你现在告诉朕,非常重要的事?朕等来的就是这个解释?你希望朕回答什么?你希望朕能怎么反应!” 豆大的泪水纷纷滚涌而出,廉宠怔怔,面色透明,轻轻收回手。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除此之外,再不知如何是好。 宇文殇紧咬牙关,手掌收回成拳,咯咯作响,半晌,那狂风骤雨全然消散,男人以可怕的自制力迅速封印全部激烈的情感,浩瀚之海再度风平浪静,沉寂如死。 他冷冷开口,一字一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言罢举脚,擦身而过瞬间左手反抓起她手腕,疾步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朋友说: 南非世界杯完全就是二战的翻版:法国阵亡了,英格兰独抗德国 意大利投向了 美国登陆了,日本还在垂死挣扎 至于中国嘛,我们就在本土作战! 杀道王道 两人一路沉默无语。 宇文殇拽着廉宠到了一处山洞前,纪章等人早在此等候。 见了帝王身影,众人上前跪拜。甫抬头,纪章便看见宇文殇胸口血色一片,正欲开口,宇文殇已经自顾自脱去上衣,目光扫过那蒙面女子。蒙面女子立刻上前为他处理伤势。 廉宠在一旁看着,双手交绞,低眼不动,觉得自己突然成了外人似的。 “是不是廉毅有消息了?”任由女子为他重新包扎绷带,宇文殇沉然询问。 “禀陛下,正是。”纪章走到帝王身边,肃然回应,“廉毅飞鹰传书,说已经抵达十海关,算算时辰,现在应该已经深入白兼溪了。” “京城呢?”他睨眼凌夔,头也不回道,“把朕的衣物拿件给她。” 凌夔闻言从包袱中取出一件黑袍拿到廉宠面前。廉宠接过,起身钻入山洞,闻得纪章声音道: “贤妃深居简出,又开始装起病来。商尘珙已经召集近东诸侯旧部,估计不久便有动作。这两人应该快沉不住气了。” “靖王呢?”宇文殇略作沉吟后开口。 “靖王依旧与酉轩密切走动,表面看来,始终与朝中旧臣周旋,并无异动。” “识时务者。”宇文殇冷哼一声。适逢廉宠穿好衣服出来,手里捧着他的金丝黑袍,也不知该给他披上还是怎么办。 最后顿了顿,还是拿着外袍走到他身边,正欲询问,他已经自己取过反手披挂,那蒙面女子急忙接手,为他交束整理容饰。 廉宠睨眼蒙面女子,觉得身影眉目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加上心里酸酸不是滋味,遂别过头去。 纪章凌夔继续向宇文殇禀报各路人马行踪。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廉宠略微猜测到令宇文殇受伤的果然是楚怜提供来的那一波杀手,可他们似乎都不知晓公孙珏也在此地,于是突然插口道: “那些个刺客,是西覃皇帝的人。” 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我在云梦泽,看见丹空墨和公孙珏接头,还跟那些刺客交过手。其中一个是渡云剑风,一个是影匕清音,一个是飞燕红姬,恩,还有一个使断江鞭,已经被我杀了。” “探雪生?你杀了探雪生?”凌夔惊愕。他奉命保护廉宠,但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 断江鞭,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她轻描淡写间,如此高手已经毙命黄泉? 廉宠不知道自己杀了个什么人物,点点头道:“公孙珏也被我打成重伤,不知是死是活。” “你……把西覃皇帝打成重伤?”凌夔已经开始走音了。 “啊。”她点点头。 纪章与那蒙面女子面面相觑。这半年来,习惯了她的不存在,被保护,突然之间十二年前的她重新出现,他们一时都有些无法适应。 廉宠不理睬,继续道:“我看过你们遇刺现场,那师姐,可是使音攻?” “正是。”纪章接口:“那日正是有师姐在,才牵制住陛下的剑气。” 凌夔亦喃喃:“明月琴,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一,匿世十年,一朝出现,风云再起。” “这些江湖人士,为何都为西覃皇帝所用?”廉宠怪道。 一直不开口的宇文殇终于说话了:“不是为公孙珏所用。” 廉宠抬头望向那森冷冰目,他薄唇微起:“萧剑风,沧北朔城人士,七年前,萧家被朕满门抄斩。古月清音,竹山人,十二年前,竹山屠城。叶红,阆环长公主,八年前朕血洗阆环皇宫探雪生,十海人,七年前,水淹十海关。师姐……秦明月,溟鹰王私生女,沦落民间。” 他波澜不惊,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却令听者不寒而栗。 这些人,个个与他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 廉宠手脚冰凉,不自觉握住宇文殇的胳膊,脑海莫名浮现当初玄算对她说过的话。、 “世间两度陷于魔道,万年后,帝殇君临,人世将历第三劫,便在明年。” “史料记载,溟鹰太子掳你回国,逆龙帝遂兴杀戮盛宴,灭其全族。若要消弭此难,或者,你返回异世……或者,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她当初走得仓促,连他都顾不上。赶至剑坛,回想玄算,隐约觉得不妥。但玄算说他是因为溟鹰掳劫她而发难,她都消失了,他也怨不得别人,遂不再放心上。回到现代后发现自己还在伦敦,立刻联系chrishe,在他帮助下偷渡回中国,然后赶至太平洋军舰。刚赶到军舰便遭遇海啸,好不容易在海底神殿找到楚怜,一系列事情发生,她脑子哪里想得了其他事情。在秦王府养伤时,她也偶尔念及此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她也不愿深思。 她手上的人命本就不少,没有亲身经历,又怎么能体会宇文殇那数年杀伐,到底意味着怎样的人间练狱。 “为什么……”她不自觉开口,“我明白战争无情,可是……为何屠城” 宇文殇残酷冷漠,嘴角微撇:“四面受围,战线太长,若不杀之,必然生变。何况俘虏众多,粮草难济。唯杀,可重伤诸国元气,令其无力再与我大炤为战。” 十二年了,这是第一次听到逆龙帝提及这段惨事,纪章怔然盯着他,难再言语。 廉宠知道他说得没错,可脑海又不禁浮现以往在夜阑东宫练功房中的绝世少年。 “和而不杀,乃王道,非杀人道。”这是她说的。她一心想着教他武功,难道又不知不觉误导了他?管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唯杀为是,在她对他影响最深的时候,她却没有告诉他什么是止戈为武。 众人一片沉默。半晌,纪章缓缓开口:“皇上……当年楒旻走时,知道吗?” 宇文殇轻哂:“理解,但是可以不赞同。朕不过是选了最省事痛快的方法。” 一句话,又一次令众人哑言。 “李颦儿。”宇文殇再度开口。 那蒙面女子立刻起身跪礼:“奴婢在,陛下请吩咐。” 李颦儿?廉宠探头望去,难怪觉得眉目熟悉。 “你速速返回秦王府,继续假扮贵妃,传出贵妃其实在秦王府的消息。” 冷酷绝情,丝毫不在乎李颦儿生死的命令。 李颦儿身子轻颤,随即恭敬道:“奴婢尊旨。” 难怪乎她觉得身影熟悉……以前那个小丫头渐渐长大,身形背影甚至气质都与她极其相似。 说到李颦儿……为何此次回来,她没见着玉嬷嬷? “颦儿。”廉宠起身喊住正欲离开的她。 “娘娘有何吩咐?”李颦儿恭敬清冷福礼。 “你……娘呢?”她心里隐隐不安。 “母亲已经去世十一年了。”李颦儿平静回答,不顾惊愣当场的廉宠,福礼离去。 不仅太子走了……连玉嬷嬷也走了…… 廉宠脑海一片茫然,双眼微黑,趔趄后退。 最后一次,她回到泰阳,她没有耐心等待文鸢带她去见太子,她甚至没有理睬一直追在她身后哭泣道歉不止的玉嬷嬷。 再回首,天人永隔。 如今,她又让玉嬷嬷的女儿代她犯险。 到底是谁亏欠了谁。 “让颦儿……”她下意识说道,却猛然闭嘴。 她不原意别人代她冒险,她想让他命令颦儿回来。可是她不能开口。 她明白,此时此刻,她不应该去管别人,唯一该做的事是留在他身边。 她亏欠了很多人,可她只能自私地选择补偿一个人。 在山洞稍作整休,宇文殇派出纪章、凌夔各带人马分头探路。待众人走后,他埋头书信,放飞鹰隼。回过头来,发现廉宠正抱腿看着他。 迎上那森冷幽深的冰眸,廉宠垂眼。 他踩着草木走到她身边蹲下,冷声道:“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通天峡……可能是头被撞了,也可能是发烧……”她老实回答,又急忙加了句:“对不起……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所以才没承认。”暗自却嘀咕,反正你早就发现了。 心虚地瞥过他一眼,还是那副漠然的面瘫表情,不禁对比起这次回来,她恢复记忆前后他的态度。为什么对着什么都不记得的她宠溺万千,可对着真正的她,却始终没给过好脸色? “这些日子,你一直乖乖呆在秦王府?”他依旧零度口吻,看不出任何心思。 “嗯。”廉宠点头:“我怕给你添麻烦。” 宇文殇凤目微敛。这半个月她一直在王府养伤,他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她其实并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召回了派去扰乱她行踪的人马。不过,依她冲动的个性,居然能沉住气,想必是宇文烨的功劳。 ……宇文烨…… 见宇文殇不再说话,廉宠缓缓向他身边挪去,探手搀住男人左臂,将头靠在宽阔的肩膀之上。 宇文殇面色愈冷,渊底绝寒,森森浸霜。 半晌,他轻声道:“真的不走了?” 廉宠飞快点头,抬首仰望他峻峭侧面。 他凤目平视前方,嘴角蕴含青冥残空:“朕现在可有三千后宫。” 廉宠愣了愣,目光闪烁,迟疑道:“我……当初走的时候……便希望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现在的样子,我有心理准备的……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 一声冷笑,他满不在乎道:“朕封了剑坛。” 心底一喀,廉宠只“哦”了一声。 “如此,你也不怨朕?”他语带讥讽。 廉宠垂首,轻声回答:“嗯。” 沉寂寒渊微动凝烟,那清冷面孔曙色隐隐,他终于缓缓扭头,郑重地看着她:“不后悔?” 廉宠拼命摇头。 “若又有非常重要的事呢?”他冷讥道。 眼底掠过一丝尴尬,廉宠轻轻开口,宛若天籁:“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换作十二年前的少年听闻此誓,恐怕早碎冰熠阳, 免费txt小说下载 殇宠第31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冰熠阳,眉飞色舞。dierhebao抑或面对一无所知懵懂怯懦少女的霸情君王,必然满眼溺色,怜惜有加。 可此刻的铁血皇帝,只是敛光入幽,不动声色,薄唇微勾,吐露阴言厉语: “如此,若你以后再反悔,便怨不得朕不择手段了。” 廉宠通体发寒,陡然心生惧意。 她放开双手,与他微微拉开距离。垂目惆怅,心下黯然。 惨惨云景晦,阴溪树穿浪。 原来,被一个人全不信任的感觉,会是如此心酸难堪。 明明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 廉宠突然觉得心很痛,眼眶发涩,头埋于膝盖,双手环臂,若有所失。 正独自怆然,手臂忽被抓紧。惊措之间,已被人拦腰抱起,飞纵跳跃,隐于古树密叶之中。 她迅速收拾心绪,正对宇文殇霜霰淋漓深瞳,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一无所获。 凤目寒意四伐,低扫回旋,忽地含住她嘴唇,迫得她无法呼吸。 气息自他口中缓缓渡来,她不认为他在调情。 不多久,一股子凌厉杀气自底下传来,廉宠依旧难辨声响。方明白大敌当前。 她武功虽高,却不会内功,在内功大家面前,她的吞吐吸纳极易暴露行踪,因此宇文殇才以此法堵住她呼吸。 又过了须臾,那杀气迅速消散,仅余残影,想必敌人不仅内力高深,轻功亦属上乘。 宇文殇这才渐渐放开她的唇,冷哼道:“来得真快。” “谁?”她悄声询问。 “师姐。” 宇文殇怀抱廉宠飞身而下,于林间疾行如风。 “纪章和凌夔不会有事吧?”廉宠担心询问。 “不知道。”宇文殇眼扫四方,面色冷酷,极度警惕。忽而止步,拾侧路飞奔。 这次,她总算听出前方有脚步声。敛了敛心神,廉宠再次开口:“往邛江走。” 宇文殇闻言立刻折身。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忽而破空巨响,一箭如流星坠月猛至,宇文殇搂着廉宠狼狈拧转,方险险避过。那一箭擦身后竟然连穿三树,方颤颤去势,转眼箭身粉碎化灰。 平时一点看不出来,可见宇文殇身形凝滞,廉宠才明白他伤势不轻。 他放下她置于身后,左掌成爪,臂上血光猛飞,一把萦绕龙形的漆黑剑体渐渐成形,飘忽不定,铮铮咆哮。 廉宠亦迅速将银丝扣在指上,拔出腰间手枪,严阵以待。 远处深林群木间,一道身影如猛虎呼啸奔来,于千步之外,收步挽弓。 高头大马上,赤目如火,红发飞扬,束衣轻甲,满弓如月。 廉宠身形娇小,被塞在宇文殇背后,风羿昊觊不住丝毫。这些日子不日不夜追杀,他自然知道宇文殇身边带着个疑似廉宠的女人,可数番交手,他几乎可以笃定这女人不是她。 两人相对,皆不多言。风羿昊三箭齐射,宇文殇运起剑气一一截断。这一回合看似简单,但宇文殇胸口溢出的鲜血已经显示凶险。 忽而树影摇曳,香风暗涌,凤目瞬间乌云密布,面色微青,一个旋身将廉宠拖至风羿昊面前,朝着她刚才的方向陡然挥出鬼哭狼嚎的剑影万道。 劲弦颤,箭声起,飞沙走石破天穿空。 那一头黑发风中飞舞,布满疤痕与新肉的面容乍现。风羿昊赤目猛缩,心下紧跳,慌然收弓,探身而前,惊呼不及,飞箭已至少女眼前。 与此同时,琴音缭乱,金戈铁马,激烈的兵器相交声如鞭炮连响,剑气对琴杀,宇文殇胸口鲜血愈浓,气息已经不稳。 明明重伤在身,强敌当前,他偏偏还分出神扭转若隐若现的轩辕龙剑,反手划出血光腾天,生生挡住了风羿昊那箭,可就这一分神,琴音便趁虚而入,男人肩膀刹那血花迸射。 腥热液体飞溅于廉宠面上,清目急沉。 血花尚未落定,纤细少女已经出手如电,手自宇文殇腋下插过,猛然一甩将如山身躯挡自身后,扳机扣动,枪响不止。 对方不曾料到如此突袭,但闻铿铿锵锵刺耳声中突然响起一声女子闷哼,紧接着琴音狠急,瀑珠铿锵,杀意森森。 宇文殇并指,挑出肩头血丝,横甩而出,顿时一炳巨大血光鬼剑如盾牌般立在两人面前,截断琴杀。 绕是师姐音攻独步天下,又怎敌得过钢芯子弹,琴音骤起后伴随女子再度惨叫,渐绝骤消。 廉宠再补上几枪,然后立即转身瞄准风羿昊。 四目相对,各有波澜。 赤目凌然,又似哀戚,破天落日弓分明满弦,却没有些许杀气。 廉宠一手瞄准风羿昊,一手拉着宇文殇,往后退去。退到安全距离后,迅速转身,银光泻天,抱紧宇文殇如箭离弦。 作者有话要说:求作收!! 惯性欺骗 廉宠那一阵乱射先声夺人,微微拖延了众刺客的速度。但他二人毕竟徒步,耳闻身后马蹄愈疾愈近,宇文殇拽了她便向一处天坑滑去,钻入巨栎背向野径一旁的树洞中。 刚纳入最后一片衣角,马群便在背后奔腾而去。廉宠主动将口鼻送到宇文殇面前,依着他呼吸。灵耳长竖,果然,有人勒马缓缓踱回。与此同时,她看见一只周身灰黑色,头梨腹椭,步足密布白色茸毛的大家伙缓缓靠近宇文殇的耳朵。 ||狂c|居狼蛛! 宇文殇似乎也察觉到,眼珠斜睨。两人同时示意对方不要惊慌,又分别了然于胸。 “去看看。”风羿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一人应命靠近。廉宠浑身肌肉绷紧,心底计算着对方步伐,目光专注地盯着||狂c|居狼蛛。一步,两步…… 电光火石间,廉宠出手如电,以银丝勾蛛丝轻飘而迅捷地将||狂c|居狼蛛丢了出去。那来探查之人身手亦不俗,竟然一个偏头躲开疾探,紧接着“哧哧”两声,却是宇文殇以劲道掷出树皮直插那人眉心。。 当他血流汩汩软身仰倒刹那,宇文殇圈着廉宠腰,廉宠抱起尸体借银丝飞冲而出。满天飞刺剑气全被那尸体垫住,两人这一出又在百米开外。 风羿昊赤目连黯,弯弓搭箭,却见她以尸体将两人周身死||狂c|护得严严实实,只得收弓策马狂追。心底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涨得胸口饱满。 每次见面,几乎都是生死相搏,他太清楚廉宠,出手狠辣刁钻,一有机会决不留情。当年在云州城,她遭大军包围狼狈撤退之时都不忘击落巨匾算计他。可刚刚,她分明可以扭头以怪暗器重伤自己,但她没有出手…… 廉宠,你为何不出手? 两人四脚步履凌乱继续向邛江奔去。到得岸边,廉宠心痛难忍抱住他腰围,目光落于鲜血淋漓衣衫,六神无主颤巍巍道:“宝贝,你……” “没事。”宇文殇唇色青灰,苍白如纸,打断她话语:“到邛江了,你有什么法子?” 马蹄声紧迫在后,廉宠强自镇定,指着崖下深谷奔腾不止江水道:“往埠野方向,有块巨瀑,瀑布下有隐藏的山洞。” 凤目幽光郁郁,深深看过她一眼,冷漠道:“走。” 两人借银丝攀援而下,顺水漂流,速度极快,不时便抵达廉宠所说的巨瀑。 她以银丝于急流中定稳,单手紧抱宇文殇道:“你抱紧我,我们用银丝吊下去。” 宇文殇阴恻恻睨过她,一语不发抱着她向下淌去。疾浪猛打,又被男人这么一拧,廉宠身体如两马相离拉扯,一个趔趄,唯恐被银丝挂在半空撞到尖石粗砺,不得已收了,两人立刻便被冲落悬崖。 坠落中,她正要再射出银丝,却被宇文殇抱着凌飞翩转,男人左掌向下猛击,伴随炸响如雷,白色巨浪飞起,清凉水花托住两人身躯,如云飘落。 廉宠一手抱紧宇文殇,趁机射出银丝,在落水前将两人拉入银河天帘之中。 水帘碧落,别有洞天。 他在她搀扶下走入深处,盘腿而坐。通体冰冷,却以强大的意志克制,除去脸色惨灰,几乎不显虚软。 解开衣衫,他丢落一旁,麻利解开绷带,清冷如雪低道:“你袍里有药。” 廉宠急忙上下搜寻,果然在黑袍里侧找到隐兜,摸出瓶药来。当即撕下裙摆狂拧挤水。 宇文殇已经扯下所有绷带,凤目扫过她,淡然:“这里阴湿,缠上之后反于伤势不利,你过来帮朕擦药即可。” 廉宠闻言抬目,对上男人赤/裸伟岸身躯。 他已褪尽所有衣物。小麦色肌肤因重伤血色全无,健壮魁梧身躯无一丝赘肉,遍布新旧伤痕。肩膀、胸膛鲜血汩汩,右臂仍缠以绷带支木,左腿正面血肉模糊,似被钩子剜去块肉。 廉宠张口,胸绞窒息。 那不计其数的刀痕剑伤,是她离开这十二年来新添的,是这男人数年战火风沙岁月中搏杀求存的勋章。 而那惨不忍睹的新伤,是这近一月来他遭围剿追杀,死里逃生的见证。 她沉甸甸地走近他,蹲跪面前,拔落瓶塞,小心翼翼为他涂抹。 因失血过多,他闭目调息,入定般坚硬。 她细细擦拭,视线渐渐模糊,长睫抖动,玉珠盈眶。 待擦至腿上,她为难地凝视那可怖的伤口,不知如何下手。不知不觉间弯下腰凑上眼,微热呼吸喷洒,她尽量避开翻裂的血肉,专心致志地为他上药。 俯首良久,眼眶中的珍珠终于滚出,叭嗒一声坠落,在他伤口上溅起水花,很快融化消失于血肉之间。 廉宠微惊而缩,左臂却不意挡上一块炽铁,眼光愕然收回,落于他腹下,直目那不知何时昂扬威风,通体黑红,比她小臂还粗壮的巨物。 秀脸刹那桃红霞飞,她慌乱后退,抬目嫣然。 泪珠尚不及收回,湿痕纵腮,全数倒映于寂黑幽潭中。 凉掌轻抚上脸颊,轻轻搓去眼角水迹,那深结万年的冰山化雪,冷峭的口气亦自此番见面来首次转柔:“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哭么?” 廉宠急忙以肘猛擦,脑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刚才所见,慌乱开口:“有没有弄痛你?” 手肘被大掌拨开,薄凉柔软贴紧她眼睑,轻轻舔吻,他黯哑道:“朕没事。” 面对他的态度陡转与突然的亲昵,廉宠有些茫然,那景象又浮上眼帘,她突然有些郁闷地想:难怪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不会是兴致来了,所以才不计较吧? 思及此,她身躯微僵,感觉那吻扫过脸颊,落于耳间,然后他埋首她颈窝中,不再动作。 半晌之后,她自缝隙间偷偷垂眼,见那物一如适才。 重叹声起,他灼热的呼吸肆虐脸颊,惹得她面色越红。 低眼瞅见她眸中秋水,泪眼盈盈,局促不安的样子,宇文殇面上寒冰皲裂,刹那如妖莲容华,潋潋弄月,再次重叹,他强敛怜爱,阴着深眸: “朕真是要被你气死。” 廉宠闻言,头几乎垂到胸上,嗫嚅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当初朕派大队人马沿江搜寻,你便是躲在这个山洞中躲过的?”他斥问。 “嗯。”她双手绞紧袖口。 “你倒聪明。”他嗤然,边说边拉开她衣襟。 廉宠如惊弓之鸟弹跳而起,连退数步,脸忽红忽白娇叱:“你伤成这样还想着……那种事!” 宇文殇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白雪清冷俊颜露出一丝古怪,拾起落于地上的药瓶,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廉宠接住药瓶,傻傻看着这高深莫测的男人。 “你身上的伤也擦擦。” 原来只是擦药啊……她尴尬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抓着头靠近他:“我的伤自己长长就能好,还是留着给你用吧。” 狭长凤目微张,郁郁森森,然后他长臂一揽,便将她拖入腿间。廉宠抵着那团火热坐立难安,欲挣扎,却被男人刀子般的目光生生震慑,不敢乱动。 “朕问你,半年前在虎烈王府,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居高临下,目光危险。 廉宠还没回答,他指着不远处横放地上的手枪道:“你可是被这暗器伤的?” 就从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和观看过枪战表演便能将两者联系,这厮可真是观察入微阿!廉宠点点头:“这是我老家的主要作战武器,你要说它是暗器也可以。” “刚才你为什么放过风羿昊?”他话题陡转,眸色深重,环抱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廉宠一愣,矢口否认:“我没有……” 话刚出口,她流露些许犹豫之色。她自己并没察觉行为有何异样,当时也没想过太多,可宇文殇一提,连她自己都就觉得似乎真对风羿昊手下留情了。她有些惴惴不安,遂看着手枪搪塞理由自欺欺人道:“我只是觉得当时开枪……也没多大用处……我怕子弹用光了……” 杀月坞教主却怕子弹用光,这道理说出去简直是侮辱她人间凶器的专业素养。话已出口,宇文殇的反应她连看都不敢看。 男人的拳头不着痕迹收了收,就此事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只咄咄逼人问道:“你的东西楒旻全部交给朕了,并没有这武器,你后来去什么地方取的?” 用不用每个问题都这么一针见血! 她不能卖了楚怜,可这男人现在真的很难忽悠。估计像小时候那样喊他闭嘴,下场凄惨的将会是自己…… 面对越来越像家长审问夜不归宿叛逆青少年的对话方式,向来扯谎如顺口溜的廉宠下意识编造:“我醒过来便在埠野,当时受伤,枪丢了,楒旻也不知道,后来恢复记忆才想起来去取的。” 说完心里微微泛起内疚。她刚说以后不骗他了,可马上就开始忽悠他…… 幽潭深处游荡聚集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男人面冷如冰,淡漠开口:“你何时去取的?” 廉宠略微忐忑,强自镇定:“就离开王府后啊……” “宠儿。”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丝绸墨发,他习惯性地将青丝缠绕指上,神情飘渺冷清:“八月廿一,你离开云州与凌夔的人在五荒原接头,当晚最快可以抵达云梦泽南岸。” 廉宠泛起不好的预感。 他语调很轻,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今日是八月廿三,其间如你所说,曾在云梦泽与公孙珏见过。” 他柔和一笑,令她不寒而栗,那扯着发丝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头皮发麻。 “埠野县在云梦泽西南,当初南宫调木,星夜兼程,也用了一整日才从埠野赶到云州。”他顿了顿,嘴角轻扯出绚丽的弧度:“朕的宠儿,是用什么法子两天之内来回埠野云州,还得空找上公孙等人麻烦的?” 被当场抓包了…… “我……我……”她手足无措,百口莫辩,耳朵嗡嗡作响,烫得视野发眩。 宇文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不怒也不恼。 廉宠陡然想到一句话: 哀莫大于心死。 他渐渐松开指上发丝,一圈一圈,轻柔搓弄,如抚绸缎,凤目如浩瀚星空,寂黑孤高,飘渺冷清。 “你抓紧时间擦药,休息一下吧。” 言罢,他轻轻将她推开,盘腿打坐,独自闭目调息。 廉宠心情沮丧到无以复加。 以往总是他追着她缠着她,可有一天她回头,才发现已经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了。 敛尽万宠,是的,她从来不需要屈就于人,所以,讨好人的本事才如此拙劣?将两人的关系越搞越糟糕。 他现在对她一定失望透顶了。 挫败地拿起药瓶,她挑了少许涂抹脸上伤口,看了看剩下的量,身上的伤便懒得管了。前晚担心他睡不着,昨晚又打架又游泳,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廉宠以清水略作清洁,便在宇文殇身边和衣躺下。 或许因是他在身边,这一觉她睡得极沉,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头发衣服又干又暖。 宇文殇仍然坐靠在一旁,唇色青灰,肤色苍白,凤目紧闭,眼圈阴黑。 她有些害怕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吐纳微弱却有节奏。 心稍舒,正欲收回手指,他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对上,她有些难堪,急忙笑着说:“我帮你换药。” 他点头,微微起身。 廉宠立刻从怀里摸出药瓶,刚拿到手上便觉不对,拔开看后更加疑惑,怎么少了这么多?她昨晚分明记得至少还有一半,难道是她睡后他自己又擦过?可他交待过,此药一日擦三次即可。 廉宠一边为他擦拭,一边神不守舍。擦完后,她睨眼不远处宇文殇脱落的衣衫,走过去拿起来抖了抖,依旧潮湿,脑中却一片清明。 是他趁她睡着后帮她擦过药,还以内力弄干了衣物。 她呆呆抓着那衣服,愧不欲生。 廉宠探过几次路,确定终于甩开了众刺客,加上洞内阴湿,难以生火,恐怕宇文殇伤势恶化,便提议前往埠野草庐。 埠野草庐居山林间,离埠野县尚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人烟稀少。宇文殇略沉吟,点头同意。 山月寂寥,星河稀稀。修竹吟风,碧入幽径。 廉宠推开荆扉,眼中恍惚浮现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后的少女,手持弹弓,翘着二郎腿坐于院中,满面光彩熠熠。 踩着败落草木,她走在前面,眸露怀念。渐渐走入小院,凌乱发丝掩盖下的耳朵不经意动了动,少女面色陡冷,拔枪挡住宇文殇,示意他后退。 凤目略沉,冷肃如北原秋风,扫荡过那寥落茅屋,左袖飞舞,弹指间剑光直指,便闻得轰隆巨响,茅屋左侧地裂墙坍,一个狼狈身影飞滚出窗户,踉跄跪地: “皇上。” “文表?”廉宠错愕,急忙上前扶起他,“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了何事” 纪章面色青黑。宇文殇搭上他手脉,剑眉蹙,淡如烟,自廉宠衣衫内袋又摸出瓶药扔给纪章:“暂时压得住,你立刻返回泰阳找伊人去解毒。” 纪章谢恩接药,杵在原处顿了顿,缓缓开口:“陛下,臣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宇文殇回眸,示意他继续。 “这些日子刺杀我们的,除了风羿昊与通天峡中月坞逃窜残部,几乎都是西覃公孙珏的人,金门关一代蠢蠢欲动,兀子飞突然失踪,西覃皇帝不合常理出现在炤国境内……臣总觉得月坞与西覃有什么阴谋。廉将军虽然老当益壮,可是只身入白兼溪……若这是个陷阱……月坞杀手回撤,或者西覃军队越过炤山山脉埋伏在白兼溪……总之,陛下,您不该再继续放任京都大乱,臣以为,陛下不宜再冒险逗留,还是速速返京的好!” “朕心里有数。”宇文殇微敛星目,给了纪章一个少安毋躁的镇静眼神,负手道:“你先回去,中毒一事不必隐瞒,朕受伤之事但说无妨,另外,想办法把朕与贵妃失散的消息传出去。” 纪章听他这么说,还是一意孤行不肯回去,甚至要借机分散吸引更多的刺客,满脸急色,正要继续劝阻,宇文殇已经径直入屋,头也不回:“此地想必也不安全。宠儿,你拿些必要的东西,随朕离开。” 廉宠无可奈何与纪章对视一眼,以口型做出“放心”,便转身追进屋中。 纪章无奈,只得留下一些伤药奉命离开。他走后,宇文殇自行脱衣换药,她则麻利地收拾衣服干粮,换回当初的青布麻衣,头发盘入补丁破帽中,又从翩翩少年化作当初那山野小子。 换好装,见宇文殇正单臂拉衫,便上前为他整理系带,两人相对站立,廉宠突然开口: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不待他回答,她似自言自语罗里叭叽道:“可能呢,是你带兵打仗太久,所谓兵不厌诈,所以说话呢,做事呢,老是高深莫测,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话从来也说一半,搞得什么事情,只有你一个人掌控全局,其他人身处局中,晕头转向,这样让人很没安全感呢。之前你这样对我,害得我那段时间无比茫然,恐惧郁闷得要死,心里那叫一个憋屈窝囊……现在你又这样对自己手下……什么事情说清楚不行吗,好像大家都像局外人似的……疑神疑鬼……” 廉宠忽然住嘴,微微抬眼,迅速垂首。 他果然冷目幽幽地俯视自己。 迷魂阵 宇文殇亦换上草蓑麻衣,做猎户打扮。因他这样高大的身形比较罕见,难免惹眼,便干脆用了廉宠摸灰那一招。廉宠呢,本来就满脸伤痕,戴上个独眼龙眼罩,一副山野小痞子打扮,不细眼瞧根本认不出来。两人在埠野添置了马车干粮,便奔着炤覃边界去了。 马车简陋,本是山野人驮柴所用改良版推车。宇文殇驾马,廉宠双手枕在脑后,仰躺车上。烈日当头,这车连遮蔽的罩子都没有,只得一人一顶草帽,摇摇晃晃沿着山路而去。 山路僻静,廉宠正昏昏欲睡,忽闻清冷之声响起: “我们现在去离台。” “离台?”廉宠盘坐而起,两步爬到宇文殇身边,摘下草帽边扇边道,“去做什么?” 难得啊,精神领袖居然愿意主动交待他的思想路程,她怎能不摆出架势恭聆垂训呢? “炤史你是知道的,不止宇文氏做过君主。”他略思片刻,轻道。 廉宠环膝侧首点点,因日光毒辣,她索性蜷在宇文殇的倒影中。 “若一家显露败势,其它家族便蠢蠢欲动。朕登基六年,至今无子嗣,他们早沉不住气了。” 子嗣……廉宠听到这两个字,身体略略僵硬。 宇文殇似不察,继续道:“在他们心中,朕迟早是会暴毙的,天下人恨不能将屠魔食肉啖血者不计其数。只可惜,朕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帝。他们又怕朕,控制不住朕,没一个敢跳出来说推翻宇文氏的统治,只敢巴巴地去找其它宇文氏的皇子。” 廉宠抬首,怔怔看着他冷峻如崖立千丈的孤绝俊颜,下意识探出手去,搀住他胳膊,自上而下轻轻抚摸。 宇文殇眼底温柔稍纵即逝,浑身散发的寒气即使烈日底下,亦令廉宠背脊微凉。 “至少目前看来,秦王、靖王并无反意。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十一皇子宇文煜与废王宇文远身上。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英太妃即将抵达京都,也是回来要淌这浑水的。他们这些人,从朕登基那天起,便做好准备等着今天的机会。”他顿了顿,森然道:“敌不仁,休怪朕无义。” 廉宠想起楚怜的话,睁大水眸似懂非懂询问:“你是不是故意与京中世家、月坞、西覃周旋。” 宇文殇点头。 “可是你这样实在太危险,你好好坐镇京都,他们谁都不敢妄动,这样难道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逼反他们?” 凤目闪烁,不着痕迹扫过廉宠一眼,默然片刻,他才缓缓回答:“朕眼里容不得砂子。世家必除,自朕起,天下只能姓宇文,百世而至千万世为君。” 廉宠不知何时已经直背坐起,唇色泛白盯着眼前的野心家。 铁臂自后绕来,他将她盘在腿间,一手扯着缰绳,低沉的嗓音飘散风中,清冷如霜:“这个机会,朕也等了六年。只要赢了,大炤,才真正是朕的天下。不仅可以将朝中怀有不臣之心的人一网打尽,重挫他们的势力,还可以令西覃投鼠忌器。” “西覃?”廉宠愣了。 宇文殇嘴角扬起一丝冷艳,阴鸷如蛇:“有的人,心比天大。” 言罢他冷哼一声,垂眼看着廉宠:“你也知道,通天峡刺杀后兀子飞便不见了,公孙珏虽在炤国,朕笃定他很快也会回去。” 她失去记忆后陪他在书房闲得无聊时,曾经读过近代战事纪,宇文殇这么一说,她有些似懂非懂了。 麟云大陆万年以来分而合,合而分。炤族人曾数次统一大陆,又屡犯离崩。 近世以来形成的四国鼎立局面,其中沧北与炤乃一脉相承各为分支;溟鹰是北地旧溟族游牧人民与炤人混居结亲后代,近代中原衰弱,溟族强盛,其信仰亦逐步交汇,但仍隐约看出旧轩辕龙神的痕迹。 四国之中,唯有西覃信仰比较特殊。覃人发源于麟云大陆极西的覃河流域,本属轩辕文明之外。后来炤族中原地区动乱,覃人东进,依靠炤山天险逐步与炤国分东西而治。自幽帝后,麟云大陆数次“统一”都没有将炤山山脉西南的地区算在管辖内。 而重镇离城,依炤山东,扼瀚河。西接顺宁,东连枝春,南望银鼎湖诸镇,北毗金门关。 顺宁乃覃国东部鱼米之乡,位于广沃元瀚平原,处瀚河飞凌峡东口,瀚河、锦江、夕跳江三江汇流处。 枝春乃西炤最大的都市,瀚河及其最大的支流邛江在此交汇横贯,望南为银鼎湖。两江一湖将枝春一分为三,呈扇状朝东北,而西南头紧连银鼎湖东。古人诗曰“单父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春花”,因此又名“春城”。 金门关北依群山,南临锦江,历史上一直是炤瀚要塞。四国时代,沧北、西覃、大炤商贾皆云集于此,素有“一脚跳三洲”之称。 当年炤据离台,覃据顺宁,各扼险要。后炤失离台,顺宁立刻成为离台钱米腹地。西覃国东境便有顺宁与离台这两道坚固的自然防线与城市要塞。而反观炤国之西关枝春,虽物产富饶,为天下粮仓,奈何水网纵横,土质潮湿,难以筑防。扇把还与离台共享银鼎大湖,几乎就是将壶口大大敞开给西覃。再看北地金门关,乃当初西覃沧北丝绸茶马之道。 西覃依靠元瀚平原,若自离台出,往东枝春城单手即拿,然后沿邛江长驱直入泰阳;若往北取金门关,则直插沧北心脏。 逆龙帝登基前六年征战,离台日日夜夜令他如梗在喉。为求西境安全,炤军一直囤大军于枝春,遣名将镇守此地,不知牵制掣肘了炤国多少兵力。 而西覃自曜彰二十五年取离台以来始终不曾染指炤境,只不过因为朝中动乱。早先,西覃皇帝昏庸不理朝政,沉迷女色,强纳亲姐,轻信宦官佞言疏远贬黜兀家。后西覃皇帝死于马上风,公孙珏五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外戚专权。太后念及炤国亲脉,始终不肯用兵,同样忌惮打压朝中旧臣权将,曜彰三十二年离台大战,置兀子飞不用而以秦荆为帅,才导致了离台之失。 后西覃大军退据顺宁,公孙珏不得已与炤国定下离台之盟,以君臣之礼奉曜彰帝为霸主 逆龙建元后,西覃休养生息,公孙珏少年老成,涤荡朝政,清除旧戚宦官,重用兀家,甚至娶了比他大上十岁的兀氏——兀子飞孀居亲妹为皇后,又纳兀子飞侄女、表侄女为妃。重军功修内政,不断增兵顺宁,对离台馋涎三尺,虎视已久。 宇文殇抱着她的左臂紧了紧,继续道: “当年兀子飞一力主张出兵枝春。朕施离间于西覃朝廷,才侥幸取回离台。兀子飞对此耿耿于怀,一直对离台念念不忘。” “你的意思是,西覃参与此次刺杀计划,就是想趁我们内乱之时偷偷发兵离台?” 宇文殇点头。 廉宠不懂了:“以西覃目前的实力,如何与我国抗衡。”她连连称呼“我们”“我国”,不曾察觉身后男人凤目微动,薄唇流丹,只兀自奇怪:“我们不去收拾他们,他们就该欢天喜地了,干嘛还来捻虎须?还有,如果他们真的有此打算,干嘛还以身犯险深入敌国,这不合理呀?” 宇文殇嘴角轻扬:“自离台入枝春,如入无人之地……反过来,自离台入顺宁,同样也手到擒来。”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求自保?”廉宠扭头望着宇文殇:“那当初为何你不拿下顺宁?” “傻瓜。西覃依靠炤山山脉,历来偏居一隅,丝毫不受中原战乱之害,国富民强。顺宁易得难守,不若不要。若要,便需长驱直入,攻破西覃皇都。”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猜测,公孙珏带着兀子飞来炤国,可能有其他原因,这次刺客中高手云集,明月琴现世,恐怕都与他有关。他们绝非单纯为了刺杀之计,甚至根本不会相信朕会真的遇刺。相反,你遇劫朕失踪全在预料之外,因此兀子飞才匆匆返回,公孙珏也绝不会继续逗留。” 廉宠恍然大悟:“你这是柺了几道弯阿。先是你以失踪牵制,让人家无暇顾及义父行踪;聪明点的敌人可能获知义父去了白兼溪,可你实际是要从旧沧一代,取道金门关,入驻离台,奇袭顺宁。兀子飞察觉了,所以才匆匆离开赶回顺宁防守?” 宇文殇轻哂:“错了。不是朕要奇袭顺宁,是兀子飞欲趁乱夺取离台。西覃,朕志在必得,却不急于此一时。” 廉宠愕然:“那义父到底去了哪里?” 宇文殇举目远望,俊容熠熠:“廉毅的本事,又怎会被人轻易察觉行踪。从头至尾,朕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白兼溪。而敌人想得越多,想得越复杂,对朕就越有利。” 廉宠本来以为自己明白了,听他说着说着又有些糊涂,遂问:“义父去白兼溪,那离台怎么办?” 宇文殇斜眼廉宠,以指在车板上画道:“这是离台,若有一天兀子飞夺下离台,我们就被动了,那他会想干什么?” 廉宠偏头看着他。 “朕若是兀子飞,拿下离台后,必然不会直取大军驻守的枝春,相反,朕会向北取道金门关,沿鱼龙混杂,人烟稀少的旧沧、北炤一代逐步蚕食大炤。此乃长久之计。” 廉宠有所领悟点头:“恩,枝春背后就是南炤富庶之地,泰阳城调兵遣将极易,与顺宁一样,易得不易守。而自金门关出来,人烟稀少,地势险峻,我军欲援救,战线极长,粮草不济,还容易被埋伏袭击。” 宇文殇目露赞许,继续道:“公孙珏在北炤一代出现,可能也与他的战略目标有关,而近来金门关吏事混乱,人员复杂,恐怕也是他们在逐步布局。但是,这些都是长远布署,短期内不会对大炤形成威胁,相反,只要朕出现在离台,兀子飞会立刻裹足不前。就算有人得知廉毅大军动向,亦会揣测不清他到底是取白兼溪,还是转征离台,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是谁,都会更加忌惮朕在离台用兵。” “所以纪章所说的担忧必不会发生……那月坞呢,若风羿昊察觉义父行踪……义父同样会很危险,那些人武功这么高!” “那也要他们先察觉,你未免太小看你义父。廉家军多年镇守南越,精于对付毒蛊巫术瘴气,白兼溪绝对难不倒他。何况月坞乌合之众,只要朕落单在外,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前来刺杀,甚至不惜丢掉老巢。” 廉宠忽然忆起遇劫前那些个夜晚听到他们的军机密谈。种种线索联系,无论晚晋、月坞还是西覃,似乎每个人的想法行为都在他预料之中。在这场棋局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只见冰山一角,只有他高高在上把玩着棋子,独掌全局,故布迷魂阵。 可他什么也不说,冷眼旁观世人碌碌,连心腹如龙驱三领袖都不例外。 是的,若他不说,她恐怕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恐怕自己被他利用了,还在笑着帮他数钱!四肢微凉,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可怕。 看不透,猜不懂。既然能一切尽在他掌控中,那她遭掳,是他计划之外,还是……? “我被劫……你失踪……也是谋划好的?”念头闪过,廉宠已经颤巍巍开口。 宇文殇闻言猛然低头,凤目中惊涛拍岸,直盯得廉宠心虚垂目,一抹惨然才爬上他眼底。 她恨不得呼自己一巴掌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宇文殇不着痕迹放开她,满不在乎冷笑:“朕变成现在的样子,你要怀疑也很正常。” 那笑比哭还难看。 那一瞬间,廉宠已经白转千回悔恨交加。 她怎么可以怀疑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少年时代,他便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若不肯信任楒旻酉轩纪章,又怎敢把京城全权交付他们手中?他若不肯信任“宇文烨”,又怎会把她托付于他!他若不肯信任廉毅将军,又怎会令他独领大军全权做主? 他如此隐瞒,不过是假戏真作,以防万一泄露了消息。可他什么都不解释,也不怕别人误会他。 最可悲的是,解释了更被人误会…… 她根本应该第一时间想到这点,却还是如常人般先是怀疑他!甚至在一瞬间还冒出他也在利用她的念头。 廉宠懊恼不已,静静等候他辩解,可以他的脾气,又还怎会屑于自辩呢? 天啊,她到底在搞什么啊! 廉宠愁眉苦脸,茫然无措,目光游移,却不意看见点点血迹将青衣染墨。 她猛然抬头,男人依旧冷漠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那握着缰绳青筋暴出的拳头——他在强制压抑巨大的愤怒与悲哀。 再也无法思考,她跪坐而起,自侧面揽住那宽厚肩膀。他往后闪了闪,身躯略僵,终是轻叹口气,晕染一抹苦笑。 马车辘轱,碾着泥土继续前行。 她忽地想起什么,再次徐徐轻语:“你这么急着捣毁月坞……是因为我?” 宇文殇身子一僵,轻哂摇头:“月坞是内疾,旧 殇宠第32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之治,始于灭坞。” 廉宠明白,他的思路非常清晰。他的野心,在于统一整个麟云大陆,与兀子飞一战是迟早的事。无论是除世家,实现中央集权;还是灭月坞。都是为了日后战争爆发,炤西线、北线皆无虞。而以身犯险,采用如此激进的方法一举实现他灭西覃的第一步,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虽不肯承认他有私心。可她敢笃定,他必有私心,而那私心,便是她。 廉宠略微犹豫,轻道:“我的伤……是姚墨干的……不是风羿昊……他,对我还算客气……” 宇文殇面色骤冷,敛目不语。 两人再次沉默,廉宠偷眼扫过他,欲言又止,如是三番,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宝贝……” 软语娇哝,来得突兀,宇文殇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继续驾马。 廉宠又想了想,突然探头对准他脸颊“啾”了一下。 宇文殇微怔,凤目黯然,嘴角一闪而逝讥讽之意。 廉宠捕捉到了,心里沉甸甸的,隐约有些明白。 前科不断的她的每次故意讨好,在他眼中,都成了蓄意阴谋,虚情假意。 她莫名想起他以往说过,更喜欢失去记忆后的她。那时的自己虽然怕他惧他,对他的爱亦远不如现在的自己,却从不曾欺骗于他,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信任他,他又怎能不爱? 可现在的自己呢? 这次见面以来,她总在不停地道歉,然后继续不停地伤害他。其实她并非存心,潜意识中,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话对她而言根本无所谓。可偏偏是在这敏感的时刻,唉,廉宠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就不知道特别留意点么! 唉……她也算不上个东西。 两人马不停蹄赶路三日,途经一座城池,改换行头做行商打扮,雇了崭新马车,这夜便投宿于客栈中。 连日不曾好好休息,廉宠头贴枕头几乎是晕睡过去。到了深夜,闻得身边悉悉簌簌,疲惫睁眼,片刻之后,秀脸酡红。 本就单薄的衣衫早被褪至腰间,男人粗重压抑的低喘在耳畔此起彼伏,时不时情不自禁地含住她耳垂,轻轻舔舐优雅颈项,又恐惊醒她般浅尝辄止,如是三番。 裸背紧贴他胸膛,后腰间抵着炽铁,她能感觉到那结实的左臂上下□。 客栈的床自是比不过皇宫王府大床,随着他压抑有节奏的震动吱嘎作响。 她装睡本事一流,十分镇定地保持姿势,觉得过了几乎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动作幅度渐渐加快加重,喘息声亦越来越大,呵得她耳朵滚烫。一阵激烈的响动后,她感觉后腰一片濡湿,悉簌声再起,他似乎取来什么东西略作擦拭,便将刚才忙碌的手探到她胸前,紧紧收住,发出沉重的喟叹。又以唇反复辗转在她侧脸落下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细吻后,手臂越抱越紧,渐渐安静。 下半夜,廉宠再也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炤山是环形山脉,大家想象青藏高原的地形,也就是说西覃偏安西南(但是西覃不是高原哦~),以炤山在北边、东边隔开,与其他地区唯一出口便是离台和金门关。 殇月吟·龙牙斩 重返此世逾半年,廉宠看尽世间繁华,亦爬山涉水深入不毛,可这一路前往金门关,她才真正目睹了百姓生活。 途经一村,见白发没齿老人衣破裳旧,孤寡无依,只身一人,仅贫田几亩聊以为生。然而官兵索租,犹若狼虎,径取田契为抵押,扬长而去。可怜老人弃杖追出破屋,跌坐埂上嚎哭不止。宇文殇视若无睹,廉宠实在受不了老人那凄厉苍凉的哭声,上前塞给老人银两,问他膝下子女何在。老人闻言捶胸哀啼,泣咽愈厉。 他本三世同堂,四男一女。十四年前长子征戍景安关,从此一去不复返;七年混战,次子、小儿与长孙、次孙皆被沧北抓役,孰料一场水淹十海,全丧命黄泉。屠魔灭绝人性,带精兵奔袭黄金峡,沿路抢杀村庄,他女儿所在之地惨遭洗劫烧杀,被兵士□后便投河自尽。老妻哀痛欲绝,一命呜呼,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无依,子孙无继。 廉宠听得冷汗涔涔,坐立难安。反观身后马上的当事人,面色如冰,残酷无情。 又经一城。当年她前往厉苍山曾路过此地,因三国交界之处,市集鼎盛,繁华异常,花遮柳护,凤楼龙阁。可如今放眼望去,城破墙坯坍,荒草生街上,十室九空,哪闻歌笑。民枕倚于墙壁,妇幼单衣难避寒暑,一派萧瑟! 这还是好的,更多的,是万里乱葬,白骨如山无人收,野鬼冤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开始时,廉宠总忍不住想帮帮他们,多少银两救济,可聊不上两句,老幼哀泣,怨天尤人,除了那日遇到的老者想是不欲再求生存,声声嘶嘶咒骂屠魔罪孽,其余皆避而不谈,只哭战乱,无处申恨。 到后来,廉宠望见惨事便绕路而行,不敢再听,不敢再问。 所见所闻,离七年混战已过去近六年! 空山幽寂,飞马踏蹄。 两人疾速掠过一片废墟,廉宠回头,依稀可辨此处曾为村落,已荒败多年。她心下酸涩,怔怔望着身旁坚硬冷漠的身影。脑中莫名浮现数年之前的一段往事。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那时的她,听着大娘的感叹,低眼看着怀抱中的婴孩。 那时的她,笑着对张经阖说,如果有一天宝贝真的当上了皇帝,希望他是个好皇帝…… 如今,那婴孩已经龙登九五,贵为至尊,却亲手造就了一场蔓延大陆,历时十数年,甚至更久远的灾难。 她曾经是特种兵,接受执行任务,亦曾参与国际间的战争,对于杀戮,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早就麻木了。她明白,只要是杀戮,就无所谓正义,始终有人受害,有人痛苦。她见过人民反战游行的激进,目睹过无辜人质平民受害现场,可在现代,她看到更多的是人道主义,国际救援,生活于纸醉灯谜的繁华都市。 战乱流离,民不聊生,对她而言是多么苍白的文字。 七年前(宠的七年,炤国的二十六年),她的心曾经因杀戮而触动。云州战事,她也为流民而迷茫伤怀。可此时此刻,面对这场由至亲之人酿成的惨祸,她才一步步真正理解了玄算面对世间第三劫的悲悯无力,体会到龙舞看见血海漂橹百姓无辜受灾的愤恨怨怼。 这一夜,两人再次露宿野外。 一路上,廉宠越来越沉默寡言,今日更是整天不发一语,心思沉重。生过火后,于溪边略作洗漱便和衣躺下。 宇文殇看着身边的她,眸中霜重。探手轻抚发丝,绕于指上,冷然低语:“你……有话对朕说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廉宠睁目,不动不语。 他手指极凉,搁于她颊侧,凤目紧阖,宛若冰雕。 死寂无声,柴火噼啪噼啪,炸起火星。 半晌,温暖柔荑抚上大掌,缓缓轻拍。宇文殇眸中霰雪初融,动容低头,在她额头落下蝶吻,手臂揽月,圈入怀抱。凤目中,却不意流露慌张悔意。 他突然有些怀念失去记忆的她。至少那时,她的恨便是恨,爱便是爱。可如今的她,恨,他撕心裂肺;爱,他胆战心惊。他已经畏惧面对幸福背后的真相,畏惧再次自云霄跌落地狱。 树影萧疏,空山夜风。 廉宠秀目明明,再无睡意。沉默片刻正欲开口,忽闻远处马蹄阵阵,两人一同起身,相对而视,顾不得马匹,迅速隐于黑暗中。 来者一人一马,勒于篝火前,旋身踱步,马鼻嗤嗤。廉宠在深草中探视一眼,便豁然起身。宇文殇心惊,一把扯住她。孰料只这丝毫动静,便惹住了马上的黑衣斗篷人,策马缓缓逼近草丛。 宇文殇正欲发难,却被廉宠摁制。 “nq……秦王!”她抢先呼喊出声。 斗篷人闻言翻身下马,重重吸了口气:“总算找到你们了!逃命的时候还敢生火,真是找死,别说了,快走快走!” 廉宠有些莫名其妙,可这种时候她从来不追究楚怜的话,立刻执行,迈步就要去牵马,却被宇文殇抓住手臂,凤目冷光如剑,沉声道:“来不及了。” “你带着她先走。”宇文殇道。 “您带着贵妃先走。”楚怜道。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落,三人皆愕然。 那幽深冰眸寒意重染,凌厉杀气陡现,笔直射入桃花眼中。桃花眼波澜不惊,如浩瀚海洋深蕴不露,吞没刀光剑影,仍显平和无漪。 短暂交锋,不过一秒。宇文殇迅速收起敌意,上前一步将廉宠遮于身后。楚怜原地不动,与廉宠一道扣下银丝,拔出腰间佩剑。廉宠端枪微侧身,右臂紧靠楚怜左臂,一人一个朝向,警惕备战。 寂静黑夜,残风卷落叶,呼啸而过。 忽而,琴弦乍动。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寒光乱起,直刺包围圈中的三人。 轩辕魔剑铮鸣而出,风声鹤唳,霸道剑光掀动血气如浪,将三人围住,空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刀剑铿锵。 一阵交锋后,近百人刺客现身,为首的,包括老熟人风羿昊,渡云剑风,飞燕红姬,与剑风身边的白衣抱琴女子,想必黑暗中还藏着影匕清音。 廉宠扫眼那白衣女子,面容胜雪,如水月观音,看不出年龄,应该就是那音攻天下第一的师姐。 也仅仅是扫过一眼,她二话不说便朝着师姐开枪。 这几人曾吃过怪武器的大亏,见她举枪立刻运起轻功闪开,可其他刺客尚不及反应,便被廉宠扫倒了三、四名。 这百人,若真刀真枪,最差的不过略逊于廉宠一层,可如今尚未正式过招便有几人毙命,众人皆惊。 楚怜见廉宠开枪,几乎同时已经朝反方向冲入厮杀。 宇文殇亦深知她的作风,紧随子弹之后撩起血光飞刃,闪电般直刺风羿昊。 众刺客个个与宇文殇有不共戴天之仇,少数拖围廉、楚二人,余者紧绕宇文殇,招式狠辣,直取性命。宇文殇之前仅伤右臂,被师姐琴音牵制,遭数名高手缠斗已经不敌负伤,遑论如今重伤在身,刺客愈众,渐渐左支右绌,落于下风。 这厢,廉宠与楚怜被人围困,始终难以突破包围赶到他身边,双目充血,心急如焚。 楚怜见状,桃花眼风云变幻,黯明翻转,似乎做出什么决定般陡然坚毅。 一个黑影扑来,楚怜微偏,猛然斜飞出去,脚踏树干借力,如箭离弦自对方胯/下插至背后,左手拖住敌人前裳下摆,往上一提,那人趔趄栽地,他松摆探爪,抢过宝剑,自背后补上一刺,飞跨回廉宠身边,将剑往她手上一塞,随即回剑入鞘,右手握左腕交叉下沉。 廉宠回过头来扫见,想也不想朝上方树枝射出银丝,纵身跳起,脚踩楚怜手腕借力,旋飞而上,双腿夹住树干,倒吊刹那又射出另一根银丝,而自下方同时闪动银光,双龙交缠,合二为一。低下那黑影随银光凫飞而上,男人与女人的手臂交握如齿轮精准。 楚怜甫上树,提着廉宠借上冲之力前滑,力消人止瞬间他手臂用力,将廉宠甩了出去。廉宠自空中飞扑,再起银丝,已经悬于宇文殇上方。定住身形,银丝又回,迎上身后追来的一线光芒,绞缠纠葛,再次将那楚怜拖至身边。 两人一同滑下,如左右护法,一前一后将宇文殇夹在中间。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原本包围楚、廉二人的刺客只觉眨眼间,这二人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宇文殇身边。急忙合扑追奔。 三人合力,奋杀突围。 宇文殇虽魔功护体,可仅一臂可用,身受重伤,元气大耗,受诸高手夹击,又添新伤。此刻的他,仅勉强可与师姐一战。 廉宠武功也非泛泛之辈,可一无内力,二无称手兵器,三来本也有伤在身,更重要的是,她的半年,是人家的十二年!风羿昊曾经是她手下败将,可十二年苦练,早不可同日而语。廉宠甫与他交上手,便知如今风羿昊可能在她之上,且他对她恐怕有所保留,迟迟不肯下杀招。她本不想占他便宜,可此刻突围第一,也只好昧着良心欺他心软。 三人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当属楚怜。楚怜无病无痛,功夫本在廉宠之上,来到炤国后为求自保,更加苦练剑法,修习内功。此刻杀在前方,一人独斗剑风、红姬与清音不说,还须分神替宇文殇分担师姐音攻,也渐渐挂了彩。 眼见形势越来越于己不力,再耗下去他们必死无疑,楚怜当即以退为进靠到廉宠身边,朝剑风方向使了个眼色。 廉宠当即会意。视线扫过仍在浴血奋战的宇文殇,微迟疑盯着楚怜。见楚怜点头,她咬了咬唇,也跟着点了点头。 当是时,刺客自廉宠身后飞来一鞭,廉宠闪身避过,剑身缠紧长鞭将对方拖至身前,一个肾击紧急着又是一记直勾拳,旋身扫腿,将那人一脚踹飞,刚站稳地面,还剑入鞘,左手扯了扯宇文殇衣角,右手拔枪舒臂,将最后一排子弹打了出去。 惨呼声起,红姬中弹,血流不止,包围网荡开了一角。 廉宠不给敌人丝毫喘息机会,弃枪抚刃,双目阖,极静而动。 风羿昊一见她起手势,脱口而出:“剑风小心!” 话音未落,那鬼魅身法再起,月影千重,血凝成霜。 剑风忽觉背脊发凉,急忙使出一招烟花慢山,身形前趋,尚未脱出背后阴霾,前方又见人影,绕是他经验十足,硬生生摆出剑流故园,将正面杀气抵住,可也就是这两招,接下来,他只觉眼花缭乱,身边狂影乱起,如风羿昊当年一样,莫名其妙之间便被剑气击飞数丈,骨折碎裂,再也爬不起来。 所有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廉宠阖目之时,师姐与风羿昊已经开始同时扑向剑风。 十二年前,通天峡黑衣少女三招活捉血浪鹰,早流传江湖,为传奇。 在场刺客,无人不闻此战,却未曾料到如今能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一招。 一月既出,一影成孤。 一眼惊鸿,一剑魂殇。 宇文殇回眸,知此突围机会稍纵即逝,魔剑狂啸,携百千杀气,如狂龙升海袭向师姐。师姐无奈举琴急打,穷于应付。 此时的风羿昊,早不是当初那动弹不得的轻狂少年,廉宠一招一式纵使快如闪电,他总算能看得清清楚楚。剑风被黑色月影包围之前,他已经飞身半空,自天际射出连环子母流星箭。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宇文殇,都估错了—— 殇月,龙牙。 每个人的目光,都试图追逐那飘忽如鬼魅的残月,却忽视了少女背后,同时阖目的妖媚男子。 空谷,树影,飞沙。 殇月,冷星,天涯。 廉宠舞过的最后一道弧线消逝天际刹那,一道巨光骤起,白如日昼,风卷残云,鬼哭狼嚎,雷电撕云。 龙牙出啸。 廉宠刚才荡出的方向,一条巨大的剑沟指出包围,山崩地裂,白骨腥风。楚怜手中的宝剑,因为承受不住这巨大戾气陡然碎裂。而那骨节分明修长手指微微作颤,俊脸苍白,长躯趔趄,精疲力尽。 风羿昊的子母连射被巨大剑光生生斩断,师姐原本带伤,在轩辕魔剑与龙牙斩的夹击下狂奏明月琴,十指流血,一弦应声而断。而骨折倒地的剑风与附近受弹重伤的红姬根本不及避闪,再受此重剑,立时毙命。剑沟附近的刺客或死或伤,哀嚎不已。 只一刹那,敌方五大高手两死一伤。 一片鸦雀无声。 不知何时返回包围的廉宠扯住宇文殇,扶起楚怜,顺剑沟如流星奔月闪出包围网。众人尚未从适才毁天灭地的一招中回过神来,三人早在一里之外。 宇文殇凤目流转涛浪,急速扫过“宇文烨”与廉宠。 这十二年,他不止一次反复思索廉宠击败风羿昊那招,自恃了然于胸,且自信自己使出威力会更大。可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廉宠当年连半招都没用上! 当年,她瞬步之后只刺出一剑,可今日,她鬼魅身法化作万千光影,遮云蔽日,那一瞬间狂洒五十剑,扰星乱月,无孔不入。 可这只是前半招。以他今日武功,接下一剑轻而易举,接下这五十剑亦不在话下,可五十剑后……他绝对逃不过那开天辟地竭尽全力的一击必杀。 脑中莫名回旋少女低述。 “天下至胜武功,无招胜有招,可分为两种。一种,无招相较,快者胜。第二种,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世人只闻殇月吟,而今终晓龙牙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重点要写廉宠和楚怜,所以淡化了宇文殇。虽然他戏份不多,但是大家要知道,师姐是终极boss,他重伤之下对付她,还是很厉害的。恩恩。 自揭身份 刺客穷追不舍,三人亡命奔逃一夜,终于抵达昔日位于炤、沧、溟、覃四国夹缝中的阆环小国,如今的阆环郡。 楚怜似早有安排,带领二人入郡中琳琅轩分店密室,安排人送来伤药,又在门外叮嘱吩咐,方推门而入。 甫入门,迎上的是宇文殇阴寒目光。他单臂将廉宠紧紧箍在身后,浑身血气沸腾,杀焰鼎盛。 “你到底是什么人?” 廉宠心下打颤,当时情况危急,楚怜被迫暴露身份,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他的身份。而铁臂钳住她身躯的力道极其刚硬蛮横,令她胸骨抑痛难忍。她微微挣扎,双手抵紧他背部,脑海一片混乱。 楚怜却只是妖娆一笑,取了手套,露出云纹刺青,悠闲地从手腕上扣下宝石,重新戴回耳上。 “你……”廉宠探头覷见,着急地冲他使眼色,他回以稍安勿躁,耸肩道:“事到如今,我的身分也装不下去了。” 楚怜昭示着他与廉宠非比寻常的关系,而廉宠全身心都放在楚怜身上的模样亦落入宇文殇眼底,他顿觉胸口透凉翻腾,身体已经先于思想,轩辕魔剑骤现于右掌。 “不要!” 桎梏身体的锁链猛松,一股来自地狱般的冰寒之气甚嚣肆虐,似乎有寒冰自脚底穿透骨血而上,廉宠惊叫一声扑向宇文殇,双手环上,死死缠住。 可男人的力量过于猛烈,浑身剑气失控,她甫贴近,瞬时被利刃割破肌肤,脸上又添新伤,鲜血汩汩。 宇文殇已经第一时间回过神来收回杀气,但落眼仍是她狼狈残破的身躯。凤目雷电交加,布满阴霾,他收掌成拳,却被廉宠抢先抱紧道:“他是我哥哥!你莫急,他是我哥哥!” 楚怜阻止不及廉宠已经受伤,又见宇文殇沉着冰脸又急又怒又心痛难忍地检视她身上伤口,翻了翻白眼,无语道:“我真名就是云州楚氏的楚怜。廉宠……是我的亲妹妹。” 亲妹妹?廉宠嘴角抽搐,冷汗总算收了回去。 还以为某人要耍nb,想不到也是不敢说实话。 楚怜斜斜瞪了她一眼,她立刻偷撇了撇嘴,拉住手忙脚乱的宇文殇:“你这个疯子……疯子!好了,都是皮肉小伤,别看了别看了。” “兄妹……?”宇文殇低声重复,冷目如电,睨过楚怜,握着廉宠的手紧了紧,将她抱入怀里,这才抬起霜寒凤目: “你把宇文烨怎么了?” 楚怜后退一步,双手一摊:“不关我的事。” 廉宠急忙插口,将楚怜在异世受伤来到这个世界,宇文烨临终托付的事简略向宇文殇解释。 有廉宠这个三番五次穿梭异世的前科在,宇文殇也曾亲眼目睹她化作轻烟,对于楚怜的来历,虽然半信半疑,倒也不是无法接受。而他的确记得廉宠曾经提过自己有个哥哥,还有一位故人n与太子烨极其相似,她的解释并没有前后矛盾。何况楚怜说话行为,纹身功夫与廉宠如出一辙,说是一家子,倒也寻不出破绽。听廉宠说完,他淡淡开口: “你们是说……宇文烨已经死了?” 廉宠心底怆然又起,轻轻点头。 他依旧不动神色,凤目微垂,忽而发出几不可闻低叹,暗藏哀意。 “他葬在哪里?”他问。 楚怜正要回答,被廉宠抢先:“那壶酒坛便是他的骨灰。” 宇文殇猛然抬头,薄唇微启,终究只是黯了黯,又恢复惯有的冷漠。他垂眼看了看廉宠,把她的脸硬拧埋入胸口,再徐徐望着楚怜。 两个同样高大,同样俊美的男子相对而立。 “你是她的兄长?为何姓……” 宇文殇还没问完,楚怜已经接口:“哦,我们是孤儿,师傅收养我们后她就改跟师傅姓了。” 噗!廉宠差点喷出来。满脸黑线,看着这家伙编得一板一眼的样子,就知道她撒谎当家常便饭是跟谁学的了。 楚怜镇定地看着宇文殇怀中使劲别头眯眼的女人,视若无睹:“当初假扮秦王,是迫不得已,如今被你发现身份,这欺君之罪,我是担定了。不过也好,反正我早就不想当什么秦王了。” 廉宠一听急了,扯着宇文殇腰上衣衫道:“我哥当时也是为了大炤,如今暴露身份还是为了救我们,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刚才他们的配合无间已经让宇文殇心存疙瘩,再看他们兄妹齐心,怒气腾腾直冒,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忽而想到什么,深深凝视廉宠额头,缓缓开口: “既然答应了宇文烨,你便继续做你的秦王吧。” 呢?这下两人傻眼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宇文殇俊颜冷漠,冲着廉宠口气极其恶劣:“你刚才不是都要跟朕拼命了吗?!” “嘿嘿……”她扁嘴干笑两声,俯首在他怀里蹭了蹭,手上下抚摸男人宽厚背部:“消消气,消消气……” 原以为难免一场暴风雨,孰料雷声大雨点小。宇文殇这么好说话,完全出乎两人意料。虽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招都招了,至少目前看来大家相安无事,是最好的结果,以后若再出问题,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想通此层,楚怜恢复了浪荡子洒脱不羁模样,笑逐颜开:“既然如此,你们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要出门,却被宇文殇喊住:“楚怜。” 楚怜转身,廉宠也紧张起来。 “你如何得知他们的刺杀计划?金门关现下形势如何?” 楚怜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卷丝帛递于宇文殇:“这是他们在金门关、右州、并州、阜县、阆环等九城布下的暗人名单,尚不齐全。凌夔回来后告诉我公孙珏在炤国的消息,我便派人打探,方知他们一直跟踪你二人,按兵不动,欲蓄势齐发,一举取你性命。” 宇文殇接过名单浏览,略沉吟道:“朕必须尽快赶到离台,今日稍作休息,明日启程,宠儿,你……” “啊?”廉宠扭头打断他:“你别又说什么不准我跟你一起的废话。” 楚怜闻言两腮内凹,明显是憋笑憋的,悄悄后退一步,溜出门去。 宇文殇俊容如月下芳菲,薄唇微抿,俊眉似怒非怒:“朕是让你马上收拾收拾你的伤。”提及此,他有些气急败坏,“你真是……唉……” 窗虚香焚绕,画烛屏风摇。 小楼浴房门扉推开,廉宠袖腿湿漉漉抱出一叠染血的衣物。拿起门旁早备好的伤药绷带折返。偏城物资自然不如京都,宇文殇坐在矮盆中,露出精壮宽阔的上身。 她接过湿帕小心帮他擦拭。浴毕,涂抹包扎,秀眉团蹙,嘴中念叨:“我说先给你上药,你看你,伤口都溃脓了,成天只知道说我不爱惜自己,我看你才真当自己金刚不坏之身呢!” 宇文殇依旧冷着一双绝美的凤目直直盯着她,由她“上下其手”,突然开口: “之前,你要对朕说什么?” 廉宠一头雾水睨了他一眼。 “楚怜赶来之前,你不是有话要对朕说?” 明亮黑眸动了动,她随口应道:“没什么。” “嗯?”他眯了眯眼。 廉宠蹲跪地上,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徐徐道:“我只是让你别胡思乱想。”顿了顿,她又道:“唉,本来我还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就算被月坞察觉了义父动静,他们也不会放弃追杀你,如今我算看明白了……你的仇家还真是……唉。” 凤目深沉,他探掌握住她小手,轻声道:“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别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廉宠打断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没事管好自己,我就安生了!” 宇文殇愣了愣,凝目看着眼前安静的少女,低声喃喃:“在朕身边,确实是过不了安生日子……” 廉宠抬头,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好了。说了叫你别胡思乱想。” 宇文殇抓住她的手,眉间皱起,眸中黯沉:“朕攻破北都城燕子台后,遭遇过一次刺杀,最是凶险,险些毙命。” 廉宠瞪大眼看着他,他继续道:“其中一人,叫做独耶……他刺杀失败,临走前,说了一句话。” 她静待下文。 “他说朕与你,终有一天会走上炤帝与龙舞的下场。” 言罢,他深深凝视着她,抓着她的手掌不自觉有些用力。 少女长睫闪烁,轻轻一笑:“我不是龙舞。” 是的,我不是龙舞。龙舞面对炤帝的杀戮选择自杀,青鸳爱上仇敌便觉得全世界欠了她似的,我不是她们。 一旦下定决心做出选择,无论是罪是孽,她都敢与他一起承担,一起面对。 廉宠向来都不是一个只知一味责怪别人,而不敢担负责任的人。 见宇文殇欲言又止,她抓起他手臂,绕到背后为他包扎绷带,如聊家常般道:“你知道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嗯?”他应道。 “我十三岁那年,被人抓去当人质,后来逃了出来,一个人在沙漠走了七天。然后我哥找到我,可那蠢货暴露了行踪,把那帮匪徒也给带了过来。我们一起逃命,那真是比这次惨多了。沙漠的晚上冷得要命,我们俩差点给冻死,我们不敢睡,就不停跟对方说话,又饿又渴,揪衣服的时候,我在包包里摸到一粒瓜子。嗯,瓜子呢,就是一种干果,跟小指甲一般大,这里好像没看到过。那瓜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口袋里,已经坏掉了。然后我捡出来,还掰成两瓣,我一半,我哥一半,我们嚼着瓜子,嚼到嘴里都没渣渣了还在嚼。那个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有去想过走不走得出这沙漠,追兵什么时候到,我们很高兴,觉得在这种鬼地方他娘的居然有颗瓜子可以吃,nb大了!我后来回想,觉得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宇文殇安静地听着,冷峻的面容散发出宁馨柔和。 廉宠包扎好,两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偏着头道:“我跟你不一样,不喜欢想得太深太远,更不喜欢想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我只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认真道:“现在,两个人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凉月清风入窗,那俊美天成的绝世王者,瞠着一双凤目,动也不动地盯着眼前风华少女。 两人刚洗完澡,楚怜便来叩门。却是凌夔自云州传来的消息,称日前晚晋已经拥立废王宇文远自立,京城暴乱。右相南宫根据云州楚氏所提供的名单秘密查获京中守军口茭细,又施反间,晚晋果然中计。不仅精心安置的开城心腹遭一网打尽,入城后又遭兵变,被南宫樇瓮中捉鳖,断头玄靖门。废王宇文远仓皇西逃,虞寰已率精骑八百出城追击。 “虞寰率兵出城追击?”宇文殇惊道,冰瞳幽转,自言自语:“今日九月初十,酉轩率御林军包围炤阳宫是七月十二,足足两月……”凤目猛然一亮,他嘴角微扬:“好你个楒旻。” 楚怜与廉宠不明所以。 “离台无虞,待廉毅捷报到,我们即刻返京。”帝王袍袖挥舞,安坐上榻。 “不用去了?”廉宠怪道。 帝王点首,意气盎然。 “为什么?”她拉着他衣袖好奇宝宝模样,撇眼楚怜,星目幽幽,波光荡漾,忽而闪烁,笑靥如花。然后他冲着宇文殇了然一笑,就潇洒出门。 靠,这两个家伙一个皇帝一个大老板手上捏着无数消息,现在玩深沉欺负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说就不说,她才懒得问。 宇文殇侧首见她超级不爽地盘腿床沿,好笑地坐到她身边,俯首欲吻,却被小手一巴掌拍住鼻子,不准他靠近。 他强行拉下小手,好言道:“从九月初十,酉轩就没有露面,定是楒旻察觉了西覃动静,与朕一样的想法,秘密派遣他前往离台。现在两个月了,酉轩肯定已经抵达离台。宇文远出逃,根本没有必要让虞寰带兵追击,所谓的虞寰率精骑八百出城,肯定是其他人假借他的名号,掩饰他行踪,意欲出其不意。” 原来是这样啊?廉宠依旧拉着脸,随口“哦”了一声,便揭开纽扣要去睡觉,却被宇文殇扯住: “你让楚怜另外安排房间好好休息。” 分房睡? 廉宠点点头,心下大喜。她本就有事想单独去找楚怜,无奈他在身边,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现在机会自己送上门来。压根懒得管他为何突然要分房睡,上下左右鼻子嘴巴晚安吻后,便屁颠屁颠地扬长而去。 廉宠甫离开,宇文殇立刻冷下面孔,盘蛗狂c缴希漳吭斯Φ飨1?br / 廉宠出门向丫鬟问了楚怜住处,鬼鬼祟祟在宇文殇房间外探头探脑半天,见他闭目打坐,静心养伤,遂大摇大摆往楚怜寝房溜去。 小楼寂黑幽静,廉宠飞奔而至,一脚踢开了大门。 轻纱曼舞,屏上影摇。 门扉“砰”地一声敞开后,少女急促娇媚呻吟自内间传来。 哎呀……廉宠大叫不妙,收腿出门,听见男人熟悉的怒斥:“该死!” 她双手环胸无辜地靠在走廊墙壁上,过了一会儿,绝美男子腰间裹着块布,上身薄衫气急败坏走了出来:“说了一万次!进门先敲门!你手长来干什么的!!” 廉宠嬉皮笑脸,同情楚怜l连衣服都不敢脱,偷眼内室,眼睛立刻被人捂住,就着惯性将她头狠狠推了一下。 “什么事?你现在跑出来你老公不管你吗?”楚怜叉腰,横眉怒目。 “唉,我有点担心,那枪……我就这么丢了,这个要是被人发现……或者留到未来,这算不算影响历史啊……我在想要不要去找回来。” “就这破事?!”楚怜音度提高,指着腰间高耸的小帐篷,咬牙切齿:“你可真会选时间啊!” 廉宠状似无害地眨眨眼,摸摸后脑勺,嘿嘿干笑。 楚怜深深呼吸,面目狰狞道:“发现就发现了!刚好丰富他们的科学史!还原历史本来面目!好了,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有道理哦。廉宠点头,却被楚怜大力往外推了一把,见他愤愤转身,她立刻飞扑过去如无尾熊般抱住男人胳膊:“等等……我还有事情问你!” “有屁快放!” “那个那个……”她死皮赖脸垂眼看了看楚怜的小帐篷,笑得无比讨好,踮脚凑到他耳边:“如果身子不方便,怎么帮男人泄火?” 这些日子,宇文殇不敢确定廉宠已经可以行房,都是趁她睡着后抱住她自行解决,廉宠发现过两次,遂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该尽尽当老婆的义务,搁着楚怜这现场的超级达人不请教又更待何时呢? 楚怜闻言俊颜抽搐,从狰狞到古怪,从古怪到不怀好意,最后满眼欣慰,勾住廉宠肩膀,万般妖媚风流道:“先进去,等我哄睡我可爱的小婉,再来跟你探讨探讨这项高深的技术问题。” 逆龙六年七月初七,帝妃染恙。 七月十二,群臣觐见炤阳宫。廷尉山文丰上书称此为不臣之举,虎烈王虞寰持司将调兵守卫炤阳。其后,右相南宫奉归庙主持朝政,左相太尉不服,分庭抗礼,各自为政,晚晋斥樇毒害帝妃,欲携天子以令诸侯,其心可诛,妄为人臣,左相附和,近东诸侯举盟号军勤王。史称七月朝变。 八月廿三,廉毅密军出关,兵发白兼溪。 九月始,晚晋拥卫王远为帝,声讨南宫口茭贼。九月初九,晚晋兵败,断头玄靖门。卫尉纪章挥虎烈王旗号,领将周除、方正追击至青野,全歼宇文远残部,又征东,近东诸侯不敢入。 九月十四,西覃兀子飞率兵自顺宁出,沿锦江奇袭金门关。关中军民协力,烫水滚墙,顽抗拒敌。是夜,虎烈王虞寰自率大军出离台,断敌后路,鏖战至明,西覃仓皇而逃,返顺宁,闭不敢出。 九月十五,廉毅涤荡白兼溪,奉旨整郡县,设官员。 九月廿六,帝疾愈,登朝堂,受西覃求和使,指婚西覃公主为秦王妃。封廉毅为溟沧候,贵比亲王。 ——《炤史·帝王本纪》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一段,以上帝视角和半文言交待了他们逃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基本在正文里都有隐约提到过 七月初七,就是廉宠被掳劫,他们开始失踪对应七月朝变 殇宠第3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变 八月二十一,廉宠从云州出发去找殇,她遇到殇的时候,廉毅开始发兵白兼溪 然后八月到九月他们在逃命的时候,京城中晚晋拥立新帝,兵败断头 九月十四,赶回顺宁的兀子飞开始出兵想先下金门关(离台有大军,而且公孙珏在金门关及溟沧一代有秘密安排),“关中军民协力,烫水滚墙,顽抗拒敌”实际就是楚怜的人在金门关忙活的成果,粉碎了西覃、晚晋等人的阴谋。玉川书屋 然后九月二十六日,宇文殇抵达京都。西覃献公主求和,宇文殇把她指婚给了楚怜,还封廉毅为溟沧侯。 忍无可忍 “皇上驾到——!” 雍凰宫,太监一声声高昂的通传自门口传来。 廉宠满面风尘仆仆,暗自嘀咕这家伙消息真是灵通,随手把行李丢到柜子上,迈步迎了出去。 离台无虞,廉毅大胜消息传来,楚怜便坐镇金门关,动用官方和口茭商的势力引开一直在沧溟交界阴魂不散的刺客,安排帝后秘密返回泰阳。途经云州,廉宠受楚怜之托帮他处理了楚氏的一些生意事,取走宇文烨骨灰,较宇文殇晚了半天抵达泰阳。 大功既成,帝王今日心情格外地好。甫见面便把她打横抱起直奔殿内,路上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说起早朝之事。 说实话,虽然失去记忆那段时间被他公主抱了不下一万次,可现在的她还有些不太适应,尤其是这家伙右臂尚未完全康复,仅以左臂圈住她腰腿,她屁/股像被塞进桶里,nnd太缺乏安全感了。 可他抱得实在太快,她只来得及“啊”过一声,一堆信息便自耳畔传入,听得她头痛,又自肩膀望见他背后的伊人,廉宠脑袋立刻就轰隆隆爆炸开了。 没心思再听他说什么,某女满脸黑线看着眉飞色舞得有些异常的男人,暗道:大哥,这才下午,你不会就要开荤吧? “伊人,替贵妃娘娘看看身子。” 廉宠刚被放至内室塌上,宇文殇便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茶水,头也不回道。 廉宠扫视一圈宫内外浩浩荡荡的侍女太监,原本叉开的双腿立刻合拢跪起,单步迈下,迅速道:“伊人,去床上。”言罢一溜烟儿转入屏风后面。 宇文殇这才醒悟过来,挥挥手屏退众人,跟着伊人一块儿走到床尾,手随意搭在围子上,冰眸亦掩饰不住眼底那赤果果的期盼。 “宝贝,宝贝。”廉宠朝另一头的他招招手,宇文殇闻言绕过,坐于床头,接过她的手握住:“嗯?” “你刚刚说,封了义父溟沧侯?”她卧靠他怀中,褪了衣物,示意伊人可以继续了。 “恩。”他随口应道,目光追随她翻飞手指,落在粉红细腻,满是新肉的肌肤上,深瞳迅速染上一片黯哑的情/欲。 廉宠硬扯了扯他袖子,唤回些注意力,嗓音格外清澈道:“你好不容易除掉三大世家,如今又大力提拔义父,使廉家独大于朝廷,这样……咝——” 廉宠瑟缩轻唤,惹得宇文殇立刻紧张起来,探身急问:“怎么了?” 伊人手悬空于腰间新肉上方,颇尴尬地抬目偷睨过廉宠一眼。 廉宠扑闪着水润大眼撒娇地往他怀里窝了窝,娇声道:“痒~” 宇文殇的注意力总算落到她脸上,没好气道:“此事说来复杂,朕准备大婚之后擢升楒旻为左相,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吏治。到时你也一起听听。” “大婚?”廉宠茫然。 凤目危险地眯起,宇文殇口气不善道:“十,月,初,十。” “啊?什么时候定的?”廉宠无辜地盯着他,迎上那气场强悍无比的激光眼,急忙故作可怜兮兮,万般委屈:“你什么时候定的日子,都不告诉我一声……” 宇文殇面孔微微抽搐,咬牙切齿:“圣旨里。” “圣旨?”廉宠更加茫然,“张经阖宣旨的时候,没听到说日子呀。” “你把圣旨放哪儿了?”宇文殇一把揪住她下巴,眸中警告意味愈重。 “厄……哦!十月初十嘛,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某女左顾右盼,连声附和。瞥眼底下,伊人已经开始帮她做“妇科检查”了,立刻又道:“那还有十五天呢……我好像都没有准备什么。” 宇文殇冷哼:“你只要把人从这里搬到炤阳宫去就行了。” “行程你给我说说吧。”她继续眨巴眨巴眼睛。 “回头自己问宫里的嬷嬷去。”他顿了顿,“朕把西覃的甘露公主公孙仙指婚给了‘秦王’,大婚之日甘露公主与西覃使者亦会抵达泰阳,朕已经下旨召秦王入京了。” 廉宠微愣。在云州中南海养伤那段日子,她知道“秦王”与皇帝之间不成文的协议,“宇文烨”一生永不入京,可这次? 名义上是让秦王来迎娶西覃公主,实际却是为了她吧? 天知道刚听到“大婚”这两个字时,她脑海第一反应是:算算日子还有十来天她得赶快通知楚怜让他十万火急无论如何偷渡到京城来,毕竟,这可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唉,她思想实在太龌龊,原来他早就帮她打算好了。 仔细想想,这醋桶子长大后的确成熟很多,不会再动不动乱发飚乱咬人,实在令人欣慰啊。 不过……迎娶公主? 大l,你惨咯。 就这失神瞬间,宇文殇的目光便到下面去了,见伊人正探内细察,他也凑过头去,手指轻轻抚上那片细密丛林。 廉宠一个激灵,暗骂前功尽弃,嗓音不由自主微微颤抖道:“那……大婚的时候很多人要来吗?” “嗯。”宇文殇心不在焉,眸色越浓,低沉性感声音扬起:“如何?” 廉宠看着伊人双颊通红如血,万念俱灰:死了死了,这下在伊人面前也抬不起头了。 伊人强自镇定:“请容妾身再做细察,方可禀告陛下。” 宇文殇闻言略蹙眉,凑得更近,滚热气息拂过肌肤,烫得廉宠发晕。 “之前不是说一个月就好了,这都两个多月了。”他口气愈发恶劣。 伊人闻言微微垂头,难堪应道:“陛下切勿心急,待妾身为娘娘仔细检查过方可告悉病情。” 廉宠亦哀怨接口:“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宇文殇回头挑眉。 “只知道做……其它伤问都不问……”她嘟囔着拧过头去,抱了枕头埋住秀脸。 他总算坐回床头,强行挖出她头颅,捧住双颊,放柔语气:“其它地方朕早就帮你看过,疤都掉得七七八八了。” 她还是一副泫然欲滴的憔楚模样。 他无奈摇头,抵近她额头道:“好了,别装了。朕不去打扰伊人,你也饶了朕吧?” 靠,为毛她耍什么小九九他都了若指掌阿。 面上仍不松动,依旧怨妇道:“你看我,脸上肉色都不一样,横七竖八地,毁容了。” 薄唇轻碰,半眯的凤目极力掩饰眸中狂乱的情感,想要柔声抚慰,却克制不住微微走音:“不会的,朕保证。” 察觉他的皮肤宛若火焰炽人,呼吸紊乱,廉宠身子往外缩了缩:“你骗人……你眼角剑疤都二十多年了还没好,我这些疤想好,恐怕得等到老死。” “这疤,是朕没治它……”他捉住她肩膀拉近,薄唇不住磨蹭她脸颊,全然无视伊人的存在,“朕保证,两年之内帮你治好……” “皇……皇上……娘娘……”伊人垂目,不敢看床前已经缠做一团的两人,满面飞霞起身,至屏外跪地行礼:“妾身告退。” 言罢躬着身子仓皇退出,临行前将房门掩死。 “咦?”廉宠探头,这来检查伤病的医生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可下一秒,男人已经扑到她上方,彼此身体密合无隙,疯狂如野兽的噬吻接踵而至,烫皱了一池春水。 这些日子,她已经大饱眼福,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如今身材有多么完美傲人多么令人垂涎三尺喷血九升。早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身形便不逊于普通成年男人,软禁她时两个人什么花样什么姿势没折腾过;这段日子在阆环郡养伤,她看他忍得辛苦,上楚怜那儿拜师学艺回来,只要不是亲身上阵,啥限制级的手艺嘴艺都免费大奉送了。 按道理来说,久经沙场的她,脸不应该像现在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呀…… 狂野炽热的激吻,用力蛮横的抚摸,让廉宠皮肤有些痛,有些烫,但更多的是,情难自已。 “宠儿……”他忘情地在她耳畔呼唤,浑厚大掌触及底下那片温湿澹荡,深瞳陡红,迫不及待欺下身去,长驱直入。 合二为一刹那,她新伤初愈的□如处子般脆弱柔嫩。 没有想象中的铺天盖地,他纵使气息紊乱肌肉紧绷,依旧稳住了身子。 廉宠喘息着,水眸荡漾,正想夸他总算会怜香惜玉了,那俊美无匹容颜猛然抬起,琉璃瀚眸黑得可怕,长发如毒蛇盘踞两侧。 “宠儿……”他自脖间逡巡至芳唇,反复咀嚼,含糊不清道:“之前……朕怕吓着你……” 之前?哪个之前?恢复记忆前? “……忍得好辛苦……” 忍得辛苦?!你这一夜七次男真得有忍过么?那算忍吗,那算忍吗?! “……朕以后不用再忍了……”他的声音因长久压抑而流露出巨大的痛苦。 廉宠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腰偷偷后缩,却被他钳住,魁梧身子陡然立起,将那结合之处暴露于她眼底。 这一看,她双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她下肢都胀得满满实实的了,他那活儿居然进来不到一半! 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不想再忍……老天,你给我道雷劈死我吧! 宇文殇眼中情/火乱烧,缓缓推进,廉宠哆嗦连连,退缩不止。他忽而一个微挑,她却推住他胸膛反应过度闭眼惨呼起来: “我是想起来没错,可身子还是同一个身子啊!” 言下之意,以前受不了,现在同样也受不了,所以大哥您还是继续忍忍吧。 他闻言慵懒舒展臂膀,单手支撑,之前骨折的右臂已经拆去支木挂带,搁于她身侧,因长期受伤活动较少的右掌透冰,刺激得她脖子直偏,薄唇启阖,邪肆妖美至极: “反正都要擦药,便多擦几种好了。” 畜……牲…… 廉宠撑腰,在张经阖搀扶下一跛一跛地爬上凤辇,入帘前掐住他手背,眼泪汪汪咬唇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今晚我去右相府喝酒,不回来了,他要有意见,你就问他有没有脸来见我!” 张经阖心尖狂颤,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逆龙帝前天下午入了雍凰宫,直到今天凌晨才出来。 临走前吩咐他在此伺候,又叮嘱过晚点会过来陪娘娘用餐。可这贵妃快傍晚才醒过来,醒来后便闹着出宫,骂骂咧咧说什么用餐用餐用你老母的餐。 以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皇帝的,可现在的贵妃,同样得罪不起。偏偏这姑奶奶眼睛比老鹰厉害,他不过偷偷朝门前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便被她抓住耳朵臭骂一通,威胁说谁敢去报信就抄他全家,他实在没辙,只得硬着头皮给娘娘安排凤鸾出宫。 看来只好等娘娘走后,狂奔去找陛下哭罪去了……至于娘娘的话,借他一百万颗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问哪……可不问,又是违背娘娘的旨意……唉,他凶多吉少了…… 神威北二门守卫见有妃嫔出宫,来者是眼下最当红的贵妃娘娘,还是内廷太监总管张经阖亲自护送,遂决定意思意思一下便放行。三呼千岁后,侍卫讨好道:“请娘娘将出宫凭证示下。” 张经阖正要接口,马车帘子却被一把拉起,女人面色不善道:“没有!” 那一众门卫与张经阖齐齐哑口无言,大囧不止。 就在这时,另一路上一辆马车徐徐而至。见门口堵塞,便停驻一旁,帘子掀开,却是旧无音信的靖王爷。 “靖王。”廉宠微笑点头。 “娘娘千岁。”靖王敕急忙下车行礼,一华服女子及其身后怀抱婴孩的嬷嬷也从后面一辆马车上掀帘而出。 “妾身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华服女子螓首蛾眉,淑丽韶好,—肌妙肤,弱骨纤形。许是第一次见面,行了标准的跪礼。 廉宠见状下了马车将女子扶起,目光询问,靖王敕眼中一闪而逝难堪应道:“此乃内子范氏。” 范氏?就是她进宫前就香消玉殒的淑妃范离儿一母同胞的姐姐,文采斐然于世的靖王妃范羡儿?眼珠再一转,皇清北二门在后宫一代,英太妃前些日子返宫,再瞥眼嬷嬷手中的婴儿,遂明了,笑道:“你们带着孩子给英太妃问安来了?” “回禀娘娘,正是如此。”今日不知是不是外人在场,靖王敕显得格外恭敬生疏。 廉宠是个粗线条,也没在意,目光转到那婴儿脸上,琉璃大眼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小脸粉嘟粉嘟,可爱得不行,虽不如宇文殇小时候漂亮得那么离谱,却也虎头虎脑,灵气逼人,忍不住迈前一步,对上那小孩的眼睛,冲它招了招手指。小孩发出“呃啊”一声,廉宠立刻笑逐颜开,兴奋道:“我可以抱抱不?” 靖王敕递了个眼色给那嬷嬷,嬷嬷急忙起身将婴孩送入廉宠怀里。廉宠带过宇文殇,抱起小孩来驾轻就熟,环臂接住,轻轻上摇,入鼻一股子奶香,忍不住就偷了个香,转眼发现人家父母满面尴尬望着自己,遂嘿嘿干笑,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儿子吧?” 靖王敕目光落在她脸上交错嫩肉上,眸底一阵痛忍,随口附和点头。 “靖王你文质彬彬,儿子却威风得紧呢。”话音刚落,那小孩突然微微摇晃,咯咯咯咯笑起来。 廉宠亦笑靥芙蓉,艳胜桃李,纵使容貌受损,亦耀人眼目,靖王敕一时失神。范羡儿冷眼旁观,眸色微黯。 “他叫什么名字?”廉宠双手叉上男婴腋下,玩起了高高,小孩更是笑个不停,廉宠突地想起宇文殇小时候,也是这样被她抛高高就笑个不停,再想想现在……唉……唉……唉——! “犬子前些日子刚足月,只得小名字字。既然娘娘如此喜爱,不若恳请娘娘赐名吧。”靖王敕柔声,有些期盼地看着廉宠。 廉宠不察,闻言后全副心思扑在了想名字的问题上,左思右想,凝眉转盼,半晌,郑重道:“我回去好好翻翻字典,你把他八字给我,我得好好算算,嗯。” 唐人街那帮华侨虽然喝的都是洋墨水,可传统起来比国内还厉害,因此廉宠别的不知道,取名看八字是很清楚的。 靖王敕莞尔,从她怀里接过字字,想起什么,问道:“娘娘这是……?” “我要出宫,没出入证。”刚抱过小孩,廉宠兀自捶腰,闻言皱眉狠狠盯了门卫一眼。 张经阖无辜地看着靖王敕,眼神交汇,靖王当即会意,啼笑皆非,多日不见,她还真是老样子,遂道:“娘娘想去哪里,不妨让本王送您一程?” 廉宠摆手,望着靖王妃,冲宇文敕又笑了笑,解下腰间流云百福玉佩,这是前几日她路过云州,在搜珍记查账时敲诈来的极品货,认认真真挂到字字脖上,倩笑连连:“没赶上字字满月,也没好好准备礼物,包名字的时候我再补上,这个呢,先祝可爱的字字如意长久,幸福绵延。” 靖王敕立刻率妻奴等跪地叩谢,字字在一旁笑得更加欢畅。 礼毕,靖王敕打发亲眷先行离去,扫眼凤辇,柔笑道:“贵妃娘娘,您真要出宫,这凤辇恐怕……还是让本王送你一程吧。” 廉宠看了看自己的凤辇后前呼后拥一干躯影武士,好像是招摇了一点,想了想,应道:“我想去右相府。” 靖王敕星目一亮:“凑巧了,本王也正要去右相府上拜访,这还真是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神威门为皇宫西门,神威北二门即正西门往北数第二个偏门) 改字,伪更! 右相府密谈 右相府新设,清静雅致,以白黑灰三色为主,不像普通高官府邸的奢华,显示出主人的脱俗风韵。门人通报后,南宫樇亲自出迎,身后竟然还跟着廷尉山文丰。 相互见礼介绍毕,还没请过门房,又有人急急叩环。拉开门来,竟是张经阖骑马匆匆而至,见了廉宠,恭恭敬敬请安,满脸讨好奉承笑容,低声道:“娘娘……皇上口谕,请娘娘借一步接旨……” 三人自觉回避,廉宠瞥过他们背影,没好气道:“我说了晚上不回去。” 张经阖笑得有些僵硬,惴惴不安开口:“娘娘,皇上要奴才转达口谕,说……” “有屁快放!”廉宠负手靠上廊柱,一前一后弹着,极不耐烦。 张经阖深吸口气,豁出去道:“皇上让奴才转达陛下的原话,说是‘子时前雍凰宫看不到人,朕亲自来逮,到时候别怪朕在别人面前不给你面子’!” “靠!”廉宠怒目,“他是要跟我耍横?回去告诉他,别给三分颜色就开起染缸。” “娘娘……息怒,息怒……”张经阖满眼为难之色,“皇上要奴才在这里伺候着娘娘。” 廉宠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张经阖这家伙,虽然以前跟她很铁,可早在她第二次来到这世界的时候,他就只忠心于宇文殇一人了,现在赶他走他是铁定不走的,无奈,只得扔下句“随便你”,转身向南院外客厅走去。 南宫樇与靖王敕、山文丰正缓步闲聊,廉宠脚程快,很快赶上他们,南宫瞥见她一脸气呼呼,心下了然,眼底蕴含清波,却欲言又止。廉宠睨见,一年前再度回到此世,与南宫相依为命的半年浮现脑海,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宠,历历在目,那已经超过了一对普通酒友知己的情感,纵使大大咧咧的她亦能感受敏锐捕捉到,忽觉心底微涩,但很快消失。 一直以来,她面对朋友的追求,都是两个字——“装傻”。拒绝,太伤感情,接受,谈不上喜欢。所以装傻,成日称兄道弟,不断强化“我们是朋友”的概念,从小到大不知道吓退了多少欲告白的朋友,也的确有成功案例。可这些男孩中,没有一个像南宫樇这样,不求回报,只是一直默默地关怀付出,默默地守护在身旁,看似无欲无求,才真正令她觉得亏欠。 两人一瞬的眼神交错,各自心底波澜,尽皆收入宇文敕眼中。他微微落后并肩山文丰,步子愈缓,偏头望向院中大水缸中几片萧索的莲叶。 “贵妃娘娘莅临寒舍,可是找楒旻有事?”还是南宫樇率先开口。 没事不能来喝酒么?廉宠暗度,心底又叹,没事的确还是少来招惹别人的好。 “嗯。”她回头望了望靖王与山文丰,又看看南宫樇,却见南宫樇略点头,遂道:“我听皇上说,义fu……” “哦。”南宫樇接过话头,“娘娘是想问您爷爷廉毅将军的封号一事?” 爷爷?廉宠这才想起来,她现在名义上是廉毅孙女,她记得见过那小丫头,当年在阳正楼还是什么楼,廉澹夫妇抱着的那个小月儿,没想转眼十二年,小月儿都成了寡妇…… 南宫樇沉吟:“此事容臣稍后再议,靖王殿下,廷尉大人与臣,正好有件事想恳请娘娘帮忙。” 南宫开口闭口一个娘娘,一个臣,听得廉宠大不自在,最不自在的还是他那种恭敬疏离的态度,可有靖王在场,他这样也无可厚非。再瞥眼靖王,之前在云苜山有段时间他们关系是极其亲近的,可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如今见面反倒生分了。 “你们说。” 南宫樇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卷奏折与一份名单。廉宠迅速浏览,顿时明白来龙去脉。 厅堂入座后,南宫樇又自书架暗格取出一封密函递于廉宠。廉宠看了看,放在桌上,抬头望着山文丰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山文丰起身揖应:“斩草除根。” “牵连多少人?” “晚畴将军已经病入膏肓,贤妃不肯同流合污,除此二人免罪”,余下晚家九族、门生、食客,家将三族,逾七千人。” “依《炤律》,这些人罪当如何?” “谋朝篡位,通敌叛国,罪当诛九族,晚晋受千刀万剐焚刑,嫡系凌迟,旁系杀头,门生食客家将杖毙,亲族绞死,九族内往生者,剖棺戮尸,另有牵连者五千人发配充军。” 廉宠眼珠转了转,望着南宫樇:“楒旻,你找山大人来,是想做什么?” 南宫樇揖应:“山大人主管刑事,臣想看看有些无辜受牵者能否酌情减刑” “你呢?”廉宠又扭头看着靖王,“你找他什么事?”她指着南宫樇。 靖王敕身前倾,侧坐应道:“本王曾主管吏事,现掌金曹、户曹,原欲就吏改一事与楒旻细谈,孰料碰上山大人与右相大人商议明早上奏一事。” 廉宠偏首,把名单拨到靖王面前:“这九族的关系,是你这里理出来的吧?” 靖王点头。 她又两指夹起密函,看着南宫樇:“这是商尘珙与近东诸侯密谋的书信?” 南宫樇点头:“嗯,若此证据呈到陛下面前,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商尘珙已经告老还乡,朝中官员十去其三,士族门阀土崩瓦解,臣私以为,已经够了,勿须再增白骨填沟壑。” 廉宠眸子再转,将密函还到南宫手中:“明天早朝与奏折一起呈上去吧,你瞒不住他的。” 南宫樇依言纳信入怀。 廉宠又拿出那份奏折,仔仔细细从头看过一遍,合卷询问:“你们只求他开恩,没说如何处置。” 山文丰揖礼,廉宠示意他说,他遂道出《炤律》第三,第十一,第八十九,第一百四十关于谋朝通敌罪的矛盾之处,“……前款曰诛主犯亲九族,后者曰犯举事者皆诛三族,臣等想看看能否寻到较轻的刑罚……” 廉宠闻言失笑,摇头叹气:“山大人如此宅心仁厚,酷吏之名真是冤枉了你。不过,什么《炤律》,说到底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炤律说此人只需挨一板子,皇帝偏要杀九族,你能怎么办?” 她起身将奏折塞入南宫手中,适时有丫环在门外启禀道南宫之前安排的美酒已经送到,她便自己出门接了,摆在桌上:“你们要喝自己倒。”自饮过一杯,继续道:“楒旻,你在奏折里加上一段,求皇帝开恩,晚晋凌迟,其它主犯与举事者杀头,他们的九族和间接参与者的三族,统统发配到溟沧一代去。若有人能证明自己无罪,允许申冤,自己举证。” 三人同时一愣。 溟沧一代饱受战乱,人际罕至,白白浪费大好国土不说,还给了西覃可趁之机,靖王与南宫樇早忧虑多时,如今听廉宠一提,立刻知悉她的想法,欣喜若狂,刚要说话却被山文丰抢先: “娘娘!臣有急事,先行告退!”山文丰难抑振奋,手脚微颤道。 廉宠莫名其妙,南宫樇却笑道:“娘娘,山大人定是受启发,有了好点子,赶着回去办案呢。” 山文丰急忙点头,瘦削偏黑的脸神采奕奕:“娘娘所谓自行举证证明无罪,实乃刑律取证之创新。许多案件,如此案,又如前朝文字狱,牵连甚广,因难证其有罪,遂行连坐,此自证无罪之法,大大减轻刑吏取证难度,确实可行。” “这样啊。”廉宠很高兴自己为大炤的律法史做出了如此杰出贡献,看山文丰丝毫坐不住的样子,遂摆手道:“那你赶快去忙吧。” 山文丰得令,揖别靖王与南宫,正要告辞,廉宠又急忙叫住他: “月坞的暗人枫雪……还押在大牢中?” “禀娘娘,仍在牢中。”山文丰恭敬应道。 廉宠顿了顿:“她的罪,也是凌迟?” 山文丰偷眼看了看南宫樇,被廉宠捕捉,见他二人神色晦暗,遂明白枫雪所受之刑必然远甚于凌迟,已经残酷到他们不敢出口,深深叹气,她低声道:“山大人,若她没利用价值了,便给个痛快吧,皇上追究起来,便说是我的意思。” 山文丰愣了愣,点头应诺,廉宠这才容他告退。 廷尉大人离去,廉宠坐回主座交叠双腿:“这事情,你们明日只管奏。皇上那边我去吹吹枕头风。” 她的“h药言秽语”令靖王颇为窘迫,讪笑两声,心底却越发觉得眼前少女不似以往那么简单。 南宫樇嘴角轻扬,又微微带着苦涩。纪章回来时,他已经知道她想起了前尘往事。犹记十数年前初见的她,一身清爽豪气。后来,又慢慢看到她的嗜酒如命,她的活泼随性。可记忆中最多的,是她安静地站在那少年身旁,平淡柔和。 平淡宁静,不过假象。虞寰曾说她“尚义任侠”。便是这份豪气,令他余生追逐着一抹虚无缥缈的弧光。 可此番再见到真正的她,无论容貌性格,似乎全无改变,又似乎多了些他从未了解的东西。 廉宠手上那精致小瓶装的美酒早被两她口喝光,正拿了另一瓶对着壶口畅饮,饮毕抹抹嘴,又道:“好了,该回答我了,楒旻,我……爷爷的封号是你想的?” 南宫樇轻轻摇头:“是廉老将军自己请来的。” 廉宠蹙眉,安静聆听。 “当年溟沧杀戮,皇上的确有迫不得已为难之处……可实在太过惨烈,一直令廉老将军饮憾,此次灭月坞魔教后,老将军便主动上奏,想卸甲归田,亲自率民垦荒治城,还说若有一日与西覃战事再起,他立刻备齐鞍马为大炤披坚执锐,马革裹尸。陛下不肯允,两人各退一步,便封了廉将军溟沧侯,坐镇一方。” 廉宠睫毛扑簌,微启丹唇,旋而又止,微抿方道:“原来如此……对了,你们老说个不停的吏事,是怎么回事?” 南公樇侧首示意靖王敕,却不意捕捉到他眼底飘渺如影的痴迷,面色陡深。 靖王敕星目略敛,接口道:“此番大动作,朝中士族官员受洗,一、二品官员青黄不接;何况此番清洗,难免错杀,几位文坛泰斗博林鸿儒遭罪,引得连一些寒族文人士子都唏嘘不已,人心动荡,后必为祸。” 廉宠皱眉,两手一摊:“这种事情你们跟我商量什么……” 南宫樇探首,轻笑:“此番动荡,你还不是罪魁祸首,你不出来出出主意,难道还想束之高阁么?” 廉宠茫然。 “科举。”南宫樇一字一句道。 是不是科举惹出来的事最后都要算在她头上阿? 南宫樇笑着摇摇头:“臣听说,科举最开始是你给秦王出的点子。” “是啊,怎么了?” “大炤设私塾七年,自逆龙二年始创科举,从此成为寒族晋升之道。可民间兴文时日尚短,寒族的确有几个非凡之才,但整体水平仍然逊于士族,更遑论宗庙礼法音乐天史。” “哦,你们现在人才跟不上,想我来给你们想选拔人才之法?”廉宠一阵乱晕,“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机会大家一起想想吧……不过呢,我觉得你们的问题不在选拔人才上,而是怎么选拔旧士族官员的问题上……唉,算了算了,我再想想……” “怎么用旧人……怎么物尽其用……”靖王蹙眉低喃,“这些人里,若混入居心叵测者蓄意报复……这对皇上……” 廉宠又在斟酒,闻言挑眉撇嘴:“哼,寒族里面,就不怕有刺客暗人潜伏着啊?瞎操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靖王与南宫樇相对愕然。 是的,他们身在局中,始终将士族作为忌惮的对立面,总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想用,又怕用,廉宠一句话问过来,他们忽有顿悟之感。 两人当即点头,却不肯放她休息,靖王像逆龙朝吏事活字典般把各官职责任,衍生变化细细向她道来,不知不觉已近子时。 张经阖已经进来催促过两次,第二次时,靖王见廉宠百无聊赖却始终不肯走,遂心领神会,先行告辞。 果然他一走,廉宠立刻垮下肩膀,挪到楒旻身边,凑过头去低声道:“我问你,你给我说实话。” “娘娘请讲。”南宫樇微微侧身,恭敬垂首道。 女子两条英挺的眉毛顿时纠结一团:“就我们两个了,别这样说话行不行啊。” 南宫樇浅笑,如闲庭静竹,松下肩膀,柔声如泉:“我知道你性散漫,不拘于礼,可过几天便是一国之母了,该有的礼节,该有的架子,也是要有的,毕竟,你以后代表的是整个大炤。”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说的很对,让她不得不乖乖受教,面子上还是有些敷衍:“知道了。” “说吧,何事?”见她兀自抱着酒瓶大喝,他摆开酒杯,优雅酌酒,廉宠盯着那温润如玉白皙修长手指,听闻庭中和风叶动,仿佛回到埠野草庐,微微感叹,她随口道:“没梨花落了?” 南宫樇失笑,再度摇头叹气:“你当酒是说酿就酿的?最后几坛是被你亲自抱出来的。” “sigh!”廉宠叹气,双手趴在桌上,侧首道:“皇帝,是不是想杀我义父?” 南宫樇愕然。 “或者说,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包括我义父都觉得皇帝想杀他。”廉宠正色。 南宫樇偏首不语。 “我义父,不就是当年的晚畴?如今还坐镇溟沧,如一地诸侯,就算今日不反,我义父不反,待他百年之后,溟沧侯不是又成了皇帝的心腹大患?要我觉得,所谓士族,只要他有心推行民学科举,再行推恩令,废官爵传袭制,几十年后,士族自灭,他偏偏不能等,他要立刻集权跟西覃斗,他那么激进的人,怎么忍得下我义父独大一方?你再看看虞寰,堂堂虎烈王被困京都,再看看秦王,几乎幽禁云州,你说……唉,我就闹不明白义父干嘛去讨这爵位,还是他知道狡兔死,走狗烹,打定主意呆在沧溟一代当地头蛇,就是要他有所忌惮?” 南宫樇长叹一声,转目清愁:“你真的长大了……” 这话,是对当年埠野草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说的。廉宠现在听来有些怪,毕竟,她曾经和南宫樇一般岁数……可现在的他,的确可以拍着她的头如兄长般语重心长一番。 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7txt c o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权术手段,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在他之上?你过虑了。”南宫樇浅饮一口,云淡风清:“你还记得廉澹么?” 廉宠点头,愣了愣,想起埠野说书人的话,颇黯然道:“他也去世了吧。” 南宫樇轻轻点头,又叹一声:“廉老将军……一生为国尽忠,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连唯一的孙女,如今都下落不明。” 廉宠持杯怔怔。 “莫说廉老将军无后继承衣钵,如今的诸侯,哪里还是诸侯?除了徒有其名,田赋税收、兵马粮盐,全部掌握在朝廷直系官员手中。你义父上书恳请留在北荒之地,倒也仅存拓荒治民安定百姓之心,其余的你不要多想。天色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既然南宫樇都这么说了,廉宠也只得放宽心,望望窗外,残月如钩,饮尽最后一口酒,告辞返宫。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我吧!!!! 图覃论 廉宠坐着张经阖特意安排的马车回宫,一路上赶去投胎似的。她蜷在舒适大椅中昏昏欲睡,忽而马车一停,身体惯性前倾,神智清醒,掀开车帘扫过一旁,这才刚过了宫门。 “怎么不走了?”她怪道。 话音落,马车门帘被人掀开,一张阴鸷恐怖的冰脸出现在面前。 宇文殇? 错愕间,已被他拧着衣襟拽了出去,一个飞身,抗米袋一样被甩到马背上。 廉宠慌忙抓住他衣衫下摆低呼:“我不要骑马!” 宇文殇闻言,又反手一抄将她夹在腋下,扔进马车,随后登车。原本尚算宽敞的马车因他的进入骤显狭窄。他背光弯腰,凤目凌厉,竟令她不自觉往角落瑟缩过去。待发现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后,廉宠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光是被这家伙一身“气焰”就吓得屁滚尿流,难道是之前被压迫出奴性了? 这是过了子时,他真的亲自来抓人了? 廉宠压下惊慌,端直身躯,想到这家伙连续两天蛮横无礼的暴君行为,立刻沉下脸。 宇文殇伸手抱她,被她格肘顶开,他顿了顿,竟使出大擒拿手,推拿间千变万化,眨眼间过上十来招后,她就被单臂捆入怀抱。 “你干嘛!”她横眉倒竖,不安分挣扎。 声若霜冻,他冷冷道:“外面多少刺客,你还乱跑?” “真有刺客呆哪儿都不安全啊。”她自知理亏,却继续嘴硬道,下巴突被宇文殇一把拧住,迎上深沉魔瞳。 “你喝了多少酒?” 廉宠冲他鼻子哈了口气,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剑眉团蹙。 宇文殇脸色更加难看,抓紧她腰带便扯。 wk,这人打她屁股还打上瘾了?刚被翻转身,廉宠立刻腿向后一记又快又猛的扫劈,宇文殇偏头躲开,再度使出大擒拿手,顺她扫势卸下,正要捉她,却听砰一声。两人同时停手,看着被廉宠一脚踹飞出去的车板,紧接着嘎吱嘎吱,两人立刻从破洞跳了出去,扭头一看,马车已经坍塌。 一众太监侍卫目瞪口呆,低首装傻。 “嘿嘿……”廉宠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迈腿往雍凰宫方向走去,宇文殇紧随其后,一众宫仆亦步亦趋跟上帝王。 刚走出不到两步,她停了停,撑腰护腿转头盯着背后森冷修罗。而阎王背后的小鬼们一起立正,继续埋头佯装镇定。 殇宠第34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 秋读阁 宇文殇对上她眸子,嘴角不着痕迹扬了扬,便探手牵马,刚抱起她,她却在怀里闪了闪: “我说过不要骑马!” 宇文殇收住手臂,就着这姿势继续往雍凰宫走去。 张经阖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在这是子夜,宫里都夜禁了,不会被什么人看见…… 这一折腾,廉宠火气也消了不少,略微有些不爽地蜷在他怀里,远处雍凰宫已入眼帘,他忽而开口: “朕知道这两天过分了……” 她冷哼一声,半晌后拽拽道:“认错就好,姐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宇文殇冷飕飕一眼,吓得她立刻噤口,心底狂泪。 我本来就是你姐姐! 唉,她果然是上辈子欠了他,所以此生生命不息,还债不止阿。 回到寝宫,廉宠一眼就看到几上新送来的锦盒,装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烟草。 偷眼看了看身旁的酷男,哎哟哎哟,一犯错就送烟,宝贝你还真是闷x福呢。 她大摇大摆拿起烟枪正要填烟,忽地想起什么,犹豫不决半天,眼珠乱转,把烟草拿起放下,又捧到鼻下狠狠闻了两口,方万般恋恋不舍放回,目光还在依依惜别,离了不到两步,又扑回去抱着烟盒,泪眼迷茫,比跟情人生离死别还痛苦似的,满脸挣扎之色。 宇文殇冷眼旁观,面色微微抽搐,终于忍无可忍:“你干什么?” 廉宠闻言万般哀怨地睨了他一眼,突然冲到床上,摆出大字形,用被子掩头:“拿走拿走,以后不要让它再出现在我面前!趁我没有后悔,快拿走!” 宇文殇不解,仍是朝一旁宫女挥了挥,宫女急忙将烟草收走,他则走到床前一把扯开被子,冷声道:“怎么了?” 廉宠一副苦瓜脸,有气无力瞥了她一眼,朝里一滚,面朝下做死人状。 “到底怎么了?”早习惯掌控一切的帝王,每每对上这女人,总是忐忑难安,更遑论她此刻不合常理的模样。 被他一把提抱入怀里,廉宠一边蹬掉鞋子,一边郁闷道:“我是不是一年后就可以怀宝宝了?” 宇文殇错愕。 “问你啊!”见他发呆,廉宠伸拳捶了捶男人胸口。 这女人的拳头可不是一般的挠痒痒,宇文殇微微吃痛,“嗯”了一声,低眼盯着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廉宠纠结地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要死不活道:“不是马上要大婚了吗?” “然后呢?”一代帝王难得脑子短路,被个女人牵着鼻子傻傻问道。 “什么然后!”廉宠暴躁坐起身子,嘴巴打机关枪一样:“大婚后我就要把你那后宫一锅端掉可是把后宫端了那些朝臣肯定会逼你催你让你赶快给帝国生个接班人那么我就有传承香火的伟大使命就必须尽快生出孩子来否则你在朝堂上就会很难办成天还耳朵不清静我也压力很大所以这个孩子必须赶快生出来好堵住悠悠众口。” 她一口气说完,不曾发觉那霜色弥漫的千年寒冰正一寸寸剥落瓦解,幽幽凤睐目不转睛盯着她。 “你不是说我一两年后就要可以怀宝宝吗,那我现在就得开始戒烟了,戒个一两年……然后怀了宝宝……就有一年不能喝酒了……天啊……不过,我今天看见靖王的儿子了,好可爱……要是我们的宝宝不如字字可爱,我就不养它你自己养……”说起小孩,廉宠彻底陷入自己的yy中:“一般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要是生个儿子像我,长不高怎么办?要是生个女儿像你,又太高了,在这里不大好嫁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苦恼!” 廉宠抱头狂搔,又想到自己要戒烟且不久的将来要戒酒,顿时从美妙亲子幻想的兴奋中跌落入万丈深渊,长吁短叹半晌,那抱着他的男人突而微微一动,下一秒她被拧正了身子,迎上那风月无边,浩瀚波澜的深瞳。 “你……你想怀……朕的孩子?”宇文殇颤抖着,不敢置信开口,深深凝视怀中娇人,胸膛起伏,似乎压抑着某种剧烈的情感。 廉宠莫名其妙睨了他一眼,兀自沉浸在戒烟戒酒的悲惨未来中,没好气道:“废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宠儿……”他一把抱起她,面上渲染狂喜,哪里还有半分冷酷帝王的影子,双目炯炯,再次确定:“你真的这么想?” 廉宠总算察觉他的不对劲,有些奇怪,这要给他生孩子的事情又不是头一次说,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啊,怎么了?”她抬眼,却见男人眉间银钩飞花,面若画堂芙蓉,乱如红雨,两颊春酒沉香,妖桃破苞,真正是倾世绝美,天下无双。 连这已经审美疲劳的麻木女人,也一瞬看失了神。 凤目流盼,变化五彩波澜,绚烂漫天菱花。他铁臂拦得更紧,长睫扑扑,专注地凝视她,似要从她脸上读出誓言。 感觉屁/股底下一团灼热抵起,廉宠回过神来,面色变幻,愤愤道:“都要大婚了,不给你生孩子给谁生啊!莫名其妙!放开放开,我昨晚就擦伤了,绝对不要,绝对不要不要不要!” 宇文殇就她推势往后仰了仰,可一脸灿烂丝毫不减,接过她话,连声附和:“好……好,朕不碰你,你不许朕绝对不碰你。”又一把将她拖入怀里,竟然有些坐立不安,兀自自喃: “以后在皇宫中,除了这里与朕寝宫,其他地方不要乱跑。”顿了顿,他突然起身:“不行……你立刻搬到炤阳宫去。”言罢就大声唤入张经阖吩咐,孰料张经阖进来后,他又抚额低语,一派慌乱:“不行……张经阖,朕要翻新后宫,朕要翻新后宫!” 廉宠与张经阖一起傻眼。 “还不去!”帝王恢复冷酷,厉声道。 张经阖忐忑不安退下,难以摸清旨意,焦虑难解。可屋内的铁血帝君又高声将他唤入,吩咐御医院立刻排下一年的养气补血调养圣品,按时端给贵妃服用,不仅如此,还自己罗了叭叽说出一连串极其珍贵的药名,令他立刻派人全世界搜刮。张经阖退下后,不禁感慨万千——要命阿! 廉宠缓步走到宇文殇身边,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吩咐,满脸黑线……大哥,你也忒夸张了吧! 正要出口讥讽,她突地想到什么,水眸漾漾,馨然一笑。 是啊,什么誓言保证,都抵不过与他生个孩子,在此世界真真正正拥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血缘羁绊。 这一夜,不用说,宇文殇心情好到不行。洗澡时,他竟真的老老实实洗澡,也不似平日里苦大愁深欲壑难填模样,目光游离,神游海外,时不时嘴角上扬,眉若新月;灭烛入寝后,他像打了兴奋剂似地,翻来覆去不肯睡,时不时来上一两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或者突然发出一声低笑,然后搂着她一阵乱啃;她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他又猛地在耳边爆出一声“宠儿,宠儿……”她问他有何贵干,他不说,只不停在耳边咬她名字。廉宠被x福扰得想一记直勾拳送他归西,正要发飙,他完全神经麻木般冲她笑得百花盛开,啄着嘴不住道:“朕真的好高兴……” 额滴神哪!这孩子都还没影呢,他就激动成这样?! 到了寅时,宇文殇才终于消停下去,呼吸渐匀,廉宠窃喜以为可以好好睡觉了,他却突然睁眼起身,侧到她上方,一改刚才满脸喜色,凤目复寒,沉声斥问:“烟草有毒?” 翻脸比翻书还快! 瞌睡虫集体撤离,廉宠生生打了个激灵,继续装死。 宇文殇一把将她拧直了掐住肩膀,愠怒道:“朕问你话。烟草是不是有毒,所以你才说提前一两年戒?” 什么叫做自掘坟墓,说的就是她。廉宠面上继续昏昏欲睡实则心底打颤瓦凉瓦凉开口扯道:“对人本身是无害的……就是可能会影响到宝宝,所以我才提前戒嘛……有点类似于红花的效果……” 宇文殇冷哼一声,将她放下:“朕不管是个什么东西,以后你都别想再抽烟了。” oh no!廉宠险些惨叫出声,可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在乎他越不会给她。 宇文殇说完这话才彻底安静,片刻后沉沉入梦,廉宠却再也睡不着了。 脑海中回旋着凄厉的歌声…… 人生……苦短…… 隔日凌晨,宇文殇蹑手蹑脚起身,廉宠如常醒来,却没有继续入睡,反而拉住他的手睁着无比清澈的琉璃大眼。 “怎么了?”他一边整理龙袍,伫立床头柔声问道。 廉宠打了个呵欠,半坐起身,替他系着腰带,开口道:“今天早朝,靖王和楒旻会给你上份奏折。” “嗯?”他微眯眼。平时他可以不再监视她,可她大摇大摆去了右相府,就算没有驱影,也自会有人来禀报他们的一言一行,但他没想到廉宠会主动提起。 “他们会请你对晚晋等人从宽处理。”廉宠抬头,认真道。 宇文殇沉吟,目光专注,探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薄唇微启:“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开口,朕什么都会答应。”他顿了顿,“可是,关系到你的安危……朕绝对不会妥协。” 是的,既然有人掳劫过她,那么很快天下人都会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那所有针对他的仇恨杀戮,都会转到她身上,所以,他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廉宠像是早料到他的回答,轻轻一笑,松下肩膀靠回床上:“我要说的,不是让你开恩。” “嗯?”他回以一笑,若梅花衬雪。是的,他的宠儿又怎会不在乎他的安危。 廉宠一手拉住他冰冷大掌,缓缓道:“你还记得当初被追杀时,你曾经说,只要你出现,月坞的人会不顾一切,不惜代价,只为取你性命。” 宇文殇点头。 廉宠另一手抬起,慢慢指向自己左胸,继续道:“月坞,是人心,你杀得光吗?” 凤目猛沉,妖颜肃然。 巍峨乾泰殿,俯瞰泰阳都。 殿下武士伫立,蜿蜒至正和门外。蟠龙藻井金碧辉煌,低下各列文武重臣,伏惟恭敬。殿央两人匍匐跪地,一为身着紫蓝色仙鹤日月朝服的右相南宫樇,一为身着紫色四足龙纹朝服的靖王宇文敕。 楠木大柱尽头玉台金座之上的帝王,自身旁太监总管张经阖手中接过奏折,眸结寒冰,威严冷漠。 空旷大殿鸦雀无声,寂静肃穆,压抑低沉。 帝王不动声色阅览奏折,看得很细,很慢。近半个时辰后,他将奏折递于张经阖。太监总管受意,高举奏折,立于金陛之上,郎声宣读: 臣敕,臣樇言:伏惟圣朝以世家行禅,历万载。讳宇文皇族,乃帝炤血脉,龙神之后,为君百年。昔熙元大君,整诸侯,为武功,至太祖曜彰帝,称国号,傲雄四国,行霸业。今帝奋余烈,据炤瀚之固,拥南炤之地,席卷天下,包括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覃人战战兢兢东面称臣。是乃宇文帝受命于天。 …… 前,帝蒙故业,北收要害之郡,进举溟、沧膏腴之地,追亡逐北,伏尸百万,虎威震于殊俗。然战事持久,北民流离,徒有良土广沃千里,而至杂草生于田埂,野狼踞于村舍。 …… 昔世家,范氏、商尘氏嫡系没落,晚氏通敌叛国,陷国于危难中,其心可诛,罄竹难书……然今朝廷受此巨变,人心纷乱,士寒相仇,非国之幸。 …… 西覃大国,偏安一隅,据炤山天险,拥肥饶之地。今覃帝珏,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有田钧、萧肃、杜云之属为之谋,楼音、姜邑、苏尚之徒通其意,兀子飞、召景、宁并、尚起之伦制其兵。国富民强,上下齐心。 …… 晚晋狼子野心,罪不容恕,当凌迟,秋后刑,然旁然旁者,或有祸心,亦不乏博学之儒,善战之将。 …… 炤律言,大罪之人,或可发配流离,臣窃以为,为今之计,不若杀罚并举。确罪者杀之,以儆效尤,余者或可迁之溟沧,繁衍拓荒。君立法度,令其务耕织,修守战,振兴北荒之地。外友邻国,缔交善与,修养生息,以致天下之士。 …… 二十年后,溟沧既富,可为粮草之仓,可征百万之兵。民生已定,心不叛异。 …… 而后图覃。 张经阖宣毕,恭敬退开。帝王凤目幽转,轻然一声,殿前激荡,回旋不止。 “准奏。”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圣旨的内容: 第一段:拍马屁,说你们宇文家就是天命所归,什么四家,根本就是屁,老天爷就是要你们宇文家主宰天下 第二段:说宇文殇把北方打得支离破碎,人没了、地荒了、城衰了,国土浪费了(分析内部政治情况) 第三段:说那三家是该死,但是朝廷经历这场浩劫,人心动荡了,士族寒族敌对了,那国家要倒霉了(分析内部官员情况) 第四段:说西覃nb阿,言下之意就是西覃是个大威胁阿(分析外患) 第五段:说晚晋该死,但是士族还是有很多有用的人才阿(内忧外患阿,所以求情是为了国家阿) 第六段:饶了他们,让他们去开荒,与此同时先和敌国友善,这对国家是有用阿的呀 第七段:十年后,北方富有了,全国都富有了,人也有了,内部安定了才能放心搞掉西覃呀。 大婚前夕 帝后大婚,按理应将皇后自皇清门(整个皇城的正门)抬进来,经正和门、天瑞门直至后宫。可现在皇后本尊就在炤阳宫中呆着,逆龙帝拒不放人,理由是皇后已经入宫,若再出宫则有分离之意,不吉利。 廉宠心底腹诽万分,敢给自己取名为殇,国号逆龙的人,居然还理会什么吉利不吉利,真是笑死个人。 多方妥协的最终结果是大婚前夜廉宠搬回雍凰宫,大婚当日凌晨廉毅入雍凰宫送孙女,逆龙帝亲自将花轿接入炤阳宫,然后与廉宠同乘龙辇仪仗,从炤阳门出,经乾泰门、天瑞门、正和门(即大炤皇宫主轴线三大门)出皇宫,游皇城,再由三大门返炤阳宫。逆龙帝认为这样就不代表“皇后出宫”,而是寓意两人共游江山社稷。大婚仪式在炤阳宫龙和殿举行,这座后宫第一主殿亦是自逆龙帝登基以来第一次解禁对外,正式启用。 既近大喜之日,各国使节陆续抵京,逆龙帝忙于接见安置,又需夜夜与廷尉山文丰等诸臣商订重修炤律之事,忙得是不可开交。廉宠亦同样被大婚的繁文缛节折腾得死去活来。 大婚前夜,逆龙帝按礼是不能见新娘的。虽然礼节于他而言形同虚设,可老婆的话却是圣旨。婚礼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廉宠多少还是希望保留些传统,宣布两人不得见面。 这日,她正在雍凰宫试穿按宇文殇意见第五次改订版的凤冠霞帔,张经阖、李颦儿、遂宁、遂安随侍一旁。 这一套新制吉服,乃司制局与凌帛微布联手精心赶工而成。正红翟衣,织金云龙文;紫色领、褾襈裾织黻文十三,玉色纱中襌;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玉革腰带,白花裥裙,五彩大绶。描金云龙青袜舄,每舄首大珍珠五颗。九龙四凤冠,附以翠博山。廉宠穿戴完毕,非得依靠颦儿、遂宁搀扶,遂安扶住后摆方能行动,头上摇摇欲坠,身上的“百花凤甲”加起来有足足十二层,实在令人咋舌。偏偏逆龙帝恨不得将天下最贵重稀罕的珠宝玉饰都堆到这套礼服上来,无形中又大大增加了它的重量! “娘娘,可有不合心之处?”张经阖恭敬询问。 廉宠没好气道:“我从第一次就对它没一丁点意见,有意见的是皇上,你去问他好了。”又站在立地铜镜前鉴赏半天,喃道:“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太重。明天你们得帮我扶着,要真这么压一整天,我脖子铁定得断!” “呸呸呸!大喜之日,娘娘不能说这些丧气话!”张经阖嗔怪道,遂宁遂安一旁含笑盈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养慈宫瑶太妃派了教导嬷嬷过来。 “教导?是要教些压箱底的事情么?”廉宠晕死,虽然照常规路线是该有这步骤,可身经百战的她还需要人教吗? 她就像宇文殇的童养媳一样,从丫鬟到小妾到妃子到皇后,走的本来就不是寻常路,他偏偏耿耿于怀,非要以最正统的礼节迎娶她,搞得形式主义处处可见。本来要应付各国祝贺使节与前来拜贺的达官贵妇,还有无数祭天祭祖祭xx的事情就够她抓狂了,偏偏这家伙还成日心血来潮没事给她添乱。 廉宠换过常服,让那嬷嬷进来,倒像个知书达理的贵妇,估计经验丰富,也不多废话便开始四平八稳地“教导”。廉宠很看不惯她那正经八百样,存心作怪,装傻充愣,老是冷不丁问些极其敏感的问题,还故作无辜,表情极度“严肃认真”,愣是久经沙场的嬷嬷也被她惹得满脸通红,众人在一旁又羞又窘又是啼笑皆非。 “和夫君就这样面对面抱着就完了?”“不是的,还要……”“还要什么?”“……” “这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没有?”(廉宠指着春宫图中的男性隐私/处闻道)“……” “你说皇上喜欢听妃子怎么叫,是婴儿式的嗯啊嗯啊嗯啊,还是马拉松式的呵……呵……呵……,还是小狗式嗯哼哼哼……还是……啊,你说不能叫?”“……” “为什么不能叫?痛也不能喊?……那舒服呢?”“……” “嬷嬷,你觉得,夫妻之间多久一次比较好?”“……” “春宫图这些姿势,您猜皇上会喜欢用哪种?能不能说具体点?”“……” 那嬷嬷恐怕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难搞的“新嫁娘”,被廉宠折腾得风中缭乱,敷衍完所有该说的便落荒而逃,惹得廉宠捧腹大笑,连张经阖这人精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众人见总管太监都笑了,再也憋不住,顿时倒作一团。 两声“哈哈”藏在一片笑声中,其余人不察,廉宠的耳朵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迅速拉下脸,以自己累了要稍作休息打发众人出门。 房中很快安静下来,廉宠确定四遭无人,遂提裙跑进隔壁官房,刚推开门,便见一高挑宫装侍女,云鬓浸墨,香靥凝笑,风娇水媚,光彩逼人。 她顿时满脸黑线,脱口而出:“伪娘!” 那美艳宫女大摇大摆走出,慵懒斜倚美人靠上,摆出贵妃醉卧的姿态:“美吧。” “你这声音配上这长相,会让人做恶梦的!”廉宠没好气叉腰站到“她”面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跟着那教养嬷嬷一块儿进来的啊。”美人尖起嗓音,无奈原本声线过于低沉,这么一装就更加人妖,还是不合格的人妖。 廉宠无语翻翻白眼:“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美人耸肩,取出纱巾甩道:“哎哟,人家也想进来嘛,可皇后大婚前不得见外臣的,人家今天早上刚刚赶到,你不感激零涕,还凶巴巴的,人家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廉宠忍无可忍一个旋风腿扫去,那美人轻飘飘闪到一边,可怜的美人靠轰然碎裂。 “她”继续甩着香巾,缭绕地搔首弄姿,口中念念有词:“哎哟,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狠心人哪,奴家为了你们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你们不知感恩便算了,还给奴家塞来个烫手山芋,没良心啊没良心啊,奴家怎么这么命苦啊~~~” 廉宠太阳||狂c|突突直跳,一把抱住那“妖女”,唉声道:“大哥,我错了,求求你了,别恶心我了!” 美人还来劲了,兰花指撩起丝巾拭目不止,桃花眼梨花带泪,楚楚可怜。 廉宠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哭笑不得:“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回来后他已经下旨了!不就是个公主吗,听说甘露公主是公孙珏同父异母的妹妹,色艺双全,你不会吃亏的。” 楚怜水袖轻甩,娇嗔着坐到一旁椅子上,桃花眼胡乱抛着媚眼。 廉宠继续讨好道:“我知道这事情侮辱了您身为不婚主义者的专业和权威,可这对你寻花问柳的职业生涯不会造成本质的冲突呀。” “你有没有人性哪?”楚怜总算恢复正常,盘腿歪在椅子上,郁闷道:“娶回来当老婆了还怎么好聚好散,这公主一辈子要毁了。这不符合我怜香惜玉的作风,是我人生的一大污点!” 廉宠嘴角抽搐,拉过椅子反坐在他面前,讨好道:“那你就和她契约婚姻,互不干涉,大家作作名义夫妻,回头各找各好。” “契约婚姻?”楚怜怪声,一巴掌呼来,廉宠咬牙顶住,脑门狠狠挨了一击,“你丫小说看多了吧!这什么时代啊,何况人家还是和亲的公主,我跑去跟她说你红杏吧,她还不扭头一触柱一摸脖玩完了!” 廉宠愣了愣,问道:“真的会这样?” 楚怜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之前没好傻好天真过?” “那怎么办?”她搔搔头:“我还说回头召集后宫,让她们统统改嫁,这样是不是也会逼得很多妃嫔走投无路啊?” “废话。”楚怜没好气应道。 这下换廉宠纠结了。 虽然她也不是一个良心大大好的人,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让她妥协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那宇文殇马上就得太监。让那些女人孤老后宫?简直是灭绝人性。让她们自行改嫁?她们又要玩自杀。天哪,这该如何是好? 第一次,廉宠对于宇文殇过去几年的种马行为产生了巨大的愤怒。 他娘的,你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让我来给你收拾!? 楚怜象征性地作为娘家人在新娘出嫁前给与了慰问——其实对于廉宠这个早就泼出去的水,他一点依依惜别的感觉也没有。唠嗑了两句,连礼物都没准备,就要打道回府。 廉宠对此表示异议,他两手一摊:“我连整个楚氏都送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廉宠顿时无语。 他忽地想起什么,凉凉道:“我的七星纯阳剑呢?” 廉宠立刻打喏:“老佛爷吉祥,老佛爷慢走,老佛爷不送了,老佛爷拜拜!” “wk!那可是先帝御赐的!” 廉宠迷茫着无辜眼神顾左右而言它。 楚怜愤愤不平离开雍凰宫,低调而隐蔽地行进,眼看皇宫最最偏僻的玄靖西五门近在眼前,他松懈下来,大摇大摆转过高墙,一道深色灰蓝太监总管打扮的身影似在此恭候多时。 手持拂尘的张经阖与楚怜打了个照面,毕恭毕敬行礼道:“奴才叩见秦王殿下。” 楚怜呼吸微凝,不动声色,镇定地看着张经阖。 “皇上要召见本王?”他有了最坏的打算。 张经阖微微一笑:“秦王不要紧张。皇上并没有要召见王爷。” “哦?”楚怜挑挑眉,开始捉摸张经阖的道道和自己的筹码。 张经阖御前侍奉二十六年,连逆龙帝的心思都能揣摩出三四分,也怎会看不出楚怜的想法。他再次轻笑开口:“秦王,就算借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有旁门左道的想法。奴才在此,只是代陛下传一句话。” 楚怜暗叫不妙。论权谋心计,他在这帮成精的政客面前毕竟太生嫩,刚才心思一转的样子肯定会被张经阖回去详细禀报给皇帝。不知道皇帝又会怎么看他。 自逆龙帝离开云州秦王府,他便察觉到周围监视的人陡然增多。自揭身分后,表面看来相安无事,可他的楚记盐行立刻就出了问题。 官盐独营,那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当年楚氏发迹始于盐行,靠的就是宇文烨的太子身分幕后操纵,官商勾结。这些年来逆龙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坐大,可这种皇帝一人只手遮天的封建社会,管你富甲天下还是富可敌国,要死要活还不是一句话? 前些日子他到金门关后才知道,短短七日之内,楚记盐行的生意被枝春谢家吃掉了三成。当今天下谁有这么大胆子敢与秦王宇文烨撑腰的楚氏叫板?何况还真能影响到那些官员将盐营权交到谢家手中? 不仅如此,几天前顾涵手下的暗人传来消息,称有传言说谢家得到了凌波微布的商业机密文书。这些年来他与几个大老板之间的书信,都是采取密码,涉及到数字部分还是他私授的阿拉伯数字,这样的文书就算落到别人手中也不过废卷。可顾涵的意思,谢家那边最近有动静,恐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当今世界,能知道密码学与阿拉伯数字的人……这事情,与他定也脱不了干系。 答案只有一个:逆龙帝在警告他。 从一开始他就不敢小瞧这男人。当着小r什么也不说,背地里一边掣肘他的生意,一边安个女人逼他告别单身生涯,防他跟防贼一样。 恐怕在那个男人心中,他这白白捡来的大舅子,就是用来给某天心血来潮开溜的小r杀头祭血的人质。 楚怜微敛桃花眼,恭敬回应:“烨恭聆圣训。” 张经阖不动声色道:“皇上让奴才转告王爷,以后若要进宫探望娘娘,尽管大大方方从神威门走,别把这禁宫内院当做耍子,否则,刀剑无情,休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楚怜面色微沉,拱手道:“臣领旨。” 张经阖亦微笑回礼:“如此,奴才先行告退了。” “张公公慢走。” 张经阖又揖了揖,抬首笑道:“秦王,请恕奴才多言。皇上的底线在哪里,秦王可须得时刻铭记于心哪。” 望着张经阖离去的背影,桃花眼不屑地挑了挑,妖媚面容勾勒出一丝冷笑。 若说民间结婚,还能图个洞房花烛夜,这帝后结婚,却绝对是摆给别人看的。廉宠捉摸来捉摸去,这接下去七天她的生活就一个字总结: 拜。 一方面得养精蓄锐面对接下来的考验,一方面明天估摸半夜三点她就得起床打扮,因此天刚黑她就早早休息。可人越到这种时候,就越不容易睡着,都快子时了,她还顶着个大眼望天花板,满脑子的结婚流程。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廉宠立刻敛目装睡。 走路无声,在皇宫畅行无阻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靠靠靠,一个晚上都等不了,大哥你有没有这么着急啊! 床前荫翳遮蔽,男子熏香撩人,气息渐渐靠近,微凉大掌轻抚上她额头,另一手探入被褥,捉起细腕,往上握紧纤手,靠于脸颊温柔摩挲,手指时不时撩过她无名指上的龙舞泣凤戒。 黑暗中,他的低述如冰泉潺潺,细腻凉人:“你若真睡着了,朕现在应该被你拿刀架着脖子……” 嘴角微动,她抽回手去,转身背对,把自己蒙进被子:“我没看见你没看见你我没看见你。” 宇文殇哑然失笑,看着眼底女子外一侧,内狠狠一滚,如是三四次,便将自己裹作粽子,还蠕动着往里缩去,忍不住探臂连被子将她钳制,没好气道:“朕这就走,别闷着了。” “快滚快滚!”她不耐烦催促,又上下蠕动着往里钻。 宇文殇无奈,只得佯怒拍拍那一卷蚕蛹,转身离去。熟料还没出门,床上女人突地一掀被子腾一声坐起来,大喊道: “站住!” 他乖乖止步。扭头见那女人以香巾蒙眼向这边摸索过来,遂主动迎上,好奇弯腰道:“干什么?” 廉宠五指成爪探前挠过,抓上他脸颊,毫不客气地使劲一掐。 宇文殇吃痛地将她抱住,脸颊被她狠狠拧住,只得就着她摇晃的手势移动,有些哭笑不得道:“宠儿,朕惹着你了?” 她不语,只是泄愤似地拼命揪他脸颊,直扯得俊颜一片红肿,才不甘不愿地拍上两巴掌,将他踹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理性上是理解的,感性上是愤怒的,行为上是出而反而的 最近长评零鸭蛋阿阿阿阿阿阿!! 洞房花烛 逆龙六年十月初十,黄道吉日。 星夜兼程自白兼溪赶来的廉老将军凌晨入宫。看着白发苍苍,两鬓风霜的老人,廉宠眼眶莫名湿润。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一代名将,终敌不过岁月的摧残。又想到他如今孑然一身,更加伤感。 以礼,廉宠贵为皇后之尊,不必再跪父母。可她依旧将廉毅请上座,跪地奉茶,微哽道:“……爷爷。” 不伤别,却伤英雄垂暮。 廉毅虽疲惫,却满眼喜色,也不虚礼客气,拂须豪迈大笑,接过茶来一饮而尽,上前扶起廉宠,促狭道:“总算像个姑娘家了,怎么,你也想哭嫁?” 廉宠被他逗得不好意思。她这次回来,好像是比以前爱哭了。果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只是未到伤心处。 廉毅苍老面容泛动慈爱之色,抬眼望向雍凰宫外,合掌重重拍了拍她的手,满怀感慨:“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勤之勉之,夙夜无违。” “义父……”廉宠小声念叨,扑入廉毅怀里,憨如父亲怀抱中撒娇的小女儿。 廉毅单手拍拍她肩膀,低声叹道:“快去吧,那孩子等你很久了。” 廉宠盛装自寝宫步入雍凰宫大殿,入目殿里外密密麻麻的人头。迎亲仪仗队在雍凰宫外浩浩荡荡铺开,一座巨型花轿由六十六人扛着在雍凰宫殿前广场中间端立。原本宽阔的大宫,在这人生人海填塞下顿时显得无比拥挤。 轿前,宇文殇骑纯黑色骏马,身穿紫色日月星辰冕服,金边正红色九龙云彩纹,头戴紫红色冕冠,配以赤金色龙凤戏珠,宛若天人下凡,举世无双。大炤以紫色为尊,廉宠与逆龙帝的吉服均以正紫、正红与赤金色为主,显得既高贵又喜气。 在宇文殇灼灼的目光下,廉宠像每个出嫁的新娘子那样,害羞地低下了头,眉眼含笑,无限风情。 伴随着齐呼万岁,众人跪了下去,一时间诺大的宫殿鸦雀无声,除了廉宠与逆龙帝,每个人都低着头跪伏在地。他翻身下马,几步纵跃上台阶,一把将她高举起旋了个圈,沉稳命令“平身”,将怀中娇妻打横抱上了花轿。 “重吧?”凤目盈盈,带着戏谑。 “嗯!”她偷偷托住凤冠下摆艰难点头,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冕珠,娇笑,“你的呢?” “你挺重的!” 将廉宠接入炤阳宫,皇帝珍而重之亲手将凤玺交到她手上,又正式下了一道圣旨,正式赐皇后廉氏入炤阳宫,御制具同天子。然后帝后同携出宫登轿,自三大殿门出宫前往泰阳轩辕寺祭祀龙神。 为防刺客破坏大婚,逆龙帝直接派出了军队全城警严。无京都户契者一律迁往蕞城、阳岭等近都城镇;二层以上民居以木封窗,大婚仪仗所经街巷实行严密管控;路上围观百姓经府衙甄选名单,一人观之全家为质。原本一件大喜之事,被宇文殇搞得怨声载道,扰民动众。 当然,所有的事廉宠都被蒙在鼓里,她所看见的,只是巍巍圣朝,歌舞升平,百姓雀跃,额首称庆。 遥遥云苜山上,一人一骑,鬼魅妖冶的红色琉璃眼中蒙霜欺尘,俯首云寰雾绕,一望无垠的泰阳大都。 泰阳都容明街右相府外,马车安静守候大门。长庭深院,白鹤浅紫朝服的清俊大官伫立铜镜前,长理绶带,嘴角微扬,最后一眼睨过铜镜,袍袖忽忽,出门登车:“准备入宫。” 容明街另一头靖王府中,王妃范羡儿身着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让奶妈抱着字字准备入宫滚喜床,正恭敬侯于亭内。不多时,身着四足龙纹深紫色朝服的宇文敕盛装而出,颔首弄儿,低声道: “宇文戬,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长大后,定要谢谢皇后娘娘赐名。” 祭祀后仪仗车队顺利无恙返回皇宫,由太常于炤阳宫龙和殿主持大婚仪式,龙和殿广场兴国宴,帝后接受百官及各国使节朝贺叩拜,到了黄昏,廉宠才精辟力竭被送入洞房。 洞房设在炤阳宫第四层怡心阁。此时墙壁已由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大门高悬双喜字大宫灯。从第四层正门进入怡心阁的门口,以及洞房外过道里各竖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帝后合卺和“开门见喜”之意。 洞房内极尽豪奢,金碧辉煌,红光映辉,喜气盈盈。外间陈设瓷瓶玉器,大榻紫檀雕龙凤,西窗下设有餐桌,桌前列有象征夫妻同席宴餐的豆、笾、簋、篮、俎。内间进深三十步,尽头玉阶铺朱红牡丹地毯,上安龙凤呈祥喜床,玉阶前设牡丹争艳屏,一步之后又设百鸟朝凤屏,一步后再设百子嬉戏屏,台基外设莲花帐,台基内悬葡萄蝠莲珠幔,床头悬紫金彩缎龙凤双喜床幔,最里层又设紫金绞纱,层层障障,幽幽深深,密不透风。 床前东西南面三座落地双喜宫灯,喜床上紫金缎和朱红彩缎的百子被、喜枕,绣工精细,富丽繁复。 庄严的大婚,一应全是最典雅最正统的设施。 廉宠进门被安排在外间的长榻上。她凌晨出门前随意吃了些小点心果腹,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周身被吉服凤冠压榨得酸乏不堪,可房内近十名宫女守着,众目睽睽下,她知道不能随意放肆,只得强打精神,做好长期苦熬准备。 熟料不过片刻,宇文殇便在“宇文烨”、宇文敕等近支亲王的伴送下回房。帝后大婚没闹洞房一说,可这些亲王也意思意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宠第3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家馑计鹆嘶岫宀畔な巳ァ? 宫人甫关闭房门,宇文殇即快步至榻前,接过金玉撑子掀起红盖头,俊颜雪融含春,嘴角轻扬,弯腰撩起她面前坠珠,分置凤冠两侧,手自然绕过她脖子,拿捏按摩起来。浩瀚书屋 “还要拜是吧?”廉宠疲惫喃道。 “马上就结束了。”他柔声回应,搂着她肩膀起身,入同牢席,一祭天,尚食与司膳为两人添置豆、笾、簋、篮、俎,同食。二祭地,再食。三祭祖,三食。 祭毕,尚宫李颦儿送帝后相对入座,由司饽以团团圆圆盒盛“子孙饽饽”恭献,再由司酝主持合卺礼。 司酝将一剖为二的瓠分别盛酒,两人共饮,又将喝过的酒掺到一起,再分斟,帝后再饮。与此同时,外间东面侍立的司乐率领左侧宫女唱起古曲《野有蔓草》,相传万年前,炤帝过邛江,见龙舞浴于邛水,遂吟咏求爱,成为炤人大婚之日必奏之曲。 曲声抒情,悠悠轻扬。廉宠竖耳细听,歌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乐礼本是夫妻二人进宴点缀,宇文殇见廉宠听得仔细,遂举手制止尚仪继续布礼,任她静听。 左侧乐女曲罢,右侧乐女又唱,乐调转为明快,歌曰: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廉宠莞尔一笑,略敛疲容。这炤国婚俗有意思,先是男人求爱得妻,然后妻子勤勉宜家,寓意悠长。 此曲罢,左右两侧乐女合奏齐唱,宇文殇亦忽然启唇,有些扭捏地低声哼唱: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廉宠清眸溢波,讶异扭头,那男人却先她一步奔至身边,蹲下身子,两掌飞探将她眼睛捂了个严严实实,温热呼吸于耳畔,略微低沉沙哑的嗓子颇有些走音唱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奏乐停息,尚仪率众宫女面北而跪,奏称:“礼毕,兴。”然后齐刷刷于门前跪安,免不了又是一些吉祥如意的话。大部分宫女退出,仅留下尚宫局尚宫、司闱,尚寝局及尚食局。 李颦儿先引逆龙帝入外间东房,为其脱冕装,御常服;再将廉宠引入内室,脱服,司闱捧过金纹正红色锦盒,李颦儿接过,要为廉宠换上。先着上身,普通的对襟里衫,又除长裙,廉宠眼看她要把自己剥光了,急忙制止道:“我……本宫自己来。” 李颦儿淡如风,静若水,眉目不动,安静地跪于玉阶上,双上高捧红色丝绸亵裤。廉宠接过,转入那重重叠叠纱帘后,快速脱光下肢套上。 这一套,顿时傻眼。这亵裤居然是开档的,一直拉到她膝盖内侧!这这这……太香艳,太刺激了……什么低胸深v裸背透视装,在这纵横古代洞房的开裆裤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啊! 廉宠郁闷了,纠结着这不穿都比穿了好,遂直接挂空套上常裙,将那开裆裤塞进被褥里,镇定自若走了出去。 李颦儿安置她坐好,尚食尚寝鱼贯而入,尚食布置正式的美餐佳酿,尚寝呈上托盘在床前平案上排开,廉宠正二八百端坐床上,偷偷睨过一眼,鼻血都险些喷了出来。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陶制、玉制、铜制男性象征,精细无比绝对不是她以前在博物馆看过的抽象的反而是相当写实风格的春宫图,男女媾/合的木、瓶、盒、炉雕刻等等。她还没惊悚完,司设又搬入了一把漆金镂空雕木椅,赫然便是那传说中专门用于ooxx的美人椅。 尚寝安置完,俯身廉宠耳边,指着床头一个男女头尾交错玉器道:“娘娘与皇上用餐歇息时,记得点燃炉香。” 这这这……天啊,地阿,佛祖呀,阿拉呀,耶稣啊,圣母圣子圣灵啊! 以后谁敢说古人保守她跟谁急! 一切妥,李颦儿引帝王入。 尚食局的人还要服侍帝后进膳,却闻帝王冷声道:“先都退下。” 果然,一众宫女刚退出内间,廉宠立刻起身掀帘而出,一屁股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开始吃起来。 宇文殇将她正对面的凳子搬到她身边,也开始动筷。 估计是饿了一整天,胃也蹩了。快到傍晚时觉得前胸贴后背,洞房时廉宠已然淡定,反而有些吃不下。可刚才祭祀和走过场时,吃是吃了好几次,每次指甲那么一小口,又挑起了她的食欲和饥饿感。她两口就扒光那杯大点的饭碗里米大点的饭“粒”,起身到从一旁小几玉盆里舀饭,压了又压满满盛上一碗,边盛边问:“我记得应该要彻馔(就是撤饭)了,后面还要结发什么的,这你安排的?” 说话间目光睨到饭盆旁的图案,愕然发现也是春宫图,立刻扭头扫视桌上盘碗杯瓶,果然全部都是…… 她再度汗颜。 宇文殇点头,将空碗递给她,她压得比刚才还凶,满满实实堆了个饭小山给他。 熟料他接过饭碗却随手放在桌上,将靠近正要落坐的她一把抱住,大掌探向紧翘臀部,满满握住。 廉宠底下正走风,被此突袭,敏感一扭,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宇文殇抬起凤眸溶溶,面若野棠雪枝,一脸坏笑:“你怎的不穿裤子?” 廉宠反手捂紧屁/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定是刚才盛饭时被他看出了端倪,愠怒道:“新娘子居然要穿开裆裤,你不提前告诉我,还敢笑!” 宇文殇转眸,水清莲媚,无辜靠近她:“朕头一次洞房花烛,怎会知道这些?” 廉宠用肩膀拱开他,凶神恶煞道:“闪一边去,我要吃饭!” 宇文殇又笑着睨了她一眼,不再胡搅蛮缠,与她有一句没一句说起明日安排,用过温馨家常一餐。 确定她已经吃饱了,宇文殇正要开口唤人继续后面的仪礼,抱着那瓠器左右研究的廉宠却扯住他袖摆道:“我们刚刚喝这个就是行了‘合卺’礼?” 宇文殇点头。 廉宠怪道:“不是喝交杯酒吗?” “交杯酒?”这下换宇文殇奇怪了。 “啊。”廉宠抓起两个瓠,盛上酒,递给宇文殇一个,然后与他手臂相绕,双目炯炯盯着他,“交杯酒。”言罢示意他喝,自饮毕,又教他这样绕着手喂对方喝。 相互时,宇文殇低头嗅到她发间香气,已经微微动容,再被她满眼期待的明亮眸子凝视,忍不住喉头滚动,含杯饮了她送到嘴边的酒,便沿着那修长藕臂顺到佳人芳唇榴齿之间,灵蛇搅动探取,硬要汲取她口里香醴,酒香四溢间,合臂将她搂抱至腿上,手便往裙下探去。 廉宠娇喘连连,瑟缩并腿夹住那顽劣微凉大掌,环紧他脖子,羞怯低咬耳垂:“快把后面的礼过掉。” “来人!” 宇文殇迅速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如狂风刮入,并坐床前,目光森森催促尚仪,尚仪巧手飞动替两人结了发辫,洒下瓜果枣子,几乎连滚带爬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临行前司灯熄灭怡心阁内外的灯火,仅于内间红烛点点。 众人尚未全退出,司闱刚挂下帘子时,宇文殇已经心急如焚将廉宠扑倒,撩高裙摆,热吻似火,上下其手。 廉宠却不合时宜地低声道:“我要刷牙漱口……” “你……”宇文殇抬首,俊美无匹容颜在朦胧烛光下半入阴翳,凤眸翻腾,焰光炯凉。 她娇俏露齿而笑,眉如新月,眸含秋水:“若是我,可不会唱什么女曰鸡鸣。” 宇文殇不理睬,低眼俯首,在她胸前粗鲁地含紧啃噬,却被她抱头推开,那笑容愈发明艳耀人,傲娇道: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宇文殇闻言立刻黑了脸,阴阴沉沉匐在她身上,片刻之后,他发出一声咆哮,气急败坏拧起她,冲门外怒吼道:“漱口水拿来!备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天保定尔,俾尔戬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出自诗经˙小雅˙天保,意思是上天保佑你安定,降你福禄与太平。一切称心又如愿,接受天赐数不清。戬(jian),幸福吉祥完美无瑕的意思,同时感谢小冬同学) 还有洞房唱歌的,唱的都是诗经里的,具体是哪首我自己都忘记名字了,早在很久前提到五连池的时候我就借伊人的嘴巴引用了诗经,所以当炤国也有诗经吧…… 河蟹的力量终于让我使用了“天黑了”这终极h大招,啊哈哈哈哈哈,改天我还要尝试那个“……”的大招,嗯嗯 最后宠儿唱的那首,是诗经里面爱情诗里我个人最最喜欢的一首,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原意baidu上能查到,但是我意译为: 你娃要是爱我就迁就着我,你不爱我我还怕找不到其他男人么,让你娃嚣张! 倾城之战 因着还得连续辛苦好几天,宇文殇倒没怎么为难廉宠。只是摁着她意犹未尽玩了两次美人椅,末了相互约定十天之内她必须好好补偿他。 光是这么不平等的条例都是廉宠出卖色/相——答应给他跳钢管舞才侥幸签订的。宇文殇对于何为钢管舞并没有概念,但对她所描绘的钢管舞衣的美好前景十分神往。 大清早起来,又得穿上沉重的冕服东拜西拜。但今天的重头戏不是祭祀,而是国宴。 申时(十五点),帝后御临炤阳宫泰清殿,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诸国使节早在此等候,罗列席位自泰清殿,经广场铺展至外廷乾泰殿后广场方为尽头。 帝后分别自殿后入,于殿前玉阶上受大拜三呼之礼,其势浩浩,其声扬扬,整个皇宫都似乎颤抖连连。宇文殇携起廉宠纤手,并行同登宝座,凤目扫过那侧于帝座之旁的凤椅,瀚海起涟,嘴角微撇,径直握着她步向庄严灿金的龙椅。 廉宠微一迟疑,便随他坐了下去。 亲王之首秦王宇文烨,文臣之首右相南宫樇,武臣之首溟沧侯大将军廉毅,内臣之首太监总管张经阖及尚宫李颦儿见状,率先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满殿股肱之臣,或相对视,无人异议,尽皆臣服。 一日之前,或许还有人在揣测怀疑所谓御制具同天子的意思,那么今天之后,天下人皆知,大炤国,乃帝后并尊。 跪拜大礼后,太常大人主持国宴。同样,先叩谢天地龙神祖先,然后是恢宏肃穆的颂歌,在丝竹管乐霓裳飞袖中,众臣属使节纷纷进礼祝词。 早在免礼平身时,居于妃位之首的贤妃晚莫言已经有些晕眩,全在淑媛李悦卿搀扶下才未当众出丑。 晚莫言面色苍白,素手紧紧握着李悦卿,抖若筛糠。 直到这一刻,在看见他看她时的眼神,她终于明白了一切的真相,终于,连最后一丝幻想都被他血淋淋地撕碎。 李悦卿亦偷偷打量着这万千年来,第一个坐上龙椅的女子。华服雍容,纵使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痕迹,却掩饰不住那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之气,全不似数月前云苜山那纯真娇憨的小女孩。而莫名地,她竟感觉到这女子眼角唇边若有似无的杀伐果断。 这一男一女并坐至尊,隐隐带着如出一辙的气息。 那凤仪天下的女子似乎察觉了什么,不经意向她们扫过一眼,李悦卿竟莫名打了个冷战,慌乱垂头。 前面王公贵族挨个献礼,皆为举世罕见之珍宝,接着几位公主携驸马祝贺。廉宠特别留意了当年替姐妹出头的小公主赤雪,如今已与她一般年纪。虽贵为公主,却甚为贤婉地跟在驸马身旁,哪里还有当年嚣张气焰。 廉宠如今贵为皇后,脸上有伤,一般人万不敢抬头仔细打量,唯恐亵渎抑或得罪于她。又或许时隔多年哪里记得一面之缘的女子,赤雪并没认出她。 这期间又穿插着歌舞特技表演,皆为国之精粹。尤其是兵士所表演的大山舞,大显炤之勇武雄壮,廉宠看得正津津有味,却见殿前小太监悄声对张经阖说了些什么,张经阖微俯首向帝王禀报道:“陛下,下面便是西覃使节贺喜了。” 廉宠心下明了。西覃使节楼音楼乐舆乃当世闻名的纵横家,此番担任使节的便是此人。刚才各国使节献礼,已经相互见礼客套过,张经阖所言,应是西覃献舞,而这舞者便是人称西覃第一美女的甘露公主公孙仙。想到甘露公主,她忍不住向左侧上席的楚怜瞄去,却见他身边亦有名小太监俯首说着什么,楚怜剑眉微蹙,左臂抱肘,右手轻轻掐着下巴。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他烦心时的习惯动作。廉宠不自觉微直腰身望着楚怜,不曾察觉身旁男人半眯凤目中的暗流涌动。 从甘露公主着舞衣入殿,楚怜的一双桃花眼便深邃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下巴亦掐得越来越紧。此舞名《战神》,伴随慷慨激昂的鼓点乐声,身着铠甲的舞姬们纷纷涌入大殿,楚怜已经沉脸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瞬间,廉宠身子前俯,正要跟过去,忽而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遂担忧地坐回。恰好楚怜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楚怜打过几个手势,廉宠秀眉亦渐渐团聚。芳唇微抿,冲着他点了点头,楚怜便悄悄退出殿内。 廉宠低声对宇文殇说她要去更衣,亦退回后殿。 两人离开后,逆龙帝冰瞳幽幽地看着殿内舞者,却又似目空一切,左手手指轻轻叩击扶把,浑身散发的寒气愈重。 廉宠进入龙和殿偏房等了不过一盏茶时间,楚怜便带着一名女子匆匆而至。 虽之前听楚怜提过,有点心理准备,可真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变成另外的样子,还美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廉宠仍旧有些瞠目结舌。若非那颗痣,杀了她都不相信最多算中上之资的苏梦可以摇身一变化作名满天下的倾城梦。相貌变化不算大,可整个气质的变化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倾城梦身上裹着大红色羽披,向廉宠拜礼后便卸下披风,廉宠一见她内里舞衣,当即面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倾城梦颦眉含眸道:“只恐龙颜震怒,连累了王爷。” 楚怜接嘴道:“现在别管这舞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后面还有东海、南越等国使节献艺,然后便是我们,想想怎么办吧。” 言罢三人皆沉默。这一次国宴,炤国的节目《战神》是秦王拍胸脯包办的,乃倾城梦精心所编,不料却被甘露公主抢先一步献于殿前。若只是一人独舞,或许凭倾城梦的本事,还可以扭转局势。可《战神》这类史诗性的大型舞蹈,有一系列华丽齐备的乐器,舞步,舞型,服装,一时半会,他们哪有力回天? 三人冥思苦想间,震天动地的万万岁自前面泰清殿传来,甘露公主一舞已毕,效果惊人。 廉宠急得来回踱步,饥不择食病乱投医道:“舞台剧,舞台剧行不行?” 楚怜蹙眉:“你说你大学新生晚会表演的那出《霸王别姬》?” 廉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背景音乐,可以用什么《少年游》、《王于猎》、《赛马》等等,然后我来说剧情,倾城梦即兴发挥,你来唱,博个新颖吧!” 楚怜翻眼摇头:“不可能。其它的不说,你在帝后大婚大喜之日说楚霸王兵败,垓下之围,霸王别姬,你是想下诅咒还是怎样?” “靠!现在要讲大场面,怎么来得及排练,别的不说,衣服都凑不齐!还不如拼个新颖稀奇。” 楚怜无语道:“新颖稀奇?你想干什么?你是要上去抽筋robat成为大炤国的dy gaga,还是摸着裤裆学j啊?又或者我们两个上去来段阿根廷探戈然后直接被拖去浸猪笼?” 廉宠被楚怜一席抢白说得蔫头蔫脑,蜷回座位又没了声息。 “唉……要真能上街舞我早上了。”楚怜随口叹道。 街舞……? 廉宠脑海灵光一闪,神情激动跳了起来,冲着倾城梦道:“你擅长跳什么舞?” “禀皇后娘娘,剑舞,柔舞,皆有所长。” “那你有信心,你带领下跳的《战神》能比甘露公主好吗?”廉宠跑到她面前凑脸认真询问。 倾城梦愣了愣,毫不犹豫点头。 “成!等下你别管其它,好好跳完《战神》,然后跟那甘露公主斗舞去!只许胜不许败!” “怎么去了这么久?” 廉宠刚回座位,宇文殇便握住她的手,眸中雪光粼粼。 廉宠自侍女手中接过杯酒,随口敷衍,侧首唤来张经阖询问何时轮到本国,张经阖报来行程,她目光瞥见楚怜已经入座,使了个眼色,见他点头,才转过头来又问了一次张经阖演出行程,全然无视宇文殇。 帝王冰颜孤寒流转,见她仰首欲饮,劈手夺过,挥袖将杯子抛在了地上。 金樽落地,侍女顿时惊慌跪罪。廉宠诧异回头,见宇文殇以手托腮,恍然无事冷冷看着前方。 这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扭捏? 廉宠嘴角抽了抽,让那宫女拾掇拾掇先退了,手在背后偷偷掐了掐他腰,谄媚附耳:“乖啦,宝贝。” 他压低声音冷道:“别叫朕宝贝,别用跟小孩说话的口气跟朕说话。” 廉宠满脸黑线看着这越来越像叛逆任性小孩发脾气的大男人,尼加拉瓜瀑布汗,很合作地开始习惯性出卖色相以换取安宁:“皇上,您以前不是说想在乾泰殿的龙椅上临幸臣妾么?” 宇文殇挑了挑眉,总算侧过头来,寒泉倒映草润花红。 “不若今晚便去。”她贼眉鼠眼提议。 那酷酷的俊颜总算流露满意之态,他欲笑不笑,嘴角僵硬地将她温暖细腻的纤细玉手抓入冰掌中,恣意把玩。 两人偷偷摸摸做着小动作,无心人自是不见,有心人怎能不察。 浓情蜜意时,张经阖一声长报:“大炤舞姬倾城梦,献舞《倾城之战》!” 战神,取材于当年飞夺竹山朱雀门的神秘女子。知晓她真实身份的仅寥寥几人,民间皆传是龙子守护女神敦玄下凡助战。当年那抹绚丽灿烂身影,在城墙火花浓烟中翩跹旋转,深深铭刻入万众兵士心神脑海,十数年来越传越神,也成为《战神》一舞中最难表达的精髓。这一段舞者要借红绫,在空中上下旋转翻飞,难度极大。 倾城梦精心设计羽纱舞衣,结长带,一身赤红,势必制造流风回雪,皎比朝霞的冲击。孰料甘露公主先声夺人。廉宠仔细看她演过一遍,便建议她改此舞名《倾城之战》,更贴切史实,寓意亦深远隽永。舞衣上,也让她放弃红色霓裳,改以简单马尾与束身黑衫,只是黑衫一侧撕去袖子,裙摆破损,腿臂皆有□,赤足缠黑带,脸上和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勾勒青花纹,若暗夜魅影。末了还叮嘱她一句: “无论跳舞的时候发生什么,都别停。” 果然,舞团刚涌入大殿,便迎来满堂窃语。 适才西覃甘露公主的《战神》还令大家意犹未尽,孰料此刻又来了一模一样的翻版? 楼音与甘露公主脸上都流露出一丝冷笑。宇文殇微眯了眼,不发一语。 舞曲前一段,是无数身着铠甲的舞姬在鼓上伴随军乐起舞,然后是主跳自人群中忽飞而出,于阵前杀敌。乐曲极为酣畅紧凑。倾城梦容貌或逊于甘露公主,可享誉天下数年,跳舞时那股子霸气无人可匹,纵横江湖,浑身散发的野性难驯又哪里是深闺公主能有的? 本来武功底子就不差的倾城梦一跃高飞,干脆直爽翻转落地,挥剑凌厉,相较之前甘露公主的妩媚婀娜,则显得潇洒飘忽,一身黑衣青纹,又令她邪气挑人。 议论声、疑惑声由小至大,却渐渐消散,众人如痴如醉,开始暗自较量优劣。 廉宠与楚怜交流眼色,相互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她凑到宇文殇耳边,吐气如兰,如此这般。 凤目微眯,眼中闪过疑惑,却也不做多问,只吩咐张经阖将取两把青翎金弓来。 伴随乐曲由紧快转为凝涩,复更加紧张壮澜,到倾城梦自天空而将,绫上翻转时的万籁俱寂。 不再有华丽繁复的轻纱漫天,不再有绚丽撩人的花瓣凌空。这一瞬间,属于舞的灵魂退场,只剩下雄壮大炤之武。那抹身影剑舞如轮,自天花藻井闪电掠下。 而帝座上的两位王者挽弓,搭箭,离弦,五枚为一簇,并射而出。 无数凌厉箭光穿过那抹黑影,整个大殿陡然笼罩入一片死寂,因着音乐的嘎然而止,使得这片肃杀苍凉感愈发渗人。 黑影旋转翔飞而上,地下舞者一起跳跃舞动红色水袖,掀起层层火浪。 倾城之战,倾城之殇。 一舞毕,殿上鸭雀无声,气氛压抑沉闷。 楼音与甘露公主目光交递,危坐不语。满殿舞姬五体投地,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恐惧着,抑或期待着,那个至高无上宝座上的男人开口。 宇文殇慵懒地将长弓放入黑色藜纹长匣中,目光轻轻扫过身旁跃跃欲动的女人。 “皇后觉得呢?”终于,他开了金口。 廉宠华丽丽地笑了。 “今日宴会,实在别开生面,本宫十分喜欢。”她顿了顿,脑子里开始回忆看过的古文,绞尽脑汁推敲如此重大场合该用的文绉绉言辞,“西覃国之《战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倾城之战》豪壮奔腾,‘一舞剑气动四方’。”说话间她不自觉偷瞟楚怜,果见他低头抿唇偷笑。 靠,少在那里五十步笑百步,换你来不也是照搬这几句。心底暗自嘀咕,她继续端庄大方道:“虽然两场相同的舞蹈,却体现了不同的气质韵味,实在别出心裁。不过,跳两支相同的舞蹈,想必公主殿下与倾城姑娘还有其他想法,是吗?” 皇帝皇后帮倾城梦帮到这个份上,众大臣纵使觉此舞背后有点问题,也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连附和,甚至舆论隐隐倒向倾城梦。 甘露公主闻言出列,跪至大殿前,镇静恭婉道:“禀娘娘,仙儿正有此意,还请倾城姑娘为娘娘一一道来。” 皮球顺利踢回给倾城梦。倾城梦优雅出列,把早说好的斗舞一说呈上,甘露公主闻言也不过稍稍讶异,依旧成竹在胸答应下来。 一场斗舞,自然美轮美奂。倾城梦亦如所料取得更多喝彩。楚恋环胸挑眉扫过龙椅上兴高采烈洋洋自得的廉宠,嘴角含笑,桃花眼却暮雨朝云,深深凝视殿上镇定自若,孤梅寒雪自亭立的甘露公主。 楚怜很清楚,不管倾城梦与公孙仙到底谁舞艺更胜一筹,最后获胜的都是倾城梦。强龙不压地头蛇,公孙仙不过个和亲公主,西覃更是朝东称臣,遑论帝后如此明显地帮衬。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公主的态度。 她明知此舞是自己未来夫君献给帝后大婚的,偏偏明目张胆拆台。是她任性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可能,一个任性的小女孩怎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到宠辱不惊。似乎……连廉宠会出手相助,都在她计算之中。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楚怜微眯眼,目光逡巡在在场每个西覃使节脸上,忽而与楼音四目相对。 楼音彬彬有礼微笑揖礼。 桃花眼幂幂生寒。 刚才,这男人的目光,分明扫过了他、小r与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写到半夜,答应了长评就更,我终于码出来了,老眼昏花,估计错字一堆,我也懒得校了,交给buggirls! 六宫粉黛 “晕死,他真的开始翻新后宫了?” 炤阳宫东暖阁大厅内,蜷跪在地埋头苦干的廉宠怪叫着偏头,手上却不停,一边指挥着身边那十数资深嬷嬷一边拽着朱红羽笔继续圈圈叉叉。 大婚那晚宇文殇便向她交待过,当初他不想让妃子怀孕,登基那年修整皇宫,便让人在三宫六院的漆料中添加了屈子草,常年为伴可令终身不孕。至于贤妃的怀孕,则是他伙同伊人及一众太医联袂演出。现在皇宫里仅雍凰、炤阳两宫干净。以往他管得住她,倒不怕她成日乱跑,如今管不住了,只好整个儿翻新。 廉宠对此很无奈,被他说得自己跟个猴子似地不得安宁。其实光一个炤阳宫她就都住不过来了,没事成天在后宫溜达个毛阿。 张经阖甫进门便见当今皇后带着六局二十司资深宫女一起跪在地上,围着张几乎铺满整个大厅的白色丝帛奋笔疾书,帛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与醒目的大红朱批,惊得他立刻跪地,从门口一路膝行至皇后身边,将皇帝的口谕呈上。 探长身子圈完这一角,廉宠卷了卷袖子,搁笔盘腿接过张经阖呈递来的文卷,迅速扫过,白眼道:“怎么翻修个房子都还要我作主啊,我这是被娶回来当管家的么?” 张经阖面色为难:“娘娘,翻修后宫可不是小事,宫里的妃嫔们该如何安置,先修哪里后修哪里,各方面都得打点清楚。” 廉宠将那文卷一扔,抓过笔继续忙碌,眼也不抬道:“这种事,去找李颦儿。” 张经阖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好言好语:“娘娘,这可是您在宫中立威露脸的好机会呀。” 廉宠一听,冷哼着瞪过张经阖,没好气道:“我就说呢。不把这帮女人藏着掖着还敢拿我眼前来晃,我还以为他没事找抽,原来是你这家伙自作主张。”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张经阖急忙磕头谢罪,却仍然不知悔改道:“娘娘,您既然已为后宫之主……这该立的威风,该有的规矩,终究还是要有的。” 倒不是张经阖这人精不知察言观色。换作谁当皇后,他都不会如此肆意揣摩主子意图,擅作主张。可偏偏对上这位娘娘,他深知廉宠刀子嘴豆腐心,最没架子,也最没心计,纵使引火烧身,他也不得不多多提点。 “我知道了知道了。”廉宠不耐烦推开张经阖,在他刚刚跪的地方画上两个圈。张经阖这才定睛,发现这一屋子布帛上全是人名与其职务。 “娘娘,这是?” “喏。”廉宠手一挥指向中间,“他所有妃嫔与宫中所有女官的名单。” 张经阖顺眼一看,啧啧直叫不得了。这居然是宫里所有妃嫔的人际关系网,祖宗八代师徒交友一清二楚,廉宠画过圈的,便是资料已经理顺的,画叉的恐怕是她理完后觉得问题比较多需要重新梳理的。 想是跪太久,她直起身子捶了捶腰,张经阖急忙上前为她拿捏按摩。 廉宠就势坐跪于地,双臂环胸,一脸凶狠:“你看,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是浪费的,每一个背后都与朝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兔崽子……下面点,啊对,就是这里……我回头重新整理一份,你帮我拿去给楒旻,让他帮我把名单里所有人的生辰八字生平喜恶做个注释。” “娘娘……您这是……”张经阖泛起不好的预感。 “哼。”廉宠叉腰冷笑,“翻修什么的,最头痛了。没人住不就不用安置了么。” 言罢她再不理财张经阖,继续埋头苦干。 张经阖面部抽搐,暴汗惊叹:这哪里是没有心计……这根本就是心黑阿。 “娘娘……您真的要把后宫……一锅端了?”张经阖陡然想起这些日子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胆战心惊开口。 “你当我没事说着玩的吗?帮‘本宫’传话,明天申时正点,所有妃嫔到雍凰宫去,一个不准漏,生病要死的拿御医证明派代表来。” 晚上,宇文殇收到消息特意前来参观。进了东暖阁大厅,一片空空荡荡,没看到传说中的浩大工程蓝图,问过宫女才知道廉宠晚膳也没吃便回寝房歇下了,也没让人伺候。 宇文殇看看天,太阳还没下山,便吩咐传膳,独自一人径入寝房,见廉宠果然没睡,搬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盘腿狂写。 “今儿秦王大婚。”宇文殇解了披风,靠坐她身边,亲昵地映上一吻,似作不经意道。 “哦。”廉宠没什么反应。那日国宴之后,楚怜便带着甘露公主返回云州。趁着帝后大婚的喜气,决定十月二十五成亲。她当时便问过楚怜干嘛这么急,他只说怕人夜长梦多,她猜测这里面又有些与西覃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也没多问。楚怜不让她去,她也不强求,反正这所谓的成亲根本就是政治任务,没啥好纪念庆祝的。 宇文殇从廉宠面上看不出端倪,遂合手环住她腰身,头搁在她肩膀,淡淡道:“朕已经拟好了圣旨,明日早朝便宣布废黜后宫。” 一笔戳出,廉宠目瞪口呆回头,看着一脸云清风冷的铁血帝王。 “这些日子太忙,朕一时半会儿便忘了这事,你莫再恼了。”他微垂凤目,白莲雪颜深藏一丝紧张。 廉宠被他一句话险些给噎死,赤足跳了起来,冲着门外喊道:“张经阖进来!” 张经阖急忙推门而入,匍匐门口。 “去把皇帝那道圣旨追回来,撕了撕了。” 撕……圣旨……张经阖不敢动。 “宠儿?”宇文殇眼底泛起疑惑。 “后宫不是归皇后管么?你不要越俎代庖。”廉宠横眉竖目,又冲张经阖阴恻恻道,“怎么,本宫的话你敢不听!” 张经阖微抬头,接到皇帝许可的目光,急忙屁滚尿流起身,阖上房门匆匆离去。 “当皇帝有你这么随心所欲的么?”廉宠叉腰扭头,对准宇文殇开炮了,“你那群妃嫔里面,三大家族的余孽就算了,那段思妍,可是当年跟你出生入死取下景安关的大功臣段衡段郎将唯一的亲人;萧蓉,是五年前你力排众议一手提拔的大鸿胪萧俊萧万德的宝贝女儿;还有这杨欣月,当年云州守将杨荣的侄女,人家现在还在替你镇守离台呢!”廉宠一把抓起她刚才苦写的文卷砸在宇文殇胸口,“你自己看看!” 任由文卷掷来,他只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淡声道:“朕不惧他们。” “不惧?”廉宠挑了挑眉,“不惧你娶那么多回来干什么?不惧你还娶那么多,那这事儿我们有得谈了。” 宇文殇自知失言,也不辩解,就那么直直盯着她。 廉宠被他看得发毛,瞥开眼起身,从一旁柜子里翻出那张巨型人物关系图,使劲牵了牵,铺展开来,赤足立于其上。 她环胸走到中心12点方向,趾丫一划:“这是依托范、晚、商尘家的士族”,逆时针踩道,“这是当初你登基之时刻意拉拢的贵族;这是你近年来提拔的寒族官员;这些是当年跟着你打江山的功臣;这些是友好邦交;这些是我搞不清楚。” 宇文殇走到她身边,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眸底冷清。 廉宠也郁闷。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一笔一画亲手整理过来,才发觉这汪水有多深。若说朝堂是政治,那么后宫就是政治背后的裙带关系。裙带关系,别说在这人治的古代社会,即使在21世纪也是座难以攻克的堡垒。有人的地方就有裙带关系,谁要唱反调,谁就为世所不容。难怪古往今来都找不出一个专情的皇帝是有作为的。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后宫的规模几乎可以代表支持皇帝的势力规模。 她要端掉后宫,就是要端掉宇文殇的人际关系网。 似察觉到她的烦恼,宇文殇揽过她肩膀,弯腰低声道:“算了,还是交给朕来处理吧。” “不行。”廉宠摆手,眉头紧皱:“这黑脸绝对不能让你来唱。我想过了,一个都不得罪很难,与其你难做,不如我来好了,若他们实在逼得急,我就引咎辞职。” 宇文殇闻言抚额叹气:“胡闹,说什么话。” 廉宠连叹了几口气,甩了甩头:“总之我有办法,你交给我,再糟糕也比你直接一道废黜诏扔出去好。” 宇文殇还要说什么,廉宠却先一步拉着他的手指着白布上画五角星的人道:“啊对了,这事先不说了。你不是前天找我和楒旻讨论过选拔人才的问题吗?” “嗯?” “哪,这几个人是我这几天查后妃背景的时候发现的,回头我整理个小名单给你,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她一边说一边已经自一旁笔筒中取出羽笔,“来来,你帮我把这图再搞搞,这罗雩是什么来头,她的关系我怎么越理越乱,好像是南京尹罗父安的女儿,可是这罗父安……?” 宇文殇看着她一脸认真,凤目含烟:“她是驱影武士,朕安在后宫里的眼线。” “哦哦哦。”廉宠恍然大悟。 宇文殇浅笑:“你‘情报能力’果然是一流的,就这么几天,便弄出这么个东西。” 廉宠眨眼:“不是我厉害,是你的归庙厉害。” 宇文殇再看了一眼这巨大的白帛,不经意道:“六年多前,朕安在秦王身旁的探子曾说秦王也偷偷折腾过一张类似的图……” 廉宠闻言吐了吐舌头:“嘿嘿,一家人嘛。” 宇文殇偏首,口气微冷:“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廉宠点头:“是啊。我师傅去世之后,怜把我带大的。又当爹又当妈,又是哥哥又是朋友呢。” 宇文殇闻言,眼底阴翳愈重,口气却转淡:“这么说,与我们?br / 殇宠第36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们挺像的。hubaowang” 廉宠继续点头:“嗯哼。”忽而意识到什么,她挤眉弄眼夸张道,“宝贝,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他可是我的亲哥哥!”廉宠特别加重了亲哥哥两字。反正她和楚怜没血缘关系这事她一定会带进棺材里! 凤目长睫微颤,他不再言语。 只是廉宠忘记了,前西覃皇帝的懿妃便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前沧北王强娶了自己的亲女儿。在这个世界,皇族中为求血统纯正,兄妹姐弟结合,母嫁子,女嫁父,实属正常。 她可以不知道麟云大陆古老传说中炤帝龙舞原本是龙神的儿子女儿,也该想起中国古代神话中开辟人类婚姻之始的伏羲女娲,那可是纯正无误的兄妹关系。 皇后廉氏,自进宫以来,便成了后妃们茶余饭后八卦最多的人物。 寡妇之身,先入雍凰,再居炤阳,与帝同尊,宠冠六宫,连先帝的孝宸文皇后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偏偏此人深居简出,皇帝又将她藏得极深。 廉氏逆龙六年五月入宫为贵妃时曾逐一接见过婕妤以上妃嫔。那时给众人留下的印象,不过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孩。 大婚第二日国宴得以出席的不过淑媛以上寥寥十一名妃子。见了皇后前后反差的,心里没底,早早便到雍凰宫外等候,唯独贤妃例外,推病遣来了侍女琴心。 大婚那日没出席的,只当她还是那单纯少女,总之循规蹈矩,按点按时出席,真有几个生病的也不担心,大大方方让侍女拿着御医院的证明请假。 而婕妤以下的,一年难见天恩,如今当宠的皇后娘娘召见,自然诚惶诚恐。 可苦了六局二十司的宫女。虽历经范氏毒害皇嗣一事,宫中妃嫔人数剧减,如今不过两百多人,可两百多人同时出席,光为了不撞髻撞衫,都得绞尽脑汁苦不堪言。 这日廉宠起了个大早。原本想轻装上阵,可为了不给那些卑位的美人们添麻烦,她还是主张遂宁遂安给自己梳了一个豪华无比的孔雀开屏金翅凤凰头,衣服选择了除皇后外其他人绝对不可能使用的正紫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锦服。 这梳妆打扮便折腾到了中午。尚在绾发时便有宫人来报,称李淑媛等妃子已经到雍凰宫外侯着了。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个半时辰,因此,刚梳妆打扮好,廉宠便带着人赶往雍凰宫,亲切地将他们迎入宫内闲话家常。其余妃子听说皇后四妃淑媛都齐整了,哪里还有心思打扮,飞似地奔来。 宇文殇下朝后自乾泰后殿居高眺望,便见五彩缤纷争奇斗艳裙带翩跹环肥燕瘦众佳丽如百鸟翔集般涌入雍凰宫,蔚为壮观。 既然人都到齐了,廉宠便干脆提前开宴,将晚宴挪成了午宴。这一决定立刻又苦了御厨,不用说,御膳房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和和气气吃过一餐,廉宠让遂宁遂安引领各妃嫔落座,轻声道:“本宫也不跟大家绕弯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原本还喜乐融融的妃子们立刻噤若寒蝉。 廉宠平日里稀里糊涂邻家小女孩,可说要有杀气,那可是枪林弹雨中历练出来的。 她双手交叠,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皇宫大殿中回荡: “皇上想要翻修后宫,这事情想必大家都风闻过。本宫在这里,是想提议大家暂时搬去云苜山行宫小住。” 众妃嫔面面相觑,几个特别精明的立刻便弄懂廉宠的意思,顿如死灰。 廉宠向遂宁递过一个眼色,雍凰大宫朱红漆门轰轰合拢。处在这诡异气氛中,俨然被人瓮中捉鳖的架势,几名胆小的妃子已经吓出了眼泪。 为什么审讯犯人要关小黑屋,一个道理。 揍人吓人,可能她的拿手好戏。 她缓缓起身,不慌不忙道:“本宫今天就在这里跟大家实话实说吧。今天在这里的,有逆龙元年进宫的,也有去年选秀来的新人。这么多年了,没一个诞下龙嗣,我想各位在背后也没少嘀咕皇上的不是。” 一句话,别说众妃嫔傻眼了,成天跟着廉宠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也一并傻眼。深宫内院教会人的第一堂课便是谨言慎行,有些事情是忌讳,就算人人心里都这么想,却万不能说,否则便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这位娘娘,显然不知道拐弯抹角。 廉宠看众人满脸惊赫,仔细回味,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歧义,急忙继续道:“经本宫调查,原来却是先前的一位妃子,重金买通工匠,在三宫六院的油漆中加入了屈子草。” “什么?……屈子草?”群众惊讶了,愤怒了,不安了,即将暴动了,“谁干的?太缺德了……”“这可是毒害龙嗣皇妃,理应满门抄斩!” 待这一片x福动之后,廉宠微笑到:“各位不要惊慌,罪魁祸首,早已伏法。陛下为免各宫担惊受怕,一直瞒着。” “屈子草?常年相伴可令终身不孕!”就在这时,中位的罗雩罗婕妤轻声叫唤,声音不大,只是刚好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没错。”廉宠笑容可掬点点头,“除了去年冬新进的秀女,其余各宫娘娘,恐怕都落下了这不孕的毛病。” 夺夫之恨 妃嫱嫔御,无论出身相貌得宠与否,说到底,人生的终极目的便是给帝王传宗接代,延续一国香火。不能生孕的后妃便是不能下蛋的老母鸡,留之何用,不若杀了炖汤。 这个道理是浅显而致命的。 今天,果然是场鸿门宴。 贤妃不在,李悦卿便成了后妃之首。众嫔御中,她还算沉得住气的。上前福了个身,冷静道:“请娘娘明示。” 宫中到底有没有屈子草不可仅凭皇后一面之词,可她既敢当众放言,便是背后有皇上默许。只要是皇上承认,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廉宠柔和一笑,遂宁便得意,自身后捧出锦匣,递于李悦卿。 李悦卿迟疑不敢开,廉宠道:“李淑媛,这便是皇上所草拟的废宫之诏,你念与各位听听吧。” 廉宠的每一句话,都如重磅炸弹令人魂飞魄散,连番打击下,这一众妃嫔反不如刚才紧张,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不是她们不害怕,若说将一两人逐出后宫,她们还能哭哭啼啼,可若说罢黜整个后宫……这,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李悦卿愣着将圣旨取出宣读,黄纸红字,真真切切的帝王笔迹与玉玺印章。 廉宠泰然自若高高在上接受来自四面八方蕴藏各种意味的,愤怒的、憎恶的、哀怨的、惶恐的目光。 她收起笑意,缓慢而优雅地起身,从李悦卿手中取回圣旨,当众,撕碎。 一殿再度鸦雀无声。 这一群历经宫闱斗争的女子,没一个不是没点手段的。可今日,她们见识了什么是绝对的权威与力量。她们在她面前,如在那个男人面前一般无二,翻不出丝毫细雨和风。 她柔声开口,凤威天成:“本宫……我不想为难你们。可是,只要我在一天,皇帝,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面对她嚣张直白的话语,众女愕然。 她继续道:“屈子草并非不可解,可若有人坚持留在宫中,后果你们应该心知肚明。在座诸位,把你们的想法你们的后顾之忧说出来,我定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在这之前,为了大家的身体,也给大家充分的时间考虑自己的未来,我建议明日启程前往云苜山行宫,我会陪你们一起去。期间,你们有任何困惑都可以直接来找我,只要通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见你们。” 众女愈发茫然,廉宠顿了顿:“你们想回家的,我会让你们衣锦还乡;担心自己归宿的,我可以安排你们的婚事;不愿意离开的,保留妃位,吃穿用度一应不变,安居云苜山……” 廉宠还没说完,末座一名约摸十四、五岁的小美人挣脱一旁女子的手扑跪到殿前,泪眼朦胧:“娘娘,我……妾身愿意离开,妾身想回家!” 廉宠莞尔,走到面前将她扶起道:“若婷请起。” 那小美人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后竟然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微微错愕。 “余若婷,去年冬新进的秀女,封良人,尚未蒙幸。你是宁州郡人,父亲为宁州守,母亲做三房,就你一个女儿,我说得可对?” 余若婷傻傻点头。 “你与表哥叶川自幼青梅竹马,早私订终身。你被选为秀女送入京城,叶川尾随,还一度逗留,三个月前才不得已返回,我说得可对?” 余若婷面色煞白,呆若木鸡。 廉宠轻柔一笑:“你别害怕。你回去收拾收拾,若准备好了,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家,求皇上为你赐婚。叶川为人孝顺严谨,倒不失为个人才,只是颇为好高骛远,你应多多劝诫,让他全力准备明年的春试。” 余若婷闻言怔怔盯着廉宠,半晌之后泪若雨下,泣不成声,五体投地不住叩谢成全,任廉宠怎么拉扯都不肯起,廉宠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一时之间,大殿内只闻女子哭泣,其余人或垂目不语,或凝眉深思,或更加惶惑茫茫……或跃跃欲试。 之前拉着余若婷的女子见状,红唇一咬,豁出去般跪到她身边,秀目决绝道:“娘娘,妾身也想离开!” 廉宠看着她,点点头:“白幽幽,我想你也是不愿意留在这里的。” 白幽幽一脸凌然道:“娘娘,妾身的情况您定然也了然于胸,妾身不想留在深宫孤苦终老,可妾身不知何为出路!” 廉宠将她二人扶起:“你担心你并非完璧之身?” 白幽幽点头。 廉宠一笑:“你的路,看你自己想怎么走。” 白幽幽不明所指。 “你若不想返娘家受了气,又担心嫁不出去,那我可以替你安排婚事。有皇家的面子,想必你不会太受亏待。你若心气高,看不起寻常人家,又不愿返乡受辱,我可以封你做郡主,远嫁异域。你若不想离乡背井,也不肯屈居深闺相夫教子,以你一双巧手,不若到凌帛微布,干出一番事业。” “干出一番事业?”白幽幽动容,颤抖道:“娘娘……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吗?” “为何不可?还是,你没有自信?”廉宠挑眉。 白幽幽默然垂眼。 “不妨一试?我今天便给你个信令,容你日后再做选择。” 白幽幽眼中仍有犹疑,长睫扑簌,渐渐有些紧张。 “别急,回头再想想吧。”廉宠柔声抚慰。 “谢娘娘隆恩!”白幽幽大声拜谢,恭敬退回。 这下,又同时站出两名嫔妃说出自己的想法,廉宠都耐心回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有七名妃嫔做了选择,可都是去年冬新进的宫女。余者有人窃窃私语,声音极小,却怎么逃得过廉宠的耳朵。 “……皇后娘娘是真的要放过我们?” “这几个……是真的假的……” “看看再说吧……” “终身不孕,皇宫是定然待不下去的,可离开皇宫……屈子草毒真的能解么?” 后宫非端不可,但又不敢伤筋动骨,惹得廉宠这些日子焦头烂额。她担忧的事情在两方面,一是后妃们的未来,二是对朝堂的影响,后者尤甚,她甚至都做好准备背上那“天下第一妒妇”的黑锅。也开始为之后的安抚工作做资料准备,包括了解各人喜好本事关系网等等。 昨日宇文殇见她坚持亲自处理,只得提点曰女子重名节尤甚性命,即意味着肯回娘家诉苦的屈指可数,她若借整修之事迁宫,一来不会授人以柄,二来可最大程度推迟此事被集中揭露的可能。朝堂上,以他今日权势,只要恩威并施,绝无臣子敢有怨言。言下之意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要有后顾之忧。 廉宠一直最为纠结苦恼的事,经宇文殇随便提点,便似迎刃而解。可对于他处理妃嫔们的方法,她不能苟同,甚至分外窝火。 这个社会不把女人当人是一回事,自己的丈夫也不把女人当人,就另当别论了。眼下大局为重,但她迟早会与他秋后算账。 知道此事要妥善解决绝不可操之过急的,现下有七人愿意主动离开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遂继续激|情四射向大众描绘了富有各种可能性的美好未来,陆续又有两、三名妃嫔怯怯懦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仍旧是新入宫的。 眼看进入僵局,廉宠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正要吩咐散伙,原本紧闭的殿门被大力推开,张经阖一马当先,高呼:“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一道紫色身影龙骧虎步迈入。满殿莺莺燕燕大多数快一年不曾得见圣颜,顿时慌作一团,一边手忙脚乱整理容饰一边齐齐拜倒山呼万岁。 宇文殇视六宫粉黛如无物,径直走到迎面而来的廉宠,冷目如电:“你明天去云苜山?” 靠,不是说不监视她么,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朕什么时候答应你去了?”男人拧眉沉脸。 廉宠叫苦不迭,当众不敢落他面子,可刚出口的话又反悔,让她颜面何存。她绷着脸狠狠瞪着他,希望他能安静下来回去关起门再吵,可宇文殇丝毫不领会,比她更凶狠地回视。 大眼瞪小眼,廉宠气得牙痒痒,隐忍不发,低声道:“皇上,回头臣妾再向您禀明原委。” “不许去。”他只冰冷僵硬地顶话。 廉宠的神经咔嘣断裂。 说理解说体谅是一回事,让她对着这两百来个和自己老公有染的女人,是人都会暴走,偏偏她还发不得气,摁着性子去逐个了解安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可这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老在些边边角角的事情上扯她后腿。廉宠怒火腾腾上蹭,也顾不得场合地点,河东狮吼咆哮: “我就去怎么了!你要不要再锁一次要不要再药一次啊!”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殿空气沉闷,一股战栗的气流激荡回旋。 屠魔恶名天下,这些妃嫔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平日里莫说伺候服侍,便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胆战心惊,可眼前这娇小的女子,看上去还蛮好说话的样子,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众人连看好戏的心情都没了,只一昧惊惧交加,不知所措。 宇文殇捏紧拳头,森森看过她一眼,探出手,廉宠立刻闪身躲开,电光火石过上数十招,宇文殇一套大擒拿手使得风声水起,招招针对廉宠,很快将她死死箍在怀里,趁她还没使狠招前飞快地在她耳边涩涩道,仅容她一人听见: “宠儿……不去好不好?”言罢又收了收,重复一遍,“不许去。” 一句话,吃软不吃硬的廉宠所有怒气烟消云散,立马就蔫了。 察觉她态度软化,放弃了挣扎,宇文殇立刻抬起森寒凤目,手臂不松,对着殿前跪满的妃嫔们冷声道:“皇后答应过你们的事自会做到。皇宫缮整,你们且在云苜山调息,若有想法,但说无妨。” 在后妃面前,逆龙帝从未说过这么多的话,顿了顿,他又道: “后之所誉,朕必贵之;后之所憎,朕必诛之。” 宇文殇大闹雍凰宴后,自知不可将母老虎逼急,趁着张经阖识眼通报臣子求见,便踩着下台开溜。不料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名昭仪开口,恳请出家为尼。她这一请,陆陆续续又有十数名妃嫔恳请出家。廉宠先不肯答应,只说让她们再考虑考虑,先在云苜山带发修行。接着又有名婕妤恳请降为宫女,只求能继续留在皇宫。这一下引发连锁反应,近二三十名女子或请出家,或请为婢。廉宠一时为难,还是说让她们再考虑考虑。 这时,那第一个开口恳请出家的女子终于忍无可忍冷道:“娘娘既要赶走我等,又何苦猫哭耗子假慈悲?” 廉宠语塞。 这昭仪名林晓,其父林苍原是范临公的得意门生,范氏遭祸后林苍受贬黜。林晓此人性格清冷有傲气,在宫中历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刻意结交当时得宠的淑妃,也不刻意与贤妃一系为敌,在众妃嫔中人缘不好不坏,与人始终保持疏离感。入宫四年,宇文殇临幸过她记录在案三十八次,毫无异样。 她对廉宠那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决绝,让廉宠明白,她爱上了他。 廉宠迎着林晓的目光,顿了顿,缓缓朗声:“你说得对。我与你们有夺夫之仇,我从来不寄希望你们会感激我,也不需要你们原谅。我就是悍妒,不管他是皇帝还是什么,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休想在得到他的青睐。你们也不用存在侥幸,盼着他有一日回头,盼着我人老珠黄,我告诉你们,就算有一日我遭报应,我也会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廉宠猛然拍出一掌,一旁小几立时粉身碎骨。 “想我死的,尽管来试试自己本事。我奉劝你们一句,与其想怎么对付我,不若都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出家,为婢,你们打什么算盘自己心里知道。你们爱拿青春赌明天便尽管折腾吧,哪一天后悔,我不见得就有今天这么好说话!摆驾!” 一席话骂得酣畅淋漓,廉宠心头这才痛快,留下一殿呆若木鸡的女人,让人架着琴心,气势汹汹直向冰清宫。 廉宠抵达冰清宫时,无人接驾。循琴声径入庭中,依旧是那一片郁李林,依旧是那一衫湖水蓝天。 廉宠没有打断她,屏退众人,环胸一旁,安静地听晚莫言独奏《冰清》。 曲声呜咽,哀婉苦恨,全不若上次那般冷漠自矜。 慢捻复轻拢,花带雨,冰肌香透,恨啼乌;转拨割朱弦,雪含风,泪眼难干,人消瘦。 曲罢,晚莫言抱琴而立,转身对上立于修廊间花枝招展艳光万丈的女子。 廉宠目光落于廊上的水风山影,缓缓抬目。 “你有什么打算?”她开门见山。 晚莫言泠然寒眸:“应该是妾身问娘娘,准备打算如何。” 廉宠也沉下脸:“其它妃嫔如何,你便如何。” “既然如此,娘娘何苦专门走这一趟。”晚莫言上前一步,与廉宠相对而立。 廉宠目光闪了闪,晚莫言见状冷笑:“娘娘是想来问,臣妾痛失爱子的原委么?” 廉宠沉脸不语。 贤妃莫言,逆龙二年入宫,在她回来之前,逆龙帝记录在案临幸次数一百二十七次。按雨露均沾的制度,四妃每月两天侍寝,她入宫四年,满打满算也就九十六次,这多出来的三十一次,始终是根刺疙在她心尖上。还有她回来后那段独宠怀子的往事,虽然他解释过是计策,可到底两人之间在冰清宫发生过些什么,什么样的计谋能让一个聪明的女人真的以为自己怀孕、流产,她连问都不想问。 所以,今日在雍凰宫没看见晚莫言,她想也不想便打定主意要亲自走一趟。 晚莫言冷哼一声,眼若弯月:“椒房独宠……帝王之爱……”她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笑声,凄厉如鬼,不似这样一个淡雅的女人会发出的声音:“娘娘,可听说过以前的九王妃商尘梓纨,如今的德妃。” 那个小王妃……晚莫言不提,她还险些忘记这号人物的存在,“她不是在祈华山行宫养病么?” 晚莫言笑容更冷:“皇上登基前,仅此一妻,恩爱缱绻,相敬如宾,若非如此,当年商尘家怎会毅然决然向他妥协。然后呢?狡兔死,走狗烹,一句体弱多病,便把元配发配到天涯海角。以往,妾身是不懂的,可如今,妾身总算明白了。看看自己,不也是另一个商尘梓纨吗?” “你想说什么?” “娘娘,妾身家族颓败,便早料到会有今天。可惜直到大婚那日,妾身才彻头彻尾地醒悟了,明白了,何谓帝王之爱。我输,输得心服口服,可我不是输给你!” 廉宠美盼黯沉,不动声色:“你想说,我不过在走你们的后路。” 晚莫言抱琴再近:“妾身不知道。妾身只知,娘娘现在是燕巢幕上,危如累卵。” 廉宠不着痕迹挑了挑眉。 “娘娘大可去打听打听,大婚那日,皇城中多少百姓怨声载道。帝后同尊,多少人是心服口服,多少人是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小殇中途跑来,不是单纯地胡闹哦,大家要从fh的角度去理解 还有所谓记录在案的临幸,只要皇帝留宿了都算,并不一定要ooxx 我这么写都已经预料到大家对小宠小殇的意见会比较大 小宠不是圣女,是她的她要捍卫,她只能尽可能减轻自己对别人的伤害。而且她毕竟曾经是特种兵的副长官,她既然选择了原谅殇,便会明确目标,大局为重。当然,毕竟是人,偶尔不爽还是会的 小殇的女人的问题,大家意见很大哦,不过我觉得我够客气了 500多的后宫,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绝对只能算中等水平 而且我给大家提个醒,小殇真正在等宠儿的七年里,除了那个小王妃是名义上的妻子外,一直在打仗 他登基后,应该说已经绝望了,所谓的等宠儿,只是一种习惯 而且他是兵变出生,政治力量与当时有希望即位的几个王子比可以说相当相当薄弱,所以在登基之初广纳后宫,确实出于政治考虑。 然后他登基后,他自己不去找,也会有官员替他选秀,选秀的过程中,不可能不掺杂政治的因素。 上述是客观原因。 而就主观来说,道德上,小殇以及他的社会都认为三妻四妾很正常;生理上,他本来就是个欲望比较强烈的男人;情感上,他已经处于什么都无所谓的状态。 也就是说,看到凤戒后,他的认知是宠儿永远消失,他要走他的帝王路,所谓的等宠儿,不过是一种奢求和希望 在一个无所谓的情况下,他为了完成一个帝王的政治需要,为了满足一个男尊社会最大权力者的生理需求,我觉得安个后宫三千都不为过…… 勿陷之! 秋夜漫长,月明白露,玉阶清光。 皇宫前殿长廊上,紫履鸣环,帝王静立其间,身后跟着毕恭毕敬的张经阖。 凤目迅速扫过竹筒丝卷上的英文,他放回递去,薄唇勾勒冷酷的弧度,寒声道:“原封不动送去,莫让娘娘察觉了。” 张经阖双手接过,妥帖置于衫内:“皇上,可要奴才抄誊一份,慢慢译读?” 大手一摆,帝王冷声:“不必了,内容,想来便是让秦王替她调查些事情。” “皇上……”张经阖低声示意询问,宇文殇还是摆手:“随她去吧。做太多手脚,瞒不过秦王的,到时她更要埋怨朕了。”提及此,男人剑眉蹙拢,微叹一声,又迅速冷了冰颜,狠声道:“蛇蝎妇人,赤舌烧城。” 言罢狠狠一掌击在大理石地面,留下三寸深的掌坑。 寂夜,天狱水牢 叮咚、叮咚……无数水珠沿着石棱滴入池中,砸碎。晚莫言静坐台阶,双足被沉重镣铐锁住,浸泡冰冷水中,已经丧失了一切感觉,一头青丝因牢狱刑讯之苦而胡乱披散,肮脏污秽的囚衣下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下午廉宠刚离开冰清宫,她便被驱影武士秘密逮至此地遭受酷刑。以帝王的怒意,不需再作交代,张经阖已经很清楚该怎么对待晚莫言了。 牢门被推开,女子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晚莫言看了看来人,维持着最后的优雅安静。 “你这又是何苦?”来者将竹篮放置一旁,从里摆出些精致菜肴和一小坛玉壶春。 “莫言乃死罪之身,尚宫是陛下跟前红人,又何必亲自前来。”晚莫言目光落在玉壶春上,哑声轻叹,借手力挪至竹篮前,“不过,还是要谢谢尚宫为罪妇送行。” “你骨子本是淡泊,当初忍得范淑妃,忍得淳嫔,却偏偏失了心神,来淌这一身污泥。能离开皇宫也未尝不是好事,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招惹她。你也不想想,天底下有什么事是瞒得过皇上的眼睛?” 晚莫言一声惨笑:“人啊,真能淡泊无欲一辈子么?李尚宫,莫言的感受,你应是最能理解的。” 晚莫言此话一出,李颦儿默然,两手端着菜,却忘记放下。 “你说的对,后宫内妃嫔宫女成百上千,无论谁得势失势,莫言从不在乎,可那是因为皇上不在乎。”她顿了顿,“罪妇是有自知之明的。皇上宠爱冰清宫,不过因为他好静,在这里呆着舒服罢了。当初太医诊断怀孕之事,莫言便觉有异,明明次次都及时复用红花汤,又怎能轻易怀上龙子。可皇上突入起来的宠爱令人智昏,可笑我全身心依赖付出,甚至不惜背叛家族,不过是成了他借刀杀人的利器。为了制造怀孕流产的迹象,他不顾夫妻情分在我身上下药下毒,我纵使心底存疑,却依旧一股脑栽进去,只求他一日肯回头看看一个心甘情愿为他所利用的女人。” 听及此,李颦儿持瓶倒酒素手微颤。 晚莫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真是傻啊,傻到无药可救……就是到了他大婚前夜,我也只求他能许我默默爱慕他,在背后偷偷看着他,而他,只要继续如此,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她满目哀绝,随即笑了,笑得腰酸肚痛,笑得眼泪直流,“直到我亲眼看见他看她的眼神,我才真的明白了……明白了。我原以为她与我一样,不过是他帝王路上予取予求的政治工具……晚莫言阿……你真是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李尚宫怔怔地凝视眼前这个曾经淡然自若,如今宛若疯癫的可怜女子,不禁想到了自己,哀叹一声:“天意弄人,你又何苦赔上自己性命。他二人……又岂是你简单两句便能挑拨离间的……” “性命……哈哈哈哈哈……我现在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晚莫言披头散发,凄厉惨笑,“你知道吗……不久前,有个人告诉我……廉宠,会是他唯一的弱点……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不想让他们好过……不止我一个,不止我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逆龙六年十月,晚氏纵毒欲害廉后,帝怒。黜晚氏为庶人,收牢。晚氏羞愧,饮鸩殒命。临死奏一曲《冰清》,如怨如诉,断肠泣魂,千古绝响。 ——《炤史?后妃列传》 晚莫言饮鸩自尽。 冰清古琴一番辗转到了廉宠手里,她对她虽然谈不上什么好感,可是一代琴艺大家就如此香消玉殒,还偏偏是她找过她之后的事,难免令她莫名烦躁。 晚莫言自尽消息传出后不久,林晓也一尺白绫魂飞魄散。惟恐这种自杀情绪蔓延开,廉宠一边派宫女严密监视妃嫔,一边暂时搁置了将后宫集体迁移到云苜山的计划。 她知道自己在处理后宫之事上还是操之过急,欠了妥当,以致一段时间内愁眉不展,更是无暇理睬宇文殇,甚至见了他还有些反感。每日只不停在各宫拜访,逐个深聊,有意愿出宫的立即着手安排,抵触情绪严重的便温言安抚,日子便这样紧张忙碌地过了。 那日晚莫言言语相激后,廉宠除了向楚怜寄过一封信,平日里并无异样。宇文殇一边留神观察,一边兀自担忧随时可能的东窗事发。 这日,廉宠刚安排了白幽幽到云州凌帛微布的事情,便接到楚怜的回信。 他的回信比预期晚了四天,廉宠就揣测是不是她与楚怜的秘密通信被人监视,当楚怜的暗人通过另外的渠道把信辗转交到她手里,她更是心知肚明了。 楚怜用法语书写,交待了大婚那日宇文殇的种种安排,又提醒她西覃甘露公主动机不纯,所以他才带着这个女人十万火急离开京城。同时叮嘱她这段时间小心行事。 第二天,楚怜又辗转托人送来封信。 信中先说了大学士李宝淮在逆龙六年十一月初五早朝上言辞激烈,怒斥帝君曰:“君既弃礼义,h药于妇人。置廉氏于膝上,嬖养于帝宫,昏乱失道,骄奢自恣,维乱骄扬!”逆龙帝暴怒,将李宝淮除为贱奴,逐入牢狱,罪连九族。李宝淮下狱后第二日,朝廷内外便盛传皇后廉氏干预刑讯,把持吏治,甚至连她祸害后宫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这一下,当初大婚时被逆龙帝暴力镇压的种种不满之音回旋朝外。初七,一帮沉迷故纸文藻性格刚直的儒学博士推谏大夫许由上呈《讨廉氏檄》,大义说她:“狐媚惑主,善妒成性,殃及后宫,残杀忠良、驱逐正士,播弃黎老,昵比匪人。”又骂逆龙帝:“惟以妇言是用,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将皇帝整垮范、晚、商尘三家,亲近新壮军派的屎盆子全部扣在了她身上。 逆龙帝听到一半,便从龙椅上跳起来一脚把许由腰给踹折了,龙颜大怒,一反常态冲着朝臣们破口大骂,下狱不说,还让所有人管它无辜不无辜统统在殿前广场跪了一天一宿给皇后赔罪。 自然而然,廉后善妒,蛇蝎心肠,逼死后妃,铲除忠良,红颜祸水,罪行罄竹难书等等流言甚嚣尘上。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廉宠将这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额头青丝都被抓掉了一把。 果然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阿。 将信收妥贴,她缓缓起身:“皇上在哪儿?” 御书房位于乾泰殿东侧,当张经阖通传皇后求见时,宇文殇很是吃了一惊,令众臣退出御书房外等候。 张经阖领着廉宠入,经过刚自内退出的一群朝臣,个个神情古怪,看得她叫苦不迭。这个时点,她还以为他独自在批奏折,早知这么多人在,她宁可在炤阳宫等他回来。这下好了,又落人话柄。能怎么办?只有硬着头皮进去。 南宫樇也在其中,两人四目相对,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担忧。 甫进御书房,她便看见他已经站在门旁等候。 这些日子廉宠除了晚上回炤阳宫睡觉,几乎把他给丢到爪哇国去了,因此她的突然到访,令宇文殇心里隐隐不安。 “宠儿,有什么急事?”他眉头微蹙,探手将她揽入怀里。 廉宠无奈:“我本来想找你好好谈谈……我不知道你忙,要不,晚上等你回来再说?” 言罢她便自个儿转身,打算从房后小门溜走,却被宇文殇反手握紧胳膊,拖回怀里:“有什么话你说罢。” 廉宠有些头疼地翻翻白眼,也不推他,压下脾气好声道:“一时半回也说不清楚,你先忙国务,我先回去给你炖点汤等你回来。” 炖……汤……?宇文殇一闻这两字,心有戚戚焉。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口茭即盗。 当即无论如何不肯撒手,冰目黯沉,一把将她抱起,森森道:“说,到底什么事。” 廉宠被宇文殇的反应吓了一跳,待抬头看清那乌云弥漫的俊颜时,更是莫名其妙,仔细回想适才说过的话,隐约明白些,心下却更加难过。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深叹口气,她软在他怀里,柔声道:“宝贝,你把李宝淮、许由那帮人放了吧。” 宇文殇一怔,眸色愈黑,沉声应道:“君无戏言。” “他们说出那些话,也不过职责所在,忧心国家,捍卫炤礼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成天喊着朝中无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对待股肱之臣,让天下才士看了会怎么心寒?” “朕犯不着对任何人交待!”宇文殇冷哼一声,甩袖背对廉宠。 “你不是说‘后之所誉,朕必贵之;后之所憎,朕必诛之’吗,君无戏言!” “不行!”帝王怒形于色,声音不自觉提高。 “宇!文!殇!”廉宠狠狠揪住他胳膊使劲将他拖到正面向着自己,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道: “你别害我!” 廉后始入炤阳,便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帝嬖于妇人,夜夜专宠,专断拒谏,尝语人曰:“后之所誉,朕必贵之;后之所憎,朕必诛之。”朝廷唏嘘,后宫惨淡。 时翰林院大学士李宝淮严辞激励,怒斥帝君……然隔数日,帝赦李宝淮等人,封宝淮为谏臣。廉后亲临天牢,言李宝淮曰:“贱妾本流落尘世,方入侯门便得天宠,不知礼仪,言行无度,累及帝尊,幸得先生提醒,妾今日负荆请罪,恳请先生原谅。”李宝淮惊异不敢受,后遂师学其于文渊阁。后李宝淮为御史大夫,时语人曰:“余初见,便知此为千古一后也!” 方其顺,苏宁人,曾为乾泰殿太监,年老离宫回乡,曾语乡人曰:“吾记逆龙六年十一月十二日,后访御书房,吾于门外侍奉。闻后怒曰:‘汝,勿陷之!’帝不敢语。” ——《稗官杂谈》 当夜,宇文殇破天荒没有返回炤阳宫就寝。廉宠等了半天不见人影,问过张经阖,连他都一问三不知。无奈,她披了间单衣,将偌大的炤阳宫上上下下搜过一遍,毫无所获,又着人去御书房,文渊阁,连夜澜东宫都找了几趟,仍旧没了踪迹。 这么大个人,还要闹失踪,真是说出去都怕丢人。 廉宠无奈,只好使出必杀技,别上殇月龙牙,穿上夜行衣,寻了僻静处开始爬宫墙。果然,她吊着银丝在墙上晃了不到一刻钟,一道黑影便如阴魂般直奔而来,面若阎罗气息不稳出现在墙角下,一个纵身将她扯了下来。 不待他开口,廉宠先没好气道:“你说你是不是找虐,非要这样吓你才肯出来?” 刚被他抱入怀抱,她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迎上那双隐隐泛着血丝的幽深凤目。 ?br / 殇宠第37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无可奈何再叹一声,她一脚踩上墙角花坛高沿,站得比他高出半个头,揽臂将他头颅抱入怀里。 秋读阁 宇文殇僵了僵,猛地将她塞了满怀,微用力抱起,开始了一个疯狂掠夺的热吻。 廉宠任他恣意搅动唇蜜,原想他如此发泄一场便肯听她说话,孰料他竟探手一把扯下她的腰带。 她条件反射推了推。他见她挣扎,动作极快一爪撕了裤裆,将她向上托了托,迫得她叉腿抵紧那片昂热。 号称千杯不倒的她,却被他满口酒气熏得发晕,手紧了紧,一声婴宁,抬眸扫过周围,啜吟道:“会被人看见……” 宇文殇不理睬,径自脱下裤头,将她身子往下狠压,一举进入,发力抽/耸。 浓云骤雨,碾破春风,银瓶雪滚翻成浪。 倚墙妖桃,扶入醉颠,红裳剥尽看香肌。 几番销魂,廉宠被宇文殇折腾得芳红骸散,见他无丝毫止意,实在受不住,只得发横撒娇闹着腰折筋痛,定要回房,宇文殇不依,两相争执妥协,他便抱了她坐于花坛,不肯撤出,只是不动。 廉宠软在他怀里片刻,知道再呆下去仍逃不过就地正法,遂硬巴巴挤出滴眼泪,抱着他脖子一昧啼闹叫唤,口没遮拦与他翻起旧账,一言之失,竟惹恼了他,哪里还肯怜香惜玉,将她提起又是一阵狂轰滥炸,极尽手段。 可怜廉宠赔了夫人又折兵,到他发泄意歇,已大汗淋漓斜压花丛之上,碾碎一地赤英阑枝,有出气没进气。 宇文殇半蹲一旁,瞧着红颜片片,狂风红瘦,腹下又热,只垂眼看着,也不拉她起来。 廉宠脸颊粘满草泥,狼狈不堪。疲惫抬眼瞅见他模样,知道孙子再世也休有计策救得了自己,未免今夜一无所获,也顾不得场合气氛愤愤开口: “你这毛病,终归要改改,一碰上我的事情便像头疯狗似地四处咬人,你说说你自己干的事,哪里像个老谋深算的帝王。” 宇文殇微微错愕,皮笑肉不笑,两指夹起她腰下碎枝,便去勾她脸上污泥。 廉宠懊恼地躲了躲,嘴不停歇:“那日晚莫言与我说的话,你是知道的吧。” 宇文殇冷眼猛黯,嘴角微撇,又用那枝上小叶去戳她蕊尖。 廉宠弓身拧过,拍手打开树枝:“后来我找楚怜去调查她所说的话,你也知道。” 凤目微眯,他扔掉树杈双手抄起女子横陈玉腿便往身下拖。廉宠闪腰怒骂,死死抓住那凶器不让靠近,气急败坏道:“你宁愿胡思乱想,也不来问我?” 宇文殇闻言一顿,垂眼半晌,冷笑道:“问了你就会说实话么?”一边说一边已将她硬抱置腿间,俯首咬噬她脖曲胸线。 廉宠微恼:“你不也瞒着我好多事!” 他停住吻,抬首凑近,紧抵秀鼻,寒目熠熠。 “晚莫言言下之意,你推我至浪头风尖,不安好心。紧接着便是流言匪匪,莫名其妙这么多言论针对我,我不信依你脑子,会察觉不出蹊跷!你是又想将计就计,还是脾气拧了明知是陷阱也跳。阿……!” 宇文殇一记戳入,刁钻毒辣,满脸狂怒之色,似被刺爆的气球般次次深入咆哮着:“朕就是乱来怎么了!一道废黜诏不就结了,你非要给自己找气,也不知是给你自己找气受还是给朕找气受!说话说话不理,碰不许碰,朕在你眼里还比不过几个贱嫔!” “你这疯狗,你这暴力狂……痛啊,痛……!”廉宠玉腿乱踢,却被他分得更开,顶得更狠。 “疯?朕倒是疯给你看!”他粗鲁地将她拧起,翻过身子,如野兽般狠狠占有着她。神色愈发狰狞可怖:“你说朕有话不问你,那你呢?宁愿去问楚怜,也不肯亲自来问朕!是楚怜跟你亲,还是朕跟你亲!大婚那天,你眼睛里除了他还有谁?朕在你身旁,你连看也不看一眼!” 在他的狂骂声中,廉宠又被折腾得丢过一次,一阵促呼后,还想挣扎,双眼却没来由一眩,勉力咬唇清醒,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四肢仿佛脱离控制般,只不停抽搐,宇文殇的斥责断断续续传入耳畔,她却连听的力气也没了,又眩了眩,便一黑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逆龙六年十月,晚氏纵毒欲害廉后,帝怒。这个不用解释了哈,随便安了个罪名 舒筋活骨 廉宠醒来时,仍在墙角花坛旁,整个身子蜷在宇文殇怀里,身上裹着龙袍,他的手掌捂在她小腹||狂c|脉徐缓渡力。见她睁眼,晦黑眼底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脆弱。 “疯子,疯子!”她一有力气,便虚弱地喃喃骂着,有些歇斯底里道,“成日里抬眼不见低眼见,顺你都快顺成奴隶了,你还不满意,你非要弄死我了才甘心是不是。” 他的手紧了紧,忽地拼命用力将她往怀里揉,沙哑的嗓音嘶喊道:“怎么抱,你的心思也不在朕身上!说什么要给朕怀孩子,你又想哄朕是不是!” 好心被当驴肝肺,廉宠憋了一肚子鬼气此刻亦彻底爆发,腾地掐住他脖子吼了回去:“你他妈的脑残,你他妈的有没有人性!我要走做什么还累死累活安置你的女人,我要走做什么还唯恐得罪了你的裙带关系,我就直接剁了你,剁了你们,你说这些话,你有没有眼睛,你有没有脑子,你是白痴还是什么。你要怨我怪我由着你,但你好歹睁大眼看看,我到底为你做了些什么!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把我给全盘否定了……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 廉宠越说越激动,竟没来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原本软软掐着他的手松开,不停抹泪抽噎,嚎得一塌糊涂,泪水鼻涕通通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宇文殇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面色煞白,慌忙拱身搂住,为她拍背顺气,急得无头苍蝇般:“宠儿,不哭不哭,别哭……” 廉宠兀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嗽连连,嘴不肯停:“我就哭怎么了,我每天憋着一肚子鬼气,让你当当出气筒又怎么了?你成天装酷好像放我自在,却只要逮到机会便,便……翻旧帐,算我怕你了,我……我不跟他们走近,可,可你连怜的醋都要吃……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非要逼得我除了你谁都不见才满意吗!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都妥协了,你还要怎样,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以前是骗了你……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要绑着我占着我,我都依你还不行吗,我全依你你满意了!” 宇文殇早被她反常的号啕大哭惹得六神无主,一直紧紧抱着,心如刀割,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揽错,只求这心尖肉别再折磨他,可听她渐渐提起楚怜,满腔愤怒无从说起,待她喊着“我全依你你满意了”,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惨声于她耳畔: “你当初不要朕,是为了谁,你真当朕一点都猜不出来?” 繁华云州城,其衢四达,其涂九轨,高屋连簃,琼栏压墀。物华天宝,目不给视,竭北都之环富,备九州之货贿。 云河贯城为渠,纤夫船工,载货连橹。舳舻相衔,千里不绝。市集喧哗中,一艘贾舶穿桥而过,徜徉波光之上。锦幕垂垂深处,隐约见得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丹空先生,为何突然改于此处相见?”说话是一女子,声音清爽婉约,带着西覃人特有的软哝。 她身旁男子轻笑,阴滑如蛇:“秦王狡诈,臣只求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女子迟疑片刻,压低声音道:“仙儿依先生嘱托,暗自观察秦王,可此人不过只知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成日不务正业,离经叛道,实在是……炤国皇帝压根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丹空墨闻言顿默:“公主能否详细道来?” “宇文烨在人前温文儒雅谦谦君子模样,私底下行为放纵,毫不节礼,日夜混迹于勾栏伶馆,时不时勾结狐朋狗友赏酒作画逗蛐蛐,全无半分正经心。逆龙帝那边倒一直派人监视,也无甚异处。至于皇后,秦王与皇后几乎不曾联系,或许是仙儿愚钝不察。” “公主不可小觑秦王此人。公主适才说他流连三教九流之地,可知他常去哪里?” 公孙仙略微沉吟,应道:“他家中倒只妾身一个,却几乎宿在琳琅轩,白日里总爱带着那些个烟花女子游船赏乐,昨日才去搜珍记为他的新欢黛槲购置了一整身行头,一掷千金,什么个饮中八仙、凌帛微布、兰亭阁、四季赌场也都是老熟客。” 丹空墨冷笑一声,曰:“某果不曾料错,秦王此人,必与云州楚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州楚氏?”公孙仙疑惑:“楼大人亦曾向妾身提起,皇兄在北炤一代的“生意”略受楚氏掣肘,先生是怀疑云州楚氏是朝廷的人?可就仙儿所知,朝廷暗中支持的是枝春谢家,对这云州楚氏,向来是忌惮的。楚氏在大覃亦有所势力,对皇兄倒甚为恭敬大方,若能利用楚氏在炤国的影响,极助利于皇兄大业。炤国皇帝老谋深算,会不会是他使的反间计?前些日子在金门关坏事的璞文宣,曾是江湖中人,指点过逆龙帝拳脚功夫,这人恐怕是他安插在楚氏的棋子。” 丹空墨叹息摇头:“公主的看法,想必受陛下影响。楚氏两面三刀,身份可疑。皇上对臣的看法一直有所异议。可公主您再仔细想想宇文烨的行径。公主可知臣为何突然将碰面的地方从琳琅轩改至此处。” “仙儿不察,请先生明示。” “当初我等密谋通天峡诱杀逆龙帝,极为机密,仅昊主、兀将军与再下知情,其余唯秦王宇文烨略知一二。孰料逆龙帝在通天峡被神秘人所救,那时臣便疑心琳琅轩隔墙有耳,可皇上与昊主一口咬定是宇文烨从中作梗。后来西覃刺客与月坞联手秘密跟踪逆龙帝与廉氏,再被宇文烨得了先手,臣左思右想,几次合谋,似乎都在楚氏地盘。秦王如此神通广大,怎会简单,若如公主所说,他成日出入楚氏旗下,臣甚至怀疑,宇文烨就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州楚氏。” 公孙仙闻言深思半晌,复道:“仙儿原以为,逆龙帝冷血残忍,对宇文烨却格外厚重,兄弟之情深重。可他明里暗里,对云州楚氏动作不少,这又做何解释?这些日子仙儿遵照先生意思,于国宴挑动秦王皇后眉来眼去,令人煽动民意诋毁皇后,可仙儿对此计效用一直存疑,以逆龙帝心思,真会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以致与秦王大动干戈?” 丹空墨哈哈大笑道:“公主,就臣所知,在此之前,逆龙帝虽与枝春谢家相好,可对楚氏一直是听之任之。若秦王真是楚氏,朝廷近来对楚氏的态度,不正显得臣之计策生效了么?” 公孙仙闻言又深思,良久,恭敬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 清瑟遥夜,红墙宫树下,男女相视,如隔山水。 廉宠张口难言,眼波流转,黯然低头,纤手碾碎掌心草泥后,猛地一甩手,仰起秀脸来,满脸豁然:“你想问什么,问吧。” 宇文殇凝神不语。 “你不问,那我说好了。”她握了握拳,“你说得没错,我当初离开,是为了他。” 宇文殇身躯一绷,艰难地抬眼,猛地覆上深吻。廉宠挣扎,他便将她嘴含住,舌尖舔、压、捻、拨,可她扭动更烈。他心头一阵绞痛,凄然含糊:“别说了……别说了,朕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她决绝地发力推开他,嘴刚得空便不停道:“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所以你必须知道!” 宇文殇微愣,终是松开手臂,别开脸去。 廉宠深深呼吸,徐徐道来:“我是孤儿,六岁那年,被capta,就是我的上司收养。楚怜也是孤儿,住在上司家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就是他的小跟屁虫。后来又一起加入特种部队,一起做任务,一起拜师傅,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师傅去世时我不过十二三岁,n已经开始赚钱养我。我从小生活在男人堆里,n的性子又随便放纵,一直把我当个男生折腾,我们之间并无男女大防,或许也因为如此,反倒难以产生男女之情。因是自幼受他影响,我的兴趣爱好,习惯德性,难免会模仿他,莫说是你,就算师傅战友,多少都以为我跟他之间有些什么。所以,我不敢跟你坦白,怕越说越黑。” 见宇文殇侧首如石雕静止,她吞了吞口水,继续道:“以前我总当你弟弟,以为我跟你,能像我跟他一样。可你们不一样……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你,很长一段时间里摇摆不定。你知道的,我总想着回去,那个世界有我习惯的生活方式,习惯的文化,我的至交好友,我的亲人都在那里,更重要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们受人陷害,我的上司生死未卜,一众战友商量欲救,几乎就是去送死。” 她垂手拉住他冰冷大掌,难过道:“我原本是铁了心要回去的。可是……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世界遇到你,遇到你这个难缠的恶霸。甚至到了后来,我已经自私地贪恋一时幸福,断了回家的念头。” 她偷眼睨了睨他,语气更加苦涩:“直到去了皇陵剑坛,我便日日夜夜梦到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如亲临其境。我看着我敬爱的长官,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一个一个倒在敌人枪下,直到n危在旦夕……我,我做不到自欺欺人,我明明能回去救他们,却在此世苟且偷生……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唯一一个,最重要的一个,不管我为了什么离开你,都会让你难过……可是……” 她激动地抓紧他的手:“我以前说过很多谎,我知道你不肯信我,可是真的,那时我回去,便一个念头,只要我能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都会想法子再回到这个世界,不管你还要不要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会回来……我那时想这么告诉你的,可我不敢,我知道你定不会放我走,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能不能回来,我不敢让你失望,便不敢给你希望……我知道我糟糕透了……宝贝……我……” 宇文殇任由她环住脖子,依旧纹丝不动,俊颜隐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 “我回去时,n正在被人追杀,为了救我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我也中了子弹,以为自己死定了……那一刹那,我脑子里只有你一个,我想我这辈子只有亏欠你了……上天怜惜,给了我机会让我又回到你身边,还把n也送到了这个世界……宝贝,我不奢望你原谅,只求你不要为难n,我们虽无血缘关系,却情同兄妹,他对我好,是真心把我当作妹妹,当作朋友,绝无半分情爱之意。只要你肯给我们时间,给我们机会,我们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一番话后,廉宠彻底精疲力竭,俯在宇文殇肩膀细声啜泣,静待审判。 夜深露重,悲秋风寒。两人适才厮混吵闹尚不觉冷,此时停歇下来,不消片刻,廉宠便微微作抖。 宇文殇感觉她肌肤一片冰冷,总算动了动,收了收她身上单衣,抱着起身,向寝宫走去。 廉宠原被要得过头,困意疲顿,却因他反常的沉默提心吊胆,辗转难安。 回了寝房,他原是抱她泡热水去去寒,孰料甫剥了外衫,便狼性大起,只抱着她不依不饶翻云覆雨,不顾她身子娇小发着狠要将炽铁全数刺入。廉宠啼咽讨饶,他毫不怜惜,如是折腾,逼得她断肠似地惨唤不止,他方凶光毕射咬牙切齿道: “今晚朕绝对不会心软!” 这一夜后,廉宠昏睡了两天才苏醒过来。醒来不见宇文殇人影,她身心俱疲,又在房中不问世事昏沉沉歇息了一日。如是又过了三天,始终无他音信,终忍不住唤来张经阖打听,这一打听,方知五日前凌晨,皇帝就便服单骑去了云州。 廉宠闻言,花容尽失,手忙脚乱冲去马厩,牵了焰痕神驹匆忙出皇宫,却在皇宫门口遇见风尘仆仆,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累累的宇文殇。 她又急又怒,正要上前斥骂,却被他一把捞入怀里,低抽了声冷气,恶狠狠道:“你的楚怜没死!” 云州城琳琅轩,倾城梦目瞪口呆看着三日不见的楚怜一瘸一拐掀帘而入。 左眼青黑,眼角纹裂,嘴破脸肿,看那走路的样子,身上的伤估计也不轻。 好好的大美人摇身一变风中残荷,实在令人不胜唏嘘。 “主公……您……”倾城梦惊慌迎上,眸中满是焦急心痛。 “没事没事。”楚怜依旧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前两天和头疯狗大干一场,舒筋活骨,爽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谨以志黑狗君 另:关于ooxx到昏厥的情况,这不是小说吹的。当然,所谓的昏厥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缺氧了,这种是女人身体体质不好很容易就出现了,但现实中比较少见哈。 还有一种就是传说中的秒睡。太累了,一结束后闭眼立刻睡着。当然,在男人眼中这就是昏了。严格来说不是昏厥,是昏睡…… 那我们宠儿到底是昏厥呢还是昏睡呢……咳咳…… 顽女学字 刚过冬节,靖王便择了十九之日,与南宫樇商量着摆个“花九件”席消寒,地点设在靖王府中。原本还邀了十一王煜,虞寰、纪章、山文丰、李宝淮等凑成九人,却被廉宠不知从哪里打听了去,跑到虎烈王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什么“你这一杯倒的大老粗去凑什么热闹,小心被人排挤”,强迫虞寰把名额让给了她。转眼风声走漏到皇帝那儿,宇文殇又如法炮制剥夺了纪章的名额。偏这两人还瞒得紧,直到了十一月十九靖王开门迎宾,见着一高一矮两俊俏公子,那是心肉乱跳,直唤祖宗。 为图吉利,靖王备好了香泉、眉珍、重南、香柏、春度等九种名字都是九画的酒(九)。今年冬日迄今,刚好是二九,那九九消寒梅花图已填了两枝,还剩最后一朵。因着这天冬日煦煦,靖王便捧了丹朱请皇帝填梅。填罢开宴,这些个文人逸士,各据席位,又作九体对联,一人一副,每联九字,每字九划。依着消寒图上红蓝绿黄白色梅花纷纷请逆龙帝填完两字的颜色。廉宠在一旁闷头数着这九种酒名,果真个个都是九画,又开始验证对联的笔画。待大家题罢,她便当它们是字库,凑够字数,强做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还沾沾自喜献宝似地拿给宇文殇鉴赏。 宇文殇蹙眉看了看,摇头道:“光说不练,纸上谈兵。明儿起,每日随朕去御书房临帖去。” 趁着众人风花雪月对酒吟咏的当儿,廉宠正把这些酒挨个尝遍,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没在意。 宇文殇提醒过她两次,见扯不住她,知她贪杯海量,遂放她胡来,孰料一转眼稍不留心,她竟没了踪迹。 原来自打廉宠表态要怀龙胎后,宇文殇便在饮食上完全控制,不许她没日没夜泡酒缸里,折腾出一整套养生食谱。孰料这一养,倒把个钢筋铁骨的小强给养出了风寒。小病小痛,廉宠恢复也算奇快,只肠胃涨了两天。她也不放心上,国务繁忙的宇文殇全不知情。今日出门,便想放她一放。 廉宠如获大赦,自然喝得又急又猛,偏这酒为了名字对上九九之数,参差有别,品种各异,她几大罐黄汤下肚,突然就难受得要死。又怕被宇文殇知道了挨骂禁酒,便趁着他与山文丰说得火热,脚底抹油溜出花厅,一股烟儿钻到僻静处开始掏喉咙。 这要吐不吐最是难受,廉宠兀自蹲在水沟旁酝酿情绪,忽闻得大群人马靠近。她眼里满是水雾,别了一眼,胸腔突然一阵翻腾,终于干干脆脆呕了出来。 正呕得天旋地转,有人急跑过来拍她背部,南宫樇温润声音响起,吩咐一众侍女取蜂蜜水,又遣侍卫速速禀告逆龙帝。 廉宠连忙扯住他衣角,不住摇头。南宫樇无可奈何,暂时止住通传之人,替她顺背,微愠道:“适才便劝你莫混着喝,你偏不听,现在不是折腾自己么?” 一万年没喝吐过的老酒鬼中招,那便是重伤。廉宠吐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四肢发软浑身打颤,好不容易止息,如霜打的茄子蜷坐地上,不停捶打自己胸口。 “nnd,阴沟里翻船了。”她嘴上刚得空,便郁闷道:“我这样子被他抓住,压根没活路。楒旻,你想法子藏我一晚上吧。” “胡闹。”南宫樇没好气道,“他现在正四处寻你,你若再不出现,这靖王府都会给他拆了。” “那……”她眼珠子不停转,最后跨了脸,“我去收拾收拾。” 说完便要起身,孰料一个猛子站起来,眼睛立刻眩黑,险些向后栽到水沟里,幸亏南宫樇及时扶住。她又站了会儿,稍觉好转便咋呼着在场的人不许走漏风声,风风火火往客房赶去。 南宫樇刚被她吓了一次,见她脚步虚浮,立刻命两名侍女左右搀住,紧张跟随于身后。 吐完之后的疲软期很快过了,廉宠才走几步,又觉意气风发,可以再战江湖。硬挣脱两名侍女,与南宫樇并排走在前面,想是酒劲上脑,人颇兴奋,话唠似地与他扯着八卦,某某大臣的胡子像小日本,哪个员外的老婆上庙被人非礼,酉轩的脖子上发现吻痕,文表那天进御书房后被她偷偷抓了只癞蛤蟆放进门外鞋子里……诸如此类。 扯着扯着,她突然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笑,将脸凑到南宫樇耳边贼眉鼠眼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南宫樇耳朵微红,与她拉开距离,颇为哭笑不得看着这小魔头。前一次府上见她,还觉得她成熟了,今日才算见识什么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待他开口,她已经往后目测了距离,压低声音道:“段思妍,红杏出墙了。” 南宫樇险些没被她一句话呛死。愕然回视。 她眼露红光,“饥渴”道:“这事情连皇帝我都没说,我怕说了他要面子对付姓段的,其他人我更不敢说,憋死我了。”的确憋死了,可怜这些日子来往云州与泰阳的飞鸽儿。 “段思妍你知道的啊,段衡的女儿呀。当时让她去云苜山行宫,她还说她要出家。结果呢,这才不到半个月,就跟人跑了,啧啧,蕞城真是人杰地灵啊。” “你……到底干了什么?”南宫樇无语。 廉宠口茭笑:“没什么咯。我不过不在行宫设门禁而已,让她有事没事可以扮男装上街逛逛,结果呢,她就跟个江湖人一见钟情。昨天伊人说屈子草的解药已经送配到各宫,我打算就这两天,把后宫里剩下的女人,全部塞去云苜山。” 南宫樇目瞪口呆。 廉宠继续洋洋自得。当初后宫动迁一事让她饱受打击,她在信里给楚怜诉苦,孰料楚怜一语惊醒梦中人。那厮说:“想想卓文君,想想杜丽娘。给女人一点权力,她能造出整个美男后宫。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 段思妍同学,可不就是活榜样? “亏我前些日子还苦口婆心挨家劝说,我现在算是顿悟了,管她们愿意不愿意,全部送去。谁要敢自杀,抄她全家!然后呢,我这里制定三大准则。一、衣食无忧:不走有月饷,走了给一大笔养老保险金。二、人身自由,鼓励私奔。红杏的,案上一律纪录‘病故’。三、协作共进:只要不抵触共夫、轻生、妄想症的原则底线,有求必应。” 南宫樇嘴角抽搐,瞪了她半晌,还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我冰雪吧。”她高兴得走路都连蹦带跳了。 南宫樇跟上,摇头叹息,柔笑道:“此事虽然麻烦,但皇上自会处理周全,你真是胡闹。” 廉宠挑眉:“你们说的周全,是朝堂上的事,才不管我们女人呢。” “你有那么多精神,何不花花心思想想自个儿?” “我怎么了?” 见廉宠恍若无事,南宫樇微迟疑,终究还是打了小报告:“这些日子,到处说你是非的流言越来越多,除了以往那些老生常谈,近来云州城有谣言,说曾见你出入秦王府,与秦王恩爱非常。还有人说你不是廉氏,而是风羿昊的爱妾,故意混到皇帝身边意图不轨。更有甚者,信誓旦旦说你便是皇上同父同母的绝悠公主,曾见你们少年时期出双入对,皇上陷入不伦之恋,同室媾交,其祸不远。” 廉宠点头:“这些我多少都是知道的。他们爱说便说好了。” 南宫樇苦笑:“你无所谓,皇上不见得无所谓。他近日屡番召见山文丰,文狱之祸,恐不远矣。” 廉宠这才收拾不正经,偏头抱胸,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 南宫樇将廉宠送至客房便先行一步。廉宠如音速小子般修饰洗漱,喝了些蜂蜜水解酒,临行前还挖起一片芙蓉醉含在口中祛臭,咀嚼着一路小跑向花厅。 孰料刚穿过院墙大门,遥遥便看到那怒气腾腾的黑脸阎罗。吓得她哧溜一声钻到门扉后,自门缝偷偷摸摸察看敌情。一眼觊去,空空荡荡,她诧异着正要张望,甫转身,却一门子撞上堵铜墙铁壁。 “我太久没喝酒……好像有些晕,就到客房眯了眯。”廉宠也不抬头,径直伸手抱住男人浑厚结实的腰肢,发嗲撒娇。 那高大的身躯动了动,冰掌握肩将她扯开,深邃目光扫过她膝盖上沾染的灰尘,鼻翕启阖,冷哼一声揪住她耳朵,剑眉团蹙,斥喝道:“怕挨骂还敢贪杯伤身,以为背着朕偷偷吐了就万事大吉?你近来是皮痒欠收拾,还是想朕禁你的足?” 在两人之间的欺骗与反欺骗斗争中,廉宠一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长期失败别的没学会,耍赖功夫是愈发纯熟了。笃定宇文殇舍不得真把她怎么了,便将骨头一软,泫然欲滴捂着胸口偎依进他怀里,可怜兮兮道:“宝贝,抱抱。” 果然,宇文殇面色黑白变幻,终究恶狠狠地瞪过她一眼,手上百般温柔把她抱起走入客房,揉胸喂汤,伺候周到。 廉宠暗自得意,只是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为啥每次这纸老虎发威,她心肝都得扑通扑通颤上两颤。 回宫后,廉宠仍有些不舒服,只得老老实实召御医看病开药,蜷在深宫做她的宅女。第二天精神略有好转,又支使着张经阖把后宫的小规模、自发性、自愿性搬迁发展为大规模、官方化、强制性集体搬迁。各宫进展情况由专人汇报,她就不停折腾着自己的文档工作,直写得右手发酸,正要休息休息,御书房的侍卫却带着皇帝口谕来请她。 廉宠原以为又是关于人才选拔的事情想听听她意见,活泼乱跳地去了。孰料甫进门,便被宇文殇架上书桌,塞来一只毛笔一叠宣纸,居然要她临摹他的书法。 廉宠这搁现代也是一精通n门外语文理兼长的双修硕士,小时候人赞神童,长大了都称天才,如今一把年纪,居然被个曾经哺育过的小娃娃拧着练字!? 入目第一列赫赫九个大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第二列:“夫高论而相欺,不若忠论而诚实。” 往下看去,都是些论诚实守信的名人名言。那从容俊迈,沉浑藏锋的笔划还带着浓浓墨香,分明是早上刚为她量身定做的。 廉宠立刻表态士可杀不可辱。宇文殇也不废话,阴森森睨过她,长臂一挥,便将书案上文宗一并扫到地上。她头皮发麻,正要脚底摸油,却哪里掰得过这个男人,被抓兔子似地提着后领甩飞上案。 廉宠是装凶装哭又撒娇,软硬兼施,小腿踢得飞快,小手挠得抽象,牙尖嘴利,河东狮吼,折腾半个时辰的结果,还是被宇文殇拿粗鞭捆了手脚,一身衣衫七零八碎,狼狈不堪被人横呈几案上。 宇文殇气息微喘,也不解衣服,只抽了腰带,兵临城下,邪着一双绝美凤眸,收掌握紧她脚踝,慵懒如夜行野兽,恣意把玩玉足,执起新笔,以毫毛勾勒她足腕上青色纹身,喉中逸出低沉性感嗓音: “两者择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适才两人肌肤相亲打情骂俏,廉宠已有些情难自尽,见宇文殇挑衅,遂挪起贝蛤相就,风娇水媚道:“来呀来呀。” 张经阖手持拂尘面色庄严冷静地立于门口,因长年修习内功,呼吸吐纳自在,耳清目明,但闻深房chu女子娇吟。 先是发疯似的浪言浪语,下流得毫不亚于青楼窑姐儿,间或夹着男子调笑。不消两盏茶,女子声音渐起渐无,沉寂下去,忽而爆起,紧随一长串啼闹求饶,夹杂着乒乒乓乓桌斜椅倒物体落地声,女子哀唤声更厉。如此又过了两盏茶时间,那哭闹声也渐渐柔和,变回呻吟。 这样的呻吟-惨啼变奏曲间隔时间递减,持续了约莫四个回合后,便再也听不到女子声音,极偶尔能捕捉到轻微的啜泣,细如婴啼。 如此约莫两个半时辰后,房里突然传来有气无力的喊叫:“张经阖,张经阖!……救我……救我……” 张经阖头皮发麻,依旧板着脸,往外偷偷移了两步。 里头人求救无门,突而又是一阵促唤,哑着哭腔道:“亲亲宝贝,亲亲相公,亲亲夫君,饶了我吧……轻……轻……些……宝贝,捱不住了,别……我,我……好,好,我给你……别……别全进来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宝贝,宝贝!我错了,我写好不好,我写好不好,我要写字,我要写字……呜呜……嗯唔——!” 紧接着又是女子死去活来的啼吟声,持续了将近三盏茶时间。张经阖眼皮抬抬看看天,这一下午便过去了。他捉摸着这皇后娘娘中午就吃了点小点心,现下该是饿得发昏,可依老规矩,一时半会儿皇上是不会放人的,看来得吩咐御膳房连夜守着才是。 他朝更外间侍奉着的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心领神会,刚出得门,他便闻房内响起男人慵懒舒畅声音:“张经阖。” “奴才在。”他迅速在门外跪下侯旨。 “进来。” 进来?张经阖怔愣。虽然身体已经立即开始执行命令,脑子里却一时转不过弯来。若说以往,皇帝临幸后宫时唤他进去,那是半点不稀奇的,实际上很多时候,他就站在床帐外随身服侍。可自从这位娘娘回来后,皇帝是最讨厌有人打扰他二人独处。记得她刚入宫第一次凤驾挽波池沐珠汤,挽波池的小太监照老规矩入内服侍,虽被她婉言辞出,仍不慎见着了这位娘娘的丰姿。结果当夜皇帝便令人剜去眼睛鼻子舌头叉出宫去。 皇帝这个时候让他进去…… 张经阖额头溢出一层冷汗,腰弯做九十度,面朝地底,战战兢兢推门而入,关门侧立,哪儿也不敢瞟,恭恭敬敬道:“请皇上吩咐。” “笔墨纸砚,悉数备来。” 张经阖应命。佝偻着身子迅速移到帝后跟前,眼角扫到,见帝王精赤身躯坐于龙椅上,皇后背靠着蜷在他怀里,乱发遮面,身上龙袍包裹得密不透风,可两人那姿势,想来皇帝并未撤出。 他肃清心神,从一片凌乱的地上找出笔墨纸砚,又扶起书案,搬得离二人近了,余数不敢再管,头始终低垂,脚步如飞倒退出房。 甫上门,又听到女子嗯嗯啊啊哀啼求饶:“……你……你这样,我,怎么写嘛……你出去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 “你到底写是不写。”男子语带威胁,又惹出她一阵促呼。 “写……我真的写……” 砰砰两声,似乎笔落到了地上。 “笔掉了……呀,啊啊……我,我啊,啊,我没拿稳……你放我去捡好不好,宝贝……啊,啊……别这样,放我下来,呀——!” “朕抱你去捡不好吗?” “好好……”女子声音如被水浸泡过的,柔弱得全无反抗之力。 伴随呻吟声,脚步声,展纸沙沙声后,房中总算安静了一会儿。也只是一会儿。 “亏你还是用剑之人,一点笔力都没有。”男人冷声批评。 “……”女子哀怨不满委屈道,“我全身发软……你……先出去好不好……” “还要讨价还价?” “你……你欺负人……” “朕就欺负你怎么了?” “呜……呀啊——别,不要,不要,宇文殇,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殇的ooxx能力 这年头,肉都被河蟹了 作者要把满腔肉思灌注入男主体内!!!我要变本加厉!!!!!!我要发泄!!!! 还有,他这么过分的ooxx也不是天天这样的嘛,就是初见的时候啊,还有就是类似今天这种情况阿等等 挑拨离间 昨下午在御书房被宇文殇收拾得死去活来,廉宠如今见着他跟老鼠遇上猫似的,十里外嗅着气味就想打地洞遁走。 他最后一记深入后掐着她腰肉撂了句:“以后记得午时过来练一个时辰的字,若再玩什么妖蛾子,仔细吃苦头。”廉宠立刻感受到了圣旨的压力。第二天准时报道,乖巧无比。 她在内室练字,他在外与众臣商议国事。自打采纳了南宫樇与宇文敕的谏书,这些日子宇文殇已经陆续派遣军队官员前往溟沧一代,未雨绸缪。前两日他召南宫樇入宫,说起擢升之事,却被婉言拒绝。南宫反而请命要做大司农,今日又是说起这事。 平日里这两人跟她说话也算不上沟通困难,没想到一打起官话,那叫一串一串的文言文,听得她格外纠结,总算闹明白南宫是要去当大炤国的袁隆平。两人争执的内容大约如下—— 南宫说:我本来就是个科学家,你偏要我来搞政治。我不管,我要做农业部长。 宇文殇说:政治集团就是缺乏你这样的科 殇宠第3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型人才,我不管,你就算要去,也得告诉我让谁来做这左相、右相! 如今优秀官员青黄不接状况较十月份好了不少,可仍教宇文殇一个头两个大。浩瀚书屋 他的智囊集团也折腾出不少选拔人才的新鲜法子,等着明年开春便全国推行,这时候谁敢跟他提辞职他就剥谁的皮。双方妥协,南宫樇这大司农被搁置一两年,仍得先领了左相职务。至于靖王,立马把金曹、户曹的事务转交出去,干回老本行,全力扑在明年的科举新政上。 但如此一来,溟沧一代虽有廉毅压阵,却缺乏真正可以提纲挈领发展经济的核心人物。宇文殇的亲信,多是马革裹尸的热血将领,文臣中多说客计臣,真正擅于务农励织,柴米油盐的还是那帮老臣,新秀里最为倚重的便是靖王,可靖王走不开。于是乎,整个会议又进入了纠结状态。 廉宠练完字,外间的会议正好无疾而终。等众臣退去后,她才磨磨蹭蹭自门帘里探出个头来,冲着龙椅上抚额扣案的帝君细声细气道: “我哥……超nb的……” 朝中无左相,皇帝许多事得亲历亲为。见廉宠练完字,宇文殇便抓了她干活。她先是抱笔狂批“该部知道”,“该部议奏”,写到后来虎口都快磨红了,死缠烂打求宇文殇把所有朱批该做一个字的“阅”、“准”、“议”。宇文殇觉得非常合理非常人性化,持笔硬在她脸上描了个“准”字,自此沿袭成制。 圣旨朱批,理应妥善保存。宇文殇不许她洗脸,两人又打闹了一会儿,直到张经阖通传太常就除夕、元宵祭礼之事求见,廉宠才捂着脸自内室跳窗溜走。 返宫时已是傍晚,宇文殇让人传报不回来用晚膳,又接着传或许晚归不必等夜。廉宠看了会儿以前的折子,不知不觉到了子夜,派人问过话,道皇帝还忙着,便决定洗洗睡了。 孰料她刚传人备澡水,李颦儿神情严肃地进门附耳低语,称抓着琴心深夜在冰清宫哭祭。 皇宫内苑,私自哭祭犯了大忌。 廉宠闻言鼻头皱了皱,着人将琴心带去雍凰宫,稍作仪容修饰便摆驾前往。 雍凰宫大厅内,琴心一身素服,面如槁灰跪在当央。闻皇后驾到,五体投地,战战兢兢。 廉宠上座,屏退众人独留了李颦儿,目光在匐地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方道:“你也是宫里的老资格了,向来循规蹈矩,为何故意犯忌?” 琴心颤声道:“回禀娘娘,奴婢想着明日离宫后,此生恐怕再难回来,因与晚氏毕竟主仆一场,斗胆冒死祭奠,既犯死罪,恳求娘娘开恩。” 廉宠想这也算人之常情,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松口,李颦儿忽而上前一步在她耳边低语道:“娘娘,奴婢斗胆。奴婢知道娘娘心地善良,可宫有宫规,不可因人而废,否则难以服众。” 廉宠听听觉得有理,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这宫都快没了,还要毛个宫规。她不理解这算什么伤天害理,于是挥手屏退李颦儿,旋侧首道:“此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李颦儿一愣,知道她听不进劝,只得本分回答:“不敢惊动,仅几名侍卫宫女知晓。” “既然如此。”廉宠点点头,冲琴心道:“法律无外乎人情,你起罢,此事本宫便不追究了。”她忽而想到什么,扭头询问李颦儿道:“晚莫言遭罪身死,我不是说过冰清宫人一概外放,不必受牵,为何琴心仍在宫里,又为何要随后妃们去行宫?” 李颦儿与琴心闻言面色陡黯,一个目光游离,一个面色煞白。李颦儿毕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强自镇定跪下道:“回禀娘娘,前往云苜山的人员名单,奴婢瞒着娘娘有所增添,请娘娘降罪!” 廉宠秀目略动,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李颦儿听她声音不见喜怒,沉吟片刻,开口道:“娘娘……奴婢,不敢说。” 廉宠薄唇微抿,目光扫过这二人,顿了顿,忽而恍然,面露惨笑。 她想得简单。只让宇文殇的妃嫔们迁去云苜山行宫。为了方便“照顾”她们,在行宫又安排了人服侍,而皇宫中的宫女太监,多出来的一应放出宫去,年龄稍大的再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可偌大的后宫,宫女,就真的只是宫女么? 她看过所有妃嫔受幸的记录,自然知道其中奥妙。她回来之前,他的私生活在帝王中算不上h药/乱,却也绝不简单。他后宫原本四百多人,一个月就三十天,妃级的各占两日,淑媛级的各占一日,其他的哪里忙得过来,几女共侍一夜根本是家常便饭。而他的欲望过人,她身有体会,若说床上迎合放/荡,她一abc,难道不比几个大家闺秀深宫贵妇厉害,连她都满足不了他,那几个妃、那几个淑媛,一人侍奉一夜,就应付得过来了? 主仆共侍一夫,除非皇帝特别交待,向来是算在主子头上的。李颦儿这么支支吾吾一暗示,这琴心算个什么角色,还不明明白白? 一股恶气在她胸口跌宕起伏,廉宠狠狠咬了咬牙,太阳||狂c|突突直跳,正甩手想让两人退下,忽眼瞥到大厅当央所谓“物证”,烧掉一半的奠牌上刻着“……寅时念子烜儿,母字”。 秀目瞳孔猛缩。炤国兴火德,始祖名炤,深受先帝喜爱的太子名烨,其后瑶太妃专宠生十一皇子名煜,其余诸子却跟火德是半点不搭边,孰亲孰疏,一目了然。而自打她主动表态准备怀孕,宇文殇便跟她提起,她所生第一子即太子,取名为“烜”,所谓“赫兮烜兮,威仪也”。 纤指不着痕迹收了收,她缓缓踱至那堆烧坏之物上,蹲身取起,递于琴心眼下:“这是什么?” 琴心水眸收敛,双手打颤,头更低道:“回……回禀娘娘……这,这是,晚,晚氏遗物,罪奴不过想一并烧去……” “烜儿是谁?”廉宠冷冷问道。 琴心噎声应着:“是……是已夭大皇子,大皇子的名字……陛,陛下所赐……” 秀容惨惨,眸中哀辛,紧掐合拢的手指深深嵌入掌肉中,纤细身躯微微发抖。 霜夜深宫,风霰始纷纷,散入珠帘,罗幕尽湿。 并行两盏宫灯,徐徐于清廊。 素白手腕探出,接过一枚淡淡雪花,吐气吹散,红唇愈艳,缓启道:“李姐姐,若真的可以为晚主子报仇,琴心这条命,便也值了。” 逆龙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丑时,炤阳宫。 宇文殇穿廊过庑,遥望朱楼紫殿之上高兮炤阳寝宫荧荧烛光,冰冷凤眸不经意融化暖春柔波,他驻足停留,侧首举目,但见飞雪穿庭,银花梨树,刚硬轮廓再柔,嘴角轻扬,疾步向前。 推门,炉香醉人。他蹑手蹑脚登上玉阶,掀开最后一层紫纱帐,却见廉宠披衣靠枕,秀发如云,水瞳半眯,格外慵懒妩媚。 心头一热,血脉激涨,他俯身,尚未攫取那朱唇甜香,她已赫然睁目。 深睐情悠,他爱怜万分,细细映上一吻,柔意满怀道:“可要踏夜闻梅,煮酒品雪?” “晚莫言若诞下龙子,你就打算给他取名宇文烜么?” 宇文殇错愕,不及反应。 “没听清楚?我说,当初你也曾经允诺晚莫言,一旦她诞下龙子,定为太子,取名宇文烜么?!”她面无表情,淡淡无波的话却如如记记重锤砸在他胸口。 看着廉宠眼底那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防备,宇文殇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怔怔落于她薄凉启阖的嘴唇上,耳朵嗡嗡作响,心乱如麻,茫然无措。 他很清楚,后宫里有西覃的眼线,楚怜也曾经反复提醒他小心人挑拨离间。可晚莫言死后,两人不疏反密,他便一时轻心,却没料到有人背地里暗捅了他一刀。 薄唇紧抿,凤目晦涩,他迅速收敛心神,静思线索。今晚为着琴心夜祭之罪她去了雍凰宫,定是那贱婢嚼了舌根。只恨当初他被她一求,便全由她胡来做主,没有斩草除根。琴心陷害成功,此刻恐怕早已自尽,来个死无对证。 他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拒得住明枪暗箭,却防不住飞短流长。 真是该死! “宠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气急败坏抓住她肩膀,她却如泥鳅般滑开,瞬间移到五丈开外的地方,恶狠狠地怒视着他。 他凌厉坚决地在房中扑捉她,急急解释:“宇文烜这名字朕的确早就想好了,可朕只想与你养儿育女,宠儿!”话音落时,他单手钳她双腕,将她拉入怀里,可她很快举肘猛击,腿起顶肾。宇文殇在刹那间运起全身剑气,萦绕一层血金光芒,生生吃上她的拳打脚踢,双臂急合,将她紧紧抱住:“宠儿,听朕解释!”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叫骂道,奋力挣扎捶打,脚儿乱踢,“你那么多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去找别人吧!你要雨露均沾也好,金屋藏娇也好,双美三美十美闹榻都行,你去搞太监我都不管!” 宇文殇心痛如狂,几乎窒息过去。她已不是一次两次为了他过去的荒唐h药/靡闹脾气了,他知道他罪该万死,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除了死死抱着她,他全然无措。 意识到这次他可能再次失去她,极端的恐惧令这个已经习惯了自我保护的男人面肌冻结,神情阴森可怕,泛红血目掠过莫名寒意,咬牙切齿,苦凄道:“不要逼朕……” 猛烈狂风忽至,刮得廉宠面庞作痛。好不容易睁开眼,却见满屋轻纱乱舞,烈风鼓鼓,随着描金牡丹瓶应声倒地,一应装饰乒乓坠落,血黑色剑影回旋呼啸,结作一道密密麻麻的大网,一时之间天昏地暗,鬼哭狼嚎。 廉宠僵直身子,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背脊里一股子冰冷刺骨席卷全身,几欲凝结成冰。 微白粉唇终于动了动,她猛然拧转,惊魂不定看着背后肤色几近透明,森然如阎罗的男人。 她瑟瑟作抖扑入他怀里,圈住颈项,尖牙一口咬上他肩膀,毫不留情。 血肉泛起,染红衣衫。宇文殇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冰冷大掌不住在她身上抚摸。 “你这王八蛋!”她横眉竖目,“你现在了不起了,成日里便只会欺负我!!” 她愤怒地掐住他脖子,前后摇晃:“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成天让我不好受,动不动就凶,我不过就报报仇泄泄恨,你就发狂来吓我!气死了气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廉宠被宇文殇悬空抱着,小脚儿对这他膝盖一阵乱踢,嘴里不停:“还敢横练‘金钟罩’,还敢横练‘金钟罩’,我踹死你,踹死你!” 原本波涛汹涌蕴藏海啸的深瞳陡然放出奇光,察觉廉宠的异常,眼见事情或有转机,宇文殇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她脸颊狂吻,直磕得廉宠哎哟直叫。 “嗷!”她小狮子般咬住他舌头,佯作狠下毒手,却只是轻轻咬了咬,便任他搅入口中,肆意吮吸。 “啪!”她小掌狠狠拍上他脸颊。 宇文殇蹙眉,微微拉开距离,气息不稳,眼波横烟,深深凝视着她,半晌后酸酸道:“你怎么闹朕怎么打朕都可以,只是千万别再这样了……千万别再这么吓朕了。” 廉宠也察觉自己做过了头。她极其愤怒三天两头钻个“姘/头”来她面前耀武扬威,更讨厌他改不掉的帝王城府心计,原想逮这机会吓吓他出气,熟料这么一来,反倒好像是她不懂事找抽。换作楚怜铁定跟她冷战个一年半载,现在被宇文殇这么低声下去求着,真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恨,好不容易创造的优势局面被彻底搞砸,底气不足不满揪着他胸肌道: “出去随便走走都能踩死你几个面首。” 听着廉宠的胡言乱语,宇文殇心有余悸地苦笑,将她抱坐腿上,抚着秀发低问:“是不是又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 廉宠乖乖让他抱着,把之前晚莫言对她说的话以及今天晚上发生的每个细节一字不漏告诉宇文殇。 宇文殇越听越是后怕,紧张地凑在她眼前,心底带着一丝惶惑,一丝惊喜道:“你相信朕?” 廉宠nb熏熏地耸了耸鼻子,得意道: “大l早就提醒过我。不过,你那个贤妃,鬼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猫腻呢……” “朕发誓。”宇文殇打断她,满眼认真,“打你回来第一天起,朕便‘改过自新’,‘守身如玉’了。” “那为什么每次问你那半年到底怎么独宠贤妃的,你都支支吾吾!”廉宠像个小恶魔似地张牙舞爪。 宇文殇顿了顿,抿了抿唇,方低声道:“虽没真的临幸……可逢场作戏还是有的……而且……”察觉怀里娇躯微震,他迅速道,“令人疑似怀孕的草药性子太猛,朕知道你不喜欢朕心狠手辣……” “呸”,廉宠冲他面门吐了沫子,眦牙裂齿,又开始掐他脖子,骂骂咧咧:“逢场作戏,啊?自打这次回来,你给我的‘惊喜’还真是层出不穷!” 宇文殇小心翼翼,柔柔道:“……你真的肯原谅朕?” “不然呢!”廉宠没好气,“我都巴巴地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宇文殇闻言只是抿着唇笑,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喉头微动,忍不住又要一亲芳泽。 廉宠察觉,哧溜从他怀里滚到一旁榻上,盘腿坐起:“闪开,我还没消气呢!说正事呢。我觉得怪怪的,她们绝对不止简单的嫉妒。” “嗯?”宇文殇宛若浴火重生,凤凰涅磐般活了过来,看廉宠是越看越喜爱,小腹下早就坚硬如铁,恨不得立马占住她身子,可刚经历争吵,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因他一时性急惹恼了她。 “晚莫言是多说多错,想挑拨离间我们,还引了以前那小王妃与她自己作反面教材。哼,世人眼里我代表的是义父,是军派势力,可我到底什么来历,你比谁都清楚。还说什么兔死狗烹,简直鬼话连篇。还有那“宇文烜”,一看便是设圈套,你对我怎样,我自己难道还没谱么?” 宇文殇闻言心神一荡,受宠若惊傻傻盯着廉宠,不着痕迹把她拉回怀里。 “不过,我倒真的很心寒。”廉宠就势倒在他腿上,仰望着沉脸道,“烜儿这事情,只有几个跟前侍奉的近人知道。” 宇文殇眉微锁,肃然道:“你怀疑李颦儿?” 廉宠黯着脸点点头,扭入他腹部,感觉到脸畔有东西又硬又烫,竟探手握住,上下把玩,语带醋意道:“贴身侍女……你老实交待,你们是不是也有一腿。” 宇文殇顿觉炽火狂烧,发出享受满足的轻吟,黯哑道:“没有。她是玉嬷嬷的女儿,朕原要为她赐婚,她不肯,朕便没放心上……宠儿……”他嗓音越发性感低沉,弯腰凑到她耳边道,“帮朕舔舔。” “少得寸进尺!”廉宠娇嗔,手上收紧,狠狠掐了掐,继续道:“若颦儿只是妒嫉,那便算了……我只怕背后还有阴谋,这些日子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不消反长,那个甘露公主在云州也有不少小动作……” 宇文殇闻言,突然僵了僵身躯,似在作着天人交战,脸上有如打翻了五色盘,挣扎半天,忽而开口,声如蚊蚋: “朕与楚怜约好……” 意外见面 逆龙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晨时,百树银装,皑皑一片。李颦儿早在炤阳宫寝房外等候为帝王更衣,迟迟不见帝王起身。她蹑手蹑脚入房门,却在外间见着了一脸憔悴的张经阖。 她微愣,目光询问。张经阖轻摇头,与她一同踱出房门。寻了处僻静地,张经阖方疲惫道:“昨日皇上皇后大吵一架,老奴不敢外扬,便让人在外候着,怎知到了卯时,娘娘突然用殇月龙牙抵着自己脖子跑了出来,绝尘而去。这之后,陛下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至今没声没响的,也不知里面如今什么个光景。” 李颦儿闻言嘴唇紧抿,眼底波光复杂,似心痛又似决绝,稍纵即逝,归于平静,默默退开,本分守于门扉。 幽幽深宫,一行铁甲侍卫穿梭长廊,鱼贯而入一片郁李林中,却只见枯木下卧倒着素衣女子,面容安静,已无鼻息。 天子暴怒。炤阳宫东暖阁墙倒壁歪,宫人无辜遭牵者无数。早朝荒废,帝王闭锁狂饮,连醉不止。 云州城郊外一处僻静小院,临雪抚琴的丹空墨忽感清风拂面,嘴角冷笑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手中接过丝卷,展曰: “廉氏已抵。京中言,帝恙罢政。” 自此,书信如雪片飞入。 “帝仍不朝,夜夜醉宫。廉氏秦王出入不离,宿食同。” “迁宫果由其主,李氏返,告其父,既传。”(翻译一下,迁宫的事情果然由她(李颦儿)负责,李悦卿已经回家,把后宫发生的事情真相告诉了她的父亲,真相已经开始在朝臣中流传) “廉氏声名狼藉,帝一意维护,当朝犯众。刘、杨、萧等人血谏废后。” “文狱将兴,事成,可行之。” “夜,帝突临王府,帝、王血刃,帝负重伤,离。王、后失踪。速成事。” 当夜,两名黑衣人自云州小院出,疾驰直往西覃顺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道青色人影如鬼魅般紧随其后。 “小r,你给我下来!” “啦啦啦啦啦,就不下来就不下来。” 顺宁城墙箭楼上,两名身着西覃弓箭手服装的兵士正隐身黑暗中,矮瘦矮瘦那个如附肉之蛆挂在高个子背上,无论如何都甩不下来。 “办正事呢,别闹!”楚怜狰狞低吼,“你再不滚下来老子背摔了!” “你敢!”廉宠往上蹭了蹭,将男人脖子抱得更紧。 “要……掐……死……了!”楚怜扯着她,几近抓狂,“我数……三……声,三、二……唔——” 纤细小手忽地将他嘴巴蒙紧,廉宠一个用力,就将楚怜这一米八八的魁梧身躯给吊到了地上,两人蹲坐在塔楼里。片刻之后,一列巡逻卫兵自城墙下经过。 “快……放……开……”楚怜以气声低语,脸已浮现猪肝色。 廉宠哼过一声,松了手。 “每次带着你都这样,你t几岁了,你都嫁人了!”楚怜没好气推了她一把,略微整理服饰,狼狈起身,佯作继续站岗。廉宠随即也人模人样站了起来,臭着脸道: “都这么多天了,我看还不如直接摸进去偷,再这么耗下去,若被他发现我跟你跑来这里,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明知道你老公是个疯子还偷偷跟着我来,你自己找死谁也拖不住。”楚怜冷着脸,不屑道。 廉宠睨了他一眼,往后退小步,冲着男人屁股猛一顶膝,挨揍的楚怜立刻倒肘接重拳,两人马步沉稳,四手如飞,又扭打在一起。 “草,宇文殇怎么还不来把你拧回去!” “哼,我就缠着你,就缠着你,你们背着我勾勾搭搭,还不告诉我。” 事情要说回大婚之前。原来,自上一次刺杀失败后,月坞仿佛销声匿迹。宇文殇觉得蹊跷,遣人探查,果然发现顺宁屡屡有可疑人士出没。 紧接着,关于廉宠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紧锣密鼓,他不禁起疑,面上仍不动声色,令纪章继续调查,可收获寥寥。 那日廉宠终于肯交待真话,他一怒之下星夜兼程冲到云州与楚怜痛打一场。两人明明是相看两厌,却又压抑不住惺惺相惜之感,打完之后,两人重伤在地喘气如牛,便莫名其妙说起了近来的风云变幻。 楚怜称公孙仙蓄意挑拨,行踪诡秘,屡番私会西覃谋士,提点宇文殇小心谨慎。相互约定,分头行动。 楚怜顺藤摸瓜,竟发现在公孙仙幕后指点的人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丹空墨。他知道宇文殇将丹空墨恨之入骨,恐坏了大计,一直密而不宣,只告诉宇文殇西覃设计,意图恐怕仍是离台。这些日子,他佯作不知,却就着这公孙仙,将西覃在泰、云布局的整个情报网摸了一清二楚,光这反侦能力,便令宇文殇不得不服。 宇文殇从楚怜提供的消息略一分析,便查出西覃竟然想来个红颜乱国,早在顺宁密谋布置。而此番结营设阵,由风羿昊与兀子飞联手,甚是凶险。若非楚怜洞悉先机,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必须获悉敌人的军事部署,以作万全准备。 宇文殇征战多年,立敌无数。别说风羿昊这个老对头对他的手段作风,人手分布,遣兵用将几乎了然于胸。就是前些日子敌人刚在他手里栽了大跟头,此刻全都万分小心谨慎,团团监视,唯恐中计。反观楚怜,一直真真假假,明明暗暗,韬光养晦,实力难测,反能出奇兵。于是偷军事部署图的任务便落在了楚怜头上。 这边厢,宇文殇继续佯装略有怀疑,但察而无获,又被后宫女人的事惹得心烦意乱,以安抚西覃眼线。这些行为表现,全符合敌人对他的了解,自是不疑有诈。 而廉宠与楚怜的无聊书信,却成了宇文殇与楚怜“沟通的桥梁”。双方的情报通过楚怜特制的隐形墨水记载,这些信件在抵达廉宠之前都会被宇文殇截获一次。连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的廉宠当时都只以为是宇文殇不满“秦王”与她交往过密,独占欲作祟,窥人隐私,更遑论其他敌人的暗探了。 整件事,廉宠一直蒙在鼓里。倒非宇文殇与楚怜有心欺瞒,只是这两男人都拉不下脸在她面前承认对方,也因此险些坏事。直到那晚在炤阳宫,宇文殇才交待了自己与楚怜的谋约,便与廉宠商量着再来个将计就计,看看敌人到底还有些什么三教九流的招数。 丹空墨生性多疑,所谓宇文殇醉酒罢政,仍不肯枉动,直到宇文殇冲到云州抢妻,又与楚怜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后,方遣人通报西覃。 楚怜依约带着廉宠躲在云州,转为暗处继续监视公孙仙与丹空墨。见丹空墨派出探子,压抑不住特种兵的职业习惯,便偷偷尾随了去,却不料廉宠也跟了上来。 他是赶也赶不走,留又留不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派人蹲在之前藏身的地点,又强迫廉宠三日一信,全扣在云州。若宇文殇没察觉便算了,察觉了可得靠着这些封家书平复帝王之怒,能拖多久算多久。 到顺宁后,兀子飞果然认为此时宇文殇必然无心边界军事,遂紧锣密鼓开始部署。 楚怜心底一估摸,知道军事部署图最易得手的方法便是等着兀子飞的军报上传西覃国都,半路抢劫,便与廉宠潜入敌营,侍机以待。 楚怜正要顶回去,忽而耳稍一动,与廉宠对视一眼,各就各位,站回岗位。 不多久,一人一马缓缓自城门出,红色的头发宛若夜幕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廉宠目光低扫,眼皮直跳,悄退一步,躲入自下看不见的地方。 风羿昊出了城门,由着马儿随意踱走,来回盘旋,竟不离开。又过了一会儿,两骑如风驰到他身旁,当前是一名蒙面抱琴女子,身后紧随铁甲大将,赫然便是名满天下的西覃神将兀子飞。 “阿姊。”风羿昊下马上前。 那女子微点头,亦旋裙下马,与风羿昊持绳并行而前,兀子飞跟在身后。 三人停在百步开外。闻那女子道: “你二人速速返营吧,不必再送。” 兀子飞略沉吟,伸手扶住那女子肩膀道:“清音在彤霞镇接应你,你自己务必加倍小心。” 女子轻笑,反手与兀子飞十指相交道:“你们担心什么,逆龙帝现在焦头烂额,何况就是他亲自来,也不见得拿我有法子。” 风羿昊赤目流转,上前一步:“知道阿姊你音攻天下无双,但千万不可小觑逆龙帝。就算他此刻无力西顾,但他身边的南宫樇、虞寰、纪章,无一泛泛之辈。如今越是风平浪静,越不可掉以轻心。” 兀子飞闻言点头:“炤国那边,逆龙帝正秘密遣驱影武士搜寻秦王与廉后下落,只怕又是声东击西之计。” “哼。”蒙面女子冷笑一声:“廉宠那小丫头,我在她身上栽过的跟头,迟早全得讨回来。” 风羿昊目光移向一旁,恍作未闻。 兀子飞听到廉宠的名字,也不禁蹙眉。 三人一时沉默。 还是蒙面女子率先打破宁静,她翻身上马:“你们回去罢,我自会多加小心。” 兀子飞把缰绳递给她,柔声道:“嗯,速去速回。” 蒙面女子又扭头对风羿昊道:“我再回来时,你恐怕已经带人去了吧。” 风羿昊肃颜点头:“玄算秘图,我志在必得。” 玄算秘图?这又是什么东西? 塔楼上的楚怜与廉宠对视一眼,分别铭记于心。 底下两个男人对着蒙面女子又一番叮嘱,齐肩望着她消失在地平面后才纵马返城。 那两人刚走,廉宠与楚怜已飞身下塔,冲着蒙面女子的方向狂奔追赶。 他二人相识多年,配合无间,劫马飞驰,愣是神出鬼没般,丝毫不曾惊动顺宁守军。只见漫漫沙尘,楚怜在前驾马追踪,廉宠与他靠背而坐,于后毁灭行迹,动作熟稔。 蒙面女子自是师姐,此人功夫邪门,楚怜不敢靠得太近,马速不算快,取道飞凌峡山道抄近路往彤霞镇。孰料刚离开顺宁城不到十里,忽闻远处马蹄踏水,尚不及反应,一利箭便携雷霆万钧之力破空疾至。 楚怜耳闻风声,两腿夹着马横卧地上,那一箭穿发,从他头顶险过,缨落盔裂。 楚怜披头散发,起身上纵,将马提起,拾乱林斜坡处闪躲,飞快绕入一道山坳处,与廉宠异口同声道:“风羿昊!” 脑海念头一闪而过,廉宠立刻作了决定:“我引开他,你跟上师姐。” 楚怜也不罗嗦,旋马往西,肃然道:“三天之后午时枝春城兰亭阁曲瑞香碰头,若见不着对方,从此处开始找线索。用b7密码。” “ok。”廉宠点头,扶正头盔,扭身出坳,拔出殇月龙牙,运气长扫,身旁碗口粗的大树应声而折,压垮了旁边碎石,一片泥坡倾倒而下,山动谷摇。 声响果然惊动风羿昊,他提马追至,见横木斜枝中窜出一道矮小身影,身着西覃兵盔,往北而去。虽无轻功,但身形敏捷如飞(请大家想象廉宠在丛林中跑酷……),颇令人惊叹。再远眺西边,受险峰群林遮障,那骑马人早没了踪迹。 此非常时期,风羿昊不敢掉以轻心,琢磨师姐有清音等高手接应,遂冲着那小个子士兵追去。 小个子士兵尽往狭路陡坡里钻,忽上忽下,忽隐忽现,连风羿昊如此精湛的马术,也被她耍得团团转,还不慎折了马腿。地势不开阔,他的弓术亦无用兵之处,略一沉吟,立即弃马,继续追赶。 廉宠从半截矮崖跳下,翻过小土丘,一望无垠的田野便呈现眼前。西覃因炤山阻隔北部冷空气,冬季无雪,田里空空荡荡,若跑进去,还不被风羿昊射成马蜂窝。 后无退路,一场硬仗在所难免。说时迟那时快,廉宠将殇月龙牙一脚踢入田沟里,左手摸泥在脸上糊过几把,压下头盔,身躯紧绷如豹,转身抬头。 适逢风羿昊赶至土丘上,居高临下,衣衫飘飞,赤目若电,劲弓满弦,虎视眈眈地对准了她。 廉宠怕暴露身份,不敢使用殇月龙牙与银丝。十几年前她空手对付风羿昊已耗无胜算,遑论如今。全神贯注盯着那箭,蓄积全身力量等待着最后的爆发。 然而,那箭头却微微一偏,红发随风张扬,袍袖鼓鼓。 “廉……宠……?” 这样都能被认出来?!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入她脑海,身体先于意志,她已翻身下埂拾起殇月龙牙往田间跑去。风羿昊见状急忙收弓,兔起鹄落两次点地落于她身前。 廉宠毫不含糊,微一蹲腰便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风羿昊扑空后拧身再追,她却如兔子般敏捷,次次都自他指缝里滑出。 风羿昊不肯下狠手,廉宠不好意思下毒手,两人在坑坑洼洼的田间里跌跌撞撞地追逐,宛若小孩子过家家般,直从这头跑到了那头,打到最后,风羿昊也不去抓她,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廉宠见状干脆也不跑了,始终与他保持距离走在前面,毫无目的地乱绕。 “廉宠,你的伤怎么样了?”风羿昊露着张狂的笑容,大声问道。 廉宠蒙头向前,心思急转。都被认了出来,那楚怜偷到军报前一定不能放风羿昊回去。可要绑架他比干掉他难上千万倍,怎么办呢? “你离开他了?”风羿昊忽而想起云州传来的消息,心下转动。一见到她他就下意识警觉她出现的动机,可仔细一想,又有些不确定。他笃定宇文殇尚在泰阳,而以他对他的了解,那个男人绝不可能轻易放廉宠离开,更遑论派她冒险深入敌国。 廉宠背对他眼睛眨了眨,继续埋头走路。 “刚才那个男人……是秦王宇文烨?你与他……”赤眼波澜起伏,他顿住脚步。 你真相了,没错,就是私奔! 廉宠很想大声喊出这句话。可她发现她越是不说,后面那厮越能胡思乱想,遂扁着嘴自走自路。 日出山头,晨曦微露;日于中天,暖冬和煦;日薄西山,冷风呼啸。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仿佛互不相识的两人不急不缓走入一座繁华小镇。 廉宠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她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状况没处理过,可一句话不说就把敌人拖延了一整天这门子好事,真还是头次遇到。 偷眼睨过风羿昊,却惹得他得意灿笑,廉宠没来由掉了满地鸡皮疙瘩。 眼看快过年,集市里人来人往,廉宠兀自钻进一家小店,寻了角落唯一的空桌坐下。不消片刻,跑堂的小二便带着风羿昊过来,满眼讨好道: “这位军爷,能不能让这位公子搭个坐?” 廉宠抬眼看了看风羿昊,低头不语。 沉默代表默认,小二立刻招呼着风羿昊入座。 是敌非友 “听人说,你嗜酒如命,可要尝尝此地的玉醴香?” 风羿昊自作主张作东点了几道名菜,偏首询问廉宠。 廉宠觉得这情景越来越狗血,明明两个见面就生死搏杀的敌人,却像老朋友似地吃酒聊天。她抱臂压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同样的原因,却令风羿昊心情奇佳。即便梦中,他们亦总是兵戎相见,她永远都是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坚毅不拔、威风凛凛的女将。能像现在这样置身繁华俗世中,如一对最普通平凡的男女,没有血腥,没有厮杀,单纯地相对而坐,这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求的。 几碟冷菜先呈上桌,廉宠目光落在自己满是污泥的手上,终于开口说话:“我要洗手。” 风羿昊受宠若惊,拉凳起身:“我们去后院井口吧。” 廉宠暗道:你怕我跑,我还怕你跑了呢。 遂由风羿昊带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看路,只低头瞅着脚上泥巴,左脚蹭右脚,右脚勾左脚。风羿昊缓下步子,与她并行,望着廉宠从未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孩子气,嘴角不住上扬。 洗手时她顺便又脱去头盔抹干净脸,露出清秀面庞,半年前的伤痕仍留下淡淡的粉痕,看得风羿昊心里一抽一抽地,不禁失神探手往她脸颊,却被廉宠闪身躲开,小鹿般清澈眼眸恶狠狠瞪视着他,宛若发脾气的猫咪。 风羿昊的手僵在原处,红眸晦涩:“抱歉……是我害了你……” 廉宠不置可否,用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径直步返店堂。 回去刚落座,小二便手脚麻利上齐了菜。 廉宠怕风羿昊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抓着筷子却不敢动,两眼亮晶晶反射着油光,直咽口水。 “你怕我下药?”风羿昊心情格外雀跃,眼睛鼻子嘴巴都洋溢着笑容,把每道菜一一试过,方冲着她道:“这下放心了?” 说到下药,廉宠又想起之前他吓唬她的什么七七四十九天毒药的事,再抬眼看了看对面邪魅张扬的英俊男子。 “我不饿。”她放下筷子,维持双臂搁桌姿势。出门在外,与虎谋皮,她不是单蠢少女,岂能因贪嘴误事。 风羿昊微失望,顿了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陪你出去买些零嘴?” 廉宠觉得这样很合理很安全,遂点点头道:“那你先吃完吧。” 风羿昊露齿一笑,正欲动筷,却觉她有些行为反常,莫非菜里真的有药。他轻轻扫过廉宠,见她低头盯着桌子纹路,玉指搓磨,似在发呆走神,自觉看不透,遂不着痕迹搁筷道: “我一个人吃多没劲?”声音略大:“小二,结账。” 廉宠默默看着满桌好菜,叹息真是暴殄天物,面上依旧呆呆地,等风羿昊付过钱,便慢慢走在他前面。 出门右拐就有个包子店,两人排上队后,彼此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心对方的动作。确定无误后,才分别接过两个肉包,不约而同保持了一定距离。 天色已晚,街上渐渐有了灯火。廉宠啃过一口包子,突然觉得肉味让胸口有些倒腾的,她也不多想,一门心思纠结着到了晚上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风羿昊去开房吧?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斜了风羿昊一眼,而他则一直专注俯视着她,两人四?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殇宠第39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四目相对,廉宠讪讪一笑,尴尬地别过脸,却不意见着街道十字路口有家天宝赌坊,遂道:“要不要去玩会牌九?” 说这话时,她闷呕了一下,觉得肉味油腻得让人难受,拿在手里都让人反胃,便顺手扔了那吃过两口的肉包,将剩下的一个塞给了风羿昊。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风羿昊接过时愣了愣。 廉宠见状道:“我没什么胃口,要去么?” 风羿昊蹙眉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色,担忧道:“你不舒服?” “啊。”廉宠点点头,捏拳拍了拍自己胸口,“可能受了风寒。” “那我先送你去药房看大夫。”风羿昊不由分说便要握廉宠手腕,却被她轻轻避开。她朝着天宝赌坊加快脚步,又似没事人笑道:“这点小病睡个觉就好了,我们去玩玩吧。” 风羿昊顺着她目光看了看,无可奈何道:“你的兴趣爱好与可真有别于寻常女儿家。” 上了赌桌,廉宠的反胃胸闷症状不治而愈。她那厢是玩得红光满面,不知今夕何夕,风羿昊却是散尽千金只求博佳人一笑,舍命奉陪。 赌博玩牌时,时间飞逝难察,不知不觉已近凌晨。廉宠一晚上屁股没挪一下,忽而打了个呵欠,便觉尿意阵阵,拍了拍风羿昊便夹着腿一溜烟儿跑进茅房,孰料刚进门,才闻到茅房的味道,再也克制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吐得不多,就呕得厉害。好不容易缓过气,她摸出手帕一边擦嘴一边暗道自己不会是肠胃犯毛病吧,上次喝酒也是才几杯便吐了。站着歇了口气,感觉呕过后好了不少,遂打起精神上了茅房,又折回去“再战江湖”。 直到辰时,两人才心满意足走出赌坊,找了家铺子吃早食。 许是并肩战斗了一夜,廉宠觉得风羿昊这人赌品不错,两人相处融洽了不少。去铺子的路上还你一句我一句闲聊半夜的赌局,说到有趣之处皆捧腹而笑。 早餐廉宠点了大碗芝麻汤圆,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后又要了碗,似要把昨日欠下的统统吃回来,胃口其佳,她也更不把之前呕吐的事放在心上。 风羿昊比她先吃完,手撑下巴盯着她豪迈的吃相,忽而道:“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廉宠讶然抬头。 “若没去处,先暂时让我照顾你吧,等你想好去哪儿了,我再替你安排。” 廉宠一手抓着勺子,怔怔看着这如鹰隼般的男人,血色夺魄的眸子竟散发着奇异的柔和光芒。 “有我在,任他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勉强你。” 廉宠直起腰,放下碗勺,看着认真的风羿昊半晌,复回首四周熙熙攘攘日出而作的人们,涩笑一声,也不答话,低下头去。 吃过早饭,两人徐徐漫步河堤上,渐至人少出,廉宠忽而驻足,仰望身旁魁梧俊迈宛若旭日的男子: “风羿昊。” 她轻轻叫出他的名字。 “嗯?”他扬着那一贯张扬豪迈的笑容,在朝阳映照下散发彩虹霞光。 “若非立场不同,我想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她的身后波光粼粼,美得像一幅画。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俏脸灵动,负手含颜。 风羿昊只是望着她,眼也不眨。 她偏了偏头,斟酌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是敌人的……”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地搔头,“不管怎样,总之谢谢你,然后,很抱歉……” 赤目微眯,蕴含深邃复杂情感。 她抿了抿唇,歉然道:“我知道是废话,不过还是希望你别喜欢我了,否则你会很吃亏的……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酷。”她再次沉默,眼中慎重坚毅,“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们已经是敌非友。”她加重了“已经”二字。 风羿昊双臂渐渐抱胸,深深凝望着她。 廉宠退后一步,右手抚上腰间殇月龙牙,笔直站立。冷风拂面,将她鬓发吹乱:“出手吧。” 两人相对,良久。 风羿昊苦涩一笑,背过身去。有些事,不言而喻,彼此都了然于胸。比如,男女之情,又比如,敌我之争。 心存侥幸,自欺欺人,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男人发出一声轻叹,抬步徐前。 “风羿昊?”廉宠眉头微锁,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 风羿昊顿了顿脚步,再叹一声,并不回头,轻声道:“不管你有何目的,这十几年来我最开心的便是这两天。”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廉宠才回过神来。抚柄的手松下,她再次远望他离去的方向,微叹一声,缓缓离去。 廉宠赶到与楚怜约好的地点时,刚好是第三天凌晨。连日奔波不曾休息,便打算抱剑在雅间里稍作休息。岂料刚阖眼,兰亭阁的掌柜便引着凌夔闯了进来。 “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我感觉好久没见着你啊。”廉宠顿时精神抖擞,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凑上去,“是不是‘楚爷’之前让你来这儿‘打点生意’啊?” 凌夔阴恻恻笑了声:“娘娘精神不错啊。” 廉宠心肝儿没来由颤了颤,小脸顿时垮掉:“他知道多久了?” “不久……只不过拆了半个琳琅轩,封了整个云州城里楚氏的店面,还把苏梦给押宫里去了。” 廉宠背脊发寒,顿无人色,腾地站了起来:“你别吓我!” 凌夔揉了揉眉,笑得更凉。 廉宠顿如霜打的茄子,蔫着来回踱步道:“我完了,我完了,怜知道肯定会把我给大卸八块……他不是说安排了人解释么。” “解释什么,隐瞒这么久不报,罪犯欺君!”凌夔想想这些日子损失的银子便觉得心痛。 廉宠再也坐不住,焦躁不安道:“我得赶快回去……他怎么还没到呢……不行,我去接应他……” 说话便要拔腿出门,凌夔急忙扯住她道:“楚爷就是特意吩咐我在这里等你,说东西已经到手,他摹了份,师姐等人应该未曾发现军报失窃过,不过会晚半日抵达,让你‘等着他,别乱跑’。” “他没事吧?” 凌夔摇头:“事情很顺利。” “既然如此,我也不等他了,我现在就启程回京。”廉宠一边说一边风风火火地望外走,“你见了他,记得告诉他风羿昊有所察觉,他若有什么计划安排得趁快。” 凌夔见话已经带到,点点头也不阻止。廉宠拉开帘子出门,适逢小寰送来些点心,她便顺手抓了几个,囫囵吞枣,孰料心口一翻,不及克制,又呕了起来。 凌夔急忙上前为她顺气拍背。好不容易歇止,廉宠有气无力道:“tnnd,最近肠胃好差,动不动就吐。” 凌夔眉梢挑了挑,有些吞吐道:“动不动就吐?” “是啊。”廉宠又开始自残捶胸,“我身体现在怎么这么差,回头得加强锻炼啊。” 凌夔顿了顿,轻轻扫过她一眼,捉住她手脉半晌,神情越来越古怪,他斟酌片刻,耳根略红,似经天人交战,方低声道:“你……葵水……多久没来了?” 廉宠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撇了撇嘴:“不可能。半个多月前御医还帮我把过脉,说我就是风寒伤了肠胃,其他也没说什么啊。” 凌夔沉住气,又问了次:“你葵水多久没来了?” 秀目上翻,廉宠想了想,道:“一个多月吧……我葵水向来很乱的,御医老早就帮我看过,说还要养个一两年才会怀孕。” “是——吗——?”凌夔拖长声音,嘴角抽搐道。 廉宠面色僵硬看着他,跟着抽了抽嘴角:“不……会……吧……” “呵呵……”凌夔干笑两声,“你也别急着走了,不若我们找个大夫确定一下吧……” 春城冬夜,红梅填窗。 碧纱拔云床前,一身寒气顶着熊猫眼的楚怜叉腰伫立床前,靠门立着一脸无奈的凌夔,屏风外三名无辜的大夫面面相觑。 楚怜从一进门便这样盯着廉宠,桃花眼底越来越多的愤怒堆积,他突而出手,指着廉宠鼻尖,连声道了好几个“你”,总算深深吸了口气,转出屏风将一众大夫好好招呼感谢,又着凌夔重金谢过,直到房中就他二人。 “大l~”廉宠撒娇地跳下床抱住楚怜胳膊。 楚怜想甩开,终究忍住,脸都气歪了,哼哧哼哧了半天,才咬牙切齿扔出句话:“等你生完崽,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话音落,他忽而低眉扫到廉宠踩在地上仅着薄袜的双脚,忍不住一脚碾了上去。廉宠受惊跳开,迎上对面杀人目光,吐了吐舌头,两步窜回床上。见楚怜火大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鼓腮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带着肚子到处跑的……不是都说我还要调个一两年才能怀孕么……我哪里知道……中医也太靠不住了……可宇文殇这家伙生殖能力也太强了吧……” 楚怜冷哼一声,左手掐住她脸颊,廉宠的嘴自然而然嘟了起来,还学鲶鱼上下闭阖。 楚怜看了更是抓狂,右手重重在她脑袋顶上砸了一下: “要解释,回去给你男人解释去!” 言罢气急败坏地自一旁水盆里捧水洁面,刚清了一把,忽闻廉宠一声惨叫。 “你大呼小叫什么?”他无奈起身。 “大l,刚才那大夫说我怀孕快两个月了……那,那我不久前还喝过酒的啊……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廉宠慌张地从屏风里露出个头来。 “你喝都喝了,难道拿掉啊!回去慢慢调呗!”楚怜闻言怒火更是腾腾上脑。 “哦。”廉宠刚缩回头去,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干脆整个人蹦了出来:“之前那帮御医说得那么吓人,结果我就这么莫名其妙怀了,宝宝会不会是畸……” “啪!”楚怜的手上的帕子结结实实劈头盖脸飞到廉宠面门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 咕咕咕咕 逆龙七年正月十四,因着明日元宵,天青城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人群熙攘。码头野市上,高大凤目男子身着月白锦衣急躁地探目张望。他身旁紧跟六人,人群里又零星分布着数十便衣兵士。 “不是说一定赶得及元宵抵京,怎地都到这儿了,还没影?”宇文殇不耐烦,不知不觉又往外走了百步。张经阖急忙应承着,着身后侍卫前去打探。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艘华美画舫出现在水天相接处。宇文殇立刻便瞅见船尾的凌夔,当即拦下一叶轻舟笔直驶去。 舱内,珠帘高悬,惠炉薰香。白衣男子披散着墨色长发,妖媚如莲,单手持壶,有一搭没一搭哼着小曲,靠窗沐浴在冬日煦煦中。罗衣婀娜女子怀抱暖炉,蜷在厚实的绒毛大褥里,横枕于他腿间,懒目慵眉,迷迷糊糊跟着他的调子一块哼唱。 舱外忽而有了动静,楚怜掀被起身,刚歪出半个身子,门帘已被拉起,那高大神俊的王者迎面走了起来,凤目蕴波,薄唇深抿,微微错愕看着榻上的两人。 趁宇文殇还没变脸前,楚怜立刻把廉宠推醒。 她原本要睡不睡,揉着惺忪眸子,浑浑沌沌从被褥里探出张脸来,待见到门口那已经乌云密布的霜颜冰目,立刻一个激灵,直直从被里扑了出来,脚被那厚实床褥绊了好几跤,吓得楚怜三魂去了六魄,双手一伸便要垫在她肚子下面,孰料这急惊风只是微微趔趄,便唤着“宝贝宝贝”蹦蹦跳跳挂到了宇文殇身上。 宇文殇将她接入怀抱,迫不及待地锁紧唇间幽香,反复轻啄深尝,欲罢不能。直到怀中娇人“唔唔”发出气闷的促呼,方恋恋不舍松开。一声沉重的喟叹,手臂再紧,身子紧贴女子曼妙曲线,不住舔吻着她鼻尖下巴颈窝。 娇媚人儿被他呼出的热气呵得“咯咯”躲闪,俏脸染霞,探手拉住他耳朵道:“逆龙六年影帝得奖者——宝贝~” 剑眉微皱,男人肃煞了俊颜,冷冷开口:“回宫后一笔一笔账,我们好好算!” 一边说,一边已经隔衣掬起她玉圆,俯首含住,舌尖画旋儿。 “咳咳。”尴尬的咳嗽声在一旁响起,修长手指抚上窗棂,斜着一双桃花眼,楚怜歪靠窗弦,无奈道:“等我走了再亲热行不行。” 凤目扫过,陡然沉冷,铁臂将廉宠又环了环,全揣在怀里。 廉宠无语地看着宇文殇,探手扯他,扭头冲楚怜道:“关窗,江风冷死人了。”话音未落,硬拖着宇文殇入座,又招呼楚怜过来。两个男人面面相对,凤目森然如阎罗,桃花眼挑衅狂傲,廉宠被夹在当间抓头挠耳。 “先说正事!要掐架别当着我掐!”孰料提及此,廉宠自己先跑了题:“上回你们是假打还是真打啊!” “哼。”两个男人都用鼻子说话,相看两厌。 廉宠叹了口气,拽了拽宇文殇的手,又瞪了瞪楚怜,却被楚怜猛地瞪回去:“兔崽子,老子带你疯了这么久,啥好处都没捞着,赔了夫人又折兵,成天还惹人嫌,你鼓个金鱼眼做什么,给你挖出来,靠!” 话音刚落,宇文殇已经暴起一拳如流星闪电直击过去,楚怜当即回以铁拳,廉宠急忙卸开两人,张手在中间挡着,吼道:“宇文殇,你再胡闹我真不理你了!”言罢转过头,换上一脸讨好:“大l,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楚怜哼哧两声,再度挑衅瞥过宇文殇,吊儿郎当对着廉宠说:“叫一个。” “哥哥,怜哥哥,怜哥哥好,怜哥哥最好了,亲爱的……” “廉宠!”宇文殇狂怒愤然吼道,将她一把扯过,又挥拳直向楚怜。 楚怜毫不客气接上,一脸得意:“小r最乖了。” 这两家伙,还闹上瘾了,只要他俩在一起,总有打不完的架。廉宠不管对谁好谁坏,他们都能掐,她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几近暴走。 “别以为是皇帝就拽个屁,我告诉你,我是给小r面子,要我反对,你这辈子都休想安生讨老婆!” 楚怜原本在宇文殇面前还极力隐忍装孙子,结果莫名其妙被人从温柔乡里拎出来痛殴一顿,还因小夫妻打情骂俏影响了他在云州的整个生意——要知道这可是过年的当上阿——火爆脾气再收敛不住。他现在不敢扁廉宠,于是见了宇文殇便跟杀红眼的斗牛似地。 宇文殇不善争吵,听楚怜骂得痛快,怒火再次腾腾乱冒,挣开廉宠又与楚怜打做一团。 这两人皆是武术大家,眨眨眼便要风云变色,此刻全弃了内力招数不用,贴身肉搏,下下实在凶猛,廉宠在一旁插不进去拉不住,急得直跳脚。 眼见整间舱房都快塌了,她揉着太阳||狂c|跑到门口狂喊了一嗓子:“你们再打我跳江了!” 这一喊,宇文殇微微分神向她抓去,可惜楚怜压根懒得理廉宠死活,依旧重拳砸上宇文殇脸颊,宇文殇顺力后仰,卸掉楚怜九成力道,但未及完全躲闪,当即右颊肿起。 廉宠抓住这机会八爪鱼般缠上宇文殇,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双手吊紧脖子,使出千斤顶往下压。 楚怜全不放过机会大泄胸口怨气:“d随便塞个女人给我就算了,还想把老子发配边疆,小r你简直不是个东西,有异性没人性!” 宇文殇面色铁青,推开廉宠又要冲过去,却被廉宠翻身一滚再度缠住,她嘴里不停道:“宝贝,宝贝……我哥说的气话,他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哥其实很喜欢这个差事的……” “喜欢个屁。”楚怜继续挑衅,横眉怒目与宇文殇对瞪。 宇文殇鬼火乱烧。廉宠力气不小,要真摆脱她务必动力,他怕真伤着她,处处受制,险些没怄得吐血。楚怜在一旁骂得无比酣畅,郁积多年的闷气仿佛一扫而空,神清气爽,目光扫眼窗外,从怀里掏出个丝绢包裹甩了甩,老神在在丢到桌上:“老子去找花姑娘了,懒得给你们两个sb耗。” 言罢越窗,踏舟而去。 确定楚怜已经上岸,廉宠才气喘吁吁松开手,看着眼前黑脸包公毛发倒立气不可遏的男人,讪讪而笑,抢在宇文殇撕掉那包裹前飞扑过去,手忙脚乱运起步伐钻入墙角,边逃边睨,匆忙塞进怀里,胸抵墙壁嘿嘿笑道:“宝贝,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宇文殇再次冷哼,几步上前,扼着她身子保持原样,左手一提,右手麻利地拉掉她腰间汗巾,颠鸾倒凤起来。 廉宠衣不蔽体,骨酥眼迷,纵是冷冬亦被身上男人折腾出浑身香汗淋漓,却还执著地抓紧胸前包裹,满脸血红欲滴,咬牙保持最后一丝神智。 当她不知第几次绽放烟花般的销魂蚀骨,攀登极乐巅峰时,宇文殇才在她体内释放出火热的种子,微喘气息,便探手往她胸前去拿。 此时的女人最是虚软,反映亦特别迟钝。宇文殇已把包裹拿去拆开来,她才迷迷糊糊道:“不许撕……” 他没好气地刮过她鼻子,将包裹中一卷文书铺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楷与详尽的阵营部署图。宇文殇将昏睡过去的廉宠侧放腿上,用绒褥裹紧,手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玉颊粉脖,借着入窗阳光,面容沉静地仔细阅览。 这文书记载的,正是兀子飞奏上西覃皇帝的重大军情,包括离台以西整个顺宁及周边城镇的最新部署。城防军营、备制、兵种以及粮草辎重等绝密信息皆极详尽。 阅毕,他收掌握紧文卷,寒光熠熠眼底张着一股子棋逢敌手的兴奋。 廉宠心有所思,沉沉睡了半个时辰便陡然惊醒,发现自己已在回宫的马车上,眼睛上方便是那卷文书, “宝贝,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再将计就计耍他们一次,然后你偷偷去前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她双眼炯炯,热情洋溢地仰望他。 宇文殇闻言哑然失笑,掐了掐水嫩粉颊,画过她脸上淡淡伤痕,突然道:“东海国的鲛人泪果真是个好东西,得再敲诈夏家老头一笔。” 廉宠闻言立刻摸上自己的脸,笑逐颜开,不住点头:“我也觉得效果奇佳!很稀罕么?” 宇文殇摇摇头:“不稀罕。” 鲛人泪,乃东海国宝。相传每年春分和立秋时分,东海大漩涡深处的鲛人族会从深海浮起,膜拜他们的守护神月神所以只有在当天并且有月亮升起的时候才可以捕获到奇兽鲛人。捕获后断其发,获其泪,辅以千年黑珍珠,百年鳌油混制,然后置在海底水晶制作的琉璃瓶,经过东海荒岛七七四十九天的业火烘焙,才可获得这么一块看似膏腴,实乃真露的鲛人泪。 凤目含情,他俯首而下,促狭道:“你也别偷懒,每日敷疤之余,也用它擦擦身子,这样朕摸起来更舒服……” 一记粉拳打在宇文殇鼻梁上,廉宠拱拱身子歪坐而起,“你倒是说啊,你有什么计划安排,这次告诉我嘛。” 宇文殇将她一把抱入怀里,又是一番耳鬓厮磨,方道:“没什么计划,跟朕回宫去。” “啊?”廉宠狂冒小问号,满腔热血无处发泄般纠结,娇憨在他怀里拱着:“肯定有,肯定有,说嘛说嘛。” 宇文殇甩了甩手中文卷,冷脸愠怒道:“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已经够令朕头疼了,皇后还‘染病’两月,连除夕大年都没踪迹,回去朕非把你吊起来抽一顿鞭子!” 当初约好楚怜带着廉宠在云州消失一段时间,伺机窥获敌意,可这两人‘窥获敌意’竟然干脆就跑到西覃去了!若非每隔三日都收到她的亲笔书信,他真要被她给气厥过去。 廉宠可不是被吓大的,闻言偷偷扮了个鬼脸:“你就继续唬我吧,你肯定早想好法子了!还有啊,你拿到这东西,是不是马上要想办法攻打西覃?” 宇文殇无奈摇头,紧了紧她的腰,又点了点俏鼻:“真当你夫君是大罗神仙,万事皆知了?当初劝朕不急的是你,如今急的也是你。正如楒旻所说,与西覃一战是迟早之事,却非朝夕之事。朕不敢妄动,他们也不敢妄动。当然,朕膝下无子,后继无人,若朕崩溃,他们自可径取离台。可如今朕好好的,距上次袭离不过数月,离台大军驻守,北有廉毅,他们绝不敢此时发难。何况西覃派使求和,此刻若公然失信于天下,民心难服。”他展开文卷,自后抱着廉宠,脸颊亲昵道:“他们以为令朕分心,无暇顾及顺宁军防,可如今有了这东西,朕自会派遣暗人潜入要害之处,自此西覃意向,皆在朕掌控之中。” 廉宠边听边点头:“那你也要快,他们可能已经有所察觉,拖得越久具体情况就大变样啦。” 宇文殇闻言抿了抿唇,心不甘情不愿道:“这份文卷里已经包括了楚怜所作的部署……” “我就说大l很厉害的。”廉宠得意地在他怀里蹭着,继续好奇追问,“那那些流言蜚语,是你故意听之任之的对不对,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呀?” “诡计?”宇文殇苦笑,轻轻咬了她一口,“朕能有什么诡计,朕收拾烂摊子还差不多!” 廉宠原以为宇文殇又更上次一样,环环施计,成竹于胸,不料却猜错,当即有些奄奄,忽而想到楚怜千叮万嘱的事,便道: “哦对了,这次我们跟踪师姐,听她和风羿昊提到过‘玄算密图’,大l让我回来给你说说,让你留个心。” 幽瞳猛缩,宇文殇若有所思微眯凤目,随口“嗯”了一声。 马车徐徐,宇文殇兀自沉吟,忙完元宵祭祀,定得尽快与那楚怜深谈一次。怀里娇人低头玩着他腰间玉佩,忽地抬头,险些撞上他下巴。 “哎呀,忘记跟你说了!宝贝~”她得意地笑着,将他环于她腰间双手移到小腹,背对而坐:“你马上就不是膝下无子咯~” 宇文殇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地盯着她。 廉宠口茭笑一声侧过身子,纤纤玉指先指着宇文殇眉心。 “宝贝。” 手指下移,指向他两腿间的命根子。 “大宝贝。” 臂往回收,落于她自己腹部。 “小宝贝。” 宇文殇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从疑惑到好笑,最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除了傻傻盯着廉宠腹部,他已经连动也不会动了。 廉宠兀自从怀里掏出张丝绢,在宇文殇眼前晃了晃,拉起他的手塞了进去:“大l让我给你的,说是保胎的药单子。” 凤目中渐渐散发瑰丽的光芒,他呆呆接过药单,巨掌微颤着抚上她腹部,激动得语无伦次,说话走音:“小……宝贝……朕……朕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天……不是说还要……怎么会的……是哪次……天啊,宠儿……多久了,多久了……你确定吗……朕记得你上个月来过葵水……一个月了?” 啊噢……又有一个谎言即将被揭穿。 廉宠咬着下唇,哼哼唧唧道:“上个月那次……是我……骗你的,宝宝,已经两个多月了。”偷偷睨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完全不曾在意她欺骗他的事情,狂喜中晕染一丝呆滞,嘴角不住上扬,扯都扯不平。遂逐渐洋洋得意地开始教育这个门外汉道:“上次我肠胃不舒服呕吐,其实已经怀宝宝了,不过脉象太弱,御医没听出来。枝春城有个老神医帮我看过,说我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宝贝,你的小蝌蚪真是超超超超超超超超级彪悍了。” 宇文殇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眼角堆笑,满堂花开,直叫人目眩神驰。她还在叽叽咕咕地说,他却突然将她抱起,自己滑身跪于她两腿间,贴耳侧首,仔细聆听,半晌后蹙眉道: “怎地什么都听不见……” 廉宠嫣然一笑,撇嘴道:“怎么可能……你没听到咕咕咕咕的声音么?” “咕咕咕咕?”宇文殇傻傻重复,真贴着她小腹又听了一遍,这次眉头微微舒展,欣喜道:“是有啊,这是孩儿的声音?” 廉宠嘴角抽搐,憋笑憋得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前仰后合,断断续续道:“这是……哈哈哈哈……这是……是我……肠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水波荡漾……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我,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宝,宝贝……你太,太搞笑了……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 宇文殇黑着包公脸看着面前笑得花枝招展东倒西歪险些岔气的女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最后,凤目满载着暖月星辰,露出满足幸福一笑,刹那芳华倾世。 作者有话要说:鲛人泪,我几乎一字不改地用了,咳咳,感谢小乖 阿弥陀佛 这日炤阳宫中,少不得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宇文殇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开始陷入将为人父的恐慌中。迅速召集御医会诊,制订了一系列宏观的微观的保胎养胎计划。 一会儿恼怒廉宠这少根经的没早些说,后悔刚才不知情的情况下行房不知有没有动了胎气;一会儿觉得宫内翻修,人员杂乱,保不准多出来些什么不明毒物或者刺客;一会儿忧虑母体的多动,创伤和嗜酒将给胎儿带来预料之外的危害,真恨不得将廉宠供起来,连她在他面前走走路都觉不甚稳妥,由此联想到她这些日子干的好事,那是新仇旧恨一并爆发,咬牙切齿把她从头数落至尾。 廉宠自知不在理,可被他蛮干也干过了,打打杀杀跑跑跳跳也折腾过了,这胎还不是稳稳地在她身上。返途中已经被楚怜骂有些吃不消,没想到宇文殇实在是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日,逆龙帝原计划让多日抱恙不曾露面的皇后摆摆凤仪平息谣言,孰料走的时候是不死小强,回来成了‘高危孕妇’,他又激动紧张了一夜,直到张经阖来请示才恍然记起,立刻临时取消了凤驾。 宇文殇有他的考量,廉宠与楚怜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些日子在路上,他二人就逆龙帝后宫不稳之事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讨论,初步制订应对方针。一方面,以云州为基地,把十几年前通天峡系列战役敦玄下凡助战的传说重炒一遍,借老兵之口渲染廉宠为敦玄再现,人为创造正面舆论。另一方面,楚怜打听到高僧空慧元宵当日将至京都白马寺宣扬大乘佛法,欲借宗教为突破口,让廉宠以慈善形象逐步进入民间视野。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刚抵达顺宁时楚怜便已经派人在云州开始部署,孰料被个醋坛子一举封了他云州所有势力,怒得楚怜险些吐血而亡。如今连元宵活动都不让廉宠参加,而且看架势非得拖到她生下baby后,这下连廉宠都忍不住跳脚抓狂了。 大清早,一场世纪大战便在炤阳宫拉开了硝烟弥漫的序幕,帝后之间吵得鸡飞狗跳,互不相让。不多时,随驾亲王权臣已经候在了外廷,张经阖见内廷里丝毫没有安宁的迹象,只得铤而走险,扯了南宫樇进去劝和。说话间,又不慎被楚怜听见,当即七窍生烟抢在南宫樇前面直闯炤阳要找宇文殇掐架。 南宫樇自知“家丑不可外扬”,叮嘱张经阖不许再多嘴,让他张罗着安抚朝臣,自个儿也急急忙忙赶到内廷。 炤阳宫里虽然乱作一团,可守卫依旧森严。前面刚有个秦王不循礼擅闯,到了南宫樇这里便受到了过分的对待。好不容易应付完侍卫检查入了帝宫,步履凌乱连登四层玉阶,老远便听见一阵阵厉声斥骂。 不是想象中的三角争吵,两男互殴,却是皇帝与秦王亲密合作,配合无间地把皇后批了个狗血淋头。 别说南宫樇傻眼,连廉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怜明明是杀气腾腾来骂宇文殇不知好歹,熟料听宇文殇冷冰冰说了她两句,不知道是找到共鸣还是怎地,竟将枪口调转对准了她开炮。 一个是火爆脾气,出口成章,毒辣无比;一个是冰冷刺骨,气场庞大,针针见血。 廉宠单挑他们任何一个都是输多赢少,遑论现在遭人夹击。被驳得哑口无言欲哭无泪间看到南宫樇,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般,指望着他能说句公道话。 熟料南宫樇旁听了两句原告的诉词,对于被告的同情立刻烟消云散,蹙眉道:“察觉身子不舒服时就该好好休息,娘娘却依旧贪杯不止,容臣直言,娘娘的确欠了妥当。而且娘娘母仪天下,关系一国之安危,贸贸然前往西覃,实属莽撞。” 轻飘飘一句,却似乎比那两人的连番责骂更令她崩溃。连南宫樇都说她不对,她也只能摇白旗投降了。 第一次,宇文殇在对廉宠的斗争中获得了所有的舆论支持与全方面告捷,再由南宫樇从中斡旋,也觉得彻底将她与世隔绝颇有些过激,总算点头允了她参与元宵祭祀。 逆龙七年元宵,帝携廉后往轩辕寺祭神,绕金柳,恩泽于民。 廉后凤颜天姿,容同敦玄,见者皆惊。 又至白马寺,逢高僧空慧论法,论毕,空慧颂大悲咒,后有感发,应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名义,亦无无名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已,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筑,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后曰其“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空慧闻之,如痴如癫,奉之为经典,赞后之佛根无际,广为传之,曰“吉祥天女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邀后解法。后允之,同登金座,释心经,妙义远播,盛况空前。佛门自此尊女弟子。 后又兴国舍,收战乱遗孤,授以经法文理。民感其恩。 云州楚氏,闻心经而悟,行善广济,资助国库,遍设敦玄圣女宝相。 “所以说,这普陀山是去得最值得的。”金冠玄紫襢衣廉宠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端立泰阳国舍,看着院中摇头晃脑习字孩童,自言自语,感叹万千,“看谁还骂老娘红颜乱国,哼哼。” 扮作侍卫贴着大胡子的楚怜朝天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 当初去普陀山玩时,也不知谁在游艇上听心经听得昏昏入睡,还吵着说翻来覆去就放那么一首,听得都能背了。他花了大把钞票人脉才有幸跟普济寺方丈吃了顿饭,却被这丫头拽着老和尚让人逐字逐句翻译解释心经。不想来了这里,她倒佛法无边了。 唉,穿越阿,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我是阿迪王。 据《瀚野古卷》记载,上古诸神与炤帝一战后,不敌力竭,沉睡于山之深,水之畔,风之尽头,火之顶巅。炤帝毁天灭地,第一代玄算眼见生灵涂炭,号群雄欲伐之。孰料七日之后,帝炤自亡。第一代玄算预言魔龙万年后将重返世间,人世将历第二劫,遂穷其一身,寻找众神沉睡之地,以企唤醒亘古自然的力量阻止帝炤。 但是神话的最后,第一代玄算消失于历史的缝隙中。万年之后,幽帝再兴人间地狱,玄算后人开始前往寻找诸神之地,竟真的被他唤醒了沉睡的自然神。于是玄算后人司风命水,移山兴火,与幽帝激战,同归于尽。这之后,炤国皇陵便劈山裂地而出,成为轩辕龙族后人生生世世看护的禁地。 这一段神话故事,被埋在墓碑与黄土下,成为沧北皇帝言口单传的秘密,直到屠魔攻破沧北都城燕子台,亵渎沧北皇陵,并将这一座历经悠久岁月的古城付之一炬。 在这一次战役中,逆龙帝最大的收获便是得知了玄算秘图的存在。 玄算秘图,揭示着啸龙谷皇陵真正的秘密,也记载着冲破封印,释放诸神力量,屠龙杀魔的方法。 而玄算后人保存着这份秘图,要阻止魔龙三度灭世。 可是自曜彰二十六年在神龙寺见过本代玄算广殊后,他便似消失于人间。而这些年来,为了追查廉宠下落,宇文殇也一直在探寻玄算下落,始终一无所获。 逆龙帝向来不信神佛鬼怪之说,却绝不允许这样的敌人存于世上,他下令龙驱武士展开了对玄算的全面搜索,甚至不惜以无辜生命为代价,强迫广殊显身,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独耶的追杀,是宇文殇此生最为凶险的一次,命悬一线,九死一生。 也是在这次逃亡中,他知道了炤帝与龙舞那个三生三世的传说,这也使他更加坚信廉宠的离开与玄算有关。于是,他开始不计一切代价,驱逐司将铁骑踏遍整个麟云大陆。 他攻入了极南百越蛮夷之地,扬帆征服东海千岛之国,屠戮沧北溟鹰酷寒之原,甚至强行突破炤山天险染指西境,却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也变得越来越暴戾嗜血。 玄算秘图、广殊、廉宠,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间,不曾留下蛛丝马迹。 直到,他在剑坛中找到她留下的凤戒。 殇宠第40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戒。 这段往事,伴随廉宠的出现,逐渐尘封入宇文殇记忆深处。 而失传已久的武术绝学音攻、玄算秘图的消息相继显世,宇文殇开始隐隐地不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命运,悄悄地降临,以看不见的可怕力量,将背负孽缘的人们,推向既定的轨道…… 紫宫华宇,春满人间。蜂蝶萦纡惹残香,稚儿笑语扑飞花。 初雨过尽翠欲滴,如此良辰美景,连成日吃斋念佛的瑶太妃也不禁动了凡心,趁着风和日丽,相约英太妃于御花园闲庭信步,却不意撞见怀胎四月的廉皇后正带着靖王世子宇文戬在花丛中嬉戏。 不满两周岁的字字飞快挥动着胖嘟嘟的四肢,半跑半爬于花间逐着蝶儿舞,廉皇后坐在旁边石凳上一边吃干果一边咯咯笑不停。每当字字要抓住那蝴蝶前,她便弹出指间干果,力道伤不着字字,却也让他屡屡无法得逞。 眼见孙子被人欺负,英太妃面色颇有不善。瑶太妃与廉宠见面甚少,可每次看到她模样,总心有所动。两人各怀心思,向他们走去。 字字的捉蝶大计再次惨遭破坏,满脸愤怒扭头冲着廉宠不停抱怨:“娘娘坏,娘娘坏!” 廉宠闻言笑得更欢畅,丝毫不觉自己以大欺小。 她每日被宇文殇看得死死地,禁足于宫中保胎,连她那些“不益于身心健康”的兴趣爱好都集体惨遭封杀,无聊得快发霉了。不想前些日子靖王夫妇带字字入宫请安被她撞见,却发现这孩子与她极亲热,才一岁多便能跑能跳,跟个话唠似的。最关键的是,无论怎么逗都不哭不闹,受欺负了绝不回家告状,甚得她意。 字字连连扑空,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往叶宽花深处钻去,故意避开廉宠视线,不消一炷香时间,便双手合十一身刺球跳了出来,满脸欢欣朝她跌跌撞撞跑去:“娘娘,飞飞!” 待字字滚着小胖腿到了她脚下,廉宠将他拎起放在石桌上,相互蹭了蹭脸颊,逗他道:“字字,娘娘帮你把飞飞做成标本好不好?” “好。”字字也不知什么是标本,就一昧点头,把合得紧紧的小虎爪捧入廉宠掌心,轻轻放开,那白色小蝴蝶盘旋着往外飞出,字字盯着蝴蝶高兴得手舞足蹈:“飞飞,飞飞!” 廉宠也不知道是因为怀孕还是长期对着宇文殇楚怜对妖孽男产生了审美疲劳,如今特别喜欢看字字,觉得小孩子可爱得让她口水哗哗直流,粉嘟粉嘟像只小猪猡。 “字字要不要也飞飞。”她双手叉入他腋下举起,一个高抛,字字笑得更欢。 “来咯……飞——!”廉宠抛出去的高度越来越高,脱手时间也越来越长,看得英太妃心肝儿乱颤,顾不上雍容,提裙便赶,当字字突然咯咯笑着被抛出去一人高时,英太妃再也克制不住失声尖叫出来。 听到尖叫声,廉宠接住字字转头。字字哈哈笑得正欢,看见英太妃,便伸出手喊到:“奶奶,抱抱。” 英太妃青着脸冲廉宠福身请安,廉宠敬对方是长辈,亦福身回礼,把字字送入英太妃怀里。 三人寒暄一番,英太妃便借口字字发汗,抱着走了,瑶太妃依旧有一句没一句与她闲聊,廉宠直觉她有话想说,果不其然,几句家常话后,瑶太妃自然而然地道:“哀家听闻皇后曾随廉毅将军征战沙场,眉间英气十足,不输于男子。想必是虎父无犬女。” 廉宠立刻就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湖畔那凄楚白衣少女如在昨昔,恍眼间已变作尊贵典雅的贵妇,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早如古井无波,又偏偏在对上她时,泛起幽深涟漪,欲语还怯。 她淡笑道:“太妃过奖了,不过,家父在世之时,大家都说本宫长相极类家父。” 瑶太妃闻言顿了顿,有些恍惚道:“……廉澹将军……廉家真是一门忠烈……” “臣妾拜见太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养慈西宫花厅,靖王妃范羡儿盈盈拜倒,而英太妃身边立着的嬷嬷怀抱熟睡的字字,慢声轻哄。 “知道哀家为何急急召你入宫?” “妾身愚昧。” “糊涂!”英太妃一副恨铁不成钢,朝厅内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告退掩门,独留她婆媳二人。 “原以为你比你那妹妹聪慧百倍,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粗心大意?” 范羡儿闻言眸色一黯,低头不语。 “那寡妇悍妒异常,如今独霸后宫,虽说怀了孕,难道就一定是个儿子?你看她与字字如此亲近,分明是要拉个垫底的皇子,再这样下去,儿子被人抢了,哀家看你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范羡儿恭婉柔顺地低着头,如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妇人。面对婆婆的斥骂,她不能还嘴,即使,很多事情她并不能做主。 “你瞧瞧她都带着字字做了些什么?堂堂世子,学那女儿成日里捉个小蝶儿滚在花粉堆里,成何体统!” “妾身知错了。”范羡儿低眉顺眼,毫不反抗,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英太妃摇头叹气,不禁又想到自己商尘家的下场,顿觉疲惫万分,支额摆手:“你带字字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山寨我怕谁! 还有,字字的年龄,之前我说满月,后来发现满月不能玩高抛,所以我决定改成一周岁,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改,打算以后修文的时候再说,但是从这了开始就假装我已经改好了吧,所以字字现在是1岁半,恩恩。 大愿地藏 逆龙七年的春试,由右相及大鸿胪主持,逆龙帝格外重视。 自曜彰朝设国学院,兴私塾至逆龙朝,近十年战乱时间,民不聊生,性命温饱尚且不顾,遑论文礼。时人皆尚武。逆龙建元后,复兴国学,鼓励民间私学,实施科举之制。 所谓国学、私学,在民间普及时间虽长,但受制于战乱,几乎停滞不前。因此逆龙早年的科举名存实亡,仍被世家把持。 而历史上对于太宗神武帝殇先除世家而兴科举的政治手段,多以为操之过急,倒行逆施,以致人才不足,给高宗朝留下权臣重将当道的祸根;而后世伟大史学家左尚著《左史》,在前人考据史料基础上,列《武帝逆龙纪事》,首次提出: “诚然,先兴科举,致天下才,令寒士相争,门阀不攻而破;然,门阀不破,待寒族之兴,文化之盛,何日矣?逆势行此而得者,非人也!” 逆龙六年到七年的科举之试,是整个文化史上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科举。这次春试,共三千四百三十人赶考,为七年来之最,其中榜上有名者一百二十名。这一百二十人,后皆成为高宗、中宗朝中流砥柱。 逆龙七年四月三十日,楚氏顾涵赴京,于西九里设十里宴,广邀天下才子,推“学租”。所谓“学租”,即楚氏与考生协定,由楚氏出资助学助考,考生中举后以俸禄偿还,除却本金外楚氏加收一两银子一文利,后世又称“学租”为“一两一文”。而考生要拿到一两一文,需要先经过楚氏的“鲤鱼跃龙门”,简称“龙门试”。后“龙门”逐步发展,成为炤国最大的民间私学机构,广布各省各州,各县各乡。时人赞楚氏曰:“义商”。 “鲤鱼跃龙门?” 炤阳宫帝王私院扶苏亭中,廉宠趟在摇摇椅上趁着风和日丽晒肚子,张嘴接过楚怜喂来的樱桃,无语道:“大l,你取名字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取名字要那么多创意干什么。”楚怜捉着樱桃,自己吃一个,喂一个,手不停歇,“我打算在西九里找个地儿专门办这事,想法子跟驿站合作,在全国这么铺下去。还有,六月份南京有个牡丹花会,在全国有些知名度,我可能要亲自跑一趟宣传宣传这事。” 因着廉宠怀孕,所有事情都靠边站,包括楚怜发配边疆都被搁置到明年。可他也没闲着,以往是瞒着皇帝偷溜出去,如今靠着裙带关系,他生活是愈发地滋润得意了。 “不能派别人去么?”廉宠皱着眉嘟囔,所谓孕妇情绪多变,她最大的特点就是越来越粘楚怜,粘得宇文殇都没辄了,只得让人把秦王召回京中商议“春试”之事。 “这是新业务,开始不亲力亲为后面会麻烦死我的。先不说这个,明天我要在西九里设宴正式推‘学租’,顾涵出面,你到时候过来走个场子,大家互利互惠。” 楚怜在使用廉宠“色相”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 “我先跟他说说看,他不一定准我出宫的。”廉宠伸了个懒腰,轻轻抚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道,“你这么忙,怎么不让凌夔、苏梦帮帮你?” 楚怜闻言,桃花眼眯了眯,沉吟道:“现在离台东西一带,你老公已经部署周全,按他的德性,放任苍蝇在身边差不多一年之久,我估计他早派人抓口茭细了。公孙仙,是个大麻烦,我这次来泰阳之前,刚把她给收房了。” 廉宠闻言挑挑眉口茭笑道:“哎哟哟,这可不符合你楚大少爷怜香惜玉的脾气啊。” “笑我,你以前干得少了?当初为了那大毒枭的案子你跑沙特阿拉伯,还不是勾搭了那个……” 廉宠急忙捂住他嘴,低声斥骂:“wk,上辈子的事情了,你现在说出来……”她环视周围,“想我死是不是!” 楚怜冷笑一声,“感情这种事虽控制不好,但有些时候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这和苏梦有什么关系?”廉宠跟着两只老狐狸呆得久了,嗅觉也开始敏锐起来,“你不会是……” “是啊,反正都娶了个老婆,再多娶几个也无所谓。我把倾城梦纳了,不仅如此,还让她帮衬着替我这已当壮年还没开枝散叶的王爷好好筹划筹划个人生活。娶他个十几二十房小妾,让公孙仙自个儿应付去吧。” “你好毒啊。”廉宠无语,“你耍手段对付公孙仙就算了……苏梦她可是对你忠心耿耿……” “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楚怜蹙眉轻叹,拍了拍廉宠的肩膀:“所以我虽然讨厌宇文殇,却也佩服他。倾城梦,就算名满天下,但毕竟是风尘女子,年近三十,成日里抛头露面,在这个时代下半生的结局几乎早就注定。她对我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我也跟她坦白说过,她说她不介意。这样也好,她跟着我至少衣食无忧,也不会受气受辱,对她而言未尝不是好的归宿,对我而言,多一得力助手、红颜知己,来得也轻松。” “那她帮你张罗的那十几二十房小妾呢?” 楚怜邪邪一笑:“那可是全国琳琅轩的红牌呢,我家里请来个狐狸大仙,总要有些小狐狸鞍前马后才不输了气场呀。” 廉宠抬抬眼,已经可以想象未来秦王府如同怡红院般的卖笑盛况了。 楚怜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犹豫,面子里依旧吊儿郎当,心不在焉道:“其实这些日子看着你怀孕,我想让小梦也怀个孩子,不然以她出身,在公孙仙面前始终低了一截。” 廉宠闻言沉默,凝目望着楚怜,微微叹气:“生儿育女,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生存法则……连我都不能幸免。你是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在至少是与心爱之人结合,倒算不上多委屈,可是你……” 桃花眼妩媚流转,长睫轻闪:“我自有分寸,你能理解我便好。” “至于凌夔……”楚怜吃完最后一颗樱桃,起身整理衣饰,眺望着五连池一望无垠的碧绿荷叶,俊美如妖面容流露一丝深深地惆怅:“他毕竟是西覃人……” 楚怜陪着廉宠又坐了会儿,遂安来报称字字已经醒了,正在怡心阁里转悠着和“娘娘”躲猫猫呢。 廉宠闻言要起身,楚怜在一旁搀扶着,蹙眉道:“靖王世子怎么在你宫里。” 廉宠笑着回答:“这小孩很聪明啊,又好带,我每天在宫里无聊,其它人都不敢跟我玩,就他有趣。而且我要学习照顾宝宝了!” 桃花眼不着痕迹闪过一丝深沉,俊颜不改道:“你自己小心点身子。还有,你找借口把李颦儿支去云苜山行宫这么久了,她是个聪明人,心里明堂着,你这么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总该有个了解。” 廉宠撑腰缓步,轻抚肚子,闪烁其辞:“知道了。” 楚怜辞了炤阳宫,复又至御书房,张经阖见了急忙堆笑上前恭敬道:“王爷,陛下等候多时了,快快请进。” 听到脚步声,宇文殇头也不抬道:“可有消息?” “大概七、八年前,他在旧沧白兼溪碧波村一代义诊,这是最后的线索,我推测他是继续西行。而风羿昊半个月前离开顺宁,取道西覃境内,往更西的地方去了。” 宇文殇闻言,凤目清寒,修指扣案。 楚怜眉目略转,暗自嘀咕,玄算秘图,不会是什么老掉牙的龙脉阿,藏宝图之类的东西吧,遂道:“过几日南京天下花会,行商走贾云集,到时我再替你留意一下。” 宇文殇闻言点点头,适逢太常令率太常属诸官求见,楚怜便先行告退。 太常属诸官入得殿内,却是为皇帝陵寝一事而来。历代帝王登基施礼,安置陵寝便是其中一件头等大事。可眼下这位屠魔之君,登基时国务繁忙,便将此事一压再压,去年还突发奇想要迁皇陵,这把这帮老臣吓得半死。好不容易大婚后皇帝口上松动,他们便急急忙忙开始筹划此事。此番前来,却是在啸龙谷内陵址已设,请皇帝过目的。 宇文殇只瞥过两眼,便朱笔御批了。太常见状,又急忙呈上奏折,称依例要铸帝王铜像立于墓铭之上。宇文殇接过奏折扫视两眼,正要批准,却不意瞅见中央三列小字,大体陈述了此铜像雕文与法事等可驱避煞气怨灵,凤目寒渊蒙上霜色,他抿唇略定:“此事再议。” 太常属诸官退下后,宇文殇目光落在刚才那份一直没合拢的奏折上,突而冷哂一声,将张经阖唤入,却是吩咐备马出宫。 张经阖略微诧异。要知自从皇后怀孕以来,皇上是一得空便跑回炤阳宫,天塌下来也不管,如今吩咐出宫,而且看意思并不打算带上皇后。但他毕竟是御前侍奉二十多年的人精,当下不动声色,恭敬应道:“诺。陛下是打算去哪里?” 宇文殇顿了顿,缓缓开口:“这些日子,娘娘在京畿一代设了多少国舍佛寺?” 张经阖迅速回答:“泰阳城两座国舍,一座在白马寺附近,一座是将以前的九王府西府划了出来改建的;此外还有小型‘孤儿院’四十所,广布于京竹一线;新建佛寺佛院十座,京郊善济寺、慈恩寺,不过,说是佛寺,倒也跟国舍差不多,收了远近不少战乱孤儿,溟沧一代流民听闻,也蜂拥而至。娘娘前些日子还在念叨,说要让他们自食其力,这国舍便得往更北的地方设。奴才还听说,溟沧侯也开始支持皇后娘娘的做法,在白兼溪一代陆续设置国舍佛院……” 宇文殇不经意扫过张经阖。他知道,张经阖决非一个多嘴多话的人,可这次却不问自答……他也不言语,径直登辇出宫。 京郊善济寺,形制干净简洁,相较于白马寺这类佛教大寺而言,不过算得上个小院,却是是廉宠压榨楚怜兴修的第一座佛寺,始落成不足一月。寺前一条长坡,两边并排参天古树,枝叶遮天蔽日,在地上洒下斑驳点点阳光。马车徐徐驰上缓坡,时微风拂面,叶声沙沙,间闻鸟啼,愈显宁静。行至一半,宇文殇便令人停了马车,独自步行向前。 在林翳间漫步,耳闻远处佛院中孩童稚气学语,朗朗清颂,夹杂着佛门木鱼咚咚,黄鹂翠莺闹枝,宇文殇心底那股冷煞之气莫名缓解,前所未有的祥和安宁。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片刻的与世隔绝般的心静,他驻足闭目,任由零星暖意洒在脸上,沉浸天籁。 张经阖令人离得远远的,看着这个他自幼侍奉照顾的帝王暖洋洋的背影,略带皱纹的眼角莫名闪烁泪花。 宇文殇以一个普通香客身份捐了笔香火钱给寺庙,也不让主持款待,独自在佛堂周围散步。 不知不觉走入大雄宝殿更后的一座小殿,殿上铜像菩萨头戴宝冠,身披天衣,饰以璎珞,一手持锡杖,一手持莲花,上面匾额刻着“大愿地藏”。案桌上除却香火外仅放置着一个愿牌。且不说如此特殊的存在昭示着许愿人的身份,光扫过那笔迹,宇文殇便知是谁所写。当即欲取,却被一旁僧人制止,只道: “施主,此乃当今皇后御笔,切勿擅动。” 宇文殇收回手,目光落在许愿牌上“平安”二字,负手而立,似作不经意道:“皇后既以心经扬佛法,普济寺主供的又是观音,为何皇后不在大雄宝殿,却在这样一座小殿里留字许愿。” 那僧人见宇文殇衣衫华贵,俊美非常,谈吐不俗,遂道:“贫僧不知,不过寺庙建成后皇后便来过一次,径直到了这里。贫僧听云游僧友提起,近半年,皇后无论到哪座佛寺,都会在大愿地藏王前请平安。” “大愿地藏?”宇文殇对佛教所知甚少,廉宠怀孕后出宫的走动不是去国舍就是去佛寺,他几乎都派人严密保护,却从未注意到这一细节,“何谓大愿地藏?” 那和尚双手合十,沉静回答: “地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据《地藏本愿经》,释迦佛召地藏大士,令其为幽明怙主,使世人有亲者,皆得极本荐亲,共登极乐世界,地藏受此重托,遂在佛前立下宏大誓愿:‘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方成佛道。’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地藏于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生前的无佛之世,留住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六道中的众生。” “又传过去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有佛号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地藏为婆罗门女,其母不信三宝,修习邪道,死后堕入地狱受苦。此婆罗门女卖掉家宅财产,广求香华,于佛塔寺,大兴供养。以至诚恭敬,摒息杂念,一心称念佛号。其母承孝顺女所作功德,得以离地狱而生天。” 宇文殇听及此,冷波幽潭蒙尘欺霜,颇有动容。却听那僧人继续道: “又于过去无量劫前,地藏为孝女光目,其母生前喜食鱼子,犯极多杀生罪。光目女知母死后必堕恶道,请阿罗汉入定观察,果然其母在地狱中,受大苦难。光目女一心念佛,恭敬供养,以诚孝心,拔救母亲离地狱苦……” 宇文殇不动声色细听那僧人讲解《地藏本愿经》,渐渐黄昏日落。 宇文殇返回炤阳宫时,装着满腹的话想对廉宠说,却又似无话可说。问过宫女,说娘娘已经令人备好晚膳,现在人在西凉阁。他屏退众随从独自前往,甫推开门,房中宫女不及见礼,便见廉宠蓬着一头乱发侧躺榻上,冲着他兴高采烈道: “宝贝,字字在给我按摩呢!” 原来今日字字进宫与廉宠耍了会儿,玩得累了,一大一小便倒在榻上呼呼大睡。廉宠挺着大肚子,经常腰酸背痛,便让遂宁遂安给她按摩,还教了些现代的按摩手法。字字来玩得多了看得多了,也有样学样。他比廉宠先醒过来,见“娘娘”背对自己侧躺着,就用小手在她背上一顿乱拍,拍完一遍又去拍她头发做“头部按摩”,还记得非常清楚最后是要抓头发的。廉宠被他拍醒,乐得不可开支,做了他按摩生涯第一只小白鼠,又指使这小童工反复按摩,像看见什么大稀罕事似地呼朋唤友,将亲近宫女太监一个一个叫来围观。 宇文殇得知原委后无可奈何让人把字字抱回养慈宫,命人传膳的空档亲自为爱妻梳理头发。 廉宠怀孕后宛若一个两面派。乏起来像个小懒猪,兴奋起来又似孩童多动。就让他整理头发的当儿也不得安宁,故意躲来躲去不说,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她又从袖里掏出几张纸道: “这是我给宝宝取的名字!” 宇文殇顿了顿,剑眉微蹙:“皇子的名字得朕来取,不容商量。” 立刻,廉宠的脸颊左右像各塞冬瓜西瓜似的,从铜镜里仇视着宇文殇。 宇文殇视若无睹。 她开始念念有词:“你取得出来什么好名字……看看自己的名字和年号,大l也是,吵着要他取名,你看他都取了些什么名字,没有最雷只有更雷……你们谁都靠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大家,紧急出差,文存在家里电脑,周六晚上1点多才到家,实在太累就睡了,早上爬起来发…… by the way,种田种得差不多了,我要写玄幻了! “诚然,先兴科举,致天下才,令寒士相争,门阀不攻而破;然,门阀不破,待寒族之兴,文化之盛,何日矣?逆势行此而得者,非人也!” 翻译: (没错,先开展教育,让民间来了人才,然后和豪门打擂台,豪门就不攻而破了。但是,如果不是他直接做掉了豪门,那么在豪门把持下的教育选拔,寒族的兴起要等到哪年哪月去?全民文化的普及兴盛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敢(像逆龙帝)这么倒着硬来的,不是人啊! 观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 春末夏初,花红柳绿,凉夜娆。 用过晚餐略稍作休息后,宇文殇便扶着廉宠在炤阳宫私苑内散步。他提议秉烛夜游时,廉宠立刻点头,手一搭尖着嗓子来了句:“小殇子,扶哀家起来。” 一句话咒了他两次,气得宇文殇险些没一拳往她脑门砸去。他阴着脸克制住,不希望自己使出楚怜的招牌技。这些日子那男人碍眼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居然令他不知不觉间面对廉宠时也开始有揍她的冲动,由此可见这家伙的感染力。 掌灯宫女提着两盏灯笼跟在两人身后,帝后执手并行,穿廊过庑,或驻足桥头点评风荷,或迎风弄月浅笑低语,渐渐步至扶苏亭。 宇文殇令人备来几靠水果点心,在扶苏亭露天一隅临时搭了个花架,宛若泛舟清池碧波上,置身绿绮红花中,抬首仰望满天星空,俯首身旁娇媚佳人柔弱无骨蜷在自己怀里,与天际繁星眨眼相对,如此良辰美景,令人动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嗯嗯嗯嗯嗯嗯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廉宠随口哼唱,见宇文殇专注凝视着自己,柔和带笑,更加来劲儿,又嗯嗯啊啊乱唱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着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陪你去看流星雨,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居然开始了串烧,一边唱着全身还不停摇晃。 宇文殇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浪漫唯美气氛被怀里抽风的女人彻底破坏,无可奈何听着她乱七八糟的歌曲,他还真不知道她这么能唱。 她哼哼哈哈了半天,想是口渴了,也不乱吼,用鼻子哼着一首情悠悠意绵绵的曲子,宇文殇这个唯一的听众终于开了金口:“这支曲子,再唱与朕听听。” 廉宠立刻精神抖擞铆足表演功夫极富深情演唱道: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装作漠不关心你,不愿想起你。怪自己没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告诉我星空在哪头,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 宇文殇越听眉头蹙拢愈深,很是不喜欢这曲子的词,正要开口让她别再唱了,那表情丰富多彩的女人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指天大叫道: “宝贝,流星!” 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 廉宠在榻上叉腰跪直起身,啧啧惊叹:“tnnd,我以前听着天气预报追着看流星雨,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好不容易开个车跑郊外熬夜,连星星的鬼影子都看不见。想不到来了这里,别说你出生那日流星雨有多壮观,搞不好晚上出门走走都能被陨石砸死。” “你再成日里死呀活的,朕缝了你的嘴!”宇文殇忍无可忍怒道。 廉宠闻言吐舌一笑,撒娇地抱住他脖子,眉目如画:“宝贝,这算不算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呀。” “约会?” “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你成日从哪里学来这些h药言秽语。” “……” “你拽个p阿,h药者见h药!” 群星闪烁,陨落如雨,长尾横空,奔西而去。 笑看夜空下一对璧人,那女子清脆笑声回旋天际,间或闻曰: “宝贝,陨石呢,你派人去找找掉那儿了,我给大l打把龙牙刀赔他。” “……” “宝贝,我们回去吧,好多蚊子哦……” “……” “宝贝……你是不是嫌弃孕妇难看……不然你干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 “好吧,我承认,约会被我搞砸了……”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孤帆一叶舟上,曼妙女子望星抚琴,苍茫古远。 女子面如玉脂,不见风波。墨发垂地,以碧玉簪子在脑后勾束为发髻,身着月华云锦衫,十指纤纤动琴扣弦,其声嫋嫋,悠扬于天地。 她身后男子虎背熊腰,魁伟如山,鹰鼻宽额,双目如电。 曲罢,男子长叹息曰:“《天问》一曲,雄肆活脱、穷极幽渺,奇气袭人,乃千古万古至绝之作,纵使‘绕梁’,亦难匹御,若非明月琴功独步天下,怕是要气流激荡难遏,七窍流血,而此万人羡慕的名琴,恐也化为劫灰。” 秦明月淡然一笑,呼吸吐纳,款款起身福礼:“子飞见笑了。” 兀子飞托手将她抱肩入怀,眼底含忧:“为何心事重重?” 秦明月淡扯嘴角,眸蕴秋露苍烟,长袖襟风,举目杳杳青嶂万重,浩瀚星空,微摇头道: “昨日观紫微星,左辅右弼,中冲杀傲气之性,以制四杀,又会禄马,乃百官朝拱之相。三年之内,天下太平。” 兀子飞微沉吟,低声喃喃:“三年……” “当年师傅耗尽心力推算天运,坐寂前曾道十五年后邪煞魔龙复苏,世间再遭大劫,为白骨地狱,如今离遇劫之日不到四年,可星盘丝毫无变化之相。因此,明日起,我将闭关一个月重新推演星辰命盘。” 兀子飞肃然。 秦明月继续道:“子飞,你应该清楚我的立场。当初我受师傅临终所托,辅佐西覃仁君,势必阻止帝殇屠戮人间,可此人命带破变之相,屡屡冲破命数,若大劫可化,我绝不再过问两国之争。” 兀子飞点头道:“我明白。宇文殇乃天纵奇才,一代名将。若能堂堂正正与他在沙场决一死战,亦是我毕生所求。可既然如此,你为何告知羿昊玄算秘图的下落。” “以防万一。当年祖师爷命四神之力与帝幽一战,最后却被帝幽封印于剑坛,并令龙族镇守皇陵。且不说是否真能找到失落已久的玄算秘图,找到唤醒四神的方法,便是要在龙族重重守卫下破除轩辕龙剑封印,亦绝非易事。且昊儿怨戾之气过盛,阻之不若疏之。若师弟尚在人间,此事交由他去是最好不过的,无奈数年前师弟刺杀宇文殇失败后,重伤不愈,就此撤手人寰,让昊儿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兀子飞上前一步,与秦明月并立船头,望大江茫茫,兴叹曰:“二十多年前,我随师傅游学于炤国,曾亲眼目睹他出世时诡天之相。师傅告诉我,他夜窥天相,查万年一见之异数或现,闻广殊大师做客于泰阳,专程赴会拜谒。适逢武后难产,广殊大师入宫晋见炤曜彰皇帝。” 秦明月微愣:“此事,倒从未听师傅提及。后来呢?” 兀子飞浓眉团蹙应道:“广殊大师到底与曜彰帝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三天后,师傅与广殊大师交谈时,我侍立一旁。听得广殊大师说起一件往事。上上代玄算,也就是你的师祖在世时,曾推算出魔神三世降临人间,先命汝师引导溟鹰入侵北炤,又竭其元神逆天改命,令紫微沦陷谷阴,因此,宇文殇原本早夭之命。话及此时,天狗食日,地摇山崩,星陨不止,广殊大师面色晦明难辨,失态自喃曰:‘成耶,败耶?’。” 秦明月良久沉默。 “宇文殇到底是何命盘?”兀子飞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明月望星长嗟,徐徐道:“帝星入命。原本紫微在午,四正无煞,偏又逢谷阴,乃大凶大吉相生相依之相。幼童时代,无六吉禄马相会,也无四杀并照,所谓孤君在野。曜彰二十四年,四季无常变幻,日转星移,羊陀火铃冲合,无道之君相。但如今已会左右,夹于其间,不忌四杀。” “如此奇诡之命,的确罕见。”兀子飞感慨万千,沉默片刻,忽而忆起什么,面色大变,促声道:“廉宠!” 秦明月讶然望着他,却见他震惊道:“廉宠是何命数?” 秦明月颇为奇怪:“凤鸾星一直骤明骤现,她无疑是龙舞青鸳转世,可以我目前功力,压根看不见此人命盘。” “宇文殇出世那年,我在邛江上见过的女子一定是她,偏偏那么巧,她几次失踪出现,时间上与宇文殇命宫变格之年极其吻合,莫非她就是所谓变数?!” 秦明月沉思片刻,谨慎道:“或许吧。若以魔龙、敦玄三生三世之说,敦玄三世根本不会出现在此世,即便出现,亦为大凶之星。在师傅寂灭前,我也曾问起所谓十五年后人世之劫是否仍与这天下第一祸水相关,师傅只说原以为自竹山坟场起,命轮既启,然而凤鸾星骤然隐踪遁迹,再不可寻,有化解之相,孰料数年后他再度推演,却算出十五年后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天下大变,江山易主,必再生事端。但宇文殇命数屡破屡立,不可以常理推之,师傅穷其一生也无法得知天命。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个女人再次出现,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闭关一月,便是要就星轨推算‘杀破狼’格局到底何时出现,而它出现之时,便是天下历劫前,最好的逆天改运之期,亦是西覃国趁天命兴大军行王道雄师之际。” “杀、破、狼……如此,亦是以战止战,以杀制杀,对百姓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 秦明月默然,素手抚琴,抱坐弄弦,奏清心咒。兀子飞踞坐一旁,坐看江山如画。 月华广袖映波流光,潋滟水纹明灭女子恍惚亘古不变容颜,于星空下皎如月盘。秦明月缓缓阖目,若有所思: 师傅,人皆道我玄算一族预算天命,却不知祖祖辈辈皆为逆天改命而来。原本逆龙帝驾崩后,既无铜像,又无碑文,而炤中宗七年,文渊阁走水,史料付之一炬,关于太宗、高宗两朝便仅留只言片语,熟料祖师爷手稿中有关记载又被焚毁,关于这百年间的历史,只能管中窥豹,几乎无从考起。我玄算一族只可推演星辰变化,步步小心谨慎。 或许,如是种种,真的预示着这是一个创造历史,破坏命运,扭转轮回的时代。 千万年的怨恨,千万年的仇煞,千万年的孤独,千万年的追寻……炤帝、幽王、宇文殇…… 魔龙,你早该偿还你的罪孽,消寂世间,却以超乎想象的执着凝合三魂六魄,强入轮回。一万年的折磨,只求换万劫不复的一世,再历宿命之苦。 我曾翻阅《瀚野古卷》,里面记载着上古玄算之祖推演星盘,预言魔龙若入凡体,二世爱上天敌之女,得而复失;三世爱上亲姊,身败名裂,狂魔复苏,人世覆灭。 敦玄,不惜以阴寿阳寿大损扭曲时空轮回,如此决绝与他永生永世不再相见,到底是憎恨他……还是想救他……? 恨,抑或爱?……龙舞、青鸳、廉宠…… 谁又能料到,他的执着竟能突破时空的界限,将一个彻底脱离命运,彻底不属于此时此世,彻底无因无果的,纯净的,重生的灵魂强行唤回这个世间…… 又有谁能推算出真正的结局……? 宇文殇,在无情的命运折磨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四年,杀破狼出现之前,若他无法改变你的命运,届时,徒儿定谨遵师傅遗训,屠龙斩魔,绝不让悲剧重演。 逆龙七年七月—— 紫气辉煌的御书房内,檀香缭绕。龙椅之上,俊美无匹的帝王簪冠束发,一丝不苟。不多时,张经阖持拂尘悄无声息入殿,在宇文殇耳畔轻声道:“陛下,秦王殿下已在外候旨。” 宇文殇搁笔,仰起冷目道:“传他进来,其余人等皆先退下。” “诺。” 人去门掩后,宇文殇将楚怜领入内间密室,凤目严寒,以极低的声音道:“如何?” “通往皇陵的各个城市隘口,我已经安排妥贴,并无风羿昊的消息。”楚怜简单几句交待清楚,见宇文殇依旧剑眉冷锁,遂道:“玄算秘图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为何如此在意?” 宇文殇寒目不改,沉思片刻,又道:“先帝驾崩,抑或太子烨?br / 殇宠第41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烨离世时,可交给过你什么东西?” 楚怜仔细回忆了会儿,轻轻摇头。 宇文殇负手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方缓缓道:“这些日子朕查阅文渊阁历代文书,却全无线索。但是,皇陵、神龙寺、玄算秘图,这其中必有机窍。” 话及此,楚怜已经明白:“你的意思,炤国皇族不可能对玄算秘图全不知情……关系龙脉,必是机密之事,你身为一国之君都不知道,那么……”不言而喻,这很可能是历代皇帝言口相传的惊天秘密,可宇文殇登基前,正牌太子地位动荡,甚至被逼离京;宇文衍要挟天子,宇文殇远在沙场,这秘密到底能落到谁手上?“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确定,不如今日立刻启程回云州,看能不能从太子旧物中找到蛛丝马迹。” 宇文殇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面色黑了黑,颇有些醋意支支吾吾道:“此事也勿须操之过急……她,那个,最近时常伤春悲秋……起伏不定,你……” 楚怜嘴角抽了抽,敢情廉宠那小兔崽子学人家产前忧郁症来着,看把这冰山大醋桶都逼得来开口找他帮忙,估计症状还不轻呢。 作者有话要说: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唐张鷟《游仙窟》)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唐杜甫 旅夜书怀) 同志们,最近工作很重,周末赶出来了我就先发了,不过下一章估计要12、13号了,这两天肯定没时间写,番茄砸我吧,阿门 猴子 楚怜辞别宇文殇后直接去了炤阳宫,适逢廉宠正在花厅小榻上午睡。 遂宁见是秦王到访,知道王爷皇后之间向来亲厚,皇帝也不见忌讳,虽不知其中所以然,却也察言观色,自作主张唤醒了皇后。 廉宠已近临盆,身子极重,成日里恹恹寡欢,睁目听闻楚怜回来了,也不顾男女内外之别,让遂宁直接领了进来。甫见到楚怜,全无心思避讳,竟然当着众宫女眼泪哗哗直流,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楚怜一个头两个大,摆出王爷威严森森桃花眼如激光扫射掉房间众人,待只得他二人独处时,方破天荒端出了可靠大哥的温柔面孔,轻哄慢拍道:“有什么好哭的?” “呜……我难受死了,难受死了……”廉宠抱着肚子,眼泪口水鼻涕统统招呼到楚怜衣襟上。 “要分娩了,害怕?” 廉宠摇头。 “带球生活不舒服,腰酸背痛腿抽筋?” 廉宠还是摇头。 楚怜眨了眨妖媚的桃花眼,像小时候一样环臂抱着廉宠肩膀摇晃道:“要憋出病了?” 这次廉宠开始抽噎着使劲点头。 楚怜恩了声,让个多动症的家伙每日缩在宫里没电视没电脑没麻将还没人能陪她畅心聊天,憋出了忧郁症暴躁症甚至神经病来,他都能表示理解。 “这不马上就熬出头了么,憋得慌就找你男人出气呗,孕妇最大,他还不把你当老佛爷伺候着,嗯?” 廉宠闻及此,以袖抹泪抬起头,哽咽道:“呜……他不……不,喜欢我了。” 一句话险些没把楚怜给呛死。孕妇的想法真是比海底针还海底针,他突然又开始同情起宇文殇来。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反正,反正就这么觉得……”廉宠就这么抽噎着,断断续续道:“他,他不是一向精/虫上脑,可是,呜……他现在,连亲也不亲我……呜……是不是我浮肿了,生了小孩,男人就不喜欢了……呜,呜……”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廉宠对宇文殇的抱怨如滔滔江山连绵不绝,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从他不再跟她亲近到责骂他变心在外面找了女人,到说自己不过是他发泄□传宗接代的工具,到他只关心宝宝根本不在乎她死活,最后甚至说到生了宝宝她就要带着拖油瓶离家出走诸如此类,直听得楚怜冷汗直流,半晌,方小心翼翼问道: “这些话你跟他说过没?” 廉宠兀自梨花带泪潇潇下,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要理他。” 楚怜面部抽搐不止,他知道她最怕无聊,可没想到一个原本大大咧咧的女人被这么憋了半年多以后,就比林妹妹还敏感了。果然不婚不育才是康庄大道阿! 面对廉宠,他的同情心向来微乎其微,整个儿就沉浸在对宇文殇的幸灾乐祸上,唯恐天下不乱道:“好了,我知道了,等宝宝生下来,我就带着你跑路,好不好?” “嗯。”廉宠努力点头,还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认真道:“我们还要一起把他抓出来用布袋蒙头殴一顿。” “嗯嗯,没问题,哥哥一定帮你出气。” 张经阖紧随楚怜之后,奉命前来炤阳宫伺候,孰料刚到怡心阁花厅门口,便听见里里面这样一番对话。这秦王与皇后兄妹相称已久,并不令他震惊,但两人这一番对话,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没忍住,便岔气“啊”了一声。 楚怜闻得,翻了翻白眼,哄过廉宠一会儿,这才推门抱胸看着呆若木鸡的张经阖。 张经阖冲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楚怜也不看他,往外走到中庭,回转低声对他道:“孕妇须顺着,她就说说,回头生完小孩就正常了。” 见张经阖还是一副左右为难怀疑惊恐的样子,他无奈耸了耸肩:“你要去跟他回报了,不过徒增烦恼,说不说随便你。现在你先安排人去扶苏亭准备些果子玩意儿,再过会儿,本王陪娘娘出去走走透透气。” 张经阖更加为难,恭敬应道:“王爷,娘娘临盆在即,理应在屋中静养,这出去,要是不小心动了胎气……” “本王让你去你就去。”楚怜冷声呵斥。张经阖无奈,只得先行安排。待他离开后,楚怜方嘀咕了句:“以前我那教官早上还在上课下午就去生崽,还不是生龙活虎,古人真是一惊一乍,难怪小r要死不活的。” 言罢返屋,径直将廉宠从榻上扶下,笑道:“走得动不?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廉宠刚哭完,说话还是一抽一抽的,哀怨可怜道:“他们不准我出去走,他还说如果谁让我出去了,他就挨个挨个杀宫女给我看,就从遂宁杀起!” 这还真是宇文殇能说出来的话,楚怜哭笑不得,将廉宠半抱半扶道:“谁让你是个惯犯,怀孕最危险的阶段跑出去打打杀杀,嗯?这样的走动对孕妇有好处,你没跟他说过?” 廉宠语塞,愤愤不平:“我见了他就鬼火冒,哪里想得起来说这个。” “你不好好解释,活该被铁腕镇压。好了,出去吧,天塌下来我担着呢,死不了人的,” 在楚怜搀扶下,一路竟然真的畅行无阻。廉宠心目中自然认为是哥哥无所不能光环发挥作用,只有楚怜明白,定是有人禀过宇文殇,他若不准放行,这里的侍卫宫仆哪个敢让廉宠出去?果然,他们才入炤阳宫私苑,楚怜眼角便瞥到三名太医跟在了后面。 男人就是难啊。老婆一会儿怪他不肯亲近,一会儿又觉得他面目可憎,左右都不是人,也不知这些日子宇文殇到底怎么过活的。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以龟速前进。楚怜聊起南京花会的诸多奇人异闻,又向她告知搜索玄算秘图一事,廉宠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走走歇歇,路过五连池又看了会儿荷花,喂了会儿锦鲤,笑容也渐渐爬上了孕妇的脸庞。 宇文殇抓紧处理完手上公务便径直向炤阳宫花园赶去,穿过假山,绕过长廊,远远便自窗棂间看见曲桥上宛若画中走出的俊男美女。因着烈日当头,楚怜在廉宠背后撑了把伞,小心翼翼扶着,而廉宠气血红润,脸上绽放着久违的笑容,令他一时失神。 他驻足不前,默默看着她。虽然,心底醋意浓郁,虽然,感到身为丈夫的挫败,可他此刻不愿去打搅他们,只为了呵护那片刻的美丽。 香园清池荷花醉,叶翦白云细。池畔潋滟绝代人,笑惹蝴蝶飞。 一阵清风,吹拂杨柳,惹动平波涟漪。 桃花眼中倒映着的如春笑靥陡然煞白,一阵急促痛呼打碎了此番良辰美景。 近几天,廉宠已经开始出现有规律的腹痛现象,但并非无法忍受。适才痛了会儿,她这皮坚肉厚的小强全不在意,可突然来的一下,将她痛得面部肌肉也扭曲了。 原本夏天,大家穿得都清凉可人,眼尖的楚怜立刻便发现有血迹自她腿间渗出,在蓝色纱裙上点缀出一两朵小小梅花。 羊水破了! 楚怜面色大变,一个上前将痛得死去活来的廉宠打横抱起,朝着最近的房间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吼道:“太医跟上,马上传稳婆来,娘娘要生了!……还有,去告诉……”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紫色闪电奔至,宇文殇仿佛从天而降挡在他前面,双手探来,似乎要把廉宠接过,却在短短刹那收回手,侧身给楚怜让开道路,满眼焦急地随在他身边,吩咐人立刻去找太医稳婆,备齐热水铜盆。 众人慌慌张张赶到最近的厢房,廉宠一直不停惨叫,手抓着楚怜死活不放,宇文殇安排妥当后奔进门见状,急忙顶开楚怜,将她的手握住,立刻挨上了几道抓痕。 楚怜得脱,稳婆未到,立在床头浑然不觉自己该回避,明明已经强自镇定,仍然手忙脚乱嚷着:“宠儿,深呼吸,吸气,吸气,吸气,慢慢呼气,慢慢呼气……” 廉宠努力照着他喊的去做,可疼痛丝毫不减,扭眼看见宇文殇,尖叫厉骂起来:“宇文殇,我要杀了你!好痛啊——啊——疼啊——!” 宇文殇简直恨不得此刻痛的是他自己,在床头紧紧抱着廉宠,不停从楚怜手中接过怕子为她擦拭,暴躁怒吼道:“稳婆呢!稳婆怎么还没有到!!!” 其实稳婆早在离炤阳宫最近的殿里待命,从接到消息赶来,前后不过一盏茶多点儿时间。 宫中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最先赶到,立刻组织人清场,楚怜扯了宇文殇几次见扯不动,纵使心急,也只得吆喝着无关人等先行离开。 廉宠原本痛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见宇文殇不走,反而清醒起来,挣扎着又叫又骂道:“你出去——出去——!” 宇文殇捉着她的手,心如刀割,一个环臂将她紧紧抱住,颤声道:“朕不走,朕在这儿陪着你,宠儿……” “你走啊——滚出去,滚出去——!” 廉宠的喊叫已经走音了。在外来回踱步的楚怜闻言,立刻冲开众人进去,一把钳住宇文殇,怒声道:“跟我出去!”言罢不由分说施展暴力将他拖开半步,俯首在他耳边道:“出去给你解释!” 宇文殇愣了愣,这才犹豫着一步几回头,刚好稳婆赶到,几名宫女上前恭敬请他离开。他刚跨出门槛,房门便应声和上。他却俯在门上,闻得廉宠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差点又要冲进去。 楚怜急忙拦着他,迅速道:“别进去!孕妇最是怕丑,你这样在她身边不是给她找不自在么。” “该死!”宇文殇闻言咆哮着一拳砸在墙棱上。 廉宠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剧痛。她知道分娩是一阵一阵地痛,可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急于来到人世,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如此剧痛持续不停了近一个时辰,她已经喊得嗓子嘶哑,浑身脱水,可疼痛丝毫不减。 宇文殇在外面心急如焚,焦躁不安地踱步,片刻不停,楚怜靠在墙上,也是惨白无人色。 这里面,恐怕楚怜比谁都害怕,毕竟宇文殇并无此经历,何况他一个大老爷们,以往对妇人之事关注甚少,只是干着急,却急不到点子上。而楚怜在现代,通过网络书本电视见识得多,知道这生孩子一个不好便是人命关天,若在现代生不出来还能破腹产,落在古代,要是碰到个难产……那小r真是冤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想都不该这么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终于,房间中传来众嬷嬷齐心协力的喊声:“娘娘,用力啊,马上快出来了,娘娘用力啊!” 然后又是廉宠持续不断地惨呼,突然,一道微弱的呼唤夹杂在一片混乱中,直直贯入宇文殇耳朵里。 “宝贝——宝贝——啊——宝贝——!” 宇文殇再也顾不得了,一脚踹开门,如闪电般扑到廉宠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在她开口前轻声喃喃:“宠儿,朕在这里……别怕……朕闭着眼睛,朕不看……” 廉宠闻言,原本只是疼痛毫无泪意,却莫名地哭了个天花乱坠,反手紧紧抓着他,哑着嗓子带着哭腔与痛苦不住呜咽。 楚怜在外什么情况都不摸不着头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心肝脾肺肾都揪起来了,适逢瑶太妃与英太妃派了贴身的两名老嬷嬷来探望,其中一位见秦王如此焦躁不安,遂上前安慰道: “王爷,适才老奴看过里面情形,皇后娘娘应是无虞,不过小龙子太急着降临人世,痛是痛了些,却不会持续太长。” 意思就是长痛不如短痛,短痛烈点也是正常?楚怜闻言,这才连声谢着微微镇定。 每个人都在受着煎熬,终于,近半个时辰后,一道响亮的哭声,结束了这场新生的战役。 “好了?!”听到哭声,楚怜精神为之一振,三步并两步冲到门口,逮着进出的宫女急切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禀王爷,是位小皇子。”宫女眉开眼笑,一脸喜气。 d,谁问你这个阿!“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楚怜闻言脱力般嘘了口气,眯眼喘了喘,忽而咧嘴一笑。 “侄子。嘿嘿。” 房内,稳婆麻利剪掉脐带,正要将满身血污的小皇子抱去清洁,却闻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 “抱给我看看。” 稳婆讶然,皇后此番生产来的又急又猛,虽然顺利,却比普通孕妇痛上万倍,想不到现在还有力气醒着说话,遂恭敬将小皇子交给一位身份较高的嬷嬷,送至帝后眼前。 宇文殇经历着孩子出生的全过程,如今真生出来了,反倒没有预料中的狂喜,低眼看着怀里虚弱不堪,苍白如纸的爱妻,心几乎都碎了。 廉宠精疲力竭强支着眼,由宇文殇撑靠着身子。宇文殇从嬷嬷手里接过皇儿,送到她眼前,柔声道:“宠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努力上移目光,落在眼前红通通皱巴巴,头脸毛发几乎没有分界线,嚎起来脸上更加一团褶,挥舞的手臂指甲森长如妖怪的丑八怪,顿觉世界一片黑暗,撩下句:“猴子……”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我的作收还是这么少呢!!! 难道你们不鼓励我以后继续开新坑了! 母|狂c喂养好 廉宠这一睡便又是一整天,睁眼便看见宇文殇的侧影。他靠坐床头,单手持卷,另一手搭在她头上轻轻抚摸,于是她便抓住他手指扯了扯。 “醒了?”他颇受惊转身,随手扔下奏折,蹲下身子正要与她说话,却被她抢先开口: “为什么这么丑!”她眉头打结,郁闷至死。 宇文殇哑然,柔声解释:“初生婴儿都是这般。” 廉宠对宇文殇婴儿时期的记忆都停留在超级kawayi阶段,听他解释,想起他初生时的样子,似乎也如此,可总觉得要漂亮些,遂砸嘴道:“但愿吧,人呢?” “奶娘带着,刚睡了。之前楚怜来过,说要带焕儿游水,什么‘有氧运动’‘锻炼心肺’。”宇文殇皱了皱眉。 “游水?一天大的孩子游毛啊?还有那什么什么焕儿,你名字起好了?” “他也就是让孩子在木盆里自己耍呢,宫里的老嬷嬷说民间也有这种说法,朕便随他去了。” “等等。”廉宠坐起,臭着脸道:“你别岔开话题,这名字你不和我商量就定了?” 宇文殇眨眨眼,露出一抹浅笑。古代男权社会的沙文主义暴露无遗。 没等廉宠发作,他翻开她的掌心,修长手指在上面一笔一画写出个“焕”字,凤目含眼,艳丽生姿,蹭着她脸颊道:“这名字可好?” 廉宠扁扁嘴,一看这名字便知道是炤室正宗,估计都入皇籍公告天下了,她反对也没用,他这是先斩后奏的典范,无耻! 她正想损他两句,忽而眨巴眨巴眼,仰首道:“听这名字,是个带把儿的?” 宇文殇无奈叹息:“你说话能不能像个大家闺秀?” “宇文殇。”廉宠没好气道,“老娘我就是土匪流氓窝里出来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种自己生!”不待他反驳,她狠狠推了他一把,“儿子生出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宇文殇张口,没吐出半个字又被廉宠打断:“我还要再眯会儿,你别在这里碍眼,我儿子醒了你就叫醒我,抱给我看看。”言罢自个儿将薄被往上一拉蒙住头。 宇文殇满腔话语堵在嘴里,挫败地揉揉额头,不愿离去又不敢再招惹如今喜怒极度无常的“妇女”,哪里还有半分帝王模样,却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小丈夫。 又在一旁干站了会儿,见廉宠丝毫没有睬他的意思,只好悻悻然出门,守着儿子去了。 熟料他刚离开,廉宠便扯开被子露出头来,朝床帐望了望,贼眉鼠眼细细凝听四周动静,确定暂时不会有不速之客闯入,轻轻拉开被单,把目光塞到里面去…… 宇文殇再次进屋时,怀里抱着焕儿,身后跟着楚怜。 廉宠小心翼翼接过焕儿,认真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过了一天后,似乎也不是那么像猴子,身上一股甜甜的奶香。 “这像谁啊……和他一点都不像,也不像我!”瞅了半天,她得出结论,完全无视宇文殇,冲着楚怜道。 “毛。”楚怜毫不客气顶道:“这跟你不要太像了,就眼睛有他老爹的影子。” “我哪有这么丑!”廉宠不满道,嘴却快笑歪掉了,“他睫毛很长,我听说给小孩剪睫毛,可以越剪越长呢。” 楚怜点点头:“稍微再长几天就给他剪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堂堂大炤国皇帝,孩子的正牌父亲当作隐形人。宇文殇在旁边半句话也插不进去,知道廉宠有意排挤他,换作以往任何时候他早就发难,可想到她前日所受的苦受的累,只得打碎牙齿和血吞,冷着脸深深呼吸,决定不要在这里继续找不自在,默默退出房去。 出得门来,越想越不甘心,一脚踢在院门石狮子上,竟将偌大的石像给生生踢作了两半。 宇文殇离开后,廉宠似松了口气,抱着小孩歪靠枕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我觉得我下面像开了个洞呼呼直灌风。” 楚怜正在喝茶,闻言一口喷了出来,斜着双妩媚的桃花眼,汗颜无比:“你还在操心这鬼门子事?你不是一直抱怨他型号太大,下面松些不更好?” “好你妹。你不是成天逛青楼么,要不你去帮我请教请教技术型人才,有没有什么紧逼秘籍之类的?”廉宠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焕儿粉嘟嘟的小脸,继续口没遮拦:“我现在成黄脸婆了,又不会做饭又不会女工,唱歌跳舞呢他说我在抽筋发疯,我要抓住自己的老公啊!” 刚才还给别人脸色看,现在又说要使出浑身解数抓紧老公,女人哪,真是难以理解! 楚怜放下茶,严肃地坐在床头椅子上,说教般开口:“难得你有这份心,既然如此,为兄我便向你传授我楚家独门之房中秘术……” 两人这限制级的聊天一扯便没底了,一个孜孜不倦勤学好问,一个滔滔不绝学富五车,直到焕儿因饥饿而嚎哭不止,惊动了门外待命的奶娘,他们方打住话题。 奶娘进门请过安便要抱焕儿去喂奶,廉宠却铁齿铮铮道:“我要亲自母|狂c喂养!” 于是乎,炤国皇族自游牧时代起第一位亲自哺|狂c的皇后应运而生。 廉宠豪放,却还不至于像个村妇似的大街小巷都能将奶一甩开始喂人,虽然要求是自己提出的,可毕竟她是初学者,怎么喂,怎么按摩胸部,怎么挤奶水都要奶妈现场指导,甚至有“肌肤之亲”,这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的女人也终于面皮儿薄了一次,将众人清场后方可扭扭捏捏地开始喂奶。 当然,这一切自然瞒着宇文殇进行,尤其是在某天廉宠看着自己跟香菇一样的|狂c晕后,更加坚定了不能让他发现的决心。 直到三个多月后,有一天…… 这天晚上,两人歇下快一个时辰,宇文殇早酣然入梦,廉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焕儿生下来个头便比寻常婴儿大了不少,胃口奇佳,廉宠奶水并不充足,为了喂饱焕儿,连减肥大计都束之高阁,每日里狂吃补药,依然无济于事,胸房更是硬得发痛。她原本习惯侧着趴着睡,可这样挤压胸部,更痛得厉害,于是乎只好四脚朝天,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到了半夜,东厢响起婴儿啼哭之声。炤阳宫宫殿宏大,东厢外哭声震天,传到这里也极其微弱,可毫无睡意的廉宠立刻就察觉了。焕儿一般晚上很少夜啼,她辗转难安等了约摸一盏茶时间,哭声不减反巨,实在憋不住,便蹑手蹑脚披了薄衫翻过宇文殇,撒着趴趴熊拖鞋转了出去。 掀开几层纱账又转过屏风,笃定里面睡觉的男人没有动静,便点了蜡烛推门而出,直奔东厢。 人未到声先到:“焕儿怎么了?” 东厢侍奉的奶娘宫女见惊动了皇后,急忙磕头请罪,料是皇子殿下夜里饿了,奈何习惯了亲娘的味道,叼嘴不肯吃别人的奶。廉宠闻言,将焕儿抱过一试,果然不再哭闹,乖乖地伏在母亲胸膛饕餮大食。廉宠此刻也顾不上害羞,自个儿抱着哼着小夜曲儿,让奶妈帮她按摩催奶,众人忙得乱糟糟一团,谁也不曾发现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高大身影。 廉宠催奶需以毛巾沾些热开水,房中一名婢女转身出门换新毛巾,终于发现岿立门口的帝王,不待宇文殇阻止,便山呼万岁跪到请安。 这一声险些没把廉宠小命儿给吓死,在众人齐齐跪到时飞也似地转身,奈何焕儿吃得正欢,她只得背对他抱着焕儿往屏风里钻。 宇文殇见被发现,示意婢女继续,挥手屏退众人,独留了奶妈,两三步赶上廉宠,铁臂收揽,将她腰圈上,就势环住,低头含住她耳朵,灼热气息惹得本就两颊烫红的廉宠更加羞窘。 “你先去睡,先去睡!”廉宠恼羞成怒,扯着衣襟左避右闪,始终不得脱,最后只能埋着头,满脸鲜红欲滴,将焕儿抱得更紧,全身肌肤也滚热滚热起来。 是时,先前取毛巾的婢女进屋,宇文殇主动接过毛巾,沾了沾开水,简单询问了奶妈两句,以腿钳住廉宠坐于他身上,便亲自动手为她按摩起来。 那一双略为冰冷的大掌时而置于椒|狂c上下以环形方向挤压,时而一手托碗,另一手食指中指以螺旋形向□方向按摩,因着男人力量比妇人雄厚,效果尽是奇佳。 廉宠见躲也躲不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渐渐放宽心,又察觉奶水略多,便把注意力都放在焕儿身上,当背后的是按摩机器。 焕儿吃饱喝足,含着母亲的生命之源沉沉入睡。廉宠哼着夜曲儿又哄拍了会儿,确定他不会再惊醒,才轻轻拨开小嘴,迅速拉起衣襟,将焕儿放入摇篮内。也不敢看宇文殇表情,垂头僵硬道:“我就在这边榻上睡了,你自己回去罢。”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被凌空抱起,如烈风袭击般冲回寝房。 宇文殇单臂怀抱佳人龙骧虎步迈至寝房内巨型大床前,把廉宠扔在床上瞬间一指弹出,点亮了床头落地荷花宫灯。 两人本就穿得单薄,宇文殇将腰带轻轻一扯,衣服便自然滑落,露出精壮胸膛,若泰山压顶般按住廉宠,展开了火热狂嚣的深吻。 两人禁欲已近一年,久得宇文殇像熬过一辈子似地,每日里佳人在抱,能看能亲近却始终得不了解脱。原本在怀孕初期便将她折腾得过头,自然后怕,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且他知道自己在床上向来蛮力,唯恐伤及妻儿,半分念头都不敢动。初始那几个月,还能缠着廉宠帮他出出火,孰料越久越不能自持,越出火越渴望真正地得到她,唯恐继续下去惹出事来,渐渐也不提这方面要求了。到最后几乎闻着廉宠气味便□焚身,背地里泡冷水澡,修习清心咒,把注意力都扑在国务上,什么法子全尝了个遍,连张经阖都忍不住劝他说“皇上是正常男儿,哪家女人怀孕不是安置几个嫔妾服侍的”,还要为他张罗美人。可他见了那些个环肥燕瘦却起不了半分反应,像被廉宠下了蛊般,非她不可。 这也算相对容易熬的,最难受的是她临盆前后,成日里苍蝇沾蜜糖似地粘着楚怜不放,视他如无物。他是敢怒不敢言,每日眼巴巴瞅着太阳星星月亮算日子,幻想了无数次大限至时可以怎么收拾她,怎么追究她的冷言冷语,诸如此类。 嘴上激吻,手掌扯去她衣物,不及做更多抚慰,便沉身而下。察觉她花口并不如想象中干涩,反而湿润异常,扑鼻而入除了那熟悉的自然清馥外,还混合着浓浓的奶香,喉头连滚,一枪挑了。 廉宠亦是久旱逢甘露,在他进入瞬间尽然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只觉内里电闪雷鸣,险些直接丢了身。 原本备好的刁难怨骂早被抛至九霄云外,紧密攀附着男人,一同舞动着人类最原始最美丽的弧度。 宇文殇压抑太久,一昧狂轰滥炸,记记迅猛如捣,并不如以往耐战,却刚好适合廉宠能承受的分量,这一次,两人皆是心满意足,缱绻如蜜,廉宠也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在事后秒睡,只懒洋洋极舒服地窝在他怀里。 相较而言,宇文殇仍处于极度亢奋中,却怕产后要的太急伤了她身子,那日分娩如噩梦般,想想便让他背脊发凉,只得苦苦捱着,为了分散注意力,便与她有一句没一句聊天,顺带抒发自己这几个月来的怨怼之情。 “你是说,你不肯亲我,是怕忍不住要了我?” 廉宠趴在他胸膛上,半眯着眼,慵懒如猫咪。 “嗯。”宇文殇咕哝着,将她向上抱了抱,贪婪地呼吸着芬芳,手掌不住感受着这专属于他一人的丝缎羊脂。 “不行……”她嘟着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更应该多抱抱我,亲亲我,不然我心里难过。” “以后……?”凤目亮了亮,他掬起胸口俏脸,性感如夜行生物,“朕还以为你不肯再遭一次罪了……” 廉宠闻言皱了皱眉,犹豫半晌,打开他手,侧脸贴着他胸膛嘟哝道:“若不小心又怀上了,还是得生出来的啊……不过,这一两年我要吃避孕药,不想再生了……”顿了顿,她以手指搓了搓他的肌肉,小声道,“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宇文殇应得很快,翻身将她压住,又是一番狼吻,最后依依不舍抵着她唇齿道: “朕也不想再憋个一年半载地……不过,红花屈子,都是有毒之物,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可朕不想停止行房,这是挺愁人的……” “那,你可以这样啊……” 廉宠往上爬了爬,贴着他耳朵悄声说了句话,却令宇文殇俊颜猛沉,断然否决:“朕要你便要得彻底,绝不会中途废止!” “自私!”廉宠嗔骂道,眼珠子转了转,无所谓摆摆手,“回头我去问问怜,他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这么久,定有法子。” “哦,你们还真是无话不谈。这些事也问他?” 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令廉宠果然掉以轻心,顺口应道:“那是,不然你以为我上哪儿学……” 她猛然捂紧自己的嘴,心惊胆颤侧过身子,从他胸膛滑下,偷偷向一旁缩去,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过去,迎上一对雷霆滚滚,阴鸷冷黑的眸子。 儿童不宜 三年后…… “弟子恭呈六礼束修!” 五月泰阳,风台水榭逶迤。朱果雕笼香透。左相府会客厅门扉大敞,收入一派明媚。两名小童身着玄紫四足纹龙锦袍,各奉拜师礼,端端正正平排站在南宫樇面前。 南宫樇生性随意,平日里皆帻巾儒衫普通书生打扮,今日却高冠华服,格外隆重,含笑坐于尊位。客位左右倒分别坐着帝后与靖王夫妇。 “礼毕,献茶!” 礼官话音落,左侧矮些的稚童扑闪着浓密的长睫毛,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眼角微微上翘的水汪汪大眼睛上前一步,脆生生道:“焕儿请师傅喝茶!” 南宫樇高高兴兴接过,一饮而尽,焕儿又退后一步,行三叩拜师,接过南宫樇回赠的四礼后,站起返回。 他一旁高些的小男孩,皮肤呈小麦色,清目狭长,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个爱动爱跑的,偏偏不说话时自然流露着一股子文静气,真所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却是靖王世子宇文戬。 字字刚行完拜师礼,焕儿便一个猛子冲到南宫樇怀里嚷道:“师傅师傅,我要学做炮仗,最大最大那种,我要做除夕那晚的那种又大又响的!” 宇文殇在一旁立刻就黑了脸,廉宠则抿唇闷笑。难怪前几日给这小子说起拜师的事情他这么来劲儿。 南宫樇哑然失笑,左边抱着焕儿,右手招呼字字过来,雅笑如风:“既然拜了师,你二人且说说看,到底想学些什么?” 哎哟哟,因材施教阿,这老师,可以的。 廉宠暗自点头。 焕儿偏了偏头,星眸熠熠,脱口而出:“我要学做炮仗,还有那个大牛,还有那个比父皇还大好多好多的木头人!” “成何……”宇文殇对这不成才的儿子实在忍无可忍,正要拍案斥责,却被廉宠扯住,悄声道:“你懂个p啊,经史子集学来又不能当饭吃,依我看,楒旻的独门秘笈就是机关工物,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你懂不懂!” 宇文殇蹙着眉,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多有争执,反正在对这准太子准皇帝的教育上,两人一向分歧很大。她成日挂在口上说焕儿这年龄,只要不杀人放火□掳掠就算功德圆满,他实在不能苟同。一旦争吵,她也只会翻来覆去说一句话: “老娘不仅养过你儿子,还养过你!敢跟我扯教育,你恐怕短了十六年!” 没错,她教育出来的儿子,抓周的时候从地毯一角把所有东西全卷跑了;两岁不到会跟人吵架,喊的话是:“我要毁灭地球,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今儿早晨突然冲入寝宫要挤到父母中间睡,他跟廉宠一件衣服都没穿,自然是不肯,这小子倒好,不知上哪里学来扭着拍屁股舞,把他娘逗得前仰后合,硬要拖他上来,他阻止不及,被小子得逞,正要发威,他居然抱着他的脖子来了句:“爹地,宝贝爹地,宝贝爹地好,宝贝爹地最好了,宝贝爹地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亲爱的宝贝爹地,焕儿最喜欢宝贝爹地了。” 把他娘在楚怜面前的奴颜卑膝谄媚奉承招数学了个炉火纯青! 还有那“宝贝爹地”,宇文殇现在听到“宝贝”这两字便抓狂,做娘的成日唤做爹的“宝贝”,这让他父威何在!他警告了廉宠不下一万次不许再这么叫,她还更来劲了,逼得急了就哀怨责骂他变心了不爱她了她要离家出走诸如此类。 一大一小两冤家,他真是欠了他们的。 南宫樇听焕儿说完,含笑不语,复问字字道:“世子呢,想学些什么?” 字字亦是不假思索道:“师傅的本领,徒儿都想学。可是,徒儿不知道先学什么好……不如先都学个一年,再先选容易上手的?” “竖子,不知天高地厚。”靖王闻言起身向南宫樇作揖道:“楒旻见笑了。” “无妨无妨。”南宫樇摆手,见字字垂目似有委屈,正想询问,旁边那天之骄子却扭头对着他老妈童言无忌了: “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师傅的本事又多又大,可他一个人就学会了,为什么师傅可以我们不可以,我也要像哥哥那样什么都学,要学了自己喜欢的,就多学点,不喜欢的,就不学。” 廉宠抢在宇文殇发彪前镇定回答:“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术业有专攻是好的,可你二人将来都是国家栋梁之材,喜欢的东西多学点自然是好,有些东西即使不喜欢也得认真学。” 焕儿一听,小脸仰起,趾高气昂道:“母后说的我明白,但所谓‘取彼之长,补己之短’,广纳人才,使其各司所职,我也不必事事皆长。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一席话酣畅淋漓,语惊四座。宇文殇这黑面阎罗总算有些云消雨霁的兆头,适时廉宠正在喝茶,闻言石化,心底问号连连……这,谁家的孩子……?她有教过他这些么! 焕儿见众人都惊异地盯着自己,刚要开口辩解,手却被人轻轻摇了摇,他也不看扯他的人,闭嘴不言。 南宫樇对各人谆谆教育了几句,便差家奴带着两个孩子上外面玩去。路过花园,字字与焕儿嘻嘻哈哈淘气地甩掉跟着的人,坐在假山山洞大石上气喘吁吁。见四遭无人,字字这才道:“焕儿,别告诉任何人这话是从我这里学去的。” 焕儿似懂非懂点点头,他不明其中利害,可他一向很有原则:儿童的事情,绝不告诉大人! 殇宠第42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是夜,右相府设宴,酒罢曲散,宾主尽欢。玉川书屋 逆龙帝登基第一个十年,当今天子三十而立,皇帝又连续四年不曾亲至皇陵祭天告祖。皇后心心念念着送宇文烨骨灰落土为安,如今焕儿已经三岁,不似前些年必须寸步不离守着。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下个月趁着龙战日,啸龙谷是务必走上一趟了。 宇文殇辞别右相府前,简单交待了几句,又嘱他明日同虞寰、纪章入宫详谈。 返宫后,张经阖来报,称秦王来信,已自燕子台出发返回京城。 三年前秦王前往北炤之北,与溟沧候务农耕、励采织、重法礼、兴货殖、治水利,黎民不饥不寒,仰孝俯畜,人心思定。政绩斐然,纵使宇文殇早知楚怜本事通天,亦不免吃惊。 焕儿两周岁时楚怜回来过一次,不知使了什么妖术,把个焕儿迷得成日里念叨着他的帅“昂可”,念了一年都不曾忘怀,如今听说昂可要回来,兴奋地瞪着大眼,拉着他母后不住闹腾,不肯回房睡觉。 宇文殇冷声呵斥,焕儿最惧父皇,只好瘪着嘴怏怏离去。 孰料小的消停了,大的又开始闹腾。在宫里憋了四年,终于可以出远门,廉宠不知从哪里搞来块磨刀石,就开始腾腾卷袖,霍霍磨刀。 宇文殇只得在一旁无语地看着,蹲身摸摸她的头道:“你真放心把焕儿一个人留在京城?他离了你,若哭闹不止,怎么办?” 自打他决定今年去皇陵起,便一直神经过度紧张。 其实这三年,宇文殇乖张极端的行事手段有了极大改善,也很少轻杀罔命,那股子冷厉凶煞之气渐渐收敛趋和。可就从太常大人提议今年御驾啸龙谷,她帮他批了“准”字后,他立刻原形毕露。 先是搬出炤律炤礼与她争执,称妇人不可擅入皇陵圣地,况且焕儿年幼,离不得母亲。廉宠说这好办,带上焕儿不就结了,宇文殇一听更是勃然大怒,断然否决,此后立刻火速召回楚怜,命他坐镇京都,名义上是坐镇,以廉宠对他的了解,定是要以焕儿楚怜为要挟,防她头脑发热玩消失。 这些年两人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在面临“真正的考验”时荡然无存。廉宠知道皇陵是他心里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疤痕,赌咒发誓说她只是送宇文烨最后一程,送完马上离开啸龙谷回祈华山行宫等他,他依旧心神不宁,这些日子又打起了亲情牌,把焕儿摆出来压她,说得她好像个为了自己好玩不顾孩子死活的不负责任的母亲,全然忘记是他自己不许她带上焕儿的。 真是黑的白的都是他一个人说! 廉宠继续埋头磨刀,冷光寒刃上倒影清眉秀目,一盏茶后,她丢开殇月龙牙,以水净手,扯了宇文殇往东暖阁皇子居所,一脚踹开大门。 焕儿原本与字字约定明日找老虎大王家的两兄弟玩,正借着月光倒腾他的那些“整人工具”。 除非他自己闹腾,父王母后赶他睡觉后,从来不曾找过他,其余丫鬟嬷嬷,哪个敢来招惹这个小魔头。因此他大大咧咧,毫不设防,被母后冷不丁来了个偷袭,吓得屁滚尿流,只来的及把东西塞到枕头下,余下七零八落木剑弹弓稀糊蛋全暴露在外面。 宇文殇当即沉下脸去,廉宠则嘴角抽搐,汗颜不止。 “焕儿给父王,母后请安。” 横竖要被父王抓去面壁罚字,他倒镇定下来,乖巧伶俐地请了安,优雅自若地把东西全收进了小箱子。 廉宠伪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径直道:“我与你父皇准备出个远门。” “妈咪……焕儿舍不得你!不要抛下焕儿!”宇文焕立刻飞扑入廉宠怀抱,小鹿斑比琉璃大眼脉脉含情。 廉宠生生打了个冷战,一把拧住他耳朵:“说实话,否则以后你父皇收拾你,休想我再救你。” 焕儿一惊,偷眄了笑得不怀好意,眼睛刀子嗖嗖直丢的母后,再看看以他的高度向来看不到脸也不敢看脸的父皇的胸膛,犹豫了半天,终于豁了出去: “爹地妈咪你们好好去玩吧,不要担心焕儿。” “不要担心你,嗯……?”廉宠冷哼。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父母!焕儿哀叹一声,一脸嫌恶道:“听了真话别说我伤害你幼小而纯真的心灵!反正昂可就要回来了,你们快点走吧,任我自生自灭!” 宇文殇的拳头紧了紧,却被廉宠挡在后面,那女人蹲下身子,吧唧亲了自己儿子一口,又道:“若遇到危险怎么办?比如前些日子那种刺客叔叔?” 焕儿得意地伸出自己双腕上的哪吒三太子腕轮:“biu,biu,扎破他们的眼睛!” 左廉宠,右楚怜,两大法器护身。宇文焕从会爬那天起便与银丝同学寸步不离,早玩得风生水起,虎虎生威。 “还有呢?”廉宠赞许地拍拍他的头。 “等昂可回来,缠着昂可寸步不离,上茅房缠着,睡觉也缠着,要像无尾熊一样吊在昂可身上!有昂可的地方就有我,有危险的时候我撤退昂可殿后!” “啧啧,你看这小子,多清晰的思路,多犀利的手段,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哪个穿越的家伙附体了,啧啧,啧啧。” 廉宠对宇文焕的表现非常满意,环胸而起,得意洋洋看着宇文殇:“这下你总放心了?” 宇文殇无奈摇头,严厉地扫过焕儿一眼,焕儿立刻兔子般蹦回床上:“妈咪,爹地,晚安!妈咪~~~” 廉宠含笑上前,对着他额头下巴左颊右颊鼻子嘴巴一一点过,焕儿又扑闪着大眼:“爹地~” 焕儿生下来便比其他初生婴儿个头大了许多,除了脸与他母亲极类,体型手脚便完全像他父亲。孰料越长大,那灿烂如星的大杏眼渐渐狭长,眼角也越来越上翘,当初楚怜说这孩子眼睛有他父亲的影子,廉宠还始终看不出来,如今倒不得不承认楚怜慧眼如炬了。 这小子不过三岁,眼睛的电力便全面超过了他那冰山父亲,勾人的一股子魅惑劲儿,越来越有他昂可的神韵气度,长大了必然也是个妖孽。 奈何这次找错了对象,忘了天底下只有妈咪能降伏这个铁石心肠冷酷到底的爹地。 “简直胡闹。适才之事朕还没收拾你,明日晨时自去领罚。” 在父皇的喝斥声中,焕儿扁扁嘴缩进被子里。 廉宠又亲了亲心肝儿子,被老公揽着阖门离开,刚拉上门扉,宇文殇便道: “现在小,你且惯着,但他将来毕竟是一国之君,若再大些,断不可如此。” 廉宠仰首轻笑:“你说得对,这不就让他离开父母锻炼锻炼么,我已经交待过他师傅与靖王,平时不可迁就纵容,你大可放心。” “哼,这小子……”宇文殇摇摇头。 “也不知道是谁以前睡懒觉要旷课呢……” 廉宠嘟囔着,却被宇文殇一把揪住后襟提起:“你还敢说,对朕那么严厉,对自己儿子却一味纵容!”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兔子!你连自己儿子的醋都要吃,你简直bt!啊!……我错了我错了,宝贝我错了,别……宇文殇!你是禽兽,禽兽!” 皇子寝宫内,焕儿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低声念叨: “儿童不宜,儿童不宜……” 瀚江远去入云烟,黛山静依摇葱茏。青城过雨百花艳,清风满庭拂琴弦。 兀子飞负手远望,桥深亭依然,荷花露芙颜。秦明月素手拈转,奏画一片清丽淡雅山水长卷。 但闻花草摇曳,层迭恍惚,风回曲水,忽而拧弦急打,突如两军对峙,金声、鼓声、声声不绝。马嘶人鸣,俄而沉寂,久之,又似凄状者悲歌慷慨,苍茫如霜天号角。 兀子飞心神巨动,疾步上前,刚迈入亭内,琴声乍歇。 秦明月并不回头,于瀚瀚星空下,挥袖冷声: “破军七杀当庙,三月之内即会贪狼,大凶三星聚合,天下易主,无可逆转!” 邛江滚滚,丘山如剑。林深遮天,巍巍巨陵。 苍远寂静的啸龙谷口,神龙寺屹立如天堑绝壁。千年古树,盘根错节,伫立在前,垂垂老矣的猊下大师手持鬼头杖,独登高台,仰望长空,夜风吹拂,白髯如飞,兴叹曰: “该来的……终于都来了……” 逆龙十年六月初,帝王仪仗自泰阳城出,蜿蜒如长龙,浩浩荡荡前往啸龙谷。 邛水磅礴泱漭,青古峡崇山险峻,龙舟相连,一望无垠。 七月初,帝后御驾祈华山行宫,斋戒沐浴。初七,逆龙帝率虎烈王虞寰、太常卿、大鸿胪诸臣入神龙寺,礼祭三日。 初十,皇陵启,帝携侍卫两名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像是七夕,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商尘梓纨 “大皇子,世子,你们快些。” 虎烈王府后院,一名人高马大,约摸十来岁,浓眉俊目的少年立在外面墙头,而另一个五官几乎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龄略小的男孩趴在墙上,盯着墙内一展莫筹的字字与焕儿: “要想偷溜出去玩,可只有这条路。” 自打有次廉宠被禁足得抓狂,带着焕儿从夜阑宫与虎烈王府的密道偷偷外出一次后,这条密道俨然已经成为这帮太子党的通道,没事就瞒着众人玩“越狱”。这不,焕儿的父皇母后前脚刚出京城,他就伙同字字从皇宫偷溜到老虎大王家里,怂恿着虞家老大老二带他们出去玩。 “渊哥哥,武哥哥,我们爬不上去。”焕儿扑闪着亮晶晶,我见犹怜的大眼睛,水光潋滟地诉说祈求之意。 “那你们两个只好在家呆着了。”虞武平日里在这两人精手上栽过无数次,立刻携机报复。 焕儿摸着头,为难地看着高高的墙与高高的树,与字字对望一眼,可怜兮兮地,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熟料虞渊虞武还没得意够,却见字字大惊失色,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焕儿冲了回来,面色煞白道:“王妃姑姑!王妃姑姑过来了……要是发现我们……” “什么?决不能让娘逮着了,小武,你下去抱他们,我在上面接!”虞渊一听,蹭蹭两声上树,跳上墙头,而虞武早在听到他哥哥第一句话时便跳了下去。 兄弟携手,猴子似麻利地把两个小不点扔出墙去,拽着他们一溜儿烟钻进隔壁小巷。 被虞渊、虞武一人一个牵着的两鬼灵精,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 在容明街一间秘密基地里,四人换下锦衣玉袍,穿上破布衫,在虞渊带队下开往西九里。 “今儿个京城里来了玩杂耍的,有个会吞火的异域人,街上人多,你们都跟好我。”虞渊小大人样说教一番,四人便哇地叫嚣着奔入西九里。 这正遇上赶集,人群熙熙攘攘,焕儿个头小,被人磕磕绊绊,不小心打了个趔趄,却不意看见前面一人的玉佩掉在了地上,遂屁颠屁颠捡起来摇摇晃晃跑了过去,扯扯那人的衣衫下摆,摆出妈咪最喜欢的笑容: “叔叔,你的玉佩。” 那人戴着斗笠,可焕儿身形短小,自下仰望,反倒将黑纱中的模样看了一清二楚——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红红的微卷的头发,好像是个外国人! “叔叔,给。”他踮了踮脚,高高举起玉佩,心底暗道这叔叔好高,快跟爹地和昂可差不多了。 斗蓬人迟疑地接过玉佩,望着焕儿短手短脚摇晃追逐着前面小孩的身影,失神低喃:“廉……宠……” 第四次踏入这座古老庄严的大殿,廉宠心底感慨万千。脚如灌铅,她一步一步走到炤帝神像面前,举目望去,探手轻轻抚住石像脚踝。纪章守在门口,宇文殇紧紧揽住她肩膀,低声道: “三生三世……” “你知道了?”廉宠双手捧着装载云梦泽水土的玉盒,珍而重之置于炤帝宝座脚下。双手合十鞠了三躬。宇文殇随后上前,严谨认真地鞠了一躬,复退后,将廉宠揽入怀里: “朕从不信神佛妖魔……可是在虎烈王府看见你那刻,朕是真的感激上苍把你还给朕,朕不管什么轮回转世,你便是你,我便是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芳盈冶容,宜笑遗光。廉宠旋身紧紧抱住他腰,埋首胸膛。 “皇兄已经魂归故里,你也算了了一宗心愿,近日陪着朕,旅途疲累,早些回行宫休息吧。” 廉宠点点头,仍宇文殇握着手,往入口走去。 巨大石门关闭前,她回首望向巨廊深处,炤帝左侧尽头,刚建成台基的位置。复回首,仰视身旁男人坚毅险峻的侧面…… ……为何,你没有雕像,没有墓铭……只有那空空荡荡的名字…… 宇文殇将廉宠送上马车,交待了两句,让张经阖伺候着,复屏退下属与随行祭司长,独自返回神龙寺,径直向内,步入猊下大师居所。 猊下退隐,不问寺中诸务数十年,此处甚为幽深。古朴安静,竹密风新。 “大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宇文殇一身金色麒麟软胄,贵气逼人,如天神下凡,伫立院中。 猊下手持鬼头杖,玄袍祭服飘飘,见宇文殇手中出示九龙肃杀令,白髯飞舞,身后倏忽间出现十人,头顶左侧皆绾四方玫瑰结,束马尾,着青、黄、赤、白、黑五正色与绯、红、紫、绿、碧五间色软甲。众人掌抚左胸,无名指扣食指,行了古炤礼,齐声曰: “轩辕龙族陵卫,叩见尊主。” 宇文殇嘴角冷哂,目光逐一落在踞跪地上的每个人。 龙族陵卫,世世代代守护皇陵,仅奉九龙肃杀令,唯天子知其存在。若非敌人折腾出玄算秘图,连他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伙能人呆在眼皮底下。 而这九龙肃杀令,只有在历代炤国帝王临死前才会传给下任帝王,当初曜彰帝病入膏肓,成了宇文衍的棋子,却还有办法把这东西交到太子烨手中。 他收回九龙肃杀令,步至猊下面前,冷声道:“大师,可有话要对朕说?” 猊下泰然自若起身,轻抚白髯,清风道骨:“尊主,猊下没想到,终于还是在有生之年,等到了这天。” 宇文殇半眯凤目,负手不语。 “万年前,幽帝激战四神,竭尽元神,血祭轩辕龙剑,镇压四神于皇陵。那一战前,天空杀破狼三星聚合,天地色变。如今……七杀破军已会,贪狼在即,恐怕历史……将再重演。” “四神……”宇文殇阴笑如魔,“纵使满天神魔,朕偏要领教领教,何谓轮回,何谓宿命!” 廉宠独自返回祈华山行宫,小憩会儿,心心念念着祈华行宫的别样风致,醒来后一个人东游西晃,游览景色,不知不觉走到偏僻处,遥见一座小型宫殿,萧瑟冷清,却似有人气,好奇心泛滥,便上前一探。 那宫前有侍卫把守,她穿着龙躯武士服,贸然上前,似乎不妥,然好奇心更重,遂溜了个弯,自背后林子翻墙而入,落在一片池塘边,刚回头,却见身后百步开外,站着一名锦衣云裳女子,怔怔盯着自己。 那女子穿着不俗,亦算清秀佳人,只是神情格外憔悴,两鬓隐约有银丝,廉宠横竖觉得眼熟,见她也不吆喝人,遂大胆上前与之攀谈,说不了几句,发觉她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反应迟钝,畏畏缩缩的。 这里为何住着这样一名女子?廉宠十分奇怪,还想再与她说上两句,忽而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迅速闪入假山后。自石缝间盯着那女子。 她一个人在池畔痴痴呆呆地,看得廉宠心底发颤,瞧那脚步虚浮神不守舍样子,不小心落水了可不得了。但很快,两名宫女急匆匆奔了过来,左右搀住女子,带着些埋怨道:“德妃娘娘,您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 德妃娘娘?! 商尘……梓纨…… 那个姿色天然,占尽风流的小王妃……她,她怎么会变作这个样子?! 那宫女继续数落着商尘梓纨,手脚也不甚温柔,强行拉扯着她往回走去。商尘梓纨并不反抗,垂着头任人牵引了去,孰料刚过画桥,远处竟然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不多时,逆龙帝被众宫仆前呼后拥迎了进来,与德妃不期打了个招面。 商尘梓纨看见逆龙帝立刻脸色大变,面色苍白踉跄后退,脚不小心踩到裙角,摔地滚了两圈。宫女慌忙去扶,商尘梓纨却拍掉所有靠近她的手,厉声尖叫嚎哭起来。 怎么回事?廉宠再也摁捺不住,匆匆赶上前,与他四目相对,一双星眸冷若冰霜,森森戾气尚未收敛,被她逮了个正着后有些恼怒地微眯。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他呵斥着,鹰爪一张,把她捞入怀抱,高大魁伟身躯将背后一切隔绝开,半拖半抱拽着廉宠离开。 商尘梓纨一阵阵疯癫的尖叫嘶喊钻入耳膜: “王爷,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王爷——!” 王爷?商尘梓纨口中的王爷…… 廉宠受惊地瞥过宇文殇一眼,撞入那潭深不见底的幽波古井,心底阵阵发凉。 晚餐便在两人诡异的沉默中进行着。 宇文殇冷然盯着眼前心不在焉不停往嘴里送空筷子的女人:“在想什么?” “砰。”他突然开口惊得她失手打翻了碗筷。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请罪磕头的,重新摆放碗筷的,人来人往。宇文殇心烦气躁喝退众人,弯腰拭袖擦掉她裙上少许水渍。 廉宠知道宇文殇在自己面前是另一个人,屠魔令世人闻风丧胆绝非夸张,他的种种恶行磬竹难书,可连那次逃亡时眼见民不聊生,猜测他对付枫雪的残酷无人性,都不及适才所见的冲击来得剧烈。毕竟,她亲眼目睹一个曾经天真、端庄的少女被他活活逼成了疯子! 她总是自欺欺人,企图尽自己绵薄之力,多多少少化解他的罪孽。因她实在不愿见到另一个他,尽管另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你又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朕闹心?”他在她身旁坐下,清冷如雪。 “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知道答案一定会令她更加难受,却忍不住追问。 “商尘梓纨,罪该万死!朕不杀她,已经仁慈义尽!” 廉宠愕然,未曾料到他会这么激动。 薄凉的唇在她颈窝寻找热源,长长睫毛扑过脸颊,手滑入衣衫急切感受身体的温度,他哑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提!”顿了顿,掩盖眼底痛苦悔恨之色,大掌紧紧覆上她平坦小腹,“朕会养着她直到她死去,你以后不许再去那里!” 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若非她煽动商尘梓纨放了她,她或许就不会流产,或许早已诞下他们的孩子,或许为了这孩子,很多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一切的一起……又是源自她……? 用过餐,侍卫来报神龙寺大祭司求见。宇文殇匆匆离去,半夜回到寝宫,老远就看见廉宠趴在二楼栏杆上走神。凤目略黯,他缓缓踱入,在木椅上坐了会儿,终叹了口气,独登高楼,走到她身旁,双手随意搭于栏杆,远眺群山。 “一年前,焕儿周岁,楚怜回过一次京城……”他轻轻开口,顿了顿,继续道,“那晚你很高兴,难得喝醉了,后来的事,你还有印象么?” 廉宠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睡在榻上,楚怜与朕,秉烛夜谈,通宵达旦。” 廉宠偏头,宇文殇没有看她,望着远处,神情平静:“楚怜临走前告诉朕,有些事情,该跟你说清楚的必须说清楚,朕不肯,也不让他说……不过今晚朕想,他或许真的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朕决定告诉你……” 廉宠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直起身子,怔怔看着他。 “三年前,他带着商队、移民前往溟沧一代,重建荒土,收复民心。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八年十月秋收,因粮食问题,炤族移民与沧北族当地居民起了争执,很快演变为械斗。一波沧北流民受人煽动,发起民族起义,看见炤国人就杀,廉毅被迫无奈,调遣军队镇压。” 廉宠愕然,天子脚下,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景象。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此事进展非常顺利, “后来此事进一步恶化,西覃口茭细四处煽动,组织了一股力量不弱的匪寇,向沧北族人宣扬,说炤国人霸占了他们的土地、抢走了他们的资源,无论廉毅、楚怜如何周旋,皆不得周全。沧北族阴险狡诈,谈判时答应得头头是道,扭头又去偷袭炤国自卫军,洗劫城市,杀伤掳虐,连妇孺也不放过。炤军有军令约束,处处受制。” 廉宠的拳头微微收起,垂下了眼。 “朕封廉毅溟沧候时,曾赐他专擅决断之权,于是,廉毅下了军令……先是遣军队对反贼进行围剿……后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凡稍有反抗者,趁夜屠村,一律掩埋,以防消息走漏……” “义父他……”廉宠不敢置信,失声道。 宇文殇依旧淡淡地,四平八稳地述说:“开始时,楚怜无法接受,与廉将军大起争执,甚至激烈到直接动用他楚家的势力公然反抗炤军,保护沧北人。廉毅没法子,写信询问朕,朕让他把民族矛盾较为缓和的西沧一代交给楚怜全权处理,若楚怜有更好的法子,朕就照他的做。” “……”廉宠面色青白地凝视着宇文殇,“后,后来呢……” “后来?”宇文殇轻轻一笑,“焕儿两周岁的时候,楚怜返京,找朕调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开往西沧。” 廉宠趔趄后退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宠儿……”宇文殇缓缓转身,冰冷大掌捧住她脸颊,细细抚摸,“那晚,楚怜说了很多话,有些话,他说他想当面问你……” 廉宠不敢看他的眼睛,迅速移开目光。 “他说,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年龄还小,正邪之分,好坏之分,很多事情你的长官,你的师傅不敢与你明说。可是,现在你长大了,成为一国之母……他想问你,你看明白了么?” 你就真的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这句话,宇文殇不愿意问廉宠。 廉宠依旧垂首不语,双肩微微颤动。 “朕知道,你心地善良,朕也承认自己并不是仁君,杀了很多无辜的生命。这些年,你做的事,朕看在眼里,感激,感动……朕可以答应你,不再草菅人命,刑罚手段不要再残酷……可是,杀与不杀,朕首先必须是一个国家的帝王。当年,如果战败的是炤国人……如今被屠戮的,就是炤国人……只要这个世界存在国家、存在民族,杀戮,就不会停止……包括战争之外的……所以,今日,朕作为天下霸主,可以兴王道,施仁政,但若今日朕面对的是纷战,是反抗,是任何敌人,朕都会毫不犹豫挥下屠刀……” 廉宠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成吉思汗、亚历山大、拿破仑、希特勒…… 汉人杀匈奴、蒙古人杀汉人,满族人杀汉人,西班牙人英国人杀美洲土著,犹太人杀巴勒斯坦人、德国人杀犹太人…… “你选择陪着朕,总有一天要看清楚朝廷的黑暗丑恶,若是罪,也不是你的罪,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因为,你必须去面对……朕承认,对付商尘梓纨,对付晚莫言,是朕的私心,朕能保护的……很有限,譬如你……譬如,炤国……你明白么……” 这次,廉宠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更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到底是宇文殇变了……还是楚怜变了……还是廉毅变了……还是她从来不曾认识他们…… 还是……她真的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 原本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恣意行事,刚愎自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或许是有了孩子,却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来越优柔寡断……难道,变的人是她? 这一夜,廉宠辗转难测,想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无所不有。 她想到了隐藏于万丈光芒下的太阳黑子……想到了黎明前的黑暗…… 她想到了中国那句古话“止戈为武”,想到如无戈,何来止戈…… 她想到了佛教的源头,想到欢喜佛那所谓降伏妖魔,实则屠戮婆罗门徒后取得大胜利、大欢喜的寓言…… 她想到了人道主义,想到了《savg private ryan》,一个与八个…… 最后她想起廉天虎论剑之语: “所谓剑道,第一层,讲人剑合一,运用自如;第二层,讲手中无剑,剑在心中,不滞于物;而最高的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是乃不杀,天下为和。” 是不是,王道之前,总是杀道? 作者有话要说:玄幻写着写着,就总是不能避免走上了哲学之路…… 皇陵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床上兰馨佳人身上,廉宠头痛迷糊睁开了眼。 失眠一晚,不知何时睡着,睡了多久,醒来便看见宇文殇身着乌金战甲,头戴赤金双龙冠,脚踏鱼龙履靴,手持银龙枪,逆光而立。 “你这是……”她立起身子,丝绸软被裹胸半坠,乱发披肩,于红帐香纱中,别有风情。 宇文殇凤目蕴波,坐上床头,将柔弱无骨的佳人捞入怀抱,冰掌隔绸游曳,轻声道: “朕与虞寰将急赴离台,事缓恐怕有变。” “我……”廉宠正要开口,却被他一指点住唇间,肃然道:“西覃蓄谋已久,把焕儿一个人放在京城,朕不放心。势态严重,朕没法与你一一细说,你务必记得:第一,朕御驾亲征,遗诏放在天瑞殿青玉匣里……” “遗诏!”廉宠浑身一僵,焦急地抓住他双臂。 “勿惊。”他抱着她柔声道:“凡帝王亲征,为以防万一,这是常例。” 廉宠这才松下心头大石,可仍然觉得不舒服,却听宇文殇继续道:“若朕……这只是常例的交待,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定会安然返朝……若朕有个三长两短,你应该召集所有亲王、一品官员,与右相、太尉、御史大夫三公一起宣读遗诏。第二……”他从怀里摸出九龙肃杀令,放到廉宠手里,“这几个月,皇陵恐怕不会安宁,此令可以调遣龙族陵卫,具体的情况,待朕离开后,你去请教猊下大师。朕把纪章也留在这里,你们的行程一切如常,假装朕仍在此地,待你返京后,皇陵所有的事情,他会向你禀报,你全权处理。” 廉宠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昨晚神龙寺大祭司突然求见,想必此事与他今日出战背后牵连千丝万缕,遂镇重地接过九龙肃杀令,坚定回答:“好。” “第三……”宇文殇顿了顿,轻轻抚摸她脸颊,目光再柔,“也是朕最担心的……朕不在京城,群龙无首。虽然现在硬把楚怜召回了京城,但若朕猜得不错,沧溟一代很快会有民变,到时候楚怜恐怕不得不再走一趟。靖王非池中之物,对他你要多留个心,凡事多与楒旻商量,但他耽于政务,很多事情,你只能靠你自己……一定要记得,该下狠心的时候,绝不可手软……” 廉宠一怔。 凤目含烟流转,他嘴角微微苦涩:“宠儿,若你做不到,朕宁愿什么都不管,也要把你带在身边……甚至……可以不要焕儿……” 廉宠面色一青,慌张地摇摇头,又拼命地点点头,猛地将他抱住:“你昨晚说的话,我一定好好记得。” 宇文殇抿了抿唇,俯在她颈窝低声道:“楒旻很聪明……但他不擅权谋杀伐,你能比他狠……记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焕儿。” “嗯。”廉宠重重点头,紧紧泉着他脖子,“两个月……两个月后,我来离台找你。” 宇文殇怔了怔,嘴角轻轻扬起美丽弧度,低声道: “朕等你。” 不再多做缱绻停留,宇文殇带着虞寰率领的五千司将精骑星夜兼程奔赴离台。 望着那逐渐消逝于视野的黑金色身影,廉宠仍有些混混噩噩,突然有股不顾一切跟上去的冲动。才是分别,便开始思念。她盘腿静静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埋藏了儿女情长,收敛住娇憨任性,一跃而起,披挂衣裳,飞出走焰痕,飒沓如流星。 廉宠驱马追出,直上青丘,俯瞰远处骏马奔腾,蜿蜒如龙,领先那一抹身影如黑点几不可辨,她一望再望,双腿猛夹,策马回旋,往神龙寺方向而走。 一路守卫重重,廉宠也不多言,高举左手,露出凤戒,直到猊下房外才被一祭司打扮的人拦住。廉宠直接转身欲走,那祭司尚有些莫名其妙,却觉眼前一黑,一拳携雷霆万钧之力直扑面门,他条件反射往左躲闪,面门压迫骤减,忽觉耳边风声,脑勺后被人一错,便软软晕了过去。 门推开,猊下玄衣祭袍,白发如仙,见了廉宠并不惊讶,只淡然一笑:“自上次一别,已近二十载,娘娘依旧如昔,风采不减。” 廉宠看着这个十几二十年前就半入土的老家伙越发老态龙钟却越发红光满面,从怀里掏出九龙肃杀令:“昨晚你求见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猊下也不废话,直奔主题:“老朽告诉皇上,紫微星天机变,吉相将失,七杀、破军、贪狼集聚,而秦明月,定然已察觉。” 当初廉宠找寻返回异世的方法时,曾拜访猊下,对于星辰命盘之事,也非全无了解。 “师姐……到底是什么人?” “广殊传人。” “她是新一代玄算?”廉宠一愣。玄算曾说过想杀她,想阻止宇文殇醒魔灭世,联系师姐三年前的突然出现与消寂,如是种种迹象,她当即明白。她原以为秦明月不过兀子飞的情人,靠jq请出来的刺杀高手,原来还有这番故事。 猊下点点头,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廉宠听了半天,有些迷糊道: “你的意思,秦明月要继承她玄算的使命,阻止皇上发疯后毁天灭地,但是等来等去,皇帝老是要疯不疯就不发疯,他师傅算不准,瞻前顾后,她也算不准,瞻前顾后,终于现在推算出皇上很可能快疯了,所以皇上才会猜测西覃近来可能有大的动作,秘密前往?” 对于廉宠的直接粗暴的表达方法,猊下有些哭笑不得,摸摸长髯,方道:“娘娘说得极对。祁华山临近离台,昨晚皇上已经获得确切的军报,因此立刻动身。” 这算不上立刻吧。她好像又不知不觉当了次红颜祸水。这么紧急的军情,他还给了她一晚的时间来消化身为国家机器的职责,廉宠突然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前所未有的重。 对于这类玄幻的前世今生、龙脉秘图、星辰演变,廉宠还是有些稀里糊涂,便坐下来一一向猊下请教,不知不觉已近过了膳时,廉宠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猊下将她送至门口,忽然问道: “娘娘还记得老朽给您说过的因果缘分么?” 廉宠点点头。 猊下顿了顿,似作不经意道:“事隔多年,不知娘娘对此有何妙解?” 廉宠抬眼,直勾勾盯着猊下,对方波澜不惊,心绪平和。她突然冷笑一声:“龙族陵卫长居然与天敌玄算成了至交好友,不知猊下大师是不是也想让我这红颜祸水彻底消失呢?” 猊下抚须不语。 “我本来就不该存在此世,可是你们别忘了,若魔龙与敦玄的故事是真的,轮回宿命是不可破的,早在炤帝那一世,就不该再有帝幽、帝殇。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一直在想,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我与他之间三生三世的缘分到底是不是孽缘……后来,我想明白了。” 猊下静静地看着她。 “玄算一族,口口声声说要逆天改命,一直以来却处处心存侥幸,寄希望于他人。可你们口中的魔龙帝炤,散而复凝,死而复生,真正冲破命运枷锁的是他。世间到底有没有轮回转世,神仙鬼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能来到这里,留在这里,全是因他一己执念。” 她抿了抿唇,眼底泛起一抹寒光,坚定道:“其实我是不是敦玄转世,一点也不重要,我没龙舞那么悲天悯人,也没青鸳那么懦弱。就算预言成谶,他为了我再开杀戒……”廉宠冷笑一声,“我也绝不许任何人伤他半毫!” 廉宠说完,头也不回离开。猊下伫立原地。 罗帏舒卷,炉烟凌紫。雄剑挂壁,时时龙鸣。 猊下忽而一笑,向着她离去的地方,以无名指扣食指,绕过左胸,行了古炤礼,轻声道: “恭送尊主。” 廉宠返回行宫后,张经阖带来一名身型魁梧极似逆龙帝的龙躯武士参拜。廉宠指点了一些皇帝的小动作。祭祀时她扮作侍卫,与纪章、张经阖贴身应逢,返回行宫则恢复皇后身份,多与“帝”于寝房闭门不出,只得张经阖侍奉。连东海国、南越国使者觐见,“逆龙帝”亦抱病微恙,坐屏风垂帘之后。皇后廉氏主事。 廉后与帝形影不离,朝会不避,世人尽知,不疑有他。 三日后,祭祀将满,张经阖?br /01 殇宠第43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阖安排仪仗,欲待两日后启程返回泰阳。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这天廉宠刚用过晚膳,忽闻枭鸣,不多时一只大鹰俯冲下,映入眼帘,落于廉宠肩头,却是宇文殇豢养的信鹰。 书信简单几句思念,末了写道,在他行军途中,斥侯拿住一名鬼鬼祟祟的人,应当是月坞杀手,风羿昊的左右亲信之一。对方见形迹败露,服毒自尽,剖腹查胃,见月菇。此菇产于祁华山图南一带,恐怕风羿昊已得玄算秘图,将至皇陵,叮嘱她务必小心。 廉宠刚看完信,张经阖忽然闯入,称猊下大师派人急报,请往皇陵。 廉宠立刻解下裙裳,拔掉发间玉簪,拉下脖项珠链,褪去一身脂粉花香。利落掀开衣箱,倏忽间手臂穿袖而过,黑袍加身。腰间金狮扣,匕首藏于靴,左腕中袖剑,怀揣梨花钉。 持剑出门,见纪章已牵马而至,跨飞上鞍,两骑绝尘而去。 空旷寂静的大殿门口,但闻踏踏马蹄,频添鬼魅。 廉宠老远便眺见一行十一人,玄、青、黄、赤、白、黑、绯、红、紫、绿、碧列于紧闭皇陵巨大石门前。 “猊下大师,发生何事?”人未到,声先到。 猊下迎上,迅速行了古炤礼,神色凝重:“今夜突闻皇陵响动,赶至此地察看,石门已闭,不可开启,定是里面有人触动了机关。” 廉宠一惊,面色微白低喃:“风羿昊……他得到玄算秘图了?” “剑坛既封,他们应被困于神殿内。”纪章冷静道。 猊下摇头:“卫尉大人有所不知,封闭皇陵的机关设在剑坛之下的四明神殿中,此门是防止解封之人出陵的最后一道防线,坚不可摧。” “可有他路?”纪章以剑柄扣石,立刻放弃强行破门而入的想法。莫说短时间内凑不到这么大量火药,就算能立刻调集军库所有火药在此,恐怕也炸不开。 猊下无奈摇头:“皇陵乃第一代玄算祁还督造,原为啸龙山上炤帝宫殿。祁还失踪后,此地用作祭庙神坛。直到幽帝时代,祁还后人昕云寻找诸神之墓,唤醒风水火山的力量,与帝激战。 山崩地裂,啸龙山下陷为谷,半座宫殿被掩埋地底。幽帝之子令能工巧匠铸玄铁门,设陵卫镇守此地,却从未有人到过剑坛之下,此处的秘道机关,恐怕玄算后人远比我等清楚。” “秘道?”廉宠脑海猛然闪过画面,不及细说,翻身上马:“跟我走!” 一行人紧随廉宠奔入神龙寺,见她一路穿堂过径,复又折返,如此几番,猛然想起什么,冲猊下道:“当年广殊在此地借住,住在哪里?” 猊下立刻带路,进入僻静小院。廉宠墙里墙外绕了两个岔口,终于找到那间仓房。 以前来时全副心思防备广殊,却不及查看四周环境,如今才发现这仓房紧毗神龙寺西侧小门。 “这里是干什么的?”她一边问一边推开小门,望外睨去,是一平台,晾晒着衣物,远望可见崇山峻岭,巨木葱郁。 “不过些寺人的衣物被褥。”猊下回答完毕,廉宠已经窜上那平台,走到尽头,原来是一处悬崖。蹲下身子,翻看泥土草痕,她沉脸道:“有攀爬痕迹。”言罢径直向仓房走去。 纪章立在悬崖边,确认一番后迅速跟上了廉宠。 众人涌入屋内,见廉宠正掐着下巴闭目蹙眉对着墙上悬挂的棋盘装饰。上面黑白子星罗密布,摆的是棋坛鬼才智休和尚被东海道策难倒的那场经典棋局。 猊下略一思索,对身后黑衣人道:“陵六,能解此局否?” 黑衣人上前一步,手指作算,全神贯注凝视棋局,一炷香后,额头大汗淋漓,纪章见状立刻出手将他击晕,接住软倒的身体,平静道: “智休究其半生,仍不得解,郁郁而终,凡夫俗子,若迷局中,恐怕走火入魔。” 猊下闻言,眸中疾沉,复望着一直纹丝不动的廉宠。 “让我想想,想想……”廉宠叨念着,手指抚上棋子,犹豫不决地推送,捣腾了会儿,她扭头道:“你们谁棋艺最高?” 大家不约而同看着昏坐一旁的陵六。 纪章木无表情开口:“臣愿一试。” 廉宠点点头。这玉棋局原是早先留下来的装饰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家倒仿佛觉得它在此地便是天经地义。廉宠按黑白黑黑白黑的顺序拨了几步,回首询问:“有解吗?” 纪章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她拨回黑色,往右移了一步:“现在呢?” 这次纪章想得更久,最终仍然摇了摇头。 就这样反复试到第六次的时候,纪章终于出手,轻轻移动了一枚白子,便听得轰隆一声,衣橱背后的石墙缓缓开启,露出一条幽黑阒静的甬道。 纪章以指扣墙,面无表情道:“漆灰下是玄铁,与皇陵大门材质一般无二。” 廉宠撇嘴道:“好在我记性好啊……” 猊下闻言眸中深邃,点燃长明灯,往甬道内探了两步,沉思片刻,抚髯走出,向廉宠询问: “尊主曾来过?” 廉宠点头:“玄算广殊带我走过一次……我那时还以为你知情呢。”她上前一步指着狭小甬道墙壁上的壁烛台道:“他一路点灯,我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抵达皇陵神殿了。” “点灯?此地处处暗藏玄机,陵六既已昏迷,便在外面接应,其余者同入,相互照应。”猊下一边说一边熄灭火烛,将手中鬼头杖往玄铁墙上一敲,鬼头长角应声碎裂,露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发出璀璨夺目光芒。 纪章站在最前面,手指抠了抠墙壁上的石粉,放在鼻下嗅了嗅,沉声道:“硫磺……” 广殊点头,走在最前,纪章其后,廉宠次之,余者九人随后。玄算脚踏石板,走到第六十步,看见第一个灯台。借夜明珠上下打量后,抚须道:“果然是奇门遁甲之术。”廉宠抬首仔细打量,却见突出的灯台上刻着一个“临”字,下方有凹处,因视觉原因看不见上面是否有火引,再定睛一看,发现灯台上方的石墙有些突出,似是机关。 猊下略思片刻,将鬼头杖交给纪章,双手相和,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做出独钴印,插入“临”字下方凹孔,无声无响的,灯台闪烁一片火光。却是上方机关开启,那“烛火”镶嵌在原本实心的墙壁里。 “果然并非火光,而是溟火珠。” “什么东西?”廉宠问道。 “溟火珠,原产自极北之洋,乃夜明珠的一种,远视如火焰闪烁,又称避毒珠,沧北一代多瘴气,土著多取此珠避毒。若无此物,吾等行得深了,恐中硫磺之毒。”猊下解释道。 廉宠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上次穿过这段甬道的凶险。若冒冒失失掌火而入,不是引燃硫磺就是被毒死。而且看猊下小心翼翼的步伐,还有这诡异的机关,不知前路如今是何模样。 就这样,众人又依次经过“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合计九座灯台,猊下依次结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启动了机关,众人平安无事抵达皇陵供奉历代帝王雕像的神殿。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要开始写古墓丽影了! 四明神殿 神殿前往剑坛常路已被宇文殇彻底封锁。好在当时他并不知九龙肃杀令的存在,猊下启动机关后,众人顺利自秘道进入剑坛,步至当间最大的漆黑龙柱前。 廉宠自然对此不陌生,一个人离得远远的,唯恐又来个什么时空漩涡把她给卷跑了。 “前往地底宫殿的秘道应在此处,可惜这数十年,老朽屡番搜索剑坛,始终一无所获。” 纪章闻言,黑眸略转,沉吟道:“他们既已进入四明神殿,先看看有无线索留下。” 言罢众人四下分散,细心探查。廉宠想了想,紧紧跟在看上去最强壮最高大可能力气最大的黄衣陵卫身旁。一个时辰后,依旧毫无头绪。拆炸药掐电路她拿手,对着这些神神叨叨的机关术法,廉宠彻底没辙儿,眼瞧着连猊下他们在干什么都不是看得很明白了,她开始百无聊赖靠在墙上,望着当间那三人合抱的漆黑巨柱发呆。 视野渐渐模糊,产生了双影,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色光芒隐隐出现在龙柱周围。廉宠一惊,眨了眨眼,又是一片清明,除了龙柱外全无异样。她急忙又半眯着眼,发散焦距,强迫自己视野产生双影,隐约间好像又有如烟丝弥漫的血色出现,反复确认后,她跑到猊下身边扯了扯他,指着那龙柱道: “这柱子在发光。” 猊下依她所言觑目散视半晌,神色逐渐凝重,缓缓靠近龙柱。 廉宠不敢靠近它,仍离得远远地看,兀自冒出句话:“这儿叫剑坛,我怎么一把剑都没看见。” 猊下闻言面色巨变。抿唇不发一语,手抚巨柱踱步绕圈,忽而如针扎般一顿,食指缓缓缩回,低喃道:“血迹……” 纪章疾步走到猊下身边,目光落于漆黑龙柱上隐约可见的龙纹浮雕上,前后查看,沉声道:“这百龙云绕图中似乎藏着八门生化。” 猊下良久不应,半晌后肃然道:“非也,此非遁甲式后天方位,乃太乙式。” “太乙式?”纪章怪道。 猊下肯定地点头:“相传上古三大秘术,奇门、六壬、太乙。现世间仅传奇门,死门坎一,伤门坤二,开门震三,休门巽四,景门乾六,杜门兑七,惊门艮八,生门离九,坤宫同时属二,无中宫。但此宫位逆圆转四分之一,除八宫方位外,尚有中宫。所谓太乙考治八宫而不入中五宫,应是太乙方位图无疑。” “如大师所言,血迹应是按太乙顺位洒于九宫之上,只是不知太乙方位数。” “陵九,你且一试。” 紫色祭袍男子应声出列,掐指细算,咬破手指,口中念曰:“一宫乾天门为绝阳;二宫离火门为易气;三宫艮鬼门为和;四宫震日门为绝气;五中宫,中天之枢纽,斡旋八方,太乙行其考治而不居;六宫兑月门为绝气;七宫坤人门为和; 八宫坎水门为易气,九宫巽风门为绝阴。” 毫无动静。 陵九自言自语,又尝试过一遍,依旧无声无息,复对猊下行了古炤礼,恭敬道:“师兄,方位数应是如此,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反应。” 廉宠此刻也忍不住缩手缩脚靠近,警觉似乎没有扭曲虚空出现,紧紧贴着纪章。 猊下又不说话了,一个人蹙眉苦思,过了约莫两盏茶时间,方徐徐道:“或者……是这血出了问题。” “血?”众人异口同声。 猊下眄过廉宠,肃然开口:“方才尊主曾问此地缘何称作剑坛……” 廉宠点点头。 猊下退后一步,仰望巨柱,叹息道:“万年前,幽帝耗尽心力,以周身鲜血凝聚为轩辕龙剑,方镇压四神……而此柱……即为幽帝凝血之剑……” “啊。”廉宠忍不住捂口惊呼。 “或许……只有幽帝的血……可以启动太乙九宫……” 廉宠脑海中电闪雷鸣,微微颤抖。 “幽帝之血……如何可得?”纪章询问。 “当今天下,唯独一人,可以血气凝聚轩辕龙剑……”猊下叹道。 纪章一怔。抵达皇陵途中,廉宠曾向他提起宇文殇飞鹰传书之事,看来那所谓“鬼鬼祟祟”之人,极可能是去取逆龙帝鲜血启动机关的。如此推测,逆龙帝可能遇刺了。 纪章心底微急,但很快镇定心神。一来对方目标非是置逆龙帝于死地而为取血,二来相信凭皇帝与虞寰之力,敌人要取性命绝非易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进入地底宫殿阻止风羿昊等人破坏封印。他略思索,迟疑道: “若现在出发,星夜兼程赶至皇上身边,一来一去,恐怕也是十天之后……” 众人沉默。 “三个人……” 廉宠忽然低声开口。 惊异的目光齐齐向她投来。 “皇帝……”这血是怎么来的?宇文殇遇刺了?! “焕儿……”还是焕儿的血,他在京城出事了?! “还有……我。” 廉宠面色发白,机械地咬破手指,举至陵九面前,脑海一片空白,心乱如麻。 陵九望着猊下,猊下点头,他于是握着她的手一一点过九宫…… 世界一片诡异的安静,须臾之后,众人忽感剑坛大殿微微颤动,接着越发剧烈。天摇地动间,漆黑龙柱陡然绽放满天红光,鲜艳夺目的血色逐渐自石缝中溢出,外壳碎裂,发出轰隆隆虎啸龙吟,廉宠再次赶到体内血液宛若在回应它的呼唤,澎湃着,激荡着,狂肆欲出,叫嚣着要与之融合为一。 宝剑赫努震威神,征卒九宇伤万人。 伴随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漆黑龙柱被一片极白包围,摄得众人不可迫视。纪章急忙抓紧廉宠,下一秒却再无知觉。 一片时光的空白后,金赤色光芒与巨龙咆哮声逐渐消逝,世界复归寂黑。 纪章最先有了感知,手掌狠抓,握住实物,匆匆睁眼,短暂的晕眩后定睛看着身旁皱眉蒙眼的廉宠,再扫视四周,见众人或坐或倒,猊下半支着身体,已经置身一片蓝色世界。 他半蹲身子扶着廉宠,目光不经意往下,顿时面无人色。 脚底一片晶莹透明,宛若踩浮于薄冰之上,底下涌动如狂魔乱舞的火焰岩浆清晰可见。 在上,冰雪凝晶;在下,烈焰如焚。 “四明神殿……” 猊下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俯首低喃。面对如此鬼斧神工,众人皆叹为观止,无可名状。 逆龙十年七月十三日,银鼎湖南岸泠州飞报离台:“西覃召景,起精兵十万,犯境偷袭,梁安郡太守白甫、皖象郡太守张萧今结连西覃造反,二人献了城,其部下人马皆为覃军向导官,将欲攻打泠州。金门关太守贾宁休欲反,被副将顾玉趁夜割了首级,挂于城门。岭前太守刘峰与副将关进会集百姓,死守此城,其势甚急。” 离台太守杨荣接报,入府禀报刚刚抵达的虎烈王曰:“西覃不除,实乃国家之大患也,末将当自领大军,前去征讨。” 时离台地处瀚河邛江三角洲,背依炤山山脉,南望银鼎湖,与湖心主岛银鼎岛成犄角势扼守关隘。 而南炤山山系在瀚河以南延伸出一条东西走向的卫商山,形成瓮口状包裹住银鼎湖南岸。梁安、皖象、岭前、泠州四城便背靠卫商山,北接银鼎湖南畔,自西向东呈半圆形分布。若此四城失陷,西覃便可占据银鼎湖南岸,直接面对炤国位于银鼎岛的军事要塞。 虞寰允,分兵三路,一军出离台,渡瀚河,直插梁安;一军自泠州出,往救岭前;杨荣自银鼎岛调派水军十万,迎战召景。 次日,逆龙帝御驾,率枝春大军三十万,亲自督粮,抵达离台。 召景斥候遥见离台诸镇皆插逆龙绕剑军旗,急报顺宁,兀子飞遂命人传话,命召景据河扎寨,疾攻打岭前。 “逆龙帝来得这么快?” 顺宁军营帅帐内,秦明月与兀子飞相对而坐。 “无妨,若轻易便被偷袭得手,他便不配炤国之战神。”兀子飞扣剑稽案,慷慨激昂:“吾待此一决,久矣。” 与此同时,离台大营内,虞寰安排好军中布置,持剑进入帅帐,简单行了个礼,步至帝王身旁。 宇文殇正凝目注视帅帐中的地图,闻虞寰入内,遂道:“金门关口茭细既除,令廉毅将军速速进驻,以为呼应。” 虞寰应命,担忧开口:“陛下,您的伤势?” 宇文殇摇摇头:“不过肩膀受了些轻微的刀伤。”相较之下,他更担心宠儿,算算日子她差不多也该收到信了,最快却要五日后方可收到回信,这几天难免心神忐忑了。 “陛下,这些年来吾等勤练水军,等的便是今日,断不会如十年前栽在那兀子飞手里。”虞寰热血沸腾,他这一辈子等这场仗等得够久了。 “不可掉以轻心。兀子飞不仅精通枪、戟、骑兵,尤擅水战,驰骋瀚江,未曾一败,绝非浪得虚名。既有‘水鬼’宁并,又得沧北降将上官阙,我军擅长水战者唯有纪叔的青帆军,杨荣虽苦练十年,但从未真正与敌人交手,经验尚浅。” “陛下教训得是,末将定然谨记于心。”虞寰抱拳恭敬道。 “昂可,昂可!!” 楚怜一脸风尘仆仆,甫入炤阳宫,便见白阶之上金雕玉琢,神气活现的小王子从玉栏的缝隙里拼命冲自己招手。然后小腿抡得跟马达似地,两阶一跨往下飞奔,惊得身后的遂宁、遂安花容尽失,尖叫连连。 焕儿一个猛子扎进楚怜怀里,被他高高举起。 “好小子,个儿长了不少嘛!”楚怜笑得一脸灿烂,伸出手来,与焕儿大拳对小拳轻轻一击,“来一个。” “昂可,昂可好,昂可最好了,昂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昂可是世界上最最好的,我最喜欢昂可了!” “乖,回头赏你匹小马驹!” “oh yeah!”焕儿一脸得意,扭头对身后慢慢跑过来的字字嚷着:“哥哥,我有小马儿了,明天我们就去上林苑骑马去!” 字字一身锦衣玉服,少年老成向楚怜行了个礼,稚气未脱道:“给皇叔请安。” “字字也长得很快嘛!”楚怜一把将字字也抱起,一边一个往上宫走去:“皇叔给你们带了好东西,我们挑去!” “谢皇叔!”“谢谢昂可!” 楚怜带来的,都是这个年纪小男生最喜爱的新奇玩艺,一大两小关起门来,楚怜扮曹操,字字与焕儿pk,玩起真人版华容道。正疯得厉害,遂宁在外传报,称右相太傅南宫大人在外求见,这两小子虽都在兴头上,可一听南宫樇名字,齐齐跑出门去分别站在遂宁、遂安面前,让宫女打理好头发服饰,人模人样地,气质儒雅地进得外厅给他们师傅请安。 南宫樇顺便抽查了两人功课,布置了新的作业,两小孩便乖乖去了书房。 楚怜在外听南宫樇交待得差不多了才进门,啧啧叹道:“这两小子在我面前跟猴精似的,还是楒旻你有法子。” 南宫温文一笑,与楚怜相互见礼后方道:“秦王有所不知,对于功课,这两孩子各有特色。” “愿闻其详。”楚怜与南宫分别入座,兴致盎然道。 “同样的功课,若是焕儿,定然念念于心,非得立刻做完,否则‘玩的时候不得尽兴’。而字字却是待到检查前夕方始动笔,所谓‘先思而后动,成竹于胸’。” 楚怜含笑,焕儿这性子倒是跟廉宠一样的,忽然想起什么,打趣道:“可我见他二人携手去了书房,楒旻你说得恐怕不是次次都准咯。” 南宫樇淡笑起身:“王爷可愿与某同往书房?” 楚怜风流自成,玉树临临:“请。” 两人令止通传,悄悄走到书房外,却听焕儿道:“哥哥,师傅要我们评析昨天背的这几段,其他我都懂,可这个‘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是什么意思啊?知某数,识某文,数起于一,一进为十,为百,为千,为万,直到无穷。是不是这个意思?” 天才阿!楚怜欣慰地点头,这才多大的孩子,他三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还成天在幼儿园跟小朋友互殴打架吧!这不仅能识字,连三字经都能背了! 片刻之后,字字的声音缓缓响起:“三字经,本来是教我们识字知物的,不过我想既然是师傅要我们评析,应是希望我们从里面发掘出更深的东西。焕儿你刚刚说得对,可是不仅是数字,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说的是世界本源,本体相同,表相万千,生生不已。” 大炤的儿童实在太可怕了,楚怜由衷感叹。反观南宫樇,欣慰地点点头,笑得那个舒畅。 “那哥哥,我们赶快把功课做完让昂可带我们去玩!” “好。” 南宫侧首,眼如弯月,对着楚怜又是一笑,仿佛在说: 你看,一个学会了思考,一个增加了行动力,两全其美,互补所短,齐头并进,吾心甚慰阿。 生死一线 廉宠一行人在一望无垠的茫茫冰晶世界稍作整顿,决意继续前探。 外面夏练三伏,这里却是寒冷刺骨。除廉宠,其余人等内功皆不俗,勉强可支。廉宠虽然身子骨也算强健,可毕竟凡胎肉骨,开始时尚能坚持,渐渐便有些不支,她独自咬牙苦撑,不流露丝毫软弱。 这里一片白色,难辨东西。亏得猊下心思缜密,在透明晶莹地板上察觉隐隐纹路,竟也是奇门遁甲之术,较之前的复杂了不少。在猊下带领下,众人虽未误闯凶门,却被困其间循环往复不得出,又这么耽搁了两个时辰,纪章总算察觉廉宠有些不对劲儿。手搭上她肩膀,冰冷碜人,急忙停下扣住她脉搏,徐徐渡气。 猊下让廉宠打坐,临时授予她简单内功心法口诀,注于心,调于鼻,命三名陵卫继续探路,不多时,陵九复命,道前方发现石垣水池。 当下由陵九带路,来到一片破败宫殿。越是靠近这片区域,脚下冰片越薄,远远眺望,被尖冰包裹隐约可辨的石拱残柱直插入顶,中央水波碧蓝,浮冰碎裂,蔚为壮观。 “真是奇了,此地天寒地冻,水潭却不结冰。”身后两人惊叹。 纪章运起轻功,脚踩浮冰,水上掠行,至于当央石拱底下时一记纵飞,攀附其上,复俯首查看,须臾,自腰间摸出一枚十字镖直射水底,然后空中翻转落于冰上,飞身掠入人群: “刚才陵九算过,此乃生门方位无疑,路恐怕在水底,吾欲一探。” 猊下神色凝重:“四明神殿封印的是上古四位自然神,如此违背常理出现水池……恐与水神焭有关,不可冒失。十一尤擅水性,不若让他先行探路。” 纪章点头侧身让过,猊下身后碧色祭袍男子出列,运功护体,又施避水诀,潜入水池。众人等了一盏茶时间,渐渐有些沉不住气,猊下正要让陵十也潜水探查时,脚底突然传来响动,地面振颤,廉宠此刻反应最快,大呼一声:“退!”便头也不回向外围跑去。刚散开,之前站立的地方便应声碎裂塌陷。 众人皆面色大变,廉宠俊眉挑起,嘴唇紧抿,朗然开口:“我去看看。” “娘娘凤体为贵,不可亲身犯险!”纪章立刻阻止,“臣愿前往。” “尊主性命关系天下苍生安危,况且体质并不耐寒,不可冒险。卫尉大人自当周护身旁,陵二,你且与老朽走一遭。” “师兄,不若让吾等先去……”猊下这一开口,陆续又有几人请命。 廉宠叹口气,无奈道:“都别争了,大家来的蹊跷,回去的路没了,这么耗下去,不是被冻死也是饿死。”她一边说一边自靴中拔出匕首,削去长衫下摆,以腰带扎紧,尽量不让衣物牵绊手脚,“干脆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 猊下与纪章见她意志坚决,不再多言,立即行动。 甫下水,潜了约莫三人高,廉宠便察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年她赶到白鲨军舰,遇上海啸被卷进漩涡,坠入海底神殿,似乎在海水中见过同样的立柱,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神殿与她所见过的神殿,是完全相反的! 这种感觉在水上的时候不是很明显,可在水中,这个可以自由上下颠倒的空间,她立刻就察觉了。当时她感觉是从一座巨大的方形神殿的顶部跌落,穿过一片破裂的地板,最后落在了剑坛里;可现在明显是剑坛在上。 廉宠深藏心底奇异诡谲的感受,提高警惕。 又下潜约莫三人高的距离,她明显感觉水温上升,有一股水流往着底下而去,看来的确不是死水,而与其它地方相通。 她穿越时空这事情虽然蹊跷,但若说什么妖魔鬼怪,她倒真没遇到过几个。玄算、猊下他们可以把所谓炤帝龙舞的创世神话说得头头是道,玄乎其玄,到她这里,还是不愿意放弃相信科学。 穿越,可以用平行空间解释;转世,可以用巧合形容;至于什么四神,依她来看,很可能这里曾经是个火山口,火山爆发后地形下陷为山谷,附近有邛江,又处在祈华山峡谷,若说再加上个什么地下水腐蚀导致地面下陷,泥石流灾害,山谷风风化等等见鬼的情况,这不就是火、水、山、风么? 顺水流而下,水压越来越高,视线也越来越黑,廉宠已经有些憋不住气,扭头看看众人,表情都比她“安详”,她不甘示弱,反正现在吊着这口气回也回不去了,不如卯足劲儿往前,她向来福大命大,断不会死得这么愚蠢。 潜至大殿底下,水流愈急,一具尸体忽而迎面荡来,廉宠身后的陵七急忙上前抱住,赫然便是陵十一。 纪章立刻往前探去,发现一股急流汹涌澎湃地涌入半扇门大的巨洞中,他蹬腿前滑,头伸入洞中,突觉迎面重压,立刻拔剑顶住,就势猛退。 廉宠此时亦察觉危险,奈何溺水之感越来越严重,颇有些力不从心,心底暗骂这古人都是神仙,内功这种东西跟氧气罩似地,除了她谁都没事。头晕目眩之感已经非常严重,眼瞅着纪章那里恐怕出事了,再顾不得其他,抓住身旁白衣男子,也不知是陵几,猛地咬住他嘴唇,自他口中狠狠吸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如梭子般赶到纪章身旁,看见水泡逆流,一条似鱼非鱼,似龙非龙的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巨口,牙尖齿硬,尾似鹞鹰,怒目圆睁。 廉宠隐约觉得这怪物有些眼熟,不知哪里见到过,见纪章拔剑死死抵住怪物牙齿,遂拧身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猛打个窜子游到怪物身侧,迅速贴身,就着它挣扎的猛力将身体甩到鱼身背脊,双腿夹紧,拼尽全身力气一刀扎入鱼背。 甫入刀身,她立刻察觉异样。她这把匕首是举世罕见削铁如泥的宝物,平日里垂直放开,可以直插入大理石地板,可如今一刀插下去的手感明显不对,磕磕绊绊,无法顺利下拉。她心底计量,为了验证猜测,发狠将匕首拔出,再就着原来的裂隙深深插入,爆起全身肌肉刀柄一掰,拉做横切面,深深把那缝隙拗开个洞,里面密闭的空间被突然打开,水泡汨汨,廉宠定睛一看,里面果然是无法辨识的材料制作的齿轮! 扫眼前方,猊下已经赶上,与纪章并肩苦斗,其形狼狈。 说时迟,那时快,廉宠一手握紧匕首撑着那破口,一手举起殇月龙牙,连着刀鞘往里捣去,掏心挖肺,狠辣异常。 如此猛烈的“抽筋拔皮”,不消片刻,那怪兽便渐渐停歇,不再动弹。 此时廉宠已经几乎窒息,头晕目眩,松开钳制,使出吃奶的力气顺着水流钻入那半开的巨洞中。后面诸人急忙随上,过洞后拼命上浮,待出得水面,却见廉宠一半身子趴在岸上,一半身子淹在水里,不停呕水。 “娘娘,你没事吧?”纪章急忙游到她身边,将她抱坐岸上,拉开距离,轻轻拍背,眼底难以掩饰的佩服震惊。 “尊主竟然仅凭一人之力,杀了螭吻!”刚刚被她占了便宜的白衣陵卫面色更加惊服。 廉宠来不及接受众人的赞美,兀自咳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她使劲摸摸嘴,冲着那白衣男人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吃问?” 猊下上前一步,一边把着廉宠脉搏,一边肃然道:“龙生九子,此子名螭吻。古语言‘海中有鱼虬,尾似鸱,激浪即降雨,遂作其像于尾,以厌火祥’。” 猊下这么一说,廉宠才想起皇宫宫殿的殿角、殿脊、屋顶上经常都有这怪物的雕像,难怪她觉得眼熟。 “想不到此地竟然有如此神物镇守。”纪章低喃,俊眉紧蹙,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毛个神物!”廉宠终于彻底缓过气来,“这他妈是个机械怪物,外面不知什么木头硬死个人,做得挺逼真的,防水,里面有机关。”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她,却见她拧着衣服站了起来继续道:“这玄算果然不愧是穿的!” 环视大家仿佛听天书般看着她,她无奈摇头,见此处被黄紫色泥土掩盖,不如之前空旷,反而处处断壁残垣,仿佛是个庞大的宫殿聚群,一半埋进了土里。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泥痕,瞳孔微缩,视线一路收回,上前几步缓缓蹲身,以手比划片刻,复起身道:“看足迹的湿润程度,先前进来的人应该上岸不久,大家千万小心。” 熟料廉宠话音刚落,一阵地动山摇,泥尘哗哗坠落如细雨,众人皆惊,稳住身形,对视一眼,却见廉宠已经提刀向深处赶去。 迅速穿越一道依稀可辨的宫廷长廊,渐渐有粗壮的树木根须自上垂下如帘。廉宠跑在最前头,忽然察觉一股力量劈头盖脸而来,条件反射抓住树根,猛然荡开,攀附廊顶,定睛一看,一物扑出刹住,龙身豺首,面露凶光,一柄宝剑穿口而过,而它左右前爪各按着一具尸体的上、下□,极其血腥。 有了先前的见闻,廉宠一眼便认出这是刀柄剑鞘上最常见的雕饰神兽——睚眦。 睚眦巨哮一声,前掌击地,扬起飞尘,宫殿撼动。 廉宠欲如法炮制,手臂发力,晃动树根,借势一个飞跃,空中连翻两圈,正要扑上怪兽背脊,却觉寒光一闪,睚眦如剑刃龙爆起一脊柱的刃刀,饶是廉宠反映远迅于常人,凭空硬转身子,斜开一旁,银丝激射,缠住树根,飞跃另一旁稳住身形。 虽为机关术,却似有活体的情感般,睚眦后爪压地,前爪凌起,拉长身躯仰天长嘶,再落地时,轰轰两声,竟然将两只巨大前爪化作巨大的斧刃,把地板生生劈开两道裂缝,直达纪章脚下。 猊下身旁青色祭服男子飞身使出一套游龙剑法,铿铿锵锵,如击金石,根本伤不得睚眦半毫。见此,又有五名陵卫出列,把睚眦团团围住,形成合击之势,展开了一番恶斗。 这里地势狭长,睚眦几乎能堵住去处,众人施展不开拳脚,敌人又刀枪不入,蛮力惊人,碰着搁着,不是被击飞就是被刀剑环绕,险峻丛生,才十个回合,己方已有两人负伤,很快陷入苦战。 廉宠见陵卫身法功夫并不逊于纪章,猊下更远在之上,却讨不了半分便宜,知道不可与其硬拼,眼珠急转,朝纪章打了个手势,纪章飞扑到她身边,与她一道迅速攀附树根,爬上穹顶,居高临下,又挥手示意猊下。 猊下得令,率陵卫急往后退出长廊,睚眦果不肯追,复调头冲着顶上的廉宠一个猛冲。 廉宠等的就是他自投罗网,自利刃下滑开,左突右窜,睚眦屡扑不住,撞击越狠,大约第六次扑向廉宠时,她一个下滑,把树根狠狠一扯,与纪章一左一右拉出简陋的网,睚眦便自己深深撞入网里,他二人趁机飞快钻入长廊尽头拱门。 睚眦激烈挣扎,引得泥沙滚滚,猊下见状,带着余下八名陵卫,亦飞速通过长廊。 不及理睬背后的咆哮滚滚与震天巨响,一行人一路狂奔,廉宠当先,在断石上连跳长跨,忽而一个急刹,身形不稳悬在半空,被纪章扯回去前,眼角瞄到适才所见——深不见底黑咕隆咚,隐约感到热浪滚滚自下扑来,连空气的流动都被其焚烧着,众人尚不及商议对策,却闻破空之声,对面闪烁过一道光芒,接着雷霆滚滚,不多时,若虎豹之吼,又一物扑至,落于廉宠身旁,浑身光芒如火焰燃烧,狮头龙甲,威风凛凛。 穷汗漫之大荒,当昆仑之南轴,铄精刚之猛气,产灵猊之兽族。 “狻猊。”纪章低呼一声,与廉宠向后退去,孰料身后巨响又起,众人回头一看,面色皆变,那睚眦巨兽已经挣脱束缚追至! 大炤国未来的花骨朵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楚怜与南宫樇便相约往御花园小酌。 琴奏舞动好酒香,颜羞花放美人笑。 宫里素知秦王好色,当即安排伶人舞姬唱弹作陪,唱曲的是一名伶,已近三十来岁,虽然风韵犹存不逊于青春女子,但在宫中亦数罕见,只是逆龙帝唯爱听她唱曲,便一直留在宫中。太监一番介绍,楚怜也来了兴趣,询问她所擅长,便点了首《上云乐》,歌曰: 金天之西,白日所没。康老胡雏,生彼月窟。巉岩容仪,戍削风骨。碧玉炅炅双目瞳,黄金拳拳两鬓红。华盖垂下睫,嵩岳临上唇。不睹诡谲貌,岂知造化神。 …… 跪双膝,立两肘,散花指天举素手。拜龙颜,献圣寿。北斗戾,南山摧,天子九九八十一万岁,长倾万岁杯。 楚怜持杯,随歌摇摆,曲罢邪魅一笑,饮下满杯:“京城真是个好地方,歌舞升平,好个万岁杯!” 南宫樇闻言面色微黯,沉默片刻,轻声道:“近来沧北之事,樇素有耳闻……” “楒旻。”楚怜打断他,“现在你是朝廷的主心骨,万勿受谣言影响,我此番回京,恐呆不长久。” 楒旻肃然看着他,以往秦王宇文烨名声在外,他初见时只觉见面不如闻名,相处久后才知道此人脾性,表面里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深厚,平常嘻嘻哈哈,但若认真时,那必是大事。 “白兼溪一代,情况远比朝廷所知糟糕,现在廉毅将军起兵进驻金门关,我必须尽快回去,否则恐怕后院起火。此番回京,一来看看焕儿,二来我准备调拨云州军前?br / 殇宠第44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前进驻旧沧,三来……”他顿了顿,神色凝重,“丹空墨……失踪了。浩瀚书屋 ” “你是说……姚墨?”南宫樇豁然起身,“何来失踪一说?” 楚怜一手抚杯,一手掐住下巴,冷眸道:“他一直在云州,与顺宁、公孙仙秘密书信来往,是西覃在炤国的一个重要情报站,所以我按兵不动,秘密监视。此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曾发觉,可四天前我路过云州,才得知他在我抵达前一晚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南宫樇面色煞白。 若说情报工作,廉宠是师父,秦王便是老祖宗。能在秦王眼皮底下失踪,不管是丹空墨自己跑的,还是有人掳走,送走,都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把焕儿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实在不能放心。可带着去白兼溪,更加危险。”楚怜蹙眉,“我已经给廉宠写信,让她尽快回京。公孙仙与凌夔已被我软禁,你尽快调动归庙的势力,调查丹空墨下落,让人去云苜山押下李颦儿,此非常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凌夔……他不是对你忠心耿耿……”南宫樇愕然。 楚怜沉脸,露出一丝凄然:“国仇家恨,怎能掉以轻心……若心存侥幸,害的终是至亲至爱之人……” 南宫樇看着眼前俊美如神,妩媚如妖的男人,突然觉得他与那个男人如此相似……一样的,让人看不透…… 作者有话要说:《上云乐》,李白同学的 百足之虫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换图了…… 越来越bt的图…… 不把小宠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破坏殆尽誓不为人! 同志们,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 1、25、26号会日更 2、大概135章就会完结,可能有12章的浮动,那要看我会不会跑题了…… 坏消息是: 31号我老爸老妈要来我这儿,我决定请年假陪他们玩,所以可能这周更新上无法保证进度……sorry all…… 另外,我可能要开新坑了,现言,再次滚求大家作收!!! 猊下带着陵卫断后,纪章护着廉宠亡命奔逃。前路乱石横山,暗藏无底黑洞,空中热浪翻涌,隐约鬼火闪烁,煞是碜人。 借银丝,由纪章助力,众人飞掠过一段险象环生的断柱,慌不择路钻入巨大拱洞,孰料甫转过弯去,便看见地上一堆尸首,四分五裂,或余半身,鲜血涂漆,甚为可怖,四周墙上地上布满剑印爪痕,显然刚经历过激烈的搏杀。 光是一头睚眦、一头狻猊已经让他们够呛了,难道前面又有怪物? 念头刚闪过,沉闷的响动便自远方传来,缓慢,一步一震,廉宠一行十一人背靠背形成环形,严阵以待。 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 时间凝滞,廉宠的方向向着后路,突然被身后的猊下碰撞,她扭头一看,在拱洞尽头,一个比睚眦、狻猊加起来还大的怪物,有首无身,虎齿人爪,眼在腋下,身多毛,庞然巨口鲜血淋漓!它缓缓堵住洞口,深深呼吸,一声咆哮,带着腥臭的狂风袭来,吹得众人连连后退。 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饕……饕餮!”红色祭服的陵七发出惊恐的叫声。 “硄!” 又是一声金石巨响,睚眦的斧刃猛切入地,堵住了另一边的出口。 “tnnd,谁没事搞这么多怪兽出来啊!”廉宠唾骂一声,大脑飞速转动,眼睛四下扫射,想要找出任何一丝可以利用的地形。 “此诸多神兽,恐乃幽帝召唤于此,防止外人侵入破解封印的。”猊下话音刚落,一直隐藏在睚眦身后的狻猊陡然扑出,如闪电般出现在众人顶头,狂狮怒吼,撕人心魄! 廉宠最快滚出,甫抬眼,却感一团金光耀眼,勉强睁开辨认,竟是猊下! 一改那孱弱佝偻身躯,猊下身上披挂的玄色祭袍上衫化作飞灰,仅余下袍鼓鼓,浑身肌肉虬结如树根,团团隆起,蕴含着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惊人力量,他双手高举鬼头杖,身边十步开外的半球形区域形成一团金罩,罩面金色卦形纹路流动,硬生生把狻猊的攻击抵在半空。 他身后陵卫见状,立刻运起阵发,各居宫位,一并拿出武器,定住那团金罩,而罩面的卦行光纹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有这样的神功护体……干嘛不早点使出来……”廉宠狼狈地蹭到纪章身边,低声抱怨。 狻猊拼命地撞击结界,睚眦亦挥动大斧破天裂地而来,陵卫们苦苦支撑的金罩被击出强烈的光芒,空气扭转,波光撼撼。 廉宠知道这都是古代机器怪兽,活人跟他们耗力气不是跟鸡蛋碰石头一样,绝非长久之计,撇眼看见右边饕餮张着血盆大口缓缓靠近,心下一横,一个起身,不待纪章反映,冲出了金罩,顺手捡起地上石头子狠狠砸向睚眦。 果然,睚眦看见快速移动的活物,立刻朝着廉宠狂追,廉宠则不要命地加速直冲向饕餮的嘴巴。 “娘娘!”事情来得太突然,纪章心都要蹦出喉咙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廉宠已经冲到了饕餮面前,而背后与睚眦的狂斧仅差以毫厘。 然后,银光乍起——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蛟龙出洞,凌空翻腾,双脚飞踩,劈腿越过了饕餮头顶。而不及刹车的睚眦,浑身剑刃四张的钢铁刺猬,便一头撞进了饕餮血肉模糊的大嘴巴里。 “食”人如麻的饕餮,当即成了一堆废料。 就在这时,放弃攻击猊下等人的狻猊也飞扑到廉宠跟前,却见她一个后空翻,跨坐狻猊背脊,拔出殇月龙牙刹那间猛挥数十剑,看得诸人眼花缭乱。 其力道之猛,连刀枪不入坚如铜铁的狻猊背部也出现了隐约的划痕。廉宠一气呵成,见找不到狻猊的软肋,丝毫不停留地放弃,在狻猊第二次翻滚欲甩她下来时,迅速扑至墙壁,匕首插入,反手下拉落地,头也不回边跑边喊:“走!” 纪章不止一次见过廉宠动手,可每次都会被震慑住。毫无章法,层出不穷的变招,说打就打说跑就跑的可怕行动力,敢于化天地万物为辅,还有每次出手的刁钻狠辣,总让他忘记她是个女人,而是 ——人间凶器。 众人迅速跟上,纪章瞄到猊下,见这老者目瞪口呆盯着前面奔跑的廉宠,突然走神想:若论功夫,廉宠绝非他的对手,可如果不要命地相互搏杀,最后能活下来的……极可能是她…… 廉宠领头往来路奔去,很快又来到那段断壁连环的地方。 “你们找地方躲起来!这些傻机器发现不了你们!”她一个猛跃跨过深渊落入巴掌大的立柱,蹲身转后,直面对着赶过来的狻猊。 “散。”经刚才一役,猊下对廉宠的能力再无任何怀疑,当即率领众人运起轻功,分头潜藏于石缝中。 众人尚未散干净,从另一条路突然扑出一物,寒光起,骨肉撕裂,陵七已经被削作两断,却是刚自饕餮嘴巴里挣扎出来,已经被折断脊柱、脑上刃片的睚眦。 “该死!”廉宠咒骂一声,眼见狻猊已经朝她扑来,立刻跳向另一根立柱,故意放满速度,让狻猊赶上她,待它再次飞扑时,突然自立柱间消失,往下坠落,绕是狻猊反应惊人,扑空后滑落,却将爪子一挠,爬上摇摇欲坠的柱子,又飞扑到另一快断石上稳住身形。 反观廉宠,靠隐私悬在半空,单手插匕垫在脚下,几乎与狻猊同时爬上石尖。 她的两根银丝,一根给了焕儿,如今仅余一根,自然不及以往方便,可有匕首为辅,动作敏锐不减。 于是,一旁的纪章便满头大汗险些吓岔气地欣赏了一段超级杂技表演。 两头猛兽与一名女子,便在这片险柱林立,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无底深渊的地方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无数次飞扑,落地,无数次消失,出现,每一次,纪章都得胆战心惊,分不清她到底是真落下去了还是诱敌。 她似乎对这活儿越来越上手,速度快如闪电,兔起鹄落,迅凫如飞,与怪兽大玩捉迷藏,终于,狻猊先是失足坠落,咆哮滚滚,地动山摇,带毁了一片林柱,当央的廉宠打了个趔趄,单腿立着,摇了摇,便被睚眦自后扑倒,一同翻滚坠落。 “娘娘!” 在纪章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忽而破空巨响,一箭如流星赶月,刹那飞至,穿过廉宠头顶。 她不做丝毫犹豫,全凭身体的条件反射,迸射银丝,缠住箭身,借力凌空翻跃,而另一箭又适时突飞至她脚下,她再次轻松借力往上跃起,刚好够着不要命奔过来的纪章的手,被他顺利举抱上崖。 纪章甫接到她的手,便感到一阵冰凉,待看到她微微发白的嘴唇时,方知刚才真真是九死一生! 她略略镇定,猛然扭头望着刚才箭势而来的方向。 赤目赤发,焚天燎原。 “是你……” 风羿昊看了廉宠一眼,头也不回消失于乱石堆中。 纪章提剑欲赶,被廉宠扯住:“我们先吃些干粮,稍作休整,后面估计还有类似的怪物。刚才饕餮袭击的肯定是风羿昊的人,他们也走不快,不要急于这一时。” “李颦儿失踪了?”南宫樇自书案后惊起。 “云苜山行宫为了方便后妃们进出,盘查不严,属下等奉命前往,才发现她已经两日没有出现过。” 南宫樇俊眉深锁,缓缓落座,长袖一挥道:“加派人手追查她与丹空墨下落。” 归庙武士得令退下,南宫樇阖目抚额,轻轻叹息。 今日凌晨,秦王十万火急返回溟沧,而云州军早在他回京途上便已经出发,由是推测,溟沧一代的形势比他想象中更加严峻,现在又生出这么多事端…… 看来得先把大皇子送到虎烈王府让伊人照顾着。 养慈西宫,层台耸翠,飞阁流丹。西宫内殿四周空无一人,珠帘深幕掩映,依稀可见凤尾裙上团蝶百花。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趁他羽翼未丰绝地反击,十年、二十年……商尘家恐怕从此便真的衰落下去了。” 男人的声音阴滑如蛇,缓声劝说着: “商尘公一世纵横,便真要就此归隐?近东诸侯这些年被逆龙帝压削弱,虽大不如前,但毕竟兵强马壮,物资富饶。商尘公德高望重,振臂一呼,群雄毕集而响应。何况那逆龙帝暴戾无道,哪顾百姓疾苦;溟沧一代乡人,恨不啖其肉,寝其皮,饮其血,枕其骨,古训云:‘得民心者兴,失民心者亡。’靖王爷贤名在外,实乃民心之所归。” 英太妃微微动容,仍不言语。 男子继续加油添醋道:“太妃娘娘,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待王爷登基,我西覃据银鼎湖南,以炤山为界,尊大炤为霸主,年年进贡,以修百世之好,还望太妃娘娘三思。” “……哀家已有打算,此非说话之地,墨使先行离开,明日申时,但往靖王府再叙。” “是,臣下告退。” 瘦长身影着太监服饰从深幕中倒退而出,忽而耳动,当即一个箭步窜至东厢,冷森森道: “何人!” 英太妃亦大惊起身,提裙急出,却见东厢榻上,字字睁开睡意蒙松地眼睛,莫名其妙望着来人,小脸微怒,稚声稚气喝道:“大胆奴才,敢在此放肆!” 眼睛撇到掀帘而入的英太妃,遂撒娇道:“皇奶奶,抱抱。” “险些忘记你这小家伙在这儿午睡。”英太妃松了口气,将字字抱入怀里,朝一旁太监打扮的男人递了个眼色:“死奴才,还不下去。” “诺。” 字字趴在皇奶奶肩膀,璀璨黝黑亮瞳望着那瘦长的身影,小小的嘴唇轻轻一抿,胖乎乎的小手摇着英太妃道:“皇奶奶,我要出去玩。” 英太妃慈爱一笑,优雅将他放下:“玉兰,带世子殿下去附近耍会儿,小心伺候着。” “是,太妃娘娘。” 那瘦高个子的太监自养慈宫出来后,在御花园绕过几圈,突而冷冷一笑,如闪电般消失于假山,一路趋行,身轻如燕,躲过一波又一波巡逻侍卫,最后出现在炤阳宫高墙之下,冰冷细长的手将腰间束带解下,猛然一挥,化作长鞭如毒蛇,借此直攀过墙。 自墙头下,抵达炤阳宫帝王私苑,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踪迹,忽闻一阵喧哗,急忙潜入石桥下,背贴桥底隐蔽。不多时,一个小孩欢笑着咚咚咚咚跑过石桥,而一群侍卫宫女追在他身后呼道:“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别跑这么快!” “哈哈,你们来抓我呀,你们来抓我呀,焕儿,焕儿快出来,我们来玩捕头捉强盗,焕儿!” 这声音他刚听过,自然熟悉,牙齿一咬,男人眼神冷森狠戾,待众人跑过,又憋了半晌,方干脆起身。 眼见此刻炤阳宫中人来人往,绝不可久留,他远眺着庭深处众星拱月的两个孩子,瞳孔愈寒,却也只得一咬牙,迅速离开了炤阳宫。 两个太子党首领人物一路疯疯打打,满皇追逐,逐渐靠近了夜阑宫。 夜阑宫中宇文殇年幼时的练功房依然保留,虽然炤阳宫太子寝宫也有练功房,但字字与焕儿仍然时不时跑来这里玩闹。两人进房后,便让奴才宫女侍卫都在外等着,蹭蹭蹭跑到一个箱子前,双双钻了进去,不多时,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人际罕至的夜阑大殿后。 字字在前,拨动了机关,与焕儿一起走进漆黑的密道。 焕儿头上宝冠上两颗牛眼大的龙舞泣宝珠闪烁璀璨夺目光芒,在这漆黑密道中倒似个大灯泡,两人手牵手向里面走了一段后,焕儿停下脚步,嫩声嫩气道:“哥哥,有坏人。” 字字“嗯”了一声,也停住脚步,把焕儿抱在怀里,笨拙地拍拍他的背:“不怕不怕,有哥哥在。” 焕儿偏着头,小脸笑意盈盈,双手捞袖,露出腕轮来:“我才不怕呢,我有秘密武器!” 字字闻言也咯咯笑了会儿,扑闪着琉璃大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坏人?” 焕儿兀自蹦蹦跳跳踢着密道墙壁,一边抬腿要把脚印踩得更高,一边回答:“今天伊姑姑要接我去老虎大王家里玩,可是你奶奶不准我出去,连师傅都被她拦在门外。后来师傅手下的张伯伯、原伯伯,都不见了,炤阳宫里那些悄悄躲着的叔叔伯伯,好多都不见了,妈咪说过,那些叔叔伯伯是保护我的,如果他们不见了,我一定要赶快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嗯。”字字重重点头,忽而想起什么,小脸有些难过,强自收敛,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这几天,你也不要从密道里去老虎大王家,我不在时,会骗虞二把吃的喝的玩的放在假山里,你找空自己偷偷去拿,千万别被人发现了知道吗?” 焕儿盯着字字,乖乖点头,又拉着字字的手晃了晃,道:“哥哥不要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换图了…… 越来越bt的图…… 不把小宠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破坏殆尽誓不为人! 同志们,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 1、25、26号会日更 2、大概135章就会完结,可能有12章的浮动,那要看我会不会跑题了…… 坏消息是: 31号我老爸老妈要来我这儿,我决定请年假陪他们玩,所以可能这周更新上无法保证进度……sorry all…… 另外,我可能要开新坑了,现言,再次滚求大家作收!!! 曼珠沙华 彼岸有花现彼岸,花与叶间了无缘。 忘川一河波幽淡,彼与岸间即天堑。 火照之路人漫漫,前生今世因果散。 愿殇心殇情亦殇。花叶飘零不再见。 ——殇梦千沫 廉宠等人在泥土半掩的地宫中盘旋向下,走走停停,过了一整天。一路依旧布满奇门遁甲之术。猊下带着的陵卫中,不乏能人异士,但更重要的是——风羿昊留下了线索。 廉宠是跟踪高手,可风羿昊的痕迹也忒明显了些。纪章原本怀疑风羿昊另有所图,恐怕故意误导他们入陷阱,唯廉宠笃定,执意跟随。当抵达地宫深处一扇巨门,看着门上螺蚌状铺首衔环的椒图,龙眼开启而不发,连纪章都不得不承认,风羿昊绝无恶意——甚至是生怕他们再有个三长两短! 廉宠黛青秀眉紧锁,一脸沉闷。 她为人向来快义恩仇,最不能欠人情份,可这风羿昊……真是个死心眼的家伙!她刚才仔细观察过椒图,头悬于外,身体契合于门中,定有机关可以启动,风羿昊不惜牺牲自己属下,接连放出四头机关兽阻止他们,其行势在必得,可一见她也来了,就前功尽弃,只求她安全!? 廉宠越想越是烦躁,这算个什么事! 见她脚步不自觉加快,纪章拖住她上臂,面无表情:“小心。” 廉宠这才回过神来抬眼,此地虽仍是宫殿,但建筑焦黑,空气凝滞,像个蒸笼似地,一阵阵热浪迎面扑来,上不见顶,面前一段似岩非岩似桥非桥的黑红色道路延伸入腾腾翻滚的岩浆中。 她脑海突然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猊下大师,你们那个什么创世神话……就是炤帝化龙与四神激战,然后山阿水啊海啊都出来了那个,你知道么?” “尊主可是说,焭引天水,成瀚河,岮郂移炤山,泰烝烧溟鹰,女颐掳走天女的神话?”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廉宠点头,双手比划道:“你看,我们进来后,先是潜水,然后进入地宫,现在这里又是火海,这与神话里四神出现的顺序是一样的,水、山、火,最后是风,会不会过了这里,就能到所谓风神之地,会不会那里就是封印之地?” 猊下泰然自若抚髯点头,看样子与她想法一致。 你看你看,果然是吧,什么神阿怪啊,被水溺死了,传出去传个一两万年,绝对能成和水神激战一场然后英勇就义。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吧。” 猊下走在廉宠身后,目光不经意落在岩桥头部被岩浆半淹的一块奇怪凸起,其中机妙,却似原有某物龛附,他脚步停驻了片刻,复不紧不慢跟上廉宠。 奔腾翻滚的岩浆中,无数参天石柱拔地而起,上不见顶,漆黑如夜。一只巨鳌,形若浮岛,托载着十数人徐徐前进,昂扬鳌首旁,红绳黑皮束身衣,背负破天落日巨弓,红发飘扬的男子抱胸而立,殷赤双眸泛动如鹰隼般的凶猛锐利,潜藏腋下紧握拳头青筋暴出,他低声自喃: “宇文煞,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居然让廉宠一个人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还好他发觉得早,否则他们就算过得了椒图,也过不了赑屃!在这漫漫火海中,一旦赑屃下沉,她连骨灰渣都留不下来。 赑屃,又名霸下。形似龟,好负重。 在岩桥旁只要启动机关,赑屃便会托人渡海,但唯有一种方法可以平安渡过,否则赑屃必潜入岩浆。若不由赑屃托渡,改经岩桥亦可抵达风之谷,只是路途会长四倍有余,在如此高温炙烤下,三十个时辰……但愿她能撑到他赶回来。 “这还要走多远啊。”廉宠不停擦拭额头汗珠,浑身蒸过桑拿似地,口干舌燥,只觉得空中热浪滚滚,呼吸都不顺畅。她看着不知何时走到最前面的纪章与猊下。 一个包裹严实,明明衣服都透水了,仍旧一丝不苟面如冰山——天,她此刻多么希望纪章是座真的冰山呀! 另一个,简直太有先见之明了,早早赤膊上阵。 每到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廉宠的阿q精神便开始发作,东瞅瞅西看看,开始偷偷解自己腰带,顺利敞开了外袍,走起路来飘飘荡荡,像披着古装版风衣演大上海似地。见大家都很镇定,她又默默脱掉了外套,绑在腰间;再走了会儿,她拧开里衣纽扣,露出白皙的玉项,却发现不知何时,所有陵卫都奔到了猊下前面,独留她一人在后。 廉宠见此不得不放弃了穿肚兜上阵的打算,老老实实跟在猊下背后,蔫头耷脑道:“大师,我们会不会半路脱水死掉啊……” 众人当中,只有猊下面目干爽,由此可见内功深厚,他放慢步子,淡声道:“若老朽没有猜错,此处应有托渡之物,已被月坞诸人启用,我们只有沿着这条路走,别无他法。” 廉宠一愣,急道:“我的大师呢,你怎么不早说?就算这不是死路,等我们跑过去也差不多奄奄一息了,哪里来得及阻止他们解除封印啊!” “大师……可是想起了那个传说。”纪章不知何时也落到最后,缓缓走在廉宠前面。 猊下沉吟点头。 “什……什么传说啊?”你们的传说也太多了吧!廉宠以手叶不停扇动,一副要死不活模样。 猊下微笑看过她一眼,和声道:“尊主不若按老朽向前所授心法调气运息,或许能好点儿。” “哦。”廉宠敷衍道,她早就试过,有用还能像现在这样么,反正聊胜于无,死马当活马医,不过看来她的确没有练内功什么的天份和耐性,“到底什么传说。” 纪章没有正面理财他,冷眸远望,出神道: “曼沙珠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彼岸花?”廉宠脱口而出。 “尊主也知此黄泉花?”猊下接口询问。 靠,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在现代都快被炒烂的东西,歌也唱了,小说也写了,电影也拍了,估计电视剧都有了。 “你们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半截半截地,急死个人了。”廉宠有些跳脚,“这跟彼岸花又有什么关系?” 纪章望了她一眼,平静道:“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你还想不起来?” 廉宠一怔,嘴歪了歪,吐出四个字:“……幽帝……青鸳……?” “尊主可曾听说过火照之路。” 火照之路,冥界三途河边,指引向忘川彼岸的血色繁花之路。如火、如荼,无情、无义。 “你看这里,像不像传说中的火照之路。” 廉宠举目望去,焦红的岩石绽放着妖异得近乎于黑夜的浓艳,纹理如龙爪,凝目细察,又仿佛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密密麻麻相连,如地毯般铺展向远处。 猊下轻声道:“先前老朽原以为这里出现的神兽,乃幽帝召唤而出镇守皇陵抵御外侵的神物,可风羿昊凭借玄算秘图一路畅行无阻,深知各种机秒,老朽才反思,此处种种玄机,恐怕出自玄算之手……既然月坞能在玄算指引下横渡火海,那么我们或许能寻找到帝幽的指引……再见到这火照之路,心底便隐约有了这样的想法。” 廉宠闻言嘴角抽搐,满脸黑线……这算什么逻辑阿?好像不是很靠谱……她能不能现在回头,或者,或者趁还没热死前能跑多远跑多远…… “而且,适才老朽在这段路桥上,见着了蚣蝮。” 纪章点头:“晚生也见着了,蚣蝮伴水而居,或可称此火海为黄泉。” 蚣蝮,似龙非龙,似虾非虾,性好水,故立于桥柱。 廉宠顿了顿,无语望天挠了挠头。凭一个她都没看见的蚣蝮,就硬说岩浆是黄泉……为啥她觉得这事儿越来越不靠谱了?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曼沙珠华是把灵魂指引向幽冥地狱的,那按他们的逻辑分析,她们这就是在——走向地狱! 简称,找死。 “我说,我们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廉宠越想越不对劲儿,两步上前拖住猊下,话到一半,却长大了嘴,手指向前,目瞪口呆望着远处。 众人顺眼望去,皆触目惊心,无可名状。 仿佛兮天际云端,一朵朵绽放着妖红如血无根无叶之莲,龙须十二环之,相须而生,实不连,漫漫嫣红如地毯铺天盖地,直入眼帘! 一朵仿佛兮渐渐绽放于纪章手中,他失神小心翼翼合掌,却如烟云散去。 廉宠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瑰丽绝糜的奇景,眼睛都看直了,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 每一朵花动,绽放,似乎都感受得一清二楚,约摸半盏茶时间后,花团锦簇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名少女的身影,斜倚白虎,仰抚云髻,俯弄芳荣,靥铺七巧盈笑,美得如梦似幻,若忽往返,欲探难探! 众人皆不敢出声,早忘记身在何处,又过了会儿,那骑虎少女的影像渐渐消失,一名身着紫黑色金足龙纹纱袍,头戴白玉珠的男子负手出现于花海中,黛峰远扬,睛如寒星,肌若玉瓷,唇彩流脂。雍容雅步,绝胜其姿。宇文殇与之相比,少了一股雅致风情,楚怜与之相比,少了一种沉淀冷韵。 尤其是那眉间一粒朱砂痣,更衬得他丰神俊逸,不似凡人。 朱砂痣!!!这在炤历代帝王中绝无仅有,廉宠看过他的雕像,其他早忘光了,就记得这粒朱砂痣!帝幽,这家伙是帝幽!她心里呐喊着,依旧发不出音来。 突然,似乎察觉到廉宠的目光,帝幽缓缓回目,与她相对,淡淡一笑——刹那间含芳舞雪,花雨漫天。 动祭乱常曰幽。易神之班。 这样一个芳华倾世的男人,竟然就是那谥号为幽的暴君?! 这是海市蜃楼吗? 在这个与世隔绝之地,还保留着万年前,那对悲剧情侣的一抹残影? 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乱坠天花,有四花,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彼岸花,指引向地狱。——此生挚爱的女子,口口声声,生死不相见。 然摩诃曼珠沙华,却是天堂之花。 帝幽,此情此景,可是你的天堂…… 心脏突然裂开条口子,被人一刀一刀地割着,一刀,一刀,不知要割到何时是尽头。 莫名地,一滴晶莹泪珠,自廉宠眼眶滑落。 她不再看那景致,闭眼扭头,英秀眉宇流露前所未有的坚毅。 去你妈的花花草草,宝贝,你等着,姐姐我马上就从这鬼地方出来找你了。 “皇上,岭前城失陷!” 逆龙十年七月十五日清晨,急报入帐。 “怎么可能?”虞寰按剑而起,迅速接过军报呈上,宇文殇面色不改,简单扫了两眼,泰然自若道:“刘峰既已退守泠州,令他与李望明夜火袭岭前敌军,泠州城中军民携物资趁机撤往湖心岛。” “皇上,您要弃城?”虞寰不可思议道,“南银鼎湖四镇与离台隔湖相聚,以扼咽喉,怎可轻易言弃?” 宇文殇瞥过他一眼,沉默地将军报递给他。虞寰接过迅速阅览,面色越来越沉重,合卷抬目凝视冷酷平静的君王。 数年前炤国成功截获西覃的部署军报后已经成功在西覃大军中顺利安插了密探,因此早得知敌人在秘密赶造一种五牙楼船,上设六个拍杆,射程远超当世,获悉此密信后,南宫族人便不日不夜地研究对策,按照密探送回来的关于五牙楼船拍杆的各种资料如法炮制,又加以改造,早在半年前已经在南银鼎湖诸镇设置了相应的防御工事,孰料岭前战役,召景只带来了两艘五牙楼船,据岸投火石,岭前城根本反击不到,刘峰情急之下派战舰出水门上江,遭敌军奇袭围剿,九死一生,拼去半条命才把这重大军情传了回来。 “想不到西覃竟然有如此能人,连南宫族人的工艺都不及?!”虞寰不禁背脊发凉。 “不以为奇,南宫祖先曾师学于玄算,而秦明月是正宗的玄算传人。我军以火药、攻器纵横沙场多年,此番恐怕真的棋逢对手了。”宇文殇以指扣案,面色如常,大掌覆于地图上的银鼎湖,淡然道:“银鼎湖以南毕竟受卫商山阻隔,必须攻下湖心岛后才能继续西进,以敌我目前的水军力量,强守四城,不如退守湖心岛。” 天色向晚,银鼎湖上,皎月如日。 宇文殇入水寨,登大船,左右侍御者数百人,皆荷戈执戟,左右虞寰、纪镇虎两员大将作陪。但见楼船林立,岿如堡垒,艨冲车船,排合水上,旗帜号带,皆有次序。纪震虎在一旁为他细细讲解后,请帝王登将台,观看调练。 至夜,宇文殇并不多做停留,令纪震虎谨守湖心岛,带虞寰乘舟返回离台。 登岸之际,君臣二人独自在前,低声交谈。 “酉轩,朕见你今日格外沉默,有何想法?”宇文殇负手冷目道。 虞寰顿了顿:“臣怕陛下骂臣狂妄。” 宇文殇一哂,轻松道:“朕想听听。” “臣今日看了水军操练,反而不惧西覃。他们的楼船射程比我们长又如何,就算是我们楼船射程的两倍,三倍,想打着离台的大门,还是得上岸,只要一上岸,就凭水军那些个细胳膊细腿的家伙,还不被我的弟兄们揍得头破血流,满地找牙!有种他们就别上岸,一辈子在江上荡悠着吧!” 宇文殇摇头笑了笑,似不经意道:“你说得没错,要打天下,单靠水军是不行的。” 虞寰突然一愣,猛地看着宇文殇:“皇上,你该不会是想从金门关出兵直接打到西覃里去吧?” 凤目光华,宇文殇没有回答,继续迈步向前。 虞寰眯眼摸了摸头,突然咧嘴一笑,快步赶上他。 他就说嘛,当年带着几千人就敢跟溟鹰几十万大军叫板的疯子,怎么会成天缩头乌龟似地蹲在离台! 前方早有军马等候,虞寰跟着宇文殇翻身上马,驰返离台,却觉帝王速度忽缓,他好奇探头,顺着他的目光,却见不远处河边步道上,开着一片触目惊心的火红的花朵,形如龙爪,无叶。 “此花甚妖,名之为何?”宇文殇偏头问向一旁侍者。 那侍者立刻恭敬道:“禀告皇上,此花名独摇,只因形如游子环之,花繁不显叶,叶绿不生花,花叶不相见,民间又称此为离母。” 宇文殇闻言蹙了蹙眉,拍马向前,不再多问。 天尽头,花飘幽。 海市蜃楼之后,一头似龙似虎,威风凛凛,肃穆正气的巨兽宛若从天而降,沿着火照之路一步步走来。 狴犴,又名宪章,形似虎,平生好讼,急公好义,能明辨。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没有人对我的新封面发表评论呢…… 彼岸有花现彼岸,花与叶间了无缘。 忘川一河波幽淡,彼与岸间即天堑。 火照之路人漫漫,前生今世因果散。 愿殇心殇情亦殇。花叶飘零不再见。 ——殇梦千沫 这好像是baidu里,我也不知道这作者是谁,但是我看到他写了那么多的殇,我就忍不住用了…… 蝴蝶效应 “见鬼了,风羿昊不是没走这条路么,怎么又跑出来机关兽?”廉宠一手抚剑,马步沉稳,摆出应战的架势,虎视眈眈盯着狴犴。 “嗷————————!” 狴犴将头一甩,仰天长啸,天地亦为之变色。嚎罢一跃而起,长身驱驰,悬浮于岩浆之上,猛扑而至,孰料到了廉宠面前,尽然前爪长倾,伸了个懒腰,俯下头来,“含情脉脉”地盯着廉宠。 “这……这什么情况?”廉宠用肩顶了顶一旁的猊下。 猊下愣了半晌,迟疑道:“它……似乎让你坐上去……” “这……是青鸳的坐骑……”陵一嘀咕了声,表情古怪地看着廉宠。 “……” 第一,难道她真是青鸳转世,所以青鸳的坐骑认识她? 第二,就算她真是青鸳转世……这玩意是木兽不是灵兽,木头也能认人?!还是造这东西的某代玄算与青鸳同学有jq? 总结:不靠谱啊不靠谱! 廉宠迟疑不决,与狴犴大眼瞪小眼,狴犴虎口一张,又伸了个懒腰,往廉宠身边靠了靠,四肢蜷缩,趴在了她面前。 管他的,反正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廉宠举目环视,盘算了一下如果狴犴半路坠毁或者造反,她该怎么借这些柱子溜达回来,然后把心一横,正要跨上虎背,却闻猊下“咦”了一声。 “尊主。”猊下迅速开口,指着狴犴额头银光闪烁的花纹道,“您看。其它机关兽并无此图。” 廉宠探首,却见那花纹好似与剑坛龙柱上的太乙卦差不多,脑子一转,不确定道:“它……认我的血?” “极有可能。”猊下肯定地点头。 哎呀呀,历史的大隐密阿。帝幽、玄算与青鸳,不得不说的故事!jq,果然无处不在。 廉宠抿了抿嘴唇,干吞了口水,一步跨上狴犴,拍拍虎头,颇不自在道:“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天啊,若让大l看见她对着一台机器说话,她这辈子都别指望有翻身之日了。 狴犴十分活泼地在岩浆上左跳跳,右跳跳,突地后腿发力一跃而出,竟差不多有十米远! 廉宠神情有些呆滞,面部僵硬道:“回去一下,再驮个人怎么样?” 殇宠第45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狴犴扑,又落在了猊下等人面前。 靠,这玩意还是声控的吗?廉宠忍不住敲了敲狴犴坚硬的外壳,萌发了拆开看看的想法。 狴犴身长,挤一挤坐上三、四个人问题不大,廉宠提议让它先运走一部分人,猊下略思索,让纪章、身穿青衣的陵一与身穿白衣的陵四跟着廉宠赶快去阻止风羿昊,其余人等跟随猊下继续沿火照之路往前。 “焕儿,你慢点吃。”字字在一旁用筷子把鸡肉从骨头上全撕下来,不停往焕儿碗里送。 焕儿盘腿坐在地上,埋头狼吞虎咽。 “明天我可能出不了府,这些是给你明天吃。”字字一副小大人样,“你晚上睡在这里冷不冷?” 焕儿摇摇头,包着一嘴食物,模糊不清道:“男日韩,嫩持股(男子汉,能吃苦)!” 待焕儿酒饱饭足,打了个饱嗝,开口道:“哥哥,我不见了,宫里的人都没发现吗?” 字字点点头:“皇奶奶不许师傅入宫觐见,想把所有人都瞒着,对外只说你病了。” “你没告诉师傅吗?” 字字愣了愣,扁扁嘴道:“我现在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焕儿点点头:“嗯,父皇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出来也不方便,实在饿了,我自己偷偷去老虎大王家里偷东西吃。” “好,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字字又陪了焕儿一会儿,独自从密道另一头钻进虎烈王府芙锦阁的假山中,出来没多久,便见虞武猛地跳到他面前:“好啊,你原来躲在这里!喂,我找到字字了,他当猫!” 字字耸耸肩,无所谓:“当猫就当猫。” 小朋友分四散寻找藏身之地,字字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闭着眼睛数数:“一、二、三……” 远处曲阑干影,吹皱一池园荷,绿柳林荫处,一抹黑色身影,匍匐于屋檐上,露出诡恶阴笑。 狴犴于火海之上奔驰,穿梭林柱,疾如闪电。 这比开法拉利还爽。廉宠紧张半天见坐骑没有熄火的意思,渐渐放松,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这第一代玄算是穿的,来自这个世界的不晓得多少年以后,也不知科技发达成什么样子,估计已经汽车满天飞了吧,不然这狴犴怎能在空中奔跑自如,而且肯定实现了高智能电脑! 阿,也不知道他怎么造出来的,她和大l怎么就没这么牛叉?还是说他是带着个工作室,或者科技馆穿的? “娘娘……”纪章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啊?”廉宠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我刚刚有说出来吗?” 纪章斜了斜眼睛,不予理睬,淡声道:“快到了。” 廉宠抬目,望见岩浆尽头隐约耸立的巨大崖壁,喃喃道:“文表,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封印啊之类的吗,我实在想象不到驾驭四神的力量会是什么情况,又不是原子弹爆炸……喂,你们两个,封印解除后会发生什么?” 陵一、陵四无言,片刻后陵一回答:“尊主,请恕吾等不知。” 话音落时,狴犴已掠至岸上,就着终点焦黑岩石凹凸之势酣畅淋漓地攀跳而上,继续狂奔,至于一座青色巨门前,其质似玉非玉,似岩非岩,雕刻着荧白色花纹,而一头与饕餮差不多大,与狴犴一模一样的巨兽昂扬蹲立门前,双目无光,安静威严。 “这!”廉宠捂口,抬头,低头,再抬头,再低头,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是活的?!”她跳下虎背,怪叫一声,狴犴只是甩了甩头,趾高气昂地向前走去,连正眼都不给那假冒伪劣产品,至于青色木门前,它伸了个懒腰,再次张大嘴—— “嗷——————!” 如雷霆万钧,轰隆时山崩地裂,携虎啸长风,狂嚣睥睨,剧烈的震动摇晃中,那狴犴木兽往前移了一格,便见青色大门缓缓开启,当门缝打开刹那,万道光芒射入漆黑艳红的山洞,猛烈的风,纯净的风,绝对的风,汹涌入灌,迫得众人必须以武器插入地壳借力才没被吹走,唯独狴犴岿然如山,纹丝不动。 廉宠被狂风刮得无法睁眼,忽而感到后襟被衔起,身体悬空往前,过了会儿,风势陡然消失,她睁开眼,见自己坐在一个巨大圆盘之上,周围相同的圆盘环环相扣,狴犴坐在她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接着,她看见猩红的大舌头往她面门一卷…… “你……你是活的,你是——”廉宠腾地跳了老远,一手抹了抹脸上口水,一手叉腰对着狴犴语无伦次喊着,却被它猛地扑倒在地,铁铸般刚硬的利爪轻轻盖在廉宠嘴上。 廉宠“呜呜”两声,目光不经意一瞥,再次瞠目结舌。 却见圆盘底下,四周墙壁,顶上,无数的长着翅膀的蛇,双翼合拢,身体盘曲,如雕像般静止不动。 她背脊冒汗,怔怔坐起,颇有些无力地靠在狴犴腿上。 好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狴犴上上下下,把纪章、陵一、陵四逐个叼了上来,复载着众人沿大大小小相互衔接的玉盘往深处奔去,跑了近半个时辰,廉宠忽然看到,没错是看到,青白色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直奔入远处最大的荧荧青白玉盘。 “不好,他们已经开始启动结界了!”陵一低呼道,廉宠闻言双腿夹了夹狴犴,催促:“gogogo!” “昊主,他们来了。” 大圆盘当间,一名月坞教徒向风羿昊禀报道。 风羿昊也不回头,低叹了口气,赤目幽幽,波澜沉浮,手捏了捏,缓缓阖目,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艰难道:“启动机关兽,绝不能让她坏了本主的大事!” “嗡————————” 一声钟鸣,专声独远,响入云霄。 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叫吼,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为鲸鱼。 廉宠只觉鼓膜突突跳痛,双手捂紧,感觉胯/下狴犴陡然加速,身体惯性后倾,急忙强自压低身子,紧匐狴犴背部。 鸣声洪大远扬,丝丝不绝,原本安静沉眠的双翼蛇开始不安地躁动,青色眼皮泛起,露出黄绿色的瞳孔,长信猛吐,齐齐鸣叫,疯狂地拍打撞击,在他们身边的已经开始朝他们发动了进攻。 “此乃上古风虺,带剧毒,千万别让它咬着了!”陵四大声发出警告,一柄铁骨扇舞得滴水不漏,话音落时,陵一的三尺活爪挝已将一头风虺开膛破肚勾摔地上。 狴犴又往前奔了不到一里路,陡然刹车,将四人甩下背去,前爪高举,身形如山,一起一落间扑死了四头风虺,威首猛甩,一头风虺又被它抡了出去。而企图袭击狴犴的风虺,利牙根本无法穿透它坚硬如铁的表皮。 廉宠回首看了一眼,见离风羿昊没几步了,当即狂舞殇月龙牙杀出一条血路,大声喊道:“你们掩护我冲过去!” 廉宠拔足狂奔,连翻带跃往风羿昊那儿冲了过去,越是靠近大圆盘,那青白色的风越强烈,光芒亦越炽白,月坞教众已经各持武器在圆盘边界严阵以待,廉宠扫动目光如雷达,在重重叠叠的人影中,迅速找到一处空隙,当即右手抚上剑柄,五指张力,手腕急转,在瞬间拔出掷出,其势如迅如猛,除风羿昊外无人可及反应,弓身急收,将那剑挑开,虎口已微微发麻,可见力道。 “你们继续。”风羿昊低声吩咐,张弓拔箭而出,三人护在他周围抵挡风虺的攻击,他站在人群最前面,与廉宠隔着一段宽沟,相对而立。 廉宠的袖里剑硬生生拉断一只风虺的脑袋,反手捉住尾巴,抽得跟鞭子似地,一边赶跑不断飞扑而来的怪兽,一边冲风羿昊道:“来,战!” 言罢飞跨,银丝出击勾起地上的殇月龙牙,于空中旋身接住,刀舞如轮,直劈风羿昊。风羿昊迅速闪身,可他身后的月坞杀手不及躲闪,被廉宠双脚踏住胸膛踹飞三丈远。 回头,瞬间又与风羿昊过上了十来招,忽而身旁有人冲过来刺出一剑,廉宠横移一步避开,后踏,贴近那人,倒拐直击对方太阳||狂c|得手后,一个旋身,避开风羿昊掌击同时马尾一甩,结结实实打在那人脸上,再扭身飞起一脚把那人踹翻到风羿昊身旁。 干净,简单,漂亮,一气呵成的动作,每次看她出招,都是一种享受。风羿昊不禁暗自苦笑自己果然是鬼迷心窍了。 只这略失神间,却似被廉宠逮住机会,等他反应过来,追魂夺命的一剑已至于眼前。 在那一瞬间,风羿昊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至少,是死在她的手里。 可是寒光四射的剑锋却从他脸颊偏开,插过耳侧鬓发,接着那纤细却蕴含无数力量的手臂自他眼底划过,然后是她如亮星般清澈的眼眸,仿佛不经意扫过他,四目相接,近在咫尺…… ……那一剑,刺入了他身后的风虺咽喉。 那只是一瞬间,可对风羿昊而言,却仿佛是一世。 趁风羿昊惊愕之时,廉宠迅速收剑,跳起举脚正面踩中背后扑来的敌人面堂,转身补踢中对方膝盖,眼角瞥到又一人冲来,立刻靠近贴身敌人自背后过肩卸下,左手抓住对方脖子,摁趴在地,然后双手撑地一个筋斗,脚落时勾住来人脖子,摔翻在地,又接着一个筋斗,漂亮落地,直冲入大圆盘最中间正合力拔起地上宝剑的四人。 其中一人最先转身来抵挡进攻,廉宠飞冲过去,不作丝毫停留,居然一个一字劈腿从对方□滑了过去,紧接着右手拔剑左手持鞘同时画圆,重重击在左右两人的膝盖上,两人应声倒地。 廉宠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时,直奔向不顾一切正拼力拔剑的月坞教徒,然后,伴随一声铿锵刺骨的响动,她的目光,不经意看见了剑柄之下稍露寒光的锋刃,闪烁着青白之光,如冰如寒,而它所插地面上镌刻着一行小字,雄劲深刻,血化为斑: 如无见,不若世无轮回。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刹那间,万千思绪涌入廉宠脑海,一团乱麻的陈年往事突然露出了线头。 廉宠不禁回头,望向玉盘尽头,峭壁之下,那无穷无尽的火焰;目光缓缓上移,穿透青白石壁,在上那深结千年的寒冰。 热带蝴蝶翅膀的一次轻轻扇动,与遥远国度的一场飓风…… 偌大的火焰宫殿开始颤动,复苏,原本寂静流淌的岩浆逐渐汹涌奔腾,掀起一人高的红舌。 “师兄,这里越来越不稳定,好像随时要爆发一样!” 火照之路上,猊下与众师弟以内力结作冰墙,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火焰。 “不要惊慌,继续前进!”猊下声音雄浑,肌肉再起,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力量,高举鬼头杖加快脚步。 而风之神殿中,原本狰狞扑腾的风虺突然惊慌地向穹顶冲去,一片一片,如飞蛾扑火,无数将自己撞死的风虺跌落地上。 风羿昊打了个趔趄,稳住身形,红发肆掠,如老鹰般鸷酷的目光死死盯着宝剑,突而长臂猛举,爆发出一阵狂笑: “这就是四神的力量吗?这就是四神的力量吗?!!” 幻梦迷境 没有风虺的阻挠,廉宠与风羿昊双方人马纷纷在大玉盘上展开了激烈的打斗。风羿昊手下四大高手围攻廉宠,他则与纪章缠斗。廉宠一面应付刀光剑雨,一面大声道: “风羿昊,别打了!你被骗了,大家都被骗了,这不是什么封印!” 风羿昊不理睬,在高手掩护下击伤纪章,迅速靠近封印之剑,爆起全身力气轰隆一声将宝剑拔出了半截,却被陵一趁机砍伤了左臂。 然而也就这一刹那间,天动地摇,大地欲倾。 廉宠就地一滚脱离包围网,狼狈爬开,躲过自天掉落的巨大岩石,眼见阻止不了风羿昊,急忙冲着一旁奋力扑杀的狴犴喉道: “狴犴,赶快去把后面的人救过来!” 狴犴得令,不作停留奔走,廉宠见状,不顾死活硬抢到风羿昊面前,红着眼狂吼道:“风羿昊,风羿昊!” 她丝毫不防御,探手抓住风羿昊的胳膊,竭尽全力喊道: “你被骗了!幽帝想毁灭世界,他想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风羿昊征了怔。而就趁他失神瞬间,廉宠一脚踢飞身后偷袭的敌人,转头在他耳边咆哮道:“这地方块塌了,我们必须逃命!” “走开!”已经疯狂的风羿昊猛然用力推开廉宠,再度靠近宝剑,探手握紧,正要拔时,一块巨大岩石陡然自天而降,将心神不宁的风羿昊撞晕了过去。 廉宠立刻蒙头冲到风羿昊身边,将殇月龙牙往他咽喉一抵,冲四遭敌人怒声道:“都住手,都给我住手!” 月坞教徒见教主受持,终于犹犹豫豫地持剑,相望茫然。 廉宠一手向前将风羿昊半抱半拖,跌跌撞撞起身,咆哮道:“你们如果把这剑□,这里就会榻,上面的冰之神殿也会塌陷,那个时候,下面的岩浆就会喷薄而出,这他妈的是座火山,火山爆发你们懂不懂!” 月坞教徒惶恐地看着剧烈摇晃的神殿,已经有些玉盘开始塌陷,而热浪渐渐自宫殿门口袭来,不得不相信廉宠的话,开始以她为中心缓缓靠近。 “娘娘,现在怎么办?”纪章沉声道。 廉宠焦急地望了望宫殿入口,没有狴犴的身影,复四下张望,见风虺开始集结成一股股力量往东南角飞去,遂指向风虺:“跟着动物走!” 言罢让纪章抗着风羿昊,飞也似地向东南逃去。 众人亡命狂奔,气喘吁吁抵达风之神殿最东南角一块陡峭的石壁前,一束束光线自上挥洒而下,在地上映衬出斑驳光影,而无数的风虺齐心协力向顶上冲撞,把那洞口越顶越大。 廉宠抬头打量一圈,取下银丝捆在风羿昊的破天落日弓上,一把递给纪章:“往上射!” 银龙飞出,箭破长空,廉宠将银丝抽了抽,让利箭卡住洞口,指着峭壁上的坑坑洼洼道: “爬上去,快!” “娘娘,你……” 纪章的话被暴躁的廉宠强横打断:“快,快,快!”一边说一边已经推攘着陵一、陵四往上举。 纪章知道如果廉宠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用活着出去见逆龙帝了,知道她性子急公好义,绝不会先离开,也不多话,帮着她顶托众人向上。所有人都依次攀爬在壁上后,他不由分说一把托举廉宠。 廉宠歪了歪身子,低头看了纪章一眼,又扭头望着远处,一咬牙,双手四脚麻利向上,一边爬一边不住往后看,终于,在飞沙走石浓烟滚滚中,看到了狴犴的身影。 狴犴几下跳到峭壁面前,放下猊下等人。 “大师,火焰宫殿那边怎样了?” “岩浆奔腾,掀起三人高,火照之路已被淹没,可火势仍在迅速上涌,陵三、陵五留在此宫门口,以内力结五芒寒冰阵强行抑制火势,估计再过三盏茶时间,岩浆就会涌入这里!” 廉宠眼珠左右移了移,突地挣开纪章的手,一个猛子跳下峭壁,落在猊下身边,飞跨狴犴身上,头也不回道:“我去去就来!” “娘娘!”纪章心惊胆战跟着跳下,可是哪里追得上狴犴。 狴犴载着廉宠左腾右扑,迅速回到了大玉盘中间。 天上巨石陨落如雨,大地晃动,人几乎无法站稳。廉宠他们刚落地,脚下的玉盘便陡然碎裂滑落,饶是狴犴反应惊人,一个猛子跳回地面,落在宝剑旁边。 廉宠朝入口处一望,已经可以看见妖异猩红的黑红色光芒。 她当即蹲在宝剑面前,双手紧握剑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宝剑往回插。无奈拔剑容易插剑难,折腾半天,那剑居然纹丝不动! 狴犴见状,也来帮忙,然宝剑依旧难以撼动分毫。廉宠被惹毛了,索性让狴犴站直身子,然后依着它,金鸡独立站在剑柄顶端不住往下直桩,可这剑还就是跟她卯上了。 廉宠折腾了半分钟,实在没辙,闻得顶端又开始轰隆隆,而岩浆已经冲破宫殿大门向这里肆虐而至,急得跳脚,又奋力往下摁了摁,突觉头部压力骤至,闪腰扭开,从剑柄上摔了下来,泥沙钻入眼睛,赶快揉了揉,正要盘腿起身,忽而想起什么,秀眉团蹙,小嘴扁了扁,从靴子里掏出匕首,往手指轻轻一割,然后滴到了宝剑上。 没有动静…… “喂,给点反应啊!”廉宠又挤了滴血,涂在冰蓝渊寒的剑身上,反复搓了搓,凝神打量四遭,最后挫败地咬着指头。 这时狴犴含住她衣角扯了扯,示意她赶快逃离,廉宠不理睬,继续压那宝剑,又过了半分钟左右,狴犴一抓捞起她,正要放到背上,突然之间,那宝剑开始绽放瑰丽光芒,如金色赤目,如血色摄人,如冰色霜冻,如黑色可怖…… 然后,她再度听到了远古巨龙之啸,再度落入了炽白的虚空! 不要,宇文殇,宇文殇!!!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绝对不能离开! 廉宠在无尽的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呐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种极度的恐慌与焦虑令她生不如死,如此仿佛经历了一万年,她终于睁开了眼皮。 这是……什么地方…… 万象昏阴,杀星闪烁。巨鳞插云,鬐鬣刺天。雷电撕裂,山岳崩塌。土地浸染出血色,白骨累累,尸积如山,死一样地静! 天机诡、地象衰、人道丧! 廉宠纵使杀人无数,历经战场风沙,亦从未见此等惨绝人寰之象。不禁踉跄后腿,不意抵上一物,扭头一看,却是狴犴! 狴犴金眼炯炯,非比寻常地兴奋,在地上左扑右腾,示意廉宠上来。廉宠唇色微微发白,不忍再看四遭惨色,几乎有些虚软地趴在狴犴背上,突厥身子一轻,再低头时,竟已腾云驾雾,浮在了半空! 廉宠再难克制,“啊”地抱住狴犴脖子,实在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狴犴凌云奔腾,直飞青天,忽而一声巨啸,化身为龙。御风驾雾,穿过青峰。廉宠恍恍俯视,但见大地一派枯焦,妖异的黑色,仿佛爬满彼岸花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或春、或秋,一直到她的眼睛对无边无际的血色已经习惯时,突而烟消云散,置身峻秀绿翠青山仙湖畔,然后狴犴一个回旋落地,驼载廉宠于群山飞驰,处处鸟语花香,碧荷幽泉。 廉宠渐觉景致有些眼熟,仔细辨认,却发觉此处似乎是神龙寺后山,刚有这种想法,狴犴已经奔至一座青色如玉如翠的宫殿。廉宠放眼望去,心底澎湃激昂,无可名状。 那一座座玉盘如大型荷叶,盛开着雪白雪白,鲜红鲜红的彼岸花,形成一座庞大的空中花园! 然后狴犴猛然跃起,跳上了最中央的玉盘,入目,当央,是一名衣衫华贵的男子,墨发如绸,姿比玉柳,正逆光背立。 狴犴微微一抖,将廉宠放下,缓缓走到那人身边,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掌。 “你来了。”那男人轻轻抚摸着狴犴的额头,声如幽泉,仿佛在与情人低语。 好像,不是跟她说话。 廉宠左右看了看,脚腕不知啥时候被崴了,此刻才发现有些痛,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尴尬开口:“那个……” 男人似乎不曾料到此处会有其他人,闻声猛然回头。 俊眉入鬓,凤目如珠,眉间一点朱砂痣,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帝幽!”廉宠脱口惊呼。 这,这又是海市蜃楼? 还是,她在做梦?! 还是,她穿了! 庄生梦蝶,听起来很唯美,经历起来实在令人崩溃。 “何人?”帝幽凤目如剑,微挪一步,眼底风云变幻,蕴藏着深深的寒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廉宠忍不住扯了扯头发,哭丧着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是帝幽?!你真的是帝幽!?” 搞笑吧,前世今生,神兽飞天,她这辈子前几十年算白活了! 帝幽又向前走了两步,身旁狴犴忽地一个扑腾冲到廉宠面前,劲道太大,让她不禁晃了晃。廉宠现在心情糟糕透了,没好气地用手臂拨开狴犴:“别闹,我脚痛!” 看着狴犴乖乖呆在廉宠身边,帝幽原本阴沉的俊颜微微皲裂,颇颤抖开口:“你……是何人?” 廉宠垂头丧气,垮着肩膀,眼下也没其它事情可作,管它是做梦还是穿了还是怎么地,她被这帝幽给害惨了,气急败坏道:“我叫廉宠,如无意外,各种证据证明我应该是青鸳转世!” “鸳儿?”凌厉的凤目深瞳渐渐卸下防备,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帝幽迈步走到廉宠面前,修长而骨节分明,宛若玉雕般的手抚向她脸庞,如烟波飘渺,竟完全感觉不到实感。 廉宠诧异地伸手抓了抓,发现他竟然是透明的! 好吧,看来她也顺便撞鬼了。 “鸳儿,真的是你……是孤做梦,还是……”帝幽贪婪地打量着廉宠,眼底渐渐露出狂热。 “你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妖怪?……龙?”廉宠抓抓头,有些无奈问道。 帝幽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逡巡,缓如清风拂扰,带着痴迷与眷恋。 廉宠斜着眼睛,反手擦了擦额头,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你到底是什么,这里到底是哪里?其实,其实我也不大相信自己是什么青鸳转世,我现在很迷糊,这里太莫名其妙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得先告诉我这是哪儿,我要回去,我得回去啊!” 帝幽闻言收了收手,宛若新月初雪的俊美容颜轻轻淡出一抹笑容,低头在廉宠耳边喃喃道:“你叫做……廉宠?廉宠,看到你,孤很高兴……因为孤明白,孤已经成功了。” 廉宠心底的猜测再次浮出水面,好不容易逮着个当事人,管它是不是做梦,她急于求证地询问:“帝幽,你做了什么?后世传闻,说玄算想借四神的力量杀死你,而你竭尽血气将四神封印于皇陵,但是,这其实不是事实的真相是不是!?”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继续道,“‘如无见,不若世无轮回’。青鸳生死不肯相见,你便想覆灭世间,让全世界为你的爱情陪葬?根本就不是你封印四神的力量,而是玄算借四神的力量封印了你对不对?玄算不过一个人,而你是一代帝王,你用自己的权势创造了一个传说,让玄算秘图流传出去,其实是你设下的陷阱,引诱人来解开你的封印,是不是?还有,我这么穿来穿去,还有这座神殿在异世的出现,都是你的力量吗?是你在找青鸳吗?” 帝幽邪魅一笑,却带着淡淡的凄怆:“真相如何,还重要吗?重要的是,孤终于找到你了。世间已覆灭,再无轮回,你且在此处陪着孤,待孤寻回失散的魂魄,复凝为体,创新世,建立永恒乐园,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wk,这家伙比宇文殇还疯! 廉宠很崩溃,她想劈头盖脸斥骂这神经病一顿,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将心比心,把他想成宇文殇,她没来由地有些难过,吞了吞口津,斟酌道:“那个……帝幽先生……” “唤孤玠梧。” “啊,玠梧。”廉宠向他稍稍靠近,尽量柔和道:“你……很爱青鸳对吗?” 不待帝幽回答,她低头凝视一旁的彼岸花,继续道:“我问的好像是废话。”她不自觉抓着后脑勺,“那个,玠梧,其实我想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青鸳不放弃,谢谢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认识了宇文殇……” “宇文……殇?”帝幽轻声低喃,凤目蕴含迷茫。 “他是你的转世!也是我的夫君。”廉宠急忙开口,“我跟他……” 她说得很快,从第一次在皇宫救下那被视作凶煞的孩子,一直讲到了焕儿的出世。帝幽安静地聆听着,不知何时,两人并肩坐在花丛中,身后的狴犴在花朵上伸着懒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中,没有杀戮,没有罪恶,只有一派宁馨。 “所以……”她抱着双膝,侧首仰望帝幽,那俊美的面孔如雕如琢,嘴角蕴含缠绵,远望青天白云。 “玠梧,你的确成功了,你改变了宿命。可是,我不是青鸳,我要回去陪着我的爱人,我的孩子,而你的青鸳,会在万年之后,重新回到你身边……” 凤目含烟,淡雅脱俗,绛唇映日,朱砂流丹,宛若倾世白莲的俊美容颜熠熠生辉,撩人心怀。 帝幽将手轻轻放入廉宠掌心,轻轻一笑,眼角万种情思,倾国倾城。而那如海如洋的曼珠沙华,陡然绽放新芽绿叶,俯仰相依。 然后,化作一丝青烟,升天飞龙吟,却向蓬莱去…… 廉宠双手向上,恍然白光流逝,山海千重,变化桑田。 炽目的光芒迫得她紧紧闭眼,再度适应时,先觉身子摇晃,猛然睁开,赫然发现自己仍在大玉盘上,手里紧紧握着宝剑,已将它整个儿推插入地,而漫溢上来的岩浆火焰凝滞在原地,不肯退去,也无法前进。 周身已经大汗淋漓,她抹了抹脸,向后一仰倒在狴犴身上,气力全无,虚脱地倚靠神兽背上,任由它驼载着向峭壁处飞奔。 遥远的瀚河之畔,炤山之西下,巍巍离台城。 帝君大营中,华美龙榻之上,沉睡中的王者猛然睁开了双眼。 宇文殇宽大的手掌抚上自己额头,在太阳||狂c|摁了恩,指缝间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绝美凤目。 半晌后,他重新躺回榻上,脑海模模糊糊回忆着适才梦中所见,却再难分辨,只隐约记得一片青色的天空,纯白,极红的独摇,花间一男一女,女子,自然是他日思夜念的宠儿,而男人……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他辗转反侧,在对宠儿的极度思念中,再次昏昏沉沉入睡。 奔至半路,见纪章、猊下迎面奔迎过来。 “大师,我把宝剑插回去了,应该没事了……”她虚弱道。 猊下摇头:“这座宫殿历经上万年岁月,大半坍坯损坏,又受此动荡,塌陷实在难免,吾等必须尽快离去,否则恐被活埋于此!” 廉宠也没力气再多说话,点点头,让猊下、纪章上来,复想到什么,勉力问道: “风羿昊怎么样了?” 纪章木无表情回答:“被月坞教徒救走了。” 廉宠叹了口气,实在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焕儿失踪 逆龙十年七月十八日,大炤与西覃在银鼎岛南爆发了第一次大规模的水战。是战持续通宵达旦,整个湖面上火海烧天,如同白昼,喊杀阵阵,尸骨填壑。 炤国的湖上军事堡垒在这次战争中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至于第二日天明,西覃凯旋。由是展开了为时半个月的湖面争夺战。 而已经晚了三、四天仍然没有接到廉宠音信的宇文殇,也越来越忐忑不安。 碧水夏色,青山横草。 水面掠过一行沙鸥,阴影掩过溪畔的一男一女。 要命的窒息后,风羿昊连连呕出了肺中积水,总算神智略微清醒。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一双小手擦过他嘴角,脖项,然后狠狠摁压着他的胸膛,过一会儿,有凉滑的柔软覆在他唇上,有节律地吹气。 他有些恍惚,眼皮动了动,却感觉一阵酸涩,似有泥沙喀在里面,如此不住颤动眼睑半晌,方朦朦胧胧张开眼,却在最近的距离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察觉他终于清新,廉宠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直起腰跪坐,手臂擦了擦鼻子,关切道:“你还好吧?” 风羿昊受惊地以肘支撑半仰起,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兀自启阖的一抹粉嫩上,手微微抬起,带着厚茧的指肚摁住了自己嘴唇。忽觉头一阵刺痛,不禁摸了摸,才发现头上已经用布条简单包扎过了。 “醒了就好,你再休息会儿吧。”廉宠被风羿昊看得有些尴尬,佯作无辜地起身走到一旁。 风羿昊又这么愣了会儿,低头看看自己被敞开的衣衫下湿漉漉的胸膛,再看看不远处蹲在水边拧衣服的廉宠,像个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耳根一红。 “你……”他有些不知所措开口。 廉宠背着他翻翻白眼,十分镇定道:“你别想歪了啊,我可不是非礼你。我醒过来就趴在溪边,见你溺水了,就把你给捞了起来,之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你一次,算还了啊。” 耳畔似乎响起那遥远的娇斥:“太子,今日你救我一次,又杀我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风羿昊不禁忍俊一笑,嘴角莞尔,半眯着红宝石般的动人眼眸直勾勾盯着溪畔娇小身影,忽而想到什么,面色渐渐沉了下去,眼上亦染着浓浓的黑雾。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廉宠回头看了看他,见风羿昊拳头紧握,满脸不甘地盘坐地上,缓缓靠近他,在他身边抱腿坐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四神的力量,是幽帝想毁灭人世,所谓玄算秘图,也是他的伎俩……如果我不阻止你,现在我们大家恐怕都没命了。” 风羿昊慢慢侧过头来,眼底泛出一丝凄楚:“我是你的敌人,你为何又要救我?” 廉宠抿了抿唇,认真道:“要杀你,我也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杀了你。” “呵……战场……”风羿昊笑得无比苦涩,“我现在,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江湖刺客,没有国,没有家……战场……呵……” “对,对不起……”廉宠低声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又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这一辈子,做的事,没有一件不失败,连最后都被人兜入了一个骗局……”风羿昊似乎被揭开了内心最沉痛的伤疤,在这个自己追逐一生的女子面前,再也无法抑制,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我……”廉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挪近,伸出手勾住他肩膀,轻轻拍抚。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知何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狴犴跑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风羿昊,钢铁般的利爪就要往他身上掴去。 “住手!”廉宠喝斥,怒瞪狴犴,指着自己一旁:“坐下。” 狴犴心不甘情不愿哼哧哼哧坐下了,一双金目却不依不饶地盯着风羿昊。 “探路回来了?” 狴犴动了动前爪,站起身子,向着西北方向转了两圈。 廉宠也跟着站了起来,往远处望了望,低眼对风羿昊说:“其实……我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若世间有因果报应,宇文殇的确罪该万死……所以,我不会劝你放弃仇恨,可是,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她顿了顿,转到狴犴身旁,略迟疑,又两三步走到风羿昊身边:“当然,如果你不是为了来报仇,而是想找朋友喝酒赌牌的话,我随时奉陪……” 说完,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努了努风羿昊。 风羿昊迟疑地伸出手,廉宠立刻向上与他掌心相击,然后掰起他的手向上,再击一次,五指相合握在一起,交叉大拇指,又紧了紧,她豪爽笑道:“一言为定。” 风羿昊愣了愣,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廉宠点点头,起身跨坐狴犴背上,侧首道:“此处应该离南京不远,我先走了,后会有期。”说完正要转身,却闻风羿昊喊道: “廉宠!” “嗯?” “如果……我真的杀了宇文殇……你会怎么办?” 廉宠怔了怔,目光落在远处,脑海不自觉浮现了帝幽消逝前的笑容。 “他很怕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他。” 廉宠刚离开,天空骤雨。 暑雨随风青山里,乱沤浮曲砌。浊石潺泉空自咽,荒兰拥败渠。 红发男子,怅然独立。 廉宠驾着狴犴向祈华山狂奔,孰料刚入山,便遇上一支帝王禁卫,见了她立刻前呼后拥而上,山呼万岁地迎回宫中,不多时,张经阖一脸憔悴奔了进来,欣喜若狂地围着她,要哭不哭的。 廉宠稍作安慰,才得知自从她与纪章去了皇陵失踪后,张经阖就带着人漫山遍野地找。逆龙帝的书信一天接一天,如今已是一日两三封,他不敢告知真相,只得强压住消息。前几天皇陵地震,他更是吃不好,睡不着,若再寻不到廉宠,只好抹脖子谢罪了。 张经阖还没哭诉完,门外又有通传,称纪章大人也回来了。 纪章回来时,周身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不见猊下等人踪迹。廉宠原本心急想返回京城看看焕儿,更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宇文殇身边,可神殿之事未了,始终不能安心离开,只得先在祈华山安顿,装作没心没肺地样子给宇文殇回了信,又把皇陵所闻所见详尽描述后寄给了楚怜。 第二天,纪章醒来后,方告知了她晕厥后的事情。 原来她昏迷后不久,风之神殿便坍塌,上面冰水融化下 殇宠第46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将众人冲分散了。纪章醒来时已经受了重伤,为猊下大师所救,仍在地宫中,四处搜寻她的下落,顺便察看神殿的情况。后来在猊下大师的带领下找到出路,就先行回来,想搬救兵去找她,没想到她自己先回来了。 廉宠心下一转,立刻明白她平安无恙,狴犴肯定是最大的功臣,又询问猊下大师,方知大师始脱险,便召集天下陵卫重返地宫设奇门太乙,布置结界,封闭地宫,决不可再让人闯了进去。 廉宠原想把帝幽一事告知猊下,可转念思索,不管是她真的穿越去了万年之前,还是遇上了帝幽的一抹孤魂,此事已经了结,说与不说,也无甚意义。何况始终记挂着剑坛的血迹,实在无法再逗留于此,,遂令纪章、张经阖留下协助猊下,自己独身先返京城。 而自京都马不停蹄传到祈华山行宫的右相亲笔书信,在廉宠离开后五天,才抵达。 纪章估摸事情紧急,冒犯拆览,当即大惊失色。 “皇子危,速返!” 狴犴日行千里,乘奔御风,不过七日,廉宠便抵达了泰阳京都。 恐如此异兽现世,惊扰民众,她将狴犴放在京城外楚氏门下山庄中,换了普通马匹,从泰阳城西门入,直奔皇宫。 甫入炤阳,登玉阶,立刻察觉异样,迅速返身,冷冷睨过宫前侍卫:“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面生?” 侍卫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廉宠顿时心头一紧,出手快如闪电,根本让人反应不及,便将其中一名摁倒在地,张手为爪,扣紧那人咽喉,厉声道:“说!” “是哀家派来的。”威严的声音响起,英太妃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高梳瑶台髻,雍容华贵自阶梯而下。 廉宠默然不语,双目如鹰,直勾勾盯着英太妃。 英太妃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偷偷发凉。从丹空使那里传来的消息,皇帝在离台,皇后在啸龙谷,算算日子,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近东诸侯虽已抵京,但外廷仍把持在南宫樇与宇文殇旧部手上,她屡番劝说儿子,他似有所动,却一直迟迟不肯兴事,在这个关节眼上,偏偏那宇文焕还失踪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后。”英太妃依礼福了个身,“请借步说话。” “焕儿呢?”廉宠放开那侍卫,起身不动,沉声问道。 “皇后,请借步说话。”英太妃再次强调。 “我问你焕儿呢?!”廉宠的声音提高,拳头握紧。 “皇后——呀——!” 英太妃话还没说完,突觉手臂一麻,短暂的空茫后,钻心之痛铺天盖地而来,花容尽失,抓紧自己已经被廉宠错断的手浑身痉挛着蹲到了地上。 “娘娘!”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背后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廉宠双腿,稚声稚气道:“娘娘,放过我皇奶奶,求求你了,娘娘!” 廉宠低头一看,却是哭花了脸的字字。 “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就在这时,靖王也神色匆匆地赶到了炤阳宫,先行了五体大礼,瞥眼看到自己母亲另一只手也被廉宠捏住,急忙道: “娘娘,其中有隐情,望娘娘明查。” “说!最好不要再有一句废话!”廉宠的神情变得狰狞可怕,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对于可能的情况,连想都不敢想! 靖王急忙道:“陛下与皇后离开后,母妃主掌后宫,查获西覃口茭细潜入,宫里有连番遇刺,不得已加派了私卫保护炤阳宫,害怕皇子殿下出事,才禁止外臣与之相见。孰料半个月前炤阳宫走水,微臣赶来时发现炤阳宫以前的暗卫与大皇子殿下已经失踪了,恐此事外传,被有居心者利用,又不得已封锁消息,暗中调查,又惧怕炤阳宫中仍有西覃口茭细,迫不得已换了可依赖之人。臣自知冒犯,但绝无篡逆之心,望娘娘明查!” “失踪了……半个月?”廉宠面色苍白,向后打了个趔趄,顿觉天旋地转。 “不可能……焕儿,焕儿,你在哪里!妈咪回来了,你快出来啊!”廉宠发疯般冲进炤阳宫,翻箱倒柜,找遍每个角落,依旧一无所获,极度悲痛中,她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任何人守在门外。 皇宫里一片兵荒马乱,不多时,南宫樇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在外苦苦求见,却被靖王拦在宫外,正在争执中,遂宁被廉宠派出,把南宫樇请了进去。 南宫樇急急忙忙推门而入,孰料身后被人一撞,却见字字竟也跟着他溜了进来。 深帘屏风后,隐约可见廉宠的身影,他正要抱字字出去,却被字字灵活一钻,抢先冲了进去,南宫樇再顾不得其他,也跟着奔了进去。 没有见着预料中哭得肝肠寸断的泪人,廉宠面色青白,双腿盘起,静静地坐在榻上,手里摁着殇月龙牙,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字字怯懦地看着廉宠,深吸一口气,豁出去般大声道:“娘娘,焕儿三天前才失踪的,你现在赶快去找!” 廉宠与南宫樇同时惊愕地看着他。 来之前,字字原本想好了先给皇奶奶求个免死金牌,可到了这个当上,他突然觉得,什么都比不过救焕儿来得重要,少瞬间光阴,焕儿就多一份危险。 不待人询问,他兀自道:“半个月前,有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宫里,焕儿察觉危险后,就躲进了夜阑宫的秘道里,这些日子,我都去给他送过吃的,直到三天前,他都还在。可是我被府上看得紧,昨晚再去,就发现他不见了,我没办法,这才告诉了父王。” 廉宠走到字字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与南宫樇对望一眼,开口询问:“字字,你说有鬼鬼祟祟的人,你见过?” 字字点头,略过那太监打扮的人与英太妃密谋一事不谈,迅速回答道:“是个瘦瘦高高,嗯,跟师傅差不多高的太监。” “你记得他的样子?”南宫樇冷静道。 “嗯。”字字点头,从怀里掏出丝绢双手呈给廉宠,“我怕忘记,第二天就画了他的相貌。” 廉宠接过一看,虽然画得不是很逼真,但这人化作灰她都认得出来: “丹、空、墨!” 罪己诏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本文大结局将在134、135章。 136章为夫妻相性一百问,作为防盗章节先发,请大家务必注意: ————————注意事项——————————必须看—————— 1、136章为夫妻相性一百问,有6000字,如果要买,会很贵! 2、136章内容与正文无关!不买完全不影响本文故事! 3、自动续买的请取消,负责赔本了我没法补偿你们! 4、136章,慎入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 又具体询问了些细节,廉宠让字字先离开。 望着字字远去的背影,她陷入了沉思。 南宫樇蹲在她身边,探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润而忧伤:“若是酉轩抑或文表,断不会被英太妃以礼节压制,早早闯宫护驾……都怪我……” 廉宠摇了摇头,突然之间变得格外沧桑疲惫,她憔悴喃道:“丹空墨挟持焕儿,定是冲着皇上去的,焕儿不会死……只是,他……恐怕要受苦了……这么小的孩子……”话及此,她已经忍不住哽咽啜泣。 “既然知道焕儿失踪的确切时间,我这就派人去查近几日出入京都与皇宫的记录,一定会留下线索,你不要惊慌。”南宫樇柔声安慰,实则内心也焦急万分。 “我没事。”廉宠以手肘擦了擦眼睛,迅速起身,虽然依旧面无人色,但神情镇定了很多:“楒旻,你跟我去个地方。” 南宫樇将搜寻之事吩咐下去后,便由廉宠架着,避开所有人悄悄走进天瑞殿,遣散众侍卫宫人,与南宫樇进入天瑞殿后室,从炤国列祖列宗的牌位龛上取下了青玉匣。 “你……”南宫樇总算明白她的打算,正要阻止,却被她抢先一步取出了遗诏。 金丝镶边的宣纸右侧,入目赫赫三个大字——“罪己诏” 廉宠手一颤,心底顿然翻江倒海,仿若千百思绪涌入,麻麻乱乱,却强自镇定仔仔细细读了下去: 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十年。于即位前,穷兵黩武,屠戮异族,以致民不聊生,百姓饥荒,更相啖食。 自即位后,不思追悔,立酷吏,施极刑,屡兴文狱,连坐无端。刚愎自用,致泽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怀疑阻。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南越,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x福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力役不息,田莱多荒。暴令峻于诛求,疲民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里,邑里丘墟,人烟断绝。 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起都邑,贼臣乘衅,肆逆滔天,曾莫愧畏,敢行凌逼。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靦面,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 今覃犯境,朕御驾亲征,如有不逮,乃天诛之,无怨于人。 皇子宇文焕,年幼识礼,仁孝天植,睿智夙成。朕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即立焕为皇太子,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至于国家刑法禁令之设,所以诘口茭除暴,惩贪黜邪,以端风俗,以肃官方者也。 …… 后面,便是交待宇文焕登基后,太后廉宠垂帘听政,封秦王宇文烨、右相南宫樇与廷尉山文丰为顾命大臣,辅助太后皇上理治天下。 她把遗诏递给南宫樇,独自靠在案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离开那日的叮嘱如在耳畔: “朕能保护的,很有限,譬如你,譬如炤国……”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焕儿。” 罪己诏…… 廉宠脑中一片混乱,心口痛得发慌。 焕儿登基,她垂帘听政,这些都是她能猜到的内容,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一封罪己诏! 屁股决定脑袋,听到焕儿失踪,若是以前的她,定然会立刻不顾一切地飞奔到她的孩子身边。因为以前的她,没有家,没有国,独来独往,自然潇洒。可如今,或许是他的叮嘱,又或许是她第一次真正处在国家机器的位置上考虑问题。纵使现在心里有多恐惧,多急躁,多担忧,多心痛,她都强行压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宇文殇御驾亲征,焕儿失踪,她也不可能继续呆在京城。而且以她对丹空墨的了解,此去必是凶多吉少,所以,她必须为这个帝国筹划好它的未来。 可看到这封透着浑厚笔力的罪己诏,想象着那样一个狂妄霸道,睥睨万物的男人,是抱着何种心情写下这一字一句,她真的无法克制自己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他爱她,她被爱得那么理所当然,却从来没有好好去体会过这个男人的内心!小时候,一昧心思把他当作孩子,一个迷恋他的孩子,最后深深伤害了他,扭曲了他,甚至祸害万千。如今他长大了,她又一根筋地把他当作无所不能的神明和恶贯满盈的屠夫,无论什么事,他都理所当然做到最好,无论什么情况,他都理所当然是作恶的那个。 终于,今天,当她突然处在了他的位置,当她听说焕儿失踪前后经过,当她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有听宇文殇的话把英太妃逐出皇宫,把月坞教徒余孽赶尽杀绝,把所有想害他们的,害他们孩子的人统统斩草除根的时候,当她第一次产生这么浓郁的杀念的时候,她却看到了他的罪己诏! 当一个人可以盖棺论定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其实,杀道王道,他是迷惑的,又一次次被她毫无责任地误导。但即使他困惑,他最后仍然选择了尊重她的观念,不是表面的宠爱纵溺,而是从心底默默地改变着自己来尊重她…… 可是,他改变了,那些人就会放过他们一家吗? 她几乎敢笃定,只要宇文殇在位一日,沧北人、溟鹰人,那些与宇文殇有着血海深仇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也不会放弃对炤国的仇恨! 杀了他们,还是杀了自己! 宇文殇早有了选择,他说过,他能保护的很有限。 那她的选择呢? 廉宠强咽回泪水,揉了揉睛明||狂c|,重重出了口气,取出早已备好的纸笔墨,落下“罪己诏”三字。 “廉宠!”南宫樇震惊地看着她,他所受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妇人干政,篡改遗诏! 廉宠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看了南宫樇一眼,从已经僵硬的手中取过遗诏,轻声道:“若宇文戬为君,如何?” 南宫樇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方低喃道:“天资聪慧,心思缜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然父强子弱,外无弼辅。” 廉宠点点头,把宇文殇的遗诏临在纸下,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写道: …… 今靖王世子宇文戬,天资聪慧,心思缜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朕最为钟爱……即立戬为皇太子,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 廉宠这些年每日在宫中临摹宇文殇的字迹,帮他批改奏折,原本使剑之人,力道浑厚,如今临着真诏略微改动后,连南宫樇都分不出真假。加上货真价实的玉玺,说它是真的遗诏,也无人挑得出半点不是。 “秦王宇文烨为摄政王……与右相南宫樇、靖王宇文敕、虎烈王虞寰协理朝政,至于戬既成|人……”南宫樇一边阅读,一边低声诵读,读及此,再度抬目看着廉宠。 “楒旻,这次又要麻烦你了。”廉宠目光幽远而忧郁。 这些人,都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人,她不愿意去揣测他们,分析他们,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世界很黑暗……可是,为了他辛苦保卫的江山,为了他誓死捍卫的血统……她不得不学着去重新认识他们。 宇文殇曾经告诉她,虞寰志在四方,必成大器。可这马匪出身的一代名将,愿意忠心追随宇文殇,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地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臣服,毕竟,他是一个曾经动过架空“宇文煞”的野心家。 靖王老谋深算,深藏不露,目光长远,最识时务。宇文殇在的时候,他的不臣之心只会深埋心底,甚至带进骨灰盒里,可若他不在了,他会成为最可怕的逆臣贼子。 楚怜……本领通天,左右逢源。但他的真实身份,随时都会对他造成致命的打击。而且……她知道得怜,其实是个好胜争强的人,一个人若在摄政王的位置上呆得久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或许为了保护自己,或许是权势改变了人,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想要那个位置…… 至少眼下,即使最坏的打算,这样的安排,对这个帝国,对宇文氏的血统,都是最好的。宇文敕是字字的父亲,就算最小的概率发生了,他要跟儿子争位,至少也有一层血缘羁绊,何况还有皇叔、师傅亲近。而且他的立场,最能缓和士族与寒族的利益矛盾,那一帮苟延残喘的士族也会放松警惕,安于现状。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后……恐怕就要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你这是在安排后事?根本不会有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南宫樇突然开口,打断了廉宠的沉思。 廉宠回头,苦涩一笑:“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很好么?” 南宫樇有些激动,手微微颤抖,突地抓紧她肩膀,急切道:“宠儿,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你想离开?!” 廉宠一怔,愣愣地看着南宫樇。 “你的心底,其实想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似乎某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秘被人说破,廉宠微微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迎着南宫樇复杂的目光,她垂下眼,半晌之后缓缓抬起,轻声道:“或许吧……” 南宫樇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只是将她抓得更紧。 “他身上肩负的血仇……实在太多了,太深了……我一直在努力,想要恕罪……可是却越来越力不从心……或许,只有他消失,才能结束民心怨愤,或许,这对大炤,是最好的结果……我不知道,我……我只是看到他的罪己诏,突然很心疼……” 她有些语无伦次: “不管怎样,最重要的,是他的选择,我会尊重他的选择,陪他走他要走的路……” “归庙大人,查询无果,但有人说她知道皇子殿下的下落!” 天瑞殿外隶属于归庙直辖的武士突然出现禀报,廉宠急忙迎出,让武士带那人去炤阳宫见她,又吩咐南宫樇立刻召集诸臣立即上朝。 南宫樇出门安排各文武百官连夜入朝于乾泰殿议事,廉宠则返回炤阳宫,召集六局二十司大宫女掌服司设,为她盛装打扮。披挂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戴凤皇爵,以翡翠为毛羽,缀白珠,垂黄金镊。纵使廉宠简之又简,催之又催,依然耗时一整个时辰。 宫女还在为她整理服饰衣结时,侍卫来报称人已带到。 廉宠宣入,凤尾雕饰的双目自铜镜中看见一道湖蓝色熟悉身影自门口款款而入,向她福了个标准精致的宫廷礼节。 “拜见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颦儿?”廉宠惊讶转身。 李颦儿秀眉的面庞显得有些清瘦憔悴,却仍然不失端庄清傲。 “你有什么居心?”廉宠盯着她,冷冷开口。 李颦儿站得笔直,明亮的眼睛带着嫉妒,却坚定执着,她缓缓开口,清晰,平静:“奴婢与丹空墨之间往来,想必娘娘早了然于胸。”她语速不快不慢,“半个月之前,丹空墨来找过奴婢,希望合谋劫持大皇子殿下,奴婢没有答应他,他愤恨而去,奴婢既获悉他阴谋,恐他杀人灭口,自行逃了出去。三日前,丹空墨找到皇子殿下藏身之处,却被皇子殿下刺瞎了右眼,逃出密道,遇上奴婢,被奴婢藏在城东一座破庙里。前日凌晨奴婢出去打探消息,回到破庙后,才发现皇子殿下失踪。” 廉宠不动声色,冷冷道:“你为何要拒绝丹空墨,为何要救大皇子?” 李颦儿波澜不惊,淡淡地看着她:“一直以来,奴婢恨的人,想置之于死地的人,只有你一个。” 廉宠微怔。 李颦儿的语速依旧不快不慢:“丹空墨捉住大皇子,势必要以此谋害陛下,此人与陛下有血海深仇,与你又有夺爱之恨,心狠手辣冷酷嗜血,大皇子在他手上,纵使不死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廉宠的手掌握紧,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里,她强行压抑颤抖的身躯,暗自深吸口气:“你说你知道他的下落。” 李颦儿淡声道:“丹空墨拿住殿下,定是去了离台。殿下失踪后,朝廷已经在各关隘排除重兵,严禁通行,因此,丹空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自云梦河秘密水道,沿邛江南下,绕过北炤山系,秘密潜入金门关。这条路,所经关隘最少,西覃多年来精心布置,耳线接应众多,因此奴婢敢笃定,沿此路搜索,定有所获。” 廉宠上前一步,目光锐利,满脸杀气陡生:“李颦儿,你说,本宫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李颦儿轻哂一声,回望廉宠:“我说过,我恨的,只有你一个。” 廉宠最后深深看过李颦儿一眼,便令让人将她带下,着人安排准备出发,便在左右御侍前呼后拥下径往乾泰殿。 南宫樇早在殿后等候多时,两人见面,她简略说了李颦儿之事,南宫樇担忧道:“你相信她?” 廉宠沉默片刻,开口道:“李颦儿是聪明人,卖国之事,她不会做。更重要的是……她对皇上的爱,超过了对我的恨。而且,这是救焕儿唯一的线索了……我…… ” 南宫樇闻言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两人别过,南宫樇返回前廷,率百官登朝,各列左右,以恭迎凤驾。 是日,廉宠携玉玺入乾泰殿,坐龙椅上,下天子诏,擢南宫樇为左相,统筹朝中一切事宜,直领禁卫军,封虎烈王妃伊人为定国夫人,掌持后宫。 朝罢,又密授南宫樇一封谕旨,令他不择手段彻查英太妃通敌之事,一旦证据确凿,立刻颁布废黜令,贬其为庶人,移居云苜山行宫,永世不得入京。 诸事安置妥贴后,她在后殿急急脱去朝服,带着李颦儿跨马出宫,一骑绝尘。 后世《瀚水县志》记载曰:“离台为东西之绾毂,金门为南北之咽喉。” 金门一脚跳三洲,诸国商贾往来,天下闻名。 南北丝绸之路的桥梁,茶马古道的枢纽,多少将士在此抛头颅洒热血。上瞰沧水意茫茫,下望群山逐云飞。 金门关,注定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它深刻的倒影。然而,最重最浓的色彩,却从今日研墨铺散。 逆龙十年八月初三申时,溟沧候廉毅如往日视察完兵士演练返回帅帐,独自阅览兵卷。 炊事兵照常在酉时将晚膳送到帅营,千呼万唤,廉将军却始终没有应声。炊事兵向门前侍卫兵询问,两人揣测廉将军辛劳一日,或感疲惫,先歇息下去了。炊事兵不疑有他,先行告退。 戌时天黑,廉毅副将古祺携紧急军报求见,廉毅依然不应,古祺心下疑惑,强行入帐,却发现廉毅左手握剑,坐于榻上,神情安详,双目紧阖,似在养神假寐,却已无鼻息。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本文大结局将在134、135章。 136章为夫妻相性一百问,作为防盗章节先发,请大家务必注意: ————————注意事项——————————必须看—————— 1、136章为夫妻相性一百问,有6000字,如果要买,会很贵! 2、136章内容与正文无关!不买完全不影响本文故事! 3、自动续买的请取消,负责赔本了我没法补偿你们! 4、136章,慎入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慎入 !!!! 星落金门关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开现言新坑了,冰天雪地跪求大家围观收藏 收文收作者吧,阿弥陀佛!!! 北炤山西,古木丛生,猿啼狼嚎。 风羿昊漫无边际地纵马恣行。 离开皇陵后,他没有召集月坞教众,而是径直去了溟鹰故土,在昔日皇宫废墟,如今的乱葬岗旁,什么也不想,就这么站了一天一夜。然后他跨上马,但任东西。 他无法忘记仇恨,可是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若杀了那个男人,她会选择陪他共赴黄泉。 或许他这一生,早在厉苍山解剑碑前看到那女子嫣然一笑起,便注定了悲剧。 他已经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看日出月落,月隐日出。十几年,他无日无夜不在想着报仇,唯独这几日,他似乎放下了一切,却更加惶惑茫然。 夜深露重了,风羿昊下马解鞍,正要生火,突而在寂静的树林中听到沙沙脚步声。 这里人迹罕至,常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变得比豹子更警觉,他迅速地消灭踪迹,牵马隐入灌木丛中,自草木间望去。 没过多久,一道瘦长身影驱马奔来,行色匆匆。 风羿昊冷冷旁观,准备等他离开后再重新找个地方过夜,孰料那身影自他面前奔过,赫然竟是失踪多年的姚墨! 风羿昊身体一紧,手不自觉抚紧弓身,目光扫向他背后被横绑马背的包袱,里面露出一张孩子青白的面孔,嘴角隐隐有血丝。 “叔叔,你的玉佩!” 是那天那个孩子? 风羿昊俊颜一凛,运起轻功,如夜行动物般无声无息跟了上去。 一条小溪,隔开了这片巨大的森林。小溪另一边,狴犴驼着廉宠与李颦儿,正在漫山遍野地搜寻已经露出踪迹的丹空墨。 忽而天空隐隐有声,原本亡命奔腾的丹空墨停驻脚步,仰望天空,而匍匐树枝的风羿昊,也不禁抬头,与此同时抬头的,还有沿溪驰骋的廉宠与李颦儿。 漆黑夜空,长星陨落。 银鼎湖岛的争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西覃水军的楼船如一座巨大城墙将岛线南岸满满占据,两军战船被钩强牢固地联结,兵士砍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铺天盖地的投石火油燃烧了整个银鼎湖。 炤军节节败退,已经动用装载大量火药的赤马冲入敌军船阵中进行自杀式攻击,而岛上一排排箭弩连射不止,又不停有兵士自箭楼坠落。 战事进展到最激烈的时候,兀子飞派遣的奇袭军绕道银鼎岛北岸抢滩登陆,不到一个时辰,便杀入了炤军水寨,借东南风,火烧连营。 宇文殇伫立离台城墙上,远远望着湖上巨火似墙,心底明白,湖心岛,必失。 瀚河一代战事激烈,然而五日前,他已经派遣虞寰率领五万司将铁骑翻过炤山,迅速前往金门关,一旦与廉毅合力,沿锦江河谷而下,攻破西覃锦绣关,便可直接吞噬西覃瀚河以北城池,令兀子飞左右遭击,陷入难进难退的尴尬局面。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一两天,虞寰便能抵达金门关发起真正的战事了。 他步步为营,以炤国水军最重要的军事基地饵,不可不谓破釜沉舟。整个战事,丝毫没有脱离他的控制…… 可是,不知道为何,或许是宠儿不在身边,在这样一个轻风寂寥的夜里,他的心,开始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慌乱。 漆黑的夜,喧嚣,而寂静。 忽而,天空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南方流于西北方,似坠于金门关。宇文殇陡然心惊不已,速速唤来随军史官,问此天相主何吉凶。 史官惶恐曰:“其主大凶,七杀星黯淡不明,恐有大将折损。” 宇文殇闻言怒,痛斥史官扰乱军心,拖下以军法处斩,又秘遣驱影暗卫前往打探。半夜辗转惊醒,复令杨荣之子杨钧率军三万,径往金门关。 “什么,溟沧候殁了?” 刚率大军进驻金门关的虞寰闻言,大惊失色,急入帅帐,见了廉毅尸体,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军医解释道此次出征前,溟沧候便已经缠绵病榻,勉力支撑,入金门关后又感染恶寒,如今已经回天乏术了。 虞寰很快冷静下来,命令司将武士立刻包围帅营,跽坐廉毅尸首旁,冷声斥问门卫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门卫战战兢兢回答:“就,就刚才……” 虞寰虎目冷凌,低声道:“还有什么人知道?” 门卫惶惑道:“没,没有……就之前炊事兵来问,问过,还有,还有这几位军医。” 虞寰环视,微沉吟:“好的,你们且先下去吧。” 军医与门卫刚唯唯诺诺出门,方正便接到虞寰的手刀示意,当即明了,不作声色退出帐篷。方正出门,周除抚髯上前一步恭敬问道:“王爷,现在如何是好” 虞寰来回踱了两步,低声道:“你派心腹严守此地,对外称溟沧候病了,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今日卯时,集结所有军队,酒饱饭足,于卯时出发,骑兵先行,直袭锦绣关!” “末将遵命!” 漆黑夜幕下,树影憧憧,鬼魅而阴森。 丹空墨满头大汗,马不停蹄地狂奔,但闻沙沙、沙沙声。突而身后传来一阵虎啸,他嘴角露出如蛇般的口茭猾,勒缰回马,一把抓起背后的黑色包袱,自腰间拔出匕首,抵上奄奄一息孩童的脖项大动脉,泛着血色的独眼死死盯着宛若从天而降的廉宠。 “姚!墨!”廉宠咬牙切齿怒吼着跳下狴犴,目光扫过焕儿,只见他双目紧闭,小脸青白无一丝人色,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凝固,脖上一圈浓重的淤痕,低垂的双手袖子已经破损,露出布满鞭痕的前臂,腕上已经没有银丝的踪迹,更可怖的是,左手血迹模糊几不可辨,右手手掌被截断,森森白骨泛着寒光。 “焕儿!”廉宠嘴唇都咬出了血,右手紧握殇月龙牙,指关节咯咯直响,心脏上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令她几乎窒息。 她早领教过丹空墨的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他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孩童也能下如此重手! “心痛了?”丹空墨刺耳地笑着:“小家伙实在不老实,用他的一只手,换我一只眼睛,实在还是便宜他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片缓缓刮上焕儿的下巴,反复滑动,很快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刮伤。 “住手——————!”廉宠情绪失控地迈前一步,却激得丹空墨把匕首朝着焕儿脖子狠狠一压,立刻出现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刀会不会切下他可爱的头颅。” “你到底想怎么样?!”廉宠急忙退后,慌乱地嘶吼着,胸口血气翻涌,双眼死死盯着那匕首,仿佛是捅在她身上搅割一般痛。 “怎么样?”丹空墨狰狞地狂笑着,独眼黢黑一片:“大炤国的皇后娘娘,如果你愿意交换,我自然是可以放了他,反正,他如今要死不活,对我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了。” “我换,我换,你放了他。”廉宠想也不想就答应,又激动地上前一步。 “嗯?”丹空墨拧了拧匕首,更深地抵住焕儿脖子,冲廉宠阴恻恻地笑着。 浓黑的鲜血已经缓缓从伤口向外流,让已经丧失神智的孩子痛苦地蹙了蹙眉。 “焕儿,焕儿……”廉宠心痛欲狂,眼泪像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不住地涌出,她慌忙后退,一把丢了殇月龙牙,“放了他,我跟他换,我跟他换!” “哈哈哈哈哈。”丹空墨如恶魔般狞笑着,身体抖动,惊得廉宠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他不小心一刀割穿了焕儿的脖子。 “大名鼎鼎的廉宠,我哪里拿得住,只怕我一放他,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旁的狴犴暴躁不安地打着鼻息,金色虎目愤恨地盯着丹空墨,一触即发。 丹空墨往后退了退,一手抓向了焕儿被生生扯断的右手,狠狠一捏。 “不要,不要……”廉宠猛地呕出一口血,慌乱地驱赶着狴犴,拦在最前面,猛然扯开腰带,把 自己双手反捆,屈膝跪地哭喊着:“我跟他换,我跟他换,求你不要伤害他!” 一直隐身黑暗中的风羿昊浓眉簇成一团,握弓的手紧了紧。 他从未见过廉宠如此失态。以她的本事,定然有办法在丹空墨下手前击毙他,可现在她已经心神大乱,失了方寸,这样非但救不了焕儿,反而会把自己陪进去。 但母子连心,在这样的情形下,又有几个母亲能做到镇定自若? 丹空墨的耳朵动了动,不着痕迹往后移了两步,阴森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他?” “你到底要怎么样?”廉宠面色透明,嗓子已经破哑,她猛地想起什么,捡起地上的殇月龙牙,咽道:“我现在就自断双臂,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好!你让李颦儿和这头怪物退后,然后你自断双臂过来,我就放了他!” “你说到做到!”廉宠狠声,回头瞪了狴犴与李颦儿一眼,喊道:“你们退后!” 狴犴嗷呜一声,纹丝不动。 “走啊!走啊!”廉宠焦怒地朝狴犴重重踹了两脚,狴犴盘旋着躲避,始终不肯离开她分毫。 “快!”丹空墨咆哮一声,又重重压了压匕首。 “我求求你们走啊,走啊!”廉宠暴躁地踹着狴犴,听了丹空的催促,终于双膝跪下,朝狴犴重 重磕头道:“走啊,走啊!” 狴犴冲着廉宠,终于缓缓地退了几步,然后三步一回头地往远处走去。 李颦儿看了看廉宠,低声道:“他不会守信的。”言罢不再废话,头也不会地走向树林深处。 直到已经看不到狴犴和李颦儿踪影,廉宠方回过头来,右手抄起殇月龙牙,向自己左手砍去。 早在之前,风羿昊的箭,已经对准了廉宠。 就在这个时候,寒光如月,掠进风羿昊赤色深瞳,他陡然一缩,箭头忽而微偏,只闻一声破空之响,他竟然在瞬间连射了两箭,母子连发,前后相随,一箭击落廉宠手上的刀,一箭击落了突然在廉宠脖项背后出现的匕首如钩。 从头至尾,丹空墨就没想过要廉宠当人质。 只要这个女人活着,不管有手没手,有脚没脚,他根本就毫无把握。 要威胁宇文殇,一个宇文焕已经足够,而廉宠这个心头大患,自然是越早除掉越好。既要挟持皇子逃跑,丹空墨又怎会不安排人接应! 在殇月龙牙抬起同时,廉宠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但是她没有躲避,而是在挥下瞬间左手扣紧,朝着丹空墨发出了银丝。 殇月龙牙,影匕冷钩,与抵着焕儿的匕首,同时落地,铿锵铮鸣。 焕儿软软的身体滑落地面,却往后一滚…… 没有人发觉,丹空墨背后的,竟然是万丈悬崖…… 廉宠连尖叫都来不及,猛收银丝,身体如光速般窜到丹空墨面前,顾不得紧随其后的影匕清音,顾不得突然从丹空墨背后窜出的刺客利剑,也顾不得丹空?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殇宠第47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空墨挥舞的长鞭,她朝着焕儿坠落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扑了下去。 秋读阁 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在半空飞速下降,电光火石的刹那,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悬崖边,自丹空墨手上抢过长鞭,毅然追随廉宠跳下。 “昊主!”黑夜中,响彻了丹空墨疯狂的嘶吼。 廉宠的手指头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抓住焕儿了。可是她的腰间猛然一紧,下一秒,如断线的风筝被人抛上了悬崖,紧接着,身体各处被人迅速摁止,十八般兵器齐齐抵上了她的咽喉。 她只来得及最后看了一眼悬崖下加速坠落的两个身影,便被人击中后颈,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我开现言新坑了,冰天雪地跪求大家围观收藏 收文收作者吧,阿弥陀佛!!! 满江红断魂 逆龙十年八月十二日凌晨,虎烈王封平西大将军虞寰亲率司将本部并大军二十万自金门关出,经锦江谷地直袭锦绣关。金戈铁马,旌旗蔽日。 锦江谷地曲折盘旋,极适合设伏兵,纵使明知西覃大军仍在银鼎湖鏖战,虞寰也小心谨慎,抵达金门关后立刻派遣探子于此处往返巡逻,并无异情。孰料大军刚奔入谷腰,却见远处飞沙走石,马蹄如雷,震天动地。当下大惊,以为中了埋伏,急约束全军警惕,斥候飞报,竟是兀子飞本部! 周除美髯飘飘,持刀打马上前一步,肃然道:“昨夜探子来报,锦绣关处并无异动,怎会突然杀出大军,莫非溟沧候归天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兀子飞便连夜奔袭意图拿下金门关?” “……”虞寰浓眉紧蹙,沉吟道:“对手若是兀子飞,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遣人速速把消息传回离台。” 言罢长臂一振,声如虎啸:“迎战!”—— —————————————————— “可是廉字旗号?” 锦江谷地另一头,身披黑铠的兀子飞,自盔间露出鹰目凌厉。 “禀大将军,是虞字旗与廉字旗!” “谁领军?” “虞字旗。” “阵前可曾见到廉毅身影。” “没有!”斥候笃定回答。 “虞寰……”兀子飞紧了紧握缰巨掌。 兀子飞麾下副将轻声道:“大将军,炤国之虎在此出现,莫非逆龙帝早已洞悉我军去向?如今虞寰率军,来势汹汹,其后还有廉毅坐镇金门关,如是计谋,我军恐怕受前后夹击。”顿了顿,又道,“逆龙帝此人诡计多端,精通虚实变化,大将军需小心其中有诈。” 兀子飞摇摇头,沉默不语。 此时西覃军师杜云已经私下问过斥候,又在阵前细凝,复抚须,思索片刻,道:“大将军,臣下昨日夜观天象,见赤星陨落,如今廉毅不在阵前,想必确实是殁了。而且吾观此处极易设伏,然 斥候来报却道一片风平浪静……” 副将接口道:“越是平静,恐怕越是深藏玄机。” 杜云嘴角一哂,并不说话,拱手道:“请大将军定夺。” 兀子飞又沉默片刻,复缓缓道:“某观虞寰大军,前后相继,不下十万人……若某为逆龙帝,知悉敌军主力转袭金门,必令廉毅依金门之险死守,然后倾巢出动,强渡瀚河,截断炤山之口,再自后方一举与金门关前后夹击敌军……以逆龙帝的脾气,如此绝地逢生的险招,他定不会错过……”杜云微笑点头,结过他的话道:“瀚河隘口重重防御,除非虞寰插了翅膀,否则,他定是昼夜奔袭,绕过北炤山西,自溟沧一代进驻金门关,起码五日前就从离台出发了。如此看来,恐怕逆龙帝与大将军,都存了同样的心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兀子飞气迈豪阔:“宇文殇,果然不亏为吾之强敌。” “如今之计,唯有强攻,此乃……生死之战。”杜云脸色凝重,望向兀子飞。 兀子飞不动声色,脑海中转瞬千万谋划,揣度推测 双方动了同样的心思,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主力部队提前在这开阔的谷底内撞上。若此刻退营结寨,此军情传回离台,逆龙帝定然亲自带兵从瀚河北岸强袭锦绣关,与虞寰形成合势。兀子飞宁愿跟三个虞寰死磕,也不想跟一个宇文殇正面对决。 若他是他,既然已经将主力抽至金门关,定要打一场漂亮的闪击战,一气呵成拿下西覃的锦绣关与瀚河以北诸防御要塞,令远在银鼎湖南岸的西覃水军前后不接,军心自破。 因此,如今金门关兵力定然薄弱,他唯有拼死一搏,击溃虞寰,奋余威一举拿下金门关,令宇文殇在瀚河口与旧溟沧之间难以取舍,疲于奔命,才能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而且,他在旧溟沧一代谋划布置数年,等的便是今天,虞寰,小心后院起火阿…… “西覃将士听令!”兀子飞大刀呼呼扬起,气迈豪阔,声如铜钟: “决战!”—— —————————————————— 逆龙十年八月十二未时,离台军营帅府。 几案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可大厅中来不停来回踱步,一身戎装的帝王,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焦躁情绪。 宇文殇一生大大小小的仗,不计其数,成千上万,纵使当年被三国盟军打得左支右绌,仅余千人破釜沉舟死战时,也从未有过半点心慌意乱。可就从昨夜起,他的心口总是莫名其妙地抽痛,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今晨银鼎湖又一次爆发了激战,炤军的形势较前些日子大有好转,甚至取得了局部小胜,可他完全没有喜悦之意,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皇上,皇上!” 终于,他盼来了金门关的急报。 信鹰带来了十二个时辰前虞寰所手书的密报: 溟沧候,病重难治,薨于逆龙十年八月十二日酉时。臣如计行事。 宇文殇寒着漆黑凤目怔怔看着密书,脸色略略苍白,手指关节发青,猛然一握,坐于榻 上,阖上双眼,深深呼吸。片刻后再度睁目,森森然如阎罗:“沧溟一代要出事了。立刻八百里快报,传朕手谕,急调云州军十万前往白兼溪。” “遵命!”斥候奉命退下,孰料刚出门,又急匆匆地奔了回来,身后跟的却是一名云州兵。 宇文殇不待对方跪拜,已经抢过去抓过他手上的紧急文书,一边阅览,一边闻得那兵士禀奏道:“禀告皇上,二十天前,秦王已经急调云州兵士前往白兼溪一代,大军此刻应该已经入驻燕子台。” 宇文殇看完后,神色稍霁,纵使心里仍然突突直跳,却强自镇定,吩咐进食。 到了傍晚,用过膳食后,他取出怀里细心折叠的丝绢,这是这些日子来,廉宠写给他唯一的一封书信。 信中用了超过一半的篇幅描述啸龙谷她和他的替身的趣事,再用了接近一半的篇幅抱怨她独自在祁华山的一些生活琐事,末尾两句话: “我马上就要回京看看焕儿,然后就来找你,很快就要见面了,你别每天催信跟催命似的。ps:晚上没你给我当抱枕,我好像有点失眠。爱你的娘子启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靠着这份不伦不类的窝心,他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等待的十二年,让他越来越无法承受这样的孤单与思念。 “该死的女人……”他狠狠捏紧丝绢,气急败坏自言自语,“真是皮痒欠收拾了!” 咚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宇文殇迅速收起书信,尚未开口,便有人焦急道:“皇上,皇上,金门关的急报!” 身旁伺候的女御急忙上前给宇文殇穿靴,却被他一把挥开:“立刻呈上来!” “巳末午初,锦江谷地遇西覃兀子飞大军二十五万,战。” “兀子飞?!”宇文殇一掌拍案,赤足站起,面上风云陡变,凤目几番波转,渐渐凝结成冰: “朕到底低估了你……你竟然想划江而治!来人,立刻传召诸将!”—— —————————————————— 金门关军报在众军士手中传阅,每个人都面色沉重,帅帐中一片暴风雨前的死寂,只闻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奶奶的,想不到兀子飞竟然用如此强大的水军作幌子……”纪震虎第一个开口。 杨荣抱拳行礼,朝宇文殇道:“皇上,这封是今早的军报,恐怕现在战事已有分晓……” 众将士闻言,皆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此乃龙虎之斗,兀子飞、虞寰皆万人难敌之猛将,兵力相当,究竟鹿死谁手,谁也不敢妄加猜测。 “皇上。”杨荣出列跪地:“某愿领兵强攻锦绣关!” 宇文殇麾下一名谋士道:“不可,消息既然能传来离台,想必也传到了顺宁,恐怕西覃现在已经往瀚河以北增派兵力,严阵以待,依臣之计,不管目前战况如何,金门关绝不可失,不若立刻遣军绕道北炤山系,就算到时金门关已失,也可趁城破不稳将其收复。” 诸臣将士当即各抒己见,分两派意见。 一派认为离台应当分兵救援金门关,一派则认为离台战事紧张,若此刻分兵,恐中西覃声东击西之计。 宇文殇一直沉默不语,待听罢诸人意见后,方徐徐开口: “离台的兵力,不可再削。但是兀子飞从一开始,就不是想真正想拿下离台,而是侵吞整个旧沧地区,沿邛江炤山,与大炤划江而治,相持东西。” 众人恭敬肃然聆听。 “杨荣。” “末将在!” “你率中军坐镇离台。” “末将遵旨!” “纪震虎。” “皇上吩咐!” “你统辖水师,确保银鼎湖北,绝不可落入敌军手里。” “臣以全家项上人头担保!” “飞鸽传书,令秦王自燕子台出兵往救金门关。” “遵旨!” “立刻于骑兵营中挑选精锐八百,即刻出发,随朕绕道北炤山脉,三天之内,务必赶到金门关!” “皇上,您……” “去!” “……臣,遵旨!”—— —————————————————— “王爷,阜县已反!” “王爷,右州百姓生事,杀了府令,归附西覃!!” “王爷,韶远受匪军攻打,已经失陷!” “王爷,并州沧北人集结,在市集里看见炤人就杀,官军镇压不住,他们已经杀入了府衙!” “王爷……” “够了!” 一封封紧急军报如雪片般飞入燕子台,楚怜焦头烂额,发出一声暴喝。 打架做生意,他是大能手,可镇压民变,他真不是做这块料的!摁西头冒东头,打南边翘北边。他狠一点,那帮刁民说替天行道推翻暴君,他仁慈一点,他们就加班加点煽动更大范围的群众愤怒。宇文殇当年在沧北一代的大屠杀,已经令大炤穷兵黩武的形象深入人心,尤其是当地人,见了炤军就跟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原本他是志得意满满怀信心来与民休养生息,如今却被这摊子折磨得形销骨立。廉老将军曾经安慰他不要灰心丧气,只要做好该做的事,五六十年后,民愤自熄。可他跟这帮人先礼后兵,他们干脆跟他玩秀才遇上兵!气得他简直等不到那天就想造个原子弹把这帮沧北人一口气全轰死算了! 不行不行,他这个接受过人文主义正统教育的现代特工,怎么能产生这样的纳粹想法。 楚怜掐着下巴,深深呼吸,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冷静吩咐诸将:“即刻发军,如再有反抗者,不需再抓回牢狱,就地正法,先暂时隔离炤人,派兵保护,溟沧人聚居地实行封禁,严制粮草物资传入,一并由军队向他们发放;还有,一旦发现西覃人,不论出身,一律处死!” “是!”—— —————————————————— 满江红断魂 同云笼覆、遍锦原、青山改色。凭铁鞵、千磨百炼,貔貅功烈。瑟风落日旗帜摇,金铙鼙鼓嚎悲切。军威壮、四野笳声灭,风尘恶。 将安在?膏锋锷;兵安在?填沟壑。想男儿慷慨,嚼穿龈血,却作野鬼惨羁号,奄奄一土垂天光。哭断魂、一死何慨慷,肝肠烈! 逆龙十年八月十二日,锦江谷地覃炤大军激战,杀声震天,尸横遍野,骨积如山。后世名之“断魂坟岗”—— 作者有话要说:满江红&8226;断魂(化用文天祥、岳飞满江红) 昨天被骂得狗血淋头,555555555555 只是我觉得以丹空墨的bt程度和对宇文殇一家的仇恨程度来说,焕儿不可能不被虐很惨的…… 大结局一:殇?宠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怕群众激愤,我再次强调,本文不是悲剧! 这两章大家看得群情激愤哦,有的环节我前面铺垫了很多,所以收尾就没有怎么提,可能草率了点儿,大改的时候我稍微会调整下,但是主要剧情不会改变,只是描述方法改变下,所以先说说我的看法: 1、关于焕儿被虐的事情: (1)御驾亲征带上三岁儿子是非常非常非常不现实的事情……而且自古以来,大家比较熟悉的是康熙,康熙去旅游,都不一定带着儿子在身边,别说去打仗了。 (2)很多人说我为了虐而虐,但是同志们啊,一个三岁人质落到恐怖分子手上,这个恐怖分子还和他老爹老妈深仇大恨,断手已经是非常不现实的亲妈的写法了…… (3)在深宫里的皇子到底会不会被掳,同志们啊,内忧外患阿…… 2、关于焕儿制衡的问题: 殇的安排相比大家都没有意见,关键是宠儿的安排。 1、谁能做皇帝: 秦王不可能,宠儿知道他根本不是宇文家的人,如果殇知道宠儿这么安排了,殇也不会高兴的,毕竟这是他宇文一脉的江山,所以宠儿不会这么做; 焕儿不可能,他根本就不在京城,一旦皇帝出事,这遗诏就是废纸了; 靖王更不可能:大家说到的关于英太妃对焕儿的负面影响,在靖王身上会更深地体现; 2、所以权衡利弊后,焕儿当皇帝是最好的:而且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英太妃的影响,所以宠儿要把她逐出京城,并且让楚怜当摄政王,还有一班大臣为辅。这里一定要注意两点: (1)焕儿作为帝王,不可能让他奶奶回来,而且他有这个智力明白 (2)楚怜是摄政王,从朝政关系来说,他跟焕儿比靖王跟焕儿还要近,他对焕儿的控制会更直接,而且更重要的是,楚怜有军队,是所有朝廷势力中唯一可以和虞寰抗衡的军事力量。楚怜有军队,而靖王没有军队,最关键的制衡在这里。(所以有的人认为字字当皇帝时便宜了太妃不对,因为太妃只有点杂牌军,而正统军事力量在楚怜、虞寰手上) (3)、所以,焕儿能当政,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可以是傀儡,而且他的身份属于中间派。 最后,我要再次强调,这是遗诏,他只应该在皇帝死后才出现,看他的角度是:如果我出事了,该怎么办。所以不是矫情阿。 3、关于殇的失败的分析: 这也是大家比较愤怒,认为不合理的地方。认为一堆精英被耍得团团转很sx,但是大家都看过三国的,连曹操这么jy的人,不是也跑了华容道么?所以是不是精英,关键要看他的对手,就像宠儿觉得的那样,她一直把殇当作神,大家也是,但是我的结局需要还原殇是“人”的身份 1、这次作为殇敌人的人,并不是白痴,也是精英,无论文治武功科技,公孙仁德,民心所归;兀子飞在军事上的威名远胜于殇;师姐的工艺不逊于南宫。因此,殇也会出现失算的时候,就像断魂谷一战,根本就脱离了殇和兀子飞的控制。 2、和遇刺那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那次殇的精力是完全在朝廷的,所有事情他都可以说是亲自过问。但这次他更多的精力受西覃战事牵制,朝廷的确周全不过来,而朝廷出的纰漏,宠儿和楚怜,包括南宫樇的确担很大的责任,因为这三个人毕竟不是政客,所以我选择让他们三个上面出纰漏。 3、殇的悲剧其实是要体现我的文一直探讨的一个问题:杀道和王道。 殇的杀债,要还,而且是要报在他最爱的妻儿身上,这才能最令他去最深刻地反思他的杀业,甚至应该用他的命去偿还……这是有佛教的因果报应和救赎。但是因为我是亲妈。so…… 炤国最后惨胜,但是殇的失败(就是大家愤怒的没有算计好,导致出内忧外患的情况根本就摧毁了殇的形象)是他的性格导致的必然结果。 (1)、他暴虐,草菅人命,最重要的:他失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本文里,殇除了最后三年逐渐逐渐被宠儿感动,说到底就是个暴君,所以旧溟沧一代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但是你看最后楚怜假装殇一出现,那里就安宁了。这些暴民恨他,更怕他,他在的时候算计不到这里会出这么大的问题,甚至感觉不到,这就是纰漏,而且是最致命的纰漏。 (2)、他大胆冒进,我用很大的篇幅说了他处理士族问题的激进。就像书中提到的,他这样倒行逆施,在缺乏人才基础、教育基础上,直接武力搞翻士族,还能镇得住,是他这个人的本事,但同时必然埋下祸根,这也是为什么英太妃能在殇走后这么快掌持住朝廷。大家不要忘记了,他所谓的选拔人才,才多少年?所谓的士族势力依然很大,包括朝廷上制约南宫樇,包括军事上的近东诸侯势力。而第一次失踪不一样,那个时候士族还在,他有警惕心,但这个时候,士族在他的眼中是已经不成气候了,同样是有些祸根,从他来看,他能预料到,但是他算计不出会多么严重。当然,必须承认,这方面我为了篇幅原因简单带过了—— 北炤山下一个隐蔽的洞||狂c|外,一名独眼男子,身着赭色布衫正翘首以盼。不多时,但闻一阵风刮过,黛青色身影疏忽出现在丹空墨面前,一张脸苍白如冰,眼睛细狭,五官模糊,荫翳在额发下,几乎让人无法看清记清他的相貌。 “古月公子,如何?” “戒备森严,无法过关。”影过无痕,冷匕如钩,来者正是古月清音。 丹空墨阴魅的目光微微闪烁,复问:“如今金门关战事如何?” “两败俱伤。关内民变,虞寰腹背受敌,撤军急返,夺关死守。” “丹空大人,这如何是好?” 丹空墨心下盘转。既然两败俱伤,纵使立即无法拿下,但只要西覃援军至,与炤山以北旧沧诸郡县共同起义生事,金门关失守,是迟早的事。与其犯险自离台潜入西覃,不若便在北炤山系人迹罕至处静观其变。遂吩咐下去,命众人小心隐蔽。 清音冷道:“带这这女人,只怕夜长梦多。” 丹空墨闻言,阴狠一笑,独眼中凶光毕露:“既然怕夜长梦多,那便挑断她脚筋手筋,令人日夜看着,只要她一闭眼,浇水也好,抽鞭子也好,随便什么办法,让她把眼睛给我大大地睁着,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本事翻天!” 一旁刺客应道:“是,大人!” 丹空墨瞥眼望了望山洞,瞳底更加森然。 那夜制服廉宠后,他匆匆带人下崖搜寻风羿昊下落,孰料这道悬崖之下,竟然是座乱葬岗!一打听,才知数日前,此地沧北人集结杀戮炤人村落,燕子台派兵镇压,将此处沧北人聚居地秘密封锁屠杀,掩埋于此,结果昨天一场暴雨冲塌泥石,尸体全露了出来,丹空墨在这些包裹泥石的新尸里找了整整一天,根本分不清哪个是风羿昊,唯恐身后还有炤国追兵,只得愤愤离去,途经韶远,才找当地的西覃人赶过去把所有尸体草草葬了。 风羿昊先是为了这个女人将他逐出月坞,如今又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没了,丹空墨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剥其皮!若非为了复仇大业,廉宠落他手上,早不知死了千百次。 没过多久,西覃刺客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丹空墨睨过他一眼:“办妥了?” “回禀大人,妥了。”—— —————————————————— 当夜,月黑风高。 清音无声无息靠近洞||狂c|旁,将木筒装着的文书放到了丹空墨手上:“离台到燕子台的急报,命燕子台出军。” 丹空墨露出欣喜:“只此一份,截住了?” 清音不置可否,交过文卷,再次消逝于黑夜中。 一阵风,摇曳树影如鬼魅。丹空墨望着漆黑的夜空,冷白的月色,渐渐无法遏止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笑声,给阴森的树林更添诡恶。 笑声渐渐歇止,他晦涩微红的瞳孔内渐渐蒙上一层浓黑的凄咧痛苦。 那夜的月色,也是如此清丽。 可是屠夫的镰刀,却无情地把他的世界泼上粘稠的鲜血,深入骨髓,日夜噬梦,永世不得脱离这地狱恶餍。 忽而,他的耳朵微动,下一秒,不知在何处栖身的清音已经掠至他面前,冷声道:“大批人马靠近。” 此乃荒郊野岭,道路不通,怎么突然会出现大批人马?丹空墨神色一凛,立刻率人扑灭踪迹,掩饰洞口,匿入黑夜。 整齐有力的马蹄声,迅捷如飞,声如雷霆,千里奔袭而来。 为首,乌甲银枪,黑袍翻飞,凤目鸷冷,面若修罗。屠戮天下,堕化为魔。 宇、文、殇! 丹空墨当即色变,与清音交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宇文殇亲率铁骑,奔救金门关来了! 十八年前,无名小将率五千骑兵奔袭云州,力斩溟鹰大将,溃敌如崩山。屠魔威名,海内扬。 十四年前,沧北王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屠魔为廉毅先锋,请精骑五百,千里奔袭景安关,直挫沧北先锋,时逢沧北大军感染瘟疫,连连退却,屠魔一路追击,拔七城,几活捉沧北王夜长崆,天下无人不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屠魔铁骑,天下一。 凡有幸追随宇文殇参加奔袭战的,其后前途不可限量,几乎是一生引以为傲的资本,因此这批出征之士,个个猛若虎豹,悍比貔貅。丹空墨光看了这气势,都不禁双腿发软,当下连吸好几口冷气。他很明白,虽然只是数百人,可如果让炤之战神抵达金门关,炤军士气必振,形势绝对逆转!那些蠢蠢欲动的叛民,平日里恨不得把屠魔剁碎了吃肉,若真的见了屠魔,哪个不是肝胆俱裂噤若寒蝉,否则,当初宇文殇的军队也不会像如入无人之地般杀入溟鹰都城,尤其在太子昊失踪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就把整个朔京变作了乱葬岗! 眼底泛了泛冷光,他压低声音,仅以清音能听到的气声道:“古月公子,竹山家破人亡,灭门之恨,今日可报!” 清音永远没有表情的模糊面孔陡然焕发奇异光彩,嘴角勾勒出一抹蕴含复杂的笑,他点了点头—— —————————————————— 宇文殇一马当先,急行如风,忽闻破空之声,银枪挑起,他泰然自若把暗器挑开,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炤国逆龙皇帝,不若先看看我送给你的是何大礼。” 赭色身影在宇文殇部队前缓缓走出,宛若闲庭信步。 “姚墨!?”宇文殇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左手猛挥,已经扫过数道剑光,直刺丹空墨,招招致命。 冷匕划过,鞭舞如绸,化解了这道杀气,但丹空墨脚步已经有些凌乱,嘴角含过一丝鲜血,没料到如此轻描淡写之间,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 宇文殇见一击未中,目光扫过打落地上之物,瞳孔猛缩,唇色骤白,刚硬的身躯剧紧,不由自主前俯,顿时心痛如狂。 地上的,是一只已经微微腐烂的孩童小手,黑色的血迹凝固在断口处,青白死灰。 “丹空墨!”人前永远冷酷如冰的屠魔陡然暴怒,他迅速弃枪翻身下马,左手猛握,顿时血光如炽萦绕手臂,龙吟鬼哭的轩辕魔剑凝形而出,煞气冲天。 丹空墨被这煞气一冲,几乎要跪下,身体周围的空气宛若锋利的刀片忽忽环绕,肌肤一阵刺痛。强自镇定,他面色死白,颤颤摸出怀里一物:“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瑰丽夺目的凤戒,在黑暗中散发绮丽光芒。 宇文殇长剑一指,宛若地狱恶魔般咬牙切齿道:“你想怎样!” “怎样?”丹空墨咧嘴阴笑,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血、债、血、偿!” 不远处的山洞旁乱石长草中,隐约闪烁着金色光芒,一头巨兽,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门前守卫的刺客—— —————————————————— 奄奄一息,神智模糊的廉宠在朦胧中听到了洞口传来声响,没多久,脸上传来濡湿感,似乎有人在轻轻擦拭她的伤口。她睁开血迹斑斑的眼睛,虚弱开口:“是你……” 狴犴呜咽两声,将廉宠叼起,飞也似的窜出了山洞。 刚出山洞不过片刻,廉宠就模模糊糊听到了男人熟悉的声音颤抖道: “祸不及妻儿,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放了他们!” “哈哈哈……宇文殇,你也有跪着求我的一天,哈哈哈哈哈!祸不及妻儿,祸不及妻儿,这句话,你去地下跟那些无辜枉死你手上的冤魂去说吧!”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啊!” “让朕看见宠儿,朕立刻自刎在你面前!” “自刎?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哈哈哈,问得好!宇文殇!我要让你尝尽妻离子散,国破家亡,生不如猪狗,死无全尸的痛苦!” “丹空墨!” 宇文殇嘶哑的愤吼传入廉宠耳畔,她的心,没来由地抽痛。 “救他……救他……”廉宠翻落草地,匐在狴犴脚下哭喃着。 宇文殇的目光始终无法从那只小手上面移开。这一幕对他而言是无比残酷无比锥心的,可他不能不看! 大愿地藏,以身赎罪,这是宠儿你的愿望吗? 为何,为何?所有的怨,所有的孽,都是他一人造的!他不怕下地狱,可上天为何要报复在他无辜的妻儿身上! 自廉宠离开后,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宇文殇,眼眶已经模糊不堪,瞳孔中,脑海中,只有那只惨不忍睹的小手!轩辕龙剑的光芒,伴随着他的痛苦,越来越烈,离他最近的马匹将士,突然就浑身暴血而亡,仿佛被人以千刀万剑凌迟般可怖。 丹空墨已经退开了百余步,可依旧被剑气逼迫,呕出一口鲜血。 “宇文殇!你到底还要不要你的妻儿!” 丹空墨狰狞的咆哮,令宇文殇回过神来,立即收拾浑身杀气如焰,满脸翘楚地低头走到那小手前,小心翼翼捧了起来,撕开衣物包裹住,藏入怀里。 然后,他捡起一旁的剑,反手抵住脖项,恢复了死寂般的冰冷:“让朕看见朕的妻儿,否则朕现在就杀了你!” 说时迟,那时快。 宇文殇话音刚落,忽闻一阵虎啸,震耳欲聋,一庞然巨兽从天而降,如闪电般划过,眼前一黑,便有一物被它甩落怀中。而它转身扑向了丹空墨。 他条件反射要躲开,孰料忽眼瞥见那物,却是如断线木偶般几无人形的廉宠! 他一手抓过廉宠的腰,把她紧紧贴在胸口,瞬间挥手,但见万丈血光从他手臂呼啸出击,千钧一发。 丹空墨,万剑穿心而死。 四周,死一般的宁静,宇文殇周围,除了他怀里那个女人,不分敌我,皆为死尸。离得远的骑兵,面如死灰,步步退却盘旋。马匹更是丝毫不受控地仓皇奔走,自相践踏。 “宠儿……”他模糊着双眼,察觉到怀里的珍宝几无生命体征,再也忍不住哽咽俯在她脖项,浑身颤抖连连。 廉宠很疲惫,她好想就此睡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滑过肌肤,那个向来滚烫火热的怀抱,冰得碜人。 她想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可是她的四肢已经不会动了。 “宝贝……”她虚弱开口,声如蚊蚋,“焕儿……”一念及这个名字,她再也克制不住,泪如 泉涌,“焕儿……没了……我……我没能保护他……” 搂抱着她的身躯陡然僵硬,她能感觉到他强烈的痛苦正沿着血液向周身蔓延,可是他却强抑悲瞳柔声道: “别怕,宠儿,还有朕……朕在你身边,朕会守着你的……” “宝贝……我好累……”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怕,没事了……”他哽咽着,狂乱慌张地在她耳边轻声祈祷,“……宠儿……朕一定会治好你,别怕……” “宝贝,如果……我也走了……你不要杀人,好不好……我不喜欢……” “不许你胡说,你不会有事的!”宇文殇通体冰冷,踉跄着将她打横抱起,萦绕眼眶的泪水终于滚了出来。 数日受刑不曾合眼的廉宠,在这熟悉安心的怀抱里,再也无法克制,只觉灵魂都快游弋出身体,毫无神智低声喃道: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来生……你不要怕……不管在哪……里,我都,都会来找你……的,……一定……” 暑夜,一丝丝透骨寒意浸透入宇文殇体内。 凄凄夜空,烟月寂寞。野树荒芒,浮生,已憔悴。 逆龙十年八月十五,中秋—— —————————————————— 逆龙十年八月二十日,离台精骑三百七十七人携紧急军报入燕子台。秦王宇文烨率大军五万支援金门关,沿途镇压民变。于鬼门关受沧北暴民顽强抵抗。 八月二十四日,鬼门关激战,一俊美倾世男子,立腾龙绕剑旗,脱盔卸甲,赤膊杀敌,胸口纹巨龙奔腾,犹如战神,所经之处,人仰马翻,暴民望风而走,相互奔告,曰:“屠魔在此!” 炤山以北,闻屠魔皆俯。 逆龙十年八月二十八日,秦王援军抵达金门关,适逢兀子飞率大军强攻,金门关鲜血涂漆,白骨砌墙。 逆龙十年九月初十,兀子飞遇刺,覃军溃散。虎烈王虞寰率军反扑,气吞万里如虎,直下锦江,铁骑征蹋瀚北炤南,于是兴大炤瀚河水师。 逆龙十年十月初三,帝师返朝。秦王宇文烨携腾龙绕剑旗登朝,召集百官,于天瑞殿宣读遗诏。 逆龙宇文殇,谥号太宗神武皇帝,于金门关崩殂,孝承武皇后廉宠殉葬。 颁天下《罪己诏》,但言其一生,功功过过,设无雕无字碑,但由后世评说。 大结局二:楚焕 炤高宗天盛十二年秋,帝猎于云苜山。 “禀奏摄政王,东面没有皇上的踪迹!” “禀奏摄政王,南面没有找到皇上!” “禀奏摄政王……” “够了够了!”一身甲胄,贵气逼人的楚怜抬了抬手,深刻的眉间流露出不悦:“天色将晚,猎场猛兽出没,继续寻找皇上踪迹,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提人头来见!” “末将遵命!” 御前侍卫率领军队迅速分批消失于林间。 “摄政王,不必过于紧张,有渊儿、武儿随驾,纵使真遇上大虫,亦可保皇上无虞。” 已经蓄髯,越发魁梧威猛,紧握天下兵权的虎烈王虞寰缓马而至,波澜不惊地睨过楚怜一眼,谈笑自若地策马趋前。 “但愿吧。”楚怜嘴角一笑,深藏眼底冷意,泰然自若跟上了虞寰,两人并驾齐驱,貌合神离。 是夜,仍然没有皇帝的消息,楚怜在帐中来回踱步,心底七上八下,实在难以忍受,猛地掀帘而出,喝道:“牵马来!”—— —————————————————— 云苜山深山泉涧旁,隐约可见一堆篝火。 气宇不凡,俊美绝伦的少年帝王席腿而坐,纵使与所有侍卫,甚至虞渊、虞武也走散了,却丝毫不见惊慌。 周围一片诡异的宁静,但闻柴火噼啪噼啪作响,间或夹杂着蝉咏蛙鸣。 宇文戬察觉到一丝异于寻常的声响,魁梧身躯陡然紧绷,虎腰急扭,左臂崩张,一箭射出,正中背后吊睛白额大虎的眉心。大虫应声倒地,痛苦地翻转了两圈,倒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动静。 宇文戬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收弓上前,正要验收战利品,突觉背后一凉,头只回了一半,便见一道冷光插过,再回头时,却见刚才已经倒毙的大虎长驱直立,一柄刀直插入张大的血喷巨口中,穿过咽喉,它如此僵直片刻,轰然倒地,这次总算死了个透彻。 穿透大虎的长刀微动,缓缓向后。 心底惊魂未定,表面却淡然如风,只是手心稍凉,宇文戬的目光随着那柄移动的钢刀,缓缓转身。 漆黑夜幕中,渐渐走出了一头似虎非虎、似龙非龙,目露金光,浑身坚硬如盔,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巨兽,而兽上,斜坐着一名少年。 短短的黑发飘散,额前短发高高耸起,英挺的眉毛下凤目妩媚如丝,一双黑瞳灿如繁星璀璀,鼻梁高挺,薄唇轻扬,紧身白衣外束裹银色轻甲。 见宇文戬盯着自己,那少年左眼一眯,冲他眨了个眼,驱驰巨兽缓缓向前,声如清泉圆珠,或许年龄尚幼,带着雌雄莫辨的清澈:“这是我的猎物。” 早已纳过十数名后妃的宇文戬,对着这少年,竟然喉头莫名一紧。 什么美女如云,什么后宫粉黛,他此生竟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少年以银丝拖动长刀,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将几乎有他三分之二长的长刀拖入腰间鞘中。 宇文戬目光怔怔地盯着银丝,又落在了刀柄铭文上。 殇月龙牙…… 虽然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可他心底却因此陡然一惊,再度凝目细查,竟发现这少年五官与太宗逆龙皇帝有九分相似! 见宇文戬呆呆的,少年也不理睬他,到了白虎跟前,从巨兽上漂亮地旋身下地,手轻轻抚摸着大虎柔软毛皮,啧啧道:“好皮,送给昂可当做见面礼是最好了。” “昂可……”宇文戬重复低喃,遥远的记忆被唤回,他猛然抬头看着少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齐整的脚步声,熟悉的威严声音响起:“皇上,是你吗,皇上?!” 宇文戬身子一绷,冲着声音大声道:“皇叔,朕在此!” 对方闻言,驱马更快,火把迅速向此处聚拢,不久,楚怜身着甲胄,披风鼓鼓,宛若天神下凡般出现在两名少年面前。 他的目光首先投递在宇文戬身上,上下打量,确认无虞后,才扫过一旁只到宇文戬肩膀的小少年。 可这一看,却令他险些跳下了马来。 少年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与楚怜相接,上下左右看了又看,突而咧嘴一笑,猛地向他扑去。 楚怜身后的侍卫迅速反应,交叉枪戟挡在了摄政王面前。 “退下!”楚怜一边厉声斥责,一边已经推开侍卫一步跨到了少年面前,桃花眼中流露深深地不可置信与巨大的翻涌喜悦。 少年止住原本的扑势,凤目又在楚怜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突而弯如月牙,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双臂高举,猛地扑进楚怜怀里:“昂可!” 楚怜应声将他举抱起来,种种复杂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殇宠第48部分阅读 殇宠 作者:未知 地而来,让他俊美的面孔已经不知该如何表情! 当年宇文殇一家从战场上突然失踪,他遍寻不得,硬着头皮假扮屠魔镇场。直到临近班师回朝之际,才收到宇文殇的飞鹰传信,信上简单三句,一句说他带着廉宠和狴犴前往海外,不知归期;一句说炤国务农励学数年,民恨只在人而非国,只要楚怜辅佐仁君,十年之内民心自归,可征西覃。最后一句要他对外宣称皇帝战死沙场,可颁布遗诏。 在江山美人之间,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楚怜看了这封信,心顿时就凉透了。以他对廉宠的了解,若非她出了什么事,根本不可能是宇文殇执笔交代二人去向;信中丝毫未提及焕儿;宇文殇这个战争狂人帝王机器托付江山。 三句话,让他顿时明白三个人都出事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派人暗中寻找他们的下落,可这三个人便跟人间蒸发似地。 “你……你……” 楚怜颤抖出声,抱着少年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你是昂可对不对?哈哈,你比宠儿姐画的样子还要好看,连小贝哥都不如你帅。” 楚怜抱着她向宇文戬靠近,他身后的侍卫已经识相地往后退了约摸十步。 楚怜把少年放下,蹲身紧紧捧住他肩膀,嘴唇动了动,目光仔仔细细追随他一颦一笑。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宠……宠儿……姐?” 他希望亲自从这个少年口中得知他们平安无事的消息! 少年狡黠地抱住他脖子,在他耳边笑得口茭诈:“就是我的妈咪啦,她不准我叫她妈咪,说她还是青春逼人,不能把她喊老了。” 楚怜脑海轰隆一声,身子不可遏止地颤抖着,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小贝哥……?” 少年稍稍与楚怜拉开了一点距离,笑道:“小贝哥……就是爹地了。” “你……爹地……他,他叫什么?”楚怜不敢置信地问道,急切地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他最熟悉的名字。 少年闻言蹙了蹙眉,眼珠灵动一转,颇为苦恼道:“我爹地他……应该叫宇文宝贝吧……反正妈咪老是叫他宝贝宝贝的。”说及此,他突而双手合十,得意地把头顶翘起的头发往上一抹道: “反正我喊他小贝哥,妈咪说,我这发型叫作小贝头,小贝,就是超级大帅哥的意思,用在爹地身上刚刚好。” 楚怜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半晌之后,总算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轻柔地拍了拍少年的背,满是温情道:“你妈咪,爹地,还好吗?” “活泼乱跳着呢。”少年点点头。 “他们在哪里?”楚怜心潮澎湃起伏,追问不停。 这次少年目光转过周围的人,俯在楚怜耳边,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妈咪说,昂可如果想她了,可以跟着狗肉去找她。” “狗肉?”楚怜美丽的桃花眼中泛起疑惑。 “那,这就是狗肉。”少年指了指一旁不满的巨兽。 楚怜满脸黑线看着传说中的神兽狴犴,虽然当年宇文殇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中提到过这绝种生物,可亲眼目睹仍深感匪夷所思,他强行压下好奇,问了当下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年闻言耸耸肩,撇撇嘴,一如廉宠小时候的痞子样:“妈咪嫌我烦,让我来投奔你了。昂可,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帅哦,比画上还帅,人家好喜欢你!”少年眼睛露出鲜花朵朵,很狗腿地抱住楚怜,毫不客气地在他左右脸颊偷了香。 游戏花丛片叶不粘身的楚怜彻底囧了,哭笑不得地看着这最多七、八岁的小毛头,无奈将他抱起身,目光恭敬地示意宇文戬,宇文戬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径直上马,楚怜抱着小少年随后上马,一边问: “对了,昂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指了指地上的大虎,笑道:“昂可,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毛皮可以做地毯。”见楚怜笑着点头,他继续道:“妈咪就叫我宝宝,她说昂可这辈子估计没机会给小孩取名字,让我来问你要名字。” 楚怜一听,顿时来劲儿了,正要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却被少年抢先道:“妈咪还说了,如果昂可给我取什么宇文数学,宇文老师,宇文拓,宇文答滴,宇文化及,宇文成都之类的名字,她要我向你传达她的鄙视之情。” 楚怜闻言生生把“宇文拓”这三个字吃了回去,愁眉苦脸凝思片刻后道:“宇文泰,宇泰定者,发乎天光。” 少年把宇文泰这名字重复两次后,开口道:“平安是福,意思是好意思……可是昂可,这名字听上去太男性化了吧。” 楚怜险些没喷出来,表情古怪道:“男……男性化?” “是啊。”少年又双手合十夹了夹自己的小贝头,颇为苦恼道:“好歹我也是个女生呢……叫这名字,不好吧。” 吱嘎—— 楚怜胯/下的马刹住了脚步。稍稍靠前的宇文戬闻言涨红了脸,不住咳嗽。目光似不经意连连扫过少年,哦不,少女,耳根突然泛起可疑的红晕。 楚怜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他停顿片刻,默默地抱着侄女儿缓马向前,半晌后,突然道: “那……叫宇文楚楚,好不好?” 楚楚动人,楚楚可怜,楚怜的楚。 “楚楚……”少女自言自语,“楚楚……宇文楚楚……”她美丽的面庞忽而焕发光芒万丈,连连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楚楚,楚楚,真好听,哈哈,我以后叫宇文楚楚了,我有名字了!我叫宇文楚楚,ohyeah!!”少女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双臂高举,几乎就要跳起来。 楚怜紧紧抓着她,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却不忍心出口打击,只好自个儿默默哀悼。 还真是,不贴切的名字…… 他,果然没有取名字的天赋—— —————————————————— 炤高宗天盛十二年冬,摄政王宇文烨还政于幼帝。不久,宇文烨病逝,侧王妃倾城梦殉情。 同年,摄政王长女宇文楚楚,封安国公主,赐雍凰,改名长乐宫, 大雪纷飞,一辆马车徐徐驰出京都泰阳,驿道枯柳旁,一名妇人持伞而立。 马车停下,帘中露出一双桃花眼,含蓄极深地凝视着妇人。 妇人收伞,朝着马车福了个礼,美丽的面庞隐含哀伤:“夫君。” “宇文烨已死,我不是你的夫君。” “夫君。”妇人执着地喊道。 帘幕被拉下,马车从她身边驰过,一滴泪珠滚出妇人眼眶。 皑皑白雪,伊人独立。 不知过了多久,青色长靴踏着厚厚积雪,一步一坑地走到妇人身后。 男人微微一声叹息: “公孙仙……若让你放弃家仇国恨,放弃身份,从此做一个平凡人,你……可愿意。” 妇人双肩微微颤抖,清泪如注。 北风卷地,掩埋一地痕迹,世界复归白茫—— —————————————————— 炤高宗天盛十四年冬,左相兼帝师南宫樇染恙,于埠野草堂旧居休养。 “皇上驾到,安国公主驾到——”一声声通传自门口小院门口传入。 一道身影远远赶在前头,少女墨发如瀑,红袍赭甲,凤目绮魅,绝色倾城。 她风风火火推开木扉,却见南宫樇孺衫白裘,斜靠窗前。窗户微启,寒风冽冽。 “南宫叔叔,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躺着休息!”少女气急败坏冲过去关上窗,蹲在南宫樇身边,牵扯紧实他身上的裘披,作势要扶他去休息。 南宫樇含烟淡笑,纵使浸润朝廷数十年,依旧如一袭出尘白荷,干净雅致。他握住宇文楚楚的手,连连咳了好几次,示意他不想动。 就在这时,宇文戬亦在靖国候纪章与虎烈王及兵马大将军虞寰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屋子里并无人伺候,见纪章关了门,宇文戬上前鞠躬,行了师徒之礼。 “都来了……”南宫樇依旧笑着,却格外沧桑。 虞寰黯了黯目,岁月已经把这个曾经豪气冲天的热血男儿琢磨得内敛深沉,不露城府,可这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早就被晕染黯沉的双眸,泛出了久违的纯净,他不由自主地抚摸旧得皲裂的木桌纹路,微哽咽道:“恩,等你好些,本王……我陪你喝酒去,十几年前你新釀的那批梨花落,现在相比香浓之极了。” 南宫樇咳嗽着笑道:“你又不会喝酒,凑什么热闹?” 虞寰尴尬地撇了撇嘴,走到南宫樇身旁,探手握住他,诚恳道:“这里天寒地冻地,随我们回京好好养病吧。” 纪章强自隐藏眼底的伤感,竭尽全力在脸上营造出一丝笑容:“纪鹏和纪腾,都成天念叨着你,你回京去吧。” 南宫樇虚弱地摇了摇头,向宇文戬招了招手。宇文戬快步走到他面前,却被他握住手,低头一看,一枚镶嵌兰花纹的归庙玉戒已经搁在了手心。 “师傅……”宇文戬一声哽咽,眼眶骤然湿润。 “字字……” 自宇文戬登基以来,便再也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此刻被南宫樇唤及,宇文戬动容之极,因为他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 “师傅,您有何吩咐。”宇文戬蹲跪在南宫樇身边,紧紧扶住他胳膊。 “咳咳……烧了文渊阁……”南宫樇用只有字字和楚楚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宇文戬当即明白,重重点头,紧紧看着南宫樇越来越苍白的面色。 “楚楚。”南宫樇偏了偏头,晕染笑容,而楚楚早已纵泪满腮,无声泣涕。闻得南宫樇唤她,她埋头紧紧抱住了南宫樇。 “告诉你娘……梨花落,都在老地方,够她喝上四、五年了……” “师傅,你会好起来的,我这就让娘回来看你,师傅?……师傅,师傅————!!” 炤高宗天盛十四年冬,左相兼帝师南宫樇薨,葬于埠野。 十四年春,文渊阁走水,先帝起居注几付之一炬—— —————————————————— 炤高宗天盛二十年秋,帝封安国公主征西大将军,自金门关出,讨伐西覃。百万大军经过旧沧溟境内北炤山西,御兽狗肉失踪,安国公主逐出,迷于北林。 “该死的狗肉,被我找到,我非宰了你!”高扎马尾,一袭戎装的宇文楚楚蹲在地上,以手指丈量浅坑,笃定是狴犴脚印后,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一边嚷着,一边顺脚印向树林深处走去。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漫漫山林间,锦貂玉郎立。 宇文楚楚一路寻来,拨开枯木乱枝,终于在林深处找到了狴犴。 它匍匐地上,温顺地偎依在一名貂裘男子身旁,亲昵地舔舐着男子的掌心。 可男子那手掌……尽然泛出铁色冷光。 青天,苍色,呼啸北风。 男子缓缓抬目望向宇文楚楚,明眸如画,丹唇含朱,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楚楚被他这么一看,竟莫名红了双颊。 清澈双眸闪动,她上前一步:“我叫宇文楚楚,你是谁!” 雪地中,少女清脆如珠的喊声响彻天际。 男子嘴角含笑,转盼间玉华如月,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风思焕。”—— 作者有话要说:大结局了!下周我会慢慢地修文,大家有空都帮我抓抓虫吧。修好后就算完结坑了,抓虫的尽快,帮帮忙哦!!! 另外,跪求作收!跪求长评!!! 欢迎光顾新坑——《富二代≈官二代》 我终于无耻地yy了一场x虐的虐恋…… 夫妻相性一百问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顺便防盗! 误入者损失1毛9分钱…… 深表同情 1、请问您的名字? 小宠:rosiel lbrook 群众:(叽叽喳喳中)你不是叫廉宠吗?怎么有这么长的……啊!(某群众被殇月龙牙勾掉了脑袋) 小宠冷笑。 小殇面无表情。 某匪:请问……(好冷,好冷,好冷!) 某匪翻阅《炤史?帝王本纪》,严肃诵念:“太宗神武皇帝殇,号逆龙……遂名九子煞……至此僭位登基。改名为殇,号逆龙。” 2 、年龄是? 小宠:我16岁他刚出生。我18岁他11岁,我22岁了他26岁。 群众:噗! 3、 性别是? 小宠:我是经常男扮女装的女人。他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小宠(冷笑一声,拔刀):你他妈的不要罗嗦这么没营养的问题,否则砍了你。 小殇面无表情。 凤目冷然,片刻之后,某匪及不明真相围观群众突然被一只军队叉了出去。 惨绝人寰,人间炼狱。白骨森森,血海飘橹。 5对方的性格? 小宠:闷x福。 小殇面无表情。 6两人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小宠:曜彰十三年夜阑宫房顶上,没有我他早挂了,哪里有机会虐其他男配? 小殇面无表情。 7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小宠:红屁股猴子。 小殇蹙眉(终于开了尊口):穿得太少……身材不错。 小宠:????你对我有第一印象??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小宠(茫然):不知道……长得帅? 小殇面无表情。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小宠:自大狂妄,有什么事情都不说以为其他人都有上帝视角,面瘫,不懂得尊重女性,霸道,血腥暴力……(以下省略一千字) 小殇:骗子。 小宠重伤吐血。 10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小殇(异口同声):好。 小宠(异口不同声):不好。 某男冷视某女。某女视若无睹:一山难容二虎!丫属龙我属虎,龙争虎斗,不拿刀对砍就不错了! 11您怎么称呼对方? 小宠:宝贝。 群众看看左边庞然大物,看看右边娇小玲珑,尼加拉瓜瀑布汗。 小殇:宠儿。 12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小宠:姐姐!我是他姐姐!你们知道吗,我曾经是他姐姐,他妈的什么穿越阿,弟弟都能变成哥哥,你什么作者,你这狗血狗屁作者! 小殇面无表情,无所谓状。 13如果以动物来作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小宠:狼,老虎,豹子,蛇,龙,总之大型猫科食肉动物。 小殇:乌龟。 群众噗! 14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小宠:把自己洗干净送给他。 小殇冰山脸皲裂出一丝笑意,点头,双手环抱,无视众人压倒…… 15那么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小宠:烟,我要烟,他再也不给我买烟了! 小殇扭头看着小宠,双手环抱,无视众人压倒……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小宠:你刚才没有听见我抱怨那一千来字么? 小殇:骗子。 小宠再次哑巴。 17您的毛病是? 小宠:急性子,直肠子,太我行我素,不小心伤害了周围的人,没心没肺。 小殇面无表情,冷视。 某匪干咳,咳咳,咳咳,伟大的太宗神武皇帝怎么会有毛病呢,大家说呢? 群众连连点头附和。 18对方的毛病是? 小宠忍无可忍拔出殇月龙牙,用银丝将某匪倒掉起来,阿达~~~~ 小殇:骗…… 某宠飞嘴堵住某冰山男薄唇,无视众人压倒。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会令您不快? 小宠眼中杀气四射:你敢不把同样的问题换汤不换药地翻来覆去问这么多次么! 小宠扭头,脱光光,压倒小殇:宝贝,不要说了,我给你。 小殇心满意足饱餐一顿后,冷声:“不要成天和楚怜卿卿我我!”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某匪直接被殇月龙牙五马分尸。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群众:大大……你没有看到他们互相压来压去那么多次…… 某被砍成肉渣的作者还在苦苦坚持访问。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小宠:炤阳宫看星星。 小殇:十一岁那年腊廿九,西九里,后来还去了阳正搂。 小宠扭头:阿,那是带小孩逛街吧? 某女胸前波涛汹涌被冰抓掐住,某男:“嗯?” 某匪和无辜群众抬头,嗯嗯,看星星,看星星。 23当时的气氛怎么样? 小宠:很多蚊子…… 小殇:歌很难听……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小宠:我肚子里有他的种! 小殇笑而不语。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小宠抱头苦思。 小殇面无表情中。 钢筋铁骨的某匪:请问两位? 小宠:炤阳宫大床算不算? 小殇继续面无表情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小宠:啊,别提了。每次他过生日我都要绞尽脑汁阿,感觉没什么好送的了。 小殇:她想要的朕都可以给她。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小宠:他。 小殇淡声:张经阖说朕一出生,就被你强行非礼了。 某女面部开始抽搐……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小宠:愿意陪他一辈子,不管什么路。 小殇低头不语。 29那么您爱对方吗? 小宠:爱。 小宠想了想:话说,你好像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啊。 小殇嘴角轻笑,含情脉脉,刹那间白花盛开,芳英漫天。 某匪及群众鼻血g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小宠:他小时候只要眨巴眨巴眼睛撒娇喊姐姐,我就没辙了。 某匪:长大后呢? 小宠:……。 小宠斜眼旁边冰山男:我的人生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的全部都是杯具。 小殇:看到她伤心难过。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小宠:阉了。 果然是暴力女。 小殇:杀了那男的。 某匪及围观群众背脊发凉中……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异口同声:不准。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1小时以上,您会怎么办? 小宠:回家。 某等了十二年的男人木无表情中。 34您最喜欢对方身体的哪一部分? 小宠想了想,狂流鼻血。 小殇:胸部。 某宠立刻低头看自己胸部。 35对方性感的表情是? 小宠:这家伙是性感帝。 小殇:□时,小嘴微张,满脸酡红¥¥……¥……(以下省略百字。) 那个,不用描述这么详细。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小宠:他一靠近,我就心肌梗塞。 小殇开始从后面缓缓靠近小宠…… 37您会向对方说谎么?您善于说谎么? 小宠开始左顾右盼:阿,等下采访完吃什么呢? 小殇冷笑。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小宠:去大l家的中南海时…… 某女开始沉浸入美妙的幻想。 某匪四下张望:咦咦,还有个人呢? 遥远的某地,突然起了火…… 39曾经吵架么? 小宠:经常吵架。 小殇木无表情中。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小宠:太多了,他乱吃飞醋阿,乱杀人啊,乱搞女人啊,管我管太凶啊等等,总之磬竹难书! 小殇:她不听话。 42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小宠(异口同声):愿意。 小殇(异口同声):愿意。 43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小宠:最早的时候,有次睡觉我说我落枕了,他一夜没有睡给我按摩,连睡着了手都没有停;失去记忆后刚遇见他,是冬天很冷,他每次都把我的手和脚揣在怀里暖……其实(某女面不改色气不喘)感觉最多的是他ooxx偶的时候…… 小殇: 某匪汗,这个这个,男主好像太后知后觉了…… 44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某宠开始抓头:这个,这个好像没有…… 小殇面部阴冷。 某匪:让我们赶快进入下一个环节吧! 45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小宠:在爱人面前不会设防,全心依赖撒娇。 小殇正要开口,某宠插话:ooxx。 小殇表示认可点头。 某匪:好吧……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小宠:他根本就是个花样男子!什么花都能配! 小殇:莲花。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小宠直接拔剑剁了某匪:你丫敢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小殇木无表情中。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小宠:我自卑过吗?自卑过吗?有吗有吗?!失去记忆的时候不算! 小殇捏了捏拳头,自言自语:她再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某匪双腿打颤,遁走。 49两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 小宠:我是他老婆! 小殇木无表情中。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小宠(异口同声):能。 小殇(异口同声):能。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小宠表示不理解:你觉得我有攻的武器吗?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采访大l。 小殇:攻德无量。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小宠:曹,说了我没有攻的武器! 小殇木无表情中。 53您对现在状况满意吗? 小宠:满意。 某匪口茭笑:不会觉得有些应付不过来么? 小宠冷冷瞪眼:你不知道女人说不要就是要,要就是用力,用力就是干死我的意思么? 小殇以指扣案,自言自语:不够…… “噗!”众人喷鼻血g。 54初次h的地点是? 小宠嘟嘴别头。 小殇侧了侧身子:九王府崇文楼。 55当时的感觉? 小宠无语望天。 小殇将小宠抱进怀里,埋首香项:心里满满的……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小宠想爆起杀人,被小殇紧紧箍着。 小殇:很美……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小宠:…… 小殇:……“宇文煞,我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关手毛事…… 58每星期h的次数? 小宠开始掰着指头数,数来又数去,认真道:你问我还是他? 某匪:……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小宠茫然:还是那个问题,你问我还是他? 某匪咳咳:你。 小宠:一天一次。 某匪七窍流血,擦擦爬起:那他呢? 小宠:一周两次。 众人绝倒。 小殇以指扣案,自言自语:一天两三次左右。随即甩甩头:算了,不可能。 某宠开始为未来表示担忧。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小宠很认真:开始特别特别舒服。但是丢过两三次后就有些觉得度日如年。然后他见我没反应了,就会开始耍手段,然后就想尿,如果再继续做下去就会开始干痛,然后这个时候他就会拿药来擦,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到,他会考虑走旱路…… 某匪和众群众开始颤抖……、 小殇望着远方,继续自言自语:不够…… 噗!众人开始吐血……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小宠:应该是阴\蒂吧!如无意外女人都是这里最敏感的吧! 某匪鼻血已经懒得擦了:那个那个,其实我们问得尺度没有这么深,咳咳,小宠真是自觉阿…… 小殇:男人敏感的地方不都是龟…… 某匪暴跳:注意注意,河蟹时期,大家尺度不要这么深……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小宠莫名其妙:龟…… 某匪:停,停,停! 小殇:右|狂c、左膝、两只脚心、阴\蒂和阴\蒂左边的…… 某匪:停止停止,注意河蟹,注意河蟹! 某宠开始蹲地画圈圈:原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63如果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小宠:禽兽。 小殇:不够…… 某匪:我知道你不够,您委屈了……何必翻来覆去强调呢……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吗? 小宠:喜欢。 小殇笑而不语。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小宠:床上。这不废话么,除非你在沙发上或者地上或者车上睡觉! 小殇点头表示同意。 某匪开始察看剧本,发现类似的sb问题还很多……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小宠捏捏鼻子,抓抓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小殇:马背上,一直想,但是没有机会。 小宠满脸惊恐:草,你会把我子\宫顶穿的! 某匪默默关掉转播……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小宠:如果是在床上,一般洗澡后。 小殇点头。 68 h时有什么约定么? 小宠:没有特别的约定,就是希望有时太猛烈后能让我休息一段时间…… 小殇:要注意她能不能承受……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小宠:没有……请问能不要问这么让人丢脸的问题么! 小殇顾左右而言他。 70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小宠沉默,抬头,低头:如果我是男人,我会先强了再说。 小殇:肉体和心都是朕的。 某匪和众群众继续冒汗……看来两位都是暴力分子……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口茭了,您会怎么做? 小宠茫然。什么暴徒能强\口茭宇文殇,有吗,有吗? 小殇看了小宠一眼,开始为暴徒默哀……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小宠:一般不会,但是如果附近有人总觉得很尴尬…… 小殇无所谓耸耸肩。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小宠一愣,突然开始憋笑,然后满地打滚。然后屁颠屁颠跑到某匪耳边偷偷道:其实我有时也会想楚怜的技术到底能有多好,可惜这辈子没发体会了,可惜啊可惜啊。 某男再度失踪。 遥远的某处,再次起火……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小宠昂首挺胸:在女人当中,我不算差的! 小殇但笑不语。 75那么对方呢? 小宠凉飕飕道:你觉得呢。突然很神秘地一笑,心底暗道:不过有个人没有比较过…… 小殇:不行。 小宠跳脚:靠,我哪里不行了! 小殇叹气摇头:不够,不够…… 某宠自觉地匿了…… 76 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小宠:今日先饶了你! 小殇:今天任你处置,包管喂饱。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小宠:快到高\潮时,他会微微眯眼抿唇,神情有些激动,超超超性感的…… 小殇:小嘴张开,口津溢出嘴角,双眸紧闭,满脸通红,微带哭意,将朕抓得紧紧地直嚷:“宝贝,宝贝……” 某匪血流如注……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小宠:以前觉得无所谓,遇到他以后……我还是多积点阴德吧…… 小殇无所谓耸肩:她不喜欢,那叫什么来着,尊重。不过她在身边,也不可能想要抱其他女人。 79您对□有兴趣吗? 小宠:别太血腥暴力,可以忍受…… 某s帝但笑不语……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小宠:给他下药。 小殇:强要。 某匪无语望天,那个那个,希望警察叔叔不要太注意我们这个采访…… 81您对□怎么看? 小宠:那要看谁了。 群众噗。 小宠后知后觉:我是说那要看是谁,才决定要不要原谅!但是不管是谁,最好都别这样干……当然,偶尔之间打情骂俏玩玩是可以增加情趣的……但是不要来真的…… 小殇顾左右而言他。 82 h中比较痛苦的是? 小宠:h的时候再痛苦也不是痛苦,痛苦的是h后…… 小殇继续:不够啊不够……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小宠:……御书房……梩旻在门外…… 小殇干脆:没有。 84曾有过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么? 小宠:我长期处于撑饱了的状态,吃饱了的人会有边际效应的! 小殇陷入了无限遐想中…… 85那时攻方的反应是? 小宠:饿狼扑食。 小殇仍然处于无限遐想中…… 86攻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小宠血泪控诉:有! 小殇回过神来,不着痕迹把宠抱进怀里。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小宠愤怒:我磕药了!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对象是? 小宠:他稍微再早泄点就很好了…… 小殇:只要是她怎么都可以……当然,承受力好点会更好……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小宠茫然:我没有理想…… 小殇点头。 90 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小宠伸出手来:滴蜡、捆绑、美人椅、各种春\药、假阳\具、小夹子……(以下省略数十种工具)…… 某匪:河蟹,河蟹!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几岁的时候? 小宠:十七八岁吧,穿来穿去,我有点乱…… 小殇:十岁左右。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小宠点头。 小殇:不是。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里呢? 小宠:嘴唇。 小殇:嘴唇。 看来两人共同爱好还是很多的。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小宠:上面下面左边右边鼻子嘴巴! 小殇:胸。 95 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小宠:就算自己已经到顶了,还是很自觉地把药摸出来一边擦一边自\慰给他看…… 小殇:她差不多两三次后撤出自己解决…… 某匪继续默念:河蟹河蟹河蟹…… 96 h时您会想些什么呢? 小宠:为啥每次我一希望他摸哪里他就能立刻摸哪里…… 小殇:不要停止…… 97一晚h的次数? 小宠:你问…… 某匪很上道:你。 小宠:五、六次吧…… 小殇:一次,最多两次……如果三次,肯定就不是一晚…… 98 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小宠:看情况。 99对您而言h是? 小宠:爱情的必须品。 小殇:表达爱的方式。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小宠:今晚我是不是完了? 小殇妖媚一笑,点点头:你完了。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