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璃》 殇璃第1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殇璃 / 作者:雪灵之 第1章 微笑 清康熙二十三年 美璃跪伏在慈宁宫外的汉白玉石面上,她没抬头,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略显潮湿的空气中,院子里的花却分外鲜艳了。浩瀚书屋 她轻而又轻地吸了口气,好香……整整两年多,她没闻见过花香,凋敝凄凉的安宁殿里,只有杂草和毫无香味的蒲公英花,她喜欢在暖洋洋的春光里收集蒲公英的毛球,然后坐在殿前残破的石阶上一个一个吹破,那些小伞便借着和煦的风飘飞而去……自由了。 她忍不住转眼去看那些缤纷的颜色,这么美丽的东西,让她感觉陌生,好像是上辈子才见到过的,就如同眼前这座华丽巍峨的慈宁宫! 收回眼光的时候,她无意看见宫门前站着的四个秀女都用奇怪的眼神在看着她,她向她们微微一笑,果然她们都各自闪开了目光。两年里,她已经习惯了,她习惯被人用鄙夷的眼光看,也学会感激别人的同情。接受同情……其实是件很难的事,当她能微笑着回应别人同情的眼光时,不自在的反倒不是她了。 有低低地说笑声,几个女人从慈宁宫里出来,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姑姑玉安亲自送了出来,可见地位不凡。 那几双精致的花盆底在她身边停了停,路过后美璃听见一个年轻的甜软声音小声问:“她就是骑马踩死人的那个落魄格格吗?” “嗯。”回答的应该是她的额娘,毕竟老成,粗略地应了声后轻斥道:“出去再说。” 落魄格格? 说的很准。美璃挑了下嘴角,她是很落魄,并不是因为当街骑马闹出人命,而是从她阿玛额娘过世,家产尽落入舅舅手中,她就已经尝到落魄的滋味。只不过年少无知的她曾以为凶悍地强调自己的地位,强调自己的血统,就能抹杀掉人们心里败落的印象。真是自欺欺人,她压制住自嘲的笑,因为她听见玉安姑姑说让她去见老祖宗。 她一直没有抬头,不敢抬头。 那个坐在炕上慈祥的老太太对她来说陌生又敬畏,她可以口口声声说很喜欢她,很宠爱她,也可以把她丢在冷宫里圈禁几年不闻不问,让自以为后台强硬的她,尝遍世态炎凉。 “美璃……”孝庄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奴婢在。”她俏声应道,循规蹈矩。 孝庄又沉默了,这真是当年那个放肆无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吗?“你抬起头来。” “喳。”她顺从地应声,慢慢仰起脸。 “呀!”孝庄赞叹地用手绢拭去涌出来的眼泪,当初的美璃顽劣得让她爱恨交加,现在的美璃乖巧得让她心疼不已。“我的小美璃长大了,长得这么漂亮了。” 漂亮?美璃轻抿了一下嘴角。是老祖宗在安慰她吧……她和漂亮,早就搭不上边际了。且不说两年来粗糙的生活,她不自觉地看了眼自己的左臂——为了晋见老祖宗,一个不认识的公公给她送了套衣装——还算华丽的衣料下,左腕上方不到两寸的那块丑陋疤痕若被老祖宗看见,还会这么夸她吗?她自己细看,都觉得令人恶心生厌。 “那场火把你吓坏了吧?”孝庄又一阵心酸,不是她绝情不理她,作为不把她降为庶民的条件,她答应过皇帝,在圈禁她的这段时间里,对她一定要不闻不问。皇帝厌恶美璃的骄纵,想真正让她尝到苦头痛改前非。其实……只要她想,不需她亲自出面,只消身边有头有脸的下人去安宁殿吩咐一声,美璃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但……她也想借此让这个孩子看清人情世故,磨去刺人棱角,将来才能安稳地找个归宿幸福的生活。 她是败落的皇族,娘家一无势力,再加上那么骄躁放纵的性子,丈夫怎么疼她爱她,公婆妯娌怎么容她宠她?重病需用猛药,虽然硬把个顽皮娇憨的小姑娘逼成现在这副样子,对她将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害老祖宗担心了,美璃没事。”她平静地说。 那场火……安宁殿周围是紫禁城的“寡妇院”,很多无子嗣无势力的前朝遗妃罪嫔都圈禁群居于此。一个老太妃半夜起来到佛前烧香,老眼昏花再加上春天风大干燥,竟烧着幡幔引发大火,燃着了相邻的几座宫苑。她记得领头来灭火的护卫首领大声怒斥内监为什么让人半夜起来点火生香,那卫护头领一定是新来的,在这片紫禁城里的死城中,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只有孤寂和绝望,只有痛苦和无助。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满腔的话……只有说给佛祖。 “也算因祸得福,皇上已经下旨,安宁殿既然烧毁,重建需时,就提前放你回家。” “谢皇上隆恩,谢老祖宗恩典。”美璃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的礼数太过周到,反而让孝庄沉下眼,“起来吧。你也两年多没回家,你们谦王府的地靖轩都帮着收回来了……”看见美璃的眼睛微微一闪缩,孝庄有些后悔地停住口,叹了口气,“你先回去看看吧。好好修养几天再进宫看我。” “喳。”美璃福身,她以为再听见他的名字也不会心痛,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好笑啊,痴恋的迷梦早就醒了,她的心怎么还是这么迟钝。 就在她倒退几步准备转身离去时,孝庄又叫住了她,“美璃,怨皇上,怨老祖宗吗?” 她听了站直身子,毫不犹豫地说:“不。” “哦?”孝庄看着她半垂的小脸,长而翘的羽睫低垂着,真诚淡定。 “老祖宗,这两年奴婢独处深宫,静下心来读经礼佛,懂得了很多小时候不懂的道理。奴婢是真心感谢皇上、老祖宗。美璃所受的苦,比起因美璃而失去性命的老婆婆,因美璃而失去亲人的老婆婆的家人,实在太微不足道。就算当初皇上要美璃抵命也是理所应当的,奴婢已经很感激皇上和老祖宗赐予的再世为人的恩典了。” “朕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康熙清冷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未落,人已经进来了。 美璃赶紧跪下施行大礼,被康熙不耐地拦住。 “免了。”他走到炕边坐下,孝庄爱责地埋怨他来为何不使宫人通禀,康熙向她笑了笑,又沉下脸看美璃,“如果你真能这么想,这两年多的冷宫就没白待。” “是。”美璃垂下头。 “回去吧,以后……好自为之。” 美璃恭敬地退了出去,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她这辈子听过最多的训示就是这一句。 转出门口,她没想过走廊里还站着一个人。他背着光,面目模糊,她飞快地垂下头,她不用看的,她知道那是谁。 混乱心痛,仅仅只那么一瞬。 她得体地站住向他福身行礼,如今他是王爷,她是格格的最低一等,按规矩应当跪下磕头。 “免了。”他冷声说,两年不见,他说起话来更是贵气十足,威势凛凛,不愧是掌握重兵的宗室贵胄。 她倒退了两步,准备转身。 “你家的马车在西华门外。”两年来,他很少想起她,即使想起也为自己了断了她的无妄纠缠而释然不已。听说她提前被放出宫去,他短暂地想过与她见面的种种,不外是气恨不已大骂他绝情无义,当年执意请求皇帝重罚她,又或者那副死缠烂打的臭脾气还阴魂不散,对他无耻痴缠……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平淡。当他都有点儿后悔对她多说这么句话,怕又勾起她的痴想,她闻言却向他淡淡的微笑了一下。 他的心无预兆地一抽,她竟然能向他微笑? 第2章 回家 走在宫墙间的过道,美璃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一放松,就要管不住自己撒腿跑起来。 两年了,她没有走出安宁殿那座破旧的院子一步! 在西华门边的小门口,她竟然看见了梓郁!她差点儿认不出他来了,之前他跟着梓晴姐姐来看她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他长大了,现在看起来,他简直就成了个陌生的男人。俊美的容颜依旧,但那种习惯于驾驭权力所特有的气度已经取代了他少年时的青涩。他……变得好厉害。 她暗暗叹气,不只是梓郁,这两年里发生的事太多太多,谁还是少时模样? 他也在看她,从他有些惊讶的目光里,美璃知道他和她一样在感叹岁月对他们的改变。她向他点头微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应该很熟悉的人,分隔久了……也没了话题。 倒是梓郁先开了口,“听说你今天回家,若羽特地跟我一起进宫来看你。喏,就在门外和你的老管家说话。” 美璃鼻子一酸,终于还是没管住自己,快步跑出卫兵把守的门口,跑出困了她整整两年多的紫禁城。 若羽背对着她和海叔说话,海叔先发现了,表情一变,苍老的五官因为突然的哭泣都皱成了一团,“格格!”他顾不上礼数,迎着美璃跑过来,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海叔!”美璃也紧紧抱住了他,自小失祜,海叔虽为下人,却是在艰难窘迫中一手拉拔她长大,情感实胜祖孙。 “孩子……你受苦了!”海叔哭得老泪纵横,气喘哽咽。 若羽也不停地用丝帕擦泪,不忍二人再这么哭泣下去,她上前劝道:“美璃,海叔,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怎么哭个不停。” 海叔也自知失态,扶美璃站好,哽着嗓子说:“格格,这两年里多亏梓郁贝勒两夫妇对咱们府上百般照顾,他们真是好心人啊!” 美璃知道,本来就门可罗雀的谦王府加上她被圈禁,更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梓晴姐姐过世后梓郁和若羽还来看过她两次,估计是受到劝阻,再不能来,这份雪中送炭的情意,她真是无以为报。她流着泪向若羽嚅动了几下嘴唇,感谢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毕竟一句“谢谢”太轻薄了。 若羽也不想让她说出感激的话,反倒推她上车,“快回家去吧。我回头再去看你!” 美璃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简直有些贪婪地望着繁华喧闹的街道和行人。在冷宫的点滴从她心底清楚的流过,眼前这幕盛世喧嚣好似海市蜃楼。眼泪又无法控制地流淌下来,以往默默忍受的刻骨孤寂此刻在市声笑语的对比下猛然反噬,竟然比身在死城中更加难耐剧烈。 王府距离皇城并不远,不长时间便到了她阔别两年的家园。海叔带着马车在正门外停下,王府上下二十几个下人悉数跪伏在门口迎接小主人回来。 美璃环视着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府邸,比起她离开前修缮得要好,正门和围墙都重新整修粉饰过,虽然掩不住陈旧,倒不似往日破败。她又逐一细看出迎的下人,有认识的也有新来的。 海叔小声在她耳边唠叨,因为这两年能收到地租,谦王府的日子着实比以前宽裕。 “海叔,我换套衣服,咱们去看看老婆婆一家吧。”虽然付出了自由代价,她还是真诚悔过的。她看了看身上这套老祖宗赐的衣袍,她真的变了,这是以前她最喜欢的水红色,现在穿着,这鲜艳的颜色让她十分不自在。 “哦,不用了。靖轩王爷给了那一家子很多安家银子,让他们回乡过活去了。” 美璃听了发了会儿呆,以前海叔最讨厌靖轩……因为他害她丢尽面子,她轻笑了笑,不是他不给她面子,是她自己不要脸地死缠着他。现在他为她要回了家产,还把她闯下的祸收拾得妥妥当当,海叔对他大为改观,以前一口一个靖轩那臭小子,我看着他长大的,现在也叫起王爷来了。 “嗯,那没事了。”她缓慢地点了点头。“我有些累。” “哦,哦!那快回房休息。”海叔手忙脚乱地招呼下人都行动起来,各司其职,自己和一个美璃不认识的小丫鬟引路。 小丫鬟叫江柳,才十二岁,是海叔听说她要被放出来新买回来的,虽然伶俐勤快,毕竟还没熟悉,有点儿慌慌张张的。 她的房间还是老样子,不过收拾得很整洁,连被褥都是崭新的。美璃轻轻地躺上去,好软,这么厚暖的床铺……她也很久没躺过了。她闭起眼,却睡不着。 兴奋……有点儿,心酸,更多的是茫然。 在安宁殿的时候她苦苦煎熬,总盼着自己能快点儿离开这座活人坟墓,真的出来了,她倒不知道自己该盼些什么,想些什么。 如果…… 两个眼角一热,眼泪分别从脸颊两侧无声流下,如果还有人愿意娶她,她一定要好好珍惜把握,她想有家人,想有孩子,她不想再孤单下去了,因为孤单的可怕,她太懂。 只是,还有人愿意娶她吗? 第3章 围场 听见江柳惶急地叫她去院子里接旨的时候,美璃本能地一阵惊惧,会不会是皇上后悔了?又要抓她回去?! 门外的太监略嫌不耐地高声催促:“美璃格格,速接懿旨!” 美璃紧握的手才缓缓地松开,出屋接旨。还好是懿旨,她垂下眼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就算是抓她回去的圣旨……她躲得过吗?无论福祸,她都无权选择,甚至无法躲避,她能做的……就是跪下来听从。 旨意很简单,明日接到旨意的亲贵格格都陪同太皇太后、皇后一起去城西围场观猎。美璃高高地举手过头捧回旨意,还说让她休息几天……这就是圣意,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根本不屑顾及你的感受。 太监走后,海叔高兴不已,说老祖宗还惦记他家格格,慈恩浩荡,张罗着找好裁缝来为她赶制猎装。春狩在即,此次城外围猎大有选拔优俊的意味。历年来这种狩猎打围的活动,都像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不容易见面的都凑在一起。那些福晋王妃们自然是擦亮眼睛看看谁家的少爷英俊神武,好与自家女儿般配。格格小姐们更是兴奋不已,光是看见那么多俊美男人一起出现骑马比试,都值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曾经……她也疯狂地兴奋过,盼望过。 为了能在围场上吸引他的眼光,派海叔,甚至自己上门去舅舅家讨要银子裁制猎装。故意在围场上惹出点儿麻烦希望他走过来处理,即便是骂她几句也好,至少他能看见她为他而做的精心打扮,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么华贵的打扮是挨了多少抱怨和白眼才换来的,她没有母亲,没有贴心的奶娘嬷嬷,她所有的努力全靠自己,就连穿耳洞…… 少女的情怀,早在那森冷的安宁殿里消磨耗尽了。 如今的她,即使想起当年对靖轩那段自以为纯真的痴迷,都掺杂了很多世俗。她真爱靖轩吗?她爱他俊美无匹的容貌,他爱他显赫尊贵的地位,只要嫁给他,她的人生就不用再窘迫难堪了。她爱他那个人吗?除了那迷惑人心的漂亮容貌,冷峭霸气的凛然高贵,她爱他的心吗?心……她何曾触碰过他的心?他何曾让她接近过他的心?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少女浅薄的向往和贪恋。那时的她懂什么是爱情? 两年前的她,以为自己够精明够世故了,可笑!她想着嫁给靖轩,她就安全了安稳了,不再被人看不起了,她就是没想到,靖轩为什么要娶她?! 开始的时候她为他的寡情伤心绝望,即便他不想娶她,也不该冷酷地要求重罚她,太皇太后都站出来硬保她了,他还是不依不饶,害她要在堪比监狱的冷宫里整整困上三年。后来……她不怪他了,如果他不这么做,老祖宗就会把她硬塞给他当老婆了,他……首先要保护他自己吧。 每次她问自己,对他来说,她算什么? 绊脚石! 如果没发生承毅哥哥的事,靖轩……是要做准噶尔驸马的人!他是要娶权势熏天,富甲一方的蒙古公主的人!她呢,她舒穆禄美璃有什么?不过是父母双亡的空头格格,连陪嫁斗都没多少,不过是老祖宗念她可怜,希望她嫁得好一点儿才破格被封了和硕格格,皇帝表哥都不喜欢她。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到命都不要了,不过就是一个承毅而已!结局呢?大清要和准噶尔开战,梓晴姐姐死了,原本前途康庄的王爷,沦为朝廷罪人,为太宗皇帝护陵守墓。和她一样……圈禁! 一切的迷障,早就破碎了。 今夜为能一见心上男子而无法入眠的姑娘们可曾知晓,她们的命运不在月老手里,不在皇上老祖宗手里,而在权力、情势手里!谁的阿玛地位高,谁的阿玛皇上要倚重,看吧,围场上那个最闪亮的男人就属于她。 男人……更是! 围场上所有的男人,都是生于富贵,身世煊赫的,他们要女人……坊间巷里什么样的没有?江南塞外多绝色的弄不到?他们看围场上的女人,是看她的姓氏,她的背景,他们挑得不是老婆,是靠山,是助力。 老祖宗……对她,一直是很宠爱的。经历了这么多,她越发体会深刻。比起名利场上的心酸,谁有老祖宗更懂?虽然明天她的出现,不过是徒增笑料谈资,但老祖宗还是要她去,还是让人觉得至少她的背后还有一个太皇太后。 她不想去,她……也怕面对那么多双势利讥嘲的眼睛,她也想如同老鼠一样卑微地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任凭外面风疾雨骤。但她不能拂了老祖宗的好意,她不能……给脸不要脸。 皇权的可怕,天威的难触……她已经体会太深。 拿着圣旨默默坐在椅子里沉思许久,美璃被海叔热情的招呼声惊醒,他正引着一个老嬷嬷从外面进来,看他满面的笑容,只有贵宾才能享受这样的优待。 她从开着的窗子含笑打量那个嬷嬷,有点儿胖,长相倒很和蔼。她刚站起身,人已经进来了,海叔介绍说这是乌嬷嬷,是若羽派来送衣服的,还感激地打开乌嬷嬷带来的包裹,里面是套宝蓝的素雅猎装。 乌嬷嬷施礼完毕,很热情地笑着说:“我们福晋知道您明天也要去围场,就派老奴来帮衬着张罗打扮。” 美璃明白为什么海叔会对乌嬷嬷这么善待了,因为感激。不光海叔感激,她也感激。 江柳年纪虽小,心灵手巧,很是伶俐,见乌嬷嬷是梳头的行家,赶紧跪下拜师求教。美璃也心甘情愿地端坐在镜子前充当把式,让这一老一小在她的头发上扯来盘去。 从镜子里她根本看不见她们在她的脑后到底盘了什么髻,有点儿无聊,但她很享受,很温暖……比起无人问津的冷漠,她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晚上她还是睡不着,倒不是兴奋……那场半夜猛烈的大火对她造成的恐慌还没消退,那种一睁眼自己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大声呼叫也无人来救的绝望,一时半会还消散不去。她总是不敢踏实入睡。 幸好江柳和乌嬷嬷醒得也早,她们好像比她还兴奋,天都还没亮就拖她起来打扮。乌嬷嬷在首饰盒里翻来翻去,拿不定主意。 “格格,还是你自己选吧。” 美璃接过一别两年的首饰盒,里面装着她原来千辛万苦收集的珠宝,现在看来……俗! 少时的她以为珠宝只要够大,够沉,就能彰显身份和富贵了,她拿起一个粗憨的红宝石头扣,这让她想起落魄地主出门前往自己嘴巴上擦猪油,假装天天吃肉。她笑了笑,在盒子里拨了拨,怪不得乌嬷嬷会选不出来。老祖宗赐的那套首饰很好,却是翠玉的,不配宝蓝色衣服。 “江柳,去院子里摘朵淡色的花给我戴上吧。”她吩咐。 “格格!今天有头有脸的公主格格都会去,您戴花去会惹人笑的!”江柳皱眉阻拦。 美璃笑笑,难道她戴着这么俗气的首饰去,人家就不笑吗?就算……她戴了天下最美的首饰去,人家就不笑了,她就不是美璃格格了吗? 乌嬷嬷到底年长有见识,给了江柳一个眼色,催道:“去吧,去吧,摘朵浅红的吧,越淡越好。” 美璃微笑点头。 海叔正在前院心事重重地刷着马,美璃停在门口的石阶上没有靠近,“海叔……我,我还是坐车去吧。” 海叔连连点头,立刻招呼人备车。虽然坐车去参加围猎比较奇怪,但格格当初因马而致人死命,别说她自己不愿意再骑,他也很担心再有闪失。 临出发,又有太监上门通报,让她不必进宫,直接去围场。 美璃的车慢,等到围场,其他家的格格福晋早都到了,远远望去,草木葱茏的围场里各色彩旗飘飘,下面是满眼锦绣夺目的俊男美女,颜色各异的骏马彪悍神骏,下人们不时敲响惊吓围赶动物的大鼓,欢声笑语……一副动人心魄的围猎场面。 美璃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向皇伞所在方向走去。 这繁华……她不过是个局外人,现在是,以前也是,只不过当时的她掩耳盗铃地死不承认。 第4章 永赫 宽大的凉棚下,花团锦簇地坐满了人,美璃低着头跟在太监后面,即使不必看她也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不难受?不紧张?都是假的……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一切,她淡而又淡的笑了一下,也当做她的惩罚吧。 “美璃,怎么才来?”孝庄挥手免去她的叩拜,指了下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 “哟,你还真被放出来了?”一个声音十分放肆地说道,冷漠刻薄,丝毫不顾及太皇太后在座。 因为早料想会遇到这样的难堪,美璃反而处之泰然,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说话的人,也是因为她不敢确定那真是静娴。 “嗯,放出来了。”美璃笑了笑。 “不是说你们府上的地要回来了吗?你怎么反而打扮得更穷酸了?该不是这两年主子不在,财物都被丧良心的奴才哄骗了去?”静娴说着还嗤嗤笑了几声。 “行了!别疯疯癫癫的!”冷着脸的孝庄实在忍不住低声喝止她,皱了皱眉隐忍了一会儿怒气。在座的女眷们也都好像没听见静娴的话一样,相互寒暄说笑。 静娴……美璃并不想惹她,垂下眼不去迎视她挑衅的目光。当年太和殿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晓,心高气傲的静娴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没想到竟会变得这般尖刻。以前的她至少在老祖宗面前还是乖巧讨喜的。老祖宗对她百般忍耐,也是觉得当年的事她无辜不幸,感觉亏欠了她吧。 “今儿天气正适合,”孝庄勉强笑着和附近的几位贵妇说话,把刚才的尴尬岔开。“你们看看,这才几日不见啊,感觉那几个孩子又长成小伙儿了!岁月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孩子们大了,我们也都老喽。” 岁月过得快?她的两年……漫长得犹如一生一世。 “老祖宗一点儿都没老!”一个美璃不认识的妇人笑着接口,“奴婢随我家老爷出京九年,回来一看哪,老祖宗还是当年模样!” 孝庄被她说得笑了起来,“你啊,还像当年在我身边儿一样那么会逗我开心。我听皇帝说,你儿子也跟着回来了,一直没见着。” 美璃细细看了那妇人两眼,她听说过她的,应该是当初与玉安大姑姑一起进宫伺候老祖宗的秀女应如,老祖宗因为喜欢她,给她指了门儿好亲,后来她丈夫还当上了察哈尔总督,她也成了一品诰命。海叔以前总拿应如姑姑的事来告诫她,讨得老祖宗欢心是多重要的事。 “人在呢!”应如夫人见老祖宗主动提起儿子,感激又惊喜,赶紧吩咐贴身丫鬟:“快去把永赫叫来!” 在座的几位福晋和姑娘显然对即将亮相永赫少爷颇感兴趣,都从美璃身上收走了目光。 看架势……美璃垂下头,这察哈尔总督回京是升迁了,妻子在老祖宗这儿又这么吃得开,风头正劲。 跟着丫鬟来的,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人,美璃默默地喝茶,并没细看。周围一片赞许的声音也并没引起她的兴趣,只要老祖宗说他好,就是缺胳膊少腿也要说成罕见俊才。 “……好啊,好啊。皇上的这个安排挺和本宫心意。以前梓郁小子当侍卫统领就很让我省心,换了永赫,很好!” 听到梓郁的名字,美璃才抬眼看了看站在下首的永赫,长得干净俊秀还有几分稚气。梓郁眼下已经成为皇上的心腹,自然另有大用。守护皇城的活儿交给永赫这样有根有蔓的少年,真是恰到好处。 “你们看,比箭开始了。”孝庄颇为兴奋地向不远处的场地里张望,男人们都纷纷站到了画好的线前检视自己的弓箭和靶子,鼓声也一下一下的变得有节律。 “你们也去!也给我决出个第一来,老祖宗重重有赏!”孝庄笑容满面地对少女们说,少女们也都跃跃欲试。“永赫,说给太监们,素莹的弓要格外轻,她身子弱,伤着可不是玩的!” “谢老祖宗恩典。”娇甜的声音柔美活泼,人也长得俏丽美貌。美璃循声看去,赞叹不已,怪不得老祖宗格外偏疼担心她,她……实在太美太娇了。 “丫头,你也去!”孝庄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美璃福身答应。 女孩子们的靶子很大,距离也比男人们的近,见姑娘们都从凉棚里走出来,皇上也不急着住持男人们比赛,都远远地看着这边儿笑。 美璃的靶子在远离男人场地的最边儿上,挨着她的就是静娴,美璃不想与她说话,自顾自拿过小太监捧着的弓试了试。以前她都忙着围着靖轩跟前跑后,竟然没好好的比试过,原来每人有六支箭的。 “德行!就她娇贵!”静娴冷嗤一声。 美璃原本以为是骂她,回头看时却发现静娴正一脸鄙夷地盯着被安排在最中间的素莹。素莹正皱着眉,娇俏的小脸更惹人怜惜,她小心翼翼地戴着手套,生怕刮伤了细嫩的小手。 静娴又骂了声,自己拉圆了弓一箭中的,男人群中远远传来几声起哄般地叫好。 素莹戴好手套,拉弓放箭的姿势优美俏丽,英姿撩人,那么柔弱的姑娘竟然能一箭射中把心,连皇上都为她拍手鼓劲儿,男人们的叫好声响成一片,静娴的表情也就更不屑了。 “果然是盐督的女儿啊,吐口痰都是香的。” 美璃一笑,也拉开了自己的弓,再一用劲儿,“啪”的一声,专门为姑娘们准备的轻弓竟然被她拉断了。美璃吓了一跳,耳后一阵锐痛,她忍不住伸手去摸,潮潮的有条血丝,不过是弓弦断时抽了一下。 “呀!”姑娘们都停下来,纷纷伸头看她,表情各异,“她把弓拉断了!” “怎么会那么有劲儿啊?冷宫的伙食很好吗?”不知道谁直白地刻薄,还引来几声暗笑。 美璃抱歉地笑笑,她忘了,自己的力气已经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才会不小心弄断了弓。刚进安宁殿,她费尽全力也提不起小半桶水,后来可以连续提好几满桶。 “你没事吧?”刚要走去男人场地的永赫背着自己的弓过来,担心地看了两眼她脖子上的伤。 “没事,没事。”美璃没想到他会过来询问,有点儿不好意思。 小太监赶紧递上一把新的弓,美璃心有余悸,拉了拉又不敢使劲。 “用我的吧!”永赫笑着拿下自己的弓大咧咧地递过来,美璃不接也不好,只能尴尬地笑一下,接过那张强弓。 这回不怕断了,她搭上箭,“不对,不对!”一旁看的永赫叫起来,又不好意思上手纠正,急得抓了两下耳朵,小孩子样惹得美璃一笑。 “你不要抓住翎毛。” ……不要抓住翎毛…… 这句话很久以前靖轩对她说过,满是不耐烦的语调好像就在她耳边响起。手一松,箭漫无目标地飞射出去,斜斜擦过靶沿落到后面的草地上。 “唉……”永赫惋惜地叹气,“你太着急了,对准点就好了。” “谢谢。”她把弓还给他,和小太监说了声,假称自己要去给伤口上药,离开比试场。 第5章 天空 美璃缓步走着,围场还如以前一般草木葱茏,绕过几片矮树,翻过小丘……那条小河还在,没有干涸。 她停住脚步,望着舒缓流过的清亮河水,心里一时辩不出滋味,如同见了久别重逢的朋友。忘了是几年前,她伤了心跑到没人的地方哭泣,偶尔发现了这个山坡后的美丽景色,以后每次她来围场,都要到这里来看一看,也曾经想把他也一起带来。 她默默走到河边的坡地,野花开的正好,没经马蹄踩踏,连山遍野五光十色,美得让她叹息。其实每年春天花都开得这般美丽,只是她不懂欣赏。 沉陷在自己的思绪,声音很近了她才听见,悉悉索索好像是几个人的脚步声,他们说笑着已经走得太近,她连躲避都来不及。 “……是比以前有点儿味了,不过没意思,那个调调江南来的小倌比她强多了。” 她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这次来,很多人她都叫不出名字。 “我还是觉得她以前粉嘟嘟的挺有意思,虽然脾气讨厌,想想弄到床上也有点儿劲。”另一个男人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哄笑,连连笑骂他下流。 “还等你弄上床呢?估计早自己爬到靖轩的床上去了。”因为四下无人,这几个男人说笑放肆无忌。 “估计这回她是死心了。别说当年,就是现在,凭她那个家世地位,怎么和盐督的女儿比?皇上和老祖宗现在用得着札穆朗,把素莹封了多罗格格。你们看素莹腰上挂的那块坠子没,那可是我想了大半年没舍得买的宝贝。” “哈,你往人姑娘哪儿看啊?”不怀好意的笑声又起哄。 “得了吧,怎么就见得素莹非得选靖轩?大清朝长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我!我就不比他差!”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了。 “哈哈。”几个男人说得高兴,互相取笑。 “你们最近可别在老祖宗面前做出自己缺女人的样子啊,我听额娘说了,老祖宗放出风来,要给美璃找婆家。你们这副饿狼的德行被老祖宗看见,肯定二话不说,把那个扫把星塞过来。” “怕什么!”一个男人满不在乎地嗤笑,“就她,大不了也就是个品位最低的格格,好一点儿的人家,也就只够做小!那小模样,当的侧福晋玩玩也算够本。” 几个男人方便完,走到河边洗手,这才发现坡后坐着的美璃,都愣了愣。不知道谁说了句马匹如何的闲话,他们都目不斜视地顺着那个话题谈起来,略显尴尬地洗完手走了,没人再看她一眼。 美璃望着对面的天空,真辽阔啊,在安宁殿的时候,她只能看见方方正正的宫墙切割出来的那么一小块天,她望啊望,同一片云好久才能飘过。 她用力呼吸两口清新的空气,只要这样……她已经满足了。 又有脚步声,这回她听见的很及时,有足够的时间躲开,或者表明她的存在,毕竟听见那样的对话,大家都很尴尬。 她站起身,坡后已经传来奶声奶气地对话。 “你爬不爬得上去啊,笨蛋!” 这声音好熟,她转过土坡,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正叠着罗汉往一株野海棠树上爬,想去摘还青绿的海棠果子。 “危险!”她赶紧跑过去抱下骑在秋泉肩膀上的秋媛,他们是九王爷的小孙子孙女,以前总喜欢缠着她一起玩。 “美璃姐姐!”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吗?” “嗯,嗯。”美璃用力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以前她最烦这两个缠人的小鬼了。 “美璃姐姐!”两人一左一右地扑过来一人一只胳膊地搂住,“你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终于回来了!” 去了很远的地方……是很远。 “你们想要海棠?”她突然不想听两个孩子再生涩地表述离情,“那个吃不得的,很酸。” “我喜欢吃酸的吗。”秋媛苦恼地说。 孩子毕竟是孩子,一说起眼前感兴趣的事就会忘记自己刚才在难过什么,她以前也是如此。 “那美璃姐姐替你们去摘。”她笑笑。 “你爬不爬得上去啊?”秋泉明显不怎么信任她。 和孩子在一起,她顽皮的性子似乎又回来了一些,她挑了下眉,故意装出几分得意,“看着!”她后退几步,冲过去跳起来,一把抓住一条比较低的树枝根部,今天出来围猎,穿得是平底小靴,她胳膊一使劲,身子轻巧地一荡,脚蹬在树干上,人已经跨上树干的分叉。 “哇!好棒啊!”两个孩子无比崇拜。 美璃笑笑,在树干上站起身来去摘比较大的青果。海棠树本就不粗壮,就算她身体纤瘦,也十分勉强,整棵树都轻轻颤抖。 “这是干什么呢?!”一声掺杂几分恼意的低喝,吓得美璃本能地一蹲身,缩回树干的分叉。 树下站着四五个人,靖轩正冷着脸抬眼瞪她,他身后的素莹掩着嘴,呵呵地笑,显然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永赫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树上的她,他身边的银荻格格瞥着眼,好像是对表妹桑珠说,声音却很大,“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爬高上低,惹是生非。” “美璃姐姐是替我们摘果子,没惹是生非!”秋媛鼓着小胖脸,很维护地说,还拿眼瞪银荻。 “下来!”靖轩皱了下眉,喝道。 他多余管她!厌恶她,喝斥她似乎变成了他无奈的习惯,清静了两年,这毛病居然还没改掉。 美璃点了点头,确实太没样子了。 永赫走前一步想扶她下来,她笑着摇了摇头,抓着树干一溜,很轻松流畅地下了树,永赫笑了几声。 “你怎么这么会爬树?” 美璃垂下眼,唇边浮起了一丝笑意,“在冷宫里学的,我的院子里有株柿子树。” 银荻和桑珠都笑起来,银荻还不失时机尖酸地说:“那你可真是没白待啊,还学了这么个本事出来。” 本事?算是吧。 人在寂寞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会有很奇怪的举动,她会去爬又直又高的柿子树,就是为了能在更高一点儿的地方,看见更大一点儿的天空。有时候会看见宫女太监走过,或是邻近宫苑的老妇人半老妇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她就觉得一阵欢喜,看见离自己这么近还有人的喜悦,他们这些人不会懂。 号角声声,鼓声阵阵,素莹一拉靖轩的袖子,“快回去吧,围猎开始了。” 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很振奋,连秋泉秋媛也欢天喜地跑在人群前面,靖轩和永赫更是加快了脚步赶了回去。 美璃走在最后面,慢慢放缓了脚步,最后站住……默默地看他们离开。没人回头招呼她跟上,没?br / 殇璃第2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没人发现她落后。hubaoer 她笑笑,正如他们对她的事不感兴趣,她对他们的事也不感兴趣了,为那些男人呼喊助威,那是她小时候喜欢做的事。 现在的她……宁可独自一人,仰望辽阔高远的湛蓝天空,这种享受,她在安宁殿里期盼了很久,很久。 第6章 箭伤 蓝蓝的天空下,绿草丛里各色的野花晃迷了美璃的眼,她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抚摸一株蓝色小花细弱的花瓣。若是原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摘下,现在……她舍不得。 快速跑来的几个白色小影吓了她一跳,定神一看,原来是母兔带着几只小兔被鼓声号角吓得狼狈逃窜,它们躲入矮树丛里,白白的毛色依旧那么显眼,也许它们跑累了,也许它们觉得自己安全了,就缩在那儿不再逃开。 马蹄声来的很急,美璃大惊,她甚至听见从箭筒里拔箭出来的声音。兔子们也感受到了危险,一哄而散四处逃窜。一只小兔被树枝绊住了,母兔跑了几步,竟然停了下来,终于返回守在小兔身边,似乎想帮它一起脱险。 美璃的鼻子一酸,眼泪直直地落了下来。在她苦不堪言的时候……多希望也有这样一个能挡在她身前的人,多希望自己的父母还能在!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疯了,也许是母兔的举动触发了她心底最强烈的渴盼,她竟然不顾危险冲过去想帮小兔拨开树藤。 “想死?!”厉喝和低啸的羽箭一同到来。 美璃只觉得胳膊剧痛,但一大一小两团白影已经飞快地没入树丛,她松了口气。还好,那箭射偏了,只是箭翎扫到了她的胳膊,疼一疼就过去了。 靖轩已经一脸怒色地从马上下来,紧攥着自己的弓,她还是一点儿没变!想法设法让他操心,想法设法引起他的注意,这种苦肉计更是一用再用! “没用的!”他对跪坐在地,低垂着头的美璃冷笑,“就算故意让我把你伤成残废也没用,我不会有半点儿内疚,是你自己找死!”她知不知道,要不是他最后关头偏了偏方向,她的这条胳膊就要报废了! 她垂着头,手臂上的那阵让她眼前发黑的剧痛终于稍稍减弱,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清楚了,他说的对,她知道的。 她点了点头,礼貌地示意听懂了他的告诫,这次的确是她太鲁莽了。以前她用的苦肉计太多,解释无益,随他认为吧。以前他用刻薄地口气问她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她现在有。 他看了会儿她的反应,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靖轩哥,靖轩哥!”一个少年满面焦急地飞马跑来。 靖轩冷着脸翻身上马,“死人了么?这么嚷嚷!” “你快去看看吧,素莹从马上摔下来了,正哭着找你!” 靖轩双腿一夹马腹,烦躁地掉转马头,“没一个省心的!”用弓重重敲了下马背,飞快地和那少年纵马而去。 美璃看着一路被他们踩得狼藉的花朵,有些心疼。 四下无人,她轻轻拉起自己的袖管,被箭翎扫到的地方肿起一道血瘀,皮没破,鼓成一条暗红的血泡。她摇晃着站起身,没关系,只要挑破血泡,把血放出来就好了。 走回营地,她向太监询问了安排给自己的营帐,因为紧邻着老祖宗的帐殿,她营帐的地势很好……只是,也挨着素莹的帐篷。那座与她相似的营帐外栓着好几匹骏马,门帘挑开着,里面传来素莹低低的哭声,男人轻声的安慰。虽然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那声音……美璃咬了下嘴唇,自知之明她是有,但曾经她无比渴望着他这样低声的安慰,她不由停住脚步,默默地倾听,他半哄半劝的语气……也不过如此。 她听在耳内,该疼的还是疼,并不是她曾以为的那样——可以抚慰一切伤痛。 永赫领着太医从帐篷里出来,头上一层薄汗,他抬手用袖子随便抹了一下,这位素莹姑娘可真够能折腾人的,靖轩哥将来娶了她也有苦头吃,只腿上蹭破点儿皮,眼泪掉了能有半缸。吓得老祖宗要他把太医都找来了。 他无心一转眼,看见美璃站在斜对面的帐篷口发呆,脸色青苍,发现他的注视,还向他微微笑了笑,她连嘴唇都是白的! “你没事吧?!”他走近细看,她的气色太差了。“太医在这儿,顺便给你看看。” 顺便?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没事的。”她转身掀帘子,耳后的伤口鲜红一道十分刺目。 “等等!”他想喊住她,她却头也不回地进了帐篷。 “怎么了?”靖轩从素莹的帐篷里出来,看永赫正皱着眉,手还抬着没来得及放下。 “那个美璃格格受伤了,我想让太医也给她看看。”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 “受伤?”靖轩皱眉,是箭伤吗?他向太医一点下巴,“去看看。” 太医躬身应命,在美璃的帐篷外高声说:“美璃格格,让老臣进来为您处理下伤口吧。” 美璃正在刚刚点起的蜡烛上烧银簪,只要划开血泡就好了,何必大惊小怪,让人笑话她小题大做。“不必了,请回吧。”她撩起袖子,血泡就在火烫疤痕下面,两样加起来,丑陋得可以。 门帘被刷地撩开,她一惊,手一抖,簪子划开一道长口,血泡顿时破了,血流下来染污了她的裙子。她赶快拉好袖子,衣料立刻被伤口黏连在血肉上,一阵刺痛。 靖轩和永赫已经带着太医全都进来了,第一个进来的靖轩当然看清了她的动作。他没立刻说话,因为这次她演得太逼真了,他真的无法分辨她的用心。血已经从丝缎的衣料里透了出来,就算是苦肉计,她也真是落足了本钱。 “去看!”他瞥着她死白的脸,冷声吩咐太医。 太医弓着身提着药箱走过去,一时不知道该治疗什么。 “耳后,她右耳后被弓弦刮伤了。”永赫热心地说。 “不!左臂!”靖轩抿了下嘴。 “左臂?”永赫一脸莫名其妙。 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拉起美璃的左手,他看见了血迹,倒吸一口凉气,格外加了小心地去掀她的袖子。 美璃缩了下手,倒不是因为疼,那块疤……那么难堪的痕迹她不想给任何人看见。 太医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尴尬地看向对面的靖轩,请示他的意思。 “看!”他简短地命令。 美璃咬了下嘴唇,他讨厌她,不喜欢她……从她没有这块疤就开始了,她又何须介意?向太医扯出一丝笑容,她轻轻点了点头。 太医撩开她的袖子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 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方,她原本莹白如玉的小臂上有一块茶碗大的疤痕,皮肉扭曲,青筋都似乎暴露在外,疤痕里还有些黑黑的颜色。美璃哆嗦了一下,毕竟她最不愿意被人看见的丑陋直白地暴露在他们面前,随即她坦然地垂下眼,丑吧?其实美和丑,对她……没有影响。 太医处理好伤口,小心地为她包扎着,“格格,那伤……是火烫的吧?” “嗯。”美璃云淡风轻地应了声。 “太医院哪位给您处理的啊?”太医不无抱怨,“木炭灰都没替您收拾干净!年轻轻的姑娘家……”感觉自己失言多话,老太医闭住嘴巴。 美璃笑了下,“我自己收拾的,不怪别人。” 看着太医包好伤口,还细心地替她拉整袖子,她也随着太医一同起身,向靖轩和永赫都福了福身,“谢谢两位了。” 靖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永赫却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声,“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美璃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客气地塞给老太医,这规矩她已经太明白了,在冷宫里如果不打赏前来问诊的太医,和领太医进来的下人,下回病了想叫太医来就难上加难,甚至只能换来几个白眼。 因为有惯例,老太医也不甚推辞,道了声谢就坦然收下,退了出去。 美璃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还站在帐篷里的靖轩和永赫,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永赫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我们也告辞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刚想掀帘子,靖轩动作却比他快,先一步走了出去。 第7章 习惯 晚膳摆在一顶硕大的帐篷里,长长的矮桌连起来变成一个长案,大家都盘膝坐在皮褥上用饭,颇有几分没入关前女真的粗犷风味。两排长案相邻着,男女各一桌,年轻人们似乎特别喜欢这样的安排,与邻桌背靠背的那排几乎都被少年男女占满了。 美璃被安排在太皇太后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她安静地坐下来,她只是来吃 饭的。静娴向来是要坐最靠近老祖宗那个位置的,这次也不例外,她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时不时瞥美璃一眼,好像她的位次靠前,很有优势似的。 一直就和静娴那伙人合不来,因为梓晴姐姐的关系,静娴格外针对她,美璃也不意外。 人来的差不多了,连皇上和老祖宗都入了座,美璃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太监宫女开始上热菜了,素莹才跟在靖轩身后走进帐篷,被小宫女领着坐在右首最靠近太皇太后的位置,靖轩也在她身后坐下来。美璃初初有些局促,她和他相距太近了,近到他转过身子和太皇太后、素莹说话的时候,胳膊都能碰到她。 随即她放心的淡淡一笑,老祖宗关切地询问素莹的伤情,还询问靖轩狩猎的战果,他们谁也没注意她,谁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她又庸人自扰了。 永赫现在是忙人,一直帐外张罗布置,临开席才入座,康熙让他坐在靖轩的旁边,美璃略略欠身方便他坐下,永赫笑着轻声道谢。转身间美璃看见另一侧的梓郁,若羽有孕没来,他形单影只的,她笑了下,梓郁点了点头。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梓郁眼中的怜悯,默默转回身,虽然已经习惯了,被那么熟悉的人这样看着,还是会难受。 “美璃,你最近要好好补补,脸色不好。”一直在和素莹说话孝庄突然把话题引到她身上,美璃觉得周围的人因为老祖宗的这句话更仔细地打量她,她恭顺地点了点头,不想多话。 她身边的桑珠总是兴高采烈地扭过身子去和背后的福琛贝子说笑,每每无心撞到她,美璃轻轻皱了下眉,原来在席间不管不顾地扭身说话会给边上的人带来这样的麻烦,怪不得以前挨着她坐的女孩儿总是横眉立目地瞪她。 饭菜上齐,皇上和老祖宗简单地说了几句就热闹开席,因为人多紧凑,没下人布菜伺候,美璃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碗,她的左臂受伤,无法端碗进餐,桌子又那么矮,她俯身就碗更加难看。还好,她面前就放了盘小饼,她拿了一张慢慢吃着,很好吃,还有肉馅儿。 “怎么不吃菜?”低低的好听的声音在众人小声说话的嗡嗡声中还是那么清晰,瞬间地错觉让她本能地轻颤了一下,以为他是在问她。 “哎呀!”身边的素莹娇俏地抱怨一声,撒娇地在转过身问她的靖轩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靖轩笑笑,娇宠地拿过她的碗,在自己桌上夹了些菜递还给她。 美璃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饼,余光还是无奈地看清了他们垂头低语的亲昵姿态。她突然对自己有些生气,放下饼拿起筷子,这才发现面前的几盘菜都是大鱼大肉,她想吃些素菜,无奈都很远,怪不得……素莹会让靖轩帮她夹。筷子已经举起来,她随便地夹了块肉。也许是她夹得肉大了些,对面的静娴和银荻呵呵笑起来,用鄙夷又可怜的眼神瞥着她。 美璃冷冷地回看她们一眼,她不会再像原先那么冲动好胜,但她们的一再挑衅,她是不想理会,但也不表示她会让她们继续得寸进尺。 被她横了这么一眼,静娴和银荻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还有反击的勇气。 美璃刚拿起吃了一半的饼准备往嘴边递,侧后的福琛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桑珠呵呵痴笑,身子扭来扭去,美璃不备,竟被她撞得把饼掉在桌子上。美璃并没多想地拣起桌上的饼咬了一口,她发现整张女眷的长案都沉寂下来,原本没注意到她这个举动的人也因为别人的异样而莫名其妙地关注起她。 她愣了一下,是啊,这一桌子养尊处优的女人觉得掉在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脏了,和掉在地上没分别。如果是别人这么做她们也许就冷笑着看看,但因为是她——从冷宫里出来的美璃格格,拣脏了的食物吃,就很有噱头了。 果然,有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待过冷宫的人就是不一样。”静娴嗤嗤地笑着,对刚才她横她的一眼耿耿于怀,“这么爱惜粮食啊。” 一桌子人都用各种各样地眼光冷眼看着笑话,孝庄沉下脸,却又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 美璃抿了下嘴,就在所有讥嘲的眼光里大口地吃完了手里的半张饼。她冷冷一笑,“是啊,安宁殿里三天才有一顿肉,我就是觉得很香。不像你,天天山珍海味,吃什么都像在吃土,只能糟蹋粮食!” 美璃背后的永赫听见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静娴被她噎得瞪眼,听见永赫的笑声更加羞恼,刚想继续刻薄反击,被孝庄冷冷看了一眼,她被那冰冷的眼光煞了下,张着嘴,没敢继续说。 “觉得好吃就多吃!你这孩子瘦的让人心疼。玉安,把我这碗山鸡汤给美璃盛一碗。” 众人都有些无趣地继续吃自己的,席上又有了低语说笑,不似刚才尴尬。 美璃喝完了汤,向孝庄说了声,席间已经不少人离开了,她退席也没引起注意。 帐篷外已经点起大大的火堆,熊熊的火焰让美璃颤抖了一下,她找了个僻静地角落,迫使自己盯着火堆看,这道关迟早要过,她不该再继续恐惧。 秋泉秋媛小孩子向来不好好吃饭,也早早离席出来围着火堆跳来跳去,兴奋不已。 靖轩和素莹也从帐篷里出来,美璃站得角落很暗,火光又太亮,两个人低声说着话走过并没发现她。 美璃松了口气,也准备离开回自己的帐篷。 秋泉眼尖,高喊了一声:“美璃姐姐!” 原本已经走过去的靖轩和素莹都停住脚步回身看,美璃轻叹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比较从容地走到亮处来。总想遇见的时候见一面都要费番心思,不想遇见的时候……却总是躲不开。 秋泉和秋媛跑过来依旧一人一手地拉住她,却没像白天那么雀跃,故作深沉地互相看着不说话。 静娴也用完饭,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拉着她的胳膊,却一路追赶永赫的银荻,她追永赫干吗拉她当幌子?! “美璃姐姐……”大一些的秋泉犹犹豫豫地说,“我听说,你这两年都待在冷宫里,那里吓人吗?”像一切生于富贵的孩子,总对传说中恐怖的地方十分好奇。 静娴听了,正中下怀地甩开银荻的手,一脸讥嘲地走过来,“对啊,美璃,给孩子们讲讲,也让他们有个惧怕,别长大和你似的!” 美璃看了静娴一眼,努力压住火气。 秋媛撅着嘴瞪了哥哥一眼,都告诫过他别问美璃姐姐这个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但说起来多伤心啊。 “美璃姐姐,给你吃好吃的!”秋媛松开美璃的手,急匆匆地拉开自己的荷包,殷勤地拿出几颗蜜饯。她还小,还以为好吃的东西就能让人开心起来,美璃看着她一笑。 “秋媛自己吃吧,姐姐不爱吃的。”她摸摸秋媛胖鼓鼓的小脸,只有孩子才会有这么诚恳的同情吧。 “吃啊!”静娴不依不饶地冷笑,“不是两年多没吃着吗?不想吗?” 美璃终于忍不住瞪向她,刚想说什么,从帐篷里走过来的梓郁皱眉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隐忍地垂下头,她懂梓郁的意思,如果她和静娴发生冲突,不管谁对谁错,吃亏的终究是她,皇上也许会责怪她不知悔改。她是怎么了?以前比这个更恶毒的嘲讽她也能做到置若罔闻安之若素,怎么不自觉地和静娴斤斤计较?大概……以前总和静娴针锋相对成了习惯。 习惯……很多习惯,她自以为改掉了,其实还在。 她冷冷一笑,半是自嘲半是冷漠,“总是吃不到,就不想吃了。” 第8章 夜晚 火,连绵成一片的大火燎得她浑身剧痛,呼吸变得如此困难,她在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到处是火!连床单的一角都燃起了火焰,翻腾的空气让眼前的景象都扭曲了。 救命!救救我! 她的嗓子已经被呛哑了,前几声发不出音,她急得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救命!救命! 她终于喊出来了,声嘶力竭,但是——没人来救她!她一个人绝望的陷入火海,孤立无援。那种绝望,濒临死亡的无助……让她的心都迸裂了。她知道,没人会来了,她只能靠自己!当她克制住恐惧,用已经发了软的双腿向门外的一线生机奔跑时,那种孤寂的悲哀,只有她自己能懂。都看见映着火光的星空了,她望着火烫空气后面闪烁的星星,她得救了!一段火红的横梁掉落下来,她本能地用胳膊去挡…… 疼!她无法形容的疼! 救我,谁能救我?! 在恐惧和剧痛中,虽然知道没有人会来,没有人能保护她,她还是凄楚地盼望……能有一个人拉她一把,能有一个怀抱让她哭泣,能有人呵护她已经焦烂的伤口。 没有……永远没有。 她浑身颤抖地蜷缩在院子一角,闻讯赶来的太监总管只是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跑出来就好。”没人理会她的痛楚,没人安慰她的恐惧,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她被遗忘在那个黑暗的角落瑟瑟发抖。 孤儿……这一刻,她最深切地体会了这个词的辛酸。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整个人缩成最小的一团,眼泪从被烫爆皮的脸上流过时分外刺痛,她下巴哆嗦得厉害,连牙齿都磕碰得咯咯有声,她用她全部剩余的希望,虽然已经微弱得如同死灰里的火星,她还是盯着院子门口,希望有人来……来救救她。希望下一个从门里进来的人,是来找她的。 救救我……救救我吧! 她乞求拯救的,是她已经被孤独,被绝望烧穿的心灵。 “美璃格格!美璃!” 有人抓住了她的双臂,摇晃。她的双眼被热气燎灼着看不清,那个她渴盼的,救她的人来了吗?!泪水弥漫,她更无法看见那人的容貌。 “着火了!着火了!我很疼!我的胳膊很疼!”她哭了,终于有人能听她说出这句话。就算得不到安慰,得不到保护,能有人听她说出心里的恐惧和苦痛,也很好。 “美璃,没有火!没有火了!” 她死死抓住那人的手,泪水纷乱,“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 “你做噩梦了,你睁眼看看,你是安全的!” 安全?她哆嗦着收拢眼神去看四周……这是哪儿?她一时惶惑了,她看见了几个面带惊诧的侍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刀,都在怪异地看她。 她一凛,慢慢恢复了意识,这是围场的帐篷……她看那个来救她的人,却撞进一双年轻清澈,带着同情和怜惜的眼睛。火把在他漂亮的眼睛里点缀了几个光点,如同映在深潭里的星星。 好美……她瞬间沉迷了一会儿,这是永赫的眼睛。 “刺客呢?!”靖轩清冷的声音刚在帐篷外响起,人已经进来了,只胡乱穿着短褂,手里还紧握着长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软榻上的永赫和美璃,冷笑了一声。 被他冰冷的眼神一刺,她才觉得自己还死死抓着永赫的胳膊,她垂下头,不着痕迹地松开手,永赫却没起身,依旧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坐在她身边。 “抓到刺客了吗?”连玉安大姑姑都来了,虽然没戴首饰,也没穿正式的袍褂,她走进帐篷时还是一身整齐风仪端庄。相比之下美璃这才惊觉自己只穿了贴身的内衣,头发披散,满脸泪痕,狼狈失仪。 “看来……”靖轩冷峭地瞥着低垂着头的她,“根本没什么刺客,不过是做梦乱喊。” “嗐!”玉安大姑姑捶了下手,略有埋怨,“美璃格格啊,你可把老祖宗吓坏了!” 美璃疑惑地抬眼头看她,恍有所悟,“我又尖叫了?!”她征询地看向永赫,永赫不以为然地微笑点头,毫无责备之意。 她懊恼地长出一口气,自从那场火灾后,她就总是梦中尖叫,自己住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就成大麻烦了,惊动了值夜的人不说,估计周围几座帐篷的主子都被她吓醒了。 “ 美璃格格,你要是没事了就去老祖宗那儿问声安吧,她老人家半夜听见那么凄厉的喊叫,吓得浑身哆嗦,以为你被刺客伤着了!王爷,你也去皇上那儿说一声,刚才还派人来问是怎么了,皇上也吓得够呛,以为老祖宗出了什么事。你们,”玉安皱眉说,向发呆的侍卫们扫了一眼,“也都赶紧出去,半夜闯进格格的帐篷成什么样子!都去和被吓着的主子们说一声,都安心睡了吧。” 侍卫们悻悻地退了出去,面有不甘之色,也不是他们想闯进来的,听见格格喊得那么惨,以为出人命了呢!功没立上,还落了一顿埋怨,冤枉! 美璃知道,虽然大姑姑没直接说她,但对她惹得麻烦很是生气,以前总是教导她的申嬷嬷告老出宫了,玉安姑姑原本就不喜欢她,现在……更讨厌她了吧。 靖轩也烦厌地挑帘出去了,永赫拍了拍她的肩头,“今晚我值夜,你有事就叫我吧。” 美璃点点头,向她感激地笑了笑。 向老祖宗请安谢罪后,美璃从帐殿里退了出来,她望着满天星斗叹了口气,不敢再睡,生怕再来这么一次,估计全营地的人都要被她吓醒。 永赫带着一队侍卫在主帐周围巡视了一圈,有人询问就粗略应付几句,美璃等他走近,抱歉地向他福身,都怪她,给他也添了很多麻烦。 “不睡了?”永赫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继续巡查,自己引着她走近小火堆,上面吊着水壶,他让她坐下,小心翼翼地倒了杯水给她,“小心烫。” 美璃坐下,还是有些尴尬,他不嫌她反而对她很好,让她更过意不去了。 他挨着她坐下,似乎很明白她不去睡觉的苦衷,“是不是安宁殿着火了以后你就总这样了?”他大咧咧地问,并不像其他人,或嘲讽或隐晦,坦荡自然反而让她很轻松地点了点头。他刚进京多久,也知道的这么详细了?看来坏事果然传千里的,她默默笑了笑。 “没事的,过一阵子就好了。我小时候也在睡觉时被吓过,然后也总这样,长大慢慢就好了。” 美璃笑着点点头,她喜欢和永赫聊天,虽然认识不久,她已经发现他还像个大孩子般真挚热忱,至少他的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他想笑的时候就笑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从小在关外长大?”美璃努力地找一个话题。 “嗯。”永赫笑起来,好看的嘴巴弯出弧度,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容明朗清澈,让她已经过分沉重的心好像被和暖的风吹过。 这个男人……要是永远也不长大就好了。 她竟然在他的笑容里瞬间这样喟叹。等他长大了,就会变了,变成……她皱了下眉,跳过那个她不愿意想的名字,即便变成梓郁那样,也很可惜,也不会有这么纯真的笑容了。 永赫大概也觉得如果沉默了会很尴尬,就和她说一些关外的风物,见她慢慢垂下双肩,他担心地说:“你累了吧?”不等她阻拦,他已经差遣下人抱来几个厚毡叠成高高的一垛,让她靠着。因为没有依靠,毡垛经不住分量,总会歪塌下来,他干脆坐到另一边顶住毡堆,呵呵地笑着,“你靠吧,这回不会倒了。” 美璃安心地靠在毡毯上,身上披着薄被,她默默地看着深幽的星空,好久了……她没感觉到这般踏实。虽然只是暂时的依靠,她也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但今夜她太累了,就这么靠着……一会儿也好。 第9章 释然 天色青苍,鸟儿在还很稀薄的晨光中欢畅啁啾,让春天的清晨多了几许清新温暖。 靖轩梳洗完毕走出自己的帐篷,昨夜皇上临时吩咐他回京处理急事,他想赶早出发,起得比平时提前。 在行将熄灭的火堆后,他看见了她…… 她靠着高高的毡垫,人却紧紧缩成一团,无端就给人柔弱无助的感觉,她的头歪靠着毡垫,一行泪珠挂在俏美瘦削的脸颊边,让人不由心软,他甚至握紧拳头刻意遏制自己莫名其妙的怜惜和内疚。 他看着她,竟然觉得陌生。 她向他微笑时,她平静地看着他时,她很懂人情世故地打赏太医时,她珍惜地吃掉脏了的食物时,他都没太惊诧,惟独此刻……他骤然发现,她再令人生厌,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他从没想过她会脆弱,他故意说过那么多伤她的话,做过那么多伤她的事,她都没皮没脸的忽略过去,纠缠,纠缠得让他都发了狠。 总是她欺负别人,伤害别人,她怎么会脆弱? 他想起她手臂上的伤口,想起了她半夜梦中凄厉的喊声。皱了下眉,随即冷漠地展开,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要她去踩死老太太的么?是他要她到处招摇生事惹来天怨人怒的么? 是,为了摆脱老祖宗的指婚,他落井下石了,他欠她的,早还清了! “来人,备马!”他漠然吩咐,早有伶俐的侍卫为他牵来马匹。 美璃睡得本就不踏实,被说话声惊醒,她迷离的眼神逐渐聚拢,看清了不远处正接过缰绳的靖轩。 毡垫后的永赫也朦胧醒转,抹了下脸跳起身来,“靖轩哥,要回京啊?” “嗯。”靖轩翻身上马,潇洒利落,“你好生照应老祖宗,皇上那边有梓郁,不明白,不熟悉的多问问他。”他看着自己的马,捋了捋鬃毛。 “是。”永赫点头。 美璃缓缓站起身,她……该怎么办?日后见他的时候还多,她一直忸怩躲闪反而令彼此更加尴尬吧? “您……”她第一次用这个称谓和他说话,自己也顿了顿,“路上小心。”她恪尽礼数地向他福身。 靖轩紧握了一下缰绳,冷漠地“嗯”了一声。 如陌生人般疏离,不正是他想要的么?很好。他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扬开四蹄快速奔跑而去。 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瞬,他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以前的美璃不会这么和他说话,不会这么谦恭有礼。她像一只刁钻跋扈的小兽被生生推入黑暗的牢笼,再放出来的时候,变成了温和柔顺的兔子。这脱胎换骨的变化,是由什么样的苦痛硬逼出来的? 他扬鞭加速,耳边的风还是带不去她夜晚尖厉的呼喊:救命——救救我—— 皇上照例领着男人们去围捕猎物,女人们却没头一天振奋,都各自在林间坡上游玩,美璃早早地去孝庄身边伺候梳洗,孝庄怜她一夜未曾安眠,特意着人伺候她补眠休息。美璃也想趁机避开人群,并没多加推辞。 派来伺候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美璃让她守在塌边,一旦她在梦里尖叫就立刻推醒她。 等她醒转,已经过了午饭时间,男人们经过一上午的骑射也都累了,女人们也玩得力倦神疲,都纷纷归帐午睡。小宫女守了她这么长时间也困得摇摇晃晃,美璃抱歉地让她去下处休息。 她熟练地为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安宁殿里无人服侍,她早就习惯自己打理生活琐事。 营地里除了巡逻的侍卫,不见其他人影。虽然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但很温暖,照在身上,整个人都软软的,很舒服。美璃信步走向小河,享受着无人问津的自由,不由微笑了。 她坐在河边,看着流水淙淙,忍不住随手抓些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掷入水中,激荡起小小水花,她忍不轻轻笑出声来。两年孤寂沉闷的生活,让她学会这般略显无聊的自娱,不然……真的会疯掉。 一把石子扔完,她回身准备再拣的时候瞥见一双华美的靴子,她被吓了一跳,直直地抬头去看靴子的主人。阳光正照在那人俊挺的身姿上,她眯了眯眼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她愣住,怎么可能是他?他不是回京了吗? 她赶紧站起身,四下无人,她想再按礼请安又实在尴尬,一时僵在原地。 他沉默地看着她,她明明是长高了,却因为过于纤细的身材和尖削的脸庞而显得比以前更加娇小。长长的睫毛如今不再嚣张无礼地瞪着人,总是半垂着,密实地遮挡住清亮沉静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本来就很漂亮,里面的光彩分明是比以前黯淡了,却不知怎么多出了一份让人说不出的神韵,似卑微又似倔强。 “这个,给你。”他把手里的纸包递向她的时候,自己都一阵懊恼烦躁。他是怜悯她这两年来吃了不少苦,以前她总是要他去给她买各种零食,他不厌其烦一律置之不理,现在想想,也有些过分,就当补偿给她吧,仅此一次! “是什么?”她并没伸手来接。 “粽子糖!”他冷声一哼,十分不悦地说。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而又轻地颤抖了一下,对她来说很久远的记忆被触动了……她知道他在南书房外等皇上接见臣属完毕,悄悄地潜入厢房,他正坐在炕桌边看一本儿书,她跳过去趴在他的背上,死紧地搂住他的脖子,一相情愿地向他撒娇。 他呵斥她,要她松手,说被太监宫女看见了不成体统。 她反而得意洋洋地要挟他给她买粽子糖才松开。她记得她趴在他耳边,大声地告诉他:“我最爱吃粽子糖了!”她希望这么大的音量能传到他心里,能让他记住她爱吃的东西,能在街头看见这个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到是她喜欢吃的。 她苦涩地笑了。 刚进安宁殿的时候,梓晴姐姐偷着来看她,给她带了一大包粽子糖来。她欣喜若狂,问是不是靖轩托她带来的,因为她只告诉过他。梓晴姐姐支支吾吾,她还以为是默认。 她把糖仔细地收好,舍不得吃,她要在很想他的时候才吃一颗。 后来,她听见几个宫女太监在院子外的过道上唧唧喳喳地嘲笑她痴心妄想,恬不知耻,才知道,老祖宗想趁她闯了这次大祸的机会把她塞给他,说是只要她成了家,当了妻子母亲,自然会沉稳成熟,不再惹是生非了。靖轩为了摆脱她,竟然要求皇上严惩她,她才有了三年的圈禁生涯。 她不敢相信……他厌烦她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怪不得,她日盼夜盼,盼不到他来看她一眼。 梓晴姐姐再来看她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明知答案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糖是不是靖轩给她的。 梓晴姐姐哭了,要她别再痴恋,要她别再折磨自己。 晚上,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想相信这个真相。拿出一颗糖放进嘴巴,好苦!那糖竟然比黄连还苦!从嘴巴苦进心里。 她不信邪,隔天再吃一颗……还是那么苦! 她把糖都埋到墙角下时,终于相信了现实。从此,她再也不吃糖了,因为她不想再回味那种苦! “谢谢。”她看着他手中那包迟买了两年的糖,“我已经不爱吃粽子糖了。” 靖轩厌烦地一皱眉,毫不犹豫地把纸包甩进河里,多余!他实在多余! “靖轩哥哥。”他转身离去时,她突然叫住了他。他愣了一下,她叫他靖轩哥哥吗?似乎无论她怎么称呼他,熟悉的,疏远的,他都觉得别扭。 他冷冷回身看她,如果她以为这包糖是他回心转意,他就要决绝地说出真相:他对她,从来没有一丝好感!过去,现在,以后! 她看着他浅浅而笑,又是那种笑!那种让他的心会莫名抽痛的微笑! “靖轩哥哥,你……不必内疚。”她说,反而好像是在安慰他。“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反而感谢这两年的冷宫生活,这样我还能活得坦然一些,感觉对老婆婆也有了些交代。” 他沉默。 “靖轩哥哥,我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我父母留下的家产……” 他转头就走,不想听,她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感到刻骨的悲哀,她总是看他的背影。 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靖轩哥哥”。 该说的都说了,她和他都该释然了……从此,她和他就是陌生人,没有那么多的过去,也不会有将来。 她再看见他的时候,会称呼他王爷或是您。 第10章 承毅 马车在黄沙土路上吱吱嘎嘎地缓慢行进,赶了大半天的路,江柳已经很累很困,太颠簸了,想睡过去实在太难,所以格外疲惫。 “格格啊,你这是要去看谁?”她有点儿抱怨地问沉默靠在一边,被颠得脸色发白却不吭声的美璃。刚从围场回来,格格也不好好休息,一大早就要往孝陵赶,她还以为伺候格格出游是件好差,没想到这么遭罪! “一个哥哥。”美璃眼神飘忽。 “哦——”江柳点点头,亲戚吧?格格被关在冷宫这么长时间,什么亲人都不能见,一出来急着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就算尽量加快速度,还是用了两天才到目的地。长时间的颠簸赶路,美璃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她扶着车厢远眺这一片荒凉静谧的景象。不远处还有工程在进行,凿石打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更觉凄凉惨淡。 几个站在石墙外的兵士边打量她边上来盘问,美璃赶紧给江柳使了个眼色,塞了银子给他们,他们才心满意足地答应为她去通报。美璃细看这座院落,与皇陵里的那些华丽建筑不同,院子全部用青石搭建,坚固朴拙,显然是给守陵的军士驻扎所用。 “进去吧,进去吧,贝勒爷让你进去呢。”一个兵丁从二门里出来,有些暧昧地盯着她瞧,嘿嘿地笑着。 美璃无暇顾及这些,快步走进内院。 沿途值勤的兵士纷纷给她指路,她被引进大院角落的一处房舍,刚走近小跨院的门,她就看见坐在树下的承毅。他听见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璃第3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步声,依然靠着树干坐着没动,只是转过眼神来无心地瞥了她一眼。dierhebao “承毅哥!”她叫了一声以后才愣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他是两年前丰神俊朗,意气飞扬的贝勒爷。 承毅看着她,没表情,没言语,既不悲伤,也不惊喜。 美璃眼睛刺痛,他的那一箭射杀了梓晴姐姐,何尝不也射杀了他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流露出伤心和悲悯,确定涌到眼睛的泪水已经退却,她才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闲话家常般说:“承毅哥,我被放出来了,来看看你。” 江柳害怕这个瘦削阴冷的男人,虽然他是那么漂亮,但他周身散发的死气却让她毛骨悚然。她瑟瑟索索地蹩到门边,不敢靠近。 承毅点了点头,总算有了些表示。 “有水吗?一路赶来好渴。”美璃强作笑颜。 “屋里。”承毅用眼一瞥。 美璃起身,走进他的房间。房间摆设简单至于简陋,收拾得过于整齐了,好像不曾有人在这里居住般。 茶具放在靠近床头的桌子上,她去倒水的时候无心扫了眼床铺,赫然发现被褥极薄,她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果然如她所料,床单虽然整洁,却积聚着潮气,显然很久没晒过。驻守在这里的都是些大男人,承毅哥又失了势,就算有人服侍打扫也不会太尽心。 这种境遇……她太明白。 赶紧叫江柳也来喝了几口水,派她去向外面的兵丁要根长绳来,趁正午的太阳正暖,赶紧替承毅哥晒一晒被褥。染了潮气的被子盖在身上的滋味……现在她想起来还阵阵发冷。 承毅瞪着眼看两个姑娘在他房间里出出进进,把被褥逐条晾晒,虽然他皱着眉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 江柳忙活了一阵,疲乏得不行,美璃问过承毅,把她安排在小厢房里休息。她在院子里找到一个木棍,轻轻地逐一拍打绳上的棉被褥垫,既拍去灰尘,也能让棉花更加蓬松柔软。 承毅默默地看着她,眼底闪过清淡的怜悯,她是如何变成眼前这样的……他知道。娇蛮任性如她,是怎么熬过那么漫长岁月的? “爷,走好,小心台阶!”一个殷勤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在静默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楚。 美璃抬头,正看见一个好像是头目的中年男子卑躬屈膝地引着靖轩进来。她愣愣地停住手,他也正冷然瞟她,美璃垂下眼,福了福身,继续拍打被褥。 老天爷总是爱和她开玩笑,她除了听之任之又能如何? “皇上让我来带你去丰台大营。”她听见靖轩对承毅说。 “好。”承毅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人也慢慢站了起来。“要开战了?”他的语调没有起伏,不激动,也不好奇,和准噶尔的一战已属必然,只是迟早的问题。 “近期应该不会,但必须开始正式筹备了。”靖轩似乎有些烦躁。 “水!”他冷声吩咐,虽然美璃背对着他,也知道这话是冲她说的。 她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走回房间倒了两杯水端出来,一上午,承毅哥就坐在那儿发呆,太阳晒着,也该口渴了。 房间里没有托盘,她一手拿着一个茶杯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先递了一杯给承毅,腾出手来双手捧给靖轩,看上去是格外尊重,实际上亲疏立现。 承毅看在眼里,眉头极快地一皱,美璃……终于死心了。 靖轩冷着脸接过茶杯,一口喝干。 美璃微笑着问:“您还喝么?”礼貌却疏淡。 靖轩不答,把茶杯甩回给她。 美璃也不怨怪他的无礼,安静地等承毅也喝完水,一起收走杯子,拿到井台边,熟练地打了桶水,仔细清洗。他们在低声说些政事,她无心倾听,洗好杯子,没活儿找活儿的把承毅扔在门后、士卒没来得及收走的换洗衣服拿出来洗。 她仔细地把衣服抹平晒在长绳上,这样干了才会平整。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她不经意地回身才发现两个男人早已不再交谈,都用若有所思地眼神看着她。 她先是有些窘,随即淡然笑了笑,他们是没想到她能干这样的活儿吧?生活教会她的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在冷宫里,有活儿她甚至会舍不得一下子干完,能帮她消磨时间的任何事物她都会非常珍惜。夏天的时候,她会无聊的隔天一洗床单被罩,她的卧具几乎都快被她洗破了。 其实她两年没见承毅,毫不见外地就替他洗衣服是挺怪的,但她看见那堆衣服时竟然习惯性地就拿起来洗了,心里还十分踏实,她有事情可做。 靖轩的两个随从走进院子,“爷,晚膳您想用些什么,奴才们要早做准备,这里荒村野店的,什么都没有。” 靖轩有些不耐烦,“随便吧,有什么吃什么,明天一早就走,不必兴师动众的。” 随从低头领命,站在院外等候差遣。已近傍晚,营地里吹起晚饭的号角,江柳也睡饱出来,帮着送饭来的士兵摆饭布菜。 靖轩的随身侍卫皱着眉看石桌上粗陋的饭菜,十分为难,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个就快步走出去。 美璃挨着承毅坐下,三菜一汤,虽然粗糙,足以果腹,至少比她在安宁殿的伙食要好。他……自然是无法下咽,她却早已习惯这样的粗茶淡饭。她拿起碗筷给承毅拨了碗米饭,靖轩……自会有他的饭食,他的下人不是已经去张罗准备了么。 “你是干什么的?”靖轩突然冷声喝道。 美璃一抖,却发现他正沉着脸瞪魂不守舍的江柳,“你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威严冷酷的语调把江柳都吓哭了。 “格格……还是我来吧……”江柳慌慌张张地抢过她手里的筷子,求救般哽咽低喊。 美璃抱歉地苦笑一下,她是习惯了自己动手,在他看来却是下人欺主,他和她看到的……永远不是一回事。 “也给我拨一碗!”他一个吩咐江柳一个动作,小姑娘的胆已经被他吓破了。 承毅夹了一块炒鸡蛋放在美璃碗里,美璃向他笑了笑,各自闷声吃饭,独自呆久了,吃饭自然沉默无语。 靖轩夹了一条青菜,根本没切开,算是炒的,更像是煮熟的。他放进嘴里,一无味道,他紧皱眉头。承毅……和她,这两年就吃这样的食物?他沉着眼看对面两个毫不觉得饭菜难吃的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靖轩的随从让两个兵士端着托盘回来,一个托盘里是特别为他做的饭菜,虽然样式单调,显然是上了心,颇有香味,竟然还有一碗红烧肘子。另一个盘子里是两坛酒,承毅扔下碗筷,拿起一坛就灌。 美璃也放下碗,礼貌地说:“我吃好了。”随即起身去收晾着的被褥。 江柳偷眼瞥着石桌上新摆上却无人问津的饭菜,有心想吃,却被靖轩冷得要结冰的脸色吓到。他突然摔下碗来,江柳吓得从凳子上窜起来,跑到美璃身边恨不能躲到她裙子底下。美璃一边收被,一边安抚地向她微笑摇头,显然没被靖轩莫名其妙的火气影响。 “拿走!撤下去!“他突然暴怒地对随从厉喝,”你们也滚!“ 两个随从热脸贴了冷屁股,战战兢兢地催促一边儿已经哆嗦成一团的兵丁赶快撤下后上的饭菜。 第11章 打赏 美璃推醒睡在身边的江柳,她年纪还小,正是贪睡时候。美璃怕自己又在梦中尖叫,又不忍让陪她奔波一天的江柳值夜,只好克制着自己的睡意,迷迷蒙蒙一直坚持到天微亮。 知道今早承毅和靖轩要出发去丰台,她催促着江柳也早些起身,免得耽误他们的行程。 梳洗收拾妥当,她以为承毅和靖轩都还没起,推门出来却发现两人已经对拆完一套拳法,薄薄的短衫上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殷湿。两人都微微有些喘,见她出来,都停了手。 靖轩的下人很有眼色地端来两盆水伺候他们擦身换衣,美璃有些不好意思,退回房间又显得太造作,只好低着头去院子外边佯装散步。还好不久就有兵丁端来早饭,她也跟着回去,帮忙摆置。 承毅已经换好袍褂,站在树下默默出神,美璃看着他,虽然还是寡言少语,初见他时的颓败神色却消散不少,原本冥寂的眼睛里有了些光彩。她有些伤感,他是把与准噶尔的那场仗当成|人生的寄托吧?其实这两年来,承毅哥过的比她苦,她……还知道自己有出去的一天,他却不知道自己何时能解脱。 “吃饭吧。”她柔声唤他,因为没防备,悲哀透进了声音,竟然有丝哽咽。曾经以为承毅哥的心比……靖轩还硬,她苦苦地笑了,她一直不会看人的,永远也看不到别人的心。 有了昨天的经验,靖轩的侍从没敢乱张罗,兵士送来什么就是什么,因为王爷前来,厨子特意拌了几盘凉菜,靖轩一声不吭地大口吃着馒头,碰都不碰。美璃慢慢地吃着,她很了解他此刻食不下咽的感觉,她也体会过的。没想那么多,她把自己面前的咸菜挪到他手边,比起味道恐怖的拌菜,咸菜就馒头爽口多了。靖轩冷着眼看了下她,美璃垂眼避开了他的眼神,他该不会认为她在刻意讨好他,别有所图吧?她和他的心结太重,相互置若罔闻才是最好的吧,她又鲁莽了。 还好靖轩也没再说什么,吃了半盘咸菜两个馒头。 潦草地吃完饭,承毅就吩咐兵丁牵马,美璃也匆忙起身打算去找自家车夫。 “骑马吧,快些。”承毅拍了拍马鞍。 美璃犹豫了一下,想着来时的颠簸和速度,点了点头。 美璃坐在承毅的怀里,马的速度不算太快,春风和煦,阳光柔暖,她又一晚上没好好睡觉,困意慢慢侵袭,她不自觉地搂紧承毅的腰,找了个舒服又安全的姿势沉沉睡去。 靖轩渐渐听不见身后的马蹄声,有些疑惑地回头看,承毅已经远远的落下一段距离,他有些不耐烦地拉马停住。承毅缓慢地赶上来,他才看清睡着的美璃。 “麻烦!“他皱眉低咒了一声。 承毅没理会,依旧缓速前进,他身后靖轩的两个随从因为其中一个载着江柳,也不好超过承毅,只能慢慢地跟在后面。 “她……”承毅低头看着因为搂着他,袖子微微后扯而露出手臂疤痕的美璃,他轻而又轻地拉起她的袖子,细看那块丑陋的疤痕和还没愈合的箭伤,“一定吃了很多苦。” 靖轩抿紧嘴唇没有接话。 “即使……”承毅看着美璃苍白的小脸,因为疲倦,眼睛下浮现淡淡的青黑,显得更加憔悴柔弱。“你也对她好一些吧,毕竟她曾喜欢过你。” 靖轩冷声一哼,瞥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疤,皱眉烦躁地别开脸。虽然一副被拖累的冷漠脸色,他却始终没再催促加速赶路。 毕竟是在马上,强烈的困劲儿过去,还是睡不踏实。 美璃清醒过来,抱歉地松开紧搂承毅腰身的手臂,坐直身体。她睡着了,承毅哥拉缰绳的胳膊还要负担她身体的重量,这一路走来一定酸疼不堪吧? “对不起。”她内疚地去揉承毅的胳膊,“一定酸死了。”她埋怨自己。 承毅嘴唇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摇了摇头。 “前面就是京城和丰台的岔路!”并行在侧的靖轩突然冷声说,显得有些突兀。 美璃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仰头向承毅微笑,“我自己回京吧,你们公事要紧。” 承毅有些犹豫,已是下午,虽然已经在回京的官道上,往来行人不少,毕竟是两个年轻姑娘家,她们的马车又被甩下半天的路程,怎么都让人无法放心。 “前面就有驿站,让她雇车回去。”靖轩看了看天色,“咱们也要快些,不然到丰台得什么时候?!” 美璃跳下马,江柳也被随从抱下马,一脸不高兴地凑到美璃身边,暗骂这个长得很好看,却没半点人味儿的庆王爷真不是个东西。 “这个给你!”靖轩寒着脸甩了个小包过来,美璃吓了一跳,本能地接住,小包里的东西打得手指很痛,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应该是银子。 他高高地骑坐在马上,扔银子给她……屈辱的感觉在心底漫延。 “我有钱。”她轻声说,捧高小包还他,他是以为她连雇车的银子都没有吧,苦涩渐渐盖住屈辱,让她一阵心酸。在他眼中,她的确卑微窘迫。 “给你就拿着。”他很不高兴,原本漠然的语气里混入了几分厌烦。 美璃咬了咬嘴唇,她何必和他较真。咽了下口水,她强迫自己笑了笑,收回手,向高高在上的他福下身,“谢王爷赏。” “你!”靖轩气得用鞭子一指她。 江柳真怕庆王爷一鞭子打下来,他那个脸色比刚才还吓人。“格格,快走吧!”她一把拉住美璃,拖她往驿站方向走。 等她们消失在官道的转角,靖轩铁青着脸对覻着他脸色暗暗叫苦的两个随从厉声吩咐:“跟着她们,别让她们发现!保证她们不死不伤!”他简直像是在诅咒。 说完了自己也很窝火似的,一鞭子抽在马身上,马长嘶一声撒蹄狂奔。 承毅面无表情地紧跟在后,靖轩跑了一阵,火气终于消下去,她从冷宫里出来以后,不知好歹的事也不光这一件两件了,他就是自找的! 见他缓下速度,承毅也拉了拉缰绳。 “为什么不好好说。”承毅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没有起伏。 “好好说?!她再缠上来怎么办!”靖轩恨恨地一哼。 “不会了。” 靖轩一愣,没再说话。 第12章 暗示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美璃在慈宁宫外侯旨的时候,中规中距地站在廊下,上午的太阳火辣辣地晒在她身上,额头微微渗出汗珠也不敢随便擦。玉安来接她进去的时候,端宁的脸上出现一丝赞许。以前美璃总是不等通传就冒失地闯进去,实在碰见老祖宗在会见要客也不肯老实地在外面等,总是在院子里跑来跳去,折腾得鸡飞狗跳,没眼色,没规矩。 也许她自己不知道,她那点儿小道行在宫里这些嬷嬷、姑姑眼里,的确也只是小儿把戏。她那样成心胡闹不过就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示老祖宗对她恩宠有加,她可以如此横行无忌,希望别人能高看她一眼。殊不知这样无知乱来更让人厌恶,更让人觉得她可笑。 如今……她大概是明白了。 “进去吧。”她向美璃淡然一笑。 孝庄看了看美璃身后捧行李的太监,只有小小一个包袱,心里一阵恻然。美璃这孩子……实在可怜。尤其现在,这么柔顺乖巧更让人心疼!或许,这副药对她实在太重,连元气都伤着了,孝庄有些唏嘘。 “快来喝些凉茶,热了吧?”她招呼美璃在自己身边的炕上坐下,忍不住用手绢轻拭她额头的汗珠。 美璃笑了笑,轻轻摇头。 “这段时间就在我这儿住!”孝庄皱眉嘱咐,“你家里也没人好好照管你!你的身子骨……”她打量了一下美璃细弱的身子,眼神回到她苍白却益发娇美的小脸上,“必须好好调养。” 顿了顿,孝庄口气异样,眼神也闪开了,似乎略有歉疚,“你也让玉安她们教你点儿居家过日子的道理和本事,也不小了。” 美璃站起来福身道谢,她又想起在围场坡后听见的那几个男人说的话,老祖宗要把她嫁出去了……所有人闪躲不及,不知道,谁会那么倒霉被挑中。她苦涩一笑,不管是谁,虽然她没有娘家靠山,没有丰厚陪嫁,她会努力尽到妻子的本分,像对亲人一样对待他……她也只有这样回报,只能这样回报。 外面问安叩拜声一片,康熙就在纷纷跪伏的人群中淡笑着走进来,美璃也恭顺向他行礼,得体地准备和下人们一起退出去。 “坐吧,不用走。”难得皇上笑着和她说话,虽然眼睛并没看她,口气也很随意。 美璃只好坐下,轻轻为老祖宗捶腿,才不至于傻坐着那么尴尬。 祖孙两个说了些闲话,康熙突然笑了笑,“老祖宗觉得素莹这丫头如何?” 孝庄微微一愣,有点儿明白康熙刚才不让美璃退下的用意,虽然有些不忍当着美璃把话挑明,却也不好拂了孙儿的意愿。“还好,性子柔顺,人也俊俏。”她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 “眼下军费吃紧,江南的财政就显得尤为重要,此事非札穆朗不可,他在江南供职多年,是不二人选。”康熙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美璃虽然不太懂,也听明白皇上的意思,朝廷就要和准噶尔打仗,哪儿都要用钱,国库的一大半银子都从江南来,必须要一个肯出力又很懂行的人去为大清敛来更多的钱财,这里的水有多深,她无法想象得出,但她知道,素莹的阿玛就是这么个人。 “近来札穆朗在户部理事,很是得力,朕正想给他的女儿指门儿好亲以示勉励,皇室子侄里也没太合适的,只有靖轩,身份地位,人材长相都配得过,自从蒙古和亲作罢,他的婚事也一直搁下了。老祖宗也瞧出来了吧,靖轩和素莹两个也相互有心,”康熙一笑,“朕私下已和靖轩说过这事,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也深知,撇开这些都不谈,素莹本身他也十分中意,所以朕就来求老祖宗做媒,比孙儿岂不更有分量,更吉祥和满?” 美璃依旧微笑着为老祖宗捶着腿,表情一无变化。在听见皇上说出靖轩的名字时,她的手的确轻而又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尽力克制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捶腿,她……不该意外的。 皇上不让她走,就是让她听见这番话,听清这番话吧?她嘴角的笑痕微微加深,其实皇上多虑了。她就是再傻,用了两年也都想清楚了。 皇上也太高估她的执着了,她也是个女孩儿,怎么会对两年里连一眼都不肯来看她的男人还不死心?她花掉身边最后几两银子,央求小太监去皇上那儿带话拦他,让他来看她……他没来,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让太监带回来。 她不愿意再回味拉住小太监一遍遍问“他说什么了?”,小太监不耐烦地反复回答“什么都没说!”、“只嗯了一声”时的失落和悲伤,可那感觉此刻却还是那么清晰的苦在她的心间。她难道还没苦够?她都要嘲笑她自己了! 她猛然发现,其实之前皇上已经很多次在暗示她了,只是那时候她傻得听不明白,愣头愣脑地一意孤行,怪不得她伤心也没人同情,估计大家早被她的迟钝气得半死,懒得理她,她倒霉也觉得活该。 现在,她听懂了,听得很透彻,很好,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受伤,不会再伤心了。 “嗯,这是喜事,靖轩也该成家立室了。”孝庄点点头,当着美璃的面,真是无法热心得起来。 “孙儿想,春狩完毕就请老祖宗下懿旨,在出征准噶尔前把喜事办了,札穆朗和朕都撂下一桩心事。” 孝庄点头。 从寝宫里出来,美璃到偏殿里默默收拾自己随身的物品,没几样东西,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她很满意此刻的心情,平淡漠然,听见他的婚讯就和听见陌生人的一样。 还没等她喝口茶,宫女又来叫她去太皇太后那儿,美璃有些疑惑,老祖宗刚才还吩咐她自行休息,难道有什么急事? 还没进门就听见房里有人低声笑着交谈,有客人? 寝宫里孝庄正一脸笑意地扶着宫女站在她喜爱的花株边,一个背影有些眼熟的妇人正拿着小壶小心翼翼地往盛开的花朵上洒水。她们很亲昵的说笑,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玉安姑姑也难得露出笑脸,低低说话。 “过来丫头。”孝庄向美璃点了点头,妇人闻声也笑着转过身,和善地笑着看她。 美璃沉吟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是永赫的额娘,因为很感谢永赫对她的善意,她福身问安时格外诚挚。 “还是你会伺弄花草。”孝庄一边走回炕上坐,一边对应如福晋笑着说,“玉安就没你这两下。” “奴婢只是喜欢摆弄这些。”应如福晋呵呵笑,谦虚讨好地说。 “常言道,会养花的女人才会挑男人,玉安就吃亏在这儿喽。”孝庄揶揄地说,惹得应如和玉安都笑了。 玉安还申辩说:“那是奴婢诚心一辈子伺候老祖宗。” “应如,你回来我可真高兴,常来我这儿!把我园子里的那几棵花苗好好养护养护,那些花儿匠我信不过。”孝庄边喝茶边说,应如笑着连声答应。 “这是小美璃,眼见也该出阁了,是我一直带在身边儿的孩子。”孝庄收了笑,疼爱地指了指美璃。“你多教教她,日后好相处,你那套相夫教子的本事我信得过,看把永赫那孩子教得多好!” 应如福晋一愣,显然在太皇太后半开玩笑半郑重的话里听出点儿眉目来。 美璃看着应如福晋慢慢变白的脸色和僵硬在嘴角的笑容,心里竟然一阵抱歉。虽然老祖宗说的非常婉转,该听明白的都听明白了。她甚至看见应如福晋偷偷露出烦恼的眼神去看玉安姑姑,似乎向她求证,玉安姑姑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老祖宗对她的苦心,她是最近才好像恍然大悟的。美璃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对她,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宗室里的鄙薄轻视……老祖宗自然心知肚明,怕她嫁到别人家受气吃亏,想来想去选中了应如做她的婆婆,僧面佛面……应如福晋就算心里再不愿意,总归不会苛待于她。 她也深刻体会到老祖宗的为难,生怕应如福晋会强烈反应,事情弄拧了,难堪受苦的还是她,所以才这么隐晦迂回地暗示,为她留足了余地。 美璃攥紧拳头,她真该珍惜老祖宗的这番苦心,再不懂事听话,她谁也对不起。如果她能早些懂得,何至于……落到今日田地。 第13章 星空 夜,已深了。 美璃坐在床上,借着不算明亮的烛光打量偏殿这间小屋。以前住在宫中时,她一直被安顿在这里,现在看来,却有些陌生。 她轻轻地下了床,不想吵醒睡在窗下小床的宫女虹铃,总怕做梦尖叫吓到别人,又不好意思使唤比她还大两岁的虹铃守夜,她只好用老法子——不睡。 春天的夜空,是最明净柔和的,虽然比不上秋天的高远深邃,暖暖的风中,仰望漫天星斗,心好像也开阔起来。 美璃靠着廊柱坐下,遥望璀璨星空,心里却酸楚感慨。同样是在紫禁城幽静的宫苑中,同样是孤零零渺小的她,仰望得却好像不是同一块天空。 也许生活教她的太多,她却学得太慢,往日的喜怒哀乐在长而又长的孤寂岁月里全数沉陷为今日的淡漠,那将来……她茫然地垂下泪珠,不知道多久以后她再独自仰望星空,会用什么样的心情? “谁?!”一声戒备的低喝,把她吓了一跳,眼前一花,巡夜的侍卫都快步靠近举起灯笼准备照她的脸。 “没事,你们继续去巡视吧。”开始的那个声音放松下来,低声吩咐,拦住过于靠近的侍卫。 美璃的眼睛适应了明亮,侍卫们也整齐地排成队伍退出小院,光线变弱,她更清楚的看清了来人。 星光如发亮的轻纱披覆在他的身上,年轻俊秀的脸颊勾勒出悦目的弧线,长睫毛的暗影下,清澈友善的双眸含着浅浅的笑意,是他,永赫。 夜风一吹,她觉得脸上凉凉的,这才惊觉眼泪还挂在脸上未曾拭去,她慌忙抬手用袖子抹了抹。 永赫……她一阵尴尬,想起老祖宗和应如福晋的对话,应如福晋的表情……她竟然无法像原来那么平静坦然的对他。他……还能像初见面时那么友善地待她吗?也会怨她,恨她,因为她带给他的种种难堪忧烦不已吗? 她慢慢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俊美的脸。 “你……”他皱着眉,声音低沉。 美璃的心因为他的语气而苦涩绞痛,他已经不向她微笑了。 “你不冷吗?”他担心地问道。 美璃有些吃惊,愣愣地抬头看他,他正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目光相遇,他似乎微微一凛,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移开了眼神。 星光同样柔美地照亮了她。 她如他第一次见她般娇俏柔弱。大家都说素莹娇美,当他进入老祖宗的凉棚,看见满眼珠光宝气的女人们中,她半低着头,乌黑的长发上只簪了朵雅致的花,尖瘦却不失娇嫩的小脸低垂着,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办到的,竟然那么清楚地看见了她长而弯翘的睫毛轻轻翕动,素莹……哪有她美?! 当她听见老祖宗和额娘谈论他的时候,亮亮的,闪动着潋滟水光的大眼睛飞快地向他瞥过来时,他竟然紧张的故意转开眼神,心……乱了速度。 当瘦瘦弱弱的她,惨白着脸让太医处理血肉模糊的伤口,紧咬着樱红嘴唇,不肯喊痛的倔强表情,却深深地扎痛了他的心。刚看过素莹梨花带雨的撒娇哭泣,他的心也生了几分怜惜,但她……却让他的心都疼了。 关于她的传闻那么多,那么恶毒,他没见到她的时候也心生讥嘲,也和着大家说笑戏谑过,真的见了她的面……他笑不出来,甚至对那么多尖刻讥讽她的传言愤恨不已。 把她说的那么不堪……其实,她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可怜女孩!也许正是由于她的脆弱无依,大家才更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贵族中的势利残忍,他如何不懂!如果是皇上的亲妹妹,谁敢这么说她! 她半垂着眼摇了摇头,因为解开发髻而披散下来的柔顺长发也随之轻轻飘摆,他的心一软,差点想伸出手去摸一下那头丝顺的乌发。 “你……又值夜吗?”夜色中沉默相对,实在尴尬,她没话找话。 “你又不敢睡觉?” 她一笑,他又直肠直肚地说出心里所想,不过……很亲切。 见她笑了,他也笑出来。 她看着他好看的笑脸,胸口有些发闷。他还不知道老祖宗的想法吧,她突然有些不舍,当他知道了,她就连这个朋友也没有了。 “你总这样不是办法,我是轮值,明天可以休息的,你怎么办?”他替她苦恼。 “不要紧。”她撇开脸,不想再多说话,如果将来他后悔今晚对她说了这么多话,她的不参与会让她到时候好过一点。“我进屋了。”她半垂着脸,淡淡微笑。 “嗯……”他支吾了一下,“好久天才会天亮,你要做点儿什么才能不困呢?” 他话里的真诚让她的心一痛,“我……做些针线,看会儿书。” 他也不好一再叫住她,叹了口气。 “不用发愁,等你不怕了,就不会再做噩梦了。”他说出口也发觉,他之前已经和她说过这句话了。 她回过头来感谢地笑了笑。 “你等我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转身就跑。 望着他转瞬就消失在夜色的中的背影,她真心地笑了,他真是个很好的人,像个孩子般热心。 过了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一本儿书塞到她手里,“这是坊间流传的各种小笑话趣事,晚上看没意思的书更要困的,你看这个吧,笑一笑就不想睡了。” 她默默地握紧手里的书。 “你看吧,要觉得有意思,书市上还有很多的,我都买来。不过,你可要在全都看完前好起来!”他嘱咐,说得板上钉钉。 她点了点头,“谢……” 他赶紧摇手,不想听她说谢谢,“我巡夜去了,你也赶快进屋吧。” 她看着他快步离去,忍不住再次抬头仰望夜空,春天的星星果然很美,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要是一直能在这么美的星空下……就好了。 第14章 付出 “侍弄花草就是要赶早,太阳没有把土地晒热之前。”应如福晋拿着小小的花剪,仔细地剪着植株里的残叶。 清晨的叶片上还带着点滴露珠,美璃闻见一股好闻的芬芳,“是。”她小声应答,今天一大早应如福晋就进宫来替老祖宗照顾园中花木,还特意叫上她,老祖宗非常高兴,郑重地嘱咐她要“好好学习”,意图明显的都不能算做暗示了。 “常说好花尚需绿叶配,所以看一株花的美丑不仅仅是看枝头开放的娇艳花朵,更要看它的叶子和形态。不能有枯黄的,虫蛀的,叶片残缺的。”应如福晋边说边剪,越来越多有问题的叶片飘落在周围的土地里。“而且,对这株花来说,掉落的叶子也是很好的肥料。” 一直在认真听她说的美璃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蹲下身,收集起周围散落的叶子,随手在工具盒里拣了把小铲,准备翻土埋叶。 应如福晋看着,不急不慢地说:“用铲子挖花株周围的土壤,会不小心伤到花的根须,严重的整棵花都会死掉。” 美璃愣了愣,放下了铲子。 “想看到美丽的花,就要不惜力气的栽培。想有回报,当然得付出。”应如福晋仔细在花枝中寻找败叶,别有含义地说。 美璃微微一笑,“是。” 她用手去挖花下的土壤,如果以前她会认为是应如夫人故意刁难她,但现在她听着觉得她说得很对。付出……并不见得就会有回报,但不付出,一定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稍微挖深一点儿,正好松下土。” “是。”美璃笑着点头,用手仔细地挖开湿土,轻而又轻,生怕伤到花根。她粗活也做惯了,没指甲,用了心做得倒也似模似样。 应如夫人看了她两眼,淡淡冷笑,“这一棵是蔷薇,很像玫瑰,却没那么高贵雅致。” 美璃的手在湿寒的泥土中微微一抖,虽然很像玫瑰却没那么高贵的蔷薇……是在说她吧。她继续松着土,时不时把叶子埋进去,好像没听懂应如福晋的暗讽。 “蔷薇其实很好养,就怕太娇贵,肥上多了,水浇勤了反而活不了。”剪好叶子,应如福晋又拿起喷壶,高高举着四面八方地洒着水,繁茂的枝叶并没承接住多少水珠,蹲在花下的美璃顿时被浇了一头一身。 她没动,继续埋叶松土,小小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水珠激得微微颤抖,她始终微笑着继续手中的活儿,应如福晋暗暗叹了口气,浇了几下终于不忍,放下了喷壶。 永赫走进花园,笑容还是那么明朗,“额娘,忙了一早上,都打理了什么好花?” 美璃低垂着眼不敢抬起,心里有些紧张,离那次夜晚的谈话已经过去几天,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他是故意躲避还是真的有事,他们都不曾相遇,他……应该已经从应如福晋那儿得知老祖宗的意思,那他的想法…… “好花?没什么好花,只是这棵蔷薇。”应如夫人的口气有些悻然。 “很漂亮啊。”永赫不以为然地瞟了两眼。口气一横,“你在干吗?” 美璃的心骤然抽痛,他…… “怎么能用手去挖土!”他蹲下身,不避嫌疑地把她的手从土里拉出来,“石子,枯枝划破了怎么办?”当着应如福晋,美璃反倒不好意思地挣开了他的手。 应如福晋冷眼看着,不怎么是滋味地说:“松土本来就要用手!你额娘当初也这么做的!” “是吗?”永赫疑惑地皱了皱眉,“那我来吧。把土挖开就好了吧?”他修长洁白的手毫不犹豫地去抓土拨开。 “还要把叶子都埋回去!”应如福晋一副很受不了他的样子,瞥着眼瞪他,“你那是松土还是挖坑啊?!” 美璃发现永赫来了以后应如福晋虽然语气刻薄了许多,但看见儿子后眼里的神采,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极端的疼爱。母子俩斗嘴的样子十分有趣,连刚才冷森森的福晋也变得很生动温暖,他们母子的感情很深吧,她的眼睛微微发酸,有父母……真好。 她怕自己流泪,赶紧吸了两口气。应如福晋那么疼永赫,老祖宗竟然要给他许配她这么个女孩儿……当然不乐意,她实在有些对不起这对儿母子。 “好了吧?”永赫拍了拍手站起来,“土也松了,叶子也埋了。额娘,你去老祖宗那儿说话吧,太阳都烈了,晒得慌。” 应如福晋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眼美璃,皱了下眉,不情愿也很无奈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们去洗手吧。”永赫叫了下出神的她。 “哦……好。”她点了点头,难道应如福晋还没对他说? 绕出园子,早有伶俐的太监打了两盆水端过来伺候。 美璃默默洗着手,突然失去和他说话的勇气。 太监退下后,小小的空地上只剩他和她。 “嗯……那个……”永赫挑眉,有点为难地咽了下口水,“我额娘已经对我说了。” 美璃紧紧握住拳,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如果接下来他说出什么让她难受的话,她也要向他微笑,她知道……那不怪他。 “我……”他低头看着她变苍白的小脸,“很高兴!”说完,他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 她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用了好半天才好像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说……他很高兴? 眼泪齐刷刷地双双垂落,她听他这么说,并不高兴,而是感激! 他也许不会知道,此刻的她,听见他这声高兴……心里是多么酸楚。她当然知道,他愿意娶她的代价,他无法分享到她的荣耀,只能分担她的耻辱,可他,还能用那么真挚眼神看着她说:他高兴。 泪水流过嘴唇,这不是她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但这回却没苦涩得她无法忍耐。 永赫,她……好感激! 今生,为了他这句他高兴,为了他包容她的这片心,她为他付出任何东西,她都乐意! 第15章 启程 整个慈宁宫一改平时的幽谧有序,到处是年轻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就连秀女们笑着从玉安姑姑身边跑过也没受到责备教训。宫女太监们忙忙碌碌地搬运着大小箱笼,随老祖宗去承德的主子们身边的大丫头都拿着小本,一一核对行李,到处都是繁忙欢喜的景象。 美璃跟在孝庄身后默默走路,静娴殷勤地搀扶着老祖?br / 殇璃第4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祖宗,素莹一段时间没进宫来,孝庄正关切地和她说话,再加上一大群公主格格、姑姑嬷嬷、秀女太监,早没她靠近的份儿。 马车都停在隆宗门外,远行的兴奋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说笑不绝。就连平时阴阳怪气的静娴都满面春风,很和气地和周围人说话玩笑。 皇上下旨春狩也前往木兰围场,顺便移驾承德避暑。虽然这次远行有大战前演练阅兵的意味,在热河行宫驻跸解暑更是为了加大对蒙古情况的监管和威慑,但在内眷少女们的眼中,远没开战前夕的紧张,只是一次令人兴奋的长途游历。 永赫负责太皇太后途中的一切事物,杂务繁冗,近段时间筹备出发事宜常常烦得背着人大发脾气,因为梓郁大力襄助,样样办理得十分妥当,深得皇上和老祖宗赞许。 美璃随手只提了个小小的包袱,有下人要帮她拿也被她婉言拒绝。当永赫穿着正白旗的软甲,逆着浩浩荡荡花团锦簇的女人队伍走过来向老祖宗请安时,美璃竟一阵骄傲。诸多磨练让他比原来沉稳自信了很多,稚气被淡淡抹去,但年轻的蓬勃朝气却让他显得分外强悍从容。属于他的光彩似乎一下子被打磨出来,耀目慑人。 孝庄喜爱地让他起身,永赫搀扶着她,说笑前行。少女们纷纷和他搭话,询问他沿路何处休息,何处宿营。几个女孩还故意推搡银荻,窃窃谈笑。银荻羞红了脸,笑着去打挨她最近的起哄姑娘。 美璃放缓了脚步,这样的永赫……让她不敢靠近。他太出色了,跟随在老祖宗身后的这些姑娘里,那么多都用爱慕又羞涩的眼光盯着他瞧。她无比了解那种眼神,因为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众人眼中的永赫,并不是偷空就来找她说话的他,并不是夜色中略显紧张地拉她的手的他,搂她入怀还轻轻颤抖的他……她望了眼与她相隔无数华丽窈窕背影的他,患得患失的酸楚又从心里萌生出来,一度,他简单直白的生涩情话曾经治愈了她。 老祖宗登上她那辆宽阔华丽的马车后,姑娘们也纷纷走向自己的车驾,美璃扶着太监的手,刚想跨上去,胳膊却意外地被人一扯,她吓了一跳,抬头却望见永赫微笑的脸庞。 “怎么就带了这么个小包袱?”他盯了眼她胳膊上的小行李,一路看过来,那些格格小姐都带着大包小盒的零食准备路上消遣来吃。 她还没等说话,就被他一托腰塞进车厢,他轻轻一跃,也跟进来。车厢不大,他又身材修长,她和他靠得很近。外面往来的人那么多,美璃有些害羞。 “你……你出去吧。”她故作镇定,努力不让自己脸红。 “累了,躲会儿。”他嘿嘿一笑,靠在她肩头有些撒娇的意味,身体的重量却没真正的施加在她身上。 美璃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刚才还装得那么成熟稳重,这会儿又原形毕露了。真不知道刚才用快要冒出水的眼神看他的姑娘瞧见这副孩子样会是什么感想?不过……这才是她熟悉的永赫。 “一会儿出城的时候我给你买些。”他低低笑着,手臂轻轻环上她的腰。 “看你,又一头的汗。”她用手绢为他擦拭,他年轻怕热,动不动就是一身的汗。 “热啊,这身软甲都不透风。”他抱怨。 她解开随身小包,里面都是颜色凝重的大手绢,拿起上面的一块为他塞进袖口,他总像个孩子,她唠叨嘱咐都快成习惯了。“用脏了拿回来给我。”应如福晋和她说过的,永赫如果大汗淋漓被风吹着就会浑身起疹子。 永赫有些震动地看着她包袱里厚厚一摞帕子,她随身带的……就是给他擦汗的手绢? 他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什么味儿?”他拿了块手绢,就是这个发出的。 “应如福晋说你容易起疹子,用艾草洗澡就会好。这些帕子我都用艾草水煮过……”她被他用力地搂进怀里,脸顿时发烧,话也截断了。 “美璃……”他在她耳边轻唤。 “永赫人呢?”马车外不甚客气的冷漠声音低声喝问。 太监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老祖宗就要启程,他倒不见了!”靖轩哼了一声。 “在呢!”永赫连忙应了一声,不舍地松开美璃,跳下马车。 美璃捂住发烫的双颊,呼吸凌乱。 “上点儿心!”靖轩呵斥一声。“这时候还在这里?!执仗都已经出发了!” “是!”永赫自知理亏,也不辩解。 “还不快去?”靖轩不耐烦地嗤了一声,“锐颍呢?!” “靖轩哥?”另一个穿着镶黄旗软甲的少年一脸惶恐地跑过来,战战兢兢地问。 “你俩!一起去给老祖宗开路!我先去十里坡,拖拖拉拉的!” 美璃默默听着他训斥下属,那口气……熟悉的让她无奈。 第16章 过错 太阳当空,车厢有些闷热,美璃掀开窗帘让微风吹拂进来。已经出了城,道路两边绿树青山,景色怡人。远远的农田里连绵的嫩绿庄稼让人看了顿生喜悦畅快之感。 她靠在车厢上,享受地让凉爽的清风拂过脸颊,沉醉在春末绿意欣欣的美景中。因为晚上总无法安睡,车厢轻摇空气清新,美璃困意渐渐袭来,靠着窗棂轻浅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人轻轻推醒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就看见永赫含笑的俊脸。他探身进来,扶住她的双肩。 “下车,今天就在这里扎营了。”他拉着她,半抱她下车。 出了车厢美璃才发现,因为她睡着了迟迟没下车,其他人都已经聚拢在这块停车的小平地上。她和永赫过于亲密的姿势引得不少人冷眼侧目。偏偏永赫好像还浑然不觉地拉着她的手,皱眉看她额头因为长时间靠在车厢上硌出来的红印。美璃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还用力紧握。她有些着急地向他眨眨眼,他才后知后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人们的注视,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孝庄看在眼里,向他们笑了笑,颇为宽慰地看身边的应如福晋,应如福晋暗暗叹了口气,回应了下老祖宗的笑脸,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听之任之地转开头和其他福晋说话去了。 靖轩领着一些宗室里的年轻人过来监督扎营,冷冷瞥了一眼还站在美璃身边的永赫。 永赫暗暗撇嘴,向美璃笑了下,才快步跟到靖轩身后,听他调配任务。 看他一副稳健的样子领命去带队巡视周围,美璃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像个调皮的学生在先生面前装得一本正经。 无心回眼却发现靖轩寒着脸正在看她,她愣了愣,淡淡敛去笑容。她已经按他的意思远离他,忘记他,好好去找自己的幸福,他何必还用这么厌恶的眼神看她? 她目不旁视地跟上老祖宗的队伍,极为高兴地发现,无论他怎么看她,她都无所谓了……她真正地解脱了。笑意从眼睛里漫延到嘴角,她深深呼吸郊外芳香的空气,浑身轻松舒坦得好像要随风飞舞。 帐篷很快搭建完毕,因为再往前走一日内并没适合宿营的地方,又有众多女眷,皇上带了八旗精锐继续前行,老祖宗就带着女眷们就地休息。 营地选得极为理想,平整宽阔的草地依山傍水,一条清亮的小河在营地外几步远,安顿下来的姑娘们都兴冲冲地跑到河边戏水,既解了一路的烦闷还洗去身上灰尘。 美璃故意等大部分女孩子都回来了,才慢慢走到河边,果然,接近傍晚,营地里炊烟袅袅,河岸上除了洗菜打水的厨役兵丁已无其他人影。美璃默默看了会儿周围风景,从冷宫里出来,她分外喜欢看广袤无垠的山林平原,或者恬静幽谧的田园风景,让她的心里产生难以言喻的平静安定之感。 她蹲下身,半是游戏半是认真地清洗布帕,她已经习惯不施脂粉,不似其他姑娘小心翼翼,痛快地捧起水沾湿脸颊,河水的清凉让她心情愉快,竟然呵呵得笑出声来,一捧接一捧的挽起水来玩儿,还泼向周围,水花在夕阳的微光中闪闪发亮,她笑着,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压抑痛楚,没有谦卑忍耐,她似乎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曾经……她也是那么顽皮活泼的姑娘。 “你倒是玩儿得挺高兴。” 嘲讽阴冷的声调被少女娇嫩的嗓音说来,更有种可怖的感觉。 美璃并没立刻转回身,她拧干手边的布帕,擦去脸上的水珠,笑容也跟着被擦去,恢复了漠然的神情,她才站起身,去看身后说话的人。 不出所料,来的不可能是银荻一个人。 她抬了下眉,想笑却笑不出来,在这儿横眉立目瞪着她的银荻怎么忘了,若论惹是生非倚强欺弱,她算是前辈。 她逐一看对面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们个个对她冷眼怒视,表情极尽鄙夷,但她知道,她们心里也怯懦,不然就不会一大帮结伙前来了。以前她和梓晴姐姐恨若羽娇滴滴的在男人面前很吃香,嫉妒得要命,决定去“教训”她的时候却不敢单独去。 静娴冷笑着站在这群稚嫩的少女身后,颇有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意味。显然她只是来看她笑话,消遣一下的。美璃看着她眼中无时不在的愤懑,挂在嘴角的冷笑,静娴……还没从那场打击中解脱出来,美璃叹了口气。 “你!”银荻狠狠地一指她,“离永赫远一点!” 美璃没辩解,老祖宗的指婚还只是相关人等的默契,她不该……也不想先说出来。 “你不是发了疯地喜欢靖轩哥哥吗?!去喜欢啊!他也还没福晋!”桑珠被表姐瞪了几眼,觉得不积极出来喝问显得很没义气。 “对!”有人率先出来质问,随声附和的人就多了,少女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好像赛着谁更恶毒似的。 “你不会那么水性杨花吧?!全京城都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靖轩哥!” 水性杨花? 美璃听着她们的咒骂,只有这句入了耳,她觉得很是讽刺,现在她终于放开了心,放开了手,却落了个水性杨花的名声? “难道……”她望着渐渐深沉的暮霭,有些好笑地低语,“我为那个错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 她低低的声音却不知怎么一下子压住了那么多尖锐的嗓音,所有人似乎都噎住了,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所有少女都艰难地闭住了嘴巴,是的,谁都知道,因为靖轩哥哥当初不肯要她……她被扔进冷宫整整两年,其实,很惨。她们可以嘲笑她的穷困,可以嘲笑她在冷宫养成的低贱习惯,却不忍心当面嘲笑她破灭的痴心。都是女孩子,心里都有那么一个他,毕竟……她们还没恶毒到这个份上。 “总之,你……你离永赫远一点儿!”银荻恼恨地说,她已经发觉虽然她们人多,也落了败势。 “你们搞错了!是我要离她近!”永赫不知何时从营地里走出来,站在少女们身后多久了。他冷着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盯着银荻,“告诉你们,我就是喜欢她,将来还要娶她为妻!你们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欺负她,不然别怪我打女人。”他带了些少年的冲动警告说。 银荻被他的态度刺伤了,脸都气得涨红,“你要娶她?!”她狂乱地用手点美璃,“你知不知道她当初追求靖轩的样子有多贱?!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是因为靖轩不要她了,她才会对你眉来眼去的!” “你给我闭嘴!”永赫气得大步向银荻走过来,凶悍的气势吓得姑娘们纷纷躲避。美璃吓了一跳,他个性单纯冲动,真打了银荻,后果严重。她赶紧跑去拉他,他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就和姑娘家较起真儿来了呢? 莫非……她心里一痛,银荻说中了他在意的事情? 虽然银荻假充无畏地仰高下巴,看见永赫真的发了火,也吓得浑身发抖。 “我今天最后容你们一次!”永赫的手囫囵一指脸色发白的姑娘们,“再让我听见你们说她坏话,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她,别怪我不客气!” 美璃拉着他的胳膊,制止他的怒气,听了他孩子气的话又好笑又感动。 永赫当着这么多姑娘这么维护美璃,银荻面子里子全都挂不住,哇地大哭,掩面跑开。 静娴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怨毒骤然沸腾,当初太和殿上那个男人也是为了维护另一个女人而欺辱了她!害得她在满朝文武后宫世族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的眼睛恨得都充了血,森冷地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永赫恼得还呼呼喘气,“这么讨厌,还嫁得出去才怪?!” 美璃苦笑着看他,“你这么和姑娘们吵架,会被笑话的。一个大男人……” “大男人怎么了,大男人就非得忍着吗?”他瞥着眼说。 她拉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垂下眼,每到这时候她都不敢正视他,都是她不好,才给他惹来这样的非议和气恼。“你……很在乎吗?”她实在无法重复她们的话,听的时候还能命令自己泰然,可当着他的面,她还是羞愧内疚。 永赫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看他,皱了下眉,“美璃,你还喜欢靖轩哥吗?”他直截了当地问,不带半点隐晦。 美璃呆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想知道这一个问题。” 她垂下眼,摇了摇头,“不……喜欢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看着永赫的眼睛说,毕竟她对靖轩的感情也是真的,虽然可笑又可耻,也都过去了,但让她冷漠地决绝否定,她做不到。 “那就好!”永赫并没发现她的躲闪,他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这就够了。他刚才的气愤转眼都变成了喜悦,还得意地在她低垂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美璃慌乱地瞥了眼周围,生怕看热闹的下人们瞧见了这逾矩的亲密。耳边传来永赫开朗的低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他真是火得快散得也快,美璃也笑了,孩子脾气的他呀。 临近晚饭,永赫还有很多杂务,到了营门美璃主动催他去了,省得主事的靖轩又说他拖拉散漫。 刚想进自己的帐篷,她就听见一声冷笑,夜色已经稀薄的降临,她循着声音,看见靖轩抱臂倚在帐篷背阴的一侧。 美璃轻快地皱了下眉,向他福身,“庆王爷吉祥。”不想和他多话,她拉起帐帘准备进去。 他飞快地伸臂一扯,强横地把她扯到帐篷间的死角,他的手使劲地捏住她的下巴,很疼。 “少给我来这套!庆王爷……我们有这么陌生么,美璃?”他冷笑,眼睛里的讽意浓烈得像是火气。 她瞥开眼不看他,“陌生……不好么?” 他再次手指加劲,逼她抬起头看他,“你必须弄清楚,你在冷宫待了两年,是你自己倒霉踩死了人,和我没半点儿关系!”他俯下身,她太瘦了……原本粉嘟嘟的苹果小脸已经完全成了少女的美丽脸庞,大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水漾漾的……让人心软。他从不曾发现,她的眼睛这么亮,这么美。 “嗯。”她平淡地笑了一下,是啊,她早就对他说过了,何必再这么气急败坏地强调一遍呢。 “你为那个错付出的代价……多少都和我没关系!”他几乎凶残地说。 她一颤,那个时候……他听见了? 光线朦胧,他还是看见她尖尖的小下巴已经被他捏得发青,不由松了手劲。 “你的男人真可笑!他跳出来说了那些话,会让那些女人更恨你。”他讥讽地笑笑,“和个笨蛋似的。” 她冷冷地看着这个俊美迷人的男人,是,在他眼里,永赫的心机手段都青涩得像个笨蛋,也许他一时的痛快把事情搞得更糟了,那又怎么样? 她也冷漠地看着他一笑,他被她的笑容蛰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需要他的时候……他站出来了。”她带了几分骄傲的说。 他的眼睛骤然一眯,抿紧嘴唇。 “刚才……回答他的问话时,为什么犹豫了?”他冷酷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 靠得太近了,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她熟悉这味道,因为她在素莹身上闻见过,老祖宗也夸过这味道清丽独特,是最顶级的茉莉香精,小小一瓶就是她谦王府几个月的开销。 他似乎……全都看见了,听见了。而且,就连永赫没发觉的,他也洞悉到了。 她笑笑,他永远是闪在一边袖手旁观。 “因为,我内疚!我对永赫内疚!” 他瞪了她一会儿,长长地冷笑一声,甩手松开她,“很好。” 第17章 眼神 春末正午的太阳,已经显示出炽热的威力,把车厢晒得气闷燥热。因为没有适合的扎营地点,白天一直要赶路,为了能在傍晚到达计划好的地方,整一天的路途上并没安排大队人马统一休息的时间,都是谁乏了或是另外有事就使自己的车驾岔出队伍,休整完毕再追赶上来。 坐车的时间长了,连腿都发麻,美璃下了马车,靠着路边的林荫慢慢徒步缓行,女眷众多,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她边呼吸新鲜的空气,边舒散酸痛的四肢,也不担心掉队,十分惬意。 前面不远的马车也靠边停下,素莹从车上下来,显然也是在车里待不住了出来透风。她扶着两个丫鬟的手下车时,无心看见了走在后面的美璃,犹豫一下,才向她笑了笑。 美璃礼貌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没想到,素莹打发空车跟随队伍前行后,竟然站在路边等她走近,美璃有些意外,但素莹若皱眉思索的神态让她似有所悟,素莹……大概是有话对她说,美璃淡淡地笑了。 素莹的两个丫鬟机灵聪明,从主子的一举一动中就能窥见意图,当美璃和虹铃走近时,她们简单请安后一左一右地挽住虹铃,低声说笑几句,就拉开了与主子们的距离。 美璃与素莹相互笑了一下,并肩走在树荫下,因为道路不宽,两人并行路过的车辆堪堪地擦身而过,走在外侧的素莹有些怕,美璃笑了笑,与她换了位置,素莹感谢地向她甜笑,没有推却。 “美璃……姐姐。”这是她们第一次单独交谈,亲昵地称呼美璃她似乎也有些拗口。 比肩而行,素莹身上的那股好闻香味更沁入肺腑,美璃幽幽地挑了下嘴角,想起昨晚靖轩与她有些暧昧的接触,他的手指摩挲她下巴时,她的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他就是在与走在她身边这位美女耳鬓厮磨后找她冷声叱问的,她感觉可笑。 “你——”素莹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话可以闲谈,干脆一挑眉头,开门见山地问,“还喜欢靖轩吗?” 美璃看着她,这么问有意义吗?她喜不喜欢靖轩从来就不是问题的关键,她的心意,她的感觉,从来就是被忽视不屑的。 素莹被她看得一阵难堪,瞥开眼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年纪小的时候,谁都难免犯糊涂。”美璃淡淡一笑,“长大了就好了,不会自不量力。” 素莹的眉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展开,她垂眼看脚下的路,似乎走得很专心。“对不起,美璃姐姐。”她突然诚恳地道歉,“我知道不该这么问你。”她抬起眼,直视美璃。 美璃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美璃后退一步侧身让出道路,无心抬眼去看,却是靖轩带着永赫从队尾驰来。 靖轩放缓了马速,淡漠地看了眼已经垂下眼的美璃才向素莹笑了笑。“怎么下车了?”他低声问,语气算得上温柔。 “车上又闷又热。”素莹撅起嘴巴诉苦,抬眼看着高坐在马上的他。几日赶路,他的皮肤被晒得黑了些,更添了男人强悍的魅力,俊美精致的容貌配上小麦色的肌肤,他就如同天上的战神般英武凌厉,让人呼吸都不自觉地仓促。 他笑笑,下马的姿势也那么潇洒好看,在美璃身前经过时,他又瞥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已经转过头望着永赫微笑。又是那种笑!那种柔情万种的微笑!她对着他哭过笑过,深情的注视过,媚媚地撒娇过,唯独没用这么温暖的眼神看过他! 如果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当初他又何以会那么厌恶她?! 她这么嫣然而笑的时候,小巧的嘴唇弯出让男人心醉的弧度,即使没有酒窝也甜美的令人窒息。她的眼睛会因为微笑而轻轻眯起,水灵灵的眸子便在长睫毛下闪烁着让男人想冲过去亲一亲的媚人光亮。 她不是原来那个浑头浑脑的讨厌丫头,而是含情脉脉的水般少女。 她不是喜欢他的吗?!她不是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吗?!为什么从不这么看着他! 明明是她自己犯浑,却弄得他好像是个负心人! 他一冷眼,用力扯了下缰绳,马儿吃痛陡然一顿前蹄长声嘶鸣,美璃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撞在道边的树干上,疼得微微皱眉,笑容也不见了。他哼了一声,觉得解气。 “你更热吧,风吹日晒的。”素莹心疼地说,跟上他的脚步。 “还好。”靖轩随口应付。 素莹被马儿扬起的灰尘呛得轻咳几声,纤细的肩膀微微摇晃,靖轩看着心软,解下鞍上系的水囊递给她。素莹甜甜地接过,拔了几下还是没能拔下木塞。靖轩低笑了声,宠溺地嘲她手无缚鸡之力,帮她打开。 素莹边喝水,边望着他身后笑。靖轩有些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美璃在为永赫擦拭额头的汗珠,高挑的永赫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含笑弯着腰。 美璃瞪了永赫一眼,她很担心,他倒毫不在乎。她轻轻拉开他的领口向里看,检查他有没有起疹子,“你别粗心大意的,真被风吹了,路上怎么给你弄那么多艾草水洗澡……”她唠唠叨叨地说,手却被永赫突兀地一把扯住,从领口拉了下来。 她有些不解,去看他时却发现他微红的脸色,她一愣,也意识到她的动作太过暧昧,脸也发起烧来,懊恼地扭开脸。 见她害羞,他倒呵呵地笑起来。 美璃瞪着他靴子翻一个白眼,转身往自己车上跑,永赫又在原地笑了会儿才去追她。道路狭窄,越过靖轩的马匹时他还向他和素莹招呼般地笑了笑。被靖轩冷冷看了一眼,他偷偷撇嘴,这回靖轩哥自己都在陪未来老婆,也不该怪他分心偷懒吧! “永赫和美璃相处得真好。”素莹幽幽地看着牵马走在美璃车边的永赫,他正低声和车里的美璃说笑。 美璃探出身来,递给他个一小壶,永赫仰头喝了,畅快的叹息连几步外的他们都听清了,“这时候喝酸梅汤真是格外好喝……” 素莹有些不是滋味,“美璃姐姐很会照顾人嘛。” 靖轩冷哼一声,“她?!”她会个屁!就会给他添乱惹祸! 他沉着眼看美璃俏美的侧脸,那看着永赫微笑的神情,莫名就是一股怒气。 第18章 石头 队伍缓慢地向前进发,走在身边的永赫突然低低一笑,美璃不解地看他,永赫用下巴向前方一点,美璃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不远的路边一匹垂头丧气的马在低头吃草,边上站着更没精打采的主人。秋泉小小的个子还穿了套正黄旗的小软甲,像个缩小的八旗勇士娃娃,可爱又好笑,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路过的车马发呆。 “美璃姐姐……”他也看见了美璃,正准备跑过来,却瞥见了随行在后面的靖轩和素莹,一垮脸,站在原地瘪嘴,很委屈又很怕靖轩的样子。 靖轩冷哼一声,早就瞥见他那副倒霉样子,“这是怎么了?”他揶揄地瞪了秋泉一眼,不客气地拉长声调。 “跟……跟不上哥哥们。”秋泉挫败地低喃一声,不敢抬头看靖轩。 “早叫你待在家里玩你的,跟着来捣什么乱!”靖轩斥责,也不顾及秋泉只是个九岁大的娃娃。 秋泉扁着嘴要哭,靖轩一瞪眼,“收了!看不上你这德行!还要为皇上出力呢?丢人现眼!你下人呢?”“ 秋泉被他骂得低声哽咽,还不敢哭出来,小肩膀一抽一抽,“找……找不到了!” 靖轩受不了他地嗤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跟着素莹坐车!一路别让我再看见你!” 秋泉撅着嘴巴偷眼看了看站在靖轩身后笑的素莹,很小声却很坚决地说:“我要和美璃姐姐在一起!”说完也不管自己的马了,弓身一窜,像只猴子一样钻进美璃的马车。 美璃笑了,却被靖轩瞪了一眼。 “永赫,你把他的马牵去给前面的下人,给他单独安排一辆车。”他冷声吩咐,永赫笑着点头,上了自己的马,牵走秋泉的马匹。 “再让我发现你淘气闯祸,直接押送回去!”靖轩隔着马车低斥。素莹走上来拉他的袖子笑,他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也成孩子了。 美璃帮秋泉脱掉软甲,小孩子甩脱重负,舒服得直掉泪。美璃怜惜地摸摸他的头,有些责备,“干吗跟来遭罪啊?想去承德叫你阿玛单独送你嘛。” 秋泉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不服气地撇着嘴巴,“靖轩哥七岁就跟着先帝一起狩猎打围,我都九岁了!我也想像靖轩哥那么威风!” 美璃抚着他编结整齐的辫子,像他……好么? 小孩子不惯骑马劳顿,早累坏了,美璃让他躺下,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美璃拿起扇子轻轻为他扇风,想起在围场他和秋媛看见她时的惊喜亲昵,似乎只有这兄妹俩才这么纯粹地为相逢高兴。 “秋泉人呢?!”冷漠的声音还没落,车帘已经被蛮横的扯开了。 美璃下意识地向来人做了个“嘘”的手势,不想秋泉被吵醒。 瞬间,她看见了靖轩眼中的自己。 飞快地挪开眼光,她暗暗懊恼,她不是完全释然了吗,不是也能坦然与他对视了吗,怎么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相望而乱了心跳!她自嘲地挑了下眉,也许他长得太好看了吧。 靖轩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扇子,哼了一声,“他还有功了?!” “让他睡吧,他累了。”她淡淡地说。 靖轩一皱眉,啪地一拍车框,原本就走得很缓慢的马车彻底停下来,“他累?!我就不累吗!”他气哼哼地说。 美璃讶异地睁大眼,忍不住看向他,她从未听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 “什么废物,愣头青都让我带着,我都成奶妈子了!”他冷声抱怨。美璃看他恨恨的脸色有些想笑,宗室里的少年都被皇上塞到他手下,说是让他提拔管教,这些少爷贝勒也的确让人头疼。似乎……这是第一次他对她发牢x福。 对她的沉默已经习以为常,他已经开始推搡睡得香喷喷的秋泉,“起来!起来!” 秋泉被吵醒一脸愤恨,睁眼看见瞪着他的靖轩,像兔子见了老虎,噌的一蜷腿,缩到美璃身后。 “去你自己车!后面那辆就是!” “不……我要和美璃姐姐坐一辆。”秋泉在美璃身后扭来扭去耍无赖。 靖轩耐心耗尽,推开美璃,轻松一把揪住他就往外拖,动作凶横,完全没把秋泉当孩子看。“不嫌挤?!”他高声喝问,眉头都拧起来。 “美璃!”秋泉又气又怕,没被他抓住的手一下子拉住美璃。靖轩的力量立刻也波及到她,秋泉被他像摔沙包一样甩下车的同时,她也被拖得险些倒栽葱跌下马车。 靖轩飞快地一捞,美璃吓得脸色发白,被他稳稳地推回原处。他抓着她胳膊的手并没松开,反而紧箍了一下。他的手修长有力,她细瘦的胳膊被他完全环住,有些疼,她挣扎了一下。 他皱眉松开了手,她太瘦,也太轻了……安宁殿真的三天才能吃一顿肉?那些狗奴才,一定私下克扣分例! 被摔在地上的秋泉开始大哭,本就心烦的靖轩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就知道哭!你再给我哭一个?!”他凶恶地威胁,秋泉果然被吓住了,原本想打滚撒泼引得老祖宗打发人来询问,也吓得只剩嗓子里哽咽。 秋泉惊恐忍耐的泪眼,一下子扎痛了美璃的心。多少次,她想哭而不敢哭,只能让泪水苦进自己心里……无人理会。她赶紧下了车,把他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她知道的,委屈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只想有人能给个安全而温暖的怀抱。 “就让他跟我在一起吧。”她背对着他,有些生气的低喊。 靖轩瞪着她纤瘦的背影,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她只是紧搂着秋泉再不回头,他冷着脸恼恨而去。 到达可以扎营的地点时,营地早让先行到达的军士们建扎完毕,因为女眷们连日赶路十分疲惫,车队行进缓慢,先来的下人时间充足,连晚饭都准备好了。 老祖宗要盥洗休整一下才能用饭,福晋格格们也都各自回帐偷空歇息准备。 美璃并不太感觉疲累,就带着秋泉在老祖宗的营帐周围玩耍。趁秋泉独自在草地挖什么,她四下环顾,一下午也没见到永赫,想必是被杂事缠住了。正望着,就见他从一个营帐里出来,他也瞧见她了,但没立刻走过来,只是向她朗然一笑。 靖轩也跟在他身后出了帐篷,顺着他的眼光瞟了眼美璃,低低地吩咐永赫什么,永赫连连点头领命。终于他交代完毕,永赫如蒙大赦般向美璃快步走来,他却没有离开,冷眼看着美璃嘴边流连的微笑。 “美璃姐姐!你看我挖到什么了?”秋泉用两根手指捏着什么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永赫也颇有兴致地看他要献什么宝,见他手指捏着一条肥大扭曲的暗褐色蚯蚓就要往美璃伸出的纤美小手上放,胸口一阵翻腾,窜前一步拦上来,打了下秋泉的手,“拿开!恶心死了!” 蚯蚓被甩在地上,美璃和秋泉都很惊诧地看向他,他紧皱眉头一副厌恶不已的愤恨样子,脸色却微微发白。 “哈!”美璃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你害怕蚯蚓。” “乱……乱说!”永赫嘴硬地一抬下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那个!” 美璃笑呵呵地看他,他这副垂死挣扎的样子可爱透了。 秋泉摇头摆尾地又抓起蚯蚓往他身上贴,笑得快要上不来气儿了,“不怕吗?不怕吗?” “拿开!拿开!”永赫皱着眉左躲右闪,双手还握住佩剑,好像要拔剑防身似的。 美璃笑出声,小脸因为没沾染忧愁和隐忍,散发出俏丽顽皮的光彩,靖轩的心一颤,她又有了些两年前那个大哭大笑的任性丫头的影子,这才是他厌烦却熟悉的美璃。以前总挂在她脸上,现在却甚少出现的顽皮单纯笑容,让他的心却益发沉重。以往只希望他能眷顾一眼的笑容,现在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绽放,他虽然不稀罕,却有一丝说不清的醋意,真是好笑!她,她的笑容,都是他不要的东西! 他瞥开眼,刚想去老祖宗的营帐就看见重新梳洗换装过的素莹娉婷窈窕地扶着丫鬟走来。他不由骄傲赞许地向她一笑,这才是他喜欢的女人,漂亮,娇柔,无论什么时候都丰姿夺目。因为他的笑容,她的双眼闪出欣喜的光彩,抛开丫鬟,如温柔燕子一样向他飞来。 他娇宠地用指背拂了下她俏丽娇嫩的面颊……轻轻皱起眉,手指上沾了层细细的粉,她双眸含着粲然笑容看着他时,他却怀念起捏着另一个女人娇小下巴时凝脂润玉般的触感。 他的目光因为她的笑声从眼前这张人人称羡的美丽脸庞滑开……美璃接过秋泉手中的蚯蚓,远远的扔开,转身向永赫俏然一笑,“好了,永赫小少爷,可怕的虫虫不见了。”她用哄小孩的口气对永赫说,还调皮地微微歪了歪头。 永赫本来还想争辩几句,看见她明媚的笑容倏然沉迷,直直地看着她再说不出一句话,双眼注满柔情。 她被他看得发窘,脸都有些红,只好去看秋泉。 站在靖轩身边的素莹轻咳一声,拉回他的注意,“美璃姐姐胆子好大哦,我可不敢用手去抓蚯蚓。” 靖轩沉着脸不答。 “我和你玩个游戏吧。”美璃蹲下身,在脚边拣起一块圆滑的石头,秋泉热烈响应,虽然不知道这个游戏要怎么玩,还是四处跑,找了好几块类似的石头。 “笔。”她抬头向永赫微笑,永赫连忙把随身的炭笔找出来给她。“我们回来的时候还会在这里扎营吧?”她认真地问。 永赫点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美璃在石头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秋泉也要过笔写了名字,“我在安宁殿里总找点儿乐子和自己玩,这个游戏我还很喜欢呢。”她又拿过笔,笑容里掺杂了些落寞。她在第三块石头上写“会回来。” “我们把许愿石埋到那棵树下,等我们回来,实现了愿望,就把他们挖出来。”美璃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永赫笑笑,“很无趣吧?不过能有个盼头,也是一种安慰。” 永赫的眼睛心疼地眯了眯,他不想被她看见,立刻也四处寻找,也拣了块石头回来,认真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一手拉着美璃,一手拉着秋泉到树下挖了个小而深的坑,把“永赫”、“美璃”、“秋泉”、“会回来”四块石头埋了下去。 素莹感兴趣地张望着,“好像很有意思呢,靖轩,我们也来埋许愿石吧。” 靖轩冷眼看着美璃和永赫相视而笑,冷嗤一声,“好笑!如果真的灵验,她还用去冷宫吗?” 第19章 不同 天色已晚,整个营地篝火通明,只是连日赶路大家都很疲惫,早早都歇下了,除了巡逻兵士,少人走动。 美璃在营边的小溪里清洗永赫用过的手帕,春天的星空在辽阔的平原上形成璀璨的穹顶,美得让人叹息。美璃蹲坐在溪边的石上,仰望着看不到边际的银河,沉醉不已。 “我弄好了。”一直在岸边生火的永赫喊了一声,他用两个大树杈架起了一段横竿,吊起一口铁锅,里面的艾草汁随着水温的升高,渐渐浓稠。 借着火光,他看清她脸上的淡淡惆怅,“怎么了?”他走近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美璃偎在他的怀里,望着深邃的星空叹气,“这么辽阔的夜空,我……真是太喜欢看了。比起在京城、皇宫看到得要美得多!” “那还不容易,以后,只要你愿意,我?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璃第5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敢猓揖痛愠龀强础!庇篮招πΓЫ袅怂?br / 美璃笑而不答,以后……机会就少了。dierhebao她决心要做个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晨昏定省,家事繁杂,还要入宫应酬,她恐怕再无暇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 “我听阿玛说,皇上有意让他外放闽浙总督,到时候我也向老祖宗和皇上请辞,随阿玛一起去任上,这样……”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的柔丝,无限向往地看着夜空深处,“我就可以带你远离京城这些讨厌的人和事,自由自在地过几年悠闲的生活。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江南美景,闽浙风情……” 她愣愣抬头看他动情述说的俊美脸庞,深深沉迷在他为她点化的幸福未来,她感激地凝视着他,眼睛渐渐模糊……他,就是她一直追寻的温暖归处! “永赫……”她痴痴唤他,感激,幸福的泪水随之滑落。 “怎么哭了?”他让她躺在臂弯里,细细俯视她俏美动人的娇颜,原本就含着春江秋月的美丽眼眸此时蒙了层轻柔水雾,更让人怜惜心疼。他的喉间轻微一动,嘴唇已经落在那双摄走他三魂七魄的清澈眼瞳上。 她……太美,太好!无论要他拿什么交换她,他都乐意!生命也可以!更何况名利地位! 她轻微地呻吟了一声,因为他的亲吻浑身颤了颤,但她并没躲开,有些生涩却果决地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脖项。 他低吟,动情已极,抱着她从低矮的圆石上翻滚到溪边的草地,他用身体、手臂拢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美璃……”他把她压在草地上,却用手肘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重量,他如叹息般低喊她的名字,炽热的双唇重重吻上她柔嫩的樱红。她生涩地紧咬牙关,他宠爱而怜惜,松开她已经急促喘息的小嘴,他突如其来地舔过她的细润脖颈,她惊慌低喊,他猛地吮住她微张的双唇,把自己的眷恋送入她的娇软。 她浑身剧烈颤抖,在他身下发出动人的低吟,永赫觉得从身体里翻腾而起的热火都冲进脑袋,他有些慌乱地去扯她的襟口,他想温柔的对她,可是对她的渴念大过一切,他揉上她单薄春衫下的柔软丰盈,她惊慌的嗯了几声,让他就快爆炸了。 一声冷笑,像在已经赤红的金属上泼水,沸腾地浇熄了就要融化的火烫。永赫头皮一炸,迅速地为身下已经昏沉颤抖的美璃掩好衣服,羞恼地抬头看这个不知死的来人。 “靖轩哥?”他皱起眉,毫不避讳地回瞪着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眼睛却在夜空下闪烁着危险光芒的靖轩。他出现在他们周围……美璃身边的次数,已经多到让他怀疑的地步。 “这里……离营帐不足几丈。”他冷笑,语气凛冽讥嘲,眼睛残忍地盯着在永赫怀里背对他,但渐渐止住颤抖的她。“你们不要脸,不要命了?”他笑了一声,侮辱之意比高声刻薄更甚。 永赫看了他一会儿,松开美璃站起身,“你来干什么?” 靖轩被他不恭顺的语气激怒,但他只是冷酷地眯了下眼,“你阿玛来了,到处找不到你。” 永赫皱眉不语,这样的小事他大可打发下人来寻,只是……若真的是下人前来看见刚才那一幕……他的确莽撞了,他懊恼地抿了下嘴。拉起美璃,他放柔声音,“和我一起去见阿玛。” 美璃点头。 “你阿玛现在和一大群亲贵命妇都在老祖宗帐子里,找了你半天,你就让她这么和你一起去见他们?”靖轩低声冷嘲,怒极反笑地一扬下巴,点了点衣衫不整的美璃。 永赫更加歉疚,他又粗心了。被人看到美璃和他……受伤的还是她。 “你先去,过一会儿她再回去!”靖轩不容反驳地命令。 永赫还犹豫着不动身,美璃看着他摇头微笑,示意他不必担心,还催促地轻推他。实在也别无良策,永赫紧皱眉头快步向营里走去。 路过靖轩身边时,靖轩挑着嘴角,极尽嘲讽地哼笑一声,“管好你那玩意儿,急什么?该是你的还怕飞了?别害了她!” 永赫一愣,终于发作了,“你凭什么说我?!最没资格指责我的就是你!” 靖轩面色不改,只是更加森冷,“是么?” “永赫,快去吧。”美璃已经背对着他们整理好衣衫,平静无波地把洗好的手绢一块一块放入已经沸腾的艾草汁里,她的冷静镇住了两个就要冒火的男人。“别让阿玛久等,我一会儿就回去。” 永赫笑了笑,瞪了靖轩一眼,快步离去。 靖轩的脸色终于盈满怒色,“你还要不要脸?!”他毫无顾忌的责骂她,丝毫不怕伤了她。“你还没嫁给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说出更恶毒的话语,“离营帐这么近,被人看见,你还怎么做人?!你就这么缺男人?!” 她的肩膀轻颤了一下,随即她竟然笑了,他一腔急怒都被她笑得噎在胸膛里。 “王爷,你真的很可笑。” “什么?!”他气疯了,跨前几步,一把揪她起来,她脸上的讥嘲让他的怒气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穿了。 “他是老祖宗指给我的丈夫,他想如何……我都乐意!”她毫无惧意,他已经伤不到她了,自从他把她最后一丝痴情踩碎后,他就再也无法伤她了。 他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她被他晃得险些呕吐,“你怎么这样了!你除了男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恶心,呵呵冷笑,“是!除了永赫,我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由他来质问她这些,真是可笑至极!当初他可曾想到她的处境?他可曾想到她要面对怎样的责难嘲讽? 一句话,扎了他心的弱处。他一凛,松了手劲,“美璃……你还在怪我?” 她忍不住嗤笑,不看他。是啊,他是有这个资本,以为女人们的心永远都在他身上,可惜……她不是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王爷,您大婚在即,别再为我们夫妻间的事分心忧烦了。” 他的表情又变得残忍,松开手,他瞥着她冷笑,“夫妻?你倒是承认的很大方。” 她从他手上获得自由,继续若无其事地用木棍搅拌草汁里的手帕,煮好的就挑出来放进干净小盆里。 靖轩默默看着,“美璃,你何曾这样对我?如果当初你像对他一样对我……”他不想说出让自己觉得卑贱丢脸的话,顿了一下,“我又怎会弃你于不顾?” 她剧烈一抖,滚烫的草汁滴在手上,她被烫得一跳。 “小心!”他急躁地抢过来,把她手上的帕子和木棍都远远扔开。他握住她的手,“烫哪儿了?” 那阵疼已经过去,她低垂着眼,生硬地从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王爷,过去的……都过去了。” 也许他说的对,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她并不能得到他的喜爱,可是……都没意义了,谁对谁错,谁欠了谁,都没意义了。 “过去了?”他冷笑。 “王爷,请回吧。现在的美璃和……靖轩,”她涩涩地说出他的名字,还是让他的心一缩,“都已经不同了。” “对!”他哼了一声,说得好,都不同了! 不远处的草丛里轻微地发出窸窣的声响,美璃没察觉,他却机警地一喝,“谁在哪儿?!” 美璃吓了一跳,还没等反应过来,靖轩已经大步冲过去,在草丛里揪出瑟瑟发抖的静娴。 “你在这儿看了多久了?!”他恼怒地掐住静娴的脖子,额上青筋爆现。 美璃反倒被他吓住了,他何以会这么生气? “没……没看到什么……我刚来。”静娴抖得站都站不住。 靖轩眯了眯眼,把她甩在草地上,脸色已经平静下来,眼睛却还充斥着隐忍的杀意。“哦?是么?” 静娴也被他的残酷吓住,拼命点头。 “如果……”他如嗜血的妖魔般笑了笑,“我听见有人说起今晚的事,静娴,我不必要你的命,你阿玛已经老病在家,你兄弟几个若是都去了边塞驻守,你的日子是不是会很好过?” 静娴惨白着脸,话都说不出来。 美璃默默看着,他这么介意……是怕素莹知道他对她说了这些话吗? “嘴欠,多事,总会倒霉!”他威胁地冷笑着看静娴,“以后我若发现你还对她言三语四,在背后煽风点火,你就准备和你兄弟一起去边塞好好为国效力吧!”他看了眼美璃,眼神复杂。 “走!”他回身拉默默想心事的美璃。 “我的手绢。”她想挣脱他的手。 “你!”靖轩忍无可忍地一捏她的手腕,美璃疼得泪水朦胧却不肯喊疼,他也只能松了手劲。 甩开她,他用水盆浇熄了火堆,瞪了眼还失魂落魄跌坐在草地上的静娴,“还不滚?!” 静娴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跑回营地。 他拿起推满手绢的小盆,往营地里走,美璃伸手去接,他恼恨地塞到她手里,力气大得让她都倒退两步。 “你就永远只会惹烂摊子让我收拾吗?!”他恨声说。 第20章 怨恨 凌晨的时候下了几点微雨,早饭过后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有些发闷。 随行的护卫纷纷上马,永赫伺候父亲也上了坐骑,送行的人不少,应如福晋只简单的嘱咐几句。 美璃有些害羞地走到马前给未来公公福身送行,这是她第一次见永赫的阿玛图哈。 图哈在马上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后,“嗯”了一声。既然是老祖宗的意思,这丫头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好,他也无意反对了。“你要多注意保养,”他严厉不失关切地说,“太瘦弱了些。” 美璃有些意外他会额外和她说话,感激地再次福身应答。 永赫从父亲马旁快步走到她身边,扶她站直身子,心疼她一直福身腿酸。 因为准备拔营登车,众人都聚集在营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永赫这样疼爱回护让美璃羞红了脸,皱眉轻推了永赫一下,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小俩口的甜蜜责难引得几声暗笑,孝庄更是扶着玉安笑容满面地看着,开口揶揄道:“图哈,你儿子和你当年一个模子出来的。” 一句话说得图哈和应如都尴尬又深情地互看一眼,扑哧笑了。 图哈在马上欠身,向老祖宗辞行。 “图哈,你经验老道,见多识广,此次一定要多替我管着皇上些,他年轻气盛,行军打仗终究欠缺历练。”孝庄恳切嘱咐。 “奴才不敢,皇上年少英睿,老奴自当鞠躬尽瘁。” 被老祖宗这般倚重托付,图哈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自又不同,应如福晋不免暗暗骄傲。见老祖宗说完,意蕴悠长地看了眼永赫和美璃,应如轻叹了口气,太皇太后当众这样抬举,也算是美璃带来的福分吧。见儿子眼中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做娘的心中又酸又甜,无可奈何。 永赫不舍地看了美璃几眼,小声说:“我晚上就回来的。”这才上马随父亲追赶前方皇上和八旗勇士的队伍。 美璃红着脸遥望他纵马远去的英姿,竟然已经开始想念他。 “都准备登车!”靖轩突然在她身后大声命令,吓得她一抖。 不等她去寻找自己的车辆,已经被他用力握住胳膊一路拖行,像塞行李一样塞进停在老祖宗车后的小车。 怕引起大家的注意,美璃皱着眉并没强硬挣扎。 把她摔上车后他并没就此松开手,阴鸷冷冽的眼睛还瞪着她瞧,美璃撇着脸不看他。她还是有些了解他的,从小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她缠着他的时候他烦,她就是死在他面前,他都能无动于衷地冷眼看着。如果她默默走开,不再被人注意,他看见她的时候还会洋洋得意地想到这是个他丢弃的女人,不会再正眼看她。偏偏她现在有了永赫,她……也能被当成一块宝,她浅浅苦笑,自己也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幸运,他就不甘心了,耍起王爷脾气处处寻衅。 “靖轩?”车外响起素莹疑惑的声音,他不得不直起身子扭头去看,美璃趁机用力一甩,挣脱他的钳制,人也快速向车里侧一缩,远离他手臂能触及的范围。 他一边和素莹说着话,一边用眼角冷冷瞟着她。素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皱了下眉,有些抱歉地拉住素莹的手一起走开了。美璃松了口气。还好,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能到承德,他会尽快和素莹成婚,战事将起,他会和承毅哥一起率军出征,过去的一些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不留一点儿痕迹。 她挑了下眉,烦躁的心平复下来。 车马缓慢启动,她突然想起从昨晚就没看见秋泉……没猜错的话,这事和靖轩又脱不了干系。她想起昨天夜里他掐住静娴脖子的样子,那么残酷那么凶狠,可她却不觉得陌生,是的,他一直是这样的,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截然两种样貌。素莹也许一辈子不会看见他那副样子,但她……早已经领教过了,之前他就是用那么残忍那么厌恶的神情看她的。 午饭是太监挨份送到马车上,各自简单食用的。为了节省时间,队伍只是停下一会儿。 因为一上午都窝在车里,美璃并不怎么饿,她几口吃完,在附近走动一会儿,舒散筋骨。 静娴也站在与她相隔四五辆马车开外的路边,她冷冰冰的目光与美璃相遇时,美璃被她看得很不舒服。静娴盯了她一会儿,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低声怨毒地说:“你现在得意啦?人人对你好!” 美璃知道她一肚子邪火不敢找靖轩,只能撒在她身上。 “有男人护着怎么样?世事难料,你别高兴得太早!”静娴语无伦次地怨骂着,积压在心里的仇恨好像突然找到了目标。 “静娴。”美璃冷冷地打断了她,“你不累吗?紧紧揪住已经过去的事情不累吗?” 静娴一愣,半晌才嗤笑道:“看来你倒是玩得洒脱!我不像你,能退而求其次!靖轩攀不上,就扒住永赫。” “永赫不是!”美璃终于忍无可忍地发作了,别人怎么说她笑话她,她都能忍,但她不许她们嘲笑永赫!“在我心里,永赫是谁也比不上的!” “得了吧!”静娴哼哼冷笑,“靖轩是王爷,和蒙古打完仗搞不好就是亲王,永赫是个什么东西?连个贝勒都不是!只是靠着父母祖荫的毛头小子!你骗鬼啊?!” 美璃比她笑得更冷,“就算他是个贩夫走卒,他也是我心里最好的男人!”王爷怎么了?王爷在她最苦最疼的时候连一眼也没看过她,毛头小子又怎么样?他的心他的手……他的一切都好温暖! 静娴表情一狠,“你是在向我炫耀吗?”她还想继续说,却浑身一僵,直直地看着美璃的身后,脸色发白,讷讷无语。 美璃也感觉到身后涌起的寒意,还不等她回身,一只裹挟着蛮横力量的手抓住她的上臂,把她疼得眼泪刷地淌了下来,那力量没因为她的哭泣而减弱,反而更粗暴地把她拖入车厢。 “最好的男人,嗯?!”车厢狭小,他轻而易举地把她逼入死角,怕自己忍不住伤害她,他死死捏住她身体两侧的木椽。美璃被他突如其来又异常猛烈的怒气吓了一跳,本想冷漠对抗,却在被他掐住下巴时气势消散殆尽。 “松……松手!”她想说得义正词严,但下巴传来的剧痛竟让她结结巴巴。 “他就亲了几口,摸了几下,就成‘最好的男人’了?”他尖刻地嘲讽,松开她的下巴,按住她的双肩把她压在身下,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对于他不过是可笑的徒劳。马车被压得来回摇晃,拉车的马匹也原地兜步,低声嘶鸣。 “别……别让我恨你!”美璃怨恨地瞪着用身体的重量折磨着她的男人,她的肋骨好疼,就要被压断了。她的……胸部更疼,正被他羞辱般地用他结实如铁的胸肌碾压着。 “你不是已经很恨我了么?”他微喘,冷笑。不容她再说出什么令他更生气的话,惩罚般地封住了她哆嗦而苍白的双唇。他的吻太激烈也太强横了,她无法呼吸甚至无法吞咽,被他和自己的唾液呛得剧烈咳嗽。 她哭了,因为她的咳嗽和哭泣,他皱眉喘息着放松了对她的压制,她羞怒已极,不假思索地趁机一膝盖撞在他已经灼硬的胯间,只求他能停止对她的侮辱。 他闷哼一声,脸色惨白,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汗珠。他双手死死撑在她身体两侧,僵硬而颤抖。 美璃也有些害怕了……从他身下蹭出来缩在车厢角落,也许她闯下大祸。 “你!”他忍过这一阵剧痛,用杀人的目光死瞪着她。 美璃浑身哆嗦,但只要他不再对她那样,她并不怕他凶狠的眼光,杀了她又能如何,对他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 “王爷。”她的声音颤抖,但已经不再结巴,“别再做让我怨恨你的事!”她寒着声调重复。“你再如此,我宁愿一死!” 他铁青着脸用眼神继续杀她,她坚决无畏地回瞪着他。她知道,他侮辱的是她,更是永赫,她不许! 静娴被靖轩贴身的侍卫半恭敬半胁迫地推出一段距离,她冷眼看着靖轩把美璃推上马车,然后马车暧昧地抖动起来,马都被压得原地打转,侍卫不得不拉住缰绳呼喝稳住。 她鬼气森森地一笑,好啊,一个肆意威胁她的男人,一个向她炫耀的女人……她倒要看看,谁能有什么好下场。 第21章 幽会 离承德已经不过五十里之遥,沿途景色也不再是单一的草甸稻田,高坡山峦河流潭水渐渐多起来,不少女眷都下车步行赏玩沿途风景。计划明日才赶到承德行宫,时间充裕,靖轩在午后路过一处景色极为秀丽的高地时便命令队伍扎营。 为了躲开靖轩,美璃假称疲惫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里,她皱眉闭目躺在软榻上,极力平复忧烦的心绪……只要过了今晚,她再也不会给他机会单独相处! “美璃格格?美璃格格?”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极为轻声的呼唤,一听就知道是个小太监。 美璃赶紧坐起身,理了理头发,应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十二三极为眼生的小太监有些慌张地蹩进帐来,还在帐门口四下望了望。 “有事吗?”美璃被他异于平常的举动弄得有些疑惑。 “永赫少爷回来了。”小太监咽了口唾沫。 “嗯。”美璃皱眉看他,这么平常的一句话,他干吗说得这么鬼鬼祟祟? “他……他叫奴才来……来传个话。”小太监的肩膀缩了缩,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恭敬地送到美璃手上,“今晚戌时到营后林中一会,他有重要事要说。” 美璃看着手中的荷包,是永赫的,但……她总是觉得这事稀奇古怪。以永赫的脾气,断不会做这么藏头露尾的事,他有话、有事肯定会赶来亲自和她说! 难道……她烦恼地捏紧手中的荷包,永赫得知了早上马车里的事?生气了?待她抬头想细问那个小太监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无声无息地溜出去了。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又或者……那天溪边永赫动情的吻和……她的脸发烫,他是约她到无人处……她甩了下头,不会的,溪边之事被靖轩撞到后永赫满面羞愧自责,她相信永赫,他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小太监从美璃帐子里出来竟然两腿发软,踉跄着跑到僻静处大口喘气。 “没用的奴才!竟然吓成这样!”银荻从暗影里闪出来,气愤地踢了他一脚。 小太监扑通跪倒,浑身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格格饶命,格格饶命!去骗骗美璃格格,奴才已经怕成这样,庆王爷那儿,奴才是死也不敢去啊!”说着还流下眼泪。 “你!”银荻又踢了他几脚,小太监只是连连磕头哀求,随她瞪眼咒骂只是不肯动身。银荻横眉立目却也束手无策。 “哼!废物!” 静娴终于忍耐不住从帐后闪了出来,银荻真是毫无助益的蠢货,这么简单的事还是要她出面来解决。 “你看看这个!”她扔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小太监面前的地上,小太监瞥了一眼,浑身一僵,显然是被上面的数字惊了一下。 “你不过去传个话!事成之后,你先到我府上躲一阵子,谁都知道庆王爷眼看着要出征,没那闲工夫满世界找你!等他一走,我就和老祖宗说,调你去个好地方当差,这点儿银子算额外赏你的。”静娴冷笑着许诺。 “真……的?”小太监口气不稳,十分动心。 “废话!现在我们都是一趟线儿上的蚂蚱,我害你自己也跑不了,你担什么心?!”静娴不耐烦地瞪眼。 “好……好吧。”小太监终于站起身,拱手应诺,揣好银票。 “去了王爷那儿稳着点儿!别这么鬼头鬼脑的!传话你也不会?!”静娴低斥,小太监弯腰垂手连连点头,勾肩缩背地一径去了。 “表姐,然后呢?”银荻假装精明地询问。 静娴看着她在心里冷笑,蠢货。“银荻,我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你!我可是损人不利己,白忙活。” 银荻有些不耐烦地挥了下手,“知道,知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能把你招出来!你都说过一万遍了!你就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我去找永赫?” “你去找永赫,他能跟你去看?”静娴冷笑不已。 “他不去,我拉他去呀!再说,美璃偷汉子,他不得一听就炸了,急着去抓啊?!”银荻撇着嘴说。 静娴瞪她,“是!他是急着去看,等他看见那场好戏,你确定将来他不记恨你?不怀疑你?你还指望他喜欢上你?” “……”银荻噎住。 真是无可救药!静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去把消息告诉素莹!让她找永赫一起去看!” 银荻惴惴地说:“她肯吗?” “当然了,她又不像你这么笨!美璃眼看着要成她的心腹大患了。” 看着银荻愣头愣脑往素莹帐篷里去,静娴呵呵冷笑,银荻,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笨!素莹是最巴不得美璃赶快嫁给永赫的人,怎么会拉永赫去捉口茭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笨死活该! 靖轩斜靠在软榻的高枕上,手指轻抚自己的下巴,眯眼看着对面浑身发抖的小太监。小太监被他看得快要瘫在地上,后悔死自己的一时贪念,招惹上这么个主儿。 “你说……美璃约我后山林中相见?”他低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重复小太监的话。 “是……是。” “好,告诉美璃,”他一扬眉,深冥双眼闪过诡谲的光亮,“我一定去。” 小太监松了口气,逃命似的跑出营帐。 靖轩冷笑着躺下,低劣把戏!不过……很合他意,事成之后,他倒是愿意给静娴记上一功。 春天的天气不到酉时已经黑了,银荻早早地来到后山林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她一边焦灼又得意地等待,一边鄙视静娴的胆小,竟然不敢来看好戏! 她又隐隐担忧素莹会不会拉永赫一起来,听了她的消息,素莹只是低头沉思着不说话,也没给个明确的表示! 接近戌时,她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美璃举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蹒跚而来。银荻躲在暗处满心欢喜,好呀,主角终于来了。 山风阴凉,吹动树叶飒飒作响,无端就让人打起冷战。美璃抱着胳膊有些冷,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怎么还不见永赫来呢?她轻轻地来回踮脚,不安又焦急。 比她更急的是暗处的银荻。怎么其他人都不见踪影?!好歹靖轩应该来的呀!小彬子明明说他爽快答应的! 整整过了半个时辰了,灯笼里的蜡烛都烧到尽头。美璃紧皱着眉,肯定是谁故意耍她取乐!从头儿就觉得怪了! 她决定不再傻等,赶快回去,说不定永赫从皇上那儿回来找不到她正在着急! 见美璃往回走,银荻急得要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计划的好好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她蹲得时间久了,腿早就麻痹,着急站起速度又太快,腿使不上劲,扑通摔倒,压在地面的树枝上发出咔嚓的响声。 “谁?!”美璃吓得跳起来,赶紧用已经很微弱的灯笼往这边罩,当她看清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银荻时,顿时沉下脸。 “是你?!” 银荻开始有些慌乱,腿渐渐恢复知觉也不再那么麻痒,她站起身,虽然计划没有成功,她也不必惧怕美璃吧? “对,就是我。”她故意仰起下巴,满不在乎地冷笑。 “有意思吗?”美璃都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美璃!站住!”被美璃不屑的态度激怒,银荻上前使劲扯她的衣服。“贱人!不要脸!就知道贴乎男人!” 灯笼在撕扯间掉在地上熄灭了,美璃原本就生气,再加上银荻不依不饶地扭打,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她。银荻不是她的对手,一屁股仰摔在地上也急了。 “你打我?你还有脸打我?”她发了疯一样扑过来抓扯美璃的头发,多日的怨气顿时倾泻出来。 美璃被她扯得头皮剧痛,也奋力打她,两个人扭成一团,银荻被她撞在树干上后背辣辣的疼,也便倚住树身借力使劲一推,推得美璃连连后退,突然尖厉地惨叫一声,人都没了踪影。 “美璃?”银荻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头皮发炸,喊了几声美璃都没回应,她壮起胆子哆嗦地爬过去查看,惊惧地发现美璃消失的地方竟然是个天然的地窨,因为被草蔓遮挡十分隐蔽。 爬在边缘似乎还能听见美璃在几丈深的坑洞里呛水扑腾,救命都喊得十分微弱。 “妈呀!”银荻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坑底有水!” 她话音未落,已经有条黑影飞快地从她身边闪过,噗通一声也坠入坑底的水中,溅起的水花都迸到她脸上几滴。 “鬼呀!”她吓得倒爬几步,等她想过来一定是谁跳下去救美璃再爬回坑边看时,坑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一片死寂,她颤声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那个人是谁?该不会……都淹死了?! 她吓得冷汗如雨,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她恐惧不已的地方,她只想逃开,只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22章 不甘 美璃感到肚子被人用力地压了下,喉间一热,连咳带呛地吐出一大口水,鼻子里也都是倒灌的水,每呼吸一下都酸楚难受。 她又回想起刚才掉入水中遭受灭顶的惊恐绝望,她死了? “好些了?”一道清冷的声音淡然问道。 她吓得浑身一颤,想躲都没力气,刚才在水中垂死挣扎已经消耗了她全部的体力。 她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月光从小而窄的洞口照射到洞底的水中,粼粼的水光随着月亮移动正照下来而越发明亮起来。 她看见靖轩俊俏却冷漠的脸,他长长睫毛上挂的水珠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亮,照耀得黑眸更加深邃。他坐在她身边,态度轻松,对她的害怕惊惧似乎还带了些讥嘲。 “这……这是哪儿?”她不想与他对视,她勉强半撑起身,趴在地上地环视四周。这是距坑底水面不足两尺的一个小横洞,洞口还垂下很多手腕粗的藤蔓,难于发现。 这个天然地窨是个葫芦形状,洞口虽小,中腹阔大,坑底简直就是个小水潭,幸是他们命不该绝,坑壁上竟有这么个横洞,而且……他竟然能发现了这个隐蔽的洞口,就算再好的体力踩水呼吸也终不免力竭溺毙。 她戒备的余光看见他竟然开始剥除自己湿透的衣裳,“你……你干什么?!”她又气又急,横洞低矮狭窄,她根本避无可避。 “你不冷?”他打着赤膊嗤笑,不理会她的羞愤抗议。 被他一说,她也感到湿漉漉的衣服紧紧黏在身体上,格外冰冷难受。但她扭过脸不看他,强迫自己冷淡地说:“不冷。” 他冷笑一声,也不再理她,把自己脱下的贴身衣物到洞口拧得干干的,擦去身上的水珠。 美璃强作镇定地死都不向他看……可他,竟然脱得只剩最贴身的长裤,连靴袜都甩脱了,光着脚,一副很自在的样子。她拿他束手无策干脆闭上眼,独自默默忍耐越来越刺骨的冰冷寒意。 他悠闲地靠着洞壁,借着月光水光看她。两年后的她,最打动他的就是这副默默忍耐的样子,倔强又孤单,一下子就让他乱了心……动了情。 他一皱眉,飞快地俯过身来拉扯她冰冷湿漉的衣服。 “你干什么!”她怎么可能没防备着他?可真的他动起手来,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弱。“王爷……”她犟不过他,死死地抓着自己襟口,用力得竟从衣服里捏出水来。 他嗤笑,“你放心,我现在也没那个兴致。” 他的口气让她更羞恼也更难堪,终究挣不过他,身上的衣物被他粗鲁的扯去,她只好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膝,团成小小人球。他哼了一声却再不去强行扯她,而是用拧干的衣服为她仔细地擦去后背,胳膊,小腿……这些她即使蜷起来仍护不住的地方的水滴。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突然猛力一揽,轻松把她搂入怀中,手更是毫不留情地一拉她的脚踝,美璃觉得他似乎要把她的那条腿都要扯断了,那阵疼还没过去,他修长有力的胳膊和腿都缠上来,她简直就像只被蜘蛛逮住的飞虫一样,困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她还想拼力挣扎一下,却被他制得更死,“我现在是没什么想法,你在继续这么扭下去,”他邪气地一哂,“难说。” 她也知道徒劳,干脆双手紧紧互抱住上臂护住胸部,也架开他横环在她身上的胳膊。他也不理她,死紧地搂着久久不见一丝松懈。 美璃枕着他的胳膊,心里再抗拒,身体却不争气地依赖着他身体的温度。鼻子一酸,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滴落了,这曾是她豁出一切想得到的温暖,他却那样吝啬于给她,现在……即使再暖,她的心终归冰凉。 “你就没什么可说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恼意地开了口,还坏心地一震自己的胳膊,颠了下她的头。她紧闭着眼,他现在浑身难受,她倒舒服得像要睡着了! 美璃皱了下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有些敷衍地说,眼下这种情况,她并不想惹怒他。 “你说呢?”他不屑地冷笑,明知内情仍成心诬蔑,“不是你约我来的么?” “我?!”她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又惊又怒刷地看向他,那清如寒潭,媚若春水的大眼睛在粼粼水光下异样美丽,他觉得胸口一热,原本已经胀痛的某处更加难受。他绷住脸,维持着冷漠的神情,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她。 美璃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大致理出头绪,她就知道这个恶作剧不会只是把她骗到山上这么简单。 见她又不说话了,他更不是滋味地摇了她一下,“我救了你,道谢的话呢?说不出来,用行动更好。”他恶心地轻笑两声。 “你来了多久?”她冷淡地打断了他的笑,“银荻和我打架的时候你就在吧?”他应该早就来了,一直躲在暗处好笑地看着一切。 他不说话了。 这回换她低低冷笑,对她的苦难袖手旁观似乎是他的乐趣。 被她的笑声激怒,他翻身压到她娇小柔嫩的身体上,“我跳下来救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洞!”是的,脱险后他对于自己冲动的行为暗暗心惊,也后怕了!如果不是挣扎中拉得洞壁上的树藤乱摇,他未必会发现这个洞,他……他的宏图,他的野心,可能都会因为身下这个一脸冷峭,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小女人而烟消云散! 她的表情微微一变,含着讽意的笑容渐渐敛去。 “谢谢。”她扭开脸,轻声说。 他表情凶横地从她身上翻下,死死地如刚才般搂着她。他真的有心就这么掐死她算了,她不感谢他,他生气,她谢了,他更火! 他为她做的就值她这么句寡淡敷衍的话吗?! 感觉到他的怒意,她笑了笑,“你可以不救我的。” “你!”他手臂的青筋都爆出来。 “美璃——”洞口上方突然传来永赫焦急的呼喊。 美璃大喜,刚想回答,却被靖轩更快地捂住嘴巴,他用手脚死死地困住她,让她无法弄出一丝响声来引起永赫的注意。靖轩甚至腾出一只手,飞快地拉些小洞外垂下的藤蔓遮住洞口。 美璃急的心都快爆开了,洞口上方被火把照得很亮,永赫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呼喊让她的心都疼起来。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啊!她恨极地想去咬靖轩捂她嘴巴的手,却被他早早防备,用力一捏她双颊,她的下颌一阵剧痛,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小横洞里暗黑,看藤蔓遮挡后被照得通亮的地洞十分清楚,扑通一声水响,永赫腰间系着长绳从洞口跳了下来,他在水中反复下潜寻找,最后喊她名字的声音都嘶哑了,甚至带了哽咽。 两个侍卫也跳下来帮他寻找,因为他们都抓着自己腰间的绳子没去拉扯藤蔓,又实在想不到洞壁会另有玄机,完全没注意到这黑暗的一角。 “永赫!”洞口传来应如福晋的哭喊,“上来吧,永赫。” “不,不!”永赫失魂落魄地嘶喊着。应如福晋命令上面的人强行把他拉上去,永赫狂乱地甚至想用随身的匕首割断绳子,与他一起跳下来的侍卫连忙制止了他,协助上面的人把又哭又喊的永赫拽上去了。 “你干什么?!”直到上面再无声息,靖轩才松开了她。美璃缓了好半天,才声嘶力竭地哭喊出来,刚才永赫的呼喊让她的心都碎了! “干什么?”靖轩的笑容异常森冷,“不让他们找到你!” “你!”美璃太恨了,他到底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她疯了一样地扑过去,用双手乱打他,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她嘶声质问,因为太过激愤,头发都?br / 殇璃第6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都被摇得披散下来,凌乱地贴在瘦削的面颊上,看上去更加脆弱无助,她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永赫断肠般的绝望呼唤。hubaoer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泪水决堤一样流下来,几天来的委屈怨怒都发作出来,“我对你已经死心了,我只是你不要的!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要我怎样?!”她像是质问他,又像在质问让她一再痛楚的命运。 他由她大哭大喊,这样的美璃让他有了些熟悉的感觉,他被她最后那句话刺痛,双手一紧。 “美璃……”等她哭得精疲力竭,他才低低的说,“你愿意永赫看到你我现在这副样子?” 她一僵,昏沉沉的脑子麻木地无法思考。 “一会儿我的贴身护卫会找到这儿来,我带你出去,你可以说你从坡上滚下去了,没掉进这里,银荻一定吓得半死,不会与你争执。”没有猜测,也没有流言! 她僵硬地被他搂进怀里,没想到她现在这副绝望恸哭的样子竟会这样揉碎他的心。 他抱紧她,“你问我为什么……我只是不甘心莫名其妙地当了那样的负心人。”他抛弃的她,哪里是怀中的她呢?! “你真的会带我出去?”她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动情的诉说,茫然地固执于他的承诺。 他一阵恼怒,她的眼里,心里,现在只有那个男人了吗? “你会保守今天的秘密?”她信不过他! 他松开她,隐忍地坐直身体,阴鸷地看着满面泪痕,眼神迷离的她,她的心已经被刚才呼喊她名字的那个男人带走了。 不甘心!他不甘心! 她心里的那个男人,原本是他!应该是他! 第23章 回报 黑暗,又是她最恐惧的黑暗。 她很难受,甚至觉得自己还在要吞噬她的水里挣扎,每一下呼吸都那么艰难。她哭喊着想睁开眼,想抓住任何一个可借以生存下去的东西……她似乎又再次置身火海,焦灼炙热,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好疼,眼泪刚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就被蒸发了。 她求救了,没有人来……她放弃了,颓然倒在火丛中,无可奈何地化为一缕轻烟。 她哽咽着,额头突然一凉,真实的触感把她从混乱的迷梦中拉回来,她无力睁眼,尝试地小声地要求喝水。真的有人把水送到她的唇边,她唯恐是梦,惊喜又贪婪地大口喝下。 “美璃……” 这声音她好熟悉,是永赫吗?不对……永赫不会有这么悲伤的语气。 “美璃……”她的手被握在一双冰冷的手里,“美璃,我只要你就够了。”他说,她无力皱眉,但她听出他口气里的无奈,仿佛……这是他在告诫他自己。 她有点儿着急,想睁眼看看那真的是永赫吗? 周围有些吵,好像她迷乱地错过了一些片段,很多人在小声的说话,像在争辩又像在吵架,她的头很疼。 一个女人突然很大声地说:“她不行!她会毁了你!” 美璃分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但那悲愤的语气却一下子印在心里。 很苦的药灌进嘴巴,她知道药物来之不易,不敢皱眉,艰难地吞咽,终于还是呛了一下。她一急,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永赫,呼吸顿时急促,她要告诉他别担心,她还好,她没死!下一瞬,她愣住了,坐在她床边默不作声的是永赫吗?他甚至没有发现她醒来。永赫怎么会有这么木然的神情,他的眼神怎么会那么冷? “格格?”扶着她喝药的虹铃惊喜地叫了她一声,永赫颤了一下,扭过脸来看她的眼神……美璃放下心,是他!他的眼神,他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暖,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好些了吗?”他坐过来,代替虹铃扶住了她,让她舒服地倚在他的怀里。 “我病了?”美璃问,那水里火里的挣扎不过是她病中的错觉。她转动眼珠,“这里……”她在一个房间里,阳光慵懒,应该已经是下午。 “这里是承德行宫。”永赫笑了笑,接过虹铃递来的手巾,为她擦去额头密密的汗珠。 已经到了承德?她有些意外,她到底病了多久?她的表情突然一僵,她……是怎么回来的?靖轩带她回来的?心里猛地涌起强烈的不安。 “我……” 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却被永赫温柔却坚决的话语打断。 “回来就好!其他……”他飞快地皱了下眉,微笑的眼里又出现她刚才陌生的表情——一意孤行的坚决。“……不重要!先把身子养好。饿了吗?我去叫人送点儿吃的来。” 他走出门外,很小声的吩咐屋外的宫女什么,她只听清“……别让她见……” 永赫有事!她的心变得很重很重,呼吸再次艰难。她看向站在床边的虹铃,她竟然惴惴地避开了她的眼光。 “发生了什么事?”她郑重地问,因为身体虚弱,声音十分飘浮。 “没什么事啊。格格,再喝点儿水。”虹铃勉强地笑着,转身去拿水。 “我是怎么回来的?”美璃直直地看着她,隐隐预想到一切的症结。 虹铃握着杯子,表情为难,她僵直地站在桌边,没答话。 “虹铃……”她几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虹铃烦恼地轻甩了下头,格格迟早会知道,早些告诉她,让她心里早有主意也是好的。“是庆王爷抱您回来的。”她深吸一口气,干脆把所有的情况说出来。 因为有急事要庆王爷处理,大家才发现他不见了,最后惊动了太皇太后。事关重大,太皇太后怕庆王爷有闪失就要报给皇上处理,也着人严厉调查王爷失踪前见了谁。这样就查到了一个叫小彬子的太监,小彬子吓坏了,把静娴格格和银荻格格招了出来。银荻格格这才大哭大喊和疯了一样嚷嚷去救人,大家才知道了来龙去脉。永赫少爷带着大量侍卫打捞寻找了一整夜,最后都绝望了,太皇太后也急得犯了心痛的老毛病。 没想到天亮后庆王爷竟然抱着格格回来了,虹铃说到这儿,不安地看了脸色苍白的美璃一眼,终于还是无法向她述说当时的情景,格格什么都没穿,被王爷用半湿的长衫包着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抱进帐篷。 往承德的一路,王爷更是待在马车上寸步不离,永赫少爷到了行宫后才能见到格格。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什么恶毒的流言都说了出来。素莹格格也哭得病倒了,应如福晋来找了永赫少爷几次,最后还在这房间里吵起来……这些,她怎么和格格说呢? “应如福晋……来过这里?”虹铃停住不说,美璃也没追问,她无神地沉默了许久才突然问道。 “您都听见了?!”虹铃有些意外。 美璃咬紧牙关,那声音是永赫的母亲。 她不行……她会毁了你! 美璃……我只要你就够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永赫的眼睛里会有那样的神情,终于知道了他说那话时的沉痛。 门被宫女小心地从外推开,靖轩淡笑着走进来,心情似乎不错。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蓝色袍褂,更显得高贵雍容,俊俏至邪佞的脸庞带着志得意满的飞扬神色。 她应该痛骂他吗?她应该怨恨他吗? 她只是木然地看着他潇洒自如地坐在榻前的凳子上,虹铃要为他上茶,被他云淡风轻地一挥手拒绝,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她冷漠的眼光让他沉下脸,“你们都出去!”吩咐下人的时候已经带了三分怒气。 等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俩,她还是没说话没表情,死死地盯着他看。 “怪我?”他冷笑一声,好心情全毁了,暴戾残忍的神情又占据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她看着他,她一直就想问他为什么! “你自己病了,我还能把你扔在山上?”他也回瞪她,毫无一丝愧疚。 她还是那么看着他,这话拙劣得都不像一个借口,只要他想,他有一万个办法来妥善解决这件事。 “为什么?”她连语调都不曾轻改,固执地问。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暴虐,失去那个男人,她就这么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为什么?”他哼笑一声,“只要我还对你有一丝丝的不舍,就不会让你跟别的男人走!” 她长出了一口气,一丝丝的不舍?她终于可以冷笑着闭上眼,是的,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已经很充足了。抛弃她,还是拣回她,都只要随他高兴,他一直就活得如此恣意。 “我不逼你,我要你自己选。”他嗤笑一声,刷地一甩下摆,摔门而去。 不曾在他面前流下的眼泪,终于从紧闭的双眼中涌出,他何尝还用亲自逼她!永赫再掩饰,眼底深处流露出来的惋惜已经把她的心撕得粉碎!娶了她,他的前途……就毁了,讥笑鄙夷将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辈子! 如果他大声地责骂她,怨怪她,甚至抛弃她,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她给他的原本就少,少得可怜,现在……他的赐予,她再也要不起了!只是卑贱的家世,只是可笑的过去,她还能劝服自己相信她可以用孝顺他的父母,为他治理家务,为他生儿育女,对他全心全意的好来回报。现在,他要娶她的代价,她万死难偿,她会成为他的人生,他的仕途里最大的败笔…… 如果没有她,他的未来是康庄坦途,他有那样的父母,他有那么好的容貌性情,他可以娶个最好的姑娘……她一直知道的,所以她才那么谅解应如福晋的抱怨和惋惜。 同去江南……她忍不住抽泣出声,他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幸福得太过虚幻,她还暗暗笑话自己患得患失成了心病,终于,这真的成了她人生里最美好最无法追求的梦。 永赫看着下人把清粥端进房来,他依旧温柔地扶她坐起,他的笑还是一如往日,他小心地为她吹凉粥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再若无其事,他眼眸里的忧愁……她明若观火,因为那双清澈豪迈的眼睛里原本没有! 她也含笑地吃着他亲手递来的粥,微笑的嘴角总是不听话地轻轻抽动,因为她要忍住不哭。 看她吃下整碗粥,他才放心的松了口气。他爱怜地替她理顺披散的长发,扶她躺下,盖好被子。“睡吧。有事就叫虹铃去叫我。”他深深看她水雾迷蒙却带着浅笑的美丽眼睛,他专注而眷恋的眼神让她想嚎啕大哭,死死忍住,她只是垂下一行眼泪。 “永赫,什么都没发生。”她想向他解释,即使她与他已经注定擦肩而过,她也想让他明白,他喜欢的女子并没作出对不起他的事。 “嗯,我知道。”他笑了,用修长的手指擦去了她的眼泪。 她几乎是用了全部全部的忍耐,不去握他的手,不去求他抛下一切,带她远远离开。她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爱她,可以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突然想自私一次,她实在舍不得了。 她终于还是忍住了,他温暖的手如今这般冰凉,即便他决定娶她,他对他的父母终将带着愧意,他是父母的骄傲,却因为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痴迷的执着而让父母的期待彻底落空。她怎会不了解他?他是那么善良,那么孝顺。 她咬了下嘴唇,成功地让自己笑了,“永赫,你也要好好的。” 他也要好好的走他的路……他就该幸福的生活! 他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向她笑了笑,所有的眼泪就在他转身而去时奔涌出来,她哭了,却不敢出声,生怕他听见了会回头……她能回报他的,就是让他走,就是让自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第24章 选择 虹铃一边扶着美璃缓慢走在前往太皇太后寝宫的路上,一边担忧地为她拉拢披风,“格格,何必这样着急!您看,您的腿还是发软的!夜风都起了,您再着了凉可不是玩的……” 美璃因为虚弱无力不得不紧扶住虹铃的手臂才能勉强行走,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虚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没说话。她的力气都要用来坚持着走完这漫长的通往乐寿堂的宫道,用来……向老祖宗说出她的决定。 她住的离太皇太后的寝宫并不远,拖着病弱的身体和她不敢去品味的心情,她走过的路犹如漫漫一生!她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她被从冷宫里带出来,去见老祖宗。那时……她感慨,也萌生了淡淡的希望烟缕。而现在,她是要去把那已经熊熊燃烧成的憧憬生生踩灭。 虹铃还说她太急了……如果可能,她永远也不想迈出这一步,但她不得不催促自己尽快前去,因为永赫再用他那双眼睛多看她一会儿,她可能都会失去离开他的勇气! 晚膳将完,不少宫女太监捧着食盒器物三三两两地往来行走,看见美璃的时候都含笑低头,那笑容里有太多她承受起来都觉得辛苦的讽意暧昧,他们快步与她擦肩而过后,她不意外地听见他们小声嘀咕轻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又何需听清呢。 虹铃觉得担在胳膊上的重量增了几分,格格的颤抖越发明显了。“格格?”她担心地喊了她一声,“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 美璃深吸口气,让自己尽量站直,不,她不能回去了!她的天地很小,不过宫苑、府邸,永赫呢?她想象得出,他受到的嘲笑鄙夷数倍于她!她听过那些男人怎么说她,如果比那些恶毒下流百倍的话是说永赫的,是因为她而说永赫的……她还怎么面对永赫,怎么面对永赫的父母?! 若然离开她蜷缩的小屋时,她的心底还留有一分退意,现在……完全没有了! 当她看见老祖宗寝殿外,刚被太监用竹竿挂上的灯笼时,她的眼猝不及防的湿润了。她离开了安宁殿的刻骨黑暗,没想到,只不过为了归于另一处更冷更孤寂的处所。 “格格。”她被院门外的太监拦住,“老祖宗在会重要的臣属,请您少等。” “什么重要的客,这个时候来?”虹铃有些烦躁,格格这样的情况,怎么在夜风四起的院子里“少等”? 太监平素与虹铃还算相熟,凑过来小声透露,“是户部侍郎。” 虹铃一时反应不过来,依旧口气不善,“谁么?” 太监着急地一躲脚,鬼祟地看了眼暗淡灯光下脸色更加苍白的美璃,嗐了一声,“就是札穆朗!素莹格格的阿玛!特意从围场赶回来的,所以这回才到。” 虹铃暗暗撇嘴,看了看美璃表情毫无变化的脸,看来,为了这事着急上火的人还真多。 “格格,要不,您先到拐角的廊子那儿坐会儿吧,还避风些。回头人出来了,奴才立刻替您回进去。”见美璃勉强支撑的虚弱神态,小太监也有些不忍,热心地提议。 美璃点点头,她也实在站不住了。 廊子的确避风,也因此格外阴暗,没有一丝光亮照到这里,美璃靠在木柱上苦苦等待,虹铃也着急地不停走到院子里瞧看,小声埋怨这个札穆朗到底在说什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院子里起了些响动,小小的问安声此起彼伏,一定是来了什么大人物,虹铃闪身躲入黑暗。 刚才的那个小太监的一声问安,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十分清楚,“给庆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美璃轻颤,是他,他也来了。 “札穆朗来了?”靖轩沉声问太监,口气疏冷不悦。 “是。”太监十分殷勤,“王爷瞧,人这不出来了么。” 稳健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向这边来,一阵衣服的窸窣声,“奴才给王爷请安。” 美璃淡淡一笑,这就是现实,素莹的阿玛再风光,也要给靖轩这个未来女婿下跪。若是平时,就连皇上也会给几分面子,在老臣将跪未跪时说声免礼,但此刻……靖轩看来是没说。 过了一会儿,靖轩成心冷淡的语声才响起,“起吧。” “喳。”札穆朗闷声说,口气里带了几分隐忍的薄怒。 “札穆朗,什么事让你不辞劳苦连夜赶回来?”靖轩冷笑,口气倨傲冷峭。美璃有些意外,就算靖轩分位再高,那毕竟是他未来的岳父,而且……很明显,将来对他的助益很大,他不该用这么蛮横的态度对他吧? “小女病势沉重,奴才挂心不已,所以特向皇上乞假前来。”札穆朗闷声闷气的说,似乎也不敢对年纪轻轻的未来女婿太过放肆,十分忍耐。 靖轩轻嗤了一声,不甚着意地说:“那去吧。” 札穆朗似乎非常意外,靖轩竟然这样就结束了谈话。 “王爷……”札穆朗再说话,口气低沉了很多,刚才还带的几分暗怒也因为靖轩的不在乎而威力自减。“素莹对您是真心实意,皇上也许过老奴……” “札穆朗!”靖轩的口气更加暴虐无礼,干脆生硬打断对方的话。“你少抬出皇上压我。肯娶你女儿,是因为她还有几分打动我的姿色。”他轻蔑的口气让札穆朗倒吸了口气,却没再吭声。“皇上为什么要我娶她,你心里明白!人人说我是希图你家那点儿不干不净的银子,我这儿都和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了,你还来给我蹬鼻子上脸?” 他说起素莹的口气,竟让她的心也微微一刺,他看素莹那宠溺的眼神,低下头让素莹在他耳边低低细语的神态……难道背地里就是这么一番鄙薄的话语吗?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同情素莹,但她为她感到难过……爱上靖轩,真的很可怜。 这一番让人难堪的话并没遭到札穆朗的反驳,他竟然默然地承受了理应为小辈的庆王爷傲兀的态度。 “札穆朗,有这么多精力,就好好去想想怎么给皇上办差!怎么让那些贪官多吐出点儿银子来!我答应你的,答应皇上的自然都会办到。其他的,你就少白费心思!我是娶了你女儿,怎么,你还真给我摆起老丈人的谱儿了?我想娶什么样的女人你们管得着么?你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么?” 札穆朗还是没说话,沉默地听着未来女婿这篇训斥。 “行了,去吧。也和你女儿好好说说。我该给她的给了她,不该你们多管的,你们少插手!” “喳。” 这一声“喳”,竟然美璃觉得胸口一闷,札穆朗是用什么心情什么表情说出这个字的?无奈,对命运,对现实……最深沉的无奈。那个用毫不在乎的态度说着那么伤人话的男人,竟然反驳不得,反抗不得。 美璃的手指死死捏住横栏的细木,他……似乎已经计划好所有人的未来了,包括她。她已经听得很清楚,他要给素莹的,是王妃的名分,是和札穆朗的姻亲关系。伴君如伴虎,现在皇上用得着札穆朗,百般倚重抚慰,一旦时过境迁,札穆朗弄回来的是什么银子,为什么他能弄回来,这些明摆着的秘密还能不能被皇上容忍?于是皇上要给札穆朗吃定心丸,札穆朗也需要这么个权势熏天的女婿。 她又错了,她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太美好了。她以为他至少是真心喜欢素莹的。他是喜欢素莹,但他所能理解的“喜欢”,就是对美貌,对娇柔的一时兴奋。 他说的,“想要娶的女人”就是她吧?娶?不过是立的偏房,说好听了是侧福晋,其实不过就是妾室。 她不是他第一个想娶的女人,之前有蒙古公主,后来有素莹,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突然有种解脱之感,她的选择,真的是种解脱! 他可以要挟任何一个有求于他的人,但对于她……他还能如何? 等人都走光,太监终于来叫她进去见老祖宗的时候,她甚至淡笑了,原本有些畏惧的寂寞未来总比嫁给那个冷心无情的男人要好! “……你想好了?”听了美璃坚定如山的请求,孝庄沉默许久。 “是!奴婢愿意终身礼佛,为老祖宗祈福添寿。”美璃再次叩头重复。 “美璃……”孝庄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两天,为了这个孩子,她已经操碎了心。“过来。”她怜惜地拍了拍身边的炕垫,美璃坐近她的身边,孝庄含泪抚摩她苍白却异常俏丽的小脸,“孩子,你真的是长大了。” 她真的怕美璃是来对她说和靖轩是清白的,还要嫁给永赫。她相信她说的,但……她却左右为难。哭死在她面前的应如,她也是母亲,她知道那种对儿子的深切期望,她也懂母亲愿意付出生命来保护孩子的心情,她无法反驳她。一脸决然地来表明非美璃不娶的永赫,久历宫闱薄幸的她,也感动于这个挚情男子的不离不弃,她竟然忍不下心答应他,她知道他娶了美璃将会失去什么。势在必得要娶美璃的靖轩,这个冷硬霸道的孩子竟然也当着她的面坦白说自己喜欢美璃,娶她就会对她一生呵护。 似乎,无论她怎么处理,都是决绝无情。 这个无论她怎么处理,都注定会受到伤害的脆弱女孩儿……竟然能愿意用孤苦寂寞的一生来独自承担一切痛苦。她又痛心不舍!美璃从小到大,已经吃了太多的苦,难道……老天爷还觉得不够吗? “美璃……再让我想一想……”她不忍答应她!这个如娇花美月的少女,难道就因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送了终生吗?年纪轻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一生有多漫长? 美璃笑了,想……就能有办法么?“老祖宗……美璃不后悔,一辈子不后悔。” 第25章 决定 该说的都说了,美璃走回自己房间竟比来时轻松得多,脚步依旧虚浮,却不似刚才艰难。 守在她门外的小宫女见她和虹铃回来,都作了个皱眉的表情向房间里看,美璃冷淡一笑,靖轩在里面吧,她并不意外。 比起她的淡漠,虹铃却紧张的要命,扶她进房时甚至在门槛上绊了一下。 房间里的烛光算不得明亮,靖轩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美璃没有抬眼看他,只是暗含抗拒的恪尽礼数低头向他福了福,便吩咐虹铃扶她上床躺下,折腾了这许久,她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被她置之不理的靖轩倒也没勃然大怒,反而轻轻地冷笑一声,“要出家啊?”他的语气饱含讥讽,却冷淡平静。 “嗯。”她背对着他面向床里,应付了一声。 “很好。也算积德修身了。”他讽笑。 她闭着眼裹紧被子,不再理会他。 “我已经上本给皇上,请他把图哈调到我麾下充作先锋,他年纪是大了点儿,不过……经验老道么。”他呵呵冷笑,成功地看她僵直了脊背。“嗯,你好好养病吧,选好那个庵堂,我愿意送你一程。” 美璃攥紧被子,他……不过是吓吓她吧? 他说完也不耽搁,不疾不徐地扬长而去。 虹铃轻拍自己的胸口,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庆王爷知道了格格的决定会雷霆大怒呢,看他在格格病中的态度好像还十分关切,没想到心冷得这么快! “给我倒杯热茶。”美璃有些颤抖地吩咐,她的心突然慌张起来,靖轩的态度让她也始料未及,似乎比他发火更让她觉得危险恐怖。 茶还没喝下半杯,外面已经响起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旗鞋的木底疾步踩着青砖发出凌乱的“嗒嗒”声,让人莫名其妙地烦乱紧张。 “格格,应如……”还没等小宫女通传完毕,应如福晋已经闯了进来,她脸色青苍,眼睛通红,看着她的表情怨恨又气愤。美璃赶紧下床,应如福晋竟然对着她直直跪下,一个响头磕在冰冷的青砖上。 “哐啷!”美璃手上没来得及递给虹铃的茶盅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张口结舌地看着泪流满面却表情冷漠的应如福晋,震惊得忘了去扶她起来。 “格格,格格!”应如福晋一声比一声高地喊她,似诅咒又似哀求,“你放过我们家吧!请您开开恩吧!” 虹铃轻推了一下已经呆了的美璃,她这才想起去拉应如福晋起身,原本就手脚无力,再加上应如福晋执意跪着,她根本拉不起她,不敢受福晋的跪拜,美璃只好也对着她跪下来。 “福晋……”她默默忍耐应如福晋抓得她胳膊疼痛不堪的手,决定离开永赫的话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知怎么开口。 “格格,我知道我这样……作为一个长辈真是可鄙可耻,但就是因为‘您’!”她加重的这个敬称,口气重得让美璃浑身一哆嗦。“我的丈夫一把年纪了要去阵前效力,我的儿子现在被关在天牢大狱……格格,当初我们家应承了老祖宗的意思,就算对您没恩,也没亏欠你啊!我的儿子,为了你……”应如福晋的声音尖厉起来,“就算看在他对你曾经一往情深的份上,你别再害他了,别在害我们家了!” 美璃浑身虚软地跌坐在地上……怪不得他会那么气定神闲,怪不得他会那么冷淡笃定,他不用来逼她,不用对她多说一个字,就已经把她逼上绝路! 她闭上眼,仰天苦笑,泪水凌乱从面颊上滚落。她哭不出声音,曾是她挖空心思想得到的男人……没想到,当她终于属于他的时候会是这般绝望痛苦。 “福晋,美璃……知道怎么做。”她没睁开眼,她突然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她觉得自己被好几个人拉到榻上, 不知道应如福晋还说了什么,什么时候走的,夜是不是已经深了,天何时会亮。 当她再次睁开眼,从门窗里照进来的阳光太过明亮了,明明是个春天的艳阳天,她只是觉得眼睛刺痛。坐在铜镜前,她直直看着镜中憔悴如鬼的自己,“虹铃,给我打扮一下。” 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虹铃被她的口气吓得毛骨悚然,扑过来扶住她的双肩,“格格,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快点儿,我还有事出去。”美璃淡笑着催促。 她的头发很容易梳理,又不用戴太多首饰,很快就打理完毕。“去把我那身淡蓝的袍子拿来,今天我想穿那个。”她随意地说。 虹铃点头,快步去了。 美璃走出房间,花木在阳光下分外精神,她笑着在姹紫嫣红上掠过眼光,下人们放置杂务的房间开着门,她走进去,轻松地在抽屉里找到毒老鼠的砒霜。回到房间,她满意地审视镜中自己一会儿,虹铃才慌慌张张地拿了衣包回来。 她知道她的死……毫无意义,但是她太气愤了!她气靖轩,更气命运!她想嫁给他的时候,他不答应,忘记他的苦……她看着镜中自己发笑,她拼命忍过了,孤苦难捱的冷宫岁月,她也忍过了,当她暗暗庆幸自己终于忘记了他,终于有了永赫时,他竟然又非要得到她!她又如此火辣地承受他要她的痛楚! 她无法像他那样强硬地控制别人的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就一直是被控制,被摆布的那个人!她就连躲都躲不开!她不想寻死,有那么多次痛苦得想死去的时刻她都捱过来了,但她除了死才能让他吃一次瘪,竟别无他法! 她突然笑起来,发现那么多苦难并没把她的任性全数磨灭。其实,如果不爱他了,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他家财万贯权势熏天,嫁给他吃好的穿好的。偏不!她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得太气恼了,怎么也要出这口气! 这才是美璃格格吧!她笑着看镜中也笑了的自己,仿佛遇见了故友。 靖轩为了方便并没去承德别业住,宿在行宫的一个偏僻的配殿里,不同于别的宫室,有很多兵士护卫把守。负责通传的太监去了很久才出来,居然告诉她王爷还没起。 美璃挑了下嘴角,他也回敬了她些颜色,自小习武,他不可能晏起的。他要她等,她便等。 整整半个时辰,美璃的腿已经僵直酸痛得快要失去知觉,才被人带入内室。他正悠闲地穿着松散的长褂坐在太师椅里喝茶,见她脸色死白,嘴唇都干裂地被带进来,还假意殷勤地让宫女为她上茶。 美璃没再向他施礼,没再避开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脸,被她冰冷的眼光看着,他微笑的眼睛里泛起怒意冷冽。 “找我干什么?选好皈依圣地了?”他冷哼,把手上的茶盅顿在几上。 “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她说。 “我要你怎样?”他眯眼看着她冷笑,故作不解。 “放了永赫,也别为难他阿玛,我什么都听你的。”她一字一字地说,突然有些促狭地想笑,什么都听他的?就不! “嗯——”他看着她拉长调子,“是么?” “对!”她无比痛快地欺骗他,竟为了自己的死亡有种报复的快感。 “很好,现在你就跟我去老祖宗那儿亲口说出你的决定。”他站起身,吩咐宫女给他更换正式的袍褂,“哦,对了。”他好像刚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说闲话一样边被伺候穿衣,边说:“我娶到你以后才能把永赫放出来。你要是寻死了,我就让他一家给你陪葬。” 她胸膛里的空气好像突然被全数抽去,愣了一会儿,她无法置信地摇着头,像是呓语又像是劝服自己:“不会的,你不会这么胡来的!” 他推开宫女,自己扣着扣子,心情变好地看着脸色灰败的她,“怎么不会?只要我高兴。” “胡说!”她觉得自己最后一击在他面前全然无效,脑袋开始发热,强装出来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永赫的阿玛也算封疆大吏,又是皇上得用的臣子,于公于私你都不会的!”她无法自抑的后退两步,惊惶地瞪着他。 他穿戴整齐,笑着走过来如爱抚般轻掐了下她颤抖的小下巴,口气却阴冷残酷,“大清朝就连缺了皇帝都会继续传承,更何况小小一个图哈!美璃怪我吗?”他笑着问,温柔得几乎诡异。 她死瞪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做出一个表情。 “你不该怪我。你该怪那个男人。如果他比我强,能把我关进天牢,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你又怎何需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他一扯她的胳膊,她被他弄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脚无力得竟然站不起来。 他没扶她,反而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他,“我查了,五天后就是个好日子。” 五天……她不想看他,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 当她觉得自己再无一丝抗争的力量,不得不屈服于他,屈服于命运时,那个曾让她小小雀跃的充满勇气的美璃也终于断了与她的最后一丝联系。她又堕于忍耐,堕于绝望……过去的美璃终于死了个彻底,只留下她……一个对命运无奈却无法反抗的女子。 她的悲恸激怒了他。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好。”越快越好,如果都是注定好的结局,她希望永赫能少受些苦。 他紧紧咬了下牙,她不答应,他恨,她答应,他更恨!都是为了那个男人!她从十二岁就一直缠着他,怎么就比不上与永赫相处的短短几个月?! 他太恨了,只能用最刻薄地话来舒缓这愤怒。“我承德的宅子已经叫他们去收拾了,娶你,不用太费周章,五天足够布置妥帖。” 她还是没睁眼,毫无血色的唇还是只吐出清淡的一个“好。” “走!”他暴虐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自己去和老祖宗说!” 第26章 名分 排成一长队的太监把一箱箱的结婚用品抬进美璃小小的院落,虹铃忙得满头大汗,能用得上的地方都堆满了,太监还在源源不断地抬进来。很多小宫女挤在院门口看热闹,一改往日的嘲讽表情,都羡慕地赞叹着,故意放大私语的声音,讨好似的让美璃的下人们听清,“庆王爷对格格可真好啊!” 美璃倚着高高的枕头半躺在榻上,默默无语地翻动手上的书页,对门外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永赫送她的杂谈和笑话书现在已积攒了厚厚一摞,陪伴了无数个她不敢入睡的夜晚。 “格格,承毅贝勒来了。”虹铃用手绢擦着汗跑进来,一脸惊疑,一万个没想到承毅贝勒会来看自家格格,他就连给老祖宗请安,也只在春节拜年的时候才会来一次。 美璃也有些意外,坐直的身子,愣了一会儿才起身迎接,承毅已经从外面缓步走进来了。 彼此无言地互看了一眼,承毅轻皱了下眉头,眼睛淡淡地向呆杵在那儿的虹铃扫了一眼,虹铃背脊一凉,立刻心领神会地福身退下。承毅贝勒和庆王爷一样,越是面无表情越是让人害怕。退出门口的时候,虹铃还自动自发地掩上门,总觉得承毅贝勒肯来见格格,一定会有很重要的事。 “承毅哥,坐。”美璃亲自为他斟了杯茶,他一定是快马加鞭从围场赶回来的,颜色素淡的长袍上浮了薄薄的灰尘。 承毅在椅子里坐下,却没喝茶,他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包递给美璃,“拿去。” 美璃出于礼貌地接过,不想让他失望才假装好奇地打开,锦帕包的是块发黄的羊皮,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形,有人物也有八卦,纷繁杂乱,好像是江湖骗子故作神秘的符咒。她无心探究,只是好奇承毅为什么会送她这么块东西。 “这是‘八部八阵’图。”承毅简短地解说着,“皇上派我找了很久,关系前明巨大宝藏。我两年前找到后……一直留在身边,就是怕皇上降罪下来,我等不到去准噶尔的那天。”他清冷一笑。 美璃拿着羊皮的手剧烈一抖,差点拿不住,她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八部八阵”图对皇上甚至大清非常重要,重要到承毅可以用它保命。 “皇上明天回銮,你拿这个给他,纵然不能做王妃,也足以成为平妻。” “承毅哥……”美璃忍住眼泪,她的心里似苦又甜,这世间还有人肯为她这样着想,这恩惠她铭感肺腑,却不能领受。轻轻捧过他的手,把羊皮送还在他手里,“我不能要,你留下吧。” 这是他用以保命的宝物,她不能收下。 “拿去吧。”承毅悠长一笑,又把羊皮塞回她的手里。“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了。他……不会杀我了。” 她还想拒绝,被他沉沉地看了一眼,承毅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我就要先行领兵到边界驻扎候命,想来……身为兄长也没为你做过什么。你拿去给皇上,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恢复你和硕格格的封号,虽然你不是大福晋,但品阶却比她高,以后至少不会受辱于她。?br / 殇璃第7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 知道她心灰意冷,承毅难得多说了一些,也许此刻她已无心盘算未来,但……日子总还是会继续,他苦笑,这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止流逝的日子,简直残忍。 命运对她一再责难,他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么多。 “美璃,就算是为了我一片苦心,你也要按我说的做。”他叹了口气,美璃的未来……其实靠这份宝藏图于事无补,他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美璃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夜晚,躺在被里紧握着羊皮宝图,她竟然对未来的岁月充满恐惧,麻木的心绪被承毅哥的那番话打破了,她……只是侧福晋,小老婆,冷宫里,这样的人她看得多了。风光过的、没风光过的,在被她们的男人丢弃后,都是一样的结局。她们的眼睛,是她刚进冷宫时最害怕的,一双双都是死气沉沉,鬼气森森,她们每天就在做一件事,等死。 只有体会过黑暗的人……才会怕黑。 终于,她揣着宝图走在去往皇上正殿的路上,至少她要为自己试一下,至少她不要辜负承毅哥对她的恩情……她,害怕。 也许她去的太早,负责打扫的宫女太监刚刚收工,宫宇间一片寂静,连鸟儿的鸣唱在她听来都如声声哀叹。 走过靖轩住所外,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但是……几步后她停下了,孤身行路,她的脚步又轻,此处的宫墙仅仅是为了间隔道路格外单薄,她清楚地听见了素莹的声音。 “……靖轩,你就不能娶了我以后再让她进门吗?”素莹几乎卑微地哀求。 “……”靖轩没有回答。 “求求你。”素莹哭泣着,撒娇又乞怜,美璃似乎都看到她柔美的脸梨花带雨的神情,任谁都会怜惜她。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她只是个侧福晋。”靖轩似乎有些心疼,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只是个侧福晋。 美璃僵直地站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宫道上,她想逃开不听,人却像被重锤钉在原地。 “她……也是格格。”素莹哽咽,“她还深得老祖宗的喜爱。更重要的是……”她哭出声,委屈难过地搂紧他的腰身,他喜欢美璃!为了得到她竟然大费周章,甚至训斥了她阿玛!她靠在他怀里,嘤咛哭泣,“靖轩,我好怕!和别的女人分享你……我不敢抱怨,我就是怕……就是怕……将来会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靖轩也搂紧了在他怀中轻颤的她,“你会成为我的正妻,皇上需要你成为我的正妻,你有了我,怎么还会一无所有?” “靖轩,我拥有了你吗?”素莹傻傻地追问。 “嗯。我承诺给你的,不会少一样。”他笑笑。 “靖轩……”素莹低泣着叹息,“未来的岁月,我很怕。” 美璃抬起眼,看天空中缓慢飘过的云,只有这样酸痛的眼才不至于流出眼泪。 素莹……也可怜,她和她一样害怕。 她听见靖轩对札穆朗说的那些话,知道素莹和靖轩的婚姻皇上另有深意。她扶着墙转回身,一眼看不到漫漫宫墙间的道路哪儿是尽头。她又何必为难皇上呢? 命运已经铁了心要伤害她,她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即使她成了平妻,即使她又能恢复和硕格格的封号,那又如何?她还只是个侧福晋! 她还只是靖轩的侧福晋! 她令皇上、老祖宗,甚至承毅哥都为难,承毅哥毕竟是私藏了这份宝藏图两年,而且是明知皇上心意还执意为她拂逆圣意,皇上真的还能一再原谅他? 她何必再做愚顽挣扎?徒劳。 第27章 花烛 夜已有些深了,但房间里很亮,照得蒙在脸上的红盖头遮在眼前越发艳红,美璃觉得眼睛长时间被这血一般的颜色刺激着有些疼,就闭上了眼。 就娶一个侧福晋而言,靖轩也算给足她面子,聘礼、执仗都是上等。老祖宗也坚持让她从宫里嫁出,百般优待。这些……她都不意外。老祖宗和承毅哥一样,是怕她将来受气,靖轩,就算娶别人,他也会这般大费周章,因为他是庆王爷,不会失了自己的身份。 承毅哥……美璃有些心烦意乱,她拿八部八阵图去还他的时候,他只是向她笑了笑,说让她留着,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了。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十分不祥,似乎他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不及细想下去,门外的喜娘丫鬟们都像麻雀一样骤然欢闹起来,她听见那熟悉的冷漠声调依旧平淡地说了声“赏”,然后仆妇们的笑声就更高了。 庆王府的承德别业已经颇有年头,虽然装饰一新,门被推开时仍发出吱嘎的声响,让美璃浑身一抖。 她攥紧了拳,手心没过程的就满是汗珠。 他坐到她身边,喜娘们跟进来不停地说着吉祥话,美璃去闹过别人的洞房,知道这时候喜娘会把新郎和新娘的袍角系在一起,寓意永结同心,可是眼下……那些叽叽呱呱的女人只是像念经一样把那套说熟的吉祥话说了又说,直到塞了交杯酒给她。 她猛省……她不过是侧福晋,不是和他“永结同心”的那个人。喜娘扶着她的手,与靖轩交杯对饮,这酒冰凉而苦涩。 他在嬉闹声中用秤杆挑开她盖头的时候,她垂下眼看着自己膝头裙上艳丽的纹样,嘴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 房间静了下去,但仍能看见门外侍立丫鬟的影子倒影在窗纸上。他就站在她对面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跨步靠近她的时候,美璃死咬住嘴唇才没倒吸一口气,她的心猛烈地收缩了。 他把她拉到大铜镜前,按在凳子上。她依旧垂着头,看镜子的话……也会看到他。 他轻缓地摘去她沉重的礼冠,她的发髻上簪了很多小饰物,都是宫里的老嬷嬷非要她戴的,他摘的时候勾到她头发,很疼,她只是轻微的皱下眉,不肯出声。他察觉了,“疼的话就说!”他命令道,她只是轻轻摇头,不语。 长长头发解去一切束缚,柔顺地披在她身后,却没让她感到一点儿放松,果然,他拉起她,轻松地打横抱起,她猝不及防,惊呼了一声,撞进了他幽黑的深瞳,这双好看却冷酷的眼睛因为映入了红色显得有些喜悦。 “美璃……”他在笑吗?她从未看过他这样的笑,竟然……很温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抱着她,在红烛高烧的房间里徐缓地转了一圈,她迷惑了,是的,这是她曾经想要的。他把她放在阔大的喜床上,俯身看着她,好听的嗓音第一次有了柔情的语调,“你想过这样的场景,对吧?”他在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红红的喜服衬得她的肌肤格外雪白,那双盛着柔美桃源的大眼也更加黑亮,小而嫣红的唇,比身下绸缎更亮的发,玲珑有致的娇小身段……都在他怀中,他突然异样满足,她恨他也好,怨他也好,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此刻的拥有! 她缓缓地转动眼珠,满眼红艳,到处是醒目的双喜花纹,“是的……”她呓语,真的如在梦中,“我想象过,想象过无数回,想的……”她不自觉地揪紧胸襟前的喜服,“想的心都疼了,我都怀疑自己的心要疼出一个洞……”她漫无目的眼神又凝聚在上方他那张俊美到极致,也冷漠到极致的脸,虽然此刻这张脸上流溢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就更显得不真实! 他拂了下她娇俏脸颊边的一丝乱发,心软得如同二月春水。“美璃……” 她突然死死地闭上了眼,太突兀了,他原本想去擒获她娇润的双唇竟停一下怔住了。 “怎么了?”他的心像被尖刺深扎了一下。 她又默默摇头,她不想告诉他,为了忘记他,为了不再幻想这个场面……她费了更大的力气,她的心,真的疼出了洞。此刻她看见的他和这喜庆的洞房花烛,何曾是她绝望梦中的那一个?! “睁开眼!”他又恢复了冷漠的语调,“睁开眼。” 还是这样的他让她更习惯,她很顺从地睁开眼,从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如同顺从命运一样顺从他,因为她……别无他法! 他眼中的温柔瞬间已经不知去向,压在她身上,近在咫尺的盯着她看,黑眸中又是那一如平常的冷漠疏淡。 “以后,和我上床的时候,要一直睁着眼!记住!”他阴冷地宣告,她点头时习惯地闭了下眼,他立刻惩罚般捏住她的下巴,眼泪因为疼痛滚落出来,他的表情里多了分暴戾,“你要是敢闭上眼,我会让你更疼!” 他扯脱她繁杂的喜服时自己也分不清是粗暴还是急切,他不想去分辨这种可鄙的失控。他竟不耐烦去一一解开她的玉扣,干脆用蛮力一下子硬拉开来,刚才他还想着要温柔对她,可她闭紧双眼时的拒绝意味如同利刃猛然扎入他心头最无抵抗力的部分,痛彻肺腑! 她娇嫩的肌肤在深红床单上媚得快要了他的命,她无助地抱着肩,浑身抖得厉害,他去扯她腿间最后的遮挡时终于不忍。他深吸了一口气,抱起她,掀开床上的喜被,被子下铺得满满的枣子花生,放下她的时候她被硌疼了,但她还是不吭声,泪水流出来的时候她又习惯性的闭上了眼。 他没再提醒她,只是把她身下周围的干果一股脑扫到地上,他看见被她压在身下的一块白缎,脑子莫名地一热,身体出乎意料的兴奋,他也急切的脱去自己的衣裳。 他扯去她最后的遮蔽时,她抖得越发厉害,他轻吻了一下她苍白的娇颜,低低说:“我并不是故意要弄疼你,但女人一辈子只会为一个男人疼,睁开眼,美璃,看着我,今生,让你疼的男人是我,我……是你的丈夫。”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闭着的眼睛弧线优美撩人,“睁开,美璃,睁开。”他吻她的唇,低声蛊惑,当她终于积攒够了勇气慢慢睁开双眼时,他早已炙灼的欲望准确地顶上她毫无防备的花蕊,“美璃……”他半抬起上身,放开她的双唇,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记住这疼。”他猛地一沉身体,粗暴地进入了她,直至全部。 美璃尖叫了……很疼,泪水反而因为这破体而入的剧痛而突然停滞了,她被这痛夺去了一切思维和感受,只有疼。 只是开始,他带给她的疼永远是在加剧。 她死死揪住身侧红红的床单,身体被他撞得起伏不已,头发散乱地披覆在枕头上,起了h药靡的波纹,耳中是他一声比一声急切的呼唤,他喊她的名字,那么动情,她却只是越来越疼了。 他在最激越的时刻竟然一口咬住了她的肩头,那记深撞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她觉得胸口很闷,身体到处都疼,竟然无法分辨哪里更疼,眼前的烛火好像突然一亮然后……全都黑了。 醒来……也是因为疼痛,身体酸楚,喉咙如同火烧,她艰难睁眼的时候发现窗子上已经透入了晨光。 他已穿戴整齐,背对着她坐在床沿,背脊异常挺直。 听见响动,他慢慢地回过头,她一惊,他的眼神竟然是愤怒和……怨恨。 “真没想到……”他的冷笑里多了抹讥讽般的痛苦,“我并不是那个让你疼的男人。” 她一愣,没听明白他的话,他还没让她疼? “是啊,我都亲眼看见你和他……”他一拍床沿站起来,“贱人!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如果你和永赫已经睡过了,为什么不说?!” 她傻傻地看着他,他呼吸急促地往门前走,就在要抓住门栓的瞬间,又无比忿恨地折了回来。他想甩手而去,他恨得就要疯了!他看见了溪边的那一幕,怎么就没想到她和永赫已经有了苟且之事! 可承德王府里住着他的继母老福晋,还有不怀好意关注着美璃的三姑六婆,他怎能就这样甩手而去!他再次长长吸气,就算,就算当初她和他说了,他能放她走么?他……已经丢弃过她一次,现在他又怎能再次把她独自丢入水深火热的绝境?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的时候,她真的以为他要杀了她,他抓着她胳膊的时候,那可怕的力量就要把她的手臂生生拗断了。他把她扯得坐了起来,表情太凶恶了,她都无暇为自己的赤身荫门而害臊。他死死地瞪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冒出的火仿佛要把她烧成灰烬,可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把她的胳膊扯到她身边的一块白缎上,她张大嘴愣住了……经过了昨晚,那白缎仍旧莹白无暇!老嬷嬷对她说过的,落红一定要保留下来,那是她贞洁的证明。 可是……她没有落红! 突然,她理解了他刚才那些尖刻的污辱,他的怨愤。她看着白白的缎子,显然,老天爷对她的戏弄还没有完……远远没有终止。 匕首的尖已经刺到她的肌肤,他看见了她胳膊上的疤痕……不忍,他痛恨自己的不忍!他应该一脚把她踢出去,向全天下宣告她的不忠!可他…… 他恨她,更恨他自己!划在他胳膊上的一刀深而又深!鲜血涌流出来,滴在白缎上,滴在她身上。他随手抓过一块绢子勒住了伤口,生怕太多的血迹让这个掩饰她不贞的谎言被戳破。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太恨了,太恨了! 他得到的竟然不是完整的她!就如同他曾希望的,她会永远记得她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是他! “今年最好别有孩子!”他失控地一把握住她细弱的脖子,恨不得就这么一用力,都解脱了。“不然,我会认为那是个野种!不用吃药打胎了,我会一脚亲自让这个野种化成血水!”他嘶吼,但怒气却益发纠集在他心中。 第28章 遗忘 伺候她沐浴的都是庆王府的丫鬟们,美璃没去看她们含着暧昧笑容的脸,她们看到她身上青紫的欢爱痕迹后还轻笑出来,她都没理会,只放任自己的眼神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她的心沉重得竟然再无一丝情感。 几乎是任由丫鬟们摆布,她换上了精致的丝绸内衫,长发被梳得顺顺的,她们别有深意笑着说她太累了,扶她靠在枕头上晾干头发,然后要好好休息。 她很累,很累……可闭上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头便开始发疼,她僵直地半躺在那儿,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以为她睡着了。 “侧福晋,侧福晋。”一个丫鬟进房来喊了好几声,美璃才意识到“侧福晋”是指她,这才缓慢地睁眼看那丫鬟。 “永赫少爷在外面要见您。”丫鬟说完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美璃淡淡苦笑,看来,就连庆王府的丫鬟也都知道她和永赫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窥探的表情,用这样的口气说起他。 永赫……放出来了? 靖轩还算守信用。 见面?她又闭上眼睛,手在身侧缓缓摸索,终于摸到她刚才放在枕边的书册。现在见面……还有什么意义? 她睁开眼看了一会儿红彤彤的喜帐顶的金线云纹,坐起身,把那摞永赫送她的书放在腿上,细细摩挲,把她翻得有些卷的页角反复抹平。 “把这些给他,告诉他,我很好。”她轻而坚决地说。 永赫,一定要彻底的忘记她。 她……她又闭上眼,虚软地靠在枕头上,她也会遗忘他,就如同当初她遗忘靖轩一样,只要时间够漫长,一切的一切……都会被遗忘。 脚步声,靖轩的脚步声,她的心一颤,也许她并不是怕他,只是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与他相处,她突然失去睁眼的勇气。 “起来!”他径直走到她床边,一把扯起她,她酸软的腰腹顿时一阵抽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染了些灰败。靖轩并不理会,“穿鞋,跟我去见他!” 丫鬟瞥见主子脸上的戾气,万分小心地跪在美璃脚边替她穿好鞋子。 美璃微微发抖,他要她去见永赫?! 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不敢去见永赫!她怕自己会流泪,会不够镇定,会让他的心更痛! “不……不想去。”她被靖轩抓得很疼,却终于说出了拒绝的话,她有经验,让一个人遗忘另一个人,就是不见面,不给一丝希望! “少废话!”靖轩却冷然嗤笑,仿佛在笑她装模作样,“走!”他甚至不让她穿上外褂,就这么拖着她出了新房。 永赫就站在新房外的院子里,他的衣袍穿得很整齐,头发也梳得很平顺,却无端给人一种极端落魄的感觉。他原本在看新房檐下挂的红绫和红灯笼,等靖轩拖着披散长发,只着内衫的美璃踉跄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再也无法从她娇小的身上挪开。 原来……落魄的是他的眼睛! 美璃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但她还是不敢去看他。 当永赫死死盯着美璃低低领口露出来的娇莹肌肤上被她的男人咬出来的青紫时,他死紧地握起了拳头,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了。靖轩冷眼看着,突然一阵恶毒的快感,永赫,恨了吧,就如同他知道他们的私情后那么恨了吧! “我……”永赫被靖轩冷冽的眼神刺得一痛,或许他要来见她的确是个错误,但他无法劝阻自己,他想要看看她,发了疯的想。“我来向你辞行,我已向皇上申请子代父责,充当承毅哥的先锋,明天……”他强作平静的说,克制住内心奔涌的痛苦和不舍,尽力不露出一点儿,“就要出发了。” 刚才靖轩那么粗鲁地扯她出来,他的心好疼,他曾暗暗发誓要护惜一辈子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那么粗暴对待,他的痛苦甚于她的痛苦。但是,为了她,他不能说一句话,不能去扶她一下,只能故作平静地看着,看着……或许,他以后就连看着她都成为一种奢念。 “……”美璃的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靖轩死紧扯着她的力气帮了她的忙,她咬了下嘴唇,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永赫不忍老父千里征战替父出征,他还是个孩子,他哪里能照顾好自己?夏天打仗,他起了疹子要怎么办…… “那……”永赫深看了眼低垂头的她,长长的发丝在春风里轻盈飘浮,仿佛他的思念一般缠绕在她的身边,“我……”他知道自己看了她一眼以后就该满足了,该离去了,但这句告辞的话真要说出口来,千难万难。 “你……”她突然决绝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坚忍如铁的克制与决心,“这些你拿走,我已经不需要了。” 她向身后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如惊弓之鸟般飞快地把手中的书捧给永赫,他默默收下。 “一路……顺风,马到成功。”她努力努力地说着客套的话,嗓音还是发了涩。 “好。”他攥紧手里的书,顾不得靖轩就在一边冷眼相看,他忍不住看着她的眼睛,他想说的,他想知道的,全在那双死死抵挡泪水的眼睛里。 她想从他的双眸中瑟缩躲开,可……她实在贪恋那抹温柔。 “永赫,”泪水还是涌进了眼睛,刚才的一切努力就要白费,她最后挣扎着,“我过的很好,靖轩对我很好。你知道,嫁给他一直是我想要的。你……你一定要建功立业,娶个好姑娘,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永赫的嘴角轻轻抽动,不让自己的眼光落到靖轩粗暴紧抓着她的手,落到她颈窝间的青紫,他忽略她灰败失血的脸色,她说,她过的很幸福?相知如他,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么粗劣的谎言。 “嗯。”他点头,用了最后一丝理智笑了。“那我走了。” 他走了半步,命令自己不要再回头,但是他还是听见自己说:“你也要保重!” 她的心意他懂,正如他也懂她。 遗忘彼此……或者让对方以为遗忘了彼此,就是能为对方做的最后一件事。 靖轩松开了手,嗤嗤冷笑,“满意了吗?我还给了你们一次道别的机会。” 她并没有倒下去,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他死盯着她的背影,她一定不知道,她和永赫互相珍而重之的神态,为了解脱彼此说的那些谎言,让他的心有多痛! 就是因为他恨,他想报复永赫和她,才让他们见了面,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可笑,有多可悲!他能报复的,就是他自己! 他大踏步地走进房间,她听见了,猛地回身看他,看见了他满是怨恨,满是怒火的眼,她倒退一步,后背撞上喜榻的栏障,她木然看着他,泪水一行一行的淋漓流下,他愣住了。 “王爷……”她哀求地喊他,两年后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卑微,她沿着栏杆滑坐下去,“要打要骂……等明天好吗?”她的泪水加剧,鼻翼抖动,“今天……放过我……”她太痛了,她蜷缩起来,每次她疼得受不了,就这么瑟缩成一团,仿佛困如自己的角落,直到攒够勇气。 他看着缩在床脚的她,单薄的只有小小一团,她紧紧地搂着自己,头发的尾端拖在地上…… 天大的怒气,被她的孤独无助击碎了。他似乎看到又黑又冷的安宁殿角落里这么蜷缩成一团的她。 她的痛……如今也变成了他的痛,他的千般怨毒如今又因为一个不忍,崩如溃土。 他蹲下身,他想说,他丢弃了她一次,她也背叛了他一次,扯平了。如今他和她终于成了夫妻,他…… 要他说出这番话,也难! 几次嚅动嘴唇,他都吐不出一个字。他干脆自怨自鄙地伸手去搂她……他恨她,她已经把他变成一个多可悲的男人!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都窝囊! 她更紧地蜷缩了一下,声音在双臂间很闷很轻地说:“就让我自己待着,求你,求求你……” 他突然怒不可遏!他甚至想拔随身的匕首一下子结果了她,然后他又是那个不为任何女人伤心动情的庆王爷了,面对瑟瑟发抖苦苦捱受的她,他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只能惊天动地的摔门而去。 第29章 怀抱 梆子的响声越过几重院落传来,听上去更加凄凉悠长,已经五更天了……美璃眨了下眼。 烛心泡在融化的蜡油里,如豆的一点萤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即使睡去,他仍用完全占有的姿态搂着她,紧贴着她肩头的胸膛上传来他的温度,真的很暖。即使搂着她的男人是靖轩,她依旧感觉到温暖。 她无声而笑,其实……她要的不过是这些而已。一个肯娶她的男人,一个家,她无法入睡夜晚有人拥着她……他都做到了,她不该奢求太多。 至于以后……就算老祖宗让她嫁给别人,当她青春老去后,剩给她的不也是孤单冷寂的夜晚? 他的胳膊动了动,应该是被她枕得麻了,她翻身背对他,挪开了些距离。虽然他很暖,睡在他怀里的姿势仍让她很累,因为她无法全然依偎着他。 他忽地用另一只手扭过她,黯淡烛光下,他的冷眸炯炯发亮,也许……夜晚无法入睡的不光是她。 “在想什么?”他冷笑,笑声有些暗哑。 她摇摇头,其实她真的没想什么,只不过习惯于夜晚提防自己尖叫而克制睡意。 “不想说?”他半撑起身,眯着眼看她,嘴唇抿出不悦的弧度。 她垂着睫毛,不想解释。 他的双手再次攫住她细柔的纤腰,她的羽睫轻轻一震,从他火烫的手心,她已经知道他的意图,眼睛下意识的阖起,被他惩罚般双手一拢,疼了,也想起来。 他吻她,像要把她吸干一般……她听话地睁着眼,那迷蒙的那眼睛里,却没有他! 他恨了,细细噬咬她柔如脂玉的丰盈胸房,尖锐的痛让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他的手揉捏着,疼痛却炽热,她隐隐有了反应,下腹收缩,之前几次他残留在她身体里的液体便黏热的涌出,她觉得污秽又难受。 他的手摸上去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嗤嗤冷笑,随便扯过枕下预备好的白绢胡乱抹了几下,绢上的凉意让她轻浅的起了身寒栗,他发觉了,白嫩细腻的肌肤上细细的战栗让他欲火更加高涨,他忍不住带了撩拨意味去抚摩,她便轻轻颤了起来。 他很会对付女人,除了第一次,他没让她疼得感到不适,也让她领略了情欲的滋味。也许他还对她的身体感到新鲜,这样的通宵达旦她并不意外。 他用手把她拨弄得异常敏感后,仅是恰逢时机的进入就让她炽烈地紧绷身体,抽搐着达到极乐,他并不急躁,顶入她最深处充盈她,享受她的绞紧缠绕。在她微微放松身体时,他发动狂猛攻击,她颤动的丰盈,起伏的发丝,搭在他胳膊上紧绷的纤腿……都让他疯狂了。她陷入情欲的表情,半睁半眯的眼睛,长而弯翘的睫毛,他都迷恋至深……可是,他总会无法抑制的想到,这样媚人的她,永赫也看过!这样甜美销魂的身体,永赫也尝过! 他甚至厌恶地想,在他身下呻吟承受的她是否热烈地回应过永赫? 恼恨嫉妒让他变得狂躁而粗暴,他的占有立刻掺杂了虐意,她的嘤咛便开始急促而尖锐,体内更加湿润紧绞,竟然……加倍了他的快感。 当他在极限中体会她带给他的极乐时,心情竟是无法厘清的烦乱纷杂。她娇声长吟后的沉默……让他空虚的几乎想要扼住她的喉咙,挤出甜软情话,一句,一句也好! 她能给他的,只有迷乱而空洞的眼神,归于压抑的呼吸! 可就连这样的她,他也想死死搂在怀里! 他伏在她身上,不忍从她体内残存的炽热里退出,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可悲。 如果他在两年前她心里只有他的时候这样拥抱她……他颓然翻身倒下,身体的冰凉漫延进心里,闭上眼,原本刻意忘却的娇俏笑脸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心中。 如果可以,他此刻愿意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她再次向他露出那么明媚的笑容! 他明知结果,还是忍不住睁眼看怀中的她,热情已经消退,她仍旧用僵直的姿态躺在他的怀中,眼睛飘忽地看着床帐,她没睡,他早发现……她无法在他怀中入睡,都是在他离去后,独自缩在床榻的里侧表情不安的睡着。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无奈地酸痛,连恨她都不能! 第30章 筹备 美璃闭着眼,刚刚沐浴完毕,一身清爽,她的疲惫发作了,尽量放松自己僵硬的肢体,她动了动,希望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很嘈杂,她的院落虽然是王府别院里最安静的一角,喧闹的人声还是起起伏伏的涌过来,她的太阳||狂c|有些酸胀。 门外当值的丫鬟月蔷和月墨坐在门廊下边晒太阳边小声说话,一字一句,她无奈地听得清楚明白。 “新福晋的派头是够大的……”别有用意的沉默,应该是向门里指了指,“贴过的喜字,挂过的红绫全撤换下来了,都挂新的。” “人家是大福晋,自然不会用咱们这位用剩下的。”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姐姐,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要难过了……听说新福晋光是下人就带来了二十几房,四五十人,王爷不得不在正房后面再划块地单独建下人房。嫁妆就更别提了,听说光是给咱们王爷的压婚钱,就是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咱们这位……怎么比啊?” “也不一定。”月蔷哧哧地低笑几声,“王爷对这位……很上心。一晚上一晚上的……我早晨去伺候,光是地上的白绢子……” “死丫头!” 两个人都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年纪略长的月墨叹了口气,“那也就是几天的新鲜。给人家做小……大的那个娘家还是那般声势,唉。” “不见得,赶快生个儿子,也是长子呀。”月蔷不以为然。 “那有什么用?”月墨笑她,“赶得再前,也是个庶子。” 美璃翻身,面对床里,已经是初夏了,她裹紧被子,竟然还感觉到阵阵凉意。 她睡得很不踏实,所以门被靖轩一推开,她就立刻醒了。应该未时刚过,他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她没动,是因为筹备大婚,皇上也没另外派差给他,所以才这么悠闲吧。 “午饭她吃了么?”她听见他轻声问跟进来的月蔷月墨。 “侧福晋吩咐过了,她不用午膳,晚上再吃。”月蔷嚅嚅喏喏地说,有些心虚。 “混账!她说不吃就不吃吗?”靖轩顿时怒了,声音也拔高了些,吓得两个丫鬟赶紧跪下。 “王爷,奴婢们也是见侧福晋太过疲惫,不忍叫醒她。洗漱完毕,主子也才睡了两个时辰。”月墨到底老练些,壮着胆子辩解一句。 “糊涂东西!”他的怒气并没消退。 美璃也不好再置身事外,转过身来,半伏在枕头上轻声应道:“是我不想吃。” 他冷着眼瞥了瞥她,她慵懒娇弱地半趴着,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垂在胸前,是种他不曾见过的软媚风情,天大的怒气……瞬间散了。 他走过去坐在榻边,搂过她,两个丫鬟羞红了脸,头垂得更低。 “不饿?”他哼了一声,一天就吃一顿饭,这么单薄的身子怎么维持得下去?! 她摇了摇头,身子酸痛得支撑不住,想躺回去。 他发现她苍白小脸上异于平常的嫣红,额头还密密布着细汗,他啧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你!”他皱眉,怒气又升腾起来,“病了就赶紧说啊!那么多奴才,你长眼睛看到了没?” 她躺下,半阖着眼,“小病,躺躺就好了。” “混账!”他又骂,不知道在骂谁。 “还不去请太医来?!”他随手抓过床头几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响,吓了美璃一跳。 月墨月蔷哆哆嗦嗦像逃命般往外跑,被他冷声喝住,“用两个都去吗?”月墨伶俐,自顾自跑走去找太医,月蔷苦着脸,蹭了回来。 “你去把总管找来。”靖轩淡声说。 月蔷松了口气,应了声飞快地跑了。 美璃没再说话,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何必多言。 总管跑得满头大汗,跟着月蔷来了。 “把这屋里的丫头都给我辞了!”不等总管请安起身,他就漠然吩咐。 月蔷啊了一声,跪在地上低低哭了起来,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和死人一样,留着干吗?再给我重新挑!” 总管低估了他的怒气,擦了下汗,劝道:“王爷,眼下全府都在筹备婚事,这几个丫鬟再不顶用,也先将就几日。等福晋进了门,再为侧福晋细细挑选几个好的。” “哦?”靖轩冷笑,“你在这府里已经当多少年差了?”他突然转了话风。 老管家疑惑,但还是很老实地回答,“四十年了,从老王爷在的时候就一直替主子照管这所别院。” “四十年?你真辛苦了。”靖轩抬了下手,让老总管起身,“你年纪真的太大,精神头儿不够用了。我说呢,连丫鬟都和木头一样死性,原来是总管不顶用。” 老管家一听这话,刚起身,又一软腿跪下了,这小王爷的脾气从小就够大家喝一壶的。 “我……我不用换丫鬟。”美璃实在忍不下去,他在干吗?她只不过是个侧福晋,老管家也没说错,奴才们都为迎娶主母忙得不可开交,她这样小题大做只会惹人厌恨。她挣扎着坐起身,死死撑着身边的床榻才不至于倒下去。“丫鬟们都很好……是我,”她垂下眼,“……想忍一下就过去了,没和她们说。” 他扭过头瞪了她一眼,没出声,嘴角出现冷酷的浅纹。 房间里静了下去,他不说话,再没人敢吭气。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不清楚里面的紧张气氛,在门口很随便地给靖轩请了个安,“奴才是来找总管的,正房后的围墙搭完了,工人等结账。” 老管家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小执事才白了脸,觑明白主子的脸色,立刻噤若寒蝉。 “哐啷!”这回摔得粉碎的是古董花瓶,碎瓷屑迸到老管家和月蔷身上,都没敢出声。 “摆什么臭谱!”靖轩发怒的时候脸色格外沉肃,眼睛却越发黑亮好看,“谁还能在别院给他们房是房厦是厦的建?!赶紧给工人钱,叫他们滚!就这样了,住不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美璃忽扇了下睫毛,原来他在生这个气,素莹的陪嫁许是过于厚重了,压过了庆王府的彩礼,所以庆王爷不高兴了。 她慢慢躺下,看上去对她的关心……只是迁怒而已。他又何必跟她的下人过不去,让人觉得她不清楚自己的分量,没眼色。 “下去!都下去!”他意兴阑珊地一挥手,换丫鬟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因为王爷动了怒,来打扫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他吩咐送饭来,伺候的人也分外谨慎。美璃不想与他争执,他要她吃她就吃,虽然病中吃的食物如同蜡土,都梗在胸口越发滞闷她也没拒绝。 刚撤下饭桌,太医已经由老管家亲自领进来了,月墨月蔷格外仔细地放下床帐,捧茶研磨,大有将功补过的意思。 太医只短暂地诊了诊脉,尴尬地短笑了一声,就要去离榻远些的书案上写方子。 “不用看看气色?”对他的不甚精心,靖轩一压眉,很是不悦。 老太医颇有几分文士的愚顽,苦笑了一下,自信满满地说:“不必了,福晋可是身材纤瘦,总面色苍白,手脚冰冷?” “嗯。”靖轩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肯定他的判断。 “王爷不必担心,福晋此病只是源于元气亏损。福晋可否总是夜不能寐,睡眠轻浅,易受惊扰?”老太医提高了声音,想让床帐中的美璃听清。 “对。”还没等美璃说话,靖轩已经自然地替她回答了。 “这是导致元气不盛的主因。再有……”老太医古怪地看了靖轩一眼,“福晋近来……过于操劳了。”他别有含义地说。 靖轩皱眉,显然是听懂了。 “老臣这里开下安神利眠和贴补元气的药方,福晋要努力保证睡眠……嗯……节制些许,这病自然会好。” “打赏,送客!”老太医刚写完方子,靖轩就寒着脸哄人。 美璃吃了药,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这病拖拖拉拉七八天也没好 殇璃第8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落,低烧总算是退了,浑身只是无一丝力气。 夏日晴朗,她让丫鬟把门窗都打开,放入清新的空气和阳光,有些奇怪,五日后便是素莹嫁过来的大日子,府里反而安静了很多,大概都准备好了? 自从她生了病,他也不来她房里了……她感觉些许轻松。他的心从她身上冷去是迟早的事,她早些习惯也好。 月蔷拿了个食盒笑嘻嘻地进来,自从上次的事情,她房里的丫鬟都勤勉仔细得多。“侧福晋,这是上回你说很好吃的芝麻烧饼,您吃吧,现在买它可方便多了,以前要绕一大圈,现在东边新开了门,出去正好是小集市。” 美璃有些奇怪,“新门?”东边不是正房的位置吗?怎么会在那儿开个门? “是啊,您没觉得最近咱们这边安静很多吗,王爷命令都走东小门。那些工匠仆役就不用再从前面路过了。” 美璃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筹备新房方便,他一向是想怎么就怎么的。 看着门口露出的花木翠绿枝叶,她飞快地想,他会不会是顾及她的病?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笑了,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推开她,她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娶她……他如何会顾及她的感受?痴心妄想的惩罚,她已经受得太多,不可能再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第31章 婚礼 一盒盒成套的首饰都打开盖子摊放在梳妆台上,月眉梳头很在行,就是有揪得太紧有些疼,美璃握着一个碧玉的镯子默默忍耐。 月墨和月蔷拿了套浅桃红的夏袍出来,“侧福晋,今天您穿这件吧,又喜气又不犯色。” 喜气……不犯色…… 是啊,今天是正福晋进门,红色是属于她的……天还没亮透,清淡的晨光照在月墨手里的衣服上,再鲜艳的颜色也黯淡。美璃微笑着点点头,“就是这件吧。”谁还会在乎她穿什么呢?只要穿得喜气洋洋的,混入人群里,适时说几句祝福的话,就可以了。 月墨走到铜镜前帮助月眉,捧了一盒首饰到美璃眼前,“主子,您今天一定要打扮得隆隆重重的,省得人家说您故意不给新福晋面子。”月墨好心地唠叨,“您……也千万要笑呵呵的啊。” 美璃笑着点了下头,是的,她要笑,因为今天是整个王府的大喜事,谁……都得笑。 月墨和月眉稳重些,所以决定由她俩陪她去观礼,新福晋很大方,为了这次喜事,给全府的丫鬟都做了套上等料子的红衣裳,月墨月眉她们也有,换上了顿时显得喜气洋洋的。 新娘子要入了夜才会从娘家被迎娶过来,但参加婚礼的人却都早早涌入府里,美璃穿着高高的旗鞋,头上的发饰坠得发根生疼,不得不扶着月墨月眉才能稳当走路。她出嫁后就三日回门那天这么打扮过,老祖宗心疼她,还特意命她换了轻便的衣服。今天……要一整天。 对于她这个侧福晋……只要笑着出现就可以了,后厅的房间都卸去了门窗,红彤彤地变成一个一个敞开的隔断,她被安排在其中一间,坐在榻上向路过的客人微笑就好。 没人来和她说话,亲贵内眷们看她一眼,都礼貌地避开了,是啊,让人家和她说什么呢?恭喜?好像成心讥讽她。安慰?她也不该感到伤心,今天这个日子,谁都不准伤心。 因为皇上和太皇太后晚上都会来,新郎进了宫,宾客们没见到主人家也不失望,吃喝说笑,自得其乐。素莹陪嫁过来的下人已经有一大部分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招呼宾客,处理杂务,一副安身立命兢兢业业的样子,他们已经成为府里的一部分。 因为有了皇帝的支持,素莹和靖轩的婚礼极为铺张奢侈,嫁妆从上午就开始送,整整送了一天。女眷们唧唧喳喳地说笑着,艳慕不已。 美璃疲惫地靠着软枕,端坐了一整天,人都要散架了。比她自己的婚礼都累,她只有二十箱老祖宗赐她的嫁妆,来观礼喝喜酒的人也少……她不得不用手扶着头勉强支撑,真正的婚礼才要开始,不过还好,她只要坚持到司仪高唱着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就好。听老管家说,她的喜酒是单独送到她房间吃的,据说是规矩。 独自冷清地分享自己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喜宴,是正福晋给侧福晋第一个见面礼。 人群起了哄闹,笑声格外高,她听见声音不响但足以压服其他人的嗓音……新郎回来了。 祝贺嬉笑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去,她便看见空荡荡的门框外向她走过来,身边还是围绕着几个固执的祝福者的他。他穿了套深红的礼服,原本俊俏的眉目衬得如上天最精心的作品般让人叹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红,娶她的时候他只穿了王爷的礼袍。今天……才是他的婚礼。 她知道自己太刻意,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只能任由自己像对其他宾客一样,恭谨礼貌地微笑。如平常般避不看他……似乎都不够勇气。 她的笑容让他本就没有表情的眼睛一凛。 很久没有和他对视,她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呆了呆, 是她的笑容太僵硬,不像在祝福他吗?她已经尽了全力。 “王爷,王爷!吉时到了……”外面远远有人在找他,催促他。 他又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掉头走了。 美璃轻轻叹了口气,到了此刻她才承认自己的心还是痛了。即便她对他的爱已经消失不见,她也是个女人,他也是她的丈夫。 爆竹声从他离开王府去迎亲就一直响,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硝石味道,美璃被呛得轻微咳嗽,月眉刚递给她一杯茶,突然几声巨响,是压轴的大炮仗,新娘的轿子进府了……她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几滴茶。 巨大的喜堂里,她的座位并不算靠前,排在重要的客人和显贵的亲戚之后,皇上和老祖宗的驾临让整个婚礼都沸腾了。她的浅红衣裳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中,毫无触目之处……她笑着,她的人,也淹没在笑容满面的人群中。 她被忙着张罗的喜娘和下人挡住,仅是一道人墙就感觉相距遥远,她看着靖轩用红绫拉着素莹,在众多穿着喜庆红衣的下人簇拥下,缓步走向端坐在正座的皇上和太皇太后。 祝福声也如沸水般滚滚翻腾着,都想在新郎和新娘经过自己身边时大声说出来让他们听见。当他距离她很近很近的时候,紧邻她的人都纷纷挤上前喊着恭喜的话,她张了下嘴,是不是也该随波逐流地说些喜庆的话呢。他明明是含着笑,却冰冷的黑眸一下子盯住她,她一噎,虽然只有电光火石的一瞬,她该向他笑的,她该说出点儿什么来的,但也是电光火石般爆发的苦楚,让她就连他看向她那么那么短暂的一刻,都笑不出来,都无力掩饰自己心里的悲哀。 他走过去了,目光雍容地迎视着纷纷向他祝福的笑脸。 她也成功抑制住就要闯进眼睛的泪水,当别人有心地打量她时,再次露出得体微笑。她宽慰自己,他不会发现她的哀伤,毕竟他看她的那眼只是无心扫过。 远远看着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皇上太皇太后……她麻木得就连酸涩都不见了。她对自己笑了笑,忍受缓慢而悠长的疼痛,她的确已经成了行家。 当新人被送入洞房,客人们涌去嬉闹,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好了,终于捱过去了。她微笑着吩咐丫鬟扶她回房,她该做的都做了……她想躺下,想休息,她真的筋疲力尽了。 卸去所有沉重的饰物,简单地绾了个发髻,美璃看着几个下人笑眯眯地抬进一桌丰盛的菜肴。月墨月眉扶她坐下,恳切劝她多吃一些,劳累一整天也没好好吃口东西。 她看着铺着红底金纹桌布的席面,山珍海味,各式珍馐……是相当奢侈的规格。正中的一道羹上用枸杞拼出精巧的“囍”,她突然鼻子一酸,泪水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直直垂落。她立刻若无其事地擦干眼睛,希望丫鬟们都没看见。月墨月眉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同时沉默,再也不劝她进餐。 靖轩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非常意外,包括美璃,在那身醒目的红蜇痛她心之前,她看着他呆了呆,然后……她瞥开了目光。 丫鬟们都十分惊喜,月蔷还一路从外面跟他进来。 他看了她一会儿,眼光移到那桌极为精美却丝毫没动的酒菜上,他也看到了那个醒目的“囍”。 “来人!撤下去!”他不高兴地吩咐,丫鬟们赶紧叫来小厮慌慌张张地抬了出去。 “你们也下去!重新给你们主子准备晚饭。”他冷声说,丫鬟们连连答是,退出去的时候还掩上门。 “美璃。”他轻唤了她一声,几步走过来把她扯入怀中,再没说什么,他只是俯下头,极为轻柔的在她苍白的嘴唇上吻了吻。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新郎礼服上代表吉祥的图纹,他的吻连她的心跳都没拨乱。 他不能久留,他离去后,她看着从门里透进来的月光淡淡一笑。 刚才的一吻,是他给过她的最温柔举动,她的心在很短很短的一瞬被撼动了。但是……她更明白,这温柔的唇不久就要去吻另一个女人——他的结发妻子,剩给她的,不过就是这满室清冷的月光。 第32章 见礼 依旧还是要早早起床准备,今天是新娘子给家中长辈见礼奉茶的日子,也是所有人给主母行礼祝福的日子。 尤其是她。老管家再三派人来嘱咐,不管有什么原因,今天侧福晋一定要去给福晋见礼。 区别于昨日的郑重华贵,就连下人们也不用美璃格外吩咐就为她做了简淡的装扮,太艳丽了就好像是去示威。 比美璃去得早的是府里的老福晋,虽然是靖轩的继母,和靖轩的关系却极为淡漠,从老王爷病逝后就一直住在承德的别业中再没回过京城王府。 老福晋淡笑着坐在厅堂的正座上,等待名义上的儿媳妇前来行礼奉茶,然而她并不激动,看见美璃进来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冲她笑笑,免去了她的问安。她和美璃不过是这出戏里两个不可或缺的角色,都是为了陪衬新福晋的。 先于素莹前来的是她的两个贴身老嬷嬷,在几个丫鬟的围随下,其中一个郑重其事且喜气洋洋地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托盘被呈到老福晋跟前,掀去红绸,微露得意的老嬷嬷半是上呈半是展示地捧出一块染了血的白缎。老福晋也恪尽职守地欣慰而笑,连连点头。 美璃当然明白这块白缎的含义,手绢下的手指禁不住微微抽搐了几下。她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由这血这缎引发的种种联想。 老嬷嬷和丫鬟们退下,正主儿就该上场了。 先进来的是靖轩,他穿着家常的夏衫,显然不太重视这次府内仪式。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就是庆王府的新福晋,她被一个丫鬟扶着,紧跟丈夫的脚步。抬腿迈门槛时,她轻微地呻吟了一下,脸却腾地红了。靖轩听见了,回头看见她害羞又抱怨的娇态,忍不住低低一笑,拉着她的手走进厅来。 他并不向老福晋行礼,松了素莹的手,径自端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素莹捧着茶向老福晋跪下时,美璃被左右的丫鬟轻轻拉起,福晋跪下,她不能坐着。 老福晋说了她该说的,象征性地给了素莹一个红包。 素莹被搀扶着坐在了紧邻靖轩的位置,她含笑的眼睛淡淡地扫向对面的美璃,美璃知道,该她见礼了。 她被引着先给靖轩跪下,把茶盘捧过头顶,她早就被教导过,要说:“王爷请用茶。” 靖轩自然地接过茶,只“嗯”了一声。 然后,是素莹。 她双膝跪地,高捧茶盅,“福晋请用茶。” 虽然……她早就在心里演练了千遍万遍,早有十足的把握在这一刻面带微笑,但真的向这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捧茶下跪,她的心里还是委屈,还是疼痛了。 接过她的茶,和蔼却带着贵气地说着:“好。”的这个女子再不是与她在围场初遇,一同在老祖宗膝下承欢的姑娘,而是她的主母,她的主子……今天的这个仪式,就是让她一辈子都明白,她不过是侧福晋,要在素莹和靖轩面前自称“奴婢”,从她接过茶的这刻开始,一生一世。 素莹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封红包,递向她,“这是王爷和我赏你的,以后我们姐妹二人要齐心合力侍奉王爷,打理好王府诸务,让王爷无后顾之忧,全心为皇上效忠出力。” 美璃默默听着这番主母口气的训示,接过“王爷和福晋”赏她的红包时,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还没完,她还要跪得更低,说:“奴婢谨记福晋教诲。” “起来吧。” 素莹让她起来,她才能起来。 她不能再回刚才那个位置就座,她要坐在距离素莹很远的下首,靠近门口。 府上的下人分批进入,给王爷和福晋请安。没人理会坐在上首老福晋和下手的侧福晋。人人欢喜雀跃地接过新福晋赏的不菲的红包,素莹浅笑着向每个道谢的奴才点头示意,从此,她就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 美璃逼自己正视这个场面,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如无理由,她都要向素莹辰昏问安,每一天重复今天的礼数,直至把这主仆之分刻入骨血,变成本能。 靖轩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他这个突兀的举动。他直直走向美璃,用身体挡住下人们看向她的目光,大声说:“又头晕了么?你这病!”说着,还把她从椅子里蛮横抱起。 “侧福晋身体不好,以后这样的仪式,晨昏定省都免了!” 美璃的脑子有些懵,出了厅就是一座不大的莲花池,略带水意的风拂在她面上,她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虽然没看见素莹的表情,但当着全体下人他这么宣布,这个下马威给得真不轻。 “放我下来。”她在他怀里轻扭了一下。可以了,他的意图已经达到了,素莹还是没摸透他的脾气,即使是妻子,他也看不惯别人表现出权威,他希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卑微的。素莹在他面前大赏仆役一定没和他事先请示,所以才惹他冷酷一击。 他瞪她的时候,倒映着她苍白俏颜的黑眸里有些莫名的柔情,“笨死!越说你病了,头晕,你倒把眼睛瞪得越大!”他埋怨。 她没接声。 他故意扫素莹的面子,最后倒霉的还是她,难道他还要她感谢他吗? 一路抱她回房,他把她轻放在榻上,亲自为她脱去了鞋子,压倒,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亲了亲。 “还不高兴?”他放柔了声音,冷漠的声线并不适合吐露温柔的话语,还是像质问。“你跪她一跪怎么也躲不过的,以后……都不用了。”他简单地保证。 她真希望自己能被他这句话感动,其实他和她都明白,正庶之分哪里仅仅是跪不跪的问题? “美璃……”他的唇浅啜着她娇嫩的肌肤,接近她的唇。 她突然想起素莹的嬷嬷手里拿的白缎上的殷红血迹,头固执地一偏,躲开了他那张也许刚刚吻过素莹的嘴。 “嗯?”他真的不高兴了,眼睛里的暖意又被寒气逼退,“你还要我怎么样?”他冷冷地半撑起上半身,“难道让她给你下跪吗?不可能!” 她侧着头看阳光晕染在薄纱床帐上的斑纹,茉莉香……他身上带着素莹的名贵香味。 他捏着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脸,不容她躲避地吻她。 明知道徒劳,她自以为已经磨平的坏脾气又发作了,死死地闭着嘴巴不让他探入,他惩罚般轻咬,疼了,她抿得更紧。 “干什么?”他终于喝问。 “脏!”她脱口而出。说了,自己都一惊,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没资格嫌弃…… 他立刻被激怒了,“脏?!”他坐起身,死盯着她,“我还没嫌你!” 一句话……就置她于死地。 她看着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瞬间浮起众多情绪,就在泪水要冲进她黑葡萄般的水眸时,她眨了眨眼,然后……只剩空洞。 她不怪他,是她自己说了不识分寸的话才受到这样的伤害,是她自己伤害了自己。 她为什么又要挑衅命运安排?也许是今天太委屈,太悲哀超过了她的极限……她知错了。 她又空洞地看着他了,他很怀疑,每当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真的看到他了吗?! 他一窒,怎么……又伤了她! 对不起三个字哽在喉中如同火烧,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再次摔门而去,他怎么对不起她了?他说错了吗?! 可是……他的心愧疚了,愧疚得发疼。 第33章 温泉 刚刚吃下汤药,美璃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事。很好的药,她现在都快依赖上这让她能一夜安眠的神奇药效。 “主子,用些粥再睡吧?”月墨俯身在床边轻轻叫她。 美璃没睁眼,摇了摇头。 月墨站直身子,看着床上瘦弱娇小的美璃,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主子,王爷过几日就要出征,一去就是一年半载,您再如何委屈,也不要在这时候与王爷置气……”咬了咬嘴唇,这话真的不该说,实在又太可怜自己的主子,“您这样,更让王爷觉得福晋温柔贤惠。” 美璃的嘴角轻微地一挑,眼睛依旧紧闭,“月墨……”她有些像是叹息,“我都知道……” 她都知道,可她放弃了。 命运的冷酷,她尝试得越多,体会得越深! 靖轩的脚步声她清晰地听见,她没动,继续闭着眼,月墨摇头叹气,以为她是在赌气。 “你们都下去。”靖轩的怒气整整用了一天才压服下去,他厌恨她带给他的烦扰,这辈子不见她,图个清静也罢! 正房里的素莹总是甜甜笑着在等他,甚至他当着全府下人做了那样的事,她也没说一句怨怪的话。他被惹了一肚子火,让下人去她房里拿朝服,她还亲自跟来伺候他更衣出门。这样的她,又让他怜惜歉疚。她是他的福晋,他的妻,她深爱着他……甚至,他是她唯一的男人! 可……当他拧不过自己,非要往这个院落来的时候,自己都无奈得想随便找个人暴打一顿泄愤。 她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对他的到来置若罔闻,哪怕她能睁眼看他一下也好! 他克制地握紧拳,在床沿坐下,“美璃……我大后天就要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各种要撑爆他的情绪被成功地压住,哪怕任何一种发作,都足以让他一把掐住她,送她上西天,自己也安生了。都压住了,他听见自己说:“这两天,别惹我!” 是命令,更像乞求。 他的胸口顿时一闷,窝囊得要死!他是在求她别惹他生气吗?是在求她对他好一些吗? 美璃轻轻一颤,被他话里的语气吓到,她从没想过心高气傲的庆王爷会用这么无奈又自艾地口气说话。 他也不等她回答,一把抱起她,她惊惶地睁开眼,他已经抱着她出了房门。一路上他闷闷地不说话,似乎在生她的气,但他抱着她的双臂又是那么温柔。 他带她来的是她从未到过的西小园,其实庆王别院她除了必要的地方哪儿都无心游览。西小园相当广阔,远远还能看见一座矮山,园里人工种植的花草不多,都是连绵的树林。他抱着她从林间小路穿行,很快就看见了一座质朴结实的房舍,样式很奇怪,像个砌了墙的巨大亭子。 房子里雾气蒸腾,美璃闻见了淡淡的硫磺味道……阔大的屋宇没有隔断,除了屏风和放衣服的矮几一无陈设,是温泉。 他放下她,自顾自地脱去衣袍,他看也不看她,“自己脱,不然一会儿光着抱你回去。” 美璃咬了下嘴唇,虽然与他已经有了数次肌肤之亲,她还是无法在他面前脱得毫无遮蔽。怕他粗暴扯脱她的衣服,她自己脱去了外褂,穿着肚兜小裤傻傻地站在温泉边不知所措。 他自己下水的时候猛地一扯她,她有些慌乱地跌入水里,很烫,而且出乎她意料的深,她踩不到底,被水淹没的恐惧再次击溃了她的理智,她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苦得要命。 他承认自己的恶劣,看她痛苦地挣扎竟觉得解了些气,他不忍继续,准确地托住她的双腋,把她举出水面。 她狼狈地大口喘气,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她的眼睛被烫得发疼,干脆紧紧闭着不睁开。 “再惹我,我就活活把你淹死!”他凶恶地恐吓,恨她的时候真得想这么干!但真的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他也只能抱她在怀里,不甘心地抚慰着。“我到底把你娶回来干什么?!”见她一副连看都不愿看他的样子,他气恼地质问。 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尖端垂落。早知今日,他干吗要娶她?她也想质问他! 看着水面因她落泪而形成了涟漪,他叹了口气,把她搂入怀中,让她的心紧贴他的,“美璃……相信我,我娶你回来,是想对你好。” 这已经是他能表白的极限,他就要走了,他希望她能明白! 她剧烈地在他怀里一抖。 好? 他娶她就是要对她好?! 他也感觉到了她无声地反驳,腾出一只手去拢她飘浮在水面上的秀发,握在手中轻柔荡漾。“别不信。”他苦笑,“虽然我娶了你,害你要给素莹下跪,害你要与她共事一夫,美璃……就算你嫁给了永赫,你看见庆王妃不跪吗?你能保证永赫一辈子不纳妾,身上不沾染别的女人的味道吗?”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她面前说起永赫时的心情! 她全身都发了抖,他是在给她讲道理吗?她终于忍不住睁眼瞪他,她想说,她想用最大声对他喊,如果她嫁给了永赫,要给素莹跪,要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也认了! 他对她命运的百般摆弄她无能为力,但她不想听他这番自圆其说的谬论!就算最后的结局再不堪,他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吗? 她直视他眼睛的时候……呆住了。 这双她凝视过万千回的冷酷眼眸里,满是她从不曾看见过的无奈和怜惜。她是如此熟悉他的眼睛,他眼里的冷,眼里的不屑……她没看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她的心突然碎成千疮百孔般疼痛,如果两年前他肯这样看她,如果他能在她蜷缩在安宁殿低声哭泣的时候这样看她,不,仅仅用此刻的百分之一的温柔看她,她愿意为他死! 可是现在……他这么深情而隐忍的眼光,只能让她疼!让她遗憾! 她凝视他的眼神让他的心振奋得如同单枪匹马扫平敌人百万大军,她的眼睛里有他,有他了! “美璃……忘掉他,忘掉我们错过的两年!”他甚至嗓音都轻微地颤抖,“我爱你,从现在一直到以后!你把你的心给我找回来!你爱我的心呢?给我……”他颤动的双唇吻上她。 这回她的眼睛闭起的时候,他没命令她睁开,因为他知道,她看见了,她知道身上的男人是谁! 这回……他不急了! 双手撑着温泉的边沿,她怕沉没不得不用胳膊搂住他的肩膀,他在她体内徐缓推动,让她仔细地享受他的身体,他……取悦她,蛊惑她。 承诺,他终于顺利的说出了口,他也轻松了。 缠在他腰间的腿剧烈抖动起来,他也感觉到了她的握紧,轻而甜蜜地笑了,她也需要他!用力地深撞上去,她尖叫出来,更紧地缠绕着他,他也快慰到了极致。 抱她回去的路上,药力发作加上欢爱的体力消耗,她深深地睡去了,他加快了脚步抱她回房,虽然明知借助了药物,但她终于能在他怀中安眠,他的心也随着她的睡容轻甜了起来。 他甚至兴奋得无法睡去。 他和她终于有了改变,天亮了,他和她的人生都好像重新来过。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还是她孤身一人躺在巨大的床榻上,只有身体的酸痛证明他真的来过,真的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并不是她又一个痴心妄想的梦。 月蔷在门外唉声叹气,小声地在骂人:“你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往东屋钻什么钻!那么多人看着,以为我们派你去打探什么似的!” 一个小丫鬟哭哭啼啼,“蔷姐姐,我错了。可今天福晋回门,我也是想去看看情况……”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了好多礼物……”小丫鬟哽咽,“王爷还挺上心,听说还亲自给福晋簪了朵花。” “……”月蔷沉默了一会儿,口气不善地喝骂,“滚下去!净打听点儿没用的!别在咱主子面前胡言乱语的,这才好了点儿!” “是,是……” 美璃翻了个身,攥住枕头的一角。 就算遗忘了永赫和岁月,他们还是存在过。就算他用了那样的眼神看着她,今天他还是要陪他的妻子回门去。 她和他……没有丝毫的改变。 或许她该被他的承诺打动,可她已经活得太艰难,已经没有力气,没有勇气再去尝试。 她……已经不敢爱他了。 两年前,他不爱她,两年后,他爱她,再两年呢? 她的心已经被命运打磨得很脆弱,无法承受他再一次的离去,错过的岁月,错过了,丢失的心……不要找回来了,因为她再也丢不起! 第34章 安排 抱着双膝,美璃缩在床榻的一角,床边放的是素莹从娘家带回的点心。素莹的嬷嬷都很会说话,送来给她的时候笑盈盈地说:这是福晋的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谢谢她对自己女儿的照顾。 说的自然是客套话……但她多希望,她也有个能为她说客套话的额娘,多希望有个可以回的娘家。她回门的时候……只能去看看老祖宗。 嫁来这里,离开谦王府,她……就没有家了。 “主子,有个叫海叔的带着一个小姑娘要见您。”月眉进来向她通禀,看海叔的穿戴,月眉以为是个来投靠侧福晋的穷亲戚。 “海叔?”美璃一愣,心中的酸痛一下子爆发,泪水流下。她的亲人……似乎也就只有这么个年迈的管家!“快让他进来。”怕海叔难过,她擦去泪水,笑不出来,只能一脸淡漠。 海叔带着江柳一边走一边打量美璃的院落,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靖轩王爷的确对格格不错,住所很是华丽讲究。 美璃没想到海叔从京城赶来竟是向她辞行。 “王爷派人接管了谦王府的产业,老奴终于可以清闲一下,回老家安享晚年了。”海叔感慨叹气,又向往地笑了笑。 靖轩接管了谦王府的产业?美璃皱眉,她娘家那点儿微薄的财产也值得他费心么?她冷笑,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善加利用也是他的一个过人之处。 “府里的下人我也遣散了,王爷专门派了负责看管打扫的人。江柳也算跟了你不少日子,她家也没亲人了,老奴就顺路把她送来这里,也算你的陪嫁丫鬟。” 她的陪嫁丫鬟……轻轻地笑了,美璃点了点头,“海叔,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改日再说。” “不了,格格。我的老家离这儿不过三十里地,多年没回去,惦记得紧。江柳留下,老奴安顿好了再来看您,反正也近便。”海叔笑着说,去意坚决。 美璃垂了下眼,海叔此去也算告老还乡,幸好靖轩平时给了她很多银子,手头不至拮据。“月墨,拿二百两银票给海叔。”她吩咐。 “不,不,不!”海叔连连摇手,“王爷已经赏过我告老银子了,不能再要您这份。” 他给过了? 美璃淡淡一笑,“海叔,拿上吧。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 正说着靖轩也进了房,海叔要跪,他摆手免去,月墨很有眼色地招呼他们退了出去。 他心情很好地坐上床,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在她手中,“你们王府的产业我派人负责管理,这是上半年的进账,你的私房钱。”他笑了笑。“我走了以后,老封会每隔三个月给你送地租来,你自己收好,不够用的话,和老管家说,我已经嘱咐过他。” 美璃看着手中厚厚的银票,“谦王府的收益没有这么多。” 他皱眉,“给你就拿着!咬手么?!”不等她再说出什么让他生气的话,他向门外大声吩咐:“来人!都来!” 美璃房里的丫鬟说少不少也有十几个,都进房来也乌压压一片,美璃有些局促,因为她只是随常的打扮,甚至没穿正式外褂,还缩在床里,被靖轩堵着下不了床。 “我走了以后你们要仔细服侍!你们的工钱都是你们主子娘家谦王府进账来的,你们不是这府上的丫鬟,是谦王府的丫鬟,你们主子的丫鬟,懂了么?” 丫鬟仆妇们纷纷跪下应承。 “月墨,我看你还老成些,这些下人都由你监管。不用听这府里其他人的吆喝。”他看了月墨一眼,月墨赶紧磕头。他又回身瞟了瞟美璃,从她手中抽走一张银票扔给月墨,“这是你们主子赏的,分了去。” 他看见了床上放的糕点盒子,皱了皱眉,让下人们出去时也顺便带走。 他……是怕他走了以后她受素莹的气吗? 鼻子有些酸,他已经回身抱住她,泪眼滴在他肩头,他并没看见。 “美璃,我明天就出征了……”他收紧胳膊,“挑四个丫鬟跟你入宫,我和老祖宗说了,这段日子你就在宫里住吧。” 这回……连心都酸了,被他拥入怀中的身体再无一丝挣扎的力气。 “王爷……王爷……”素莹的嬷嬷在门外远远的喊,声音断续,靖轩皱眉,厌烦地啧了一声,终于还是放开美璃,“我去看一眼。” 美璃点了点头,看他匆匆离去。其实刚才,她偎在他怀中想对他说:谢谢…… 这句谢谢一直没机会说,因为他并没再回来。 因为主子要出征,天还没亮,整个王府已经忙碌起来。王爷入宫请命,女眷都去城门口候着送行,美璃也被早早唤起,穿上了侧妃的正式礼服。 下人们都排在正门两侧送主子,美璃到的时候,靖轩的随身护卫已经把马都牵来,素莹的下人太多,都拥在王爷和福晋周围,她们都看着人群中心的主子,美璃竟然无法靠近。 她看见素莹含着泪水在微笑,出门的时候月墨也嘱咐过她,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能哭,不吉利,只能笑着祝王爷马到功成旗开得胜。她……没想哭,哭不出来。 靖轩看见站在人群外的她,她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并不急着走到他身边。他怀疑,就算没有下人挡住她,她也会停在远远的地方,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虽然不想在离开的时候生气,他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过来!”他用下巴一点她,下人们才自动让开一条路。 素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美璃走近,她有点儿担心美璃有什么温柔的表示,然后靖轩又会当着下人说出做出让她难堪的承诺和举动。 还好,美璃还是淡淡的似笑非笑,很端庄守礼地要给他跪拜送行,被他一脸隐怒地免去,还向她福身问候。 素莹也赶紧扶起她。 正如出嫁前额娘嘱咐她的,对于美璃,只要做到不闻不问礼无不答就可以了。 她真的很庆幸美璃的心里有永赫,庆幸美璃对靖轩的冷淡……虽然靖轩会因为无法得到而对她格外用心,但日子久了,感情终究会淡。即便是美璃回心转意了又如何?生活,永远不是仅有感情而已。 美璃……永远还是个不懂世故的小孩子。 就算她拥有了靖轩的心,也不代表拥有了一切,更何况,她还不懂珍惜和利用。 也许,她根本不用亲自出马去打败美璃,时间自然就会替她战胜她。只要忍耐……她不急,她已经拥有了一大半她想要的,至于剩下的那一些,素莹甜美的笑了笑,她还有一辈子用以争取。 皇上和太皇太后也送出征的将士一直到城门外,夹路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离别的悲伤。 他高高地骑在战马上,铠甲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美璃在人群里仰望着,只有这样远远看着他,她才觉得安心又安全。曾经她最喜欢他穿铠甲的样子,帅得让她都要尖叫了……现在,她属于这个俊美英武的男人了,却感觉不到他也属于她。 甚至……她想在临别前对他说一句话,都没机会。 出了城门,他再次下马向皇上和老祖宗辞行,例行跪拜后,他那双冷峻迷人的眼睛准确地在人群里找到了她,他看了她一会儿,扭回头,再次给太皇太后跪下低低说了什么,老祖宗拉起他,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像让他放心。 素莹站得很靠前,低低叫了他一声,周围人都笑了,体谅他们是新婚,皇上还走过来打趣了几句。 美璃依旧陷在人群里,她直直地看着靖轩怜惜地拍了拍素莹的手,低声说话。 心,并没有更疼,她很高兴他一晚上没回来,很高兴他不给她任何道别的机会! 他上马前又瞪了她一眼,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他一愣,等了一早晨,她就像块木头一样杵在人堆里!她就什么都不对他说吗?就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吗? 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怎么还是这么个德行?!她在生他的气?因为他昨晚没回去吗? 对!他就是被素莹留住了!至少她还知道找他,还知道对他说温柔缠绵的话,还知道取悦他!因为他要走而眼泪汪汪恋恋不舍!她呢?! 他一夹马腹,快速奔去! 离开一阵也好,等她不再这么怨他了……他又发呕,算了,就当眼不见心静吧! 第35章 双喜 承德行宫的荷花开得分外好,美璃陪太皇太后坐在画舫上细细欣赏,湖面吹来的凉风都带着荷叶的清香。一个小太监快步跑到岸边,和总管太监小声嘀咕什么。船离岸边并不远,孝庄瞧见了,问身后的玉安:“可有什么事?” 玉安见问,便派了早在小船上准备听吩咐的太监划回岸边,再回来的时?br / 殇璃第9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乩吹氖焙颍噬弦环庑拧?br / “庆王爷捎给格格的信。dierhebao”玉安说着还低低笑了声,靖轩也算她看着长大的,现在也知道给媳妇儿写信报平安了,想着他那副冷冷的,万事不挂心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 美璃把信接在手上,并没立刻拆开。他已经去了三个月,这是第四封信,内容都很简单,“安好,勿念”。 孝庄喝了口茶,眉头皱了下,把美璃的神情看在眼里,笑了笑,她慢悠悠地开口,似乎随意闲谈“美璃,其实靖轩对你很上心,走的时候还特意把你托付给我。” “嗯。”美璃低下头应了一声。 “他远在蒙古,你可给他回过家书?”这是明知故问,没回过。 果然她一问,美璃就不吭气了。 “孩子,”孝庄放下茶杯,画舫上人少,又都是贴己的下人,她干脆挑明直说,“也许你还怪他当初对你狠心拒绝,怪他后来苦苦相逼,怪他让你只能屈于侧福晋的份位……你再怪他,他也是你的丈夫,也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夫妻。女人这辈子,最不能和一个人较真,就是自己的丈夫。” 美璃的睫毛颤了颤,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在怪他,怨他……或许她是还怪他,他害得永赫被迫上了战场,住在宫里见应如福晋的时候很多,她都内疚愧对。 她也是想……保护自己。 “美璃,也许你是怕靖轩将来对你恩宠不再。”孝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她暗暗一惊,似乎老祖宗看透了她的心。“那都是将来,一个把握不住现在的人,什么都谈不上。孩子,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尽到你为乱囵的本分,其他的……只能听老天爷的。”孝庄叹气,这未尝不是她对命运的感慨。 美璃攥紧了手里的信…… 船被紧挨成一片的荷叶缠住,摇了一下,美璃一阵恶心,竟然顾不得老祖宗就在身边,扑到船边呕了起来。 宫女太监伺候她漱口就坐,老祖宗和玉安姑姑都是一脸喜色,在无心赏荷,立刻命令靠岸,速传太医。 靠在榻上听太医连连道喜,美璃并不意外,自从他走……她的月信就没再来,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她甚至有些不敢细想,无法面对。她喜欢小孩,想生,但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早。 老祖宗亲自来给她道喜,口口声声说夫妻有了孩子,就自然和睦了。成了父母,小孩子脾气就没了,不会再别别扭扭。 拉着她的手,老祖宗竟然哭了,仿佛她终于熬到出头之日。 她却还是心事重重。 坐在窗前的案边,望着天上没被一丝云朵挡住的月亮,她手上的毛笔似乎有千斤重。高傲如他……在她没有回复的情况下还是接连写信给她,她懂那几个字的分量。无法入睡的夜晚,那几张只有寥寥数字的信纸被她压在枕头下,摩痛了她的心。 正如他无法长篇累牍的给她写家书,她能给他的竟然也只有寥寥四字:一切安好。她甚至连“勿念”都没勇气写上去,他……想她吗? 孩子的事,她握紧笔杆,松开,再握紧,她怕告诉他以后,他会残酷地让她打掉。 她要这个孩子! 她怎会扼杀自己的亲人! 但是……她放下笔,把只有四个字的家书折起,放入信封,还是不要说了。或许根本无法瞒他,他对她身边发生的事大概了如指掌,既然他没做什么表示,她更不想亲自去印证他对她的鄙夷和残忍。 老祖宗格外重视这个孩子,特意派遣了四个经验丰富的嬷嬷来照顾她。补药、美食更是天天川流不息地赐下来。 孩子六个月的时候,美璃的肚子已经很圆很大,玉安姑姑还和老祖宗玩笑说看着像是双胞胎。 天气渐渐冷起来,因为战事关系,皇上也不打算回銮,老祖宗也很满意这样的安排,美璃可以把孩子生在承德。 怕她冷,她住的偏殿早早烧了地炕,她嫌热,让江柳开了一扇窗。月眉几个大些的丫鬟在院子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见开窗,都噤口不说,脸色古怪地进房伺候。 美璃并没追问,其实她早就发现,有时候她去给老祖宗请安,看见她和玉安姑姑也小声地说着什么,见她来就闭口不谈。 起初她有些心惊地以为会不会是靖轩出了什么事,但他简短的家书一直没断,而且是他的笔迹,她才放下心来。 当素莹也挺着大肚子来看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大家瞒着她的是什么。 素莹……也有了喜。 看得出素莹对孩子的到来十分欣喜,原本娇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甜意,笑容时时挂在嘴边。她的话也比之前多了,和她谈起怀孕心得滔滔不绝。美璃淡笑着倾听,谈话中她才知道,素莹的孩子也有五个月。 就算早生……也是庶子。 这句原本她以为自己遗忘的话,突然无比清晰地浮上心头。她有些羡慕地看素莹明媚的笑脸……她无法拥有和她一样的喜悦。 她突然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庶子……这个身份,比侧福晋更让人无奈。 素莹被她的额娘无比呵护地小心接走……美璃站在门前看母女二人在下人围随着说笑远去的背影。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圆圆的肚子……她不要去想那么多了,孩子带给她的喜悦超过她的意想,至少她看着眼前这幕,孤单已经没那么强烈难捱了。 第36章 孩子 日子一旦平静无波,就会流逝得飞快。 美璃坐在康寿殿烧得暖暖的炕上,心情平和地听应如福晋和玉安姑姑在老祖宗逗趣说笑。 和玉安姑姑不同,应如福晋擅于言谈,加之前线捷报频传,永赫表现优异,连皇上都千里加封他为三等镇国将军,她的心情格外好,话语就更生动了些,逗得老祖宗笑声连连。 肚子里已经七个月的孩子似乎也被欢喜的气氛感染,剧烈地动了一动。 “呀!孩子动了!”应如福晋笑着说,还亲切地把手轻放在美璃的肚子上,较之以前,应如福晋对她反而和善很多。“一看就是个男孩!”她自信满满地点头。 “我倒希望生个女娃娃。”美璃淡淡一笑,眼睛里自然地流露出柔和的神情。 玉安姑姑也笑着接口,“女娃好!第一胎是女儿,是当娘的福气!” 老祖宗也格外高兴,“这孩子生的时候都快过年了,得起个吉祥好听的名字!”战事顺利,大家都喜形于色,“她阿玛也回来了,让他好好想想。” 外面下起薄薄的小雪,宫女进出间时不时掀起帘子,细细的雪花飘落在早开的红梅上,分外好看,美璃不由看的入迷。 宫苑外突然起了阵阵x福动,好像整个承德行宫都慢慢在沸腾,孝庄细细地倾听,应如福晋先跳起来给她福身祝贺:“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您听,这是报捷的欢呼啊!一定是大清将士胜了!”仗打完了,她比谁都更加欣喜若狂。 孝庄也喜极而泣,报喜的太监一路从皇上那儿来,身上都是融化的细细雪珠,喜笑颜开地跑进来讨赏。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应如福晋尤甚。 孝庄边用手帕擦泪,边拉着应如福晋的手,“高兴吧?儿子要回来了!儿子在外打仗,这当娘的心哪……这回好了!心放下了吧?我一定到皇帝那儿给永赫重重讨赏!” 应如福晋哽咽着跪下谢恩。 玉安姑姑也流着泪拉她起来,“永赫这回立功回来,真是光宗耀祖,老祖宗又这样疼他,应如,真是恭喜你!也不枉你日夜担心了这些日子!” 美璃行动不便,仍是缓慢地从炕上下来给应如福晋道喜,永赫如玉安姑姑说的立下大功,光耀门楣的回来,她心中的愧疚和痛楚自然就减轻了,对她……尤其是件好事。 应如福晋感慨地扶起美璃,当初永赫因她而被迫出征,她心里不是没怨过,但永赫因此反而功成名就,人生的际遇实在难说。 “快回去和你家老爷报喜吧。”孝庄打趣应如福晋。 应如福晋也的确归心似箭,仿佛儿子一眨眼就能从阵前回来一般,她的心欢腾得按捺不住,的确想回家和丈夫分享这喜悦和自豪。 美璃见老祖宗也张罗着去给皇上道喜,便随着应如福晋一同告辞出来。 刚出了寝宫的门,应如福晋贴身的嬷嬷便哭着迎上来,她眼中的悲痛和周围欢快的气氛极为抵触,看得美璃顿时好像心被针刺,她愕然发现,区别于殿内的喜悦,薄薄落了层白雪的宫道间满是怵人的悲伤。 “福晋,快回府。”老嬷嬷泣不成声,“老爷不让惊动老祖宗,所以不敢入殿去叫您,快回府!” 应如福晋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祥,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时僵住,竟然顾不上敛去。“怎么了?”她口气发虚地问,自己先摇起头来,仿佛在驳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 “回去再说吧。”老嬷嬷哭着来拉已经开始发抖的应如福晋。 “不!快说!”应如福晋挣了一下,突然发狠了。 老嬷嬷沉吟了一下,这话早说晚说都一样……“福晋,”她牢牢扶住应如,“少爷……殉国了。” 殉国? 美璃就站在应如福晋的身后,这么清晰的一句话,她竟然费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 殉国……死了……死在遥远的蒙古。 应如福晋惨叫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惊动了谁,吓到了谁,她都无暇顾及。“不可能!永赫前几天还有信来!你们胡说!”她指着老嬷嬷,就好像想要戳瞎她的眼睛。 “福晋……回家去吧。”嬷嬷不想细说,只哭着拉扯着自己的主子向外走。 “不可能!”应如福晋疯狂地反驳着。 “……承毅贝勒统帅的右前锋营死死拖住敌军的主力,才让我们军队包围住他们,获得胜利……承毅贝勒和少爷……全体右前锋营将士都殉国了……” 美璃僵直地站在雪中,全体殉国……承毅哥……永赫…… 她没哭,可应如福晋尖厉的哭声比刀子还快地割碎了她的心。她还没来得及为承毅和永赫的死亡而悲伤,心底先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要怎么办?永赫死了,因为她死了……她要怎么办? 她听见周围的宫女嬷嬷都在惊惶大喊,因为下雪原本就黑沉的天色越来越暗,天旋地转……热热的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延着腿湿热地流淌……她软软地倒下去的时候,只看见如血一般鲜艳的红梅花。 因为疼痛,她的晕厥很短暂的结束。漫长的煎熬让她的意识十分混乱,最疼的时候,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她也置身在苦寒的塞外战场,风好冷,雪却疏疏落落的,被风残暴卷散,她看见很多蒙古士兵包围着承毅哥和永赫,喊杀声,哀号声……然后忽而死寂,所有人都不见踪影……满布尸体的雪地上,承毅哥和永赫静静地躺在那儿,风,吹动他们散乱的头发,雪,慢慢把他们的尸体覆盖。 不!他们怎么能死? 夕阳下,承毅哥站在空旷的皇陵空场上静默地看着天边,他英俊而瘦削,眼神却那么顽强……他死了? 夜色中,永赫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去江南…… 撕裂地剧痛让她嘶喊出来,死攥住系在床头的手巾,她听见孩子响亮的啼哭。她的孩子?! “孩子……孩子……”她肝胆俱裂地意识到她的孩子才七个月!还那么小!或许……不……她不能再接受任何死亡任何离去!她受不了! 接生的嬷嬷们异常忙乱,玉安姑姑一直守在床边,美璃却刚刚发现。 “孩子……孩子……”美璃乞求地看着她,因为所有人都在忙,竟然没人顾得上和她说话。 玉安姑姑在哭,柔声对她说:“是个小子,听,哭呢……很好。” 美璃敏锐地听出她口气里的不确定,早产的孩子谁都不敢把话说满。 “给我看!”她突然大声说出来,居然也被嬷嬷们听到。 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包裹在厚厚的襁褓里低低哭泣,美璃想摸摸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刚才那声大喊就好像是老天给她的奇迹。 孩子在哆嗦,苦苦挣扎的样子。 只匆匆地给她看了一眼,嬷嬷就抱着孩子跑出房间,玉安姑姑告诉她,最好的太医都在外面。 美璃歪过头,看着阻断一切的厚厚门帘……孩子,从她生命中衍生出的血肉……谁能抛下她,他都不能! 第37章 错误 屋外下了很大的雪,每个进房间的人头顶、身上都落了或薄或厚的一层。外屋四角都烧了大大的炭盆,阻绝了进出带来的寒气。怕内间太干燥,小小的拢了四的小炉,都煮着水,发出很小的咕噜沸腾声。 美璃盖着厚被,穿着单衣还是热得出汗,但她不敢撤去炭盆,生怕身边的小婴儿冷。 他太小了,美璃几乎有些不敢抱他,生下来已经三天了,任谁劝她也不肯让孩子离开视线,她生怕这个虚弱的小生命在她无法顾及的地方偷偷殒灭,无论如何,她要守在孩子身边! 她身体虚弱,但仍执意亲自喂养孩子,当小小的婴儿依偎在她怀中大口大口吸吮|狂c汁时,她觉得她的生命正注入他的生命,无比满足无比安心。 为了有充沛的奶水,她毫不抱怨地喝下各种味道恐怖的汤汁药物,只要对她说这是对孩子好的,利于奶水的,她眼都不眨地大口吃下。 老祖宗也亲自为小婴儿精心挑选了两个身体健康的|狂c母,多多派拨了经验丰富的嬷嬷,玉安姑姑一天里的多数时候都守在这对母子身边,太医也在外边轮流值班,即使没事也要每天给早产的小婴儿检查珍视。 快要满月的时候,在|狂c母和母亲的精心喂养照顾下,小婴儿褪去黄疸,皱皱的皮肤变得白嫩水灵,小脸蛋也圆起来,细胳膊细腿也慢慢变成小莲藕般丰盈。当太医欣喜地告诉美璃,小宝宝顺利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美璃激动得痛哭失声。 因为怕孩子有事,她付出了全部努力,躺在她怀中的小小身躯竟给了她力量熬过了失去承毅哥和永赫的悲痛。脆弱娇嫩的孩子好像始终在依靠着她,只有她知道,她是多么依赖这个孩子!躺在小锦被里,与刚刚生出来的样子已经大相径庭的小宝贝……已经是她生命的全部! 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只要她能,她愿意用她全部的全部交换他的生命、他的幸福。 靖轩的归来毫无预兆,甚至连门口都没响起通禀的声音,帘子一掀,人就进来了。 美璃正抱着刚刚睡着的孩子轻拍,他站在外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瞬间,她只是茫然回望。 三两个嬷嬷还在屋里伺候,殷勤地向庆王爷道喜,唠叨地嘱咐他在炉边熏去寒气后才能接近还在坐月子的美璃,才能抱还没满月的孩子。 “你们都下去!”靖轩的冷漠一下子抹去嬷嬷们的笑容,她们狐疑地互相看了看,侧福晋给他生的是大胖小子啊,虽然早产,但孩子硬朗结实,足月的孩子也不见得这么健康可爱……怎么会这副表情?! “下去!”他加重的口气,屋里所有的人都脸色一白夺路而逃。 美璃也吓坏了,像个护卫幼崽的母兽般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对他露出戒备而凌厉的眼神,只要他敢伤害孩子,她就要和他拼命! 靖轩被这眼光重重刺伤。他回来了,从战场从死亡边缘回来了,她看见他居然用了这样的表情和眼神! 他不想再看她,眼神冰冷地下滑到她怀中的孩子……在艰苦的阵前,在满耳的厮杀哀号声中,在寒冷的日日夜夜里,他始终抱有一线希望——孩子是他的。 天大的疑心,他也不愿命令她打掉这个孩子,狠话虽然说过,但他真的怕,万一这个孩子是他和美璃共同孕育的,他残忍的决定将把她和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宁愿一赌……虽然还是输了。 “不用防我。”他的口气冷峭至极,嘴角上挑出的弧度也是冷酷残暴的,“永赫死了,就当是我对他的补偿吧,我会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美璃浑身发抖,她一直不敢去想他看见这个孩子时的场面,他会说出多伤人的话,真到了此刻,他还是一句话就把她的心分解凌迟。 他……果然不认这个孩子! “对!你欠了永赫的!”她失控地哭吼出来,她不要解释!她解释他就能信吗?从她没有落红的那天开始,怀疑就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别说孩子早产了,就是足月足日,他照样还是会疑心一辈子!“你欠了他!”她颤抖得厉害,孩子都不安地动了动,“你害死了他!”他怎么伤害她,她认了,可她为永赫不平,为永赫痛恨他!为永赫的父母痛恨他! 靖轩的脸白了白,她揭开了他心里的疤,比别人更残忍,更血淋淋! 他……也没想到永赫会死在蒙古。 当他看到承毅和永赫的尸体,他的痛苦和内疚比任何人更深重。他甚至……恐惧了。 永赫死了,美璃……会深深恨他一辈子! 可真的看见她怨恨的眼神,听着她凄厉地喝问——他还是受不了! 她是恨他,可她想到了没有,他也失去了最好的兄弟,他也背负了一生无法偿还的心结! 他不求她能柔声安慰,至少她别在他从千里之外,从尸山血海刚刚回来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她!他,想她! 寒冷难耐时,他想她,受伤疼痛时,他想她,颠沛行军、浴血厮杀、埋伏突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他总告诉自己不能死,她在家里等他,她一个人柔柔弱弱孤苦无依,她因为他屈于素莹身份之下,他死了,她怎么办? 他想给她写信的时候很多,真能动笔却很艰难。第一封,第二封……她不回信!他生气,他厌恨,但他还是怕她惦念!她终于给了他寥寥四字的家书,他高兴得跳上战马绕着营地狂奔了一圈,他甚至自鄙这样的兴奋!他是高高在上的庆王爷,却因为这一句“一切安好”欢喜得如同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毛头小子! 他早就得知她怀孕的事,自己都不承认在默默等她报喜的书信……他等到的只有素莹的。 天气转凉,他等到的是素莹捎来的厚衣;入了寒冬,他等到的是素莹细心缝制的被褥;受伤了,素莹千里迢迢捎来补品伤药,他都怀疑美璃知不知道他受伤了,她的心……再不甘心,他也渐渐承认,她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正如他爱的并不是当年那个懵懂莽撞的她,她爱的也不是一再对她无情的他了。 即使这样……他仍不死心! 永赫的死,她看他的眼神,她护卫孩子的神态……让他终于明白,他制造了一个错误,伤害了所有人的错误。 他转身而去的冷漠,他深冥幽黑却没再看孩子和她一眼的眸子……让她的心如被冬日寒风吹散的齑粉,什么都没留下! 她知道她的怨恨很无妄,虽然她知道她没解释误会反而任其加深很不理智,但她仍不能原谅他竟然不肯抱一抱她的孩子! 他再不承认,这也是他的孩子! 她爱如世间最珍贵宝物的孩子被他这样冷落,她气得疯了! 当空洞洞的绝望和无助再次袭向她,她只能抱紧孩子,把脸贴在努力呼吸的小婴儿的身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命运给她出的题目越来越难,她才十八岁,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泪水滴落在孩子的锦被上……她现在除了爱孩子,完全无措了! 承毅哥、永赫、靖轩、永赫的父母、她自己……她都惶然无法! 第38章 吊唁 马车在寒风里缓慢前行,路上的积雪已被扫到两侧,被风吹散的车轮轧上去吱吱嘎嘎地响。 车上的月墨担忧地掩紧车帘,生怕吹进来的冷风扑到美璃身上。刚坐完月子,真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 美璃冰冷的手心里却是湿湿热热的汗珠,她……很怕! 因为要迎接凯旋的将士,承德城里比平时要热闹繁忙,时不时还会响起鞭炮的声音,很多人不顾寒冷在城中各处张灯结彩。 马车拐入通往图哈将军别业的小路时,却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天地。没有红灯彩幔,满眼都是凄冷飘拂的白幡。永赫已经被追封为一等镇国将军,而且皇上特意下旨要风光大葬,祭奠仪制破格提高。 美璃在大门外下车时,被满眼的黑白颜色激得轻跳了跳,心好像冻结后被摔碎的冰块,僵硬而麻木。 永赫的尸体刚刚被运回来,装入巨大棺椁,平静地放置在灵堂的上首,应如福晋哭晕过数次,当美璃进来时,已经看见她表情镇静地坐在棺前烧纸钱。 美璃以为她会瞬间扑过来对她连骂带打,母亲失去孩子的心情她现在已经能体会深切,在那些时刻担心孩子会离她而去的日子,那恐惧和痛楚已经深入她的骨血。应如福晋对她做出任何举动她都能理解……甚至,她希望应如福晋能厌恨无比地骂她打她,虽然她也明白,她对永赫的亏欠一顿打骂连补偿都谈不上! 可是应如福晋只是用失神地眼睛看了看她,什么都没说。 在棺前跪下,悲凄叩头时,美璃泪流满面,她的罪恶感此刻强烈到让她绝望!她在永赫面前是个罪无可恕的人! 如果不是她,他可以娶一个让他父母满意疼爱的媳妇,如果不是她,这和睦的一家人已经赴闽浙上任,他……可以带着心爱的妻子徜徉于江南的美景,平安和乐地过上一生一世。 都是她! 他的父母惨遭丧子之痛,他,饮恨亡故在寒冷的蒙古! 不应该!那么年少俊美的他不应该躺在这漆黑冰冷的棺材里!他才刚满二十岁,他的人生刚刚要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就是因为她……剩给这原本幸福的一家人的,只有哀痛,只有死亡! 她跪伏在冰冷的砖地上,没有起身的力量。 永赫,他就这么离去,他要她这辈子怎么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份愧疚?! “你起来。”应如福晋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空洞,在只有她俩的灵堂上甚至带了轻微的回音。 美璃几乎是趴倒在地上哭泣,她也知道这个样子很丑陋,但她没有办法,她现在仅剩这样的力气。她太痛,太绝望,她除了在他灵前这样哭泣,这样认罪……没有其他办法。 “我恨过你。”应如福晋看着火盆里化为灰烬的纸钱,语调平淡,“可我也为永赫在阵前立下战功欣喜若狂,为他成为将军得意非凡,我也为他此去功成名就暗暗庆幸。如果永赫没死,我现在……我现在……”她说不下去,竟然苦涩地笑了,“所以,我不恨你了。生死荣辱都是天意,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永赫已经去了,任何人任何事对我都没有意义。” 美璃默默地听着,惊讶于应如福晋对死亡的豁达,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最爱的儿子已经死去,她连恨她都不屑。 她更绝望地感受到这伤彻肺腑的哀痛,她就是在永赫灵前谢罪自尽,对他的父母也毫无意义!她的过错无法弥补,除非永赫活过来,不然她的悲痛,她的歉意,她的绝望都毫无意义。 “你……”应如福晋停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垂死挣扎的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个孩子,是永赫的吗?” 跪趴在地上的美璃浑身抽搐般地一抖,她知道不光靖轩怀疑,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现在,连永赫的母亲都来向她求证! 她没说话,不是因为这份屈辱的难堪,是不忍心说出实情。 见她不语,应如福晋苦苦地一笑,最后的希望也湮灭了。“其实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死心!我多希望这个孩子是永赫的……”泪水在淡淡的笑容里淌下,“哪怕有一丝怀疑,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会不顾一切地跑回来找你……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美璃的脸被泪水冰得发疼,如果真能像应如福晋说的那样,她宁愿背负任何罪恶,她宁愿这孩子是永赫的! 可是…… 她全盘败落!命运让她输得一无所有!永赫死了,靖轩不肯承认这个孩子。应如福晋的询问,让她越来越毛骨悚然,她似乎预感到鄙视和流言将会陪伴她的孩子一辈子! 门外的下人通禀得非常仓促,大概是客人进来得太快,“庆……庆王爷吉祥……”的请安声还没落,高瘦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进大堂。 应如福晋的眼中漾起复杂的神色,她怎能不恨他?! 美璃听见他来依旧无动于衷地跪伏着,他不过是气恼她来祭拜永赫,打她骂她,或是大闹灵堂,她都不想去管他。他还要怎么伤她,随便。 靖轩的披风在门口脱去,此时只穿了单薄的黑锦丧服,从蒙古阵前回来他瘦了,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古铜色,他站在美璃身边不言不语地看着永赫的棺椁,没有表情的俊美面容在黑白交错的黯淡灵堂里显得格外刚毅。 美璃觉得耳边扑过一阵冷冽的风,他精致的衣料被冻得有些发硬,屈下身体时发出非常清晰的窸窣响声。他跪下了!在永赫灵前跪下了?! 她太过惊讶,不自觉地从袱垫上侧跌下来不得不双手撑地,冷得冻手的石砖让她的胳膊更加麻木。 他什么都没说,眼眸深幽显得格外黑澈,三个叩头完毕,他没起身,转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应如福晋,再次以头点地。 美璃的太阳||狂c|都涨得要爆开,眼泪刷刷滚落,很短很短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他和她一样内疚一样负罪深重。他……一定也没想到永赫会在战争中殉国。 他叩完头,利落决绝地起身,轻易地一下就把瘫在地上的她提了起来。 她脚步踉跄地被他拖到灵堂外,他顿住身形,松开了她的胳膊,没了他支撑拖拽的力量,她晃了晃险些跌倒。 白白的积雪映着日光十分刺眼,更衬得他一身黑服异常凝重。 他没看她,“回去!”他简短地命令。 她无力作出反应。 他僵直地站在寒风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半回身拉住她冻僵的手,放缓脚步向外走。 他还能怎么办呢? 知道她来,他无法不赶来,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想再次面对永赫的尸体。无法,无法!正如现在……他不忍恨她,不忍怪她,无法顾及尊严和骄傲,他还是要带她回去。 “承毅的墓地……”他说话声很轻,因为顺风的关系她听得很清楚,“就选在承德郊外,梓晴的尸骨也从京城运来了。” 她已经冻麻的手臂颤了颤。 “天气暖些,我带你去看他们。” 他对她竟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情感,她在因为失去而疼痛,他也是!往昔……她和他,承毅梓晴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少年岁月,原本以为已经淡忘,现在却明晰得如同昨日。 她的眼睛刺痛,生前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死后终于可以相依永眠,或许,他们的爱情是用死亡来延续的。她和靖轩呢? 是的,她也想起了往日……想起她虽然挫败痛苦仍满心甜蜜地追赶他身影的岁月。 胸口一闷,憋在心里的种种情绪瞬间翻涌,她一呕,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那么红艳。 “美璃!”他大惊,托住她软下去的身体。 回宫的马车因为速度快而分外颠簸,美璃虚软地被他抱在怀中,她绝望得甚至自弃,她的人生,她的身体……她经历过的苦难、将要经历的苦难,终于压垮了她,她突然想就这样自私地甩手而去! 她拒绝去想那个锦被里的宝宝,她累了,累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她实在无力支持下去。 “美璃……你不能死……不要死……”他在她耳边低低呼唤,如同自语,他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他无数次想让她死了算了,可当她真的万念俱灰想要撒手离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不能让她走! 永赫走了,他甚至连要挟她的资本都没有了! 只要她不放弃,她心里想的是谁,她的冷漠,她的怨恨……他都认了,他都忍受! 那口血,从她苍白身体里喷涌而出的那口血,都溅入了他的心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扎在他心里那么深的地方。她死了,他也不会再是高傲冷漠的庆王爷。 “你死了,那个孩子……我要亲手送他下去陪你。” 他阴冷地发狠,只有他自己知道出尽底牌是多么无助和可悲……只要她别放手,无论她因为什么不放手……都好! 第39章 省悟 月蔷端着小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里间,因为手轻微发抖,碗里的药撒出来几滴。刚靠近床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靖轩便沉着脸端起药碗。 “烫!”月蔷下意识惊呼,忘了规矩,在主子面前大呼小叫。 靖轩却似乎毫无感觉地拿着那碗,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美璃,低声命令:“喝药!” 月蔷发急,天气寒冷,刚熬好的药就被端了来,慌乱中她几乎是从靖轩手中抢下药碗,飞快地甩在床边的小几上,药泼出小半。仅仅是那么短暂的触碰,已经让她手指灼痛,溅在手背上的几滴如同未灭的灰烬。 她有些害怕王爷会对她动怒,他却只是直直看着侧福晋,什么都没说。 “去,把孩子抱来。”他低沉吩咐,并没从美璃身上移开眼光。 月蔷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慌张地跑了出去。 自从侧福晋探丧回来就很不对劲,王爷更是!太医来诊视后还说侧福晋是急火攻心,情况不妙。王爷吩咐抱孩子来的表情让她莫名其妙的害怕,还是赶紧把事情告诉月墨姐姐讨个主意。 月墨也束手无策,让月蔷把嬷嬷们都叫上,万一有什么事人手也多,自己跑去康寿殿找玉安大姑姑。 呼呼啦啦来了五六个人,靖轩置若罔闻,他只是冷淡地一伸手,吩咐道:“孩子给我。” 美璃毫无反应,随他去。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她突然邪恶地想到,如果他当着她的面杀了这孩子,她就告诉他真相! 她闭上眼,不去看孩子,不敢去看。她怕……看一眼,就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 孩子刚吃过奶,睡得香甜,靖轩把他抱在怀里,心如同在沸油里煎熬。 “美璃……”他忍耐得连声音都发了颤,“你看他一眼,你看你的孩子一眼!” 他欠了永赫,更欠了她……他从没想到,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样可悲又可笑的境地。看着她已经毫无神采的眼睛,他终于认错了,当初……他应该放过她,应该让她和永赫走。 看着她因为永赫而展露的温柔和笑容,他又嫉又恨,可总比现在这样好。现在……他痛,她更痛。 他的手指已经灼胀的起了水泡,尖锐的疼痛让他省悟,如今的美璃已经成为一块他握不住的火炭,就算他死死攥住不放,被烫得皮焦肉烂,她也无法和他血肉相连。她只能在他的手心化为冰冷的灰烬,慢慢消散殆尽…… 能拉住她的,捂热她的,只有他怀中这个甜甜睡着的小婴孩! “美璃,我已经帮他起好名字,按排行,他应该叫允恪。”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鼻子骤然一酸,他咬了咬牙,“你就是个没娘的人,你想让允恪也和你一样吗!” 泪水一下子就从美璃的眼角滑了下来,没娘的人……是太苦了。 他实在狼狈,把孩子匆匆扔在她的身边,惶然起身,“都走!都走!”他冲下人们低喝,嬷嬷们纷纷退下,他抿紧嘴唇,竟然无力再回头看那对母子一眼,他也太疲惫了,他也需要去安抚一下自己的伤痛。 不意外,他离去的时候她还是那么无动于衷。报应,他深深体会到上天对他的惩罚。当初他无数次恶意伤害她,甩下她,任她千般呼喊也不回头看一眼,甚至还为她的失落伤心而暗暗痛快的时候,他绝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落满积雪的院子里几棵枯败无叶的小树分外凋敝凄凉,他突然想笑,就笑了,真的……很好笑! 允恪在被里不安地动了动,咿咿呀呀地哭起来。美璃闭紧眼,甚至转过身去背对他,不去闻他身上传来的好闻奶香味。 她实在已经心力憔悴了…… 因为无人理会,允恪哭得更大声,小腿还发脾气似的乱踢,却弱小的连被子都踢不开。 一声一声……他小猫般的哭声都像锐利的刀割在她心上。 她放弃的话,他就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有爹,又和没有一样。 允恪哭得气喘吁吁,在一个尖厉的高音后骤然无声,像是噎住了一般。 当她惊恐地翻身抱起他的那刻,她也嚎啕大哭了……她放不下,她连死都不行!她拍着他,泪水纷乱地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为什么他不晚些来?为什么他不足月生?为什么……他不能帮帮她呢? 如同她盼望能有人分担她的艰辛,她绝望地懂得,将来只有她能帮允恪分担他的艰辛! 庶子,野种……他的路也并非一条康庄坦途,她怎能放手,怎么丢弃! 母子俩就这样相拥而哭,允恪回到母亲的怀抱,哭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停下,依赖着母亲的温暖再次睡去,只剩她独自哭泣。 “美璃。” 老祖宗不知何时进来的,进来了多久。 她走过来,下人都被斥退,房间里只有面色端凝的老妇人,哭泣绝望的少妇,还有尚不懂绝望的婴儿。 孝庄并没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美璃,她叹了口气,摇头苦笑。 “你一直没变,还是个冥顽不灵的丫头!” 美璃无声抽泣,僵直地抱着允恪,愣愣地看着责备她也怜惜她的老祖宗。 “我一直希望你能自己悟明白,可惜,在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上,你一直就不是个通透的孩子!”老祖宗再次摇头。 “经历了那么多,你还是那么任性妄为,不懂筹划人生,还是按着自己的性子一头撞在南墙上。你对永赫做得很好,为什么换成靖轩就不行?”孝庄不怕她伤心,不说透她永远都想?br / 殇璃第10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想不过来!“无论哪个男人,成了你的丈夫都是一样!没谁能让你一辈子活的无忧无虑,活得舒心畅快!你觉得靖轩没做到,嫁给永赫,他就能做到吗?人生的变化多端,你不是已经尝得够多了么?” 美璃浑身发抖,每句话都把她的心问得默无所答。 “更何况,你现在不仅仅是个妻子,你更是个母亲!”孝庄提高了声音,语气里责备的意味加重。 “能保护孩子的,只有你!无论你怎么看待靖轩,他是孩子的父亲,皇上马上就要加封他为庆亲王。这孩子的未来,全在他的手中!他能给这个孩子的,你给不了!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你的任性会害了你的孩子!” 美璃的心剧烈一震。 是的,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体悟到人世的现实,她怎么会完全没想过这些呢……老祖宗说的对,她还是原地踏步的那个傻丫头。 “母亲……”孝庄冷然一笑,美璃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漠然又讥诮的表情,“我也是母亲,你可知……我为我的儿子做了什么?”这不是句问话,她不需要美璃的回答,是的,大清朝谁不知道呢。 “老祖宗……”美璃的脑袋浑浑噩噩。 “美璃,你还年轻,靖轩的心还在你身上,你的情况并不糟糕。”孝庄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想…… 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是需要好好想一想。 她以前只是想到了困境,却没想过怎么应付,怎么替允恪应付! 他已经是个庶子,将来如果得不到靖轩的支持和疼爱,他的处境比她更可悲……她还有一个能对她说出这番话的老祖宗,他呢? 第40章 温暖 药苦在喉间,却深深渗入心里。 月墨接回空碗,连忙递上糖片,美璃摇了摇头,虚软地靠坐在枕头上,默默看身边瞪着黑黑大眼好奇地看着她的允恪,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把他抱起来,允恪便咿咿呀呀的发出婴儿特有的语声,似乎想和她说话。 美璃轻轻摇着他,因为吃药,她便不能亲自喂养允恪,见他的小嘴贴着她的衣服蹭来蹭去的寻找,她有些愧疚……她对孩子愧疚的事已经实在太多。十几天了,心情平复后她为当时竟想连允恪都抛下的想法悔愧不已。 外面想起问安声,抱着孩子的手臂瞬间颤抖,这些天……他一直没来。 他已经换上质地华贵的袍褂,不再穿着丧服,因为肤色变深,峻毅傲然的气势比原来更浓烈显著。玉安姑姑来向她报过喜,皇上已经加封他为亲王。这几天,贺喜的人们一定把府门都要挤破了吧? 他径直走到床边,她有些担心他身上带的寒气会冷到允恪,拉扯了下小被,收紧了胳膊。 靖轩没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床边看她,他知道,她熬过来了。她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不再是死寂一片,虽然再也无法如年少时灵动活泼,但这温柔恬淡……不正是让他莫名其妙迷上她的症结? 她比他想象的坚强。 他内心深处突然漾过一丝痛楚,就连他当初的抛弃,安宁殿里的凄苦,她都默默忍过。痛苦无法抑制地加重,他想起她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对他那个冷淡的微笑,现在……甚至连那么疏冷的微笑都没有了。 “好些了么?”他嗓子发干,说出来的话都是喑哑粗嘎的,他知道这是在没话找话,就连对自己懊恼也已经渐渐习惯。他又何须问出口?她的气色明显已经好了很多,老祖宗为她调理的很精心,月子坐完她就不似原来那么过于瘦削,尖尖的瓜子脸有了些肉更好看了,皮肤莹然有光泽,似乎更加细腻,嫩白的肌肤衬得头发和睫毛更加乌黑。 她听见他说话,长长睫毛轻微一振,如水面倒映星光般的眸子飞快掠了他一眼,又落回怀中婴孩身上。他的心却被这无意识的短暂注视掀起汹涌浪涛,他有些气恼地发现,就因为她这么轻飘飘的一眼,怦然心动! 身子由不得他,靠近她在床沿坐下,再也无法从她身上挪开眼光。 “好……好多了。”她轻拍着允恪,没有看他。 他的心竟因为她轻声回应而骤然雀跃,突然明白那些宁可罪负天下,宁可丢弃功名利禄,甚至身家性命也要博红颜一笑的男人为什么那么舍得。他一向对那样的行为不齿,男人顶立天地之间也不是为个女人而活。但此刻,就因为她这淡然一语,他的喜悦超过加官进爵! 他顾不得下人们还在看着,伸开双臂搂她入怀。 经历了险些失去她的绝望,此刻的欣喜和庆幸让他觉得他可以不管过去,甚至不管原因,不管她怀中这个孩子……只要她还能在他触手可及的这湾天地中鲜活的存在,他怎么都可以。 允恪被他突然的袭近挤到,不高兴地尖声嚎哭。 “抱走,抱下去!”他也正觉得允恪碍事,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了他。 月墨红着脸过来抱走哭泣的允恪,美璃本能地不舍抱紧……她突然一凛,似乎想到什么,终于松开了手。 靖轩的心被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捅了一刀,但他拒绝思考。他再次搂紧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挣扎。那刀……扎得更深了。 他不去分析自己此刻急于要她的种种心绪,急切,有!一去大半年,他怎么会不渴望她?试探,有。老祖宗来看过她,然后她就开始配合太医的治疗,似乎醒悟过来,他想知道,她准备如何对他?更多的……是痛苦,是无奈! 因为他过于迫切的欲望,她还没全然准备好,他已经无法自制地律动沉迷,有些疼,但她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感受,她终于也可以诚实对待自己的身体。 她也不愿去想太多,或许,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连自己都确信的借口…… 他的眼却在狂热的欲望中越来越深冥,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她的配合和回应!或许是他过于狂躁了,过去总是刻意忍耐的她轻而柔媚地叫出声来,要把他蛊惑融化的娇声不再被压抑,声声刮过他的肌骨,让他热血沸腾至他从未体味的顶点。不止这些……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在配合他,都在取悦他,他就这样完全的疯狂了。 终于他浑身湿遍地趴伏在她身上,极致的愉悦让他的身体还在轻颤舒畅。 她也剧烈喘息,意识迷乱,双眼还是紧紧闭着。 他慢慢地攥起拳头,明知徒劳仍希望积蓄了力量就能驱散心底的无奈。 其实他都懂! 她做的一切,她的改变……并不是绝望后的重生,并不是跨越了心里那道魔障。 她只是为了那个孩子! 永赫死了,他也无法成为占据她内心的那个人…… 他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随便吧,只要她心里的男人不再是永赫就好!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 他也庆幸而满足。 第41章 百日 院子里的雪融化后,泥土因为潮湿而显出富有生命力的温润。月蔷在窗边绣着花感叹,春节才过完多一会儿?连风都暖和了。 美璃抱着允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逗他高兴。春天到了,她就可以抱着允恪到外面去玩了。生在冬天,他到现在还没去看过广阔的蓝天白云。 月墨和月眉笑呵呵地领着玉安姑姑进屋来,虽然从宫里搬回王府别院,玉安姑姑还是三不五时地前来看望,带来老祖宗的赏赐和嘱咐。 玉安姑姑快走几步赶上来抱允恪,不停地笑着逗哄他,“小允恪要百日喽,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多乖啊,格格,看,他还冲我笑呢。”因为是亲眼看着出生,又一直照顾关切,她对允恪格外亲近。 跟着她来的宫女捧过几个盖着红布的大托盘,里面都是老祖宗赐的婴儿用物。美璃拿起小红褂笑着细看,精工细作的款式和大人的一模一样,尺寸那么小,可爱得让人放不下它。 玉安把孩子交给嬷嬷,把红布都掀开一一给美璃解说,小红褂是老祖宗请高僧祈过福的,她翻开小褂的里襟,在侧边接缝处有个细棉布缝的小袋。“这是老祖宗亲自缝的,里面装得是高僧亲手写的平安符,百日的时候让我们小允恪穿上,富贵安详长命百岁!” 美璃抚摸着小褂细滑的面料,眼睛酸涩,老祖宗这样关心允恪,让她比任何事都更感激,比老祖宗为她做的还感激。 玉安姑姑也鼻子发酸,素莹这两天就快生了,庆王府忙得人仰马翻,谁还顾得上小允恪的百日?她也四十出头的人了,阅世已深。关于允恪身世的流言早就在亲贵间传得沸沸扬扬,靖轩王爷虽然嘴上没说,对这个儿子的疏淡是明摆着的。 老祖宗也为此暗暗痛心,有心替格格出来说明,一来流言不会因为老祖宗的制止而消失,当面不说,背地还不说么?只会越描越黑,如果问心无愧,何须特意解释?反而坐实猜测。二来,靖轩的脾气熟悉他的人都晓得,他心里一旦认定了,是不听人劝的。 “老祖宗说了,孩子小,太贵重的怕折福,这把长命锁是内务府最巧的金匠打制的,特意从京城送过来。” 美璃拿起放金锁的小盒,小小的锁片十分精巧…… 靖轩天黑了才回房,看见成排摆在条案上的赏赐,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最近素莹的事,皇上派下的差都太繁乱了,美璃没提,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就坐在灯边的椅子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带着淡淡的哀怨,“后天是允恪的百日……”她轻缓地说,“就在房里准备了一桌酒菜,你……一定要来。” 她是替允恪要求的! 战事刚歇,公务繁重,素莹又快要生了,他顾不上允恪,她都不埋怨。就算他要为允恪大摆宴席,真心祝福允恪的人还是只有那么几个,这她都懂。可……无论简薄到什么程度,他这个当阿玛的总该来吧! 烛光映亮她俏美眼中倔强不肯流下的泪水,他的心抽痛不已,走过去搂起她,低声保证:“后天我一定早些回来。美璃,等回了京城,允恪周岁,我一定为他好好庆祝,大摆宴席,把亲朋好友都请来。”他说着轻声笑了,像哄小孩般。 只要她能高兴,这些都算什么。 在他的怀中美璃默默无语,她突然非常非常想大声告诉他,允恪是他的孩子! “允恪……”她真的开口了。 “累了,早些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他打断了她的话,叫下人进来伺候梳洗。他没再去看她的表情,不用看,除了失望就是埋怨。他是想就算为了她高兴而善待允恪,但她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个孩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那个孩子,他就无法自抑的烦躁。 其实她的心思他都懂,她从不过于明确地要求他做什么,是希望他主动对允恪好,主动做好父亲的责任。 她看允恪时的眼神,她抱着允恪时的微笑……让他嫉妒至深。说起来可笑,但他真的嫉妒!别说那是永赫的孩子,就算是他亲生的他也受不了!她的心,哪怕就分给他小小一个角落也好!每当他不由自主地这样暗暗埋怨时,他都懊恼得要命,在她面前,他就一直是这么的可悲! 有时他真恨不得允恪是他的儿子,这样他就能理直气壮地把孩子丢给|狂c母,名正言顺地让允恪从美璃的生命里远离些许!可他不能。 他就是活的这么矛盾!想让她高兴,那就对允恪好。真的对允恪好,他又嫉妒懊恼不甘心。 估摸着王爷就要从宫里回来,酒菜都摆上桌。 允恪穿着红红小褂,白嫩的胖胖小脸更让人想咬他一口。美璃笑着看她房里的下人们张罗着,抱着怀里的孩子亲了又亲。 她的儿子满百日了呢,他值得庆祝值得纪念的日子,百日,周岁,能说话,能走路,无论巨细大小就都是她的大日子。 外屋也摆了几桌,犒赏房中仆役丫鬟。大家都喜笑颜开,好久没有这样的喜庆,美璃也不停地笑着,体味久违的欢快心情。 等了又等……靖轩还是没有来。 坐在桌边望着凉掉的好菜,下人们都暗暗露出惋惜的表情,欢声笑语也渐渐沉默,终于成了静寂的苦等。 美璃唇边的微笑僵硬地挂着,固执倔强。 她知道他回府了,下人都来报告过,年轻的丫鬟们还因为听见王爷回府,可以开宴而欢呼笑闹了一会儿。 她就是要等他! 允恪的百日,他这个做阿玛的,无论如何也应该来! 一个小丫鬟在院子门口探头招呼月蔷,因为大家都很安静,她传来的消息所有人听得很清楚。“福晋就要生了,王爷守在她身边来不了,你们自己庆祝吧。” 自己庆祝? 美璃抱着允恪站起来,呵呵一笑,眼泪涌了涌,她死命忍住,“那我们开始。”她腾出一只手端起一大杯酒,利落喝干。 席间美璃一直抱着允恪,嬷嬷和月墨都来要替她抱会儿,她都微笑拒绝。 宴席刚要结束,王府响起震天的爆竹声,人声沸腾,报喜的声音连绵起伏。 已经很晚,很多人家还是立刻前来贺喜送礼,王府的大门大敞四开,灯笼都换了粗蜡,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连皇上都连夜遣人来道喜,祝贺庆亲王喜得贵子。 允恪被久久不绝的爆竹声吓得低低哭泣,小小的身子即便在母亲怀中还是一跳一跳的颤抖。 美璃喝了些酒,催眠曲唱得有些口齿缠绵,她搂紧孩子,脸贴上他的小脸,“不怕……允恪不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没有人为他祝福没关系,没人为他庆祝没关系,没有阿玛的疼爱……都没关系。“有额娘在啊。”她轻颠着怀里的婴儿,微微笑了,她给不了他显赫的身世,给不了他奢华人生,但她能给他很多很多的爱,能给他她的全部! 第42章 世子 昨晚的酒喝得并不多,早晨起来头却疼得厉害。她怕允恪见不到母亲会孤单,梳洗了就赶紧让人抱他来。 月墨来回禀说允恪早早醒了,吃了奶刚睡着,看她的气色不好,怕是感染了风寒,应该好好休息。美璃不肯,直到月墨劝她说如果真的病了会传染给孩子,她才不再坚持,默默躺回床上出神,早饭也不吃。 上门贺喜的人比昨晚更多,所幸没再不停的放鞭炮。 下午的时候玉安姑姑又来看望,美璃已经低低的发起烧来,喝了药昏昏沉沉地躺在被子里。玉安姑姑握住她的手,还怜悯地看着她流泪。“老祖宗就是怕你这样,格格,要想开,你还有允恪呢!” 想开?美璃苦苦一笑,她的想法还重要吗? “听玉安姑姑一句话,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虽然当不成世子,允恪有了老祖宗的支持,将来出人头地不成问题。” “世子……”美璃喃喃重复。 玉安姑姑皱了下眉,“皇上已经下旨封素莹格格的儿子允珏为庆亲王世子。格格,人生在世,有很多争不得的东西,争不过命,就要惜福。很多生于贫困的孩子,父母因为无力抚养,甚至丢弃送人,说句不该说的话,就连皇上的儿子也未见个个都称心如意啊。” 争不过命……就要惜福。 美璃垂下眼,笑了又笑,无声的笑容越来越苦。 她就没争过命……所以她是侧福晋,她的儿子是庶子。允恪……也争不过命吗?素莹的儿子生下来就成为世子,她的允恪呢,漫漫岁月,他要怎么办? 玉安姑姑走了以后,屋子异常安静,丫鬟们都知道她心情不好而小心翼翼。 春天下午的阳光那么慵懒,美璃愣愣地看着照在她床边的光棱,突然哭出声来。 “怎么了?”刚从外面进来的靖轩一皱眉,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让她偎着胸膛,她哭得浑身颤抖,哆嗦地手紧攥着他的胳膊。她的泪水绵绵密密地滴落在他的衣袖上,却打湿了他的心。靠在他怀里,她压抑住哭声,默默地痛哭更让他心疼。他叹了口气,搂紧她,他知道她为什么哭。 她甚至没为她自己这么伤心过……又是因为允恪。 蜷缩在他的胸膛里,她还是茫然无助,这种心力憔悴的感觉让她孤单脆弱,即便是他,她突然也想依靠,也想求助!谁能帮帮她?谁能帮帮她的孩子? 她也搂住了他,其实她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谁了。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庆王爷?害死永赫的人?她的丈夫?她从小就喜欢的漂亮哥哥?只要她的双手能搂住一个真实的人,她的身体能感受到跳动的心,她已经无力去分辨眼前这个人是亲人还是仇人。 “靖轩哥哥……”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她的力量是那么微弱,她只想找一个能圈住她的胸膛,能找个听她倾诉的人,现在真的有,不管他是谁。 这一声如同霹雳震穿了他的心脏,他觉得血液似乎就会因此而凝固,今生今世,他还能听她这么叫他一声,还能让她如此依靠着。 “靖轩哥哥……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她把全身的重量都转移给他。“我活得好累。”她闭上眼,泪水把睫毛都浸透。 “美璃。”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你还有我。”他稳了稳。 “有你?”她笑的时候眼泪更加频密,“要是没有你,没有永赫,没有允恪,就好了。”叹息似乎是从她灵魂深处发出来。 “美璃……”他嘴巴也泛了苦,他明白她这句话。有时候,他也想,如果他的人生没有她就好了,从未遇见,从不伤心。 “别说!”她打断他,把小脸更深地偎入他的胸膛,胳膊更紧地搂住他的腰身,“什么都不要说!就这么搂着我。” 她要留住这一刻,在他又变成她丈夫,庆王爷之前。 他叹了口气,听从了她的话。正如她是他的痛苦之源,他也是她的。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即使在梦中仍然无声流泪的俏美小脸,再不情愿,再不甘心,这个世界上,能帮她的还有谁呢……只有他! 哭着入睡,醒来时分外难受,美璃觉得胸口很闷,头也像要裂开了。她已经习惯醒来时孤孤单单他已不知去向。 “主子,主子!”月蔷的笑声在院子里远远的就响起来,等她跑进房的时候,月墨也跟着跑进来,难得一脸欣喜若狂的样子。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下人们都笑容满面地涌进房里,美璃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们。 “刚才皇上派人来宣旨,封允恪少爷为贝勒!主子,允恪是小贝勒了!” 美璃还是瞪着眼,好像没听懂一样,贝勒? 众人的道喜声中,靖轩走进房来,刚从宫里回来还穿着朝服,下人们也向他道过喜,很有眼色地渐渐都退了出去。 美璃用疑惑地眼神看着他,他并不高兴,俊美的脸似乎还有些阴郁,但他走过来搂住她的时候,还是那种她说不清的温柔。 “虽然允恪当不上世子……”他顿了下,为自己的解释而懊恼,“作为长子,封个贝勒也不是太过分的事。加上老祖宗的支持和成全,这事儿还算顺利。”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办。 他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对她无奈,对自己无奈,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美璃,我……”他皱眉,“我会帮你。” 她全身剧烈一抖。 他……会帮她? 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竟比他对她说过的所有动情的话更让她感动。 她竟然感激他! 他帮了允恪,他也帮了她……他一直是把她推入水中活活溺毙的人,这次,他拉了她一把。 “月墨,把允恪抱来。”他抿了下嘴唇,高声吩咐。 当他抱允恪在怀里的时候,月墨惊讶地瞪大了眼,就连美璃也意外得说不出话。 他青着脸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锦袋,打开,拿出里面的小金镯,笨拙生硬地套在允恪乱挥的小手腕上,允恪不是很配合,还被他捏得哭了,蹬得他朝服一片褶皱。 美璃哆嗦着嘴唇却没阻止。 他有些狼狈地把哭泣的小婴儿塞在美璃怀中,“本来是想百日那天给他的,素莹生孩子,我没顾上来。”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他实在狼狈,为了让她不再哭泣,不再活得那么辛苦,他要对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好,他再觉得窝囊,也没办法! 他走得很快,就要出门的时候,竟被她从床上跑过来一把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他僵住,她搂住的不是他的身体,是他的心。 这是她和他成亲后第一次挽留他,是她第一次放下允恪向他跑来! “谢谢你。”她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她是真的感谢他,感谢他为她做的,为允恪做的。 他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 他的心都软成水。 还是窝囊,还是别扭……但他突然觉得心甘情愿。 只要她这么搂着他,靠着他……就心甘情愿。 第43章 归途 皇上回銮的时候已经是春末,美璃抱着六个月大的允恪紧贴墙边,怕粗心的下人匆忙来去会撞到孩子。丫鬟仆妇们都忙忙碌碌地往车上装行李,允恪喜欢热闹,在额娘的怀里美滋滋地看着繁忙的场面。 素莹这边人更多,行李是美璃的好几倍,各自生下孩子后,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加稀少,同在一个府邸里好像各过各的日子。看见美璃,素莹还和气地点头微笑。 美璃也礼貌回应。平心而论,素莹对她算是宽容的,因为靖轩立下的规矩,素莹在她面前并未享受到多少正妻的尊荣,但她并未为难她,从不到她房里来,也不做使她尴尬的事。 能对她置之不理,也算是种容忍。 靖轩在宫里安排妥当,惦记家里的妻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允珏毕竟还小,生活习惯被打乱就发了脾气,啼哭不止,素莹和|狂c母都哄不好,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素莹着急也抱着孩子哭,下人们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哄世子笑,劝福晋别急,场面十分混乱。 相比之下,允恪就显得没心没肺,看着弟弟那边人仰马翻还呵呵直笑。美璃苦笑着抱着他轻轻摇,允恪从小就不爱哭,让她少受不少苦。 靖轩一下马就是这个大场面,他瞥了美璃一眼,她和允恪这会儿倒是省心。素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孩子扑进他怀里,靖轩也心疼,把允珏接过来拍了几下。 允珏倒挺给他阿玛面子,抽噎着终于止了哭,素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都别有用心地大声夸赞王爷平时就疼允珏,所以允珏和阿玛格外亲,王爷一抱就乖。 素莹也破涕为笑,撅着嘴爱责允珏没良心,讨好阿玛折腾额娘。 靖轩忍不住又望了望美璃,担心她会难受。她正抱着笑嘻嘻的允恪欣然地看着已经不哭泣的允珏,他的心一拧,冷着脸转身不再看她。 美璃卷起车帘,出了城,风景如来时一般开阔,树木也更繁盛,美璃双手扶在允恪的腋下把他托在窗边给他指着看沿途的风景,小小的孩子也因为畅行在广袤天地而欢喜不已,呵呵笑着,小胖脚踩着她的腿直踮,美璃举了一会儿就胳膊发酸,怕热又怕挤,车上并没其他丫鬟嬷嬷,看允恪那么高兴,她一直苦苦坚持着。 靖轩骑马赶过来,附行在车边沉着脸不说话。 美璃淡淡一笑,对他的怒意似乎毫无所觉,“渴么?” 他没回答,瞪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如果可以,她也想装出醋意大发,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她……确实不难受。 她只是他妻子中的一个,只是他的侧福晋,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在他去素莹那里过夜的时候,她还可以把允恪抱来同睡,安心也愉悦。 她是熬过来了,从安宁殿里出来,她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天真的她,爱着靖轩的她,倒毙于孤寂的人生路边。永赫死后,固执的、不妥协的她,因为孩子,也被无情的现实逼死在绝望的人生跋涉途中。如今的自己,她也陌生了,她不在乎自己要变成怎样的女人,只要她还有允恪,就够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虽然她和他还没老,却已经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爱情消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只要他对允恪好,她就对他好,把他当丈夫,当帮助她和允恪的恩人,当王爷……当什么都好。 她看着靖轩俊美冷峭的侧脸,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阿玛……她笑了,却不再是她的靖轩哥哥,她爱的那个靖轩也随着过去的她一同消亡在她不愿回首的来时路上。 虽然苦到极点,她还有错觉,熬过来……她和他却再也回不到原处。 他冷眼瞥了瞥她发白的脸色,终究无法漠然,发着火低喝着要嬷嬷过来抱走允恪。美璃不愿意,摇头拒绝,她不想和允恪分开,不想允恪在她视线之外。 他皱眉,知道劝说无用,青着脸下马亲自来抱允恪,把他放在身前的鞍上。允恪坐在阿玛的高头大马上视野更加开阔,乐得两条短腿一蹬一蹬像在策马前行一样,逗得靖轩沉冷的脸色也缓和许多。 美璃靠在窗边默默看着,嘴角浮起微笑。 允恪看了会儿风景就开始分神,偷偷啃面前他阿玛双手间露出的那段缰绳,靖轩发现了,撇着嘴拍了下他的圆脑袋,拍得他头重重地一点,瓮声瓮气地哼哭几声。 “脏不脏?”靖轩威风十足地质问六个月大的小孩,认真置气,一本正经和婴儿说话的语气逗得美璃忍不住笑出来。 靖轩闻声抬头,抓住了那抹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以前她的脸上总带着这样的笑容,他却那么厌弃,眼光说什么也不愿留驻在她表情生动的俏脸上。如今……短暂的一闪,他都如获至宝。 他高声唤后面车里的嬷嬷来抱走允恪,把缰绳甩给赶车的下人,不等美璃出声拒绝,人已经挤到她身边。 前面有车夫,两边又随行的护卫,他蛮横地搂着她,嘴不老实手也不老实,她又不好意思出声阻止,脸都红透。 她害羞的表情也让他心旌摇动,如今的他沉迷于她的任何一种生动的神情。她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表情太让他恐惧,太让他心痛。在她嫣红的小嘴上反复流连,他暗暗喜悦。 不管她心中的他到底变成什么角色,他已经有了机会。未来的岁月还长,他的付出已经见到回报,他鼓舞不已,只要他对她好,对允恪好,终有一天,他还会走回她的心里。 “王爷,王爷。”一个男人在车外低声呼唤,显然是有要紧的事。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很没眼色,声音虚浮。 靖轩发烦,美璃倒是松了口气,趁他凶巴巴地隔车喝问有什么事的时机,把他推开了些距离。 “王爷……那个郝七昨天在牢里死了。”车外的男人说得小心翼翼。 靖轩表情一凛,紧箍在她肩头的手松了劲。 “死了?”他皱眉。 “是,现在阵图的线索全都断了,所以奴才赶紧来请王爷的示下。” 阵图? 美璃呆了呆,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死就死了吧。”靖轩缓过神来,冷淡地哼了一声。“大不了再派人南下重新给我好好追查!” “喳。”车外应了声,再无声响。 美璃犹豫了一会儿,放轻声音,“阵图?很重要吗?” 靖轩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以前是承毅……”提起承毅两个人都有些难过,“负责替皇上寻找。” “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她看着车厢的角落。 “十年八年能找到了都不错了。这事也急不得,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也得看机缘。”他并没详细说,她也没追问。 十年八年……怪不得承毅哥当初并不急着拿出来,她眨了眨眼,关乎前朝的巨大宝藏,皇上虽然很想得到也明白强求不得。或许,她也应该为允恪留下,或许,允恪的人生会因为这图发生很大的转变。 回程总是比来路要走得快,要照顾允恪,又担心小小孩子会因为不适应而生病,分心的事多了,就不觉得时间过得急,不经意就已经走了大半,一两天就能进京。 宿营后安顿好,把允恪哄睡着,天色已经黑透。 美璃缓慢地独自走向营地角落,扎营有一定规矩,方位总是相差不大,那棵树还在,埋在树下土里的石头也应该在……回来的人,却只剩她一个! 她总是刻意地不去想永赫,只要还想活下去,她就不能想。她的心已经装载了很多苦痛和无奈,如果不躲避永赫的这份疼痛,她怕自己实在无力负担。 她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借着营地的火光,她看清了靖轩脸上的沉郁。 他没生气,也没责怪,只是很阴沉,他的眼睛因为过于复杂的情绪更加幽黑,反倒看不出心绪。 “要挖出来么?”他沉声问她。 她愣了愣,摇头,“人都不在了……”什么都没意义。 还是同样的地方,人却已经变化得太厉害。这种感觉很熟悉,正如她从安宁殿里出来看见梓郁,看见他。当初她还以为苦难已经过去,她已经熬到头了。 “没有实现的愿望,我都深埋地下……”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她没有实现的愿望,很多。 他也借着火光看她,被她沉迷于记忆的表情刺伤。 车马终于在庆亲王府前停下,美璃被丫鬟从车里搀扶下来,她仰头望着高高石阶上的王府大门,门上高悬的巨大匾额。 她又想起少年时的她在这巍峨的门楼下意气风发地暗下决心要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她第一次觉得少年轻狂也很好,至少还那么豪迈过。 如今的她看着这华美屋宇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岁月,的确是最最无情的。 她抱着允恪跨过高高的门槛,往日的来路既是今朝的归途,此刻……又是个新的起点。 第44章 流年 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的笑声,她的笑声——靖轩停住脚步,凝神细听,眼睛无意识地落在满是积雪的树篱上。 “额娘,额娘……”允恪的笑声也是欢悦的,口齿已经非常清晰但仍带着四岁孩子特有的奶气。 他缓慢地抬起手,抓了些树篱上的雪,很冷,他握紧,雪化为寒水从他的指缝拳间流下。 四年…… 满耳是她和孩子嬉闹的笑声,他听着,嘴角也不由地浮起淡淡的微笑。这匆忙的,毫无痕迹的四年,他幸福吗?她幸福吗? 他走到院门口,丫鬟们都笑着看美璃带着允恪在滚雪球堆雪人,美璃时不时团一个小小的雪球哈哈大笑着往允恪肥肥的小屁股上打。允恪也不服气,团了雪球向妈妈乱丢,惹得美璃左右躲闪。 “阿玛!”允恪瞥见门口的他,灿开笑容踩着雪向他跑来,四岁半的他,格外依赖父亲,只要一见到阿玛就缠着不放。 靖轩习惯地抱起他,为他拍去身上的雪痕,眼睛却眷恋地回味着美璃脸上已经散去的俏皮笑容。 “王爷,您回来了?”她向他微笑,笑容柔和文静,却好像一副专为他准备的贤妻的表象。 “嗯。”他点了点头,抱着允恪,伸手拉着她因为玩雪而冰凉的手一同进屋。 她顺从地被他拉着,眼睛却看向已经嫁人的月墨,吩咐她把院中的雪扫了去。 每每是这样无心的瞬间,最深地刺伤他的内心。 失望,临近无奈的失望。 她是个好妻子,对他嘘寒问暖,小心服侍,对素莹也恭敬有礼,对允珏疼爱有加。这四年,她从不让他操心,可是他知道,四年,四十年……他再也走不回她的心里,她的心,全都扑向她的儿子。 她终于是他的妻子,她的心已经顺服了,但……却不再是他想得到的美璃。 她已经为他充了个手炉,温柔小心地放在他的手里,她向他微笑:“饿了么?今天有你爱吃的点心。” 他点头而笑,原来他也不是幸运的人,上天给了他一些,必然也要夺走一些。他,也认了。 饭后,怕允恪缠得他发烦,美璃带着他玩七巧板,靖轩坐在书案后的暖椅里,手中拿着白天没有忙完的文书,默默看一母一子坐在炕上游戏的神情。 她已经二十二岁,与允恪玩游戏时的生动表情,让他那么熟悉,那么留恋。虽然这发自真心的笑容并不是为他展露,只要还能看见,他已经满足。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有些不甘心地感激允恪,是允恪死死拉住他深爱的那个女人,没让她彻底地消失在这世上。 看了一会儿,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备水。” 丫鬟应声而去,美璃也心知肚明地亲了亲允恪的小脸,亲自把他送到门外,眼巴巴地看着他被|狂c母领回房间。但她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会瞬间空落落的,然后,习惯。 温热的水满满地漫到他的脖项,他觉得呼吸有些压力,心口闷闷的。哗啦,哗啦……轻微的水声,是身后的她在为他擦背。 “美璃。”他又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渐渐的,他越来越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了。风平浪静的过了四年的岁月,他们彼此熟悉,心底的陌生感却无声无息地在积累。 “嗯?”她的手那么温柔,是的,她和他已经太熟悉了,同浴,同眠……天经地义。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素莹快生了吧?”她擦着他光洁结实的脊背,口气云淡风轻得让他简直无奈。 “嗯!”他不怎么耐烦地哼了一声。 夫妻,他真是太深刻的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他和素莹是夫妻,和美璃也是。恋人需要爱情,夫妻……不需要! “你想要个女儿吧?”她问,其实她很想要个女儿,非常想,但她不忍心再生个孩子来分享允恪的母爱。她爱允恪已经入了痴。而且,她也不想再生一个注定身份尴尬的孩子了,她负担不起那么多歉疚。 “随便。”他站起身,她也连忙从水里站起来,拧干毛巾为他擦拭。他跨出浴桶,上炕盖被躺下。每次听她这样坦然地说起素莹,允珏,包括素莹即将要生的孩子,他都忍不住烦躁。 她擦干了自己,穿上内衣却没立刻上炕,桌上放着一碗已经温热的汤药,她认真地喝下。 他看着她,这药她已经喝了四年,并不避讳他,他也没阻止。虽然每次想到她不愿意生一个他的孩子,他会一阵懊恨心痛,他冷酷地笑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璃第11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笑,他不缺孩子,他也不要她再生一个分走她的心,允恪已经得到的太多,再生一个……留给他的,就更少了。hubaowang 他没有吹熄床头的灯,她情动时的表情,沉迷欲望的迷蒙眼神,他都爱得上了瘾,是他让她这般欢愉,他可以这般的满足她,取悦她,互相得到的时刻,他的心是踏实的,是炽热的。 她已经不再被梦魇困扰,睡在他的臂弯里时常露出甜美的笑,无法入眠的他明明知道,她……梦见的并不是他。 谁在乎?流年变成什么样,流年里的他们变成什么样,谁在乎? 怀中是温热柔软的她,他闭上眼,只这刻的安心和满足,就够他过一辈子的! 门被轻轻地敲响,允恪小小声的,故作可怜地喊:“阿玛,额娘。” 他怀中的她惊醒地一颤,允恪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敏感。他暗暗叹气,把枕畔的内衣拿过穿好,美璃也醒了过来,一边答应着允恪的呼唤,一边慌张穿衣。 收拾整齐,靖轩才下炕开了门,允恪一下子跳进来抱住他的腿,“阿玛,我害怕,我要和你们一起睡。” 美璃垂下眼,看着房间角落没被照亮的一处黑暗,没说话。 靖轩皱眉,抱起腿上的小娃娃,“穿这么少就来了?你奶娘呢?” 虽然她没说,他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 “奶娘睡着了,她不如额娘香。”允恪往他的怀里钻了钻,狡黠地眨了眨眼,明显是讨好的谎言,“也没阿玛香的。” 靖轩抱他进被窝,死搂着他,颇有报复他说谎的嫌疑,“我香是吧?睡我这边。” “嗯……嗯……”允恪撇着嘴,“其实额娘更香一点儿。” “要么和我睡,要么回去和你奶娘睡!”他强横地压着想爬走的允恪。 美璃忍不住笑了笑。 “好吧。”允恪失败地瓮声答应,被坏心的阿玛制在怀中,扭了一会儿终于睡着。 美璃为父子俩拉好被子,紧贴着靖轩的背躺下……是的,就靠这份温暖,她也可以过一生。 第45章 灯会 零零星星的炮仗声从院子里响起,为过年增加了喜乐的气氛。孝庄笑呵呵地喝着茶,心情十分欢快,她招呼宫女把各地进献的稀罕水果食品都为各位福晋端上,还特意要玉安去院子里看着那些放炮仗的小男孩们,嘱咐他们要当心,千万别淘气受伤。 美璃和素莹坐在同一张炕桌的两侧,同来的嬷嬷提醒素莹刚坐完月子不要吃太寒凉的食物,水果也不要吃。刚生了个女儿的素莹比之前丰腴,有种属于少妇的特殊艳美。 同来拜侯老祖宗的福晋们都互相谈着孩子的事,彼此夸奖着,很少人说起允恪。关于允恪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不少,但言谈谨慎的女人们都不愿谈起这个话题,尤其当着素莹的面。 比起美璃的沉默,素莹比之前健谈了些。美璃听着她们说笑,默默地为允恪剥瓜子仁儿,等他和男孩子们放完了炮仗回来好吃。距离很近,她闻见素莹身上的香味变了,不再是馥郁的茉莉香,而是种恬淡的柔和的清香,她也叫不上名字。素莹一直很会打扮,就连细节都毫无瑕疵,她也把允珏打扮的很好看,刚才福晋们还为他的小袍褂的面料样式赞叹不已,纷纷问素莹在哪儿能买到料子,在哪家店铺裁制的。 素莹说了店铺的名字和产地,福晋们咂舌点头,心悦诚服,都说:是那家的啊,怪不得。 素莹说的店铺她也听说过,都是贵得吓死人的地方。即便靖轩总是给她不少钱,谦王府的地租也一直当成她额外的收入,她还是不能给允恪去那么奢侈的地方做衣服。小孩子长得快,相当于谦王府一个月地租的一件小袍子她还是无法负担。她的钱用得很谨慎,都积攒下来为允恪将来打算。 外面起了喧闹,皇上和几个亲贵都说笑着进入内殿,福晋们纷纷起身迎接自己的丈夫,美璃守礼地跟在素莹身后,靖轩坐了素莹刚才的地方,美璃规矩地站在靠近素莹的一侧,等她坐下,才坐在宫女为她搬来的秀墩上。 没寒暄完毕,男孩子们都放完了炮仗跑进房间,纷纷往熏炉周围靠,个个冻得小脸儿红红的。 孝庄一叠连声地催促宫女嬷嬷们为他们弄点儿热乎的汤水,最得宠的太子胤礽撒娇说他想喝油茶,老祖宗赶紧吩咐下去,所有的孩子都喝油茶。 允恪一直拉着胤禛的手,承毅的儿子泰劭也站在他们身边,虽然相差几岁,他们一直非常投缘,感情比与自己的亲兄弟还好。油茶端上来,孩子多嬷嬷们照顾不及,美璃担心允恪会被烫到,别的福晋都没动,她也不好走过去。年长些的胤禛细心地拉允恪坐下,为他搅拌吹凉,颇有大人样子一勺勺喂允恪吃,看得大人们直笑。 素莹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尤其老祖宗还笑着说允恪泰劭和小四居然那么亲近,真是难得,平常四阿哥不是太合群的。 原本坐在南炕上玩的女孩子们因为不冷,也没怎么吃点心,都纷纷下了炕找男孩子们游戏。 两个女孩子因为争着给允恪擦嘴还打起来,都哭了,被嬷嬷拉开。 孝庄哈哈大笑,戏谑地看着靖轩,“不愧是你的儿子,连招女孩子喜欢的特性都一个样儿。” 说得靖轩一笑,忍不住看旁边的美璃,美璃也笑了,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瞬间苏醒,少年时,他是那个冷冷不回应的少年,而她是为他打架哭泣的少女。目光短暂地交汇,她迅速地避开,心还是为老祖宗那句逗笑的话刺痛,记忆因为无法抹去……所以疼痛。 看着幼小孩子们演出的似曾相识的一幕,她才想起,曾经她竟然那么喜欢过他,这些心情都在生活的永恒流逝中被遗忘了。 “阿玛,阿玛。”允珏扑到靖轩的腿上,“今天不是说好一起去看庙会的吗?” 靖轩点头,“嗯,阿玛答应的,没忘。” 素莹发觉他又看向美璃,压制了内心的怨怼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口气自然,“就是啊,我们一家三口也很久没有一起去玩儿了。”她突然想给美璃点儿颜色看看,这些年美璃得到的已经太多! 靖轩的眉头轻浅地一蹙,既然素莹这么说了,他刚才想说一起去的话也不好再说出口。 暗示,美璃听懂了。 她也看见允恪眼中瞬间点燃又乖巧隐去的期待,他的这种乖巧和体贴,让她疼得钻心刺骨。她从没向他解释过,他却好像与生俱来的懂得,阿玛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似乎也明白了,比起允珏,他欠缺了什么。他从不向她询问,她为他的懂事而更加心疼。 大家又都谈起今年的灯市如何热闹繁盛,都是皇上英明,带来了如此盛世繁华。已经去过的都滔滔不绝地说起灯市上的新鲜事,都是各地进京的特色商贩,值得一看。 皇上也被说的兴起,提到三天后的元宵节宫里举行盛大的灯会,邀请亲贵重臣都来,好好喜庆一番。 大家都告辞而去,美璃特意留下多陪老祖宗一会儿,也好让靖轩带着素莹母子从容离去,她和允恪不必那么尴尬。幸好有胤禛和泰劭,允恪玩得十分开心。 老祖宗对刚才的一幕也看得心知肚明,并不点破。大家走后,吩咐玉安把格外给允恪的新年赏赐拿来,十分优厚,美璃感激不已。 回去的路上,允恪坐在她怀中默默不语,刚才的笑容都沉寂在他已经显出过人俊美的娃娃脸上,但他不要求,不提问。 身为庶子……这种敏感,或许是命定天生的。 轿外人声喧闹,节庆的气氛十分浓烈,美璃俯下头,贴着允恪柔嫩的小脸,“允恪也想去灯集吗?” 允恪没有立刻回答,但毕竟是个没到五岁的孩童,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说:“想。” 美璃轻轻笑了,“我们先回家换衣服,叫上月墨她们,我们也热热闹闹地赶集去,好么?你喜欢什么,额娘都给你买。” 允恪这才笑了,连连点头。 灯集上的人实在太多,好像整个京城的人都挤到这里似的,美璃不得不紧紧拉住允恪的手,后悔没带几个侍卫来,允恪长大了,再也抱不动,小小的他陷在人群里十分辛苦。 她努力地使他高兴,陪他玩了飞镖,套了圈,幸好她少时的顽皮让她精通不少小孩儿的玩意,为他套中了大奖,一个漂亮的瓷老虎,允恪欢呼雀跃,十分兴奋。 一份糖葫芦摊子前分外拥挤,他们的糖葫芦串得格外长,头一个山楂大得像海棠一般,十分难得。允恪对他们招牌大糖葫芦十分向往,美璃和他冻得浑身哆嗦还是亲自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候,终于买到两尺多长的糖葫芦时,母子俩都兴奋不已。糖葫芦太长,只有别人拿着才能吃到,允恪坚持让额娘吃第一个最大的山楂,美璃拗不过他,提议一人吃半个,允恪拍手大笑着同意。 拿着沉甸甸的糖葫芦给允恪吃,允恪也奋力用小手举着喂她吃的时候,母子二人都笑得非常开心,美璃觉得很多年了,她第一次能这样放声大笑,允恪的童年似乎也延续了她的童年,允恪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 人群传来轻微地抱怨,四个精悍地侍卫从熙攘地人群中开出道路,向后闪的人险些撞到允恪,美璃赶忙背身护住他。 她听见熟悉的小孩笑声,不想回头看,不想让允恪看,顺着允恪的目光,她苍白着脸色转过身。靖轩抱着允珏,素莹笑着挽着他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在侍卫开出的道路上,旁若无人。 她的心痛了,代替允恪痛了。 他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幸福走过,她已经认了,麻木了,但允恪呢,他看到的是他崇拜喜爱的阿玛抱着他的弟弟走过,而不是他。 果然,孩子的笑容慢慢凝固,刚才还令他雀跃不已的糖葫芦也递给身边的月蔷,无心再理会。 “允恪……”此刻,当额娘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要如何安慰他? “走吧,额娘。”允恪突然挤出一个笑容拉起她的手,还太年幼,他的笑容乔装得并不完美。 她突然眼睛刺痛,她宁愿他哭闹。 “允恪还喜欢什么?额娘给你买。”她克制嗓子里的哽咽。 允恪摇了摇头,走了几步突然小声说:“如果能买到一个阿玛就好了。” 美璃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周围的喧闹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无力的绝望感再次击溃了她。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允恪长大了,光是她给予全部的爱……已经不够。 第46章 上元 各色精美的花灯把整个紫禁城照如白昼,越是这样炫彩缤纷的夜晚,越能体现豪奢的风流繁华。 美璃坐在每个横梁都挂着灯笼的长廊里,福晋命妇今日来得极为齐全,能被皇上宣进宫中赏灯也是求之不得的荣耀,所有人都在欢声谈笑,灯光和笑声,把富贵荣华的太平景象烘托到了极致。 美璃看着身边在风中摇曳的炭火,没感到一丝暖意。揣在她怀中的八部八阵图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几天她总是被宣进宫来陪伴老祖宗,也一直把图带在身上,但是,每当有机会献给皇上的时候,她总是茫然错过。她献出图的时候,要说什么,要求什么? 这种感受就好像她无数次想对靖轩表明允恪的身份。 总是话到嘴边,突然绝望。 这张图的确是皇上梦寐以求的,但她能用这图为允恪换来什么?成为嫡子?成为世子?成为庆亲王?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些要求实现起来希望渺茫。 如果……皇上知道承毅哥瞒了他,她瞒了他,一瞒这许多年,皇上会怎么想,怎么决断?靖轩如果知道自己苦苦搜寻的阵图就在身边,就在她手里,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她并不怕死,也不怕输的一无所有,她早就一无所有了。君心难测,如果皇上恼恨他们的一再欺瞒,连允恪也怪罪,那她就等于亲手粉碎了允恪的未来! 靖轩对允恪本就有心结,她越过他丈夫的权威直接去恳求皇上,他还会支持允恪吗? 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关乎命运的豪赌,她犹豫,她害怕,因为她输不起,她的赌注是允恪的人生。 挂在中庭的灯都是精挑细选出的极品,很多灯上都贴了谜语对联。皇上领着一干皇子亲贵逐一欣赏,谈笑猜谜。美璃远远望着,皇上拉着的是太子胤礽,灯上的谜语也总是先提问当朝的太子,其他的皇子都如同摆设一样跟在他们身后。有一个谜语难倒了太子,队伍里的八阿哥着急想说出答案,却被跟在身边的太监偷偷拦住。 这一幕,她是看得如此清楚! 就连皇家,嫡庶之分也是这么残酷。光芒都是要给身为嫡子的太子爷,其他人想沾上一点儿都是抢夺,都是僭越! 赐宴开始前,皇上去后配殿更衣休息,这是她觐见皇上又不惊动别人的唯一机会。 把允恪交给|狂c母安排好,她趁无人注意走进了后配殿,太监宫女都忙碌地进进出出,美璃躲在殿宇与宫墙之间的狭窄夹道,天黑,并没人发现她。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了下眼,只要她把图献给皇上,只要她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刚想闪身出去,她就听见皇上的声音从殿里传出来,“一块儿来看看,札穆朗。” 她浑身一僵,札穆朗?素莹的阿玛? 他……也在后殿里? 声音就在殿门口响起,康熙的语调意气风发,“你看,大清交到朕手上二十几年,就有这番景象!” 札穆朗喳了一声,心悦诚服地说:“皇上英明,是我大清万世之福。” 皇上突然叹了口气,“这繁华……是给世人看的,是给邻邦看的,朕的难处,你为朕管理户部这许多年,如何不知?” 札穆朗诚惶诚恐地说:“老奴该死。” “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背弃朕的重托,告老而去?” “皇上……” “你……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信不过朕?” 美璃紧紧靠在墙上,感觉到脸上的血色在消退,阵阵发冷。 皇上竟然对札穆朗说出这样的话? “老奴该死……”札穆朗的声音发了颤。 “朕少小登基,平三番,攘外夷……这些——都不是朕想要的,满足的!朕想要的,是个威震寰宇的天朝,是百世称道的功业。为此,朕不惜鞠躬尽瘁,朕不惜一死!” “皇上!” “那么你呢,札穆朗?” “奴才……也甘愿为皇上一死尽忠!” 康熙笑了,“朕不会要你死!你懂,朕也懂,你现在做的是刀头舔血的差事,这么多年了,朕这把刀可伤了你?臣工亲贵,悠悠众口,可伤了你?你的儿子,朕许以高官厚禄,你的女儿,朕给她诰封荣华。札穆朗啊札穆朗,你怎么还能向朕辞官?” “老奴罪该万死!”札穆朗跪下,感激涕零。“皇上待老奴,待老奴一家,皇恩高厚,老奴即便粉身碎骨都不能回报万一。老奴错了,老奴有罪,在皇上宏图大展的时候,竟想独善其身,实在该死。老奴深知所作所为难有善终,惦念妻儿子孙,方才做此不忠不义之举,万望皇上开恩饶恕。”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必再绕弯子了。“札穆朗,你可还有什么挂心不下之事?” “皇上,老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皇上应老臣两件事,老臣生无可虑,甘为皇上肝脑涂地!” “说。” “如若将来,皇上有保不住老臣的一天,请皇上放老奴家人一条生路,让他们安度人生。” “朕应承你。” “老奴之女素莹,向来被老奴爱若珍宝,她嫁给庆王爷自然是皇上隆恩,可是庆王爷他……老奴恳求皇上,保她富贵平安,不屈居人下,独享王妃尊荣。” 康熙犹豫了一下,终于嗯了一声。 美璃闭上眼,无泪可流。 皇上许诺素莹一生富贵,独享尊荣,那……她的期望就尽数破灭,改变她和允恪的命运变成空想。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呆了多久,等她再度攒够力气走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光,只剩值班的太监像看鬼一样看着她,连问候都忘了。 前殿的宴会也散去,所有人都自便赏灯。 她在花团锦簇中看见了允恪,他正焦急地到处张望,看见她就一脸欣喜地向她跑来,额娘额娘地叫她。 美璃向他笑笑,她只能向他笑。她真是个最无能的母亲! 允恪拉着她的手往远离人群的小树林去,那儿也挂了不少灯谜。允恪小声笑着对她说玉安姑姑偷偷告诉他,皇上出的赢得最大赏赐的谜语答案就在小树林挂得最高的那盏灯上写着。 那盏灯因为挂得高,所以非常显眼,但想看清上面的小字,恐怕就要费些功夫。 悬灯的树下已经有了一伙人,是素莹拉着允珏带着好几个奴才在忙着什么。美璃黯下眼神,她和允恪有老祖宗的厚待,素莹和允珏也有。 一个高瘦太监在其他人的帮助下,让允珏坐在肩头缓慢小心地站起身,允珏靠近了灯笼,哈哈笑着,连声说看见了。 素莹也看见了美璃母子,她笑笑,现在对他们笑越来越难。“我们走吧。”她招呼儿子和下人们。 树下就剩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 允恪有些失望地抬头仰望高高树枝上的灯,他没有成群下人跟着,只有娇小柔弱的娘。 美璃的腿突然一软,她抱住孩子,崩溃地哭了出来,这是第一次她当着允恪这样放声大哭。“额娘要怎么帮你?额娘……” 她真的不知道还能为她的孩子做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靖轩快步走过来,蛮横地捂住美璃的嘴,“大过年的在这儿哭,惊动的别人你想怎么办?” 美璃的神智已经散乱了,发不出声音只呜呜咽咽地抽泣,眼泪从他的手指间汹涌淌过。 允恪吓坏了,拉着额娘的手连连摇头,“我不要看了,额娘,你别哭。我不看!没什么好看的!额娘,别哭。” 靖轩烦躁又心疼地皱眉,问孩子:“到底怎么了?” 允恪有些焦急,“我想看那灯上的字,额娘没办法把我抱得那么高就哭了。” 靖轩没出声,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美璃失踪了那么久,他就快要准备把紫禁城翻一遍了。他来的时候还碰见了素莹母子…… “美璃,别哭。不想给允恪惹麻烦就别哭。行了吗?”他尽量平静地在她耳边说。 她终于点了点头,理智和心情都恢复些许。 松开了她的嘴巴,他一掀眉头,“哭什么?越大越成孩子了。”他故意装作不知就里地揶揄,“来!”他解下朝服的披挂塞给美璃,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向允恪点头。 允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来啊,阿玛举你去看。” 美璃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看允恪坐在靖轩肩上,兴高采烈地探看灯谜的答案。 靖轩刚把允恪放在地上,胤禛和泰劭就小跑着来了,允恪得意地迎上去,告诉他们答案。跟他们跑去领赏时,允恪还不忘回头向额娘告别。 “你刚才去了哪儿?”靖轩站在灯火绚烂的树下轻声问,“出了什么大事吗?” 她看着俊美如昔的他,她实在无力想那么多了,压在她心里的话,她已经没能力再忍耐,没能力再去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 “允恪是你的儿子!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她哭着低喊出来。 靖轩愣住。 “我……”她连连后退,腿软得打抖,“我早该对你说!我早该给允恪一个清白!”她仰望夜空最悠远的一处,冰冷的泪水都从领子流进胸膛。她哭着笑了,问他,问自己,问苍天,“就算说了……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都没答案! 第47章 母亲 好轻松,压在心里的纠结说出来好轻松! 靖轩抱着她匆匆离开皇城,步履都有些踉跄。也许他的神色都是异样的,宫道上看见他们的奴才们都露出惊疑的神情。 身体都是轻飘飘的,美璃呼吸着正月里寒凉的空气,听着他明显快于平常的心跳,不知道此刻是人生最糊涂的瞬间,还是最清醒的。 “靖轩。”她叫了他一声,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直接叫他名字。 他一抖,连脚步都顿了一下。 “这许多年,你欠了我的,欠了允恪的。”她软软地偎在他怀里,终于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美璃……”他低声呼唤她的时候是那么哀痛。 “我一直怕说出来,你觉得我是在狡辩,是为了允恪欺骗你。我现在……走投无路,靖轩,我只想再任性一次。” “美璃!”他颤声打断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如此恐惧和心碎。他受不了。 “靖轩,如果你觉得欠了我,那就达成我的愿望!”她笑着看他,甜蜜的,执拗的,他停住脚步,这是属于少女美璃的表情,他以为今生都再也无法看见。 “你说。”他直直地看着她,竟然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世界就此毁灭,这样……他就能留住她了。 “我要当你的平妻,允恪要当你的世子!” 笑容的背后,有他和她都明了的绝望。 这口气,这心情……她都如此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死紧地搂着他的腰,明知他厌恨地都不愿转回身来看她,但她还是不愿松手,还是贴着他的后背要他承诺:“靖轩哥哥喜欢美璃好不好?一辈子就喜欢美璃一个人好不好?” 她对他许下的愿望——从未实现过。 “靖轩,今生,你能为我实现一次愿望吗?我的愿望?”她看着他,眼神却凝聚在他黑眸深处那幽暗的一点。 他的心,被她的哀求碾成齑粉。 他想答应,想毫不犹豫地对她说好!不是因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不是因为允恪真是他的儿子!或许这些在已经流逝的岁月里已经显得不再那么重要。只是,他此刻才意识到他的确从未完成过她任何愿望,任何一个! 但他真的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的犹豫,让她闭上了眼。 其实每次向他提出愿望之前,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不可能实现!每次向他的许愿,增加的只是绝望。 他一路抱她上了马车,吩咐侍卫丫鬟好生护送她回府。临行前,他也上了马车,把她搂在怀中。 “美璃,不管如何,我要去试试,我要为你努力一次!” 她的心骤然抽痛。 他似乎不想面对她的回答,飞快地闪出马车,消失在幽暗的宫道里。 她掀开车帘,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他说,他愿意为她试一试。 躺在自己房间暖呼呼的被子里,美璃盯着床脚立着的铜灯火苗。他去了很久。 允恪从宫里回来,来房里撒了会儿娇,确定额娘没事才安心地跟着自己的|狂c母回房。 直到第二天的午时,靖轩才铁青着脸径直从外面快步走进她的卧房,他搂她在怀中时,她单薄的内衣都抵受不住他朝服上透出的寒意。 他的脸色很难看,她温顺地靠在他怀中没有挣扎,其实他去的时候她已经知道结果。 庆亲王再大也大不过天!他还是臣子。君威……她体会的比他深刻。 “美璃,再等等!”他收紧胳膊,“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她无声地笑了,总有一天?不过,她竟然已经满足了,他没再丢下她不管,没再对她的愿望嗤之以鼻。 皇上下了圣旨,派靖轩去江南办差,即日启程。 美璃用心地为他打点了行装,她明白,他一定和皇上闹得非常不愉快,严重得皇上竟然要遣走他,近期不想见他。 素莹的态度也变了,从置之不理到有心压制,得知靖轩向皇帝提出改立平妻的要求,她再也无法处之泰然。为了保住正妃的地位,她舍弃的,容忍的还不够多?现在,美璃竟连她唯一凭借的都想夺去,不!办不到! 正月过完,皇上开始在亲贵近支中挑选合适的孩子作为皇子们的伴读。去见上书房师傅的那天,允恪显得有些兴奋。 美璃为他整理着仪表,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 考试回来允恪更加开心,他告诉美璃他答得很好,师傅也连连赞许他。他一定能过关,一定能和胤禛哥哥一起读书,天天见面! 他的欢乐也是她的欢乐。 甚至,她想写信给远在江南的靖轩,让他也分享这份愉快。 公布伴读名单的时候,允珏被选中,允恪却落选了。 允恪很沮丧,闷在房间里连她也不肯见。美璃不平地进宫去问情况,负责此事的太监总管很简单地回答了她:只有宗亲嫡子才有资格! 美璃听了,再没争辩一句。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沉默,下了轿她已经拿定主意。 先去允恪的房间看他,允恪毕竟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他已经不再闹脾气,甚至还笑着偎入她的怀里,对她说:“额娘,允恪不难过了。就算不和胤禛哥哥一起读书,我也会好好用功的,学得和他们一样好!” 美璃含笑抚摸着他乌黑的辫子,点头。 学得一样好……又有什么用?小的时候就被排除在未来掌权者的圈子之外,长大了,再优秀,也不过是个空有封号的贝勒,永远也无法抓住实现抱负的权柄。仅仅因为,他是庶子! 月墨也生了孩子,现在专门负责照顾允恪。原本就老成的她,被岁月磨砺得更加耐心细致。她知道这对强颜欢笑的母子心里是怎样的不甘和疼痛,她也笑着来拉允恪,“让主子休息吧,她也累了呢。” 美璃走出允恪地房门,又停步回头,月墨正在为允恪倒水,“月墨……”她喊了她一声。 “奴婢在,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美璃笑了,“替我好好照顾允恪。” 她不躲闪了,她何须心虚气短?她就是要正装打扮,就是要正式求见皇上。 她还担心什么?允恪和她一样,从生下来那天,也没什么值得失去的。 康熙沉默地看着美璃亲手递上御案的八部八阵图,整个书房就他和她两个人。他抬起眼,看站在案前的美璃,她没跪,也没垂下眼神。这样的美璃,他没看到过。 “现在把这图拿出来,又有什么意思?”他讥诮地笑笑,他挖空心思想得到的阵图竟然被她藏了这么多年! “皇上,我并不是来和您谈条件的。”美璃直视着他的眼睛,已经犯了不敬之罪,康熙只是瞧着她,没说话。 谈条件?她当然没资格。 藏了这图这么长时间,他就是立刻杀了她,她也不该有怨言。 “皇上,美璃是来求您的。” “嗯?” “美璃是作为母亲替孩儿来求您的。” 康熙终于叹了口气,“美璃,朕知道,这么多年你委屈了。靖轩也对朕把话都说绝了,但皇帝有皇帝的难处……” “皇上。”她竟然打断了他的话,康熙愣了愣。“元宵灯节赐宴前,我曾来后殿想献图给您,听见了您和札穆朗的谈话。”她笑了笑。 康熙抿了下嘴,“既然你都知道,何须还来做无谓的请求?即便有札穆朗败势的一天,朕也不会对承诺给他的背信食言。” “皇上,美璃都听清楚了。您是承诺他让素莹独享正妃的尊荣,我决不会领您为难。” 康熙皱眉。 “我只是恳求您能让允恪成为世子。素莹可以独享所有的尊荣,因为一个死了的人无法和她分争。您也是追封母妃为后才成为嫡子的。” “放肆!”康熙恼怒。 “皇帝哥哥,别生美璃的气。美璃总是惹你生气,以后……不会了。”她歪着头笑了笑。“美璃不是因为献图而觉得有资格来恳求您,而是,以一个母亲愿意为儿子一死的心情来哀求您。” “美璃……”康熙黯了眼神,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想成为正妃,又不违背他对札穆朗的承诺,只有……谥封。美璃对孩子的心意让他深深动容,他的皇祖母,他的母亲何尝不是为了他和先皇付出了一切。“你忍心丢下允恪吗?母亲对孩子来说,是无可替代的。”他,大清国的圣上,也是个没有母亲的人。 美璃摇头笑了,眼泪在眼眶里闪烁却不肯滴下,“能为允恪尽到母亲呵护之责的人很多,但肯为他心甘情愿一死的人却只有我。” 第48章 愿望 一缕缕慵懒的熏香白烟从暖炉里妖娆升起,美璃含笑听老祖宗和其他福晋闲话家常。初春午后暖暖的内室,让人的心情也是悠闲而安静的。 福晋们说了会儿话就相继告退了,美璃没有走。老祖宗以为她今天的沉默是因为允恪的事,外人不在,她柔声安慰。 美璃突然起身跪下,倒把孝庄吓了一跳,“老祖宗,以后……请您一定多照顾我的孩子。” 孝庄连连点头,叫玉安拉她起身,“美璃,不用那么难过,允恪的人生还长,总有机会给他的。” 美璃微微一笑,是的,她就是他的机会。 谢过老祖宗多年的照顾和厚待,因为前面说起允恪倒也不显得怎么突兀,孝庄有些伤感,因为她明白,安慰仅止于安慰,允恪人生虽长,真的有机会给他吗? 告辞出来,天色已经微黑,从小在慈宁宫里打混,她对这所宫殿的秘密了如指掌。绕过正楼,院子角落有几间不起眼的厢房,看上去像是仓库,却有个年纪不大的宫女在看守。 她坏坏一笑,又有了年少顽皮的感觉,正了下脸色,她走过去告诉那个因为新来所以有点儿呆呆的姑娘,玉安姑姑在找她,托她顺便传个话。 小宫女轻易上当,快步奔前殿而去。 美璃掩着嘴巴笑了笑,推门进入最靠院墙的那一间。充满慈悲仁爱的慈宁宫,仍旧有一间专门收藏毒药的仓房,或许这才是权力最本原的面貌。 小时候她好奇地来查探过,对这些毒药又敬又畏,这么多年过去,架子上的一些药不见了,一些她没见过的补充进来。她轻车熟路地拿起最里层柜子里的精巧小瓶,这毒据说会死得不那么痛苦,死相也不会那么恐怖,是非常珍贵的毒药。 她活着已经太苦太痛,死……就轻松些吧。 晚饭是和允恪一起吃的,有允恪爱吃的酥炸鲫鱼,她耐心地为他挑着刺,允恪叽叽呱呱地和她说起今天和泰劭一起玩的游戏。 美璃笑着倾听,允恪长大了,有了朋友,她欣慰又高兴。 “允恪,额娘前两天做了一身新衣服,穿给你看看好不好?” 允恪连连点头,“额娘是天下最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美璃呵呵笑出声来,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等将来你有了心爱的姑娘,就不会觉得额娘是最美的了。” 允恪双手托腮坐在八仙桌边看她打扮,她穿上新做的宝蓝色百蝶穿花褂子,让月眉梳好头戴上她最喜欢的那套头饰。 “额娘,你真太漂亮了。”允恪瞪大眼赞叹着说,小大人的口气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逗笑了。 美璃向他招了招手,“过来。”他撒娇地偎入她的怀抱。 “允恪,你是个大孩子了,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不要难过,我的允恪是个了不起的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允恪听得半懂不懂,只是笑着点头。 “孩子,记住额娘的话,永远不要对失去的念念不忘,要珍惜你现在拥有的,记住了吗,孩子?” 允恪皱了皱眉,显然在暗暗背诵额娘告诉他的话,虽然他并不明白意思,但额娘要他记住,他就记住。 “去吧。”她招呼月眉月墨,“好好照顾允恪,要像对自己孩子一样。” 月墨月眉也觉得她这句话有些奇怪,但看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没多做猜疑,拉着允恪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她转回身看镜子中的自己,就要离去,她还是觉得看见的这个妇人陌生。 灯火明亮,橙黄的光十分温暖。 她站起身环视这间屋子,突然也感觉陌生。 目光停留在书案的笔墨上,她笑了笑,就算永别,似乎她还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好照顾允恪?她已经对他说了太多太多遍。她为允恪而死,他还不能好好完成她最后的心愿,那她……就白爱他了。 她平躺在床上,都说人走的时候希望自己的亲人都在身边,她却是个例外。 她不想让允恪看见她的死亡,也不想让靖轩看见。 虽然她留给他们的还是这样一个遗憾的结局。 珍惜,她对允恪说的,也是她想对靖轩说的。 她真心希望他能在她离去后好好生活,好好珍惜目前他所拥有的。素莹是个好妻子,是个好女人,只要她不来危害允恪,她希望靖轩和她白头偕老。并非假作善心的许愿,她,舒穆禄美璃,其实一直想给庆亲王一个幸福的人生,只是……没做到。 星夜兼程地回到京城,开始是因为接到皇上的急召,走了一半才得知美璃的死讯。 他嗤笑,他不信! 他不是告诉她让她等一等吗!他不是承诺实现她的愿望吗?她……答应了呀! 因为他派快马传命不许收敛下葬,赶回王府属于她和他的房间时,一切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原样。 为了保存尸体,屋里没有点任何暖炉炭盆,房间的门大开着,凛冽的风一阵一阵地掠进来,所有的帘幔都在疯狂地摆动,却毫无生气。 她就含笑躺在和他有过那么多爱欲缠绵的床榻上,没有一丝离别的悲哀。 他走过去,想拉起她的手握住,这才发现她冰冷而僵硬,他能感受到她的寒冷,她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 他看着她,就连死,她都没有留给他只字片语! 因为被追封为王妃,美璃的葬礼隆重而繁复,直到春末才正式完毕。 被改立为世子的允恪没有哭,父子俩在美璃死后都没对彼此说过一句话。 美璃葬在属于靖轩的陵墓的左侧,从他成年就开始修建的陵墓收葬了她以后并未封死,靖轩望着被春天嫩绿植物披覆的山丘……总有一日他也会来。 素莹的脸色一直青苍,皇上并未对她阿玛食言,她的确还是“独享”着王妃的尊荣。只是,在那个女人走后,她失去了除了所谓尊荣外的所有,包括那个男人。 “素莹……”他望着山陵淡淡而笑,平静地呼唤她的名字,“活的时候,庆王妃的荣耀我都给你,死了,就让美璃独占我一次好么?” 她瞪大眼仓惶后退了两步。 他就在她惊恐地注视下一指远处的山丘,“在那里,我为你单独修一座陵墓。” 安宁殿的蒲公英又开满荒凉的院子,毛絮却被刮散得弥漫了整片狭小的天空。 “挖!”靖轩冷漠地站在殿门口,“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 今生,他没实现过她一个愿望,他怕,以后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会生他的气。她说过,她没实现的愿望都埋在地下,怎么他也要完成一个。 “王爷,这里有!” “王爷,这里也有!” 他疾步走过去看,树下被挖开的浅坑里有三块石头,她有些幼稚的笔体写着:“靖轩”“来看”“美璃”。 他咬紧牙,嘴唇哆嗦,这个……他还是无法完成,如果可以,如果岁月可以倒流,他愿意来看她一千遍一万遍。 屋檐下的浅坑里还是三块石头,他深吸了口气才敢去看,千万,千万……让他能够实现。 “靖轩”“接走”“美璃”。 他把石头死攥在手中仰天无声悲泣,怎么办,美璃,怎么办?又是一个他无法做到的愿望!就是因为他没有实现这些愿望,所以,她把他独自留下! 康熙三十年,清朝对准噶尔第二次战争开始。 “王爷,穷寇莫追!”副将禾乞达拉马拦在靖轩马前。 天色阴沉,狂风卷着稀疏的雪花,冷得让人浑身发僵。败退的准噶尔残部一路狼狈钻入拦在前面的连绵雪山。 “追!”靖轩原本俊美的脸染满战斗中溅上的血渍,因为寒冷,肤色是死白的淡青,那双冷寂的眼睛显得更加冥黑。“务必赶尽杀绝!” 马蹄在陡峭的雪山坡上直打滑,人也只好下马步行,靖轩带的兵士不多,百十来人士气却还高涨,徒步把敌军逼入死地,靖轩命令放箭。 敌军头领见万无胜算,干脆招呼败军用尸体为盾反扑近战,靖轩甩开护卫,拼杀在前。 敌军头领原本就豁出命去杀得红了眼,见靖轩身陷前阵,欺身杀来死盯不放。 在靖轩的刀砍下他头颅的瞬间,他的弯刀也划开靖轩的铠甲,深透肺腑。 “王爷!”护卫惨叫着接住靖轩倒下的身躯。 雪花落在他苍白的俊颜上并没融化,他仰望着乌黑的厚重云层,他深信,乌云之后必定有他向往已久的天堂。 “禾乞达。”血流得很快,他说话都有些喘,“把我怀中的锦袋拿出来。” 禾乞达为难,王爷伤在胸口,取袋必定痛彻心肺加速死亡。 “快!”靖?br / 殇璃第12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靖轩发急。 禾乞达颤抖着双手从他破裂的铠甲里拿出还带着他体温的小袋子,他闷哼了一声,却笑了,“打开!” 雪地上摊放着三块石头,石头上的字已经不甚清晰。靖轩满是鲜血的手挨个抚摸,拿到眼前细看,极为郑重地重新排放好顺序。 禾乞达哭着看,那三块石头是:“美璃”“接走”“靖轩”。 “取雪,给我擦脸。” 靖轩的呼吸已经微弱了,但他依旧笑着,抛下功名利禄他似乎并不遗憾。禾乞达赶紧用手把雪捂化,慌乱地为他擦去脸上凝固的可怕血痕。 他轻轻笑出声,喃喃自语:“一定要擦干净,不然,吓着她,她就更不会原谅我了……” 不知道是因为闭上眼,还是死亡迫近,他陷入纯粹的黑暗,他有些惶急,他不怕死,却怕她不来接他,“美璃!美璃!”他大声呼喊。 突然周围好亮,他不得不眯起眼,光晕中,笑容如明月春水的她向他伸出手:“靖轩哥哥……” “美璃!”他赶紧伸手抓住,这次,他再也不要松开。 (全文完) 情牵两世 [文案] 印证家族古老传说而生的她,理应神秘,真泄气……别说没有特异功能,就是连“基本功能”也都不咋地。命运的齿轮总是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该揭开的谜终究要水落石出。就算穿越时空,她还是会遇见他,爱上他。但当今生的爱人与他出现在同一个时空, 1、天上掉下的李东旭 晴在街上边走边吃甜桶冰淇淋,因为天气炎热,吃的速度不如化的速度快,化下来的甜汁或左或右的滴下来,她只好手忙脚乱的闪来闪去,以免滴在裙子或脚上。不时伸着脖子来回寻找,哪里化的厉害舔哪里。 孟琳一边走一边斜眼看她,终于受不了了,问道:“郑梓晴,你真的是‘艺术家’吗?啊?” 梓晴掏出纸巾包住手,这才有功夫回瞪她,“我怎么不是‘艺术家’?难道非要吃甜桶的样子好看才是艺术家吗?早就说了,我们买有杯子的多好,就不用这么忙乱了!” 孟琳撇了下嘴,“真不知道李东旭看上你什么了?估计是疯了,要不就是脑子进了水。你俩的恋情一曝光,迷恋他的女孩子都不是妒忌,是震惊。灰姑娘糟成这样还有王子看上,看来老天爷也疯狂。” “你这么说是不是太毒了?我好歹也是个美女,而且是未来的著名画家,浑身充满艺术气质!” “嗯,这我倒不否认,你确实长的还可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可是,要说李东旭因为您这副尊容而痴迷到这种程度,好象勉强了点。我看见过他以前那个女朋友,简直就是明星长相,和李东旭非常相配。” “……”梓晴有点受伤。 孟琳熟视无睹,继续说着:“我们几个也总讨论这个问题,你说,会不会李东旭看过的优秀美女太多,碰见一个你这样的就稀奇了?” “你们背地里就讨论这些?这好象是老婆子们开会时候的话题!”梓晴终于找到了一个反击点,翻着白眼尽量说得铿锵一点。 “我们都不平衡嘛。” 这的确是很难理解,东旭是有钱人家少爷,他爸爸还是她们艺术学校的挂名校长,据说是大股东。 李家经营一家大型的药厂,在本省都是知名企业。这就够让人眼花缭乱的了,李东旭本人还长得俊美高挑,头脑灵活。 简直就是现实里的王子。走到哪儿,都被人用痴迷的眼光望着。 可就是这么个极品男人,偏偏喜欢她。 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如此平凡的自己。 就这好象天上掉下一张大饼,把她砸的有点晕。 一开始,她简直都不敢把他的追求当真,两人相差这么悬殊,他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换换口味,过一段时间,热情消退了,估计还得回归“正途”,去找那些和他相配的女孩子。 她怕自己将来显得太可笑,从不向任何人说起李东旭的事,对家里人更是只字不提。 偏偏东旭非常认真,正式拿着礼物上门拜见了她的父母。当他说出要娶梓晴时,她简直和她的父母一样吃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原本以为他高高在上的父母根本不会答应儿子娶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没想到他的父母从小就非常相信儿子,他们的儿子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于是这次也赞同儿子的眼光,爱屋及乌地看出梓晴“可爱单纯”。 梓晴就这样一路顺水推舟地成为李东旭的未婚妻,走到哪儿都是不理解的眼光,走到哪儿都受到喋喋不休的盘问。所有人都想知道,李东旭为什么会喜欢她? 不是她故意卖关子不说,是实在她也不知道! “你又发呆!扔了吧,全都化了。”孟琳忍无可忍地打断她的思绪。自从高中成为同学,她就一直这样,总发呆,尤其上课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然,很多时候基本都是由沉思直接过渡到睡眠。这也是她学习一直不好的主因。 梓晴这才回神,刚才一直愣愣走路,冰淇淋已经化了一手,纸巾也吸饱了水,粘粘的贴在手上。她赶紧慌手慌脚的跑向垃圾箱。 孟琳感慨地摇着头,这人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你的‘梦中情人’怎么样了?不是号称今生如果遇见他,就与他至死不渝吗?”等梓晴走回来,孟琳揶揄地问。 “唉……关键是没遇着啊。”遇见的是李东旭。 2、记忆深处的眼睛 梓晴与她的梦中情人在朋友中很有名。 因为她总是在画那双眼睛。 只画那双眼睛……其他五官没有。 梓晴的画作中,受到老师表扬的也只有这双眼睛。老师曾寄予厚望的让她把全貌画出来,结果她回答:只记得这双眼睛。 老师也败了。 这人说是来学画画,还是搞的像个业余人士,说她是朽木都有点耽误材料。 梓晴总是不自觉地想画那双眼睛。 那双在她记忆深处的眼睛,让她心慌意乱的眼睛,她深信,这双眼睛是对前世的记忆,也许这缘分会持续到今生。 她有很多亲戚,是个很大的家族。 家族一古老就会有些奇怪的传说。比如他们家谁要是生了胸口有红色印记的女孩子就要以“梓晴”为名,继承祖传的水晶配饰。 很多年来,大家都把这个祖训当成一个单纯的谈资,只是他们家族源远流长的旁证。所谓的水晶配饰也不过是个紫水晶雕成的半圆形,花纹虽然繁复优美,却值不了几个钱,所以也不曾被变卖。 直到她出生,心口上方有个豌豆大的殷红印记,这传言才显得如此神秘。她果然以“梓晴”为名,也得到了祖传的水晶。 她小的时候,亲戚们都用又疑又怕的眼神看她,甚至有人来向她求神问卦。可是,她竟是个如此平凡的女孩子。莫说是特异功能,就是“基本功能”也不出色。从小到大没什么过人之处,除了长相讨好以外,什么都普普通通。 大家渐渐确定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连她自己都很失望,原本应该很特别而神秘的自己落了个这么平常的下场,除了那双无时不刻在她心中的漂亮眼睛外,什么都没有。 那双让她一想起来就感觉很哀伤的眼睛,仿佛有很多关于这眼睛的记忆丢失了,只剩些模糊的痕迹。她总是拼命拼命在回想,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总是在画着那双眼睛,可是,除了眼睛,其他都画不出来。凭想象为那双眼睛配上其他五官,又觉得都不对,永远不对。 她怀疑这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想象,想忘记。可是,这双恼人的眼睛,好象总是在记忆的深处凝视着她,召唤着她。 她坚信这是她前世的记忆,也许是某种预示。 偏偏,出现在今生的,要娶她的是东旭。一切,只是一个少女故弄玄虚的梦吧,她觉得自己也挺好笑的。 东旭的出现,让她的亲戚们也很不理解,无奈之下,他们牵强附会地联系到那个古老的传言。原来那是证明特别走运的意思,所以家族里的新成员都被命名为“若晴”、“胜晴”之类。 “中午吃什么?”梓晴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粘手,饶有兴致地问。思维跳跃之大令人叹为观止。前世是前世,今生还是要好好生活,好好添饱肚子吧。 孟琳不客气地瞥着她,“你请客,都要成为少奶奶了,吃你多少顿我都觉得亏。” 梓晴气不忿地瞪她,“如果真有前世,咱俩一定是仇人,而且我欠你很多!” “你这么想也不错,至少心理平衡了。” “……” “什么声音?你的手机?”孟琳贴近梓晴听了听。 梓晴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是东旭。 “你在哪儿?逛街?”李东旭听见梓晴的那边一片嘈杂,微微笑了笑,她总是这么悠闲的。 “嗯,你还在公司啊?”梓晴真有点可怜这人了,做精英真的不容易,她用来玩的时间他都用来工作。 “中午我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我想你了。”东旭合起桌子上的文件。 这人总是肉麻兮兮的,梓晴也习惯了。“我和孟琳在一起呢。“ “不管,我不要见她,我就要见你!我想老婆了,你带那么个大灯泡,亮不亮啊?”东旭又不讲理了。 “知道了,大少爷!”梓晴拉长调子。 不等她开口,孟琳已经翻着白眼说话了,“明白,李少爷要单独会见未婚妻——撒什么娇啊,二十好几的人了。我回去了,这顿累加在下顿上,你也可以用质量代替数量。” 梓晴痛心疾首地看她走远,她的身边净是些莫名其妙的人,都像是来讨债的!就连李东旭也是! 3、为奶茶而死? 梓晴上了东旭的车。“中午有多长时间?” “要多长有多长。”东旭咧嘴笑了笑,“我下午不想去了,也溜出来玩。”真是近墨者黑。 “太好了!”梓晴喜笑颜开,“我们去吃火锅吧。” “火锅?这么热的天吃火锅啊?” “找家空调好的店不就行了!以后我们夏天在冷气房里吃火锅,冬天捂在被窝里吃冰淇淋。”梓晴无限向往地畅想未来。 “好,就这么办。”东旭笑起来,认识了她以后,他就总是笑。 梓晴把一口菜吹凉放进嘴巴里,突然说:“我想喝奶茶。” “啊?”东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火锅配奶茶啊?会不会拉肚子?” “放心,大少爷。”梓晴信心满满地打包票,“我去买,你等我啊。” “我去吧,还得过马路。”东旭透过玻璃墙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冷饮店,不放心地说。 “我去,那么多口味,我怕你买不明白。” 东旭服气地点点头,吃这些零七杂八的东西,谁也比不上她。 看她一路小跑,笑嘻嘻地奔向马路对面,东旭苦笑着站在路边等她,有过那么多女朋友,只有她,让他这样牵肠挂肚,一刻也放心不下。 也许是她格外迷糊?也许吧。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遇见她以后,他就心满意足,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其他女孩子,即使她们更漂亮,更温柔或者更聪明。他的心里就只能放下这么一个她! 这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被女孩子包围惯了的他没想过心里只放下一个人就已经满满的了。 怪不得外国人要用丘彼特之箭来形容爱情的发生,大概是因为他往哪儿射没准,射着谁更不一定。 梓晴已经买好,边过马路边举高塑料袋,兴高采烈地喊:“我给你买了咖啡口味的哟——” 因为视线被饮料袋挡住,她没看见一辆快速驶来的轿车,还急匆匆地跑向东旭。 那一刻,世界好象格外清晰。 东旭肝胆俱裂地瞪大的眼睛、旋转的周围景物、特别蓝的天空……然后就是一片漆黑。 她死了吗? 4、显赫的家庭 梓晴努力地想睁开眼睛,这一觉睡的相当舒服,没有梦,没人来吵,自然醒。 大概火锅、车祸才是梦吧?她也太没出息了,做梦都梦到吃,更可笑的是,居然为了杯奶茶被车撞死。 她惬意地睁开眼,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酥酥的,这一觉睡的真是太舒服了,一级睡眠,身体得到了绝对的放松。 一副巨大绣帐的顶部映入她的眼睛,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欣赏起这让人惊叹的绣工来。都是金银线镶配的云朵图案,面积之大如同一个小房间。真是国宝级的艺术精品,她拿出艺术系学生的劲头来。 可是不对啊…… 她受了惊似的往床外看,天哪!这是哪里?华丽的古代房间,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的样子。尤其是一屋子的丫鬟仆妇正用惊喜地眼光看她,数量不下二十人! 梓晴反射似的坐起身,速度太快,眼前一阵发黑。摇晃的身体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睡衣的触感很奇怪,原来她穿着非常高级的丝绸内衣呢。 “格格,你醒了吗?格格?”一个中年妇女惊喜的嚷嚷道。 梓晴努力地想弄清楚状况,凝神看她,这女人戴着电视里清朝的旗头,上面装饰并不多,看来地位不高。身上的衣料相当华贵,比剧组里做出来的好得多。四十多岁年纪保养的不错,只是身材富态了些。 梦吗?又是一个梦?太逼真了吧。 见梓晴瞪着眼睛看她,妇人高兴地流出眼泪,一边用手绢擦着,一边吩咐丫鬟:“快去通知大公主!格格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个丫鬟飞跑出去,梓晴这才发现这间房间之大比她第一眼看要夸张的多。地上铺的大理石相当平滑,那丫头跑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被滑倒。 “格格,你吓死魏嬷嬷了,吓死魏嬷嬷了……”妇人絮絮叨叨地哭着,梓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是剧组?不像。东旭和她开的玩笑?成本也太高了吧。她已经确定这不是梦,因为魏嬷嬷手上传来的温度,衣料的滑腻感都如此真实,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的疼。 她的脑袋已经是一片麻木了,好象是一个只能往里装的糨糊桶。她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发展下去。 门外响起了很杂沓的脚步声,有清脆的“咔咔”声,像是木头鞋底踩在地砖上。也有一些速度很快的闷响。应该是一大群人向这边涌过来,梓晴的脑袋更涨了。 “醒了么?醒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非常有威严,梓晴木然地循声看去,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子,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保持的也好,身上的衣服华丽的放着幽幽的光。她被很多下人围随着,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显得相当倨傲。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向她福下身子,她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魏嬷嬷一拉梓晴,小声说:“格格,快叫声额娘,让公主放心啊。” 格格?额娘?公主? 见梓晴没反应,魏嬷嬷抱歉地向那女子解释道:“大公主,格格刚醒来,脑子可能还不清楚。” 被称作“大公主”的冷漠美妇皱起眉,“如果我女儿摔傻了,我就让定王府的那两个小畜生也一起陪葬!” “陪葬!陪葬!你还没有闹够吗!”后进门的一个中年男子愤恨地说。他也带了不少随从,衣饰相当华贵,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王爷。”所有的人又向他问安,他看也没看这一群人,只是怨恨地看着大公主。他的神色比他的口气更明确地表达着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厌恶。 大公主显然被他激怒了,声音也高了八度,“我闹?我闹什么了?我女儿一个堂堂的和硕格格被若鸿那个小畜生用箭射下马,昏了整整十五天!他算什么?他爹也不过就是个郡王!在皇上,太皇太后那什么都不是!他这是以下犯上!” 顺王爷忍无可忍,“你的心里就只有这些吗?我知道你血统高贵!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天把什么爵位、封号挂在嘴上,有意思?” “哟,你不在乎吗?借着我的光当上王爷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那个贱人生的私生子求我去讨贝勒封号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大公主极尽侮辱地说。 跟在顺王爷后面进来的英俊少年的脸瞬间发青,好看的眼睛冷酷地迷起,但下一秒他淡淡的笑了。 “怎么?不敢和我闹脾气啊?”大公主又轻蔑地看着那个僵直着身子微笑的少年。“知道我有恩于你吧。我是腆着脸和太皇太后说你的破事!还想当贝勒?你也不照照镜子?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你娘贱的是不是旗人都搞不明白,你以为你阿玛是王爷你就该是贝勒了?你问问你那个整天就知道丧气着脸的爹,他是怎么当上王爷的?光凭他自己,他也配!” 大公主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反抗而放过他,自己引申出另一个理由来发泄。 再高贵的女子骂起人来还是一副泼妇的嘴脸。梓晴旁观着都觉得顺王爷难堪,尤其当着这么一大堆人。 顺王爷的牙好象都要咬碎了,但他没有反驳她,也没有阻止她,就让她滔滔不绝地把话都说完。 “怎么不说话?”见顺王爷瞪着她却不吭气,大公主更恼火了。 “说什么?该说的你都说了。”顺王爷冷着声音反而平静下来。“说完了吧?你和你高贵的女儿在这儿吧,我们两个下贱的人离你们远远的行了吧!” “你!”大公主咬牙切齿,突然笑了,“想躲清净?没门!我女儿醒了,你儿子留下!伺候着!求人那么容易吗?服侍不好,梓晴和额娘说!他对咱不好,咱还用对他好么?” 顺王爷和他身后的少年脸色比死人都难看,气得浑身直发抖,但是,他们谁也没说什么。 “梓晴,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大公主翻了个白眼,昂着头,带着她的丫鬟扬长而去。 顺王爷怜悯地看着那少年,眼睛里似乎都泛起了泪光,“梓郁……” 少年瞥了父亲一眼,竟然笑了,笑的那么冷酷,完全和他的年龄不相符。“阿玛,你走吧,我都明白。” 顺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那凄凉无奈的叹气声像是从他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他全身脱力似的勉强拍了拍梓郁的肩膀,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 始终没有人来问候梓晴一声,没人把关切的眼光投在她这个“受了伤”的人身上。这是什么家庭? “嗯……”梓晴疑惑地看向魏嬷嬷,“大公主和王爷是两口子吗?”应该是,又不像。尤其大公主说“我女儿”、“你儿子”。 魏嬷嬷张着嘴,魂飞魄散地看着她。“格格……”半晌,她艰难地说。 “这里是哪儿啊?我该回家了。”梓晴询问地看了眼似怒似笑盯着她的梓郁,自己下床。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没人说话,也没人阻止她。梓晴快步地走向门口。 葱茏的树木围绕在小院的四周,刚刚发芽的小草在夕阳下依旧有无限生机。一些待开未开的花让空气中满是香气,迎春花在橙红色的阳光中显得有些慵懒。 从开着的院门看出去,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几重院落,没有太高建筑的天空显得非常高远。 这里……到底是哪里! 原本就很混乱的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总以为走出这个门口,她就会看见熟悉的景物,高耸入云的大厦,穿着时髦的男女,听见汽车的喇叭声。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她想都没想过的一切。 风吹在脸上有些凉,一摸才知道是泪水,她哭了?回家的路在哪儿?爸爸妈妈在哪?东旭呢? 她突然大哭起来,嘴里支离破碎地喊着“我要回家。” 屋子里人这才好象被她的哭声震醒,七手八脚的把她拉回床上。 “我要回家!”她哭着对魏嬷嬷说。“我不认识你们!” 魏嬷嬷也哭了,“格格,您别吓奴才啊!这不就是您的家吗……” 这答案让梓晴更绝望了,只能接着哭下去。 哭的头都疼起来,不知怎的,她哭的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她觉得手腕被冰凉的手按着,想摆脱,却没力气。她的头很疼,鼻子不通气,心里像塞满了棉花,比起刚刚那一觉醒来的舒服,现在简直就是在地狱里。 “怎么样?”又是大公主的声音。 梓晴有些害怕,她真的很怕大公主,连睁开眼的勇气都没有。 “格格现在心脉很乱,长时间哭泣又耗尽了体力。要说有什么病症……奴才真的无法判断。”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说。 “混帐!朝廷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大公主又骂人了,她好象生来就是为了骂人似的。“到底怎么回事!老嬷嬷说,她连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爹娘都不认识!” “这……应该是堕马震动了头部,丧失了记忆。”老太医不确定的说,“这样的例子有一些的。只要格格平静下来,好好调养,慢慢会恢复的。” “那就赶紧让她平静下来啊!都哭一晚上了!才睡过去。” “是,公主,奴才这就开几副药。”老太医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可能会这样?”大公主忿忿不平的质问,好象谁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似的。 魏嬷嬷轻声哭起来,“公主放心,格格会好起来的……倒是您,别总和王爷吵了,别看王爷不反抗,可受伤的却是您啊。”魏嬷嬷恳切地劝道。 大公主没说话。 “额驸……不,王爷和你也都四十的人了,格格都到了出嫁的年龄,他们还总……公主啊,你不能总说伤人的话啊。” “我也不想啊。”大公主有些无助,“他用那种怨恨的眼光一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对他还不好吗?为他奔波活动,他才能封了王,连他和那个贱女人生的儿子我都认下了,还替他也去争名分。就是这样,他们也不领我的情……” 梓晴忍不住慢慢睁开了眼,大公主正一脸倔强地思索着。她有些同情这个看上去总是占上风的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爱,她算不得一个强者。 看见梓晴醒了,大公主正了正脸色,又端出高不可攀的样子来。 “你别胡思乱想了,”她对梓晴说,“这里是顺王府,你的家。我是你额娘,是大清的长公主,碧莲公主,连皇上都是我侄子。你快快养好身体,咱们还得找定王府算帐呢!不出这口气,人家当我是好欺负的。” 她又来了!梓晴都想叹气了。 无论是当妈还是当老婆,她都没摸着门。 5、梓郁 送走了大公主,魏嬷嬷忧心忡忡地走到床边,俯身摸了摸梓晴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格格,我知道,您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有点害怕。但别哭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哭肿了多可惜。” 听了这么温暖的话,梓晴又有点想哭了。 “我是魏嬷嬷,从小带你长大。就算你不记得我,也该感觉我很亲,对不对?千万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梓晴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饿了吗?先喝口水。”魏嬷嬷一回身,有眼力健的丫鬟青青早就端了一杯茶递在她手里。 梓晴坐起身,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真好喝!她差点欢呼起来。 两个丫鬟抬了一个精美的小炕桌来,上面全是看来非常好吃的东西。 魏嬷嬷替她盛粥,“格格,一定要勉强吃一点,你十几天水米不沾,现在只能喝粥。” 梓郁从外间沉着脸走进来,一声不吭地坐在离她最远的椅子里,看也没看她。 梓晴吃了一口粥,忍不住喜笑颜开,没办法,她一吃好吃的东西就感觉很幸福,对生活要求太低。 “好吃。” 看来,莫名其妙地来了这里,虽然让她感觉很恐怖,但具体的生活细节却让她太满意了。 “好吃就多吃!”见她吃的那么香,魏嬷嬷也高兴起来,满脸都是笑容。 梓晴喝掉了一碗粥,抬眼再要的时候才看见梓郁,他也就十四五岁吧,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抿着的嘴角,总好象在忍辱负重。 “你不去睡觉啊?”梓晴特意用热络的语气对他说。虽然还不太了解,他应该就是大公主口里那个王爷的私生子,年纪轻轻的生活在这么复杂的家庭里也难为他了。 “你额娘让我在这儿守着,以防你半夜再哭,我就得马上去请太医来!”他口气不善地回答。 梓晴委屈地垂下眼,除了魏嬷嬷,所有人都对她冷声冷气的,她又没做错什么事。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她不好意思这么折腾人,抱歉地说。 “我一走,你又该向你额娘报告了吧?”梓郁轻蔑地撇了下嘴,他上的当还少吗? “我不会……”梓晴还想辩解一下,看见他的眼神,她有些生气,“随你便吧!”她翻身赌气躺下。 “格格,不吃了吗?”魏嬷嬷让丫鬟抬走桌子,自己坐在床边,没有走的意思。 过了好长一会儿,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梓晴忍不住转过身来,梓郁沉着脸,双手抱胸看着摇曳的烛火发呆,魏嬷嬷一脸疲惫地靠在床栏上昏昏欲睡。 梓晴轻轻地碰了碰魏嬷嬷,“你也去睡吧。”她不忍心地劝她。 魏嬷嬷猛地睁大眼,回了一会神才说:“格格别为老奴操心了,您才刚好一些,我得守着。” 梓晴鼻子发酸,“放心吧,我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身体好好的,我……我也不哭了。”说是不哭,眼泪又涌进眼眶,她赶紧忍住。 “这……”魏嬷嬷实在太累了,犹豫起来。 “去吧,去吧。你也累了,脸色都不好了。”梓晴热心地说。 “格格……”看见格格这么关心自己,魏嬷嬷也红了眼眶。“老奴就在隔壁的房间。您有事就让小丫头去叫醒奴才吧。”她指了指站在与外间隔断处的丫鬟。 梓晴点了点头。 魏嬷嬷走后,梓晴又端详起紧紧闭着眼,一看就没睡着的梓郁,摆明了他是不想理她。 “你也去睡吧,我不告状。”她想让他相信她。 梓郁没回话,只哼了一声。 看他高挑的身躯半躺在冷硬的红木椅子里,梓晴又不忍心生他的气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要在她的年代估计才读高中。 “你真不走啊?”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梓郁还是没有反应。 梓晴向两个丫鬟招手,“你们拿几床厚被子来,铺到地上。” 丫鬟非常麻利地在她床下铺好了地铺。 “你就躺在这儿吧。”梓晴还好心地拿了一个自己的枕头放在地铺上。 “不用你假好心!”梓郁不领情地瞪了她一眼。 “随你,随你!看你坐着难受才给你铺的,好,算我假好心。”被他再三拒绝,她也生气了。 梓郁看她生气,反而冷笑了。“也是,我管你真好心假好心,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说着,走过来背对着梓晴躺下。 梓晴忿忿不平地瞪着他的背影,真是难搞的小孩!他该不会和“她”有很大仇吧?应该不会啊,他们毕竟是姐弟。但想起大公主指着他鼻子骂的样子,她不那么肯定了。 本来想各睡各的平平静静地把这一晚过去。可是,从不失眠的她却再也没有睡意。也是,一睁眼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能睡的和没事人一样那得多粗的神经啊? “你睡着了吗?”她轻声地问梓郁,没有反应。 她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急死了……我是怎么来的?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吸吸鼻子,忍住泪水。她怕她一哭,又有一堆人大惊小怪。 “爸爸,妈妈?”背对着她装睡的梓郁终于冷漠地说了句话。“你是说爹和娘吗?真难为你这时候还会想起他们。”他的口气里满是嘲讽。 梓晴想起顺王爷和大公主,唉,他又误会了。那样的父母真是让人无法亲近吧。 “如果……”她换了个话题,关于父母的问题她和他说不清楚。“你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你不害怕吗?” 梓郁僵直着身体,半天又没了声音。梓晴翻了个白眼,失望地翻过身对着床里,只能自己发呆了,和他交流太难。 “我,”梓郁突然低低的说,梓晴简直有些吃惊,屏住呼吸听他说什么。“也害怕。娘也死了,爹……”他顿了顿,他那个窝囊爹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全都是看不起我的眼光……他们,那些正统的贝勒王爷,都认为我只是个杂种……”他的声音飘忽,显然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去了。 梓晴呆呆地还想听他说,他却又不吭气了,想是忍住了。以他们这种情况,他能对她说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吧。梓晴同情地看着他。 “那年你几岁?” “十二。” 真是可怜,十二岁的孩子失去母亲就够痛苦的,突然来到全是敌视他的环境。可以想见,大公主对他肯定是刻薄到底了,把气全出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魏嬷嬷对她够好了吧,有意无意的对他也很冷漠。 他是王爷和地位卑微的女子生的孩子,在公主当家的王府里,地位可想而知。连他那个王爷爹都被公主骂的狗血淋头不敢针锋相对,更何况他了。 也无怪他会那么仇视“她”了,把他自己的心守的紧紧的,就是怕受到伤害。 这里的夜格外宁静,远远的传来报更的梆子响,那飘忽空洞的声响让世界显得更加空旷。 所有人都睡着了,连同两个值班的丫鬟也坐在地上靠着雕花的隔断昏沉睡去。没有一丝声响的夜让她快要窒息了。总生活在城市无处不在的噪声中的她,突然没了这些汽车喇叭,似有若无的市声……反而觉得安静得可怕。 她轻声下了床,踮着脚从梓郁身边走过,夜风很凉,但是她仍忍不住想到院子里去看看远处。 今夜的月色很好,她惊叹这里天空的纯净,空气里全是没有污染过的清新。 没有霓虹的照映,也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更没有住宅区的万家灯火……除了夜色,什么都没有。她极目望去,只有层层叠叠没有灯光的屋顶。 这寂静的空间里仿佛只有她。 怎么会?怎么可能? 她实在理不清这一团乱麻! 真的有时空交错这种事吗?活在2007年的那个她死了吗?这里是哪里?什么年代?她又是谁?她还能回去吗? 这人和人冷漠的环境里,她感到害怕!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卑躬屈膝。有的人肆意侮辱别人,还有的人忍气吞声。而这些人,好象都是她的“亲人”! 没有一个人,对她的无助的心灵有安抚作用。不是勉强应付就是不得要领。 “你别再折腾了!”又是那忍无可忍,百般怨恨的声音。梓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对她的任性厌恨不已地说。她就不能老实地睡在床上,放过他吗? 看见她眼中的泪光和柔弱的表情让梓郁呆了呆。 他从来没有在“梓晴”眼里看过这种让人心怜的脆弱。他知道她本来是很美很美的,但因为她对他的欺辱,她嚣张到不可理喻的恣意妄为,他从来没有觉得她美。 此刻,月光下默默流泪,一脸无所适从的无助,让他想起刚刚来王府的自己,也让她美得令人无端怜惜。 这个华丽的王府,到处都是冷酷,再多的下人也温暖不了冰冷到几乎变成仇恨的亲情。 看他皱着眉瞪自己,梓晴真的很绝望,他和她就不能正常的相处吗?先不说作为姐弟,就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她那么努力的接近他,他也不该还是这么讨厌她! “我们以前真的那么大仇吗!”她忍不住低喊出来,“我什么都不记得!这里,你,王爷公主!一切的一切……我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梓郁也激动起来,猛地拉开袍褂,露出前胸上两个深深的伤口。那伤口太恐怖了,当时一定深入胸腔危及生命吧。 “这就是你,和硕格格梓晴用铁叉刺的!就是因为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不配和你拥有相同高贵的血缘!你巴不得我死!” 梓晴呆住了,这个愤恨少年身上的伤,真是“她”刺出来的吗? 他脸上的怨恨让她的心好疼,他太可怜了,太可怜了……比现在的她可怜一百倍。冷漠怨恨的表象下,是受了多少伤、多少折磨才被逼出来的成熟。 “对不起!”她发乎真诚地用力搂住他,虽然不该是她道歉的,可是,她仍然感到内疚。一个女孩对他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即使她这个旁观者都不忍心了。 梓郁僵住了,她那小小身体里传来的竟然是久违的温暖。 “对不起……”她泪水滂沱,“很疼吧?一定很疼!” 本想挣脱开的,但他竟然发现自己这么轻易地被她迷惑,她拥紧他的手臂让他想起了娘。 梓晴沉沉地睡去了。哭泣让她体力透支。还好,梓郁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变,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那么深恶痛绝,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能安心地睡去。她已经交到了第一个朋友不是吗? 这回是梓郁无法入睡了,他默默地看着沉睡的梓晴。受了伤失去记忆的她,是这么亲切,如果一开始他就有这么一个姐姐,他的心就不会被绝望和怨恨塞满吧? 如果,她的伤好了,也想起了以前,她又会变成那个和她额娘一样疯狂的女人吗? 梓郁更紧地皱起了眉 6、眼睛的主人 “起床吧,格格!承毅贝勒来了!格格!”梓晴晕头涨脑地被一脸惊喜的丫鬟摇醒。“格格,不是别人,是承毅贝勒!”丫鬟青青再三强调,原本她是不敢这么叫醒格格的,格格那脾气让她真是胆战心惊,可是,看在承毅贝勒上门这件破天荒的喜事上,格格一定心花怒放的。 结果她失望的发现格格脸上还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看来格格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梳洗过的梓郁从门外走了进来,年轻的脸十分俊朗。 “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说,虽然经过昨天的事,他没再那么痛恨她,可是要说亲近哪还差得远。 “梦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没进入状况。 “格格快下来,让奴才们给您好好打扮一下。”那个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说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着铜盆衣物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被吓到似的任由她们摆布。 魏嬷嬷也含笑走了进来,对丫鬟们做着各种各样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悦的样子。 洗过脸的梓晴清醒了些许,一边被丫鬟梳头,一边问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呆了三秒,又立刻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 梓郁冷笑了几声,“看出来你不是装的了。我先不告诉你,一会儿见着他说不定什么都想起来了。” “就知道卖关子,就知道卖关子!”梓晴翻了他几个白眼低声唠叨。一回眼,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丫鬟已经为她梳好了复杂的发型,装饰了精美绝伦的钗环。她竟然能这么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细腻的皮肤比的她好了太多,无一丝瑕疵,应该是不吃有农药化肥的东西才保持的吧。因为还是少女,脑后披散了些乌亮的长发,摸上去宛如电视广告中宣扬的发质。 纯天然真好! 换上快要拖到地上的华贵衣物,梓晴长长呼了口气,好重!是啊,不是金线就是银线,那么多图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坚持下,她没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难控制多了,没经过练习就只剩走几步一个狗抢屎的份! ?br / 殇璃第13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她被带到花园的小厅里,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连风景都没来得及看。浩瀚书屋 顺王爷也在厅里,看见她来催促地招了招手。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开的花,顺王爷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象还微微的弓着腰。 男人听见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梓晴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呆在门口。 那双眼睛!那双记忆里的眼睛! 奔腾的时间从她的血管潮汐一样涌过,整个人都被卷走了一般。 她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才穿越了几百年吗?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是了,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那双眼睛吧!怪不得她为那双眼睛配过那么多五官都觉得不合适。 看清了他的全貌让她心底的某个结豁然被解开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谜题被解开了一般。 她竟然感觉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是谁?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好象解开了一些谜又好象更迷惑了。 他……为什么也这么冷漠地看着她? 这种眼神她觉得熟悉,梓郁也这么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让她更觉得冰冷,除了厌恶还有不屑。 光是他冷冷地看着她,她就已经觉得很委屈。 “我不是来探病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丫头痴迷的眼神真是让他厌烦到家了。这次她没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她没说话,心里的震惊混乱让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状态。 “听说你装做失忆,很好。这样也不失为解决现在混乱局面的好办法。只要你能认识到继续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就算你没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说,她直直地看他,忘记反驳。 “太皇太后让我来看看,是希望我能传达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为你们这点破事没必要闹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么多都还没顾过来,继续闹下去,吃亏的肯定不是别人,是你们自己!” 他略含鄙夷地扫了眼垂着头听训的顺王爷,这个可悲的窝囊废,他听人教训都成习惯。“明白了吗,顺王爷——”他讥嘲地拉长语调。 顺王爷赶紧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告辞!”他对这家人的不屑和蔑视到了他都不愿意稍加掩饰的地步。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等到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她又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是没有一句能说的出口,都乱糟糟地塞在她的脑子里,理不出一句。 “还有什么吩咐?”他故意殷勤地问,脸上的嘲讽让她感觉十分难堪。 为什么连他也这么对她?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相见,她觉得和他有种莫名其妙地亲密感,是因为那双眼睛让她想了那么多年而产生的眷恋? 见她又呆呆地不说话,他冷笑一声:“你脑袋要是真的摔傻了,也许还能有点人味儿!” 她委屈加恼火地盯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沉默的顺王爷,皱着眉的梓郁,没人对他的无礼站出来说一句话。 他,总是这么放肆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回去的路上,她幽幽地说,像是叹息,更多的是无奈。 “因为你不讨人喜欢。”梓郁明确地回答她。 “……”梓晴瞪了他一眼,她现在真的没办法生他的气,但他的冷言冷语有时候也很伤她。 走回她自己的房间,正是吃早饭的时间。魏嬷嬷早摆了一桌子的食物等她回来。 闻着香气四溢的味道,梓晴真的对自己感到绝望。这揭示命运的时刻她还是觉出饿来。 “哇!”她惊喜地发现,糕点都做的那么可爱,太精致了。“快来吃,快来吃!很好吃的样子!”她招呼梓郁。自己伸手拿了个小包子咬了一口,太棒了!她很自然地用另一只手又拿了一个递给愣愣看她的梓郁,“好吃!” 梓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包子,梓晴却没发现他复杂的神色,一心扑在美食上。 这是她第一次招呼他一同吃饭。他对她曾说过的话记忆犹新。“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不配和我同桌吃饭!” 自从他来到王府,从来不曾和她一起吃过饭,因为她觉得他不配。 “格格……”魏嬷嬷虽然高兴格格有个好胃口,又担心地看着她,看来,她把从小学习的规矩也忘干净了。 “魏嬷嬷,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梓晴拉着魏嬷嬷的胳膊把她按这凳子上。 “使不得,格格!您折煞老奴了。而且,这规矩也乱不得!”魏嬷嬷郑重地说。梓晴第一次看她威严的一面,不适应地愣愣看着她。“格格,大公主派了奴才从小伺候您,现在您身体好了,奴才也有很多规矩事项要教给您,毕竟您已经十六岁了,过了年,太皇太后就要给您指婚了。” 十六岁?指婚? “格格,您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学会。就这样出嫁,将来是要吃苦的。”魏嬷嬷语重心长地说。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的思绪又乱了。 魏嬷嬷欣喜地发觉,格格失忆后听话了很多,这可真是因祸得福!格格以前的脾气——也实在太娇纵了。 梓晴烦乱地抬起眼看着梓郁,“承毅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吗?”魏嬷嬷说的嫁人会是嫁给他吗?如果不是他……她真是越来越乱了。 “你真想不起来?”梓郁有些吃惊,“我还以为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忘了总还会记得他。” “为什么?”梓晴疑惑地皱起眉。 “他是——你追求的丈夫人选!当今圣上的堂弟,年纪轻轻就以宗亲的身份参与朝政,是皇室少年的榜样。”梓郁状似平静地抛出一堆让她震惊的答案。 她追求他?皇帝的堂弟,榜样? 她的手扶着头,必须把事情重头理顺一下。“这样,梓郁,我问一个,你答一个。”他所说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对她的理解能力是个考验。 “现在是什么年代?”看见梓郁一脸茫然,她改了一种说法,“现在的皇帝是谁?” 梓郁一脸惊骇,总算还是回答了她。“现在是康熙二十年。” “我是谁?” “你是和硕格格,地位只比皇帝的女儿低一点。你的额娘是顺治爷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姑妈。”说到这里,梓郁的表情又变得冷硬。 梓晴无心管他。这就对了,怪不得叫她“娘”大公主呢。没想到她的前世居然身份如此显赫。她该感到高兴吗? “我怎么受的伤,失的忆?”她重点问,这好象是承毅这趟来的重点,但她一头雾水。 梓郁的脸更沉了一点,“若鸿贝勒用箭射你,你为了躲避从马上摔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他为什么要用箭射一个女孩子?”这人也够卑鄙的了。 “因为你把她的妹妹从楼梯上推下去。他来找你理论,你居然要侍卫攻击他,害他受了伤,他好了当然找你报仇。” 梓晴张口结舌,不是吧…… 见她不再问下去,梓郁倒是非常主动地说起来,“你造下的孽不止这几桩,我都说不过来。所以承毅贝勒那么讨厌你,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虽然太皇太后多次暗示承毅贝勒,要把你指给他,他可是明里暗里没少给老祖宗钉子碰,你也算颜面扫地了。”梓郁幸灾乐祸地说,看见梓晴受伤的表情,还是住了口,说不下去了。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她娘大公主一样吗? 梓晴全身无力的坐在凳子上。原本以为“她”的家庭很冷漠,和家人关系很不融洽。没想到,“她”似乎和谁都不融洽! 前因后果大致明了以后,她渐渐领悟到一个答案。她为什么会来。 老天爷让她奇迹般的回到了前世,就是要告诉她为什么后世的她会铭记他的眼睛。 这不是她原本心心念念想知道的吗? 她,是为了遇见他而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 虽然现在她很困惑,也很害怕,但终于有了方向!她不会再哭哭啼啼了,她要好好的在这个时空活过一回!以前“她”做错的事,既然已经落在她的头上,就不该再回避,毕竟一切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既然老天爷能格外开恩让她有这样的奇遇,一定也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要顺着命运的轨迹走下去,走下去…… 看见她满怀希望的笑容,梓郁更加疑惑地盯着她看。 突然她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握拳,朝气勃勃地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不管了,反正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要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梓郁看着她生动活泼的笑脸,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觉得她很可爱。他轻轻叹了口气,让一切重新开始?她并不知道她已经把多少事弄的很糟糕。这难度简直等同覆水重收! 可,他隐隐觉得还有希望。他不就悄悄地变化了吗? 7、进宫 听说大公主要见她,梓晴有些胆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怕她。也许是看了她那不可理喻的疯狂,怕她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冲她扑过来。 她撅着嘴走在梓郁身后,他一脸的坚忍超过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表情。每次他去见大公主都等于给她一个机会污辱自己。 忍耐,只要他得到了封号,被皇家和贵族们认可了,他就可以远远地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他得到了封号,娘……也会有自己的诰封吧。 “大公主她……不会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吧?”梓晴终于忍不住问。 “不会,她只会骂我。她对你……算是比较好的。” 她听懂了他话里的玄机,对她这样已经是“比较好的”,因为对别人太差了。 大公主的院落华丽得近乎奢侈,让人有强烈的疏离感。像是一处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而不是一所供人居住的宅院。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人气。 并不是人少,人多着呢。一排排的丫鬟低头垂手地侍立在雕梁画栋之间,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看见她和梓郁走进来,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他们一眼,反而把腰弓的更低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目不斜视地打起绣帘,幽暗的殿宇里不知道谁恭声地喊:“格格和郁少爷到了——”梓晴甚至听见了回声。 大公主长年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心不冷漠才怪! 看见梓晴迟疑不敢进去,梓郁轻轻推她一把,小声地说:“我来挨骂都不怕,你来见额娘怕什么!” 梓晴简直是被梓郁推进房间的。 大公主端坐在上首的大椅子里,表情肃穆,真不敢想象,一个女人在家里,自己的房间里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她的严肃让梓晴更害怕了。 梓郁跪下向她请安,施礼的受礼的都是一脸冷漠。梓晴也学着梓郁的样子要跪下,却被站在旁边的老嬷嬷提小鸡一样提起来。 大公主僵着的脸一下子就满是怒色,让梓晴快吓哭了,这女人就是变化太迅速,没过程。 “你去!”她向刚才扶梓晴的老嬷嬷丢了个眼色,“好好训斥魏嬷嬷!格格病了,很多事想不起来,规矩也想不起来了!那就再教!这成什么样子?慌慌张张,一点皇族气派都没有!” 她又转回眼光,凌厉地看着梓晴,梓晴都觉得自己开始哆嗦了。 “你要好好学,快点学!明天辰时老祖宗就要召见我们,询问你的病情。快回去好好练习,别当着一干人丢了脸面!” 老祖宗?是指孝庄太后吗? 剩下的时间她没空深想,全被用来学习面圣的礼仪,越学她就越紧张,去见皇帝、太后果然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是来自几百年后的她,清楚的知道孝庄太后和康熙皇帝是何等的了不起人物。 丫鬟们也忙碌起来,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乱作一团。因为梓晴实在没办法优雅地穿着旗鞋走路,她们必须改短她的锦褂,以免她踩到摔倒。 梓郁冷眼看着她们忙乱,一整天了他都沉着脸不说一句话。 梓晴百忙中还是发现了他的低落。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客气的拨开了,“你既然已经好了,我就没必要跟进跟出的吧。我走了。”说完站起身就走。 “真奇怪……”梓晴喃喃地说,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就不高兴了。 “不奇怪。”魏嬷嬷走过来,刚才的一幕她都看在眼里了。“郁少爷……”她迟疑了一下。 “魏嬷嬷,你就告诉我吧。”梓晴恳求地看着她。 魏嬷嬷终于点了点头,“公主不喜欢郁少爷,虽然也给他争封号,却从不带他进宫。这对贵族们认同郁少爷很不利。郁少爷不仅在咱们府里地位尴尬,在皇族里也是如此。” 怪不得! 梓晴暗暗做了决定,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他,至少她应该出点力。 梓晴早早的起床,果然,今天梓郁没有如往常一样清早就来她房里报到。打扮好了,她让青青带路去找他。伶俐的青青虽然一脸惊疑,还是什么都没问,默默地带着她来到一处小院。 梓郁的小院在王府偏僻的一角,用人虽少却很整洁。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厮看见梓晴来了惊讶的瞠目结舌,放下扫把飞一样的跑进房里通报。 “你来干什么?”梓郁也一脸奇怪的走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来他的屋子呢。 “穿上好看的衣服,和我一起进宫去。”梓晴表情坚定地看着他。 梓郁明显的一惊,马上又冷静下来。“我不去。” 梓晴走过来,不容他躲闪地拉住他的手,“这身就不错,够帅啦。跟我走。” “不去!”梓郁想甩开她的手,“你是想多给你额娘一个机会污辱我吗?” “哎……哎……我的头!”梓晴扶住脑袋上高高的旗头,上面的珠珠钏钏非常沉重,她没戴惯,总觉得会掉下来。“你别推我好吗?”她瞪了梓郁一眼,“反正你总得迈出第一步吧!就算你是陪我去的吧,我也害怕呀。” 梓郁愣愣地看着她。 她已经笑起来,拉着他的手,拖着他向前,“走啦,走拉。” 准备上轿的大公主看见梓晴拉着梓郁走过来,脸一沉,梓晴和梓郁的表情同时一僵,都停下脚步。 “松手!拉拉扯撤像什么样子!”大公主扫了一眼梓晴拉着梓郁的手。 梓晴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松开手。 梓郁的脸色更阴暗了些,原本心里悄悄升起的希望又被压住。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的。 “上轿!你拉他来干什么!”大公主冷冷地训斥。 “我……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梓晴鼓起勇气,对大公主说出逆她意的话真是难,不过她终于说出来了。 “嗯?”大公主果然瞪起眼,马上要发作了。“你在胡闹什么!” “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我害怕,我要他陪我。” “胡说,不是还有我吗!他去算怎么回事?” 梓晴被大公主的态度刺伤了,连她都这么难受,梓郁更受伤了吧? “他也是我们一家人,他是我弟弟,也是您的儿子啊!反正我就是让他和我一起去,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大公主准备向她走过来,看架势就是给她一耳光都有可能。这时候魏嬷嬷站前一步向大公主福了一福,挡住了大公主。“公主,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再不出发就晚了。格格病了,您就随她吧。” 大公主狠狠瞪了梓晴一眼,终于转身上轿。 梓晴对着梓郁偷偷一笑,太好了,过关。 梓郁虽然没笑,但他的心震动了,她说他是她的弟弟?他们是一家人? 8、面圣 梓晴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北京故宫她曾去参观过,虽然殿宇很多,却很阴暗,很多东西都很粗糙,看不出精彩在哪。 当它作为皇帝寓所真正使用的时候居然这么的金碧辉煌。到处是鲜明的雕梁画栋,地砖被擦的幽幽有光。屋顶和墙壁的颜色都很鲜艳,檐上挂的铜风铃断断续续地发出悠远而庄重的绵响。 来来去去端庄走着的的成队宫女;疾走传话的小太监;挺胸叠肚、威风凛凛的太监头头;还有一些穿着华贵,被下人扶着,因为穿“花盆底”而高人一头的贵妇和少女,到处都是冠盖云集,锦绣风流。 她的心跳的很快,不断在脑子里演习魏嬷嬷教她的礼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慌慌张张闹出什么笑话。 这可是去见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哪! 慈宁宫外聚集了很多跟着主子来的下人,梓晴惊奇地发现,她们小声的说说笑笑,竟比大公主的下人们放肆很多,因为有了人声,整个宫殿显得热闹喜庆,生气勃勃。 宫女通报进去,梓晴跟着大公主走,只看自己的脚尖,心好象在嗓子眼儿里跳动。 宫殿的顶很高,虽然开了很多窗户,由于不是镶的玻璃,还是显得幽暗。 所有的老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喜欢孙男弟女环绕膝下,孝庄太后也是。梓晴看到了很多人的脚, 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这才有人味嘛,像大公主似的威严端坐在自己房间,对孩子说话都拿腔拿调的大概还是少数。 见她们进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梓晴感觉所有的眼光都压过来,好象有温度似的,她觉得周围热起来了。 “大公主,你来啦?我听说,晴儿的病……”孝庄太后坐在东窗的炕上,边说边喝了口茶,态度不冷不热。 大公主对太皇太后只福了福,就有宫女识相地搀住,太监抬了把椅子给她坐。 该她了!梓晴紧张地准备把魏嬷嬷教她的礼仪表演一遍,刚往下跪,孝庄太后就低笑了一声:“得了,晴丫头!少和我来这套虚的。”她手一抬,宫女就来拉起梓晴。 梓晴呆呆站着,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过来。”孝庄太后放下茶碗,“摔了一交,把甜言蜜语也摔没了?” 看样子,她对“梓晴格格”并不讨厌,很是宠爱的样子。 梓晴偷眼看了看大公主,她正瞪着她催促她快上去。 刚走到炕边,孝庄太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垫子,示意梓晴坐上去。 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怯怯的坐了。 “脸色还好。”孝庄太后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下。 离的这么近,梓晴才看清楚了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人。她已经六十有余,身材富态,不至于太胖却很有威严。说话声音不太响,底气却很足。 她微笑着,很慈祥。眼神也不凌厉,看上去只是一个气质很好的贵族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却不张扬,轻便舒适。 “你这次也受到教训了吧。”老祖宗略含责备地说。 “嗯。”梓晴含糊的答应,低下头。 “听说你摔的什么都忘了?”一个软软媚媚的声音说。虽然是个问句,但口气里的嘲笑显示她根本不相信。 梓晴不爽地抬头,说话的是个娇媚的姑娘,娇不怎么纯粹,却很媚,眼神很撩人,不怎么正经似的。 “是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梓晴冷漠地顺水推舟。 “唉。”孝庄太后皱眉叹气,“和你们操不完的心!晴丫头,经过这次事情,你要好好改改脾气。生你的气是真,你受了伤,心疼你也是真。” 梓晴动容的看着她,她是大清国地位最高的女人,可她说的话却这么温暖贴心,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她。 “老祖宗,我害怕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梓晴扑进她温暖的怀抱,很自然地搂紧她。她让她想起过世的奶奶。 眼泪也说来就来,突然来了这里,周围不是冷漠就是怨恨,她的压力真的很大的。 一边儿的大公主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担心这孩子要出丑,没想到比失忆之前更会撒娇,更讨老祖宗欢心了。 “别哭,别哭……”老祖宗也环紧胳膊,“有我呢,别怕啊。” 看着这场面,屋子里的福晋格格们都暗暗流露出鄙夷,却都极力掩藏着。谁也没必要惹上这对母女给自己招惹麻烦。 虽然梓晴闯了这么大的祸,看样子老祖宗要包庇她到底了。 “老祖宗,”梓晴想起了什么,从孝庄太后怀里坐直了身子,“这次我生病,多亏梓郁照顾我。” “哦?”孝庄眼睛里流露出欣喜,梓晴这孩子是不是装作失忆逃避责任先不论,但她真的懂事了。 顺王府的嗣子问题也没少让她头疼。她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站在那儿的英挺少年,“这就是梓郁吧,小模样真英俊!像是顺王府的孩子。” 这就等于是承认了梓郁的身份。 梓郁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倒身跪下叩头。 “起吧,一家人客气什么。”太皇太后亲切地说,“来人啊,难得这孩子进宫了,带他到养心殿去看看他皇帝表哥!” 所有人看梓郁的眼神都有了不同。这样一来,他不仅被承认了王爷之子的身份,将来的地位也可想而知,他不再是一个地位尴尬的私生子了。 等梓郁出去,那个“不正经”的姑娘又笑嘻嘻地说话了:“梓晴姐姐,你还认得我吗?”她笑的应该是很甜,可是放着不友善光的眼睛,让这笑容显得很诡异。笑容一没了诚意,就显得特别虚。 “不认得。”梓晴最讨厌这样皮笑肉不笑的虚伪人了,不客气地回答。 妖媚少女嗤笑一声,表情里明显认定梓晴是装的,“我是静娴啊,姐姐莫要再‘忘’了。” 听了她的话,人群里传出暗暗的低笑,看来大家都认为梓晴的失忆是大公主和女儿串通演出的一幕好戏。 大公主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意图,眼睛里升腾起了怒火,哼,她们以为她是想就此善罢甘休吗? “皇额娘!”她站起身,严肃地说,原本祥和的气氛因为她的开口而急速冷冻。“现在梓晴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对她的伤害明摆在这儿!现在是该好好算算帐了。” 孝庄太后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回答。 这个大公主真是!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让事情这么不了了之多好,非要较真。再闹下去,谁也没好果子吃!她怎么就不懂呢?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想算什么帐?”大公主的话音还未落,殿外一个四十多的贵妇带着一个娇俏的少女竟然没等通传就闯了进来,显然她们是听见大公主的话,迫不及待进来的。 “你儿子居然想杀我女儿,按咱们大清律法,这都得算杀人未遂!”大公主不依不饶。 “我儿子杀人未遂?你女儿呢。看看我的若羽!”贵妇一拉自己身边的少女,她正因为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我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儿,你女儿也下得去手推她。若羽这是命大,如果落下什么残疾,你女儿也够判的!” 一屋子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的惊讶,有的幸灾乐祸。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吵起来了!居然当着老祖宗吵架,太好玩了。” 屏风后面传出一阵少女好听的笑声,却因为和气氛格格不入而显得十分放肆。 “够了!”孝庄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 所有人都站起来,垂下头,没人再敢说话了。 “你们都反了!大公主,定福晋!这古往今来没有的事都让你们给闹出来了!传出去一个公主和一个福晋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吵成一团,让天下人笑话!” 大公主和定福晋都把头垂得更低,老祖宗平时很疼爱她们,放肆一点也不追究,可真生起气来就严重了,搞不好算犯上。 “美璃!出来!”孝庄太后厉声冲屏风后面说。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后面蹭出来,显然她也害怕了。“这么大个丫头,眼看要嫁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你也不看看情况再说话!就你这样子,嫁出去吃不完的苦!谁能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美璃也垂着头,暗暗撅起嘴。 “你们要追究是吗?”孝庄太后气呼呼地把视线转回到大公主和定福晋身上。 “那好,若鸿一个大小伙子非要和个丫头过不去,还企图杀人,流放蒙古!梓晴,你一个姑娘家,下手狠毒,把定王府的格格推下楼,还指示侍卫殴打当朝贝勒,夺去格格封号,在家闭门思过三年!” 这回大公主、定福晋都面无人色的跪地求饶。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地扭着头不说话,事情陷入僵局。 梓晴也看出点眉目来了,大公主和定福晋互不相让,当着这么多人吵起来让老祖宗很没面子,下不了台。 好说好商量不行了,干脆下个狠手,严判二人,让两家人都害了怕,还堵了众人的口。 现在缺的就是下台的梯子。 “老祖宗……”梓晴惴惴不安地开口,跪伏在孝庄太后的脚边。不知道自己这把赌的对不对。 对不对也只能这样苦求了!难不成还真去流放啊! 她七分真切三分表演地搂住孝庄的小腿,眼泪虽然没有配合地流出来,表情却沉痛万端。 “老祖宗,看在我受伤失忆的份上,再给一次机会吧!虽然现在我糊里糊涂,也知道错了。请您别生气!”再加点沉痛,好了,眼泪来了。 “千错万错都是由我而起,我愿意认错认罚,但请您别难为若鸿贝勒吧……”哭的太投入就真哭了,哽咽难言,最大的败笔就是鼻涕。 边哭还得边抹,抹得还要干净,不然耽误整体效果。 她倒不是真的想独自承担后果,只不过觉得这样说显得挺仗义。 定福晋没想到梓晴这么说,吃惊地抬起头。 “哼!”老祖宗还是一副不解气的样子。“你真的知错了?” 话音活动了!梓晴连忙捣蒜似的点头。 “真要是罚的那么重,我也不忍心!”孝庄恨恨地说,“你们都太不懂事了!小的闹,老的也来掺和!”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大公主和定福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向着谁都不好。梓晴,如果你能让若鸿那倔小子原谅你,这事,我就当小孩子打闹算了!如果……”声音一沉,“还是不能和解,该去蒙古去蒙古,该思过思过!” “谢老祖宗恩典!”一堆人都跪下了,梓晴也随着大流。 这就等于把事情解决了。梓晴暗暗想笑。 谁傻呀?假装也得装和好了。 9、丰台大营 还得向梓郁好言相求,他才肯陪她一起去定王府。 北京城当时并不大,更何况王府都在内城,路不算远,就是交通工具太差。 梓晴只能坐车,不敢骑马,她也不会。 到了定王府果然吃了闭门羹,护卫都没进去通传,翻拉着白眼说自己家的贝勒去丰台大营了没在家。 梓晴倒没觉得怎么难堪,她生来就是平头百姓,深知事难办脸难看的规则。倒是梓郁非常吃惊,一向自命天之骄女的梓晴竟然坦然忍受了这份窝囊气。 挨了人家好几个白眼,她居然还能面带微笑的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见高贵的格格怎么大度,看门的护卫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语气客气了些。“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 啊?梓晴烦恼地垂下头,这怎么行呢? 看来只能去丰台大营找他了。 转过脸,堆积些微笑看向梓郁,还没等她开口,梓郁已经抢答了:“不行。” “你不愿意陪我去啊?”梓晴可怜兮兮地说。 “丰台大营不许女人进入。” 梓晴转着眼珠,扯出了一个让梓郁毛骨悚然的微笑。 梓郁骑在马上头也不回,虽然放慢了速度配合梓晴的马车,算是给她面子了,但拒绝聊天。 梓晴穿着改过的男袍,担忧地看看天色。虽然她穿了男装,还是很容易看出破绽。先不说她矮矮的身材,穿上袍子比例失调。清朝的男子都剃头,她鬓角的头发让人一眼就看出问题。 顾不上了,她必须尽快见到若鸿。 实在太耽误了,赶回家抢了梓郁一套衣服,再让魏嬷嬷她们改,浪费了大半天。现在大概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梓郁说已经过了未时。 马车没有减震,路也不太平整,很颠。而且整个人是摊着腿或者盘着腿坐在车上的,一会儿腿就麻了。 “按这速度,我们明天都到不了丰台。”梓郁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言了。 “那怎么办?”梓晴也苦不堪言。 “都是遭罪,不如我驼着你骑马,尽量快跑,亥时前能到。” 亥时?晚上十点多? 梓晴坐在梓郁前面,马一快跑,她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肺都和色子一样在肚子里稀里哗啦的跳腾。屁股被马鞍磨的很疼,腿还不过血,直发麻。电视剧里俊男美女共乘一骑的优美画面纯属艺术虚构! “我要吐了。”她哭咧咧的说。 结果只换来梓郁那小子一句:“别吐我身上。” 到了丰台大营的营门,梓晴简直就是摔下马直接瘫到地上。地是黄沙地,身上沾没沾灰,还有没有形象一律顾不上,能趴在厚实土地上的平稳感战胜一切。 天色已经黑透了,四周的景物茫茫一片,除了营里的篝火外别无光源,让人有些害怕。 梓郁就从容多了,飞身下马还能算得上潇洒。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营门前有一队守卫兵丁,看起来是头儿的那个不甚客气地用手里的刀指指点点,直着嗓子喝问。 “求见若鸿贝勒。”梓郁被他的无礼弄得有点不高兴,冷着声音说。 门卫头儿上下打量了梓郁一会儿,皱起眉,用更长时间看梓郁身后坐在地上喘大气的梓晴。 “两位是……”他很疑惑地问。 “我们是定王府的,有急事找若鸿贝勒。” 一听是定王府,门卫头儿表情一垮,“我们爷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再说吧。”他转身要走。 梓晴大惊失色,明天?这里没村没店的,再不让进营,难道要一直在这儿蹲到天亮? “守卫大哥,请你务必通传一声!”梓晴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露宿郊野的恐惧激发她全部潜能。 梓郁忍不住挑眉看了眼她,梓晴正一脸哀求地看着守卫,没理会。 守卫大哥? 这真是从梓晴格格嘴里说出来的? 梓郁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塞给守卫头儿,“劳烦了。” 真是什么都没钱好使! 梓晴感慨地看着守卫头儿把银子掂了掂。他已经向营里走了。 “如果爷不愿意见你们,我也没辙。”他悻悻地补了一句。 虽说已经接近初夏,晚上还是很冷,尤其周围黑漆漆的。梓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抱起胳膊。 马蹄声在夜晚传的尤其远,好几匹马杂沓的奔驰而来,夹杂着策骑的男人们“驾,驾”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虽然人不算多,但速度快,马也彪悍,气势非凡。 “那是……那是……”守卫们挤成一堆极力观望着。 “是都爷!他老人家来了!”不知哪个眼尖的先看出名堂,惊叫着。 “快去告诉鸿贝勒!”守卫乱成一团,有的跑去报信,剩下的赶紧抄起火把,列队准备迎接。 完全被忘在一边的梓晴和梓郁目瞪口呆地站在营门外,好象比守卫们更殷勤地等着接待似的。 到了营门,为首的男人放慢马的速度,习以为常地接受守卫们的跪拜。 是他?眼睛的主人,承毅! 他高高的端坐在骏马上,目不斜视,兵士们跪拜着他,他们的头只及他的马蹬。 挺直的背脊,英武的身材,俊美的容颜……都让她晕眩。 梓晴默默地仰望着他,她还不习惯自己的贵族身份,只觉得离他好远好远,远得都有些绝望。 承毅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精准地俯视过来。 她的心一紧,居然有些想哭。 她真的很想他!无论是出于好奇也罢,出于眷恋也好。真的见了面,她灰头土脸地仰望着他,而他……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承毅也借着守卫们的火把看出了她是谁,他有些惊讶地微微掀了掀眉毛,但没有停下,无动于衷地缓缓走进营门。 “嗳……” 她下意识想叫住他,却发现,只是喊出他的名字已经很难! 他应该听见了,却没有回头,跟随着他的侍卫们骑着马从她身边走过,把她彻底淹没,扬了她一身灰尘。 10、求和 一个高瘦结实的俊朗年轻男人带着几个护卫快步从营里迎出来。 “我以为你明天早上才会来。”年轻男人对承毅说,眼睛却状似无意地把周围一扫,在梓晴梓郁脸上略微停留后又回到承毅身上。 承毅见他来了,下了马,早有人赶着上来替他牵牲口,他潇洒地把鞭子也扔给来牵马的兵丁。 “心里有事晚上该睡不塌实了,还是赶着上这儿来,安生一觉到天亮。”他浅笑着说。 两人说着话,目中无人地就向营里面走。 梓郁一推梓晴,小声催促:“说话呀,那就是若鸿贝勒!” 哦哦,梓晴这才大梦初醒似的一激灵。原本以为能被几个侍卫揍一顿的男人应该瘦弱文静,没想到是这么硬朗的一位。 “等等!”她不得不叫住他俩。 若鸿和承毅果然都停住脚步,回头看她。都是一副莫测高深的平静表情。 军士们也都听出眼前这个矮子是女的,但主子们没说话,他们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梓晴抽了抽鼻子,千万先不能哭,虽然受了这么大罪来了,却被人当蟑螂一样瞥着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若鸿略略沉吟一下,冷着嗓子很凶的说:“进来吧!” 梓晴的心一宽,好了,不用露宿野外了。这边心刚放肚子里,那边马上产生了新危机。又黑又冷的站了这么久,被风一吹,她想上厕所! 她焦躁地环顾四周,连绵的兵营,到处都是男人,肯定没有女厕所! 梓郁跟着承毅和若鸿走了几步,发现梓晴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她还可怜巴巴地在刚才站的地方,一脸欲哭无泪的别扭表情。 “快跟上。”他皱着眉催促,承毅和若鸿也再次停步回头看她。 “若鸿贝勒都让你进来了,你还磨蹭什么。”承毅似笑非笑地说,口气里有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招来若鸿一记白眼。 “我……我……”梓晴艰难地迈前一步,怎么突然就这么急?一点积累过程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不耐烦地看着她,用表情谴责她。 “我想尿尿。”梓晴失败地垂下泪两行,放弃尊严地坦白道。真是太佩服自己了,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还顾虑到说“上厕所”或者“去洗手间”他们会听不懂。 所有人都“噗嗤”一笑,又都马上忍住。 若鸿忿忿地揪起眉,看来已经在抓狂的边缘了。恨虽恨,他总不能看一个姑娘家尿裤子吧。 他用下巴一扬,示意她去一个帐篷后面的暗影里。“我不叫人过去就是。” 梓晴用冲向幸福未来的表情跑向那个角落。 承毅嘴角微微抿了抿,还是透露出些揶揄的笑意。他瞥了瞥若鸿在怒火冲天中苦苦克制的表情,终于笑出来,若鸿……他的麻烦大了。 被这个丫头缠上的痛苦,他是刻骨铭心,食髓知味。现在又有一个男人与他分享,他真是不胜宽慰啊。 梓晴打量着若鸿替她安排的帐篷,基本上能遮风挡雨,就是隔音很不好。外边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堆,让来往走过她帐篷的人都像是在演皮影戏。负责夜巡的兵士们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让她无法入眠。 更恐怖的是,营里的兵丁知道帐子里住的其实是个女人,都不免在帐篷前驻足观望。他们的影子映在帐篷上,她看得非常清楚。 危险啊!这是一个居住着至少几万男人 殇璃第14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几万男人的地方!生在科学和传媒都很发达年代的她,当然明白男人冲动起来是不用脑子思考问题的。hubaoer 不行,她必须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她赶紧走出去,跑向若鸿的帐篷。 她得意地佩服自己,昨天故意拖延,看清楚他是进的那座帐篷。 已经起来的兵士们表情古怪的停下手中的活儿,张大嘴看着她,让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像被狼追着似的窜进若鸿的帐篷。 糟糕,若鸿还没起床! 他光着上半身背着她躺,薄薄的被子掀在床的外侧,造型崎岖。还好……她松了口气,他穿着长裤。 “谁?” 感觉到异样,若鸿警觉地迅速起身,更夸张地还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刀。 “是……”本想报上名来,看着他一个挺身站到地上,刀已出鞘,吓得她连话带呼吸都停止了。 若鸿也看清是她,眼睛里居然闪着凶光,刀并没有放下,反而威胁地逼上她的脖子。 梓晴觉得那薄薄的刃上传来的绝对是冷冽的杀意。 她终于有些明白他有多恨她。 “你又想干什么?”他用刀轻敲了一下她的下巴,锋利的刀口划破了她娇嫩的皮肤,虽然没有出血,她受惊而痛苦的表情,让他还是冷着脸收敛了自己的手劲。 “我……我有话说。”梓晴觉得自己的嗓子发苦,说出来的话都是涩的。 若鸿皱着眉,盯了她一会儿,终于放下了刀。 梓晴赶紧深呼吸,她快缺氧了。 “我是来道歉的。”她逼迫自己直视他,显得很有诚意。但声音就让人泄气了,是抖的。 他冷着脸看她,没接话。 “我想你也知道了吧。如果咱俩不尽快和好,太皇太后就要处理咱俩了。”她郑重地说,希望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结果人家还是不接碴。 “和我回去吧,只要和老祖宗说一声,这件事就解决了。” “说什么?”终于有反应了。 “和好了,不生气了。” “不可能!” 这人真是缺心眼! “那你就得去蒙古了!我无所谓,还在北京,还在家里。”她也没好气。 “原谅你没门!我情愿去蒙古!” 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梓晴觉得自己一口气上不来。 “你……”梓晴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行,冷静!发火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闭上眼,吸气,呼气。再睁开眼瞪他。 “就算是装的行不行!你装作原谅我还不行?你可以继续恨我,骂我……打我都行。”不排除这个可能,她说的非常心虚。“欠你的我慢慢还!先把流放思过这场灾挡过去好不好?!” “欠我的……慢慢还?”他脸色转狠,汹涌的火气在眼睛里越聚越多。 他的样子太可怕了,她说错什么了?梓晴快被他吓哭了,本能地后退,想逃。 “你能还我什么?”他吼道。 一把抓住她,他像要把她晃荡散了似的使劲摇。梓晴听见自己的脖子咔吧咔吧直响,脚都离了地。 “我被你的几个狗屁侍卫打了,一个镶黄旗的副都统让几个家丁给打了!你要怎么还?怎么还?” 自己技不如人,他赖谁啊?梓晴委屈的泪流满面。 “你要还是吧?”他发狂了,如同野兽。他的蛮力让她就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他把她甩到床上,恶狠狠地压住,他的体重惩罚地碾着她,她要窒息了。 “你干什么?”她恐惧地尖声哭叫。防这个防那个,她却自己跑到最危险的地方来了。 “你让我成了笑柄,我夺了你的贞洁!我宁愿去蒙古!我宁愿流放!我名望扫地,你嫁不出去,这算扯平!” 他的手蛮横地撕破她的衣服,故意弄疼她。 “救命!救命啊!”她大喊,对他又踢又打,完全没有效果。她的心都要裂开了。 “救命……”她声嘶力竭,若鸿并不阻止她哭叫,还带着份幸灾乐祸的残酷笑容。 在他的地盘,谁会来救她?她叫的越大声,越多人知道越好。 “承毅啊……承毅!救救我!救救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大喊,悲戚的声音让若鸿浑身一僵。 他目瞪口呆地压在她身上,身下的她浑身剧烈颤抖,娇美的脸上全是泪痕,脖子、裸露的胸膛上全是他弄出来的青紫,狼狈不堪。 他在干什么? 疯了,一定是疯了! 他懊恼地低吼一身,触电一样弹开,退到床边,混乱的捏住自己的太阳||狂c|。 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承毅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不出情绪。 若鸿放下捏着太阳||狂c|的手,懊恼而烦躁地扭过头不去看他,脸上浮起狼狈的红。 “把她弄走。”若鸿思绪混乱地甩了甩头。 承毅没有说话,脚步异常沉重地走到床前,用被子包住已经哭不出声,颤抖着流泪的梓晴,抱出帐篷 11、和好 “你还有没有脑子?!”承毅把面无人色的梓晴抱回自己的帐篷,凶狠地抛在床上,力道之大让木床“咚”的一响几乎塌了。 梓晴受惊过度,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他是个男人!你大早上去他帐篷?”承毅气恼地在地上左右踱了几步,眼睛因为愤怒熠熠发光,表情好象要吃人。 “你想献身给他当补偿可以!主意不错!”他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笑了,“至少偷偷的啊!居然在丰台大营里!行,你们够绝!”他无法克制地咬着牙。 “喊我干什么?我不想趟这浑水!”他一拳砸碎了地上的桌子。 “你……”他怒不可遏地狠狠一指她。 他怒吼,砸东西,她看在眼里,却好象无法做出反应!她吓坏了,真的吓坏了,还好……最后一刻他还是赶来了,赶来救她! “哇……”终于意识到自己安全了,她哭出声。号啕大哭,完全没有形象。 她蹭下床,扑进他的怀里,只有在他怀里,她才感觉最安全。 包着她的薄被滑落在地,上半身的肌肤彻底走光,她根本顾不上了。她需要他的怀抱,他的安慰! “混帐!”承毅低咒一声,忙不叠地替她拉起被子包好身体,她不管不顾地扑在他身上大哭,鼻涕眼泪一大片,直凉进他的胸膛,奇异地扑熄了他的愤怒。 这个女人换了更狠的手段折磨他! 而且,非常见效。 梓晴轻轻抽泣着,刚才哭的太尽兴了,到现在都还没好,好象打嗝似的停不下来。 梓郁坐在矮凳上沉着脸低头喝粥,看也不看她。看情况他完全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却很生她的气。 他该不会以为是她去“色诱”若鸿吧?! 承毅把梓郁叫来以后就不知去哪儿了,帐篷里只有闷不吭声的姐弟二人。 “我……”气氛太紧绷了,梓晴也有点委屈,刚开口,就被梓郁抬头恶狠狠地瞪上一眼。 “闭嘴!”他气恼地说。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身败名裂? 难道是她做错事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冲她发火? 梓晴想反击,却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委顿地裹在被子里,不停地抽鼻子。 门帘掀动,承毅和若鸿走进来。 看见若鸿,梓晴本能地瑟缩一下,居然连抽泣都止住了,真是怕了他了。 若鸿也臭着脸,一副他吃了亏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承毅推了他一把,若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口气恶劣地说:“我和你回去见老祖宗。” 她没反应,张着嘴看着他,好象没听懂。 “快点收拾一下,马上走!”见她没动作,他又爆发了,凶横地命令道。 “哦!”她下意识地接受命令,快速起身,忘记自己没穿衣服,只包着被子。被子散开,她这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拉。“走吧。”她还不忘积极配合。 三个男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她。 若鸿低咒一声,理智估计完全崩溃了。他愤恨不已地扯开自己的袍褂,动作有些粗鲁。 “你干什么!”梓晴又尖叫了。 若鸿把袍褂甩在她身上,命令道:“穿上!”说完,头也不回,气冲冲地快步走了出去。 承毅浅笑着摸了摸下巴,若鸿掀帘子出去的时候,他看见外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张头张脑。好象是静娴的二哥。 承毅眼睛里闪过阴鸷诡谲的光,心里算计着另一种可能。 梓晴穿着若鸿的袍子,要不是靠腰带系住,都能直接垂落到地上。 若鸿去安排车马,承毅在她身后对一个将领打扮的人低低吩咐着什么。梓郁一声不吭地站着,若有所思。 “怎么会……”梓晴皱着眉远远看着若鸿挺拔的背影,喃喃地低语。 “什么?”承毅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吩咐完,走回她身边。 “若鸿贝勒……怎么会被家丁打伤?”她真的很疑惑!她“切身”体会了他的力量,光看他结实的肌肉,也应该是以一当十的主儿啊! “因为他不了解你。”承毅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笑意,眼底闪着鄙夷的光。 “嗯?”她不解地抬头看他。 承毅被她清澈的眼光瞧得有些心烦,口气也冷了:“你给他下了蒙汗|药!” 啊?梓晴又惊愕地张大嘴巴。 她真是越来越被“梓晴格格”震撼了!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她也才16岁不是吗? 看看“她”留给她的烂摊子!个个都是大手笔! 12、受害者 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不过结果还是好的! 若鸿虽然表情恐怖,还是在宫门口耐心等着她回家打扮好了一起去见老祖宗。 老祖宗神色忧虑,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我们……真的已经和好了。”梓晴被老祖宗的态度弄得有点慌,事情解决了,她老人家怎么还没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更烦恼了似的? 她怯怯地戳了一下跪在旁边的若鸿,让他赶紧帮腔。她还是很怕他,肢体的接触让她有些颤抖。 若鸿也不爽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向上首的孝庄太后磕了个头。“老祖宗,您为这事儿费心了,奴才罪该万死!” “你们……你们……”老祖宗突然激动地抬手指着他们,气得直喘气。 若鸿赶紧跪伏在大理石地板上,梓晴也学他。 “你们这两个小畜生!气死我算了!”老祖宗终于把话说顺溜了。 “让你们和好,也不用闹成这样吧!幸亏事情已经压服住了,不然你们在丰台……咳咳!”老祖宗气得浑身颤抖,直咳嗽。 梓晴浑身僵硬,血都冷了。老祖宗也太神了!这么快就知道了! 若鸿跪在地上,也不辩驳也不告饶。 梓晴简直是浑身发软,瘫在地上。 “下去,都给我下去!气死我了!”老祖宗气哼哼地一挥手。 若鸿僵着脸又叩了个头,退出花厅。 梓晴失魂落魄的跟着他,扁着嘴,又害羞又气愤,都怪他! “怎么办……怎么办……”她浑身发虚。 若鸿皱着眉,表情还是那么凶恶,仿佛他才是受害者。他停住脚步低头瞪她,“怎么办?我比你更惨!现在我算是撇不清了!承毅!我饶不了你!”他吼完,怒气冲天地快步离开,看起来像是找谁去寻仇。 什么意思?和承毅有什么关系? 梓晴烦恼地呻吟一声,头都疼了。 回到家里,梓晴觉得很累,却睡不着,坐立不安。 她忍不住去找梓郁,虽然他也不算友善,但却是唯一能听她说心事的人了。 她走进房间的时候,梓郁正坐在窗前的案边皱眉沉思,很不高兴的样子。 “梓郁……“她带着哭音叫了他一声。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 “糟糕了!我和若鸿和好了,老祖宗还是很生气!还……还知道了丰台的事!”她的脸有点红。 “哼!”梓郁冷笑。“果然。” 他们都好象知道来龙去脉,就她糊里糊涂!她快被这种局外人的混乱感受搞得快发疯了。 她才是主角不是吗? “到底……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尖叫,胸口发闷。 “你还没想明白?”梓郁简直是有点怜悯地看着她,“老祖宗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承毅说的。” “啊?!”梓晴脑子发木,瞠目结舌。 “他一直不想娶你,正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拒绝老祖宗的指婚,你正好给他制造了一个。” 怎么可能?他…… “这人心可真狠。”梓郁冷笑,“为了解脱自己,连朋友都害。哼,他就是这么个人,不然怎么能干这么多大事!”梓郁又厌恨又佩服地说。 梓晴茫然地瞪着大眼,视而不见地看着他。 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若鸿恨她,想蝽药她泄愤。承毅想甩开她,卑鄙地把事情捅到老祖宗那儿。梓郁还好象在他们身上有所获益,见着世面似的! 她默默走出梓郁的房间……心里空空荡荡。 她甚至感觉不出悲伤。 13、被嫉妒的女人 来了清朝一阵子,梓晴对生活有些习惯了。泛滥的清宫戏对她很有好处,至少对生活的一些方面不怎么隔膜。 当清朝女子也不怎么轻松,尊贵如她,也不能想睡到几点就几点。早上一定要起来去向父母请安,没有节假日。 而她的“额娘”大公主也十分看重各种礼仪规矩,凡是别人向她磕头行礼,显得十分尊重她的活动,她一律不放过,把人折腾个够。 除此之外,就算没有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懿旨,作为皇亲国戚,她们也要定期进宫请安。 梓晴心里有事,一直高兴不起来,魏嬷嬷她们小心翼翼伺候,却不劝慰。大公主恐怕连女儿不高兴都没看出来,顺王爷就好象只是个理论上存在的爹,向来没有一句热乎话。 梓郁被招进大内侍卫府,那是贵族子弟才能入选的地方,给皇帝当近身保镖,那是他被封为贝勒的必要锻炼,所以也不怎么在家。 梓晴觉得很孤独,更茫然了。 今天又是给老祖宗请安的日子,早早的进宫,很多福晋格格的已经在了。 请完安,老祖宗要和福晋们说些生育方面的“成|人”话题,没婚配的少女们就被宫女请出去,扎堆儿说笑。没人主动接近梓晴,都各有圈子的聚了好几堆,时不时爆发低低的笑声。 梓晴更失落了,她干脆在外廊的尽头一声不吭的坐着,没人理她,她也不理别人,这总行了吧。 就这也还有人挑衅,那个叫静娴的妖精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那表情她都形容不出来,有点怜悯,更多的是愉快。像是幸灾乐祸,更像报仇雪恨。 梓晴回瞪她几眼,还是没她有毅力,坚持不下去,随她耀武扬威了。 那天在屏风后面没眼色发笑被老祖宗骂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也好象在观察她似的。 梓晴看了她一眼,她的年纪应该和“梓晴格格”差不多大,卤莽轻率的性格却让她看上去还是个放肆的小孩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好象叫美璃。 “梓晴……”美璃咬着嘴唇,破天荒地露出难过的神色,说话也吞吞吐吐。 “嗯?”梓晴疑惑地看着她。 “我听说了。”美璃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是来安慰梓晴的,自己还挤出点笑容来。 看得梓晴直发毛。 “你没办法嫁给承毅哥哥啦?”美璃不死心地问,随即又别扭的笑了,“嫁不了就嫁不了,反正他也不喜欢你,嫁给他也不见得吃香。” “……” 这算安慰吗? “若鸿哥哥也不错啊。爵位虽然比承毅哥哥低,将来也是郡王,人长得也好看,性格吗……”美璃暗暗翻了下眼珠,就是性格太臭! “我哥哥其实很好的。”一个娇柔的声音轻软却坚决地打断了美璃的话。 梓晴认识她,她就是若鸿的妹妹若羽,因为一切争端都是由这个女孩子而起,她特别记住了她。 若羽正是那种经典的小鸟依人型美女,身材娇小纤弱,说话文文静静。水灵灵的大眼睛配白皙的瓜子脸,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怜爱她。 若羽显然很怕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使她鼓起最大勇气走过来,身子竟然都微微颤抖。 有这么夸张吗? 若羽盈盈向梓晴福了福身,梓晴不自觉地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她干吗这么客气啊。 梓晴愣愣的看着她,她好美,也好温柔,“梓晴格格”怎么下得去手推她下楼呢? “梓……晴姐姐,我……”说着大眼睛里还蓄上了泪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姐姐,请你一定原谅我哥哥,别记恨我哥哥,将来……将来……”若羽神情恍惚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显然对将来充满忧虑,“好好对我哥哥。” 梓晴浑身一震。 事情已成定局?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丰台大营里发生的事了?可是,并没发生她必须要嫁给若鸿的事啊! 她要向谁解释?解释的清吗? 她突然想起若鸿愤怒的神情,用诅咒的语气说的:我算是撇不清了! 所有人都是怎么认为的!就连若羽。 她真是个好妹妹,好女孩。为了哥哥,她能都克服恐惧,不管是非对错向她道歉,希望将来能好好相处! 这就是承毅想要的吗? 梓晴苦笑,泪水没有预兆地连绵滑落。 真是好手段。 她整整想念了他几百年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无法相爱产生的遗憾吗?她能怪他吗?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缠着他的疯女人,只要有机会甩开她,他不在乎会伤害谁。 可她呢?她对他几百年的惦念找谁回报? 不公平,爱是最不公平的。 看见梓晴的泪水,美璃和若羽都很惊慌。不知所措地呆呆看着她。 她们见过梓晴哭,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又嚎又嚷,因为太激烈也太吵,基本是没有任何悲剧气氛而言的。 现在,她在默默哭泣,她的泪水竟然像有温度似的蛰疼了她们的心。 如果一开始她就是这样的,估计和承毅孩子都生了。 若羽也忍不住哭了,一个女孩子,因为意外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该多伤心? “你们在干什么?”又是一声厉喝,若鸿也顾不上这是在老祖宗的宫里了。“又在欺负她吗!”他用喷火的眼睛扫射过来,重点杀伤梓晴。 他刚从皇上那边过来,就看见妹妹在哭! “不是的,哥……”若羽哭着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小声啜泣着,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让人忍不住要去保护她,安慰她。 梓晴木然地看着,她也在哭,可是没有人注意,或者说没人在意。 若羽流的泪是让人心碎的断肠露,而她的,满打满也就算个鳄鱼淌的坏水儿。 “哥,梓晴……姐姐没有欺负我。我……她……”虽然亲切的称呼梓晴很拗口,但她必须过了这一关。这个女人八成要成为她的嫂子了。 若鸿皱着眉,轻拍着妹妹的后背。那个该死的女人也在哭?哭什么?因为非得嫁给他? 他一阵烦躁。 “靖轩哥哥。”美璃也学着若羽的样子奔向跟着若鸿一起进来的男人,他正在和承毅低低地说着什么。看见美璃跑向他,眉头不悦的一拧。 这个男人真帅……美璃看着他的眼神,梓晴觉得好熟悉,对了,曾经她也是这么看着承毅的。 承毅站在那个帅哥旁边,气色很好,心情也很愉快。当然了,梓晴心里发苦,他甩掉了一个大麻烦。 当他抱她回去,她在他怀里安心的哭泣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他心里盘算的是终于可以抛开她! 帅哥靖轩略含烦躁地格开美璃的时候,他居然还会心地笑了笑。 “承毅哥哥,你这么对梓晴可太损了!” 没心没肺,说话不照顾别人感受是一种绝症!美璃脱口而出,震的梓晴浑身一晃,当着怎么多人,难堪地直想往地缝里钻。 承毅似乎无心地淡淡看了眼梓晴,云淡风轻地说:“勉强是没幸福的呀。” 梓晴突然笑了,说的好。只要他幸福了就好,他才不管若鸿和她是不是勉强的,会不会幸福。 看见她的笑容,承毅微微一愣,不怎么高兴地抿起嘴角。 “靖轩哥哥,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美璃傻傻的说。 她还是太笨了。 爱,难道是可以用一句话承诺的吗? 梓郁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他有些痴的看着若羽,眼睛里满是梓晴没有看过的温柔。 “你……别哭了。”他生涩地对若羽说,脸还有些红了。梓晴第一次觉得他的确是个十四五的毛头小伙儿,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有些羞涩。 她垂下眼,浅浅地笑了。 她终于理解了“梓晴格格”一次。若羽不经意的就能享受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关爱,温柔,呵护,安慰……而她得到的除了漠视就是憎恨,她嫉妒啊。 就连她,2007年的郑梓晴也嫉妒。 14、不喜欢的女人就不要 梓晴独自一人在高高红墙之间的甬路上失魂落魄的走着,几乎有些踉跄。她已经顾不上大公主在哪儿,顾不上和老祖宗告辞一下,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要回家,回到谁也见不到的地方去。 她适应不了! 她想回去,回爸爸妈妈身边,回东旭身边! 什么格格公主,什么贝勒王爷!都比不上轻松自在的生活!当然,2007年她也可能失恋,也可能遭到不幸,但还是被亲情友情包围的! 郑梓晴是有亲人,有朋友的!放学回家,有妈妈做的好吃的,没有山珍海味,样子有时候也很难看,但是,她能吃的好饱好开心! 孟琳的嘴是很损,经常伤她,但什么事都陪着她,什么话都可以对她说! 她还有东旭,宠着她,爱着她的东旭。她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还暗暗遗憾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爱情波折,还有点不满足。 梓晴格格穿金戴银,仆人成群,身份高贵。感情生活也很“曲折离奇”。 她不知道“梓晴格格”是不是很幸福,很享受这一切?她郑梓晴很不幸福,很不享受。 吃的好,穿的好就只能乐几天,然后呢……除了伤心就是孤独! 在这个时空里死一次能回去吗? “承毅哥,你真的非要这么做吗?”是梓郁的声音。 墙的尽头是永康右门,门前有个狭窄的小广场,梓晴本能地贴在墙根拐角,她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承毅! “我怎么做了?”承毅被梓郁的口气弄得也不高兴,赌气似的反问。 “若鸿哥怎么办?” 梓晴浑身一颤,若鸿怎么办?谁来关心她怎么办?!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人家若鸿贝勒都没说什么,都认了,你嚷嚷什么?”承毅冷笑。 “梓晴喜欢的是你啊!”梓郁指责道,“她以前是很过分,很讨厌,但她喜欢你的心是真的吧?她千错万错,喜欢你的心是没有错的吧!” 梓晴捂住嘴,泪眼流下来。没想到梓郁还是向着她说话的。 “她喜欢谁都没错,问题是我不喜欢她!”承毅冷哼一声,冷酷地坦白。 “那你也不能把她推给若鸿哥啊!若鸿哥也不喜欢她!他们俩在一起除了互相折磨还能有什么?”梓郁愤怒了。 “你一个小孩子还教训起我了?好,好的很,今天哥哥就教你一手。”承毅的口气冷的让梓郁一颤。 “若鸿怎么中的蒙汗|药你知道吗?你姐有疯病的时候,若鸿都没戒备她!若鸿要是真忍不了她,可以和老祖宗说啊,可以去戍卫边疆躲几年啊!人家不是认了嘛!正主儿都没说什么,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你……” “你说什么都好,我不在乎,我不喜欢这个女人,就不要她!对你姐还有点情谊才帮她找个婆家!以后关于她的事,少跟我罗嗦!” 脚步声向她藏身的墙角快速移动过来。 她无处躲藏,下一秒,她已经看见他矫健的身影。 猛然看见她,承毅有点受惊地一顿,随即冷冷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他不在乎她听没听见这番话。 15、我也可以放弃 梓郁沉默地骑着马跟随着梓晴的轿子。 “梓晴……我们绕个远去鼓楼大街?去散散心也好。”梓郁极轻地叹了口气。 鼓楼大街?商业区啊? 梓晴本想拒绝,她实在没这个精神了。 但梓郁又低低地说话了。 “都怪我,如果我当初不带你去……梓晴,事到如今,你难过只能自己遭罪。”他的视线凝注在轿子纱窗里那个模糊的倩影。 他幽幽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梓晴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轿子里闷得她喘不过气。她示意轿夫们停下,烦乱地扯下头上高高的两把头,上面的珠钏被她摇的一片响,好几个纠结在一起。 她用力扯着袍子上的盘扣,那些用珍珠镶成的扣子经不住她粗鲁的力气,有几颗掉落下来。 甩掉进宫面圣才穿的锦褂,里面是丝绸做的衬袍,精美的款式单穿也不失礼。 其实她也不在乎失不失礼,是不是穿着内褂从轿子里出来,反正她不那么热了,贪婪地呼吸着轿外新鲜的空气,塞在她胸口的那团棉花好象也透了些气进她的肺。 梓郁担忧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没有旗头,发型和头发上的饰物显得很不协调。内袍虽然精美,毕竟是内衣,老百姓看不出什么,要是哪个官家诰命经过看见……怕又是一场口舌。 但她强装豁然的神情,让他实在不忍心说她。 凉爽的风吹在她身上,脑袋也不那么疼了,身体也好象轻飘飘的。 不喜欢的女人就不要是吧? 她这缕穿越几百年而来的幽魂也可以不那么在乎的!她为他难受的够多了! 她也不要……不要喜欢他了!至少从今天开始,她要试着不喜欢他! 她才“认识”他几天?不就是因为那双眼睛吗? 现在,她回到前世,发现眼睛的主人这么无情,而且,根本不喜欢她,多好!彻底死心! 如果她死了——最差的情况是老死,那要费好多年——能回到来世,那她就好好和东旭过一辈子,还要特别幸福! 看看,她就知道老天爷是早安排好的。如果她和那双眼睛的主人有缘,2007年遇见的就该是承毅,结果没有,不是他。 这就是没缘分!回来就是为了让她知道没缘份! 就是让她知道下辈子她很走运,要知足。 “梓晴格格”万人嫌是吧,不要紧,投生成她郑梓晴的时候,也有东旭这样的超钻石级男人主动喜欢,上赶着娶她! 她曾经问过自己,爱东旭吗?是爱,还是对他的爱很感激,想努力回报? 现在她也可以问自己,爱承毅吗? 一见钟情是有的,他帅吗,好看,谁不喜欢俊俏的男人啊! 眷恋,也有!毕竟从小就一直迷恋着他的眼睛。 其他呢? 爱情带来的甜蜜,一想他就心跳加速,或者他对她的温柔,对她区别于对别的女性的特殊优待? 没有,非但没有,还像扔垃圾袋一样,恨不能踢上一脚,飞离视线。 她也可以放弃的! 谁规定她非要追着他跑,踢一脚爬起来跟上,再踢一脚再爬起来跟上? “鼓楼大街好吃的东西多吗?” 下了这个决心,她好象吸足了氧,居然有心思笑了。 该吃吃,该喝喝,好不容易来了,别亏了自己。 “你……”梓郁眉头皱得更紧了,下了马,走到她身边,“都听见了吧?” 心猛的一刺,有点痛! 赶紧压住那一阵心痛。虽然下了决心,还是会难受。当然了,对一个人的感情如果能像开关一样,“啪”就断电得彻彻底底,她也不是个正常人了。 “梓晴……姐,你别再难过了。”梓郁有点艰难地说,“他不喜欢你,就算你真的嫁给他,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他的心太冷,不适合你。若鸿哥……若鸿哥也不错,他是那种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豁出命对你好的男人,比承毅更适合你的。” 梓晴的表情一僵,又痛了,痛得她压服不住。 放弃,有时候比继续坚持更难。 毕竟爱情不是靠努力或者坚持就能成功的。 16、祸从天降 梓晴努力的使自己对眼前的一切非常专注。 没想到清朝已经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了。鼓楼大街果然没让她失望,店铺林立,商贩如织。 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她的心情也变好了。随从们手里都堆山积海的拿着各种物品,愁眉苦脸。 大公主虽然是个很凶残的母亲,倒也算得上个大方的妈,平时就给了她很多银子和银票。 梓晴原本没怎么在意上面的数额,现在一消费,一对比物价,才知道大公主给她的简直就如同一张刷之不竭的金卡。 疯狂购物能减压,能使女人暂时忘记伤痛绝对是真理。 梓晴就减的非常彻底,忘得十分干净。 梓郁无奈地看着她,只要她高兴,随便她吧。这段时间也难为她了。 惊喊尖叫从街市的那头一路延伸过来,鸡飞狗跳、哭爹喊娘。梓晴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梓郁一把推到街边商铺的墙角。 一匹高大的骏马发了狂一般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飞驰而来,撞翻了不知多少摊子,马带过的疾风也让躲闪不及的人被刮倒在地,怨骂不已。 梓晴心有余悸,也难免忿忿不平,这谁啊?这么没公德! 那马上……不是美璃吗? 梓晴张着大嘴,手指像跟踪仪一样随着飞奔而过的马移动,上坐着的女孩的确是美璃! 她也张着嘴,像是要喊没喊出来的样子,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脸色都不是苍白,是青绿色。 她从梓晴面前飞驰而过,风大的把梓晴的头发都弄散了。只几步之遥,一个老婆婆手里牵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实在躲闪不开,生死关头,老婆婆推开了小孙女,自己却被马蹄狠狠踏中,胸口顿时血肉模糊,带着肉屑的血迹喷溅开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在鼎沸的叫骂声中还是那么清晰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梓晴只觉得自己的腿一软,被梓郁拦腰抱住,她觉得恶心想吐。这么近看到一条人命的消失,她浑身抖得无法站立。 美璃也被马甩下背来,重重跌在路上。她的脸灰败的没有一丝血色,头发散乱沾满灰尘,眼睛空洞地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老婆婆的尸体,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把黄沙道都浸透了。 这时人群x福动起来,人人情绪激奋,把美璃团团围住,嚷嚷着要她偿命。失去奶奶的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一些人情绪已经失控,对美璃拳脚相向。 “快……快……”梓晴虚弱颤抖地指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我们快进去,不然会出人命的。” 梓郁已经镇定一些了,他对美璃平时的狂妄就很不以为然,现在她于闹市策马飞驰弄出人命简直死有余辜,他没有去救她的意思。 “已经出人命了,还急什么。”梓郁慢悠悠地说。“就咱们的这几个人,进去还不够挨揍的,更别提救人了。” 梓晴也知道梓郁不想去替美璃解围,她也知道美璃这次是太过分了,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道真要让她被愤怒的人们一拳一脚的打死吗! 还有……她看着靖轩的眼神。 算是同病相怜吗? 她对美璃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像是同情她,又像是怜悯自己…… 她没办法丢下她不管! 没考虑到自己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已经开始向混乱的人堆里挤了。 梓郁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弱小的身影在人群里扑腾,挤进一步,又被推开三步,半天还在外围挣扎。 他突然体会到当他陷入无助时,她也是这样有些冒失的来帮助他的。 就是这个瞪着大眼睛,好象什么都不懂,一直闯祸的她,不知什么时候,攻占了他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看着她难过,他竟忍不住喊了声姐。 梓郁一甩头,大踏步向前走到梓晴身边,管它的,反正他已经不能漠视她了,干脆和她一起傻干到底。 随从们本来都在呆呆观望,看见自己家的主子都冲进去了,赶紧也奋不顾身地努力为主子挤开条路。 “快去找靖轩贝勒!”梓郁边拨拉前面的一个胖子,边吩咐离他最近的一个随从。 “喳!”那个随从接到命令,跑的比兔子还快,梓晴刚买的一大堆东西他还牢牢挂在腰里,一些食物的纸包破了,一路追随他而去,撒在地上好象是他故意留的标记,有些滑稽。 17、谦王府的家务事 梓晴抱着头,差不多是从众多大腿小腿的空隙爬进去的,唉,真不是人受的! 激愤的人们开始是打抱不平,但对方是个趴在地上不反抗的小姑娘,也觉得无敌很空虚。继而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的戴的还都是正经货,不顺手抢来真是对不起自己挤得这么靠前。 正遗憾狼多肉少,好耶~又主动爬进来一个! 梓晴觉得一万只手抓向她的头发,上面的珠钗玉簪勾着她的头发果断地被扯走,头皮一阵阵刺痛。她死命地护住耳朵,长长的红宝石耳坠子要是被扯,耳朵不豁了才怪。 珍珠项链被扯得珠子乱飞,还有几粒顺着领口一直划到腰里,硌得小肚子直疼。 为了耳朵着想,梓晴迅速拿下耳坠子,向人圈外扔,果然引走了一批,她才有机会抱起已经吓昏过去的美璃。梓郁也和随从们左遮右挡地挤了进来,组成小小的一圈人墙。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像是突然都成了哑巴,纷纷向后退去,一队穿着黄马褂的大内侍卫拿着刀扑过来围成一圈,不客气地把他们不断的向后推。 梓晴的耳朵里还是刚才的各种嘈杂,脑袋嗡嗡直响,她双目无神地木然探索周围,还没明白她们是怎么被解的围。 没防备地,一眼望进承毅因为恼火而深邃幽亮的黑眸中去。 他还是高高骑在马上需要她仰望,他还是冷着脸用谴责的目光瞪着她。他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不需要说一句话,就能让她伤心。 她恨恨地转开头,凭什么! 她再也不要仰头看他! 承毅俯视着这个令他“疯狂”的女人,真的,从没一个女人能有这个本事,让他只想掐死她了事! 从她失忆,出现在他面前的情况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凄惨。估计她已经开始遭报应了。 被她纠缠了这么久,他似乎头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凌乱披散的头发垂落下来,显得她的脸更加纤小秀美,大而清澈的眼睛说不上明媚,却闪着让男人疯狂的纯美,小巧挺直的鼻子非常配她粉粉嫩嫩的小嘴…… 他看过无数次她精心打扮的样子,都没留下什么印象。但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却好象蓦然刻进他的心底,想抹掉都来不及。 他烦躁地收回眼光,再漂亮也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疯了的女人。 他在马上冷冷的扫过已经被镇压住的暴民,整条街顿时寂静下来。 “你们……”他像是压抑着怒气,“都散了!这事朝廷会处理!以后再发生此等聚众哄闹的情况,有一罚一,严惩不殆!” 所有人都浑身哆嗦地仰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训话。 承毅吸了一口气,混帐,他怎么会这么心烦!他有些暴戾地一挥手,“散了!” 人人都抱头鼠窜,眼睛都只敢盯着地。 梓郁腾出手来,见官兵已经控制了局面,这才脱下外褂盖在死者脸上。 承毅有些赞许地看着梓郁,他比他想象的要沉稳。 “还好吧?”梓郁有些担心地蹲下身,仔细看梓晴的脸,混乱中还是被打了几下,颧骨留下紫红的印子,也沾了不 好看的txt电子书01 殇璃第15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瞬簧倩页尽?br / 梓郁忍不住用袖子轻轻为她擦拭,梓晴嘶嘶抽气,疼啊!真后悔没听他的,应该先报警,在安全区等候,保护美璃基本没出上力,等于白挨了一顿揍。浩瀚书屋 “咴——”承毅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暴躁地抬起前蹄打了个立柱。 梓晴尖叫一声,那钉了马蹄铁的大蹄子,好象要落到她头上一样!她扑进梓郁怀里,抱住头,闷声大喊:“救命啊!” 她现在真是怕死马了!以为只有汽车才容易出车祸,这马疯狂起来,连个制动也没有,更危险! 比马更暴躁的是马的主人,他已经利落地翻身下马,要杀人似的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梓郁,梓晴没了依靠,直接扑在地上呛了一嘴的灰。 有没有搞错,她这次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啊!他这火气不该冲她来吧! 下一秒,她已经被承毅提搂麻袋似的从地上揪起来。 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你送她回府。”这话是对梓郁说的,“她”是指躺在地上的美璃。 梓晴有点惊恐地抬起头,他不是打算把她抓回去顶罪吧!冤枉啊! 他的眼睛……这么近距离凝视着她惦记了两辈子的眼睛,她又被蛊惑了,痴痴地望着,刚才下的壮志雄心瞬间崩塌。 那双眼睛因为她的注视,烦躁地眯起,让她的理智也慢慢回流进大脑。 唉……冤孽啊! “咳!”梓郁不怎么高兴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暧昧的僵持,也招来承毅恼恨的一瞥,明显的,他是准备把自己的混乱迁怒到别人身上了。 梓郁不怕他。 “我和梓晴回家,你送美璃。” “我没那功夫。”承毅重重把梓晴往地上一顿,好象要把她戳进土里似的,确定她能站住,他松开手。 梓郁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 “哼!”承毅冷着脸,一甩褂襟,也不知道哼谁。跟他来的侍卫们集体嘴角抽搐,完了,爷又怒了! 梓晴翻着白眼看他又潇洒地骑上他的大马,头也不回地扬起一道尘烟,飞奔而去。 这人也够阴阳怪气的了。 “我们送美璃回去吧。”梓郁明显地在唤回她的注意。 哦,她肯定又用美璃看靖轩的眼神看他了吧!梓晴也有点生自己的气,干吗呀!她也是有骨气的人呢! 梓晴望着朱漆剥落的王府,愕然地半天合不拢嘴。就连牌匾上“谦亲王府”的金色大字都只剩下斑驳的残迹,围墙和能望见的树木更是凋敝残败。 “这就是美璃的家?”她不置信地问。按美璃那性子应该是在荣华富贵中百宠千娇长大的才对啊。 而且,她穿的戴的也不差呀! 梓郁神色凄然地点了点头,“谦福晋生下美璃不久就死了,谦亲王也在她六岁的时候英年早逝,偌大一个王府就剩美璃格格一个人。” 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虽然不讨人喜欢。 梓晴瞠目结舌地看着在梓郁怀里昏迷的美璃,不说话,不使性子的她显得那么娇小脆弱,可是……为什么她会是这样的性子呢?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气喘吁吁地从大门里跑出来,身后只跟了一个年纪很小的丫鬟。 老人慌慌张张地向梓晴梓郁请安问好,被梓郁拦住了,“事情紧急,先安顿了你家格格。”他颇有风范地指示道。 老人似羡慕又似悲哀地看了看梓郁,赶紧小跑着带路,如果谦王府剩下的是这么一位风采卓然的贝勒该多好!那舅老爷就不会…… 王府里面看起来比外面更凄凉,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去年冬天的落叶残草还凌乱的夹杂在今年新长出来的新鲜植物中间。因为没人打理,开着花的、刚发芽的植物也显得没什么精神。 梓晴东张西望地半跑着跟在梓郁身后,谦亲王府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怎么会这样啊……”她紧跑几步,凑到梓郁身边。这点常识她是知道的,莫说是王爷,就是普通的将领、小官都会有朝廷给的俸禄和封地,让他们收租子。 梓郁显然不愿意多谈,只从嗓子里含混地说:“这是谦王府的家务事。” 家务事?美璃太小,不会当家,把钱都挥霍了? “不会吧?美璃是不是爱赌啊?”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能把家败成这样的原因了。 “你……”梓郁停住脚步恶瞪了她一眼。 “我好奇吗!”梓晴有点委屈。 “谦王爷走了以后,谦王府的财务一直由谦福晋的娘家大哥把持。”梓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哦,明白了,欺负没爹娘的孩儿,舅舅来霸占遗产么,不稀奇,搞这么神秘干吗! 18、选错男人就是罪! 梓郁刚把美璃放在床上,一边端着水盆的丫鬟都没来得及为她擦脸,美璃就像做了噩梦似的尖叫着双手乱抓着半坐起身,眼睛还是闭着的。 “美璃!美璃!”梓晴手忙脚乱地去握她的手。 美璃浑身颤抖着睁开眼,茫然地环视着自己的房间,突然松了口气。 “……好可怕的梦!”她喃喃自语。 梓晴和梓郁都一脸为难,该怎么跟她说呢? “是梦吧?”美璃呼吸开始急促,含着期望的大眼睛在梓晴和梓郁脸上来回搜索。 “美璃……”梓郁深吸了口气,这时候对她说的每一句谎言都是更深的伤害。 “啊!”美璃崩溃地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显然她已经知道梓郁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和着呜咽,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发出来。 梓晴咽着口水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梓郁皱着眉,情况严重啊,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的人命! 美璃浑身一晃,没了声响。 “美璃。”梓郁凝重地看着她,对她的怜悯超过了往常的厌恶,他不得不为她出谋划策。“你现在不要再想刚才的事情了,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无法挽回。” 梓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美璃还是缩成一团,没有反应。 “你一定要镇静下来,我想,不出今晚,一定有人要召你进宫询问。你必须马上想好该怎么说!” 美璃又抖了一下,像极了受惊的小狗。 “……我骑着马,不知是谁向马肚子下面扔了一个炮仗……你们,你们会相信我?”美璃惊恐而期待地抬起眼望着他俩。 “我们相信。”梓晴脱口而出,有这样清澈眼神的人绝对没有说谎。 “这件事……我想,我和梓晴也会被叫去问话,我们会为你证明的。” 梓郁的口气很能给人安慰,说话有条有理,梓晴都有点妒忌他了。不像她,出了事就一脑袋糨糊,只能眼巴巴地傻看着事情发展下去。 回到顺王府,梓晴马上发现气氛很不对。 所有人都用恐惧和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就好象都知道她得了绝症,但又不忍心告诉她似的。 还没等她回过神,已经被请进大公主的房间了。 妈呀,那是什么脸色啊! 大公主光凭表情就能吓死她了,不夸张,大公主额头和脖子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顺王爷一脸仓皇,连喉结都在不停的上下滚动,坐在椅子里来回地扭着,总是深呼吸。 “去哪儿了?”大公主冷着声音问,还算平静。 梓晴松了口气,该不会是两口子又吵架了吧? 跟着她来的梓郁就没她这么“想得开”了,梓晴都好象听见他咬牙的声音。 “老祖宗刚才私下找我谈了。”大公主款款起身,走到梓晴面前,眼睛里的精光,让梓晴本能地后退半步。 “啪!”一个超大力的耳光没预兆地落在她的脸上,顿时耳朵轰鸣,两眼发花! 她刚要扑跌在地,两边训练有素的下人赶紧一左一右地架住她,让大公主更方便地打。 “你这个混帐!白痴!败家货!”大公主的愤怒直接到达沸点,耳光雨点般甩落下来。 梓晴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甩断了,挨的多了,上一个耳光的疼摞着下一个的疼,有点麻木,就没第一下那么疼了,周围的景物又开始旋转了,嘴巴里很咸,还有热乎乎的东西从嘴往下巴上淌。 “住手!”梓郁档在她身前,抓住了大公主的手。 “滚开!”大公主又用另一只手赏了梓郁几下,下人们又冲过来,拉开了梓郁。 顺王爷的手抖得像风中的竹竿,徒劳地指着大公主的后背,“你别打孩子……你别打孩子的脸……” 那要打哪里,肚子? 顺王爷,你就别添乱了。 “好好的将来,全让你毁了!”大公主抓住梓晴原本就散乱的头发使劲摇,不像在教训女儿,像在报杀全家的大仇。 “好好的康亲王福晋你不做,要去当个没根没蔓的郡王老婆!他家那个爵位是不是世袭都难说了!你是不是天生贱命,啊?!” 大公主又补了两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梓晴虚乏地再也调动不起任何情绪。 “不怪梓晴!”一边被制住的梓郁激动的喊,“承毅不喜欢梓晴,就算不出这件事,他也会找别的原因的!” “你懂个屁!”大公主暴跳如雷,原地跺脚,仪态尽失。“那是他说了能算的吗?什么叫指婚?指了给谁就给谁!喜欢?谁在乎喜不喜欢!康亲王福晋,那是正黄旗都统的老婆!康王府那么多封地包衣的女主子!喜欢也值个屁!” 梓晴木然地看着她。 “原本该掌握在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权势财富就这么白白拱手让给别人了!贱人!我白养活你了!” 梓晴想扯一丝终于了然的苦笑,嘴太疼,笑不出来。 明白了,孝庄皇太后会对她和若鸿的事情这么气愤,大公主会这么气愤,都是因为到嘴的肥肉掉地上了。不是有人同情她失去嫁给心爱男人的机会,都在痛恨没占上康亲王福晋的位置。 当初“梓晴格格”在长辈们默许下狂追承毅的目的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单纯。 想想,她们也够疯狂的,大公主是皇帝的姑妈,承毅是皇帝的堂弟,梓晴和他血缘很近啊,真结了婚是要生傻子的。 没法怪她们,对她们而言结婚并不是生孩子过日子,实在扯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在里面,身份,地位,财产……多了,被忽略的就是爱情。 大公主还在呼天抢地,离谁近就赏谁一下子,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动机。 怪不得承毅要用有疯病来形容以前的“梓晴格格”,要是她和她妈一个样,那确诊了,是疯了。 也不能全怪大公主,搞不好她的爹妈血缘就很近,虽然没遗传上明残,估计神经系统出了问题。 “……那你也不能全怪梓晴!她有什么罪?!”梓郁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是不服,冲大公主叫嚷道。 真没白把他当弟弟疼,关键时候还是顶得住的。梓晴让唾沫带走些嘴里的淤血,产生了点欣慰。 “没罪?!”大公主跳骂的鞋都飞了,“选错男人就是罪!” 19、要幸福,先掂自己的份量 梓郁简直料事如神,天刚擦黑,就有太监急三火四地跑来传诏,要梓晴梓郁进宫问话。 大公主因为大发作,身心疲惫,早早地歇了,她也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无心过问,随她去了。 梓晴看着梓郁笑,梓郁也苦苦的笑了。真是难姐难弟,都是面目青紫,还有大公主指甲划出来的血痕。 经过这次的事,感觉又亲切了一些,也算有收获。 梓晴的脸被魏嬷嬷她们又揉又擦,恢复了几分人形,梓郁也还认得出是本人,行了,知足,就这么去吧。 进宫的路上梓晴睡着了,这一天折腾下来,体力精力早就透支了。 再醒已经在慈宁宫的花厅外边了,梓郁略略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还好,既然是在老祖宗宫里说这事,还有转机。” 梓晴随便地点着头,浑身疼,还累,还困,她都有点支持不住了。 哇,那个和孝庄一起坐在北炕上的就是康熙吧,第一次见,想兴奋,没能量了。是个很清秀的年轻男人,没敢细看。 梓晴胡乱地瞟了一眼,该在的都在。 皇后赫舍里一脸难过地陪坐在南炕上,承毅、靖轩、若鸿都凶神恶煞地站在康熙下首,没见美璃,应该是回避了。 厅里的气氛很紧张,没人说话,安静的都能听见临近人的呼吸。宫女太监都识相地弓腰垂手,连表情都不敢有,都盯着自己的脚。 “虚礼都收了吧。”年轻的康熙说话声音平稳冷静,让人无端就心生敬畏。“美璃出事,你们都在现场?” “是。”梓郁小心翼翼地回答,梓晴就垂着头站在他身后,全权委托他为发言人。 “皇帝,”老祖宗抢在康熙问话之前说,“这件事虽然关系到皇室的脸面,也关系到美璃丫头的后半辈子!现在证人都来了,事情终于可以弄个水落石出,但本宫希望能从宽处理这件事,毕竟美璃丫头的身世可怜。她到了今天这地步,也是本宫疏于管教。”孝庄沉着声,抑扬顿挫地说,十分郑重严肃。 还好,老祖宗还是站出来为美璃说话的。 “梓晴,梓郁,你们把在街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一下吧。”皇后的声音很好听很甜美也很亲切,却不失威严。 “喳。”梓郁接过话头。“奴才和姐姐问过美璃格格,确认是因为有人向她马下扔鞭炮导致马匹受惊。格格虽然年纪还小,但断乎不会视人命如儿戏,故意造成今天的事故。” 孝庄和皇后都很满意这答案,各自点头。 “不见得吧。” 有人偏要跑出来作梗!梓晴忍不住向那个人投去不满的眼光。居然是他?美璃喜欢的那个帅哥靖轩! 梓晴愣住了。 靖轩面沉如水,比谁都恼火似的继续说着,“美璃平时就骄纵自恣,就算这次她非有意,也属必然!以她的狂妄,出这种事只是迟早的问题。更何况,这次事件发生在京城闹市,如果朝廷不严正处理此事,恐怕要引起百姓的不满,对皇家的声誉也有极大的伤害。” 他分明要置美璃于死地! 康熙听了这话,脸上虽然带着抱歉的微笑,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宽容了。“皇奶奶,从公姑且不论,从私,美璃那丫头也该好好管教一番。兹事体大,恐怕朕这个做堂兄的也包庇她不得啊。” 又是一个承毅! 为了摆脱美璃,靖轩真下得去手害她呀! “皇上……”皇后眼泪汪汪,康熙有点招架不住地拿起茶来喝了一口,瞥了承毅一眼。 “皇后娘娘,这事恐怕要交给宗人府秉公直断了。”承毅替皇上挡下眼泪攻势。 “皇帝,”孝庄见皇后也没辙了,只好亲自出马。“如果把美璃交给宗人府,她不但得失去封号,恐怕还得免去皇籍。她小小年纪,承受不起这个啊。” 康熙沉默,既不想反驳奶奶的话,也不想顺着她说。 “都是她年纪小,从小缺少管教造成的。这次好好罚了她以后,就该安排她赶紧出嫁,有了婆家,生了孩子当了娘,心就安定下来,脾气也会好了。” 梓晴暗暗佩服,到底姜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把事情过渡到另一件事上了,搞不好美璃因祸得福。 也不知道嫁给靖轩算不算福? “皇祖母,孙儿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来得及向您禀告。”康熙听出老祖宗有意要给美璃指婚,有些突兀地接口道。 “准噶尔大汗派使者来说,为了巩固与我大清的友好关系,准备把一位公主嫁入皇室。孙儿琢磨着,地位年龄都合适的,就是承毅和靖轩了。” 所有人都在很认真的听着。 “讨伐三藩,消耗了我们太多的实力,现在准噶尔汗有这个意思,真是再好不过了。准噶尔稳定了,整个西北也就稳定了。” 梓晴突然想笑,大公主啊大公主,你自己把如意算盘打得叮当直响,也比不上皇帝的一句话。 人家圣上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为了西北的长治久安,献上大清的两个花样美男,看上谁是谁。承毅和靖轩要娶的可是准噶尔的蒙古公主,身份比大清没权没势的格格可牛多了。 简直就是光荣的历史使命啊! 人家要是对老公不满意,一怒,和老爹一哭闹,说不定整个西北就得炸了锅,朝廷就得掏空腰包去和人家打仗,还不一定得着便宜。 看,老祖宗多识时务,一权衡厉害,顿时不吭气了。靖轩是小小美璃格格高攀的上的么?喜欢人家,不停地向人家表白,露骨的追求……有什么用? 比不上利益需要! 想要幸福,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康熙真不愧是大清圣祖,心里有算计着呢。怎么判美璃估计早就有定论,非把她叫来作证,八成也是让她知道这个惊天大消息,别再痴心妄想了。 还好,她早一步决定对承毅断念,不然现在不是更悲惨了吗? 真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梓晴无心地抬眼,发现所有人都在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看吧,她没猜错,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他们希望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痛不欲生还是自惭形秽? 她的心是很酸,眼眶也很疼,就不哭,就不难过!没必要满足别人的虚荣心吧! “那……”孝庄露出悲悯的神情,肯定不是悲悯承毅和靖轩的光荣献身,那可是天大的便宜,又娶老婆,又给朝廷省心,都是大功德啊。估计是可怜美璃单纯到几乎白痴的一番痴情。 “皇奶奶说的也都在理。”康熙的目的达到,不急不徐地说出早就想好的结论。“美璃年纪尚小,身世也可怜,让她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也太过残忍。不如……判美璃由和硕格格降为固山格格,在慈宁宫后的安宁殿闭门礼佛两年,静思己过。这两年中,为了她能真正改过自新,皇奶奶,请您务必对她不闻不问,这孩子须得吃些苦才好。” “这……”孝庄皱着眉思索,这样确实比交给宗人府判要好多了。“就依皇帝的意思吧。” 20、香山别馆 从慈宁宫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 梓晴觉得呼吸困难,总气短,想大喊两声痛快痛快。 “你……”若鸿也出来了,按他的腿脚应该几步就超过她才对,可是,他缓慢的走着,保持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 梓晴强打精神回头看他,因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非常亮,闪闪烁烁的。 “你的脸……”若鸿吞吞吐吐地说,跨前一步准备仔细看看。 梓晴已经脱力到没心思害怕他了,任由他靠近,端详她浮肿青紫的脸。这人该不是在暗爽吧? “怎么弄的?”口气很冷。 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她不得不嫁给他导致身价贬值,挨了亲娘的一顿暴打吧。 “嗯……救美璃的时候被打的。”她随便撒了个谎。 “不对吧。”承毅也凑过来,皱着眉仔细看。“当时并没这么严重。” 这张脸突然这么受关注梓晴很不习惯,问题他们关注的不是她美美的时候!都来看国宝似的看她鼻青脸肿的猪头造型,都是想在她的痛苦中汲取快乐吧? 这些混蛋! 梓郁估计也觉得他们有点过,跨前一步挡在他们和她之间,“晚了,我们赶紧回家!你要走不动,我背你。” 梓晴简直要感激到流泪,乖啊,弟弟。 刚趴上梓郁已经快长成男人才有的结实背脊,梓晴就睡过去了,差不多等于晕过去。 这一天实在是太惊险了。 谁啊,这是!推什么?梓晴有点恼火地伸手想拨开打扰她睡眠的手。 “格格,耽误不得了!快起来,大公主要来了!”魏嬷嬷惶急地低喊,也顾不上主子不主子了,从被窝里挖出梓晴,招呼丫鬟们一拥而上。 大公主?! 这名字比闹钟好使多了。梓晴猛地睁大眼,脑子也跟着醒了。 “快,快!”魏嬷嬷不停催促,丫鬟们在房间里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一副慌着逃难的景象。 混乱中,顺王爷和梓郁也快步走进来,还不停地向后望,好象有鬼追着似的。“好了没有,要快!马车准备好了。”顺王爷也着急的说。 梓晴浑浑噩噩地被架上后门的马车,顺王爷第一次流露出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之情,把一个包袱塞到她手里。 “这次情况严重,没一二个月,她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在香山好好躲着,有事就让梓郁回来告诉我。包里是一些银子,你省着点花。” “……” 梓郁已经跳上马车,亲自赶。“好了,别多说了。走了!”他一挥鞭子,马车快速起步,梓晴没防备,头撞上车厢的木框。 虽然沦落到从家里仓惶出逃,好象却和家人更靠近了一步,“家人”是不包括大公主的其他人。 连平时如同摆设的顺王爷也出手帮助她,可能是因为她也由家里的剥削阶级变成弱势群体,同仇敌忾吧。 避难地点是顺王府的香山别馆,规模不大,该有的都有,很幽静舒适。 梓郁的心情也不错,脸上还总带出点笑容。只要能离大公主远点,都挺让人高兴的。 梓晴被折腾的太累,实实在在的睡了两天,因为远离各种纷扰,心也静了,身体也放松了。 梓郁住了三天,不得不回去了。他现在要在紫禁城里上班,还时不时需要值夜班。以前梓晴一直以为“御前侍卫”是个没地位的活儿,单纯保镖,等于是下人。其实不然,只有身份很高贵,皇家信得过的子弟才能当这个差。也是啊,也不能随便是个人就能在皇帝面前武刀弄剑的。 皇家想出这个方法真不错,把一帮子贵族子弟招到身边,既放心又能准确摸清他们的实力。有能力的,带在身边成了铁杆心腹,等两年放出去带个兵管个地儿,比交给别人安心。都是上三旗的子弟,和皇家都多少沾点亲带点故,大清朝毕竟还是家族企业。 环境一幽静,心情也平稳了。 谁也见不着,就谁也不用想。很好。不然心情总是抛上天又跌下地,让她死了投胎回去的原因搞不好就是心脑血管疾病! 已经是初夏了,香山这一带还很凉爽,让人心旷神怡。梓晴的确需要这样的地方,修养她支离破碎的身心。 没事做就画画,给丫鬟们描描花样子,发挥一下她艺术系学生的余热,很闲散,很安适。 只要有精神,她早上也起来去晨练,爬爬山,看看景,排空脑袋什么也不想,整个人就充满幸福了。 今天早起天气就很不错,梓晴吩咐丫鬟不必跟着,自己就信步上山。 当时的香山,建有香山行宫,有皇家园林的意思。很多达官贵族也在此修建别墅,大部分区域是不对民众开放的,治安很好。女孩子独自上山,也不太用担心安全问题。 梓晴在半山腰一处开阔地停下,景色已经相当不错了。古代没有高大建筑,也没污染,空气透明度高,半山腰已经显得很高远,好象能看到天边似的。 心不在焉地掏出一只梨,坐在树下慢慢啃,刚刚带上温度的阳光混合着山林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思恍惚。 蒙古公主…… 她敲敲脑袋,想什么呢?这种事轮得到她想吗? 经过美璃的事,她也该明白了。她觉得美璃的痴情单纯好笑,难道她的痴情不单纯好笑吗?她觉得美璃和靖轩不合适,那她和承毅就合适吗? 错了,错了,很多的事都错了。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难道只是因为在2007年短寿,老天爷随便找个时间段补偿她? 有脚步声,谁呢?来这儿大半个月了,她没遇见熟人。会不会……不会!他—— 若鸿绷着的脸,高瘦的身材在山路上慢慢进入她的视线,好象是从地里一点一点长出来似的。 她的心一酸,不是他!捏着梨的手不自觉地一紧,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她一松手,掉在地上“噗”的一响。 到了这地步,她还在妄想些什么?他会来看她吗?他可能来看她吗? 是该死心的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在推迟这个最后的时刻呢?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 她努力向若鸿友好的微笑,没想到啊,来看她的人居然会是他。若鸿看见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他闷不吭声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你瘦了。”他看山下连绵的田野,淡淡地说。 “嗯,最近有点伤元气。哈哈。”她到底在说什么啊!看见他还是有点紧张。 “这个,给你。是若羽做的,让我带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团扇,“天气有些热了。” 梓晴接过小扇子仔细看着,很精美。 “唉……”她忍不住叹息,若羽真是个好女孩,心地真善良。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还是不计前嫌的对她好。她的心比……宽容的多,温暖的多。 至少她肯给她机会。 泪水没有征兆地敲击在扇子的纱面上,发出低沉而轻微的“砰,砰”声。 如果所有人,都能有若羽这么善良,这么宽容的心,肯原谅她多好。 “哭什么?良心发现啊?”若鸿不假思索地脱口出。 梓晴抬起泪眼瞪他,这人真是…… 也觉得自己说了很煞风景的话,若鸿有点局促地转开目光,不再看她。 她就哭她的,他懂什么啊。 半晌,他幽幽地说,声音轻柔地好象别有含义:“你是为了躲大公主才来这里的吧?” 她不理他。 “……恨我吗?”他转回眼光,深深的,眼底是她看不出来的情绪。 她该怎么回答?这不也是他想要的么?好好的金窝子没占上,摊个草窝,让大家都很失望,只能把她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对不起。”他说。 啊?她流着眼泪,张着嘴看他,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我……当时没想到会这样。”他咬牙切齿地说,也不知道在恨什么,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 她还是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他是在道歉吗?其实他俩已经分不清谁欠谁更多。 “嫁给我……”他的眼光凝注在她脸颊的泪滴上。 啊?她呼吸困难。 “……很委屈吧?” 呼——她终于缓过气来,都得被他吓死! “那天是大公主打的吧?”他有些懊恼地说,眉头又皱起来。“她很怪你?因为我,你不能嫁给……嫁给承毅。”他很费劲的说出那个名字。 “她是因为我没当上康亲王福晋。”梓晴苦笑,大公主才不在乎她嫁给谁呢。如果康亲王是个八十来岁的老鳏夫,说不定大公主更高兴,离在人家腰包随便掏钱的日子更近了点,不像嫁个小伙子,还得忍好几十年。 唉,她不惹是非,是非来惹她,始终是躲不开啊。 “我……”他的口气里有丝颤抖,“爵位比上承毅,权势也比不上,家产封地都……” 她掩住他的嘴。不是唯美地轻轻盖住,是两只手堵漏水似的死死摁住。 她真的再也不想听见类似这样的话了!爵位、权势、财富!她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满脑子这些东西。老到太皇太后,小到美璃,一谈起婚姻,首先就是这些! 他们看重这些,为这些奋斗一辈子。可她不是!她是因为一份情而来!她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 并不是她高尚到能超脱世俗,她本来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不曾拥有过这些。她这个平凡人的思维方式和他们这些天生贵族不一样! 若鸿疑惑地拿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没松开。 “对!我是很难过,很失望!”她终于控制不了,哭着说,这么多天努力维持的平静化为乌有。 他听了她的话浑身一僵。 “我对你们都很失望!你们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你们也太精于计算了!可是我……可是我……只是因为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 她发泄似的拍打着他的胸膛,若鸿没有阻止。 “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她哭泣着重复。 若鸿把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梓晴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她该推开他吗?她太需要一个怀抱,她太需要一副紧紧楼住她的手臂。 “都怪我……”他叹息似的说。 她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他,也会有蒙古公主。就算没有蒙古公主,也会有别人。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其实这个男人和他妹妹一样善良……她想让他别再自责。 若鸿也正低头看她。 两人的视线没有预兆地交缠在一起,离的那么近,彼此的呼吸都相互吹拂在脸上,有些麻痒。他的眼睛一暗,充满了欲望。 若鸿双臂收紧,把她牢牢贴近自己,他吻了她。 她虚软地倒在他的臂弯中,接受他热情的吻,脑袋里轰轰地打着雷。他的吻炽热,也温柔,他对她不再有恨意了吗?她该拒绝他吗? 隔着夏装薄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他火热的欲望痛苦地磨擦着她的小腹。他吻着她,像要把她吸进身体,他也苦苦克制着,她感觉到他的骨头都似乎在啪啪作响,仿佛要撑破他紧绷的肌肉。 一行泪滑落。 这个男人一直想要她,不管是因为恨她或者是爱她。他搂着她,吻着她,渴望着她! 如果……今生已经注定要与他一起,那她也不该遗憾。因为这个男人想要她,不抗拒她。 他……他就不一样。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感觉得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抗拒她。 不再想了……不再想了……承毅,还有对他的爱……就这样无疾而终吧。 若鸿突然推开她,她喘着气,用手支撑着发软的身体,有些怔忡。 若鸿背对着她,胸口剧烈起伏。 “我们在丰台的事,不是承毅说的。”他非常艰难地说着,没头没尾,却好象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直不想告诉她的,可是……她的泪让他再也无法继续隐瞒。 “你错怪了他!是静娴的二哥……” 梓晴轻轻的把脸靠在他颤抖的背,胳膊环绕住他的腰,若鸿浑身一震,屏住了呼吸,话也断了。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是谁告的密有分别吗?还好……如果不是承毅,他还能在她心里最后留下个美好些的印象。 她叹息似的轻声说。“你喜欢我吗?” 若鸿沉默了一会儿。 梓晴觉得自己真傻,“梓晴格格”的性子和大公主是一样的,承毅说的对,疯病!谁会喜欢她呢?大家对“梓晴格格”的态度,她体会的还不够深刻吗?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她像是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她已经不怕失望了,没什么能让她更失望了。她只是想尝试着获得些安慰。 若鸿缓缓地站起身,背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用背对着她。 “曾经……我认为你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说完,他竟然狼狈地跑下山去。 曾经? 梓晴回味着他的话。 怪不得他会那么容易上了“梓晴格格”的当!怪不得他会那么恨她!怪不得他愤怒到失去理智时还是想得到她…… 若鸿,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冷酷。 梓晴流着泪笑了,终于她遇见了一个爱着她的人。 也许这是卑鄙的,她用若鸿去填心里裂开的大洞。可是……如果她不试着填,那个洞就会越来越深,深到穿透她的全部。 21、有情有义的男人 若鸿的来访,就像扔进稻草堆的火种,很快,让周遭的一切乱哄哄地燃烧起来。 先是梓郁单身一人连夜狂奔而来。梓晴恨的要死,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被人从被窝里风急火燎地拖出来,心脏都跳的没规律了。 “快!跟我回去!”梓郁脸色沉重。 梓晴真是被他吓到,该不会是大公主想不开自杀了吧? “若鸿哥……”梓郁烦乱地撇了下嘴,直直地看一头雾水的她,“你那天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啊?难道是若鸿自杀了? “我没说什么呀!”她后悔地哭出来,“我就是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不会因为承认喜欢过她就羞愤到要自杀吧! “唉……若鸿哥真是……”梓郁少年老成地长叹了口气。 “他到底怎么了?” “他……向皇上请罪说他是为了报复你才搞出那么多误会!你们俩之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不要娶你。” 啊?若鸿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因为不喜欢她,他早就该说清楚,早就该拒绝。如果因为喜欢她,那就更不可能了呀! “皇上大怒,认为若鸿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这事是胡闹,不识大体。罚他去镇守宁古塔。” “若鸿……”他是想成全她和承毅吗? 太傻!太傻! 她和承毅已经不可能了,他这是白白牺牲了自己啊! 皇帝不怒才怪,好不容易替承毅清干净了麻烦,又让若鸿弄复杂了。如果大公主再借题发挥,事情就更混乱,骂他不识大体真的很对! “梓晴,现在该是你拿定主意的时候了。”梓郁看着她,冷静而坚决地说。“如果你忍心,就让若鸿哥走,如果不忍心,就去向皇上求情,说你愿意嫁给他,让一切恢复原状。” 梓郁真的很聪明,他不问她爱不爱若鸿,他只问她忍不忍心。 “他什么时候出发?”梓晴点了点头,是该做个明确了断的时候了。 “明天一早出安定门。” “我要先见他一面,一定!” 有些话,她必须问明白。 因为连夜赶路,城门都关了,只有在城外绕到安定门,天蒙蒙亮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当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开起声时,在早晨的静寂中好象是在谁的心上碾过。 若鸿瘦长的身影在绵绵细雨中显得有些萧瑟,他的脊背还是挺得很直,眼睛漠然地看着远方水气朦胧的路。他骑在马上缓慢地走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奴才耷拉着肩膀,跟在他的后面,不情愿地听着马蹄踩水的滴答声。 “若鸿。”梓晴喊了他一声。 他猛的一勒马,呆呆地僵在细雨中,并没有侧过脸来看她。 “若鸿!”梓晴跑向他,雨打湿了她的长发。 他还是不理她,不下马,也不前行。 她死命去拉他的衣襟,想让他看她。马被她弄得有些不高兴,低鸣着想向前走,若鸿低低地喝了一声,止住它,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为什么!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她哭了,雨水泪水混合在一起。“如果你是想这样成全我和承毅,那你走吧!” “梓晴!”在一边站着的梓郁忍不住叫了一声。 若鸿垂着眼,执起缰绳,轻轻一抖,马又缓慢地起步了。 梓晴松开了抓着他下摆的手。 “我再问你一遍。”她向着他在雨中有些模糊的背影说,“你喜欢我吗?不是曾经,是现在!现在你喜欢我吗?” 人和马又停住了。 下一秒,若鸿飞身下马,直直向她走来,有些蛮横地把她搂进怀里。 “喜欢!喜欢!就是因为喜欢你,我才要走的!” “傻瓜……” 他以为他离开,她就能得到幸福吗? “那你还愿意娶我吗?”她把脸靠在他的颈窝,有些够不到,她踮起脚。 “我不能让你那么委屈的嫁给我!你那么痛苦,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不想在看见你眼睛的时候,心都碎了!我不想自责一辈子去当你的丈夫!” 他的身体因为彻底的坦白心意而颤抖不已。 这个男人的心……真的很善良。 “你,愿意娶我?”她为他擦干脸上的雨水。 她不得不再次确认,毕竟,能爱上“梓晴格格”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已经没有那么多自信了。 “……” “现在,我是心甘情愿地想嫁给你?br / 殇璃第16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你,如果你愿意,我们回去!如果你不愿意,你走吧。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哦,梓晴……”若鸿更紧地搂住了她,仿佛呓语似的喊她的名字。 如果……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已经不可能,至少要为自己挑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吧。 22、谁让事情更复杂? 梓晴和若鸿并肩跪在皇上的南书房外。 康熙果然很生若鸿的气,他们跪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梓晴苦着脸,累啊,膝盖好疼,时间长了连腰都疼得像要断了,小腿以下没有知觉,只是觉得脚丫涨着疼。 真不知道电视里演的人一跪就是大半天,下雨下雪也不耽误是怎么做到的。 “还好吗?”若鸿直了直腰,伸手扶住她的肩,“靠在我身上吧。” 梓晴看着他微微一笑。 若鸿居然脸红了。 这真是那个她一看见就吓得浑身直哆嗦的男人吗? 不发脾气,也不再恨她的若鸿,竟然算得上温柔呢。看来,她也算拣到宝了。 不过想想这块“宝”也真稀罕,还觉得“梓晴格格”是世上最美的姑娘。这得多强韧的神经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哪? 靖轩从南书房里出来,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一个小太监跑出来叫他们进去,说圣上宣。 梓晴有点着急,站起来就想跟着小太监进去,结果扑通一声直接摔地上了,腿麻了。 她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使劲拍着腿,麻呀!眼泪都要疼出来了,嘴里哎呀哎呀直嚷。 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偷偷掩着嘴笑。来传唤的小太监也笑,不急着催他们。 若鸿也是撑着腿才站起来,自己咬着牙默默地挺了一会儿,这才走近梓晴蹲下身,帮着她拍腿。 “你别摸,你别摸,我自己来。”梓晴直掉眼泪,抻直腿又弯过来,怎么都还是那么又麻又疼。 若鸿的脸更红了,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捂着嘴咯咯笑出声了。 小太监发话了,“鸿贝勒,快着吧,回头又有人回事,恐怕又耽误了。” 若鸿皱着眉点点头,干脆从地上把梓晴抱起来。 “不妥,不妥啊!”小太监惊惶失措,这皇上看见还不得急眼啊!算不算大不敬啊? “放我下来,能走,能走。”梓晴也不好意思了。 若鸿搀着梓晴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康熙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承毅居然也在?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康熙御案下首的炕上,眼睛没有温度地看着他俩。 见到他的一瞬间,心……还是会痛。 梓晴轻轻吸一口气,她必须学会习惯这种痛,必须学会在心这么痛的时候告诫自己,她要嫁给若鸿了。 若鸿撩袍子,倒身跪下。 又跪? 梓晴真是要泪水长流,膝盖搞不好就这么碎了。 康熙冷着脸打量着刚进来的这两位,梓晴脸上的痛苦神色他看在眼里,心却不知怎么微微一动,有点不落忍。 梓晴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么干巴巴的身材,可是,却好象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娇俏,又有点孩子气。很多时候傻乎乎的,清清亮亮的大眼睛单纯地瞪着,让人的心会莫名其妙的一紧。 他这个小表妹真是长大了,会吸引男人了。怪不得若鸿被她弄的疯疯癫癫的。想到这儿,康熙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若鸿是让他有点生气,冷静下来想,整件事非常有意思。 康熙瞥了眼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的承毅,他也会注意到她的改变吗? 他可不担心这个堂弟会像若鸿那样一冲动就犯浑,承毅这个家伙的自控能力向来让他非常放心。而且,他也没有若鸿那么执着的性子,是个天生从政的料。 “别跪了,小表妹——看坐。”康熙有几分揶揄地说,脸上的表情已经和悦了些。用手指了指炕上和承毅一桌之隔的那个位置。 梓晴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座位,真想坐啊——可是,对面那个面沉如水的男人正向下拉着嘴角,冷着脸看她。 他有必要吗?她都和他划清界线了,不纠缠他,不去烦他,怎么还好象处处惹着他,欠他钱似的。 ……还是算了。 如果不去坐,若鸿跪着,她站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啊。正烦恼,若鸿偷偷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去坐。 还是坐吧,她可不要再跪了。梓晴点了点头,不看他不就好了,随便他怎么瞪。 屁股刚着炕,承毅就冷哼了一声。 哼呗,梓晴用眼角翻他一个白眼。他还以为她是他的铁杆吗?现在她也是偶像了,有人追捧! “说吧,怎么个意思。”康熙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瞟了瞟一坐一跪的两人。 “奴才知罪。”若鸿有点脸红,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来这事还得她来说。 “皇上,”梓晴懂礼貌地站起身,“请您务必原谅若鸿。” 若鸿轻咳了一声,务必? 梓晴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皇上呢,也不生气,心情很好似的看着她。 梓晴有点哀怨地叹了口气,果然君心难测,皇上现在是眉开眼笑,还让他们在外面大石头地上跪等两个多小时? “说说,朕为什么‘务必’要原谅他。”康熙轻轻笑了一声。 “嗯……”梓晴理顺一下思路,“我决定嫁给若鸿。” “啪”好象什么东西碎了,不是心,是瓷器什么碎裂的声音。康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没炸,又看了眼承毅的,也没炸啊。 梓晴还在继续说:“这样咱们神的归位,鬼的进坟,都顺顺当当的,该当福晋的当福晋,该选驸马的选驸马,皆大欢喜,大吉大利……” “可是朕已经下诏派若鸿镇守宁古塔了呀,小表妹。皇帝最要紧的就是说话算数。”看她说得眉飞色舞,他忍不住想逗逗她,难得有人能在他面前表情这么生动的。 “啊?”梓晴果然受了打击,表情一垮,“非得去吗?” 被康熙一口一个小表妹的叫着,她有点忘了怕他。 她毕竟是生在没有皇帝那个年代的,康熙也不过就是个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和颜悦色的时候比承毅好相处多了。而且,又是亲戚。 “非得去。” “你不是答应说明白了就原谅他吗?” “原谅了也得去。” 这不是耍无赖吗!就他会啊? “如果若鸿非得去……我就非得嫁给他!”她手一抬,小嘴一鼓,指着承毅的脸。添乱谁不会啊?皇上发了那么大的火,不就是嫌若鸿在这时候闹这一出吗。 还怕份量不够似的,她威胁道:“非嫁他不可!蒙古公主来了,我就告诉她,”手又点了点承毅,“他有老婆!” 康熙闷声发笑,“你以为蒙古公主会自己来选啊?他哥哥替她来。” “那我就找她哥闹。” “靖轩也行啊,朕瞧着,他比承毅长得好看。” “够了!” 承毅一把打开快戳到他脸上的手指头,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皇上也疯了吗?跟着她胡闹! “这些琐事现在都不值一谈!皇上,刚才也说到这儿了,蒙古王子这趟来正赶上秋阅,我们务必操办的隆重威武,彰显我大清军事实力,震慑他们一下。千头万绪的事项都离不开若鸿,让他去丰台加紧操练军队,秋阅之前不得回京!违者当乱军纪论处!” 这番话一说,康熙和若鸿都各怀心思地看向他。 康熙眼睛深处的光微微闪了闪,笑了:“你是若鸿的顶头上司,既然把话都说了,朕也没有别的意见。” “还不去!”承毅居高临下地瞪着若鸿,口气恶劣地喝道,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谢主隆恩。”若鸿绷着脸,磕了个头退出去,临走还不忘深深地看梓晴一眼。 梓晴大咧咧地屁股对着皇帝,转身跟着若鸿就要走。 “小表妹,留步。朕还有话和你说。真没发现,你长大了,漂亮了,比选秀女的时候好看多了。”康熙笑的很古怪。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让走啊?梓晴一脸疑惑。 承毅和若鸿都倒吸了口冷气,各自僵在原地。 “你们两个都退下。”康熙收了笑,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看立在那儿的两个目光凌厉的男人。 “喳!” 梓晴还不忘很欣慰的对若鸿笑笑,不错啊,不用去宁古塔了。却看见若鸿担忧心痛的眼神。 “坐。”等承毅和若鸿都退出去了,康熙对她笑了笑。 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康熙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也不和她说话,也不看她。 “嗯……那个……”梓晴有点坐不住了。 康熙抬眼看她,笑了笑,非常得意似的。 “皇上,到底有什么事要说啊?” 该不会康熙和她姑妈一样,精神有问题吧? “没什么事。” “……” “就是无聊了,想看看笑话。” 啊?谁的笑话?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吧。”康熙笑得更诡异了。 真是莫名其妙! “小表妹,”康熙一边低头继续翻着奏折,一边笑得肩膀直颤,“一会儿看见承毅,注意他的手。别说是我提醒你的哟。还有,他如果问你,朕对你说什么了,你就告诉他,朕不让你对别人说要嫁给若鸿的事,朕另有打算。别说错,对你有好处的。” “嗯,嗯。”梓晴也没太听明白,逃难似的小步跑出去。皇族里面的怪人就是多,遗传基因都不是太好。 23、承毅的手 梓晴逃出南书房一直跑到乾清宫外,气还没喘匀,就看见承毅两眼放着凶光靠在宫墙上,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还在啊?若鸿已经不见了,大概已经去丰台了。 她直接从他身边跑过。 “站住!” 才不!她凭什么听他的?她还赌气似的加快脚步。 “你!”承毅跨一大步就轻松抓住她,看情形,他打算把她就地宰了。 “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咦?梓晴惊讶地呆了呆,康熙不愧是圣祖,这都能猜到?等等,他让她怎么说来着。 “嗯……皇上让我不要对别人说起要嫁给若鸿的事,他另有打算。”她背书道。 “什么?”承毅突然呼吸急促。 “你松手!疼!疼死了!”梓晴觉得胳膊都要被他抓断了,现在的她经得住他们这么折腾吗? “就这说了半个时辰?!”他又咬牙切齿了,脸色更难看,使劲晃了晃她。 “你管的着吗?”突然发现他很在乎,梓晴的虚荣心一动,未来的康亲王很牛吗?你牛的过大清皇帝吗?“我和皇帝表哥说的很高兴,一直说了这么长时间……” 他眼睛充血地瞪着她。 半晌,他终于控制住情绪。 “没想到你倒是比以前有心机了。”他笑得很冷,松开手,推开她的力道让她踉跄倒退一步。 “不能嫁给我,就勾搭上若鸿。现在皇上对你有意思,你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什么?他想到哪儿去了?勾搭若鸿?她也生气了。 “是啊,皇上比康亲王强多了。说不定将来你还得向我磕头,叫我一声‘娘娘’呢。”她得意地打击他的自信,康亲王了不起啊?有比你大的! “很好,很好。”他抽动着下巴,笑容从牙缝里挤出来。“八字还没一撇,多努力,别又被人甩了。” “你!”他真是哪疼戳哪儿啊! 承毅再也不看她,转身就走,几下就消失在宫墙的拐角。 她觉得胳膊有点潮湿,气呼呼地低头一看,是血?被承毅抓过的衣服上有血! 对了,皇上让她看承毅的手! “等等我!”她跑向他消失的地方,可是转过拐角还是没有他!他……他……走了吗? 她惶急的看着这长长的甬路,他受伤了吗? 这条路的尽头是顺贞门,当她跑的快断气到达时,他已经接过侍卫牵来的马。 “承毅!”这一刻是没有理智的,她的心里只有他。 承毅没有反应,自顾自上马。 “承毅!”她跑到他的马前,眼睛搜索着他的手。 他的右手紧紧的握着缰绳,血从拳心涌出来,沿着马缰滴滴哒哒的淌下,把马的鬃毛都染红了。 “你的手,你的手……”她哭着伸手想去握住他的伤口。 他却冷漠地一抬手躲开,看也不看她,双腿一夹,那匹马如同箭一样奔跑出去。他的袍襟在马上飞舞着,腰带上本该挂玉佩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红丝绳。 她呆呆地抬着手,半天忘记放下。 他……是因为在乎她? 她苦笑,怎么还可能有这么自恋的想法?经历了这么多,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奢想? 他,只是被伤了自尊心吧?一直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也小小的反击了他一下。 24、没资格海选 虽然若鸿不用去宁古塔,梓晴的身价却跌的更厉害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传遍了北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若鸿不愿娶梓晴,没人愿意娶她。因为若鸿在丰台不能回京解释,她呢,因为皇上的嘱咐也没多说什么,事情就越传越离谱。清朝还没有娱乐报纸,但消息传播的速度一点儿不逊色。 因为害怕这个滞销货被老祖宗处理到自己家,很多家有适婚儿子的福晋们主动向老祖宗提出要求娶谁家的女儿,搞得京城一时你家也有喜事,我家也有喜事,进入结婚旺季。 大公主并没有因为悔婚事件而更加愤怒,估计已经彻底崩溃。这也让大家在惊奇之余发现了对付她的有效方法:让她生气到没力气去生气。 随着流言的进一步恶毒,大公主已经千锤百炼出真金,精神承受能力日新月异的增强,已经能做到心如死灰,视而不见,放任自流。 梓晴的日子过的非常太平。 因为在她身上投资失败,赔得太狠,大公主简直都不愿意见她,辰昏定省也取消了,去宫里请安也不带她,省得又徒惹嘲笑,给自己添堵。 梓晴倒是很享受这种生活,进进出出没人过问,超级自由。梓郁赚了钱也给她用,顺王爷也时不时跑来说说大公主的坏话,她的房间因为大公主的不踏足成了顺王府的一块净土。 梓郁怕她不高兴,有空就带她出去玩,真是吃了不少好吃的,玩了不少好玩的,幸福生活这才开始嘛。 慈宁宫花园的荷花盛开,老祖宗举办赏花大会,特别下旨要求各家的格格必须参加,连梓晴也在被邀请之列。既然梓晴必须参加,大公主就装病不去,省得和她一块丢人。 梓晴穿着夏装还是觉得很热,找了个远离太皇太后和皇后的阴凉座位坐下。 来了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赏花大会,基本上等于一次才艺表演。格格们都带了自己的家伙来了,看来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梓晴不知道内幕,只知道没人通知她准备节目,她这次来就是扮演观众。 格格们吟诗的吟诗,弹琴的弹琴,还有好几个在舞文弄墨,画画题诗。 她们和她们的娘也都很紧张似的,都在窃窃私语,亲友团之间互相不看,各忙各的。梓晴有点失落,最近她被人家指指点点惯了,突然她们顾不上笑话她,让她觉得自己人气下降,曝光率减低。 她一脸不忿地看静娴装模作样地弹了一曲古筝,居然还有人给她鼓掌。 老祖宗和皇后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拢嘴,十分欣慰的样子。还时不时和身边由老太妃,年轻的妃嫔组成的评委团交换意见。 太监们也忙得满头大汗,又是帮这个格格抬琴,又是帮那个格格拿筝,还川流不息地把写字画画的格格的作品送到评委团那里。 梓晴饶有兴致地看着,虽然被排除在外,她还是很兴奋,真要她表演,她也没什么可演的,不如像现在这样,身心舒泰地看别人紧张的比赛。 大清朝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活动啊? 梓晴眉飞色舞地吃着各地进贡来的水果,怎么运来的?很新鲜呢。 其他桌上的水果基本没人动,都在紧张比赛,或者密切注意表演区。她身后的小太监看她吃的这么开心,一脸同情地又为她端来一盘。 梓晴格格除了吃还能干什么呢?有点可怜啊……小太监想着又为她续了点茶水。亏她心大,还能笑的出来。 若羽弹了首琵琶,梓晴还带头鼓掌,希望给她拉点人气分,若羽还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比赛接近尾声,老祖宗满脸是笑的站起身,周围安静下来,只有还没完成作品的两三个格格一脸哭相的继续忙活。 是要公布比赛结果了吗?梓晴很是期待地伸脖子看,若羽入围没? “看到孩子们都这么优秀,我这个老太婆真是高兴。本宫和各位娘娘一致认为,字嘛,是圆妤的最好。” 太监连忙把一张字幅用竹竿挑高,在人群中穿巡昭示。梓晴凑过去看了看,是草书,写的大概是首诗,没几个字她能认出来。 “画,当然是琳媛了。” 又一个太监举起一大幅画作。这个梓晴有发言权,是写意荷花,的确形意兼备功力深厚,她佩服不已。真难为了这个作者,能在怎么短时间又不弄脏衣服,还要保持仪态的情况下画出这么优秀的作品,的确算是才女。 “琴,是涟涟的好。涟涟,再为大家弹一曲吧。” 梓晴心情舒畅,哈哈,和人家相比,静娴的曲子就好象是独臂木匠拉大锯。 在琴声中,宫女们列队用盘子捧来块玉牌。 啊?不是吧,还要颁奖?梓晴笑的差点拍大腿。 孝庄身边的太监总管也是一脸的春风,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分外洪亮。 “收到玉牌的格格,可以参加迎宾国宴。”小太监递上一个名册,“念到名字的格格,请移步。” 除了刚才胜出的格格,还有若羽等几位,让梓晴不怎么高兴的是,静娴也被叫到名字。 十位格格或羞涩,或骄傲,站在老祖宗身后,接受大家的注目和掌声。 老祖宗抬抬手,示意安静。 “你们都知道,准噶尔对我大清西北安定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小王爷这次来,是给妹妹挑驸马,但我和皇上也有意将一位格格许配给他。这位王爷年轻英武,听说是准噶尔第一美男子,而且是将来的准噶尔汗!” 入选的格格听到这儿都羞红了脸低下头,没入选的格格则失落的快要滴下泪。 哦,那就怪不得了。梓晴喝了口茶,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兴奋了,也怪不得她被排挤在外,就她现在这身价这名声,摆出来还不够给大清朝添恶心的呢。 “准噶尔虽然远在西北,却物产丰美,生活优裕。准噶尔汗更是富甲一方。”老祖宗就是老祖宗,都知道这些人的兴奋点在哪儿。“能嫁给未来的大汗着实是天大的荣誉,对我大清西北的安定繁荣也有很大贡献。被选中者,父亲加禄,兄弟进爵!” 哇,奖励真是很优厚哦!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来这个小王爷还真是有身价呢。 开始赐宴,气氛轻松起来,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对比也更强烈。 “唉。”梓晴前面一桌的格格落选了,垂头丧气,长吁短叹。她额娘和她出嫁的姐姐也痛心疾首看着大家向入围的选手和亲友团敬酒祝贺。 姐姐说:“额娘,你还记得海蓝不?她嫁给了准噶尔的一个将军。当时咱还笑话她嫁到蛮荒之地,前一阵子她回娘家,那脖子戴的红宝石……”说着还伸出拇指和食指比比鸡蛋大小,口气里全是酸味。 “你懂什么?准噶尔汗和沙俄一直关系密切,有的是好东西!他们王室里的东西比咱大内毫不逊色……” “你们别说了!”落选格格果然火了,痛心啊。 梓晴乐不可支地偷听着她们的谈话,真的很期待呢,这个蒙古王子有戏,有戏啊。 若羽脸红红的走过来,她现在是明星了,刚才被大大的恭维了一番,到现在还有些兴奋。 “梓晴姐姐。”她笑着的脸突然流露些同情,“你很遗憾吧,因为哥哥,你不能参加这次庆典。” “不会,不会。”梓晴喜笑颜开,十分豁达。她心里清楚,就算让她参加海选,就她这两下子也胜出不了。 25、爱情与理智 宴会还没结束,梓晴就偷偷溜走了。其实也不用这么神秘,就算她现在大喊一声“我走了”,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抬眼看她。 夏天黑的晚,点多还是很亮堂。今天梓郁在内右门带班值勤,梓晴打算找他一起走,顺便还能去逛个夜市什么的。 刚转过慈宁门,就看见过道里花团锦簇的来了一堆人,为首的那个还是黄灿灿的。 梓晴连忙转身往一条小道上跑,小道不深,尽头是堵高墙,两边各有一个小门,都紧紧的关着。梓晴躲进一个小门的墙围,还小心翼翼地用手压住旗袍的下摆。 主道上噼哩噗噜的一阵脚步声过去,梓晴轻松地长出一口气。其实见皇上很麻烦的,尤其当着一堆人。听着没动静了,梓晴这才得意地晃出来。 “小表妹,你躲朕干什么啊?” 见鬼啊!梓晴吓得尖叫一声,脸色发白的回头,人吓人,吓人死的! 康熙笑嘻嘻地站在墙根儿底下,摆明了就是故意吓唬她的。他穿着朝服,没错,刚才她瞄到的金灿灿的一坨的确是他,可是他身边就跟了一个小太监,其他的人呢? “怎么没终席就走啊?”恶作剧得逞,康熙心情很好,尤其看她不停偷翻他白眼,更有成就感了。 “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一生气就会不由自住的说实话。皇宫里的宴席和百姓家也是一样的,小桌时候能见着硬菜,大席面也就那么回事了。 “哦?是菜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啊?”康熙笑不可抑,“该不是表演砸了锅吧?”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成心恶心她吗? “轮得到我表演吗?我不就是个垫底抬高别人名次的吗?”她真是被吓到又被气到。 “你该不会是觉得嫁给若鸿有点亏吧?没事,表哥给你做主,后悔来得及。你要想参加迎宾国宴,朕私下再加个名额给你。” 梓晴没拿好眼看他。什么时候选秀都有幕后黑手,这她要是去参加,哪怕就是单纯去看看国宴吃什么,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你可别小看这位小王爷,”康熙见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十分享受,卖力地继续说,“除了朕,就数他最富,搞不好,他比朕都富,没打探到他们的老底啊。”康熙说着还有点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表哥’,我已经决定要嫁给若鸿了。”梓晴学着他的腔调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句话。 这康熙就是多重性格,她越来越发现了。一会儿高高在上,说话拿腔拿调,看人用眼角往下瞥着看。一会儿又挺放得开玩笑,也没点深沉似的。 “其实朕不怎么愿意你嫁给若鸿。你俩都是炮筒子脾气,成了亲还不得总打啊?他呢,打得天天没心思给朕干活,你呢,肯定是打不过他天天挨揍……” “皇上,奴婢跪安了。”梓晴翻了一个大白眼,转身就走,这人对她将来婚姻生活的构思太恐怖了吧? “别走,别走,表哥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康熙笑着大踏步追上她。 好玩的东西? “为午门大阅那天准备的礼炮做好了,礼花之类的江南也送了几个样品来,今天晚上去南郊打打看。” 她和他很熟吗?他要带她去?梓晴疑惑地看着他,真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基本等于存在于历史的神明,突然用这么亲切的态度和她说话,真的让她适应不了。 看着她猜疑的眼神,康熙不怎么自然地笑了笑。 “小表妹,承毅的事……算朕对不起你,这也是为了大清国啊。” 啊?又来一个觉得对不起她的人? “皇上别说了。”她真的有点不耐烦,若鸿觉得对不起她还有点道理,皇上这么想就有点八竿子打不着。他再有本事,再千古一帝也不能命令承毅真心诚意的喜欢上她呀。 “小表妹,你想过没有,承毅也有可能没被选上。”康熙突然很正经地说。“你这么急着决定嫁给若鸿会不会很冒失?” 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她和承毅最大的问题是不相爱,不来电!就算他没被选上,那他就愿意娶她吗?愿意娶也不要!感觉拣人一剩儿。 “还去不去?” “啊?”康熙一愣。 “看放花!”梓晴努力压制着坏口气,毕竟人家是皇帝,高兴了,“表妹,表妹”,不高兴,还不知道一竿子把她发哪儿去了,光是在家里不让出门也受不了啊。 “看,看,好看着呢。”康熙撇嘴一笑,眼睛里恶作剧的光又隐隐发亮。 试礼花的地方是一个广阔的草场,附近没什么人家,只有一座用做仓库的小院和土坯墙。 梓晴本来是坐侍卫的马来的,临到地方康熙命令大家都下马,步行,还纡尊降贵地和她一起走。梓晴虽然不了解他,但她仍强烈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在玩什么花样,而且他自己还十分乐在其中似的。 上次他故意制造了点误会是为了戏弄承毅,那这次…… 果然,原本在看试炮的兵士做最后准备的承毅看见皇帝来了,赶紧快步走过来,在看见站在皇帝身边的她时,居然停住了步子足有三秒。 清朝的男装,特别是旗人的袍褂非常适合承毅这种修长挺拔的人。尤其是一条玉带把腰细细的束住,勾勒得身材英武潇洒。 “都准备好了么?”康熙好象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轻松发问。 “都准备好了。”承毅高高拱手为礼,挡住了表情,梓晴只看见他充满力量的骨节。 他的手……全好了吧。 “那就开始。”康熙说着还微笑着低头询问她道:“先放礼花吧,礼炮就是响,不好看。”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回答。 承毅面无表情地又施了一礼:“奴才这就去准备。”转身离去的动作里,竟似乎蕴涵了些冷漠。 礼花很美,梓晴看得很高兴。所有人都欢笑鼓舞地仰着脸看天,她却管不住自己不经意地在人群总搜索他的影子。 没有,他走了? 花放完,天已经黑透了。 “那就再发几枚礼炮吧。”康熙意兴阑珊地说。 这边侍卫刚跑去传话,那边的铸铁礼炮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吓得梓晴肝胆俱裂地抱住头就往地上趴。周围的硝烟味变的很浓,人都乱哄哄的,四周的侍卫全高喊着:“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出事故了? 梓晴胆战心惊地抬头,刚才还明亮的月光现在浑浊一片,四周黑烟弥漫,恍惚中她看见对面的仓库和围墙都倒了,扬起的尘烟笼罩着四野。 “怎么回事?”康熙声音冷酷地质问。 不知道谁战战兢兢地回答:“好象是红衣大炮的弹药和礼炮弹药拿混了。” “该杀!”康熙忿忿地说。 “奴才罪该万死——”周围连绵地跪了一片。 那边又是谁在烟雾里焦躁地喊:“快来人啊,承毅贝勒刚才还在仓库里,现在……救人啊!” 梓晴的脑袋一片空白,明灭不定的月光下的那堆废墟……刚才她看见的,他俊挺的身躯就掩埋在那下面吗?他英武的容颜,让她想凝视却无法凝视的眼睛……他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堆废墟下面吗? 不!不! 她发了疯的跑过去,跪在那堆瓦砾里拼命的挖掘。泪水混合着灰尘,让她的脸一阵阵的发紧。 他可以不爱她,他也可以伤害她,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抱着某种目的纠缠他的女人。可她怎能不爱他?怎能放下他?他对她来说是整整惦念了两辈子的人!即使是她得不到的。 “承毅……承毅……”这一刻她只知道机械地挖,分不清自己是想挖到他,还是不想挖到就这么永远的挖下去。 她不想让他死! 手被瓦砾的尖角划破了很多道伤口,血水混着沙砾凝固在血涌出来的地方。她甚至忘记继续呼唤他,就那么挖……挖…… 她没有发觉,烟尘渐渐散去,月光又明亮地照着如水的夜色,只有她一个人在没命地挖着。 窒息!没预兆地,她被紧紧拥进一具因为激动而炽热的胸膛,他抱的太紧,紧到让她无法呼吸。 那月光下闪着熠熠光芒的……不正是那双眼睛吗?承毅的眼睛! 他的头还在,他的手还在……他还是那么俊美英武! 她向他一笑,像惊喜又像放心,这个绽放在因为怕失去他而惊恐苍白脸上的笑容,火辣辣地烙进了他的心里,一直灼烧到他的灵魂深处。 梓晴觉得胸口的什么东西突然散开了,浑身一软,四周都黑下来。 承毅抱起昏过去的她,如同受伤的野兽,黑眸蒙上浓重的血雾。他向着康熙咆哮:“是你安排的吧?折磨她对你有什么意义?!”在他眼里已经没了君臣,没了纲常,他只看见了一个让爱他的女人受了伤的男人! “折磨她对朕没意义。”康熙淡然地笑了,“朕只是觉得试探你有意义。承毅,你真的能理智到管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吗?” 承毅一震,没有回答。 “也许……你只是抗拒她成了一种习惯,但是,你真的能了解自己所想的吗?”康熙收了笑,凝重地皱起眉,“一个都弄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朕怎么能以社稷大事相托?” 26、夙敌?朋友? 梓晴两眼没有焦点的在街上游逛,今天是隆福寺庙会,青青她们期盼已久,她这个当主子的当然要表示一下关爱,把她们带出来玩玩。 现在她成了自由人不要紧,她的丫鬟们也跟着心野了,在家里呆不住。 青青她们从这个摊子奔向那个摊子,兴高采烈,说笑不绝,都顾不上她这个神思恍惚主子在哪儿了。 真憋气,又让康熙给耍了!梓晴咬牙切齿,急怒攻心,也不知道这么做能给这位大清圣祖带来什么好处?不会单纯只是娱乐她吧? 刚从承毅那儿找回点自尊,这下好了,全倒回去了!她……她可是要嫁给若鸿的啊!当着那么多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那挖掘就够可笑的了,更何况还什么都没挖着,被挖的人全须全尾的戳在那儿看她挖! 她昏过去绝对是因为气的!至少也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最近她已经是非常红的“娱乐明星”了,真不知道她要被“导演”们操练到什么时候! 还有……他的那个拥抱! 那算是个拥抱吗?搞不好她晕过去也是因为他搂得她太紧,差点断气。那个拥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唉,他要是能来解说一下就好了! “请问……”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凑过来,是不是要问路啊?她可哪儿哪儿都不知道啊。 梓晴抬眼仔细一看,顿时天打雷劈似的地指着那姑娘:“你……你……”半天合不上嘴。 这分明是孟琳啊! 她的前世里也有孟琳?! “你认识我?”“孟琳”皱起眉,声音粗嘎起来。 “……”梓晴支吾着答不上来,算认识吗?她俩果然是两辈子的冤孽! 见她没说话,“孟琳”又试探着确认:“你是顺王府的梓晴格格吗?” “嗯,是啊。”梓晴傻笑。轮回这种事情真是奇妙啊,原来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有来头的。嗯,这回她可要好好弄明白,孟琳为什么总觉得她欠她的。 “孟琳”脸色转狠,有些狰狞地一笑:“是就好。” 梓晴刚觉得她可怕的笑容有些好笑,就闻见一股甜甜的味道,算不上很好闻,却让眼睛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她已经被捆的像个粽子,被塞在一间简陋石屋的角落。 不是吧? 这辈子孟琳该不是个人贩子吧? 梓晴惊疑不止地环视杂乱的小屋,思维混乱。这屋子窗子很小,非常阴暗,有一股潮潮的怪味。 破旧的木门被来人推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孟琳”走了进来。其实她的长相没变,就是表情阴森森的,让人觉得她周身都环绕着一股黑气,很恐怖。 “你抓我干什么?”虽然明知她不是孟琳,梓晴还是觉得和她很熟,很实在地质问她。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孟琳”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她认识的孟琳能笑出这效果,估计拍恐怖电影已经红了。 梓晴愣愣地看着她,感觉她有点答非所问。 “我是承德廖家的女儿,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了。”她又开始笑了,梓晴真是被她笑得浑身发抖。 看梓晴茫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廖姑娘”非常恼火似的劈手就给了她一耳光。“你真不记得了?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你倒心安理得若无其事!” 梓晴半边脸火辣辣的,真是冤透了!这一巴掌挨的! 难道真是杀全家的大仇? “我等了那么多天,终于得手了!哼,梓晴,我不急着杀你,那太便宜了。我就是要你一点一点,受尽苦楚死去!” 廖小苓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动作很慢,看得出来她在享受复仇的过程。她的表情也充分说明这点,像哭又像笑。 梓晴麻木地看着她,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感觉还是孟琳拿着刀,没什么切实的恐惧。 可是……那刀真往下落啊!而且毫不含糊的往她身上招呼! 她来了这里虽然疲于奔命地吃苦受罪,可还不想死啊!她还有太多的牵挂啊! 难道她居然死在“孟琳”的手上?她最要好的朋友? 她听见廖小苓的刀落下时带的风声…… 接下来不是疼痛,而是刀落地的脆响和廖小苓的怒吼,“你干什么?干什么拦我!” 梓晴睁开眼,一个彪形大汉好象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他正一脸口茭笑地抓着廖小苓原本拿刀的手,廖小苓的脚几乎离开地面,表情有些痛苦,更多的是愤怒。 “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就是为了杀她!”廖小苓的手脚乱动,想挣开那个大汉。 “现在你们拿到钱,就走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廖小苓见挣脱不了,干脆停下,企图尊严地对他说话。 那大汉的笑更得意了些,黄牙全都露出来。“这话老子正想对你说。” 廖小苓脸色一僵,冷冷地看着他。 “臭娘们,你当爷们真是吃素的吗?”大汉露出狰狞面目,“这些天来听你吆喝不过是为了你那几个钱。现在钱到手,爷们也该出出这些天来的鸟气。” “混帐!”廖小苓怒不可遏。 “臭娘们,现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了!你虽然有钱,毕竟是个雏儿,论江湖经验,你栽在爷们的手里也不冤枉。”大汉吼了一声,一群长相丑陋身材魁梧的乡下汉子都挤进屋子,个个面带h药邪笑容,猥亵地看着梓晴和廖小苓。 梓晴被他们的眼神看得直恶心,这时才真正觉得恐惧。谁能来救她?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吗?青青,你们买完东西了没啊?能不能第一时间报警啊? “你们想干什么?畜生,土匪!”廖小苓知道事情不好,脸色惨白,徒劳地希望他们还能看着钱的份上讲点道义。 “爷们本来就是土匪!你也不是不知道!”土匪头子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说。 “大宝哥,现在就干了这个臭娘们吧。她长得不错,老子惦记她很长时间了。”一个矮胖土匪h药笑着用眼盯着廖小苓。 “大宝哥,新抓的这个小表子也让兄弟痛快痛快吧,水嫩嫩的,让老子疼得紧呢。” “格格身份尊贵,而且还值不少银子,我们可要把她当菩萨供着。”艾大宝假装恭敬地向梓晴笑了笑。 梓晴一方面略微放心,一方面被他的笑容刺激得直想吐。搞什么?绑架啊? “你们……你们……”廖小?br / 殇璃第17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小苓的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玉川书屋“让我杀了梓晴,剩下的事随便!”廖小苓神色一凛,看来是豁出去了。 “小宝贝儿,你的钱哥哥已经拿到了,确实不少。”艾大宝说着,捏了廖小苓的胸部一下,引得土匪们一阵哄笑。廖小苓扬着头,紧紧咬着牙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你那点钱,这么多兄弟一分,就不够瞧的了。在你的帮助下,咱们抓住了格格,她可比你有钱多了。她娘是公主,爹是王爷,哥哥们干上这一票,下半辈子就可以娶个媳妇儿当个好人喽!”艾大宝说的眉飞色舞,土匪们也附和着起哄。 梓晴同情地看着他们。绑匪大哥啊绑匪大哥,你真是没运气!在她身价跌停板的时候才动手。现在去向大公主要钱赎她,估计都得赔上去时候的路费。大公主巴不得撕票落个心安眼净。 啊……等等,梓晴肝胆碎裂。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大公主不来赎她……她这才真的怕了,落到这些人手里真是生不如死啊! “你们真是禽兽!你们骗了我!”廖小苓咬牙切齿地说,每一寸肌肤都迸发出恨意。 “别多说了,先让哥哥爽一爽……”艾大宝放倒廖小苓急不可待地脱她的衣服。 廖小苓并不挣扎,和这些土匪相处一段日子,她深知他们的心狠手辣,到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迟了。 “看在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钱的份上……别在她面前。”她竟然能用平静的腔调说出这话。 梓晴明白,她这是不想活了。 艾大宝想了想,终于站起身,拖着已经浑身僵硬不能走路的廖小苓向屋外去。 “住手!”梓晴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她。 “放了她,不然我就撞死在这儿!”她用头向身边一堆盖房子剩下的石料比划。 她不能看着“孟琳”被人糟蹋!孟琳啊,来世有知好好报答她的恩情啊! “格格,你身娇肉贵,何必为了一个仇人受伤呢?”艾大宝显然不信梓晴会有勇气去撞石头,而且是为了救廖小苓。 没吓住,梓晴有点泄气,看来真的下点本钱出点血了。梓晴看了看身边的石头,想找比较平一点的地方,她鼓起勇气撞上去…… “哎哟……”刚碰到石头,她就被艾大宝揪住领子,是嘛,她现在是肉票,虽然不值什么钱,他们不清楚底细是不会让她死的。还是撞上了点儿,挺疼的,应该是破皮流血了。 “你救她干什么?是她找我们抓你的,还帮我们一直跟踪你,我们才能得手。”艾大宝怀疑地看着她。 “这你们别管,你自己也说了,向我爹娘敲了一大笔钱,你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愁。那时候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干吗非得为难孟——廖姑娘?”梓晴晓之以理。 土匪中稍微年纪大些的一个凑到艾大宝身边,“大哥,她说的对。我们先办正经事要紧,先去顺王府要银子。” 艾大宝点了点头,从腰里拿出了一把刀,这刀可比廖小苓的大多了,杀人放火十分实用。 见他走过来,梓晴吓得手脚发麻,他不是答应不伤害她和廖小苓了吗。 “你……你……”她惊恐地看着他的刀。 “别害怕,格格,我不过是弄点信物给公主带去。” 梓晴流下两行热泪,“请你务必弄点可再生的吧!”千万别砍手指啊,拜托! 艾大宝一头雾水,也没仔细理会,只是手起刀落切下梓晴一大绺头发,交给那个年纪比较大的土匪。“老文,咱这里就你会写字,勒索信就你来办吧。” 还好……梓晴吸吸鼻子,幸亏只是头发。 艾大宝把屋门锁上,一群人脚步沉重,扑扑腾腾地走了。 廖小苓僵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魂似的坐起来,虚弱无力地拉拢衣服。她背对着梓晴,不想被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救我?”她小声的问。 梓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是孟琳的前世?廖小苓一定以为她疯了。“嗯……我受了伤,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所以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当然也不能看你遭到不幸。”她顺口胡说。 廖小苓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的事,你真都忘了?”这回声音更小。她确实相信她说的,如果梓晴没有忘记以前的事,怎么会想不起她,更不可能会救她! “是啊,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梓晴试探地问。 廖小苓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 “讲之前,能把我松开不?” 廖小苓帮她松开绳子,坐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犀利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梓晴格格?” “嗯,可是忘了以前事情,我好象是重新活过一回。” 廖小苓垂下眼,她心里一片混乱。帮她的人害了她,她恨的人却救了她。 “能说说你为什么和梓晴格格有仇吗?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这样对我公平一点。” 这不难,面前这个好心的姑娘和“梓晴格格”实在相差太远,简直就是两个人。 “我廖家本是承德富户……”廖小苓眼神没有焦点,如同喃喃自语。“生活无忧无虑。可是,大公主要在承德修建别院,看上我家祖宅的风水上佳,非要买。” 梓晴皱皱眉,大公主干得出这事! “我爹当然不肯了。你——”她怒瞪了梓晴一眼,又克制地收回眼光看向别处。“梓晴格格就找来知府,诬陷我爹杀人。那知府收了钱,把一桩毫无关联的罪案扣在我爹头上。我爹又冤又气,死在牢里。大公主买到了地,知府觊觎我家财产,硬说是罪产,要抄没入官。我娘一急,也死了。抄家之前,我带着我家最后一点珠宝银票跑出来……” 她说不下去,梓晴也猜了个大概。肯定是她一心想报复,找到了这帮土匪当帮手,没想到他们背信弃义,收了钱又打了别的算盘。 唉,梓晴格格呀,你真是玩得太狠了,一次比一次让她“惊喜”。 “我们必须想办法逃跑。”梓晴焦虑地往门缝那儿凑,外面葱葱茏茏的全是高耸入天的树木,看不太远。她实在没把握大公主能不能来赎她。艾大宝他们这一去敲诈,她的老底就要漏,不快点想办法下场悲惨哪! “……不太可能。”廖小苓终于哭出来。“这里是西山深处啊!” 西山深处? “离城里很远吗?”梓晴还天真地抱一丝希望。 廖小苓显然很羡慕她的无知,“这里已经是太行山脉了,就算死在山路上,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啊?? 27、救命恩人 梓晴无奈地瞪着烧得昏昏沉沉的廖小苓,唉,该生病的是她才对吧?现在这个“绑匪”却一病不起,昏迷着理不了身外事。而她这个肉票却得一次又一次向看门恶声恶气的匪徒要水要饭。 她听见艾大宝和老文在门外说话,立刻竖起耳朵。该不会是他们去要赎金,她的身价暴露了吧? “……什么?不太可能吧?”艾大宝吃惊地拔高了声音。 “真的,大宝哥,丰台大营兵变了,皇上派了紫禁城的兵卫加上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才压服住了。” “妈的,真不是时候!那顺王府怎么样了?收到信了吗?” “两天前就把信送去了,到现在没反应。现在城里也乱的很,好象为了压服丰台兵变,正黄旗的骁骑营也进城了,顺王府前一队队的过兵,我们也没敢上前打探。” 还好,还好……梓晴暗暗松了口气。丰台兵变?若鸿不会有危险吧?也幸亏兵变,拖延了时间。 “他奶奶的,真背!紧盯着点,先别轻举妄动。” “嗯……”两人说着一起走远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廖小苓怎么偏偏这时候病倒了呢! 因为看守的是两个女流之辈,土匪们并不太着意。关押她们的房间窗户很小,爬不出去。周围又是连绵的深山,他们找的房屋正在山口,就算她们跑出房子也过不了他们严密把守的山路。 只有一个土匪把着门,门上上了锁。梓晴也曾想过逃跑,现在廖小苓这一病,她又不能抛下她,只好暂且歇了逃走的心。真是急死人啊! 匪徒虽然凶恶,却很怕她生病或者寻死,对她并没实施实际的伤害。要水要吃的虽然很不耐烦,还是满足要求的。 夜里,她被几个女人的哭声吵醒,应该在不远的地方。梓晴伏在门上从门缝向外看。 一个一脸满足的高瘦土匪笑嘻嘻拿着火把走来对看门的土匪说:“我来换你。老三他们在山下的村子里抓了几个女人,你去吧。” “妈的,也不早点来。”看门的土匪嘴里抱怨,脚上却加劲跑了。 突然,女人的哭声嘎然中断,梓晴有了不祥的感觉。 “混帐!”艾大宝咆哮着,响得都有了回声。 土匪们都向这个小屋集中过来,梓晴连忙退开一些距离,还是能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的情况。艾大宝满脸凶横的拖着一个连连求饶的土匪走在最前面。 “你们说,该怎么办?”艾大宝把那个求饶的土匪重重的扔在地上,拔出刀。 “大哥,老三也是为了兄弟们好……”一个土匪求情道。 “好?好个屁!收到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找?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们去劫几个女人来不要紧,把官兵招来我们谁也别想活!” 所有想为老三求情的土匪都噤了声。 “那现在怎么办?”老文凑过来。 艾大宝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果了老三。梓晴双手紧紧捂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尖叫。 “谁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胡来,这就是下场。”艾大宝在尸体上擦干净刀。“带上那两个女人,进山!这地方不能待了!” 梓晴赶紧退回到角落,她的手脚吓得不听使唤,简直是爬回去的。 艾大宝等不及开锁,一脚踹碎门闯了进来。看看昏迷的廖小苓,“累赘!”他目露凶光,再次举起刀。 “不行!”梓晴反射性地拦住他重重挥落下来的手臂,她的力气抵挡不住艾大宝的凶狠,刀尖扫在廖小苓身上划破了她的衣服。 “你不能杀她!”梓晴挡在廖小苓身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 “让开!”艾大宝红了眼,想用刀逼开梓晴,她一时闪的慢了,胳膊被刀划出一道血口。 艾大宝见状停了手。 梓晴捂着伤口,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别杀她,只要你们收到钱不就好了吗!只要你们不杀她,我保证就算有官兵来也放你们一条生路。” 她撒谎了,最想让他死,还会替他求情? 艾大宝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叫两个土匪抬起廖小苓,把她和梓晴一起赶上马车。 在往山里走!梓晴感觉马车在上山。越是向深山里走获救的希望就越渺茫。她有些绝望。 谁会来救她?梓郁不会也置她于不顾吧!除了梓郁谁还会来?他……会管她吗? 唉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不能放弃,可是怎么能让人知道她们的去向呢?梓晴忧愁地从挡得并不严的车厢往外看。车的四周都是步行围随的匪徒,想把随身物品扔出去肯定行不通了。那……梓晴低下头,看着自己用手绢粗粗包扎的伤口。有办法,血迹! 她咬咬牙,没办法了,流点血就流点血吧,总比失去获救机会好。她拿下手绢,还考虑着在流到的时候再扎回去。 马车停住,梓晴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不用再故意流血了。她想包扎起伤口,却发现手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了。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艾大宝喘着气说,话音刚落,连夜赶路的土匪都大声哀嚎着倒在路边歇息。 “大宝哥,前面来了一队胡商!”前面探路的老文喘着粗气跑回来。 艾大宝沉吟了一下,“还是先别惹事,叫兄弟们把家伙都藏起来。” 刚藏好兵器,山的那边已经响起马队缓慢赶路的杂沓声响。大概十几个胡人赶着马,驮着货物走过来。 看见了艾大宝他们,胡人的首领非常高兴地凑过来,用生硬的汉话问:“兄弟,你们也是在山里露宿的吗?” “嗯,嗯。”艾大宝含糊答应。 “太好了。”胡商首领招呼马队歇息。“我们一起吧。”说着还命手下拿来了一些酒,“尝尝我们带来的酒,兄弟,你看这酒在京城能卖得开吗?” 酒?土匪们赶路正口干舌燥,对方又是关外胡人,艾大宝放松警惕,接过胡商首领递来的酒,土匪们也一哄而上来抢酒,觉得天上掉下好事了。 土匪们喝的高兴,胡商们看的也高兴。 渐渐的,土匪们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艾大宝喝的嘴角直流哈喇子,含糊不清地还夸酒好。 “主人,可以了。”胡人首领对着一个头戴斗笠的挺拔男人恭敬地说。 “嗯。”男人的声音年轻且好听。“看看沿路的血迹是车里人流出来的吗?”年轻男人颇有威势地命令,梓晴昏昏沉沉还是觉得他们并不像普通商旅。 “胡商首领”掀开车帘表情平静,看见是两个姑娘神情没有一丝改变,仔细观察着。 “救命……”梓晴本想说的悲情一点儿,没想到真出声了居然是嘶哑微弱的呻吟。“胡商首领”放下车帘冷漠地回复:“主人,血迹是车里的姑娘留下的。看样子,她们也是被土匪抓来的。” “嗯。”年轻的主人平淡地出了一声。 车帘再次被掀开了,梓晴本想好好端详一下好听声音的主人是不是也一样好看,结果还没等抬起眼,就一阵天旋地转,没办法呀,失血过多。 倒下去的时候,梓晴觉得自己真失败,晕都晕的那么没品,鼻子先着车厢底,“咚”的一响,非常酸。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呢!如果能平安回去,她一定好好报答救命之恩哪! 28、宿命的相遇 梓晴已经愣愣地打量周围有一分钟了,还是缓不过神。自从来了前世,她就不停受伤,不停晕倒,每次醒来都会在不同的地方。 可是,她此刻在一个石洞里啊!难道她继续向前回溯,穿越到了史前? 她是面向洞口躺的,外边天色已经黑透,星星布满整块洞口能看见的天空,显得这个洞十分飘渺。 她听见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有没搞错!现在是夏天,升个火堆想烤死谁啊? 她起身回头,却看见一个男人的后背,他正面向火堆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灰烬。他不是中原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身材相当健美,宽肩细腰。他也没有剃头梳辫子,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扎成一束拖在背后。 身为现代人基本都有这个觉悟,就是完美背影后的脸庞往往让人“触目惊心”。梓晴痴迷地看着他的背,没有勇气喊他转过头来。 “醒了?”声音很熟悉,是救命恩人! 恩人微微侧过些头,完了,要人老命了!他的侧面太完美,光洁俊毅,长长的睫毛在如雕刻的脸颊处投下一弯阴影。 “……”梓晴挑高眉毛,期待地张望着。 恩人扔下手里的柴火,利落地转过身。 他!他? 梓晴眼睛空洞地睁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轮回里不但有孟琳还有东旭! “他”比东旭要黝黑,飞扬的神采也比东旭桀骜,如同草原上不受羁绊的鹰。但的确是同一张俊美的脸! “你怎么了?”恩人疑惑地皱着眉。 …… 这个轮回里有孟琳,也有东旭,可是,她的下一世,却没有承毅! 他和她的缘分真的在这一世已经断了吗?! 梓晴茫然地摇摇头,她怎么了?见到了这一世的东旭她不该欢呼雀跃吗?她不该冲上去就是一个深情的拥抱吗?她不是曾暗下决心,如果灵魂还能穿越轮回,去到东旭身边就要和他幸福到老吗? 可是……她的心,全都是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下一世,惟独遗落了承毅。 “为什么哭了?”“东旭”眉头皱得更紧,平静的语调里,全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柔。 “他”的温柔很冷,很淡,可对于她,却如日月星辰般明晰。她不用去感觉那冷淡的温柔,对她来说,那已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她哭了吗?梓晴摸了摸脸,果然有泪。 “你……是谁?”她微笑了。 原来遇见谁,爱上谁都是一种宿命!无法逃脱,无法选择……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东旭,原谅她的任性吧!他和她还有整整一个轮回可以相爱……在这里,在这一世,就让她默默的爱着承毅吧,虽然太苦太苦,虽然只是疼痛地想抓住不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已经放不下,她已经掉入命运的陷阱…… 这么痛的爱,一定也是宿命! 东旭,这一世你来的太晚太晚!如果当她茫然从这一世醒来,第一就遇见了他,爱上了他,她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穆勒。” 东旭,再包容一次她的自私吧,这一世,她和他……就做朋友。 “是你救我的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为什么……泪水在笑的时候也会流下来? 穆勒看着她的泪,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顺着血迹找到我的?我聪明吧?” 为什么……越是笑,越是要流泪呢? “你……”穆勒抬起手擦干她的泪,“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没有!我没有伤心的事!我只是有点内疚,你不会懂的。” 29、再见了,东旭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却已经变成通透的青色。火堆早已熄灭,袅绕地飘着几缕淡烟。 梓晴靠着石壁,心里一片空白,原来心事太多就会只剩茫然。她无心地凝视着睡着的穆勒,他好漂亮。 他比东旭还要漂亮,是的,绝对是漂亮! 穿西装的东旭皮肤白皙,很斯文的样子,穆勒却比他多了威胁感,如同一只蛰伏的猛禽,他悠闲的时候仍难掩随时扑杀敌人的危险力量。 精美的五官配上黝黑的肤色,狂嚣的气质,他简直就是神为了迷惑女人而创造的。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要这一世的穆勒!但……她能选择吗?爱情、命运都是不能被选择的,只有他们选择你! “看够了么?”穆勒没有睁眼。 “啊?”梓晴一愣,这才回神。“还行吧……”要命,她又开始乱答话了。 穆勒睁开眼,毫无睡意地回看她,也不知道已经假睡了多久。 “为什么没睡觉?” 哇……简直是诱人犯罪啊!梓晴咽了口吐沫,要不是决定这一世只做朋友,看见这么性感的他一定狼扑过去,先占点便宜再说。 “……” “伤口很疼?”见她没有回答,穆勒微微地皱起眉,深邃清澈的眼眸平淡地凝注向她胳膊上的伤口,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救命啊! 梓晴深呼吸。看见这样极品的男人心跳不加速那就不算是颗正常的心脏了。但是,她必须拒绝。并不是想替谁守住心或者身吧,她真的不愿意再让自己的遭遇更复杂了。 承毅,若鸿……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再随便把心腾出点地方装穆勒,她一定会崩溃! 穆勒起身,半撑着上身眯着眼仔细看梓晴胳膊的伤口。 走开啦!拜托! 他不是在考验她的自控能力吧?知不知道下一辈子,她将成为他的妻子啊?她和他很熟的,至少接过很多次吻呢……走开啦! “是皮外伤,不应该很疼啊。”他显然没有收到梓晴的内心独白,贴的更近,还伸出手撕破她的袖子准备为她处理伤口。 “哇……”梓晴终于哭了,彻底缴械的认命,顺从自己的本能扑进他怀里,和自己抗争真的很难,也许别人能战胜自己,她郑梓晴肯定不行,能战胜自己的都成了伟人。 一边汲取“东旭”的温柔怀抱,一边饮鸩止渴地告诫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吧!就让她混乱一次吧!这一世里,能给她的心带来无比抚慰的……大概只有他了。 穆勒并没有搂住她,也没有拒绝。 她就紧搂着他的脖子,吊在他怀里哭了很久。东旭,你知道吗,来了这里她真的很倒霉!没人喜欢,没人宠爱!别说找人撒娇,就算想看个笑脸都要付出多少努力!东旭你知道吗?就连孟琳都想杀她!她真是天怒人怨,受尽报应,关键是她冤呀!造孽的不是她呀! 东旭…… 穆勒面无表情地任由她荼毒,深深的黑眸里却是无法解读的幽暗。 梓晴松开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好了,发泄完毕,痛快啊! 从这一刻开始,再见了,东旭。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他不是东旭。 她只是太疲惫,太无助了,太想找个地方彻底歇一歇。 从现在开始,他是穆勒,她的救命恩人。 穆勒啊穆勒,爱上你真的很容易,可是,她的心已经超载,她已经没有爱上他的力量了。 穆勒啊穆勒,她会把这一世亏欠的,在下一辈子加倍还的,一定! “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穆勒有些意外的轻轻挑了下眉,擦过鼻涕,她截然换了副表情。 “已经送回京城了。”他还是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儿?”她又傻傻地瞪眼了。 “因为你受伤了。” 梓晴疑惑地低头看自己的伤,已经不流血了,是有一点刺痛,只要有事情分散注意,都会忘记这个伤的。 比较之下,廖小苓的病势更不益赶路吧? “那……”她还想问,却一时抓不到主题。 穆勒深深地看她,更像是在观察她。“现在北京城很乱,而我……很想知道原因。” “……”她没听懂。 “梓晴?”他神色复杂的一笑,轻轻地喊出她的名字。 “啊?有事吗?” 她竟然没觉得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他知道她的名字,仿佛是最天经地义的事。 “没事。”穆勒浅浅一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你的魅力到底在哪儿?”他喃喃低语。 这么关键的一句话,却被梓晴在看了看天以后遗漏了。也许,她追问了,命运就会改变,可是…… “我肚子好饿。”这就是她的回答。 30、世外桃源 吃着穆勒给她的饼,梓晴散步到洞外。 天哪!这么会有这么梦幻的地方?!梓晴拿着饼,震惊地忘记再咬,嘴边沾着饼渣呆若木鸡地看着四周。 洞外是连绵的森林,离洞口三米左右居然有一个小溪汇聚成了浅潭,被水打磨光滑的石头如同人工制作,潭水清澈到没有一丝水草,至清无鱼。太像是个顶级的大浴池。树木的枝桠在水潭上留出相同的一块湛蓝天空,白云悠然而过,仿佛是天堂的窗子。 阳光在那片天空洒落下来,在树枝的掩映下形成很多光棱,如梦似幻。四周的森林清新明艳,太阳下,透射出深浅不一的绿色。草地上还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和森林一起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 穆勒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这里……是天堂吗?”梓晴愣愣地问。 穆勒一笑,抬手轻轻地为她抹去嘴边的饼屑,“算是吧。” 她几下把饼塞进嘴里,冲到潭边,照着水面仔细看,还好,脸还算干净,就是头发太丑了,被艾大宝弄的很不对称,而且切的很直,傻的要死。 “唉……”她叹了口气,撩起水来洗脸。水的温度让她十分满意,真想洗澡啊。 她回头看了身后的穆勒一眼,他正似笑非笑的看她。 “你在周围随便散散步好吗?我想洗个澡。”她直白的和他说,对他的熟悉感正如对廖小苓的,她没办法装做完全陌生,干脆顺其自然了。 穆勒浅浅一笑,她又窒息了。人长得太迷人真是罪过啊! “你有换洗衣服吗?”他有点好笑的看着她。 “呃……”这可真是个问题。内衣不要紧,现在是夏天,洗了晒在石头上,游会儿小泳就干了,外衣就麻烦了,就算上面的血污顽渍洗得掉,袖子也被他刚才看伤口的时候弄破了。 他走过来,不容她反抗地抓住她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松割掉她整个袖子。 “洗的时候伤口不能碰见水。” 唉,穆勒…… 他拉她回了石洞,从角落里的一个小包袱里拿出一个皮袋。梓晴好奇地看着。皮袋里全是医疗用品,绷带,小剪刀,还有一卷像塑料膜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鱼肠布,可以防水。” 哦?真是意外呀。居然有这种东西。她并不知道,鱼肠布在这个年代是非常珍贵的,用于包扎她这种小伤,说出去估计都得被人们愤怒地拍死。 穆勒熟练地替她包扎好,用一个类似图章的东西把鱼肠布固定住。 “你是医生吗?”她很好奇,他跟着胡人商队,又这么会护理,大概是个赤脚游医什么的。 “不是。” “那你是商人吗?” “不是。” “那……” “这个给你换。”穆勒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套樱桃红的薄衫,料子有点类似雪纺。 “哇!”她惊喜地大叫,忘记盘问他的身份,他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服啊?她急不可待地展开仔细看,款式应该也是胡人姑娘的,长到膝盖的上衣配窄窄的小长裤,真的太漂亮了。衣服和裤子上都用银线滚了边,不张扬不繁复,但很精致。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她把衣服抱在怀里,笑得满脸开花。“你怎么会有女孩子的衣服啊?” “我从西域来北京做点交易。”穆勒轻描淡写地说。 还是商人。 “你走,你走。”她两眼放光的看着这身衣服,赶紧洗澡好穿啊。 穆勒一笑,起身向洞外走。 “等等。” “嗯?” “你刚才好象有一把非常快的小刀吧?帮我削下头发吧,弄好了顺便把头发也洗了。” “……”穆勒脸上出现哭笑不得的神情。 “款式吗……”梓晴找了个小树枝,在地上画出要他削的样子,学过画真好啊,实用呢。 穆勒虽然一脸吃屎的样子,还是很认真地看了半天她画的图形,终于有把握地让她背对他,几下就利落搞定。 梓晴满意地抓过发梢仔细看,真是好手艺啊。“你的刀真快,削的一点都不疼呢。”她觉得有必要恭维他一番算是报答吧。“就是传说中的吹毛利刃吧?会不会很值钱啊?” 她转过身来,自然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刀,想仔细看看,上面会不会镶宝石啊?古代人就爱这样,武器上弄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没拿动?穆勒本能地一攥紧没让她拿去。 嗯?真的很值钱吗?梓晴有点意外的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神色啊?应该和“他”很熟了,她还是无法解读那眼神。 他的手终于一松,她的手一沉,刀已经在她掌心了。好重……她仔细地看着,并没有什么宝石黄金之类的啊,就是刀柄上镶嵌了一个好象是鹰的标记,材质她也认不出来。好眼熟,穆勒替她包扎伤口的那个图章好象也是这个形状的。 “这刀有名字吗?” “苍原王刀。” “啊?”她没太听清。 他已经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抢回刀,嘴角下拉,“你居然让我用这把刀给你削头发。” “怎么?会不吉利啊?”她有点内疚,古人好象很忌讳女人碰一些特殊的物品。 她确定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 半晌他才用古怪语调说:“天下能用得上这把刀削头发的古往今来就你一个。” “啊?我是不是赚到了?” “……” 穆勒起身就走。 “你不要偷看,我会对你很失望地。” 穆勒顿了顿身形,微微侧了下头,她又看见他弯弯的睫毛了。“我已经对你很失望了,你根本没什么值得我偷看的。” “你!”太过分了!他分明已经看过了! 31、驱蚊水 痛快的洗了个澡,太舒服了。 她穿上他送的衣服,尺寸正合适。她得意的对着水照了老半天。头发干了,她梳了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很配这衣服的款式呢。 好马配好鞍,这衣服的颜色衬她的脸色真是无敌了。 她听见踩草的脚步声,他回来了吧。她献宝地转过身,眼睛笑得弯成月牙。 “好看吗?” 穆勒一愣,三秒后才说:“好看。” “尺寸很合适呢。”她有点疑惑。 “你的身材太普通,基本什么衣服都能穿得上。” “……” 她垮下脸,摔手不看他了。这辈子他该不是孟琳上身,嘴这么损。 看她气鼓鼓的,他一笑。 “这个给你吃。”他把一个大叶子包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什么呀?”她还是不高兴地翻着眼,不伸手去接,表示自己不给面子。 他手一松,叶子在他手心展开,她闻到一股甜香。 “草莓!”她顿时喜笑颜开,忘记前嫌地伸手接过来。 穆勒忍不住一笑,这人还真好哄。 好甜,好有味道!梓晴幸福的快哭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幸福的表情。”梓晴没好气的又吃了一颗,扭过脸不让他再看见她的表情。古代的草莓小虽小,草莓味却极纯极浓。 他嗤笑一声,“没见过谁吃个草莓就幸福的。” 那是他没吃过大棚草莓! 梓晴懒得理他,有代沟,交流不明白。 “该我洗澡了。”穆勒也大方的说。 “那我去转转?”梓晴拿着草莓吃的很开心。 “不用,我不在乎。对了……草莓我还没洗。” “……” 她一直生气到他洗完澡悠闲地走回石洞。 “我要回京城!”她冷冷地说,努力显得自己比较有气势。 “好啊。”他痛快答应。 嗯?她有点惊讶地抬头看他,他的头发还有点湿,刚洗过的皮肤好象还沾着氤氲的水气,她又忍不住咽口水了。 “请便。”他自顾自躺在地上铺的薄毡上,“我睡个午觉。你一直往东走就到京城了。” “……”她有点下不来台。 “快点出发吧,不然以你的脚程,天黑之前翻不过这座山头。”他舒展地摆了个背对她的造型。 “哼!”她一跺地,求着他了?她自己回去! 不就是向东吗?她扬着下巴,矜持地慢走几步。还是没听见他追来的脚步声。好啊,穆勒,算他狠!他还不知道吧,下辈子她是要成为他的女主人的,有的是机会玩死他! 刚赌气地加快脚步,只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她有点得意,嘴边已经泛起笑,还是得来追她吧! “好了,不闹了。”他也笑了,十分大度的样子。 “哼。”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见她的笑容,他胸腔一震,也浅浅的笑了,“没看出来。” “啊?” “你这么着急的要跟我回家。” “什么呀?” “不然你怎么一直拼命往西跑呢。” “……” 梓晴心安理得的睡了一个午觉,任由穆勒忙活一下午,终于在傍晚吃了顿烧烤,味道不错,穆勒野外生存的技能相当强,还带着烧烤调料。 天一晚,蚊子就多起来。梓晴愁眉苦脸地挠着刚被叮的大包,知道不雅,但真的很痒啊。 梓晴把薄毡拖到石洞最里面,烦恼不堪地左右扇着,这一晚上还怎么睡啊? “蚊子不叮你吗?”看着穆勒安稳地躺在毡子靠外的一边,梓晴怀疑的问。 “不叮。” “怎么可能啊?”蚊子也挑人叮? “因为我有驱蚊药。” “……” 她真是要断气了。怪不得她总闻见他身上有股很清新的味道,还以为是他的原始男用香水呢。 “给我!”她凶残地大吼。 穆勒抿着嘴坐起身,转过来看着她,显然在忍笑,梓晴更火了,这人毒不毒啊,看着她被叮了那么多下才说! “快点!” 他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瓶,梓晴打开一闻,没错,就是他身上那股味! 她无声咒骂着他,浑身上下的涂抹着那淡绿色的膏药,真舒服啊,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连刚才的蚊子包都好了。她毫不吝惜的用个精光。 她满足地叹息一声,颓然倒下,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喂,喂,你靠过来干什么啊?”她叫起来,他整个人移动过来,手还圈住她。 “你把药都用了,我怎么办?只能搂着你了,不然还不被蚊子活吃了。” “你……你……”她心跳加速。“很热啊!” “那没办法,睡觉!” “你走开,你走开呀!”她用力推他,这不是引人犯罪吗!怎么用力都推不开他,反而让他搂得更紧。 “别动。”终于他闷闷地说,过于低沉的语调,让她一愣。 “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她一下子面红耳赤,安分地蜷在他怀里,他的心跳是有点快,但还算平稳啊,该不会又是骗她的吧?她轻轻抬起头看他的脸,他闭着眼,紧紧抿着嘴角。 “别盯着我看,很像是在勾引我。”他没睁眼。 哼,她赶紧低头,这人太无耻了,而且好象有第三只眼似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跟了我的,我要送你一个风光的见面礼。”他的语调似玩笑,又似承诺。 “什么见面礼?”明显她并没听懂。 “笨蛋,睡觉!” 32、苍原之眼的诅咒 醒来时,穆勒已经不见了。 梓晴悠闲地晃到小潭前轻松洗漱。 抱膝坐在潭边,看树枝间的光棱,她的神思有些恍惚,多美啊,她和穆勒的秘密花园。 如果……她一开始遇见的就是穆勒多好!短短的相处,就好象相守了一万年。 也许穆勒不会懂,他只是觉得她是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可她却没有这么幸运。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预知是伟大的超能力,但真的知道了,却这么悲哀。 她和他们的感情进度也不在一个时空! 承毅和“梓晴格格”太多不愉快的过去造成了他爱上她巨大的障碍,可她,却是无可救药地对他一见钟情,不不,很难说明她对他的感情。 穆勒呢,他对她好,她不自觉地渴望他对她好,可是,她的心却会因为他的好而疼痛。 穆勒,这一世不要爱上她好吗? 乱了,乱了……她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爱上她,还是不爱她! 她无数次要放弃爱承毅,甚至想嫁给若鸿,可是,穆勒出现了,她却害怕爱上他!或者害怕他爱上她。 她真的不贪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 如果她已经嫁给若鸿,也许就不必这么矛盾了。 可是,她的下一世里已经没有承毅,这短短的一个轮回,就是他和她的全部,她真的能就这么放弃吗? “又在想什么?”穆勒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爱笑爱生气的她,偶尔也会露出悲伤的神情,而她的悲伤比她的笑更打动他的心。 这是一个笑着悲伤的女孩子。 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她看着他笑的时候,眼睛里的哀伤有多深。 她摇了摇头,眼泪却被甩脱眼眶。 “我今天就带你回京城,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恍惚地点点头,并不惊喜,也没抓住他话里的关键。 “不愿意回去?你不是吵着要回去吗?”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穆勒……”她垂下头,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跌落。“我回去了……就会很伤心。” “为什么?”他轻轻地皱眉。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们还是不喜欢我。我被土匪抓了,也没人理我,没人来救我。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我现在……” “没人理你……没人救你?”穆勒淡淡的笑了。 殇璃第18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恕?br / “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多努力都不受欢迎!就连格格们都想去的欢迎蒙古王子的国宴我也没有资格参加。hubaowang” “那个啊……”穆勒又笑了。 “我很累。”她闭上眼,轻轻叹气。 “梓晴,你听我说。”穆勒走过来抬起她的下颌,让她看着他。 她又有些痴了,穆勒啊,他炯亮坚定的眼睛真的太容易让她迷失。 “一切都会结束。” 都会结束? 他松开手,郑重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在阳光下刺眼的一闪,让她不得不眯一下眼。 “戴上它。”他的语气庄严而神圣,带着无比的威严,让她臣服地听从。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胸前的那一大块深蓝纯粹的石头,这个是…… “这是蓝色的金刚石,是天下最坚硬的石头。” 啊??蓝钻!这么一大块? 梓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足有鸽子蛋大小的宝石。有没搞错啊?当年泰坦尼克号上的“海洋之心”也不过如此吧? “这……这……”她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点不好使,“送给我?”会不会太贵重啊? “对,送给你。” “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她都结巴了。 “你知道它很贵重?”这回是穆勒很疑惑地看着她了。大多人并不认识金刚石,她却知道? 废话!这么大一块蓝钻啊,大哥!虽然做工挺粗糙的,也没有磨出几个面,除了很通透,也不算璀璨到晃瞎人眼,但这么一块,她都估算不出价值来啊! 她点点头,虽然心在流血,舍不得啊,长这么大,她都没看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还有幸戴了一下呀。她恋恋不舍地往下摘,却被他果决地按住手。 “戴着!” “可是……” “戴着!就送给你!” “你会后悔的。”她好心地告诫他。 “我决不后悔。” “……”她还是无法置信地托着这块盗版“海洋之心”,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啊!穆勒怎么会有这么多好东西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块石头到底值多少钱?这么占他便宜好吗? “不要摘下它。”他深深的看着她。 “啊?会不会有什么诅咒啊?”看他说的那么郑重,她有点担心,世界上的超级钻石不都有点什么说道吗。 “诅咒?”他败给她的皱起眉,随即故意一正脸色,“有。” “什么啊?”他该不是想害她才送她一块诅咒之石吧?她愁眉苦脸地看着他。 “如果你拿下它,就一辈子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 “这么恶毒?!等等,你把它送给了我,那你……不是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不会。” “那又是为什么?”她真的抓狂了,穆勒超级爱卖关子,都快受不了他了! “因为立下这个诅咒的人是我。” 救命啊…… 难得她郑梓晴也有佩服到五体投地的人哪! 为了冷静,梓晴深深吸了口气。 “它有名字吗?” “苍原之眼。” 梓晴一愣,有点耳熟啊。 33、小王爷 梓晴望着远处的城门,她终于回来了。 穆勒说要带她回京城,稍微一呼啸就有一匹骏马从树林里潇洒的奔来。她真的觉得穆勒是有魔法的。就算他突然给她变出一座宫殿,也许她也不会太惊奇。 一路上他都紧紧搂着她同骑,晓行夜宿。她和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感。梓晴不想去深究,就算是从下辈子延伸来的吧。 终于,她望见了京城的门楼。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惧怕了。 如果,她惦念的人没有因为她的失踪而担心忧虑,她看见的是平静如旧的他们,她真的会很伤心。 她,已经伤心了。 曾经,她期待着承毅会一脸怒色的带着千军万马来救她,因为艾大宝绑架她而把他碎尸万段,可是……他没有来,来的是穆勒。 她也期望,因为她的失踪,引起一些波澜。大家会惊慌失措,会惊动官府,兵丁会挨家挨户盘查有没有她的下落,至少……会在城门口严加布控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 城门大敞四开,官道上平静到几乎死寂。别说没有官兵盘查行人的迹象,就连行人都没有! 她的失踪就好象风吹走一丝尘屑。 她失望地垂下头,扶着鞍的手却被穆勒轻轻执起,她不怎么有精神地转头看他。 接近京城以后,他便不再与她共骑,而是下马牵缰步行,她安稳地坐在马上,还是能感受到他无时不刻的呵护。真的很像小夫妻回娘家呢。 “高兴点,不是回家了吗。”他笑笑,握紧了她的手。 她高兴的起来吗?都伤自尊了。 来到城墙下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了。太静了,平常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从大开的城门望进去,连街道上也没有行人! “穆勒……”她有点害怕,该不会真的兵变屠城,全城人都死光了吧? “嗯。”穆勒一笑。 “你不觉得太静了吗?”她胆战心惊的问,“一个人也看不见。” “怎么会没有人,你看,来了那么一堆呢。”穆勒轻松地抬了抬下巴,果然一队训练极为有素的卫兵从城里列队跑了出来,态度很庄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嗯?什么情况?不像是来迎接她的呀。 最后闪出来的居然是靖轩! 他穿着正式的袍褂,非常华丽贵气,表情却很诡异,尤其看向她的时候,有点像愤怒,又有点像怨恨。搞没搞错啊!她确定没得罪过他! 靖轩只瞥了她一眼,就故意不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直直地看着为她牵马的穆勒,仿佛欲言又止。 穆勒却不理他,伸手把她抱下马,微笑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烦乱地点点头。想见的人一个没见到,不想见的人却死眉冷眼的戳在眼前。 “小……”靖轩显然忍耐不住想说什么,却被穆勒冷眼一扫,话断在喉咙里。 “什么事都等回头再说。”穆勒的口气近乎命令,梓晴却因为心乱没有注意到。 穆勒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她,小声对靖轩说:“解禁吧。” “是。”靖轩冷着脸垂下眼。 “走,你的家在哪儿?”穆勒很有兴致地一拉她的手。 “梓晴!”一直忍耐的靖轩两眼刀一样的刺在穆勒拉着她的手上,终于爆发了,“你不觉得还有很多事需要交代明白吗?” “交代明白?”还要她去录口供吗? “我说了,什么事容后再说。”穆勒冷下脸,沉声说。 靖轩把拳捏得骨节都响了,终于还是别开脸,没再说话。 无精打采地走到顺王府门前,唉,还是一片平静。 梓郁,至少他不该那么无动于衷吧? 顺王府的门突然大开,花团锦簇的一堆人拥了出来,梓晴有点惊喜,到底还是家里人,还有点情意。 没人跑来问候她,却全体肃穆跪倒。 不是吧? 除了大公主和顺王爷,都跪在地上,要说为了迎接她这个小主子虽然有点过,也还说的过去,但大公主和顺王爷都摆了个行礼的造型就太夸张了吧? 她刚想说什么。 身后的穆勒冷淡地说:“免礼吧。”他的口气带着她陌生的王者之气,让她震惊地回头看他。 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她的家人全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答说: “谢小王爷恩典。” 小王爷?谁?穆勒? 她张大嘴回头看他,他有些顽皮地向她微笑,“想参加国宴,我可以带你去。” 34、一切谜的答案 穆勒走后,顺王府的气氛还是很诡异。 所有人,都没有对她的平安回来做出什么惊喜的反应,也没有人向她问长问短,若说他们很忽视她,又不像,都对她小心翼翼,态度十分恭敬。 好象她又做了什么错事,让大家都在心里觉得很过分,又碍着什么不表达出来。 大公主居然还赏脸对她笑了笑。 能让大公主赞许微笑的事,梓晴心里没底啊。 梓晴闷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就连梓郁都一副不冷不热的怪样子。这是对待劫后回来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梓郁!”她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间里,梓郁一脸的不情愿,总算没有挣扎的跟她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梓晴泄愤地痛殴了他两拳,“先不说别的,你居然也不去救我,也那么无情……”梓晴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 “没去救你?”梓郁神情古怪的瞪了她两眼。 “哼!”她又手上加劲,用力捶他的胸口。“别人我都不生气。” 不生气才怪! “你也无动于衷!我太失望了!” “梓晴……”梓郁皱了一会儿眉,总算理出点头绪似的,眼睛里闪着光亮,口气也急切起来。“你不知道?穆勒小王爷没对你说?” “对我说什么?!”梓晴又踢了他两脚,怎么都不解气,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梓郁闪都不闪,反而一脸欣喜,用力地抓住她的双肩。“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对,这才是我姐姐!” 梓晴眯着眼,“你要还当我是姐姐,你能不能说下重点!”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势利!我就说你不会那么绝情!”梓郁自顾自高兴的嚷嚷。 “重点,重点!” “如果你明知道承毅哥和若鸿哥的事,还故意待在小王爷身边,你真不愧是梓晴格格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的,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梓郁!!!” “青青她们发现你不见了,就马上来告诉我。那时我正在大内值勤,承毅哥也知道了,我们就一起找你。当时最坏的想法就是你被人拐走了。” 拜托,这时空的她好歹也到十六岁了!拐走了?他们是不是太有创意了? “还是靖轩哥想到可能是有人绑架你了。刚要在咱们府上派人监视,绑匪的信就送来了,没跟踪上。绑匪要一万两黄金,大公主她不肯出……” 一万两?还行,艾大宝算给她面子了。她没猜错,大公主真是舍命不舍财! “承毅哥和靖轩哥一起筹的金子。” 梓晴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承毅…… “若鸿哥在丰台也知道你不见了,他就急了。”梓郁叹了口气,“他没有皇上的手谕和兵符就擅自集合了丰台的军队,要在京城附近彻底搜查你的下落。” 啊?原来……丰台兵变是这么回事?梓晴愣愣的听着,原来她不是没人重视的人,有那么多的人为她奔走拼命,好幸福,好满足…… “承毅哥很生他的气,说他冲动坏事,如果打草惊蛇,你的命就没了。结果承毅哥的骁骑营和若鸿哥的前锋营就打了一架……皇上很震怒。” 梓郁又叹气了,说的很轻松,当时的情况多惊险,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奈何桥上兜了一圈。 “皇上为什么震怒?他不愿意去救我吗?”梓晴一边感动的流眼泪,一边不是滋味的说。 “姐姐啊!没有兵符手谕就动用军队就等同造反哪!” 啊?造反? “若鸿哥这样胡来,犯了大忌,皇上当天就派靖轩哥带着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和大内兵卫押着定郡王去抓若鸿哥,若鸿哥……现在还在天牢里。” 若鸿…… “承毅哥呢……也被夺了兵权软禁在宫里。” 承毅…… 她欠他们的要怎么还?她对不起他们呀……她一直在埋怨着他们,不信任他们……刚才的满足和感动此刻全变成了心痛! “接着穆勒小王爷的随员和仪仗就进京了,说你被他们救了,你和他们的主子在一起。”梓郁说着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要……稍后进京。” 怪不得!怪不得靖轩要用那种眼神看她了!怪不得靖轩要她交代明白!怪不得大家对她的态度会是这样了! 两个男人为她付出了几乎生命的全部,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美滋滋地穿着属于他族人的衣服,还亲密的拉着手,还…… 她的心还动摇了! 梓晴啊梓晴,你真是做错太多! 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穆勒送她的衣服胸襟湿了一大块。 “你是说,穆勒自始至终是知道这些的?他知道承毅和若鸿为了我……为了我……”她说不下去。 “嗯,他什么都知道。” 穆勒!他太过分了!他怎么会在知道全部事情以后,还留住她,还瞒着她!还让她对着他笑! 她太气他,太恨他了! 她顾不得是在梓郁面前,疯了一样撕破穆勒送她的衣服,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承毅和若鸿为她受苦的时候,她居然还偷偷的沉醉在与穆勒的相遇中,还偷偷的陶醉在他带来的甜蜜里! 穆勒,他为什么要把她变成这么忘恩负义的女人! 苍原之眼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胸口,仿佛每一下都打在她的心上! 穆勒,为什么? 她咬了咬牙,用力地摘下苍原之眼! 穆勒,为什么要让她恨他呢! 记忆的某些瞬间被触动了。 她想起他说,他想知道答案,他问她的魅力在哪儿? 穆勒,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两个男人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而故意单独留她在身边观察吗?就仅仅因为他的好奇心,把她堆入这么可耻的境地中吗? 穆勒!她恨死他了! 隐隐的,她也感觉得到,她是把自己的错误全推在穆勒身上了。 可是,她后悔每一次对他的笑,后悔每一次对他无法控制的心动!这些每一次,都是她对承毅和若鸿的亏欠!都成为她最沉重的十字架! 35、他的心跳 梓郁烦恼地皱着眉,失神地坐在椅子里默默地想着心事。 魏嬷嬷和青青已经为梓晴重新穿好了旗人的衣服,梳了简单的发髻。 “梓晴……”梓郁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这几天里,穆勒小王爷对你有没有……”他轻咳了一下,说不下去了。 梓晴乏力地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梓郁指的是什么。真的,她真的很庆幸,一切还都能挽回!她还有机会弥补她犯下的错。 梓郁长出了一口气,接着又问:“他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说过什么吗?梓晴心里一片混乱,竟然想不起来他说过什么决定命运的话。除了送给她的这块蓝钻,以及他的诅咒…… 她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我要见承毅!”她突然抬头,直直地看着梓郁。不,她不要相信!他的一句玩笑般的话怎么可能真的成为诅咒?她就是要和她爱的人在一起! “嗯。”梓郁沉重地点了点头,“你是应该去见见他。还好,见承毅哥我能帮上忙,如果是见若鸿哥,那就难了,没有皇上的圣旨恐怕难如登天。” 若鸿。 仿佛一把刀尖锐地刺进她的心里!因为没有防备,所以痛彻心肺! 她欠他最多! 可是,她要怎么办?她的心里全都是承毅! 是错误就要遭到报应!当初她轻率地把若鸿填进心里的大洞,卑鄙地利用了他对她真挚的情感,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偿还亏欠若鸿的情债?! 爱情就是这么残酷的东西! 该给谁,能给谁,居然不是自己做主的! 在她想到心爱的人时,脑子里出现的只是承毅! 可若鸿呢?为了她,他搭上了前程,皇上连他爹都怪上了,不用说,家里人一定更怨他!他为她付出了全部! 他真的是不顾一切的爱着她。 可是,她呢? 面对他的爱,她竟然束手无策!她想报答他,哪怕也付出她的全部!可是,她能付出的全部里,惟独没有爱情!她最该给他的爱情! 错了!错了…… 到现在才明白,给不起的东西,当初就不该轻率承诺!她以为嫁给他,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她会对他好,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对他好……结果呢,她对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梓郁,我该怎么办?”她空洞地望着一向智慧沉稳的弟弟,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梓郁心疼地看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先见见承毅哥吧,也许,他会有办法。” 有办法?梓晴苦涩地笑了。 谁会有办法弥补爱情的伤? 星光默默的撒在宫里偏僻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澈,也就更凄然了。 梓晴跟着梓郁无声无息地走着,星星亮的时候,就会没有月亮。 没有点灯笼,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周围。 软禁承毅的宫院很小,出乎她的意料,没并有几个人看守监视,挂在小小宫门前的灯笼也很昏暗。 是啊,他已经被剥夺了一切权力,就算放他出去,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他的一切荣耀,已经为了她失去了。 梓郁和看门的侍卫点了点头,低低的说了几句,侍卫便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俩。 走进那暗沉静寂的小殿时,梓晴竟然有些害怕,她害怕见到他!她的内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对他的内疚,对若鸿的内疚……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罪人!唉,她确实是一个罪人。 承毅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心似乎太长,光线摇曳幽暗。 桌子上是没有动过的饭菜。 他……正背对着门口躺着,一动不动。 “承毅哥。”梓郁低低的喊了一声,眼睛里全是哀痛。 承毅还是没有动,谁都没有动,时间似乎已经停止了,永远陷入只有星光的暗夜。 “你姐……回来了?”半晌,他低沉地问。 梓郁看了梓晴一眼,没有说话。 “她和小王爷……”承毅停顿了一下,“她好吗?” 他的声音,他的背影……他的一切让她的心好疼!她跑向他,跪跌在床边,紧紧的,紧紧地搂住他!虽然是夏天,他的身体好凉。 承毅一震,没动,没转过身来。 “承毅,承毅……”她的胸膛贴着他的背,下意识想把他捂暖一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后颈。 他居然笑了,很轻,却震动了整个胸膛。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都是我自愿的。我只不过是想阻止若鸿做傻事,和你无关。” “承毅!” “你走吧,你不欠任何人的,尤其不欠我……” 她恼火地用力扳他的肩膀,整个人压上他的胸膛,逼迫他转过身来,搂紧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他,他的话断在她的口中,她的身体在他的胸膛上剧烈起伏。 梓郁红着脸,转开了目光。 吻的太久,久到她的脑子都昏昏沉沉,她才全身无力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 猛地,他坐起身,双手捏住她的双肩,有些疼。那被她铭刻入骨的眼睛在星光下闪烁得几乎耀眼,他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整个灵魂。 “小王爷……”他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怨恨瞪了一眼。“你不后悔?”他郑重的问。 “后什么悔?”她使劲掐了他的胸肌一下,气死她了,到了这时候,他还在想什么?! “不当准噶尔汗妃、不嫁第一美男子后不后悔?”他还是那么严肃地问,好象在做命运的宣判。 越问她越气,更使劲的在他胸脯肉上下其手,肯定把他掐得又青又紫,他又来了!他的脑子里永远在算计这些!他就不能说点“我爱你,你留在我身边”之类的话吗! “后悔!后悔!他长得比你好看,好东西又那么多!后悔!”她翻着白眼使劲嚷嚷。 承毅脸色转青。 看着他几乎接近凶残的脸色,她的心情却奇异的好。抬手抚上他俊美的容颜,幽幽一笑:“可我不后悔爱上你啊……就算把苍原之眼还他也不后悔。” 那么大一块蓝钻啊!稀世之宝啊…… “你确定了?”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把头靠在他的心脏上,感受那不规则的心跳,真好,第一次,她感觉到他为她迷乱了。 “嗯。” “梓郁你出去!”承毅好象在忍耐着什么,低低地吼道。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承毅哥……”梓郁有些慌张,神色尴尬。 “出去。”承毅一挥手。 他的脸好红…… 36、结束还是开始? 梓晴沉默地看着他,他的眼里全是噬人的热情。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他轻轻地把她放倒在自己的臂弯里,收敛着自己的力道,解开了她的扣子…… 她将要成为这个男人的了。 他轻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几乎用尽了所有忍耐地问:“真的不后悔吗?” 她的脸色一变,似哭似笑的捶打他结实的胸膛。她的力气引得他低低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这俊美到几乎邪恶的笑容啊,溺毙了她的全部!梓晴痴痴的望着比星光更耀眼的他。 这个男人,也将要成为她的了。 “梓晴,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要让一切都结束。” 让一切都结束。 她浑身一抖,她听过这句话,穆勒…… 她觉得一窒,承毅惩罚般地搂紧她,她不解地看向他,他正深深地俯视着她。 “看着我,梓晴,从今以后,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 她转开目光了吗? 她的眼睛一直就只能看见他!只是他不肯回应! “从今以后,你的眼睛也能只看我吗?”她仰望着他,抬起手来抚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承诺胶着在他炽热狂燥的吻里。 梓晴紧紧地攀附着他俊挺结实的身体,他好热。 她的身体只有十六岁,而他已经是正当壮年的男人了,他弄的她好疼。可是,她喜欢这疼痛,一直都为这个男人疼痛,而这一次,是容纳他,拥有他的痛!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了…… 她娇小的身体在他的冲击下一次又一次的震动辗转着,是欢娱还是痛苦的呻吟已经分不清了。她在迷乱中却如此真实的体会到,身上的这个男人已经为她疯狂了,这个一向冷静自持,一向理智战胜感觉的男人为她疯狂了。 这个让她伤了那么多次心的俊美男人……一直抗拒她的冷漠男人,如此迷恋着她的身体,被她娇柔的回应撩拨得心猿意马,在她生涩的鼓励下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疲倦地将要晕去。 她爱这个男人! 她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娇弱无力地趴在他因为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映在窗上的已经是蒙蒙的晨光了。 她看着这青苍的颜色,突然流下了眼泪。 他感觉到了泪水的温热,浑身一僵,“怎么了?”他低低的问,有些戒备她的答案会伤到他曾全副武装却赤裸在她面前的心。 “若鸿……若鸿……” 他轻轻地出了一口气,随即不怎么是滋味地坐起身,她便滑向他修长的腿。 “我会补偿他的。”他瞪了她一眼。 望着留着她指甲痕迹的性感胸膛,她的脸又有些红了,她的男人真帅啊…… “怎么补偿?”她有些信不过他,他能怎么补偿? “把他为你胡来而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他。”他轻松淡漠地一挑眉。 唉……和他这种政治生物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梓晴真是无奈到要哀号了。他以为这就能弥补若鸿的伤了吗? “再送他几个比你漂亮的女人。” “……” 他觑着她的脸色,嘴角下拉。“还不够?” 她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不用想太多,男人为女人受的伤,好的很快的。”他十分有经验的说。 “……” “你该不是希望他一直喜欢你吧?”他冷着脸,更不是滋味了,“你要是背着我和他藕断丝连,我就先宰了你,再弄死他!” 她忍不住一笑。 看见她笑了,他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唇边漾出了让她心跳的笑痕。 她痴痴地看着他,口气都飘忽了:“如果你为我受了伤……也会好的很快吗?” 他又生气地瞪着她了,含着惩罚的唇罩了下来,他强迫她跨坐在他的腰间。 她浑身颤抖,“不要了,不要再来了……” 他又邪气地笑了,刚想说什么,院子里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话。 “贝勒爷,皇上宣。” “下去!” 承毅十分不爽,梓晴看着他气恨的脸突然想笑,一直好象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如此真实的生活在她身边。 “哼。”他气乎乎地下床穿衣,十分吃亏似的说,“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滥摊子,顺便帮若鸿擦屁股!我欠你的!” 唉……发脾气的康亲王,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她抿着嘴,不想笑出声。 虽然放弃了一个男人,伤害了一个男人,终于还是得到了一个男人。 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切……都结束了? 37谁低估了谁 浑身好疼,骨头都要散开了,尤其是腿间……梓晴皱着眉想坐起来,居然连抬个手都懒懒的。 算了,还是先睡一下吧,她实在累坏了。 身体很疼,心却被甜蜜盈满了。 他说,他要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这一觉睡的如同死过去,因为太安心了。她睡在他的床上,枕头、被子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 疼!好疼!谁啊?现在这么紧的搂着她,让她连骨头都好疼! 是承毅回来了吗?除了他,谁还会用这样霸道的拥抱想把她压进身体里。 她艰难慵懒地缓缓睁开眼……啊!死死盯着她,满是血丝的是穆勒的眼睛啊!这双让她迷失的眼睛里满是嗜血的杀意,凶狠暴戾的光芒让她的心一寒入骨。 他已经换上本该属于他的蒙古王子长袍,虽然是夏天的轻薄料子,却华贵繁复。他的确只适合这样的打扮,高贵霸气。他那么紧地搂着她,他衣服上的龙纹图案嵌入她的肌肤。 啊?!她还没穿上衣服! 梓晴真是羞愧欲死了,该死的承毅,他居然没留人看着门吗?她……她在这个房间里面呀!而且,而且…… “是他强迫你的吗?”穆勒声音嘶哑,问出这话的语调如同压抑的嘶吼,她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怨恨。 强迫? 也是啊,现在她赤身露体,脖子胸部都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头发凌乱衣服破败……被子没有遮住的地方居然还露出她处子血迹染红的一小块,怎么看像被彻底的蹂躏了一番。 唉……早知道会有人闯进来,更何况是他,她真该穿戴收拾一番!现在……现在可怎么办啊! “我……”穆勒呼吸急促剧烈,喘息的好象马上就要断气。在他怀里,她无奈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 真的……无奈! 面对他的痛苦,她能如何?是,她是恨他欺骗她,陷她于不义。可是,当他浑身涨溢着失去她的痛苦时,她真的不忍心说出任何再伤害他的话! 毕竟,这个男人是为了她…… 毕竟,这个男人和她有解不开的前世今生…… 她和他似乎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 “我低估了他!”穆勒咬着牙,额头脖子的青筋都爆出来,有些恐怖。他松开了勒住她腰身的手,集中了所有情绪一拳打在她和另一个男人欢爱过的木榻上! 轰的一声大响,梓晴只觉得身体无所依攀的下坠,床塌了!慌乱中她双手乱挥,好歹抓着一角锦被胡乱地遮蔽着身体。 就差一点就要落入木屑残桩堆里,梓晴紧紧抱住被子遮在胸前,掉进这一堆里还有好吗?会不会有钉子啊?下一秒,她已经安全地被他打横抱起。 被子如同挂在一根竿子上,平整地下垂着,倒是完美地遮盖了她身体的正面……可是,她感觉得到,除了他胳膊托着的地方,其他一片风凉,这造的是什么孽呀!她的初夜呀!紧接着就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出! 穆勒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里都要流出血来,动作蛮横地把她往地上一戳,里里外外给她裹了严实,再把她抱起来时,她才缓过神。 “穆……穆勒……”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误会了,误会了呀! “你给我把嘴闭上!”穆勒神情肃杀,梓晴害怕地一噎,真的,从他的神情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杀了她。 “你能把我的女人放开么。” 承毅阴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梓晴求助地看向他,比声音更冷的是承毅的表情。他没有回看她,冰得死人的眼神直刺抱着她的穆勒。 穆勒居然冷冷的笑了。 “你的女人?她还不是。” 承毅显然被激怒了,有些残忍地眯起眼,唇边的笑让人心生寒意。 “那——小王爷,还要怎样才算是?”他嘲讽地笑出声。 “你也低估了我。”穆勒也用同样的语调回敬他。 承毅一愣。 “我想得到的女人,就算杀死她的丈夫,我也在所不惜。” 承毅看了他一会儿,笑了,有点得意又有点怜悯,“小王爷,你杀死了她的丈夫,还能得到她的心吗?” 穆勒浑身一震,梓晴听见他骨头发出的啪啪声。 承毅的眼光又落回到她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仇人血上那么沉重。 她向他伸出了手,他顺势一搂,把她拉离了穆勒的怀抱,穆勒没有反抗,缓缓地放下了手。 穆勒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绪。 梓晴烦恼地靠在承毅的胸膛上,搂着他的后背,啊……他的背被冷汗湿透了。 穆勒用同样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小王爷,”承毅冷笑,“这次你的下人打伤我的侍卫就算了,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闯进我女人的房间。” 38、传世之物 承毅冷着脸瞪她,手却搂得死紧。“如果我没及时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被他带走了?”他开始清算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光着身子跑出去?或者和他推推搡搡,让他把我看得更彻底?”梓晴也没好气。 “你可以大声喊救命啊!喊我呀!” “拜托,康亲王!紫禁城这么大,你的倒霉侍卫又都被打瘫在地,我喊谁啊?” “你!你至少在我走以后把衣服穿上啊!”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她真是被他气死,“你还好意思说我衣服啊?你自己看看啊!” 承毅冷着脸眯眼一瞥,有点气短,被他撕坏了……暂时没词。 “赶紧送我回家!”她赌气。 “不行!”他的脸更冷,“你不能回去,我见你不方便!” “那我去哪儿?!” “小表妹还是先住朕这里。”康熙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跟他来的太监侍卫都把头低得快要塞进肚子。 梓晴真是要仰天长叹了,是不是大家都要轮番来见识一下她没穿衣服的狼狈样子啊?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这里?她和承毅……救命啊!这都不是羞愧能概括的了! “嗯?”承毅又冷冷地眯着眼了,狐疑地看着他。 唉,康熙失笑,承毅的疑心病真是越来越重了。 “另设一处给她住,你要愿意一起……朕也不反对。只要你不捎带沾染朕的宫女答应什么的就行。”康熙有些促狭,挑起嘴角,笑的有点坏。 “哼!”承毅横了他一眼,脸色缓了缓,接着又皱眉,“现在大内的侍卫统领是谁啊?撤了他!大白天就能让一个外夷带人想闯哪闯哪!废物,饭桶!” 外夷?就连他康熙都没魄力把准噶尔汗看成蛮夷。 “这个……”康熙又坏坏地笑了,“被人打倒在地的好象是你康亲王府的废物,饭桶。” “哼!” “朕新任命的侍卫统领是顺王府的小贝勒,你的新任小舅子,还撤不?要撤朕马上拟旨。” 这回承毅吃憋的德行,够康熙和梓晴爽上几天。 “那个蒙古蛮子怎么可能会在大内乱窜啊?没给他安排地方住?!”承毅又换了个主题。 “他是正式来拜谒朕的。嗯,这个小王爷不简单,发生在大内的事他知道的不比朕晚多少,不得不防啊。” “两位……”梓晴哭丧着脸,“这些事都先等会儿商量,先找件衣服给我好不?” 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梓晴往一直坐在旁边看她的承毅怀里一趴,“你陪我回家拿东西吧,宫里人我都用不惯,带青青和芳芳来吧。” “我不陪你去,我烦大公主。”承毅不客气地拒绝。“自己回去干吗?我找个人传话去不就得了。” 剥削阶级啊。 “也好,今天我也太累了。” 他低低一笑,她脸红了。 “让你的人千万对青青说,把我首饰盒里的一大块蓝色石头拿来。务必!” 唉!苍原之眼……唉!穆勒! 她回眼发现承毅正眯着眼看她。 “是那个小王爷送你的吧?” “……”这人也太贼精了。 “还他!”他又开始了。 “知道了!”能不还吗!她倒想昧下,实在也没那么卑鄙啊! “以后你戴着这个!”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 啊?!她的家传水晶! “这是我过世的额娘给我的,让我给老婆戴。虽然不值什么钱,也算我家的世传之物。将来传给咱们儿子。” 她震动地看着那块紫水晶,原来……原来……传到她手中的传家之宝竟然是她和承毅的定情之物?! “怎么了?不舒服?”看她脸色发白,承毅关切地皱起眉。 她恍惚的摇了摇头。 “你睡一下吧,我还有事。”他扶她坐起身,准备离开。 “承毅……皇上不怪你了吗?”她不想让他走,故意拖延道。 “很多事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我的事已经了了。” “那若鸿呢?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他……比较麻烦。不用担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擅自调动军队是大罪,最犯忌的。”他又抬身,她赶紧拉住他。 “和我一起被绑架的姑娘,廖小苓怎么样了?” “我没问,好象还在小王爷那儿。” “承毅……”她粘着他不让他起身。 他看了她一会儿,笑了,“不想让我走吧?找这么多借口。”他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粉嫩的小脸。“可是不行啊,你的康亲王很忙的。我必须要走了。” 她的康亲王。 她好喜欢这种说法!他是她的了。 “别撒娇了。”他爽朗的笑了,十分开心的样子,俊美的脸配上这样的笑容竟让她眩的几乎睁不开眼。“等那个蛮子王爷滚蛋了,我就正式迎娶你,皇上和老祖宗也和我谈了,我有了福晋就正式晋封亲王,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康亲王福晋了。” 唉……她怎么这么幸福呢? 真是时来运转了。 梓晴在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承毅早就起床走了,他确实很忙,也没她好命,天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 几天下来,她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有他的生活。 水晶玦硌的她的胸脯有点疼。 她突然灵机一动,梳洗好了让青青找来颜料和画具。如果水晶成了传世之物到了来世她的手中,她能不能也制造点纪念流传下去呢。 “什么东西做画最不容易腐坏呢?”她比较费心。 青青在一边为她打水洗笔,“还是纸吧。丝和绢容易烂的。” 梓晴点点头,让她裁一块最好的纸,幸亏是在皇宫大内,好东西很多,任她拣择。 一直到承毅回来她还在画。 “干什么呢?”他好奇地凑过来,看了她的画半天没说话。 她画的是她和他的肖像,她甜蜜地把头倚在他的怀中,而他轻轻地搂着她,眼睛里满是温柔。 “好看吗?”她得意地看着他。 她自己都觉得画得不错,十分生动逼真,尤其她和承毅的神采捕捉的很准确,堪称手绘照片。 “不好。”他故意撇嘴。 她垮下脸,“哪儿不好?” “你把自己画得太漂亮,把我画得有点娘娘腔。”?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殇璃第19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他拿起来细看。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还我!还我!”真是不懂欣赏。她伸手想拿回来。 他闪过她不让她抢到,快步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啊!还我画。” “我还有事,就是回来看看你。这画装裱完了再还你。” 梓晴瞪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喜欢就喜欢嘛,还说那么多反话。 她觉得开始有点了解这个男人了。 如果她能回到来世,还会见到这副画吗? 39、十四岁 梓晴心烦意乱的看着手中的苍原之眼,手指不知不觉的绞紧再绞紧,直到那冰冷的石头仿佛扎进她的肉里。 她早该还他的……可是,她怕见到他! 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东旭的关系,她总觉得欠了穆勒的。再怎么向自己解释也没有用! 她烦乱地走出小殿,想到外面透口气,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她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和承毅一起搬到英华殿附近的这所小院落以后,她一直刻意躲着不出门。怕碰见穆勒,也怕碰见熟人。碰见大公主,她会说什么?碰见若羽,她会说什么?老祖宗呢?皇后呢?包括皇帝……毕竟她现在是没名没份的和承毅同居,怎么好象也没底气昂首挺胸。 悲哀啊,她也入乡随俗了。 小院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一棵不怎么高壮的小树连阴凉都只有那么一小块,她如同游魂般晃出门口。 承毅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们见她出来,都纷纷站起来,她烦乱地挥了挥手,“我就在院子外边走走,你们不要跟来。” 阳光在高高的宫墙一面投射出暗影,那阴凉的一条宽线,让她的心情更乱了。 她迟早要面对穆勒,她该怎么说?该拿出什么态度?安慰他?还是若无其事?或者扔下苍原之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跑? “别……”一个女孩子低低的,似哭泣又似哀求的声音骤然从宫墙的角落里传出来,又骤然地截断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梓郁的声音激动又掺杂了喘息和欲望的腔调,十分痛苦似的。 梓晴呆住了,知道自己该偷偷跑走不闻不问,实在又太好奇了,结果就傻傻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梓郁……”女孩子的呻吟和叹息,声音好熟悉,但梓晴实在听不出是谁。 这两个人大天白日在干什么?!梓晴当然能听出来什么情况下才会让女人发出这么旖旎的声音。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过了一会儿,女孩子终于流畅的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哥哥的事,阿玛和额娘已经快要气疯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尤其还是和你!我阿玛现在一听到顺王府简直就要杀人。” 若羽?! 那个清纯的有如朝雾晨露的娇怯女孩?! 和梓郁?!她那个才十四岁的弟弟?! 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戒备森严的大内之中?甚至……就在宫墙的死角? 梓晴有点晕。怪不得宫廷从来不缺乏艳史。 “我带你走吧!我们俩远走天涯!”梓郁坚定地说。 “梓郁!”若羽很感动,“可是,你刚封贝勒,将来……我怕你会恨我!不,梓郁,逃避不是办法。而且,小王爷也未必会选上我啊。如果我落选了,你的牺牲就太冤枉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的抱负,你的野心,我都知道!你想用自己的荣耀来祭奠过世的额娘,我都知道!你不该为了我,也不能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变成普通人!” “若羽……我该怎么办?”又是那痛苦的语调。 梓晴捂着嘴巴,偷偷地溜回院子。还好,承毅留下的侍卫都在屋檐的阴凉下昏昏欲睡,太监和宫女们也都自寻自所的偷懒午睡……仅仅几十步之遥啊!梓郁、若羽,实在好大胆! 有点不是滋味!若羽居然知道梓郁那么多事,她这个当姐姐的都还迷迷糊糊!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怪不得说养儿子没用!养弟弟更没用!娶了媳妇什么都忘了。该不会是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在绑匪手里,而若鸿这个当哥哥的下了大狱,这俩人也没耽误吧? 唉……十四岁? 十四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 夜晚,激|情过后,她有些疲惫地蜷缩在承毅的怀里。 “承毅,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还是没办法直接问出口。以承毅的床上表现,说他是处男,山无棱天地合也不可能。尤其他还生在天潢贵胄之家。 “十四岁?”承毅沉吟了一会儿,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屋顶,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低的一笑。 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下午受了刺激,她本能的觉得他意味深长的笑是和某个女人有关的。难道他想起的是他的初恋? 发现了她异样的沉默,他转过头来轻轻震动了一下胳膊,唤起她的注意,结果她还是执意埋在他怀里不抬头看他。 “怎么了?”他有点疑惑。 “你什么时候有的第一个女人?”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不该问的,还是想问。 “……十四岁。” 40、忘却就是了结? 甩开承毅派在她身边的侍卫不容易,梓晴还是费心的甩开了。真的莫名其妙,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见穆勒,她是去还苍原之眼的,她该问心无愧。 她能问心无愧吗? 她总觉得,这次见面不该有外人在场,尤其不能有承毅的人。是怕刺激了穆勒,还是怕刺激了承毅? 按承毅的想法,她该把苍原之眼交给他,由他送还给穆勒。或者,她随便找个人送还。 可是,她能这么无情的对待穆勒吗?不,她做不到! 梓郁在宫门口等着她,虽然他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但他和她之间还是有着割不断的血缘。这种时候,她想到的人,只有他,她的弟弟。 显然,梓郁并不赞成她单独去见穆勒,因为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和悦。终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他相信她,他的姐姐。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俩没带侍从,穿的也尽量普通,梓郁特意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 “梓郁。”她坐在车里看着日益风采照人的弟弟。“你和若羽……” 梓郁一惊,下意识地一收缰绳,马车硬生生的停住了。梓晴有点后悔,打死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她是怎么知道他俩之间的事。 “你怎么知道的?”果然,梓郁有点急,脸和脖子都红了。 “这个……”梓晴也红了脸,有点尴尬,“这个你先别问!我只是想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这次我去见穆勒,一是要还他东西,再有,也是想和他说这件事。” 梓郁怪异地看着她,“你和小王爷说这件事?让他不选若羽?你有这个把握?” 梓晴一愣,她有这个把握吗?凭什么,她觉得穆勒会听她的呢? 两个人在山里的回忆,他看她的眼神,他搂过她的手臂,他闯进她和承毅房间时的表情,如同要勒断她身体的愤怒…… 其实……她的心底什么都清楚,他在那里,再怎么忽视,再怎么磨灭都没用,他……穆勒……在她心里,就算是最深处也罢,他已经在那里了。 穆勒住在驿馆里。为了迎接他的到来,原本已经很豪华的驿馆又重新粉饰过,里外里显得金碧辉煌。门口站的,进进出出的,都是他从准噶尔带来的侍从。 她有些怔忡的看着这气势非凡的一切。这才真实的感觉到他的高贵。他并不是她初见时平凡的俊美男人,不是她想象中的西域商人或者赤脚游医,他是连大清朝都要忌惮几分的外邦王子。 奇怪的,驿馆里的所有人都好象认识她,没人盘问她的身份,他们都不抬头望她,对她十分恭敬又十分疏远。与顺王府的人对她的态度异曲同工。 甚至没等她上门请求通报,已经有人极快的从里面跑出来,弯着腰对她说:“请!” 她望着一路洞开的层层门院,一直延伸到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害怕了,怕什么?不知道。怕的想掉头就跑,她真的转身了,那个迎接她的人却一个箭步挡住她,用同样平静恭敬的声音说:“小王爷在等你。” 她能一走了之吗?手中盒子里的苍原之眼无比沉重,重的她就要拿不起来。 梓郁想跟着她一起进入,却被不怎么客气的挡在门口。 “让他和我一起。”梓晴有些战抖的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把握都没有。 侍卫和那个前来通禀的人交换了一下眼光,还是放梓郁进来。梓郁脸色沉重。“姐,我一步都不离开你。” “嗯。” 她忧虑的点了点头,脸色一片木然。 梓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所大房子前的,等她回神,已经站在这座高大肃穆的屋宇前了。 “请进。”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冷漠地一伸手,她一愣,她认识他的声音,是“胡商首领”。梓郁还想跟进去,“胡商首领”表情不变,却利落地拔出刀,威胁的意味并没有因为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减弱。 “小王爷只想见她。” 梓晴皱眉对梓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坚持。真的,她想和穆勒说的话,就算当着梓郁似乎也不太方便。可笑啊,表白可以在大众面前,如果成功了,说不定还能收获掌声。可分手,哪怕只是划清界限,都不能有一个观众,要保护脆弱的男性尊严。 穆勒独自高高的坐在小殿的主座上,手肘撑着把手,他没有看她,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沉闷的让她简直要尖叫,他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看她。她只看清了他华丽的长袍和乌黑的头发。 “我……我是来还……”她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再这么沉默下去,她就要疯了。 “还?还什么?” “苍原之眼。” 他猛地抬头,她看见了他满是怒火的双眸,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他长身而起,象鹰扑杀猎物一样冲过来。 “啊……”她害怕的连连后退,却退不出他的怀抱。他已经紧紧、紧紧地箍住她了。这不能算是拥抱,如果不是搂住身体而是掐住脖子的话,她早就断气了。 可是,在他那深邃幽暗的复杂眼神里,她竟然忘记抗议,忘记挣扎。就那么傻傻地仰着头承受他的目光。 “你还能还什么?你还不清了!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穆勒……”泪水漫溢着眼睛,他的样子有些模糊了。“别这样,别这样。这辈子……放过我吧。也许你不信有来生,可是我信!来生,我一定报答你!一定!” “我不管!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你忘记我的诅咒了吗?”他几乎疯狂了,当初他没想到这个诅咒会变成现实,因为他相信她不会拿下苍原之眼! “穆勒!”她有些恐惧,真的,她好怕他的诅咒成真!“穆勒,冷静的看下自己的心吧。你真的爱我吗?我和你认识了几天?你和我……也许,你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我,比我美的女人……” “啪!”他竟然无法控制愤怒一巴掌挥在她脸上!她竟然在怀疑他的真心! 他的真心?!他也要疯了!他也不明白,短短的相处怎么就会爱上她!他也觉得不可能!可当她属于别的男人时,他只想到了杀死那个男人!或者杀死他自己!当初她躺在他的怀里时,他在犹豫什么? 他后悔!他愤怒!他也疑惑! 如果爱上一个人能用这么短暂的时间,那忘记一个人呢?是否也能用相同短暂的时间? 他忘记过很多女人,有的只要天一亮,从他的床上离开了,他就会想不起那个女人的脸。她呢?他能吗? 当手沾上她柔嫩的肌肤时,他已经后悔了,他恐惧的收回自己的力量,可是,那一巴掌,还是重重的打疼了她。 鲜血从嘴角缓缓的流淌下来。她却笑了。 “打吧,穆勒,只要你能好受一点,打吧。”她是真诚的。这一刻她是如此坦白,对自己坦白! 梓郁问过她,穆勒对她说过什么话没有,说过决定命运的话没有?她故意忘记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送她苍原之眼的意思呢?当她得知他就是小王爷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她不敢承认。 她急着去见承毅,急着让自己属于他,难道不是因为明白穆勒的意思吗? 她恳求地看着他,这一切怪谁?怪她被他救了?还是怪她下辈子要当他的妻子? “穆勒,好好在那十位格格里选一位吧。忘了我,其实真的很容易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 “你就是受伤了,受了自尊心的伤。我和承毅……”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竟然平静的说。那过于平静的语调,却让她一凛。 “穆勒,我爱他。”她终于说出来了。 他还是无动于衷地直直瞪她。 “穆勒,原本我们就不该相遇,要成为你妻子的那十个女人里原本就没我的份……” “够了。”他的眼睛里出现了凶残的光。“我会好好在那十个女人中选一个的。” 她又愣住了。是的,她就是想让他这样,可当他说出来,她的心却立刻充满了酸涩。 一秒,两秒……还是一个世纪?她分不清了。她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他。 “嗯。”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放下苍原之眼,你走吧。”他冷漠的说。 她这才惊恐的发现,她一直紧紧地攥着装苍原之眼的盒子,紧的那盒子上都留下了她的指痕。 她轻轻的把盒子放在离她最近的茶几上。不敢再抬头看他。 “我……穆勒,我还有个请求。” 他没说话。 “请别选一个叫若羽的女孩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这话在她嘴里会这么苦涩?好苦,苦得她就要嚎啕大哭了。“她是我弟弟的心上人。” 他还是没说话。 “啊……也别选叫静娴的吧,她总欺负我。”她必须说点不关痛痒的话,不然,她真的要哭出来了。 “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他说。 梓晴浑身一震。 “嗯。”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能哭,不能让他发现她的情绪。穆勒,对不起!下辈子,她一定好好爱他,决不让他再伤心! 她快步逃了出去,那么狼狈。 都结束吧!按照所有人的期望! 每个人都回到该在的位置! 41、国宴 她被梓郁拉着出了驿馆,腿没一点力气,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棉絮里。 临上车,有人把廖小苓带出来让她领走,她都没力气说一句话,做一个表示。 她努力的喘着气,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虚弱地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连呼吸都困难了。穆勒出现的那么容易,可把他从心里抹去却这么艰难! “你没事吧?”廖小苓一直在看着她,皱着眉。她该如何对待这个女孩子?她害了她,也救了她。同为女人,她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痛的连身体都在颤抖。 梓晴摇摇头,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梓郁……”她轻轻地喊,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还是廖小苓帮她叫了梓郁,他才听见。 “先……别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气,她现在不能见承毅,不能让他见到这样的她! 梓郁深深地皱紧眉头,有些担忧又有些心疼。 还没等他说话,街上混乱起来,所有行人都在躲避飞驰而来的马队。 姐弟俩的脸色都一僵,隐隐的知道来的是谁。 “吁——”果然是他,承毅。他的声音里充塞了浓重的怒气。“下来!” 发现她不见了,没带下人还甩掉了侍卫,他就知道她去见谁!也明白她是去说清楚,也知道她必须要去说清楚,他还是怒火中烧!他还是想杀人! “下来!”他一巴掌拍在车辕上,拉车的马惊恐地嘶鸣一声,从断裂的辕杆中脱缰而去。车厢一低,重重地倾倒下去,车厢里的三个人狼狈地跌落出来。 梓郁紧紧地搂住姐姐,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青了。他不能再让她受伤了,她已经受不起任何伤害了。 “承毅哥!”他仰头看站在那儿浑身冒火的男人。 “走开!放开她!”他冷酷的命令。谁也不能再碰他的女人,就算她的弟弟也不行。 他大踏步走过来,重重的推开梓郁,一把把她揪到怀中,怨恨、无奈甚至有点悲哀:“梓晴,再不要这样!再不要去见他!”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终于嚎啕大哭出来,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终于随着泪水流淌出去。 好了,好了,她挺过来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上敷着冷丝绢,承毅就坐在床沿上守着她。她的手紧紧地拉着他,他是她的全部了。 “爷,晚上的礼服送来了。”一个下人低声说。 “放下,出去。” 梓晴疑惑地拿下眼睛上的绢,晚上的礼服?她看见对面案上摆了一男一女两套华丽的旗装。 承毅俯视着她的脸,白皙粉嫩的肌肤上清晰的留着那个男人的掌印。他居然打了她! 可是……这一次,他忍住了!如果他是穆勒,也许不只是打她一耳光,他会杀了她!他无法责怪穆勒。 “晚上的国宴,咱俩都得去。”他低沉的说。 她表情一僵,不假思索地拒绝:“我不去!” 他两眼危险的一眯。“不去?不去就说明我没有未婚妻,就说明我还有意思去当准噶尔驸马。” “……”她忧愁地看着他。 “我不能再给穆勒机会。”他说,意思有些模糊。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傍晚已经显出明显的秋意。 欢迎穆勒的宴会摆在太和殿,意义非凡,的确是迎接友邦的最高礼节了。 梓晴垂着手,弓着腰,眼睛只能看着地。她站在前排承毅的身后,淹没在皇亲贵胄的长长队伍中,再靠前也只是个配角。 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三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引领着穆勒在红地毯上仪态万方的走过,红毯两边都是弯腰弓背的人龙。 再高大的人,也只及他们的肩膀。 没有人可以僭越地抬起头,哪怕是偷偷抬起头看他们一眼,他们昂首阔步走过时,她只看见了他们的鞋。 这一刻,梓晴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热衷于权势、地位、封号、等级……这就是他们政治生活的全部!得到的越多,就可以卑微的越少! 因为她是未来的康亲王福晋,所以才被允许站着弓身迎接国宾,如果她嫁给了若鸿,就要像离大殿再远些的那些妇人一样,要一直曲膝福身直到太监高喊平身才能站直身体。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承毅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后悔不后悔。如果她选择的是穆勒,今天晚上,她就可以昂着头,跟在他身后,骄傲的从只及她肩膀的人龙中缓缓走过。 后悔吗?不后悔! 再高贵,再荣耀,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等到她的那个年代,再也不会有皇帝、亲王、太后、福晋了!再有钱的人也和她一样呼吸被污染的空气,吃施过化肥的食物……她突然很得意,很平衡。 不后悔! 今生她拥有了承毅,而来世,那个万众瞩目,受尽尊崇的男人也属于她! 她和承毅的位置离主桌很近,近代表地位高。再高也还在皇帝皇后的脚下,一抬头就是他们銮台上的脚,十分败兴。 她安慰自己,还好,还有座位,总比一直跪在外边当布景,只能看着他们吃的人强吧?那些人也都是高官达贵,也都是皇亲国戚。 更让她局促不安的是,她的斜对面就是穆勒的座位,当然,他的桌子也在銮台上,比她的高了半米,他虽然在康熙、孝庄的下手,也还算是平起平坐的。他旁边的位置空着,今天那十位格格里将有一个人坐上去。 梓晴这才明白当初才艺比赛为何所有人那么在乎了。先不提如果被选中就能坐到那个离皇后只有半步之遥的显赫位置,光是入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没能入围的格格也许只能在殿外跪着惆怅遥望这里,以及那个高高坐在那儿冷漠、俊美的显赫男人。 那个男人目不旁视,面无表情。既不兴奋也不慵懒,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梓晴不敢去看他,他居然也成了需要她仰望的男人。他也没有往她这里飘来一丝眼风,都不想让彼此伤心。 十位格格被太监搀扶着,风采照人地鱼贯入殿,一溜坐在比梓晴的座位更靠前的地方,应该是方便穆勒更清楚的端详她们。 她们都很紧张,也很骄傲。 梓晴忍不住叹气,骄傲?因为有资格被那个男人挑选吗?都是身份高贵的女子,美貌,年轻,都是格格、公主。说到底,还是任人扒拉挑选的堆儿菜! 女人的悲哀正在于此! 她们的荣耀都必须通过男人来获得。就连坐在最高处的孝庄,她不嫁姑父,不生下当皇帝的儿子能有今天吗? 她苦笑,这感慨不该由她来发。实在太有酸葡萄的嫌疑。她连当堆儿菜的资格都没有。 赐宴开始了,大家都吃的很小心,很怕有什么失态。尤其是那十位风头浪尖上的格格。梓晴只能斜斜的看见最边儿上的静娴做作的几乎让人呕吐的吃相。 想笑,结果遭了报应,一口汤呛进气管。她赶紧捂住嘴,脸涨得发紫还是忍不住那一阵让人尴尬的咳嗽。丢死人了!连太皇太后都往这边扫了一眼。 一晚上没怎么看她理她的承毅这时候果断地搂住她的肩膀,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递到她唇边,甜甜暖暖的液体被他温柔地灌进她的喉咙,有效的止住了她的咳嗽。 她感激又感动地向他甜甜一笑。 看见她的笑容,他紧皱的双眉微微一轩。一整晚他都很沉默,很冷淡。他的脸色甚至有些残酷。是了,他也在想她所想的那些吧?他不得不向穆勒弓身,不得不坐在矮他一头的席位上。以及穆勒身边那个空着的,众所瞩目的位置。 他怕她后悔,哪怕她露出失落的表情都能伤害他的心,他也许正在忍受比穆勒身份低微的小小自卑。 “好甜哪,什么东西呢?”她更甜美的向他笑,她不在乎坐在哪儿,只要拥有了他,哪怕一直跪在殿外喝西北风她也不在乎。 “果酒。”感受到了她的安慰,他的脸色舒缓了些,唇边有了微微的笑意。 穆勒一仰头,把一杯烈酒喝尽,脸色更冷了。 看明白了这一切的康熙平静的笑着,轻轻的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小王爷真是好酒量,朕再敬你一杯。” 吃饭只是虚应,重要的仪式终于开始了。 太监宫女们撤走了所有的席面,大殿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格格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紧张的浑身直抖。 一队蒙古武士齐眉高举着精致华贵的托盘,步履整齐,威风凛凛地列队走进殿来。 第一个武士的盘子里锦袱上放着一把铜镜,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把手上镶嵌了鹰形图腾。梓晴突然明白,那鹰形标志就是穆勒的家族徽章。那面镜子,一定就是蒙古公主的信物。 第二个武士盘子里托的是鸡蛋大小的蓝宝石镶嵌成的手镯,款式精美至极,蓝宝石打磨的光彩四溢。陪衬蓝宝石的小宝石也都价值不菲。 真是好东西啊。 梓晴在心里赞叹,不敢让承毅看出来,省得又多心。真不可思议,古代的首饰设计师居然有这么高的水平,打造的贵而不俗,精巧无匹。 剩下的九个武士盘子里都是极大块的红宝石镶嵌的镯子,精美程度略逊蓝宝石镯子一筹。 很明显了,镜子是要送给驸马人选的,蓝宝石手镯送给被选中的格格,其他是安慰奖。 穆勒真是有好东西啊!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苍原之眼,恍惚中她不自觉地看向穆勒,他也正在看她! 如同被火烧又被冰水兜头浇下,她浑身骤然又冷又热,迅速避开了他的眼光。 镜子毫无悬念的颁给了靖轩,承毅的退出,他成了唯一人选。 格格们娇羞地站在大殿中央,穆勒的眼光逐一扫过她们的脸。 梓晴无法控制自己紧紧地握紧拳,心里好酸,好酸。可笑啊,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吗。 在穆勒的授意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宝石镯子被发下去了。得了镯子的格格有的惆怅,有的神色黯然,甚至有的马上就闪了泪光。她们收下礼物后还要向拒绝她们的男人福福身子,悲哀啊,悲哀。 最后只剩一个红宝石镯子和蓝宝石镯子了,而殿中只剩下若羽和静娴! 她俩抖的太厉害,连旗头的穗子都像蛇一样舞动起来了。若羽的脸色尤其惨白,马上要昏过去的样子。 比她们更紧张的是梓晴,穆勒,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报复她吗? 42、爱与欲的区别 穆勒向身边的小侍从丢了个眼色,那个伶俐的小伙子走向最后两个高举托盘的武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 这个瘦的像个孩子的小侍从将要揭示两个女人的命运。他郑重地拿起最后一个红宝石镯子。 梓晴虚脱地扶住面前的案子,不要,穆勒,不要让她恨他吧!如果因为报复她,而害了若羽和梓郁,她该怎么办? 他是想让她内疚一生吗? 小侍从走向若羽和静娴,梓晴浑身抖得简直要坐不住,承毅奇怪地转过头来,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种反应。但他没有问,轻轻地把她揽住,让她靠在他身上。 不要!穆勒!不要! 当小侍从把红宝石镯子交到若羽手上时,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当然意味各不相同。若羽不用说了,静娴更是欣喜若狂,如在梦中。在场的其他人纯粹是得知了最后结果,身心舒泰了。 梓晴假装低下头,不让别人看见她的泪水,还好,还好,穆勒终于还是放过她了。 可是,他为什么非要选静娴啊? 静娴已经掩饰不住狂喜,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她已经扬起头,得意非凡地看向她的爹娘,他们也一脸露骨的骄傲。他们的女儿将来就是准噶尔的汗妃了,见了皇上皇后都不再用行三叩九拜之礼。因为这个娘娘女儿,父亲加禄,兄弟进爵! 静娴张狂的眼风扫过落选的九位姑娘,还特别捎上梓晴。故意缠着小王爷有用吗?最后胜利的还是她!啊!今天真是扬眉吐气威风八面了! 静娴顾不上掩饰,贪婪地望着高高坐在那里的冷漠男人,他多漂亮,又多尊贵!这个男人富有、高贵、俊美……实在无可挑剔! 他身边的那个座位——以后就是她的了! 虽然那个男人不看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汗妃了!她是那么多财富的主人了! 穆勒站起身,向太皇太后、皇上微微施了个礼,静娴深呼吸,道过谢,他就要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把她领到那个座位上去了吧? “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不对啊?这话锋不对啊!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着高高的銮台,都有点不知所措。 孝庄和康熙虽然也有些吃惊,但还是勉强保持了风度。 “这十位姑娘里,并没有我想要的。” 大殿里一片死寂! 没他想要的?站在殿中间已经得意了好一会儿的静娴算怎么回事?! 完了?那个蒙古小王爷就这么说完了。然后屁股一沉又坐回去了。再没有交代。 最后一个举着蓝宝石镯子的武士还是那么威风凛然地退出殿去,从僵如化石的静娴身边从容走过。 所有人都呆住了,忘记了做出反应。 几分钟后,大家都觉得小王爷应该再让下人拿一个红宝石镯子来,安慰一下还站在那儿的静娴,顺便就把她打发下去。可是,没有。小王爷端坐在椅子里,眼睛一片深冥,再没一句话。静娴就那么一直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孝庄一恍神,赶紧一瞪扶着静娴的小太监,笨蛋!这时候还傻站着?赶紧拖下去啊! 老祖宗的第二眼才看向已经傻了的静娴,很郑重,还包含了些威胁,估计是怕她失态的当众尖叫。 静娴基本就是被两个太监架着拖下去的。极短的时间内飞得老高又摔得稀碎,不是那么好挺过来的。 人群中有些窃窃低语,都在埋怨蒙古小王爷不会办事,让人家格格那么下不来台。 梓晴摇晃着身子,不能倒下,不能!她不能再让任何人注意到她,她不能再出任何状况了! 她能不懂吗? 穆勒,他这是何苦!他不该对她这么好的!他是为了帮她出一口气吗? 不!穆勒,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用心只会加重她的负担!穆勒,今生就放过她吧! 国宴过后,她实实在在病了五六天。 为什么病,她不想去琢磨!不能琢磨!今生已经选了承毅,那么,就一心到底吧!她不能再动摇了,不然会伤害到更多的人! 她皱着眉醒来,连睡这么多天,其实已经没有睡意了,睡着的时候脑子好像还醒着,然后就会出现很多杂乱的梦,接着就会头很疼。 “醒了?”承毅也在? 梓晴忍不住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办公啊,怎么可能陪在她身边? “别总睡觉了,对身体更不好。”他拿起她的手,平静地抚摸着。 她点了点头,她也不想一直躺着,只不过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要不要出宫去玩玩?”他体贴的建议。 “你能陪我去吗?”她小小的期待着。 “……”承毅苦笑一下,今天好象特别内疚似的,“这两天恐怕不行。” 她失望的垂下眼,“那我也不去了。” “过两天我就没事了,整天陪你玩。”他有点儿像哄小孩,让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一直病着,”她黯淡了眼光,“我该去见下若鸿的。”口气也飘忽了。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提不起勇气去见他。她实在欠他太多,多到她因为无法偿还而绝望。 承毅果然皱眉了,“我陪你去。” “你不是没有时间吗?!” “再没有时间也得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说的直截了当。 “承毅!”她有点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合适吗? 就算他忍心伤害多年的朋友、下属,她也不忍心。 一想起若鸿,那个飘着微雨的早上就出现在她脑子里,还有他落寞的身影…… 她的双肩又被他用力的握住,她凝聚视线看向他。他的眼睛里又在闪烁着微薄的怒火。 “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不是想隐瞒,若鸿对她的柔情,她说不出口,可是放在心里又火烧般灼痛。 “打扮一下,我这就安排你去见他。”他放开她的肩膀,突然转了话风,爽快答应。她有点奇怪的看他,却发现他的眼里有丝淡淡的狡黠,配着他深沉的脸色,显得有些异样。 青青缩头缩脑的躲在梓晴身后,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神经质地踮着脚走路。给若鸿带的食盒被她高高的拎在胸前,好象怕谁抢去似的,又像准备拿那个防身。 侍卫在前头开路,梓晴皱着眉,过道两边全是牢房,犯人们正用饥渴放肆的眼光看着她们。他们的表情甚至比艾大宝还猥亵。 可是,她不怕!因为她的心太疼!若鸿就是被关押在这里吗?帅气的他,冲动的他……就是被拘押在这黑暗酸臭的木栅栏后面吗? 都是因为她! 她想逃,遇到这种情况她都想到了逃,见穆勒,她还有勇气逃,可是现在,她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木然的走着,什么情绪都没有。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对待若鸿? 转过阴暗的过道,光线突然明亮起来,空气也流通的多。墙壁居然还是干净雪白的,牢房的数量也不多,很安静。 第一个牢房里,一个瘦长的老人坐在书案后面出神,手里拿着笔,什么在构思什么。他们走过时,他也置若罔闻,神情傲兀。 这就是传说中的牢房吧? 从古到今都有的。 若鸿就关在第二个牢房里。 她没有出声,谁都没有出声,所有人的眼睛却都在看着她——未来的康亲王福晋。 梓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见了廖小苓?!是她!她瘦了些,眼睛里却多了她不曾看见过的神采。 若鸿闭着眼盘腿坐在窄床上,廖小苓跪在他身后,仔细的、温柔的帮他梳理乌黑油亮的辫子,每一下都那么小心,生怕惊动了他。 她的眼神专注,她只看见了他,居然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几个大活人都没看见。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 她和他有着一种暧昧的亲昵,当她为他扎起辫尾的金坠脚饰物时,她的一只手还轻轻的倚在他肩膀上。 梓晴愣愣的看着,同为女人,同为心里有爱人的女人,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廖小苓的心! 廖小苓放下若鸿的头发,一抬眼,看见了她。 若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眼睛没有睁开却微微地皱了下眉,低低地问:“怎么了?” 他对她说话的语调,竟让梓晴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酸!也许承毅说的对,作为女人对爱的自私,她是隐隐希望若鸿爱她一辈子的。虽然她正努力阻止这一点! 每个女人对爱都是贪婪的。明知自己无法拥有,不能去拥有,但发现这个原本爱着她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心里还是小小的嫉妒的。 廖小苓没有答话,若鸿不怎么高兴地睁开了眼睛,他愣住了,那是她吗?他豁出一切去爱的女人? 她瘦了些,不知为何却多了些女人才有的韵味,原本粉嫩的细致脸孔上轻轻蒙上了一层艳色。是因为承毅吗? 她也在看他,不似原来直直的,毫不含蓄,眉头似蹙非蹙,水漾的眼睛里蒙着浓浓的忧伤。他的心一紧。 他缓缓地下床,缓缓地走向她,隔着木栅牢牢地盯着她。 “你先下去。”他的语调没有起伏。 廖小苓的神色也没有起伏,她默默地下床,端起凳子上的铜盆,不抬头,不转眼,径直开了牢门走了出去消失在过道的一头。 门是开着的? 若鸿却没有开门出来,梓晴也没有开门进去。两个人就分立在如同虚设的栅栏两边,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若鸿轻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你选了承毅?”似询问又似玩笑,可是那勉强的笑意始终盖不住那丝苦涩。 她看着他,眼睛发酸,却掉不出眼泪。 “真是笨,如果是我,我就选小王爷。他比较有钱,而且长得比承毅好看吧?” “若鸿!”他要是再这样若无其事下去,她就要疯了。她宁愿他暴跳如雷,指责她,怨恨她。 “梓晴……”他离她一步之遥,克制着没有再靠近。“别用这副神情对着我。”他紧紧握着拳,“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怜悯?她有资格怜悯他吗? “若鸿!”她跨前一步,双手攀住粗砺的木桩。 他却倒吸一口气,神色痛苦。 “别过来,梓晴!别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 “你再靠近,我就忍不住要……”他充血的眼睛盯着她娇嫩的唇,那让他迷醉的柔软啊。可是,那些都属于另一个男人了。“梓晴,”他艰难地抬起眼,“记住!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值了!” 泪水终于流下来。 “若鸿,我……我……”一句对不起居然会说的那么艰难,不是因为开不了口,是因为“对不起”说出来太轻太薄,让她的悔愧显得太苍白! “梓晴,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只要让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是你对我最大的补偿!让我觉得我的牺牲是值得的!千万别哭了,尤其不要因为我!”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艰难地转过身,背对她,他又开始背对她了。开始是觉得对她有愧,现在呢?却是让她别再对他有愧! 殇璃第20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若鸿……”她看着他,泪流满面。 “你走。”他有些冷漠地说,身体却颤抖了,“好好的和承毅过日子。” 他快步走向床,背对着她躺下,再没反应。 若鸿,你真傻!是为了让她不再内疚才故意说了这些吗? 离开的时候,梓晴看见了抱膝蜷缩在地席上的廖小苓,她停住了脚步,该对她说什么呢? 廖小苓知道她就站在她身边,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你……怎么会在这儿?” 廖小苓有些嘲讽的微微牵了下嘴角,“你丈夫把我送给他的,算做补偿。” 承毅? 瞥见她惊愕的神色,廖小苓慢慢站起身,笑了。“替我谢谢他。” 她说的该不是反话吧?梓晴呼吸有些乱,她看着廖小苓,心也乱了。 “你是想问我,若鸿要没要过我吧?要过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毫不在乎她身后的侍卫和丫鬟,朗声说。 梓晴想起了早上承毅的那个诡异眼神,他是因为可以让她知道若鸿和别的女人上了床而得意的吗? “你不要怀疑他对你的爱。”看见梓晴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廖小苓一冷脸色,她受不了她这么冤枉若鸿。天知道,为什么他会爱她?!她真是怨恨死这一点了! 梓晴茫然地看着她。 廖小苓一笑,有些恶毒。“你别得意,我现在吞咽的苦,将来你一点也不会少!男人可以一辈子爱你的心灵,却不会一辈子爱你的身体!那个男人现在爱你吧?迟早你要忍受你的男人睡在别人的床上。” 梓晴浑身一震。 “你丈夫真绝,为了报复我绑架了你,让我守着一个要着我,心里却在想着你的男人!” 真拗口,难为她怎么能说的这么顺溜?也许……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遍了。 梓晴有些惊恐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怨恨她呢?对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啊! 一刹那,她看见了廖小苓眼底深深的伤痛,那是……哦,梓晴猛然明白了,她怨恨,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男人……梓晴迷惑了。 他们是怎么在心里装着一个女人的情况下和另一个女人上床呢? 廖小苓怎么说的?能爱一辈子她的心灵,却不能爱一辈子她的身体? 她一凛。 所有的男人都是把爱和欲望分开的吗? 承毅也是吗? 43、满月 出了天牢的大门,梓晴看见梓郁神色慌乱的在台阶下乱转,出了什么大事吗?她从来没看见他这么慌张过。 “姐!”看见她出来,他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自从她被绑架后回来,他就一直喊她姐。“你快回宫去!” 梓晴心脏偷停,又怎么了?她算是过不上安生日子了。“出什么大事了?”她也跟着慌了。 “定王爷要把若羽嫁给别人!” “啊?!”那就怪不得梓郁快要疯了。“那……那怎么办?” “大公主我是指望不上了,姐,你快去求老祖宗,让她把若羽指给我!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必须得快!如果定王爷把事情定下来,再想反悔那就难了!” “好!”梓晴使劲点头,还是梓郁有主意,都心乱成这样了,还是有条有理的把事情分析明白。不像她。 其实不用急在路上的几分钟上,梓晴还是慌慌张张地扶着青青一路小跑,心急,脚步就自己快起来了。 梓郁不方便跟着,只能在侍卫所焦急的等结果。 到了慈宁宫,还好,正是时候,老祖宗刚吃过午饭,还没睡觉,要是睡了,又得耽误小半天。 宫女刚喊完她的名号,她已经跌跌撞撞地跑进殿来了,连咳带喘,头发都散下来几丝。 孝庄皱着眉,“这是怎么了?”神色间有些闪烁。 “老祖宗,您一定要帮帮我!”梓晴已经能非常习惯地往地上一跪了,只是还是忘记说“奴婢”。 “唉……晴丫头。”孝庄一脸同情又有点埋怨,“你不必这么在意。迟早你自己也会生。”话越说越小声。 不必在意? “不行啊!老祖宗!再耽搁若羽就要嫁出去了!” “若羽?”老祖宗双眉一扬,不似刚才皱的那么紧,神色也一松,呼吸都平稳了。“若羽怎么了?”明显的长出一口气。 “老祖宗,我弟弟梓郁非常喜欢若羽!可定王爷要把她嫁给别人了!所以只能来求您了!老祖宗,求您做主把若羽指给梓郁吧!” “这个事……有点难。”孝庄微微笑了笑,“定王爷肯定是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你们家的。” “老祖宗!他们两情相悦……”还好,及时收住了下半句:私定终生。 “看把你急的。”老祖宗笑责一下,手点了点她,“一想俩人还挺合适。这样,我先下个懿旨,让定王爷先别胡来,把女儿留在家里听我安排。” “谢老祖宗!老祖宗最好了!”她喜笑颜开,赶紧拍马屁。 一个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宫女蹭过来,古怪的看了梓晴一眼,低声回禀道:“老祖宗,刚才奴婢回来,看见皇后娘娘和康……”又瞥了梓晴一眼,“侧福晋往这边来了,还抱着小贝勒。” 老祖宗一脸难色,“现在退出去,该不是正碰见吧?” 宫女低头不吭声。 “晴丫头,你先到后面的小间里等一会儿。过一会儿本宫会完客,你再出来,咱们商量梓郁的事。” “是。”梓晴心情转好,今天总算还是有好事的,帮梓郁和若羽成就了姻缘! 在太皇太后的小里间也能隐约听见小殿里的声音的,尤其几个女人说的那么高兴。梓晴好奇地蹑脚走出了门口,躲在屏风后面细听,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老祖宗的声音很轻,好象故意压低着:“抱过来我看看。” 梓晴听见婴儿的啼哭,须臾又止住了。 “哟,小贝勒,你还真势利,让老祖宗一抱就不哭啦?”是皇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比平常声大些,非常欢快。 老祖宗也笑了,“小模样长的,真像他阿玛,将来也是个俊小伙儿。” 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甜甜软软的,“刚生下来可看不出像谁。满了月,就明显看出像承毅了。” 一锤子打的太猛,就懵了。 “嗯……”老祖宗的声音有点支支吾吾。 皇后的声音还是那么欢快,难得见她这么高兴的。“他戴的就是承毅给他的长命锁吧?他也算对你挺用心了,对这孩子也好,毕竟是头一个,长子!” “咳咳……”老祖宗呛了一下,谈话中断了一阵子,都忙着给老祖宗捶背扶胸了。 “这两天你累坏了吧?”皇后有点担心地说,“老祖宗,我表姐身体本来就弱,刚出月子还很虚啊。” “女人生孩子都那样。”老祖宗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前天康王府办满月酒,我都担心你支持不下来。” “皇后娘娘,奴婢还好。现在这个时候,他还能想着给孩子办满月酒,奴婢知足了。”那个声音有点哀愁。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老祖宗的转的有点硬,难道她已经发现她在偷听吗? “泰劭。” “好名字,听着就吉利。我们小贝勒有名字喽。”老祖宗明显是在岔开话题。 难得乖巧的皇后也有这么没眼色的时候,“是承毅起的吧?” “嗯。奴婢也很喜欢呢。”那个声音那么好听。 “表姐,看在你和承毅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一定要多宽让梓晴,她那个脾气……人肯定是好人,就是……”皇后娘娘为难的止住。 “老祖宗,皇后娘娘,不必替奴婢担心。奴婢不会给他添麻烦,他喜欢梓晴格格,奴婢就也喜欢梓晴格格。梓晴格格是主,奴婢愿意好好伺候她。” 梓晴居然默默地笑了。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宽让她?不会给“他”添麻烦?因为“他”喜欢她,她也喜欢她? 奇怪啊,知道那个嘤嘤哭泣的小婴儿是承毅的儿子并不如听到她意味悠长的说起“他”心痛。每从她嘴里说出一个“他”,梓晴的心就好象被刀剜走一块。 她的“他”,也是她的“他”。 怪不得,怪不得!他这两天是这么忙,忙到她生病他都不能守在一边!他儿子满月么,办酒,打长命锁么。 没想到啊,廖小苓的诅咒报应的这么快! “老祖宗,承毅贝勒来了。”宫女通报道。 “哗啦!”老祖宗的茶杯翻在桌上了,身边的太监赶紧上来收拾。 一阵脚步声,正是她所熟悉的。现在,这脚步声走向另一个女人。 “哟,康亲王来接儿子啦。”皇后幽默地打趣。 这个幽默的声音却钉在梓晴的心上,凿了个对穿! “快走吧,绣音也累了,我也想歇歇了。”老祖宗有点疲惫地说。 绣音? 与承毅有“那么多年情分”的女人叫绣音吗? 奇怪,她怎么会不想哭呢? 不想哭,没有泪。她就僵如顽石一样在屏风后面听着他们一家团聚。开始身体还在颤抖,现在连抖都不抖了。 “承毅,你可得对我表姐好一点儿。”皇后娘娘笑着嗔怪。 “嗯……我知道,最近因为梓晴的事,你受委屈了,我会补偿你的。”熟悉的语调,低低的,有些性感,冷漠平静,一切都在掌握。 补偿?他又要补偿谁? 梓晴吸了一口气,她想让他看见她,想让她们看见她!好象是报复,却不知道报复谁! 她走出屏风的时候,承毅正小心翼翼地接过儿子,担忧地看了眼自己刚出月子的侧福晋,“身子还行吗?” 好!好!真好! 这幸福的一家人,多的就是她! 谁都那么伟大,都受了委屈,就她没受委屈!就她得了好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在她身上。 梓晴淡淡的笑了,学着他的样子,冷漠,难测,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哭?想叫?不,没那么激动,满腔的情绪都涌上喉咙,她以为要爆发,胸腔涨得太满,却从身体的千疮百孔喷了出去,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44、长子与嫡子 “梓晴。”他深深地皱起眉。把手里的孩子交给绣音。 绣音?这个美艳的女子就是他的侧福晋吗?看上去和他年纪相若,因为刚生了孩子有些丰腴,但天成的少妇韵味却借着这肉感非常动人。 和她一比,梓晴就是个没怎么成熟的青涩果子。 “梓晴!”他已经大步直直走过来了,眼睛亮得如同燃烧,却点不起她心里的火了。 “你先回去。”他看也没看绣音,他的腔调好熟悉,上午听见若鸿叫廖小苓下去也是这样的。 绣音微微低下头,泪光却在垂下的发间刺眼的一闪。她恭顺地抱着孩子,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给太皇太后、皇后福身告别。 只要她出现,他的眼里就看不见任何人了。不要紧,她还是他的侧福晋,她还有他的儿子。 “梓晴!”他又叫了一遍,眼里神色复杂。他拉住她的胳膊,想让她看他。 她看了,她看着他一笑。 看见她笑了,他的眼神更深幽,“走,跟我回去。回去说。”他命令。总不能当着老祖宗和皇后的面儿和她解释这事吧! 她执拗地甩开他的掌握,他不许,她再挣扎。终于他皱着眉松开了手。 “老祖宗,您会完客了吧?”她微笑着看着老祖宗。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宁愿她哭,宁愿她闹,这一伤,真是深及肺腑。 同是女人,能不明白这种痛吗?尤其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可是,除了忍,除了硬挺过去,还有什么办法? “晴丫头……”老祖宗想劝,说什么呢?这个孩子刚得到她想着念着的男人,那小脸上流动的幸福刚才还那么让人羡慕。 “老祖宗,千万别让若羽……” “梓晴!”承毅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声喊了出来。他向老祖宗和皇后简单地一点头,蛮横地抱起她,匆匆向殿外走,不行,他不能再让她用这态度对他了!他受不了! 刚出小殿,梓晴冷冷地说:“放开!我自己走。” 承毅一皱眉,反而抱得更紧。 “你放开。”她看着路尽头的红墙,声音冷酷。这都是跟他学的,他实在教会她太多东西,包括拒绝人的方式,她不屑于向他大哭大闹。 哭?闹?能解决什么问题?能让绣音消失,还是把孩子塞回她肚子里去? “不放!”承毅被她惹火了。 她拼尽全力挣扎,他还是紧紧地抱住她,她是拗不过他的力气的。于是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他身子一僵。疼吧?肯定疼。她尝到了他的血味。她对他的怨,她对他的恨全在这两排牙上了。他的血居然还是热的? 她趁他一恍神,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摔跌在地砖上,膝盖和手肘都破了皮,却一点都不疼。不知道是什么麻醉了她。 她再不看他,径直爬起身往她和他住的小院里走,承毅并没追上来,就那么一直配合着她的速度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屋子,他迅速闪进房间,重重把门掩住。 “梓晴!”他跨前一步搂住她。 她任由他抱着,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对,他不是故意瞒着的,他是故意不说!而她呢,根本没想到!笨哪!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他是未来的康亲王,权势如天,十四岁就有了第一个女人。她怎么会没想到呢?二十二岁的他有儿子不正常吗? “你病着,我想等你过了门再说这事。梓晴,别生气了,你生的儿子才是我的嫡子,我的一切都给他。你才是我的福晋,没人和你抢的。她们都是你的奴婢!”他尽可能的低声下气,虽然她让他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没面子,但他不忍心责怪她。 他已经太爱她了,她发脾气,她咬他,他都忍。她冷着的小脸虽然让他生气,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想哄她。 梓晴僵硬地站在他的怀抱里。 他怎么会这么冷静? 他这是在劝她,和她讲道理?没人和她抢?他认为没人和她抢? 她猛地转过身,用尽全力推他,居然把他推开半步,她怨恨的看着他,没人和她抢吗?她想起他看绣音那个担忧的眼神,他抱起儿子那么小心翼翼的神态! 没人抢吗?!她怎么感觉已经被抢走了!她怨!她恨!她嫉妒的都要发狂了! 眼前这个她爱着的男人,并不完全属于她!他给她的幸福甜蜜现在全都成了撒在她伤口上的盐。 好疼!好疼!疼得她的头昏昏沉沉!疼的她的心都快要不跳动了!她真怀疑,血还流经心脏吗? 他被她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他已经放下身段来解释,希望她能原谅了,可她还是用这么冷的眼神看他!他有什么错?因为有女人吗?还是因为有儿子?生在王府的她怎么还可能对这种事情介意到这种程度?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推开自己的丈夫?大公主再霸道,管得住顺王爷在外边藏娇吗?生了儿子回来,打落牙和血不也得吞,也得咽吗?她为什么会用这种眼光看他?! 他没有再过来抱住她。“好!我让你说,该怎么办?”他双眼一冷。 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事情来的突然,就算不突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无法控制地尖叫。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大口大口的吸气,还是窒息! “这事是该早点和你说。绣音是我额娘给我定下的,临终还嘱咐我赶紧接过来,有人照顾我,她可以走的放心了。那年我才十二岁。绣音一直象姐姐一样照顾我,她对我这么多年有恩有义,我不能负她。” 梓晴看着他,真是佩服他! 这种时候,如果他能紧紧抱住她,吻她,哪怕撒谎也好,说这一辈子爱的只有她……她都会信,都会不这么伤心! 现在他不该和她说这些!她理解不了,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并不完全是她的!除了这件事,除了令她疯狂的嫉妒,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该抱住她,让她听见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让她明确的觉得他还在她身边!他该抚慰的是她千疮百孔的心!他该让她知道,虽然他有其他女人,他有孩子,但他没有被人分走!他的心在她身上,他的神在她身上!她需要这些,这一刻她只需要这些! 可是,他就那么站在那儿,平静的,冷漠的,用莫名其妙不能理解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是她在胡闹,还在那侃侃地说着道理,还说什么:“不能负她”? 她有些神经质地冷笑,笑出声:“那你就负我?”那声调脆的如同薄冰,轻轻一碰就能粉粉碎,正像此刻的她。 “我负你?”承毅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怎么负你?我要娶你!我疼你,我爱你!我所能给一个女人的我都给了你!我还怎么负你?!” 她瞪着大眼看着他,却好象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她胸膛剧烈起伏,她说不过他!她现在脑子里,心里一片空虚,她说不出他这么铿锵有力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她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把她伤成这样,他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他为什么还能在她面前说起那个女人?这股怒气成了让她还能站在他面前冷冷盯着他的全部动力。 “我不管!你就是负了我!我再不要看见她!再不要看见那个孩子!”她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一点逻辑都没有,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吗? 果然,他冷笑了,“你是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吗?”他的眼睛里闪的全是怒火。 “好啊!你去把他们都杀了!”她愤恨地大声说,恶毒的笑了。好啊,去杀!他能吗?! 承毅站在那看了她半晌,“其实你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被你骗了!你还是那么不讲理!” 她的神色一凛,他认为她没变?她骗了他?!她不讲理?!是啊,原来的那个梓晴格格一直在他心里有着抹不去的恶感。他觉得爱上她是被她骗了? “绣音十二岁就跟了我,我要对她负责!就如同我要对你负责!梓晴,别胡闹了。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你也要对绣音宽容,就算是替我补偿这么多年的情义,好么?”她惨白绝望的神情还是让他不忍了,他又软了语气。 梓晴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她笑了。很好,很好,他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他割舍不了那个女人,他认为如果她容不下她就是胡闹。 “承毅,你不用负她。”她的眉挑了挑。 他皱着眉瞪她,她突然轻松的口气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说:“你也不用为我负责!你爱为谁负责就去为谁负责,我不用!” “你!”他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这是实话,她现在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了。 “你是在用我对你的感情逼我吗?梓晴?你是让我去杀了自己的侧福晋和儿子,负疚一生的和你在一起?” “我用感情逼你?你对我还有感情吗?你对我有感情,怎么能怎么对我?!”她嘶吼,只是吼出来,却没有泪。泪呢?平常要多少有多少的泪呢? 全填在心脏里了!淌不出去,越来越重! “我怎么对你了?我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对你?”他也吼了。“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就不能容下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吗?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能吗?!你还要我怎么样?梓晴,我告诉你,让我抛下他们,我做不到!我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责任!我是她的丈夫,也是孩子的阿玛,我对他们有责任!” 他是绣音丈夫?那他是她的什么人? “好!你抛不下他们,你就抛下我吧。”她冷着脸,心碎成齑粉他还要在上面来回踩踏! 他冷笑,“你还是在威胁我。以为我不能吗?现在朝野上下,京城内外,谁都知道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对他再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就是她全心全意爱的男人! 她威胁他,还是他威胁她? “你走!”她浑身哆嗦,太恨了!太绝望了!“你走!!” 他果然走了。 还把门摔的哐当一声巨响! 45、感情也能有把握? 搬回顺王府已经十几天了,她也不知道到底几天。太阳总是在该升起来的时候升,该降下去的时候降。她总是默默不语的坐在窗前的椅子里,什么都不做,一呆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 也许她的屋子太沉闷,来的人都会被这死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所以也没有客人。就连顺王爷都没有来。大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没来跳脚痛骂,没来更好。 魏嬷嬷和青青她们更小心谨慎的打点她的生活起居,简直都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晚上还非留一个人瞪大眼睛守夜,不,守她。 怕她会自杀? 梓晴想对这可笑的想法报以一笑,却发现牵动嘴角的那几根神经现在对她来说竟然那么难。 不想死,是期望他来吗? 她还该对他抱什么期待吗?他对她的情,他对她的爱,还那么明晰地刻在她的心上啊。他不是为了她宁可失去所有吗?他不是夜夜因为她而疯狂了吗?哪为什么不能放下那个女人呢。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已经可以微微地想一想这件事了。其实她也明白的,他和那个女人,绣音,算是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是父母之命。他有什么错? 他和绣音生孩子,他立绣音为侧福晋,都在他爱上她之前,她要怎么责怪他?! 就算她是来自几百年后,就算她是来自法定的一夫一妻的社会。可是,就在她的那个年代,真的有女人可以有把握老公一生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而且,老公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有,少! 几率和双黄蛋孵出一蛋双鸡差不多。 那她为什么怨他恨他?他是清朝的亲王。这个年代的法律和常识允许他从能吊的那天就可以随便占有女人,数量不限。只要养得起,多少个都不算丑闻。 如果她能置身事外,她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如果因为一个女人就把与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另一个女人无情无义的打发了,哪他成了什么人?薄情寡意的人! 他生她的气,说她逼他,还说她胡闹。 如果她能成为整个事件的第三者,她也会这么觉得。他爱她,这点她相信。他也说了,他能给女人的一切都给了她,也不假,爱情,地位,荣誉!是的,他都打算给她。怕她有顾虑,他还承诺,把他的一切都让她生的儿子继承。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清朝的女人,或者不管什么朝代的女人,她还该要求什么?这个男人还能给她什么? 一个像他一样显贵的男人承诺给她这么多东西,就要求她宽容他年轻时候的错,或者对他来说,那根本不是错。就是让她宽容一个在他父母双亡以后陪着他伴着他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女人,就算替他报恩。有什么不对? 该说的,他都说了,句句在理。她驳不得,也没道理驳。 可是,一万个如果也都只是假设! 她摘不出去!她成不了这个事件的第三者! 一想到绣音有了他的那么多东西,她就嫉妒!一想到她和他如同亲人般的感情她就要疯狂!她受不了,她容不下! 对,他是爱她!她也爱他! 就是因为爱,她才会这么痛!她全心全意的爱他了,放弃若鸿,放弃穆勒,她就不痛吗?她就不歉疚吗?看着若鸿,她歉疚的眼睛都抬不起来!为什么他就能定定的看着她,如同指责的说出那么一番道理呢?他是全心全意的爱她吗? 仅仅是因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瞥见的他看绣音的那一个眼神,他抱孩子的那一个神态,她就疯了,她就痛苦的疯了!她怎么能和她以及她的那个儿子一起生活? 就算她现在想明白了,同意他的要求了,可是,真的生活起来,她受得了吗?她能受得了多久? 不用多考虑,答案很肯定,她受不了! 这么生活下去,不是她把承毅逼疯就是承毅把她逼疯!承毅会疯吗? 她又笑了。 不会!他不会! 就连她最需要他柔情的时候,他都能站在那把句句在理的道理讲给她听。他不是个情感动物,他是个理智战胜一切的人! 他以为自己能被道理说服,其他人也该可以,他以为自己能把责任放在第一位,其他人也可以。 其他人能不能,她不管,她不能! 她只知道她爱他,而他没能等同回报!非但没能等同回报,还不觉得亏欠,还言之凿凿地指责她胡闹! 是,就算她胡闹吧!那也是因为爱他呀!她爱他到失去理智,爱他到可以不讲责任! 抛弃绣音母子,他不是人吧,那她也希望他这么做!她现在要的不是一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是要一个心里只有她的男人! 她痛苦,她也矛盾,她被逼入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她在等他…… 十二天了,他没有来! 她不知道时间?怎么可能!每一秒她都在盼着他来!她现在太疼了,太苦了,太盼他了!如果他来了,不要提这件事!只要一个拥抱,只要一个吻!她现在就需要这些!就需要他还爱她的证明! 他……没有来。 越等,她的心就越慌了。他还爱她吗?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他还想她吗?会不会因为生她的气,他又跑去绣音那里,睡在她的床上…… 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不想真的发疯,她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承毅,他要折磨她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她觉得爱上他真的是个错!一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错!嫁给若鸿也好,嫁给穆勒也好,她都不会这么疼!就算他们犯了相同的错,她也不会这么疼! 爱有多深,这疼痛就有多深!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她梳洗打扮完了。梓郁走进来,她盯着他看,一个小小的期望如同一个泡泡从心里最深的地方冒了出来。 “姐。”梓郁向她一笑,那个笑容居然也那么苦涩,难道看见她的人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吗?!“若鸿哥来看你了。” 啵!泡泡碎了,震动了心的碎片,每一片又疼了一遍,疼的她浑身一颤。 他被放出来了? “不,不想见。”她说,奇怪,她的音量呢?明明已经开到最大了,怎么还如同蚊子叫? “姐!”梓郁苦恼地叫了一声,过来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好凉,“去见见若鸿哥吧。”再怎么发呆下去,他担心她真的要疯了。 被梓郁拉到后厅,她已经看见若鸿挺拔高瘦的身影了。突然她觉得恐惧。如果若鸿是来说,事到如今,他还愿意娶她,她就会真的发疯! 这个时候她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丝同情和怜悯!这两样对一个痛苦到极点的人,无疑就是导致崩溃的引线! 她站在门口,走不进去,她真的没勇气听他说话! 若鸿也看见了她,他的眉头皱起来,她怎么可能憔悴成这样?好象他一个手指都能把她碰成碎片。 很多话涌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嚅动了一下嘴唇,终于只是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梓郁已经把她拉进厅来。 “这个……”若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举起了手里的小篮子,“是新下来的山楂,我想你一定爱吃。” 还好……梓晴简直都是有些戒备的看着他,只要他一有她害怕看到的神色,她就打算掉头就走!还好,她麻木地接过他手里的篮子。 “梓晴……”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准备立刻逃离! “承毅,他是真的喜欢你!” 她僵在那里,一动都动不了。 “梓晴,什么都别想,你只想着他爱你,你也爱他,好么?什么都别管,先嫁给他好么?”若鸿长长地出可口气,牢牢地盯着她。 她还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她,他感觉得出,她虽然看着他,但她那空洞的眼睛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梓晴!”他不得不再唤她一声,确定她在听他说。果然她微微一震,像是又聚拢了精神。 “梓晴,承毅对你,你还没有把握吗?”说这话,他的心很疼,可是看她的样子,他的心更疼!“他不来看你,那是他觉得你的气还没消,他来了,只能和你吵架。他一直没有改变初衷,现在康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在准备你们的婚礼。梓晴,这个时候,你不要犯倔啊!不要犯傻!” 没有改变初衷?在准备婚礼? 康亲王果然是对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的! 他不用来见她,不用来对她说什么,他有把握她能嫁给他。是啊,在他的眼里,不对,在所有人眼里,她都是没有退路的,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还选什么?身体已经给了他,爱情已经给了他!她还能选什么?身败名裂老死闺中?一辈子当人家的笑柄,什么时候看见她什么时候指着她说:哟,快看,那不是以前和康亲王有一腿的女人吗! 他有把握! 因为他觉得控制权在他手里。她还能怎么办?他不相信她有能力顶住一切舆论、道德的压力。一个女人背地里偷多少人,不要紧,那是背地里!可她不一样,如同他说的,为了拒绝小王爷,他们的事就是公开的秘密!朝野、京城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没有退路! 他不用来哄她,不用来劝她!他肯对她负责,肯娶她,已经是对她无上的恩宠了! 一念天堂,她成为高贵的康亲王福晋,每个人都艳羡她,有显赫的老公,还有仰慕她的外邦小王爷;一念地狱,她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人人都戳脊梁骨的臭狗屎!和小王爷已经不清不楚了,现在连康亲王都不要她了!丧伦败德,一辈子得挡着脸生活! 谁还愿意娶她,现成的一顶大绿帽子!谁也当不起!不嫁他,她的一生就完了。 这个年代对女人还是那么苛刻的,谁是第一个男人谁就是这个女人的主人,这个男人死了改嫁都可耻,下流,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活得好好的,还那么显贵。 若鸿不都来说了吗,这时候不能犯倔,不能犯傻! 感情也能有把握吗?爱情也能有把握吗? 她近乎疯狂的微笑了。 看着她的笑容,梓郁和若鸿都一凛,她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拼尽全力给康亲王一点意外! 承毅,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还能怎么悲伤?还能怎么难过?连他的爱她都能舍去,脸面、尊严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东西,她还会在乎吗? 康亲王啊!天下最没把握的就是人心,一个对爱人绝望的女人心! “梓晴啊……”若鸿担忧地喊她,有些恐惧,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她不能乱来啊。“对承毅,是不能用强的!不能硬来啊!” 承毅从生下来就是呼风唤雨的强者,他施与惯了,强横惯了。对他,只能以柔克刚!如果她硬来,只能两败俱伤啊! 46、徒劳的抗拒? 终于,他还是来了。 因为是她的未来夫君,他被梓郁带进了她的闺房。乍乍看到他,她的心一刹那添满的全是喜悦!然后呢,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全漏光了,只剩下她无法承受的空虚和痛苦。 突然暖了的心,又骤然凉了,更冷。 他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他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矫健,他的背脊还是那么挺直。他还是那么神采熠熠。 她的痛苦显然没有影响到他。 他走进房间,奇异的,领他来的梓郁,一屋子在她眼前转的烦人的下人瞬间一个不剩。 房间里安静,只剩他和她。 他微微地抿起嘴角,她瘦了,原本脸颊上如樱花般动人的浅浅粉红光晕也消失了。因为嘴唇很苍白,整张面孔除了黑黑的眼眸没有其他色彩。 她这是何苦?!他心疼了。 跨前一步,他想搂她在怀里,掬她在手心,可是,她避如蛇蝎地连连后退,她的反应让他震怒! “梓晴!”他低低叫了她一声,眉头纠结起来,眼睛的黑色更加晰亮。“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这都是他对一个女人的最底限了! “我已经把绣音母子都送走了。”他简直都有点怨恨,为了爱她,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男人?!绣音上车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连一个埋怨的眼神都没有。这让他更难受!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是她呢?还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他,怨着他! “然后呢?” 他瞪她!这个该死的女人! “然后?”他烦躁地嗤笑一下,“然后等你也生了儿子,等你能受得了了,再接他们回来。” “如果……”她定定地看着他,“我一辈子都受不了呢?” 他眯起眼,显然在压抑着怒气,不知道他是压住了,还是爆发了,他居然冷笑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觉得该接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接他们回来。” 她笑了,笑的浑身直颤抖。好一个承毅,好一个康亲王!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觉得该接回来就接回来?他确定他接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受得了?不,他不用确定,他说了,受不受得了那是她的问题。 “我和你的婚礼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日期由老祖宗挑。三天后秋阅,我会送来你该穿的礼袍,你再胡闹,也不能当着皇上、老祖宗、所有皇室宗亲的面胡闹!你现在就是我没过门的妻子,就是未来的康亲王福晋!你也有你该尽的责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的反应让他更恼火了!如果,她能哭着扑进他怀里,低低述说着她的心痛,他会体谅她,现在就把她抱回府里好好疼她,爱她。再也不要和她分开! 如果她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亲他吻他,告诉他她爱他,也许他就会昏聩到答应她的一切请求!就算她要他一辈子都不见绣音。 只要她一个温柔的表示,他愿意为她当一个负心人! 可是,她就那么僵直的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全是怨,全是恨,全是让他火大的冷漠! 是的,他爱这个女人!他爱这个快把他逼疯的女人!至少,她该让他觉得他对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该这样对他! “你自己想想吧!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给一个女人的所有东西,我都给了你!你该知足了!再闹,你也该给自己留点脸面,给我留点脸面。” 他知道这话伤她,是的,伤到她了,她的脸色更白了!他的心微微一抽。可是,还要让他怎么低声下气?他已经做到极限了! 从来,他不曾为一个女人做这么多! 这个该死的,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他重重一甩袍褂下摆,就是多余来!来了也是生气!来了还……还忍不住伤她心!她怎么就这么不体谅他呢! 每次他离她而去都那么决绝,他从不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 承毅,为什么他要来说这么一番伤她到不能再伤的话呢?为什么,他就不能柔声的安慰她一下呢!她想他,她爱他,她渴望他呀! 他就这么走了,在她的心上再深深的捅上几刀走了。 他不是来安慰她的,他是来告诫她的! 给他留点脸面,也给她自己留点脸面?! 偏不!就算最后受伤的只是她,就算是最可笑最徒劳的反抗,她都要给他一下子! 承毅,他算是把她伤透了! 47、秋阅 梓晴盯着承毅送来的礼服冷笑。 那是亲王福晋才能穿的样式。所有旗装里,就数秋装最雍容华贵。尤其是礼冠!柔 01 殇璃第21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的黑貂皮暖帽,精巧华丽的凤凰顶饰。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因为是命妇的最高级别,礼服胸前绣的像龙一样的东西就是蟒吧?至少承毅穿的一直都是蟒袍,华丽耀眼,很配他。托他的福,她的冠上镶的是红宝石,那是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的东珠外,最高贵的装饰了。 她的格格礼袍也很华贵,但和亲王福晋的比起来相当逊色。 他怎么说来着? 给她自己留点脸,也给他留点脸。 他说的那么掷地有声,说的那么稳操胜券。他想不到吧?她并不是清朝王室里长大的那个势利的姑娘。她也不是因为傻傻的爱着他就一直被他踢来打去搓圆摁扁的那个笨女孩! 他没想到吧?她也有不顾一切的时候! “给我换上格格礼服。”她有些狰狞的笑了。 “姐!”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梓郁叫了一声,“姐!这样不行啊!” 不行?有什么不行? “姐!”梓郁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在赌气,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啊!若鸿哥说的对,你不能和承毅哥硬扛上啊!秋阅是所有官员诰命,所有八旗子弟都会出场的重要仪式,你要是穿着这身去,等于是给承毅哥一巴掌啊!他受不了这个的。” “他受不了?难道他做的那些,说的那些我受得了?”她使劲甩他的手。 “姐!无论如何,你现在不要闹!过了秋阅,你私下再怎么做,做弟弟的一概不拦你,可是,现在不行啊!姐姐,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啊?!” “知道。知道也要闹!我闹是吧?你们都觉得我在胡闹是吧?好!我就胡闹到底了!” 魏嬷嬷她们都脸色发白地傻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梓晴自己走过去,自己动手穿衣服。 她的眼直直的,带着血带着刀扫过她们,“你们也不帮我是吧?好!我不用你们管我!” 魏嬷嬷痛心地和青青交换一下眼色,还是默默上来帮梓晴打理。 “姐!”梓郁沉下脸,“姐!梓晴!你别触怒承毅哥!你现在没有本钱和他扛上!他是你男人,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心冷手狠,他是不能靠对着干来收服的!你这么做,只能把自己坑了!” 她的男人? 她浑身一震,血都凝固在血管里了。对,他是她的男人,可是,他怎么能这么冷漠的对她呢? “我、不、在、乎!”她一个字一个字说,看着梓郁的眼神是凶狠的。她不是要收服他,也不是要和他扛上。知道她是飞蛾扑火,知道她是自取其辱,她已经铁了心入了魔,她就是再也不想看见他一面说爱她,一面自信满满的脸色! 爱她……他就是这么爱她的吗?! 就因为他占有了她,她没了退路,他就是她的天了吗?他就是她反抗不得的人了吗? 承毅骑在马上,试了试缰绳,踩了踩马镫,都很合适。他穿着正黄旗都统的戎装,有点重,但穿上特别精神。她看见这样的他也会露出赞许的眼神吧。 他身后的马队也已经准备就绪了,他一拉马头面向他们,朗声说:“兄弟们,操练了这么多天,就看一会儿那一下子的了!” 连绵到大道尽头的骑兵队伍发出震天的吼声,充满士气。 “兄弟们!”他满意地露出笑容,伸手示意安静。“我知道大家已经很有把握,这里最后说一下,一定保持好马与马的距离,经过午门下三呼万岁时,一定拿出咱们八旗儿郎的气概,让蒙古小王爷看看咱们的军威气势,给皇上长长脸面!” 又是震天的欢呼。 她也会为他感到骄傲的吧。经过午门的时候他要向她微笑,这样她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承毅哥,”一个戎装少年跑来,扶住他马上的小腿,“皇上召你过去,还有话吩咐。” “嗯。”他一催马,跑到午门下马拾阶而上。 没预兆地,他的心被重重刺了一刀! 她没在那个位置上!康亲王福晋的位置空荡荡的晾在那儿。所有人都装做没注意到,他却知道,都看见了,都在心里掂量这事! 康熙走过来,一拍他肩膀,兴奋喜悦的高声说:“告诉八旗勇士,表现优异者,连升三级!这是朕特别恩旨!” “喳!”他冷着脸一抱拳。 放下手,他就看见穆勒冷冷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笑容让他恼恨! 他不着痕迹的转过身,果然,那个该死的女人就一脸倔强的坐在顺王府的席位上。 城楼下,骑兵、步兵已经陆续集结,礼炮也一台一台推过来。所有人都欢腾喜悦地望着,笑着。他快速地走过去,快到梓晴觉得眼睛一花,他已经扯住她的胳膊,捂住她的嘴,把她从一边隐蔽的台阶拖下楼去。他的手捂得那么紧,她呼吸困难。他铠甲上的铜钉隔着厚厚的衣料还是硌得她生疼。 他粗鲁暴虐地把她拖下石头台阶,根本不管是不是弄疼她了。 楼梯下面的侍卫们张大嘴看着他俩,他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他们,冷冷地低喝:“干你们的活!闲事少管!” 她天昏地暗地被他拖行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把她甩进一间小而昏暗的房间。这房间在偏僻的宫道上,里面堆满杂物,应该是间仓库。 “你想干什么?”他凶恶暴戾地捏住她的下巴,疼的她眼泪不受控制的一串串掉落下来。 她倒是对着他可怜兮兮的哭了,可是她的眼泪再也打动不了他狂怒的心!她把他捧给她的一切当成粪土,包括他的心! “你是想让我难堪?你是想让我丢人吧?” 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神色,他简直像是要毁灭身边的一切!她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她怕了,真的怕了!现在他并不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并不是一个能想到她也爱他的男人,他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 他手上的触感细腻滑软! 哦!天杀的!他身体一僵,跨下起了反应!他简直想杀了这个女人,可是,身体却诚实的对她起了反应!他想她,他要她!这么多天,他对她念念不忘! 他根本分不清对副没多少本钱的身体到底有什么眷恋!是爱?是欲?他不屑去想。他只知道,他需要这副身体!当她在他身下媚眼如丝,娇吟低叫时,他就疯狂了,好象要化在她的身体里。 没有,对其他女人没有这种反应! 这个该死的女人伤他这么重,可他,还是爱她,要她!真他妈的要命! 他把她压在身后的墙上,她的礼冠掉了,如瀑黑发散落下来。他低咒一声,他疯了,他无法忍耐对她的渴望! 他粗暴地扯下她下身的衣物,她恐惧地看着他,害怕的连一个声节都发不出来。他顾不上她了,他被欲望催逼的已经疯狂了!就算是对她的惩罚吧!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这么激怒他! 他狂乱的抬起她的双腿,不顾一切的冲进干涩的她!她一声惨叫,泪水纷乱。 他的心又抽痛了。可是,他无法停止! 怨恨也好,罪孽也好,爱也罢,恨也罢,他急切的需要这个女人! 在她身体里释放了,他全身轻飘飘的,畅快得简直要喊叫。 第一遍礼炮已经打响,他不能再耽搁了。他心疼的看着她泪痕纵横的小脸,她软软地瘫在他的胳膊上,眼神都是涣散的。 他默默咬了咬牙,最后一次,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伤害她!他爱她,他离不开她!他也需要她! 以后……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包括耐心和尊严。只要她别再哭了,别再冷漠对他,其他怎么都可以,他都随她! 他匆匆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她虚软的身体放在一匹布料上。来不及了!他整肃了一下自己,爱怜的看了她一眼。我爱你,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被第二声礼炮震断了,他跑出小屋,跑到城墙下飞身上马,奔驰向千军万马前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48、报答还是报复? 尘土的气味,他的气味……混合成了让她无法呼吸的屏障。 这就是激怒他的下场? 就因为他是她第一男人,他就是她的主人? 他就可以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她的尊严,肆意污辱她,甚至在这种地方蝽药她? 他没解释,没交代,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就那么若无其事的把她扔在这里自己扬长而去? 承毅,你实在够狠,够绝! 她还要怎么恨他?她还能怎么恨他?都到了顶了! 可是,她要怎么才能报复他?就像梓郁说的,她没本钱和他扛上! 更恨!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没去看,爱是谁是谁吧,反正不可能是他!承毅,她已经很了解了,他是不可能回头的,不可能向她示弱。 来人沉重缓慢地走了过来,并没有说话。 沉默的时间一长,梓晴忍不住费力地转动眼珠,背着光,她只看见黑黑的剪影。 即使是这么没有力量的一瞥,她也认出了他! 她浑身一颤,第一个反应是用袖子遮住了脸!不!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穆勒! 他走过来,还是没有说话,没有拉下她的袖子,只是轻柔,却坚定地把她从灰尘里拉起来,他的胳膊上传过来的是他山一般的决然。 他,似乎再也不想松开她了。 这短暂却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刻,梓晴是真心诚意的感激他!是的,感激! 似乎从他一出现,她就一直在感激他! 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强迫她面对他,甚至,他没有呼唤她的名字! 这一切仿佛都是对她无声的拯救! 他的胸膛,安全,温暖,体谅! 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殷湿了袖子。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她能在他面前哭泣! 她不该在他面前哭泣的!可是,她知道,他不是来看她因为选错人而得到的惩罚,他不是来嘲笑她的愚蠢,他是来救她的! 他抱着她离开了这阴暗、充满绝望的小屋。 作为贵客,穆勒在宫里有自己专用的休息场所。梓晴被抱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侍女们小小的混乱,她们用她听不懂的话急切地询问穆勒,而他,淡定沉稳的回答了她们。 侍女们忙碌起来,尽心的侍奉着主子带回来的小人儿,虽然她看起来那么凄惨。但为什么……她们都是在穆勒身边有些年头的人了,所以才有机会跟着他一起来北京,她们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为什么?为什么主子的眼睛里会有那么隐蔽的兴奋呢? 散乱,沾了灰尘的头发被细心的擦拭干净,梳了漂亮的发髻。满是泪痕的面孔也清理干净,看上去有些动人了。 梓晴木然地抬起眼,原本想看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却从镜子里看见一直坐在她身后的他。他的眼睛亮的出奇,眉头微微皱着就显得黑眸非常深邃。 她愣住了,为什么,他还能用这种渴望的眼光看着她?她已经是个女人了,能分辨出他眼中的意思。她伤了他,她给了别的男人,而且他看见了最悲惨时候的她,怎么可能……还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他在镜子里微微笑了,她的心一凛,痛入骨髓。 “对我来说……”他低低的,缓缓的开口了,那磁性的嗓音像是一种蛊惑,他仿佛已经看到她的心。“你唯一的改变就是不肯对我笑了。” 泪水,来的快而急,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她想哭,因为她知道哭不出来的滋味是多么可怕。 他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她,在镜子里看她泪水纵横的小脸,轻轻的叹了口气。 “梓晴,你真的很笨。”他笑了,似调侃又似宠溺。她哭出了声,接着嚎啕大哭。他一直浅笑着,转过她因为哭泣而抖成一团的身体,让她依偎着他,轻轻拍她的背。 直到她的哭声弱下去,他才又开口了。“梓晴,你相信我吗?” 她止住哭,抬起迷蒙的眼睛看他,坚定,信任。她重重的点头! 他又微笑了,“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爱上我,而是遗忘他。” 她浑身剧烈的一震,愣愣的看他。 他双手托着她的脸,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我并不在乎你和他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这一切,你开始就选了我,就会一辈子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他。这样也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早已了解清楚,她对承毅的追求和迷恋。承毅说的对,即使他杀了他也得不到她的心,好啊,真好,现在他不用杀他了。 “遗忘他,我帮你!”他朝着她笑了。 “穆勒……” “嘘,什么都不要对我说,我既不想听你拒绝,也不想听你感谢,更不想听你道歉!你什么都别说。”他低低嗤笑,“你这个笨蛋,总是犯错,既然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 疲惫的心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她的一切苦恼、苦难似乎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接过去了。 “跟我回蒙古。”他宣布。 她又一震。 他还要带她回蒙古? “梓晴,你相信命吗?我现在信了。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决定要你。我说过,今生来世你都是我的!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 是的,也许上天的确就是这么安排的!她看着他,这个男人注定是来拯救她的。 跟他回蒙古? 一丝报复的火焰在心里慢慢灼烧起来。承毅,没想到吧?她没第二个选择?这就是第二个选择! 康亲王,你的婚礼不会有新娘了! 穆勒眯起眼,端详着她的脸,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她在想如何报复那个男人!她根本不善于掩藏心事。 心,痛吗?痛! 痛,他也要定了这个女人!老天爷都再次给了他机会,他不会又错过了! 她现在是爱着那个男人,恨着那个男人,迟早有一天,她会幸福的生活在他的身边,忘记那个男人,爱上他! 他有这个信心! “梓晴。”他郑重地说,打断她的思绪。她定定地收回飘忽的眼光,回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跟我走,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条件? “第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她浑身一颤。 “第二,每天入睡前想一想这一天我为你做了什么!” 哦,穆勒! 她又撕心裂肺的疼了!对不起,穆勒!对不起!她主动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颈子!只想到报复承毅,却忽视了穆勒对她的一片真情! 再没一个男人能比他更爱她了! 他不在乎她的身体属于别的男人,甚至他不在乎她的心属于别的男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拉了她一把,他把她从绝望中搭救出来。 穆勒,他一直就是她的恩人!是一个值得她用全部去报答的恩人! 穆勒,她更紧地搂住了他,她会报答他的,他值得她用一切去报答! 不! 作者留言 又发。。。。再发。。。。。现在大家满意了吧。。。。 马队整齐威风地一列列从午门下气势恢弘的徐徐走过。欢呼声铺天盖地!所有人都被振奋了! 后面还有长长的步兵队伍,遮天避日的旌旗彩羽摇动飘扬,让人激动不已。 承毅驳转马头傲然挺立在属于他的骑兵方队前,刚才表现的相当不错,他志得意满。有些骄傲地看着靖轩率领着另一队人马在午门下三呼万岁,赢得阵阵高喊欢呼。 很快,靖轩也结束检阅,领着人马来到校场,与他并肩而立。两个男人都很愉快。 承毅挑了挑嘴角,穆勒小王爷,看到大清将士的实力了吧?区区准噶尔想以一隅对抗全局还是痴心妄想了些! 猛然,他脸色一变,马鞭一挥,那马扬起四蹄准备飞驰而去!靖轩一惊,本能地强拉住他的缰绳,“干什么,承毅?!” “放手!”承毅凶狠地说。 “你疯了吗?你现在不能离开!” “放开!” 靖轩焦躁地看着承毅执拗的背影,他怎么了?冲动地离开自己的位置不是他承毅会做的事吧? 承毅咬牙切齿,不要,梓晴!不要,穆勒!千万不要做出让他愤怒的事情! 以他极佳的目力,刚才向城楼上的一扫已经发现穆勒并不在他显赫的位置上! 不知道出于直觉还是其他什么,他觉得他是去找她了,他的女人! 他感觉得到,只要梓晴在场,穆勒的眼神经意的不经意的就会扫过来!他厌恨,他也无奈! 他直奔那个小仓库,门开着,人没了! 他又策马驰往午门城楼,果然,他的双眼被血雾弥漫遮掩住了! 他看见她被穆勒紧握着手,正准备上楼! 血没有过程直接在大脑里沸腾了!因为他看见梓晴竟然穿着蒙古的礼服!他不假思索地拔出佩刀冲向他们!穆勒和梓晴身后的护卫被惊动了,也纷纷拔刀相向,保护主人。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脸。她的脸还是惨白的没有血色,嘴唇却红艳的刺眼!她已经看见了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丝毫爱意,冷冷的,亮亮的,满是报复了他的恶毒快感。 他丝毫没有收敛地砍倒扑过来的护卫,他就踏着一路的鲜血走过来。 穆勒冷笑着拔出苍原王刀,这把为她削过头发的刀迟早要为保护她而战! 梓晴看着浑身是血的他,面不改色。不怕!她再也不怕他了。割舍了这份痴情她都不怕,她连死都不怕!伤心比死亡更难受。死亡能结束一切,伤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梓晴!过来!”他砍倒最后一个护卫,守护在午门下的大内侍卫都惨白着脸呆看着,既不好帮着外人,也不好帮着贝勒。 梓晴直视他的眼睛,自嘲般的笑了。他还用主人的语气对她说话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梓晴,过来。”他用最压抑地平静语调说,他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他的眼睛……她不该注视他的眼睛的,那就是她痛苦的症结!本能的,她居然想抬手伸向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穆勒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她怎么了?难道她还想回到他身边去?他还伤她伤的不够深? 她怎么还能回到他身边去?她已经负了穆勒一次,他原谅了她,光是他的恩情,她都不能再让他伤心! 痛苦能让人理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此时此刻,她痛,她也坚决。她要跟在穆勒身边! 她犹豫了!承毅的心有些雀跃,她,还是爱他的!她是在赌气。 “梓晴,”他柔下声音,“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吗?我只喜欢你,我只……爱你!”当着这么多人,他顿了一下,虽然艰难到几乎不可能,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不许离开!不许离开…… “梓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回来!哪怕你要我死!过来,梓晴!过来!” 无论什么情况……不许离开…… “够了么?”穆勒冷笑着打断,承毅凌厉地目光凶狠地刺向他。“你不觉得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承毅的眼睛暴戾的一亮。 “晚?!不晚!穆勒,你到底为什么?带走一个爱着我的女人,你到底图什么?!” 梓晴浑身一抖,如从梦中清醒。她再次笑了,好苦好苦的笑。 爱着他的女人?真不愧是他!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自信满满的话。 穆勒无声冷笑,“图什么?什么都不图!我就是爱这个女人,要这个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承毅的刀指向穆勒。 “承毅,一开始我就说了,她还不算是,现在更不是!……我不用杀了你,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哼,”承毅轻轻挥了一下刀,发出刷的声响,“她的人是我的,她的心也是我的。你什么都带不走!不信你试试!” “我不用试!她现在是我的女人了!” 康熙已经接到消息,带着人快步从午门上下来,穆勒的侍臣也都集结了人手赶过来。 “梓晴!”承毅暴怒地瞪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想到要问她的意见了吗?她学着他的样子冷笑,镇定自若。 “我想干什么?弥补错误!承毅,我选择你是个错误,我爱……上你是个错误。”声音还是颤抖了。“我要和穆勒走。” 好!痛快!她终于能有本钱说出这么血淋淋的话了!终于,她也能在他心上戳几刀了! “你敢!”承毅发狂了! 看着狂乱的他,她更有报复后的噬血快感。谁的血?她的血!报复他如同在报复她自己,疼,却那么痛快! 他挺进一步,穆勒的刀劈空砍下,原本只是想逼他收回手,没想到他躲都没躲,锋利的刀尖划过他的血肉,深及白骨。 但是他抓住了她! 所有人都在大喊,场面一片混乱。 他的血溅在她的身上,梓晴惊恐地捂住那个喷血的伤口,忘记害怕,忘记怨恨,只要他不再流血了! 看着她来不及遮掩的疼惜样子,他笑了,笑的那么高兴,仿佛那一刀没有砍在他身上。 “梓晴,跟我回去。”他笑着说。 这是一个肯定句。 泪水,滴在那冒血的伤口上,他会疼吗? “太晚了,承毅,太晚了。”她垂下头,缓缓松开了捂着他胳膊的手,满手都是他的血。 他不许,用力一抓,伤口的血崩溅出来。 她挣脱了。 最后一次用泪眼看着他。 “太晚了。” 她转过身,走到穆勒身边,穆勒紧紧揽住她的肩膀。 “他就没女人!他就没孩子吗!”承毅大声嘶吼!“他就不会让你伤心吗!梓晴,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凌厉的眼光隔了那么远威力还是不减。 她没有抬眼,没有反应,行尸走肉般立在穆勒身边。 穆勒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知道为什么。 “承毅,她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有女人,你有孩子。” 梓晴如触电般浑身一抽搐,穆勒……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懂她的心? 奇怪吗?不奇怪。还有谁比他更懂她,更疼她? “那为什么?!”承毅混乱地吼叫。 “唉……”穆勒无奈地摇摇头,“承毅,你不是不懂爱,你是不会爱。希望当你再爱上别的女人的时候,能明白。” 爱上别的女人? 梓晴闭上眼,突如其来的新一波痛苦让她有点晕。她走了,他就会爱上另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不是说过吗,男人为女人受的伤……好的很快。 “皇上。”穆勒转过身来对着康熙,“虽然你替我选的女人里,没我中意的,我却自己挑到一个。” 没人说话。 就连承毅都如石像般僵立在那。 所有人都在看着穆勒和梓晴。穆勒摘下藏在衣服里的苍原之眼,郑重戴在她的脖子上。 准噶尔的所有随员都脸色一凛,倒身跪拜,山呼不绝,那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紫禁城。 “王妃千岁千千岁——” 梓晴麻木被动地接受着跪拜,她是王妃了?他还要她当他的王妃?他还是把苍原之眼送给了她? 一切似乎又转回到开始的地方。 也许,这才是命运! “不!”承毅似乎才意识到他真的失去她了,他受伤了!心受了伤,身体受了伤……彻底受了伤! 他又挥着刀冲过去,杀了谁都行,他或者她! 康熙拦过来抱住了他,侍卫手脚利落地夺下他手中的刀,不难,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穆勒已经领着原本属于他的女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不!”他不接受!他不相信! 康熙苦楚无奈地困住他,“承毅,放弃吧……她已经变成你不可能拥有的女人了。” “不!” 遗忘的第一步 作者留言 半夜再更。。。。。。。 侍女为梓晴换好衣服,把刚洗过的乌黑秀发轻轻擦干梳顺,因为语言不通,她们只是微笑着,而梓晴也一声不吭的接受着她们的服侍。 她已经成为准噶尔的王妃了? 她麻木的视线慢慢扫过面前的一切,她已经不能再回顺王府了,现在她和穆勒住在驿馆,过些天,就要去往遥远的漠西…… 天,已经黑了,明亮烛光下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听不懂的语言,认不清的脸孔……她的衣服,她已经不能再穿满洲的旗装了,连内衣都是蒙古式样的。 这算报复吗? 她报复了他吗? 伤了他的快感只维持了那么短暂的一瞬,然后呢?她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她彻底的失去了他! 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心脏,为什么能装载如宇宙般无际的空虚?伤了他,失去了他,她的心只剩下一个洞,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洞。 没有声音的房间让她窒息,她好象好沉下去了。沉到哪里?不知道……只觉得不停下坠,不停下坠。身体越来越沉,沉得连心脏都没力气跳动。 失去一个人的痛是一种慢性病!刚开始不痛,因为被恨遮盖住了,当恨退潮,那分筋错骨的疼痛就蔓延向四肢百骸。而且,越来越痛! 报复他,就是为了看他受伤后痛苦的脸,代价就是,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泪水又淌出来了,要么就一滴也没有,真的流出来,却又怎么都停不住了。 她……真是失去他了! 她听见侍女们问候的声音,是穆勒来了。她使劲地擦着泪,思念承毅的泪不该也不能让他看见!一行擦去又一行! 手被他似乎轻柔却无比坚定的拉住。 她只好垂下头,无法面对他。 拉着她手的手转而抬起她的下颌,她便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只有疼惜。 她深深地望着他,贪婪的吸取从他手上传来的温热。她好冷,好孤独。他的手仿佛是一根救命的浮木,当他触碰她,她便觉得不再下坠,停止了,停止了……停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了。 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颊,奇异地拭干了她的泪水。 可是他说:“哭吧,只要你想哭。” 她的泪果然越过他的手指垂落下去,穆勒…… 他把她轻轻的搂进怀里,那么柔,那么呵护,生怕碰碎了她,他抚着她柔顺的发,喃喃地说:“哭吧,哭吧……忘记一个人有多难,我知道。” 梓晴抱着膝缩在床帐的最深处,夜那么深,那么暗,连月光都没有。她要侍女们在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仿佛只要够亮,就能照进深黯的心灵,就能驱散刻骨的疼痛。 没用…… 守夜的侍女已经趴在床沿睡着了,梓晴仔细的听着她的呼吸声,她只能借着别人的呼吸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还睁着眼置身在很多蜡烛都照不亮的夜里。 心里的大洞仿佛变成一只怪兽,开始一口一口的吞噬她!每一口都咬得那么疼! 她在想他,承毅,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这一刻的痛苦简直让她发疯。多可笑,报复他的痛苦竟然驱使她想要跑出这驿馆,跑过街道,跑到他身边去! 到底,不能独占他的痛,被他捏在手心的痛与失去他的痛哪个更让她无法忍受? 不知道,不知道了…… 她不该知道! 她已经选了穆勒!那个只要一想就觉得亏欠,就觉得对不起的人! 只要她还有一点点的良心,一点点的理智,她都不能再做让穆勒伤心的事了。 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深到让她绝望的地步! 他忍受了她的一切!他爱她到不顾所有人的眼光!即使目睹了她被蝽药后的狼狈样子还是要以人生的最高礼遇对待她,把她当成妻子! 或许,她本就该属于他! 她一直信命,怎么会在这时候犹豫了呢?他说的对,她的今生,她的来世都是属于他的!而且,真的是属于他的!她不是都知道的吗? 她选择了承毅,爱的太苦,爱的太疼!可是因为她的选择,最疼最苦的人却是他! 如果,他真的那么爱她,那当她甜蜜地依偎在承毅的怀抱里时,他忍受的……不就是现在她所忍受的吗? 她还好,因为他说他能帮她,可是谁帮了他呢? 他,并没有和她睡在一起,又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吧? 穆勒,虽然她没有把握,但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无法像爱承毅一样爱他,她也要把她所剩余的一切全部奉献给他! 她噌的蹦下床,没有穿鞋子,脚底一片冰凉,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摇醒了沉睡的侍女,比画着要她带她去找他! 她是如此急切,她需要穆勒,她再也不要独自在着吞噬她的黑暗夜晚独自呆着!她再也无力忍耐如魔咒般在她心里一遍遍涌起的念头:跑出驿馆……跑过街道……跑向…… 她真的怕!她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那么做! 侍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表情太仓惶了,眼睛里全都是恐惧和绝望。侍女也跟着慌了,忘记提醒她穿鞋,任由她穿着单薄的内衫奔跑在初秋已经很寒冷的夜风里。 她用力地推开穆勒卧室的门,发出的响声让穆勒警觉地坐起身,虽然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怔忡。 她飞身扑进他怀里时那么用力,撞的自己都有些疼。 穆勒黯了黯眼神,她又想承毅了吧?不过还好,她还知道来找他!他有些苦涩的浅笑,掀起被子搂她进来,她好冷,不知道是衣服上带的风冷,还是身体里发出来的寒意冷。她自己都被冷的直哆嗦。 他搂紧她,她腾出胳膊搂住他的腰身,搂得那么紧,就好象一松手就会飘走似的。 他满意的发现,他的身体温暖了她,她不再发抖了。她紧贴着他,依赖着他,无声的请求他把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很好,她的身体并不抗拒他了。 从她决定选择承毅,他每次抱她,她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一颤,那是下意识的抗拒,曾让他那么恼恨,那么痛苦。现在好了…… 抱着她,没有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忍得住! 遗忘的第一步不是取代,而是宽容! 宽容她因为想念他而痛苦的浑身发抖!宽容她流着泪眼睛里全是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知道的,如果她不紧紧抱住他,抓住他,也许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跑回那个男人身边了。 他能宽容她! 宽容她带来的疼痛和嫉妒远比失去她轻得多。 比刀伤更痛! 作者留言 明天有众望所归的。。。。。。 梓郁觉得心要蹦出嗓子眼儿了,他快步越过一直大步向前的承毅,“承毅哥,你不能去!” 承毅并没看他,只冷着声说:“让开!” 梓郁没少听他冷着声说话,但这次不同,他冷漠的表象下全是理智消失殆尽的疯狂。他的冷,远比他大吼大叫要恐怖。 自从梓晴跟穆勒回驿馆后,他就一直在康亲王府里看着承毅,这当然也是皇上的意思。 梓晴跟那男人走已经两天了,承毅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梓郁以为他可以挺过来,可以接受这个已无法改变的结果。 可是,他终于拿起刀冲出去了! 梓郁绝望地叹息,他一直佩服承毅的理智,现在……只要还是人,就战胜不了自己的感情! 理智是后天磨练的,但感情却是先天存在的。与生俱来,无法控制,甚至无法丢弃! “承毅哥,你不能去!”梓郁伸开双臂拦住他。 每次看见承毅冷冥的眼睛,他就有种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太不祥了。 “让开!”承毅的手已经抓向刀柄了,任何拦住他的人都得死! “梓郁,让开!”刚进康王府大门的若鸿惊呼,他真的怕承毅会一刀砍死梓郁。他焦躁地看了眼和他一同来的靖轩。 靖轩脸色一寒,要出事,要出大事!他果断地转身出去,骑马向紫禁城拼命地奔跑。 梓郁惨白着脸闪开路。 承毅的眼神再次越过了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没有焦点的眼睛却那么亮!他上了下人牵来的马,用刀鞘狠狠策骑,那马疯了一般四蹄腾空,狂奔而去。 “跟上他!跟上他!”若鸿慌乱的几乎结巴,上马的时候居然滑了下蹬,差点摔倒。 康亲王府的侍卫头目焦急地赶上来询问:“贝勒爷,我们用去不?” 梓郁也上了马,他已经镇定一些了,“不!你们不要去!不能把事情闹大!我和若鸿去就好了!” 若鸿点了点头。 两人再也没时间多说话,承毅去的太快。 驿馆外戒备森严,除了康熙加派来的护军,穆勒的亲随武士也都全副武装地准备着。 仿佛,谁都料到他还是会闯来。 “承毅哥!”梓郁的马还没停就从鞍上翻下来,落地时一踉跄,刚好抓住了承毅握刀的手。“承毅哥,这样闯进去……”他瞥了眼人山人海的护卫,“你是见不到我姐姐的!要不,我们晚上来?” “让开!”承毅的眉头恼怒地皱起。 晚上来?他怎么能偷偷摸摸的潜进去?他怎么能用那种面目面对穆勒? 梓郁似乎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默默地松开手,让出路,他痛苦的闭了下眼。即使不看,承毅那义无反顾拿着刀走向挡在他和梓晴中间的武士护卫的神情就好象刻在他心里似的,无比鲜明。 他睁开眼,决然地跟在承毅身后。 若鸿一直没有阻拦,为了挽回自己的女人而想杀人的冲动,他懂! 康熙派来的护军看见承毅都一脸为难的连连后退,终于在他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无奈地让开一条路。 准噶尔的武士们却没那么客气了,带着杀人的荒蛮喜悦纷纷拔出刀! 穆勒命令放下纱帘,正午的太阳透过轻纱照进来有种朦胧的暖意。 原本他抱着她在花厅的躺椅里晒太阳,她却睡着了……睡吧,睡吧,她终于睡了。整整两天,她不吃不喝,晚上他朦胧醒来她还在他怀里忽闪着一双水漾漾的大眼睛。 他轻轻地笑了,真想不明白,不喝水,她怎么还能流出那么多泪?他动了动腰身,她搂得太紧,有些酸疼。 他看见那拉图——他最信任的侍臣匆匆走近花厅。他轻轻抱着她起身,穿过花厅回到卧房,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爱怜的看了她苍白的小脸,她……已经好多了。 这才转回身走出房门。 “小王爷,那个……男人拿着刀闯进来了。”那拉图用蒙古话说。“砍伤了我们十几个人。” 穆勒冷笑,外面传来的混乱刚才他已经听到了,承毅……他还不死心吗? “他带了多少个人?” “就他一个,跟了两个来,但没动手。” “在哪儿?”穆勒握紧了王刀。 “已经向这边来了,被我们的人挡在二门外。” 承毅满身是血,刀上也是血。 他的伤口又爆裂了,他的血和他们的血混在一起,他的眼睛异样发亮,让人有些害怕。 当穆勒气定神闲地走出来时,他的眼睛冷酷地眯了眯,快步扑过去。 一直皱着眉跟着他却没和他一起动手的梓郁和若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 承毅没有挣扎,好,先不杀他,他还有话和他说。 “梓晴呢?把她还我!” 穆勒冷笑,“她又不是一件东西,怎么还?还有,我正妃的名字你不要随便叫,非常失礼。” “还我!” 承毅开始挣扎了,梓郁和若鸿明显吃力。 “承毅,我最后一次好言劝你,忘了她吧,她原本就不该属于你。” 承毅青筋暴起,梓郁到底年轻,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甩倒在地,若鸿脸色发白,死命拖住他。 穆勒脸色一寒,“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想见她,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承毅的脸上沾了血,笑起来的样子有些骇人。 “你的尸体?我迟早要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殇璃第22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踏过去!” “哦?”穆勒冷笑,“你问过康熙吗?你们有这个实力吗?别对我挑衅,别逼我杀你!” “挑衅?好,不挑衅!今天你和我,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去见她!” “承毅!”若鸿拼命拉住他,胳膊已经要断了! 这僵持的诡异时刻,一个侍女匆忙地从内院跑出来,她用蒙古话着急地向穆勒说:“王妃醒了,没看见您,正在哭闹。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小王爷,您快回去吧,王妃再这么哭,身体受不了啊。” 承毅浑身一颤,竟然青着脸倒退一步,这一击,比穆勒砍他的那刀要重。 满人,尤其是皇室,大半都是懂蒙古语的。 王妃?……她因为醒来没看见穆勒就哭了吗?醒来没看见他……她和穆勒睡在一起? 他努力的咽了口唾沫,有血腥味! 穆勒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承毅,放弃吧。今天我不想杀你,你也杀不了我。她在找我,而我……是不会让你闯进我女人房间的。”他决然地转身回去,去见她,他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那拉图领着一大批蒙古武士包围过来。 “承毅,不能啊……”若鸿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却发现原本他无法阻拦的力气消失了,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承毅的脆弱! 他……真的受伤了!伤的太重,重到他几乎坚不可摧的自我保护都崩塌了。 靖轩带着几十个大内侍卫冲进来,他并不是来帮承毅的,承毅的身手他有数,皇上也有数。他们是怕承毅真的触怒了穆勒,毕竟现在真的和准噶尔宣战还太勉强了。 侍卫扑过来,把承毅五花大绑。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要把承毅拘禁起来,直到穆勒出关。 靖轩皱着眉,他没想到承毅竟没有反抗。靖轩疑惑地看向若鸿,若鸿摇了摇头,表情惨痛的叹了口气。 如何遗忘 作者留言 唉。。。。悲哀啊。。。。 梓晴缓慢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睛又酸又涨,连累了脑袋也又重又涨,太阳||狂c|一跳一跳的疼。 在穆勒的半强迫下,她喝了好多水。他是怕她哭脱水吧?如果喝进去的水都变成眼泪流出去,哪她还需要喝多少水,才能凑够冲走一切心痛的眼泪? 天,还是那么黑。 自从和穆勒一起睡,房间里就不曾再点蜡烛了。她需要陷在黑暗里,好让他不能看见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她的胳膊有点麻,搂他搂得太用力,都有些僵了。她吸了口气,艰难地抬起手,平移胳膊想舒展一下,却意外的碰见一处硬挺。 她受惊似的急速收回胳膊,脸上一阵火热。 她当然知道碰见的是什么! 黑暗中,穆勒呼吸平稳,他的心跳也没有加速,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体却一直紧绷着。 梓晴的心一痛,他一直在忍着吧!她真是太残酷太自私了!为了抵御失去承毅的痛苦,她粘着他一刻也不让他离开。她卑鄙的利用着他,却也冷漠地忽视着他! 他是个男人,是个爱着她的男人! 她日日夜夜搂着他,哭泣着,依赖着,却没想过这对他是多么残酷的折磨! 如果放弃承毅已经是个敲定的结局,那么奉献给穆勒算是背叛吗? 她不是早就决定把她剩余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吗?心……心还不行,那……身体呢? 她的脸又开始热了,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低低的,一直没动的他说:“不用勉强,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一凛,自从遇见他,他就好象能看穿她的心,一直……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他指的“时候”是她彻底遗忘承毅的一天……她没信心,还会不会有那一天!即使有,如果那一天来的太迟,穆勒,她岂不是要伤他更深? 穆勒,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她…… 恩情也是一种爱,而且比爱情深厚。 她缓慢却坚决地坐起身,轻轻地脱下自己的衣衫,有些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到冷。 一但做了决定,心反而一片平静。 她是他的妻子,已经是他的妻子……她这么做有什么错?!她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她更不用觉得背叛了谁! 如果这是背叛,也是对他的报复!她恨他不是吗?虽然这恨越来越模糊。她宁愿恨他! 穆勒的呼吸有些紊乱,却还是没动。 梓晴咬了咬嘴唇,遗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接受一个人! 对不起,穆勒,即使是这一刻,她还是利用了他! 她有些羞涩地解开他的衣裤,他没动,她瞥见他幽幽闪亮的眸子。她知道,他又看穿了她!他在不甘心吗? 她不允许自己多想,再多想就会退缩!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跨坐在他的腰间,脑子一片凌乱,居然会耳鸣!刚才她不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不能退缩!如果今天退缩了,她怎么面对以后每一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如何面对爱着她的他?! 她咬着牙身体一沉…… 好疼!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呻吟。第一步……她已经跨出去了!她又离他更远一点了! 穆勒猛地坐起身,钳制住她瘦弱的腰身,这也使他进入她更深! 不甘心!他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如果这就是拥有她的代价,他认了! 他翻身重重地把她压在身下,她因为疼轻轻的颤抖起来。即使只得到了她的身体,他也迷恋,他也渴望!对她的爱如果是个深渊,他早就跌落下去了,哪怕明知会粉身碎骨! 她弓起身,高高的仰起下巴,不可思议,她芓宫了。穆勒在她娇媚的反应下炽热的释放了自己,他浑身是汗,叹息却满足地搂紧了她。 梓晴闭着眼,喘息着,心里却轻飘的升起了一丝安慰。原来……属于另一个男人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那么……遗忘,也不该像她想的那么难。 他睡着了。 她坐起身,轻轻地摘下脖子上的水晶玦,握在手心里。刚才因为震动,它和苍原之眼发出撞击的叮叮声,她有些担心它被苍原之眼撞碎。 傻呀……真傻!它没有碎,还流传下去了不是吗?一直以为这是她的东西,那火热一刻时听到的清脆响声竟然提醒了她,这原本属于那个男人。 她胡乱地把它塞到枕头底下,她已经不应该再带着它了。她有些迷茫的抚摸着苍原之眼,如果摘下它不能和相爱的男人在一起,那……她戴着它呀,她和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吗? 又是一个夜晚,她上床前默默地点了一盏灯放在床头。 他要她的时候,她强迫自己睁开眼,虽然艰难。她一次又一次地叫着穆勒的名字,喘息中的呼唤,让他更加狂乱。 她并不是要撩拨他的兴奋,而是……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想起另一个男人,她要看着他,喊着他,提醒着自己。 她不敢想……他是否又一次看穿了她! 离去 作者留言 对不起啊大家。。。结果只能是这样了,之之已经留下多线索,我是罪人。。。对不起啊,雾雾宝,你还以为之之想出了什么好办法,你欢呼的时候,之之内疚啊 梓晴有些吃力地端坐在椅子里,头上身上的饰物太重了,重的让她有些脸色发白。 今天就是要离开京城,跟着穆勒返回西北的日子。 好!她盼着这一天呢。 遗忘虽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却也不简单。 如同在南方过冬的燕子……到了春天仍然要回到北方。穆勒爱她,可是……时间冲淡的并不是对承毅的爱,而是对他的恨! 她痛恨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 快走!快些离开!如果时间不能磨灭她的妄想,那就用空间吧! 穆勒怜惜地抚摩了一下她尖削的下巴,回到家他就要把她喂的胖胖的。“很重?忍一忍,今天全京城的人都要来看我的王妃是多美丽。出了城,就可以拿下来了。” 她向他微微一笑。 他满意地看着她的笑容,无论如何,她又开始对着他笑了。 仪仗,已经在驿馆外等待了。来送行的官员和亲贵也从大门一直沿着他们出城的街道蔓延到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梓晴被侍女们搀扶着走出来,她看见了梓郁。梓郁的表情很复杂,也很激动,甚至,她好象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光。 因为是王妃的至亲,他被允许站到门口。大公主和顺王爷也跟在他身后走过来,对她说些她没听进去的话。 她的眼睛只看着梓郁,仿佛只有他才是她的亲人。 她含着泪的眼直直地望着他,似乎盼望他能带来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呢……真是疯了!到了这一刻,她还在想什么? 梓郁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什么话,眉头猛地一皱,两行泪就突兀的出现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姐……”他的声音竟然是疲惫的,“一路平安。” 她也流泪了,木然点了点头。他要对她说的,只有这一句吗? “你和若羽……”她带着泪笑了,这个让她放心不下的弟弟啊,在她离开后,会有人照顾他吗? “老祖宗已经把她指给我了。”梓郁并不怎么兴奋的说,好象在说别人的事。在这生离死别面前,其他事都显得很苍白。 穆勒走过来扶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华丽的近乎奢侈的步辇旁,让她踩着他的大腿上去。梓晴动容地犹豫着,他却微微一笑,双手托住了她的腰,把她半举到他的膝盖上,协助她坐了上去。 由十六个高壮威猛的武士托抬着步辇,与打扮艳丽华贵的她形成妖异的和谐。穆勒穿着华贵的王袍骑马走在她前面,身后是看不到末尾的人龙。 终于,她分享了穆勒的荣耀。 他说的整个北京并不夸张,所有人都涌到他们的出城路线上,向他们欢呼致意。 她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木然地挥着手。 紧张吗?兴奋吗?自豪吗? 不…… 这么多的人里……却不会有他! 康熙在城门口送别。 梓晴发觉他看她的眼神和梓郁一样,复杂,担忧,似乎有什么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已经不需要向他叩拜了,只需微微福身。康熙皱着眉接受了她的道别。 “小表妹……”他有些苦涩的再次亲昵叫她。 梓晴垂下眼,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她不敢看穆勒,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说出口。 “好好照顾他。” 没人接话。 康熙又淡淡的苦笑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队伍再次出发了,她不回头,不留恋,从今以后她就只需看着她面前领马而行的那个男人,他才是她的丈夫! 亲人、朋友……过去的一切都还在队伍后面缓缓的随行,可她能做的,只是向前看! 城外十里,送行的队伍就要在这里与他们分别。从此以后,她就只属于他。 梓郁再次催马近前,可是这次,他紧紧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没看见若鸿,他在陪着他吧?没看见也好,就让他和他随着将要消失在她眼前的北京城楼一起也消失在她的记忆中吧…… 从此……他们只是她的回忆! 她被扶下步辇,在这里,她要登上一直去向西北的马车,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混乱,从远处快速地传播过来,嘈杂的人声中,马蹄声响尖锐地敲击着她的神经。那快速驰骋的马蹄声……她知道那是谁! 穆勒微笑着,好象什么都没听见,或者根本不在乎,他走过来,温暖的手包裹住她开始微微抽搐的双手。 “上车吧。”他说,目不旁视。 当承毅拉住马,冷冽地原地打了个立柱时,天和地一片寂静……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有微微萧瑟的秋风拂过,几片落叶飘下。 “梓晴……别离开我。”他的声音不响,却分外清晰。 不该看!不能看!却忍不住缓缓地转过头……只有一行泪滑落。 他浑身是血,衣服被撕破了,可是,他坚定的表情,深幽的目光却好象是从地狱回来的天神。 他的手上……拿了一把大弓,那持弓的姿势如同毁天灭地的后羿。 她笑了,迷恋!是的!她一直迷恋英武俊美的他! 若鸿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肩上的伤口,一只手提着缰,他的马跑的不快,他的血一路飘洒过来。 “承毅……”他跑近,连声音都是虚的。 他看见承毅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大箭,惊恐地愣住了,没有阻止,无法阻止!当承毅从被拘禁的地方杀出血路,甚至砍伤他也在所不惜的冲出来的时候,这种不祥之感就萦绕在他的心头。 一切……如同早就安排好的,千头万绪终于还是要奔向那个早就已经定好的结局! 快的如一瞬,漫长的又如一辈子……那带着他的恨,他的爱,他的决心的箭发出震慑心灵的呼啸,划破空间,划破时间向她飞来时,她的心一片宁静。 她竟然笑了。 然后是箭尖刺穿她的血肉、她的灵魂的声音,居然会那么响,震得她几乎晕眩。 穆勒脸色一凛,还没来得及拔出刀,已经被她推开了,接着……“卟”的一声响,来自她身体的温热液体喷溅在他身上,带着浓重的悲哀。 威力巨大的,是他的恨还是他的爱? 那箭贯穿了她的胸腔,她没倒下去,被那支来自他的箭牢牢地钉在马车的车柱上。 谁也不敢触碰她和那支箭,那样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她的头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饰冠,虚弱地一歪。镶满宝石的饰冠滚落下来,在地上摔碎了,各种宝石散落一地,在秋天温暖阳光下发出五彩绚烂的光线,好美…… 天和地……好美。 天和地之间的他……好美。 他在马上岿然不动,拿着射杀她的弓的手徐缓的放下,他看着她,微微笑了。 她也笑了。 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和穆勒走……这的确是他爱的方式。 她安然地笑着,只有她离去,才是一切人的解脱。 更是她的解脱! 她看着承毅,从此……不用再因为恨而恨,她转回眼光,看着僵立在身边的穆勒,也不用再因为爱而爱。 靠近他的手已经无法抬起,她用温柔地眼神看着他,“穆勒……你相信命的吧?你相信有来世的吧!” 穆勒身体摇了摇,眼睛里的绝望加深。 “这一世……请别责怪我。” 她用另一只手奋力抓下苍原之眼,交到他手中,因为震动,血溅出来,覆盖了他手中的宝石。 她向他一笑,苍原之眼……并不属于她。 “梓郁……”她呼唤,当生命从她身体里流失时,命运的答案却明晰起来。原来,后世的她心口上的红印是承毅留给她的最后伤痕。 梓郁麻木地快步走过来,险些跌倒。 她从怀里掏出水晶玦,那是她割舍不下的情愫。 “以后……”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进入胸腔的气已经变少了。“你的后代里哪个女孩子胸口有红色印记,就把这个给她,让她以‘梓晴’为名。” 她为自己留下了命运的线索!原来……原来……结局竟然是这样。这样的结局却也是一个开始。 该交代的,该留下的……都完了。 她再次看向承毅,那是没有负担没有恨的眼光,他爱她,他恨她,他也解脱了她! 下一世……没有他。 生和死就差那么一丝丝的时候,她心里剩下的……还是对他的爱! 她面带微笑的向他伸出手,血因为这个动作而更加汹涌地汩汩流出。 他下马,脸色平和的几乎安详,似乎带着某种决心。 他走过来,向着她的方向…… 秋风吹起她的飘散的长发,有几丝拂在穆勒身上。 穆勒浑身晃动一下,想动,没动。如同苍原之眼不属于这个女人一样,这个女人也不属于他! 这就是命运对他的安排吗?! 承毅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都微笑了。 死亡,能结束一切的吧? 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血迹,每一下都那么轻柔,他的眼睛里,深深浓浓的……全是他的爱! 他的生命里……残存的只剩下他对她的爱。 这爱大过了他能想象出的一切! 大到了他不惜杀了她而留住她…… 她笑着看他,他的眼睛……原来那记忆深处的眼睛是她生命中看见的最后景象,怪不得会那么悲哀。 当他的唇温柔覆盖她的唇时……她的呼吸在他的吻中停止了。 如果一切重新开始 轻轻的……流下一行泪…… 她只剩下这一行泪了! 爱与恨,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都在那凄绝的一吻中消失了,她除了胸口穿骨透肉的刺痛还剩下什么? 只这一行泪! “嘀……嘀……” 什么声音?好象是某种电子仪器。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白白的顶棚,脖子有点僵硬,转动有些困难,她只能转动眼珠,于是看见窗外炽烈的阳光,大树,高楼…… 她回来了?这里是医院吗? 惊奇吗?振奋吗? 不…… 冥冥中,她好象有明确的预感,她能回来! 时光的倒转,只是为了解开心头的谜题吧! 让她知道前世到底欠了东旭多少!让她再也不要对记忆深处的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执妄的追念! 她又紧紧的闭上眼……这一世里没有承毅,也好,也好。如果一切能够从新开始,没有他也好!一开始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就是东旭也好! 开门声,然后就是一阵噼啪的声响。 “你差不多了吧!”是孟琳略微刻薄却特别亲切的声音,“都两月了,郑梓晴你也该折腾的差不多了!你再这么给我装植物人,估计等你醒过来,我们都没一个活的了,都被你累死!” 她没睁眼,想笑,忍住了。 真好……听见朋友的声音真好,她忍不住一直这么沉默的听下去。 “你真能听见我说话吗?大夫是说你能,让一直对你说,但我估计够呛。你要真能,早该被我烦死了,不喘气了。哦,对了,也早该被李东旭腻味死!他说那话,我都不能听,我一听就浑身直哆嗦!难为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 脸上一凉,被轻轻地擦了一擦,然后敷上冰冰的东西,应该是面膜。 “我得勤给你美容美容,现在能勾住李东旭的全凭这张脸了!你要是错过了他,死了也得后悔的活过来。呃……郑梓晴,如果我告诉你李东旭要和别人结婚了有用没?听到没?给点反应?” 唉,孟琳…… 两个月?她昏迷了两个月了吗? 面膜被揭去,孟琳还在继续着美容服务,手劲大了,脸上的肉有点疼。 她的眉头微微一皱,却被孟琳敏锐的发觉了。 “梓晴!你皱眉了?你有反应了?” 不想再吓她,梓晴睁开眼,却看见孟琳的表情由惊喜变成哭泣。 “梓晴……”她用力地扑到她身上抱住她,压得她有点疼。“你醒了,你醒了!” “啊……”本想调侃她几句,告诉她胖了,重了,她一扑上来她就感觉到了,结果就只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是太久没说话了? 孟琳一边哭,一边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擦着泪,“要喝点水吗?” 梓晴点了点头。 孟琳熟练地按了床边的一个按钮,半张床便升了起来,她变成半躺了。喝了水,她再试图说话,还是不行。 “应该是太久没说的原因。”孟琳对她醒过来已经很满意了,知足的说。“我去叫大夫,通知你家人,李东旭……该通知的都通知啊!” 看着大夫、护士进来,对她做着各种检查,孟琳一直在病房门口打电话,梓晴笑了,一切……已经从新开始。 她又是郑梓晴了,而她又是孟琳了…… 她的未婚夫……是李东旭。 她感觉到胸口有点压抑,是那块水晶吧。心好象猛地被针刺了一下,疼,却不至于无法忍受。毕竟关于“他”的一切都成了过去,甚至是历史。 她摘下了水晶玦,从此,它也是回忆,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就让一切的爱和恨都随着时间流走吧。 声音 场面十分混乱,人多的漫到走廊上,护士长亲自上阵维持秩序。 鲜花,人声……不停的有人拥抱她,拉她手。 梓晴微笑着看着她的亲人们,多奇妙,这些人包括她自己都成了梓郁和若羽的后代。撮合他们果然值得啊。 人声又高了几分,护士长也把声音拔得更高了,“安静!这是医院!安静!” 人群让开一条路,东旭就在祝贺声中快步走向她。 梓晴愣愣的看着他。 她喜欢这样的东旭,没为她伤过心的他! “梓晴!”他抱住了她,好熟悉的怀抱……他竟然哭了,“你醒了真好!醒了真好。”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她感觉到了他的激动。 东旭……这一生,决不负你。 “东旭,梓晴还不能说话啊。”梓晴的妈妈有点担心的说。 东旭快速抹了下脸,把泪水擦去,平稳了一下情绪才看向她,“没关系的,应该是太久没说话。明天专门找大夫看看。” 他又转回眼来看她了,那专注的眼神,黑黑眸子中化不开的深情……居然经过一个轮回都没有改变! 如果,她不曾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心绝望,就不会体味出他的执着,他的挚爱! 她轻轻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 上一世总是他拉着她的手,现在,换她不松开! 以前她总觉得他是来讨债的,缠的那么紧,爱的那么痴……让她都有些无法适应,现在她懂了,他的确是来讨债的,讨还她欠穆勒的情债。 东旭有些震动地看着她,突然有点心痛,是因为她的眼神吗?那含着笑却满是伤感的眼神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么熟悉,好象在哪里见到过! 她不曾用这么深情的眼光看过他……好满足! 晚饭只能喝粥,梓晴有点扫兴,很多东西想吃呢,但以她现在的肠胃情况,这几天估计都没什么口福了。 因为躺了太久,手和脚的肌肉有些僵硬,她根本握不住勺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东旭不管不顾的搂着她的肩膀,一口一口耐心的喂她吃,连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却置若罔闻。 是啊,他对她的好,一直都是那么直白坦荡的。 人终于都走光了。 也许是为了给她和东旭制造单独的相处时间,连爸爸妈妈和孟琳都走了。 她躺在东旭的怀里,他搂得她那么紧,小小的病床居然绰绰有余的容纳了他和她。听着他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她的心仿佛也受到了这稳定的抚慰。她觉得无比轻松,今生,她就要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安稳的度过! 三个人的爱情太沉重,最后,全都受了伤。 遇见穆勒的时候,她就想,如果一开始出现的就是他该多好,嗯,真的很好。 现在她和他的爱再不是命运纠结成的一团乱麻,而是由她和他两个点连成的简单明晰的一条直线。 就这么简单的相爱着真好。 她抬起头看他,他闭着眼,还是那么漂亮。 感觉到她的注视,东旭睁开眼,又是那种让他心痛而熟悉的眼神。 “怎么了,梓晴?”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 他浑身一震…… 做了很多检查,梓晴有点累,结果也出来了,声道、大脑全都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是心? 心? 所有人都自我安慰的说不要紧,一定是车祸吓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是,她却明白…… 那支箭留下的伤痕,即使经过轮回还是印在了她的心口上方,隐隐作痛。那支箭带来的心伤……或许才是真正的原因。 心太疼就会影响到声音吗? .就做陌生人 经过复健练习,梓晴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让她满意的是,腿居然变细了,更好看了,也算一点点福利吧。 除了说话,她已经完全康复了。 明天就是她出院的日子,她默默地坐在床上,出了院,生活……真正的开始了。有点茫然,却充满希望。 有人敲门,“请问,是郑梓晴小姐吧?” 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西装笔挺,十分好看。 梓晴鼻子一酸,他?若鸿?! “来了好多次,第一次看见你醒着的样子。”他说,态度亲切,可是,他看她的时候礼貌坦率,眼睛里却没有若鸿那种让她心痛的痴恋。 他在看的……是一个陌生人。 “我叫俞凯,一直负责你的事。能醒过来太好了,莫总也知道了,让我代转问候……” 她看着他,并没听他在说什么。 真好……这一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伤心的! 不伤心的孟琳,不伤心的俞凯,不伤心的东旭……不伤心的她自己! 她是不是可以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不用对他总是抱着绝望的内疚? 是的,是的! “郑小姐?你在听吗?”俞凯疑惑地看了看她,“只是不能说话吧?听力没问题的吧?”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鼻子酸,但她不要哭,她再也不要哭了,这一世,在这些不伤心的人中间,她要微笑而活! 孟琳慌慌张张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堆票据,看见俞凯一皱眉,不怎么客气的说:“来的正好!这一堆都拿去!出院的手续麻烦得要死,你们早知道我们明天要走,该早点来办妥,害得我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 “这不是来了吗,时间够的。”俞凯和孟琳似乎很熟,彼此都不算客气。 梓晴微微扬起了嘴角,看着这么和俞凯说话的孟琳,心里的某一些伤痛又愈合了,自从回来,她的心一直在变轻,少的是负担和痛苦,太好了。 “那赶紧去啊!这都下午了,一会儿就截止办理手续了。”孟琳翻着白眼,俞凯不怎么高兴却还是接过票据走了。 孟琳回头看见梓晴深幽的眼神,以为她是疑惑,解释说:“他是撞你那人的助理,一直负责你的医药费,这次估计还得来和你谈赔偿的事。” 梓晴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孟琳坐在椅子上,“照说他也算个帅哥了吧,我看见他就烦,就想呲他几句。奇怪不?” 梓晴抿嘴笑了,不奇怪。 正说着俞凯已经回来了,进屋就冲孟琳撇嘴,“都办完了,很简单啊,根本不用上上下下的跑。”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笨?” “我可没这么说。正常点的人都不用跑好多趟的吧。” 梓晴无声的笑了,那么开心。 俞凯的眼里只有孟琳,虽然吵着闹着,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不和你说了。今天我一是来办出院的,二是来谈赔偿的。”他转过脸来看梓晴,眼睛里的笑淡了。 “郑小姐,你们家人与我们达成了和解协议这你知道的吧?”他公事化的问,礼貌却疏远。 她点了点头。 “我的电话你这位朋友有,你什么时候方便了,提前一天跟我预约,来公司我们详谈。” “凭什么去你们公司?赔礼道歉应该是你们上门!”孟琳又挑理了。 “这位同学,里面的手续很多的。要签一些协议,还要有律师在场,公证,开支票,事多了。不在公司,难道折腾好几趟啊?” “你们打算赔多少钱?” “你是当事人吗?也不是监护人吧?” “问问还不行?不说拉倒。” 梓晴默默的看着,前一世彼此折磨的两个人也许还没发觉彼此朦胧的爱意。每一句吵嘴的话,每一个互相看的眼神……这一世,他们会幸福的相爱吧? “郑小姐。”他瞪了孟琳一眼以后又看向她了,“记得要提前一天啊,哦对了,要在工作日啊。” 梓晴点了点头,笑了。 俞凯,就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她吧,就做陌生人吧。 上一世她欠若鸿的太多,伤他太深,也许他也发誓这一世远离她,遗忘她吧。 心,还是有点酸,不过……太好了。 .就算他出现 梓晴有点紧张地看着华丽的办公大楼,门口的保安在打电话核实她的身份。这就是俞凯他们公司?属于那个撞了她的肇事者的公司?怪不得他们能让她住那么好的病房了…… “小姐,可以进去了,楼。”保安有礼貌的说,为她开了门。 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公司,她强装镇定,还好,今天穿的不跌份,但和在这里工作的女人们相比就显得稚嫩很多,一看就不是属于这里的。 本来应该是爸爸或者东旭陪她一起来的,可是东旭出差了,爸爸临时有事,就连孟琳也因为有考试不能陪她,只能一个人来了,真有点胆怯呢。 随大流找到电梯,到了楼居然已经有一个看上去就很精明强干的秘书小姐等在电梯口了。她几乎一眼就把她挑出来了,也是啊,她穿的确实不像在这里上班的。 “郑小姐吗?”秘书小姐有礼貌的微笑。 梓晴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她把她领到了一间办公室,俞凯坐在办公桌后面轻松的和一个律师样的人谈着什么,看见她来了示意她坐在他对面,律师的旁边。 律师拿出一叠东西递给她,让她仔细看清楚,同意就签字。 基本上就是一些和解协议,一次性付她十万元,然后她放弃起诉权什么的。 其实她也有责任的,过马路没好好看车,人家对她也够意思了,出了医疗费还赔偿。 “可以吗?”俞凯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问她。 她点了点头。 “莫总刚开完会,我们过去吧,面对面把协议签了。”他站起身,律师也跟着起来。 继续上楼,楼更豪华了,这里走动的女人也更有气质,其中一个还贴心地对俞凯说:“还在会议室呢,马上出来。” 梓晴感觉她们也在打量她,有点窘。 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些手里拿着文件的男女簇拥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从房间里出来,争相向他请示着什么。 “莫总。”俞凯也跨前一步,“人来了。先把协议签了吧。” “嗯。” 俞凯一侧身,梓晴便与莫总面对面了,“就是她。” 梓晴木然地看着他,他也在看她。 从他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她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淡定的高傲,冷峻的气势,没变,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衣服变了,发型变了,但那深邃冷冥的眼睛,俊美刚毅的容貌,浅笑着拒人千里的傲慢没变。 她瞥开眼,他也继续向前走,再也没看她。 承毅……这一世还有他又如何?再相遇了又如何?没意义,她决定不爱他! 爱上他的苦,爱上他的痛……她已经没勇气再尝试了,这个穿着讲究的有钱男人不是承毅,他也是一个陌生人,她还有避开他的可能! 如果爱上他是一切苦难的开始,现在,她还有机会远远跑开。 这一世,她是属于东旭的! 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不看他,过了今天,她再也不要看见他! 如果他的出现是老天爷给她的考验,她一定要及格!爱情就是点对点的,今生,她命运的另一点就是东旭。 她对承毅的爱……结束在那一箭里,结束在那个已经消逝的时空。 彼此交换了文件,再签名,收下支票。她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你还不能说话是吧?”他说话了。 她没反应,第一次,她觉得不能说话也很好,她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理他。 “我叫莫轻扬,回头秘书会给你一张我的名片,有需要帮助的可以联系我。你不能说话的问题,我叫俞凯再联络一些知名的心理医生,希望你尽快康复。” 她还是没反应。 俞凯轻咳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难得莫总也有碰钉子的时候啊。 “走吧。”他招呼梓晴,忍不住着意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点特别,居然正眼都不看莫总,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有意思。 出了办公室的门,接到命令的秘书已经郑重的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名片盒往梓晴手里递。她有心不接,又不忍让秘书小姐下不来台,就好象有刺扎手似的捏在手里。 “我就不送你了,前面的电梯直接下一楼,可以的吧?” 梓晴点了点头,电梯口就有一个垃圾桶,她直接把名片盒扔进去了。 联系他? 这辈子她都不会! 一直站在那儿观察她的俞凯一脸促狭的笑,哦?万人迷莫轻扬莫总的珍贵名片被这个小姑娘当垃圾扔了,快去告诉他,打击一下表哥的自尊心! 他笑不可抑地向莫轻扬的办公室走。 .谜样王墓 孟琳的家离梓晴家非常近,吃过晚饭孟琳通常是要来找她玩一会儿的,有时候还一起出门去。 已经九点多了,梓晴以为今天她不会来了,洗好澡上床看电视,没想到孟琳还是来了。 她一脸莫名其妙地坐在梓晴对面,“你说俞凯是不是个怪人?” 梓晴看着她微笑,怪人?这个“怪人”怕是来偿还若鸿欠廖小苓的情债的。宿命这种东西,其实很公平。 “刚才他还特意找我家来了,给了我几张展览的门票,他就算要给,也该给你啊。” 梓晴笑着用手比了一个心的形状。 孟琳嗤笑,“你说他想追我啊?不可能。他和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搅和不到一块儿去。人家是什么公司的副总,咱不过就是个画画的。想想也不对啊,还有比你和李东旭更不是一路的吗?” “……” 孟琳的刻薄会不会也是债?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就感觉怪。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简单点说,就是潜意识要离他远点。” 梓晴垂下眼,上辈子……若鸿伤廖小苓很深吧? “不说他了,不过他给的这个票还真不错呢。好象是新出土的一个墓葬,在其他地方展出的时候非常轰动,听说非常值得一看。他们公司冠名的,所以有票。咱俩去吗?” 梓晴点头,去,干吗不去?休学在家也挺无聊的。 所谓的门票就是没向大众开放的时候让少数的人先进去参观。所以她和孟琳走进展馆的时候发现讲解的小姐比来参观的人多。 一个穿着制服的漂亮姑娘迎上来,十分殷勤的引导着她们。“这次展览的主题是‘谜样王墓’。围绕着这个墓葬有三个不解之谜。”她的声音非常悦耳,梓晴也一脸好奇地跟着她,仔细的听她讲解。 转过大大的广告屏风,就是一个两人高的玻璃柜子,里面架着一件铠甲,在灯光的点缀下,那甲胄威武庄严。 “这件是墓主人的陪葬物品,专家确认是康熙年间正黄旗都统的戎装。” 梓晴的身体无法控制的一摇。 “这就是第一个谜。清朝正黄旗的都统一般都是由近支亲王担任,如果这件铠甲真是墓主人的,他应该是与康熙血缘很近的亲王,但整座墓并没有说明他身份的只字片语,墓葬被发现时,外型只是一座普通的丘陵。” “墓主人是三十左右的男性,根据陪葬物品判断,应该地位尊贵,历史学家反复考证,墓主人有可能是康熙年间康亲王的父亲。” 父亲? “康亲王是康熙比较喜爱的侄子,十岁承袭亲王爵位,他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晋封亲王就在与准噶尔的战争中殉国,所以康熙一直对这个侄子关爱有加。” 殉国?没来得及晋封…… “请这边看。”讲解小姐把她们领到左边的一组展柜,“这是全墓葬唯一一副描绘人物的画像,是墓葬的第二个谜。这副画像并不是正装画像,绘画手法也不同于清朝康熙年间的传统方法,略显稚嫩。” 那副画……那副出自她手的“手绘照片”。 ?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殇璃第23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经历了几百年,纸质已经发黄,颜色也剥落了,可是她和承毅的样貌,他和她甜蜜的神情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请仔细看这副画的左下角,这里已经残缺,而这一块染上的褐色液体应该是血迹。专家推断,这副画应该就是墓中男女的画像。残缺的角落是被利器划破的,应该是墓主人临死前一直带在身上,所以会沾染他的血迹。” 他的血迹?一直带在身上……临死前? 她木然地听着,除了看和听,其他感觉都罢工了。 “莫总。”讲解小姐加重笑容,突兀地中断解说。 梓晴并没有看向带着工作人员走进来的莫轻扬,她的手撑在展柜的玻璃上,浑身不停颤抖,玻璃上留下她手里热度印成的雾气。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水气看着那副残缺了的画,却没有任何表情。 “很喜欢这副画?”他走近她。 她还是没看他,现在她不能看他!为什么,为什么在揭示命运答案的时候会碰见他?! 他似乎对她默默的抵抗习以为常,毫不介意的低声说:“我也喜欢。” 泪水,就要涌出来,不能!她不是决定再也不为他而哭了吗! “可以继续了吗?”讲解小姐请示说。 莫轻扬点了点头,却没有走开,跟他来的工作人员只好一脸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请这里。”讲解员白手套一抬,让他们看整个展厅正中间的巨大密封玻璃柜。 要看清柜里的展品要登上铺着红地毯的台阶。梓晴不得不拉住孟琳的胳膊才走得上去。 大如房间的柜子里,是两具尸骨。 即使只残存了骨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高大的男性骸骨的胳膊紧紧揽住娇小的女性骸骨,因为没了血肉,感觉他们的骨头都交缠在了一起。 “这是墓葬的最大谜团,也是最浪漫的。”小姐煽情的说。“我国出土的夫妻合葬墓,都是同||狂c|不同棺的,只有这一座,是夫妻合棺,而且尸体的摆放姿势也是绝无仅有的。为了让大家看清尸体特异的放置形态,主办方脱去了墓主人的华丽葬衣。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墓主人是搂着妻子的。” 血,让太阳||狂c|涨的非常疼,头也变重了。 “专家也曾考虑,这副女性尸骨是墓主人的陪葬人员,毕竟以往能在主棺里的一般都是陪葬的奴隶。可对这副女子尸骨的衣饰研究的结果,她一定是墓主人的妻子。这是历史上罕见的夫妻合棺墓葬。” “这个墓葬最浪漫的地方,请看,女主人尸骨上依稀残存了些肌肉组织,说明尸体曾经过防腐处理,可是男尸却没有。这说明女子是死在男子之前的。墓主人非常爱他的妻子,保存了她的尸体,不久之后他也殉国,二人同棺合葬。” 梓晴腿一软,血管里的血似乎漫溢出来,猩红一片然后就是绝望的黑暗。 .条件 梓晴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掩住眼睛,似乎是无法面对这跨越时空的爱情结局,又似乎是想按住将要涌出来的眼泪。 “醒了吗?”她再熟悉不过的,低低的,有些性感的自信声音。 她更不敢睁开眼睛拿开手。 “梓晴!”孟琳却让她无法防备地一下子拉开她的手,失去阻挡,泪水果然涌出来了。“你按着眼睛干什么?咦,怎么还哭了?吓的啊?那骷髅是有点吓人,还挺恶心。” 梓晴实在忍不住要瞪她一眼,结果……却先看见了莫轻扬。 是的,莫轻扬。 怎么可能还能看见承毅,他以他的方式殉了情。这种死法的确很适合他,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软弱到自杀在她尸首前。 是谁杀了他?谁能杀了他?是穆勒吗? 这就是结局吗?她原本以为一甩手离开就可以回避的结局? 避不开,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如果真是穆勒杀了承毅……那可怜的穆勒,她死了,他也死了,只剩他满手沾着血腥活下去。她能体会的,死了的人其实比活着的要幸福。 “我给东旭打电话了,他来接你。”孟琳皱着眉,“看吧,他肯定得埋怨我。” “你好点了吗?”莫轻扬说,果然她又别开脸,故意不看他。她是在怨恨他撞伤她,让她不能说话吗? 有人敲门进来。 “莫总,您看这宣传册小样,如果可以,就大量印发了。”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 梓晴这才发现她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实在很没样子,赶紧起身坐好。 “啊……”工作人员小声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莫轻扬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她。 “莫总,你觉不觉得她很像画里的女子?”工作人员手指点着宣传册上大大印着的图案,是那副“手绘照片”。 莫轻扬的眉头皱起来,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笑了,“很像。” “而且……而且……”工作人员咽了口唾沫,瞟着莫轻扬,“莫总,我们设计部早就发现这画里的男人和你很像……当然,你比他帅。” 这个马屁拍得生涩,让莫轻扬忍不住抿了抿嘴。 梓晴再也无法听下去了,起身就走,速度快的几乎是冲出去的。 孟琳一脸疑惑地跟着她,“你怎么了?跑什么?不等东旭了?” 梓晴一路跑,尽全力跑,她怎么才能逃开他?怎么才能逃开这命运? 跑出展馆,她望着四周摩登现代的建筑大口大口呼吸着!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在年了,生命重新开始了,命运一定也重新开始了!她不可能再那么伤心! 她已经看见东旭的车开进停车场,她跑过去。 什么是今生?今生就是幸福的和东旭一起生活! 她扑进东旭怀里,紧紧搂住。 东旭刚下车,没防备她一下子扑过来,身体撞在车上,连报警器都响了。周围的人好笑地望着他俩。 “怎么了,梓晴?”他不管,也同样搂紧了她。 安全了,安全了,在这副胸膛里,只要坚定的爱着他不动摇就安全了! 梓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摇了摇头。 “哎呀~~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往死里麻应人啊!”孟琳受不了的说,一路跑来还有点喘。“李东旭,赶紧腾出一只手关一下报警器好吗?你老婆进步了,比以前还会撒娇,看了眼骷髅就吓成这样,你别说是我带她来,让你宝贵的老婆吓晕,我看她就是装的!肉麻死了你们俩,松开一会儿行不行啊?郑梓晴,你那样还能呼吸吗?” 奇异的,孟琳的刻薄话竟让恐惧消退了些。她忍不住笑了下,抬起脸,是有点喘不过气。 看见她笑了,东旭才展开眉,关了警报器,看孟琳。 “我佩服你。”他有些揶揄地笑道。 “佩服我什么?”孟琳才把气喘匀。 “你的肺活量呗,就算是我,一路跑过来也不可能不中断的说那么长一段话。”他呵呵笑起来。 “德行。”孟琳也忍不住笑了。 看着他和她的笑容,梓晴轻轻地长出一口气,她在害怕什么?不会的,悲剧早就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在笑不是吗! 莫轻扬和俞凯身后跟着几个设计师从大门里走出来,好象在商量着什么。 俞凯大踏步地向孟琳走过来,莫轻扬和设计师缓步跟在他身后。 看见莫轻扬,东旭微微点了下头。 他俩认识?梓晴有点担忧,宿世的仇敌还是陌生一辈子才好。 果然,东旭不怎么喜欢莫轻扬,而莫轻扬看见他也不高兴,勉强的点了下头以后就各自转开目光。 和孟琳搭了两句话没得到回应的俞凯转而对梓晴说话了。 “郑小姐,我们的设计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你能不能和我们莫总一起照一张宣传照,因为你俩的确有点像那幅古画里的人。把你们的照片和那画做个对比,这个卖点一定非常轰动。酬劳方面,我们可以提供一次去美国治疗你失语症的机会。” 梓晴想也不想直接摇头。 俞凯有点惊讶,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你别急着答复我,再考虑一下吧。条件已经很优厚了。” 东旭为梓晴开了车门,不怎么感兴趣的淡淡替她回答:“再说吧。” .拍照 作者留言 这章原本是上午就写好,中午准备发的,结果拷的时候之之竟用昨天的覆盖了今天的文件,午睡都泡汤了。。。。妈妈看见之之哭天抢地的在那儿返工,习以为常地说:“这种没头苍蝇的事你打算再干几年?” 梓晴披头散发地边看电视边吃早饭,郑妈妈走过来给她添了一碗粥,看了她一眼说:“你快点吃,吃完打扮一下,一会儿俞副总要到咱家来。” 梓晴咽了口油条,俞副总?一时想不起是谁。 “就是一直负责你医药费的那个年轻人。他昨天给我和你爸打电话,说只要你肯给他们公司拍一张宣传照片,就提供一次去国外治病的机会。我们答应了。” 梓晴使劲摇头,用手拍桌子,跺脚,这时候不能说话急啊! “别耍孩子脾气了。”郑妈妈对她的强烈抗议不屑一顾。“多好的机会啊?!就是拍张照片,人家就负责送你去看美国的权威。你和东旭毕竟还没结婚,让他出钱看病也不合适,难得的好事,就这么定了。” 梓晴还是反应强烈。 “听话!自己的病自己怎么就不着急呢!眼看要和东旭结婚了,就这么把你嫁了对不起人家啊,赶紧把病治好!乖啊,从你出车祸,昏迷,这几个月我和你爸操了多少心,晚上都睡不着觉,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醒了吧,又不能说话……孩子,别再让我们难受了。” 说着还用手擦眼睛。 梓晴泄气地垂下肩膀,妈妈的杀手锏她抗不住啊。 莫轻扬……他……一直知道怎么才能有效的达成目的。 签好合同,俞凯满面笑容。“郑小姐,今天中午我请你和孟琳吃饭吧,算是庆祝。” 梓晴含笑看他,庆祝?任何机会都能成为他见孟琳的借口吧。看着带笑给孟琳打电话的他,她的心里涌起的竟是希望,竟是欣喜。 加油,俞凯!好好的爱孟琳,好好的爱自己,幸福的生活着!把上辈子若鸿欠廖小苓的爱双倍、三倍的还上吧! 俞凯请客吃川菜,因为孟琳喜欢吃辣的。 梓晴喝着饮料,笑着看他们俩。 俞凯给孟琳夹了一块鱼,结果孟琳嚷嚷起来了。 “拿走,拿走!我不要!别用你的筷子给我夹菜好吗?恶心死了!” “这是公用筷子,而且,我也没病。” “有没有病是能用眼睛看出来的吗?拿走,反正我不要!”孟琳不领情地把鱼又甩到俞凯的盘子里。 这回轮到他嚷嚷了。 “我给你夹鱼用的是公用筷子,你甩回来确实是用你自己的筷子!” 放下杯子,梓晴看着像小孩子一样争执的两个人,他们恋爱的方式好奇怪,而且怎么都变得这么多话?也许……上辈子他们爱的太沉默,太复杂,所以,这一世他们决定爱的简单、幼稚吧。 记忆中那个总是绷着脸,眼睛里全是伤的若鸿,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表情丰富,很可爱……也很搞笑。 她忍不住笑出声。 吵嘴的两个人同时停下一起看她。 “你听见没?” “听见了,她笑出声了。” 俞凯撇着嘴点头,“大夫说的没错,声带没问题,是心理有问题。” 孟琳聪明地眨眨眼,“你说,咱们把她推到井里,她一急喊救命,是不是病就算好了?” “想法不错,可以试一下。但必须是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知道没危险估计是没效果的。” 梓晴怨恨地瞪着他俩,到底是做过一世夫妻的人,一样阴损! 俞凯掏出看了一会儿,“郑小姐,今天是星期三,莫总星期五下午有半天空闲,就定那天拍照吧,我会来接你的。如果临时有事我再通知你。” 梓晴点点头,拍完照……就再也不用见面了吧。 孟琳边吃菜边说话,两不耽误。“你别总叫她‘郑小姐’,别扭死了。叫她名字吧。对了,梓晴,这事你和李东旭说了吗?” 梓晴皱眉摇了摇头。事发突然,又在妈妈的威逼之下,而且她现在说话也不方便,就没来得及和他商量。 “我给他打电话替你说吧,你发短信也麻烦。”孟琳已经开始掏手机了。 孟琳替她说……也好,真让她自己和他说,心里竟然会怪怪的。 “李东旭?嗯,是我。照片那事你丈母娘做主已经签合同了。啊?嗯……等等。”她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对俞凯说,“他要求绝对不能拍婚纱照。” 俞凯咽了口菜,“那当然。” “东旭,嗯……对。星期五下午吧……好。”挂断电话,孟琳撇嘴,“你未婚夫肯定是狐狸加猎狗转世的!既狡猾又护食!他要陪你一起去拍,生怕你被谁占了便宜似的。” 梓晴使劲翻白眼瞪她。东旭才不是狐狸、猎狗转世的呢!也许……冥冥中他觉得该紧紧抓住她吧。 “其实他不用担心。”俞凯瞥了梓晴一眼,“莫轻扬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那他喜欢哪种类型?”孟琳十分感兴趣,一脸八卦的坏笑。 “他喜欢美的,艳的,罩杯往上。” 梓晴垂下眼,心竟然会微微刺痛,是啊,他一直是喜欢那种类型的。 “你倒挺了解,你喜欢几罩啊?”孟琳恶毒地剜了俞凯一眼。 “我没挑儿,怎么都行,长得不好看也行。”俞凯笑的别有深意,眼睛看孟琳的神色有点特别。 “变态。”孟琳的脸竟然有点红。 东旭开着车,侧过头看了梓晴一眼。 “紧张吗?”他浅浅地笑。 她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拍照紧张,还是因为会见到莫轻扬。 “有我陪着你呢。那个摄影工作室相当有名,肯定能把我老婆拍的很漂亮。如果真拍的好,咱俩的结婚照也在那儿拍。” 梓晴笑了,重重点头。 定好的拍摄地点不在闹市,而是在开发区的一座大厦里,有非常开阔的广场,就是有点偏僻。 俞凯早就等在那儿了,看见东旭当真陪梓晴来,暗暗撇了下嘴。这个男人果然护食。 他又同情的看了眼梓晴,这辈子她算是被盯死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小美女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这个超级钻石男对她这么在乎?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他招呼东旭坐在等待区的沙发里,对梓晴说:“先让化妆师看一下。莫总就到了。” 梓晴点头,几个化妆师便一拥而上,把她按在椅子里对她的脸指指点点。 莫轻扬打着手机走进来,看见东旭微微一愣,挂断电话,彼此微微颔了一下首,都没有相互寒暄的意思。敌意说不上,就是彼此不喜欢,看不顺眼。 “我穿什么?”莫轻扬径直问服装助理,没看梓晴,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 梓晴放心的低下头,只是工作吧?也许……想多了的是她自己。她对他而言,是个绝对的陌生人。 她听见东旭的手机响,听着电话,东旭的表情有些烦躁。他走过来,不高兴的皱着眉,“梓晴,我有个紧急的会得回去。你好好拍,拍完了打电话给我,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俞凯接口,“我们会送她回去的,拍到几点还不一定呢。” 梓晴失望地点点头,不想让他走。他在,她的心就会安稳些……不想一个人面对莫轻扬。 “不能拍婚纱照,那个只能和我拍。拍完就直接送她回家。”东旭皱着眉强调,冷冷看他。 “嗯,知道。”在这种眼色下,俞凯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句,“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一边儿的莫轻扬发出低低的一笑。 东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响两次的话就是急事。” 梓晴勉强地向他笑了一下,因为她说话不方便,他想出这个暗号。 换好衣服,化好妆出来,莫轻扬已经在沙发里等好久了。看见她,他慢慢站起来,看她的时候黑眸中的幽亮更加深邃。 她害怕他这种眼神。 “去把总监叫来。”他看着她,语气却冷冷的。 总监慌慌张张地跟着工作人员跑来,低声下气地询问:“怎么了,莫总?” “把给她化妆的那个化妆师辞退。”他冷着声音命令。 “啊?”所有人都有点吃惊,不知所措。 “好好一张脸,化成这样!和那些结婚照上千人一面的女人没区别!辞了她。”他操起茶几上印着“手绘照片”的宣传小样,摔在总监的怀里。“好好看清楚!实在不行就不化妆照!” 总监一副踩屎的表情向身边的助手瞪眼,“还不赶紧去帮郑小姐洗脸!” 得到消息的化妆师跑过来,都哭了。“莫总,对不起,我大意了,以后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包括俞凯,莫总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算你两个月工资。”莫轻扬又坐回沙发,冷着脸不为所动。 俞凯看出点眉目,走过去轻轻推了梓晴一下,示意她去说下情。 梓晴摔手,她有什么办法?她又不能说话。 因为俞凯的动作,所有人又都古怪的看她了,不敢抱怨莫大总裁,都敢谴责她。哭泣的化妆师也无声地看过来,压力相当大啊。 没办法,梓晴愤愤不已的在大家目光的集中照射下走向莫轻扬。他还坐在沙发里臭着脸,撇开头谁也不看。 她要怎么办?她说不出来啊! 她咳嗽了一下,成功地让他看她了。然后呢……她只好忍辱负重地向莫大总裁鞠了一躬,因为他坐着,这一躬鞠的那个深哪。 莫轻扬忍不住一笑。他笑了,整个气氛马上就缓和了,大家也都偷偷地笑了。 造孽啊……梓晴瞪了他一眼,却没防备一下子望进他含着笑的深深眼眸。 痛!痛彻心肺! 她赶紧转开眼睛,手忍不住按向心口上方那个红印,尤其痛! “把脸洗干净,其他……再说。”他抿着嘴角,淡淡的说。 .他的姐姐 作者留言 努力加油大家也要和之之一样有精神啊!冬天最关键就是吃好,睡好! 人被拍摄灯照时间长了,连嗓子都会发干。而迟迟不能完成工作的原因——就是她! 摄影师实在不耐烦,就算当着莫轻扬也忍不住表现出他的不满,拍摄助理更是长吁短叹,不停皱眉咳嗽。 “郑小姐,就按这幅画上的,你把头放在莫总的胸口,然后笑——笑就行了。”拍摄助理简直要干嚎了。 可她笑不出来啊! 摄影师看到梓晴那个“笑容”以后实在忍不了,冷着脸说:“郑小姐,你那个不是笑!简直就是个怪脸!你见过有人笑的时候眉毛往下耷拉吗?” 莫轻扬冷哼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摄影师马上想起那个差点跑路的化妆师。他立刻也笑出梓晴的效果,嘴巴笑,但眉毛皱着。 也是啊,人家莫总干熬着都没说什么,他抱怨什么呢。 “要不……”莫轻扬沉吟一下,“今天就到这儿。改天再拍吧。” 梓晴一惊,赶紧摇头。 别了,她可不想再来这么一次了。赶紧振作精神,对摄影师投去期待的目光。 笑是吧?不难,注意要点,嘴巴笑,眉头舒展……头靠在他胸口。 摄影师和助理如获至宝,一顿闪灯,这个小姑奶奶终于露出点笑模样了,虽然比那幅画里甜蜜的神韵相去十万八千里,总算是个正常的微笑,能蒙混过去。关键是可以下班了,这都七点多了。 因为化的是淡妆,不用洗,换了衣服就可以走了。梓晴归心似箭,肚子有点饿,赶紧回家。然后离他远远的,一辈子再不见了才好呢。 俞凯睡眼朦胧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拍好了?” “嗯。”莫轻扬点了点头。 “那我送梓晴回去。”俞凯看表,“这么晚啦。” “一起吃了饭再回去。” 梓晴连连摇头,莫轻扬不与理睬。他转过身对都送出来,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摄影工作室人员说:“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和郑小姐请大家吃晚饭。” 欢呼,这回忘了加班时的埋怨之情了,所有人都喜形于色。 莫轻扬对总监说:“这里离尊豪近,你们过去吧,随便点菜,我打电话给他们经理,留个好包房。” 大家更高兴了,尊豪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饭店啊,还可以随便点菜?幸福啊…… 梓晴咬了咬嘴唇,大家都去的话还好啦,只要不是单独和他一起就好,看样子先回家是不可能了。 “走吧。”莫轻扬回身再自然不过的揽住她肩膀,梓晴浑身一僵,不客气地闪开。莫轻扬微微皱眉,终于还是一笑,自己先往电梯走了。 梓晴跟着俞凯刚想上他的车,却被莫轻扬拉住。“你坐我的车。” 梓晴冷着脸不理他,开俞凯的车门,却被莫轻扬一把按住,她扭不过他,愤恨地一摔手。不去了,不去了还不行?她抬眼四顾,天已经黑了,地处偏僻半天也没一辆出租车开过。 “你跟他们去尊豪结帐。”莫轻扬轻松地打发了俞凯。 “轻扬……”俞凯神色沉重地皱眉,没有上车。 “别忘了先给他们经理打电话定房间。”莫轻扬再不看他,一把拉住她,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去。 “轻扬!”俞凯大声叫他,他置若罔闻。 莫轻扬的车是黑色的,以梓晴的身高,上去都得手脚并用,何况她根本不配合。莫轻扬也不理会她的反抗,开了车门一把抱起她扔到座位上,关门,锁车。 梓晴徒劳地拍打着车门,开不开,真气死。 他转过来,迅速上车,上来的第一件事是给梓晴扣好安全带。她气得使劲捶他肩膀。 “你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就是请你吃顿饭。”他坐直身子,“恨我撞了你啊?我损失比你大。赔你那么多钱,还换了台车。”他说着笑了。 她还是气哼哼地瞪他,这是人话吗? “行了,知道你有未婚夫。”他发动车,眼睛看着前方,“吃顿饭而已,你态度好点。我对你够意思,早知道你这样,当初还不如干脆把你撞死得了。” “……” 只是吃顿饭吗? 车往市中心开了,梓晴有点慌张地看他,这不是去尊豪的路吧。 莫轻扬转头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吃尊豪的菜。我们去吃法国菜,我饿了。” 梓晴翻着白眼不理他,没变,一点没变!还是一副他说了就算的死德行。 “把矿泉水给我拧开。”他命令说。 她哼了一声不动。 “快点,被那灯都熏干了!谁的错自己知道吗?快点!” 这么说……的确气短,而且她也渴了。开了一瓶搡给他。 “慢点,都撒我衣服上了。”他瞪她。 她扬着头看外边,自己又开了一瓶慢慢的喝着,再不理他。 她刻意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自顾自跟着侍者往桌子那儿走。 很豪华的餐厅,人不算多,莫轻扬估计是熟客,被殷勤地领到一个非常好的位置。透过落地的玻璃墙能看见半个城市的灯光。 她沉默地看着如同河流的车灯,故意不看他,他也不和她说话,自己做主点好了两个人的菜。 “轻扬?” 一个时髦的女人走过来,梓晴回过头,看见一副好身材,果然是罩以上的,很美,很艳……而且非常眼熟。她?绣音? 她竟然浑身发抖。 “你也在啊。”莫轻扬看着她笑,她亲昵地坐在他的身边。梓晴又开始看窗外了,受不了这画面。 “真意外。”她笑着打量梓晴,“和以往相差太大了吧?口味换的太剧烈。”她笑出声。 梓晴翻白眼。 “别胡说了,莫慧扬。人家有老公的。”莫轻扬淡淡地说。“我撞的就是她。” “哦。”莫慧扬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好象不怎么喜欢咱俩呢。小妹妹,还生气吗?我弟弟也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他不是酒后驾驶哦。” 她弟弟? 今生,她是他的姐姐? .夜市 作者留言 穆穆的们,你们的贿赂见效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谁都不说话,越来越接近自己家,梓晴的心渐渐落地。终于……这要命的一天可以结束了。 豪华的饭店,精美的食物,她完全无法享受。和他面对面坐着就够折磨人了,更何况还加上了他姐姐。 看得出两人感情很好,比一般姐弟要亲昵的多……她的心竟然会阵阵发酸。 莫轻扬坚持要送她回家,还打电话给俞凯问了地址。也许是她吃饭时的脸色太过难看,一路上他也沉着脸。最好不欢而散!这才中她意呢。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东旭的车。 他一直在等她? 莫轻扬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离老远就停下车。等车一停,她就逃命一样开门跳下去,东旭也从自己车里出来,她便连跑带喘的扑进他怀里。 莫轻扬隔了一会儿才下来,并不走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俩。 “不是叫你们拍好照片直接把她送回来吗?”东旭不甚高兴地说,有点质问的意味。 莫轻扬靠在车上嗤笑了一声,“拍到很晚,一起去吃了顿饭。嗯……”他故意拉了个长音。 东旭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很不满意他还卖关子。 “你到底是她未婚夫还是她爸爸?”莫轻扬讥嘲地笑出声。“管得够宽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西施别人未必就那么欣赏,你何必草木皆兵。”他口气恶劣,今晚的不愉快都发作了。 东旭脸色一冷,眯眼看了莫轻扬一会儿,突然笑了,“你管得也够宽,我和她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莫轻扬脸色一凛。 东旭再不理他,微笑着低头看她,“吃饱了吗?” 梓晴诚实地摇头,用眼角翻了莫轻扬一个白眼。 东旭开心地笑了,莫轻扬的脸色铁青。 “我们去江边的夜市。”他知道,她最爱吃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和孟琳去那儿玩的。 梓晴雀跃地点头,笑出声来,勾住东旭的胳膊,比起法国大餐,她这个穷人命的,还是更喜欢中国小吃。 莫轻扬沉着脸上车,把车门摔得山响,掉头的时候轮胎发出“吱嘎”的响声。 梓晴喝着奶茶,东旭替她拿着一串糖葫芦。她看着忍不住笑,李少爷逛夜市的样子挺搞笑的,要是人群里有他的员工路过,估计得惊死在路边。 虽然说是陪她,李少爷自己逛得也挺开心,东看看西看看,十分投入。逛的高兴,自己还吃起糖葫芦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边走边吃东西,好可爱。 一小块糖沾在嘴角,他还不觉得,像孩子似的盯着一个老大爷做糖画。 她忍不住抬手替他擦去,他不解地回头看她,她笑,他也笑了,唇就罩下来,她尝到了淡淡的甜味。 真好……没有莫轻扬真好。 坐在车里眺望着江畔蜿蜒曲折的灯一直延展到天与地模糊的接点,梓晴的心一片宁静。远处嘈杂的人声都隔绝在车窗之外了。 这宁静也来自身边的他……漂亮的眼瞳仰望着因为灯光而黯淡的星空的东旭。 远处的灯火让近处的夜色更加深暗却愈发透明。 看着他长长睫毛下幽幽闪着微光的眼睛……时空模糊了……现在,他是她的唯一!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有宁静的幸福! “怎么了?”他转过脸,深深的看她。又是那种眼神,深情而哀伤,珍惜而凄凉,矛盾却能让他燃烧起来的古怪眼神。 怎么会?她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他靠近她,想更清楚的看懂那让他心里一痛却那么满足的眼神。 他的靠近让她呼吸有些乱了,这个男人……就代表着幸福! 她搂住他,每次搂他的时候,她的心就会源源不断地注入安全的热度,让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她感觉到因为她的拥抱,他热起来了……她闭上眼,当他放下靠背整个人压过来时,她的双腿环住了他的腰……这是个完全接受的姿势! 她呻吟着攀附着他激动的身体,她的手抓的那么牢,手指陷的那么深,终于,她可以把心和身都完整的奉献给他! 今生,他和她命运的接点终于连成完美的直线! .搬家 作者留言 过渡。。。。为了大儿子,支开小儿子 孟琳直接闯进她的房间,梓晴有点不好意思的拉高被子,试图掩饰一下昨晚的痕迹。 孟琳皱着眉看了她半天,看得她都要虚脱了。 “是不是莫轻扬?!” 啊??梓晴张大嘴,孟琳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我都听俞凯说了!”孟琳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我早就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天你在展览馆晕过去,他抱你的样子就让我心里怪怪的!” 梓晴赶紧使劲摇手。 孟琳一愣,“不是他?东旭?” 真是个讨债的!梓晴有点脸红,有这么问的吗?她害羞得点了点头。 孟琳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顿时喜笑颜开。“干的不错!早就觉得你和东旭进展有点慢。赶紧结婚,省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 孟琳大喇喇地在她床上坐下,“俞凯昨天和我说完,我都有点担心,他说莫轻扬好象对你有意思。” 梓晴垂下眼…… “行啦,现在好了。”孟琳释然地一挥手。“本来今天可以去俞凯那儿看照片的,以你现在的情况……”她一脸暧昧的笑,“改天吧,好好休息啊~” 梓晴又脸红。 “对了,你准备好身份证什么的,俞凯说可以给你办护照什么的了,那边已经向权威医生预约时间了。” 梓晴有点吃惊,这么快啊? 孟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莫轻扬的公司总部就在美国,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事很轻松的。” 梓晴担心地指了指自己,就她一个人去吗? 孟琳点了点头,“好象就你一个人,他们应该都安排好的,这倒不用担心,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到那儿不管。实在不行让东旭陪你去呗。” 梓晴皱着眉点点头……可能性不大,东旭最近非常忙,陪她出国,一去至少一两个星期肯定走不开的。 在孟琳的陪同下,梓晴又去俞凯的办公室看照片,其实她并不感兴趣,也怕再碰见莫轻扬,但很多出国的事要和俞凯面谈,只能来了。 梓晴默默地看着手里的宣传册,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承毅和她,她和莫轻扬……标题也很耸动,“前世今生,爱情之墓”。 “照得不错。”俞凯和孟琳也在看,“就是吧……人家一看就是两口子,你俩,认识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俞凯撇着嘴笑。 “本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孟琳不以为然的说。 梓晴的心一涩……两口子?她和承毅不是的。 “出国手续我会尽快办理,还得去北京转机,纽约的气候和我们差不多的,就去两周,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俞凯翻着梓晴的各种证件。 “哦,对了。”孟琳突然想起来,“梓晴要搬到东旭那住了,你以后找她去这个地址,打这个电话。”她从笔筒里拿笔写在纸上。 俞凯的眉头微微一皱,笑的释然,“嗯,很好啊。” 是很好,这样轻扬就不会再往下陷了吧,那天他奇怪的举动让他心里很不安。 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自从那天……以后,东旭就坚持要她搬到他的房子里,反正结婚以后也是住那里。梓晴的父母也同意了,这两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下楼出了电梯,梓晴才松了口气,总怕碰见莫轻扬,刚露出点笑,就看见他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从大门走进来。 她的身子一僵,竟然停住了脚步。 莫轻扬也看见了她,只是眼睛一扫,视若无睹地走开了。 他……还在生气? 她抿了一下嘴,管他呢。 搬家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就算是她一个人搬进东旭的房子也一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才算都搬完。 父母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女儿找了个这么好的男人,也还是很欣慰的。 东旭忙得晚上都回不来,只派了两个助手协助她和孟琳,直到她把东西都收拾完还不见他回来过,唉……陪她出国是肯定不可能了。 .送行 作者留言 今天晚了,不是之之不努力,是实在没找到时间坐下来写。。。。。 梓晴帮着阿姨端菜上桌,今天晚上她父母和孟琳来了,算给她送行,也是庆祝她和东旭搬到一起。 孟琳因为帮忙整理东西,对这座房子很了解,带着梓晴的爸爸妈妈楼上楼下的参观,郑爸爸和郑妈妈都很满意,和孟琳有说有笑,房子里热闹了很多。 梓晴看了下表,都已经六点多了,真担心东旭会赶不回来,这几天他都是晚上九点以后才能回来的。 孟琳和郑爸爸郑妈妈参观完毕,梓晴招呼他们上桌,有点着急的往门口看,毕竟父母是第一次来,东旭不在的话…… 郑妈妈发现了,拉着她的手:“梓晴,不要急,就算东旭今天赶不回来也没事儿,我和你爸爸也不是外人。知道他很忙,你将来当了他老婆也要体谅他这一点,而且你更要多关心他,多注意他的身体,那孩子太瘦!” 梓晴点了点头,东旭是太辛苦了。 门开了,先看见的是一片耀眼的红……这么大一束玫瑰?所有人都惊讶地叫起来。 东旭双手捧着巨大的玫瑰花束走过来,带着让她心动的微笑。“送给你,老婆。谢谢你来和我一起住。”弯下腰向她的唇上轻轻一点。 当着爸爸妈妈和孟琳,梓晴害羞地低下头。 所有人都笑了,孟琳还做浑身颤抖状,谴责李东旭肉麻。 “对不起,因为有事耽误了。”东旭放下花,坐在梓晴身边。因为他及时出现,大家都很开心,气氛比刚才又欢快了些。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生了梓晴,还答应把她嫁给我。”李东旭是很肉麻,梓晴听了都一阵阵的不好意思,他倒从容平静,从口袋里掏出两份礼物递给他们。 他又笑着看向孟琳,“孟小姐,为了感谢你一年到头不停的刻薄我和我老婆,当然也要送份礼物给你。”笑话说完了,脸色诚恳下来,“我真的很感谢你为梓晴做的一切……” “得了!”孟琳一把抢过他的礼物,“东西给我,肉麻话省了,我受不了那个。” “东旭,这太贵重了。”郑妈妈已经打开礼物,是一条钻石手链。郑爸爸的一块手表。 “比起你们送我的礼物,这些实在都太微薄了。”东旭搂住梓晴的肩膀,笑着说。 孟琳的礼物也是手链,款式比郑妈妈的要时髦精巧些。孟琳喜欢地看着,“郑梓晴,你老公真会挑东西。” 看着大家的笑脸,梓晴感激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那么忙,还为了她的父母和朋友这么用心。 “最大的礼物,当然要送给我老婆啦。”他把她扶起来。把一个礼盒送到她手里。 梓晴开心地打开,所有人都惊叹起来。一个好漂亮的钻石戒指,钻石又大又闪,灯光下非常耀眼。 戒指?梓晴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订婚戒指他已经送过了,结婚戒指也该是一对儿啊。 东旭看出她的疑惑,笑得很开心。“这辈子能送你戒指的男人就是我,我当然要好好利用这项专利了。” “咿~~”孟琳又在那儿抖鸡皮疙瘩,所有人都笑了。 梓晴紧紧地握住戒指盒,大家的笑脸从眼睛进入她的心,好暖,也好塌实。能与他这样相遇,相爱,相守真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珍贵的苍原之眼摸上去会有一种诡异的冰寒,但这来自他的普通钻石却让她的心 殇璃第24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男呐模前踩小?br / “东旭,如果……”郑妈妈有点担心,“这次也没看好失语,那怎么办。” 东旭不在乎地一笑,“没关系,就算一辈子不能说话,我也一样爱她。” “李东旭,你一天不说这么肉麻的话能死啊?”孟琳忍无可忍。 “我攒了那么多年的肉麻话,总算找到梓晴,当然要说够说尽。”李东旭半开玩笑的说。 攒了那么多年……总算找到…… 梓晴的心突然一抽,好辛酸。 送走了父母和孟琳,梓晴回来没看见他,阿姨说看见他进了书房。 书房的小躺椅上,他已经疲倦地睡着了,他是强打精神为她做了这么多吧…… 她心疼地走近,跪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拉起他一只手贴在脸上。 为了她,他真是吃了太多的苦。 拿了一个空调被轻轻替他盖上,上辈子她欠他忠贞和幸福,这辈子一定好好还他! 亲了亲他俊美的脸颊,她把头靠在他规律起伏的胸膛上,他暖,她也暖了……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爱他! .口红 作者留言 勤劳勤奋=之之 梓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东旭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正微笑地俯看着她。 “起来吧,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梓晴瞥了眼床头的表……一阵懊恼,还说要照顾他呢,结果连按时起床这种事还要他替她惦记着。 “对不起,”他略含内疚地亲了亲她的脸,“最近新药上市,事情实在太多,没办法陪你去,连送你都挤不出时间。” 梓晴连忙摇头,他已经对她够好了。 “我得走了,司机会按时来接你的。”他的眼睛里有明显眷恋。 梓晴站在窗前向他挥手,他回头仰脸看她的深情眼神竟会让她心痛,上辈子她把这么好的男人伤得那么重…… 机场里……她竟看见了莫轻扬和他姐姐?! 不是吧?可能他俩是去别的地方。不对啊……没看见俞凯,莫轻扬看见她却直直地走过来了,她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不怎么客气地拉住她的胳膊,接过司机拎来的行李,把她往莫慧扬坐的地方拉。 她被他按在座位上,他不怎么高兴地说:“我和慧扬正好回美国有事,一起走。” 她皱起眉,一阵烦恼。 “请问……”三个探头探脑地年轻女孩走过来,“你们是‘前世今生,爱情之墓’上面那两个模特不?” 莫轻扬没吭气,一边儿的莫慧扬笑起来,故意添乱地说:“就是他们。” “那跟我们合拍下照片吧!” 梓晴一时无法接受地发呆看着他们,她还成明星了?居然有人要求合影?她瞥了眼沉着脸的莫轻扬,不用担心,就他那脾气,答应才怪。 “嗯。”他居然点头了,还配合地一把拉起坐着的她搂住肩膀。莫慧扬笑嘻嘻地站起来,主动为三个小姑娘拍照。梓晴尽力忍耐着,这时候推开他也不好啊。 三个小姑娘喜笑颜开地走了,莫轻扬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他戴上墨镜,嘴角竟然有些微微扬起。 她浑身乏力地坐回座位,莫轻扬……他和她的冤孽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手续都办好,行李也托运了,莫轻扬对她并不太搭理,这让她放心了些,他对她越冷淡越不感兴趣她越放心! 刚要进安检,她竟然听见东旭叫她的名字,是不是幻听了?!她吃惊地回头,真的看见他快步走过来。 她惊喜地跑过去。 “开完会我看时间还够。”东旭冷冷地瞥了她身后的莫轻扬一眼,他戴着墨镜,眼神却是注视着他俩的。“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你爱感冒的。”他望回她的眼睛。 她笑着点头,一脸幸福的样子。那让他心动的笑脸……他捧住她的双颊,在大庭广众下吻了她。 美国做派的莫慧扬还一边鼓掌一边吹口哨,带动了周围不少观众也给予热烈反应。 他松开她,梓晴羞的把脸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来。 “进不进去?”莫轻扬冷漠地对莫慧扬说。 “去吧,记得给我发短信。”东旭宠溺地摸了下她的头发。 梓晴的脸还是很红,一路走过去都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她觉得就连安检的小姐看她的眼神都笑的很暧昧。 直到上飞机,莫轻扬都没再说过话。 头等舱空座位很多,他却偏偏要和她坐在一起,她瞪他,用手指莫慧扬身边的空座位他都置之不理。 空姐开始发湿巾,她接过来刚想擦手,莫轻扬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向他,她吃了一惊,想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用胳膊粗鲁地挡住。 他拿着湿巾用力擦着她的嘴唇,墨镜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皱得很紧的眉头。她不停地想挣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抓得更牢。 “别动!”他冷声说,“口红都花了!” 她瞪他,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没化妆啊! 擦得她都觉得疼了,他才松开手,她气呼呼地转开头,和这人就说不清楚,最好就是别理他。转瞬之间,她似乎看见莫慧扬若有所思的复杂笑容。 她把头转向窗外,不喜欢莫轻扬,更不喜欢莫慧扬! 空姐推着车开始送饮料,她礼貌地问梓晴想喝什么,梓晴伸手往可乐上点却被莫轻扬一把握住。“给她橙汁。”他武断地替她发言。 梓晴使劲甩他的手,却被他更用劲地握住。空姐都笑了,递了杯橙汁给她。 她不得不连另一只手都用上才把手抽回来。 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更烦恼了……而且,还恐惧。 .别抗拒 转机的时候莫轻扬走开去办各种手续,莫慧扬凑过来坐到她身边。 梓晴本能地皱了皱眉,身体向远离她的一边微微倾斜。莫慧扬笑了,“小妹妹,干吗不喜欢我?”她潇洒地说。 这么明显吗?梓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干吗讨厌她?莫慧扬热情开朗,没有架子,真是个不错的女人,而且穿戴时髦非常有品位,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你未婚夫真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莫慧扬有点羡慕地撇了撇嘴,坦然地夸奖说。“如果他不是有心上人了我就追他。” 梓晴无奈地笑笑,有点受了不莫慧扬这种美国式的直白。 “看得出,他十分爱你。真是让我心里发酸,小妹妹,你才多大啊?手段就这么高啦!”她开玩笑地说。“而且……小妹妹,你也发觉轻扬对你有点特别吧?”她突然认真地一转话风。 梓晴浑身一震,忍不住瞪着她看。 莫慧扬倒还是一脸轻松,“轻扬生下来就很走运,个性嘛……就有点霸道。对他来说,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是放不下,非弄到手不可。所以,不想惹上他,就不能和他硬来,你对他的抗拒越明显,他也许就盯得你越紧。” 梓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别害怕,小妹妹。”看着她惨白的脸,莫慧扬笑起来,“我弟弟也没那么恐怖。其实他对你的表现让我很吃惊,因为他一向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小女孩的。所以我想……问题应该是出在你对他的态度上。他被姑娘们宠惯了,突然在你这儿碰了钉子,就来劲了。” 梓晴点点头,她说的有道理。 “你的未婚夫那么棒,碰见这种好男人绝对不能放过!所以,你要不想把事情弄糟糕,就不要再和轻扬对着来。” 她脸色一变。 “哦,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完全顺着他的意思。”莫慧扬哈哈笑,调侃地说,“要按他的意思,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上床。” 梓晴又受不了地转开头了,实在和她这种没什么共同语言。 “如果你没办法把他当朋友,至少别对他像敌人好吗?”莫慧扬收了笑,她是有这种魅力,让人不自觉地就把她的话听到心里,梓晴皱起眉,细细琢磨她的话。 是啊,她……一直戒备着莫轻扬。 “你可以尝试着对他笑,用软刀子把他逼走。比如刚才,你想把手从他的爪子里拿回来,别用强,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他现在是松开了,有他再握住的时候,而且会握得更久更用劲。” 梓晴烦恼地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 “你可以向他笑,等他放松了不着痕迹的拿回手。小妹妹,只要你不抗拒他,他就会慢慢对你失去兴趣,不是姐姐打击你,你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你不和他硬来,他的注意力就会慢慢地从你身上移走。” 梓晴再点头,心却怪异地有点发酸。让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走,移到别的女人身上?虽然他盯着她让她很恐惧很烦恼,但…… 她一凛,她这是这么了?她不该想他,她的心里要想的男人只应该是东旭! “说什么呢?”莫轻扬走回来,老远就看见慧扬滔滔不绝地对她说什么,而她还一副深受启发的样子频频点头。 “教她怎么把她男人的心紧紧抓住。”莫慧扬眯眼笑。 莫轻扬不客气地嗤笑,“她还用你教?比你高段多了。我怎么就没见一个男人对你像狼见了兔子似的紧追不舍?” “莫轻扬,你对姐姐很没礼貌呢。对于爱情我可能没什么见地,可对男人,我能教她的多着呢。” “对于男人你能教她什么?床上本领?你的经验不适合她。” 梓晴受不了地站起身,假装去上厕所,这姐弟俩实在让人难为情。 不出所料,再上飞机莫轻扬还是把莫慧扬晾在一边非要和她坐在一起。 梓晴没反应,随他去,莫慧扬说的对,想让他离远点的唯一办法就是别理他,别触怒他。 吃晚饭的时候空姐来点菜,分中式和西式两种晚餐,莫轻扬问也不问她就替她要了西式的,连菜式都是他定,根本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梓晴撅着嘴不表态……不理他……不引起他注意。 她也发现了,莫轻扬不愧是外国长大的假洋鬼子,有西餐不吃中餐,也不知道什么肠胃,跟他一起她就没吃饱过。 机舱里的灯光变暗了,空姐贴心地来为大家调好椅子,梓晴有点尴尬,放倒了靠背简直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区别不大。 她浑身僵硬着背对着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浅地撩过她后颈的皮肤,惹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偷偷的深呼吸,闭眼,漠视! 飞机有些颠簸,梓晴难受地睁开眼……啊?!她竟然整个人缩在莫轻扬怀里,头还枕着他的胳膊。他俩中间的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抬起,他和她之间再也没有一点阻隔。 几乎是条件反射,她用最大力量把他向外推,居然把莫轻扬差点从椅子上推下地,害得他往外一趔趄。 他恼火地睁眼,恶狠狠地瞪她,“干什么?!” 她真是欲哭无泪。 “你什么表情啊?吃亏的是我!你自己靠过来,还占了我一条胳膊,现在还麻呢。”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她恨恨地转回身,再不看他也不理他……不抗拒,真的很难。 .异国 到了纽约梓晴被安排住在莫慧扬的小寓所里。所谓“小”是相对与莫家大宅而言的。对于莫慧扬的这种安排,梓晴很放心,甚至很感激。 莫慧扬有意无意的隔离她和莫轻扬,也许她注定要扮演他和她之间阻碍者的角色。只不过,梓晴现在对她的阻碍求之不得。 不用见莫轻扬,不用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恩赐。 莫慧扬的小家环境很幽静,是不错的街区。回了这里,莫慧扬有很多朋友,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醉醺醺的,梓晴倒时差,也是有意避开她,并没和她碰到几回。 生活由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国女人打理,电视也有中文台,还能上网,梓晴并不寂寞,也没有强烈的感受自己是身在异国的。 早上起来,难得的好天气,秋天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明朗的晴天居多。 她决定出门在附近散下步,在这里已经快四天了,终于感觉有点闷了。 街道上人和车都很少,梓晴颇有闲心地一步一踩落叶,听枯叶破碎的哗啦声。 一辆车在她身边急刹,发出的响声吓了她一跳,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莫轻扬。 他开着拉风的跑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摘下墨镜,她便看见了那双她再也不想看见的眼睛。 知道了那眼睛的谜,她已经开始学着遗忘了。 车门又一响,一个东方女孩从车上下来,绕了过来。他带了个女孩来? 她故意瞥开眼,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抿。 “她叫宁宁,我雇她给你当翻译,陪着你,莫慧扬我知道,她顾不上你的。”莫轻扬对她强装冷漠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心情不错的说。 翻译?陪伴?梓晴的心竟然一松。这才看向那个已经向她伸出手的女孩。啊??青青?? 梓晴张大嘴忘了伸手,宁宁有些尴尬地笑了。 “不用担心。”莫轻扬低低笑出声,“她就是不能说话,听力没问题,精神……也算正常。对于这种低智商的反应,我额外加薪水给你。” 梓晴瞪了他一眼,主动去拉宁宁的手,真是恍若隔世,太贴切了。 看着她友好的表示,宁宁也亲切地笑了。 “看来她很喜欢你。”莫轻扬似乎更愉快了些,对宁宁赞许地挑了下眉,“明天我来接你们去看医生,以后我没时间来的话,你就陪她各处游览。嗯……一定给她吃中餐,她不喜欢吃西餐的。” 梓晴一震,眼睛忍不住看向他,他发现了?他也正在看她……梓晴迅速地转开眼,不要……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其实语言不通的话,看心理医生真是隔靴搔痒,经过第三者翻译,怎么也进入不了情况。 梓晴也明白,就算语言不是问题,她也不可能得到正确的帮助,说是前世今生时空穿越谁信啊。 医生也就围绕着车祸惊吓做文章,和她通过宁宁交流几句以后就不怎么再询问她,而是和莫轻扬叽里呱啦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从诊所出来,时间还早,梓晴依赖地拉着宁宁的手,这回可真是感觉身在国外了,满耳都是听不懂的语言,各种肤色的人。 “你先回去。”莫轻扬吩咐宁宁。 梓晴不依不饶地拉着她不松手,宁宁奇怪地皱起眉,她也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怪异了,被梓晴求救的眼光看得不忍心,她站住没走。 莫轻扬果然又冷着脸开始皱眉头了。 梓晴期待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宁宁,很明显,她是想和她一起出去玩。莫轻扬一撇嘴,“随便你。”脸色更冷,再不看她俩,上车走了。 玩得很愉快,她和宁宁非常投缘,去参观了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回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宁宁把她送到门口才走,梓晴一进屋才发现莫轻扬、莫慧扬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坐在厅里说笑。她竟然听见莫轻扬的笑声,他不生气啦? 她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何止不生气,都快笑开花了。她一愣,她从来没看见过他笑得这么开怀过…… “小妹妹,快过来。”莫慧扬状似无心地笑着招呼她。梓晴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站着不好,那就只能挨着那个女人坐了。 她是混血的吗?好漂亮…… “她叫春莉。”莫慧扬愉快的介绍,梓晴也友好地点头,春莉?这名……真够俗。 “要不……我们出去喝一杯?”莫慧扬提议,受到了春莉的热情支持,莫轻扬托着下巴没说话,连笑容都收敛了。 “轻扬,去不去?”莫慧扬看了眼春莉又瞥了眼他,那眼神露骨的暧昧,连梓晴都看出来,喝完一杯以后还有余兴节目。春莉更是落落大方,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轻扬,里面的讯息十分明显。 “嗯……”莫轻扬不怎么感兴趣地说,“有点累。” 梓晴趁机站起身,指指楼上,总觉得和他们说不到一起。今天和东旭约好了网上碰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他开完会了。 洗好澡,她到二楼书房上网,却看见东旭的留言,他又没时间。有点失望地开门出来就看见莫轻扬靠在楼梯口。他没出去? 她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 “下来聊会儿天,总自己呆着不闷吗?”他还算比较友好地说。 她瞪了他一眼,要她“聊天”? 莫慧扬扑通扑通地跑上楼,想不通的问他:“你怎么不跟春莉去啊?以前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她走的时候很失望呢。” 莫轻扬的眼淡淡扫过她看向别处的脸,“不知道,现在看着她很没感觉,浑身是肉,腻。” .失败照片 莫轻扬昨晚没走,梓晴在吃早饭的时候便看见了他。盛了碗粥有点不习惯的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今天打算去哪儿玩?”他不看她,但这话却是对她说的。 她继续喝粥,没打算写出来给他看。 “我今天有空,已经打电话叫宁宁不用来了。”他坐直身体,嘴角抿着,眼睛却有一丝笑意。 她有点意外,继而懊恼地摇摇头,不出去了。 “今天就去百老汇,正好顺便逛下第五大街。你穿的都太单薄了,买几件暖和衣服。” 她不理他,穿的薄那是为了好看!她穿薄了?昨天春莉那衣服……还算是秋天的衣服吗? “你们要去逛街啊?”莫慧扬从楼上跑下来,“我也一起去。” “你自己去。”莫轻扬淡淡地说,“陪你上街太烦。” 梓晴抬头,刚想表态说想和莫慧扬一起,结果发现他正用凌厉的目光瞪着她。有点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是拗不过他的…… 莫轻扬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只要他想,就能把她照顾的很好,让她的心情也不错。 他态度很好的各处给她拍照留念,天气微寒,还想起给她买热可可喝,喝了饮料居然还细心的领她去洗手间,莫大少爷还纡尊降贵的在女洗手间外面等她,估计是怕她走丢了。 当然……代价就是走路时他揽住她肩膀,她不能挣脱。她试过,他立刻瞪眼,然后更用力地揽回她。莫慧扬说的对,对付他,不能用强,只能微笑地、软软地拒他千里之外。 拒他千里不太可能,至少可以让他不进入她的心里。 她对他太多的戒备反抗挑起他的征服欲,那么……就把他当朋友吧,就把他固定在“朋友”这个位置上吧。 几个年轻的美国人围过来,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不停地举相机,手机。 梓晴是明白他们意思的,昨天也是一样,他们是想和她合影。因为她“不言不语”,身材娇小,显得很有东方人气质,与莫慧扬那种洋鬼子风格区别很大。因为瘫了两个月才醒,又碰见那么多事,没顾上弄头发,长而直的黑发就显得东方的很纯正,细致的皮肤更让老外惊喜不已,因为西方女孩的皮肤细看更像是皮革。 见到她,他们觉得这才是地道的东方女孩。 几个美国姑娘与她勾肩搭背照相的时候莫轻扬还在旁边笑,很得意的样子,等小伙子们走过来的时候他垮下脸不干了,要求人家不许有肢体接触,还拿眼睛呲哒人家,有点孩子气。他的举动惹得那个几美国小伙子“噢,噢”地做着不能理解的动作。 他自己倒结结实实把她搂进怀里,大步走开,让她走得很急,都有点踉跄。 他要带她去逛街,她赶紧表示自己有些累了,的确是累。几乎是本能,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礼物。 见她累了,他倒是挺开恩的,马上带她回家,还时不时地瞟一眼她的脸色。他还是不懂,她是防他防的太累,只要他不出现,她就舒服了。 回到家才下午两点多。 “午饭还没吃,叫中餐馆送饭来?”他拿着电话问,果然……他并不等她的回答,自己已经开始拨了,他并不太会点中国菜,就随便吩咐人家送招牌菜。 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其实他如何如何根本不管她的事,下周她就要回去了,可以有多远躲多远。 他点完外卖还在继续打电话,是给莫慧扬,问她是不是还在逛街。 “嗯,给她买几件厚点的衣服,大衣,嗯,颜色款式你做主,不用问她。胸围?腰围?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还有什么胸围啊,都给她拿小号就行了。” 她睁开眼瞪他,他是要莫慧扬给她买衣服?她赶紧摇头。 他打完电话也走过来坐下,一脸惬意,“还得再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都快是冬天了,你衣服不够。” 一个月? 她大惊失色,不行!绝对不行! 他……已经靠得太近了,近的让她都快绝望了。不能这么下去,太危险! 他看着她,她脸上的忧愁让他的心一紧,他不喜欢看她皱眉,不喜欢看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总是飘过让他的心有怪怪感觉的水气。 他靠过去……她正愣愣出神。 门铃响了,莫轻扬忿忿地皱眉,梓晴却好象才回魂地跑去开门,是宁宁。她高兴地拉住她的手,单独和莫轻扬呆在家里让她有点紧张,她能来真是太好了。 “你来干什么?”莫轻扬非常不高兴。 “慧扬小姐让我来的,说晚上有事。” 梓晴心安神宁,只要不是光有她和莫轻扬她就很愉快。莫慧扬……居然算是她的救星。 “今天去哪玩了?”宁宁搭话。 梓晴兴高采烈地拿起包,拉着她上楼,给她看相机里的照片,当然顺便能把他扔在楼下。 宁宁看着电脑屏幕有些失笑地问正在对面喝水的梓晴,“这是莫轻扬替你照的?!” 梓晴对她的表情有些不解,拿着杯子走过来看。 宁宁已经忍不住笑了,“莫大少爷的照相水平太差,大概总是别人给他照,旅游留念的照片照成这样真是失败至极!” 梓晴凑过去一看,手里的杯子竟然拿不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水把拖鞋都打湿了。 照片全是她的特写……她的头像大到根本看不出是在哪儿照的。他要照的不是景物,而是她的一颦一笑。照片里的她或有意或无意的向他笑着,眉梢眼角是她掩都掩不住的情愫。 .哪儿受了伤? 作者留言 为了活命,还是找软乎的人欺负了。。。。 “哎呀!”宁宁叫起来,“你快站到一边儿去,这有玻璃碎片,鞋也湿了,脱下来,我去给你拿双干净的。”人已经跑出去了。 梓晴的心里一片凌乱,耳朵听着宁宁说话,顺序却没弄对,她没走开,却先脱下了鞋。 刺痛,非常尖锐,盖过了心的痛,让她这才发觉她竟然踩在一块碎玻璃上。 血……漫出来。 血?记忆又被触动了,不!不! 爱上他,或者被他爱上……那痛苦,她受不了! 拿着拖鞋和扫把跑回来的宁宁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梓晴呆呆地站在越来越多的一滩血里,却那么木然,她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血源源不绝地涌出来。 她怎么了? “梓晴!”她尖叫,她抬起眼看她的眼神让宁宁的心更惊讶地一悸,没错,她睁的大大的眼睛里那么深刻的是……绝望。 莫轻扬已经飞速跑上楼来,他越过已经愣住的宁宁冲过来,蛮横地把她从血泊里抱起来,他脸色瞬间苍白,似乎也被吓坏了。 这怀抱……熟悉的怀抱,也是充满伤痛记忆的怀抱!她抗拒!她绝望!她也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她就避不开? 这辈子,不是属于她和东旭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他又会出现?为什么他又会像梦魇一样缠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恨!她怨!她快疯了! 她用了全部地力气去推开他,她总是要推开他,总是推不开! 莫轻扬没想到她会突然用那么大的力气推他,双手一疼竟然松脱了。她便一下子摔落到地板上,原本已经嵌入脚心的玻璃片因为猛的触地,整片进入了她的肉里,血呈喷溅状迸出来。 疼,真的疼。 她没表情,不哭,不叫。 比不上心疼!比不上一箭穿心疼!更比不上想爱穆勒又放不下承毅疼! “你干什么?!”莫轻扬愤怒地眼睛都充血了,推开他,抗拒他,她就只能这么对他吗?即使让自己伤得更重,她都要这么对他吗?! “快送医院!快送……”宁宁拉住他已经抬起的胳膊,他想干什么?打她?或者掐死她? 他们跑进医院的时候,引起了小小地混乱,医生护士跑着喊着,护士推来抢救床,莫轻扬却僵着脸不肯松开她。 看他的表情,医生护士更慌张了,以为出了严重的伤亡事故。 为了止血,血迹被漫了她一腿,而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猩红一片让人看不出她到底伤在哪里。 一个华裔医生跑出来,焦急的用中文问:“伤在哪儿?流产吗?”看样子像,这男人紧张成这样。他已经回头喊起来,招呼产科的医生护士准备。 “不,是脚。”莫轻扬沉着声说。 是脚?梓晴闭上眼,好累……如果心受了伤,要去哪儿治? 消毒,缝合,包扎……她都昏昏沉沉的,她紧紧闭着眼,因为只要一睁就能看见莫轻扬混合着担心、恼火、关切的深沉目光,她受不了,比起脚上的痛,看见他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的神色更让她受不了。 宁宁告诉她,要在医院观察两天。 莫轻扬走进病房,往她身边一坐。“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把她要用的东西带来。” 梓晴一急……不……她拉住宁宁。 莫轻扬又露出恼火地表情,伸出手不容她反抗地把她搂回怀里,抓回她的双手。 宁宁疑惑着,站在哪儿迟迟不走。 梓晴比画着电话的手式,东旭,她要东旭快来! “不许!谁要打电话给那小子,我就带你去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威胁说,她一凛。 他更紧地搂住她,不顾忌宁宁还在一边儿看着,沉着声,整个胸膛都震动了:“为什么我不行?梓晴,为什么不爱我?” .放开手 受了伤不能动,给了他一步都不放开她的理由,他搂着她,抱着她,让她快要被绝望活活溺毙! 这就是命吗? 晚上莫慧扬就来了,她看着苍白的没有人色的梓晴,以及一脸固执冷酷的弟弟忍不住叹气。 “我给你未婚夫打电话了。”她开门见山地说,果然看见弟弟的愤怒和梓晴的感激。“他马上出发,后天应该能到。” 梓晴流着眼泪,没想到,今生,莫慧扬扮演的一直是她的救星。 “你干什么?!”莫轻扬火了,质问她。 “保护你。”莫慧扬少见的一脸坚决,这表情看上去和莫轻扬就像了。 “用不着。” “轻扬,放开手吧……”莫慧扬一语双关地说。 莫轻扬冷着脸瞪她,梓晴觉得他的胳膊越来越收拢,勒得她的骨头就发疼了。 “轻扬,人生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爱情就是其中之一。”莫慧扬有点心疼地看着他。“轻扬,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梓晴表示她喜欢你,我就不管了,你怎么做姐姐都支持你。” 她把目光转向梓晴,郑重地问:“梓晴,你爱轻扬吗?” 梓晴感觉得到,搂住她的这个男人浑身都僵硬了。 她爱他吗? 她不敢去深究,可是,她能表示的——只有摇头,摇头,再摇头。 他用力地把她转过来,强迫她面对自己,她便看见了他亮如火焰的黑黑眼瞳,她的影子如同沉在那两潭似水如火的眼眸里。 一万句话涌上来,但他性感好看的唇却紧紧抿住,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重重甩开她,力气之大让她的肩膀都撞上床栏“咚”的一响。他暴怒地冲出去了。 肩膀很疼,心也很疼……她却含着泪苦涩地微微一笑,轻扬,别怪她。现在他受的伤,比爱上她轻得多。也许,现在他能跑开,她就得救了,他也得救了。 莫慧扬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由衷地说:“小妹妹,做的好!” 梓晴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把床单一片片打湿。 “我以为你会因为不忍心,做不出果断的表示。”莫慧扬走过来,轻轻抚摸她柔亮乌黑的长发,“做的好,小妹妹!现在给他一个残酷的答案,总比他在希望地狱里越陷越深好得多。他现在受的伤,还治的好。” 她又轻松地笑起来,“小妹妹,你也不要哭了。多自豪,我弟弟和你未婚夫那么棒的男人都喜欢你。看看姐姐我,一个那么好的男人都没碰上呢。别哭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她的抚摸减轻了梓晴的痛苦,一切都能交给她吗?是的,她是为了保护他,可也救了她!莫轻扬……就交给她吧。 梓晴咬了咬牙,努力地坐起身。 人……都走光了,居然没留下一个可以照顾她的。 莫慧扬再细心也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她不会想到要留下照顾她,看见她不哭了,就放心地离开了。宁宁被莫轻扬赶跑了,明天早上才会来。莫轻扬……恐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打了一些吊瓶,她想上厕所。 没办法了,按铃叫护士吧,洗手间就在房间里,语言再不通,只要知道把她扶进去就行了。 按了几下,果然有人来了……梓晴真是要哭,外国怎么会有男护士呢?而且还是个黑人。 也许还不够急,也许她根本就没一点国际主义精神,她觉得实在无法对一个满嘴英文的黑人男士比画她要去厕所。 黑人护士莫名其妙地比画半天,给她换了个吊瓶走了。 唉……还得靠自己啊。 第一步,把吊瓶挂在移动架子上,外国人的身高让她真无奈,连架子都那么高,而且她现在只能用一只脚站,手再抬也举不上去。 门又被推开了,她期待又感激地回头,这回就算是黑人男护士她也要他帮忙,来的居然是……莫轻扬?! 他一眼已经看明白情况,皱着眉大踏步走过来,一手举起吊瓶一手揽住她的腰,还没等她说什么,他已经把她抱进洗手间,把瓶子挂在专用钩上,收敛着力气把她安放在坐便上,自己退出去,冷着声说:“好了叫我。” 他居然还想起给她锁住门。 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她的烦恼,却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慌。他……怎么又回来了? 解决完,她竟然没勇气叫他进来,她无法面对他,她更不想感谢他,依赖他! “好了没有?!”他不怎么耐烦地拍着门。 她只好怯怯地单脚站起来伸手开门,锁刚一响,他已经自己开门进来了,横眉立目,“怎么这么半天?” 她垂着脸不看他。 他也不理会她的反应,照样一手抱她一手拿瓶子把她弄回病床。 接着……他竟然挤上来,不容她推却地让她躺在他胳膊上,他搂着她躺在一张床上。 她烦恼地转过身背对他,床就那么大,再远能离多远?因为她背着身,点滴的管子被拉扯得绷直,他又用蛮力让她躺平。 “我可不在那椅子里坐一晚,太硬。”他不高兴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缺女人……尤其是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兴奋不起来。” 她又垂下眼,忍无可忍地用眼角冷冷一瞥。 “我就知道莫慧扬得一走了之,她讲道理行,办事基本没脑子。” 她能怎么办?只有一直沉默…… “明天宁宁来了我就走。” 他隐忍着怒气说,算是对她的安慰? .随她去吧 宁宁来了以后,他果然走了。 梓晴这才松了口气,昏沉睡去。防他防得连睡觉都紧绷着神经,太累,太累…… 他的怀抱……她不能再眷恋!如果命运再次往同样的轨迹上延伸,那结局是谁也无法承受的。在还来得及之前,截断危险的丝蔓,她和他、东旭的人生才有可能通向幸福。 明天,东旭就会来了,接她回去,接她回没有莫轻扬的世界中去,然后……她要和东旭幸福的生活。 她闭着眼,笑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吧,等太阳再次升起,东旭就会来,就会用他深情的笑脸驱散悲剧的阴霾。 秋天早晨的阳光总是分外温暖的,让每个人心里都充满希望和宁静。 宁宁为她仔细的打扮好,梓晴很满意地向她笑。 莫轻扬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她没来得及收敛的笑脸。他的眉头渐渐收拢,她的笑……是因为那个男人要来吗? 也许慧扬说的对,他只是对不能得到的东西妄执不放。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柔弱型的小女人,糊涂,粘人,总得费心去照顾,他的事情已经太多,一时可以,一世如此就太累了。 他冷着脸走过来,果然,看见他,她的笑又不见了。何必呢,对他笑的女人多着呢。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但……这个女人笑起来比她一脸忧愁要好看的多,那就让她笑吧,让她在那个男人身边笑个够! 就凭他,找一个能对着他笑的如此好看的女人实在太容易,犯不着……非要在她这里用热脸贴冷屁股。任何一个女人,当然得除了她,得到他为她付出的一半耐心,肯定要对他感恩戴德,这个不知道好歹的女人……还是随她去吧! “慧扬去接你未婚夫了,我来接你。收拾好了么?”他的声调平稳冷漠,与昨天判若两人。 梓晴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他靠的太近她绝望,他突然退得太远,她的心……又有些酸涩。不想了,不想了,东旭来了以后,一切都会安稳了,尤其是心。 他没有再来抱她,就冷着眼看宁宁把她扶上轮椅,上车的时候宁宁忙着拿东西,他看着她受了伤的脚包着纱布,在秋天的冷风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不耐冷,他早就发觉了。只要一阵小小的冷风拂过,她的身体就会轻颤起来。 算了,在她的男人没来之前,他还是先别甩手离开。几乎有些生自己的气,他脱下外套不容她反抗包在她的脚上。 梓晴想往回收腿却被他紧紧握住,他衣服上带着他身体的温度,脚热了……心却好冷。 莫轻扬,远离她,也是他的幸运!如果……对承毅的爱今生还残存什么,那就是不想伤害莫轻扬的决心。防他,推他,远离他,何尝不是为了他不受伤?! 他……怎么就不懂呢! 梓晴在客厅的沙发里不安地望着窗外,这不安是因为等东旭,也是因为坐在她对面冷着脸,冷着眼,一声不吭的莫轻扬。 他为什么不走呢?他何必留下来看东旭和她的重逢呢?他的心……她一直不懂。 停车声,她的心加快跳动。然后,门开了,有些疲倦的俊美容颜就出现了。 她努力地扶着沙发站起来,他放下包,直直地走过来,让她淹没在他还带着些许秋风寒意的怀抱里。 不冷,他的衣服上即使带着雪,他的怀抱也是温暖的,只要躲在这里,痛苦、悲伤、绝望就全都不见了……只有他的体温,他清新的味道。 “先吃饭,先吃饭。”莫慧扬笑着嚷嚷,含着笑的眼扫过坐在那儿不动的莫轻扬。他在也好,彻底断了念,对他来说是好事。 “你也住我这儿吧,小俩口就别分开了。”莫慧扬还是笑的好象很无心。 “嗯。”东旭也不客气地答应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他捧起她娇美的小脸,“老婆,我好想你。” 当他的唇触上她的唇时,莫轻扬紧握的拳发出一阵骨节紧绷的脆响。 .晚饭 因为梓晴出入不便,晚饭只能在家吃了。莫慧扬失望不已,连连叹息有很多好吃的饭馆不能带他们去。 宁宁帮保姆一起做饭,菜式倒也丰盛,莫慧扬一边在旁边看她们做一边蹭着吃,对宁宁的手艺赞不绝口。保姆阿姨也对宁宁的手艺肯定不已,三个女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欢乐。 欢快的气氛里只 免费txt小说下载 殇璃第25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一个人沉默不语。浩瀚书屋 莫轻扬一声不吭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莫慧扬不理他,死心放手这种事,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上忙。 宁宁和保姆阿姨都不去拈这个虎须,自从李东旭笑着抱梓晴上楼,莫轻扬的脸色一路铁青夹灰,谁敢去和他搭话?光看他杀人的脸色就巴不得他赶紧走。 宁宁偷眼瞥了瞥他,真想不通,如果难受他干吗不走呢?收回眼光的时候却遇上了莫慧扬有点无可奈何的眼神。 莫慧扬对她摇了摇头,让她装作若无其事。 她是明白他的想法的,真正的放手不是逃避,而是做到无动于衷。轻扬正在努力,她相信他能行,他不是因为女人而疯狂的那种男人,有时候她都觉得在爱情方面他有点没心没肺,为此伤了多少女人爱他的心。 这次……有点意外。 也许,是因为梓晴的未婚夫太过优秀,挑起了他的挑战心,而梓晴的决绝更激发了他的征服欲。应该是这样的……绝对是这样的! 莫轻扬是不屑为女人做的太多的,即使对她这个姐姐。他不是不会体贴,而是不愿去体贴。他没那个耐心去讨女人的欢心,因为他习惯女人讨他欢心。 他对梓晴的认真……应该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那小女孩总是垂着眼默默伤感的样子的确让人心动,心动而已,一直呵护脆弱的她,轻扬是没那个耐性的。 饭菜摆上桌,莫慧扬兴奋不已,连连说比大宅的厨师做的还香,急不可待的一声声向楼上喊着,让东旭和梓晴赶快下楼。 “轻扬,干吗坐着不动,没闻着香味吗?”她又喊他,莫轻扬站起身的时候,楼梯也响起脚步声。 顺着他的眼光,大家都看向那个楼梯。脸上都在笑,心里都在担忧,这个一向任性惯了的大少爷该不会…… 东旭抱着梓晴走下来,脸上尽是幸福满足的笑容,对楼下这些人的暗涛汹涌似乎毫无觉察。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椅子上,为她罗列了下餐具。 她有点害羞,脸上带着女人欢爱过后独特的神情和红晕,清新精致的五官蒙上一种妖异的艳美。 铁了心让莫轻扬彻底看清情况,莫慧扬爽朗地笑起来,“东旭弟弟,没看出来,连病人你都没放过啊,小妹妹她受了伤,经得住你折腾吗?” 梓晴脸红的差点把头垂到桌子底下,就连宁宁都讪讪发笑,眼睛没有焦点的东看一下西看一下,尤其不敢看向莫轻扬。 “我加小心了。”东旭倒是挺大方的一笑,“想她了呀。” 莫慧扬起哄地大笑,只有她一个人笑,除了她,也只有东旭能露出点笑的意思,当他深邃敏锐的眼扫过莫轻扬时,那抹笑也被淡淡敛去。 “小妹妹,你干吗脸红成这样啊?如果是我就会很高兴,至少证明他没有在外面偷腥。” 梓晴觉得脸烫的都快涨破了,手边正好有杯冰水,赶紧拿起来喝。刚贴到嘴边,却被东旭温柔不乏坚定的手挡住。 “你身体还很热,喝冰水会激出病的。” 脸就更热了…… 没人笑,就连莫慧扬都没笑,只是拿着筷子,眼神深深幽幽地看着莫轻扬。 他的脸色虽冷,表情还是正常的。好现象! 他拿起筷子,不理会别人自顾自的吃起来,仅仅一会儿就吃完了一碗饭。他一举手,宁宁赶紧接过碗去替他添饭。虽然他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异样的举止,但他却是大家偷偷关注的中心。 东旭的手机响起来,他有点烦躁地皱起眉,叹了口气还是接了。他走到楼梯口,背着大家,因为莫慧扬不说话,厅里的气氛就是一片冷寂,大家都听清了他的话。 “我知道……明天就回去。这事跟我说干吗?!和律师去说!媒体采访不要回避,派公关部的老张专门接待,态度要诚恳。好了……好了……效果不好,别再打了,我就回去了。” 他转过身就看见梓晴好奇又担忧的神色。他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没事的。” 梓晴还是皱起眉。 “明天就回去?”莫慧扬问。 “嗯,来的时候就买的往返。最近麻烦比较多。”东旭边吃边说。“有人吃了我们的药有过敏反应,不是大事,没死人。”这话是对梓晴说的,因为她看上去更不安了。 都是因为她,他那么忙还要专门跑一趟。 “你经营的是公司还是作坊?”莫轻扬淡淡的冷笑,“老板还至于忙成这样,你是不是舍不得钱请人干事啊?” 东旭笑了一下,他为什么有敌意他明白,“和你比,我的公司当然也就是个作坊。我没那么好命能当上现成的二世祖,什么都得靠自己了。” 莫轻扬没再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 番外 就是她吗? 他撞到的那个女人……她好瘦,粉红色的患者被子下好象没有覆盖任何东西。 他一向喜欢美艳肉感的女人,可是……她秀美精致的五官竟然紧紧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却画出一道动人心弦的弧线。小小的红唇因为失水而略显干燥。他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小杯子和棉棒轻轻的描画她娇美的唇型。 都怪他…… 撞到她的那一瞬间,她看向他,也许是无意识的,还带着微微的笑……就是这张尖削脆弱的小脸,一下子印入他的心底,好象……被什么刺了一下。 他见过她吗? 不,他肯定没有,可是……那让他心脏莫名其妙一痛的力量来自哪里? 没人想到他会来看她。可是……一些无人陪伴她的深夜,他总是忍不住来看她一眼,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放不下她。 有时候,半夜他来的时候她身边有人,没关系,只要远远的望她一眼,他的心就好象得到了某种满足。 真是可笑啊。 他也觉得自己可笑,那么多活生生的大美人在他眼前晃,可是,他却总是无法控制的想起她苍白清丽的小脸。 原本他对冠名一个墓葬展览毫无兴趣,可当主办方拿着资料来拉赞助的时候,他却一锤定音,因为那幅古画上的女人像她! 她属于另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偏偏让他撞见她?为什么他的心会为她痛的那么奇怪? 他不懂,不想懂。 他又去看她的时候,忍不住轻轻抚摸了她的脸,好细致,他很喜欢这种触感,摸着她温热的皮肤,他烦躁的心都好象平滑了。 手指一烫,他几乎有些受惊的抬起手,是她的泪吗?她哭了?她醒了? 没有…… 他疑惑的望着手指上透明的液体,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那么疼?! 这一刻,他有点相信缘分。 .走不了 半夜,东旭有些着急的敲莫慧扬的门,“慧扬姐,快醒醒!梓晴发烧了。” 莫慧扬支吾着声还没开门,莫轻扬已经从他的房间走出来了,他衣衫整齐,冷着的脸上毫无睡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也很冷,却隐藏着一丝焦躁。 “点左右吧。”东旭看了看表,已经点了。 莫慧扬也穿好衣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赶紧送医院,医生说过,如果有发烧的症状一定要马上去医院,可能是伤口感染。” “嗯。”东旭快步走回房间。 莫轻扬往楼下走,莫慧扬叫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莫轻扬没回答径自下楼。 梓晴烧的有些昏昏沉沉,浑身是汗,东旭用被子紧紧把她包住。深秋的夜晚已经非常寒冷,莫慧扬为东旭拉开车门却发觉车里非常温暖。她受了惊似的抬眼看坐在驾驶座上的莫轻扬,几乎听见自己的心“咚”沉下去的声音。 他刚才……是为了下楼发动车子?怕梓晴冷? 不……轻扬,他似乎已经陷得太深! 幸好只是因为感冒,伤口没事。 东旭注视着她因为发烧而粉红的脸颊,是他的错,太勉强她了。 莫轻扬远远的坐在一角的椅子里一声不吭。 莫慧扬则有些焦急地看着表,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东旭,飞机怎么办?” “延期吧,梓晴这样走不了。”东旭有些无奈的说。 莫慧扬掩饰着失望,“也只有这样了。” 她隐隐感觉到危险,这个女人还是赶紧从轻扬的面前消失才好。 东旭的手机又响起来,凌晨的寂静里分外刺耳。东旭皱着眉接起来。 “……不,回不去。嗯?……那好吧。” 他烦躁地挂断,走到外面找医生,很快,医生跟着他回来,摸摸梓晴的额头,检查一下她的脚伤。 医生表示只要梓晴退了烧,换一次药,长途飞行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慧扬和东旭都同意带梓晴走,慧扬看了眼莫轻扬,本想让他载东旭回家收拾东西,看了他一眼以后还是决定留他在这里照顾梓晴。他和东旭单独接触让她实在放不了心。 “轻扬,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收拾好东西就回来,从这里直接去机场。”她嘱咐。 莫轻扬抿紧嘴,眉头皱起来,缓缓站起身,低沉决然地说出两个字:“不行!” 莫慧扬和东旭都沉默地看着他。 他揪了下眉头,“不能再折腾她!” 东旭看了他一眼,“我不能单独把她扔在这儿。我要带她走。” 莫轻扬火了,“你已经把她害成这样,你自己不能拖延就要折腾她吗?!你自己睁眼看看,就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跟你去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东旭也冷下脸,“反正我不能留下她。” “是为了防我么?”莫轻扬的口气接近冷酷,“这你放心,她是你老婆,我知道!是我带她来的,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 东旭沉吟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 莫轻扬咽了口唾沫,用尽最后的耐心说:“你要带她走,我没必要非拦着你。我就问你,你忍心吗?!” 莫慧扬插进来:“其实没问题的,在飞机上也是睡觉……” “你给我闭嘴!”莫轻扬狠狠地看向她,莫慧扬一惊,下意识的不说话了。 “你们不是担心我侵犯她吗?没必要!我说到做到,我把她交回你手上时不缺一根头发!别因为我而折腾她,行么?!李东旭!” 东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梓晴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只剩虚弱的苍白,她突然咳嗽起来,他心疼的走过去,把她轻轻地搂在怀里,她难受地皱着眉,干燥的嘴唇痛苦的蠕动几下。 不忍心……他不忍心! 虽然把她单独留在这里让他放心不下,可真要带这样的她上路,他做不到。 莫轻扬的承诺加重了他的不安,能让他那样的男人说出这么番话,真是让他有些心惊。 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他没有选择的,就算莫轻扬再让他感觉危险,他也无法因为这点而折腾梓晴!既然……莫轻扬已经那么说了,明知不妥也无可奈何! 阳光有些刺眼……梓晴想转身避一避,却发现身体很虚软,而且汗哒哒的,衣服和床单似乎都潮湿地拧在一起,真难受。 阳光中……她看见坐在椅子里瞪着她的莫轻扬。一夜没睡的他,下巴上有些淡青的胡茬,头发有些乱,领口被他扯得很开,隐约能看见他结实光洁的胸肌……这一切配着他深冷幽亮的眼神……好美,好性感。 她有点烦乱地转开眼,他美不美,性感不性感与她有什么关系? 太阳没有遮挡地刺进她的眼睛,她赶紧闭眼,有点疼! 太阳?东旭呢?飞机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的挣扎起身,因为没力气身子一歪差点从床上翻下来。 “笨蛋!胡折腾什么?!”他一个跨步上来拦住了她。 她焦急地用眼睛询问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突然生气了,把她甩回床上。 “李东旭已经走了。你病了,没走成。” 走了?东旭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维持着被他摔到床上的姿势,怎么办……唯一一个能救她离开他的人都走了! “哭什么?”他似乎更恼怒了,声音却更冷,“又不是见不着了,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哭了?真是绝望!逃不开……是命吗?! .远离 宁宁也住进了莫慧扬的房子,梓晴越来越依赖她了,这个逐渐冰冷的房子里,只剩她还能让她感到温暖。 莫慧扬尽量减少出门,说是在家陪她,却顶不了什么用,因为她坐不下来。她是被人照顾惯的大小姐,说到照顾别人就差的远。而且……梓晴感觉的到,莫慧扬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重到快要掩饰不住了。 只要莫轻扬出门,她也就跟着不见了。莫轻扬一回来,她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她防的是莫轻扬,更是她! 难堪……实在难堪…… 她简直有点恨自己,为什么偏偏病了走不成,如果顺利的和东旭回去,就好了,就好了! 宁宁早就看明白情况,虽然莫轻扬是她的老板,她还是坚定的站在梓晴这面的。只要没别的事她就一直陪着梓晴。 梓晴推了推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宁宁,让她回自己房间去午睡。宁宁醒过来,眼睛还有些朦胧。 “可以吗?”她有点担忧的问。 梓晴用力的点着头,现在她烧退了,脚似乎也好多了,就算去厕所,扶着墙也不困难。如果说为了防备莫轻扬……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了。 东旭来过以后,他似乎已经死心了。至少他不会再一意孤行地缠着她,蛮横地靠近她。白天他几乎都不在……晚上也回来的很晚。 莫慧扬曾经扬扬得意的告诉过她,他是和春莉在一起。 该高兴吗…… 宁宁去午睡了,她却睡不着,这两天她睡的太多。身上粘粘的,都是汗。她扶着床拦下床,趁着没人放水洗澡。 刚接近洗手间的门,就有人进了她的房间,猛然之间竟吓了她一跳,居然是他? 莫轻扬的眼睛不高兴的一眯,“干什么?” 她一时愣在那儿……好象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见他了。 “上厕所?”他走过来扶住她,她忍不住瑟缩一下,摇摇头,他一定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那跑下来干什么?”他把她往床上抱。 她又摇头,他倒吸一口气,烦了,“到底要干吗?!” 泪水没来由的涌进眼眶,他兴高采烈的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一见面就凶她,对她不耐烦,她感觉好委屈。 他的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哭。“好了……”他不怎么甘心地撇了下嘴,“别哭了。到底要干吗?” 她在他的搀扶下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指了指浴缸。他的脸当时就一沉,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感冒才好,不能洗!” 她忿忿地皱眉,还不如他没回来呢!刚才的泪水还没完全吸收,她吸了吸鼻子。 他的身体又一僵,沉默了几秒,他冷着声不情愿地妥协:“好吧。但一定小心!脚伤也不能碰水!床上等着,我给你放水。” 梓晴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谁都欠他钱的冷酷模样,把她扔回床上他就走进洗手间,想想他一身昂贵衣装替她放洗澡水的样子也挺好笑的。 他放水的时候拿了个小木椅放在了浴缸旁边,看来是让她脱衣服时候坐的。 她看着他进进出出,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似乎什么空洞被填满了,又似乎心脏的某一处柔软被狠狠的扯疼。 他来抱她进去,她摇摇手,指使他先去拿浴巾,果然他又不耐烦地抽嘴角,瞪了她一眼还是替她拿过来,不怎么友善地扔进她怀里。 她坐在浴缸边的椅子上,做轰鸡状,还向房门处轰,意思让他彻底退出她的房间。他翻了她一个白眼,不屑地摔门而去。 滑进浴缸,梓晴真的要哭,怎么这么烫啊?!她是要洗澡,不是下饺子。放了不少凉水才合适了,才洗得舒服。 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她默默地扶着墙走回床上,开门那一瞬,她以为可以看见他! 他……死了心吧?真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盖上被子,紧紧闭上眼……庆幸吗?是的。可也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这个男人,上一世深爱着她,这一世也爱她,至少是爱过她。 他就这样走开,从今往后虽然不是陌生人,却再也不会用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看她了……她的心还是有些微微的痛。 她笑了,是了,微微的痛,一忍就过去了。如果事情再发展下去,那痛苦……她体会过。 她的饭菜都是宁宁端到她房间吃,莫慧扬是想尽方法隔绝她和莫轻扬接触的任何途径。 吃过饭,莫慧扬兴高采烈地进了她的房间,“小妹妹,”现在她吐出这三个字已经十分勉强,“我已经买好后天的机票,轻扬还有工作,我们两个先走。” 梓晴点了点头,露出微笑,终于……都结束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梓晴心不在焉地摇晃自己还包着纱布的脚,莫慧扬听着她的音乐,也好,真要让她和她说什么,恐怕也尴尬。 忽然莫慧扬突兀地站起来,连耳塞都掉在地上。梓晴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莫轻扬。 他也拉着箱子,径直走过来,不说话,往梓晴身边的座位一坐,眼睛闭起来显得有些疲惫。 “轻扬,干什么?!”莫慧扬吃惊加不满,显得有些激动。 “活儿干完了,和你们一起走。”他不睁眼。 莫慧扬紧紧地皱眉,一屁股又坐回去,耳塞一直拖在地上都没捡。 除了抱梓晴上飞机,他再没有亲昵的举止。 坐的也远远的…… 梓晴看着窗外的云海,想着来的时候……他那么霸道的管着她,腻着她,她又恐惧又烦恼。 该笑吗? 对他们三个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两个人的幸福 闹钟响了半天,梓晴才从被窝里伸出手关了它,人却还是闭着眼,过了一会儿才受了惊一样弹起身。因为她猛然坐起,把旁边东旭的被子也掀开一大片。 梓晴还迷迷糊糊地坐着发呆,很有可能再次倒下去。东旭闭着眼,伸手轻轻盖住眼睛低低的发笑。 梓晴的“早餐行动”已经开展三天了,结果就是他的起床时间也被迫提前一个小时。提前了……也未必能吃得上。 阿姨的早餐向来是按时按点,她抢着接手以后……但是他好喜欢这样,看她努力的样子,他的心里全是温暖的爱。 已经是初冬了,天亮的有些晚,被窝里又那么暖,起床真是不容易。而且……前一天入睡前又消耗那么多体力。梓晴苦恼的强迫自己睁眼,如果早餐不能一起吃,东旭有应酬回不来的话,她就会一天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吃一顿饭。 叹息一下,她开始摸索着下床,怕打扰到他没去开灯,其实她那个闹钟已经超级无敌的打扰到他了。脚刚踏到地,她已经被他猛力拉回床上,东旭忍着笑压住她,用被子紧紧地覆盖住两人。 梓晴呼吸有些困难,轻轻的喘息起来。 “别走……我不要吃早饭。”他不安分起来。 她推了他一下,被他压得更牢。又来了,他工作那么忙,哪来这么好的精力和体力……总好象要不够她。她天天腰酸腿疼,他倒神采熠熠。 “宝贝,把我这么早弄醒是要吃苦头的。”他坏笑,手已经撩拨的她微微呻吟起来…… 她配合着他的进出,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好充实……身体也是,心也是。 其实心的空间真的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一但超载,每跳动一下都会痛。 最后释放前他低低的喊叫起来,她也在他最激越的动作下攀上了绚丽的顶峰。当他虚软满足的伏在她身上时,一种平淡的,安稳的幸福便从全身汇聚到心里。 “梓晴……”他的语调里还有些动情的喘息,“以后不要再为我做什么早饭,我只要一醒来就能看见你,摸到你就好。” 她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送他上班到门口却让他拦住了,“别出来,外面冷。”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细致的小脸。 看着他开门将要出去,她突然很不舍得,跑过去揽住了他的腰,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好坚实,好温暖。 他浑身一震,久久没动。 他……真的好爱她! 梓晴甜甜地笑着站在门口,他来电话了,晚上可以早些回来的。院子外边走过的邻居都向她友善的笑,时不时会对她说:“李太太在等先生下班呀?小夫妻好恩爱啊!” 她的笑容更深,李太太虽然显得她年纪好大,但她好喜欢这种称呼。她冠了他的姓,她是他的。 目之所及都是秋天的金黄|色,可以看作萧索,也可以因为这亮丽的暖色觉得很温馨。 不管是春天的新绿还是夏天的缤纷,她都要在这里等他回来,无论是秋天的暖黄还是冬天的洁白,她都要他和她的家里等着他,让他知道世界上有个女人在等他,在爱他。他的爱不再只是付出,他也得到了她最真诚的回报。 他和她的世界一定要这样幸福的老去…… 这才是对上一世痛苦的完美补偿!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束漂亮的粉红色玫瑰,表情却有些责怪:“怎么站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可不提前告诉你能早回来了。” 口气责怪,眼睛却在微笑。 她撇撇嘴不理他,伸手接过花。东旭很少让花店给她送花,她笑了,是啊,从他手里接过花的那瞬才是最幸福,最满足的。 “虽然红玫瑰才代表爱情,但我觉得我的宝贝最适合粉玫瑰。”他低声说,漂亮的脸因为说着动情的话而显得那么动人。她看着他,有点痴了…… 她泡在微微有些热的水里,满足地叹息一下,门开了,原本在看电视的他带着浅浅的笑走进来,同居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在她洗澡的时候进来,一时之间她还是有些害羞。 他的手里是那束回家时带回来的粉玫瑰,她不解的看着他。 东旭笑着不说话,坐在大浴池边的台阶上一片一片的为她扯下花瓣,不一会儿整个水面都弥漫了鲜嫩的粉色,梓晴有些震动地看着,好漂亮…… 东旭也看着她,“你真的很适合粉玫瑰……好美,太美了!” 他脱了衣服也下水,水面因为他的进入而漫溢四流,玫瑰花瓣也随着水轻浅地布满整个浴间。 水因为他的律动而且产生小小的潮汐,把玫瑰花瓣一下一下推向浴池的边缘……狂热中,她眯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玫瑰,粉红色……她忍不住叫出来。 激|情过后,她偎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看着自己的头发在水中的玫瑰之间漂浮披散……就这样吧,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吧…… .订婚宴 孟琳坐在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咖啡,倒不是斯文,而是因为烫。梓晴笑着看她,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是美的,好象从身体里爆发出一种光彩来。她最近都没怎么来看她,大概和俞凯进展飞速,整天腻在一起吧。 喝着喝着,孟琳的脸突然一红,从包里拿出一张红通通的请贴,“我要订婚了。” 梓晴接过来,看见上面印着“孟琳”和“俞凯”,竟然鼻子一酸,泪水没过程的滴在请贴上。这两个人……终于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替我高兴吧?”孟琳显然是不能明白梓晴的激动的,但看她高兴的泪水盈眶,也红了眼睛。 梓晴用力的点头,高兴,真的高兴。 “我本来想把亲朋好友找来简单办一办就算了,俞凯非要郑重其事,没办法。要穿礼服出席呢,把大家都折腾够呛。一定先和李东旭定好时间,反正别人我不管,你们夫妻两个一定得到。尤其是你,没有你那惊天一撞,我怎么会认识俞凯呢?”孟琳笑起来。 梓晴也笑了,真的,她算是媒人呢。 李东旭坐在梓晴身后笑,看着造型师给她梳头发,今天孟琳订婚,他特意空出一天时间。 造型师在她蓬松的卷发上细心的别上一个个水钻小星星,光一照,隐隐闪烁又不耀眼,很精致的感觉,跟梓晴很配。 “李先生,你太太的这件礼服是你选的?好漂亮。”造型师边干活边搭话。 东旭一笑,“感觉很适合她。” 真的很适合,淡淡的青色细纱单纯沉静,是夜空的颜色,上面缀着的水晶水钻映衬的她细腻的肌肤,交相生辉,也把稍嫌灰暗的颜色照耀得格外清澈。既不会抢了准新娘的风头,又散发出她强烈的纯美韵味,他一眼就看上了。 “就戴这副首饰吧。”造型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是长长的流苏耳坠,是一个个极小的星星串成的,项链是小巧的月亮形状,和礼服很搭。 “嗯。”梓晴喜欢的点头。 东旭走过来亲手给她戴上项链,调侃道:“哇,我老婆披星戴月呢,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当着造型师梓晴有点不好意思,轻拍了他一下。 “这样就可以了,太漂亮了,孟琳该不高兴了。”东旭搂住她的腰。 造型师的脸有点红,收拾东西准备从房间里退出去,东旭的眼睛胶着在梓晴身上,“我的秘书在楼下,他会给你结帐。”他的眼里再没别的人了,只有她。 梓晴指了指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拿出大衣细心替她穿好。“拿着便装,酒席肯定吃不饱的,难得我今天有假,咱俩一起出去吃点好吃的。” 梓晴高兴地搂住他的腰,东旭笑了,“给点奖励。”他俯下头亲了亲她的唇,随即不高兴地皱眉,“有口红,感觉都没亲到你。” 梓晴笑起来,他……好可爱。 典礼在一家豪华的会馆礼堂,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先到了,门口的鲜花香味很远就能闻到,红玫瑰做的拱门呢,好漂亮,梓晴赞叹的看着。 “哎呀,只顾看老婆,把送给他们的礼物都忘在车上了。”一直挽着她的东旭笑起来,“等我一会儿,我去拿。” 梓晴点点头,坐到礼堂外角落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巨大的玫瑰花门。 “轻扬,站这儿干吗?”是莫慧扬的声音,她转回眼光却先看见莫轻扬。他有些突兀的站在红毯过道上,眼睛看着礼堂里面,莫慧扬拉着一个漂亮的姑娘一起走近他,她们把他挡住了。 梓晴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鞋子。 “小妹妹,你也来啦。”莫慧扬的问候还是那么勉强的亲切,让她有些尴尬。 梓晴抬眼看向她,礼貌地对她微笑点头。她身后,那个漂亮的姑娘已经挽住莫轻扬的胳膊,身体也亲昵地贴着他的。 她……好眼熟,对了,是广告上的那个刚刚红起来的偶像明星。入时的装扮,自信的神情,艳丽的容貌,和莫轻扬真的很配。 莫轻扬有些冷漠地看过来,她忍不住对他一笑,满是鼓励。加油,莫轻扬!她和东旭已经得到幸福了,他一定也能!悲剧的魔咒已经,他一定也能找到一份专属于他的爱情。 看到她的微笑,莫轻扬竟然脸色一冷,转开眼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冷酷。他头也不回地拉着美女和他姐姐一起走进礼堂。 梓晴苦笑,是啊,她也真可笑。他需要她鼓励吗? “我回来了。”东旭拿着礼物快步走回来,她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冷了没?”东旭的笑容是最温暖的。 她摇摇头。 因为算是主客,他们和莫家姐弟被安排在一张桌子上,梓晴挨着莫慧扬。东旭被孟琳叫走了,只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着。 莫慧扬很少和她说话,都和那个小明星喋喋不休,哪儿哪儿开发布会啦,香港,米兰,巴黎…… “对了,那个广告你拿下来了没?” “嗯,轻扬帮了我一把,拿到了。” “哈哈,他不帮你帮谁?” 梓晴安静地喝了口饮料,好冰,为什么冬天会上冰过的饮料呢……莫慧扬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楚的让她听见,有时候她真怀疑,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莫慧扬暧昧笑着靠近小明星的耳朵,很小声……但梓晴却能听得很清楚。“……他一晚上几次?强不强呀?” “慧扬姐……”小明星红了脸,“你真是!” 莫轻扬心不在焉地喝着杯子里的酒,对她们的谈话置若罔闻。 “快开始了,你不去准备一下?”莫慧扬拍了一下小明星,小明星一脸激动地走到后台去了。 原来开场节目是她唱歌…… 她很自信,在台上也闪闪发光。梓晴专注地看着,和着大家一起拍手。也许……这样的女人才是适合他的吧。忍不住,她看了他一眼,他会用什么眼神看着那个耀眼的女孩呢? 梓晴一凛,他……竟然在看她! “轻扬,是不是该找人献花?”莫慧扬身子一斜,挡住了他的视线。梓晴喘了口气,心口又疼了!她难受地闭了闭眼,手按住胸口。 掌声雷动,小明星鞠躬下台,准新郎和新娘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走上来。 孟琳好漂亮,俞凯也笑的很开怀,他们俩身上好象蒙着一层幸福的光晕。梓晴看着,又想哭了……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幸福的生活,每一个人! “请问,灰姑娘。”主持是一个要好的同学,十分调侃地对着孟琳笑,“谈谈你是怎么俘获一位王子的好吗,你看看,你的好姐妹都期待着你的宝贵经验呢。” 孟琳故意想了一下,“如果想俘虏一位王子,就要牺牲一下好朋友。豁不出去朋友套不着郎呀。梓晴,谢谢你被莫轻扬撞到啊!” 台下一片笑声,梓晴忍不住笑,大家也都看着她笑。 “说起梓晴,哇,她也是咱们同学里的传奇人物啊。现在她说话不方便,就请她的王子上台发表一下被俘感言。” 掌声中东旭笑着上台,聚光灯下的他好俊俏,引得台下一片唏嘘。 “李东旭王子,能谈谈你是怎么被我们的糊涂大王给收服的吗?你看看,我们艺术系的女孩子有的是比你的小公主漂亮的耶。” 东旭故意仔细往下看,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有吗?我怎么没看见有比我的公主更漂亮的?” 台下一片哄笑,不平的姑娘们更是齐声喊:“有!有!” 主持人也笑的喘不过气,他坏坏的问:“李公子,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你说一下,除了郑梓晴,什么样的女孩能吸引你?” 东旭看了梓晴一眼,又引发了笑声。 “别怕呀,李公子,说呀。”主持人笑着催。 “嗯……能吸引我的女孩子,要有和梓晴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她笑的时候会让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紧……” 台下阵阵起哄:“肉麻!肉麻!” 主持人一指梓晴,“郑梓晴,你很有一套哦。等你能说话了,第一件事就是办个讲座。李公子快下去吧,你真的很惧内啊,你再多说几句,估计在场的男士都要把你当成公敌了。” 东旭笑着下台走回梓晴身边,羡慕妒忌的眼光潮水一样聚拢过来,梓晴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东旭坐下笑嘻嘻地喝了口水,梓晴偷偷掐了他一把,在家乱说就算了,当着这么多长辈、同学他也这么肉麻,真是让她以后没法做人了! 东旭笑着躲闪,无辜地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呀!” 散场的时候,梓晴本想帮着孟琳送送客人,但是实在受不了同学们看着她暧昧的笑,只好躲到旁边的小厅里,都是东旭害的!他倒一副坦然的样子坐在那儿和学校的人说话。她们学校李家也有股份,他真是不怕难堪呀! 她百无聊赖地拿了一朵装饰用的玫瑰在手里玩,远远的看见小明星在给一些同学签字。她怎么没和莫轻扬在一起呢?她缓缓的转动目光,都没有。她想把玫瑰扔进垃圾箱,一回身吓了一跳,莫轻扬竟然站在她的身后几步的地方。 他深冥的目光原本在看她,因为她转身而生硬的移开,梓晴皱了皱眉,他不看她,她怎么和他打招呼呢?他明知她不能说话,看来是不想理她。 她加快脚步,准备回到东旭身边去。 “等等。”他沉着声说话了。 她愣住,回身看他,他弯腰拣起了什么走近她,“你的耳环。”他的眼神让她浑身一颤,再不敢看他,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接过来,转身就跑。 简直是落荒而逃……轻扬,再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这样的眼神应该看着那个耀眼的女孩才对! 换好衣服和东旭一起到地下停车场拿车,却又碰见了莫家人。 莫慧扬看见东旭和梓晴亲密的手拉手,表情倒是真的欣慰,她真诚地和他们打了招呼。莫轻扬照样冷着脸谁也不看,谁也不搭理。小明星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东旭正和慧扬说话,小明星一声惊呼,小小的手包带子上的暗扣开了,整个包掉在地上,包里的东西零零碎碎撒了一片。 莫慧扬叫莫轻扬赶快帮她拣,没想到他只是冷漠的看了看,说了句:“这包扔了,再买一个吧。”自顾自上了车,不怎么耐烦地皱着眉。 莫慧扬走过去指责他没风度,结果就得到他三个字的回答:“快上车!” 东旭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揽住梓晴的肩膀,也向自己的车走去,笑着问:“想吃什么?我们去!” .残酷的公平 东旭开着车,时不时捏一下鼻梁,梓晴担心地看他一眼,是困了吗?他总是太忙,又太累。 前面下坡道对面就有一家有名的咖啡连锁,梓晴示意他靠路边停一下,想去给他买杯咖啡。东旭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外卖窗口前只有两个人,梓晴一边排队一边回头向车里正在看她笑的东旭招了招手,他的笑容让冬天暗沉的天气都明亮起来了。 买了两杯咖啡刚转过身,就听见街上一片尖叫,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摇摇摆摆地从坡上冲下来,好几个行人躲避不及被刮倒,那蓝色的,陈旧的大车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直冲下来,街边停的车警报器响成一片,混乱嘈杂中挤压过停在她正对面的车,东旭的车……然后一直歪斜的侧翻,滑到坡道最下端。 东旭已经不见了,她看到的……只有一堆扭曲变形的钢铁废墟。 咖啡掉在地上,带着浓香的液体四溢流散。 那个明亮的笑容消失以后,天怎么变得那么暗? 人们有的从店铺里跑出来,有的从角落里跳出来……或者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周围那么吵,车辆鸣叫,人声惶乱,倒在地上的伤者痛苦地翻转着身体,也有的已经不动了。人们有的呆呆地看着,有的跑过去,很多人在打电话…… 她都看清楚了,看得无比清楚,却好象置身事外。她动不了,反应不了,就只能这么看着。 几个人跑到东旭的车前,试图拉扯那些露出金属狰狞颜色的钢条……然后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闪着各种光的车都开过来了,她感觉那些光让四周的一切都旋转起来,有点晕,那堆废墟却格外清晰。 消防员弄出一串火花以后……她又看见了他。 第一次,他那么没尊严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被两个人用力地拖行,放在远离车辆的一个角落。 她动了……走过去! 周围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愣愣地看她,她不管,她走过去,去他身边。 他的血从身底下不停的涌出来,她跪伏在他身边,他的血沁透了她的膝盖……热的!分明是热的! 救他呀!为什么他们不救他?!她瞪着眼四顾,带着明显的责备。 警察和消防员面带怜悯地走过来,因为她跪着,他们显得无比高大。 “女士,节哀吧。人……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刚才还对着她笑,要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死了?说了爱她,要和她幸福到老,死了?! 她瞪了他们一眼! 他?br / 殇璃第26部分阅读 殇璃 作者:未知 他的脸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那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一丝温暖。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她趴在他身上,暖的,可是……好安静,那无数次抚慰过她的安定心跳消失了! 不可能! 她抬起身,伸手去摸他的心脏……不跳了。 她觉得眼睛有点凉,是泪吗?不像,泪水是热的。 她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她有求于他的时候最喜欢这样向他撒娇了……只要她撅着嘴摇一摇他的手,他什么都会答应她。那……东旭,不要死啊,不要留下她一个人!这里是哪里啊,她不认识回家的路! 他还是躺在那里……带着他最后一丝笑容。 原来……看见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是这样的感受! 东旭向她讨还的不止是欠穆勒的情债…… 如果情债还完了,他也不用死啊!他可以和她变成怨偶,哪怕他天天打她,骂她……她宁愿这样还上几十年,只要他别死! 公平!太公平了!公平的接近残酷! 欠的都要还! 她以为她一死就躲了,躲不了! 迟早要还! 一分一厘都算的清清楚楚! .债 作者留言 别担心。。。之之还没丧心病狂到连锅端(大之替说的) 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直直的看着他们,他们的声音混合成一片,从她耳边滑过,她一句也听不清。 东旭的父母在哭,她的父母也在哭,好象……所有人都在哭,惟独她没哭。 家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似乎大家都觉得光线有助于驱散悲痛,可她知道,那根本没用。 记不得是谁了,好象是孟琳和妈妈,她们帮她换了黑色的丧服,把她扶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 她努力的支撑着,不晕到,不哭泣。上辈子是穆勒送她,现在换她送他。要送好,明天还有葬礼,她还要把他入土为安。 按常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应该随着他的生命消失,可是……死亡有时候却把某些东西变成永恒。 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死了,他便永远二十岁了,他的亲人六十年以后想起的还是二十岁的他。即使见到他的鬼,也是二十岁的鬼。 她和东旭的爱情……也是一样。 也许她老了,丑了,唠叨了,东旭就没那么爱她了……但是他一死,他对她的爱便永恒地停在了最炽烈的时候。 上一世也是吧……也许她跟他回了大漠,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她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老了的女人,可是,她的死却把他的爱冻结住了,终其一生,他能想的的她,就是那个鲜亮的美丽少女,让他苦苦的爱了一辈子。 太苦,一定太苦……那短暂的爱情之后,全是无时不刻难以停歇的锥心之痛,还有,越来越浓烈的孤独。 穆勒一定太怨,太怨了!那怨气大到即使那么爱她也要把这笔心痛的债讨回去。 可是,穆勒……你加了利息! 他是个男人,她死了以后,他还有他的王图霸业,他还能靠着他的恨和大清朝争斗到死……他可以用很多很多的东西冲淡他的痛,所以他活下来了。 可她呢,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没有野心没有展望的小女人,他就是她的全部,他死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怎么还不了解她? 当她无法面对的时候,她就会选择逃避! 这笔债……她不想还了,即使赖不掉,那……那也等再下一辈子,让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还,因为不知道前因后果,心痛中也许还能有点指望。 她却太明白了,这笔债,这笔心痛的债……终其一生没有解脱的指望!如果知道路没有尽头就会显得格外长。所以,就赖了吧,就让下一世或者不管几个轮回以后的她懵懵懂懂的去还吧,也许那时候的她还能傻傻的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停歇的地方! 送走他,她就跟去。 体贴吧,她还是很贤惠的。她笑起来,那笑容让她的父母惊慌失措,孟琳几乎叫起来了。 她有点同情的看了眼他们,对不起啊,她的心太重了,被东旭离开的痛装的太满,无法顾及他们的痛了。她的离去让他们伤心也变成债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都先欠着吧,她现在是没办法了。 妈妈拉着她的手,怎么搞的,不说妈妈的手是最温暖的吗,为什么也这么凉! “梓晴啊,你要想开啊……” 想开?她想开了呀。 她有点感谢的看着一屋子认识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出现让场面无比热闹,挺好,她真的不想再受一点冷清。 凌晨的时候他们就去了灵堂,他照片下的那个盒子里就是他的骨灰吧。照片选的不错,挺帅的,她很满意。 他变成一盒子灰的过程他们没让她参与,好象怕她受不了,多余,她都能受得他死在她面前了,还怕他再变成一捧灰吗! 她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错了,错了……她不该再给大家添麻烦。她不该等他葬了再死。多现成,就在殡仪馆里,现死现烧,她和他就可以呆在一个盒子里了。 上辈子她和承毅白骨交缠,这辈子她和东旭灰烬相掺,又浪漫又公平。 她缓缓四顾……主意改变的太快,没准备妥当!怎么死呢?上吊,没合适的地方和绳子,吃药,没买啊。她看见了那边的小桌子上放了把剪刀,疼就疼一点吧,没选择啊。 关系比较近的亲友已经陆续来了,看她的人注意力没那么集中。 去厕所。她对孟琳比画。 “我陪你去。”孟琳不放心。 梓晴想笑,死也能陪着去吗?别了,孟琳,好好活着,把若鸿的债也加上利息讨回来。 出门的时候顺便藏了剪刀,没想到,她总是死的这么暴力。原本想躺在床上安然阖目而去。 出了大门,风好冷。天这么阴沉会不会下雪? 她慢慢的走进后院的小树林,小树在冬天显得格外可怜,地上全是枯败的树叶。她看着手里的剪刀,不错,很锋利,往哪儿刺?对呀,胸口的红印,正好在心口的上方……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数! 平常碰破点皮都那么疼,给自己挑刺都觉得手软,可是她拿着剪刀往下刺倒还很麻利,连抖都没抖……在心疼到这份上时,其他疼就没威力了。 .不敢再欠 睁眼看见医生和护士……真的很扫兴!也失望,真麻烦,还得再来一遍!没刺准吗? 医生有点责备:“为了孩子,你就别折腾了!” 孩子?什么孩子? “推出去,送普通病房。”女医生一挥手,再不看她,“伤势稳定了,不严重,因为不能用麻醉药和一些其他辅助药物,可能会有点疼。死都不怕,疼更不怕了。” 她的语调那么平静,还有些嘲讽似的。生离死别或者伤痛残疾对她来说都已经见惯不怪了,没什么值得激动和同情的。 被推出加护病房,她看见了很多人,他们都很憔悴,东旭的妈妈尤其夸张,一路跟着推床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送丧的。 进了病房以后,这个刚刚失去儿子的女人显得有点疯狂,她竟然给她跪下了。 “梓晴,就算妈妈求你!别再这样了,东旭走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李家最后的根脉!一定要生下他呀!求求你,求求你了!” 梓晴木然的看着她,显得无动于衷,甚至让她起来都不曾表示。孩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东旭的孩子…… 又是债,还是债! 怕她逃避,怕她赖帐,所以给她个孩子,好让她求死不能吧…… 带孩子一起去见他,倒也算一家团聚! “梓晴!梓晴!”东旭的爸爸看她还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既心疼又恐惧,显然……这个孩子的存在并没有激起她活下去的欲望。 “梓晴,东旭那么爱你,你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也算是对他的回报!” 回报? 生下这个孩子是对他爱的回报? 她又把没有生气的目光转向了东旭的爸爸,这个一下子老了很多的男人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现在她的情况……还能回报什么? 她就连自己呆着都觉得孤独的要窒息,还能回报谁,回报什么? 就算要回报,需要她回报的那个人也已经死了! “梓晴……”东旭爸爸抽动着下巴,“先试着活下来好吗,把孩子生下来!” 试着活?她不想,没什么可试的。 “梓晴,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他就是东旭生命的延续。”东旭爸爸的泪水终于奔流而下。 东旭妈妈跪爬半步上来拉她的手,牵动了她的伤口,很疼,这疼痛却让她看清了这个原本要成为她妈妈的人,生下东旭的人。 “梓晴,就算你可怜可怜我们吧!你看看,你看看……”她的手一指,一屋子泪眼婆娑的人,老的更老,不老的也显得很老。 “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哪!” 忍心?东旭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扔下她呢!他死的时候居然还能闭上眼睛! 她都有些怨他了! “梓晴,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把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你为东旭做的最后一件事!” 东旭爸爸有些恼火地说。 为东旭做的最后一件事?生孩子? “你把这个孩子也带走了,东旭会更恨你,更怨你!更不原谅你!” 更恨,更怨,更不原谅…… 她害怕得打了一个激灵! 比死在她面前,扔下她孤独的活更恨,更怨?她害怕!太害怕! 命运有多公平她已经太知道! 不知道哪个轮回,她还要经历比现在更深重的伤心?不,不! 就算她自私吧,她怕了,她无法想象比现在更心痛会是个什么境遇。 生孩子是吧?生孩子就能不更恨,不更怨了是吧……多可笑,多悲哀。因为心疼想死,却因为怕更心疼而不得不活! 穆勒,这笔债,你要的真是够精彩,够淋漓尽致! 生下这个孩子……她就自由了吧?她就可以随意逃避了吧?顶多算是赖了旧帐,总不算欠了新债吧? 欠不起,不敢欠了。 让她活下去的……竟然是恐惧! .劫数 半夜,病房里的灯能开着全开着,那也很暗。 孟琳眼眶深陷,她躺在陪护的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她,好象生怕一个眨眼,她又要寻死。 “孟琳,睡吧。我不会再自杀,我现在不敢死。”她无奈地看着她说。 “梓晴!”孟琳真是身心疲惫了,怎么说她才能明白呢,怎么做才能让她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啊?“梓晴?你说话了?!” 梓晴笑了,让一种痛不显得痛,就得制造另一种更剧烈的痛! 说了,她说话了。 东旭离开她的痛比她离开承毅的痛剧烈的多。 门开了,进了一阵冷风。 脚步很杂沓,她背着门躺,无心理会。 “梓晴!梓晴!”一双冰凉的手握住她的,很紧,好象希望把她从什么地方拉回来似的。 这个声音是……她平躺回身体,也看见了手的主人,宁宁。她显然是刚刚赶过来,带着旅行才有的独特气味。 她身后,站着冷着脸,抿着嘴,一脸沉肃的莫轻扬。 他盯着她看,这眼神都有些类似憎恨。他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思,却死死地瞪着她。 是他让宁宁来的吗? 嗯,很好!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呆着,不能一个人呆着!多一个人在身边也是好的。在她还必须活着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只留下她一个人。 可是……谁都可以在她身边,惟独他不行!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决绝地对莫轻扬说。 这场冤孽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人的爱情才种下的,现在……她和东旭都以各自的方式偿赎自己的罪过,唯一还有幸免可能的只有他了! 也许……上辈子他也还的差不多了,只要远离她,他还有幸福而活的希望! 只要他肯远离她! 莫轻扬死死地瞪她!她说话了?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走?不想见他? 她是恨他发现她自杀,没让她追随那个男人而去吗? 恨吧,恨他也无所谓!他就是不能让她死! 走?!不想见?! 没人比他更想走!没人比他更不想见她! 见一个因为别的男人而自杀,而心死的女人,对他是多大的折磨! 可是……他走得了吗?他放得下吗? 试了……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看着他摔门而去,她竟然有些欣慰。 走吧!再也别来! 她迟早要走的,现在只不过是为了孩子而耽误了!远远的离开吧,不要两次看见她死在他面前! 她刚有些困倦,门又被用力的推开了。 莫慧扬踉踉跄跄的走进来,她身上带的酒气让她有些恶心。 莫慧扬厌恶、痛苦地指着她,嘴唇直哆嗦,话没说出来,眼泪先流下来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再晚一天死?你为什么没死?” 她哭着质问。 梓晴看着她,这个问题……她也想问! “你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她咒骂。 孟琳和宁宁都过来阻拦她。 “你还要折磨轻扬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他那天买了票就要回美国了!你只要再晚一天!”她泪水纷乱地骂着。 “你……”莫慧扬在孟琳和宁宁的推搡下伸出一只手,指着她。像诅咒又像宣判:“你就是他的劫数!” 劫数? 梓晴默默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 对,劫数! 这一世她见到莫轻扬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她不停的想逃开,也不停的想让他逃开,就是预感到,她将会变成他的劫数! 不应该啊! 她欠了穆勒的情,让穆勒痛苦孤单的活过一生……她欠,她还! 她也欠了承毅的情,可他让她那么痛苦,他亲手杀了她,与她同眠地下,他俩应该两不相欠!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为什么走不掉? .一次还清 梓晴坐在产科的过道上,远远地看着莫轻扬,医生送出来,正和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她看他的眼神……几乎是怜悯。 他已经逃不开了,那就随便他吧。在她活着的时候,他能还多少还多少,还清最好!这样……再轮回,就能幸福的活着了吧?再别遇见她! 这也算对他今生执着爱她的一点点回报。她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送你回家?还是想出去走走?”他走过来,扶她起来。 “回家。”她冷淡平静地说。 梓晴已经搬回父母家了,谁也没胆量再让她住在满是她和东旭甜蜜记忆的房子里。 宁宁也跟着搬进来,在莫轻扬的授意下干脆搬进了她的房间。 梓晴很满意这种安排,决心离去,反倒不悲伤了,只是很怕孤单。 郑家的餐桌摆的很满,吃饭的人很多,说话的人却很少。 “吃!”莫轻扬把一大块排骨塞进她碗里。她没反应,沉默木然的吃着。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她吃,她每吃下一点有营养的东西大家都是很欣喜的,虽然她吃东西的表情让大家都觉得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喝点这参鸡汤,东旭妈妈……”郑妈妈顿了一下,改口说“你婆婆……”又被大家瞪一眼,她心虚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莫轻扬,终于决定说“你阿姨送来的。” 没人敢惹这个总是冷着脸的莫总。 他比东旭凶恶的多,梓晴回家后他基本天天来,四个多月了,郑家夫妻没跟他聊过一句天,他看着也不像是个聊天的人。 这人天天在郑家出出进进,比在他自己家都理直气壮,看他也很辛苦,郑爸爸只好把小房间收拾出来放了一张床——和郑妈妈住了进去。主卧室当然得让给莫总了。 莫总也不拒绝,堂而皇之的住了进去。连他的司机每天早上都会来郑家接他,而郑家的电话响的次数频繁起来……多数是找莫总。 这人当女婿……真的不太理想。 可是,谁都明白,包括东旭的父母,怀孕已经五个月,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动了,梓晴的眼睛里还是毫无生气!她的心……还留在东旭那里。 而这个冷着脸,凶横霸道的男人,是唯一的希望。唯一能把她那缕陆续飘散的魂魄揽住的希望。 虽然成效不大,他真的付出很多,多到大家都不能理解的地步,可是梓晴却还是无动于衷。事到如今,死马活马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夫了。 郑妈妈曾背地问过她,对莫轻扬怎么打算。毕竟能遇见这么个男人,撇开他的身家相貌优势不提,就算他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能为她做这么多,都是上天的恩惠。 结果她只冷冷的说:“他欠的,他还。” 这孩子变得太古怪了,郑妈妈很无奈,她说的话很少,而且都是些大家听不明白的。 莫总欠了什么?要欠也是她欠他的! “喝汤。”他把一碗汤放在她手边,她接着喝了。“吃菜。”他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 “那个……莫总!”郑爸爸怯懦地阻拦道,“不能再给她吃了,太多了,要伤食。” 莫轻扬皱了下眉,“可以了。” 于是她站起身,宁宁赶紧跟着她站起来,打算陪她回房间。 门铃响了,宁宁示意梓晴等她一下,先开下门。 来的是莫慧扬。 所有人都皱眉,除了梓晴,已经没什么事能让她皱眉了。 莫慧扬已经来了很多次,每次只有一个目的,让莫轻扬跟她回家,让他离开梓晴。 莫慧扬的眉头皱的比任何人更紧。 “如果还是那个话,你走吧。”莫轻扬刚才一直看着梓晴吃饭,现在才自己吃。 “不……轻扬,我放弃了。”莫慧扬长长叹气,原本以为他的热情只够坚持几天,十几天,一个月……没想到,他整整坚持了四个多月!而且,看样子,只要那个女人不拒绝,他会一直坚持下去。 真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这没回报的爱情,甚至是没反应的爱情,他妄执不放为了什么! “轻扬,只要你愿意,我再也不叫你离开她了。可是,轻扬,算我求你,你可以照顾她,不离开她,但试着别爱她好吗?”她几乎是在恳求。 莫轻扬继续吃他的饭。 “轻扬,这个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看看她的眼睛!”她用手指着梓晴,“她的眼睛里没有你!没有任何人!她迟早要去死的!” “啪”!莫轻扬摔了碗。 莫慧扬跨前一步拉扯住梓晴,“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非留着轻扬干什么?!看在他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该放他走!你说话呀!你会说的,我知道!” 梓晴平静的看着她:“如果他欠的……能一次还清,是他的幸运。” “疯子!疯子!”莫慧扬惊恐地倒退一步,手也松开了。“轻扬他欠什么?他欠谁也不欠你!你卑鄙,自私!不过就是留他在身边填补空虚……” “你走!”莫轻扬缓缓站起身,却没转过来,那个僵冷的背影已经有足够的威慑力。 莫慧扬吃惊的张大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跑出去了。都疯了!都疯了! 梓晴看着她的背影冷冷一笑,空虚?她不空虚。他欠了什么她知道,能还已经很幸运了!像她……连还的勇气都没有,连还的对象都没有了。 死了,都要担心下一个轮回接着伤心! 能一次还清,绝对是幸运! .延续 这疼痛……就是阵痛吗? 肚子里的孩子终于要脱离她,也放开她了吗? 所有人都很惊慌,除了她。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莫轻扬搂着她的胳膊都是颤抖的,她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毕竟是她爱过的。 她要走了……她走了以后,他怎么办?能挺过来的吧? 莫轻扬低头看她的时候正撞见了她的眼神,他竟呆住了,她在想什么才能有这样复杂的眼神? “如果你想生了孩子就去死……”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就挤跨李家的药厂,让你的孩子一辈子困苦潦倒。” 她笑了,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他愣了。 “不会的,你不会。” 笑容很短,因为真的很疼。这疼痛由某一点扩散到全身,疼得她泪流满面。 疼痛让她的思维简单,就是把孩子生出来。 原来……疼痛和泪水也可以代表一个生命的到来。 过程很混乱,她哭了喊了,这人类最原始的疼痛打破了她伪装的坚强和冷漠。当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在她耳边响起,她疲惫的笑了。 “男孩,正常,斤……”护士按规程报着,接着她听见很多惊叹,“哇,好漂亮,他算是咱们医院初生第一帅哥了……” 她和东旭的孩子当然会很漂亮。 “妈妈,你看看。”一个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只看见一双弯弯的笑眼,她把包在粉蓝色小襁褓里的小婴儿抱给她看。 梓晴努力地睁大因疲惫而朦胧的眼,这个红红的,嫩嫩的,还有点皱有点肿的一团小肉肉就是她那么疼生出来的吗? 看不出是第一帅哥呀……她安心的合上眼,睡了。 “好臭啊……”她听见孟琳的抱怨声。 “没办法,他在拉屎。”俞凯倒是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轻扬,这么个小人儿怎么能拉这么长时间,这么一大滩呢?你看,都从尿不湿里淌出来了呢。” “攒了十个月,这么多很正常。”莫轻扬假装懂行地说。 郑妈妈呵呵笑起来,“这是胎便,拉的越多越干净越好呢。” “我就想知道……谁替他擦。”孟琳惊恐的说。 “我……我可不行,我不敢碰他。”宁宁也颤抖着声音说。 “我来吧。”郑妈妈到底是这一堆女人里唯一做过妈妈的人。 “我来!”莫轻扬冷着声音说,口气坚决,“小子,你的第一泡屎就是我替你擦的,将来要知道感恩戴德啊!” 她睁开眼,看见他正在粗手笨脚地用湿巾给婴儿擦屁股,他提起小婴儿的两条小腿,小婴儿就生气了,很不感恩的哭了起来。 “这个东西怎么用啊?”俞凯愁眉苦脸地翻弄着尿不湿。 莫轻扬鄙视地一把抢过来,虽然粗鲁,还算正确的替孩子穿好。“所以说你不行,陪梓晴来医院锻炼,有护士专门教的。” 他一抬头,看见她在看他,笑了,“醒了?” 她震动地看着他的笑脸,他笑了?她转动着眼珠,孟琳在笑,妈妈在笑,宁宁在笑,俞凯在笑,所有人都在幸福的笑。 这些笑容,让她的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似乎新生命的到来,驱散了一切阴霾……除了她心里的一块。 “抱抱孩子。”莫轻扬把婴儿塞到她手里,那么软,她简直都不敢用力抱他。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眸又黑又亮,简直都不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的眼睛。 好熟悉…… “梓晴,你可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帅哥呢。”孟琳凑过来,“你看他的胸口。”她轻轻掀起襁褓,婴儿的胸口有一块深蓝色的印记。“连接生过那么多孩子的医生和护士都说,从来没见过胎记有这么漂亮的颜色的,好象一块宝石。” 梓晴浑身颤抖,这形状是……苍原之眼! “他叫什么名字好呢?”莫轻扬皱眉沉思,有点苦恼。 “穆勒。” “啊?穆勒?李穆勒?怪是怪了点,还算特别。” “郑梓晴家属!”护士推门进来,“准备一下,婴儿游泳时间,带好包被和尿不湿。产妇要是醒了最好也过去看一看,多活动有利于淤血排出。” 郑妈妈立刻忙碌起来,翻东找西。 孟琳和俞凯都很不能理解,“游泳?他?”他们怀疑地看着嫩胳膊嫩腿的小穆勒。 莫轻扬到底总陪着来医院见过些世面了,见怪不怪。 医生笑嘻嘻的带着护士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缎带胸花。 “莫先生,您和您儿子被我们评为本月明星父子。” 莫轻扬一脸菜色,恼火却无奈地被大夫在胸前别上“明星爸爸”的标签。所有人都在极力忍耐,不至于爆笑出来。 “因为我们医院在拍广告短片,希望莫先生和令公子能配合我们,积极参加拍摄,我们将赠予免费跟踪体检到一岁的优惠。” “不拍!”莫轻扬估计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可以上省级电视台……” “不拍!” “还是问问妈妈吧。”眼看在莫轻扬这儿没戏,大夫狡猾地转攻梓晴。 “多好的机会啊,专业摄影师拍摄,将来自己留做纪念也好啊。” “嗯。”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点头了。 被宁宁和孟琳一左一右架着,她站在玻璃墙外看着莫轻扬一脸恐怖笑容地保护着小穆勒游泳拍摄。 猛地,她呆了! 印在玻璃墙上的……是她的笑脸吗?! 她怎么可能笑得这么幸福?! 半夜,折腾一天的大人们都回去了,只剩宁宁和莫轻扬留下,也都在陪护床和沙发上沉稳的睡着。 梓晴轻轻的下了床。 她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她的决心就会动摇! 他的笑脸,他抱着孩子的样子,深深打动她的心,原本已经冷了硬了的心,以她恐惧的速度软化升温。 如果……她幸福的生活下去,怎么对得起上辈子的穆勒,这辈子的东旭?她是该受罚的人! 她走到婴儿床边,最后看一眼她的……小穆勒。 把他留给莫轻扬吧,他和他解不开的纠结也许就从爱开始化解。 穆勒醒着,却没哭,用他黑黑的眼睛看着她。 她的心一震。 不能再停留了,她闭了下眼,以她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腿很软,跑得也慢,但她真的不敢再停留了。 站在楼顶,十五层,足够了。 一步,两步……她已经感觉到楼底传来的风了,只要爬过这道水泥护拦,一了百了! 她撑住水泥护拦,好高……她的力气好微弱。 无比清晰的,她听见了哭声,婴儿的哭声,每一下都撕心裂肺。 她回头……没有人,整个天台空空的。 她继续攀爬,那哭声又真切的响起,她好象看见了那双她熟悉的眼睛,刚才还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小穆勒! 手和脚同时一软……她跳不下去! 孩子从她体内出来了,可是却与她纠缠的更紧! 她不忍心,她也不能丢下他……让她白天看见的每一张笑脸再蒙上忧郁痛苦的神色! 她虚弱无力地走回病房时,宁宁醒着,看她回来什么都没说。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她看向床里的小穆勒,他竟然笑了……才出生三天的孩子会笑?! 莫轻扬并不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他才从外边进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扶她躺回病床,奇怪……因为贴得很近,她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 “睡吧。”他说。 她安心地闭上眼,无论明天是苦是乐,她都不逃了,做了妈妈,她有了还债的勇气!不逃了…… 这个孩子延续的不光是东旭的生命……更是她的! 莫轻扬看着她安睡的娇美小脸,泪水竟然涌出眼眶,他微微侧过头,不想被宁宁看见。 这个女人……活下来了! 刚才,他真的怕她往下跳!如果她真的跳了,就算他把她拉回来又有什么用? 如果这个孩子延续了她的生命……他就要用另一个孩子延续他和她的爱情! 只是时间问题,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爱! .爱,终结宿命 作者留言 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 五年后 五岁的穆勒在后院摘了一把熟了的小西红柿,那是爸爸和他一起种的。 “哥,给我点。”三岁的承毅奶声奶气说,理直气壮的伸着小手。 “洗了再吃。”穆勒不为所动。 “哥……”承毅打算撒娇,穆勒抬眼看了看他。 “莫承毅,你的脸怎么了?” 承毅有点不好意思:“被打了。” “嗯?你不是总说称霸小二班了吗?”穆勒皱眉,“谁啊?明天哥去替你报仇!” “一个女孩。” “看你那出息!被女孩打。” 莫轻扬下班回来,看见他们在后院就直接走过来了。 “爸,承毅被一个女孩打了。”穆勒很不屑地说。 莫轻扬脸色一凛,蹲下身看小儿子,“漂亮吗,那女孩?” 承毅胖嘟嘟的小脸竟然一红,“漂亮……” 莫轻扬叹气,“那就没办法了。男人总是要被漂亮的女人欺负的。你们看,我就总被你妈欺负。”他含笑看了眼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梓晴。 两个小家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爸爸,你和妈妈再给我们生个妹妹吧。”承毅期待地说。 “嗯,提议不错,为什么想要妹妹?”莫轻扬的笑容更深了些。 “我发现……”承毅假装深沉的说,“女孩子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香味,哥身上就没有。” 莫轻扬皱眉,有点烦恼,“承毅啊,我真担心你将来要变成色鬼啊。” “想要妹妹就要变成色鬼吗?”穆勒也担心了。“那我是不是也会变啊?” “……” “爸爸,什么是色鬼?”承毅单纯的问。 “就是只要漂亮女孩子就喜欢。” 穆勒这回放心了,“我不喜欢漂亮女孩子,我要漂亮女孩子喜欢我。” 莫轻扬和承毅绝望地羡慕他,还是这小子牛啊。 承毅挪着短腿跑过来拉梓晴的手,“妈妈,就算变色鬼,我也想要妹妹。你给我生个特别香的妹妹。” 梓晴忍不住一笑,低头看他,他就是搓圆摁扁的莫轻扬,太像了,两父子。 她抬头看大一号的承毅,在橙黄|色的夕阳下,他抱起穆勒向她走过来了,脸上是她最喜欢的好看的,性感的笑容。 看着父子三人,她的心里只有幸福。 幸好当初没有跳下去……幸好她给了自己一个爱别人的机会。 幸福,总是给那些肯爱,敢爱,不吝惜付出爱的人的。 死亡,轮回都不能结束宿命,爱,却可以! 她拉起莫轻扬的手,“吃晚饭吧。” 爱……让所有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纠缠两世的孽缘就在笑容里化开了…… 免费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