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渊录》 分卷阅读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 书名:芩渊录 作者:非采 文案: 公卿世家文 邪魅放荡少年将军,不羁洒脱世家小姐(HE) 所谓世家,公侯之后也 所谓朝堂,左右议政也 所谓战场,生死有命也 所谓江湖,逍遥四方也 当今天下为何只有男子可习兵练武,女子却要整天被关在房中学些不中用的典教刺绣!我不服!虽说现在我大良国泰民安,可边境却尚未安稳,若是我能习得武艺,熟知兵法,披挂上阵,定不输那些个末流将军,常言男儿志在四方,女子怎么就不行了!我偏偏不要被那些个礼法拘束,偏要做个能上阵杀敌的威风女将军! 秦白易自嘲一笑,复又眸中蒙了层邪性的狠厉,不够!他秦白易可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让他这辈子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万芩和沈汀寻携手相伴到老,做梦! 排雷:内有耽美副线cp,不喜慎点 感谢美工阿颖提供的封面 喜欢的宝宝求赐个评论或者点个收藏,算是给我个鼓励,鞠躬感恩~ 本采喜欢慢悠悠的讲故事,所以前奏都会比较长,还请大家见谅~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朝堂之上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万芩,秦白易 ┃ 配角:沈汀寻,王实知,林高义,赵霆,郭西妙,林高维,木樨,木桃等 ┃ 其它: ================== ☆、序 西北草原的冬天 夏季富饶的绿意早已随着最后一缕秋风消失殆尽,眼前剩下的只有点点零星的枯黄,皑皑的白雪在冷风的日夜欺凌下早就失去了绵软的触感。 阿真跟着父亲穿着兽皮做的大靴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丛里,高高的靴筒还是被坚硬的雪丛磨破了皮,冰水就着寒风割着阿真的脚踝。 阿真低头看了眼皱了皱眉,甩了两下裤腿,快步追上了父亲的步伐,不是不疼,只是比起疼痛活着才最重要。 父亲被察善大人器重,管理族中的牛羊,可是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月了,眼看着牛羊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没了牛羊,也就没了生存的天,父亲只能带着阿真带着剩下的牛羊群艰难的转去别处,去一个有草料和粮食的地方,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前面我记得有个专供良国商队休息的驿站,老板认识我,步子快点,今晚就去那里吧。” 阿真听着父亲沉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良国人?”阿真轻声呢喃问了声 父亲转过头来,看着面前鼻尖冻的通红的小姑娘,眼睛里蒙了层转瞬即逝的水雾道:“良国不都是坏人。” 不等阿真回过神来就径直的往前继续走 阿真来不及细想,赶紧追了上去。 那个良国的驿站虽然简陋,但在阿真看来那应该是她见过最大的房子,最大的木头房子,高大的门用厚厚的布帘遮着,旁边斜插着一面旗,上面是阿真看不懂的良国字,父亲招手让阿真帮忙把牛羊赶到圈里,转身就进了驿站。 等阿真关好圈门时父亲已经出来了,身边还站着个穿斗篷的人 “他真好看”阿真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脑袋也不转了,就瞪着眼睛一直看。 父亲已经是族中高大的男子了,那人却和父亲不分高下,一双凤眼透着怎么看都是温柔的眼神,面庞像牦牛奶一般透白,一身青色广袖锦缎很是华贵,还有那雪白的狐皮斗篷,阿真只在察善大人的贡箱里见过,一支白玉短笛别在腰间,天上神仙也不会有这样的人物了吧。 阿真正看的脸色发红,那人看她发呆就回头对着父亲说着什么,父亲听完也朝阿真看了看,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阿真的脸更红了,拖着步子走过去,心跳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父亲用磕绊的良国话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却笑着用族语说了句“没关系,快进去吧,别把孩子冻坏了” 原来他还会族语,阿真正愣神,就被父亲牵了进去,屋子里烧着炭盆真暖和,宽大的房子还有第二层,难怪从外面看那么高大。 那人朝伙计招了招手吩咐了什么,伙计就点着头去了后面 那人拉着父亲坐在了靠火盆的桌子旁,笑着说着什么,阿真一句也听不懂。 父亲也笑了笑拉着阿真道:“这是我女儿阿真,阿真给大人磕头” 阿真刚要跪下就被一双指骨分明白皙有力的手搀住了,抬头就看到了那放大好看的脸:“阿真,这个名字不错” 许是靠的太近,那人身上透着股草药的香气,清清淡淡若隐若现 阿真连忙站好用族语回了声谢谢。 从前阿真听玉离娘和察善大人都说起过良国,他们都去过良国,只是两个人说的良国却不一样。 察善大人说良国人长的凶神恶煞,只会拿着兵器见人就砍,到过的地方连河水都会变红,还贪心无比,把牛羊牲口都抢光了,即使这样还不知足,从前阿真半信半疑,现在却完全相信 分卷阅读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玉离娘的说法了,她说,良国风景秀美,有高高的青山,有清清的河水,有大大的房子,四季分明鸟语花香,良国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良国的男子一个比一个有礼,那里不缺吃的粮食,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精致的糕点,那里也不缺布匹,衣服式样多种多样,玉离娘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坐在青青的草地上眺望着南方,眼睛里除了回味还有想念。 阿真喜欢玉离娘说的那个良国,现在更喜欢了,不仅喜欢,还很想去。 阿真和父亲吃了两大碗面条,全身都热开了,那人就坐在一旁慢慢喝茶,那茶叶阿真也在察善大人那里见过,察善大人从不喝,他说又苦又涩不如奶汁甜,可现在阿真却想尝一尝。那人看了看阿真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给父亲和阿真倒了两杯,阿真捧着小小的茶杯,热气氤氲间轻轻唑了一口“是苦的”,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那人轻笑摇头,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就从袖子里拿出个细颈白瓷瓶,上面还描了个青色的良国字,递到阿真面前,看着阿真的父亲用族语说道:“孩子腿受伤了,这个给你,涂在伤口上不碰水就好了” 父亲连忙双手接住说着多谢大人 这时那名店中的伙计端了碗羊奶进来,放在了阿真面前,阿真愣了愣,那人笑着不语。 低头喝着熟悉的羊奶,眼神迷离间无意瞥到了那人腰间的短笛,那人看阿真看他腰间发呆,轻声笑了笑,低头继续喝着茶,不再说话。 阿真和父亲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那人还坐在大堂里,摸着手中的笛子,背影一动也不动,阿真见过类似的情景,那是玉离娘傍晚坐在山坡望着南方的背影,一模一样,同样安静,同样悲伤。 阿真曾经以为玉离娘是想良国了,就问她,既然想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玉离娘眼睛里藏着泪水不说话,隔了好久才回道:“回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阿真歪着头听不明白,玉离娘却说:“长大就明白了” 阿真现在长大了,还是不明白,只是想去良国。 晚上阿真翻来覆去睡不着,父亲在另一张床上问道:“怎么了?” “今天那个人是谁?”阿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是问道 “救过我的贵人”父亲的声音没有温度 “那贵人又是谁?” “贵人是良国的沈先生” “那良国的沈先生又是谁?” “良国的沈先生是医圣” “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没人知道…… 念着念着阿真就睡着了。 梦里她看到了沈先生,他还是一样好看,只是比现在更年轻更意气风发,他正站在一颗开满花的树下,花瓣落在他的肩上,一身青衣映着白皙的脸庞,他笑着看着一个人,一个姑娘,是谁?阿真看不清,可阿真知道她很好看,还知道沈先生心悦她,她手上拿着一支和沈先生腰间很像的青玉短笛,正说着什么,阿真听不懂,可她知道沈先生欢喜,一青一白当真是好看般配,沈先生笑的真好看,可阿真好难过,心狠狠的在疼痛,他越开心阿真越痛…… ☆、良国 良国,泰元一十八年四月,春,元丰皇帝下诏赐婚太尉府三公子,令其本月廿十六迎娶治粟内史家的二小姐。 充闾之庆的喜告张贴的到处都是,大街小巷一片祥和欢盈,京城的武平街的头里拥拥堵堵,倒不是寻常的百姓,仔细看倒是好多穿着布甲的兵士在街口进进出出, 临街开市的小茶楼也热闹非凡,楼内的桌椅上早就挤满了客人,呵,那楼梯上还坐了几排呢,门口被层层围住的人群暂且不提,被众人围住的正是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人,他一拍桌子,就用私塾先生的语气缓缓开口道:“今日咱就说上一说最近武平街的头等大事,太尉府公子迎娶治粟内史家千金”。 堂下坐着和站着的鸦雀无声,都睁着大眼睛期待下文,那男子摸了摸胡须继续道:“要说赐婚,就必须先说这京城武平街的太尉府,这太尉大人何许人也?乃是力拥两朝的大功臣啊,年轻的时候那是战功赫赫,平定西北狄戎功不可没,先帝对其青睐有加,又念其奔波多年无人照拂,便将自己的嫡女昭华公主下嫁,特赐镇国右将军之位另加京城两处大府邸,就是如今武平街的十里太尉府和公主府啊,那府里传说金银玉器堆得到处都是,连屋内的地砖都是用黄金铺的,每每在院外经过都是透着金光,诸位要是去了定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呵”低下又是一阵惊叹, 那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极慢的刮了刮茶叶,轻呡了一口清清嗓继续道:“诸位别急这才哪到哪啊,且听我慢慢道来,先帝崩逝后,当今皇帝陛下登基,镇国右将军护国有功,第一等大事就是下诏赐封右将军为太尉,位列三公,统领左右两大将军,大权在握啊,还不止如此呢,第一道圣旨还没停下,宫里就又来了内监,带着第二道诏书,上曰‘寡人闻王者始风,本乎妃德,天下内治,模厥人伦 分卷阅读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御于邦家,式是风化,惟尔赠太尉徐靖嫡次女,祥会鼎族,行高邦媛,体仁则厚,履礼维纯,有冲敏之识,不资姆训,有淑慎之行,自成嫔则,是用册曰贵妃,往钦哉,无或居上而骄,无或处贵而逸,降情以逮下,诚事以防微,敬循礼节,以率妃嫔,膺兹嘉命,可不慎欤。’” 那说书人把唱词说的抑扬顿挫,点头哈腰的,大堂里的人也是听的聚精会神,“那贵妃娘娘入宫不到两年就生了大皇子,后又为陛下添了唯一的安平公主,旁的不说,单是这年幼的公主殿下,就高贵非常,在下说是被陛下捧在手心捧大的却是一点不为过,前些年东南隔海的南象国派使臣朝拜时,进贡了一颗千年罕见的海蚌珠,足有碗口那么大,通体剔透晶莹,皇上看后也觉是件稀世少有的宝贝,当即赏赐给了安平公主,又厚赏了那些使臣,你猜怎么着,使臣前脚刚走,后脚年幼公主就抓起那珠子掷到了地上玩耍起来,谁知用力太大撞在了庭柱上,裂了个缝,换做旁人怕是请罪还来不及呢,谁知皇上知道后登时就赏赐了三大抬玩物以抚慰公主,你们说,这样的恩宠是不是前无古人?” “乖乖,这何止是恩宠啊……” “是啊是啊,太尉府如今当真是贵胄在上啊” “谁说不是呢,本就是皇亲,如今又要娶治粟内史的千金,岂不是贵上加贵” “可不,那治粟内史虽说官职不如太尉大人,可也位列公卿啊” 堂下叽叽喳喳议论了开来。 那说书人拍了拍桌子,厅堂重又安静了下来,“诸位别急着议论啊,这后边,还有呢,贵妃娘娘乃太尉大人嫡次女,你们可知这嫡长女嫁与了谁吗?” “嫁给了谁?” “难不成还会比皇室更为尊贵的所在吗?” 那说书人听了此话皱了皱眉道:“阁下切勿胡言,这世上自然是没有比皇家更为尊贵的所在。” 见那人脸色讪讪,复又说道:“那长女嫁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尉大人最欣赏的学生,当朝的右将军。那右将军自小跟在太尉大人身边长大,熟读兵法,精通布防之术,又受太尉大人的器重,身居高位,执掌兵权,自然是太尉大人的得力助手,然就这样还没全部说完,那将军夫人生有一女,乃将军府大小姐,传闻有倾国倾城之姿,更绝的是一抹弱柳佛风的腰肢,国宴之上一曲《踏金莲》惊艳四座,呼声频起,更是博得了圣上的欢心,没过两天就被下诏封了昭仪,后又替皇家传承子息生下二皇子殿下,又晋了贤妃,当真是盛宠不断啊。” “诶?那右将军的夫人不是太尉之女吗?”堂下有人问道 “然也” “那贵妃也是太尉之女不错吧?” 说书人一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颔了颔首。 “那如今将军千金也进宫当了妃子,那太尉大人岂不是从将军的岳丈变成了平辈?白白吃了哑巴亏哈哈哈哈哈……” 那说书人放下杯子看着堂下哈哈大笑的听客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能心道世人无知。 楼上雅间内。 “哼,蠢材。” “二公子何故骂我?”秦朗委屈的站到一旁瘪了瘪嘴,偷偷看了看面前穿一身月白服的人。 “我哪里是在骂你,我骂的是那堂下嬉笑之人”秦白易看了看委屈巴巴的秦朗,脸上扬起一抹坏笑道,“怎么,几天没骂你,你就自己循着往身上揽了?” “哪有,二公子平白说话真真要吓死我了,公子莫要在听了,这些市街小巷的流言最是传的迅速,他们也不管是真是假就一气乱说。” “我倒不觉得那说书人是乱说,他说的可都是真的,不过连贵妃册封圣旨都能说的七七八八,那才是有些奇了。”秦白易捧了把瓜子,翘了个二郎腿转头对秦朗又道:“你回头告诉双儿,让他打听打听,可别是混了个什么探子。” “诶,知道了。” 秦白易把手中的瓜子塞到秦朗手上,拍了拍手,掸了掸衣袖,站起身说:“出来大半天,也没什么新鲜好玩的,走,回去,咱大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没劲。” 秦朗把那瓜子灌进荷包里,跟着说道:“公子可别乱说,咱大良什么时候不热闹过,那还不是您都玩遍了。” “嘿!小东西,几天不打你皮痒了是吧,本公子你也敢说。”秦白易一边说着一边轻拍了下秦朗的头。 “哎呦,公子你说话不算话,前天还说我长大了,打不得了的,今天又打我。”秦朗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嘀咕道 “嘿!你还说,你再顶一句试试,平时都把你给宠坏了,还说不说?说不说?你给我站着别动。” “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两人一打一闹的跑出了茶馆,秦朗在前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秦白易,正回头,却一头钻进了一人怀中,正待抬头道歉,就被一把推了出去。 “这谁啊!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被撞那人旁边的侍卫尖着声吼道。 “哎呦”秦朗被推倒在地上,秦白易一看撞了人, 分卷阅读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赶紧一把把地上的秦朗给拉了起来,见秦朗没事,这才转过身来看被撞那人,那人身旁的侍从正询问他有没有撞伤,秦白易就趁机抬头打量着那被撞之人,就见他身穿淡青色锦缎,腰间束了条黛色玉带,上挂一串碧色玉玦,下坠丝绦,腰间还别了把风雅的折扇,可明明是个文绉绉的样子,却没穿广袖衣袍,跟秦白易一般护腕束袖,一双杏眼正瞪着他,肤若凝脂,两颊生晕,一条青色的长缎规规矩矩的束着头发,看着面前恼怒的翩翩佳公子,秦白易不禁心中感慨:“当真是个标致的人物啊。”感慨完又觉得不对,平白对什么男子称赞,还是标致这样的浑话。 正心里两下纠结,那人却见他久不说话正要启唇质问,身旁的侍从却尖着嗓子先出了声:“你们平白撞了人,也不赔礼致歉的吗?看你们穿着不俗,是哪家府上的人,如此不知礼数!” 秦白易摆了摆手制止了正准备开口的秦朗,眯眼看了看那个娘们唧唧的侍卫,随意的托手行了一礼道:“是在下教人无方,冲撞了阁下,对不住了,还望公子海涵”。秦白易平时甚少有正经的时候,若是父亲见他现在这般认真认错,定要惊讶一番,说不定还要请国师帮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入体。 那人见秦白易还颇有诚意,便也开始打量起了他,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却高出自己许多,一身月白色锦缎也遮不住内里桀骜不驯的气度,玄色护腕颇为森然,手指纤长,面色白润,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倒衬的英气的面庞缓和了不少,腰间玄色的锦带上坠了个荷包,腰上还别了把刻纹精致的匕首,头发用一根玄色的缎带束的松松垮垮,万芩心道:“好个纨绔子弟!” 万芩正了正声色道:“无妨,想来你们也是无意,只是这街市之上并非追逐嬉戏之地,今日还好是撞了我,若是撞了年幼的孩童,或是孱弱的老人,阁下就罪过了。” 秦白易嘴角轻笑,挑了挑那双桃花眼道:“公子教训的是,在下定然回去好好教导一番,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告知在下也好不日登门赔礼。” 万芩本就不愈多有纠缠,便道:“登门赔礼就不必了,也并非什么大事,公子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完就转身带着那侍卫走了,那方秦白易还在愣神,秦朗轻声喊道:“公子?” 秦白易回神看着秦朗,叹了口气,恢复了那副浪荡不羁的神色,无奈道:“唉,本公子难得见到这么秀气的小少爷,本想结交一番,唉”说完两手抓着秦朗的肩膀使劲摇了摇,直摇到秦朗头晕眼花叫到:“公子,你松手啊,啊啊啊啊,公子”秦白易停了摇晃却不松手,看着秦朗道:“你说说你,怎么不再用力的撞一撞呢,撞到他倒地,本公子也好有机会问到他姓名,你说说你,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白给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了,也不长的壮实点,啊啊啊,真是气煞我也!”说完又是一通乱摇,秦朗只得大喊饶命。 万芩在府中被禁足了半月,天天不是跟着绣娘学女工,就是跟着冬书夫人学礼则规矩,偏生她只爱舞刀弄枪,人家小姐传出去的名声不是舞姿卓越琴技超群,就是画的一手好丹青,可廷尉大人家的二小姐倒好,今天打倒了一个监史,只用了十招,隔天又使坏了府中的青铜长戟,万大人本就憋着股气,偏生万芩又没点眼力见儿。隔天自己就偷偷换了身男子装扮,带着丫头水苏,顶着哥哥万荆的名头跑到了京郊武人侠客齐聚的聚英堂,好死不死,万大人正好那天也在聚英堂,万芩一见父亲顿时傻了眼,慌不择路,正要拔腿逃跑,却被父亲的何右监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一路拖拽关进了房间,脸都丢尽了,这一关就是半个月。每天学些无聊透顶的东西,筋骨散漫了不说,还浑身不自在,更气人的是,万大人每天傍晚都要站在窗子外边好一顿批评教育,万芩只觉生无可恋,万念俱灰,好在她有个心疼她的好哥哥,每天悄悄送些她爱吃的糕点零嘴,隔三差五向父亲提一提死去的娘亲,又时常在饭桌上唉声叹气说些要是妹妹在就好了的丧话,果然万芩就被放了出来。 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万芩还没规矩几天,就又犯起了老毛病,穿着男装,摇着折扇,在街上晃来晃去,看看铁匠铺,瞅瞅路边摊。 正逍遥快活好不风流的时候,留在家里看门的银朱就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她,灵仙药庄的人来了,说是太尉公子大婚也宴请了他们,舅舅一行人要在京城待到下月,住在她家,廷尉大人让她去见人。万芩一听,赶紧收了前秒还在摇的折扇,抬腿就往家跑,不跑怎么行,万一又被关怎么办!边跑边嘀咕:“来就来呗,有什么好见的,偏偏还挑了个小爷的好时候!”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本来就急着赶路,好巧不巧的还撞了人,又花了些功夫费了些唇舌。 万芩前脚刚迈进廷尉府的大门,后脚就觉察出了不对劲,门旁的侍从看着她欲言又止,万芩心头一紧,料是被父亲又知道了,低头正想着要不要去典客府躲避一番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了一双玄色描玳瑁色靴子,抬头正见父亲负手站在她面前,一身藏青斜襟广袖袍衫,衬的是廷尉执掌刑罚 分卷阅读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的威严,万芩偷偷瞄了眼父亲的眼睛更害怕了,吓的缩在庭院中不知所措。 “还知道回来?嗯?”父亲低沉稳重的声音传了过来,虽说只没什么语气的说了这么一句,万芩却听的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怎么不说话?人人都道我万恪的女儿胆识过人,怎么现在哑巴了?嗯?”廷尉大人说的缓慢有力,听不出喜怒,可万芩知道,父亲已经生了天大的气,正想开口讨饶,那方父亲接着说道:“你身上这穿的是什么?冬书夫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整天学着浪荡子弟招摇过市,半点没有女儿家应有的教养,我大良乃礼法之邦,刑罚有度,你既明知故犯,不守礼数,就该受罚,今日起你便继续在房里待着吧,冬书夫人每日讲的通则抄写十遍。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出来!” 冬书夫人乃是宗正司的司空令,专管世家女子,一言一行都是世家千金的典范,整天都板着张中规中矩的脸不苟言笑,张口礼法闭口诫言,和廷尉大人有些旧交情,便接受万恪的请求,每日抽出两个时辰单独教导万芩,万芩头两日还规规矩矩的去宗正司报道,没两天就实在受不了了,又是称病又是旷课的,把个好好的宗正司搅的鸡犬不宁,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廷尉大人平时那般严谨威厉,无奈只得上门赔礼致歉,并邀请冬书夫人每日抽空上门教导。 那厢万芩一听又要关禁闭又要抄通则顿时不乐意了,开口冲着父亲顶撞道:“当今天下为何只有男子可习兵练武,女子却要整天被关在房中学些不中用的典教刺绣!我不服!虽说现在我大良国泰民安,可边境却尚未安稳,若是我能习得武艺,熟知兵法,披挂上阵,定不输那些个末流将军,常言男儿志在四方,女子怎么就不行了!我偏偏不要被那些个礼法拘束,偏要做个能上阵杀敌的威风女将军!。。。。。。啊!。。。。。。”万芩话还没说完,就结结实实的挨了父亲一巴掌,顿时耳内嗡鸣,脸颊火热,嘴角抽痛,双眼噙着泪水愣是生生的憋了回去,抬头瞪着父亲。 “混账东西!邪门歪理倒是多得很,成天信口雌黄,纵使你母亲早逝,也不该生出你这样不服管教的孽障!今日我就要替你死去的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何信!去廷尉衙门把我的节鞭请来!” 万芩一听父亲要请节鞭浑身一颤,却仍旧固执的瞪着他不说话。 “守中消消火,芩儿虽顽皮了些,却也不至于请来你的节鞭,想来莲宁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要看到你这般打她,那不是叫她伤心吗?”父亲身后传出一句轻缓有力的说话声。 父亲听后转身而立,万芩这才看清来的两人,一个是舅舅,虽说是舅舅,却也多年未见了,舅舅和万芩印象中的母亲长的有七八分相似,如今虽在脸上留下了岁月痕迹,但还是能看出一番风华俊气,通体广袖白衣镶着豆色的衣边,一头长发并未束冠,只简单斜插一只竹节玉簪,腰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和一个翠玉葫芦,飘飘然然,一副远离尘世,遁隐归林的谪仙之姿。舅舅身旁站的那人万芩却不曾见过,显然不是灵仙药庄的六侍卫,那六人万芩幼时都见过,这人看上去和哥哥差不多年岁,青玉冠束着发,湖蓝斜襟广袖袍穿的挺拔高昂,腰悬白玉短笛,一双凤目氤氲含笑正望着她,额头饱满,鼻梁高挺,薄唇轻呡,煞是温润守礼,一派世家公子典范。 万芩正打量着,父亲却施然抬手行礼开了口:“让舅兄一来就见笑了,虎女难教,守中一人没能时时刻刻的看管,辜负了莲宁的期许,甚是惭愧。” 郑开抬手回了一礼说道:“来日方长,何况芩儿还未及笄,顽劣些也是应该的,守中切勿操之过急啊。”说完笑着朝万芩招了招手。 万芩抬眼看了看父亲不敢迈腿,廷尉大人皱眉扫了一眼道:“还不过去给舅舅问安。” 万芩这才缓缓朝那边走去,磕磕绊绊的行了个女子礼问了句舅舅安好。 侧了侧身给那位没见过的公子也服了个女礼。 那公子也抬手回了一礼,嘴角噙着点点笑意,万芩鼻尖传来淡淡的草药香气,料是那人抬手间从衣袖内传出来的。 舅舅抬手抚了抚万芩的头,轻笑出声:“想来是我老了,芩儿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才五六岁,如今反倒成大姑娘了。” 万芩抬眼看着舅舅的笑容觉得甚是可亲,仰头露了个印着巴掌痕的脸跟着笑了笑道:“舅舅一点也没老,和之前见到的一样好看” 郑开听了这话,哈哈笑出了声,父亲轻咳一声斥了句:“说的什么浑话,还不进去!” 万芩嘀咕道:“本来就是嘛,舅舅和娘亲一样好看。” 郑开一愣,复又缓了脸色轻声道:“这次从南边过来匆忙,却不曾知道芩儿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女将军心,想来我带来的礼,却是错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听舅舅带的礼,万芩两眼都放了光,记得幼时初见,旁人都送屏风摆件,舅舅来却是扛了棵南方的橘树苗,亲自教了万芩护养的方法,那棵小树苗已然在她院中长的又高又大,每年秋季都是满树的大金橘,又香又甜。 分卷阅读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万芩不禁问道:“舅舅这次又带的什么稀罕物件?我听闻南方吴越之地最是风景秀美,舅舅这次可又是带了什么树苗?我定会悉心栽培。” 郑开轻笑:“非也,到时你就知晓了。” 万芩正还要问什么,父亲却打断了她:“舅兄和小沈公子先进堂中用些茶点吧,路途颠簸遥远,一路定是辛苦了。” 郑开点头行了一礼道声多谢,就带着那沈公子跟着父亲进了厅堂,万芩正要抬脚跟着进去,父亲就站在屋里回头看她道:“你先去换身像样的衣服再进来,成何体统!” 万芩只好转身带着水苏和银朱进了内院。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铺垫比较多,大家耐心点啊,会给糖的,真的,我保证 ☆、公卿大婚 房内万芩换了身鹅黄色的斜襟广袖襦裙,镶着银白色的衣边,宽大的束腰映的腰间袅袅,腰上一边坠了个月白色香囊,上绣几朵檀色梅花瓣,另一边挂了个带着璎珞的翠玉玦。 万芩拿着银朱从厨房取来的热鸡蛋翘着腿滚着脸,身后水苏给她梳着头发,万芩仰脸问了问站在一旁的银朱道:“今天那位沈公子是什么人啊?我不记得你们八侍卫里有这个人啊?” “小姐不知吗?”答她的却不是银朱,水苏看着镜子里的万芩,两边比对了下头发,问道。 “不知,从没见过。” “他是莫关先生的弟子,收了好些年了。听闻他药理天赋极高,人又温润如玉,甚是得先生器重呢!”莫关先生就是郑开的名号,世人只知灵仙药庄莫关先生,却无人知晓郑开。 “是吗?我怎么都没听你们俩提到过啊,这么厉害的人物理应早就四处传开了才对啊。” “小姐不知,听闻那沈公子原是宗正大人家的独子,幼时就被送去了药庄学习医术,从不曾出来过。”银朱一边收拾万芩换下的衣服一边说道。 万芩听后啧啧摇头,竟比她还惨,宗正大人也真是够无情的,儿子一去那么些年也不接回去,执掌宗室礼仪的果真都这么无情。万芩一边替他感慨一边又想道,难怪那般彬彬有礼,原是宗正大人家的公子,小时候还不定吃了多少苦呢!万芩想完又是一阵叹息。 好好梳妆整理了一番后,万芩迈着大步走向了前厅,重又对舅舅和父亲施了一礼,却不见那沈公子踪影。 郑开见万芩四处张望,便含笑对她道:“汀寻我让他回宗正府了,跟随我多年也不曾进过家门,如今难得我要留在京城月余,就让他在家中待些时日吧。” 万芩一边点头,一边服礼跪坐在了下首的席垫上,父亲在,万芩总会显的畏首畏尾的,郑开见她拘谨便开口舒缓氛围道:“今日怎的不见荆儿?” 万恪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他今日尚未放衙,酉时才归。” 郑开闻言接道:“哦?如今荆儿在何处当值啊?” “不值一提,年初得骠骑将军举荐,原是任了个章台宫的二等侍卫,后来他自己非要去怜齐麾下,我就同怜齐说了,如今在他那里供了个一等侍卫的职。” “左将军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嗯,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如此倒也罢了。” “去年荆儿行冠礼之时,我不曾得空来京城,听汀寻说,他父亲给荆儿取了字。” “是了,荆儿从小在沈先生身边长大,奈何汀寻又不在,沈先生授业有恩,就取了个枝临的字。” “枝临?可是依枝临叶的枝临?” “正是了” 郑开点了点头,见万芩正无聊的低头玩弄腰间的丝绦,嘴角扬笑道:“苏叶他们今日随我一起进的邕都,我要向芩儿要个赏赐呢。” 万芩听到自己名字一脸无措,抬头看着舅舅, 郑开笑道:“他八人多年未聚,虽不是嫡亲连生,但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芩儿可愿将水苏和银朱暂借两日?” 万芩瞄了正在低头喝茶的父亲一眼,见父亲不曾阻止,不由大了大胆子道:“自是愿意的,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啊?我好带水苏,银朱去。” 郑开轻笑出声:“在前院休息呢,快去吧。” 万芩闻言,立时站起了身,鬼知道她到底有多煎熬,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父亲, 万恪扬了扬眉:“去吧。” 万芩一听顿时一扫烦恼,服了礼赶紧跑了出去。 万恪轻咳了几声道:“让舅兄见笑了。” 郑开却道:“芩儿的性子倒是和莲宁幼时极其相似,过度拘谨反倒不像是有灵仙药庄血脉的了,守中管教时切勿抹了这孩子的天性。” “舅兄教诲的是” 万恪顿了顿又道:“此次太尉府和治粟内史的联姻,既是邀请了舅兄,想必定是有些想要拉拢之意,舅兄该小心才是。” 郑开笑道:“灵仙药庄远离庙堂多年,自是他有拉拢之心,我也是爱莫能助。” “如今朝堂之 分卷阅读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上太尉独大,又有军权在手,树大招风,却仍是有人看不清局势。” “师父十多年前就曾嘱托过我,定要远离京城是非之地,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已然是深陷其中,不愿我再步入他的后尘。” “国师深谋远虑,我等自是比不了,如今只能在泥淖之中自保为上,舅兄在药庄多年不问世事,定然要多加小心。” “守中放心,既然我敢应邀前来,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如此就好。” 四月廿十六大吉宜嫁娶 秦白易卯时不到就被秦朗给唠叨了起来,又是挑衣物又是寻布襟,秦白易翻着双没睡醒的桃花眼坐着不吱声,心想这到底是给谁成亲,平时上校场练武也没这么早过。 那边秦朗还在老妈子似的纠结着,是给祖宗系描金的玉带还是五彩丝的攒线带时,秦白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随手抓了条带子自己给系上了,不等秦朗拦住,就回头打了个哈欠,大喊道:“哎呦,这是要饿死个人呦,起这么早就算了,连口吃的也不给,哎呦” 一边学着市井无赖哼唧个不停,一边坐在桌旁捶胸顿足,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秦朗顿时急红了脸:“二公子快小声些吧,这一大清早的叫人听到算什么事啊,回头成伯又该数落我了。” “那你还不快去把本公子的早饭端上来,诚心要饿死我是不是。”说完就又要开口吼起来。 秦朗一看赶忙制止道:“公子别别别,我这就去,您就饶了我吧。”转身就出了房门。 秦白易赶紧冲到门边,没骨头似的倚在门旁,揣着手喊道:“别老熬些烂了吧唧的粥,本公子可不喝,多拿些包子来,记得要肉的!肉的!对了还要上回吃的那个咸鸭蛋!别忘了啊!” 过了小会儿,秦朗回来时,果然端了一屉包子,揣着两个鸭蛋走了进来,边放边说道:“公子快些吃吧,我回来时在角门那碰到了成伯,他让带话说老爷那边催了呢。” 秦白易鼓着个腮帮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末了又接着问道:“双儿来回过话了吗?” “来过了,昨晚亥时来的,公子那会儿睡下了,我就没有吵醒公子。” “说什么了?” “双儿说那说书先生叫林文来,汝南郡人氏,有些才学,早年一直想追随少府大人,一直不得重用,只在底下任了个芝麻小官,气性又高,没两年就辞官混游市井了,倒不是个哪边来的探子,双儿让公子放心。” “那就不奇怪他知道那些了,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秦白易吃完早饭净了手,把布巾放下道:“这些就留给其他人收拾吧,你跟我去前厅看看。” 左将军府的前厅里秦惜正在看着成伯整理好的礼单,越看越觉得头大,他和儿子驻守边疆多年,回邕都还没几年,这些个人情往来他实在是不懂,前几天眼看着人家婚期将近,实在没法就派成伯到万恪那里参考了一番,照搬照抄的挑了两担物件。 秦白易一脚踏进门槛,就看见老头子在那皱着眉摸着须,一副此战甚为难攻的表情,扬着个桃花眼笑的一脸风情道:“老爹,永绝关那会儿可都没见过你这副表情。” 秦惜抬头白了一眼自家儿子:“你懂个屁!打仗排兵要是有这么难,你爹我早横躺在那冰天雪地的北边了。” 秦白易刚要出声,成伯先是看不下去了,一边清点着担子里的东西,一边道:“将军大清早的也没个忌讳,都是上战场的人了,还横啊横的,老的会瞎说,小的会瞎学!” 秦白易道:“诶,成伯,这你可不能乱说,我几时瞎学了,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我娘把我生的这般玉树临风,品貌非凡,我可不能随随便便说横就横,未来的漂亮媳妇还等着我呢!” 秦朗闻言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成伯一边接过礼单,一边斜了眼秦白易:“还说没学!不许再说!” 秦惜自觉理亏,也不看成伯,别着手踱步到担子跟前:“行了,就这些了,我看着挺好,时辰差不多了,再添也添不出个什么来,走吧,没的回头让其他同僚都等咱们。” 成伯收了礼单在袖子里道:“行,那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往车上装。” 武平街今日早就被太尉府的亲兵给守了个大半,可就是这样没了往日的行人百姓,也并没有减少丝毫热闹氛围,十里开外的拐角,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领头在前的那人坐在一匹黑色马匹之上,那马近看通体黑而发亮,长长的鬃毛一丝不乱,高大匀称,头披银甲,上配兽皮马鞍,若是识货的人定能一眼看出,此乃当世名驹有日行千里之能的无影将军,那马高昂着头,忎的是一副骄傲的面孔。那骑在马上之人,虽已至不惑之龄,但一身豪气外露,铜色纹刻发冠高束,鹰目犀利震人,剑眉横卧,薄唇轻呡,一把长须垂于脖颈之间,身穿墨色斜襟武袍,玄色护腕束袖,足蹬长靴,端的是震慑四方的沙场武将气概。 紧随其后的两丈开外,一匹枣红马上的后生就长的亲近许多,两指宽的豆色绣叶飘带简单随意的半 分卷阅读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束着头发,那垂下来的带子和如墨长发,在风中轻跳纷飞,雪青色的外袍穿的慵懒松散,斜襟上绣着姜黄色的纹路衬得颇为精神,一对银色护腕扣出了紧实的腕臂,模样和身前的人长的五六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尤其是那双勾人摄魂的桃花眼,时刻都透着笑意,白皙的皮肤下棱角分明,薄唇含笑,清秀俊朗,堪得一副随性爽朗。 身后跟着七八个身着武袍盔甲的亲兵侍从,一辆小车拖着两担木箱,一路朝着太尉府而来。 太尉府门前早就聚满了人,头顶的匾额和两旁高大的石头狮子上早就被戴上了大红喜庆的绸缎球,正红的两扇朱漆大门之上张贴着和乐融融的喜字,门旁两边的管家满脸堆笑的迎着前来贺喜的宾客,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祝福之词不绝于耳。 秦白易和自己的老爹早在街口拐角时就被太尉府里眼尖的人进去通报了一番,这不刚到门口还没站稳,大门里面就快步走出了一行人,簇拥着两人就上了前。 秦惜上前满脸笑意,抬手低头行了个大礼道:“恭贺太尉大人公子大喜,卑职本一武将实在不会说些文绉绉的贺词,大人莫怪。” 秦白易也跟着行了一礼,就抬头开始打量,那太尉大人已是花甲之年,鹤发束金冠,身着茶色镶金线的广袖描红边斜襟袍衫,满脸喜庆之色,眉目慈祥,一派富贵之象,太尉大人身侧身着大红描金广袖斜襟衫的定然就是今日的主角三公子徐方卿了,秦白易见他红绸束发,俊朗带笑,不由想起年幼时的情形。 几位公卿之后幼时都曾在宗正司一道学习过,秦白易自小便是个混世魔王,和丞相府的三公子最是胡闹泼皮,那相府三公子成天就仗着家室嫡出欺压旁人,奈何秦白易从小就被父母教育了一颗行侠仗义的心,最是和他不对付,一见他欺负别人就上去一番拳脚□□,可怜相府公子文臣之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招半式也没学过,秦白易呢,将门之人,打小就是在校场和一帮亲兵将士摸爬滚打长大的,修理起他来岂不是信手拈来。宗正司里除了他二人混账之外,旁的人倒真是学习去的,这徐方卿就是其中之一,从小就温文尔雅,守礼博学,最是得宗正大人的青睐,秦白易也对他敬佩几分。 如今这么些年没见,徐三公子倒是一点没变,仍旧是一副文质彬彬,儒雅有涵养的大家公子风范。 太尉大人含笑回礼道:“哈哈哈,怜齐休要多礼,你我怎么也算得上是连襟,怎么反倒生分了,你多年未回邕都,为兄也甚是想念啊,今日趁此喜庆之日定要和你好好喝上几杯!哈哈哈!” 秦惜笑道:“好说好说,诗词歌赋我不行,喝酒却是万万不能少了我,今日定要好好尝尝太尉府的私藏陈酿!哈哈哈!” 徐靖道:“我这府里旁的好东西没有,就是酒多,哈哈哈!” 又是一阵寒暄,秦惜转头看向徐方卿道:“多年未见昔成了,如今还是那般一表人才,这都娶亲了,果然岁月不饶人啊。” 徐方卿嘴角带笑,抬手又是一礼道:“叔父大人莫要介怀,如今白易也已是名震朝堂了呢,谁都知晓左将军府有位了不得的少年英雄。” 秦惜一听这话,瞄了眼自己身后站没站相的浪荡儿子道:“他?他就是会些拳脚,多少斤两我还是知道的,什么少年英雄当真是给他贴金了,都是些空口胡说的瞎话,不得信!” 秦白易在自家老爹身后翻着白眼心想道:“有你这么自贬亲儿的嘛!” 徐靖又拉着秦白易一阵心疼寒暄,不多一刻道:“在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怜齐快快随我进去吧,荣扬、良虚他们早就在等你了。此番定要让你尝尝陛下年前赏赐的新茶,哈哈哈!” 说着便拉着秦惜父子进了大门。 那些公卿侯爵都被引进了偏厅,自是有一番朝堂言论要讲,秦白易本来还站在老爹身后听一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实在是吃不消了,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跟着太尉府的侍从跑了出来。 秦白易边走边感慨,这太尉府实在是豪华奢侈,从进大门开始,脚底厚实的描金红毯就没停过,秦白易自认自己不是个没见过市面的人,可这院中三步一景,五步一回环,当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正眯着双桃花眼欣赏花园中的春景,冷不丁的撞见了一群人,正想回头避上一避,可一眼就扫到了人群中趾高气昂的故人,戏谑之心顿起,上前踱了两步道:“呦,巧了,这不是相府三少爷吗?怎么?春景撩人,三公子也出来赏花啊?” 那群年少公子,除了几个幼时一道学习的,就没见过秦白易,登时有些惊诧,站在中间的王实坚也愣了片刻,抬手甩开了折扇故作风雅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易兄啊。” “多年未见,白易兄别来无恙。”语气温润,有礼有度,说话的正是相府的二公子王实知,秦白易正要抬手回礼,就听到“啪”的一声。 抬眼就见王实坚的折扇还停在王实知的脸上,顿时脸颊红痕肿起,周遭一片吸气的声音,却没人敢说话。 “你!……” “你什么你?!我管教家里 分卷阅读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的庶兄,怎么?你想替他出头不成?”王实坚又回头对挨了扇柄的人道:“本公子和人说话的时候,几时轮到你这个庶子吱声了?!” 秦白易向来不是个遵纪守礼的人,一见这幅情形,扫了眼周围大气不敢出的几位公子,“呼”的一声就窜到了王实坚的跟前,抬腿就是一脚,平时在战场杀敌没个轻重,一下就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实坚踹出了一丈多远。 那边王实坚还在洋洋自得的教训自家庶出哥哥,还没看清状况,肚子一痛,人就飞了出去,顿时钻心疼痛之感席卷而来,也不顾及形象了,捂着肚子就哎呦哎呦的在地上打着滚。 秦白易还想上前再踹一脚时,被身旁的王实知一把拉住道:“白易别打了,今日乃太尉公子大婚,不可坏了规矩,又是在别人家的府邸,人言可畏。” 秦白易这才收回了脚,掸了掸衣摆道:“想来是和三公子多年不见了,三公子怕是忘了在我跟前的规矩了,今日人多暂且饶了你,若是再让我碰见你打挺禾兄,定不饶你!” 王实坚被一旁的两人搀扶起来,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捏着折扇指尖发白道:“哼!不就是会点功夫吗?你别得意,本公子迟早收拾你!哼!咱们走着瞧!” 说完不等秦白易反应就被一众人搀扶了出去。 秦白易早就听习惯了他这些大放厥词的话,不甚在意,回头看着脸颊肿的老高的王实知道:“挺禾,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在任他欺压,也不知道反抗,从前幼时还有我帮你出出气,后来我走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王实知费劲的扯了扯嘴角,露了个温润的笑:“平时也不怎么和他在一处,他是嫡子,自然得父亲重用事务缠身,哪里会有时间打我,今日不过是看见你有些逾矩,落了他的下怀。” “如今身上可好些了吗?”秦白易拉着王实知坐在了园角的一处凉亭内轻声问道。 “好多了,这些年都是宫里的卢医官给照料着,天气转暖时就不大咳了。” “什么叫天气转暖就不大咳了?这是说的什么话?” “幼里落下的痨症岂是说好就能好的。”王实知轻笑 “前几日我听枝临说,他舅舅这次也来邕都了,说是太尉府也请了灵仙药庄,要不回头我让枝临带你去看看?” “灵仙药庄自然是好的,可就是……” “唉,有什么可是的,听我的就是了。” ☆、又见 万芩坐在太尉府内宅的回廊上,正摸着翠玉玦的穗子发呆,她自是喜欢热闹的,可内宅的小姐们一个个都怕了她似的,各个避之不及,说到底还不是宗正司的坏名声传的太远的缘故。 今日来前父亲特地早早的把她拉到跟前一通教训加叮嘱,这不许,那不准,太尉府不是宗正司,巴拉巴拉直说的万芩头疼,这也就罢了,来的路上,哥哥还掀着车帘又是一通絮叨,罢罢,不就是装个大家闺秀的小姐娴淑样嘛,谁不会呢。 可现在看来自己愿意装,还没人愿意看呢。 又是一通唉声叹气。正垂头无所事事,肩膀不知被谁从身后轻拍了两下,说轻倒是真轻,万芩差点不曾察觉。 回头就见一双温柔垂凤眼看着她,眼角含笑,绣着蕙兰的团扇遮着脸,万芩顿时一蹦三尺高,苍天开眼啊,可算是盼来了,也不顾那些个轻声细语的规矩,拔高了声就撒娇道:“妙姐姐你可算来了!~我都憋了大半天了~” 那美人拿开遮脸的团扇轻笑道:“我就知道,你定是会觉得烦闷。” “可不是嘛,她们一个个的都和冬书夫人一般,半天也没个笑声,你知道的,我说话嗓门大,都怕吓着她们。”万芩鼓着腮帮嘟囔着,又接着问了句:“我听闻这次留章哥哥也做傧相呢,可是真的?” 郭西妙一边轻摇着团扇给万芩扇风,一边点头道:“嗯,是了,哥哥和三公子自小就一处长大,先前赐婚的时候他二人就说好了。” “做傧相可有什么彩头没有?”万芩兴致高昂 郭西妙扬起团扇轻拍在她头上:“你倒问我,等你嫁人了可不就知道了吗?” 那方万芩顿时红了脸:“妙姐姐没个正经,说着傧相呢,好好地怎么就扯上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忎的外面说廷尉大人家二小姐最是胆大直率,我看啊,到底谣言不可信,还没说什么脸就红了,呵呵呵……” 万芩正要昂着脖子反驳的时候,外廊上的花娘端着喜盘子就走了进来,看见她二人在一处说笑就乐呵呵的道:“二位小姐怎的不进去?在这廊下没的被磕碰了。” 西妙打着团扇笑而不语,万芩回道:“如今正是开春的好时节,可不能错过了这好时光,在屋里呆着反倒没意思。” 花娘笑道:“是了,如今园子里的花开的可热闹了,太尉老爷半月前又为这大婚宴重修了一番,添置了不少新鲜的花样,旁的倒也罢了,园角的池子里养了两只黑鹅,乌溜溜的,说是从什么什么国来的,嗨,我也不懂,就知道稀罕的 分卷阅读1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不得了,小姐们若是觉得赏花无趣,倒也可以去看看。”说完就端着喜盘子告了退。 万芩一听,浑身都来了劲,扯着西妙道:“妙姐姐可听到了!黑鹅!我倒是真没见过,咱们也去瞧瞧去吧!” 西妙听那花娘说完也颇为好奇,拢了拢被她扯散的衣袖道:“听到啦听到啦,你慢着点,那鹅跑不了。” 万芩哪里还管得了别的,踢踢踏踏的拉着西妙就是一阵小跑。 园中角落的凉亭,因着婚宴也被大红绸缎包的严严实实,连席垫上也罩了层印着喜字的罩单。 秦白易还在亭中和王实知说着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拳风之声,到底是习武之人,待王实知反应过来的时候,秦白易已经抬掌接了数招,不大的凉亭中,就见二人衣角翻飞,拳掌来回,不分伯仲,十几个回合下来,秦白易轻挑眼角,薄唇一勾,露了个笑,抬掌就从背后寻了个对方的空子打了过去,却在快要打中的时候收了掌风,那人转身发现之时已然晚矣,回身急了反倒将自己的命门放到了秦白易的掌下,还好秦白易及时收了手。 那人看着秦白易,甩了下头发,咧嘴笑了笑:“我输了。” 秦白易收势却道:“三公子这是没得到右将军的真传还是懒惰弃了武啊,这么些年也没个长进。” 那人也不恼,又整了整头发道:“还不是小爷我让着你,怕把你那张脸打坏了,否则早就在第八回合拍了你了!你倒不说个谢字。” 秦白易轻哼一声道:“不要个脸,武艺烂还没个涵养,就剩张嘴皮子溜了,还在拨弄你那几根碎毛,再怎么个拨弄法也没本公子俊美,早些收手吧。” 那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转身扯着王实知道:“挺禾兄,你说,谁俊美!是不是我!” 王实知无奈的端着青玉杯喝着茶不说话。 林高义看他不说话,扯着杏黄锦袍一屁股就坐在了他身边,可怜巴巴的瞪着双圆眼睛,像只等着夸奖的小狗,王实知无奈,抚了抚他的头发,给他整理好发间的缎带道:“当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全天下最是你俊美行了吧,还跟个孩子似的。” 秦白易抬头给一脸满足的人翻了个白眼。 那边青竹之后,郭西妙看的战战兢兢的,万芩却是热血沸腾,这样好的武艺她还甚少见到,不听身后太尉府的指引丫鬟阻拦,就拉着西妙走到了凉亭下。 郭西妙不似万芩那般大咧,从小就是个不怎么出内院的人,除了自家哥哥,也没怎么见过同龄的男子,这下可好,一见就是三个,慌忙拿着团扇挡了脸,却是忍不住抬眼打量起来。 就见亭中三人站起身来行礼,最左边那个,雪青色的武袍穿的慵懒散漫,抬着桃花眼露着笑,倒是看着亲近非常,中间那个一身青葱斜襟广袖长袍温润如玉,面色有些发白,唇色浅淡带着微笑,束着羊脂玉的发冠,似是有些病症在身,弱弱迎风,最右边那人,穿着花哨的杏黄斜襟束袖衫,桃色缎带束着发,一双乌黑的圆眼透着丝世家少有的天真,面若桃花,嘟着个略厚的红唇,当真是可爱。 郭西妙不敢多看,赶紧服了个女礼,正要扯一扯身旁的万芩,就见她豪迈爽朗的抬手行了个男子常礼,太尉府的指引丫鬟哪里见过这番场景,站在一旁吓得不轻。 那边三人见万芩这般也微愣了片刻,倒是中间那个温润的公子先开了口:“想必这位就是廷尉府的二小姐吧,实知这厢有礼了。” 那右侧的花哨少爷一听也来了兴趣:“哦~原来你就是万小姐,果然名不虚传,久仰久仰!” 万芩笑道:“哪里哪里,我那些和刚才两位的本事比起来不值一提。” 秦白易站在一旁好一阵呆愣,总觉得面前这位小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万芩今日被水苏好一阵收拾打扮,结鬟于顶,头发垂在背后,嫩黄色的簪花点点镶嵌,身着碧蓝斜襟广袖衫,腰间系着宽带,秦白易一眼扫到万芩身上的翠玉玦,可算是想了起来,这不是前几日在街上撞见的标致公子又是谁,扬眼含笑复又拱手行了个礼:“万小姐别来无恙。” 这下轮到万芩怔住了,郭西妙也看着她疑问不语,那方王实知和林高义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万芩仔细盯着那双桃花眼看了半盏茶的功夫,终是想起了街上的事,秦白易虽说人也风流,可也没被姑娘家盯这么久过,正耳朵微烫,就听王实知道:“不知万小姐身边这位是?” 郭西妙见又提到自己,重又将团扇遮住了脸,一旁的太尉府指引丫鬟回道:“回公子的话,这位是典客府里的二小姐。” 王实知看着水色纤纤的身影,重又施礼。 林高义却是扯了个嗓子道:“怎么,白易和万小姐相识?” 秦白易挑了挑眉道:“相识算不上,有缘见过一次罢了。” 末了又接了一句:“很是不同寻常呢。” 万芩却也不想那许多,进贡的黑鹅早就被她忘了,也不管西妙还在一旁,上前看着秦白易道:“方才我见你掌风凛冽,出招奇谲,颇为厉害,这邕都城里的高手我也是 分卷阅读1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见过许多的,倒不知公子的名号。” 秦白易刚要接话,身旁的林高义却先开了口:“小姐不知是正常的,这糙汉子刚从北边回来没几天,邕都怕是还没逛全呢!” “哦?” 秦白易抬手给了林高义的后脑一巴掌,笑着对万芩道:“在下左将军府秦白易,还望日后廷尉小姐多多关照。” 万芩抬手行礼语气略带敬佩道:“原来是秦小将军,难怪呢,听闻小将军自幼在北疆长大,习得一身精妙武艺,在永绝关孤身率部三千大战北地叛军,大杀四方,一战成名,当真是英勇非凡,万芩佩服已久,早就想请教一二。” 秦白易见万芩一脸诚恳,笑道:“谣传不可信,永绝关战绩并非我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多亏将士们勇猛和父亲的精妙指挥,白易不过是照着做就是了。” 林高义整好头发道:“就是就是,哪里是他的功劳了,外面那些人屁都不懂,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打不过,还大杀四方?啊!……你不许再碰我头发!”话还没说完,一头如墨长发就散了下来。 秦白易扬了扬手中的桃色发带,面带邪笑,臂上一使力,那可怜的发带就被扔到了凉亭的瓦片间。 “你!好你个无耻的秦黑难,嫉妒我的俊颜直说就是!”说完就飞身上了凉亭去捡。 “好轻功!”万芩正抬头看屋顶的林高义,就听跟前的人轻咳了一声:“咳~小姐若是想指教武艺,改日有空白易定恭候陪同。” 万芩正要开口说什么那方又跑来一个丫鬟,看着众人道:“三公子要动身迎亲去了,各位公子小姐也去看看吧。” 太尉府书房里的气氛却不同外间花园中那般热闹。 “哼!连御史大人都来贺喜,他王枫为何不来?若是真病了尚且情有可原,可如今着实是不给我面子!”徐靖只觉胸中郁结。 “岳丈大人切莫动气,想来丞相大人许是真的病了也尤未可知,料他也不敢不给您面子。”林誉抹了额头的一把汗道。 “哼!真病了?前日我还看他在朝上好好地,参奏我时声亮如钟!怎么今日就病了?!老匹夫当真是不把我徐平迁放在眼里!” “外公仔细气大伤身,不如换个层面想一想,王丞相和外公素来不睦已久,若是此时前来上门贺拜反倒是会显得居心叵测,外公在婚宴上更是要谨慎防备,回旋应付,如今他不来却是正好。”林高维从席垫上站起身,跪在徐靖身边斟了杯茶道。 徐靖接过银盏,停顿良久,却也不喝:“哼!虽说本就不愿他来,可现在当真是让我没脸,一个卖咸菜的下等人也敢和我作对,身份卑贱,小人面孔,会几句奉承话就被连连提拔,一个屁都不会的文臣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我当年战场驰骋的时候,他怕是还在东市的街头扯着嗓子叫卖呢!”徐靖越想越气,一把将银盏掼到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 林誉和儿子赶紧上前搀扶,林高义一边给年迈的外公顺着气,一边道:“外公可仔细些说话吧,如今他王家再不是从前落魄的时候了。” 徐靖平缓了阵,挑着嘴角道:“仗着有个不得圣宠的皇后女儿,我就会怕他不成?” “倒不是这么说,如今二姨母和大姐在宫里相互帮扶,风头自然是盖过了皇后,倒是这王丞相,怪会用些笼络人心的法子,身后领着一帮文臣,整天说东道西,外公战功赫赫,自然不用太多忌讳,外孙是怕他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那些个文臣又不如咱们将门中人光明磊落,万一使了绊子,让外公在陛下面前栽了跟头……” “哼!无耻老儿!惯会用些阴谋之术,若是在战场上,我定将他砍个八百回合以解我心头之恨!” “哈哈哈哈,外公说笑呢,别说八百回合了,怕是八个回合不到,丞相大人就该趴在地上不得动弹了!” 徐靖怒气渐平,林高维顺势又重斟了杯茶递送过去,徐靖端着银盏喝了几口,瞥了眼跪坐在另一侧的女婿道:“荣扬,怎的不见高义那孩子?” 林誉端了端,直起腰背道:“他哪里能坐得住,一听说秦家的小公子也来了,就一早找去了。” 徐靖点了点头:“嗯……那秦小公子是不错,有武将之后的气概,高义和他在一处自是能让人放心。”说着看了眼自己跟前的林高维道:“持明啊,听闻最近你总和些文臣来往,咱们是武人,就该和你弟弟一般与些将门后生多些沟通,少与那些整天酸话连篇的书生在一处,免得身上沾了酸气。” 林高维听了这话,勾了勾唇道:“外公放心,持明知外公不喜他们,所以铭记教诲并未有意结识,不过是些场面上的来往。” 徐靖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如此就好。”复有问道:“灵仙药庄的人可来了?” 林誉道:“来了,一早是昔成接的。” “哦?来的是谁?” “是灵仙药庄的庄主莫关先生。”“哦!还有宗正大人家的孩子也一块来的。” 徐靖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今朝局分布太过均匀, 分卷阅读1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唯有国师始终不表立场,如今只好在他徒弟那里着手了。” 林高维道:“嗯,如今灵仙药庄尚未被涉入朝堂,若是能得他们一臂之力,力压之势则即可形成。” “暂且先不急于说明,好生款待着,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攻破,说不定连同国师和宗正司也一并收下了。”徐靖摸了摸山羊须道 林誉拱手道:“全听岳父大人吩咐。” 外间太尉府的仆从在廊下扣了扣门道:“启禀老爷和姑爷,喜娘来回说,吉时要到了,让三少爷动身呢。” 徐靖道:“知道了,你去让昔成准备着,顺道去公主府告知下内眷夫人们,随后我们便出去。” 仆从道了个是便告退了。 ☆、鹿鸣调 万芩秦白易一行人,听了那丫鬟的话,都急着从公主府内的花园穿过廊子来了太尉府前厅,就听主喜的先生,热情洋溢的喊道:“吉时已到!” 大门口的管家仆从就拿着柱喜香,点起了鞭炮,顿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就着烟气好不热闹,前厅里的迎亲队伍鱼贯而出,走在最前的自然是今日最得彩的新郎官,徐方卿笑红了脸,拱手给宾客回着礼,身后的傧相也是一表人才,万芩梗着脖子朝郭西庭招了招手轻声对身侧的西妙道:“留章哥哥今日真好看,从前从未见过他穿这么艳的颜色过,我瞧着倒是比新郎官还要好看几分。” 西妙看着她轻笑不语,那方郭西庭在人群中看到了万芩和自家妹妹,扬唇送了个笑。 秦白易站在万芩身后看着这两人也不顾礼法眉来眼去,挑了挑那双桃花眼,心里顿时邪意升起,抬起手肘,冷不丁的轻推了下万芩,万芩本就在人群里站不太稳,一下子就被推了出去。 “啊!!……”万芩惊呼出声,身旁的西妙来不及伸手拉她,整个人就倒了出去,脑中想着这次定然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廷尉府的脸了,回头说不定又是十遍礼则再等着自己也未可知,破罐子破摔的朝前扑去,谁知却没趴在硬邦邦的地上,而是软乎乎的人身上,鼻尖隐约还飘散着淡淡的透过烟火气息的草药香。 万芩慌乱睁眼间,就看见了那双温润的凤眼,略带担忧的看着自己,不待万芩发愣,那人就一把将她扶正,温软的声音传来道:“没事吧。” 万芩刚要回话,那人身旁就窜出了自家哥哥的身影,万荆将她一把掰过去焦急道:“芩儿没事吧,可摔着了?”说完又将万芩翻过来覆过去的仔细查看。 万芩挣开哥哥的手道:“哎呀!哥!我没摔到,就是没站稳,没那么柔弱。” 万荆见万芩没事,放了心,数落到:“要不是沈兄及时,你早就让旁人踩个稀烂了!”不等万芩回嘴,转身就拱手给沈汀寻行了一礼道:“多谢沈兄。” 沈汀寻笑的淡淡如风:“不必言谢。”又看了看万芩道:“人多拥挤自己小心些。” 万芩看着他的那双柔情凤眼顿时脑子一阵木讷:“啊?……” 沈汀寻笑而不语,倒是万芩背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道:“人家让你自己站稳点。” 万芩一回头就看见了秦白易黑了张脸,奈何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哦哦,嗯,知道了。”万荆顿感头大,平时机灵的妹妹哪去了,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廷尉府出了个傻子呢。 待要开口,那方迎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十里武宁街顿时被占了大半,仆从们挑着的彩礼担子足足有两百六十六抬,大红的锦缎在春风里吹得喜庆热闹,领头的马上,徐方卿英姿勃发的拉着缰绳,主喜先生一敲金锣,笙乐丝竹奏起,马匹仆从行进,百姓避让,喧嚣无比。 申时一刻八台花轿进了武宁街,一路鞭炮和鸣,笑声不断,到了太尉府前,因着武将世家的规矩,徐方卿不急不慢的从马上下来,整了整大红描金的衣袖,接过了亲兵手里的长弓,挑了个被红布包好头的箭,腼腆一笑,抬手一搭行云流水,“嗖”的一声,那秃秃的箭头就“噔”的一下不偏不倚打在了轿梁上,“好!”徐方卿放下弓抬手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转身又对着喜轿拱了拱手。治粟内史府的瞧着新姑爷这般懂礼照顾人,早就笑开了花,徐方卿走至轿前,拦了下正要掀帘的丫鬟,躬身亲自掀起帘子一角,就见里面佳人端坐,一身大红对襟广袖嫁衣罩着纤纤腰身,大红盖头上绣着长相厮守的鸳鸯,徐方卿越看越觉得欢喜,不等佳人反应,就抬手搀起了轿中人的胳膊,口中轻声安抚道:“小心脚下。” 周遭众人一见这般场景,笙箫鼓乐吹打的更欢实了,人人都道公卿良配,佳人在怀。 万芩直看的眼眶发热,吸了吸鼻涕道:“这徐三公子还真是温柔体贴,想来那韩思宁也真是幸运。” 西妙轻打着团扇眼中氤氲道:“是了,之前陛下赐婚的时候还在我跟前哭过,说是连面都没见过,万一长的虎背熊腰,且生性暴虐,一辈子就都搭进去了,如今倒真是要好好的恭贺她才是,嫁了个这样好的人。” 秦白易隔的远,听不清万芩在说什么,见她那副要哭不 分卷阅读1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哭的样子猜是被婚嫁之行给打动了,正要挤过去假意嘲讽真意劝说一番,就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袖子:“你干什么去?” 秦白易一回头就看见了林高义那张泪流满面的圆脸,着实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这番情形自然是被打动到了!不像你,这般无情无义!” 秦白易甩开袖子上的爪子,翻了个白眼道:“没出息,看人家成亲自己哭的跟个女子似的,期期艾艾,赶明儿自己成亲还不得痛哭流涕,跪在轿前赌咒立誓?” “那倒不至于,不过日后若是我成亲,定也要将妻子千般宠爱万般呵护,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秦白易抓起林高义的衣袖,一把就抹在了他的脸上,胡乱的擦着鼻涕眼泪道:“这倒是句人话。” 人群涌动,新郎搀着新娘就进了正厅,待新娘跨过火盆,喜娘就乐呵呵道:“新娘过门跨火盆,来年添丁又聚财,孝敬公婆善待儿,家庭和睦万事兴。” 正厅中早就布上了青幔红绸,高堂上座太尉和昭华长公主,两边站着公卿各家前来贺喜的宾客,外间鞭炮礼乐不断,厅中红烛高燃,喜娘唱和:“香火飘渺,灯烛煌煌,新郎新娘齐聚厅堂!” 徐方卿搀扶新娘站好后,就听道:“跪!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新娘入洞房!” 堂中欢呼不断,拜贺连连,长公主领着内眷前往公主府入席,男客则由太尉引领到偏厅入宴。 席间觥筹自不必多言,徐方卿醉意浓浓踏进厢房,满室旖旎,烛光摇曳,秤杆挑下盖头,真真是惊鸿佳人,眉眼低垂娇羞浅笑,喝了合卺酒,挂了长命灯,将席垫上的新人一把抱起,抬手扫开了床榻上的红枣花生,放下幔子就是一夜的疼惜…… 从公主府中出来时,万芩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那些个夫人小姐拘束严谨,当真是无趣的很,好不容易挨到了散席,钻进车内就要打盹,一旁的银朱拿起小几上的斗篷忙给盖住道:“小姐先别急着睡,过会儿下了车没的再着了寒气,虽说打了春,夜里还凉的。” 万芩哪里管得了那许多,枕着银朱的腿就脑子一阵发昏,呼吸绵长的睡了过去。怎么回的房间,一概不知。 第二日巳时,万芩才朦胧的睁开了眼,支着胳膊坐起身,一看已是日上三竿,惊跳下床,水苏推开房门时,就见自家小姐穿着中衣在屋内站着发呆,放下手中的铜盆道:“小姐倒是好眠,冬书夫人卯时三刻就来了,等了一炷香也没见您动弹,在桌上放了本礼训就走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肯定又到父亲跟前告状了,这可怎么办,如今又多了重懒惰的罪责,完了完了完了。”万芩甩着袖子就在房里踱来踱去,手足无措。 水苏调皮一笑:“小姐别怕,老爷这会儿没空呢,莫关先生和老爷在偏厅说着话呢,那个沈公子也来了,原本冬书夫人倒真去老爷跟前告了状,是莫关先生说的,小姐昨日定是喧闹太过疲累,要好生将养休息些,老爷就没说什么了。” “真的?” “可不是真的嘛!”银朱从外面端着餐食一边进来一边道。 “昨夜小姐当真是睡得死,怎么叫都叫不醒,一味的哼哼。” “还啦好啦!不许再说,快给我梳洗一下,我都快饿死了,回头去好好感谢舅舅一番。” 万芩收拾好后带着水苏就往偏院的莲鸢斋中去,还没踏进偏院,就听到了一阵清扬的笛声婉转动人,柔柔淡淡,忍不住隐了些许气息,悄声的在垂花门后往里偷看,就见院中青石台阶下的柳树下,一青衣广袖公子正享受般的吹着手中的一杆白玉短笛,就算万芩刻意敛了气息,还是被他察觉了出来,笛声骤停,转身而立,露出那张温润的面庞,凤目微扬,看到万芩后顿时目光含笑,将玉笛插在腰间,拱手朝万芩行礼。 万芩见被发现,便大方的带着水苏从垂花门后走了出来,垂手腰间磕绊的服了个女子常礼。 沈汀寻温声问道:“小姐可是来找师父的?” “呃……啊?啊!是啊!我来找舅舅的,他在吗?” 又是一声轻笑“师父和廷尉大人出门了,不在院中。” “啊?哦……呵呵,不在啊,那我来的倒不是时候,呵呵。” 水苏听了这话直拍脑门,这是哪里来的傻姑娘竟上了自家小姐的身。 万芩见沈汀寻仍旧笑而不语,便道:“呃……不知,不知刚才公子在吹什么曲子啊,呵呵,真好听!” 沈汀寻凤目氤氲含笑:“鹿鸣调。” “鹿鸣调?我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倒是好听,不知出处何处啊?” “并无出处,不过是在下胡乱吹奏的曲子罢了。”沈汀寻不经意的顿了顿,回身拿起石桌上的白瓷茶壶慢悠悠的给万芩倒了杯茶道。 “胡乱吹奏的吗?沈公子当真是才华横溢,什么都会,随便吹得曲子都这么好听。”万芩性格本就有些没心没肺,这话说的却是满脸诚恳。 分卷阅读1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沈汀寻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便摸透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心性,知她直率真诚,便给万芩递着杯子道:“你喜欢这曲子?” 万芩接过茶杯大口灌了下认真道:“这曲子清幽温润,听上去缓缓入心,别致非凡,又与我平时听的乐师之道截然不同,很是喜欢!” 沈汀寻那双凤目轻转,对上了万芩的眼珠,只片刻一瞬便移开道:“若是你喜欢,有空我可以教你。” 万芩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口中的茶不知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脑子顿感失去了能力,缓了会儿红着耳垂道:“我自是愿意学的,就怕你因着我笨不愿教。” 沈汀寻将腰间的短笛拿在手上抚了抚道:“你想学就行,旁的倒没什么。” 身后水苏一愣:小姐果真是被邪祟附了身,回头找银朱说说。 说话间,偏院外面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万芩正要起身让水苏去看看,何右监就带着一众侍从走了进来,还扛着诸多东西。 何右监正指挥着搬运,抬头就看见了万芩和沈汀寻,拱手行了礼。 万芩便开口问道:“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回二小姐的话,廷尉大人说,莫关先生要住在邕都一段日子,怕先生住不惯就让属下添置了些用具。” 万芩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 何右监正要继续指挥,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看着万芩欲言又止。 “嗯?”万芩疑问出声 沈汀寻也颇为奇怪道:“大人可是有话要对二小姐说?” “属下冒犯,莫关先生说,沈公子多年未回邕都,想来是对京城不大熟悉,让……呃,让……” “嗯?” “二小姐和沈公子恕罪,莫关先生说,让小姐有时间可带沈公子在邕都游玩一二。” “舅舅真这么说的吗?”万芩虽说心理觉得不太合适,但嘴上还是高兴无比。 “是了,只是……只是……” “大人今日是怎么了,说个话半天都快急死我了!” “只是廷尉大人觉得不妥,但莫关先生却说无碍,还说小姐那日的男子穿着带着沈公子玩耍很是合适,廷尉大人却也允了。”那何右监就是深感不妥才将话说的断断续续,奈何自家大人又一味的听从莫关先生的,也是无法,就倒豆子般的都倒了出来。 “啊?!!真的吗?父亲允我出去玩耍?!还许我穿男装?!!”万芩慌乱之中一把拽住何右监的胳膊就是一通甩。 身侧的沈汀寻却是轻笑不语,看着万芩兴奋的发疯,待她平复了心情才道:“那汀寻就有劳二小姐了。” 万芩看着他那双款款凤目,才惊觉自己失了态,红着耳朵道:“今日天色已晚,那就明日的吧,明日带沈公子在邕都好好玩一玩。” 沈汀寻含笑点了点头。 第二日卯时不到,万芩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跟摊饼似的滚来滚去,一想到今日要和沈公子一起逛邕都城,万芩就跟着了魔似的,红着脸看着床幔,脑中想着昨夜做的梦,梦里的人看不清面庞,但万芩知道那是谁,睡梦之间隐约洋溢鼻尖的淡淡草药香气,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万芩,他是谁。 房间内万芩来回踱着步子,一炷香的时间里问了银朱三四遍时辰,心中只叹,不是都云时光飞逝的吗?怎的今日就如同万年老龟,这样的慢!银朱和水苏坐在席垫上研究着手里的新花样子,本来还劝说几句,后来见说也无用反倒习惯了。 直到辰时二刻,外间才有人回禀,说是沈家少爷在偏院给莫关先生问了个安,在垂花门外等着二小姐。 万芩原本蔫了的头发重又竖了起来,不等水苏银朱叮嘱就跑出了门,刚出了回廊就一头撞上了正准备去左将军府点卯的万荆。 万荆整了整被撞乱的衣摆道:“大清早的跑什么呀,这么着急忙慌的!” 万芩来不及细说解释,抬腿就要跑,万荆哪里肯依,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道:“和你说话呢,还跑!” “哎呀!哥!快放开我!没的让人家等急了!” “呦,我倒不知竟是和人约好了的,快从实招来,穿着我的旧衣和谁出去?我看不像是和西妙。” 万芩见敷衍不过去,便都和他说了个干净。 万荆这才放开了手,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自家妹妹,忽而一笑道:“既是和汀寻一道,那便快去吧,记得早点回来,莫要贪玩。”万芩边跑边回头答应,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万荆这才别着个手抬腿出门,小声嘀咕道:“沈汀寻?呵呵,不错!” ☆、比试 垂花门外一翩翩公子负手而立,背影挺拔,长发翻飞,通体青衣,静默安宁,万芩站在廊下不敢出声,只怕打破眼前这番美景。还是沈汀寻先回转身来看她,依旧是双眸含笑,温和平缓,看着万芩拱手行礼启唇开口道:“二小姐。” 万芩听到沈汀寻唤她,双手在衣袖中紧了紧,抬腿上前服了女礼道:“沈公子久等了。” 分卷阅读1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沈汀寻道:“小姐来得快,并未久等。” 不知为何万芩每每听到他说话,总觉自己面红耳赤的,心跳的像小鹿不说,人也变得迟钝了许多。 “啊?……啊!没等太久就好,呵呵呵……” 沈汀寻看着她笑而不语,万芩只觉氛围有些怪异便道:“那我们就快些出门吧,晨起集市最是热闹,午后咱们就去京郊的聚英堂。” “聚英堂?” “是了,那里齐聚了好些江湖侠士,每日还会相互切磋武艺,谈论行走趣事,最是有意思!” 万芩说的眉飞色舞,抬头却见沈汀寻微微皱眉,赶紧住了嘴,捏着衣角小声问道:“沈公子可是不喜这些?那……便不去了吧。” 沈汀寻转目看着小心翼翼的万芩,复又一笑道:“不是不喜,只是这聚英堂中这般多的江湖人士,却不知安全与否?小姐虽有武艺在身到底还是女子。” 万芩一听他只是担心自己,舒了口气道:“公子不必担忧,从前我也是常去的,如今聚英堂得了朝廷的批准,由父亲监管,规矩的很,放心好了。” 沈汀寻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想来倒真是个好去处。” 京郊 聚英堂 厅堂中热闹非凡,角落的小几旁,秦白易惯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松松垮垮的衣裳,随性一抓的头发,正盘着腿磕着手里的一把瓜子,身旁的王实知坐的一丝不苟端着白瓷杯慢悠悠的喝着茶,林高义一手托下巴,另一手玩着自己的发尾,听着堂中人说着路上的奇遇。 正各自无聊之际,秦白易挑着双桃花眼随处一瞥,便看见了门口的万芩,今日的万芩又和初见那日那般,穿着束袖男装,前日还梳髻的头发,如今被杏黄缎带高高束着,手里依旧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折扇,秦白易原本还在高兴,正要招手打招呼,就看见了万芩身后一身青衣的沈汀寻,顿时心中不悦。 一把将手中的瓜子甩在小几上,掸掸衣袖,擦了擦手,王实知正觉莫名其妙,林高义却出了声:“诶?门口那不是,那个,那个,廷尉家的二小姐和沈家少爷吗?”王实知放下手中茶杯就朝门口看去,又回头看了看身旁黑着张脸的秦白易,略带病态的脸上浮了个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气什么?” 林高义一听,也看向了秦白易,就见这人面色如常,端坐喝茶,一副神仙惬意样,哪里是王实知说的生气,也不管那许多,站起身来,朝万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今日聚英堂人太多,万芩正找不到地方,看见林高义挥手,笑着点了点头,领着沈汀寻就走了过来,王实知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两厢都寒暄了一番,秦白易才散漫的缓缓起身,伸手在万芩头顶一抚道:“万公子的发带乱了。”说完不经意的扫了眼万芩身旁的沈汀寻,见他眉眼微怔,满意的勾了勾唇。 万芩只觉心中一紧,见秦白易面色淡淡且没有细看自己,也就缓了口气,心道自己太过拘谨。 五人在席垫上坐下,王实知还在给刚到的两人倒茶,就听秦白易开口道:“听闻灵仙药庄的莫关先生是国师亲传弟子,隐居江南,道骨仙风,一身武艺,深不可测,又精通医理,亲定三章,性格古怪,如今沈公子又得莫关先生真传,想来必是青出于蓝,不同凡响。不如,今日趁此良机,和白易切磋一番如何,白易不才,只是想知道我秦家功夫和灵仙药庄绝学的差距有多少,还请沈公子能指教一二。 沈汀寻接过王实知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家师修为高深,奈何汀寻天资愚笨,又不勤于练习,虽得了个弟子的称号,实则外强中干,若是遇上普通山匪倒是能应付一二,如今要与秦小将军切磋,汀寻怕是不到半招就该败下阵来了。” 秦白易轻挑桃花眼,目中略带邪气,轻呡了口茶道:“怎么?沈公子不给面子?”末了又接了句:“还是怕输?” 万芩一听他这般挑衅顿时不乐意了,正要就着暴脾气拍案起身,沈汀寻放下杯盏,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看着秦白易道:“既然秦小将军一再相邀,那汀寻就却之不恭了。” 秦白易扫了眼沈汀寻刚拍了万芩胳膊的手,道:“光是比武却是没太大意思,不如……” “不如什么?”万芩没好气道。 “不如我们加些赌注,如何?” 见他们犹豫又道:“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赌注,不过是,若我赢了,明日换我来陪你二人逛邕都城罢了。” “你?你才回来多久,怕是你自己都没把个邕都城逛个遍吧!”林高义闻言笑道。 秦白易不语,转目斜了眼林高义,到底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明明长了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却是威严凛冽,林高义顿时闭了嘴。 那方万芩还在纠结,秦白易又开口道:“这么点小赌约,沈公子都不敢应吗?” 沈汀寻还未出声,万芩先急了,她最烦别人激她,扯着嗓子道:“比就比,谁不敢了!”末了看着沈汀寻道:“沈公子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莫要让他再这般嚣张下去了!” 分卷阅读1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沈汀寻温柔看着身边人道:“好” 秦白易看此情形,顿时胸中火冒三丈,咬着后槽牙道:“那就请沈公子台上赐教!” 说完一拍桌子就飞身跃过了厅中众人,轻飘飘的落在了比武台上。周遭一片唏嘘之声,都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道是好一身轻功。 沈汀寻却是不慌不忙,放下茶盏,从容不迫起身,理了理衣摆,慢步走上了比武台。 台上二人皆是仪表堂堂,不似常人,一个玄青劲装,银腕护袖,腰别一把精致匕首,朱色缎带懒懒束发,眯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垂手而立,通身一派放荡桀骜之气,另一边广袖青衣,玉冠于顶,白玉短笛插在锦带上,凤目含笑,负手身后,温润谦和,款款柔情。 厅堂中叽叽喳喳吵闹之声骤停,皆是看向比武台,沈汀寻抬起一手,道了声:“请。” 秦白易勾唇邪气一笑,抬掌而来,掌心所到之处掌风犀利,出手有力迅猛,招招狠厉,步履扎实,腿法紧凑,另一侧沈汀寻淡然抬掌承接,劲侠有力,广袖飘飘,从容自如,却也不主动进攻,见招拆招,应对轻松。 台下众人皆是一阵接一阵的赞叹,今日倒是开了眼界,没想到此番能亲眼见到这场精妙对决。 万芩看的热血澎湃,一边感叹秦白易的武艺高深,一边又在沉迷沈汀寻的风华气度,此次对决虽然精彩,但万芩心中仍是私心沈汀寻能胜出,不为别的,单是杀杀那秦小将军的锐气也是好的。 林高义自知秦白易的深浅,况且又是普通切磋,点到为止,不甚担心,转头对身侧的王实知道:“挺禾兄,刚刚黑难说的,那个什么,莫关先生的亲定三章,是什么东西?不会是什么将死之人不医的一些屁话吧。” 王实知不懂功夫,看了也是白看,便耐心和林高义道:“那莫关先生古怪的很,自然不是这些俗套了的话。” “那是什么三章?” “乃是逢毒必医,皇室不医,姓郑必医。” “当真是古怪非常,前两者都能说得通,料是这位先生喜爱遇难而上,摒弃朝堂,可这最后一个是什么东西?姓郑必医?莫非这莫关先生和什么郑姓人士有渊源?” “那就不知了,江湖还有传闻说是莫关先生有一爱慕女子姓郑,后来染了重疾病逝了,因此先生愧疚,才定了这么条规矩。” 林高义却不以为然,伸着手肘扛了扛看的入神的万芩道:“万少爷,你知道你家舅舅为何定下这么个古怪规矩吗?” 万芩头也不回道:“自然是知道的。” 王实知和林高义顿时来了兴趣,林高义把万芩拉着看向自己道:“哎呀,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快说说啊,为什么?” 万芩扯出了袖子略带不悦道:“别挡住我,沈公子快要赢了!” “快说!不说我就不让开!” 万芩拗不过他,便没好气道:“自然是因为我舅舅姓郑!” 这下轮到他二人呆愣了,林高义瞪着双圆眼结结巴巴道:“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林高义还要开口,就听见身旁众人一阵唏嘘,抬头看向比武台,原来秦白易拳脚打的不耐烦,拔了腰间的匕首却没有去鞘,朝沈汀寻刺去,沈汀寻站在远处拿起短笛就迎了上来,金属撞翠玉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两个身影越打越快,难分伯仲。 秦白易在战场打惯了的,不屑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招招逼人,八十多回合后,沈汀寻仍旧应接自如,秦白易心道:灵仙药庄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总算是碰上了个能打的对手。扫了眼台下看着沈汀寻的万芩,邪里邪气的笑了笑,突然换招,手腕翻转,匕首虚虚晃晃的朝沈汀寻的身下刺去,沈汀寻从来都是个一本正经的人物,哪里见过如此无耻的攻法,抬腿就挡,谁知,眼前的秦白易眯着眼睛一笑,抬起左手在他发间一扫,沈汀寻顿感头上一轻,脚下一晃便倒在了地上,再要回头秦白易的匕首已然指在了他的额间,如墨长发如瀑布般从头顶散落下来,披散在腰间,一摸头发,再看秦白易,左手赫然捏着他束发的青玉簪。 沈汀寻只感脸红气愤,却是瞪着眼睛不说话,秦白易晃了晃手中的发簪,扬着眸子笑道:“沈公子,你,输,了。” 台下看客,早已看呆了这番情形,这青衣公子如今一副情形当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羞,剔透白皙的面庞陡然印着不知是打斗费力留下还是羞愤产生的红晕,鼻尖清汗连连,长发齐腰,柔弱非常,空气中还残留了些许他袖间的草药香气,四下里静谧无声。 万芩他们三人在台下自然也是一脸惊恐。 还是万芩先反应过来,一下冲到台上,扶起沈汀寻,一把抢过秦白易手中的发簪道:“秦小将军当真是有些过分了。” 那方后来的王实知也是满眼责备的看着他,林高义却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恐情形中反应过来,仍旧呆呆愣愣,不知所措。 秦白易盯着万芩扶着沈汀寻的双手,头也不抬道:“双方比试,点到为止,我一没伤他,二没暗算他,怎 分卷阅读1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么就过分了!” 万芩圆着杏眼怒道:“那你也不能!……也不能……” 秦白易看她还未松手,斜着那双桃花眼明知故问道:“也不能怎么?” 万芩还要开口,沈汀寻却止了道:“不怪秦公子,怪只怪沈某自己学艺不精,不敌公子。” 万芩却道:“还不是因为他出些无耻招数,不然公子哪里会输!” 秦白易道:“万少爷此言差矣,我自小在战场长大,看的都是生生死死,鲜血恒流,学的自然也都是些实实在在的御敌之道,在我眼里,只有生死,没有旁的,秦某自认赢的光明磊落。” “就是!输了就是输了!不许再多言其他!”林高义虽然内心也深知秦白易此番做的不妥,奈何十多年的交情在这里,不帮他还能怎么办! 万芩只怪自己平日学的都是冬书夫人的那套礼训,不是些市井之词,不然早就将秦白易骂了个狗血喷头,如今只能气道:“你!……强词夺理!” 秦白易轻哼不语,沈汀寻接过发簪随意将头发挽起,拱手朝那三人行了一礼道:“输了便是输了,沈某无话可说,如今比试结束,恕在下无礼,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 说着便要拉着万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身后秦白易懒散的声音传道:“可别忘了赌约。” 沈汀寻顿了顿脚步,拉着万芩头也不回的出了聚英堂。 邕都城内,炉香茶馆二楼。 店家小二拎着手上泡的一壶上好明前新茶,进了右侧的天字雅阁内,给里面的三位锦衣公子倒好了茶,便恭敬的退了出来。 “白易,你方才不该那般对沈公子无礼。”王实知喝着茶轻声责备道。 秦白易盘着腿不说话,林高义也闷了声。 王实知放下杯子叹了口气道:“怎么说那沈公子也是宗正司的世家公子,你怎么能在聚英堂那种地方拔了他的发簪呢。” 又接着道:“你再生气,也要顾忌他的面子,就算不顾忌他,也该为着万小姐想一想。” 秦白易听了这话,抬眼看着王实知,语气中略带赌气之感道:“我就是为了她才……,不然我何故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高义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两边看了看。 王实知轻笑道:“我知你是为她,可如今倒好,怕是更招人家不待见了。” 秦白易抠着脚下席垫上的线头,哽着声道:“如今是如今,以后还不一定呢,我自有办法。” 林高义正要开口询问,便被秦白易拍了拍头道:“快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什么山珍海味多点些,打了一上午的架都快饿死了!” “说了多少回了,不许碰我头发!”林高义吼道。 王实知白着脸看着秦白易笑道:“你早该被气饱了,怎的还吃得下?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又被醋酸饿了?” “……” 耐着沈汀寻万般羞愤还是把万芩送到了廷尉府门口,礼制彬彬的道了别才回了宗正司。刚迈进自己的偏院,就看见自家师父躺在院中的大青石上晒着太阳。 石头旁的桃树上开满了花朵,春风一拂便有零星的花瓣飘落在他身上,一身广袖白袍宛如谪仙,点点光斑透过树丫照下,一脸惬意。 听到沈汀寻的脚步声,也不睁眼,低声启唇道:“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听不见他回话,又道:“昨日求我帮忙时,我还当你要到晚间才会回来呢!” 隔了半晌也没个回音,饶是他闭着眼睛,也听出了徒弟的不对劲,微睁眼睛朝沈汀寻看了过去,,一看顿觉好笑,自己这个徒弟可从未如此狼狈过,嗤笑一声道:“头发这是怎么了?” 沈汀寻抿着唇坐在桃树下,不说话。 郑开又道:“问你也不说话,罢了,我看你屋中有个刻了一半的青玉笛,可是给她的?” 沈汀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桃花道:“嗯。” 郑开笑着摇了摇头,重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凭栏轩 万芩回家后,晚饭也没吃,由水苏银朱伺候着沐了浴,穿着中衣,湿着头发,蹬掉了鞋就一头埋进了被窝里,怎么滚都睡不着,心里早把秦白易凌迟了千百遍。 第二天卯时三刻,万芩正顶了双眼角乌青的眼睛听着冬书夫人毫无感情的读着通则,一夜没睡当真是浑身乏力,听得直打瞌睡,外间银朱就站在廊下敲了敲窗棱道:“二小姐,左将军府的秦公子来拜访,还带着相府的二公子和右将军府的三少爷,说是要见你呢,廷尉大人和大少爷不在,我就去回了莲鸢斋,莫关先生说既是你们约好的,就准了,哦,对了,沈公子也来了,也在前厅呢。” 万芩胆怯的抬头偷偷瞥了瞥冬书夫人,夫人也不看她,兀自的收拾小书匣子道:“即使如此,那今日就这样吧,二小姐晚间记得巩固今日所学之法。”说完便起身服了个礼出了院门。 万芩赶紧叫 分卷阅读1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来水苏给自己换衣服装扮,满心都是想着沈汀寻昨日之后怎么样了。 前厅之中,就见那四个熟悉的人正坐着喝茶,虽说一道,但却是泾渭分明,那三人自是坐成了一团,沈汀寻独自在一侧饮茶,四人皆不言语,略显尴尬,原本王实知还想和沈汀寻寒暄一番,但秦白易的眼神却是让他闭了嘴。 万芩清了清嗓,就从外间进来抱拳给那四人行了礼,万芩正要走到沈汀寻身边坐下,秦白易就先一步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摆道:“既是都来了,那就出发吧。” 王实知看着幼稚的秦白易只觉好笑,又不多说什么,撑着林高义的手就站了起来,沈汀寻放下杯子,也站起了身,道:“嗯,那就走吧。” 四人原本想着,这秦白易才回京月余,能有什么玩头推荐,却不料这人跟自小在邕都长大的似的,偏僻小巷的鲜美馄饨也能让他找到,建筑典故说的头头是道,这家的鱼做得好,那家酒酿的香,真真是惊到了他们。 玩闹了一天,果真觉得充实非凡,晚间天色已黑,华灯初上,沈汀寻和万芩正要告别离开,秦白易一把拉住万芩的袖子,抢过她手里的折扇,摇的风流潇洒道:“别急着走啊,晚上的邕都城才是最热闹的所在。” 万芩从未这么晚回去过,正要推脱,秦白易眯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道:“还有个好地方没去呢!” 林高义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要不再玩会儿?反正已然是晚了,再晚几刻也无碍,宵禁前赶回去就是了。” 见万芩还在犹豫,秦白易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抓起她的手腕道:“哎呀,别纠结着了,快些走吧,听我的肯定没错的。” “诶……我去就是了,你别拉我,快些松开!” 秦白易也不理却也不松手,王实知和林高义没法,跟着秦白易朝前走去,身后沈汀寻抿着唇,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捏的指尖发白,见他们走远,只好抬腿跟了上去。 长乐街中一片灯火通明,几家乐坊排列规整,阁楼间的幔帐在夜风中吹得醉意撩人,虽已天黑,街上却仍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空气中还洋溢着暖人心房,勾人摄魄的脂粉香气,琴瑟之音缓缓入耳,伶人乐姬的唱词宛转悠扬。 万芩虽然对此处心生好奇,却也发现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皱着眉扯了扯走在前面的秦白易道:“这里莫非是?……” 秦白易回眸看她,黑夜灯火之中,那双桃花眼显得更加柔情似水了,配着邪魅的语气道:“自然是风月之所了。”复又看着走最末端的沈汀寻道:“沈公子怕是也没来过吧?” 万芩快步走到沈汀寻的身侧道:“正经人家谁来这种地方,沈公子自然不会和你一般下流。” 林高义却道:“万公子这话可就错了来此处的人并非都是不正经的,方才在街角那家乐坊门口,我还看见右将军府的两位副将呢。说不定人家是来谈事情的呢,有道是酒桌谈事,万事皆成!” “强词夺理,明明不正经还说谈事情!” 秦白易看着站在一处的万芩和沈汀寻,顿觉碍眼,胸中气闷,也不理他们,抬腿就进了路边的凭栏轩。 身后四人无法只好跟着一起进去了。 凭栏轩中,却不似万芩想象的那般迷乱,屋中点着清新淡雅的香料,堂中放着四张小几,上面各自放着琴棋书画,万芩好奇走至琴边拨弄,那琴音清脆利落,清幽绕梁,当真是张难得的好琴。 “公子手中的那张琴,是前朝制琴大师张谣歌的遗作,因缘际会,偶然所得。”绵软细语,缓缓入了万芩的耳中,万芩回头一看,就见来人是为年岁较长的夫人,身着殷红广袖斜襟裙,月白色的衣边绣着繁复的花纹,头梳妇人随云髻,插着金珠流苏步摇,额头点着梅花钿,面容温婉,风韵犹存。 万芩以为那是藏品碰不得,便有些心虚,那夫人浅笑盈盈道:“这位小公子怕是第一次来凭栏轩,这堂中的琴棋书画不是珍贵非常,只是与我颇有缘分,故而放在外间供有兴趣的客人欣赏。” 王实知在另一侧,手中捏着一枚棋子道:“敢问夫人,这可是东海的玲珑玉子棋?” 那夫人道:“公子好眼力,正是。” 王实知拿着棋子翻来覆去的看,放在掌中良久,那棋子仍旧冰凉阴寒,只觉神奇非凡。 林高义不懂那些,只好走到画前假装赏画,这一看倒是惊住了,那画上三九严寒,大雪纷飞,一名女子歪坐廊下,怀抱琵琶,披着狐裘,正惬意赏雪,眉目淡然,最让他惊讶的是,这画中人不是眼前的这位夫人又是谁,再看右侧的作画之人留名,更是惊叹不已,“竟是苏梦生!!” 那边除了秦白易,另外三人闻言都聚了过来:“当真是苏梦生的真迹吗?!!” 那夫人含笑道:“苏梦生乃我早前认识的故人,这幅画是他临别之际所赠。” 万芩不禁对这个凭栏轩刮目相看,饶是她这个整天喜爱舞刀弄枪的人也听说过苏梦生的名号,传闻没人见过他的真颜,他也很少为人画画,一旦出现的丹青必然是惊世之作,前些年 分卷阅读1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太尉府为表明武将亦能心性高远,花万金从一老翁那里得了幅苏梦生的邕都京郊踏春图,万芩在太尉府见过那幅画,当真是栩栩如生,妙笔生花! 万芩见沈汀寻看着桌前的那副字不语,也凑过去看那“书”是何物,就见那张素色锦缎上恣意挥毫,洋洋洒洒的写着:“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一眼瞥见落款,万芩险些惊呼出声,看了看落款处的“莫关”二字,又看了看身侧的沈汀寻道:“舅舅?” 沈汀寻转头看着她道:“嗯。” 万芩不得不佩服,这夫人当真是个人物,难怪古人言大隐隐于市,诚不欺人,一个小小的凭栏轩中,竟齐聚了大良的四大珍宝!还这般随意的放在厅堂中供人赏玩! 众人还在惊叹,那夫人便在秦白易面前服了个礼道:“秦小将军,许久不见。” 秦白易也拱手行了一礼道:“如风夫人好。” 这次却是林高义最先反应过来,手肘杠了杠秦白易道:“深藏不露啊!这般好的地方竟自己偷偷地来!不仗义!” 秦白易看了看站在沈汀寻身侧的万芩,挑着桃花眼刚要说话,谁知万芩却先出了声,小声嘀咕道:“果真是常客!” 秦白易一怔,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如风夫人,今日木樨姑娘在吗?” 如风不多言语轻声回道:“木樨被客人请去府中弹琴了,不过木桃倒是在。” “那更好了!最近可有谱什么新曲吗?” “近日莫关先生在邕都,前日他命人送了张新曲子来,还未在凭栏轩中奏过,不如就让木桃弹唱一番吧,只是时间紧凑,并未练习,若是奏的不好,各位公子还请多多包涵才是。” 沈汀寻身后的万芩闻言轻皱了下眉头小声道:“又是舅舅,我怎么不知道他这般清闲。” 沈汀寻低头看了看身侧的人,含笑轻声道:“他又何曾忙过。” 凭栏轩厅中风雅,又放置着琴棋书画,故而没有太多的客人,万芩好奇问秦白易道:“喂!那个谁……这里客人怎么这般少?” 秦白易皱眉回头,呵!叫人家就是沈公子,从前还能喊声秦小将军,如今倒好,直接变成那个谁了!说好的倾慕我功夫已久的呢! 没好气道:“听曲自然要在雅阁里!” 万芩又听不出个好歹啦,依旧站在沈汀寻的身侧,仿佛唯有在他身边才能有点安全感。 楼上雅间内,金楠木的抽拉门上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红锦鲤,万芩一路走来,见每间雅阁门上的图案都不一样,有兰花的,还有翠竹的,无一不充斥着风雅之气,万芩倒差点忘了这是个在风月之所的乐坊。 进门就踩到了绵软的织就地毯上,里面一架木漆屏风黑亮华贵,上面云母镶嵌,雕工精美,屏风前一张长形木桌上的香炉内,烟火袅袅,淡雅扑鼻,左右两边各设三张小几席垫,几上放着时令新鲜的瓜果,如风夫人亲自引着他们五人坐好,又吩咐了身旁的小姑娘送来了美酒,每张小几上都放了一个碧玉酒壶。 万芩看着如风夫人道:“在下不会饮酒,可否劳烦夫人换盏茶来?” 秦白易在她对面勾着桃花眼道:“你来此处喝茶?万公子你好别致啊!” 万芩也不理他,又看了看如风夫人道:“可以吗?” 如风夫人垂眸一笑:“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今天见秦小将军和沈公子都来了,就特意上的梨宵居的南乔欢。” 林高义闻言惊呼道:“什么?!!这酒壶里是南乔欢?!!”说着便揭开了玉壶盖,顿时酒香四溢,馥郁绵长,饶是和他隔了老远的万芩都闻到了。 “果真是南乔欢!香气醇厚,可见年份不短!”王实知也揭开了盖子闻了闻。 如风夫人点头道:“这是二十年的,梨宵居的酒自然是比不上灵仙药庄自酿的竹君酿,还望诸位公子不要介怀才是,我这就去帮这位小公子换茶水。”正要服礼告退,万芩道:“诶诶,别别,不用换了,如今我也想尝尝这酒,倒是真好还是假好。”说着就兀自斟上了一杯。 沈汀寻却是皱了皱眉头,侧身低语道:“万……公子,还是换茶吧,既是不会饮酒切莫贪杯。” 秦白易端着酒杯浅尝了一口,斜着眼睛看着一脸担忧之色的沈汀寻道:“万公子想尝鲜,你就让他试试就是了,这么多人在还能让他醉倒在这里不成,沈公子怕是也没尝过这南乔欢,何不试试?” 沈汀寻看了眼笑的邪气十足的秦白易,又看了看身旁兴致高昂的万芩,只好作罢,端起酒壶在青玉杯中斟满。 如风夫人服礼告退道:“木桃马上就来,诸位公子稍等片刻。” 万芩从未喝过酒,故而也没喝过舅舅酿的什么竹君酿,轻呡一口只觉辛辣呛人,喉咙像被灼烧过一般,忍不住咳嗽起来,身边的沈汀寻立即放下杯子,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捏了个桌上的小果子塞进了嘴里,甜腻的汁水瞬间拯救了万芩,顿感舒适许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分卷阅读2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转头看着沈汀寻道:“那夫人怎的会认识沈公子?莫非?……莫非沈公子,也常来不成?”万芩这话说的中气不足,心道饶是他常来又能如何,别人的事自然轮不到她来管,说完便有些后悔。 沈汀寻原本见她被酒呛到满怀担忧,如今见她好了便也舒了口气,重又换上了那温润如玉的笑,看着万芩被呛后氤氲含泪的杏眼,瞬间有些怔仲,就看她脸颊泛红,眼角生晕,眼中带泪,嘴角莹润,逼迫自己轻咳了一声道:“我并未来过凭栏轩,只是在药庄时见过这位夫人。” 万芩歪着头道:“也是,舅舅又是给她题字,又是给她谱曲的,肯定是去过药庄的,去了药庄,自然也就见过你了,呵呵呵……”说完拍了拍脑门傻笑道。 另一侧,“若是看不下去了,那就喝酒吧。”王实知端着酒杯轻笑道。 “你喝你的就是!少管我!”秦白易有些气恼的将杯子扣在桌子上。 “若是你一味的做坏人,怕是今世都与她无缘了。” 秦白易怔住看向王实知道:“我……很坏吗?” 身旁的人轻笑不语,端着酒杯喝的风雅非凡,秦白易心里仔细想了想,也是,哪有人带自己心慕之人到乐坊听曲的,这可不就是坏吗!又想起了婚宴上推她的那一下,更加觉得有些内疚,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喝了酒的万芩红着脸,少了些白日里的正义爽朗之气,平添了分小女子的柔弱深情,只是……她的眼睛从未看向过自己。 秦白易心中赌了口气,仰头喝净了杯中的陈酿,王实知看着他道:“少喝些,虽说你酒量好,但到底伤身。” 秦白易瞥了眼他,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放下道:“你倒说我,身体才好些就不该喝酒!” 王实知白着张病弱的脸,浅笑盈盈道:“无妨,今日正好高兴。”却也不去拿那酒杯,捏了颗果子放进了嘴里。 林高义越喝兴致越浓,一杯接过一杯的好不自在,秦白易拽了颗盘中的果子,精准的砸在了他的头上道:“你也少喝点!右将军府里没酒还是怎的?出来这副落魄象!” 林高义顿时恼了:“你个死黑难,不!许!再!碰!我!头!发!” 忽听木门被“呼”的轻轻拉开,众人都朝门口望去,就见一羸弱纤细的身影抱着张古琴,款款服身行礼,复又转身关上了门,在屏风前的桌上放下了古琴,又低头服礼道:“木桃来迟,还望诸位公子见谅。” “哪里,姑娘不必多礼,我们正喝酒无趣,姑娘来的刚刚好。”秦白易弯眼笑道 万芩隔空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道:果真是见不得漂亮姑娘的登徒子。 木桃缓缓跪坐在琴前道:“此番弹奏的是莫关先生的新曲,名曰:甘棠令,小女不才,给诸位公子献丑了。” 琴声渐起,铮铮悠扬,一夕间宛至山涧之中,泉水叮叮,鸟鸣呦呦,忽而又似在青山之巅,胸怀开阔,白云缠绕,万芩心中赞道:好琴技! 不由打量起这位木桃姑娘,一身藕色斜襟广袖裙穿的弱柳佛风,头梳朝云近香髻,安稳宁静,发间珠翠细簪缀着小小的珠子,轻轻摇晃,额头朱砂点的梅花钿,清雅温良,灼灼玉手,指尖莹润,拨弄着琴弦,香炉的袅袅青烟间,只觉楚楚动人。 这等佳人,怕是世间少有。 一曲作罢,众人还陶醉其中,浅浅斟酌,木桃却轻笑起身行礼道:“小女子拙技,让各位公子见笑了。”说罢便从台上下来给他们五人斟酒,随后便服了礼告了退。 万芩听得意犹未尽,喝了口杯中的酒,抬头便看到了对面的一双含情风流桃花眼,万芩被盯得措手不及,却不知他到底看了多久,那秦白易本身就生的俊俏,一副放荡风流样,如今添了层酒气,更显得勾人摄魄,秦白易看着发呆的万芩,勾了勾唇低头轻笑,心中道:台上佳人有什么意思,面前的这个才是他想要的。 ☆、闯祸 从凭栏轩中出来,外面已然是月上中天,快至晦日,月光不似望日那般皎洁,街上却亮如白昼,一行五人倒也走的轻松。 秦白易看着步履虚浮的万芩,刚想上前搀扶,却还是慢了一步,沈汀寻一手扶着怀中的万芩,一手从腰间摸出了一个细颈白瓷瓶,拔开木塞,从里面倒出一粒棕色药丸,小心的劝她张口,好不容易喂进了嘴里。 秦白易看着万芩腰间的那只手,只觉胸膛快要被撑爆了,脸也不知是酒喝多了的红还是生气涨红的,正要抬手将二人分开,身后王实知冰凉的手却来握住了他,微微的摇了摇头,秦白易越想越气,只好甩开王实知站在一侧不做声。 林高义早就站在一旁看见了沈汀寻那药的经过,红着脸梗着喝多了酒的声笑呵呵道:“你给她吃的是什么?我也要吃!” 秦白易没好气道:“什么你都要吃,药也要吃!” 林高义不理他,睁着双水灵灵的大圆眼睛,看着沈汀寻道:“我也要吃!” 沈汀寻见他这样,知道他怕也是喝多了,就把那白瓷瓶递给他道:“倒不是什么药,不 分卷阅读2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过是寻常的清心丸,但多吃反倒伤身,林公子一颗便够了。”话音未落,林高义就一仰脖子把细瓷瓶里的药丸吃了个精光! “诶!……别!!” “快拦住他!!” 王实知离他最近,抢下瓶子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除了万芩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秦白易不经意间扶了扶万芩,让她少许的靠在自己的身上问沈汀寻道:“这个东西吃多了会怎么样?” 沈汀寻道:“倒也无妨,里面本就不剩太多,想来最近两日林公子怕是睡不着觉了。” “……” “……” 万芩迷蒙间感觉有个有力的肩膀在自己身侧,便伸头过去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微眯着眼睛,一脸舒适。 秦白易看着怀中的人,勾了勾唇,沈汀寻却不得不慢慢的放开了手,林高义吃了清心丸只觉浑身都是力气,王实知哪里拉的住他,便由着他跑了出去,借机拉着沈汀寻东拉西扯的问着医学药理。 正走到长乐街的街尾,就听前面传来“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人的惊呼“哎呦!” 四人上前一看,当真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两壶酒碎了一地,一盏纸糊的灯笼在夜风中烧了起来,地上倒了三个人,正哎呦哎呦的滚着,秦白易扶着万芩就着月光上前一看道:“哟!这是怎么了?三少爷您没摔着吧。” 那边王实知上前扶起了揉着脑袋的林高义轻声询问着,有没有摔疼,听了这话,便朝另一边看去,不是他那个正室嫡出的弟弟还能是谁。 王实坚揉着屁股递手给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是谁,便指着骂道:“大半夜走路不长眼睛啊!狗东西!也不看看你撞的是谁!本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几个全得陪葬!” 突然看清了他们的脸,惊呼道:“秦白易!!” “可不是你爷爷我吗?” “你!” “怎么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啊?小,相,爷?怎么?要把我们几个抓进大牢不成?” 王实坚看清秦白易脸吓的都绿了,前日被他踢的肚子还在隐隐作痛,如今又碰到了他们,本想怂回去说声抱歉就走人的,奈何一眼就看到了秦白易身后的王实知,顿时不悦道:“怎么?我家二哥也来长乐街这种地方啊?不过你是来喝酒还是来找美人啊?哦~我倒是忘了,你可是一身的痨症,废人一个,怕是,既不能喝酒,也不能找美人吧!” 沈汀寻皱了皱眉接过王实知怀中的林高义,站在一旁不说话,秦白易本想上前再继续教育教育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小相爷一番,奈何手中还有个半醉不醉的万芩,只好作罢,回头有些担忧的看着王实知。 王实知白着张没太多血色的脸,扬了抹笑道:“不劳三弟费心,我身体已比从前好了不少,如今酒还是能喝的,倒是三弟,这么晚了在此作甚?” 王实坚见他笑意绵绵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气闷,也不顾世家公子的身份,扯着脖子骂道:“你个死痨鬼!本少爷做什么是你能管的吗?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哦~我倒忘了,你那下贱娘亲就是从长乐街出去的,怎么你回家探亲吗?!你这个不要脸的……啊!!……” 后面话没说完就被一人影飞踹了一脚,只觉脸颊火辣,人就倒在了一旁,摸着红肿的脸颊来不及呼痛,又被那人连踹两脚,顿感头晕目眩,腹痛不止。 身旁的小厮痛哭流涕的跪下磕头道:“公子别打了!手下留情啊!我家少爷人不坏,就是嘴上不饶人!求您了公子!别打了!”那人哪里听他的讨饶,又连着给了王实坚几拳。 小厮无法,只得一边哭一边爬到王实知的腿边,抱着他的腿道:“二公子,您行行好,求个情,让那位公子饶了少爷吧!快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王实知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怔然的看着秦白易,见他也是一副惊恐的面容,还是沈汀寻先反应过来,把手中站不稳的林高义塞进秦白易的怀中,一个飞身跃到了还在对地上王实坚拳打脚踢的万芩身侧,出掌阻挡,一边小心翼翼的怕伤到她,一边道:“芩儿快住手!如今打也打了,他身上没有功夫经不住的!听话!” 万芩这才清醒了下,停了手,却见她身下的王实坚被打的鼻青脸肿,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躺在地上断断续续的□□着,好似要气绝了一般,这才被吓的站直了身子,手足无措,眼中含泪的望着沈汀寻道:“我……我……打的?”“我……闯祸了。”说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怎么办……沈大哥……我……打死人了!” 沈汀寻抿着唇不语,一把将她搂在怀中道:“芩儿别怕,我在呢,没事的,别怕,王公子没死,别怕!” 秦白易这当口来不及管万芩在谁怀里,赶紧冲上去扶起了满脸是血的王实坚,探了探鼻息舒了口气,正要回头让王实知不要过来,就听见“踏踏踏”整齐的队列声音,忙站起身来看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惊动了邕都府令,想 分卷阅读2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来当街私斗这么大的动静,必是有人报了官。一众侍卫上前围住了他们,那府令原本一听说半夜有人斗殴就已经十分头疼了,如今一见这般情形更加头疼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报的案,这一众世家是他管得了的吗?先不提那个打人的万芩,原本府令就没和她少打过交道,廷尉大人又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还有剩下的,这这这!!两位将军府的!两位相府的!还有个宗正司的!老天这是把他往绝路上赶啊!这打人的惹不得就罢了,这被打的更惹不起啊!!苍天啊!! 府令大人无法,自己这么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偏偏管理京城的治安,邕都城屁大点地方,一砸一窝权贵世家。只叹命苦,便命人将相府三公子送去医治,其余的几个带回去先好生看管着。 第二日天亮时 万芩的酒总算是醒了,头疼欲裂,“嘶……”万芩皱着眉捏了捏太阳穴,就听身侧的人温声道:“醒了?来张口,把这个吃了,止头疼的。”抬眼便看到了眼前一脸担忧的沈汀寻,手中捏着一颗药丸,张口含住了咽下,却不经意间嘴唇碰到了他的手,只觉血气冲脸,耳根发烫。 片刻之间便缓过了神来,抬头四下打量,这才发觉此地是邕都府衙,身旁四人都在看着她,突然想起来昨晚自己干的糟心事,赶忙拉住沈汀寻的袖子道:“那王三公子……” 沈汀寻正要开口,对面的秦白易懒懒道:“放心吧,他命大,死不了,在医馆呢。” “那他伤的可严重?” “万公子当真好身手,估计够呛。” 王实知推了推秦白易轻声道:“都这时候了,别说风凉话吓唬她了。” 林高义黑着两只圆眼有气无力道:“应该没事,你放心,那家伙耐打得很,从前不知道被我们揍过多少回,不都好好的嘛!” 万芩看着林高义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道:“小林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诶?……快别叫我小将军,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可不像别人身带战功,快折死我了。” 秦白易斜着眼瞪了他一眼道:“还能是怎么了,馋虫犯了吃多了药,一夜没睡罢了。” “你!秦黑难!”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府令大人的侍从就擦着额角的汗珠进来了,拱手行礼道:“大人请几位去前厅呢。” 邕都府衙前厅中 府令大人胆战心惊的喝了口茶,舒缓了口气放下杯子道:“之所以请诸位大人来,想必大人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缘由了,在下就不必细说了。” 右侧首座上的王枫,轻呡了口茶,皱了皱眉,稳声道:“既已抓到了犯人,那府令大人按我大良律法处置就是了,又何故让我等前来呢。” 府令略顿了下,小声开口道:“丞相大人有所不知,那犯人……” “嗯?”王枫不轻不重的放下杯子。 府令扫了眼正襟危坐的万恪和一旁白衣纤纤淡然喝茶的莫关道:“那犯人……是廷尉府的二小姐。下官……” “纵然是天子犯法,理应也与庶民同罪,府令大人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可是?廷尉大人……” “廷尉大人执掌我大良刑狱,自然公允有道,想来也不会因为是自家孩子就有心偏私吧。”王枫瞥了眼万恪道。 秦惜却略有些不悦的开口道:“恕秦某多嘴插一句,此案虽说犯了国法,却也是含了人情的,芩小丫头都是大伙儿从小看着长大的,这次事情的始末还未弄清楚,万一是孩子们之间玩闹失了分寸呢?三少爷自小不会身法,难免羸弱些,芩小丫头下手又没个轻重,依在下看,不如就让丫头出来好好道个歉,再让莫关先生帮三少爷好好瞧瞧,这事就过去吧。” 王枫面无表情,却周身气场略带怒气道:“我儿现在还在家中躺着,全身上下被打的没有半处好地方,气息不稳,面容憔悴,宫中医官救治半宿才从鬼门关夺回了条性命,内伤外伤各占大半,可怜我儿命苦受这般折磨,还要落下病根,如今左将军难不成要靠一句孩子之间的玩闹就要把老夫打发了不成?” “我……”秦惜待要开口。 就见坐在最末的林高维起身拱手给王枫行了一礼道:“各位大人都是持明的长辈,持明在这里插一句嘴,若是说得不好,还请各位大人不要怪罪晚辈才是。” 王枫重又端起茶杯道:“你说。” 林高维行礼遵命道:“正如秦将军所言,此案尚未查明真相,前因后果也并未说清,此时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如,将几位公子和万小姐请上来和那名小厮当堂对峙,来个现场审案,既给王公子伸冤,又给万小姐公正,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王枫喝着茶也不说话,万恪想了想道:“尚可。” 府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向了丞相,半晌就见他放下了杯子点了点头,那府令顿觉如释重负,长舒了口气,让人去后院请那群惹事精。 万芩心中忐忑不安,一想到父亲那张兴师问罪的脸 分卷阅读2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就浑身打哆嗦,沈汀寻看她整个脸都愁到了一块,便安慰的抚了抚她的头,万芩只好努力的挤了个笑。 王实知见此情形,看了看身侧的秦白易,就见他咬着下唇,拧着眉毛,低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好像并未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举动,王实知这才缓了缓脸色。 一进前厅,五人就都有些紧张了起来,尤其是万芩,刚进门就看见了父亲那张威严带着怒气的脸,险些没站住脚跟,身旁一袭白衣的舅舅依旧淡淡含笑,厅堂中央的府令大人看上去有些手忙脚乱,万芩跟在沈汀寻的身后跪了下去,正愣神,身后一人也上前跪在了她的旁边,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五人依次跪罢,府令大人就开口道:“把相府的小厮请上来。” 那小厮早就在堂外候着了,一进里面便跪在了后面不敢抬头。 府令大人扫了眼坐在两侧的公卿,咽了口唾沫道:“堂下相府小厮可是王陆?” “回大人,草民是叫王陆。” “好,王陆,本府现在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若是有半点假话,本府定不轻饶!” “是!” “现在,你就将昨晚事情的经过详细描述一番,不得有遗漏!” “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你说当晚月色朦胧,一公子,酒后将你府中三少爷打伤,即使如此,你可在厅堂中指认出他来吗?” “小人看的一清二楚,必不会认错!” “那你现在就在堂中看看,犯人可在啊?” 那王陆看了看五人,指着万芩道:“启禀大人,正是这位公子。” “确定吗?” “确定!” 府令大人看了看冷笑的王枫,又看了看黑着脸的万恪,抹了抹额上的汗道:“万小姐,你可认罪?” 万芩低着头,深吸了口气,抬头道:“小女知……” “我认罪!” 万芩正要认罪,谁知却被一个慵懒的声音抢了去,陡然抬头看着身侧的人,就见秦白易正含笑看着她,复而转头看向府令道:“在下秦白易知罪。” “这?……”府令大人一阵不解,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万芩小声道:“你……” 就连王实知也没了平日的淡然叫了句:“白易?!” 秦白易只是不理,依旧看着府令大人。 秦惜却站起了身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方秦白易懒着声音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打王实坚的是我,你们也知道,我为着挺禾的事打他也不是头一次了,昨晚月色昏暗,想是这小厮没看清是谁打的,我总不能让个小姑娘替我顶罪吧,那种事实在不是君子所能为之啊!” 秦惜只觉气闷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料是自家的仗义傻儿子帮人家顶了包,只无奈的骂了句:“你这小兔崽子!回头我再收拾你!” 首座上的王枫却皱起了眉头:“事关重大,秦小将军可不能一味的意气用事啊!” 万恪也道:“若真是孽女打的三少爷,还请秦小公子不要替他开脱,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食那个果!” 秦白易眯着眼散漫道:“回二位大人,我秦白易还不至于平白替人顶罪那般傻,是我打的就是我打的,万小姐功夫再好到底是个女子,能把王实坚打成那样,还得我来才行。” 府令大人看着不高兴的丞相道:“秦公子不得胡言!” 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王陆道:“王陆,你当真看清是万小姐了吗?” “回大人,虽说月色昏暗,可小人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万小姐!” “你叫……王陆是吧,我记住你了,那我再问问你,万小姐女扮男装,我五人除却身高有些许的差别外,黑夜之中并无太大分别,你……当!真!看!清!楚!了!吗!”秦白易看着王陆眼中透着一丝邪气,嘴角含笑,一字一顿道。 这话秦白易说的轻松,可王陆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先前秦白易打自家公子的时候,他不是没见过,只会比昨晚更甚,万一他真的记住了自己,以后来找麻烦……自己的小命怕是难保,如今老爷不过是要找出一个人来给少爷出气好竖门面,二公子又常年和秦少爷交好,不如现在自己卖他个人情,既不给自己添麻烦,又给了老爷脸面,秦白易还欠自己一个人情,当真是一举三得! 想到这里,便怯怯喏喏的开口道:“天色太暗,小人……小人也不太确定了,许是……许是万小姐,又许是秦公子……” 府令见他改口,顿时气了:“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反反复复!说!你到底看没看清是谁!” “小人,小人记不清了……”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打个十大板!” 那头王陆还在饶命饶命的喊着,人就被拖了出去。府令看了看面色不好的丞相大人道:“大人,这……” 王枫看了眼堂下的秦白易,又看了看万恪和秦惜道:“既是秦小公子已经认罪,那该怎么 分卷阅读2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办就怎么办吧。想来左将军也不会说什么,是吧,怜齐。” 秦惜无法,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自家儿子道:“但凭丞相大人发落。” 万芩还想和秦白易说什么,秦白易就在她手上拍了拍,悄声在她耳畔道:“你欠我的,我记着了。”说完仍旧是那副风流的面孔。 府令在堂上清了清嗓道:“此案已结,犯人秦白易对殴打相府三少爷并致其重伤一事供认不讳,经本府审判调解,应当依大良律例廷杖五十,因其年少,故而减至廷杖三十,余下四人皆为从犯,此案因由皆为礼法规矩学习不够所致,故明日起五人一同送至宗正司中,重新学习礼教典术,不满一月不许踏出宗正司半步。” 府令宣读完,忙跑到丞相面前道:“大人这样可好?” 王枫不甚满意道:“他们都解决了,我儿还躺在床上,这该如何?” “这个……” “不如,就由我来亲自帮三公子医治,丞相大人以为如何?”一直喝茶的郑开终于放下了杯子,淡淡含笑的看着王枫道。 王枫一听此话顿解心结:“若是由莫关先生来亲自医治,我儿定能恢复如初,那伯年这番先谢过了。” 郑开也不多语,躬身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堂中众人也各自散去。 ☆、秦哥哥 待到丞相大人走后,林高维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弟弟,叹了口气,出了厅堂,秦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白易,甩着袖子道:“兔崽子!回头再找你算账!”万恪却是走在最后,停在万芩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轻哼一声,也出了厅堂。 万芩赶紧爬到秦白易的身侧,望着他道:“你这又是何苦,本就是我犯的错,你不该……” 秦白易看她满脸愧疚,动了动腿,盘坐在地上,舒了口气道:“不过是三十廷杖,不算什么。”末了挑了挑眉道:“若你真的万分愧疚,就该向你沈大哥讨些上好的跌打药酒,回头还能有用。” 不等万芩开口,沈汀寻就道:“等下回府,就给你送去。” 秦白易还要再开口安慰万芩一番时,外面的衙役就来请了:“秦公子,该……该廷杖了……” 秦白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袍,含笑道:“大哥等下可要手下留情啊~” 万芩也爬起来道:“差大人,帮帮忙,可轻点打,三十廷杖不少,若是……若是打出个好歹来……” 秦白易仗着自己身量高出万芩许多,便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你放心,死不了,从前也被打过军棍,憨实着呢。” 王实知却是轻推了推他:“廷杖出十便会皮开肉绽,休要胡说!” 林高义因着药性未解又一夜未睡,脑子不听使唤,总是慢半拍,索性就站在一旁不说话,却也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秦白易。 那衙差拱手道:“各位小姐公子放心,属下手中有数的。” 秦白易负手一摇三晃的出了门。 宗正司偏厅中 堂上坐着不苟言笑的沈善,堂下跪着沈汀寻 沈善摸了把胸前的山羊须,轻笑道:“起来吧” 待他站起身又道:“你平日最是规矩守礼,这几日是怎么了?是因为万恪那女儿?” 沈汀寻抿着唇不说话,脸色淡淡,却是少了温润的笑容。 沈善又道:“你师父都与我说了,我知你心思” 复又起身踱步到厅中的一面墙前,看着上面那幅自己亲手画的画叹了口气道:“荟檀临离这个家前,曾和万夫人说起过你们的事,可惜那时你们都还太小,就未定下来,后来万夫人病故,荟檀又……又失了踪影,这事就再也没提过。” 沈善回身看着立在身侧的沈汀寻,眉眼倒真是和她相似,便又道:“若是你有意,改日我去和守中商议一番,想来,他也会给我个面子,只是……左将军府的小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良久,沈汀寻拱手低头道:“还请父亲……不要插手此事……” 沈善叹了口气道:“也罢……” 正说话间,外面就来通传,说是万小姐在外面等着公子。沈善看着眼中重又泛起光泽的自家孩子,摆摆手道:“你去吧。” 偏厅花园里,万芩换上了廷尉府送来的换洗衣物,也重新梳洗了一番,通身的酒气尘土也都没有了,又不必回府被父亲责骂,便有些放松,在院中等的昏昏欲睡,听到沉稳的脚步声,鼻尖又嗅到了熟悉的草药香气,便睁开眼,从廊凳上站了起来道:“沈公子……” 沈汀寻眉目含笑,仍旧是那副谦和模样,开口道:“以后还是叫我沈大哥吧,那般反倒显得生分。” 万芩想了想昨夜自己扑在人家怀里痛哭的丑态,红了脸,轻应了声:“嗯。” “找我可是有事?”沈汀寻拿起腰间的玉笛擦了擦道。 “哦!对了,我是来找沈……大哥要药的。” “可是给秦公子的?” 分卷阅读2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嗯。” “回头我送去就行了,何苦又来跑一趟。” “我想亲自给他送去……” 沈汀寻闻言擦笛的手一顿,片刻又附上微笑道:“好。” 万芩向来大咧,并未觉察出什么,便又道:“他到底是为了替我,才被挨打的,总归是欠了他的。” 沈汀寻将笛子重又插回腰间,顿了顿轻声呢喃道:“欠?……” 万芩见他发呆就轻声唤道:“沈大哥?” 沈汀寻回神笑道:“我这就去取来给你。” “多谢沈大哥!”看着笑脸盈盈的万芩,沈汀寻又是一阵愣神。 宗正司的后院厢房内, “哎呦!你轻着点!可疼死我了!”林高义刚轻轻掀开趴在床上那人的裤子,就听见他鬼哭狼嚎的,不由翻了个白眼道:“公堂上你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哪去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活该!”说着又掀开了一层。 “哎呦!!我看你这是借机报私仇,是想要我疼死啊!!挺禾救命啊!!” 王实知坐在一旁的席垫上,看着秦白易血肉模糊的屁股,皱了皱眉,饶是衙役手下留情,三十廷杖也不是个小数,还好并未伤到筋骨,只是皮肉外伤,可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叹了口气道:“你可忍着点吧,有你疼的时候,英雄救美这种事总是要有些付出的。” 林高义挤了个帕子,小心的给他清理着伤口,还没怎么碰到,秦白易又嚷嚷开了:“快来人哪!林二公子要杀人了!!哎呦!!哎呦!!!嘶~疼死我了!” 林高义顿时不乐意了,一甩帕子道:“小爷我难得伺候回人,你还这般不知足,疼死你个死黑难!” 王实知轻笑摇了摇头道:“还是我来吧。” 一番大战后,王实知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给秦白易轻轻盖了层薄被道:“好了。”说完咳嗽了几声,端起了桌上的凉茶抿了口。 秦白易趴在被窝里脸色发白:“总算是好了,我要睡会儿。” 林高义道:“诶!你别睡啊!大白天的睡什么睡!” “我可是伤患!!你自己药吃多了睡不着,也不许我休息吗?” 王实知坐在一侧轻咳了几声,笑了笑不出声。 屋外却传来了“哒哒”的抠门声,林高义给开了门,一见门口换了女装的万芩道:“换回来了?嗯,还是这样看着温婉些。” 万芩也不理他,便问道:“秦公子在吗?” 屋内的秦白易早就听出了万芩的声音,在被窝里梗着脖子道:“在在,我在,你快些让万小姐进来吧!” 王实知也站起了身,出来迎万芩道:“他在里面呢,快些进去吧。”说着便对林高义道:“你和我去换身衣服,折腾半宿衣服都潮了。”不等林高义开口,就将他拉了出去。 屋内只剩了万芩和趴在床上的秦白易,秦白易伸着脖子,扬着桃花眼,惨白着脸色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万芩从初见秦白易时,他就是意气风发,放荡桀骜的样子,哪里看到过这样的情形,不由的有些心疼道:“我去沈大哥那里拿了些活血祛瘀的药,想着药庄的东西多少都比郎中医官的好些,就给你送来了。” “沈大哥?叫的这么顺口,你何时和沈汀寻这般亲密了?”秦白易看着万芩皱了皱眉,旁的他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那沈大哥三个字着实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万芩见他脸色不佳,继续道:“秦公子,今日,多谢了,我万芩虽是个女子但也是讲江湖道义的,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秦白易勾了勾无甚血色的薄唇,眼中蒙了层邪气道:“不必记下,不如……今日就报了吧。” 万芩睁着双杏眼愣神道:“今日报?此话怎讲?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万芩做,万芩定当义不容辞!” “确实有件事要你做,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你也像叫沈汀寻那般,连着姓叫我声哥哥……此事便过去了,如何啊?”说完又是邪魅的一笑 “秦公子你……这不太合适吧……不如,你换个别的?” 秦白易摇了摇头,垂着眼睛道:“既是你不愿……那就算了……你以后也不必再说什么报恩的话了,我说过的这不算什么,就当是兄弟间的寻常帮助就是了。” 万芩自知理亏,又见秦白易一副委屈的模样,便吸了口气道:“我叫就是了……” 秦白易复而眸中又染上了邪气的笑意,看着万芩,万芩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秦……秦哥哥……” 秦白易睁着双风流的桃花眼,勾着嘴角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好妹妹叫情哥哥作甚……” 万芩顿时反应过来,羞红了一张脸,这个无耻的混蛋,当真是在戏弄自己,叫哥哥还好,奈何他姓秦!!!一叫就像是在叫情哥哥!当真是没脸见人,万芩瞪着双杏眼,双目含泪,一把将手中的药瓶扔在了秦白易的身上,大声骂了句:“不要脸!”就夺门冲了 分卷阅读2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出去。 秦白易还在捶着床板大笑,就见万芩没了踪影,好似还要哭了一般,便知自己是玩笑开大了。 王实知在门口看到边跑边哭的万芩,扬手想要拦下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奈何万芩心中羞愤,不理他便跑远了。 王实知进门,看着趴在床上发怔的秦白易道:“好好地,这是怎么了,你不会是……” 秦白易白了一眼他道:“我虽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可也不那般无耻下流,你想什么呢?” “那是怎么回事?” “唉~就是让她叫了我声哥哥罢了。” “叫哥哥?” “嗯,不过,是连着姓叫……”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看你这番罪是白受了!” 秦白易又往被窝里缩了缩,闷声道:“谁让她叫沈汀寻叫的那般亲热!”不等王实知说话便又问道:“高义呢?” 王实知端起茶盏倒了杯茶道:“在屋里呢,说是想睡觉。” 秦白易轻笑一声道:“那凉茶你少喝些,让他们去换盏热的来。” “不碍事,到底是在人家府上,我们又是来受罚的,还是安稳些的好。” “方才我听你又咳了,不是说好些了吗?” “想是昨晚贪杯喝了酒又折腾了一夜的缘故,不打紧,过两日便好了。” “你这病症都反反复复十几年了,还是多加注意些,回头让高义去问问沈汀寻,看看有什么法子根治没有。” “你也知道,这是陈年旧疾,怎还会有根治的法子,虽说灵仙药庄名声在外,可也不是大罗神仙,那么多医官看过都说无法根治,只能病犯起来的时候压一压,想来沈公子也不会有什么办法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虽说我得罪过他,料他也不会怪罪到你身上,算了算了,高义又不会说话,回头我遇着他好好讨个饶,帮你问问。” “白易……” “嗯?” “算了……你好好休息着,我去看看万小姐。” 万芩正趴在房中的被子上哭的肝肠寸断,身边又没个能开解她的人,心中越想越气,揪着枕头心中大骂登徒子,外间却是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万芩本不想理会,谁知那人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轻敲着,万芩坐在床边没好气道:“谁啊?!” 外间的人愣怔了片刻便柔着声音道:“是我。” 万芩起身擦了把眼泪开门,就看见门口一身淡色衣袍,面色苍白带笑的王实知。 “啊,是王公子啊,快请进来吧。” “那挺禾就失礼叨扰了。” 万芩引着王实知在厅堂的席垫上坐下,给他斟着茶道:“王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王实知轻咳了两声道:“万小姐昨夜出手相助,挺禾还未道谢呢,特来致谢的。” 万芩将杯子放到王实知的面前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王公子不必介怀。” “万小姐有所不知,挺禾从小体弱,又因着出身的缘故,三弟便会时常说些不太中听的话,幼时都是白易帮衬着,昨夜却是小姐替我出了气,虽说结果不太尽如人意,但挺禾还是要道个谢字的。” “都是那个无耻之人帮你?”万芩说完就觉得自己有些无礼了,便有些心虚的看着王实知。 王实知看着她那双因哭过泛红的眼睛笑了笑道:“正是呢。幼时我、高义便和白易一道念书,那时北境未平,白易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母亲文定公主又早逝,长姐又远嫁豫王,身边只有个成伯在照顾着,年幼便孤身一人,却仍旧活泼开朗,每日带着我和高义换着花样玩耍,那时我身体不好,还每日被三弟欺负,都是他替我出头,他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帮衬,就总被我父亲拉去管教,他也不记仇,该玩还是玩。直到有次,我看到他偷偷躲在草丛里哭,后来问了才知道,因着天热,我嫡母熬了碗梅子茶给三弟,他看到后便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天白易抱着我整整哭了一宿,枕头衣裳都哭湿了,说他想娘亲,想的不得了……后来,秦将军回邕都述职,便也一道带走了他,他这一走就是十一年,外间人都说秦小将军青年才俊,本领非凡,其实,他心里的苦楚又有谁知道,白易最怕别人同情他,所以从来都是有什么苦痛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王实知又咳了两下复又说道:“我最是了解他,虽说总是面上没个正行,其实心里比谁都认真真诚。今日他虽然冒犯了小姐,但想来也是玩笑之语,怕是想和小姐能不这么生分,白易性子不羁,有时口无遮拦,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看在他初心不坏的份上就原谅了他吧。” 万芩听了王实知一番话,只觉心被狠狠的纠了下,平日那般言行无状的一个人幼时却过得这般辛苦,想想自己虽说母亲也是早逝,却是被父亲哥哥处处维护,就算是她到处惹事生非,父亲也不曾真的对她怎样过,无非是抄书禁足,又有个哥哥处处疼爱着,如此想来自己当真是既幸福又圆满。心不禁对秦白易充满了心疼,看着挽袖咳嗽的王实知道:“多谢 分卷阅读2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王公子开导,如今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被他嘴上得了些便宜罢了。” 王实知笑了笑道:“万小姐原谅了他就好,那挺禾也不久坐打扰了,这就告辞了。” 万芩起身将人送出了门,重又回到了房间,坐在小几旁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想到自己,一会儿想到秦白易。 宗正司偏院中,秦白易一手搭在林高义的肩上,一手扶着屁股道:“我倒是小瞧了廷杖,这都过去半月了,才能下床走动,要不是本少爷我身体硬朗,年轻扛得住,怕是还要趴在床上半月,嘶~你走慢点,慢点~” 林高义轻哼一声道:“哼!要不是沈公子的良药,你怕是现在腚上早就生疮了!” “嘿!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吃了沈府几天的米,就把我抛到一边了?我算是看透你了!一个个的,挺禾呢?怎么不见他?” “这两日他咳的厉害,沈公子在他屋里给看着呢。” “严重吗?” “还能严重到哪里去,还那样呗!” “你快扶我去看看!” “怎么,你这会不疼了?” “少贫嘴,快走吧!”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碰我头发!” “好好好!我不碰不碰!” 秦白易和林高义到的时候,屋里沈汀寻正手搭着给王实知号脉,床上那人,本来脸色就不好,如今却是更差了,惨白着脸,毫无血色,见到他二人来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喘着气道:“你们来了……我,咳咳咳咳……”话没说两句就咳了起来,秦白易也不顾屁股上的疼痛,伸手就过去给他顺了顺气,王实知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咳得脸色泛红,鼻尖带汗笑了笑道:“我这会儿身上没力气,你们坐吧。” 又看了看秦白易道:“倒是能下床了。” 秦白易小心翼翼的挨着席垫坐下道:“你倒是还有心思关心我,我身子骨硬着呢,倒是你,怎么咳成这样了。” “我没事,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其实也不打紧……就是,咳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抽心动肺的咳嗽,王实知伸出一只虚软无力的手摆了摆道:“其实不打紧,就是咳起来的时候样子有些吓人罢了。” 秦白易却转头看着号完脉正收拾药匣的沈汀寻道:“怎么样?” 沈汀寻道:“王兄这是幼里落下的痨症,前阵子又伤了神,所以又牵了出来,我给他写个方子配些药,先把咳止一止,无碍的,秦兄放心。” 秦白易听了这话舒了口气,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不说话,王实知却笑了笑道:“你看,沈兄都说无碍了,你就别板着个脸了,外间桌上有些梨,还要劳烦秦小将军削个给我啦……” 秦白易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慢慢的走了过去。 林高义只是站在一旁不说话,秦白易拔了腰间的匕首边削着手中的梨,边对他道:“你跟着沈兄去看看可要有什么帮忙的地方没有。” 林高义点了点头跟着沈汀寻出去了。 王实知看着秦白易手中的匕首笑道:“要是让旁人知道,秦小将军用墨清给我削梨,不知道会怎么想。” 秦白易削好了梨,顺手切成了小块,放在碟子中,就着桌布把墨清擦了擦,重又插回了腰间,这才起身把碟子端到王实知床头的案上道:“我可管不了别人,杀人也好,削梨也罢,总归是有用着它的地方。” 俯下身去轻轻托起了他瘦削病弱的身体,将枕头竖起来由他靠着,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端起碟子递到他的手上道:“快吃吧,你这咳疾多吃些梨也好。” 王实知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嚼了嚼,只觉喉咙像干涸的土地被浸润一般,顿觉舒服了不少,复又笑着看向秦白易道:“秦小少爷这般体贴,往后万小姐怕是有福了。” 秦白易一听他这么说,难得的耳根泛起了红,见他精神好了些,也不辩驳,就道:“快些吃吧,吃好了好休息。” 宗正司内男子与女子分开教导,这半月虽和万芩见面不多,但秦白易能感觉到,万芩对自己不再像先前那般抵触,偶尔还会和他玩笑几句,昨日去看望他的时候,还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熟透了的杏子,憨着脸叫了声秦大哥,着实让他暗自欢喜了半宿。奈何万芩却不这么觉得,只记住了那天王实知和她说的,秦白易其实心里苦,就想着,如此便对他好一些,少摆些脸色给他看,虽说比她大几岁,却也是个还未束冠的孩子。 邕都皇城章台宫内 正对宫门的首座九龙席榻上,已过不惑之年的元丰皇帝一身玄色绣金龙广袖斜襟锦袍端坐其上,一双鹰眼透过冕旒前的珠玉看着下首的大臣们叽叽喳喳,吵成了一片,清了清嗓,沉着声音道:“好了,这一大早的,寡人的头都被你们吵大了。” 威严之气弥散在大殿之上,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公卿大臣们,闻言都立时住了嘴。 元丰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吵了这半日,诸位可有什么提议没有啊?” 分卷阅读2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西北戎狄宵小之徒,如今不过是趁着我大良边界地广草丰,挑衅一番,实则外强中干,不足为惧,不如命使臣资助其些粮草,带去我大良的天威,便可解如今边境之险。” “太尉大人此言差矣!”王枫上前执笏躬身朝皇上行了一礼道:“戎狄之势不可小觑,如今虽未侵占我大良任何国土,但每年雨水丰沛之时,便会反反复复滋扰边境百姓,使得他们整日提心吊胆,不敢安生生活,微臣以为当前宜战不宜和。” 徐靖斜了眼身侧的王枫道:“如今我大良北境平定尚未两年,国库不稳,将士疲累,如是要战,敢问丞相大人以何为战?又该怎么战?” 王枫躬身行了一礼道:“戎狄滋事,边境不稳,百姓不宁,陇西郡郡守上奏言,狄子贪婪暴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饶是我等一干文臣都闻之气愤,恨不得手刃之而后快,如今徐太尉身为武将之首,统领兵马,却怯战退缩,不知徐太尉是年事已高扛不动刀了,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啊?”末了又挑衅的斜了眼身侧的徐靖。 “你!!好你个王伯年!!我徐平迁九岁上马御敌,到如今已有五十多载,征战四方,大小伤痕数不胜数,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如今却被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匹夫戏说怯诺,当真是可笑至极!!”徐靖也不顾什么大殿仪容,抓着笏板就要打身边的王枫,余下大臣都惊了个正着,赶忙拉住他。 “够了!闹够了吗!”皇帝的威严之声中夹着怒气,声如洪钟,众大臣知天威以触,赶紧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元丰皇帝扫视了殿下的众人,缓缓开口道:“今日站在这殿上的,都是我大良的肱骨之臣,徐太尉战功赫赫,助我国土平定,王丞相文定乾坤,帮我大良人心安稳,都是这天下的功臣,如今北狄之患虽未影响国之根本,但不可小觑,西北百姓也是我大良子民,如今处境危险,寡人不可不管,但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出战,郭爱卿?” “微臣在。” “寡人命你典客府中,挑选一名得力的使臣,带银钱三万贯,粮草二十车,锦缎百匹,牛羊五百头前往西北议和。” “微臣领命。” 元丰皇帝看了眼殿下的众臣又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等谨遵懿旨。” “退朝。” 章台宫前大臣鱼贯而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谈论着,少府冯才确跟在王枫身后道:“此番议和怕是有所不妥啊。” 王枫轻哼一声道:“狄子贪婪,有如无底洞,你且等着吧。” “老师所言极是,唉~”冯才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夜看 “什么?派留章大哥出使西北?!”宗正司内花园中,万芩啃着手中的杏子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郭西妙惊呼道。 “嗯,父亲今日中午做下的决定。” “郭伯伯那么多门生,怎么偏偏让留章大哥去啊?西北天气恶劣,常年风沙,戎狄又生的凶悍残忍,郭伯伯怎么想的!”万芩扔掉啃了一口的杏子担忧道。 “父亲的意思是,如今他手下只有哥哥最得他真传,一干学生里也是哥哥的外交辞令学的最为扎实,哥哥年轻,父亲想趁此机会让他出去好好历练一番。”郭西妙拿着杏子也不吃说道。 “可我听说戎狄凶悍无比,力大无穷,万一……” “呸呸呸!!”郭西妙将杏子砸在她身上道:“哥哥是去议和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平白把人家打的躺在屋子里,再说哥哥有些防身之学,足以自保,必当无事!” 万芩一把接过砸来的杏子笑道:“是了是了,留章哥哥自小就厉害,必当无事!”末了又接了句道:“我在宗正司禁足,不知道外头情况怎么样,那位小相爷如何了?” 西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还好意思问,人家被你打的,这半月都未下的了床,还好有你舅舅给医治着,如今却是好了不少,不然怕是要残废了!” 万芩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挤了个笑:“我那日酒喝多了,他说话又着实难听,手下没个轻重,呵呵呵……” “郭小姐也在啊,说什么?”万芩正和郭西妙说着话,就听到了秦白易放荡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郭西妙忙起身服礼道了声秦公子好。 万芩也站起了身,将带着杏子汁水的手在裙子上擦了擦道:“秦大哥你能下床啦?” 秦白易佝着腰拱手朝郭西妙回了一礼,撅着屁股在席垫上慢悠悠的坐下道:“托你沈大哥的福,好的不能再好了。” 万芩看他坐着艰难便道:“要不你回屋再躺躺,没的扯动了伤。” 秦白易挑着眼睛看着她道:“我这都半月没晒过太阳了,刚出来你就让我回去,安的什么心呐。” 郭西妙用帕子挡着脸轻笑出声,万芩也不理他,问道:“我今早听说王公子旧疾犯了,可碍事吗?” 秦白易伸手到万芩跟前示意她递个杏子过来道:“沈兄今早看了,说是不碍事, 分卷阅读2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就是有些咳的厉害,才刚吃了半个梨,这会儿好些睡下了。” 万芩伸手拿了个杏子,挽起袖子擦了擦,递给秦白易道:“那就好,天渐渐热了,应当会转好的。”复又问道:“怎么不见林公子?” 秦白易看着手中的杏子勾着桃花眼笑了笑,过了小会儿抬头道:“我让他跟着沈兄拿方子抓药去了。” 万芩点了点头没说话,郭西妙却站起身,整了整裙角道:“那我先回去了。” 万芩也站起身道:“才刚来了一小会就要走啊,再玩会吧。” 西妙看了她身后含笑的秦白易一眼,又看着万芩道:“不了,你是来受罚的,我本就是不放心来看看你,待久了反倒不好,如今人也见着了,话也说了,该回去了。” 万芩无法,只好低声道:“那你回去路上慢些,帮我给郭伯伯和留章哥哥带个好。” 西妙轻笑道:“你啊~倒是会惦记人,少惹些是非多好,如今在宗正司受这番苦。”不等万芩回话就给万芩身后的秦白易服了个礼,又将万芩拉着她的手轻轻放下道:“我走了,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记得托人和我说。” 万芩点了点头,看着她出了院门。 秦白易看着万芩的背影,见她依依不舍,就有意调笑道:“郭小姐这样的性子,怎么和你这般好?” 万芩重又在席垫上坐下道:“娘亲走的早,我又是这样的性子,小时候被送到宗正司学习礼教,旁的小姐都嫌我粗鲁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便不愿和我玩耍,只有妙姐姐对我好。” 秦白易一怔,看了看眼前的万芩,只觉有些心疼,复又装作不大在意的笑道:“你也知你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不好好学学,我先前听高义说,廷尉大人家的小姐可了不得,说是想当女将军呢!可把我吓坏了~” 万芩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辩驳到:“怎么,就许你们建功立业,女子就不行吗?” 秦白易笑道:“万将军好本事,自然是能平定四方的,白易这厢先多说些好话,到时怕是巴结的人太多,万将军瞧不见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你!哼!不和你说了!” 见万芩生气要走,便讨好的扯开话题道:“诶,别走啊,我一个人无聊的紧,身上又使不上劲,你就行行好再陪我坐会吧。” 万芩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重又坐下轻哼了一声,秦白易给她倒了杯茶道:“方才我来的时候,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看你们二人都面带愁容的。” 万芩接过杯子,喝了口道:“妙姐姐说,今日太尉和丞相又在朝上吵起来了。” 秦白易看了看她,勾唇笑了笑道:“怎么?真想入朝当将军啊?倒关心起朝堂来了。” 万芩放下杯子道:“不是!说来这事应该你在行啊,西北戎狄几次三番侵犯的事你知道吧。” 秦白易点了点头道:“知道啊,怎么了?” “那你是主战还是主和?” 秦白易看着万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了笑道:“自然是主战的,狄子犯事,打一顿就好了。” “正是呢!可太尉大人手握重兵,却主和,你说奇不奇怪?” 秦白易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万芩刚刚给他的杏子道:“嗯~倒是有些奇怪,徐太尉也不像是个贪生怕死 之辈,依着他的性子就该亲率大军踏平了西北才是。” “唉~陛下还答应了议和!” “哦?是吗?” “嗯,这才是让人不放心的地方,派去议和的使臣是妙姐姐的哥哥!”见秦白易皱着眉头又解释道:“留章哥哥你也见过的,就是太尉府大婚宴上,新郎官旁边的傧相,还记得吗?” 秦白易思索了阵,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些印象,怎么典客大人派自己的儿子去了?” “唉~郭伯伯说留章哥哥学的扎实,要他去西北历练历练。” 秦白易看着面前噘嘴皱眉的万芩,噙着双眼睛道:“议和又不是去打仗,你担心什么?” 万芩道:“你怎么这话说的和妙姐姐一模一样?” “你看连郭小姐都这般说,想来你是杞人忧天了。” 万芩正嘟着嘴要回话,外面沈汀寻和林高义就来了。 林高义上前拍了把秦白易的肩膀道:“一转眼的功夫,你倒是能跑,不是说屁股疼吗?我看你是装疼!” 秦白易被他大喇喇的说着,只觉脸发烫,假意斜了斜眼道:“让你去抓个药,去了这么久,挺禾又睡下了,我只好自己一步三挪的出来透透气,还没问罪你,你倒是先问罪起我来了!” 林高义一听,扯着嗓子开脱道:“能怪我吗?沈兄过两天就要走了,写了好些药方给我,你当我是去玩了不成?” 万芩一听这话,顿时捏紧了杯子,看着沈汀寻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大哥要走?去哪?” 沈汀寻温润如常笑意淡淡道:“回药庄,师父也是要一道回去的,有件事要处理一下。” 万 分卷阅读3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芩听后,拢拉着个脑袋摸着衣角嘟囔道:“哦~” 秦白易见她这副失魂落魄不舍得的样子,心中只觉又被火烧开了,挑了挑桃花眼,蒙上了层邪气,缓缓自如的端起桌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万芩正抬头要说话,就看见秦白易正含着风流的笑意,垂着眼睛,端着她刚刚喝过的杯子!!!在!喝!茶! 顿时“噌”的一声从席垫上站了起来,通红着耳朵不知所措,脸烧的跟开水滚过了似的,沈汀寻和林高义不知缘故,只怔怔的看着她,那方秦白易喝过茶,一脸茫然,假装不在意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万芩心中羞怒,但当着沈汀寻和林高义的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又见秦白易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只道是他说话间拿错了杯子,便努力平了口气,道:“没什么。” 却也不坐下,给沈汀寻和林高义服了个女礼道:“我都出来好半天了,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起身相送,就跑了出去。 身后林高义一脸不知所措道:“这是怎么了?” 秦白易勾了勾薄唇,弯着桃花眼,眸中带着丝满意的邪气道:“谁知道呢。” 复又重新坐下,正了正脸色道:“沈兄此去,何时再回邕都啊?” 沈汀寻道:“暂时不知,要看师父安排。” 秦白易将手中的杏子转了转,塞进了怀里,又道:“挺禾的病……” 沈汀寻收了笑,轻声道:“不大好,年头拖得长了,如今只能用药压制着,无法根治。” 林高义将手中的茶盏捏的发白,急声道:“连灵仙药庄都没有办法吗?!” 沈汀寻摇了摇头道:“无法,如今只能好好的让他将养着,用药拖着,天暖了还好些,要是天气转凉……” 秦白易白着脸紧呡着嘴唇不说话,饶是灵仙药庄也没有办法,想来怕是不好了,这么些年没见,没想到竟是严重到了这般地步,从前种种只觉在一处太少,每时每刻都觉得珍贵非常,一瞬间庭院中悄无声息,气氛悲伤。 五月当真是个离别的月份 十九那日典客府的大公子郭西庭在端门外,由皇帝亲授旌节,率领车队,浩浩荡荡的出了邕都城,出使西北。 廿十三日,沈汀寻来和秦白易万芩等人道别,临走的时候送了一支玉笛给她,他说留在邕都的日子不短,可还是没来得及教她吹鹿鸣调,若万芩能等他回来,必不食言。万芩记得那日他还是那副温润的笑容,只是眼神却是与往日不同,万芩看了看手中的玉笛,羞赧的笑着,脑中想着沈汀寻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芩儿,等我。” 等,自然是要等的,只要是他,多久都等得。 廿十九,秦白易、万芩和林高义终于被放了出来,王实知却因身体缘由早就被接回了丞相府,虽说是庶出子,到底还是个世家公卿之后。 万芩在宗正司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吸了口气,只觉到处都是自由的味道,刚要被水苏扶进车内,就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站在车上看去,就见秦白易和林高义骑马而来,少年之姿,挺拔英俊,又因着骑在马上的缘故,显得更加有将帅之色,秦白易一身藏青武袍,头系玄色缎带,虽生的俊俏风流,散漫慵懒,但一到马上就显得威严赫赫,有胆有识,将马停在万芩车前,扬了扬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浅笑道:“往后叫你出来玩,你还敢吗?” 万芩瞥了眼他道:“有何不敢!你只管来请就是了,反正犯了错,有人给我顶着。” 林高义在秦白易身后的马上笑的直发颤,秦白易却又笑道:“那便好,只要你能来,万事好说,就算你杀人放火,我也给你顶着!” 万芩白了一眼他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杀人放火!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不等秦白易说话,就一掀帘子坐进了车里,敲了敲窗棱,示意回府。 秦白易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马,浅笑盈盈,林高义见他半天不动弹,便催马上前道:“你杵在这里做什么?你不走我可走了啊!”秦白易也不理他,一夹马腹就把他扔在了身后,宗正司大门口,只留下了一个傻愣愣的林三公子。 万芩刚进廷尉府的大门,便看到了来迎她的哥哥,来不及行礼,便双眼噙泪一把扑进万荆的怀里,月余的隐忍委屈和思念之感顿起,撒娇的哽咽道:“哥,我可想你了……” 万荆心中一痛,虽说他这个妹妹顽皮,却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先是打了人进了衙门,又被关在宗正司一个月,想来是受了惊吓和苦楚,便轻抚了抚她的背,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撒娇,待她平复了些许便道:“回来了就好。” 万芩抬头目光含泪,看着哥哥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父亲呢?” 万荆勾了勾食指,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道:“放心,父亲近日忙着查案,没工夫管你。”见怀中的万芩舒了口气,便道:“快些进去吧,把衣裳换一换,站在这大门口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撒娇。” 万芩听了这话,站直了身体 分卷阅读3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抬袖抹了抹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万荆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道:“快去吧,知道你回来,小厨房里热着你爱吃的山药糕呢。” 万芩看着哥哥一脸宠溺的样子,笑开了花,挂着泪咧着嘴道:“嗯,我这就去!” 万荆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月上中天,左将军府中,换了一身黑衣的秦白易四处张望蹑手蹑脚的走在院子里,秦朗正准备端碗豆乳给秦白易送去,抬眼便看到了做贼似的的秦白易,便惊讶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去?!” 秦白易翻身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道:“嘘!……你小声点!”复又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不许声张听到没有!”秦朗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 秦白易道:“我现在放开你的嘴,你不许说话,听到没?” 秦朗无奈的又点了点头。 秦白易缓缓松开了手,秦朗喘了几口气小声道:“公子……” “不是说不许说话吗!” 秦朗委屈的瘪了瘪嘴道:“我就是想让公子早些回来。” 秦白易揉了把他的头发安慰道:“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廷尉府内院的屋顶上,一抹勾月忽明忽暗,秦白易一袭黑衣劲装在夜色中根本看不出来,倚坐在屋脊上,拿起身旁的小酒坛,拔了木塞嗅了嗅心道:“这梨宵居的南乔欢当真是香!”仰头喝了一口,凭栏轩中的味道重又回到了身上,勾唇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这酒当真是应景的很。”撇过头朝下方的屋子看过去,窗边的小几前正坐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心满意足的又喝了一口酒,只觉通身舒爽,幸福满满。一坛酒尽,秦白易只觉心中灼热,身下房间的灯早就熄了,可他还是不愿离去,哪怕是站在这里远远地知道她的屋内也是好的。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秦白易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他从来不是个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的人,奈何武宁街上,那一眼便是万年…… 吸了口夜色中的寒气,悄然翻身落在了院中,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秦白易只觉脑袋晕晕,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床榻边,床上的万芩呼吸缓缓,显然已经熟睡,秦白易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只觉喜爱之情更甚,如此佳人,偏偏喜欢的是别人,想到沈汀寻,秦白易就心中一痛,发狠的攥了攥拳头,又满目怜爱的看了看万芩,轻声呢喃道:“芩儿……”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去,在那心爱之人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秦白易知道,这一吻里有他的全部,有他的一辈子……缓缓起身,却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丑时,秦白易竟是在廷尉府待了整整一夜,将万芩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依依不舍的悄身翻了出去。 ☆、学笛 万恪连着两日都没有回府,万芩心生奇怪,问了哥哥,万荆只道是查案,旁的却一概不知,万芩也不敢多问,父亲和哥哥向来遵守规矩,公事从不和万芩说,万芩也落的两日清闲。难得的是,冬书夫人也病了,照着冬书夫人一贯的习性,卯时便来廷尉府和她告了假,万芩无聊,从房中的抽屉里取出了沈汀寻送她的那支青玉短笛,这只笛子和沈汀寻的那支极像,不过颜色不同罢了,一青一白反倒……般配……万芩想着这两个字便噙着嘴角笑的脸红发颤,银朱原本坐在她身侧做着女工,突然看到万芩发癫,被惊了个正着,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拉着万芩的手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万芩假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道:“咳咳……银朱你会吹笛子吗?” 银朱见她扯开话题就接道:“你让我给你绣个笛子还行,吹我倒是不会。” “那水苏会吗?”万芩不依不饶。 “想来她也是不会的,怎么?小姐想要学吹笛子吗?” “嗯,原先沈大哥说是要教我的,可没来得及就同舅舅走了。” “那小姐可以等沈公子回来教你啊!” “我这不是等不及想先学点嘛!” “哦~我知道了~小姐是不是想自己偷偷的学,然后让沈公子夸你啊?” 万芩顿时羞红了一张脸,正要辩驳,银朱兴奋笑道:“被我猜对了!是不是!” 万芩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 银朱见她羞愤,便正了正色:“小姐何不改日问问冬书夫人?想来夫人应当是会的。” “问她!你让我问她?我怕是还没问,就被一通礼教批评死了!算了算了,打死我也不问她!” 忽又眼珠一转,弯着杏眼笑:“不过,你算是提醒我了,我已经想到一位高人了!” “是谁啊?” “你就别问啦!赶紧给我准备身衣服,我要出门一趟。” “啊?现在吗?万一少爷问起怎么办?” “哥哥问起自然无事啦,你就直接告诉他我出去玩就是了。” “哦,那小姐要不要水苏跟着?我去叫她。” “不用了,我自己 分卷阅读3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去就行。” 从廷尉府去长乐街须穿过楼仪巷,万芩想着正好去楼仪巷新开的天鲜阁尝尝味道,听说他家的佛手金卷做的最是爽口美味。摇着一把折扇便翩翩风流的进了天鲜阁。才刚进门,就被店中的伙计直接引着去了二楼,万芩正纳闷,便停下问道:“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去?” 那伙计弯着腰道:“公子您随我来就是了,里头雅间的一位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等我?”万芩仔细思索了下,最近也没有得罪谁啊,应当不会是仇家寻上门,再说今日出门是临时决定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是有危险,她万芩会怕吗?想到这里,万芩嘴角一笑,“唰”的一声展开折扇,直摇的头发翻飞,抬腿朝雅间走去。 万芩待伙计走后,合着扇子,轻推开了门,就见雅间里的窗边,秦白易正虚靠在窗台上,负手在胸前,挑着双风流的桃花眼,笑的一脸勾人样,看见她站在门口便慵懒着声音开口道:“万公子,别来无恙啊~” 万芩本来还以为是谁在刻意等她,如今一见是秦白易,便舒了口气,转身一边关门一边道:“是你啊,装神弄鬼的,倒吓了我一跳。” 秦白易见她轻缓了口气,便笑的更邪性了,一边帮她斟茶一边道:“怎么?让你失望了?” 万芩接过他递来的茶杯喝了口茶道:“失望倒是没有,不过是有些惊讶罢了。”复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天鲜阁的?” 秦白易朝着窗户努了努嘴道:“喏,那边看到的。” 万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秦白易旁的也不做,就托手垫着下巴,睁着双眼睛,眸中带笑水光盈盈的看着她,见她喝了大半杯茶,便问道:“饿了?” 万芩放下茶杯道:“废话!来饭馆不就是为了吃饭吗?” 秦白易也不恼,依旧是笑意连连,问道:“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万芩不假思索道:“听说他家的佛手金卷很是出名,点个这个吧。” 秦白易道:“旁的呢?” “旁的……旁的你看着点就行,我都可以。” 万芩向来是个没有主见的,别人点什么她就吃什么。 秦白易抬手扣了扣桌子,站在外面的伙计便走了进来,秦白易看着菜单一通点,末了问道:“可要喝酒吗?” 万芩忙摆了摆手:“不了!喝酒误事,不喝了!” 秦白易点了点头:“既是不喝酒,那就上壶好的碧螺春吧。” 伙计应声出去。 秦白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帕子,伸手给万芩擦了擦刚刚滴在衣服上的茶渍:“今日怎么一个人出门了?” 万芩见他殷勤,有些手足无措,便道:“你不是也一个人吗?” 秦白易收了帕子勾了勾唇:“吃了饭要去哪?” 万芩正了正袖口道:“想去趟凭栏轩,有事想要向如风夫人请教。” 秦白易一听,手顿了顿:“凭栏轩?请教什么?” 万芩拿出插在腰间的玉笛:“想问问夫人会不会吹笛子,若是会,想让她教教我。” 秦白易看着万芩手中那支和沈汀寻九分相似的笛子,心紧了紧,面若无事的问道:“怎么好好想起要学吹笛子了?” 万芩将玉笛拿在手中轻抚了抚道:“就是想学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见秦白易略皱了皱眉头,心中只道他不悦吹笛这件事,便将玉笛插回腰上,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秦白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没怎么,就是等饿了。”过了会儿看着兴致盎然的万芩问道:“如风夫人虽然厉害,但也是个身处风尘的女子,你去向她请教,不怕自贬身份吗?” 万芩顿时不悦,将杯盏扣在桌上道:“我只当秦公子与旁人不同,却也是这般眼中分个三六九等的看人的吗?” 秦白易见触了逆鳞,便重又拿出那张帕子,给她擦了擦刚刚溅在手上的茶水,轻笑的:“我不过就是玩笑的随口一问,好好地,恼什么,你既不爱听,以后不说便是了,什么眼中三六九等的看人,我是那样的人吗?” 万芩本来还气愤,忽然见他给自己擦手,心中顿时怒气全消,有些羞赧的缩了缩手,秦白易却一把拉住低声道:“别动,还没擦干净呢,没的回头染在衣服上。” 万芩只好不动,任由他帮自己擦拭。 秦白易擦得仔细,却也不是细心,只是觉得能这般握着她手的时刻着实不多,如今她心中又一心一意的装着沈汀寻,他又能如何……半夜去偷偷守着她?还是失魂落魄在街上闲逛只为能遇见她?秦白易自嘲一笑,复又眸中蒙了层邪性的狠厉,不够!他秦白易可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若是让他这辈子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万芩和沈汀寻携手相伴到老,做梦! 万芩见他半晌拉着自己的手不动弹,红着耳朵想挣脱开,奈何秦白易看着匀称,但也是武将出身,腕上力气太大,万芩被他捏的只觉骨头发痛,皱着眉头,语带哭腔,轻声喝道:“疼!~” 分卷阅读3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秦白易这才缓过神来,眼中尽是慌乱之色,陡然松开了手,万芩赶紧缩了回去,却见那腕子上已然被捏出了一道乌青,秦白易一见那青痕,心中暗暗将自己骂了千百遍,伸手准备去查看万芩的伤,却见万芩害怕一般的避开,不让他触碰,秦白易的手愣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低垂着眼,捏了捏拳头:“对不起……”语气中满是悔恨和愧疚,万芩正不知要说什么,店家小二就敲了敲门进来传菜,见桌前二人气氛尴尬,上了菜不敢多语匆匆退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还在僵着,秦白易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刚才……对不住……我……” 万芩原本眼角已经渗出了眼泪,可疼劲儿过去之后却也没什么了,捏了捏那青斑道:“你怕是真把我当男子了,无事,也并不十分疼,不过你的手劲倒是真大,练什么练出来的?” 秦白易见她脸色缓和了许多,却依旧有些内疚,轻着声道:“许是拉弓拉出来的。” “拉弓?也是了,你定是会的!那你箭术如何?”万芩顿时来了精神。 “还……可以吧……” “那怎么行,要上战场的人,必然是要百发百中的,先前我也刻意学过一阵,准头不好。”万芩不经意的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细碎的说着话。 秦白易也不说话,只含笑看她,时不时的接一两句。 见万芩胃口不错吃得开心,一边给她夹爱吃的菜,一边假装不经意道:“吃了饭,我和你一起去凭栏轩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说完还悄悄挑着眉眼偷偷看万芩的反应。 万芩吃了口碗里的菜道:“有个人陪自然是好的,我就怕到你觉得无聊。” 秦白易听她答应,便暗暗缓了口气,含笑道:“你听说过,去长乐街的人会无聊吗?” 万芩瞪着眼睛看着一脸风流象的秦白易,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中嘟囔着:“无耻……” 茶足饭饱,出了天鲜阁,街上万芩将腰侧的扇子拿了出来,扇的摇头晃脑,秦白易负手跟在她身侧,走的散漫轻盈。万芩原本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和秦白易并肩而行才赫然注意到,自己竟是生生比他矮了两三头,真真的只齐他胸口,还连带上了那高高竖起的发冠,仔细打量了眼一身藏青武袍的秦白易,心想:这秦小将军也是个一表人才,奈何嘴欠又没个正行,若是……若是说风度翩翩,涵养温柔,那必然是沈大哥排在最前,一想到沈汀寻临行前温和着脸说的那句等他的话,万芩就就得脸红火烧,不由的将扇子打的更欢了。 秦白易忽见她猛扇扇子,便好奇道:“很热吗?” 万芩却是红这个脸尴尬的笑了笑:“还好……呵呵……” 秦白易见她这副模样可爱,便抢过她手中的扇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扇了扇,万芩本还想抢回来,可回头一瞥便看到了秦白易一双桃花眼眼尾含着红晕,眼中氤氲,发丝微乱,领口被风吹的轻轻浮动,不经意间隐约露出了细长的脖颈,邪魅的笑意挂在唇边,万芩只觉喉咙有些干痒,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赶紧偏过了头,心道:明明是个男子,却生的这般勾人摄魄!真是让人羡慕又气氛! 秦白易见她半晌憋着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了?” 万芩仍旧低着头不理他,秦白易只觉纳闷,又不敢多问,提心吊胆的不敢吱声,隔了一盏茶的功夫,身边传来了万芩细弱的声音:“你就不能把衣服往上拉一拉……” 秦白易一下顿住了脚,只觉心被小猫挠了一般,看着万芩的背影怔怔出神,他的芩儿刚刚说了什么?!哈哈哈哈!!!秦白易一把将衣领扯了扯,也不顾身边的路人,仰头大笑起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将万芩的扇子摇的沙沙起劲…… 白日的凭栏轩并不对外开业,门口的侍从也不让他们进去,京城邕都,谁还没见过达官贵人,万芩忽而想起了那天在凭栏轩中见到的舅舅题字,便攥了攥拳头,准备试上一试道:“还请劳烦通禀一声,就说灵仙药庄莫关先生派我前来,有事要与如风夫人相商。”秦白易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那侍从显然将信将疑:“你说你是灵仙药庄的,可有令牌?” “自然是有的。”万芩从袖中掏出灵仙药庄独有的翠玉镶竹型的令牌,淡然从容的递给那人,心道:还好平时闯祸闯惯了,多留了个心眼,将舅舅给他的信物一直随身携带,就怕哪天碰到什么硬茬,能搬出舅舅的名号躲上一躲。 那人接过牌子仔细看了片刻,便道,随我来吧。 万芩和秦白易被引着进了里面,白日的凭栏轩果真不同,没了夜里的灯红酒气和人来人往的喧闹,厅堂中如上等书院一般,檀香袅袅袭人,琴棋书画风雅精致。 侍从将二人引进一间门上雕着青松的雅间道:“二位稍等片刻,如风夫人正在同人谈话,少许时刻便来。”说完便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秦白易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还没有白天来过这里,却不知这般安静雅致,倒是托了你的福。” 万芩学着往日秦白易的神 分卷阅读3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情,邪魅一笑道:“既是如此,空口无凭,不如做些实际的好。”说着便将手中的空茶杯放在了秦白易的面前。 秦白易倒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心里激动难耐,面上挑了个比她更邪魅的笑,哑着声道:“只是倒杯茶怕是显得不够庄重,不如……万公子换个旁的……如何?” 万芩被他撩的只觉耳根发烫,本想调戏他一番,谁料反被他撩了,气鼓鼓的嘟着嘴,将杯子拿了回去,口中碎碎念:“我自己倒……” 秦白易心中刚被她烧了把火,哪里肯轻易饶了她,便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杯子,撑着胳膊伏在万芩面前的小几上,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香料气息,万芩本就盘坐着,如今桌上伏了个秦白易,更显出了她的娇小,整个人好似被他圈在怀中一般,万芩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贴到了秦白易的胸膛上,血色上涌,脸颊发烫,呼吸都好像断了一样,隐约透过香料的气息,闻到了秦白易身上的淡淡味道,那不是凭栏轩中风雅的檀香,也不是沈汀寻袖间的药草味,这是秦白易独有的味道,撩人又让她感到安全,万芩不敢动弹,木木的盯着秦白易那双媚眼,那眸子当真是撩人的厉害,只一眼便好似要陷进去了一般,乌灼灼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一双薄唇水润含笑,万芩吞了吞口水,就见秦白易忽的向前凑了过来,万芩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却觉耳畔如羽毛轻拂,恍惚间甚至感觉他的唇角擦过了自己的耳朵,不待她反应,柔缓的哑声便传了来:“万公子……怎能让你亲自动手呢……还是……在下为你代劳吧……嗯?……” 万芩正不知该说些什么,门就被人从外面轻轻拉了开,万芩赶紧一把推开身上的秦白易,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脸颊通红的轻咳了两声,秦白易撩拨的开心,一想到刚才万琴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觉心中满足,勾了勾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还不忘刚才的承诺,拿着茶盏给身旁的人也斟了一杯。 如风夫人一进来就觉得气氛尴尬,红着脸的万芩,淡淡喝茶的秦白易,却也不过问,淡淡笑着服礼道:“妾身来迟了,两位公子久等。” 那边秦白易和万芩也起身拱手行礼,秦白易道:“无碍,夫人有事,我们也不急,倒是我们白天来,没了规矩。” 如风笑笑道:“不知两位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秦白易挑眉看了眼还在发怔的万芩,见她仍旧回不过神来,便道:“我这位弟弟得了支笛子,却不会吹奏,奈何一时也找不到好的乐师教授,便不请自来的想向夫人请教一番。不知夫人肯否愿意授业?” 如风端起茶盏掩袖抿了口,轻笑道:“妾身不才,旁的不太会,只这器乐上稍微精通几分,若是公子不嫌弃妾身身份微贱……” “夫人万不可如此说,夫人之才当真是少有,若是今日在下能得夫人亲传,必是烧了高香了。”万芩不等如风把话说完皱眉接道。 如风掩袖轻笑不语。 秦白易从旁边伸手抚了抚万芩的脑袋道:“夫人莫怪,我家弟弟话糙了点,但理不糙。” 万芩一把拍开头顶的爪子,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离别 傍晚时分,万芩和秦白易终于从凭栏轩中走了出来,万芩手中握着玉笛道:“这笛子看着好学,没想到竟这么难!” 秦白易散漫的走在她的身侧道:“是啊,一首市井孩童都会的杨柳词你也能学这么半天,还真是难呐~” 万芩看着他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憋闷:“哼,就你最聪明!你怎么不试试?怕是还不如我呢!” 秦白易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玉笛,挑了挑眉毛,笑的一脸邪气:“这可是你说的~试试就试试~” 说着将玉笛凑到了嘴边,薄唇轻启,一串悠扬欢脱的杨柳词便流了出来,街上行人不由驻足看着路边的二人,晚风习习,黄昏掩掩,立了夏之后的风便不再带着寒气,秦白易一身武袍纤纤,长发翻飞,指尖莹润,一边吹着欢愉的调子,一边扬着桃花眼风情万种的看着万芩,万芩盯着秦白易靠在吹孔上的红唇,耳根又红了,她刚刚吹过……近日和秦白易在一处总是会脸红心跳,万芩心下嘀咕道:“妖孽!生的这般好!” 一曲已罢,秦白易转着手中的笛子不给她笑道:“如何?” 万芩伸手去够,奈何秦白易太高,他还恶劣的举高了手,不让她碰,万芩只好作罢,有些生气道:“哼!你比我聪明行了吧!快把笛子还给我!没的摔坏了!” “这么宝贝?摔坏了又如何?” 看他眼中蒙着层冷冽的邪性,万芩真的害怕他一松手,便语中带着哀求道:“别~你就饶了我吧,这笛子是沈大哥临行前送我的,快些还我吧,求你了~” 秦白易一听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捏着玉笛的手紧了紧,心中早就将这玉笛砸了个稀烂,低头看着一脸哀求之色的万芩顿时心下软了,复又换上了笑脸:“叫声好哥哥,我便还给你~” “你!快把笛子还给我!”万芩暗骂无耻,出手便要来打秦白易。 秦 分卷阅读3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白易将拿着笛子的手负在身后,抬起另一只手来挡她的招,出掌之快让万芩应接不暇,没几招下来,万芩的两只手腕就都被秦白易用一只手给制住了,万芩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秦白易坏笑道:“万公子好功夫啊~叫不叫?嗯?” 万芩沉着脸无法,只得低头轻叫道:“好哥哥……快把笛子给我吧。” 秦白易心中一颤,看着双手被他制住,整个人半被他搂在怀里的万芩,只觉熨帖,慢慢松开了手道:“早点叫不就得了嘛~又不是不给你~” 万芩一把将笛子拿回来,重又插在了腰间,白了一眼秦白易,低声道:“你除了会欺负我这弱女子,还会做什么?” 秦白易却厚着脸皮道:“旁的一概不会,就会这个。” “你!不要脸!” “你来来回回就会骂那两句,无非就是无耻,不要脸,下回要不要好哥哥教教你,怎么骂人?” “哼!不!必!”万芩说完甩开衣袍就上前往廷尉府走去,秦白易却跟了上来,万芩道:“秦公子,这条路可不是回左将军府的,你走错了!” 秦白易也不看她,仍旧负手而行:“我想去看看廷尉府门前的石狮子不行吗?万公子这也不许?” 万芩知他定是不放心自己独自回去,奈何嘴太欠,便不再说话,到廷尉府前时,万芩道:“我先进去了,秦公子你慢慢看。”也不管身后的人什么表情,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大门。 秦白易看着万芩的背影只是微微发笑,站了会儿,便也回了府。 连着小半个月,万恪都没有回府,哥哥也偶尔不见踪影,万芩倒是过得舒适充实,每日上午和冬书夫人学习,午后便换身衣服去凭栏轩学吹笛,却是每天出门都能在廷尉府前看到秦白易,美其名曰,不放心她一人去风月之地。万芩也不理他,杨柳词好不容易吹顺溜了,昨日临别前如风夫人嘱咐过,说是今日她有事不在,让木樨教她首新曲子。 凭栏轩中,秦白易仍旧是那副放荡的样子,翘着腿喝着茶,万芩却是在打量眼前的木樨,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姑娘,只觉她通身气派与之前见的木桃不同,若是说木桃温婉,那这木樨便是灵动,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灵气,虽说也是礼数齐全,但万芩怎么都觉得她和木桃不同,没有拘谨,只有欢脱,万芩喜欢她。 木樨今日要教的是比杨柳词有些难度的鹊路令,万芩学的辛苦,木樨却丝毫没有显出不耐烦,闪着双亮亮的眼睛,一句一句的教着,待万芩能磕磕巴巴的连贯起来时,天都要黑了,万芩端着杯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木樨道:“没想到这首曲子中间竟吹起来竟有些哀伤之感,还好后面又高兴了不少。” 木樨露了个唇畔小小的虎牙道:“万公子不喜欢这首曲子吗?” “倒也不是,不过是不太喜欢幽怨之音罢了,没的会越吹越难受。” 秦白易在一旁挑着眉道:“你也会不高兴吗?我看你学的开心的不行。” 万芩给了他个大白眼:“喜怒哀乐乃是人之本性,你当我是你啊!” “我?我又怎么了?今日我可是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人性!” 秦白易放下杯子,邪性的含笑看了万芩一眼,也不说话,万芩直被他盯得后背发凉,便壮着胆子道:“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秦白易低头斟了杯茶,勾唇一笑:“你怕我做什么?” “谁……谁怕你了?” 秦白易轻呡了口茶,抬眼对上了万芩的眸子,一双桃花眼中难得的带了层认真之色:“任何时候你都不必怕我,因为……我必不会害你……” 万芩被他说的发愣,尴尬的扯了抹笑:“好好地说什么呢。” 却见秦白易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袍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万芩一看时辰,也连忙站了起来,没想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木樨站起身,将他们送了出去。 秦白易今日在路上难得的一句话没说,万芩只当是刚刚自己在凭栏轩里的话说的重了,想来他一个在战场斩敌的人,应该是忌讳别人说他没有人性的,万芩只觉后悔。 秦白易今日仍旧是将她送回了廷尉府门前,正要转身回去,身后万芩轻声道:“今日……对不起……我不该那般说你……” 秦白易顿了顿脚步,转身便看到了一脸愧色的她,天色渐晚,万芩的脸显得格外的白皙,红唇微启,却只是不说话,秦白易看着心疼,便道:“我不在意那句话。” 万芩闻言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秦白易复又眼含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万芩的头发,这样的她当真是让人怜爱的很:“我在意的是,你怕我。” 不等万芩回话,秦白易却道:“你只记住我今天那句不会害你就行了,别的就不必想太多了,快些进去吧,没的被你父亲看到,又要受罚。” 万芩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大门,门外秦白易看了看刚才抚过万芩头发的手掌,刚刚柔软的触感还在,当真是让他有些心疼不过来,叹 分卷阅读3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了口气,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万芩刚进自己偏院的门,水苏和银朱一下就冲了过来,满眼焦急,神色慌张:“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万芩刚想正面调戏她们一下,闻言立马收住了笑,抓着就问:“出什么事了?!可是父亲?或是哥哥?!!” “不是大人也不是公子,是典客府!典客府的公子出事了!!” 入了夜,原本该寂静悄然的章台宫,现在却是灯火通明,殿上的盘龙塌上,元丰皇帝拿着身旁杨内监递来的竹简文书,看的眉头紧皱,殿下的众位大臣被连夜召入了宫中,这可是元丰皇帝在位的头一遭,殿中鸦雀无声,无人敢开口说话。 元丰皇帝一把将那竹简用力的掼在地上:“哼!!小小戎狄欺人太甚!!竟是以此作为挑衅,当真以为我大良无人了吗!!” 站在下首的王枫上前一步道:“陛下息怒,这狄子将送去议和的粮草布帛烧尽,扣押使臣,索要封地十五座,显然是不愿与我大良交好,其野心可见,此番必定不能饶过他们!” 徐靖不待他说完便上前一步道:“还请陛下三思啊,如今国本不稳,不宜轻举妄动啊。” 王枫皱着张老脸,哑声上前道:“如今陛下不为我大良考虑,也该替郭大人着想啊,微臣不知太尉大人为何畏战,可老臣确知,郭大人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出使多国,为大良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唯一的儿子却被戎狄挟持在手,陛下,不可让功臣寒心哪……” 元丰皇帝闻言扫视了一眼殿中跪在地上低头默默流泪的郭洁道:“唉~郭爱卿快快请起,此番寡人必定会想方设法将令郎妥善带回来。” “陛下!可国库……” “休要再提国库空虚!!难不成我大良连这区区数十万大军都养活不起了吗!!太尉大人年事已高,做事却越发的畏首畏尾!如今那戎狄不愿议和,我大良乃□□之所,万民之向!还会怕他游离无土之鼠辈吗!!秦惜!” “微臣在!” “寡人亲封你为征西大将军,率十万大军平定西北,解决戎狄之困,务必将郭使臣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臣定不辱命!” 王枫站在一侧,斜了眼满脸通红的徐靖,冷笑出声。 元丰皇帝正要转身,复又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秦惜道:“上次平定北方叛乱,令郎功不可没,永绝关一役当真是少年英雄,如今便一道和你去吧,你也好多个帮手,着封为奉义中郎将,我大良后生也该以此为榜样,个个都能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 “微臣替犬子谢陛下隆恩!” 廷尉府中,万芩坐在席塌上越听越觉得气愤,拍着床板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竟然敢这般无礼!” 水苏递了杯茶过来:“当真要打仗了不成?” 万芩接过:“打!当然要打!还要狠狠的打!!若是我,定是要一直打到戎狄的老巢去,把那些个抓了留章哥哥的野蛮人统统吊在树上!” 银朱道:“郭大人和郭小姐现在定是着急坏了,也不知郭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万芩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妙姐姐定是担心的哭个不停,不行!我现在要去趟典客府!” “小姐可安生些吧,要去也是明早再去,外面天都黑了,没的让公子和老爷知道。” “那我不放心啊!” “不放心也要等明天早上!” “那明天早点叫我起来。” “嗯!知道了,小姐快些休息吧。” 雍宫中,元丰皇帝还在翻看着竹简奏疏,杨内监悄声走到身边回禀道:“陛下,贵妃娘娘派人来问,陛下今日几时去西垂宫就寝。” 赵琅一扔笔,捏了捏太阳穴:“去告诉她,不必了。”复又道:“寡人许久没见皇后了,今晚就去芷阳宫吧。” “是。” 西垂宫中,一婷婷宫装女上前道:“娘娘,去雍宫的人来回,说今日陛下去芷阳宫了。” 碗盏上映着鲜红的芍药,纵使草木繁盛,万花齐放,赏花之人也只是匆匆一瞥,便再无其他。秋天终会来临,万物终有时尽,有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谁又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呢? 徐贵妃顿了下手中正在搅动的蜜羹,带着微笑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第二日,万芩破天荒的寅时便起了身,收拾妥当,用了早饭,便带着水苏出了门。 典客府中,庭中下人们还在打扫落叶,万芩便风风火火的进了内院,见西妙正坐在案前拿着本书发呆,便上前轻声叫了句:“姐姐?” 西妙回头,便看到了万芩那张担忧的脸,赶紧抬袖擦拭眼角的泪珠,红着双垂凤眼,哽咽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们也不通禀一声。” 万芩掏出怀中的帕子,给她轻拭眼泪道:“我不早点来,怎么会看到你在房里悄悄抹泪?” 西妙一听这话,顿时眼泪如开了闸一般,汹涌而出,“芩儿~ 分卷阅读3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一把扑到了她的怀里,再也没有旁的话,只是抽泣不断。 万芩看她哭的伤心,自己竟也有些想哭,轻轻顺了顺她的后背道:“万姐姐别太伤心,如今留章哥哥只是被抓,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西妙哭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稍稍止了止眼泪,哽咽道:“昨晚父亲进宫面圣,陛下下了旨,派左将军平定西北之乱,要他把哥哥安全的带回来。” 万芩怔住道:“左将军?” 西妙接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嗯。” “那秦白易……” “说是一起去,还连着上次的功勋被封了中郎将。” “也……一起去?” “万伯伯没和你说吗?” “我已经快大半个月没见到父亲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问哥哥,他也说不出个大概来,只说是查案。”万芩嘟着嘟囔埋怨着。 西妙看着一脸委屈神色的万芩,缓了缓脸色:“没事的,别担心,想来定是案子有些棘手。” 万芩无奈的看着西妙通红的眼睛,“本来我是来安慰你的,如今反倒变成你来安慰我了。” 西妙轻笑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总是要人替你操心,人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见不到父亲哥哥就跑到我这里来抱怨撒娇。” “我哪有,今日可是特特的来安慰你的,就怕你想不开哭一整天。” 西妙沉默了会儿,小声道:“芩儿……谢谢你……” 万芩一把抱住又要流眼泪的西妙道:“妙姐姐这是同我生分呢!你我之间什么时候要说这个字了!” 西妙眼角流下清泪只是摇头不语。 万芩从典客府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到府中时一问却是父亲和哥哥又没有回来,反正无事索性早早的便沐了浴,躺到了床上。 想起典客府,只叹人生无常,前一刻还是兄妹和融,后一刻便是深陷敌营,生死不明。 想想和秦白易又何尝不是呢,虽说在一处时只有打闹嫌弃,如今知他要身赴险地,分别在即,却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呵……舍不得…… 世间多有舍不得,可再如何悲恸伤心万般舍不得,还是要注定离别的。 万芩睡梦之中模糊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朦胧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温柔的桃花眼。万芩看的呆愣,却立时反应了过来,翻身便出拳来打,那人身穿黑衣劲装,出掌迎她,却是柔柔绵绵并不使出全力,万芩慌乱,抬腿便碰掉了床前小几上的茶盏。 “嘭……”的一声,万芩还要来打,那人却将她的手负住,在她耳畔轻轻哑声道:“芩儿,是我。” 说话间摘掉了挡在脸上的布襟,露出了秦白易那张略带酒气的俊俏脸。 万芩正惊愕,外间银朱却边走边问:“小姐出什么事了?” “啊?……没事……我睡得迷糊,把杯子碰了,你不必进来了,去睡吧,明早再来收拾。”万芩回过神来接道。 外间银朱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万芩松了口气,看秦白易眼角泛红,周身淡淡酒气,便小声埋怨道:“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还进了我房里。” 秦白易只是看着她,今日他却是与往日不同,一身的散漫之气已然不见了,眸中带着认真的神色紧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不见了一般,忍不住轻声呢喃道:“我想你……想……见你……” 是啊,他想见她,等不及的想要见到她,虽然他们才两日未见,可他却觉得度日如年,现在他又被派到了前线,呵!中郎将?他不要什么中郎将!起码他现在要的……是万芩。 战场杀伐,不知何日归期,更不知……他有没有机会等到归期,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想要把心中所有的话都告诉她,想求求她,求求她能不能……能不能等等他,能不能在心中留个位置给他…… 能不能……忘了……沈汀寻…… 万芩有些惊惶的看着他,秦白易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常年握弓练武的掌心长着薄茧,指腹轻缓的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嘴角带着丝苦笑:“我……要走了。” 万芩低头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了,便不再挣扎,小声问道:“什么时候?” “后天。” “后天?这么急?” 秦白易见她神色紧张,心下一悦,她……这是,舍不得吗?眸中重又扬起了一丝勾人的笑意,他最爱看她担心他的模样,小小的红唇总是不自知的微微嘟着,一紧张便会皱着眉头,只觉自己爱死了她现在这副神情,哑声道:“嗯,郭西庭被扣着,陛下让尽早出征。” 万芩看见他眸中氤氲,脸颊泛红,轻嗅了两下:“这是喝了多少?” “不多。” 秦白易轻轻将万芩的手放在腿上,伸手在腰间摸索着取出了那把他随身携带的匕首,见万芩好奇的睁着双杏眼,便轻笑出声,将匕首握在万芩的手中,又将万芩的手握住道:“这是墨清,陪了我十五年, 分卷阅读3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万芩连忙缩手:“这怎么行?既是随身之物又怎么能轻易送人,说不定打仗还能用到。” 秦白易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低声道:“只送给你,就当……就当我不在……替我守着你……” 万芩闻言只是不出声,守着她?……看着秦白易薄唇浅笑,目光含情,一扫往日的邪气风流,只剩专注认真,却仍旧勾人摄魄,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让她忍不住的想陷进去。 秦白易看着呆呆愣愣盯着他眼睛的万芩,唇畔一勾,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万芩还没反应过来,小声惊呼:“啊……唔……” 却是还没叫出来,嘴唇便被身前人给侵身含住了,余下的惊呼消失在了秦白易的口中。 万芩睁着眼睛不知所措,双手不由自主的去推身前人的胸膛,却觉秦白易弯眼一邪笑,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万芩不知被吻了多久,被秦白易放开时,只觉天旋地转,喘不过气来,嘴唇有些酥麻疼痛。 秦白易见怀中人迷迷糊糊,眼神涣散,嘴唇红肿,身体又绵软无力,忍不住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将万芩搂在怀中,不愿放手,沙哑着声道:“芩儿,你是我的。” 万芩脑中还一片空白,依偎在秦白易的怀中,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和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耳中依稀传来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手中握着墨清的手紧了紧,轻声呢喃道:“嗯。” 秦白易身体一僵,他的芩儿……刚刚这是答应了?感觉高兴地快要飞起来了一般,将怀中人紧了又紧,心跳的越来越快,又将万芩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眸子,极其认真道:“芩儿……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我了?” 万芩却是只觉脸快要烧起来了一般,羞赧的将头埋进他的胳膊中,轻哼了声:“嗯。” 秦白易忍不住又将唇印了上去,在万芩的口中探寻摸索起来,寻找着他的芩儿对自己的每一丝爱意…… 两人坐在床畔直坐到子时,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秦白易温柔的亲了亲万芩的发顶:“等我平定西北,得胜还朝,便跟廷尉大人提亲,可好?” 万芩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答应道:“嗯。” 秦白易只觉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本他还在担心他的芩儿心中只有沈汀寻,再也装不下他,如今芩儿已经答应了他,他也可以安心出征了…… 到底心中放不下的只有她…… ☆、出征 第二天卯时三刻银朱见万芩还没起,轻轻推开门,就见床上万芩呼吸绵长显然还在熟睡,幔帐也没有放下,床头的地上散着打碎了茶盏的碎瓷片,银朱正要弯腰去收拾,却无意间看到了万芩枕边的通身黑亮匕首,心下纳闷,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东西了,看着那繁复的花纹也不像是个寻常物件,却也不敢细看,悄声的收拾了一番,又将洗脸水送了进来。见万芩还是方才的睡姿并没有半点想要起来的样子,只好上前去喊,谁知这不看倒还好,一看却是惊了个正着,她家小姐两只眼睛眼下乌青,嘴唇红肿,银朱赶忙伸手推了推还在熟睡的万芩,试探的小声道:“小姐?小姐?” “嗯?怎么了?”万芩眯着眼翻了个身呢喃道。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这好好的睡了一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莫不是病了吗?”银朱叫的紧张。 万芩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慌乱,有些头疼的坐起了身,秦白易是丑时才走的,万芩这会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当真是困得很,看着那银朱一脸担忧的神情,微微怔住:“你这是怎么了?” “是我该问小姐怎么了才对吧!小姐你可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银朱去回了冬书夫人,请个医官?” 万芩听得云里雾里的:“你在说什么呀?我身上好的很,就是有点困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银朱却是起身拿起了梳妆案上的铜镜,竖在万芩的面前道:“小姐你自己看看吧。” 万芩原本还眯着眼睛不甚在意,可往镜子里一看也被吓了一跳,这镜子里的她,眼角乌青,眼袋下垂,脸色灰暗,最可怕的就是那张嘴,竟是又红又重,万芩顿时脸红的个正着,放下镜子心中暗骂道:“该死的秦白易!!” “我没事,许是昨晚没睡好,这床板着实有些硬,回头让人换换。” “啊?可这床板小姐都睡了好些年了啊!” “哎呀,让你换你就换,真是的。”万芩也不理她,兀自的穿好衣服洗脸收拾。 “对了小姐,昨晚半夜老爷回来了,这会儿在书房呢。” “父亲终于回来了?快快快,给我收拾好,我去看看父亲。” “嗯,好嘞。想来小姐定是想念的紧,都大半个月没见了。” 万芩心中也觉有些蹊跷,父亲这番竟是去了这么久,每日都不着家,还有那个不太靠谱的哥哥,虽说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在左将军府供职,其实私底下也是帮着父亲办些案子的,这 分卷阅读3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竟查了这么久,定是要去看看的,正好今日又休沐。 收拾妥当又在房中吃了早饭,悄悄来了书房门前,里面便传来了父亲和哥哥的说话声。 “若是这般那秦将军……”万芩听到秦将军几个字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奈何里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怎么都听不清,只隐约听到“太尉,右将军府……”万芩只恨自己没有长双顺风耳,不由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奈何头上的步摇“哒”的一声撞在了上面,里面传来了父亲沉闷警觉的声音:“谁在外面?” 万芩正犹豫要不要进去还是跑掉,门就被从里面一把拉开了,万荆一脸讶异的看着她道:“芩儿?你怎么来了?”复又回头对里面的万恪道:“父亲,是芩儿。” “让她进来吧。” 万荆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侧身让她进来,万芩磨蹭了半天,挪到了书案前,抬头就对上了那双一直让她害怕的眼神,忙又低下了头,恭敬的服了个女礼,却也不敢说话。 万荆站在一旁,过了会儿,万恪开口道:“来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 “好好说话!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人前站直了说话!” 万荆却开了口:“父亲别动怒,芩儿还小。” 万恪瞥了一眼万芩道:“还小?明年就该及笄了,还这么莽莽撞撞,人前没个规矩!说,来书房做什么?” 万芩咬着红润的嘴唇,只觉委屈,还未出声眼眶却先红了,哑着嗓子道:“父亲大半月不回府,我就想着趁父亲在家来看看,父亲心中只顾查案,自是不会想着我,可我却不如父亲一般铁石无情!” 万恪猛的一怔,这些日子只顾着顺藤摸瓜追查案情,的确是对万芩疏忽了许多,抽条期的孩子几天不见就是另一个模样,更何况已是大半个月没见了,他的芩儿又长高了一些,虽说芩儿有时顽劣,却也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家,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若是莲宁在,怕是也要怪他了吧…… 万恪被她说的心中愧疚,柔缓了些脸色起身走到她身边,抬手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她的头道:“这些时日,为父对你疏忽了许多,还望你……能原谅……” 万芩发愣,口中念道:“父亲?”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这般和她说话,平日里要么威严教训,要么就是恨她不成器,现在父亲却在向自己道歉…… 万恪看了看面前脸色缓和了许多,不再那般委屈的万芩,轻声道:“近日我和你哥哥都忙于公务,你……在府中可好吗?” 万芩怔怔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挺好的,银朱和水苏照顾的好。” “嗯,你舅舅送来的人必是不会差的,又从小就照顾你,功课可好吗?冬书夫人可有说什么?” “前段时间我碰到夫人了,夫人难得夸了妹妹,说她最近学的仔细,又听话,教的东西也肯学了,想来是大了。”不等万芩说话,万荆就开口替她解围道。 万恪一听这话,熨帖的点了点头:“嗯,这才是我万家的女儿。”复又看了看万芩道:“你先去吧,我同你哥哥还有些事情要说,中午别在房里吃饭了,到厅里吧,荆儿你也是。” “是,父亲。” “嗯,是。” 午间饭桌上虽然尴尬,但万芩却是心中高兴的,母亲走后一家人同桌吃饭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难得的佳节团圆夜也是匆匆应付完,可现在,万芩却觉得高兴的不行,父亲也没有在教育她,哥哥也是笑脸盈盈,一家子如今才算是个和乐融融。 “明日怜齐该出征了,上次芩儿的事,虽说旁人不知,我还是知道的,他家的孩子替芩儿挨了廷杖,荆儿,你明日去送送,代我万家道声谢,另外……那件事……虽说还未全部查清,但你还是告诉他一声,让他早做准备。”万恪一边净手,一边道。 “嗯,好。” 万芩坐在一侧,蓦地听到万恪让哥哥去送秦白易他们,心下一紧,想着昨晚秦白易那双含情脉脉,难舍难分的眼睛,万芩就觉得有些揪心,离别在即,相见之日不知要等多久…… 初三那日,章华门前乌压压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身披战甲,手握兵刃,英姿飒爽,整齐划一。 青石台上,秦惜一袭战甲,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长须垂于胸前,一双眼睛,不怒自威,殊的将腰间佩剑拔出,高举过头,阳光之下,那剑身寒光点点,杀气逼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如战鼓之音,穿入耳中:“将士们!今西北戎狄,凶蛮贪婪,犯我疆土,杀我边境百姓,烧我诚心议和之钱粮,扣我大良功臣之后!自绝于天,毁坏三正,离背天道,断弃民意!故今皇帝陛下授命我等,出征平定狄戎之乱,收复河山,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此番前去,必将戎狄歼灭!顺应民意!天佑我大良!此战必胜!!” 将士们举戈顺呼:“必胜!!必胜!!” 翻身上马,枣红马上的人一身银甲,闪着逼人夺目的光,大红色的披风映着墨色长发,在风中飘扬,秦白易一手抱盔,一手拿着杆|银 分卷阅读4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色|长|枪,扬着双冷冽骇人的桃花目,驱马跟在父亲身后,朝城门而去,身后浩浩荡荡的将士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邕都七弯巷最高的朗星楼上,万芩一身青衣罗裙,在风中显得孤寂落寞,脚下的正街上,秦白易银甲红袍立于马上,气定神闲,提着缰绳。万芩见惯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般威风凛凛的神态还是头一次见,虽说在她面前总没个正行,但到底是个征战四方的将军,平时再如何风流轻浮,只要是穿上了属于他的战袍,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仿佛他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一般。 复又想起了那晚绵长霸道的亲吻,万芩伸手抚了抚唇,这眼前器宇轩昂的少年将军,让她等他,还说班师回朝就来提亲……就算人前威武英勇,和她在一起却是那般温柔…… 自己明明先前恨透了他的邪魅不着边际,何时却不知不觉陷了进去,想再出来时却也是迟了,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带惯了玉笛的地方如今却是变成了墨清,不由将墨清拿出来,捧在手上仔细观摩,先前夜里太黑,竟是没有发现那匕首上刻了个小小的“秦”字,指腹在那字上摩挲了一番,只觉胸闷郁结,眼角殊的滑下清泪“吧嗒”一声滴落在了匕首上…… 城外,秦白易坐在马上回身看着邕都城的大门,石刻的大字入心入骨,这里有他心爱的人,这里有他的全部,再回来不知要多久,既然他的芩儿已经答应了他,他必不再担心,拉了拉缰绳,跟上了队伍。 匆匆数月时光飞逝,如今已经是过了盛夏入了秋,天气也逐渐凉爽了起来,树叶枯黄,桂花残落,万芩院子中的那颗桔树上面吊满了金灿灿的桔子。 秦白易不在,万芩再也没有穿着哥哥的衣服出门玩闹过,他在战场杀伐,她又怎么能放心的下。万芩总算是体会了一把古人思念征夫的怨妇心情,每日除了坐在院中唉声叹气,便不再有其他。前方作战,不可与后方通信,以免混入奸细,所以万芩只能从哥哥那里听来零星的消息,无非是些今日大军向前进了十里的一些废话。 万芩偶尔派人去丞相府询问王实知的病情,回来的人都说好了不少,虽还是咳着,却是有了精神。沈汀寻也寄来过一封信,说是要和舅舅离开灵仙药庄一段时间,外出有事,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张他亲手写下的鹿鸣调曲谱,万芩伸手摸了摸案上的墨清,到底还是把谱子放进了抽屉,和那玉笛一起关在了匣子里。林高义倒是偶尔来府上拜访,见她整天垂头丧气,想法设法的说些新鲜事哄她高兴。 “诶,你怎么最近都这般清闲?今日又要说什么呀?”万芩坐在亭子里,支着下巴抬了抬眼。 “你还别说,还真有个新鲜事。”林高义驾轻就熟的在她对面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着茶。 万芩低垂着眼道:“你还能有什么新鲜事,无非又是些梨宵居的新酿,凭栏轩的新曲,听都听腻了。” “万妹妹,这话你可就错了,有道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天天带这些好东西给你,你倒是一点也不感激我。” “行行行,林公子大恩,小女子这厢多谢了~” “罢罢罢,真是的,这般没有诚意。”林高义喝了口茶嘟囔道。 若不是秦黑难临行前嘱咐他好生照顾万芩,他才懒得来,每天都看着这丧气的大小姐,闷的很!对了,还有另一个任务呢,说是盯紧了她,多留心着沈汀寻的消息,想想就来气,他堂堂右将军府的公子,居然答应做他的探子! 万芩知道他每日跑到她府上定是为了她好,或许还带着秦白易的授意,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墨清,讨好的笑道:“好了,是我不好,林公子莫气,不是说又新鲜事要和我说吗?快说来听听。” 林高义见她主动露脸示好,便也不再摆脸色,立马笑道:“昨儿晚上,宫里乱成了一团,如今丑事都传遍了!” 万芩来了兴趣,惊讶道:“这是为何?宫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高义见她感兴趣,便故意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道:“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 “什么?!!!大皇子和吴美人?!!!”万芩一口茶喷了出来。 林高义急忙站起身,给她拿帕子:“你说说你,又不是什么相熟交好的人,值得这么惊讶吗!喷的这一身茶水。” “你快接着说,我没事,快说快说!” 林高义挑着眉,一双圆眼中透着些精光:“昨儿不是陛下设宴吗,众位皇子公主妃嫔都在,酒过三巡却不见了大皇子,陛下当他喝多了,来了兴致去找,谁知身边的内监左找右找都找不到,最后还是陛下在寥花阁外面听到了里面有些动静,你猜怎么着,推门进去时就看到了里头大皇子和吴美人|一|丝|不|挂|的搂在一处,登时龙颜大怒,跟着去的人也是吓得不轻,呼啦呼啦的跪了一地,贵妃娘娘竟还哭着替大皇子开脱,被陛下一脚踹了出去,可怜那贵妃娘娘,听说当时就吐了血,啧啧……” 万芩听得心惊肉跳的,接着问道:“后来呢?皇上怎么处置他们的?” “还 分卷阅读4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能怎么处置,天子一怒,还能怎么办,当时就命禁卫军郎中令魏大人把大皇子抓了,那吴美人,被扔进了永巷,怕是永无出来的一天了,唉~好好的娘娘不做,非要和皇子不清不楚的,还有这大皇子也是,世间美女千千万,怎么就看上了自己的庶母……” 万芩捏了捏面前的茶杯,这大皇子赵霖她幼时曾是见过的,待人接物都挺有礼,竟没想到会做出这般的荒唐事来…… “啪……”瓷盏碎裂的声音,雍宫中,书案前,赵琅抬袖一把将杨内监递来的茶盏扫到地上,震怒之下,面色发红,喘着粗气“当真是反了!!莫说寡人死了也轮不着他,如今寡人还没死呢!!!他就敢把手伸到寡人的龙塌上了!!简直大逆不道!!还有那姓吴的贱婢!!当寡人真的老了不成,居然敢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勾引皇子!!!一个个的,还当寡人活着吗?!!!杨真!你去!!现在就去永巷!!也不用查了!!寡人有眼睛看!!你现在就去永巷把那贱婢给勒死扔到乱坟岗上去!让她留在那里,寡人还怕脏了永巷地上的砖!!” “是,方才……”杨真站在一侧畏畏缩缩。 “有话就说!!如今寡人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方才,西垂宫里头的人来报,说是……贵妃娘娘吐了些血,不大好,陛下您要不要……去瞧瞧……” 赵琅一把将竹简全都发泄般的扫到地上怒道:“瞧什么瞧!这么些年就教出了这么个好儿子!你去告诉她!这两个月不必再出来了!!既是生了孩子也不会管教,那就安心的养病吧!” “是,大皇子还被魏大人押在宫里,陛下……” “哼!这孽障如此不知廉耻,如何还能让他舒服的待在宫里,褫夺皇子一应身份俸禄,给寡人押到宗正司的宗亲大牢里,去跟沈善说,不必看在皇子的份上多加关照,头两天不许给他吃的!!寡人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作死!!” “是。” 太尉府中,徐靖负着手皱着眉来回的在堂中踱步:“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昭华长公主叹了口气劝慰道:“如今皇弟正在气头上,虽说震怒却也是会顾念着霖儿皇嗣的身份的,只是被关押在宗正司的大牢里,怕是会吃些苦头,娘娘又被禁了足,我此刻也不便入宫,必然会适得其反,为今之计只能等过些时日,皇弟的气消些,到时我再入宫和娘娘里外劝说,方可管用。” 徐靖叹道:“也只能如此了,唉~这霖儿好好的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徐方卿扶着他坐下道:“父亲切莫担心,大皇子也是一时糊涂,陛下气过了这一阵,发出了火就会饶恕了他的,毕竟和大姐多年的情分还在。” “唉~如此只能等了,但愿相安无事。” 芷阳宫中,上首一人凤冠在顶,通身玄色镶金线的广袖斜襟袍穿的气质华贵,虽说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皇后掩袖轻呡了口茶,看着下首坐的林贤妃道:“妹妹怎么今日有空前来啊~” 那林贤妃扬着双狐狸眼,笑的如弯月一般,媚态十足,到底是个才二十□□的姑娘,皮肤紧致白皙,一张红唇涂着艳丽的胭脂,一身衣缎竟不是中原大良的式样,薄纱微罩,露出了锁骨分明的脖颈和瘦削的肩膀,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腰间竟是不着寸缕,露着纤细袅袅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下身金色锦裙贴着大腿,将纤长的腿型包裹的更加诱人,裙摆之间挂着两串铃铛,轻轻一晃便会传出清脆悦耳的铃音,那身衣裳正是陛下钦赐的西越贡品,整个大良后宫中也只有她才能这么穿。 林贤妃笑的甚是魅惑,启唇轻笑道:“如今该好好恭喜姐姐才是。” 皇后将杯盏放下,皱了皱眉道:“哦?你倒是说说,这喜从何来啊?” 林贤妃抬手掩唇:“大皇子不过虚长太子殿下几岁,便处处都要力压一头,如今大皇子犯下这等荒唐事,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妹妹当然要恭喜姐姐了。” “妹妹这话说的怕是有些不对了吧,本宫的霁儿位居太子东宫,怎会处处被一个皇子压着呢?再者,大皇子虽说是做了错事,但仍旧是皇子,只要他在一日,就依旧是徐贵妃生的大皇子,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林贤妃勾着的眼睛泛上了一丝狠厉:“皇后娘娘说的是,大皇子在就永远是大皇子,可若是他不在了,那……太子可就永远是太子了……” 皇后也不看她,仍旧是低头喝茶,林贤妃仍旧是笑意连连。 ☆、墨清 西北黄沙漫天飞扬,这正是易起沙尘的季节,河道干涸,连着一月都不曾落过一滴雨水了,一座高坡上驻扎着十几里的营帐。 军帐之内,“报大将军,前方来报,戎狄昨夜连夜向后退了五十里,现已到函烈谷附近。” 秦惜抬手抚了抚胸前的长须,皱眉道:“这就奇了,我军刚到还未曾交锋,他们怎么就朝后退了?按照兵法之道,必要夜袭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才是。” “哈哈哈哈……”下首步兵校尉仰头笑道:“莫不是这狄子胆小如鼠 分卷阅读4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听闻我十万大军压境而来害怕了?” 秦白易也皱了皱眉:“此时切不可操之过急,这西北之地地形复杂,气候恶劣,将士们并不能迅速适应,此时他们退兵,必是有些什么小动作。” 秦惜点了点头:“嗯……况且临行前万家的枝临小孩特意来嘱咐过小心为上,最近要加强四处岗哨戒严,切不可让其趁虚而入,前方派去的探子也要随时保持联络,不得错过任何消息。” “是!” 秦白易见诸位将士都退出了大帐,小声问道:“临行前,枝临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最近他父亲查到了些东西,是关于治粟内史的,怕就怕后方粮草跟不上,要我们多加小心,以防万一。” “治粟内史?若是交起手来,粮草真的供应不上,那岂不是……!!!” “嗯,所以此番大意不可。” 行军打仗,最怕大后方靠不住,若当真粮草不足,那岂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秦白易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秦惜一边看着地图,一边不经意的出声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和万家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上回平白替人家挨了那么多板子,屁股都开花了吧。” 秦白易坐在帐中,将腿翘到桌案上,一脸邪笑:“就那么回事呗!” 秦惜一听,手顿了下,一下窜到他跟前,将他的腿从桌上拍下来:“坐好!坐没个坐像的!”又看他腰上空空,轻笑道:“呦~墨清都送出去了?万小丫头收了吗?” 秦白易将腿放下,勾着唇喝了口茶:“等这次回去,你就该准备聘礼了。” “聘礼?不愧是我儿子,哈哈哈……万恪这人刻板了点,但也算是个好亲家,万家的小丫头性子又随咱们将门,你倒是会挑人,不错不错!!哈哈哈哈……” 秦白易脑中不禁浮出了万芩的模样,开心笑着的芩儿,被他欺负哭的芩儿,害羞脸红的芩儿,都是他的芩儿,此战必是要胜的,想到这里眼中不禁带上了一丝的狠厉,粮草供应不上?呵! 廷尉府院中,林高义托着下巴叹气:“唉~好无聊啊,挺禾身体不好,黑难又去了西北,唉~”复又看了对面同样发呆的万芩道:“要不,今晚咱们去凭栏轩听曲怎么样?听说木樨姑娘学了首新曲呢!” 万芩懒得说话,挑着眉毛白了他一眼。 “天天都这般烦闷,唉~” “小姐,先生和沈公子来信了。”林高义正说着话,廊子里水苏就来了。 水苏还没把信递过来,林高义一听是沈汀寻的信伸手就要抢,他可是肩负着黑难交给他的使命的,万芩先他一步出手,将信握在手中晃了晃,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抢不着吧。” “沈兄的信,呵呵……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给我看看嘛。” 万芩不理他,兀自的拆开了信封,却也不躲,正大光明的摊开,林高义立马就凑了上去,信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些问候她的话,还说过些时日,要路过邕都,到时来看她,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株海棠花,粉嫩的花瓣因为离了枝叶而显得有些枯萎,看上去倒还是好看的。 “也没写什么嘛!”林高义嘟囔着,当真是纠结,万一真写了什么,他又该替黑难担心,可现在没写什么他又有些失望,当真是奇怪。 “你当还有什么?”万芩斜眼看了看他,合了信,递给身边的水苏道:“还放到那个抽屉里吧。” 等水苏走后,林高义睁着个圆眼笑的开心非凡:“小芩芩~今晚就陪我去凭栏轩玩玩吧~” 万芩愣是被那声小芩芩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道:“别叫了……当真是被恶心了个透顶,哪有找女孩子去风月场所的,你平时的狐朋狗友呢?” “我还能有什么朋友,无非就是挺禾和黑难,一个病秧子,一个还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只有你了,你可比那些文绉绉的公子爷们多了,当然找你一起去啦~” 万芩一听这话,将手中的杯子,“咚”的一声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你刚刚说什么?谁爷们?!” 林高义立马从凳子上跳了出去:“我说,我自己!!我自己!!” “你再说一遍!!!站住!!” “你别过来啊!我不经打的!!救命啊!!” 太尉府中。 “大人,如今局势出人意料,秦惜出征西北,这粮草……”韩塞擦了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问道。 “慌什么?区区十万大军还能饿死他们不成?!库里剩下的通通送去就是了。”徐靖淡然的喝了口茶。 “可……那可是十万大军啊……若是库里的都调了出去,那万一……万一御史大人和廷尉查起来可如何是好啊?”太尉大人不怕是因为上头有皇亲,可自己又算什么,自己的女儿刚嫁进来没几个月,可不能这时候出了岔子,太尉府奢靡,难不成还全靠着那些俸禄田庄不成?还不是自己这些年别着个脑袋帮着孝敬,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倒是也没少拿甜头。 分卷阅读4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徐靖皱了皱眉:“听说最近万恪暗地里查到了些什么,可有这回事吗?” “大人放心,账面上和库里下官都收拾妥当了,就算有什么,他们也不会有任何证据的。” “嗯,如此就好。”徐靖重又拿起茶杯道:“库里的动不得,那就从岭西往西北悄没声的调,隐蔽些就行了。” 韩塞心头舒了一口气:“岭西……倒也是可行的,到底那边有右将军的势力在,安排起来也妥当,大人真是高明啊!” “行了,你也别在我这拍马屁了,早些安排,万一北边打起来,也好应付。” “是,呃……” 徐靖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道:“有什么话就说,如今你我都是儿女亲家了,还拘谨什么?” “下官不敢,就是想问问,思宁……最近还好吗?” “嗯,今早昔成来回,说是最近身上不大好,早间请了医官来瞧,说是有了。”徐靖那张脸上终于带了些笑。 “有了?哎呀!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下官恭喜大人了!”韩塞一张老脸激动的差点没流下泪来,这下可好了,自己的女儿有了太尉府的孩子,这下治粟内史和太尉府才算真真正正的连在了一起,想来自己后半辈子应当是不用愁苦了,攀上了太尉府,坐等着享福就是了。 隔天相府后院的小别院里,王实知正歪在花厅的藤条摇椅上看书,秋风凉凉,落叶纷纷,衬着白衣公子倒是有些风雅。 万芩和林高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王实知又没有功夫,竟是丝毫也没察觉。林高义猛地一把从背后抽出他手中的书道:“让我看看王公子在偷偷看些什么淫词艳曲!” 王实知倒是被吓了一跳,又急着争辩,倒是被呛的连连咳嗽,一声接一声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咳得好像要把肺吐出了一般,万芩看他咳的眼角泛红,眼眶氤氲,立马弯腰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骂道:“你以为挺禾兄是你啊,整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还淫词艳曲,我看你长得像淫词艳曲!还不赶紧端杯热茶来!” 林高义自知理亏,看着他咳的那般吓人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忙不迭的伸手倒了杯茶递了过来。 王实知缓了半天总算是平复了不少,看着他二人担忧的神色,带着张苍白里透着些咳出来的红晕的脸,喘着气道:“没事,这会儿好多了,你们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我在这院子里待的正闷呢。” “本来我是要拖她去凭栏轩听曲的,她不去,想着你身上不好,就来看看你。”林高义捡了张落在他身上的落叶道。 “胡闹,好的不学,专学白易那些无理取闹的行为,那凭栏轩也是芩儿能去的地方吗?” “可是上回……” “上回人多,万一出个什么事还能全身而退,再说上回不也是惹出了事端的吗?” 林高义瘪了瘪嘴不再说话,也是,上回惹出那样大的祸患,还是别提了的好。 万芩看着一脸委屈之色的林高义,抓了把桌上的果子,放到他手里道:“行了,挺禾哥哥说的有道理,那地方人多嘴杂的还是少去的好,若是你当真无聊了,多来找找我们陪你聊天也好。” “哦,知道了。” 万芩复又转头看向了缓和了不少的王实知:“最近身上可好些了吗?” “好多了,沈兄留下的方子当真管用,若是换了旁的医官,这季节我怕是要躺着过了,你们灵仙药庄当真是名不虚传,我也算是有幸见识了一回了,哈哈……” 林高义看了一眼他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倒是希望你没见识过的好,好好地男儿,身子竟这般弱。” 万芩却是好奇道:“挺禾哥哥是什么缘故,竟是留下了这样的痨症?” 王实知扯了扯嘴角,轻笑:“自有了记忆开始便药石不断了,我也不知为何,许是娘胎里就不大好吧。” 万芩本想接着问他母亲的事,可又怕触了他的心事,看他如今身体不好,便只好作罢。 王实知伸手去倒茶,却是一眼就瞥见了万芩腰间的墨清,抬眼笑道:“白易临走前给你的吗?” 万芩见他指着墨清,害羞的点了点头。 林高义却道:“可不是吗,黑难这家伙什么时候给的,我竟不知道。” 王实知但笑不语,隔了会儿问道:“你可知道这墨清的来由?” 万芩却是一愣,她只知这是秦白易随身携带之物,旁的她也没问过,愣了半晌,摇了摇头。 “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带在身上了?”林高义扯着脖子道。 万芩更加羞愧了,只觉耳根泛红脸颊发烫,王实知轻声解释道:“这墨清是文定公主的遗物,文定公主你知道的吧?” 万芩点了点头,那位先帝的小女儿,当今皇上的亲妹妹,虽生在皇家,但侠肝义胆,正是万芩学习的典范,后来嫁给了左将军,生了一儿一女,秦白易出世没多久便过世了。 王实知接着道:“文定公主 分卷阅读4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早年曾游历山川,寻访江湖,偶然间遇到了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左将军,将军对公主的侠义气概钦佩至极,后来日久生情,隐居南方,在一洞中遇到了一对好似神仙一般的高人,据说道骨仙风,绝世独立,其中一人见与将军公主二人有缘,就解下腰间的墨清赠与公主,公主去世后,便将墨清留给了白易,白易九岁跟随将军出征,经历的大小战役数不胜数,最是惊险的便是永绝关的那次,一战成名,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那次白易只有三千亲卫跟着他突围,最后活着出来的还不到一百人,长|枪砍断,只有墨清随身,小小的匕首竟削铁如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生生将白易从鬼门关救了回来,想来白易定是将你看的极重,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性命,才会将这墨清赠与你。” 万芩听得心惊胆战,这人到底从小都经历些什么,这么凶险的事竟也是无所谓的吗?永远一副万事与他无关的放荡模样,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万芩忍不住指尖有些颤抖,那这次呢?这次出征西北,他没有墨清……会不会……会不会……不!定然是不会的! 王实知见她神色不对,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袖子:“你放心,他定会平安回来的,他还有你,只要你在这里一天,他爬也是要爬回来的。” 万芩看着王实知自觉的喉头有些酸苦,眼神氤氲,低声回了句:“嗯。”定会平安的。 林高义觉着氛围不太对,抬肘扛了扛王实知:“都怪你,净说些吓人的话,看,都把她吓着了。” 王实知给万芩斟了杯茶道:“都怪我,这就给芩儿妹妹赔罪了。” 万芩接过杯子,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无事,打仗嘛,怎么会不让人心惊呢,若他不是个英勇的将军,我也不会……”说着又红了脸,若他当真是个懦弱胆小之辈,自己定是不会答应了他的。 ☆、上谷城 相府外面的街上,万芩终是有些忍不住的问身边的林高义道:“挺禾哥哥的娘亲……” 林高义侧身睁着大圆眼看了她一眼笑道:“他娘亲可是个大美人呢!” 见万芩看他,又继续道:“他娘亲原本是长乐街的舞姬,我小时候见过,长的比我见到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从前我和黑难总是去找他玩耍,你也知道,文定公主去的早,所以挺禾的母亲就会对他格外照顾些,有时纳鞋底也会带着黑难的尺寸一起纳了,挺禾自小身体又不好,他娘亲难免多费些神,另着大夫人又对他母子二人有些苛刻,后来突然有一天就病了,我只记得他母亲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过世的,唉~” 神明总是要对善良美丽的人苛刻些,文定公主是这样,挺禾的母亲是这样,自己的娘亲又何尝不是这样。万芩不由轻笑出声,他们三个当真都是没有娘亲疼爱的可怜虫呢…… 西北驻地晚间的星空当真是比邕都城的澄澈清明许多,万里繁星,却是不见明月,灌木稀疏,沙尘漫漫,这西北的天气当真是奇怪,白天热的出奇,晚上又有些寒冷,四下的军帐中,鼾声轻轻传来,站岗的哨兵却是一点都不敢打瞌睡。 “嘶~咴!”的一声马鸣声打破了这沉寂的黑夜,哨兵看去,只见黑夜中一人一骑疾驰而来,不待岗哨拦下,马上之人就翻身落了下来,踉踉跄跄朝护卫跑去,口中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那护卫冲上前去,一把将快要倒下去的人扶住,登时被惊着了,就着朗朗星空就见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迹,通身的铠甲也被兵刃划的破破烂烂,一脸的血污下竟是有一道深深的划痕穿过了右眼,那人睁着唯一的左眼,口中吐血,手中却是紧紧抓着那护卫的手臂,直将他勒的生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费力的开口:“快……快去……禀报将军……戎狄大军……突然改道夜袭……已经……已经占领了上谷城……快去!!噗……”话音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那哨兵慌不择路的放下手中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朝中军帐奔去…… “什么?!”秦惜披着一件外袍赫然起身道。 “将军,此次戎狄用兵奇谲,不可小觑啊,莫不是那名探子拼尽全力用最后的一口气带出了消息,怕是还蒙在鼓里。”下首的屯骑校尉道。 秦白易却是皱紧了眉头:“将军,戎狄此番佯装退兵,突袭上谷城,确是不知其意图,敌人在明 我们在暗,形势于我们而言,极为不利。” 秦惜抚了抚胸前的胡须,点点头:“嗯,如今虽说他们意图不明,可到底还是要将上谷城抢回来的,里头的可都是大良的百姓!” “随军粮官何在?”秦惜缓缓道。 “微臣在。” “行军粮草可够攻下上谷城吗?” “回将军,粮草正好可够攻下上谷城,却是拖延不得,此战应速战速决,攻下上谷城后,方可补给粮草。” “速战……” “末将等听从大将军派遣!” 秦惜撑着胳膊看着眼前的地图思索了片刻道:“步兵校尉听令!” “属下在!” “命你率八百精 分卷阅读4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兵做前锋,即刻出发上谷城外的车勒岭不得有误!” “是!” “射声校尉!” “臣在!” “你率八百弓箭手紧随步兵其后,以便攻城!” “得令!” “广威将军!” “末将在!” “你率三千精兵殿后,在车勒岭集合!” “是!” 秦惜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奉义中郎将!” 秦白易抱拳在手,英气逼人:“臣在!” “你亲率三千精兵连夜到上谷城北侧的末兹,切记要悄无声息的进去,待天亮攻城之时,从侧面 接应攻城,不得有误!” “是!” 急行军速度迅猛,天不亮便在车勒岭集合完毕了,秦惜跟着大军连夜拔营,中军坐镇若是没有他怕是不行。 秦惜站在一处高坡上朝不远处的上谷城看去,夜色朦胧之中,城门紧闭寂静一片,但这城中之主却已不是大良子民,看着城墙上悬挂着的上谷城城主的头颅,秦惜哀婉的闭了闭眼,祸从天降,怕是睡得香甜就被不知不觉割了脑袋,当真是命运弄人。 寅时三刻,战鼓擂起,震天摄地,步兵执盾执戈在前,推着攻城车,勇猛非凡。那城上的戎狄却也不是傻子,黑压压的箭弩从天而降,,那城下的步兵却是不见少,一波接一波的顶上,一阵一 阵的撞击着坚硬的城门。 “弓箭手准备!”“放!!” 顷刻间后方万箭齐发,直冲城门而来,城墙上的狄子应付不及损失惨重,还没带缓和过来,足足三千精兵乌压压的冲向了城门,戎狄无法,只得从城墙之上扔下巨石火把,石头巨大,步兵无处可逃,惨状连连,被烧跳进护城河的数不胜数,,随着“咚”的一声城门被撞开! 里面的戎狄见他们冲了进来,举刀便砍,那些个蛮人各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左劈右砍见人就杀,将秦惜的步兵挡在城门之外,那些将士却也是杀红了眼,也不顾其他,逢人便砍,城门口顿时满地鲜血,尸体堆积成山,护城河早就失去了本来的面貌,里面只是充斥着数不清的尸体和流 不尽的鲜血。 地狱无间,不过如此! 眼看着大良兵士逐渐落了下风,北侧杀声皱起!!“冲啊!!”一批精锐突然从侧翼杀出,领头一名小将银甲红袍,身骑一匹枣红马,手中一杆长|枪扫过之处鲜血恒流,顿时杀出了一片进攻之线,配合着正面的步兵两面包抄,只打的戎狄措手不及。 此战艰辛,足足打了两个时辰,戎狄退去,战场上硝烟不散,到处都是将士的躯体和兵刃,先头部队跟着秦惜进了上谷城,后方的大部队驻扎在了车勒岭。 城中府衙内,秦惜焦急进门:“伤到哪里了?” 秦白易坐在堂中席垫上,嘴唇有些发白,一双桃花眼却还是轻笑连连,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身侧的医官正在给他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见秦惜进来面带焦虑,秦白易邪气十足的往案几上一倚:“没事,小伤,没留神胳膊被砍了一刀,死不了,我还等着打完回去娶媳妇呢!” 秦惜看了眼伤口,纵然是上了药,包了纱布,血仍旧是透了出来,依着那血迹,显然伤口不浅。秦惜有些心疼的骂道:“小兔崽子!平时不好好练武!你看这被砍的!!芩小丫头看到还不得心疼死!” “真没事,也就血流的骇人了点,你放心。” 秦惜不再说话,只是让他好好休息养伤,便径自出去查看其他伤患和物资。 “将军!” “怎么了?”秦惜看着面前脸色不大好的行军粮官,顿时心下一紧,感觉事情不妙。 “启禀大将军,那戎狄着实可恶,他们临走前竟是将城中剩下的粮草统统烧尽了!!这可如何是好!” “后方朝中的粮草可到了?” “前些日子运粮官来信说是从岭西调粮过来,可一直不见踪影。” “老子管他从哪里调,我要的是我能见到粮草!你派人前去探查,看看到了哪里了!我不想看到我手下的将士不是因为英勇战死沙场,而是被活活饿死的!战士前线卖力厮杀,他们却在后方大鱼大肉坐享其成!贪腐也该有个限度!”秦惜怒道。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探。” 邕都,雍宫内 赵琅看着手中的捷报书呈:“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妹夫,好将军!怜齐竟连夜拿下了丢失了的上谷城,歼灭戎狄七千多人,扬我大良国威!功不可没!即刻给寡人拟旨,征西大将军秦惜首战告捷,扬名立威,着封为镇国大将军,食邑万石,奉义中郎将秦白易侧翼突围有功着封为安远将军,余下将领有品级者通通晋升一级。寡人就是要让这天下人好好看看,犯我大良国土者是什么下场!” 杨真道:“是。” 如今的京城中,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太尉府内, “啪……”杯盏的碎裂声 分卷阅读4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什么?你再说一遍!”徐靖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席垫上。 脚下的韩塞颤颤巍巍的跪着,可怜他一把年纪,此时却是泪流满面:“那运粮官……从岭西出发……还没出富阳郡……就被人给劫烧了……大人……您得救救我啊!” 徐靖大气不敢出:“事到如今,已然是回天无力……前线战士没事倒还好,总不过是一通参奏,若是出了事……人头落地……” 那韩塞听了这话登时愣住了神,直悔恨的在地上“咚咚”的撞着头。 徐靖有气无力道:“可查出劫粮的是什么人了?” “查了,不过是些普通的山匪,事后也不见了踪影……” 徐靖仰头看着头顶金碧辉煌的屋顶,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真我徐平迁命该绝于此吗?……” 西北之地上谷城中,全城上下一片和乐融融,戎狄侵占之后犹如虎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夜之间却迎来了邕都派来的救星,杀退蛮人,让他们生活回归如初。 原先的城主本是个穷苦人家出生,恭孝温良,美名远播,被十里乡亲联名举荐坐上了城主之位,在任期间一直勤勤恳恳,一心为民,戎狄打过来的那天,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拼死反抗,奈何他一介书生,终是被残忍杀害悬于城门,今日是城主头七,城门口聚集了无数的百姓祭奠这位死去的英魂。 城主府邸内,秦白易坐在席垫上翘着腿,右边的胳膊被吊在胸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战场杀敌的将军,秦白易晃着脑袋看着屋顶,心道,这原先城主也太清正廉明了,偌大的城主宅子,里头竟是破破烂烂,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就罢了,却是连这房子都漏着大洞,好在西北干旱少雨,要不然岂不是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外间粮官求见,秦惜瞪了一眼自家儿子,示意他坐好,秦白易无奈只得默默放下两条长腿。 “禀大将军,派去岭西的人回来了。” “哦?怎么说?” “说是……” “嗯?” “说是几十车的粮草,还没出岭西的地界,被山匪劫的劫,烧的烧……” “什么!!”秦惜一脚蹬掉了面前的案几,秦白易却也是皱紧了眉头,如今上谷城中也没有粮草,后援的粮草又断了,这当真是要让十万将士活活饿死不成!! 想到这里,秦白易沉声开口道:“去最近的城池调粮要多久?” “最近且粮草充裕的也就是两百里外的乌庸城……” “乌庸?”秦白易拿起西北布防地图,指着一百里处的合犁道:“为何不是这合犁?” 行军粮官跪在下首:“回将军,合犁地广人稀,土地多为盐碱之地,不适宜种植庄稼,每年都要靠朝廷从附近郡县调拨方能解决问题。” 秦惜点了点头,回身看着自家儿子道:“还是你去吧,别人去我不放心,到底关乎十万将士的生死。” 秦白易起身用仅剩的一手掸了掸衣摆:“末将定不辱使命。”说完冲秦惜眨巴了下眼睛。 看着面前调皮的儿子,秦惜笑道:“还给你拨三千精兵,你速去速回,对了注意安全。” “是!” 与乌庸城相隔一百里处,银甲红袍的秦白易一手被绷带吊着,一手提着长|枪,拉住了身下枣红马的缰绳,看着不远处黄沙漫天,森然陡峭的隔壁峡谷,抬手用银|枪指了指,对身后的副将道: “前方为何处?” 那副将从怀中掏出行军地图看了看,比对了一番道:“回将军,前方名为黄泉谷。” 秦白易不由皱紧了眉头,当真是不吉利的很,看了看那陡峭的崖壁和细长狭窄的谷底曲径:“可能从别处绕过去吗?” “回将军,若是从南边的围齐绕过去,可行是可行,就是有些费时。” “绕过去需要多久?” “七天。” 七天,太久了,纵然是他能等得起这七天,可上谷城中将士也等不得这多出来的七天了,老头子又让他速去速回,想来这黄泉谷是非得走一遭了,若是碰上了埋伏,只能硬着头皮一战。 秦白易左手举起银|枪朗声道:“前方山谷道路狭窄,地势险峻,极易有埋伏,众将士听令!从即刻起,后队改作前队,弓箭手居中,谨慎过谷,提防包围!” “是!” ☆、黄泉谷 秦白易坐在马上,一双桃花眼丝毫不敢懈怠,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地貌形式,通身像绷住的琴弦一般,左手抓着银色长|枪,关节之处略略显白,身侧原本大步行进的将士也不由的警惕起来。 这黄泉谷上宽下窄,岩壁陡峭,易攻难守,寸草不生,四下静谧异常,连虫鸣都听不到一丁点,当真是鸟兽不过,黄泉之路。 秦白易心道:若是此处被设了埋伏当真是有来无回。 一行人行至山谷中央之时,突然山崖之上一阵哨声传来:“啾!” “不好!有埋伏!!”秦白易勒马止步,两侧山 分卷阅读4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崖之上顿时喊声四起,战鼓雷雷,心下不禁自嘲,自己这张乌鸦嘴,不待考虑,举|枪在顶:“快些突围出去!莫要被困在其中!” 一拉缰绳率先冲了出去,一马当先红袍烈烈,秦白易找到一处位置较为高悬之地,看着身后的士卒道:“弓箭手掩护!步兵在前突围!”话音未落,头顶山崖上的戎狄奸邪狡诈瞬间在山谷之上推下了无数巨石,身后将士被砸中之数不胜枚举,战马倒地,被砸扁的尸身接连不断,谷中弓箭手万箭齐发,饶是一波接一波的倒下,却也是无人怯战,将军之命不敢违抗,说是掩护,必然是做好了舍生忘死的准备。 悬崖之上,弓箭手的进攻终于起到了作用,戎狄不断从崖上跌落下来,就在步兵快到山谷口之际,身后一队人马杀出,学着秦惜大军攻城之术,护盾在前,|弓|弩|手|在后,登时乌压压的一片箭雨朝秦白易的三千精兵射来! “将军小心!啊!……”正在挥枪杀敌的秦白易回身就看到了一名小将倒在了自己的脚边,身上竟是插了四五根羽箭,顿时红了眼,一双桃花目中只剩下了熊熊的烈火,和满腔的仇恨! 好!既是冲他而来,那就让你们都有来无回! 秦白易一把扯下右肩的绷带和身上早已被鲜血浸湿的红袍,甩在身后的山石上,将左手中的银杆长|枪换到了汩汩流血的右手之上。 他堂堂的大良将士,怎能轻易倒在这小小峡谷之中!区区戎狄之辈,又怎能让他负手投降!做梦!! 只要他秦家军在一日,宵小之辈就休要踏进大良一步! 秦白易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拇指刮过唇畔,腥甜之气略过舌尖,黑发湿透就着血污和汗水贴在脸颊上,白皙的肤色因着伤后的疼痛更加苍白,红唇沾血,眼角张扬,通身银甲银|枪立于万军之中,竟是那般的妖冶魅惑,那些蛮敌哪里见过这番情形,不待缓过神来,那人便纵身一跃立于身前,手起枪落,横尸一片! 都说大良秦家枪|法举世无双,但真正能亲眼目睹的人却是没几个,不是因为将军吝啬,而是因为秦家枪法出招,必然见血! 万千将士之中,敌我交战,血肉模糊,秦白易深陷其中,杀红了双眼,厮杀了一炷香终是冲散了戎狄大军的阵法,冲出了包围圈,秦白易翻身上马,高声喊道:“快!前面就是曙光!只要冲出去就还有希望!” 身后将士闻言顿时热血沸腾,重新站起,日暮之时,一场苦战终于迎来了结局。 一处隐蔽的山峦之间,秦白易看着面前仅剩不到八百的将士,终是流出了一丝泪水,战场之上士卒将自己的生命献于将军之手,无条件的听从和信任自己的安排,可自己却亲手将那两千多的将士性命丢在了黄泉峡谷之中。 眼前之景,绝命关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如今终是又重现了那番炼狱情形。伤亡惨重的兵士们互相包扎着身上的伤口,零零星星散在一处。 点点的篝火将他们身上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衣物,烤的腥味十足,秦白易正发着呆,面前走来了一名小亲卫,双手递来一截纱布:“将军,包扎一下伤口吧。” 秦白易看着他手中的纱布,惶惶出神,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接,却是带来了钻心的疼痛,直疼的他冷汗森森,咬牙低头看了下右臂,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原先就受了箭伤的地方黑血流流,伤口之上因着挥枪扯动皮肉撕裂了开来,天气炎热又没有换药,肩头的部分已然是开始化了脓,白色的脓流就着乌色的血水交织淌下,顺着胳膊和手掌滴落在地上。 那亲卫见秦白易这番情形,伸手扶住了他有些摇晃的身体,扶他在一堆烧的正旺的柴火旁边坐了下来,取来刚烧开的水,轻轻的脱下了他身上的银甲,那银甲之下却是满目疮痍,无数的刀口透过白皙的袍衫染就的鲜红一片,胸前背后,和右腿竟是没有一块好的地方。 秦白易看着身前这人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的样子,不由的一笑,若是让芩儿看到这番场景,怕是要哭鼻子了吧,还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轻扯了扯嘴角,看着给他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不抬头,抿了抿唇:“属下宋澄。” “哪个澄?” “澄清的澄。” 见秦白易勾唇浅笑,倒也是脸上挂了个青涩的笑容。 “多大了?” “回将军,属下今年十四。” 十四,倒是和他的芩儿一般大小。 “为何从军?” 宋澄抿了抿唇,低声道:“家里闹了灾,娘亲又饿死了,父亲养不活我,就将我送到了军中。” 秦白易倚在一块石头上,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想回去吗?” “不想!” 这声坚定的回答竟是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秦白易不禁怔住,看了看他:“为何?战场刀剑无眼,险象环生,为何不想回去?” “将军是属下的榜样,属下如今只想把戎狄赶出去,想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西北的百姓,想和将军一 分卷阅读4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样英勇杀敌!”宋澄说的字字铿锵,秦白易却听得莞尔发笑,学他吗?可他自己却是想回去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秦白易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害怕死亡,害怕受伤,害怕见不到他的芩儿…… 包扎好伤口后,秦白易喝了一口水壶中的水,不经意的眺望远方道:“宋澄。” “属下在!”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宋澄顿时抬起了头,有些错愕的看着秦白易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愿?” “不敢!属下遵命!”宋澄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曾经心目中的英雄,…如今竟是要把他留在身边栽培,以后必将努力刻苦,保护将军,守卫国土。 秦白易刚休息了片刻,远处就传来到了哒哒的马蹄声,八百将士立即站起了身,拿起身边武器戒严,暮色之下,三人骑马而来,因着连着赶路,周身灰尘一片,见到秦白易后,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冲到了秦白易的面前。秦白易一眼就认出了那三名将士,乃是父亲身边多年的亲卫,赶紧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一个健步上了前,刚扶起其中一人,却见那人满脸是泪,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生死之际,唯有情义不变。 秦白易突感事情的不对劲,拉住那人的手就问:“可是父亲出事了?” 只见那人哽咽出声,点了点头,身侧的两人也是沉默不语。 “到底怎么了!”秦白易双目赤红的吼道,仅剩的一丝耐心也已消失殆尽。 “回小将军,小将军走后,戎狄好似知道了一般,连夜率大军就突袭了上谷城,城中军士还未整顿完备,且上谷城又刚经过一场苦战,城防布局又没有重新规整好,一时间措手不及,如今又断了粮草,不知现下将军……不知将军怎么样了……” 复又看到了秦白易身上的伤和那仅剩下的八百士兵,顿时错愕:“小将军也遇袭了?!” 秦白易点了点头:“我们今日中了埋伏,刚刚突围出来,损失惨重。” 那人愣怔片刻,轻声呢喃:“为何会这般巧合?” 秦白易皱着眉不语,是啊,为何会这般巧合,那戎狄好似神仙一般一切尽知,知道他们要去乌庸,所以埋伏在黄泉谷,知道他领精兵出来,故而夜袭上谷城,后勤断粮,被一群不知底细的山匪所劫,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除非……除非是戎狄知他大军断粮,又拦截他调粮去路,让十万大军前后包夹,不得行进,最后活活饿死。 当真是可怕,可断粮的消息又是谁放出去的呢? 秦白易甩了甩头,看着身前父亲的亲卫道:“当务之急就是回去助父亲退兵!” 那三人一听这话,立时跪地听命, 八百精兵虽说是伤亡惨重,但仍旧是精兵! 集结完毕,秦白易重又穿上了那身银甲红袍,左手执|枪,站在夜色之中朗声道:“众将士听令,如今大军受袭,我等必是要前去相救的,虽说现下不足千人,可我秦家军亲卫自然是能以一敌百,战无不胜!戎狄狡诈,竟是想活活逼死我们,此番前去必是要将他们打到不敢来犯!” 秦字大旗在西北夜风中被吹得烈烈作响,八百精锐身上带着伤口,脸上却是毫无畏惧之色,整顿完毕,朝百里开外的上谷城进发。 他秦白易倒要看看,这戎狄到底有多狡诈难缠,纵然是如今粮草短缺,定也要将他们打到害怕! 秦白易一行人还没接近上谷城,就看到了前方天际通红一片,火光通天,将沙漠黄土之中的上谷城照耀的光芒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前方一城如同身处祥云洞府一般,若不是大军知道城中正在地狱般的厮杀,怕是会误以为闯入了仙境。 秦白易在马上吸了口气,将手中那杆银|枪紧了又紧,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后面的精兵紧跟其后,待到临近城门口,从背后杀出,只和城内大军来了个里应外合,马下横尸遍野,哀嚎四起,秦白易只觉右臂疼痛难忍,额间忍不住细汗盈盈,虽说平日练武之时左手也是练过的,可到底不是惯用的手臂。 一个疏忽手中的银枪被一高大狄子大刀砍到,直震的他手臂发麻,一个不稳,沾满血迹的银枪掉在了马下,秦白易也被顺势带下了马。 “将军!”身后亲卫忍不住呼喝出声,秦白易反应迅猛,“哗”的一声从地上打了个滚站了起来,却见那狄子挑衅一般的一脚踩在他掉落的|长|枪|之上,见秦白易看过来,脚跟轻抬,竟是当着他的面在那杆陪了他数年的兵刃之上碾了碾! 秦白易皱紧眉头,只觉胸中怒火澎湃,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是可忍孰不可忍!习惯性的伸手在腰间摸索着墨清,却是手中一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将它送给了芩儿。 低头一扫,顺势拿起地上一柄长刀,举刀就砍,那狄子却也是有些本事的,抬起手中的大刀轻蔑一笑,抬手来挡,秦白易用着左臂接连应敌,确实有些气力不足,朝后退去,那狄子观摩了半天,突然也发现了秦白易右臂受了重伤。 抬眼露了个无耻的笑容 分卷阅读4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举刀在秦白易的左侧虚晃一下,却是在右侧硬生生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肩头,秦白易只觉脑中一片空白,钻心的疼痛仿佛让他快要失去了意识,右臂感觉完全脱离了身体,耳膜内还能清晰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疼!从未这般疼过!! 秦白易侧着身子,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左手中的大刀被甩在身后,一手撑起虚浮的身体,脑中残存的一丝清明告诉他,他还不能倒下! 是的!他不能倒下!父亲生死不明正等着他接应!!身后的八百兵士在等着他树立信心!!上谷城中的百姓在等着他们的解救!!邕都之中还有芩儿等着他前去相见!! 是了,如今你就是我唯一的信念! 是了,为着芩儿,爬也是要爬回去的!! “啊!!……”秦白易一声长啸,缓缓抬起左手,颤抖着伸向了右臂,捏住肩头骨头之处,又是一阵刺骨夺魂的疼痛感袭来,“啊!!”牙关直被咬的“咯咯”作响,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在尘土之上,只听“咔擦”一声,秦白易竟是将那鲜血汩汩的肩膀重新接了起来!! 对面的狄子看到这骇人的场面竟被吓呆了一般,瞪着眼前这位银甲红袍的大良少年将军。 黑发沾湿紧贴着惨白的脸颊,秦白易勾唇邪笑一下,颤抖着右臂拿起了身后地上的大刀,起身砍了过去,狄子伸手来挡,却是怎么也抵挡不住那右臂上的力量!这当真是刚刚重伤断裂的那支手臂吗?!那戎狄死前脑中只剩了这一个问题,却是再也来不及开口…… 秦白易弯身将尘土之中的银|枪捡了起来,卷起身上的红袍狂放的擦拭了一下,转身投入了战斗。 方才秦白易的所作所为全都被周围的将士看在了眼里,大良的兵士士气大振,他们的将军如此英勇,他们又怎么能做战场上的怂包,只觉通身涌上了用不完的力气一般,只恨自己杀敌太少。 而看到刚才那一幕的戎狄兵士却是无一不被震惊,这到底是人是鬼!那胳膊都废成了那样竟还能使出惊人之力,当真是鬼魅一般!怯懦之心注定只会带来失败! 城门大开,城中大良秦家军的大旗高举,瞬间涌出了数不清的步兵将士,后方的戎狄早已被秦白易打散,如今城中的将士默契一般的和秦白易形成了合围之势,只将那些戎狄围成了瓮中之鳖,直杀的手脚酸疼大脑麻木。 ☆、陨落 秦白易一边杀着身旁的敌人,一边四处张望,战火硝烟之中却怎么也看不到相熟的副将和秦惜,心中慌乱,忽而转头看到了倒在护城河一众尸体旁的步兵校尉,秦白易赶紧挥枪朝那边杀了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步兵校尉的胸前竟是生生的插了一把大刀,面如土色,奄奄一息。 秦白易赶紧扯了把身上的红袍,撕扯下一段,堵在不停往外冒着鲜血的伤口处,那步兵校尉缓缓睁开眼睛,见是他,嘴角吃力的扯了抹笑:“将军……” 秦白易只觉喉头干涩,心头疼痛,自己临时之前还在和他调侃,如今却是眼前这般情形,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出声音,耳畔传来气息微弱的声音:“别……别哭……将军……是……不能哭的……” 哭了吗?伸手摸上脸颊,当真是湿淋淋的一片,鼻尖酸涩,眼前模糊,秦白易颤抖着声音:“别睡……不许睡……” 那步兵校尉却是惨白一笑,搭在秦白易身前的手滑落了下来,战场无情,谁都说自己坚强,可当真是看到相熟之人在自己面前惨死气绝,又有几个能做到气定神闲!秦白易将手中之人轻轻放在地上,就着袖口擦了擦脸颊,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无休无止的战争,只觉深陷地狱,可在这场地狱浩劫中,却无人能被神怜悯救赎。 一把拉过身前的士兵,哑着嗓子问道:“可有看到大将军……” 那名小兵看着秦白易通红的双眼,木讷的伸手指了指城中的远处:“方才在那边见到过大将军。” 秦白易拉过身旁的马匹,翻身坐了上去,一甩缰绳朝城中疾驰而去。 如今的上谷城中再也不是他离去时的样子,城中大道上尸体横生,地上四处都散乱着来不及收走的商贩货架和布旗招牌,混着泥泞的血水和踩烂的蔬菜瓜果散发出阵阵恶臭,房屋被硝烟包裹着,时不时的发出“咔擦咔擦”的燃烧声,秦白易不由的皱了皱眉,一双桃花目中充满了担忧和焦急。 老家伙,你到底在哪里…… “是小将军!真的是小将军!小将军我们在这里啊!” 秦白易骑在马上疾驰,忽听身后有人唤他“吁~”的一声拉住缰绳,那马就着惯性,来不及停下,高高的竖起了前蹄,回身向后看去,火光中隐约有一人朝他挥着手,翻身下马,提|枪走近查看,就看见了那人正是父亲身边的刘副将,他也是满身的伤痕,但并没有重伤,看见秦白易后焦急的一把上来拉秦白易的手臂。 “嘶~” 看见秦白易倒吸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了他右臂上状况,轻轻放下道:“小将军你可算来了, 分卷阅读5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大将军他……” 秦白易一听这话,立即问道:“我爹他怎么了!” “小将军随我来……” 秦白易死命的忍住心中的焦急和不安,艰难的抬着脚步,跟在刘副将的身后进了城中一间破屋,屋中的地上正垫着一方席垫,自己家的老头子正躺在上面。 秦白易怔住了脚步,无声的看了看身侧的刘副将,却是看到了他漆黑的眼眸中淡淡黯然,垂下头轻轻的摇了摇,秦白易顿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般,慢慢的挪到席垫的正面,熬红了的眼眶再也忍不住泪水的充盈,颗颗滴落了下来…… 那个自己走时还活蹦乱跳骂他小兔崽子的人,现在正悬着最后一口微弱气息,面如尘土的躺在地上,他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自己从小就崇拜的人了?说不清…… 记得上次的记忆中,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大良英雄,是风姿翩翩的将军,是自己心目中一直想要超越的人,可现在躺在这里的他呢,气息奄奄好似汹涌江河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翻下离自己而去,曾经轻狂的模样却是被两鬓的白发遮盖的一丝不苟。 是啊,不知不觉,这个老头子,就真的,变成了一个老头子…… 其实秦白易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并不太多,除却隐约模糊的温柔笑容,却是一无所剩,从小到大都是这个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的糙汉子在照顾着自己。 第一次束发,第一次上马,第一次射箭,第一次练|枪…… 秦白易泪眼婆娑间不由的勾唇一笑,一滴清泪吧嗒一声掉落在席间,是了,这个人是他的父亲,是把自己养大的人,可是现在…… 秦白易颤颤巍巍伸手轻抚了下秦惜左胸上拳头大的血窟窿,哑声低语:“父亲……我回来晚了……” 话音未落,嘴唇不由自主的抽搐了起来,再也忍不住胸口的那股悲伤之痛,直直的痛苦出了声…… 秦惜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唤自己,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终是看到眼前一扫桀骜之气的傻儿子,扯了扯嘴角,想给他挤个笑,谁知一口腥热之气涌上了喉头,唇畔只觉一阵温热,一行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自己这个样子怕是吓坏了这个蠢孩子了吧…… 秦惜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了右手,抚上了自家儿子肩头的伤口处,轻声呢喃:“伤口……恶化了呢……” 秦白易拉住他那掌中皆是茧子的手,托在手中,用袖口抹了抹脸,点点头:“嗯……” “疼吗?” “疼……爹,我好疼……” 秦惜看着面前泣不成声人,扯了扯嘴角:“小兔崽子……你是将军……不能说疼……” 秦白易哭着不说话,只是胡乱的点头答应。 秦惜见他哭的止不住,便疲惫的眨了下沉重的眼睛:“别哭……我总归是要去见你娘的……这么些年……我想她了……只是……要留下你和你姐姐了……” “老家伙……我不许你走……我不许你丢下我……” 秦惜抬手抚上了他的头,气若游丝:“老家伙躲过那么多次的天灾人祸……这次怕是真不行了……白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多多保重……” “我不要你说保重!不许说!!”秦白易任性一般的捧着他的手,却是掌中感受到了渐渐转凉的体温,眼神氤氲间就看到了秦惜那双无神的鹰眼,逐渐失去的光芒,暗淡又空洞。 “父亲!!”十九年来,秦白易从未觉得胸口这般疼痛过,直感到有人将他的心脏从肺腑之间掏出并狠狠的掼在了地上,来回踩碾。 疼!心疼!谁能来救救他!谁能来救救他! 比起这个,切肤断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身后的刘副将看着秦白易这般,却也不敢上前拉扶,只是小声呜咽啜泣…… 秦白易将父亲搂在怀中一语不发,直直的跪了一炷香,刘副将终是忍不住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将军……” 秦白易擦了擦脸上纵横的泪水,红着眼眶,嘴唇被咬的青紫:“是谁?” 刘副将立马跪下,抱拳在胸:“是戎狄大将|巴|特|尔,他的兵器我们从未见过,又重又长,大将军体力不支,他们又人多势众……” “巴|特|尔……”秦白易轻声重复道,眼中却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残狠厉。 秦白易将秦惜轻轻的放在席垫上,起身道:“你再此保护将军尸身,我去城外善后。” “是!” 从夜晚直打到天亮,秦白易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退去的戎狄残兵败将,□□退得快,并没有能遇到他,看着满目疮痍的脚下,秦白易心中酸苦无比。 终是结束了吗?这么多条生命的付出,终是结束了吗? 这片荒蛮之地上没有树木,没有花草,甚至连河水都稀少至极, 可如今它有了其他的东西,有了埋没尘土的兵刃,有了浸润土地的鲜血,有了数不尽抬不完的尸骨,甚至还留下了他父亲的这一辈子……b 分卷阅读5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r   秦白易脱力一般的跌坐在青石地上,有气无力的倚着身后滚烫的城墙,眼眸无神,只是轻抚手中的那杆银|枪。 “爹,为什么要学枪|法?” “因为那是我秦家祖传的,不能在你这里断了手艺。” “可我不想学。”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 宋澄拽了拽身上的铠甲,敛了气息轻声的找到了秦白易的身侧:“将军,文书官要写战报呈到邕都去,问将军怎么写。” 秦白易仍旧是不抬头:“能怎么写,照实写就是了。” “那粮草一事……” 秦白易将银|枪猛地在地上一插,纵身一跃,朝城墙下走去,在脑后扔了一句:“如实报回去!” 宋澄看着那银甲红袍的背影,只觉一阵寂寥。 城中小破屋内 刘副将躬身行礼:“将军。” 秦白易看着那席垫上父亲的尸体,低声吩咐道:“去寻一个好一点的棺木来,把父亲送到城主衙门去。” “是。” 邕都雍宫中 赵琅正拿着青玉茶盏低头品茗,蓦地皱了眉:“哦?此话当真?” 殿中王枫跪在地上,抬手胸前,行了一个大礼:“回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不信可召廷尉大人前来,一问便知。” 赵琅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眼身侧的杨真:“去,把万恪叫过来。” “是。” 一盏茶后, 万恪小心翼翼的进了殿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丞相,跪下行礼。 “万爱卿平身,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微臣不知。” 赵琅放下手中的书简道:“杨真。” “是。”只见杨内监捧着那道书折,便送到了万恪的面前。 “万爱卿看看吧。” “是。”万恪将那书简打开,里面赫然是身侧丞相的笔迹,不由的微微发愣,却也不敢多语,直到看到其中,太尉,治粟内史,贪污这些词句,心下陡然一紧,立马跪在了地上。 “丞相所言可属实?”上首赵琅不动声色道。 “回陛下,之前臣确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可并没有真凭实据,丞相此番言论微臣并不能确认。” 赵琅瞥了眼殿中的两人:“既是丞相将事情说的有理有据,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若万一徐靖和韩塞果真贪图民脂民膏,且克扣军需,多少的功劳也挡不住这滔天大罪,万恪。” “微臣在。” “既是你已查出了些东西,就命你全权审理此案,查清真相,不得冤枉一位大臣,却也不许放过一个小人!” “臣领命。” 杨真突然从外间进来,轻声道:“陛下,西北的军报呈来了。” “哦?递上来。” “是。” 赵琅原本看到前面还面露喜色,可越往后看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竟是将书折一把扔了出去,堂下王枫和万恪不明所以,只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半晌传来似是啜泣的声音,两人心中好奇却是不跟抬头。 “寡人痛失一员爱将!!天妒英才啊!!” “陛下!” “陛下!” 赵琅突然厉声道:“万恪!” “臣在!” “寡人将曹山派给你当副手,即刻查抄太尉府和治粟内史府,一应账目往来,家私珍藏全都给寡人仔仔细细的查清楚!寡人顾念昔日旧情,可他们一个个的都在把大良往刀尖子上赶!若是查出一丁点他们贪污军需的证据,即刻捉拿,不得有误!” “臣领命!” “杨真!” “在。” “给寡人拟旨,镇国大将军秦惜,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忠心耿耿,以安社稷,奈何战场凶残,狄戎狡诈,大将军以身殉国,大义凛然,今特封其为常定侯,谥号忠义,其子安远将军秦白易临危受命,沉着制敌,追杀出境几十里,后生可畏,故今日寡人亲授其表字临渊,以念今日临渊之苦,晋封中军大将军,承袭其父爵位,即日令其扶灵回京,以示皇恩浩荡。” “遵旨。” 那方万恪却还是没有缓过神来,秦怜齐……竟这般……去了…… 王枫跪在地上一直低声不语,却是不经意间轻勾下嘴角。 西垂宫中 “娘娘大事不好了!!” 徐贵妃坐在案几前梳着头发,看着铜镜:“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可是大皇子在狱中不服管教?” 那名宫女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大皇子,是……是太尉大人……” “咚”的一声手中的梳子掉落在了地上,徐贵妃一把拉住眼前的小宫女道:“父亲怎么了!快说!” “回娘娘,在雍宫中当值的人来说,出征西北的秦将军殉国了,是因为,因为太尉大人和治粟内史大人贪污军需,陛 分卷阅读5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下盛怒,派了曹卫尉和廷尉万大人即刻查抄两府……” 徐贵妃一下子浑身失力瘫倒在地上,凌乱着头发,只顾一个劲的摇头低语:“不可能!这不可能!一派胡言!本宫的父亲身居高位,统领天下兵马,母亲乃是昭华长公主!!怎么可能贪污那区区的军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快!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面圣!” “可……娘娘正在禁足……”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都想害本宫的家人,本宫岂可容他们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快!梳妆!” 刚重新坐到案几前,门外却传来一声妖娆妩媚的声音:“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名门 徐贵妃看着眼前婀娜妖娆的人,厌恶之色忍不住浮上脸颊,却是抬手拢了拢鬓边,强忍的心头之气道:“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西垂宫里了?” 两边宫人互相服了个礼,林贤妃不请自坐,抬手示意下人倒茶,俨然一副主人的身姿,捻了捻身上的宫铃:“我来,是要提醒姐姐一句,姐姐还在禁足,可别违抗了圣旨,毕竟现在陛下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们徐家人,姐姐说是不是啊~” “你!哼!你别忘了,徐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林家也逃不了干系!” “是吗?哎呀~我倒是快忘了,我还得叫姐姐一声姨妈呢,沾着亲带着故的”“可那又如何!”她陡然语调一变,目中划过一道狠厉“纵然我叫你一声姨妈,你难道就会把陛下拱手送给我了吗!要么你自始至终就不该让我进宫!自从我进了宫后,姐姐是怎么对我的,我想你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可曾有念过一丝情义?还不是一副自恃名门的样子,处处都要打压着我!我的姐姐呀~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此番徐家怕是要保不住了啊,哈哈哈……” “你胡说!我父亲乃是两朝元老!为大良立下……” “为大良立下汗马功劳吗?”不等她说完,林贤妃用帕子擦了擦唇畔轻蔑一笑:“是啊,太尉大人的功勋大良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可是姐姐别忘了,树大招风啊,纵使你父亲功勋再卓著,也不该戕害有功之臣,更何况还是身在战场陛下的亲妹夫,哼,军需物资也敢贪,外公都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还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难道是……为了大皇子不成?” “你休要信口胡言!霖儿断不会让父亲做出这等事来!” 看着面前仿佛老了十岁的姨妈,林贤妃莞尔一笑:“姐姐别急,就算不是为了大皇子,大皇子怕是……也出不来了吧。” 徐贵妃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霖儿……”转而怒目圆瞪:“你们休要伤害我的霖儿!” “姐姐这是怎么了,这偌大的皇宫,哪里有人敢害皇子呢,只不过,若是他自己忘了身份,爬上了龙床……” “你给本宫闭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早就激怒了她,如今也顾不得什么礼教宫规,抓起身边的小香炉就朝那狐媚的脸颊扔去。 “啊!……”只闻一声尖叫,香炉应声而落,那徐贵妃虽说是妇人,但到底是将门之后,手下仍是有些力道的,林贤妃的额上骤然被烫出了一道伤疤,尖声斥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吗?!还不快拉住这个疯婆子!” “是!” 徐贵妃臂上吃痛,便被两个内监按着胳膊跪在了地上,看着对面被一群宫人围在中间的妖媚之姿,可叹可惜,想她赫赫扬扬的贵妃,竟是到了这般田地,当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如今父亲犯了事,儿子也被囚禁了大牢,自己也被小小内监按在了地上,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林贤妃捂着额头,不明所以:“你笑什么!当真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林媚云!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你父亲不过是个区区的右将军,你以为没有我你会爬的这么快吗?就凭你那副狐媚象就想留住陛下的心?哈哈哈哈哈……你就看着吧,你的下场,怕是还不如我呢!” 被内监压住的臂膀太痛,不由的跪在了地上,从前整洁的鬓发如今也和杂草一般散落在脸前,有气无力的平静道:“你以为你很聪明的把我挤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别做梦了,如今我不过是比你早下去点时辰罢了,不急,我等着你。” 林媚云摸了下额头受伤之处,睁着双狐眼:“那你怕是要久等了,你以为我和你一般傻吗?你啊,当真是可怜,怕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缘由呢,算了,我也不和你多费时间了,姨妈您就在这西垂宫里多保重吧,想来这怕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看着跪在地上垂头哭泣的人,不由轻哧一声,便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出了大门。 是了,纵使他太尉府权势滔天,那也是陛下所赐,若是背着陛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那之前得到的也就该还回去了…… 廷尉府偏厅内的饭桌上,“啪”万芩的筷子从手中掉落在了地上,万恪和万荆不由的好奇朝她看去,却见她半晌也不动弹,万荆伸手推了推还在发愣的妹妹。小声道:“怎么了?” 万芩 分卷阅读5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却是一双杏眼中噙满了泪,正努力的逼迫自己不哭出来,对着父亲道:“秦将军真的……” 万恪闻言,也是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点点头,万芩复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秦公子……” 万恪看着已然在流眼泪的万芩,加着林高义又是不是的来府上玩耍,只道是几个孩子感情深厚,定然是担心了,便伸手揉了把泣不成声的女儿的头,轻声安慰道:“他没事,听说受了些伤,应该并无大碍,如今又被陛下赐字封侯拜相,想来年底就该扶灵回来了,你也莫要太担心了,男儿上战场总是要流血受伤的。” 万芩其实心中既担心又难过,奈何又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表现的太明显,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低身捡起了地上的筷子。 如今太尉府的案子已然是满城皆知,万荆和父亲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就当着万芩的面直接问道:“父亲,那案子可都准备妥当了?” 万恪点点头:“嗯,如今太尉府和治粟内史相关的人全都被关在了廷尉大牢里,那些账目早就是被查过了的,罪证也是一应俱全的,如今要定案的话随时都可以,只是……” 万荆听父亲言语吞吐便问道:“父亲还有什么犹豫的吗?” “只是如今涉案的人员太多,其他贪腐明细往来都清晰的很,就只一桩,查不明白。” “还有何处不清晰的吗?” “嗯,那批从岭西要调去前线的军需,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会失踪了呢。” “运粮官不是都说了吗,是被山匪所劫,父亲想太多了。” 万恪却是摇了摇头,他怎么看都觉得是有人故意所为,凭着自己坐了几十年廷尉的位子,总是会对一些微小之处的细节特别敏感,这没有证据,反而让他更加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 万芩吃完饭后便一直坐在书案前发呆,手里握着那柄匕首来来回回的抚了半个时辰,银朱和水苏在她背后对了个眼努了努嘴,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劝一劝,这样说不定反而更好,就让她自己这样待会儿,说不定过两天就缓过来了。 万芩却是不知道她们的心中所想,自己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见他一面,她想看看他的伤势,突然没了父亲,想来他再英勇无畏,到底还是个十九未及冠的少年,怕是也会慌乱不定和悲痛伤心吧,万芩伸出手指在那匕首身的秦字上摸了摸,只恨如今他们相隔万里,自己不能在他身边好好劝慰一番,也好让他有个依靠,依靠吗?自己……真的能成为他的依靠吗? 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他在照顾着自己啊…… 无论是凭栏轩还是在邕都府衙,都是他一直在照顾着自己,可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宗正司宗亲大牢内,沈善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落魄脏乱的大皇子叹了口气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如今陛下……怕是……” 赵霖将贴在地上的头抬起,面容虽然枯瘦,但仍旧正义凛然:“我知父皇不愿见我,可我当真是被冤枉的,还有母亲……母亲不该被牵连……” 沈善无奈的摇了摇头:“殿下若真是被冤枉的,如今怕是也来不及了……” “大人,霖儿求您了!霖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求您帮帮我吧,我只求能见父皇和母亲一面……” 牢里的皇子又是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只听的沈善心口发疼,大皇子是他从小教大的,最是体贴懂事,可如今……沈善又长叹了口气:“罢了,我尽力一求就是了,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多谢老师!” 沈善看着那身影,负手出了门,可怜的孩子,何苦生在了皇家…… 西北边境的上谷城,大军驻扎,戎狄奔逃,如今已然是一片祥和安宁。 城墙之上,秦白易一身藏青锦袍,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难得他穿一次这么文雅的儒袍,仰头喝了口手中的北地高粱酒,辛辣之感浸透喉咙,不禁呛的他眼角含泪泛红,看了看头顶又圆了的月亮,秦白易轻扯了下嘴唇,五月出征,如今已然是八月十五了,中秋吗?月亮倒是圆了,可该团圆的人却是没了……如今当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呵……邕都的册封前几日便到了西北,常定侯?中军大将军?他不稀罕,这些表面的安慰他不需要,他要的是一个解释!要的是一个真相! 仰头又是一大口酒入喉,邪笑一声对月道:“老头子,你看看你守卫了一辈子的大良,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在前面打着仗,他们在后面给你脊梁骨戳刀……呵,值吗?” 秦白易倚在城墙上,脚畔堆了五六个酒壶,就着夜风吹着脑门,却是怎么喝都不醉,身后突然有人给他披了个斗篷,秦白易回身就看到了张白皙清秀的脸,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扬着桃花目轻笑道:“你怎么来了?” 宋澄见他眼尾红晕,脸颊通红,周身酒气肆虐,便知他喝多了,伸手给他拢了拢狐裘,低声劝道:“将军……回去吧。” 秦白易却是不理,仰头又喝了口酒,勾唇笑道:“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像她……” 宋澄看着 分卷阅读5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眼前妖冶的魅惑的秦白易,只觉心中一痛,顺着他的话接道:“将军说我像谁?” 半晌不听见回声,抬头看去,便见秦白易看着月亮出神,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发梢轻轻的拂过了他的脸颊,通身邪魅的气息好似妖孽一般,仿佛下一秒他就会飞出天际。 宋澄正看着秦白易的背影愣神发呆,便听到了他轻声的呢喃:“芩儿……” “将军喝多了,该回去了。” 秦白易回身笑着看了他一眼,轻声应道:“好。” 可宋澄却是知道,他不是在应他,而是在应她…… ☆、大厦倾颓 八月十六,章台宫 “万恪,寡人命你调查的西北军需一案可都查清了吗?”赵琅一双鹰眼若无其事的透过冕旒扫了一眼徐靖和韩塞空出的位置。 “回陛下,都查清了。”万恪上前举着笏躬身道。 “哦?情况如何?” “正如丞相大人所言,确是太尉大人和韩大人利用职务之便,私吞了军需,不仅如此,还……” “还如何?”赵琅一把丢下手中的书简威声道。 “韩大人自升任治粟内史之职以来,每年均将大良各地驻军的军需粮草制定成册,以便进行赃款分配。” “哼!混账东西!”赵琅一把将案上的茶盏扫下,殿中群臣闻言顿时跪倒了一片,雷霆震怒之下,竟是鸦雀无声。 “呵,也好,万恪你继续说,也让诸公听听,听听寡人这肱骨之臣干的漂亮事!” 万恪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道:“回陛下,韩大人趁近来国泰民安之际,每年将各地军需按二八分成,大头都上供给太尉大人,小份则自己留着,每年朝廷拨给各处驻军的军需钱粮有十万贯之余,而实际到将士手中的还不到一万贯,各地驻军将士又多,因此每人到手时还不到二十文……” “真是岂有此理!!”赵琅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终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案上:“我大良的万千将士竟是都要被这些贪吝小人给害死了!儿郎们在前线奋勇杀敌却食不果腹,衣不取暖!他们却是在邕都城里住着金碧辉煌的宅子,吃着山珍海味!!” “启奏陛下。” 赵琅看着上前一步的丞相王枫,喘着粗气道:“王丞相有何要奏?” “回陛下,关于太尉大人和韩塞之事,臣有些别的要禀奏。” “哦?还有什么?” “回陛下,臣听闻徐太尉近年来,胆大妄为,目无法纪,竟是私下利用职权,买卖军中官职,听闻一名千骑长的末值竟卖出了一百二十贯的价位,可也是一有空缺职位立马就被抢断,长此以往,我大良的军队不知会如何……” “大胆!!寡人却不知!!竟被隐瞒了这样久,这天下当真还是姓赵的吗!” “陛下息怒……” 赵琅扫了一眼殿中跪了一片的朝臣,闭了闭眼,威声道:“息怒?你们让寡人如何息怒!万恪!丞相所言可是实情?” “回陛下,正是……” “哼!好啊!好啊!寡人自认待功臣不薄,如今倒好,徐靖,两朝元老,寡人的亲姐夫,反倒是将寡人算计的好好的,若不是怜齐出了事,寡人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呢!可怜怜齐,我大良的一员虎将,竟是被如此贪财小人谋害了性命!寡人却不知,大良将士竟是被徐靖韩塞之辈险些害死!” “陛下息怒啊……” 赵琅深吸了口气,朗声道:“既然事实真相已然查明,那寡人也不必姑息,此番定是要杀鸡儆猴的,寡人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今日起,查抄太尉府和治粟内史府,徐靖和韩塞二人贪赃枉法,罪大恶极,私吞军需,卖官鬻爵,撤销一应职权,贬为庶人,连同府上一应男丁不分年龄斩立决,女眷通通没官为奴,一应家私全部充归国库,昭阳长公主迁回公主府邸,不得私自外出,贵妃徐氏虽入了皇家宗室之门,但教子无方,今日起降为长使,禁足西垂宫,无召不得外出,安平公主年幼,徐氏无力抚养,即日起送往曲台宫由常美人照拂,大皇子赵霖目无法纪,侵犯后妃,罪不可赦,赐死庄清殿,诸公可有异议?” “臣等谨遵陛下懿旨。” 王枫勾唇一笑,淡淡跟着群臣磕头。 散朝后的雍宫内 “陛下,宗正司沈大人求见。”杨真从殿外轻声进来道。 赵琅手中的笔尖顿了顿,复又继续批阅着书简头也不抬道:“让他回去吧,不必再多说什么,你去告诉他,寡人知道他来的目的,但见了又能如何。” “是。”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若是有一天子要食虎,那还会不会还是这样的形式了呢? 西北驻军城中,宋澄进了偏厅,秦白易正手中捧着本兵书发呆,额间的孝带透着丝哀戚,见他进来,秦白易缓了缓神,放下手中的书道:“何事?” 宋澄敛去了眸中的心疼之色,垂手道:“将军,扶灵返京的队列已经整 分卷阅读5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顿完毕,午后便可启程了。” “棺椁夹层可放冰了?” “放了,陛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冰全都放好了,将军放心。” “嗯。”秦白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还有件事。”宋澄紧了紧脸色 “嗯?” “后面的探子来报,典客公子有消息了。” “哦?”秦白易立马来了精神,从席垫上站了起来“在何处?” “回将军,郭大人现身处戎狄腹地,首领察善在宝凉的行宫里,察善对大人甚是宽厚,所以目前并无性命之忧。” “如此,也好,既然暂无性命之虞,也可缓一缓营救的计划,待扶灵回京后再回来商议也行。” 宋澄看着一脸疲惫的秦白易,心中只觉有些闷闷的难受,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一时间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桀骜不驯放荡风流之色再也不见,如今剩下的只是沉稳和疲惫。 宋澄知道而今眼前的秦白易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张扬妄为,他肩上压着天子的任命,压着老将军的仇恨,所以他只能强大,只能独立的镇守一方,可他活的辛苦,活的劳累,毕竟说到底也才是个十九的少年。 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将军,邕都来消息说,老将军的事查清楚了。” 秦白易倒茶的手一顿,复又假装不在意的勾唇一笑:“怎么说?” “陛下派廷尉大人和卫尉大人一起审查,查出了太尉和治粟内史贪污军需,卖官鬻爵,数目巨大,已经连夜抄了家。” “哦?太尉和治粟内史?” “嗯,正是,府上的男丁都判了斩刑,女眷都充了公。” “宫里的呢?” “贵妃如今被降了长使,公主给了别的娘娘抚养,大皇子赐死……” 秦白易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听下去,纵然如此,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邕都城中,武宁街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缓缓驶过,万芩掀起帘子的一角,朝窗外看去,几个月前自己还来过这里,当时的热闹繁华仍然记忆犹新,如今眼前却是一番破败之景,太尉府先帝钦赐的匾额就被随意的扔在台阶之上,上面还清晰的映着踩踏后的脚印,朱红发亮的大门,朱漆脱落,上面的封条让人心底寒凉,就连伸出墙外的树枝都染上了一层枯黄,毫无生机。 万芩忍不住放下了帘子,鼻头有些发酸的叹了口气,身旁的西妙见她神色哀婉,伸手在她有些发凉的手上拍了拍。 万芩抬头看着西妙,哑声道:“为什么?” 西妙只是不语,她接着道:“为什么要有朝堂纷争,太尉大人已然是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会做这种事?秦将军也是他的妹夫,为什么?三公子和思宁才刚新婚,恩爱如漆,为什么?” 西妙却也不知怎么安慰她,自古朝堂之上哪有平平和谐,太尉贪心不足,害人害己,可这些西妙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大厦倾颓,赫赫扬扬的太尉府一夜之间空空如也,能剩下的也就只有这绵延十里的空屋冷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在万芩心中徐太尉一直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者,见到世家子女总是笑脸盈盈,倥偬岁月,戎马一生,曾经怕也是好些人的榜样吧,万芩实在是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听哥哥说,思宁已然是有了三个多月身孕,那从小就喜爱哭鼻子的柔弱姑娘,抄家那日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只是看着被带走的夫君浅笑连连,后来被充了宫,没日没夜的要做杂役,可怜她一个公卿世家女子,从小被人服侍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竟是如冬日里的盛放的腊梅一般顽强,永巷之中馊掉的饭菜她也吃的香甜,不为别的,只为了她腹中徐家剩下的唯一血脉…… 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可西妙仍旧是高兴不起来,前线没有半点哥哥的消息,虽说秦将军挥退了戎狄,可所到之处也没有哥哥的踪影,父亲虽说明面上淡然从容,可西妙每日都能看到他鬓边的白发一片一片的增多,父亲年事已高,能接下他一身衣钵的也只有从小就被他看重的哥哥,可现在…… 马车之内香薰然然,万芩和西妙却是各自都有心事,沉默无声。 江南灵仙药庄内,海棠盛放,桂花飘香,远处青山雾气缭绕,近处湖泊清澈透明,湖边的石头上莫关枕手而卧,广袖白袍被微风轻拂,衣角落入湖中浮于水面。 沈汀寻仍旧一身青衣,立于旁边的一株海棠前,静静独立。 莫关知他心中有事,却也不开口问,只是阖眼假寐。 “邕都……”半晌沈汀寻轻轻出声。 莫关仍旧阖眼,嘴角带笑,接道:“你忘了,灵仙药庄不管邕都的事。” “可……” 莫关睁开眼看了看枝头啼叫的鸟儿,伸手停在半空:“既已尘埃落定,便没有可是了。” 沈汀寻转身便看到了刚刚还在枝头唱歌的小鸟,如今已经停在了卧着的那人手指上,白皙纤细的指尖上,一双嫩红的小爪轻轻站立,如墨黑发随风而动,一时间竟有了仿佛 分卷阅读5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下一秒就要飞升的错觉。 半晌,莫关抬手将那鸟儿送上了天空,转头看着自家的徒弟:“我知你想回去看看,可那泥淖,一旦掉进去,再想出来怕是不可能了。” 沈汀寻低头不语,看着脚畔被风吹落的花瓣,微微皱起了眉头。 莫关起身盘腿而坐:“你师祖嘱托的事,在南境有了消息,你去看看是不是,若是的话传书来,我再亲自前往。” 沈汀寻点头道是,心中却是有些打蒙,师祖一直在找人,只知找了二十多年仍旧毫无消息,也是,只说是姓郑和中毒,旁的什么都没有,想要找到谈何容易,如今突然有了消息,怕是十有八九也不是那人。 却也不敢多语,转身退去,心道师父一直随心散漫,却独独对师祖的这个嘱托尤为上心,那身处内廷二十多年的师祖,一步也没有踏出过陛下钦赐的国师天玄观,无欲无求的人,却是锲而不舍的找了二十多年,沈汀寻年纪轻固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长辈之间的事情他知之甚少,而又是在对外界而言本身就是一个神秘之所的灵仙药庄,这里到处都是秘密,所以他也习惯了什么都不问。 ☆、清伊露 天气转凉,眨眼冬日以至,万芩坐在屋中的炭盆旁边看着手中的书简发呆,院中的那棵桔子树早就在深秋里就落光了叶子,如今也只是几根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秋日里江南来了信,倒不是沈大哥,而是舅舅,一通慰问之余,寥寥的说着沈汀寻去了南境,却也是没有说明缘由,万芩如今倒是不大关心江南那边的事,沈大哥办事妥当,南境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扒着手指数了数日子,也该是秦白易扶灵回来的日子了,却仍旧没有消息,许是北边寒冷早早的上了冻,路不好走给耽误了。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将墨清拿出来摸了摸,天冷,冰凉的刀身反倒更加寒冷了几分,万芩心中烦闷,望了望外面灰蒙蒙的天,想来是要下雪了的,今年的头雪还没落下来呢。 午后吃了饭,懒洋洋的在怀里抱了个银朱给备下的银色镂花汤婆子,歪在小几上打着盹。还没眯上一小会儿,外间就传来了脚步声,水苏进来道:“小姐,林三公子来了。” 万芩睁开迷蒙的眼睛,哑着嗓子道:“他怎么不进来?” “这……”水苏扫了眼内室,不说话。万芩却是一时间缓过了神,也是了,她现在在卧房里,平日再如何要好也是男女有别的。 清了清嗓道:“嗯,我这就来。” 起身整了整衣衫,走了出去,便看到了站在廊下鲜亮的背影,一群世家公子里林高义永远是最爱俏的,颜色鲜亮的衣服比万芩的还要花哨。 万芩搂了搂怀里的汤婆子,有些畏寒的吸着鼻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林高义闻言转身笑了笑:“什么叫有空来啊,我没空也是要来的。” 看万芩缩在绒垫上没什么精神,挑着眉毛道:“怎么?女将军还怕冷不成?” 万芩斜了他一眼:“说吧,找我什么事啊。” 林高义闻言讨好一般的搓了搓手,在她旁边的绒垫上坐了下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万芩见他吞吞吐吐又满脸讨好的笑,猜到没什么好事:“是凭栏轩出了新曲还是天鲜阁出了新菜啊?” 林高义弯着双圆眼笑的更欢了:“呵呵呵,都不是,是梨宵居出了新酒,我听我哥说的,他说的神乎其神的,我不信,就想去尝尝。” 万芩故意吊他胃口道:“既是你哥说的,怎么不顺便带点给你啊?” 却见林高义满脸幽怨之色:“梨宵居的新酒有规矩,出酒的一月内不许带出品尝,可我哪等得了一个月啊。” “那你怎么不和你哥哥一道去啊?”万芩侧头偷笑继续道。 林高义却是更加愁容满面:“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整日里都是和些朝臣应酬,说的那些东西没一个我能听得明白的,去了也是活受罪。” 看万芩垂目不语,凑近了些,摇了摇她狐裘披风里的胳膊,睁着双无辜的大圆眼:“芩芩,你就和我去吧,小芩芩~” 万芩顿觉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嫌弃的拢了拢披风:“打住打住,你再这样叫我,可就不去了啊。” 林高义一听浑身都来了精神,一咕噜的从绒垫上起了身:“我就知道还是你最仗义,快快,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门。” “急什么呀,在这里等着的,我去换衣服。” 林高义见她进了内室,在背后喊道:“外头冷的很,你多穿点。” 虽说刚入冬没多久,可万芩还是怕冷的很,特特的多穿了好些厚衣裳,又在外面罩了个哥哥的狐裘斗篷还是有些哆嗦,林高义走在她身侧终究是有些看不过眼:“你怎么这般畏寒啊?都穿成个球了,还浑身打颤,黑难要是看到怕是要骂死我了。” 万芩紧了紧斗篷白着个脸道:“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三 分卷阅读5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九天里你拉我出来喝酒,看他不打你。” “呦,都学会告状了,不过我可不怕他,就他那身三脚猫的功夫,我还不是手到擒来。” 万芩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梨宵居离得远,在邕都北边的千香巷里,因着每逢梨宵居的酒一出,必然飘香千里溢满巷道故而得名,那条巷子里的人家怕是个个酒量惊人,毕竟是闻着酒味长大的。 万芩和林高义还没踏进千里巷,就闻到了清香扑鼻的纯酿,那香气当真是和之前万芩在凭栏轩喝的南乔欢不同,更加清冽淡然,林高义却是忍不住猛吸了几口,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万芩只好在后面紧紧追上去。 拐了个弯,顿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万芩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尽头,一个清雅竹楼静静伫立,屋后的竹子在冬日里也绿意盎然,万芩之前听说过,这梨宵居的老板本事南方人士,后来辗转来到了邕都,却仍是留了南方的习气,竹楼之上是苏梦生当年亲笔题的梨宵居三个大字,酒香浓厚,竹楼掩映,让人心生沉醉。 林高义却是先一步进了大门,万芩也随后进了其中,楼内虽说陈设简单,却一点也不显得粗陋,恰恰相反倒是有一股别有韵味的雅致气息。 店内客人不甚太多,林高义在一张案前的绒垫上坐下,便朝万芩招手,刚入座完毕,便来了位穿着清爽的小厮浅笑走了过来:“二位公子可是来品尝清伊露的?” 万芩不懂,便看向了满脸兴奋的林高义,林高义弯着双眼睛道:“正是正是,上两壶清伊露和些糕点来。” 那小厮淡然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重又领着三四个一般穿着的人进了来,放下两个青玉酒壶和三份精致的点心又退了出去。 主角自然是那青玉酒壶里的清伊露了,万芩将那青玉酒壶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清伊露?这名字倒是别致。” 林高义却不似她那般风雅,拿起酒壶就径自的倒了一杯,放在鼻尖嗅了嗅,顿觉淡然清香,那感觉就好似有一位白衣冷冽的姑娘撑着青伞站立在竹林之间,雾雾蒙蒙,影影绰绰,忍不住轻呡一口,酒香瞬间铺散开来,充斥喉头,缓缓传入脑中。 “好酒!”林高义一把放下杯子,舒爽的咂了咂舌。 万芩见他豪爽,疑惑的拿起了酒杯,香是真香,可万芩那一文钱的嘴哪里能尝出个好丑来,除了呛人和辛辣再也察觉不出什么来。 皱着眉头低声道:“哪里就好成那样了,不过倒是比那天喝的南乔欢淡了点。” 林高义又举起杯子猛灌了一口:“你哪里都好,就是不会品酒,这清伊露中香冽清淡,入口却又醇厚绵长,想来这老板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的,一壶好酒的酿造必然是经历了时光的窖存,里面有老板的寄托,酿酒师的功夫和爱酒之人的情感,所以酒这东西,你要试着用心去感悟才能品出它的真谛。” 万芩看着一反常态的林高义,只觉陌生,轻笑出声打趣道:“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什么感悟真谛,当真是要不认识你了,没想到你平时没个正经,论起酒来不想却知道的这么多,当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小爷我懂得可多了,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林高义面色带着些酒气含杂的红晕,一甩耳畔的红色发带道。 “呦,夸你一句还来劲了,行了快些喝你的吧,趁着还有些功夫咱们回头去丞相府看看挺禾哥哥。” 林高义却是有些不悦道:“不许催我,这好酒要细品,看挺禾的功夫多得是,不急在这一天的。” 万芩却放下酒杯,面色略带愁容:“眼见着天越来越冷了,也不知他的病好些了没有。” 林高义闻言手中顿了顿,复又假装不在意的笑了笑抬手倒酒:“没事的,他那病都这么些年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你若实在担心,我快些就是了。” “嗯。”万芩低声答应。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才从那风雅之地走了出来,林高义却是步履有些虚浮,两颊浅浅的泛着红晕,万芩反倒是没喝几杯,一则本就不太爱喝酒,二则心中挂念王实知,壶中剩下的清伊露竟是让林高义拿去喝了个精光。 “你行不行啊?”万芩看他晃晃悠悠忍不住有些担心道。 “小爷我酒量好着呢,无事,走,去丞相府。”林高义一甩发带道。 万芩只好无奈的在他身后摇了摇头。 两人刚到丞相府门口,就碰到了王枫和王实坚在门口送林高维,万芩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办,身上穿着男装实在是有失体统,躲也不是,迎也不是。 正纠结之时,身旁的林高义像是看出了她心事一般,一把扯过就来了石阶前行礼。 林高维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了看穿的厚厚的万芩,笑着问道:“你怎么来王丞相这里了?”复又嗅了嗅:“喝酒了?” 高义自小就崇拜这个温文尔雅无所不能的哥哥,憨憨的开口道:“嗯,和芩儿去梨宵居尝了新酿,顺路过来看看挺禾。” 一边的王枫笑着捋了捋胡须: 分卷阅读5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林笑公子好兴致啊,老夫听闻最近那梨宵居的清伊露可是红的了不得啊,倒是还没有口福,哈哈哈……”话落不经意的扫了眼站在一侧的王实坚。 王实坚早就怕了万芩这行人,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又鄙夷她一女子不守规诫,却又胆怯父亲,只好不情不愿的拱手行礼。 万芩和高义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但在长辈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得抬手回礼。 高义冲王枫笑道:“丞相大人当真该去品尝一番,这清伊露果然名不虚传。” 林高维看着自家弟弟红红的脸蛋,笑道:“大人莫怪,高义从小散漫惯了,在家都由着他性子来,不甚懂规矩。” 王枫却道:“无碍,小孩子嘛,就该如此,若是都如我这个老头子般古板还有什么意思。”复又看了看万芩,略顿了片刻,照旧笑脸盈盈道:“你们不是来看挺禾吗?快去吧,我送送持明。” 林高维抬手行礼:“大人留步,持明一介晚辈怎能让大人亲送。”回头看了眼高义嘱咐:“早些回去。” 说罢又是和丞相一通推辞。 高义倒是领着万芩早早的告了退进了相府,忽觉身后万芩沉默了好久不见吱声,好奇道:“你怎么了?” 万芩愣愣的摇了摇头,反倒是让他更好奇了,看着万芩认真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你说啊,是不是要急死我啊?” 万芩看了看他,木讷道:“刚刚……丞相大人看了我一眼……” “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被他看了一眼就愣了?那本公子生的这般英俊,看你这么多眼,你怎么不害羞?” 万芩不接他的话,面色有些难看轻声道:“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要杀了我一般!”万芩猛然抬头看着高义的眼睛。 林高义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却见她眼中满是害怕和不安,便知她不是在扯谎玩笑,将她身前的斗篷紧了紧安慰道:“许是你看错了也说不定,你也看到了,刚刚丞相大人和颜悦色的很,怕是你酒喝多了的缘故,别瞎想了,快走吧,刚刚有人进去报了,挺禾还在等着我们呢。” 万芩闻言愣愣的点了点头,仍旧是心有余悸,难不成真是自己看错了不成?可刚才的那个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收藏,鞠躬~ ☆、回京 刚进偏院就看到了穿着整齐的王实知在笑着迎他们,脸上却仍旧是苍白病态,叫人看了不免有些心疼,林高义赶紧上前虚扶了一把道:“怎么在这冷风口里等啊,我和她又不是什么外人,不用你来迎,白白的冻了这半天。” 万芩拱手行了一礼,挺禾一边笑着回礼一边道:“没等太久,何况这些日子调养的好,不妨事的。” 林高义撇了撇嘴道:“这病反反复复哪有什么好的时候,自己也不注意着点。” 若是在这样继续下去,怕是又要被逼着躺回屋里了,挺禾赶忙岔开话题:“满身的酒气,大白天的喝酒了?” “是啊,可惜了你不能喝酒,要不然真想把那新酿带给你尝尝。”一说到酒,林高义立马来了精神。 挺禾看了眼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万芩,含笑轻声问道:“芩儿也喝了?” 万芩赶紧回神:“啊?嗯,尝了几杯,是挺香的。” 话音刚落,挺禾就哈哈的笑出了声,满是爽朗之气。 三人在屋中的绒垫上坐毕,万芩就感到了一股暖意袭来,因着挺禾身体不好,故而拢了两个炭盆,饶是隆冬也温暖非常。 王实知给二人倒了茶:“白易该回来了吧。” 万芩手僵了下,林高义接道:“嗯,算日子快到了,只是如今要叫人家临渊了呢。” 王实知嘴角扯了抹似有若无的笑:“临渊,倒也是符他。” 这话一出,屋中顿时安静非凡,万芩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伸手腰间去触摸那冰凉的墨清。 林高义见气氛古怪,便道:“如今可是还按着汀寻的药方吃药吗?” 王实知抬头:“是了,只是不是上次在宗正司的那张方子,半月前他来了信说是天气转凉要换张方子,如今用的是新的。” “用着可好吗?”林高义喝了口茶 “他的方子自然是好的,你们这半晌可听到我咳了吗?”王实知笑道 “这么一说,还真是,从进门就没听你咳过了。”林高义复又转头看着喝茶的万芩道:“汀寻可有说年底回来吗?还是在灵仙药庄过年?” 万芩思索片刻:“许是不回来了,舅舅几日前来信说,有事让他去了南境,定是赶不回来的。” “去了南境?”林高义疑惑道。 王实知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怎么了?南境有何不妥吗?” 这话一出,万芩也有些担忧的看向了他。 林高义拿起杯子喝了 分卷阅读5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口热茶,叹气:“唉~汀寻兄还真是有福气,我听闻南境遍地都是美人,还个个都是楚腰仙颜,唉~他这般不会欣赏的人,当真是暴殄天物~” “......” “......” 万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只恨手中没有书简,不然早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黄昏时分,挺禾将他二人送到门外,看着林高义道:“你将芩儿送回府里再回去。” 林高义一甩头上的发带:“不用你说我也是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王实知朝万芩点了点头,万芩看着他仍旧苍白的脸色道:“天气寒凉,快些进去吧。” “就是你快进去吧,不用送了,自己多注意身体。”林高义接道。 王实知朝他二人点了点头,却也不回去,只是目送他们出了街口。 腊月初九,邕都的中央街道上早早的就被官兵封了街,陛下张贴告示,常定侯扶灵回京,所到之处无士级之平民一概素衣,以告慰忠义镇国大将军在天之灵! 邕都城门大开,扶灵队伍整齐进入,通天的白衣素槁在灰蒙蒙的天空映衬下,越发显的悲凉,四处静谧无声,隐约少有些哭泣之音低低传来,数月前出征的雄雄之师,如今将士们脸上只剩下了怆然。 领头的的少年将军,藏青武袍外罩白色麻布孝衣,那般无拘无束的头发现在也被三指宽的孝带束的规规整整,一双原本风情的桃花目黯淡无神,连日的长途跋涉让疲惫之气浮在眉间,身后数丈之处,一尊楠木棺材通体漆黑,上面罩着的金丝织就遮阳盖昭示着主人的尊贵和卓著的功勋,棺椁厚重庞大由十六位兵士抬着缓缓前进。静谧无声的街道上长长的队伍行进缓慢,所到之处漫天的白嶓森森然然。 秦白易吩咐扶灵队列回将军府,自己只身前往宫中面圣。 在殿外脱了孝衣,才跟着杨真进了雍宫。 “臣秦白易奉旨扶灵回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首元丰帝在书案前起身亲自来扶起他,面色悲伤,摸了摸他发间的孝带:“苦了你了孩子。” 秦白易低头咬唇:“臣……” 赵琅看着满身风尘的秦白易,只觉心中一痛,到底还是个孩子:“好孩子,文定去的早,如今你父亲也……罢了,不说了,平白惹你伤心,日后皇舅父会替他们好好照顾你,先前的军报里说你受了重伤,如今可好些了吗?” 秦白易拱手行礼:“回陛下,已经好多了。” 赵琅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杨真又加了些赏赐,这才让秦白易出了宫。 秦白易一人一骑停在府外,曾经的左将军府如今赫然挂上了常定侯府的亲笔御赐匾额,华贵的匾额之上白绫帆布在寒风中孤寂吹拂,旧迹斑驳的大门也被奉旨重新刷了层鲜亮的朱漆,当真是变成了朱门侯府,秦白易不禁在衣袖中捏了捏拳头,这些,都是父亲的命换来的...... 成伯和秦朗早早的就听了通报来迎他,秦白易看着成伯满头的白发,枯槁的面容只觉数月之间他竟老了十多岁,长满皱纹的眼角处还隐约的夹带着泪痕,通红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自己,干裂的嘴唇不说一句话。 成伯在这个家里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只是为了当年父亲的救命之恩,但是到底是什么救命之恩却是没人知道,秦白易小时候和成伯待在一起的时间多过父亲和母亲,记忆中温柔年轻的脸如今却是老了太多,不知是该感叹岁月不饶人还是该说悲痛心死一夜白头。 一旁的秦朗只是哽咽的低头抹着脸上的泪水,小小的人竟哭的泣不成声。 秦白易看着眼前的人终是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清泪,颤抖着红唇哑声道:“成伯……我们……回来了......” 成伯隐忍半天的眼眶终是在听了这句话后决了堤,一边努力的吸着气一边伸手帮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低着声音道:“回来就好......” 不知是近乡情怯的缘故还是为何,秦白易竟是有些害怕的不敢踏进这熟悉的大门之中,好不容易跟着成伯走了进去,眼前熟悉的景色却是让他心肝都在揪着疼痛,园中的池塘边有父亲第一次教自己钓鱼的情形,亭子里有他倚着栏杆手捧兵书熟睡的模样,校场上有他每天练习枪法的身影,偏厅里有他疲累打鼾的声音...... 现在,那些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枯黄的树枝,冰冻萧索的湖面还有随处可见的麻布白绫,时刻都在提醒着秦白易,今后只有他一人了...... 成伯见他走的缓慢哀痛,看着庭院发呆,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身后宋澄从正堂走来,正要开口唤秦白易却被成伯悄声制止,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万芩坐在屋中,抚着手中的墨清,水苏看她半天不语,低声问道:“小姐......可要去看一看?” 隔半晌万芩才低低开口道:“不必了。” 自己去了又能如何,劝他节哀顺变吗?这是何等的残忍,亲人离世,哀伤痛彻心扉,犹 分卷阅读6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如万箭穿心,一句节哀顺变在万芩看来莫过于最无情的宽慰,可若是自己真的去了,除了节哀顺变她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指腹摩挲着匕首之身上的秦字,一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手指,万芩看着白皙指腹上深深的刀口处不断外流的汩汩鲜血,模糊了双眼,泪珠滚落滴在血流之上,宛如冬日里盛放的红梅,点点晕散。 痛吗?他现在应该更痛吧...... 皇宫庄清殿中,赵霖跪在正中央,抬手最后一次整了整头顶的发冠,带着东珠的紫金琉璃冠是行冠礼那日父皇亲自为自己带上的,那日礼官祝词繁冗,说的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日文武百官皆在,高高在上的天子,那天像个普通慈父一般亲手为他束着发,和蔼慈祥:“霖儿长大了,以后是大人了。” 身旁站着从小服侍自己长大的内监吕明,手上端着一盘御赐的酒盏,可怜的老人早已哭的泣不成声,赵霖回头轻笑道:“公公莫哭,人生总有尽头,我如今不过是走的早了些罢了,日后……还请公公帮我多多照看母亲,我此生不能在行孝道了……” 吕明哽咽的点了点头,开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殿下……” 赵霖抬手接过他手里盘中华丽的杯盏,看着透彻清香的酒水,举过额间笑着朗声道:“孩儿,谢父皇赏赐!”仰头喝尽了自己父亲钦赐的|毒|药。 赵霖放下杯子终是流出了泪水,自己的父亲竟是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最是无情帝王家,还真是一点都不错。 钩吻最是毒发迅速,见血封喉,赵霖只觉心肺疼痛,喉头辛热,嘴角一股鲜血缓缓溢出,眼中含泪嘴角却是含笑,伸手擦去那抹血红,转身朝着雍宫的方向伏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身体一歪终是撑不住倒了下去,口中喃喃低语:“父皇......儿臣......先行一步了......”再也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吕明手中的盘子跌落在地,酒水洒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殿下......” 芷阳宫中,玄色宫袍的皇后正翻看着内宫庭院的收支册子,一宫人从外间缓缓进来道:“皇后娘娘,庄清殿的宫人来报,大皇子殁了。” 王皇后手中一顿,头也不抬道:“殁了就殁了吧,西垂宫可知道了?” “回娘娘,徐长使封宫禁足不得外出,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去,想来还不知道。” “嗯,想办法把这消息送进去,孩子没了,做娘亲的总该知道哭一哭。” “是。” ☆、落定 “啪~”书案旁徐方娴手中的折扇应声而落,红木竹简削成的薄片扇叶瞬时四分五裂开来,馥郁的合欢香气弥散充室。 错愕转身,一双空洞的眼睛再也不见光华,颤抖的声音吃力的吐出每一个字:“霖儿......” 下首跪着的宫女肩膀一颤一颤,哽咽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娘娘......” 半晌无声,徐方娴低头看了看脚边碎裂的扇子,缓缓弯腰捡起,拿在手上低低的念着那上面的诗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相思无尽处......哈哈哈哈哈......” 宫人惊恐的抬头看着眼前仰头大笑的癫狂之人,却是不敢上前一步,害怕和畏惧涌上心头,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曾经端庄雅静的贵妃娘娘,大皇子陨落,哀莫大于心死。 一手执残扇,一手提裙摆,人影旋转之中,环佩叮当,锦衣翩翩,大笑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她眼中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家族衰败,一无所有,她的眼泪早就在抄家斩首那日流光了,他的好夫君啊,亲手将她推向了无间深渊,错付一生,这皇宫深院又何尝不是一个牢笼,她的霖儿啊,从小就是那般的乖巧温润,却是落了个不得善终,哈哈哈哈哈...... 心头抽搐,一口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噗......”旋转的人终于无声的倒了下去。 “娘娘!!” 宫人抬腿爬向了倒下的身影,看着从前那般骄傲尊贵的人,不忍的想去伸手触碰,乌黑靓丽的秀发一念白头,根根银丝垂散腰间,嘴边被吐出的心头血浸染的红肿朱润,嘴角仍旧扬着无声的笑容,眼睛干涩的只剩玄虚。 “娘娘......您别憋着,快些哭出来吧,求您了......” 回复她的只有静默...... 次日晨间,芷阳宫中众妃正在王皇后宫中听训,忽而一宫人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王兰悠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缓缓道:“何事?” “回皇后娘娘,才刚西垂宫的宫人来报,说是徐长使上吊自缢殁了。” 殿中其他妃嫔皆是一惊,倒是林贤妃用帕子掩了掩鼻子道:“殁了就殁了,收拾了不就完了。” 王皇后放下茶盏,整了整织就繁冗的凤袍袖口:“什么时候殁的?” “回娘娘,西 分卷阅读6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垂宫的宫人说,昨儿徐长使伤心过度,一念白了头,便让他们在殿外候着,今早过了辰时仍旧不听殿中有响动,长使的贴身侍女怜儿就进去查看,谁知就看到了吊在殿里横梁上的徐长使,说是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 王皇后扫了一眼殿中窃窃私语的宫妃,淡淡道:“嗯,本宫知道了,去报给陛下吧,她到底侍奉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功劳的。” “是。” 那宫人正要转身,皇后摸了摸案桌上的杯盏,不甚在意道:“那个怜儿,倒是会护主,长使在底下无人侍候,就让她跟了一起去吧,她主子自缢,也赏条绫子给她吧。” 那宫人愣怔片刻,赶紧伏身道:“是。” 王兰悠看了看殿中还在悄悄唏嘘的众妃,清了清嗓,见她们都噤了声,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诸位妹妹可是有什么疑问?” “臣妾等不敢。” “嗯,大皇子之事也当该给妹妹们一个警醒,恪守本分,别学了吴美人,害人害己,最终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皆是心头一颤,开口道是,唯有林贤妃勾着唇角狐媚的笑了笑。 雍宫之中,赵琅听着杨真的禀奏,只觉眉间跳动难耐,放下手中的奏疏,捏了捏太阳穴:“方娴跟了寡人十几年,寡人并未想伤她分毫,她怎的就如此想不开呢。” 杨真垂手道:“陛下待长使亲厚,可长使却不懂得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 赵琅看着眼前的桌案,终是起了身,冲身后的杨真道:“摆驾天玄观。” “是。” 杨真一边跟着元丰皇帝,一边暗暗心道:这么些年,陛下只要是遇到了烦心难耐的事就会到天玄观外站上几个时辰,自从国师入住天玄观也已经二十六年了,可宫里的人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位传闻中宛如谪仙的国师,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只有自小跟着赵琅的杨真才真正的看到过一次。 印象中那日暴雨骤降,陛下从宫外浑身湿透的回来,满身皆是戾气,而随行的还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白衣仙卿,饶是面无血色,可眉眼之间的冷淡和漠然还是震慑了绑他回来的御林军,杨真也是头一次见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陛下也不让那人进殿,只是让他浑身是伤的倒在瓢泼大雨中等死,一炷香后,终是收敛了些怒气,让御林军将他关进了天玄观。 后来,陛下授命了国师,可再也没人见过他,就连陛下也是,一个不出来,一个不进去,就这样僵持了二十六年。 赵琅在寒风中负手而立怔怔的看着眼前华丽的天玄观,呼啸的西北风夹着寒气让他越发的清醒,一炷香后,他忍不住轻声呢喃:“你......还好吗?”“他们都不懂我,你说,我该如何......”叹息着走至门前,伸手欲推开,终是无力的放下,转身回了雍宫。 天气越发的寒冷,转眼就到了年底,秦白易回邕都也快要大半个月了,父亲的丧事让他忙不过来,现在都忙完了,才觉得有些身心俱疲。 这几十天里,挺禾来过,高义来过,万荆来过,文武百官来过,就连那不入流的王实坚都来过,可他的芩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来。 秦白易坐在绒垫上喝着成伯送来的热茶,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头皱紧,放下杯子,转身出了厅堂。 廷尉府中,万芩正躺在榻上侧身喝着银朱递来的汤药,苦涩的汁水流过舌尖,舌头都麻木了,好不容易一口气喝完,浑身无力的躺了下去,银朱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复又将搓热的手掌放在她的脑门上探了探道:“小姐已经不烧了,再过几日就好了。” 万芩嚢着鼻子道:“天天喝这个苦药,难受的很。” “小姐再忍忍,良药苦口,都是为你好。” “嗯。”万芩喝了药又因着身体虚浮,只觉得困得很,无力的答应着就合上了眼睛。 万荆从外面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寒气,把斗篷递给门口的水苏,轻声问道:“今日可好些了吗?” 水苏朝屋里看了看道:“今早退了烧,好多了,就是吵吵着说药苦。” 万荆抿唇轻笑,走到榻前看了看,就见万芩黄着脸睡着,病了几日没胃口脸也小了一圈,许是鼻子堵着微张着嘴,小声的呼着气。 万荆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她脸上的头发,回身对站在身后的银朱道:“去煮些山药糕放在灶上煨着,她爱吃那个,芩儿口里淡,多放些糖。” “是。” 万荆留了片刻便走了。 秦白易站在庭院的竹叶间一直盯着万芩的房间,见银朱和水苏也陆续从里面出来离去,才小心翼翼的敛了脚步声,走了进去。 驾轻就熟的走进了里间,就看到了榻上一脸病容睡着的万芩,秦白易端起塌旁案上的空药碗闻了闻,见只是寻常退烧的风寒药,这才舒展了些眉头,将手放在唇畔哈热,才轻轻的附上了她的额头,还好退烧了,将万芩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便坐在床畔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这思念了几个月的人。 瘦了,脸色差了,眉眼 分卷阅读6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间也长开了一些,过了年她就及笄了,真好。 秦白易余光瞄到她枕下似有什么东西,轻轻伸手去拿,抽出的一瞬竟是让他愣怔了片刻,不是他送的墨清还能是什么。 秦白易一手拿着墨清,一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富有弹性的触感传入指尖,轻声呢喃道:“芩儿,我只当你反了悔,不曾想......” 他向来是个洒脱潇洒自信之人,可唯独在万芩这件事上他永远提心吊胆,毕竟她最开始喜欢的是沈汀寻,自己不过是后来使了些苦肉计罢了,芩儿还小,心性不定,说不定便会反悔弃了他,他回京多日,却不见她来,连个传话的也没有,他只当是她重新和沈汀寻好上了,心下堵着气,既然她不来,那他也不去,可到底折磨的还是自己,担心和不安日夜折磨着他,今天还是没有忍住,想来看看她,他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要离了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 可现在看着病榻上柔弱的身影,和被她放在枕下的墨清,所有的不安通通都消散开来,他的芩儿还是他的,芩儿还是念着自己的。 俯下身去,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吻,将墨清重又放回了原位,万般不舍的转身出了门。 秦白易轻轻合上门,身侧就传来了万荆的声音:“侯爷大驾光临,怎么也不通知在下一声?” 秦白易猛然回身就看到了背对着自己正赏着冬景的万荆,不禁惊愕出声:“枝临?” 万荆回身轻笑:“侯爷既然来了,不妨到前厅喝杯茶,如何啊?” 也不待他回答,万荆就径自去了前厅,秦白易只好跟在他身后,心下却在暗恼,这叫什么事啊,悄悄潜进人家妹妹的闺阁,还被人家哥哥抓了个正着...... 秦白易有些坐立不安的喝着茶,见万荆神色淡淡,却是更加紧张起来,腰背直挺挺的坐在绒垫上,万枝临同他虽说不如挺禾和高义那般亲厚,却也是有些交情的,父亲在时,他还在左将军府供过值,平日里也还客气往来,可再怎么说,从人家妹妹的闺阁里走出来这种事,还是做的有些过头。 抿了抿嘴,看着神色如常的万荆,秦白易先开口道:“枝临......” “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等他说完,万荆开口道。 “啊?”秦白易有些愣,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潜入廷尉府还是什么时候和芩儿私定了终身。 万荆叹了口气,放下杯盏道:“什么时候看上芩儿的?” “我从北境回邕都后没多久,在街上碰到了芩儿。”秦白易老实交代。 “一见钟情?” “算是吧。” “潜府几次了?” “三次。” “你!”万荆一拍桌子陡然站起。 秦白易吓了一跳,从绒垫上跳起来:“枝临兄,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 万荆吸了口气,冷声道:“你......可有对芩儿做什么?” 想起临别那晚的缠绵亲吻,秦白易垂下了眼眸,见秦白易半天不答话,只是低着头,顿时怒火中烧:“秦临渊!你!” 秦白易却一扫之前的慌乱,镇定认真的抬头对上万荆的眼睛道:“我要娶芩儿,等她过了及笄礼就娶她!” 万荆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唬了一跳,见他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终是坐了下去。 秦白易看着万荆继续道:“原本想着等西北平定就让父亲来下聘的,可现在......”万荆看着他眼中氤氲,有些不忍,却听到他道:“我已经想好了,如今我和芩儿两情相悦,只待等她行了及笄礼,我就去求陛下赐婚!” ☆、齐聚 “求陛下赐婚?!”万荆看着眼前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情绪的秦白易,只觉陌生,从前人前人后那般无拘束,今日为了芩儿求亲的话都说出来了,罢了罢了,自家的妹妹终究是养不住,这秦临渊对芩儿也不差,想到这里继续道:“算了,我也不管了,芩儿的亲事我做不得主,回头你自去向父亲说吧。” 秦白易见万荆松了口,连忙起身拱手郑重的行了一礼:“多谢枝临兄成全,临渊日后定全心全意待芩儿。” 万荆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道:“先别急着谢我。” “嗯?” 见秦白易满脸疑惑之色,叹了口气:“以后要来就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进来,别偷偷摸摸的坏了名声,廷尉府又不是不许你们几个和芩儿来往。” 秦白易扬着双桃花眼,笑的一脸开怀,抱拳答应道:“是。” 万芩连着病了十几日,到年关的时候总算是好了,只觉神清气爽浑身是劲,府里也忙的热闹了起来,换灯笼贴春联准备年货的不亦乐乎。 万芩坐在偏院的花厅里晒着太阳,身旁的红梅开的正旺,一阵阵的梅香穿入鼻尖,西妙坐在一旁帮她写着冬书夫人临走前留下的功课,这么些年每到年底冬书夫人总会留下好些要抄写的功课,好不容易年关放假,还要吭哧吭哧的抄书,西妙自是懂她性子 分卷阅读6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没事也会过来学着她那鬼画符的字迹帮她抄上几篇。 看着身旁一脸惬意的万芩,西妙轻笑着放下手中的笔道:“你倒是会享福,病就病吧年底倒是好了,那么些个好吃的一个也跑不了。” 万芩从怀里的食匣里挑了个梅花酥,喂到西妙的嘴里道:“那可不是,过年这么多好吃的,岂能少了我!” 西妙反抓笔杆轻敲到她的头上道:“没羞没臊。” 两人正玩闹着,水苏就来报说是林高义他们来了。 万芩忙拉住水苏道:“他们?几个人?” 不等水苏回话,花厅外就传来了那熟悉慵懒的声音:“自然是三个人了~” 万芩心下一紧,心竟扑通扑通狂跳个不听,转身就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风流模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中氤氲了起来。 秦白易站在她对面看着她这一副呆呆愣愣要哭不哭的样子,越发喜爱的紧,缓步上前哑声道:“病好了?” 万芩连忙点了点头,也不奇怪他如何得知自己病了这件事的:“嗯,都好了。” 对上那双桃花目越发的有些不知所措,捏着衣角低着头,倒是身旁的林高义朗声嘲笑她道:“呦,万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扭扭捏捏了起来?” 万芩回过神来,抬头瞪了他一眼,不经意的扫到了秦白易身后的王实知,忍不住惊道:“挺禾哥哥怎么也来了?” 王实知上前给西妙行了一礼,笑着看向万芩回道:“身上好的差不多了,半年不曾出府,今天就跟着他们一道出来看看。” 万芩见他脸色确比之前好了许多,点了点头不再担心,抬头看着秦白易小声问道:“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秦白易沉着眸子像是要将她看穿了一般,笑道:“昨儿豫王回京,好久没见我那大外甥了,正好咱们几个又大半年没聚,就想着一起出去逛逛。” 万芩皱眉想了想,豫王进了京,想来王妃也是一道来的,如今这世上,秦白易也就只剩下这么个嫡亲姐姐了,心中不免有一丝的疼痛。 秦白易自然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伸手在她额间点了点:“小小的年纪少皱些眉,没的还没及笄就老了。” 林高义站在一侧摸着头上鲜亮的发带,催促道:“哎呀,行了行了,别磨蹭了,快些出发吧,你不是说和你那大外甥说好了在天鲜阁等着的吗?” 秦白易也不理他,睁着眼睛满是询问的语气看着万芩,万芩本就是想念秦白易的,自然是愿意去的,便道:“我是没关系,野惯了的,但是妙姐姐......” 回身看了看站在一侧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的西妙,有些讨好的蹭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妙姐姐要不和我们一起去吧,反正都是认识的人,再说年关了街上肯定很热闹,一起去吧~” 西妙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一脸央求的万芩,面色纠结犹豫,是相熟的人没错,可她从未和这么多男子一道出门过,想想就有些脸红难为情。 一旁的王实知面色温和的笑道:“郭小姐不妨一起吧,也好和芩儿做个伴,只是去天鲜阁一聚,想来并不会有什么不妥。” 西妙见推无可推,只好揪着帕子点了点头。 万芩见她答应,顿时笑开了脸,拉着西妙就上了前,身后的秦白易扬眉一笑跟了上去。 楼仪巷的街道还算宽阔,他们五人正好并肩而行,万芩和他们出门习惯了不套车,况且今日因着西妙也没有换上男装,两位小姐襦裙纤纤,貌若桃花,三位公子身姿挺拔,倜傥洒脱,一行人走在街上,华丽的服饰透着公卿世家的气场,路人忍不住驻足观望,倒是惹得西妙尴尬的很。 好不容易到了天鲜阁,门口跑堂的侍从早就认出了他们,将一行人引到了三楼右侧的雅间内。秦白易在前推门而入,万芩就看到了里面坐在桌前喝茶的人。 “舅舅,你可算来了!我还当你在我回京第二日就要给我下马威呢!”那人看到秦白易进来,笑着出来迎道。 万芩忍不住想笑,那人和秦白易万芩差不了几岁,却一本正经的叫着秦白易舅舅,当真是好玩的很。 万芩一笑,那人不由的看了过来,,一边看着万芩,一边笑着问秦白易道:“这位是?” “这是......” 秦白易还没说出口,林高义就在身后接道:“没点眼力见,这可是你以后的舅妈!” 那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躬身行礼道:“霆儿眼拙了,舅妈莫怪。” 万芩登时红了张脸,缩到了秦白易的身后,恨不得立马钻进地里去。秦白易虽心里听着欣慰,但又怕伤了万芩的面子,面带愠色的看着赵霆道:“不许胡说!”转头又看了看林高义:“你也是!” 秦白易将躲在他身后的万芩往外拉了拉轻声道:“这位是廷尉府的万小姐,那位是典客府里的郭小姐。” 赵霆看他看着万芩一副宠溺的神情,了然的笑了笑,躬身行了礼,却看见万芩身旁的西妙时愣了一下,温婉谦恭的长相淡淡然然,水色 分卷阅读6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的衣裙就着月白的斗篷静若处子,待西妙给他服了礼才缓缓回过神来,叫了声郭小姐好。 万芩挨着秦白易入了坐才定了定神,偷偷打量着对面的小王爷,古话总说养甥像舅这话一点都不错,比秦白易稚嫩了些的脸上也长了双桃花眼,只不过威严的鼻翼让他显得不那般风流,看着倒是比秦白易要可靠几分,镶着金丝的衣袍连袖口都镶着繁复的花纹,通身都显着皇家的气派,身后站着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可万芩看得出,那人身手不凡,想来定是跟随着的护卫。 万芩听着他们四人一阵寒暄,只觉有些无趣,摸着跟前的茶盏发呆,瞄了眼身侧的西妙,却见她像是入了定一般坐着一动不动,顿时心生佩服。 秦白易正说着话,不经意就看到了万芩动来动去的小脑袋,在桌下伸手附上万芩的手轻声侧头在她耳畔问道:“可是饿了?”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朵,酥麻的感觉让她心头一颤,转头便看到了秦白易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万芩愣愣看着那双快让自己陷进去的眸子,耳朵不禁一热,垂头应着:“嗯。” 秦白易忍俊不禁,看着赵霆道:“快些点菜吧,都饿了。” 赵霆看着舅舅身旁红着耳朵的小舅妈,又看了看对面的安静不语的西妙,回身对着身后的护卫说了几句,就见那人转身出了门。 林高义将腿盘起来,摸着发带问道:“可点酒了吗?” 赵霆摇头道:“今日有两位小姐在,挺禾的身子又刚好了些,就不曾要酒。” 林高义一听顿时不高兴了,嘟着唇:“怎么能没酒呢,那岂不是很扫兴。” 王实知看着他轻笑出声:“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喝几杯无妨,不知芩儿和郭小姐......” 万芩见他问自己,又看了看秦白易,道:“天冷,烫几杯暖暖身子也可,妙姐姐呢?” 西妙轻轻接道:“就依你。” 林高义开心的一甩长发,起身笑道:“太好了!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上酒来。”话落就转出了门。 “此次进京待多久?”秦白易喝着茶问道。 “这次因着外公的事,陛下让留到二月底再走。” 秦白易点了点头,赵霖又道:“舅舅你上回让人送去的练影当真是个难得的宝贝,你怎么不自己留着,送我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使不惯剑,虽说削铁如泥,但上了战场未免有些华而不实,倒是你,平时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不如送你。” “可那毕竟是练影啊!” “练影?什么练影?”林高义从外面进来问道。 王实知接道:“白易和小王爷在说剑。” “哦,那把玉凉散人留下的名剑啊!”林高义坐下道 万芩来了兴趣,小声问道:“什么玉凉散人?” 秦白易看着她圆圆的杏眼,轻笑道:“一个传说中失踪了的高人,他手中有一把名剑,唤作练影,通体发出幽蓝之光,如登临高山飘渺深邃,寒光闪闪犹如影魅,后来玉凉散人不知所踪,练影也失了踪迹,我出征西北正好偶然得到。” “这样的好东西你居然送给了赵霆?枉我帮你照看了这么久芩儿,太不够意思了!”林高义嘟嘴道。 赵霆笑道:“看来在我舅舅心中,我还会比你分量更重一些啊,哈哈哈......” “哼!看出来了,黑难这仇我可记下了啊,以后可别让帮你做什么!” 秦白易笑道:“以后有好东西都留着给你行了吧,林三公子~” “这还差不多!” 正说笑着,外头那名护卫领着小二进来上菜,原来出去竟是跟着看厨房做菜了,想来也是,小王爷毕竟是皇室子弟,出门的膳食自然是要多注意些的,那小二一边上菜,一边笑道:“外头下雪了,这可是今年的头场雪,诸位公子小姐这间雅座窗外就对着回邕河,赏雪最是好,掌柜的怕公子小姐们说话不知道,就叫小人来说一声。” “下雪了?这倒是个好事,明栾给赏。”赵霆看着身后的护卫吩咐道。 “是。” “多谢公子赏,小人这就退下了。” 林高义起身道:“不如把窗子打开,一边赏雪,一边吃饭如何?” 秦白易道:“挺禾吹不得风,何况芩儿病刚好,郭小姐身子也弱。” “不妨事,让他们再多加一个银炭盆进来,再穿上毛皮斗篷,再说还烫着酒呢,对吧?”林高义笑着道。 挺禾笑道:“也好,光坐着吃也没意思,不如一边赏景一边行令,方才对得住这头场雪。” 秦白易将身后架子上的斗篷都拿了下来,递给各人,又帮着万芩穿好道:“也行。”说着起身开了窗。 顿时一股冷风夹着几片雪花簌簌的吹了进来,雪下的又密又大,不多时就染白了楼下小铺的屋顶,看着沿河来来往往的行人,别有一番风味。 转身坐回位上小声问万芩:“冷吗?” 万芩捋了捋眼前乱了的头发 分卷阅读6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摇了摇头。 ☆、画 不知不觉天已黑了,酒过三巡,万芩也填饱了肚子,看见西妙独自起身去了屏风旁的小几边喝茶解酒,怕她不舒服,也跟着去瞧她。 “头晕吗?”万芩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担心道。 “不晕,平日里在家有宴也是会喝些的,别担心,就是口干,喝点茶润润。”西妙笑道。 万芩见她这般说,这才放下了心。 桌边只剩了挺禾和高义二人,一个酒兴未尽自饮自酌,一个坐在一旁看着刚刚众人写下的小令,高义酒多不自知,不时拉着挺禾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开着窗的窗棱上,秦白易和赵霆单腿拢拉的斜坐在上面,手里都拿着个细颈小酒瓶,一边赏雪一边对饮,一个不时眼角扫着万芩,一个偶尔回头偷看西妙,窗外黑夜漫漫,大雪纷扬,少许落在秦白易和赵霆的肩头,被温暖的斗篷化去。 屋内炭火燃燃,温暖如春,万芩朝秦白易看去,正好看到一片雪花飘落在瓶口之上,秦白易薄唇轻启,鲜红的唇瓣便附在了白瓷之上,仰头连同那片雪花一道喝了进去,许是酒水辛辣,桃花眼角晕上了点点红痕,旖旎诱人。 万芩只觉喉头一紧,赶忙转头看向别处,一股冷风吹来,顿时让她清醒了许多,酒色误人一点都不错! 一直坐在小几边挥毫的明栾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将手中的丹青吹了吹,递给了窗边的赵霆,众人都忍不住为了上去观看,一炷香前赵霆颇为骄傲的说明栾最拿手的不是护卫功夫,而是一手的好丹青,众人皆是不信,如今一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五尺长的布帛之上,正是他们六人,窗外雪景迷人,窗边仰头喝酒的秦白易风流散漫,看景出神的赵霆满足欣慰,桌边谈笑的林高义弯眼开怀,翻看小令的王实知温润雅涵,屏风前斟茶的郭西妙醉意连连,娴静淡然,一边的万芩脸生红晕的望着窗边。妙笔生花,出神入化,看着众人夸赞明栾,赵霆仰头大笑...... 挺禾浅浅笑着,转身去了案旁,将笔拿来,接过那画,在上面就开始添置起来,半盏茶的功夫,那画上的小几边便坐了个低头挥毫的人,林高义拍手道:“妙啊!怎么能把明栾给忘了呢!这才是真的齐整了。” 明栾有些错愕的看了看王实知,又看了看赵霆,一时竟有些呆愣,赵霆开口道:“还不谢谢挺禾。” 明栾这才回过神来抱拳道:“多谢王公子。” 挺禾扬唇一笑道:“不必多谢,你本就该在上面。” 从天鲜阁中出来,街上已是人影疏疏,地上也积了层不薄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闷声响着。七人一时静默无声,玩闹之余总会有些疲累,林高义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手搭在挺禾的肩膀上,笑着对余下五人道:“前头不同路,我先把挺禾送回去。” 秦白易点了点头嘱咐道:“你酒多了,路又滑,小心些。” 林高义将剩下的一只胳膊顺势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难得你还知道关心我,我当你心里只有你的芩儿呢。” 万芩听了这话脸又红了个彻底,秦白易一把将他那只胳膊取下来道:“少自作多情!你摔倒就算了,我怕你顺带拉倒了挺禾!” 众人轻笑,林高义嘟着张嘴,不开心的嘟囔着:“哼!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死黑难,你给我记着。”说完就搭着挺禾和他们告辞,出了街口拐了弯。 秦白易看着他的背影,回身叹了口气,对剩下的几人道:“那我也先送芩儿回去了。” 万芩看着他和赵霆告别,扯了扯他的衣角道:“你送我了,那妙姐姐怎么办?” 秦白易却是不理,拉起她那被风吹得冰凉的小手,就转出了巷子,低声在她耳边道:“放心,你妙姐姐有人送。” 见万芩睁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喜爱的不行,低头就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了一吻,还没待她回过神来,就笑着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郭西妙只觉尴尬却也不敢追上去破坏他二人的世界,只得站在原处看着万芩越走越远的背影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身后就传来了赵霆清爽带笑的声音:“郭小姐,走吧,我送你回府。” 西妙回身看了看笑容淡淡的赵霆,无奈的欠身服礼道:“那有劳小王爷了。” 赵霆侧身朝明栾低声耳语了几句,明栾便消失在了夜色中,赵霆紧了紧身上的黑狐斗篷,走到了西妙的身侧,两人一时无言,只是静静的向典客府走去。 巷子黑暗,地面又有些湿滑,西妙酒气未解,只觉一阵眩晕,脚下险些滑倒,赵霆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的胳膊拉住,“小心!” 二人第一次靠的这般近,雪色映衬之下,西妙的睫毛颤颤,白皙恬静的面庞上,两颊红晕淡淡,一张樱桃小嘴朱圆红润,衣间阵阵香气隐隐传来,赵霆竟有些看的呆了,西妙稳了稳身形,轻笑道:“西妙失礼了。”赵霆看着那诱惑非常的红唇一开一合,只觉喉头干痒,忙悄悄松开她道:“路滑,慢些。”便轻咳了一声缓缓的上了 分卷阅读6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前,西妙只当是自己失了礼数,只好跟上去。 廷尉府前的街上,秦白易一手牵着万芩冰凉的手捂着,一边抬手将万芩肩头的雪花扫去,万芩心中一热,停下了脚步,身侧的秦白易疑惑的停了下来:“怎么了?” 她终是忍不住将埋在心底几个月的话小声的问了出来:“你......还好吗?” 秦白易闻言只觉心头一紧,看着眼前睁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乖巧无比的小人,轻笑道:“我很好,你呢?” 万芩问这话本就提着心,心中想了他可能回答的无数种答案,我不好,我难过的很...... 如今亲耳听到他说自己很好,眼眶不由一热,鼻头一酸,哑着声道:“我也好。” 秦白易心疼万分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凉凉的触感让他知道了眼前的人对自己的关心,还好他的芩儿没变,轻声叹息安慰道:“芩儿不哭,为着你我也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知道吗?” 万芩咬唇努力的克制泪水,郑重的点了点头,秦白易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将她顺势揽进了怀中。 万芩鼻尖顿时充斥着秦白易身上淡淡的香料气息,混着酒香和冷风缓缓涌进她的心头,不由的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缩了缩,秦白易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般,扬唇一笑,紧了紧手臂。 两情相悦原来是如此甜蜜幸福的一件事,任北风寒冷,冬夜漫漫,可也挡不住两颗炽热的心...... 短短的街道,两人竟是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刚过了拐角,万芩就眼尖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哥哥,一紧张便甩掉了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秦白易也不恼,小声道:“快去吧。” 万芩点了点头,跑向了万荆,万荆向来疼她,可今日明显眉眼间带着些许的不悦之色,万芩知道自己回来的太晚了,上前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哥哥......” “还知道回来!” 万荆第一次用这么威严的声音和自己说话,万芩自然是被吓到了,只是低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万荆看了看有些吓坏了的妹妹,只觉烦闷,下午便知道她出了门,过了酉时还不见回来便有些担心的站在门口等,生怕她又惹出什么祸端,足足在冷风口里等了两个时辰,没想到回是回来了,居然在大街上和那秦临渊拉拉扯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罢了罢了,她能平安回来就好,又想到了那日秦白易在自己面前认真说的那番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父亲不在府中,快些进去吧。” 万芩抬头看了看哥哥,嗫嚅的道:“是。”复又转身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万荆疑惑道:“哥哥不进去吗?” 万荆扫了眼站在不远处黑夜中的挺拔身影:“你先进去,我和临渊有话要说。”说着便抬脚向秦白易走了过去。 万芩哪里敢就这么进去,生怕哥哥生气将秦白易打一顿,便偷偷摸摸的躲在门口的石狮后面看着那边的两人,倒是她多想了,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只是在说话,夜里黑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又过了了一小会儿,两人抬手行礼告别,秦白易回身看着她露出的小脑袋心中一暖,知她是在担心自己,朝万芩笑了笑,黑夜里也不知道她看清了没,转身就出了巷子。万芩看着秦白易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啦,才刚那不舍的笑意还是撞进了她的心里,有这么个人关心呵护着自己,真好。 万荆走到她身边也不看她,低声道:“还不快进去?” “哦。” 跟着他就进了大门。 ☆、佳节 那厢典客府自然也是担心着郭西妙的,大公子被困西北这个年铁定是没法好好过了,可现在二小姐那般守礼的人也没打声招呼,半夜还未回,郭洁在门口来回的踱着步,胡思乱想了一通,自己年轻时出使各国,舌战群儒的事不少,得罪的人自然就多,儿子被掳,万一这个女儿也...... 正脑中打架之际,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两个人影,郭洁一下就冲到了西妙的面前,心疼指责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西妙欠身请罪道:“西妙贪玩,让父亲担心了。” 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懂事,又是诸多世家女子的楷模,甚少让他操心,即使是和万家的小丫头玩闹也会知分寸,可现在...... 郭洁正想着,耳畔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爽朗的声音:“郭大人,莫怪小姐,今日一众公子小姐为赵霆接风洗尘,玩的晚了些,怪我没早些派人将小姐送回来。” 郭洁闻言这才看到了西妙身侧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人,人虽年轻可眉眼流露的威严华贵之气纵使识人无数的典客大人也被震慑了一下,忙躬身行礼道:“下官心系小女,不曾远迎小王爷,还请小王爷恕罪。” 赵霆忙虚扶了一把道:“大人爱女心切,我自然是理解的,只望大人切莫怪罪小姐才是。” 郭洁见赵霆一心维护西妙隐约间觉出了什么,却也不敢多言,忙 分卷阅读6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请赵霆进去喝茶,赵霆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改日定当亲自登门拜会郭大人,我这就要回府了,郭大人快让小姐进去吧,别在冷风口里冻着了。” “是,那下官送送小王爷。” 赵霆淡淡的看了眼站在一侧安静的西妙,嘴角轻笑道:“大人不必送了,告辞。” 虽说不必送,可郭洁还是守礼的在门口一直等到赵霆的背影消失才转身看西妙,见她似有酒醉之意,忙唤了府内丫鬟将人扶了进去,又看了看赵霆消失的那个巷口,沉默了片刻,才走进了大门。 年三十这天,因着秦白易还在孝里本不该庆贺,可陛下怜惜,竟是将他接进了宫中参加合宫宴饮,连着一起去的还有西妙,赵琅体恤郭洁老来儿子被俘,特赦恩典以示对忠臣的宽宥。 万芩在府中也不觉得无聊,年三十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裁制的新衣裳,数不清的美食糕点,哪一样都能让她满足非凡,又因着万恪上次被万芩责怪不关心她,更加对她管教宽松了许多,苦了平日威严万分的廷尉大人,为了讨好万芩,竟是亲自去了朗月斋,给她打了副赤金嵌银挂铃铛镯子,旁的倒也罢了,那上面最精致小巧的就数两个铃铛,手一动就清脆悦耳,万芩喜欢的不得了。 前几天沈汀寻又来了信,信中只道南境事情有了眉目,故而就不回邕都过年了,万芩将信放进了那个匣子里,却是被那满满的匣子愣住了,不知何时,信竟这般多了吗?看着里面的那杆玉笛和每封信最后的那句甚是想念,万芩终是合上了匣子,取出了纸笔,事情总该是要说清楚的,从前她不确定秦白易的心,可现在她看清了,也该说明白了...... 万芩将封好的信笺递给了送信来的人,只觉浑身神清气爽,朝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去找万荆玩闹。 除夕之夜降临,整个邕都都沉浸在新春和乐融融的祥和氛围中,廷尉府里的侍从们每年三十都得了命,各自在屋内喝酒玩乐,不必近前伺候。 万恪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万荆和万芩,只叹时光飞逝,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双儿女都已长大成人,自己也年近天命,忍不住叹了口气,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酒,万芩见状小声问道:“父亲为何叹气?” 万恪看了看满脸天真之气的芩儿低笑道:“没什么,团圆佳节,有些想念你母亲罢了。” 万荆走过去给父亲斟满了酒水道:“父亲不必感慨,枝临和芩儿都以长大,以后父亲再也不必操心了。” 万恪闻言扫了一眼万芩道:“但愿吧,来年可别再惹事生非了。” 万芩赶忙端起酒杯敬父亲道:“父亲放心,芩儿大了,再也不胡闹了,定好好的跟着冬书夫人学习。” 万恪拿起杯子回敬道:“如此甚好,枝临来,一起举杯吧。” 万荆笑道:“那我和芩儿就恭祝父亲来年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一家人其乐融融,直至守完岁才各自散去。 皇宫之中的昭华殿内,歌舞升平,礼乐笙箫之音不绝于耳,厅堂下首中间一曼妙美人红纱胜火,细窄的袖口处,一双灵动巧手勾人转动,飞天云髻衬得脖颈修长柔弱,粉面朱唇,狐媚惑人,琵琶之音急转,只见她轻抬右足,曲于左膝,向后半弯着水蛇般的细腰,平坦的小腹一览无遗,复又站直,两足轻踏随着乐声飞速旋转,红纱翻飞,直教人眼花缭乱。 “好!”赵琅拍手赞叹,众人也随即附和开来,只见那美人扭着腰肢朝赵琅缓步走来,双目含情,妖冶非凡,一双藕节般的玉臂伸手将身上的红薄纱细细褪下,一抬手扔向了赵琅的怀中,见赵琅接住,含笑转身重又回到了舞池。 “狐媚!”身旁的王皇后将杯子不轻不重的扔在了案上,看赵琅眼睛片刻也没从林媚云的身上离开过,越发的气愤。 一曲已罢,林媚云扭着细腰上前弱弱的跪下,眼睛却是勾着赵琅片刻也没少了风姿,赵琅招了招手让她近前道:“爱妃舞姿翩若惊鸿,身段纤纤,回旋飘逸,有凌云之姿,可称的上是我大良第一,贤字不好,埋没了爱妃的才艺,寡人今赐封号萦尘,昔日燕昭王舞女善舞绝世之曲萦尘,故而以此为名,着晋封贵妃,封萦尘贵妃!” “臣妾谢陛下隆恩!”林媚云抬眼望向皇位上的人,复又不经意的扫了眼面色铁青的皇后,浅笑盈盈。 “爱妃平身。” “是。”新晋萦尘贵妃,缓缓走向赵琅,抬起纤细玉指,给他斟酒。 下首的众妃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担忧,有人鄙夷。却是无人敢出声。 秦白易坐在下面百无聊赖,看着那贵妃和皇后之间暗暗的争斗直想笑。徐家从前如日中天之时,贵妃娘娘何等风光,如今尸骨未寒,陛下却又有了新欢,当真是个笑话。勾唇一笑仰头喝尽了那杯中御酒,复又心底摇了摇头,这御酒果真是比不上梨宵居的纯酿。 一旁的赵霆,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跳舞之人一眼,全然盯着对面安静的美人自饮自酌,那狐媚之象有何欣赏之处,静若处子般的淡然才是清新脱俗,一颦 分卷阅读6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一笑虽不勾人摄魄,却是将赵霆的眼睛牢牢的拴住了。 秦白易侧身倾过来,小声在他耳畔道:“收敛着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赵霆这才回过神来,回头就看到了秦白易的一脸邪笑,状若不在意道:“不经常见到,还不许我在见到的时候多看几眼吗?我又不像舅舅脸皮那般厚。” “这话你可就错了,要想人家钟意你,可不得脸皮厚点嘛!” 赵霆却道:“我可不要和你一般,循序渐进总会有办法。” “唉呀~也要你有那循序渐进的时间哪!也不知道是谁哦,二月底就要跟着父母回封地了哦~”秦白易浅尝着酒叹气道。 “我......” “怎么?我说错了吗?” “脸皮厚......真的管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白易看着抿唇不语盯着郭西妙的赵霆,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丞相府中,有人欢喜一堂,有人却是孤冷寂寥,王实知因着身份自小便被大夫人和弟弟不待见,从前母亲在时他还有个依靠,后来剩下他一人更加难耐了,每逢新春佳节便会托病在偏院独自度过,与其凑上去看人家团圆欣喜受尽冷嘲热讽,还不如自己在院中吹吹风读读诗,虽说清冷了些,但到底不会闹得两厢不愉快。 南境之地,有客居中,沈汀寻临窗而立,窗外的寒气就着烟火气息吹袭在他的青衣之上,可他并未所动,这几月他隔段时间便会寄信邕都,可没有收到过一封回信,隐隐的不安之感萦绕心间,是不想回还是不愿回?还是...... 沈汀寻将腰间的白玉笛拿起,指腹抚过冰凉的笛身,犹如他此刻的心,纵使佳节欢乐,也暖不了他的内心,启唇吹奏起了那熟悉的音调。眼前浮现了幼时在宗正司第一次看见万芩的场景。那年他十一岁,万芩才六岁,小小的人睁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跟在他屁股后面脆生生的叫着汀寻哥哥,肉肉的小手抓着他的青笛就要放在嘴里咬,当真是可爱的紧。 沈汀寻笑着从她手中拿回笛子道:“我教芩儿可好?”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沈汀寻大概这辈子也忘不了:“好,汀寻哥哥教我新曲。” 沈汀寻伸手在她小小的头上顺了顺,便看着万芩随心吹出了一串曲子。 “汀寻哥哥,这曲子叫什么?” “不知道呢,芩儿说叫什么?” “嗯......芩儿想不到。” 沈汀寻温柔一笑,伸出一指在那皱着的眉间轻轻点了点,一把将那小人抱起来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拿起笛子又继续吹了起来。 这曲子叫什么?沈汀寻想了八年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名字,直到去年在廷尉府的垂花门外,曾经小小的人已然长成了大姑娘,幼时记忆短暂,倒是将他忘了个彻底,待她再一次问起那首曲子的名字时,他笃定了,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良人,鼓瑟吹笙...... 那清雅的生活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愿,和佳人对饮吹笛,亭台流水,山野芬芳,终是笑着对她说出了‘鹿鸣调’三字,可那笨笨的姑娘什么也没觉察出来,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一曲已罢,曾经欢脱愉悦的曲子愣是被他吹得哀怨戚戚,不由闭上眼睛感受着冷风的侵袭...... ☆、闲聊 正月初五财神日,林高义憋闷了几天终是憋不住了,一大早就一个人骑着马的吧的吧的到了常定侯府,人还没进去,声音先传了进来:“黑难!黑难!” 秦白易在校场闻声,收了手中的银/枪,接过宋澄递来的茶水喝了口,转身出了院子,看着衣裳鲜亮的人道:“大清早的干嘛呀!” 林高义一见秦白易一副刚练完武还流着汗热气腾腾的样子,弯着双眼睛笑道:“你在这里啊,我在偏院找了你半天了!” 秦白易一边接过宋澄递来的毛巾擦着额角,一边道:“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嘿!我说你皮痒了是吧,没事我可送客了啊。” “别啊,我这不是在府里都快闷死了吗!就想来找你玩玩。” “你哥呢?” “我哥他那人你也知道,他可没工夫和我玩,这几天他天天往丞相府跑,忙着呢!” 秦白易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道:“人家过年都在家里待着,你倒好,天天想着往外头溜,就是欠收拾。” 林高义瞄了一眼他身侧眉清目秀的宋澄道:“这孩子哪来的?模样长的倒是和承欢馆的小倌有的一比。”说着抬手就要去摸宋澄的脸,吓得宋澄脸都绿了。 秦白易一把将他的爪子拍开道:“什么乌七八糟的,这孩子是跟着我从西北战场回来的,尊重着点!”秦白易见他还盯着宋澄,伸肘顶了他一下:“和你说话呢!听到了吗?” “啊?......哦!听到了!尊重着呢。”林高义看着那粉面小生只觉得好看的紧,此时又被他盯得红了脸,一双耳朵露着淡淡的粉 分卷阅读6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嫩,只让他看的心里痒痒,又怕着秦白易气恼,收敛了神色,轻声凑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啊?” 宋澄有些害怕的看了看林高义又看了看坐着的秦白易,见秦白易不插话,低头小声道:“我叫......宋澄。” “宋澄?哪个澄?城墙的城?” “回公子,是澄清的澄。” 林高义仍旧盯着那张小脸,越是害羞他就越发的觉得有趣,轻声道:“澄清的澄?倒还可以,可是和你不般配,不如我给你改改,叫星辰的辰如何?故此比目鱼,今隔如参辰,我觉得甚好,你说呢?” 宋澄一听这番调戏之语顿时整张脸都红了个透彻,咬唇不语只觉委屈。林高义见他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赶紧收了一脸的调笑样子,要哭不哭,隐忍委屈让他不由心疼了起来,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正要开口,秦白易却道:“整天不着正调,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欺负坏了,宋澄,你先下去吧。” 宋澄一听特赦令满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赶紧拱手行礼退了出去,身后林高义还在唤他:“澄儿别走啊还没说喜不喜欢呢!” 秦白易把手上擦汗的巾子一把甩在他的脸上,没好气道:“都被你吓着了,你看看你,这么大的脑袋里整天都想得些什么东西!” 林高义笑着将那巾子放到石桌上道:“我就是逗逗他罢了,不过这么好个人怎么就让你给捡着了,承欢馆的清风、清雨都没他生的好看!” 秦白易斜了他一眼道:“你少去些风月之地吧,没的年纪轻轻就亏了身子,小倌也是能玩的?” 林高义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道:“我也没去过几回,什么亏了身子,你当我是什么人啊,不过是让他们陪着喝几杯罢了,我心里有数的。” 秦白易一听他说着话,放下了心,高义他还是知道的,贪玩是贪玩了些,不过也不会做些过分的事,抿了口茶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高义弯眼笑道:“我从家里带了两坛南乔欢,现在就在门口的马背上挂着呢,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特地给你送来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你知道二十年的南乔欢多难得嘛!” 秦白易见他嘟嘴不悦,拱手道:“那就多谢林公子美意了。” 林高义一见他收下,凑近了讨好的笑道:“有件事......” 秦白易桃花目中透过一丝邪气:“我就知道你有事,快说!” “就是吧,凭栏轩的木樨,最近谱了首新曲,之前我都错过好几首了,今晚她在凭栏轩首弹,好临渊,你就陪我去看看吧~” “方才还让你少去这些地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唉呀~就这一次,求你了~好临渊~” “不行!我还在孝里,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林高义见他一脸冷漠拒绝的样子,咬牙将心中的杀手锏说出来:“你陪我去,我就帮你把芩儿叫出来,怎么样?” 秦白易不屑的一笑道:“就你?别说你叫不出芩儿,就算你叫得出,为何要你去?我不能自己去吗?” 林高义学着他也邪魅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是被人家哥哥盯上了,又是翻院墙,又是拉拉扯扯,若是你去,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 秦白易脸色一暗,林高义见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越发的得意起来:“怎么样?这个买卖做还是不做?嗯?小侯爷?” 秦白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嘞!我保证没下次了!那我,多谢小侯爷了~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廷尉府,把你的芩儿带出来~”说完一溜烟的就跑出了院子。 秦白易只好无奈的随他去。 万芩急吼吼的到了侯府院子里,大冬天的额角冒着细汗,看着好好的秦白易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什么都知道了,转身就拔出墨清要砍一脸欠揍坏笑的人:“林高义!看我不打死你!居然敢骗我!!” 林高义一个腾空飞跃窜到了秦白易的背后,拉着衣角,露出一只眼睛瞄着追来的万芩道:“黑难,你可要救我啊,为了帮你我可是豁出去了!” 秦白易一头雾水,看万芩举着墨清冲过来,急忙回身一躲,将身后的想逃的人一把拉到身前,手脚并用的困住了林高义,“黑难!你忘恩负义!”林高义一边挣扎,一边哭着心里暗道:他俩明明就是一伙的,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以为黑难会帮自己呢! 秦白易一脸无辜,看着他道:“说吧,你都干了什么?” “我干什么?我除了帮你!我还能干什么!”林高义扯着脖子吼着。 万芩拿着墨清在他那细皮嫩肉的脸上轻轻蹭着,学着平日里秦白易一脸坏笑的样子道:“你倒是再跑啊,我今天就把你这张脸给划成春日里的红牡丹~” 一听这话前一秒还在奋力反抗的人,后一秒就浑身失了力气,哑声求饶道:“别啊,万大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知道错了, 分卷阅读7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您消消火,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说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两个人能见上一面,看在我一片丹心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我的脸不能划啊~” 万芩自然只是想吓吓他,整个邕都谁不知道右将军府的小林爷最是爱俏,早起光是头发就要陶腾两个时辰,更何况是脸了。 “那你也不能骗我说他被人下了毒,印堂发黑奄奄一息!”万芩愤怒道。 秦白易浑身一震,看了看因为跑的急促衣衫有些凌乱的万芩,勾唇邪笑,手上一使劲,“哎呦!黑难你是要疼死我啊!轻点!” “正月里就咒我中毒,我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来,芩儿,我叉住他,你来划,多划几道,让小林爷美一美。” “你们!你们俩!妇唱夫随一点没错,救命啊!秦侯爷带着他家夫人残害大良美男啦!救命啊!”那边秦白易和万芩假模假样的吓唬着他,那边林高义扯着嗓子嚎丧,反倒是把在外间忙碌的成伯和秦朗给招了来。 “哎呦~大过年的闹什么啊这是!”成伯赶紧过来将秦白易附着林高义的手给拉开,秦朗瞅着机会把林高义拉到了一边, “没事成伯,我们闹着玩呢,是吧高义。”秦白易一边笑着解释一边趁他们不注意瞪了他一眼。 万芩只是站在一侧不语,看着林高义发笑。 被欺负了的林三公子整了整衣袖和头发,无奈迎合道:“是啊成伯,我们闹着玩呢,临渊给我测功夫呢,看落下了没有。” 成伯两方看了看,叹气道:“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你们玩小心着点,别真失了手伤了人。”复又转身看着秦朗道:“走,和我去看看庄子上的账。” 待两人出了院子,林高义摸着发带道:“闹也闹了,火了发了,人也帮你请来了,小侯爷走吧~” 万芩不解道:“走?去哪?” 秦白易叹了口气,将万芩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芩儿猜猜看,小林爷要去哪?” “凭栏轩?”万芩随口接道。 “知我者果然芩儿也!一猜就猜到了!” 秦白易一掌拍在他的后脑门上鄙夷道:“这也值得你骄傲,连芩儿都知道你那点破心思。” 万芩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听说了最近木樨姑娘出了新曲,料到你会去罢了。” “你也听说了木樨姑娘的事了?消息蛮灵通的嘛。”林高义挑着眉毛。 “上回见过木樨姑娘一次,喜欢她的性子,所以她的事多少留意了一些。” “上回?可我们上回去的时候不是木樨不在,是木桃作陪的吗?”林高义皱着额头想着,难道他记错了?不对啊,就是木桃啊,万芩打人那天啊。 万芩忽而发现那次是她和秦白易两人单独去的,顿时有些窘迫,支支吾吾说不全话。 秦白易见她这幅样子,知道她难为情,扬手搭在林高义的肩上笑道:“快些走吧,先去别处逛逛玩玩,晚上正好去听曲。” 林高义一听这话不做他想,笑弯了双圆眼:“嗯!正合我意!快走!” “等下!” 林高义顿足看着面带思索的秦白易道:“又怎么了?” 秦白易只是不语,摸着棱角分明的下巴,看着万芩一副沉思的样子。 万芩看了看身上石榴红的襦裙,又摸了摸脸:“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吗?” 秦白易却是眼中透着邪魅的精光,一把拉着万芩忘内院走:“跟我来。” “嗯?去哪?” “诶,你们俩等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手动更新哒~ 感谢宝宝的收藏~感恩鞠躬(o^^o) ☆、穿你衣,束我发 林高义在廊子下面无聊的踢着脚边的小碎石朝屋里喊道:“你好了没有啊!”见半晌没有回声,看了眼负手欣赏冬景的人道:“女孩子就是事多,换个衣服都这么慢!” 秦白易等的乐在其中,轻声启唇道:“亏得你在长乐街混了这么久,一点情趣都没有。” “好好好,是我不懂情趣行了吧。”仰头冲着屋内的人又叫了声:“我的大小姐诶!你倒是吱个声啊!”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拉开,门外两人都好奇的朝里看,半晌也不见人出来,林高义忍不住将门全都推开,一下就看到了里面穿着朱红武袍低头害羞的万芩,赤红如血的武袍,黑铜护腕把一双手臂勾勒的紧紧实实,斜襟处黑色的纹饰就着腰上巴掌宽的黑玉缎带相得益彰,粉嫩白皙的面庞被朱红色衬的更加透亮,腰间隔着刀鞘仍旧泛着寒光的墨清为她增添份武人气息,原本就有着功夫身手的人,更加显得挺拔潇洒。 秦白易当真是看呆了,自己的旧衣穿在芩儿的身上竟然如此好看,甚至还有些许的诱人!劲窄的腰身少了分柔软,多了分英气,正愣神间,小林爷先开了口:“呦~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啊,生的这般俊俏可人~” 秦 分卷阅读7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白易抬肘将他挤到了一旁,上前抬起万芩害羞的脸,看着她那双杏眼,哑声道:“你穿,真好看。”万芩只觉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正欲开口,秦白易接着道:“头发还梳着髻,我给你拆了束发。” 林高义在身后道:“你?束的好吗?要不要小爷上啊?” 秦白易当然知道自己手艺不如他,但他家芩儿的头发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呢! 抛下身后的林高义,径直的就拉着万芩进了他的房间,将她轻轻按坐在席垫上,泛黄的铜镜里四目相对,一个羞涩,一个柔情。 轻轻拆开头上的发钗,乌亮柔软的长发瞬间散了开来,那绵软的触感扫过秦白易的手,让他忍不住悄悄捧起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桂花油的香气淡淡袭来,让人沉醉难耐。 万芩在镜中看他笑容浅浅,半晌只是捧着他的头发,红着脸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秦白易对着镜子里的万芩哑声道:“乖,别动,我来。” 万芩看着那双温柔缱绻的桃花目,心都被填满了,发间的手指灵动而又轻缓,檀木梳子在那双拿惯了刀剑枪戟的手上一点也不违和,从头顶梳至发尾,让万芩舒服的眯了眯眼。 秦白易拉开案几上的抽屉,挑了个和她那身衣服相衬的三指宽玄色织锦缎带,熟练的扎了个花样,一头秀发就这样被轻松的高高束了起来,秦白易低头脸贴着她的耳畔悄声道:“真好看。” 热热的呼吸轻轻的喷在万芩的耳边,瞬间又红了脸,看着镜子里的秦白易咬唇不语。 红绡美人,屋暖情蜜,直教秦白易有些恍惚迷离,低头在那细小柔软的耳垂上印下轻轻一吻,感觉到身前人身体轻轻一颤,复又邪魅笑了起来。 屋外扫兴的声音嚷嚷道:“能不能快点啊,这都要中午吃饭了!” 秦白易拍了拍万芩,起身不轻不重的回道:“好了,这就来。” 拉着万芩紧张略微出汗的手,趋步走到了廊下,看也不看林高义道:“走吧。” 林高义缓不过神来,只好紧紧跑去跟上。 三人走在路上一个比一个俊俏,尤其是万芩更加惹眼,寒冬之中,万物枯零,一身红衣胜火就像是傲放枝头的一簇红梅,午间三人在路边摊位上吃面条的时候,竟有个胡人打扮的小姑娘走过来,代她家小姐询问万芩的姓名,让万芩闹了个大红脸不说,还被林高义嘲笑了一整天。 直逛到了黄昏时分,三人才往长乐街走去,刚拐了弯,万芩就看到了一人:“咦?” 秦白易离她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便问道:“怎么了?” 万芩摇了摇头:“刚刚我好像看到相府的小公子了。” 林高义闻言笑道:“王实坚?在这看到他不稀奇,你在文荟楼见到他才该惊讶。” 万芩指着刚刚王实坚进去的馆子问道:“小林爷,那是什么地方啊?” 林高义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你家秦哥哥?” 万芩听她提到就梗,顿时红了脸:“这种地方自然是你比较熟悉了!” 秦白易站在一侧只是发笑,小林爷却道:“这话说的也是,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抬眼看了看那馆子道:“那是承欢馆。”复又邪笑道:“对芩儿来说,那可是个销魂的好去处~哎呦!黑难你打我干嘛!”林高义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板栗。 “不许说那些个乌糟话,没的教坏了芩儿!”秦白易隐约带着些怒意道。 见他真有些生气,林高义讪讪的认真道:“那是个专门养小倌的馆子,有好些个显赫贵人不爱女色,专好男风,里边的小倌也不像其他馆阁里的姑娘,不仅教琴棋书画,还教些房中秘术,□□的服服帖帖,专门送到别人的府上以供玩乐,好看是好看,可大都不长命,前些日子承欢馆里还死了个门面,叫,叫,哦,叫若仪,听说头天晚上送到少府的,回来就不行了。” 万芩听得直皱眉,秦白易却接道:“少府?少府里谁?” “还能是谁!冯大人的独子冯景呗!” “那府衙大人就没个说法?”秦白易皱眉道。 “嗨!他能怎么办,如今朝中丞相大人独大,冯少府又是丞相的门生,位列公卿,他那金贵的儿子,谁能管哦!” “哼!小倌的命就不值钱吗!简直是无法无天!”万芩一腔怒火终是忍不住,气愤道。 秦白易拉起万芩的手安慰道:“莫气,天道轮回,恶人总会有恶报的。” 万芩压住火气,点了点头,官吏无能,百姓只能相信上苍以求慰藉。 “许久不见如风夫人还是风姿绰约~”林高义抬手行礼道。 “林公子说笑了,风尘中人,混口饭吃罢了。”如风又一一向秦白易和万芩行了礼。 “晌午我让小厮送来的南乔欢,可送到了?”林高义从侯府出来就吩咐了侍从拎了来。 “午前就到了,按着林公子的嘱托留了楼上雅座的看台位置,您上去看看视野如何。” 分卷阅读7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夫人留的地方自然是好的,再随便上些果子点心来就行了。” “是。” 万芩看了看凭栏轩的厅内,琴棋书画四张桌子已经被撤到了两边,中间放了张案几,焚了清雅的香料一把古琴横于其上,周遭的预留座位和楼上的雅阁陆陆续续的来了好些宾客。 三人跟着仆从上了二楼,小小的隔间里,案几,香炉,绒垫,酒水,点心一应俱全,也不显得拥挤。 “今天来看木樨的可真多!”万芩感叹道。 “万公子,这你可就孤陋寡闻了吧,有些可不是来看木樨的~”小林爷摘了颗果子扔进嘴里道。 “你不是说今天是木樨的新曲首弹吗?”秦白易也好奇道。 “是啊,是不错,可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 林高义见他二人疑问的脸,放下果子擦了擦手,笑道:“凭栏轩年前来了位胡姬叫玉离,水蛇腰肢,长腿酥胸,最要紧的是和咱们大良的美人不同,勾人摄魄的很,坊间传的神乎其神的,今晚她也要跳头一支舞呢!我看那些宾客,八成都是冲她来的。” 秦白易闻言一边给万芩倒着酒水,一边反问道:“哦?是吗?那你呢?小林爷?你是来看木樨啊还是来看妖艳胡姬啊?” “呵呵......都看......都看......” 秦白易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端起了杯子轻呡一口,林高义嘟囔道:“真是的,倒酒也不给我倒一杯,小爷千辛万苦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就是这般对我的,回头我定要把你们的恶行告诉挺禾!哼!”说完就畏畏缩缩的给自己斟上。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宾客陆续都齐全了,忽而楼下的薄纱之后传来铿锵有力,旋律急促的琵琶之音,直让人热血沸腾,浑身起劲,影绰朦胧之中,一女子身姿若隐若现,高跷的云髻,修长的指甲,挺翘的臀股,还有那当真是水蛇一般的腰肢,透在薄纱之上,哨音欢呼之声不绝于耳,清亮的笛音穿透长空,直奔云霄,那妖娆身姿听音扭腰,一圈一圈又一圈,径直穿过了幔帐,一双光裸的玉腿率先穿过了薄纱,麦色的皮肤紧致诱人,未见其人先见其腿,楼下的宾客有些早就按耐不住的朝身边侍从打赏了起来,连万芩看的都有些脸红心跳,侧目看了看身边的人,秦白易面色从容,低头细细的品着酒,小林爷的魂早就不知道飞到了那里,双手扒在栏杆上,恨不能一把扯开那碍事的帐子。 整双细腿出来,一条短无可短的薄锻紧裙松松垮垮的系着,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不多不少刚刚好,垂苏随着动作晃晃悠悠,盈盈一握的细腰从幔帐后缓缓跟着出来,肚脐之上镶着一块大红宝石,腰肢一扭便随着烛光熠熠生辉,不着寸缕的腰腹之间不停的随着琵琶笛音来回扭动不知疲倦,令人期待已久的上半身终是从里面出了来,酥胸半露,穿在上面的抹胸竟和万芩腰上的腰带差不多宽,上面垂苏缀着颗颗剔透的珍珠,沟壑清晰可见,细颈之上薄纱覆面,看不清面容,大而深邃的眼睛时而低垂时而妖媚,似乎在勾引着每一位宾客。 琵琶之音骤停,独留笛声婉转,一时间热血之气不再,只觉清悠飘扬,那胡姬单手执于鬓畔,缓缓抬手摘去了薄纱,顿时唏嘘惊叹之声皱起,立体的五官,尖挺的鼻梁,魅惑的红唇无时无刻的不再诉说着暧昧气息。琵琶之声复起,重又将面纱带了回去,随着乐声飞速的旋转开来,在楼下的宾客丛中,如翻飞的蝴蝶,一边旋转过每一个角落,一边用抹胸之上的垂苏轻轻的拂过每一位宾客的脸庞,旖旎氛围,立时可见。 舞姿乐声骤停,玉离款款欠身行礼,由侍从带着走到每一位宾客面前领赏。万芩看的心跳加速,心火燥热,红着脸收回了眼睛,一旁的秦白易喝着酒笑道:“看来萦尘贵妃当不得第一喽~” 林高义仍旧扒在那里,眼睛片刻也不从那舞姬身上挪开,直至那玉离到了他们的面前,方才离得远,如今靠的这般近,万芩惊觉,那美人比自己高了整整大半头,鼻尖瞬间充斥了大良从未有过的香薰气息。那美人挨个给三人行礼,抬头看向万芩时却是愣怔了片刻,复又弯着眼睛回了个魅惑的笑,万芩顿时又红了脸,好在林高义仍旧痴痴傻傻,摘下腰间的钱袋整个扔在了那侍从的红色托盘之上,看形态足足有三百贯,万芩被小林爷骗出门走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钱,尴尬的不知所措,秦白易笑着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三百贯道:“我和这位公子的。” “谢公子赏。”说话的是那举盘子的侍从,那玉离自始至终都并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认罚 长乐街上,万芩刚从温暖的凭栏轩中走出来不由得被寒风激的一哆嗦,秦白易将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又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中不轻不重的攥着取暖,男子温热的感觉立马围绕着万芩散了开来。 “你们觉得方才木樨琴弹的如何?”万芩轻声问道。 林高义带着些醉意的笑道:“自然弹的极好!” 秦白易一边帮万芩的手哈着热气,一边鄙夷道:“ 分卷阅读7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那你不打赏木樨!” 小林爷尴尬的呵呵笑道:“这不是,头脑一热,全给了玉离了嘛!下次来我定补上!” 万芩却道:“方才那首新曲明明是热闹的佳节之乐,可我不知为何隐隐听出了忧伤绝望之感。”许是女子本就比男子心思细腻的缘故,她总觉得今晚的木樨不像是她那日所见的那样灵动活泼,眉眼之中虽然极力掩饰,可仍旧是愁绪烦扰,她,想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伤心之事吧。 秦白易听言笑道:“别多想,没事的,人人有人人的难处,想来过几天就好了。” 万芩咬唇点了点头。 林高义走的快不见二人跟上,回身吵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快点啊!这大冷天的,还有心情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 万芩闻言只想冲上去将他揍一顿,这些天他倒是老拿她和秦白易取笑,不能惯着,打一顿就好了。秦白易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笑着拉起她的手,就跟了上去。 玩玩闹闹,一晃就到了二月底,虽说入了春,可还是冷的不行,今日豫王一行要回封地,临走前豫王妃去了父亲的陵前磕了头,自己远嫁豫州,竟是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又拉着弟弟含泪一通安慰,说了些贴心的家里话,便上了马车。秦白易自是要来相送的,这两个月,小王爷赵霆早早的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听说他今日要走,当日在天鲜阁的几个都来邕都城口相送,一番不舍和唏嘘后,赵霆独独的将西妙拉到了一旁,好生亲近的说了一番话,万芩看着温柔帮西妙拭泪的小王爷,有些愣怔,那泪水流淌,满脸难舍的真的是那个矜持自重的妙姐姐吗? 看着赵霆将西妙搂到怀中,万芩疑惑的看向了秦白易,秦白易看着她那大眼睛直觉可爱,俯身在她耳畔轻语道:“我有外甥媳妇了。” 万芩惊道:“他们......什么时候?” 秦白易不语,勾唇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远处的两人离别之语说完,赵霆复又走到他们四人跟前,抬手行礼道:“诸位不必远送了,年底再见,哈哈哈......” 复又看向万芩道:“我还有一事要求小舅妈呢。” 闻言万芩恨不得转身穿进城墙里去,耳根通红只是不语,秦白易斜眼看了赵霆一眼,也不接话,赵霆又看了看身边的西妙道:“还请舅妈,帮我多多照看西妙才是,我不在邕都,鞭长莫及。” 这下轮到西妙红了脸了,林高义朗声接道:“你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呢,定帮你好好照顾着,我们照顾人最在行了,这可是有先例的,是吧黑难,你看芩儿被我们照顾的多好!” 秦白易抬肘扛了他一下,明栾上前轻声道:“小王爷,王爷和王妃催了。” 赵霆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就此别过吧诸位。” 赵霆登上马车,掀帘笑着看了一眼众人,重又坐回了马车里,这两个月里他从未这般开心自在过。 城门口风大,挺禾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秦白易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听声转头就看到挺禾白了一张脸,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又咳上了?” 王实知笑着摆了摆手,待缓过劲来喘着气道:“无碍,风灌了进去。” 万芩看着他那双咳的含泪的眼睛,不免心疼,便问道:“沈大哥可有给你去信?换了新药了吗?” 王实知笑道:“来过信的,说开春了,要换新药,最近身上有些懒,就没有抓药,还是喝的旧方子。” 林高义道:“这怎么行,你身上犯懒着个人和我们说一下就行,我们帮你抓药,身体最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咳成这样了!走,进城抓药去!”说着就拉着挺禾进了城门。 西妙心中哀伤,心事重重的趋步跟上,刚温情不久便要离别,当真是让她心中悲痛。万芩刚要抬腿去追,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手腕,力气之大,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回身就看到秦白易冷了张脸,刚才还好好的,万芩心中发虚,小声问道:“怎么了?” 秦白易手上不放,一双桃花眼中略带寒霜,脸上却仍旧是笑容不失:“沈汀寻给你写过信吗?” 万芩心头一顿,若是全部坦言,他必会不开心,若是不说实话,他以后知道只会雪上加霜,到底说还是不说?正两下纠结,突然腕上一阵疼痛,万芩抬眼就看到了秦白易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 看她神情必是来过信的,可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做什么!难不成信上全是些缠绵悱恻之语不成!既是已经答应了自己,为何还要和沈汀寻来往,鸿雁传书!呵!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那他秦白易算什么!笑话吗?!想到这里,手上不由自主的使上了些力气,怒火填心,既是你舍不得沈汀寻,又为何要和我在一起! “疼!......”一声哭腔穿入耳中,秦白易猛然回过了神,就看到万芩眼中含泪,咬唇忍痛,慌乱的松开了手,就看到了那白皙的腕子上红肿带青的手印,自己妒火中烧,竟是伤了她!他伤了她!伤了他最在意的芩儿! 正慌乱无措,微凉小巧的手掌就放进了他的手中,秦白 分卷阅读7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易抬眼便对上了那滴落泪珠的眼睛,万芩垂泪含笑将他拉到一旁的小巷中,低声道:“他来过信,不过我都没回过,只在年前回了一封。” “你......” “嘘......听我说完,我在那封信上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答应了要嫁你。” 秦白易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芩儿......” 万芩害羞的看着他,缓缓的踮起了脚,在那张红润的薄唇上印下了一吻,在他耳畔轻语:“临渊,信我......” 秦白易心口顿觉一痛,手臂一把箍住了那纤细的腰,一手抬起了那张嫩滑的脸,在那小巧的嘴唇上加深了一吻,舌尖启唇,舔舐着心爱之人的每一方土地......他不该不信她的,不该的......一边亲吻,一边轻轻的用指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不知二人唇舌缠绵了多久,秦白易这才放开了气喘吁吁的万芩,额头相抵,哑声低语:“对不起......” 万芩倚在他的怀中,只属于秦白易的味道包围着她,让她觉得安逸无比,将那劲窄有力的腰抱紧了些,轻笑道:“不必说对不起,是我总没有说明心意。” 拉起她被自己捏青的手腕,心疼悔恨道:“还疼吗?” 万芩坏笑道:“疼!疼的不得了!”看着更加慌乱的秦白易,笑道:“所以要罚你!” 秦白易这才听出了她语中的嬉笑之意,终于勾起了笑容,低声道:“要罚我什么?” 万芩眼珠一转,笑道:“有了,罚你教我秦家枪法,你可愿意?” 秦白易愣怔片刻,眼中邪魅之气皱起,俯身在她耳畔道:“好,我认罚,只是......” 万芩被他耳语扫弄的发痒,缩了缩脖子呢喃道:“只是什么?” 就听他一声轻轻的坏笑,接着道:“只是......芩儿练了这枪法,就是我秦家的人了......原来......芩儿心里早就想做我秦家的媳妇了不成?” 万芩顿时羞红了脸,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闷闷道:“你胡说!” 秦白易心中顿时被甜蜜填的满满当当,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只笑不语,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娶回家去,再等半年就好,半年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芩儿就真正的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因着郭西庭还被扣在戎狄手中,虽说察善并未以他为要挟,可元丰皇帝还是失了脸面,也对不起年迈的郭洁,三月初一便下了诏书,派秦白易率二十万大军征讨西北,将郭西庭救出来。郭西庭身在戎狄腹地宝凉,此举何意,路人皆知。 廷尉府中,万荆喝着茶水,看着对面发呆的妹妹道:“怎么不去送送?” 万芩低头不语,脑中回想着前日秦白易让人脸红心跳的一番话:“我不要你去,离别在即,送了只会让我更加不舍,还不如不去,让我从此刻就陷入相思。” 万荆见他不说话,只道是她心中难受,也不多话。 行军之中,部队前行的前端,一匹枣红马上,银甲红袍的秦白易正看着手中的翠玉玦低头浅笑,临行前一日,想起了之前在西北只能空想思念,连件睹物思人的物事都没有,便粘着她要,芩儿随手解下了腰间一直佩戴的翠玉玦给了他,如今他也是有定情信物的了,轻笑着将那翠玉玦塞进了怀中,贴近心脏的位置,永远都是留给她的。 房中,万芩正做着冬书夫人留下的功课,银朱收拾着衣物皱眉翻找了半天,水苏忍不住问道:“找什么呢?翻箱倒柜的。” “小姐的翠玉玦呢?我明明记得给小姐挂上的啊!” 万芩书中笔墨一顿,沉声道:“不必找了,我送人了。” 银朱和水苏顿时讶异惊恐的窜到她面前道:“送人了!那可是夫人的遗物!是师祖钦赐的!” 万芩低头继续写着字道:“嗯,送人了。” “你倒是说啊,送谁了?” “送给临渊了。” “什么?那个常定侯?可......可沈公子......” 万芩顿了顿笔抬头认真道:“以后不必再说沈大哥的事了,如今,我和他只是朋友。”复又想起了前几日从南境来的那封信,一张残留着酒气的布帛之上,凌乱的写着一个“好”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只言片语,万芩闭上了眼睛吸了口气,继续写起了功课。 三个人之间行两个人的事,总有一个会变成局外人,曾经临渊是局外人,如今她心意已定,对不起沈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倒序了哦,各位宝宝最好准备啊 ☆、失踪 离邕都五百里开外的益城外,二十万大军驻扎,中军营帐中,秦白易正卸甲喝茶,行军疲累,今晚就在益城休整。 外面宋澄掀帘而入,就看见秦白易歪在案上假寐,正准备抬脚退出去,就听见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怎么了?” 分卷阅读7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宋澄赶忙走近躬身道:“扰了将军休息,臣该死。” 秦白易在上首睁开眼睛摆了摆手:“无妨,说吧,什么事?” “回将军,秦朗来了。” 秦白易一听这话顿时站起了身,秦朗是他特意留在邕都看着万芩的,好方便暗中照顾她,现在秦朗亲自来了益城定是出了什么事,心头莫名一紧:“快让他进来!” “是!” 秦白易将怀中的翠玉玦拿出来,紧紧的攥在了手心,直攥的指尖发白,骨头作响,不安的流出了汗,混着翠玉玦纹路滑腻的很,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秦朗快步掀帘而入,一见到秦白易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肩膀低垂着头,见此情形,还能如何!定是芩儿出了事! 秦白易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秦朗面前,却是看着他话到嘴边哽咽无声,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些心情,咬牙问道:“芩儿......怎么了?” 秦朗闻言抬头眼中含上了层泪珠,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吸着鼻子呜咽:“万小姐......万小姐......失踪了......” “你说什么!”虽说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叫芩儿失踪了!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失踪了!他不信!他不信! “你再说一遍!” 秦朗看着他苍白无力的眼神,终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爷!万小姐失踪了......生死不明......” 秦白易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秦朗,转身朝案几走去,步履虚浮,一个不稳,有气无力的倒在了案上,秦朗忙起身过来扶他,却见他唇畔勾起了一抹邪魅无比的轻笑,越笑越大声,终于混着那肆意的笑,眼角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泪水,张开手掌,那翠玉玦安静无声的躺在他的手心,被他手心中紧张的汗渍浸润的反着水光。 半盏茶的功夫,秦白易终于缓过了劲,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手中的翠玉玦,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回事?” 秦朗见他缓过了神,重回下首跪着,哑着喉咙道:“前天晚上,丞相大人宴饮右将军府和廷尉府。” “都有谁去的?一个不落的说清楚!” “是。出席的有王丞相,小相爷,右将军,林大公子,廷尉大人,万少爷,还请了凭栏轩的木樨姑娘弹琴助兴。” “后来呢?” “后来散席,都各自回了府,子时左右,廷尉府就着起了火。” “着了火?!” “嗯......火势凶猛,邕都的半边天都被烧红了......” “那府里的人呢!” “去救火的邕都府衙的人说,廷尉大人的尸首找到了......在书房里,那是最先烧起来的地方......下人们的尸首全都聚在后院,无一幸存……” 秦白易顿时被堵了喉咙一般,看着跪在地上的秦朗半晌说不出话:“那......芩儿和枝临呢?” “府令命人翻找了五六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万少爷和万小姐......” “没找到......没找到......” 宋澄早就在帐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又听着秦白易丢了魂一般的喃喃自语,终是忍不住从外面进了来,扑通一声跪在秦白易的面前道:“将军!将军不该如此,现在看来,没有消息岂不就是好消息!万小姐如今只是失踪,并不代表她就已经......” 秦白易看了看手中的翠玉玦,又看了看那和芩儿长相相似的面容低声道:“是了,芩儿只是失踪了,找到她就好了!” 抬头看着宋澄和秦朗道:“你们二人带三百人,一路向南寻找,如今......芩儿要是活着,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北上来寻我,另一个就是南下去灵仙药庄,你们定要仔细寻找,目前还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定要先一步找到他们!” “是!” “是!” 秦朗和宋澄领命出了营帐,秦白易一下瘫软在绒垫上,指腹抚过那玉玦上的纹路,心口仍旧抽着疼痛,那句软糯的“我等你平安归来”还残留在他的耳畔,他才走了没几天,就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芩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你要我平安,我也要你好好的活着! 灵仙药庄中,饶是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莫关听了下属的禀报,手中也是一抖,茶水泼在了一尘不染的白衣之上,留下了一片茶渍,从南境回来后就一直颓废无声的沈汀寻一下从外面冲了进来,从前那般的温润如玉,如今每天都是满身的酒气,衣着散漫,头发凌乱,一下跪在了莫关的跟前,也不说话,却也是不起来。 莫关放下茶杯,心疼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罢了,我和你一道去,南境的事也该告诉师父一声,你起来吧,收拾收拾,通知一下苏叶他们六人,即刻出发。” 沈汀寻哑声道:“是。”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莫关无奈的摇了摇头。 灵仙药庄自师 分卷阅读7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父创立以来就被授了命,不参与朝政,不卷入官宦,可莫关心里明白,自义父失踪的那一刻起,灵仙药庄就不再是独立山野的闲散之处了,师父进了皇城,怎么可能会全身而退,自己的妹妹嫁给万恪的那天,他郑开也被束缚了臂膀,这世上多得是身不由己,能真正做到无拘无束的又有几个,就算是灵仙药庄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雍宫大殿内,赵琅坐在上首,皱着眉紧呡着嘴唇听着邕都府令汇报着情况,朝廷命官,一夜灭门!简直是胆大包天!万恪位列公卿,执掌刑狱,乃是大良的律法化身,刚正不阿,公正廉明,若当真是人为,此人显然居心叵测,公然挑衅刑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赵琅重重的一拍案几,把跪在下面的邕都府令吓得三魂丢了两魂,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就听那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此案疑点颇多,万恪身居要职,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孙随!” “臣在。” “寡人命你七天之内查出事情的真相,你可有异议?” “启禀陛下......微臣......这......” “有话就说!” “是。回陛下,这涉案官员过多,万大人生前最后又是出现在丞相大人的宴会上,臣人微言轻......所以......微臣......” 赵琅眉头紧蹙一拍案几,孙随立马吓得头贴在了地上:“如今寡人授命你全权负责此案,你还有什么好怕的!罢了,杨真,去传魏明来!” “是。” 孙随立马心中有了底,这郎中令魏明一直是陛下的亲卫,镇守皇城,如今叫他来,定是帮助他一道破案,好给他在背后撑腰,这般想来竟是有些得意。 不多时,郎中令进了来,通身的御林军铠甲穿的一丝不苟,剑眉横立,武将气概不输故去的秦惜。 “臣魏明参见陛下。” “起来吧。” “是。” 赵琅看了看仍旧趴在地上的孙随,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魏明道:“廷尉府出了事,想来你也知道了,现在寡人命你协助孙府令彻查万恪一案,听从他的调遣,七天之内查明真相,不得有误!” “臣遵旨!” “孙随?” “微臣在。” “还不领旨?” “臣领旨,定不辱皇恩。” 规正街上,早就被邕都府衙的衙差们封了大半条街,庄重森严的廷尉府还残留着烧焦后的余烟,前厅还好,没怎么被火势牵涉到,可后院木桩横梁堆砌了一地,再也看不出来曾经的布局,尸首一具接着一具的被抬出来摆在堂前,炭火之气就着焦灼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府邸,血腥味让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府衙如同人间炼狱!呛人的烟熏让人忍不住喉头发痒,王实知和林高义怔怔的看着这熟悉的一砖一瓦,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切就像梦境一般,前一刻还在嬉闹玩耍互相嘲讽,后一刻却是生死不明。 王实知凭着记忆中的道路,寻找着万芩的房间,那曾经的闺阁如今就是摊在地上的一堆废墟,俯身蹲下,苍白的指尖在灰烬中找到了一支如意杜鹃钗,轻轻擦去那上面的黑色印记,他曾经见她戴过,俏丽的人儿就喜欢这些活泼生气的物事,林高义低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哑声的唤了声:“挺禾......” 王实知对着万芩没有秦白易那样的心思,可自己打心眼里喜欢着她,就像是他家中的妹妹一般,他生病了她会关心,她贪玩了他也会心疼,不知不觉自己原本和临渊和高义的中间紧紧的缠了个万芩,这个比他们小上好些又成天玩闹的小姑娘,这个他们每个人都心疼关心的芩儿。 想到这里,不由的喉头一紧,重重的咳了出来,一声接着一声,心肺抽痛,怎么也停不下来,口中一阵腥热,一口血块吐了出来。 “挺禾!”林高义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从袖中扯出一块帕子,有些慌乱的给他擦着嘴角残余的血迹,却见王实知苍白的脸上扯了抹让人心疼的笑,毫无血色的唇瓣无力的一开一合,可林高义听得清楚,那细弱的声音在等待自己的回答:“芩儿......她会没事的,对吗?” 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滴落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打在手上,烫在心里,林高义颤抖着嘴唇,慌不择路的点着头:“嗯!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还没喝她和临渊的喜酒呢!” 怀中虚弱的人,无力的笑了笑,好像放心了一般,嘴角又流出了一行血水,毫无生机的晕了过去。 “挺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的收藏~(o^^o) ☆、寻找 邕都城外的树林里,“嘶~”万芩抬手擦了擦被树枝划破的脸颊,料是流血了,梗着脖子望了望天,有道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一点没错! 林中寂静无声,刚入春不久连虫鸣都听不见分毫,低头看了看怀中呼吸急促的万荆,不禁紧了紧胳膊,就算是夜幕无光,她也能隐约看出万 分卷阅读7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荆那越发乌青的嘴唇,从袖子里掏出了上次舅舅送给她的礼物,那里装的是能祛百毒的凝毒丹,舅舅走的那日她还心生抱怨,怪他送的礼物不中用,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太愚蠢,小心翼翼的抬起万荆的头,好不容易喂进去一颗,毒发太快,万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五脏俱痛,苦不堪言,晕厥之中还口口的吐着血。 先前万芩已经喂了一颗,可毒性太强,有人是想要她哥哥必死! 万芩站起身子,躲到一棵树后悄悄的看着林子外面的火光,那些恶徒追了他们快一天一夜,看这架势像是要将她万家斩尽杀绝方可罢休! 可怜她父亲一生捍卫大良律法,以身作则,断案公正,可就是这样还是惨死他人之手,回想起父亲倒在书房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和自己来不及奔逃的追杀,万芩眼中头一次露出了狠决!她今日定要逃出这生天!要让哥哥平安的活着!要查清真相!为父亲报仇雪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要将她万家灭门之恨! 弯腰将哥哥轻轻的扶起,搭在了背上,脚步沉重的朝密林深处逃去,纵使她平日舞刀弄枪,可她到底是一介女流,更何况她已经背着万荆逃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浑身脱力一般眼中发黑,可她不能就这样认命!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屈死! 小声的对着肩上的哥哥低语道:“哥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益城外的军帐中,秦白易焦急的在里面来回的踱着步,芩儿已经失踪了快两天了,仍然毫无消息,担忧和不安无时无刻的不在摧残着他的心! “将军你已经一夜没合眼了,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您先去休息片刻?”下首的亲卫小声道。 “不必!你出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秦白易紧皱的眉头,亲卫无声的退了出去。 忽而军帐从里面一把被掀开,秦白易大跨着步子就要牵马翻身而上。 “将军!你要去哪里!”那亲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缰绳道。 “放开!”马上之人怒目圆瞪,平日里脾气甚好的一个人,现在通身的戾气让人不由的从心底感到害怕! “将军!”那亲卫瑟缩的一颤仍旧是没有放开手。 “我让你放开!” 秦白易扬声怒喝,手中的马鞭攥的指尖发白,喧闹之声立时四起,两人的对抗引来了其他将士,新任的步兵校尉曾经是跟着秦惜的副将,闻声也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上前看了看马上一脸怒气的秦白易,又看了看不依不饶的亲卫,皱眉询问道:“将士无召不得擅离军营,将军,你要去哪里?” 秦白易闻言从马上翻身落下,将马鞭“啪”的一声扔在地上,带着怒气的邪魅眼睛扫了一眼众人,转身进了中军大帐。 紧跟着进来的步兵校尉见帐中只有他二人,便放低了声音道:“临渊,我知道你要去哪里,可你不能忘了,你除了是秦白易,你还是中军大将军!” “可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芩儿还在外面生死未卜,我却什么也不能做!如今她是最需要我的时候,可我只能眼睁睁的坐在这里等消息!不让我亲自去找她,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白易!你糊涂!”任忠原本准备倒茶的手,一把将杯子扫到了地上,转身瞪着喘着粗气的人吼道,见秦白易愣住,缓了口气:“万小姐如今生死不明不错,可也不是只有你一人在担心,且不说陛下已经亲自下了旨彻查此事,宫中御林军定会全力寻找,就是灵仙药庄必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虽说莫关一直远离朝野,可事关他亲妹妹的血脉,怎会置之不理,昨日你又调了三百人南下,这多方的保护和搜寻难道还不够吗!” 秦白易欲言又止,皱着眉头说不出一句话,任忠将他一把按在席垫上,挨着他坐下道:“如今老将军去了,除了豫王妃,秦家就只剩下你了,将士天职服从命令,天子让你出征,哪有半路折返的道理,私调三百亲卫本身就已触犯了军纪,二十万将士可都在看着你呢,白易,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有所交代!” “可是......” 任忠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万小姐定会平安无事的!” 秦白易愣怔的半晌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破碎的杯盏出神,就在任忠快要走出营帐的那一刻,身后才传来他的喃喃细语:“但愿如此......” 江南通往邕都的官道上,一行八骑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丝毫没有半点疲惫之色,莫关驱马追上前面的沈汀寻道:“前面驿站停下休息片刻,也好打探一下芩儿的消息。” 沈汀寻本不想停下浪费时间,可一听师父的后半句话,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莫关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情字当头,万事皆难,如今他们八人在路上不吃不喝不歇已经一天一夜了,就是他也有些吃不消,马都有些耐不住吐着白沫,后面的药庄六侍卫显然也撑不了太久,可自家的徒弟像中了邪一般不知疲倦,恨不得日行万里,片刻不停。 之前见他从南境 分卷阅读7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回来魂不守舍的样子倒真是吓了一跳,好好的孩子把自己折腾的半人半鬼,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出来见人,通身的酒气半里路上就能熏死个人,问他话也不回答,莫关经历丰富,一眼便瞧了出来,料是被自家外甥女给回绝了,如今好不容易活了过来,芩儿又出了事,就折腾吧,年轻的时候不折腾什么时候折腾。 到了驿站,大家都送了一口气,苍术忙着给马换掌喂料,佩兰和泽兰进去点茶点,苏叶去柜上打听万芩的消息,川穹和将离出门查访,沈汀寻坐在桌旁不语,只静静的低头擦拭着手中的玉笛,莫关看他反反复复来回擦拭,不知道停下来,忍不住小声开口道:“汀寻,好了,已经很干净了。” 沈汀寻抬头露出了双无神空洞的眼睛,莫关心中一紧,忙抬手往他手中塞了杯水:“别担心,会找到的。” “嗯。”接过杯子,沈汀寻隔了半晌轻声应道。 不一会,六侍卫回了桌旁一一坐下,沈汀寻急切的看着苏叶道:“怎么样?” 苏叶却是无声的摇了摇头,没有邕都路过的女子,没有受伤的女子,没有被人追逃的女子,没有被人劫持的女子...... 一时间桌上又恢复了静默,沉闷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莫关伸手在自家徒弟的头上揉了揉:“没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休息片刻,继续朝邕都那边找。” “嗯。” 王实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喉头灼热,却又止不住的咳嗽,一阵一阵的牵扯着心肺,让他无力瘫软,外间的林高义闻声立马冲了进来:“可算是醒了,可还难受吗?” 王实知有气无力的扯了抹笑,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除了会让人心疼,什么也起不了作用,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说着话就晕倒了,怎么能让人放心的下。”林高义小声抱怨道,昨日当真是把他吓坏了,手足无措的将人抱着一路跑回了丞相府,纵使王丞相怎么劝说他也不愿离去,不亲眼看他醒过来,又怎么能走。 “我没事。”王实知无力的闭了闭眼,复又略含水光的睁开问道:“找到了吗?” 林高义俯身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抿着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还没?!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快要将肺都要全数掏出来的咳嗽,林高义顿时慌了手脚,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急急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临渊那边也得了消息在找,没事的!” “我着急......”缓过劲来,王实知虚弱的说道。 “我知道你着急,如今谁不着急!临渊急,莫关先生急,你急我也急,怕是沈汀寻也比你我都要急!可光急有什么用!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若是找到了还好,若是一直找不到,你是不是就不要这身子了!”林高义心疼又气恼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继续道:“挺禾,为着芩儿,为着大家,为着......为着我,好好的照顾自己吧,算我......求你了......” 王实知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和他一道长大的人,是了,如今大家都急,可自己这副模样又算是怎么回事,半死不活的又给谁看? 抬起虚浮的手,凑到了林高义的脸上,轻轻的帮他抹去了眼角那滴泪珠,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如既往温润的笑容:“我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 林高义愣怔的看着那浅淡的笑,仿佛那笑中有双无形的手在将他往里面拽着,如今的他,只想沉沦其中,不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多了一个书签,采采感谢宝宝们~ 浑身都充满了动力!( ̄? ̄) 今天台风来了,风大雨又大,台风中心的宝宝们注意安全啊~ ☆、依靠 “宋侍卫!有消息了!”一兵士从外面跌跌撞撞的闯了过来,还没站稳呢,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回话!在哪里!”宋澄闻言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邕都城北郊的那片林子里,有猎户看到过一女子背着一个男子夜间行路,像是身上还带着伤,听那人描述听着像是万小姐和万公子。” “好!总算是有些消息了!”宋澄转身对着两人道:“你立刻赶往益城,告诉将军已经有了消息,让他放心,你去通知秦侍卫让他与我汇合沿路南下寻找。” “是。” “是。” 宋澄见刚刚汇报的兵士还不退下,疑惑道:“怎么了?” “猎户说那晚林外灯火通明,像是也有人在寻找他们,不过面色不善,林中两人又好似在躲藏......” “不好!”宋澄皱紧眉头,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焦虑之色,朝着那人道:“你赶紧追上刚刚去找秦侍卫的那人,就说不必汇合了,有人追杀万小姐,恐生异变,我带人先行一步,让秦侍卫快些赶来。” “是!” 宋澄胡乱的拍了拍衣袍上的灰 分卷阅读7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尘,翻身坐上了马,身后一百多人一扫赶路的疲惫之态,严阵以待,一声令下,绝尘而去。 邕都府衙内,孙随一把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看着衙差道:“她果真是如此说的!” “千真万确!” “快将她带进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是!” 刘家村外,万芩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腹内空空如也,也只有夜间才敢出来随手揪些野果充饥,哥哥中途倒是清醒了一回,囫囵的喂了些水又昏了过去,,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已经被万芩用计甩了几里路,可她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明月高悬,亮如白昼,万芩越发的小心谨慎了起来,身上早就换上了沿路偷来的粗布男衣,这般也好掩人耳目些,看了看哥哥因毒散去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心安的松了口气,将万荆从藏匿的草垛中掏了出来,咬了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背上了身,亦步亦趋的艰难朝村子里走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背着哥哥走走停停的往北逃了一百多里,不知道临渊知不知道她还活着,不知道临渊有没有来找她,不知道......不知道邕都里面怎么样了,父亲的死因查明了没有...... 两天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廷尉小姐,如今却像只野狗一般四处逃窜,父亲和哥哥赴宴回府,自己若不是恰巧去宗正司找冬书夫人,怕是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那晚当她回府时,父亲的书房正雄雄的烧着,连着自己的房间,火势凶猛,家丁竭力扑救仍是无用,万芩不顾阻拦冲进去时,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然毒发身亡,周身是血的父亲,还有在地上挣扎的哥哥,那副情形万芩到死都不会忘记!拼着全力将哥哥从火中救了出来,还没站稳就听见水苏的惊叫:“小姐!小心!” “啊!”一只利箭从暗处射来,正是冲着她的位置,原本该让她毙命的毒箭,直挺挺的插在了水苏的心口。 “水苏!” “小姐......快走......” 万芩抱着哥哥,执着的回身看着这个陪伴自己长大的姑娘,泪水模糊了双眼,刚要去将她拉过来,又是一箭! “快走!走啊!” “水苏!”万芩声嘶力竭,除了呼喊她的名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银朱一把将万芩推进了后院,唤来众家丁围着她和哥哥,护送她出了府门,看了一眼满脸污渍的万芩微笑道:“小姐,快走,别让我们这么多人白死......”转身用力关上了门,厮杀,呼救,血肉破开,踩踏,箭矢呼啸,夹杂着刺鼻的硝烟,血腥之气顿时从那扇门后传了过来...... 没完没了的杀戮和延续不断的哀嚎,让万芩心头滴着血,攥着哥哥衣襟的双手狠狠的嵌了进去,唇瓣被咬的汩汩出血,可她只能忍着,只能忍着!为了父亲!为了替她而死的水苏和银朱!为了那些保护她的人!她只能忍着! 仇恨总会赐予人生存下去的力量! 万芩将晕过去的哥哥一把扛到了背上,朝城北的小巷中逃了出去。 逃亡的这两天,万芩一直不敢回想那晚的地狱场景,现在鼓起勇气还是心中恐惧,抬手准备擦拭汹涌而出的泪水,可那曾经白嫩细滑的手上,早就已经伤痕累累,正愈发心酸难过之际,身后一只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眼睛,虚弱温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贴着耳朵传来:“芩儿......不哭......别害怕......” 那熟悉的声音,让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将背上的人轻轻放下,就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睛:“哥......”原本呜咽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哥......你终于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除了逃,什么都做不了......我该怎么办......” 万荆抬手将小小的人搂进怀里,揉了揉那乱糟糟的头发,小声道:“芩儿别哭,你做的很好。”可怀中的万芩听了这话哭的更厉害了,到底还是个孩子,才多大就经历了这样的惨剧,父亲已逝,长兄如父,原本该自己顶起半边天的,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做到,倒是让这小小的孩子担负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的苦,看着万芩崩溃痛苦一颤一颤瘦弱的身体,万荆像小时候安慰她那般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她定是吓坏了,定是也累坏了...... 一下接一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仿佛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般,让万芩安逸又舒适,不由的往那温暖的怀中又缩了缩,万荆垂眼就看到了熟睡的脸颊,两夜不敢睡觉的人,在哥哥的怀里安心的做着梦,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眼角残余的泪珠,起身抱着万芩往树丛中靠了靠,身体里的毒清的差不多了,低头看着万芩小声道:“放心睡吧,下面一切都有哥哥给你撑着......” 官道上,莫关看着身侧的沈汀寻道:“要进邕都城吗?” 坐在湖畔洗脸提神的人,略顿了片刻道:“不必了,直接往北边找吧。” 莫关点了点头,想来这么些天,芩儿也不会还留在邕都城里,只是......又抬头看了看布襟擦脸的徒弟不免又是一阵 分卷阅读8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痛心,芩儿在北上和南下之间终是选择了去找秦白易...... 益城军帐中,秦白易扶额假寐着,外间突然一兵士冲了进来,到时将秦白易吓了一跳。 “将军!将军!有消息了!” 秦白易快步冲到那人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道:“找到了吗?!在哪里?!” 那兵士瑟缩的看着那双骇人的眼睛:“还没有找到,只是有了万小姐的消息,宋侍卫怕您担心,就派小人先回来禀报一声。” 秦白易无力的松开了手,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眼前一阵眩晕,只是有了消息,还没有找到人......还没有找到......已经整整三天了,芩儿,你到底在哪里!再找不到...... “再找不到......我怕我会疯了......”秦白易小声的呢喃道。 身后兵士跪在地上,见他眼神空洞无光,小声唤道:“将军......” 秦白易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伸手将怀中的翠玉玦拿了出来,好在自己临行前跟她讨了这个东西,如若不然,呵,他怕是真的已经疯了,指腹轻抚,冰凉的触感传入心肺,直教他全身颤栗,芩儿,求你了,快让我找到你吧...... 邕都府衙内, 孙随高坐上首,下端坐着协同办案的郎中令魏明,“啪”惊堂木一拍,孙随尖着嗓子开口道:“下跪者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只见堂中一女子,身段纤纤,眉眼带笑,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闭月羞花,环佩玲绕,脂粉飘香,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灵动欢脱,抬头看着孙随浅笑道:“贱妾凭栏轩木樨,特来投案自首。” 孙随被那笑勾的神魂散乱,正迷乱之际,忽听魏明轻咳了一声,顿时缓过了神,尴尬的冲魏明笑了笑,复又问道:“木樨,本官问你,你说廷尉大人是被你所害,可有证据?若是胡乱替人伏法,本官可要治你个扰乱公堂妨碍办案之罪!” “启禀大人,万恪确是为贱妾所杀。那日王丞相宴饮群臣,木樨有幸被丞相大人请到府中弹琴,利用身份之便,在万大人和万公子的酒中下了□□合浆草,待万大人回府之际,又带着收买的杀手潜入廷尉府中放火烧了宅院。这是剩下的合浆草,还请大人过目。”木樨说毕,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漆黑的瓶子,托在手中。 孙随从衙差的手中接过那瓶子,又传来了为万恪验尸的仵作。 “回大人,这正是万大人所中之毒。”仵作查看后道。 孙随闻言,这才心中一紧,差点被这美貌给骗了,生气的敲了下手中的惊堂木:“木樨!你为何要谋杀朝廷命官!” 木樨垂头片刻,复而抬眼笑道:“万恪曾杀我全家一百六十余口,大人你说我为何要害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的书签收藏~ ☆、仇恨 “大胆!万大人乃大良肱骨,执掌刑狱,为人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岂可容你在此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你说万大人杀你全家一百六十余口,是何缘故!” “大人你可记得十五年前邕都周府谋逆案?” “那宗案子乃是万大人亲自审理,本官当年跟在万大人身边,自然是知晓的,太中大夫周白嗣乃前朝幸存余孽,辜负皇恩,谋逆篡上,在家中私藏天子玄衣佩绶,招兵买马,蛊惑人心,幸得万大人查明真相,才揭露其不臣之心!” “大人说周白嗣私藏天子玄衣佩绶,招兵买马,可是亲眼所见?”木樨眼中带着丝诡异的笑,启唇问道。 “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周白嗣都当庭认罪,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 “大胆刁妇!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木樨停下笑声,从地上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孙随的面前,狠厉开口道:“大人还真是听话啊,万恪说什么你都信!好个人证物证俱在!所以当时就没有听他辩驳一句,没有人敢上前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万恪他到死都被人称颂清正廉洁,大公无私,可周白嗣呢?一生做尽善事,温和不争,最是本分守规矩,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大逆不道!心怀不轨!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孙随看着眼前美艳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阵寒凉,额角细汗流出,他怕了...... “你到底......是谁?” “贱妾木樨,刚才大人已经问过了。不过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周,灵,采。” “你是......” “大人不知,当日事发之时,我母亲正值临盆,大乱之中拼死生下了我,由府上一位厨娘放在菜篮中带了出去,十五年里,厨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母亲说‘采儿长大了,要替我们报今日之仇!’” 孙随看着木樨诡谲的眼睛,背后汗毛倒立,双手微微的打起了颤,愣愣怔怔不知该如何是好,当 分卷阅读8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年之事确是没有追下去巡查,因为证据确凿,又有周白嗣亲卫亲口证词,故而陛下亲自下旨,斩尽杀绝,不留一人!可现在平白冒出了个周白嗣的后人,还带着从地狱中来的仇恨之心,灭了万恪一门!小小女子,狠厉之心比山间豺狼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现在除了害怕就是恐惧! 倒是坐在下面的魏明,看着孙随那不争气的样子,满脸厌恶,又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木樨,拍案而起:“刁妇,公堂之上岂容你为所欲为!”武将洪亮如钟的威严敲打着堂上每一个人的耳膜,木樨自然也是被吓了一跳“还不跪下!” 木樨闻言,看着魏明不再说话,缓缓的跪了下去。 魏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转身看着仍未缓过神来的孙随道:“孙大人,你还不继续?” “啊?......哦......下官这就继续审问......” 孙随清了清嗓:“木樨,快将你的同伙一道招供出来,本官可替你在陛下面前求情,免你凌迟之苦。” 木樨闻言轻笑一声道:“回大人,那些人都是江湖死士,从来都是谁给钱就替谁办事,现在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休要信口雌黄!来人!上刑!打到她招供为止!” “是!” 木樨无声的望着孙随,仍旧嘴角含笑,默默无争...... 邕都距益城三百里处的小岩山上。 “快!就在前面!快追!”身后追赶的人马,为首一人提刀朝前,大声喊道。 一声令下,身后紧跟的一众几十人飞速的朝前冲去! 万荆在前拉着万芩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的追兵,一边朝北边的山林中躲藏:“芩儿快!” “哥!小心!”话音未落,万芩从背后飞身将万荆扑倒在地,身后刚刚停留的地方赫然的插着三只箭羽,还未缓过神来,只听耳边呼啸,万荆上前一把搂住万芩就地朝前滚了几圈,源源不断的箭弩从背后不知疲倦的像他们飞来!不待万芩缓过神,万荆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用上轻功,在林间穿行开来! 万芩看着万荆嘴角流出的那抹鲜血,料是余毒未清干净,强行运功的后果,可现在除了这样还能如何!万芩快速的甩袖将眼角的泪水擦去,跟上哥哥的脚步。可身后的追杀他们的人显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灵仙药庄独门的踏云步都不能将他们甩开,身后的人越追越紧,嗖嗖的箭矢还在他们周身之间穿梭,稍有不甚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这样的生死之际,万芩看着哥哥的背影,脑中竟蹦出了大不了就这样一死了之的混账想法!不!不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绝不!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万荆嘴角的血流的越来越多!踏云步也越跑越慢! 撑不下去了!一口辛热涌上喉头,万荆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妹妹,咬着牙,硬生生的将那口灼热的血咽了下去! 忽然万荆一个躲闪不及,闷哼一声,倒了下去,万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托住,就见一只箭正直挺挺的插在他的背上!另一只则射中了他的大腿! 万芩顿时红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哥哥,抬手一把将那两支箭拔了出来,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好!既是不让她活命!那还不如临走前带走几个以解心头只恨!!她万芩何曾怕过!她身上流淌着的是大良最威严的血脉!虽不如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士,可她也不是个懦夫!铮铮铁骨的女子,面对仇恨就该杀向四方!先前逃命是为了报仇,可现在既是活不成了,那就来啊!让脚下的山林饮下这群恶徒的血肉! 身后的那群人看着站在身前满身戾气犹如鬼魅的万芩,竟是胆怯的朝后退了几步!为首那人一把抽出腰间的刀,颤着声音大声道:“她一介女子!怕她作甚!上!” 万芩闻言一双怒目犀利的扫了过来,缓缓抽出腰间的墨清,顿时山林之间,寒光乍现,原本就吹发即断,此刻就着万芩的恨意,墨清竟像是通了人性一般,杀意立显! 健步如飞,行如鬼魅,隐蔽快速,只一瞬,来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喉咙一凉,刺痛袭来,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再看万芩,已然冲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 那群人将万芩紧紧包围其中,一波接一波的轮番上阵,再如何厉害的高人怕是也受不住这般进攻!逃窜了四天,食不果腹,万芩早已濒临崩溃,脸颊上多道伤口静静的渗着血,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尤其是右腿,长刀划过,痛到撕心裂肺!险些让她跪在地上!身下尸体遍地,鲜血恒流,墨清举在手间,滴答滴答的往下叫嚣着战果,看着周身围绕的敌人,万芩早就杀红了眼! 万荆撕扯了一块衣襟,狠狠的将大腿上的伤口扎住,缓缓扶住身后的石头站起了身,捡起地上一把长刀,站在了那群人的身后!芩儿要孤身赴死,他怎么能独活!怪只怪他这个当哥哥的不中用,没能好好的把芩儿护在羽翼下长大...... 万芩在内侧给了哥哥一个眼神,忽而起式,外侧万荆默契的携刀来砍,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招式和功夫,全凭着身上 分卷阅读8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最后剩下的力气来厮杀! 二人正精疲力竭,慷慨赴死之际,忽听北边一对人马向他们冲了过来,杀声震天!万荆像从前那般温润的看着万芩,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万芩眼角清泪滑落,沉默无声,如今当真是已然无力回天,老天爷不让他们活...... 沈汀寻一马当先,身后莫关和六侍卫紧随其后,在刘家庄外飞驰而过!连夜赶了四天的路,终于有了消息!芩儿!等我!一定要等我! 丞相府中,林高义正托着王实知的半边身子灌着药,药石苦涩,看着他皱紧的眉头,林高义俯身从案几的匣子中取出了一块桂花糖,放进了毫无血色的唇瓣中。 挺禾含着糖,轻轻笑道:“你快些回去吧,都三天不着家了,右将军和持明兄该着急了。” 林高义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小心的给他擦着嘴角的药渍,低声回道:“等你病好些了我再走,府里我已经命人回去过了,说这两天我要待在你这里。” 挺禾也不理他,径自躺了下去,由着他给自己拢着被子,刚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道:“芩儿......有消息了吗?” 林高义手中动作一顿:“还没有......” 挺禾皱紧了眉头,睡意全无,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人再多说一句话...... 王丞相书房内, “啪......”王枫一把将杯盏砸到了面前人的身上,滚烫的茶水在锦袍之上袅袅的冒着热气,天气寒冷,衣着厚实并未被烫到,那人伸手掸了掸身上的茶叶,淡淡谄媚开口道:“丞相大人别生气,持明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教大人这般生气?” 王枫坐在上首威声道:“你心里应该清楚!” 林高维端起茶壶,慢悠悠的重新给他斟上茶水道:“大人可是怪持明在宴会上下了手?” 王枫闻言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之前不是说好只是在宴会上探探底细,不动手的吗?如今你叫我陷身其中!如何是好!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要是我受了牵连,你自然脱不了干系!” 林高维笑着将王枫扶着坐下,可王枫哪里肯听他的,一甩袖子,砸到了他的脸上。 林高维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决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了下去,躬身道:“丞相大人放心就是了,持明做事自然谨慎周全,如今万恪的死,邕都府衙里,已经有人认罪了。” 王枫闻言转身疑惑不解的看着身前这位年轻人,却见他踏着官步俯身凑到自己的耳畔就是一通细语。 “果真?”王枫仍是有些担心。 林高维举起茶杯递到他的手上笑道:“千真万确,大人信我就是了,如今万恪的死,可是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王枫看着他那笃定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将那杯茶轻呡了口。 林高维亦拿起杯子笑容淡淡的品起了茗...... ☆、峰回路转 小岩山上,万芩和万荆一边看着面前的敌人,一边无声的望着北边杀来的那队雄雄之师,无尽已然回天乏力,原本只有眼前的敌人还可拼死一搏,可身后来的足足有几百人!怕是神仙来了也不一定能将他们二人救出去吧! 正绝望无助之际,忽见那队人马前面站着一位清秀小将,身披战甲一身武袍,甚是好看,就见他提剑上前,望着一身男装满身伤痕的万芩,躬身行礼问道:“可是万小姐和万公子吗?” 虽说万芩和秦白易在邕都总是腻腻歪歪,可秦白易只要是去找万芩就不会将宋澄带在身边,所以他自然是没见过万芩的,更何况是万荆呢。 万芩怔怔的看着那清秀小将,白皙的脸蛋,虽为男子一双杏眼却生的顾盼生情,复又回头看了眼苍白了脸色的万荆,不知该不该答,若是友还好,若是敌...... 万荆思索了片刻,上前不经意的将万芩挡在身后,回礼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那名小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复又重新沉思了片刻,抬手道:“在下是秦将军麾下亲卫宋澄,奉命前来护送万小姐一同前往益城军营,空口无凭,还请万小姐将秦将军留给您的信物递来一观。” 包围万芩的敌人闻言不由的慌乱起来,若真是秦白易的部队,他们这剩下的区区数人,哪里还有活路! 万荆盯着宋澄看了片刻,仍是不太敢相信,毕竟如今他们兄妹二人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抬头朗声道:“宋侍卫可有秦家军信物?可先拿予我一看究竟。” 宋澄闻言,一扫众人,从腰间掏出一个秦家军亲卫令牌,缓缓上前几步,举在面前,万荆看着那上面清晰的秦字,顿时舒了一口气,余光瞄了一眼万芩,点了点头。 万芩小心翼翼的从包围中退了出来,眼睛丝毫不敢懈怠,生怕贼人偷袭,慢慢抽身来到离宋澄五步远的地方,扬手将手中的墨清扔了过去。 宋澄一把接住,握着匕首一端,看了看万芩,抬袖擦去了上面的血迹,寒光立显,匕首身上小小的秦字无声的说着万芩 分卷阅读8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的身份。 待宋澄看清了那字,立马单膝跪下,抱拳在前,身后百人也齐齐跪下:“在下宋澄见过万小姐,万公子!将军现在益城,日夜担忧万小姐安危,还请万小姐和万公子速速和我一同前往益城与将军汇合!” 身后敌人闻言缓缓向后退去,宋澄一个眼神朝身后扫去,前端十几个将士立马冲了过去,三两下活捉了他们。 “小心!别让他们自杀!”万荆语落,就已经死了七八个,宋澄眼疾手快抓住一个捏住下巴,一个使劲,那人下颚应声分离,齿后的□□被拔了出来!宋澄一把将他扔到后面的兵士手中,交代严加看守。 万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差一点自己就死了!差一点父亲的仇就报不成了!还好有临渊......还好他先找到了自己...... 万荆听着她不住的哭声,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两人身上都没有了一处完好的地方,,万芩不住的抽噎着,这么多天了,也该让她哭出来了...... 宋澄忽听身后山林间传来脚步声,提剑飞身而去,那人也抬掌来接,一时间宋澄竟有些支持不住,白衣翻飞,掌风浑厚,怕是只用了不到三层的力,身后士兵见状也来相助,不料那人身后又飞出了六人和一青衣男子,个个都是高手,正招架不住,忽听万芩惊呼出声:“舅舅!沈大哥!” 万荆也拖着受伤的腿跑了过来,这才看清了来人。 莫关闻声收了掌式,回头就看见了一脸血污浑身是伤的可怜人:“芩儿?”复又看了看站都站不稳的万荆,心疼的喊了声:“枝临?” 沈汀寻闻声从莫关背后跳了出来,一把扶住虚弱的万芩,浓郁的药香立刻将万芩包裹了起来,万芩看了看满脸疲惫风尘的人,嘴角无力的扯了抹笑,似不经意的从他怀中挣了出去,轻声道:“沈大哥。” 沈汀寻手中一空,脑子里也随即空了片刻,复又看着万芩笑了笑。 宋澄见来人与万芩相识,便收起了敌意,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万荆,万荆满怀歉意的笑道:“这是我舅舅灵仙药庄的莫关先生,这是宗正司的沈公子,身后六人是灵仙药庄的六侍卫。” 宋澄忙收起了剑一一的见了礼,转身又看了看万芩道:“万小姐,既是如此,便和在下一同北上吧,以免将军担忧。” 万芩看了看沈汀寻又看了看舅舅,小声应了声:“嗯。” 莫关回身看了眼自家的徒弟,有些心疼道:“汀寻,你和为师一起去邕都吧,那件事也该告诉你师祖了。” 沈汀寻闻言看了看满身伤痕的万芩,顿了许久,转身对莫关行了一礼道:“徒儿就不陪师父一道去邕都了,枝临和芩儿浑身是伤,我不放心。” 莫关看着他心意已决的眼神,心疼的叹了口气,这个傻徒弟...... 带着六侍卫又和万芩万荆一通安慰,转身下了山。 万芩和万荆伤的太重,自然不能走下去,可这山上轿子马车都不能上来,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沈汀寻一把将万芩拦腰抱了起来,回身看着呆愣的宋澄道:“将万公子背下山就是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万芩待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沈汀寻抱了一里地,挣扎着就要从他怀中下来,却感觉腰间的手紧了紧,温润如常的声音带了些隐忍的心酸传入了耳畔:“求你......让我......抱会儿......” 万芩身体一僵,不再挣扎,不是因为那让人心疼的语气,也不是那句卑微的恳求,而是滴落在她颈间的一滴寒凉泪水...... 一路无声,浓郁的药香让她安逸舒适,四天的奔逃早已脱了力气,如今大势已定,平安无事,疲乏之感瞬间如排山倒海之势袭来,万芩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循着药香往那臂弯里拱了拱,放心的睡了过去...... 雍宫之中,上首赵琅看着趴在地上的孙随道:“哦?犯人擒获了?是谁!” 孙随小心翼翼的抬头却是不敢直视圣颜:“回陛下,是长乐街一家叫凭栏轩乐馆中的伶人,名叫木樨。” “一个女子?” “正是。她乃十五年前逆臣周白嗣的女儿,当年逃过处决,如今杀了万恪一家报灭门之仇。” “简直是目无王法!下令处斩他周家全族的还是寡人呢!她怎么不来找寡人报仇!万恪不过是执行之人,就受此牵连!” 孙随在下面早就吓的不知所措了,倒是魏明,跪下道:“回陛下,据她所言周白嗣当年乃是被人诬陷,所以她愤恨万大人没有查清真相,故而心生歹念。” “一派胡言!当年周白嗣的案子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冤枉的!” 魏明在下面沉声道:“微臣看她言辞凿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陛下不如......” “不如什么?”赵琅威声问道。 “依臣之见,不如彻查当年之案,一方面还万大人一个清誉,另一方面也好让她死心认罪伏法。” 赵琅皱眉,端起茶盏放在唇畔,却是没喝,又放 分卷阅读8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在了桌上,过了会儿道:“嗯,也好,就由你二人负责此案的调查审理,务必要仔细。” “是!” “是!” 过了片刻赵琅也不让他二人起身,继续问道:“就她一人?灭了整个万府?” 孙随额上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开口道:“犯人说,余下之人乃是给钱办事的江湖死士,不知现在何处。” “啪”的一声,赵琅将手中书简扔在了孙随的身上:“满口谎言!” 孙随立马将书简捡起来小心的捧到杨真的面前,又回到原位跪下道:“微臣用了刑,可她说确是如此,微臣看她不像在说谎。” 赵琅从杨真手上接过书简,一把扔在案上,沉思了片刻道:“她是哪里的伶人?” “回陛下,长乐街凭栏轩的。” “凭栏轩?” 赵琅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片刻后:“即日查抄凭栏轩,一应人等全部扣押邕都府衙,一个也别放过!寡人的廷尉可不能白死!” 堂下孙随和魏明不由的深吸了口气:“是。” 丞相府偏院内,林高义手中的茶泼了一身,看着下人,又看了看倚在床头木讷的王实知,道:“你再说一遍!” 那人只好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谋杀廷尉大人的主犯已经查出来了,是凭栏轩的木樨,陛下震怒,今早下令查封了凭栏轩,一干人等全都抓进了邕都大牢。”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木樨呢?!不可能!那天她还笑着和芩儿说要去她府上拜访呢,怎么会是她呢?”林高义来回的在王实知的房里踱着步,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一切。 相比之下挺禾就淡定了许多,虽说第一遍时也着实被吓到了,可现在反倒平静了下来。不禁看着林高义道:“你先坐下,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人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想来孙大人也不是胡乱定案的人,再说陛下亲自下旨封了凭栏轩,定是有了真凭实据的。” 林高义却看着他道:“你相信木樨是那样的人吗?就算陛下亲自下旨我也不信,不行,我回去问问我哥!” “你......咳咳咳咳咳......站住......咳咳咳咳咳咳......” 林高义刚要踏出房门,身后就传来了挺禾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只听得他心口疼痛,又折回了床边,一手将他搂在怀里,一手在他胸前轻抚顺着气,半盏茶的功夫总算是缓了过来,从袖间扯出一块帕子给他小心的擦拭着眼角沁出来的眼泪,心虚的开口道:“你急什么,你说一声,我又不是不听你的。” 挺禾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小声道:“你听我的,我还会急吗?” 林高义满脸愧疚,俯身给他倒了杯茶,送到他的唇边道:“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再也不惹你急了,这咳的,扯着我心肝疼。” 挺禾就着他的手轻呡了口茶水,两颊红彤彤的,不知是刚才咳了半天的缘故,还是听了那句话。 ☆、弦崩 清晨的长乐街从未这般人多过,昔日风雅的凭栏轩被官兵衙差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周遭看热闹的也自不在少数,同行是冤家,多少双眼睛都眼热着这个金钱窝,现在好了,凭栏轩里出了个逆犯,说不定里面还有其他同伙,陛下亲下旨意查封,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位接一位的美人从里面排队而出,各个都粉雕玉琢,排在最前面的如风夫人还似从前那般言笑晏晏,好像只是被请去邕都府衙喝盏茶水一样。身后的木桃垂眸不语,本就文弱纤细,现在更可人疼了,那些官兵哪里还舍得推搡,新来的头牌玉离,却是一扫昔日妖娆之姿,满脸倦容,拢拉着脑袋,形同木头,那日街上一瞥,红衣似血的年轻公子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凭栏轩那晚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他姓万,可这邕都城里还有哪家显赫的人士姓万,可不就只有廷尉府了吗?如今偌大的廷尉府被灭了门,她早就四下打探了消息,万公子和他妹妹虽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在哪里。她害怕,害怕她刚在这陌生之地遇上倾心之人,还没来得及诉说真心,就阴阳相隔,她担心,担心的两夜没有合眼睡觉,也没有心思接待其他客人,成天浑浑噩噩...... 丞相府中挺禾正倚坐在床头看书,林高义坐在下面的席垫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王实知笑了笑,这么些天他也是累坏了,又要忙着打听芩儿的消息,又日夜的守着自己,一向天真顽皮,何曾这般费神费力过,看着衣着光鲜的人,温柔的眸子里仿佛要沁出水来,缓缓开口道:“高义,累了就躺床上来睡会儿,没的着了凉。” 还在打瞌睡的人听到有人唤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慌乱的问道:“怎么了?” 王实知掩袖笑道:“我让你别坐着打瞌睡,困了就躺床上睡会儿。” 林高义刚醒过神来,还有些懵懂,歪着脑袋怔怔的看着倚坐在床头的人,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他的身上,苍白病态的脸颊带着双温润的眼睛,正含笑看着自己,雪白的绫稠中衣规规整整的穿着,葱绿色的 分卷阅读8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外袍随意松垮的披在肩上,一手捧着书简,一手掩唇挡住了轻柔的笑,舒颜清丽,让人怜惜,林高义不由心中浮现出四字:岁月静好。 起身像中了魔怔一般向他走去,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睛,感觉自己完全陷了进去,在床畔坐下,抬起双手轻轻抚上了冰凉毫无血色的脸颊,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般,只听到沙漏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实知看他双眼迷离,不甚清醒,哑声低唤:“高义......” 这一声低语像是催情□□一般,腾地一声在林高义心头燃烧了起来,指腹摩挲,略带细茧的掌心感受着他带来的触感,鬼使神差的划过柔软的浅色薄唇,只觉身前之人轻轻一颤,伸手就要来将他推开,林高义扬唇一笑,魅惑着细微挣扎的人,趁他愣神之际,悄然将他按在了床头,生怕将他惊醒,附身而上,闭上双眼,在那柔软之处印上了自己的唇瓣,身下之人睫毛微颤,一下一下的扫在他的脸上,让他心里更加难耐,舌尖顶开紧闭的皓齿,滑进了口中,舔舐着每一寸药香...... 两人从小一道长大,一个贪玩任性,一个温润病弱,这么些天的贴身照顾和日夜不离,早就在二人心中萌发了苗头,可谁也没有将那话说出来,现在一切水到渠成,反而让二人如释重负一般,唇舌交替,缠绵悱恻,满室的旖旎如潮水一般将二人包裹其中...... “哒哒哒。”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王实知陡然清醒,睁开了眼睛,使出全力,试图将身上的人推出去,林高义像是提前就会知晓一般,紧紧的将他圈在了怀中,笑着抬起一手轻轻的擦去他嘴角残留的汁液,王实知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起来,羞愧偏头不再看他。林高义将他脸板了过来,对上那双乌亮的眼睛笑了笑,低头又轻轻印下一吻,偏头在他耳畔低语了一句,惹得王实知更加脸红心跳了起来。 林高义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和心爱的人,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回身看着门道:“什么事?” 外面的仆从本身半天不见里面回应,正要再次敲门,忽听里面小林爷的声音,这些天也习惯了他在这里,便隔着门回道:“回小林爷,典客府的小姐来拜访公子,在偏院候着呢。” 林高义回头看了看两颊生晕的人,王实知哑声对他道:“郭小姐定是担心芩儿的事,快别让她等着了。” 林高义点了点头,起身开了门:“请小姐稍待片刻,我和挺禾马上就去。” “是。” 待那仆人走后,林高义回里间就看见王实知坐起穿着衣服,走过去拿起屏风后的外袍,王实知正要抬手来接,就被他往旁边一让,看着那双略带疑惑的眼睛,轻笑道:“我给你穿。” 王实知刚刚退了红潮的双颊顿时又飞起了红晕,却也不再反抗。 二人收拾妥当,这才急急的去了偏院,那边郭西妙一扫平日的淡然娴熟,步履慌乱的在厅堂里来回的踱着步,见他们二人过来,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前,焦急之色难掩其中。 挺禾摆了摆手道:“郭小姐别急,先坐。” 西妙皱着眉坐下,又忍不住站了起来,看着王实知和林高义道:“有消息了吗?” 挺禾闻言垂眸摇了摇头,西妙眼中一行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掩袖擦泪,惹得王实知和林高义也是一阵难过,都这么多天了,是生是死毫无消息。 王实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哭成泪人的西妙,回身无奈的看了看高义,林高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对西妙道:“不如给临渊去封信,看看他有没有消息,总好过我们在邕都城里空等的好。” 西妙抬头看挺禾点了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夜幕来临,益城外五十里处的驿站中,万芩睡了一下午,慢慢坐起了身,就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了看身上的伤口,早就被人细心的上好了药,起身下床,拖着腿给自己到了杯茶,刚喝了两口,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万芩清了清嗓扬声问道:“谁?” “万小姐,是我,宋澄。” 提着心掉了下来,这才自嘲的一笑,这么多天就像是噩梦,现在脱离了噩梦反倒是让她不能转变过来了,放下手中的杯子就去开了门。 门外宋澄手中抱着一叠干净的衣服,正笑着望着她,身后还站着拎着热水桶的驿站仆从,腾腾的热气一股股的钻进了屋子里,让人舒服的很。 “万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干净衣裳和热水,您先沐浴换身衣服,楼下已经备好了饭菜,万公子和沈公子在下面等着呢。” 万芩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可也说不上来,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衣服道:“多谢你了。” “万小姐不必客气,哦,对了,这是沈公子托我给你送来的药,让你沐浴后抹上。”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青玉瓷瓶。 万芩看着那瓶子出了神,睡着之前那滴泪水仿佛还印在她的脖子上,冰凉刺骨,让人心疼又难过,缓缓伸手接过那瓶子,除了多谢她再也说不出旁的话,如今他不亲自送来,就是从心底尊重了她的选择. 分卷阅读8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 洗去了通身的疲惫和血腥之气,万芩难得的静下了心,手上的镯子铃音依旧,可父亲却永远留在了邕都,闷头钻进浴桶中,让脸上的泪水融进了水里,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廷尉府的任性小姐,因为廷尉已经不在了...... 换上了那身干净的男装,将还在滴水的长发擦了擦,一把束起,从桌上拿起墨清插在腰间,下了楼。 益城军营中,一兵士翻身下马,冲进了大帐,秦白易一把将他揪住道:“找到了?!” “将军!找到了!真找到了!” 秦白易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了大半,憔悴的问道:“在哪找到的?” “回将军,是在小岩山,万小姐和万公子受了重伤,又太过疲累,宋侍卫就将他们安置在了五十里外的驿站休息,明天就该到了!” 秦白易顿时心口一痛:“受了重伤?!多重?!” 那兵士被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属下们到的时候......万公子和万小姐浑身都是伤和血......站都有些站不稳,还是那位沈公子把万小姐抱下山的......” “你说什么?什么沈公子?!灵仙药庄的沈汀寻?!”秦白易听到那三个字眼珠都犯了红,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 “是......是灵仙药庄的......莫关先生也在......不过现在走了......” “那沈汀寻呢!走了没有!” 那小兵哪里见过这样凶狠暴力的秦白易,吓得腿都有些站不稳,瘫软着身体小声道:“沈公子说......万小姐和万公子伤的太重,他要留下来医治......” 秦白易一把将那人扔出了大帐:“滚!” 那人得到解脱,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帐。 帐中秦白易黑着张脸,一把将竖在角落的/银/枪/提在了手上,掀帘冲了出去,解了缰绳绝尘而去,动作之快让营中将士来不及劝阻。 黑夜之中一人一骑,戾气横生,黑色的武袍与夜色融为一体,银枪在手闪着灼灼寒光,好你个沈汀寻!惯会趁虚而入,打着医治的名号亲近万芩!芩儿受了重伤怎么能让沈汀寻全程陪着!当他秦白易是死的不成!复又想到了小兵说万芩浑身是血,满身皆伤,逐渐将怒火平息了下来,眸中镀上了层心疼,此番波折芩儿定是吓坏了,好在还有枝临陪着她,自己这时候出征在外,还真是无能至极! “芩儿,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是忍不住的要把禾义CP写在一起 大家忍一忍,撒完就没有了( ̄◇ ̄;) ☆、重逢 万芩整了整衣袖从楼上走了下来,角落里的桌案旁坐着脸色缓和了许多的哥哥和沈汀寻。 万荆见她下来,抬手笑着招了招:“醒啦,饿了吧,先来吃些东西。”说着将身旁的席垫拉开了些,以便她好坐下。 官道上的驿站,没有山珍海味和大鱼大肉,一碗清粥,一屉馒头,一碟咸菜足以让万芩垂涎的了,何况她已经饿了四天了。 伸手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咽下最后一口粥,沈汀寻从袖中抽出一张帕子,她才开口说了声:“谢谢。” 药香扑鼻,带着分清苦的味道透过帕子传入了鼻尖,万芩擦完塞进袖子里道:“脏了,回头洗过还你。” 沈汀寻点了点头。 万荆料是两人之间因着秦白易的事生分了不少,尴尬的氛围让他这个局外人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正想找个借口出门透透气,万芩开口问道:“哥哥的伤怎么样了?” 万荆刚想开口,就听沈汀寻道:“毒已经清了,只是大腿上的箭伤动了筋骨,需要好好休养才行。” 万荆笑道:“无碍的,你怎么样了?可上药了?” “嗯,都是些外伤不妨事。” 万荆实在是有些呆不下去了,他没有死在追杀中,迟早要闷死在着驿站里,从席垫上起了身朝沈汀寻行了一礼道:“多谢沈公子的良药,枝临身上不大舒适,就先回去休息了,沈公子莫怪。” “不必言谢,治病扶伤乃是医者之道,更何况枝临兄还是师父的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 “告辞。” “哥哥,我送你上去。”万芩在他身后唤道,正要抬腿追上去,身后一只手突然紧紧的拉住了她,万芩浑身一颤就听轻缓温润之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芩儿......我有话和你说......” 万芩看着哥哥有意回避的身影,咬了咬唇,也是,总该是要当面说清楚的,想来也是她的错,明明答应了等他,可还是先变了心。 跟着他走出了驿站,春夜里风还有些凉,吹在身上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枝叶枯零的树下,沈汀寻广袖青衣随风翻飞,一如过去那般凤眼低垂,温润如玉。 万芩看的有些伤感,他和从前一样没 分卷阅读8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变,可自己却变了,复又想起了之前收到的那封只写了一个字的信,心口竟有些疼痛起来。 两下无语,沈汀寻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质方盒递给她道:“这是师父之前配的焕颜膏,祛疤最是管用。” 万芩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接过道:“多谢。” “如今就要这般生分了吗?” 万芩看着他那双凤眼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吸了口气哑声道:“对不起......” 话音未落便被他一把拉进了怀中,万芩忘了,沈汀寻虽然一向温和可也是个能和秦白易打成平手的人,力气之大直勒的她骨头发痛,馥郁的药香将她紧紧的缠绕着,不给她留下丝毫的空间。 万芩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奈何身上带伤,力气太小,折腾了半天无用,终是无力的依附在了他的怀中,沈汀寻见她不再挣扎,松了松臂弯,静静的感受着怀中人温度。 他等了这个拥抱等了整整九年!可现在又算什么?自己强迫得来的吗?他不愿伤害她,可他也不愿她就这样离自己而去...... 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从前种种一幕接一幕的反复出现在他的眼前,九年的痴恋,他不愿就这样轻易的放手......不想就这样输的不明不白......终是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芩儿......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一滴清泪划过脸颊,滴在了她的颈间,无声又无息。 “来不及了......沈大哥......”小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身体一僵,万芩轻轻挣脱了出来,抬眼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凤目继续道:“从秦白易将墨清交给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又一路北上,沈大哥那般聪明,定是知我心意的,万家满门被灭,连同玉笛一道埋在了那堆灰烬里,如今我已是非他不可,沈大哥,来不及了......” 从前那样清高温润的人,如今在万芩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那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深深扎进了他的血肉里,疼!头疼!心更疼!眼眶中再也装不下那么多的泪水,肆意的冲出了最后的堤岸,沈汀寻回身背对她,负手而立,将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抓在了手中,闭了闭眼,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隐忍哑声道:“好。” 好......就像那天她收到的信一样,都是一个好字...... 可她哪里知道,说出这个字时,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时隔多月收不到她的回信,心中虽有不安,可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天突如其来的信笺,让他既开心又忐忑,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终是忍不住拆了开来...... 就这样,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信上那句“临渊很好,我愿嫁他”几个字狠狠的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的割了下来...... 一坛接一坛的纯酿解不开他的忧伤,也麻痹不了他疼痛的心,谁说酒能解千愁,古人惯会说些屁话哄人! 提笔回信,千言万语也难将她挽回,一个好字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更成全了这九年的痴恋...... 是该醒了...... 身后万芩脚步声逐渐远去,伸手将腰间玉笛拿了出来,攥在手心嗤笑片刻,终是放到唇边吹出了熟悉的曲子,鹿鸣调本是轻悠欢畅之曲,可现在,除了悲凉就是哀伤...... 万芩顿了顿脚步,终究没有回头。 进了房间,万芩掩门喘了口气,脑中沈汀寻让人心疼的神情久久不能散去,转身来到桌前想倒杯水缓一缓,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人从黑暗中紧紧搂住了腰。 抬腿来踢,却被来人狠狠的压在了塌上,张口来不及呼救,一张冰凉的唇就附了上来,带着狠厉和缠绵辗转啃噬。 血腥之气弥散开来,一个痛字还没有喊出口,就被挤入的舌头强行化作了乌有。霸道的舌尖在她口中疯狂的席卷着每一寸土地,牙齿碰撞之余啃咬着她脆弱的嘴唇,让她喘不过气来,手脚被狠狠的压着使不上一丝力气,不知过了多久,麻木的嘴唇已没有了任何感觉,那人才意犹未尽的抬起了头,看着大口喘气的她,复又怜惜的低头将她唇上的鲜血细心的舔去,方才放开了她的手脚,就着姿势,将她重又拥回了怀中,帮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邪魅之声在她耳畔低语道:“和沈汀寻抱在一起可还好吗?你们还干了什么?嗯?” 黑暗之中,隐约能看到邪魅的眼神,万芩怔怔的望着秦白易说不出一句话,多日的惊恐和委屈一瞬间化作了泪水喷薄而出,紧紧的搂住了那劲窄的腰身,熟悉的气味冲刷洗涤着她的头脑,再也忍不住一头钻进了怀中,大声的哭了出来。 这份安逸和依赖是哥哥不能给她的,也不是沈汀寻能给她的...... 秦白易听着这满是委屈的哭声,原本看她和沈汀寻在树下缠绵拥抱的愤恨一扫而空,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一手轻轻在她发间抚摸,柔声安慰道:“我来迟了,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一声接一声的抽噎让秦白易的心口牵着疼 分卷阅读8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他也经历过丧父之痛,可这些发生在万芩身上却比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更痛。 两人就这样抱着,万芩足足哭了半个时辰,秦白易抬手擦拭着她满脸的泪水,怜爱的亲吻着她哭肿了的眼睛,半晌万芩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益城吗?” 秦白易闻言又低头在她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眼中带着丝邪气狠厉道:“我不来怎么会撞破你和沈汀寻的好事!” 万芩肿着眼睛笑道:“秦将军这是吃醋了吗?” “哼!若是你想和沈汀寻旧情复燃,我劝你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 万芩笑的更欢了,双手紧紧的环着他的腰道:“旧情复燃了又如何?” 秦白易眯了眯眼,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温柔而又勾人,略带薄茧的指腹隔着衣服揉着她的腰肢,带着□□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房间,直到手忍不住想要滑进她的衣服,秦白易才喘息着住了手,额头相抵,秦白易哑着声音略带克制和隐忍:“若是你和他旧情复燃了,我就在你新婚之夜要了你,看他沈汀寻能如何!记着,你是我的!” 万芩轻笑点头,身体无力,瘫软在他的怀中道:“我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秦白易身体一僵,开口确认道:“就这样吗?” 怀中的人在他身上嗅了嗅,点头认真道:“嗯。” 秦白易将她略带冰凉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起身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低声问道:“可想我了吗?” “想。”回答他的是没有一丝犹豫的肯定。 “我也好想你,哪里都找不到你,你知道吗?我快要急疯了,若是你有个万一......” 万芩含泪嗔怒道:“才刚哭过,又惹我哭。” 秦白易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复又轻轻的抚上她脸上的伤口道:“身上的伤口多吗?” “还好,不是很多。” 本来还想问她还疼不疼,看她这样安慰自己,料是只会哄他说不疼,算了,以后他要将她一直带在身边,好好的捧在手上呵护着,不让她再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抬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睡吧,明天和我一起去益城。” “嗯。” 就这样两人和衣相拥而眠直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收藏~ ☆、端倪 万芩醒来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在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探了探那空出来的位置,余温尚在,昨晚温情一幕一幕划过眼前,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收拾妥当下了楼,就见哥哥和秦白易坐在桌旁说着话,见她款款而来,秦白易温柔一笑,身边的万荆腿伤不便,坐着道:“临渊一早赶来接你我去益城,等你用了早饭就上路。” 万芩闻言疑惑的看向了邪笑的那人,忍不住白了一眼,明明昨晚就到了,还那般发了一阵疯,怎么就变成今日一早赶来了。 万荆不知道他二人之间的小心思,给万芩盛了碗粥递到她的面前道:“快些吃吧。” 秦白易笑着不语,在她对面坐下,只是看着她。 楼上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淡淡药香若隐若现,万芩心下一沉,心虚的抬眼看了秦白易一眼,见他脸色无异,仍旧笑意连连,越发的有些慌张起来,只顾低头喝粥,恨不得把上半截身子都埋进碗里。 忽听万荆的声音传来:“汀寻,你这是......” 万芩原本背对楼梯,见秦白易也起了身,万荆的声音又有些异常,便放下筷子,回身就看到了沈汀寻一副要告辞的样子。 “这几日颇有叨扰,此番北上就是为了找到你们,如今你们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师父去了邕都,药庄便无人照拂,汀寻就此别过了。” “汀寻,等等,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北边了吗?”万荆在他身后唤道。 沈汀寻回身行了一礼道,清淡的笑道:“不了,原本跟随你们一起是为了你们身上的伤,那些治外伤的药我都交给了宋侍卫。” “那我送送你。”秦白易不动声色道。 “不必了,诸位还请留步,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淡淡如水,温柔如涓的眼神在万芩身上一扫而过,便出门翻身上了马,没有片刻的停留,疾驰而去。一身青衣如绝尘仙者,黑发如墨随风翻飞,万芩料是昨晚自己彻底伤了他的心,可若是不如此,怕是会如余毒渗骨,日久便再也清不掉了...... 万芩正愣神,忽觉耳畔一热,邪魅之声带着微微不察的怒气道:“都走了,舍不得吗?” 回身看了一眼满身皆是醋味的人,也不理他,坐到桌旁继续喝剩下的粥。 雍宫中,赵琅正看着万恪案子的卷宗,杨真从外间趋步而来,轻声道:“陛下,莫关到邕都了,说是要见国师。” 闻言,赵琅手中沾了墨的笔顿了良久,直到 分卷阅读8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墨汁将卷宗上滴了个大墨团,才堪堪回过神来,轻轻将笔放在桌上,扶额无声,半晌才自嘲道:“该来的总会来,拦是拦不住的。” “陛下......”杨真看着憔悴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是天下之主,是大良的依靠,永远都套着君王的威严,可就是在国师这件事上,他永远都是这般的被动和无能为力...... 弱弱之语像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闷闷的声音轻轻传来:“算了......杨真......让他去吧。” “陛下......” “就这样吧......” 杨真心疼的看着这位疲惫的一国之君,将颤抖的嘴唇咬了咬:“是。” 装饰华贵的天玄观就连门口的灯台都是青玉雕刻而成,无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奢靡,莫关皱着眉轻轻的推开了这已经尘封了二十六的大门,朱红大门上应声掉落了厚重的灰尘,惹得莫关喉头一阵发痒,抬脚上前,满湖的池水里漂浮着残荷的枯叶,想来这都是那人最爱的白莲,就连正厅外都栽种着和那里九分相似的百年银杏,莫关垂头暗笑,赵琅倒是当真用心良苦,可替身终究是替身。 檀香袅袅,清幽舒心,堂中的蒲团上一人白衣纤尘盘腿而坐,绝世独立,恍若谪仙,黑发披散,太极冠束发,眉眼舒朗,不食人间烟火,手中拂尘垂落,无声无息。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瞬间又仿佛回到了从前一般,一向从容受世人敬佩的莫关先生,现在竟像个孩子一般,沉沉的落下了泪水。掀袍在手,重重的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哽咽道:“师父......” 那人仍旧静默,不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好像已然坐化了一般。 莫关将身前被风吹乱的道德经捡起合上,虔诚的放到了一边,望着那人道:“徒儿......找到他了......” 话音轻落,蒲团上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乌黑空洞好像早就看淡了一切,只这一句让平静的眼神中泛起了一丝细小的涟漪...... 丞相府书房中,王枫指着身前的林高维道:“这就是所谓的好办法?” 林高维恭敬道:“她已然认罪伏法,丞相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啪”一沓卷宗劈头盖脸砸到了他的脸上,王枫厉声道:“放心!现在陛下派孙随和魏明重新彻查当年周白嗣的案子!你说!怎么放心!” 林高维嘴角狠厉一挑,复而蹲下身体将地上的纸一张一张的整理好,递到他的面前奉承道:“陈年旧事,周府满门都被灭了口,相关的人也早就被解决了,他们要查就让他们去查好了,就是翻上了天,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自然也就不会查到丞相大人的身上。” 王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叠卷宗道:“果真如此最好,你可别忘了,你的把柄可在我手上,我出了事你也别想跑!” “大人说的是,持明必然为大人马首是瞻!” “还有,那边找到了吗?”王枫坐下问道。 “还......没有......去的人都没回来。” “哼!真是没有一件事能不让人操心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简直是无用至极!” “是,持明辜负了大人的栽培。” “吩咐下去不用找了,那些都是死士,没回来的也不要紧,再找下去才会留下破绽。” “是。” 颠簸半日总算到了益城,万芩和万荆身上都带着伤,自然不好受。 秦白易一到营帐便一把将万芩从马上抱了下来,又命人将万荆抬了进去,吩咐今早汇合一道回来的秦朗道:“去把随军医官找来。” “是。” 万芩害怕掉下来,双手不自觉的攀在他的脖子上,秦白易看着惨白着脸色人越发的心疼了起来,忍不住又派了宋澄去催。 “你别急......我没事,都是外伤,有些疼罢了。”万芩扯着嘴角安慰他道。 秦白易将她轻轻的放在榻上垂下幔帐道:“在益城耽搁了太久,明日必然是要行军的,你身体这样虚弱如何是好。” 万芩伸手在他紧皱的眉间点了点:“等下医官来上些药,晚上再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明天必然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万芩。” 秦白易闻言嗤笑一声,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哄他开心。 外间兵士来报,秦白易抬手在她手上拍了拍,转出了屏风。 兵士双手捧上一封信道:“回将军,丞相府二公子的信。” 秦白易一听是挺禾的来信,知道他们是关心芩儿的下落,如今刚刚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便拆开了信,果然如此。 随即回到将军坐上写了封回信,点蜡封好后,递给那人道:“快马加鞭亲手送到二公子手上,记住,千万别让旁人知道。” “是。” 回道里面,万芩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秦白易将她身上的杯子往上拉了拉:“挺禾来的信,担心你的安危,我 分卷阅读9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已经让人报平安去了。” 万芩点了点头,自己失踪多日,音信全无,廷尉府怕是也烧的不成样子了,定是让他们担心坏了,转眼又看到了秦白易满面愁绪的样子,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秦白易抿了抿唇,终是开了口:“杀你父亲的凶手抓到了。” “是谁?!嘶~”万芩闻言激动起身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倒了下去。 秦白易一把扶住她将人小心翼翼的放下去道:“你别急,扯了伤口。” 万芩却是全然不顾,拉着他的袖子道:“快告诉我是谁?” “是木樨。” 万芩攥紧他的袖子,难以置信的颤抖着声音:“木樨?哪个木樨?凭栏轩的木樨?!” 见秦白易确认的点了点头,不敢相信的越攥越紧,直到指骨咯咯作响也不放手:“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和木樨几面之缘,有何仇怨?我不信!” 秦白易一把将她紧紧攥着的手扒开,握在掌中道:“不是与你有仇,是你父亲。” “我父亲?可我父亲......一向受人爱戴,平时严苛了些,可他一生都公正无私......”万芩越说越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沾湿了脸颊,父亲严厉的面容还在眼前,可却是阴阳相隔。 秦白易心疼的抬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擦拭道:“不是你父亲的错,是她父亲,她是逆臣周白嗣的女儿,当年因为谋逆满门被斩,你父亲就是当年负责审理的人。” 万芩抬眼怔怔的看着秦白易,张口无声,抽泣了半晌道:“那追杀我和哥哥的人......” “她认了罪,也是她派来的,那个剩下来的活口已经叫人严加看守着了,等医官给你看了伤就去审他,可好?” 万芩无声的点了点头。 外面宋澄和秦朗掀帘而入,紧跟其后的还有位年长的军医官。 秦白易将幔帐理好,确认外面不会看到一丝缝隙,才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将医官领了进去。 诊脉完毕,宋澄给他整理着药箱,秦白易担忧的上前道:“怎么样?” 医官躬身行了一礼道:“外伤太多,必是发了炎症,又心中郁结,气血虚弱,故而才会如此。老朽给将军开些药,内服外用两下结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秦白易皱眉道。 “只不过,今晚必会烧上片刻,将军着人照看着,将汗发出来就会好了,再开些温补的方子将养,至于郁结之症还是要靠将军。” “好,只是明日行军,能禁得住吗?” “将军放心,过了今晚便可,不过还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以养为主。” “嗯,这般就好,多谢先生。” “将军折煞老朽了。” “宋澄,将先生送出去。” “老朽告退。” “先生慢走。” 又吩咐了秦朗去煎药,才又走了进去,手上捧着外敷的药膏,轻轻掀开床幔道:“这药是外敷的,我在外间帮你看着,你自己上。” 万芩点了点头,由着秦白易将她轻轻的扶了起来。 等到他转出了屏风,才有些吃力的褪下了层层衣物,满身的伤痕顿时映入了眼帘,裂开的伤口汩汩的渗着鲜血,连着小衣粘在了一处,轻轻扯动疼痛无比,害怕自己声音太大让外面的秦白易听到担心,紧紧的咬着嘴唇,伸手将清凉的药膏抹在了伤口上。 ☆、上药 外间秦白易正看着手中的文书,就听里面的万芩唤他,走进了里间,才听到幔帐后面的人虚弱道:“好了。” 秦白易听她声音越发的吃力,抬手将帐子的一角掀起,坐在了床边,看她脸色潮红,伸手附上了光洁的额头,果真是烧了起来,外间秦朗不敢进来,捧着药道:“少爷,药煎好了。” “嗯,知道了,放着吧。” “是。” 将万芩轻轻的倚在床头,转身出去端药,进来又将万芩圈进了怀里,拿着勺子吹凉了慢慢喂到她的嘴边,这番情形,倒是让她红了脸,好在烧着看不出来。苦涩的汤药流过喉咙,顿时让万芩皱紧了眉,秦白易在她耳畔低语道:“乖,喝完就好了,军营里没有蜜饯,且忍一忍。” 万芩看了看秦白易一脸的柔情,点点头就着勺子又喝了一口。 一碗药喂下,万芩的脸色越发的惨白了,秦白易只当是她伤口疼痛,将碗放到一边就要扶她躺下,谁知回身就让他吓了一跳,万芩为了上药脱了外袍,身上只着了洁白的中衣,可那背上,竟透着鲜红的血迹,撞在秦白易的眼中,让他心都揪到了一处,一把拦住正要躺下的人,伸手触碰血迹,却见万芩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样,将后背转了过去,不让他碰。 “芩儿!怎么回事?” 万芩看着他眼中带着怒火,知道隐瞒不过去,伸手过来轻轻拽住他的衣角道:“你别生气,怪吓人的。” 秦白易闻言缓了缓脸色,将她有些发烫的手握在 分卷阅读9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手中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背上有伤,我够不着抹药......”万芩红着脸小声呢喃道。 秦白易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军营里半个女子也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让哥哥来......” “那怎么行!男女有别,就是枝临也不行!”不等她话说完,秦白易大声驳斥道。 万芩低头不语,过了会儿秦白易捧起她的脸低声道:“芩儿,你可是真心愿意嫁给我吗?” 万芩红着脸害羞到:“之前不是问过了吗,怎么又问了。” 秦白易不语,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万芩只好点头回答他道:“愿意的。” 秦白易俯身低头,唇瓣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一下,柔声道:“那我给你上药。” 万芩闻言本就红着的脸更像是要滴出了血一般,半晌点了点头:“嗯......” 秦白易得了获许,眯着桃花目笑了笑,小心的将万芩转了过去,将披在腰间的一头长发,轻轻的扫到了她的身前,缓缓的从后面褪下了那被血浸染了的中衣,里面的小衣早就被血黏在了身上,秦白易看着心疼,手下越发的轻柔了起来,小衣慢慢滑落,洁白细窄的肩膀轻轻的颤抖着,原本美丽的蝴蝶骨上,赫然的爬满了伤痕,血肉模糊,从身旁拿起了先前擦拭身体的布襟,小心的将上面的血液吸附干净,却听到万芩丝丝的抽痛声,秦白易皱着眉毛,哑声道:“我再轻点,你别忍着,疼就说出来。” 万芩闷闷的回道:“没事,不疼。” 秦白易无奈的叹了口气,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疼,转身拿起案上的药膏,粘在指尖小心翼翼的涂抹了上去,清凉之感瞬间让万芩舒适了不少,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是上好了药,万芩是舒适了不少,反倒是秦白易紧张了一头的汗,轻轻地帮她重新穿上衣服,就着这样的姿势,从背后温柔的将万芩拥进了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哑声道:“以后我定会好好的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了。” 万芩倚在他的怀中,转头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道:“嗯。” 丞相府中,林高义从外间进了里屋看见王实知正倚在床头手中捧了封信,忙上前道:“可是临渊来的?” 王实知笑道:“嗯,已经找到了,现在人在益城,枝临和芩儿都无事,受了些伤。” “谢天谢地,神仙保佑,还好没事。” 王实知道:“你快着个人去典客府告诉郭小姐一声,别让她着急了。” “嗯,我这就去。” “等等。”身后挺禾唤他。 “怎么了?” “白易害怕幕后还有旁人,让我们不要走漏了消息,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典客府吧,只告诉郭小姐就好了。” 林高义回身笑了笑,点头出了门。 春夜里还是有些冷的,雍宫中赵琅一人端着酒瓶一口接一口的灌着,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他一人,赵琅自嘲一笑,何止是此时,这么些年,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正醉意连连之际,一股清雅的檀香缓缓沁入了心脾,那熟悉的味道,二十多年没有闻到了,费力的眯着眼睛,才看清了殿中拿着拂尘的白衣谪仙人。 扬唇一笑,又猛灌了一口,灼热的酒精烫着他跳动的心口,却难以缓解那处的疼痛,半晌欲哭无泪的低语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那人只是在下面静静的站着,不说一语,殿中所有的门窗大开,阵阵寒风吹了进来,直吹得那偏弱纤尘的要抬脚离去了一般。 赵琅似是在和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是他有消息了吧,不然,你怎么会来见我。” 见殿中之人仍旧不语,笑道:“怕我阻拦你?”复又哑声道:“你知道的,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不会拦你,假模假样的关了你二十多年,到底是你绝情还是我狠心?” 赵琅艰难的从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站起了身,虚浮着脚步晃晃悠悠的走到他的身旁,细细的打量了一圈,看着他那淡漠的眼睛道:“二十六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我老了,前些天杨真给我梳头的时候还看到了白头发,偷偷地藏到了袖子里,以为我不知道吗?光阴弹指一瞬间,从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抬手轻轻的想要去触碰眼前之人的脸颊,却见他后退了一步,赵琅僵着一只手,默默的放下,垂下眼睛喃喃道:“这么些年......对不起......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转身正要回去,身后淡漠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你只是对不住他。” 闭上眼睛任由眼角的泪珠滑落,极力的平复着语气对着背后之人道:“清悠,当年岩灵洞前我对你说的那番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清冷之声依旧。 赵琅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回到了位子上坐下:“那便好,只要你记得就好......” 半晌仰头将壶中的 分卷阅读9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酒水饮尽,迷蒙着眼睛道:“你......走吧。” 那人轻甩拂尘抬手行礼,转身出了门。 空荡荡的大殿中,檀香气息尚存,赵琅的心中空荡荡的一片,狠狠的吸了口气,似要将那檀香气息装满心中一般。 一把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噼里啪啦碎裂之声,让他笑出了声,高声喊道:“杨真!” 杨真从外面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跪在下首,赵琅扬眉笑道:“去把那个给寡人拿过来。” 杨真闻言手一抖,忙磕头哀伤道:“陛下......不可啊......” 赵琅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出来,捶着胸口道:“我心里难受的很,没有它,你让我怎么活?我囚了他二十多年,可他还是一有那人的消息就转身离去,片刻的停留也没有,曾经哪里都说清悠真人心怀苍生,慈悲善良,可他到了我这里为什么就只会拿刀一片一片割我的心肝......我也会痛啊......” “陛下......” “去吧,去拿过来......” 杨真无奈只好擦去泪水退了出去,片刻将一个红色匣子捧到了他的面前...... 万芩上了药浑身舒适了不少,又因着发热,浑浑噩噩的睡着,怕她踢掉被子发不成汗,秦白易小心的隔着被子拥着她,外间宋澄小声隔着屏风道:“将军,出来用些饭菜吧。” 秦白易轻声回道:“不必了,你们吃吧。” 谁知万芩却醒了过来,料是他照顾了自己半天滴水未进,便哑着灼热的嗓子道:“让他送进来吧,我饿了。” 秦白易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道:“好。” 起身出去将宋澄手中的盘子接了过来,让他退了出去。 小心的将她扶坐起来,又给她披上了衣服,这才把饭菜递到了她的手中,万芩笑道:“你陪我一起吃,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好。”秦白易接过她手中的碗,喂了一口万芩,又自己吃了一口,直惹的她脸红心跳,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将饭菜吃了干净。 秦白易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汗巾子,给她擦了擦手和嘴巴,重又将人塞进了被窝里,倒了杯热茶放在一旁晾凉。 刚吃了饭,万芩睡不着,躺在秦白易的怀里看着帐顶发呆,半晌缓缓开口道:“临渊。” “嗯?”秦白易闭着眼睛假寐应道。 半天听不到她继续说话,睁眼疑惑的看着她。 谁知万芩弯眼一笑,似四月里的阳光,化开了江上积雪一般道:“还好,我还有你。” 秦白易身子一僵,呆愣了片刻,看着那温暖的笑容,凑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好吗?” “嗯。” ☆、旧事 第二天一大早,万芩睁开了眼睛的时候,身边的秦白易已经不在了,只道是他有晨练的习惯,便不甚在意,烧了一夜,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乏力,起身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灼热的嗓子才舒适了不少。 掀开衣服看了看那些伤口,果然愈合了不少,穿上秦白易给她准备的衣服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就听外间又细弱的脚步声。 万芩从屏风后面探着脑袋就看到了把早餐往桌上放的清秀人。 赶忙擦完了脸从里面出来问道:“临渊呢?” 宋澄笑道:“将军一早和其他人要商量拔营的事,怕吵着您休息,就去别的营帐了,让我送些早饭过来。” 她身上带伤不能吃大荤油腻的东西,秦白易特意吩咐了厨子在益城外的河里捉了条大草鱼,煨汤下了面条,万芩这会儿身上舒爽闻着那香味顿时勾起了馋虫,一边坐下吸溜着面条,一边看着宋澄道:“我哥哥在那间帐里啊?” 宋澄给她倒了杯茶放在一旁,回道:“万公子在东面第六个帐子里,昨天行军医官去看过了,除了腿上的伤重了些,其他的不碍事,小姐放心吧。” “嗯,那就好。”复又看到宋澄站在一旁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宋澄闻言笑道:“将军把我拨给了小姐,让我服侍起居,和保护小姐安危,旁的都不让我干。” 万芩心下一暖,原本宋澄是他的亲卫,如今来照顾她,想想就有些脸红。 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营帐中,上首秦白易一身黑衣,横眉冷目,赤金发冠端正威严,手指在面前的杯子上轻轻的抚摸,邪魅的眸子扫着跪在下面被五花大绑的人,红唇轻启,虽说妖媚,可却让人不寒而栗。 “说吧,是谁派你去万府的?” 跪在下面的人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谁料中途被抓,可他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不能完成任务,宁死也不会招供,梗着脖子将脸上的碎发甩开:“在下是个听命行事的人,客人给钱,我们办事,事先做过保证,不得泄露半点消息,就是死了,也不行。将军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没用。” “哦?是吗 分卷阅读9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既然你这么不怕死,就让你先去见见鬼差如何?”秦白易将杯子拿起来轻呡了口茶。 见跪着的人满脸疑惑,扬唇邪气一笑,不急不慢道:“秦朗。” “在。” “把人送到西南角的帐子里见见家伙,告诉他们,这可是死士,平常的怕是不管用,拣好东西上。” “是。” 转身出了帐子,只剩下了秦朗和那人。 秦白易刚到中军大帐门口,就看到了万芩从东边走了过来,忙上前拉住她左右查看了一番急道:“伤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多躺躺?去哪了这是,我不是让宋澄照顾你的吗?” 万芩看着他笑道:“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就想出来走走顺便去看了哥哥,宋澄我让他自己玩去了,我不习惯有个男子跟着我,你倒是放心的很,宋侍卫长的这般好模样,舍得留在我的身边?” 秦白易将她拉到里面坐下,又把她束成一把的头发顺了顺道:“军营里没个女人,只好让宋澄来照顾你,除了他和秦朗,旁人我都不放心,模样再好也没你生的好看。” 万芩闻言垂下眸子不再说话,眼中夹了些哀伤,看的秦白易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问道:“好好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银朱和水苏......”万芩俯身低头伏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小声道:“她们原本是舅舅药庄八侍卫里的。” 灵仙药庄八侍卫在江湖和朝堂哪里会有人不知道呢,他们八人听命莫关,神秘隐匿,传闻没人见过他们的真面容,内里功夫深不可测,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八人只剩下了六人,外人更是编出了种种流言,什么背叛师门,被莫关灭了口,什么放下一切,遁隐江湖,秦白易不由嗤笑一声,原来是被派到了她的身边,自己倒是没看出来,那两个普通的小丫头竟然是八侍卫,又庆幸当年喝醉了去万芩房里没被她们发现。 正想着,伏在他腿上小小的人又接着道:“小时候,娘亲去的早,父亲又对我很严苛,那些谨守规矩礼仪的小姐们都不愿和我玩,虽然妙姐姐不嫌弃我,可她也不常来,我每天不是跟冬书夫人学礼则就是自己玩虫子捉蚂蚁,后来有天哥哥跟我说,江南的舅舅来了,我又欢喜又紧张,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舅舅,或许更小的时候是见过的,可我不记得了。好在舅舅性子好的很,在他面前我不必守半点规矩,而且最让我开心的就是舅舅身边带着八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四个男孩,四个女孩,个个小老儿一样,更好玩的就是他们的名字,都是药名,什么苍术,将离的,我有了玩伴,整天都开心的不得了,后来舅舅要走了,我就求着他,让他不要带走他们,后来就留了银朱和水苏在我身边。” 秦白易抬手将她眼角的泪珠细细擦去,听她说着那些陈年旧事,说出来总归是好的,总好过她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用手一下一下的给她轻柔的梳着头发,万芩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晚大火中银朱看她最后一眼时的坚定,和水苏胸口插着的那支冰凉的箭,将头埋进了他的腿间闷声哽咽道:“你知道吗?银朱她其实胆子可小了,又害怕虫子,又不会游水,每次轮到她给我守夜的时候,就把屋子里的蜡烛点的亮亮的,我和水苏总嘲笑她没出息,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怕黑......还有水苏,她偷偷摸摸的藏着哥哥扔掉的字还当我不知道,可她藏也不知道藏的好点,傻乎乎的包着个水苏叶子折在我放书的柜子缝里,原本我是想着等哥哥生辰那天告诉他的,可一等......一等就......就再也等不到了......可就是她们,就是她们这两个胆小又懦弱的姑娘,把我和哥哥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是她们,是她们救了我......水苏扑过来挡在我身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最没用的那个人一直是我!银朱关上大门自己一个人留在那个可怕又血腥的院子里的时候,我才知道,最胆小的人其实也是我......” “芩儿......”秦白易心疼的将她的脸捧在手上,怜惜的吻着她的嘴唇,抬手来擦她满脸的眼泪,可一汩一汩怎么也流不尽。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将她拥进了怀里,任由她放声宣泄。背后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处,指尖发白,青筋暴出,真相!还欠她一个真相! 邕都府衙中,后堂里孙随正看着小儿子坐在桌上玩着笔,外间自己的心腹崔铁一进来附耳低语了一通,惊得他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在地上,一把拉住他道:“真的?!” “大人千真万确!” “人在哪里?” “在城郊的小来村里,属下派人盯着呢!” “在城郊不行,你悄悄的把人带到衙门来,一定要记住悄无声息的!不可走漏半点消息!不然!你我不谈官运,怕是小命都会不保了!” 崔铁一闻言,咽了口口水道:“是。”就退了出去。 孙随将瓷娃娃似的儿子抱在了怀里,脸贴着脸的揉了揉,小声道:“你看看你爹为了这个家,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一桩一桩得罪人的活都被我给赶上了,你以后可要给我孝顺点,听到了吗?” 分卷阅读9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小孩睁着双大眼睛,一只手塞在嘴里,口水流了一胸襟,奶着声音学道:“孝顺......孝顺......” 孙随大喜,将他圆圆的脸蛋捏了捏道:“诶!真乖!” 右将军府中,林高义正要出门去丞相府,就见哥哥站在院子里对着下属说着什么,见他走过来,林高维冲那人挥了挥手,那人就退了出去。 林高义好奇的看着那人的背影问道:“哥,你在忙什么呢?” 林高维挑着眉毛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少府家的公子生辰快要到了,我让人送些礼去。” “冯景生辰你也送东西去,虽然咱们爹没他爹官大,可也用不着上赶着巴结吧......”林高义嘟着嘴道。 “这些官场明面的事还是要有来往的,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但是如今他父亲和丞相那边连成了一体,别人都送,就咱们不送,那不是把父亲往火坑里推吗?好了,说多了你反倒不懂,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只管好好的玩你的就好了。”林高维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 “哥,不许揉,我早起梳了两个时辰呢,都让你揉乱了。” 林高维看着整理发带的弟弟笑了笑,问道:“你这是要去看挺禾?” “嗯。”自从他和挺禾两个人挑明了心事之后,他越发的离不得他了,但是总住在相府里又不像话,只好每天两边来回跑,一想到那张温和病弱的脸,反倒不觉得累。 “挺禾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天渐渐暖和,最近又调养的好。” “嗯,你和他从小就玩得来,多帮着照看些。” “嗯,知道了,哥,不用你嘱咐。” “快些去吧。” “嗯。那我走了啊。” “别玩太久,早些回来,长姐让人从宫里送赏,回头你也来看看。” “嗯,知道了。” ☆、丞相 行军大半日,直到戌时大军才驻扎在了丰门关,秦白易和万芩在中军大帐中用了饭,才将她送到了隔壁的营帐中,万芩身上伤势都逐渐愈合,便不好意思住在主帐内,虽说秦白易日后是要娶她的,可毕竟自己还没有过门,又因着万荆不大高兴,秦白易便在中军帐的隔壁另辟了个帐子,让她住着。 将人送了过去,又嘱咐了宋澄一番,才带着秦朗往那角落里走去。 还没掀开帘子,一股血腥气就铺面而来,秦白易抬手捂住了口鼻,进去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秦白易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整了整衣袖道:“你要见我?” 那人断断续续的从地上无力的支撑起来道:“我......招......” “早些招供了不是更好,何苦来的,非要经受这一番折磨。” 那人抬头满脸的血污,身上早就没有了一处的好地方,皮开肉绽,鲜血淋淋,看着上首高高在上的锦衣将军愤恨的说不出一句话。 “叫什么?”秦白易端起秦朗倒的茶吹了吹道。 “季愁。” “谁派你去万府的?” “丞相王枫。” 秦白易闻言心中一怵,有些慌乱的放下杯子,走到他面前道:“再说一遍!谁?” “王枫。” 丞相府偏院中, “你怎么还不走吗?不是说你哥哥嘱咐了,贵妃娘娘要赏赐吗?”王实知闭着眼睛趴在他的怀里假寐的问道。 “长姐赏赐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看都行,再说,那些东西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林高义俯身看他笑道。 烛火摇曳,昏昏暗暗,房中阵阵药香一阵一阵的传到他的脑中,让他神思沉醉,再看怀中的人,闭着眼睛倚靠在他身上,白日里苍白病弱的脸现在被烛光映的红润润的,不免让他心中悸动。 “又说浑话!”王实知不睁开眼睛嗤笑。 林高义只觉得心痒难耐,喉咙发干,仿佛自己快要陷进去了一般,低头使坏的在他脖子上啃咬了一口,怀中吃痛的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牙印若隐若现,林高义满意的笑了笑,俯身又在他的冰凉的唇上舔舐了一番。 起先王实知还试图将他推开,奈何难以抵挡他熟稔的撩拨,竟也小心翼翼的回应了起来,唇舌交缠,一室旖旎...... 半晌林高义才从他的唇上抬起了头,一手放在他的头后由着他枕着,另一只手握着他瘦弱的腰身,看着身下喘息不断,眼含水光的人,只觉心都快要化了一般,又俯身去啄了一下,在他耳畔哑声低语道:“挺禾......我想娶你......” 身下的人身体一僵,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抬手将他轻轻推开道:“又说胡话。” 林高义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四目相对,认真又道:“我清醒的很,挺禾,我要娶你!” 王实知推开他,翻身从床榻上站起,整着衣衫背对他道:“快回去吧。” 身后之人半晌不语,王实知好奇的 分卷阅读9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回头,就被一把拉进了怀里,狠狠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睁眼反抗,就被一把横抱起来,扔在了床榻上,温热的唇带着丝愤怒和狠厉啃咬着他的唇舌,那人灵巧的双手肆无忌惮的将他腰上的束缚退了下去,王实知陡然惊恐的睁开了眼睛,用尽全力想要将他推开,奈何被身上的人紧紧地锁住,不让他有分毫的动弹。 胸口一凉,里面的小衣被凶狠的扯了开来,脖颈上传来阵阵的啃噬疼痛之感,让他除了喘息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挺禾......你不喜欢我吗?”耳畔那人轻声哄问道。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嗯?喜欢我吗?”身上的人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传入鼻尖,让他又沦陷了几分。 “嗯。喜欢......”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王实知脑中像被灌了盆凉水一般,瞬间清醒过来,一把将身上的人推了出去大声道:“你走!明天开始不必再来找我了!” 林高义跌落在地上,看着床畔衣衫凌乱敞露着胸口,红唇微肿,喘着气愤怒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外间下人闻声过来叩门问道:“少爷,怎么了?” 床畔的人偏头不再看他,林高义在地上愣坐了片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缓缓起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外间下人见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上前追问,只默默的重又将屋门合上,送他出去。 方才还温情脉脉,满室□□的房间瞬间像坠入了冰窟一般,冰冷到可怕,王实知失了魂一样无声的坐在床头,拿起案上的空药碗,启唇轻笑,狠狠的掷了出去,“啪”应声而落,连同他的心也一道碎了满地...... 丰门关军帐内, “你说的可是真的?”秦白易眯着眼睛,带着丝危险的语气问道。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欺瞒的?” “那木樨又是怎么回事?” “她本来就是要报仇的,丞相不过是帮了她一把,顺便将所有的罪责推倒她身上罢了。” 秦白易站起身,负手而立,片刻转身出了门,身后秦朗跟出来道:“少爷,这人......” “留不得,干净些,别让芩儿知道。” “是。” 秦白易抬头望着满天的星空,长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王丞相...... 芷阳宫中, 王皇后坐在床畔扶着另一边的玉枕,愁容满面:“陛下今日又去了宣春宫吗?” “回娘娘,陛下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去过贵妃娘娘哪里了,这几日都是宿在雍宫里的。” “是吗?那般会使狐媚手段的人也会被陛下厌弃吗?”王皇后扯着嘴角冷笑道。 复又问道:“太子这两日功课如何?” “回娘娘,陛下今日晌午才考问过的,殿下对答如流,陛下一高兴赏了好些东西,又将太傅也赏了一遍。” 王皇后闻言终于欣慰一笑,她这辈子被关在这深宫宅院里,不得陛下欢心,念着当年的情分得了个中宫的位子,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个儿子了,旁的她都已经看淡了,什么荣宠什么雨露,她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有一点,只要太子还是自己的儿子,管她林媚云是贤妃还是贵妃,以后都要叫自己一声太后! 宣春宫里,林媚云支着下巴问道:“东西都赏下去了吗?” “回娘娘赏下去了。” “可是三倍?” “正是。当年徐长使省亲都没赏过这么多东西!” “哼!她算什么东西!说本宫父亲地位不高!那本宫就赏给他们看看!” “陛下今日还是在雍宫?”林媚云眯着双狐狸似的媚眼问道。 “是。” “陛下近来怎么转了性子了......”复又问道:“听说今日陛下赏了太子?” 那宫人一愣,答道:“是。” “二皇子呢?他功课近来如何?” 那二皇子赵霄成日里不是在宫里饮酒作乐,就是到处欺压宫人,顽劣成性,目无尊长,他的宫中男倌女婢一大堆,才十六岁的人,竟把五六个婢女搞大了肚子,林媚云又舍不得管教,只好私下里悄悄处理了那些宫人。 见那宫人吞吞吐吐半天不言语也猜到了必是又被陛下一通责骂,恨铁不成钢道:“明天去把他叫来!” “是。” 丰门关, 秦白易正打算进帐,身后照顾万荆的兵士来道:“将军,万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掀帘而入,就见万荆坐在案旁倒着茶,见他进来,正准备起身相迎,秦白易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他道:“腿伤还没好,不必拘那些虚礼了。” 万荆把茶递到了他的面前道:“可审出来了吗” 秦白易接过茶,抿了抿唇:“嗯。” “是谁?” 秦白 分卷阅读9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易看着他那双温润眼睛中,从未有过的闪过了一丝狠厉,低头缓缓道:“丞相。” “丞相?!” “嗯。” “怎么会!父亲与他并无仇怨!” 秦白易将手中的杯子攥的指尖“咯咯”作响,半晌不语。 “他已然位列三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父亲一生执法奉公!他竟然为了权势......” “枝临!冷静!” “你让我如何冷静!那是我万府满门!” “我知你心里难受,可......别把芩儿招来......” 闻言怔了怔,半晌万荆平复了心情,大口喝了杯茶,冷冷问道:“芩儿知道吗?” 秦白易看着眼前满身冷冽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万荆,也是了,这才是真正的他,一向严肃威严廷尉大人的长子,本就该是这样的,只是他在芩儿面前从未这般清冷过罢了。 “我没有告诉她。” “嗯,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嗯,芩儿心思纯良,这些事情就由我们来扛吧。” 雍宫中,杨真透过幔帐看着浑身无力瘫软在床榻上喘息的赵琅,只觉得心口像被针猛扎了一般的疼痛! “杨真......”赵琅费力的伸手掀起一角,从里面露出了个枯瘦的面容,才短短几日,颜色竟这般难看了。 “陛下......” “再去拿些过来......”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今日已然服食了不少,再要怕是......怕是......” 赵琅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恍惚,已然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他好像隐约间回到了岩灵洞,又好像还在皇宫里,又好像看到了他站在满池的白莲前负手而立...... 别走......清悠...... “去吧,再去拿些过来,有了它,我才能再见到他......” 杨真无奈的点了点头:“是。” 正要转身,身后又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檀香......别熄......” “是。” ☆、天牢 万芩晨起站在丰门关口抬手往北边看了看,还真是奇怪的很。 以丰门关为界,里面青山绿水,芳草如茵,连空气都是湿润舒适的,可外面却是黄沙遍地,戈壁颓垣,连棵高一点的灌木堆都找不到,风沙漫天,让人望而却步。 秦白易吩咐了一通便过来拉住万芩手将人牵了回来:“看什么呢?” 万芩回身笑道:“过了丰门关,是不是就真的到了西北了?” “嗯,再过两个关口,就到维兰城了,这几日可累吗?” 万芩摇了摇头,“不累,我从来没有出过关,多见识些挺好的。” “你不是要当将军的吗?”秦白易勾唇笑道。 “别说了,都忘了吧,从前不懂事,就当是胡言乱语的好了。” 是了,什么当将军的话,还真是想想就要发笑了,她连家人都不能保护好,浸染还想试图去保家卫国。 复又回头看了看身旁红袍银甲威风凛凛的秦白易,心下一沉,他肩上的担子应该是很重的吧。 父亲的仇恨,大良的希望...... “将军!都好了。”身后秦朗来报。 秦白易将万芩扶上马坐好,翻身上了不远处的枣红马,一夹马腹上了前,举着银/枪/道:“全速前进,天黑之前势必要到潼城!” “是!” 邕都府衙中, 崔铁一从外间匆匆进来,孙随正由着下人捶腿,见他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了出去,起身道:“办妥了吗?” “回大人,都办妥了。” 孙随闻言小心的凑上去,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人在哪?” “属下将他关在天字狱里了,分了三波狱卒,每波五人轮番看守,大人放心,断不会出乱子的!”崔铁一肯定道。 孙随摸着八字胡须,锁着眉毛点了点头,片刻“呼”的一声从席垫上站起了身,崔铁一没准备倒是被下了一跳,就见他一边整着衣袍,一边往门外快步走去道:“夜长梦多,此事重大,我不放心,今天就审!秘密审问!” 崔铁一在后面忙追了上去。 丞相府中,王枫正捧着册《中庸》,一边看一边问着一早就到了他府上的林高维道:“陛下让孙随察周白嗣的案子,察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持明办事,大人放心就是了,当年的事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孙随这会儿怕是还在府上翻卷宗呢。” 王枫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让他过来坐,难得有些欣慰道:“嗯,如此就好。” 过了会儿抬头看着对面人道:“廷尉之职一直空缺着,咱们在刑狱上没有人,总有些被动,明天你去邕都府衙去敲打敲打孙随,让他心中有数。” 分卷阅读9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是。这孙大人还是懂礼的,上回冯少爷的案子,他不就睁只眼闭只眼让过去了吗,说到底,还是给您面子。” 王枫笑着点了点头:“嗯,他还是有几分聪明劲的。” 林高维见他今日心情不错,便开口问道:“这几日怎么没见挺澜呐?” 王枫笑道:“许是在他母亲那里吧。”说着招来下人道:“去把挺澜找来,世家子弟多来往来往。” “是。” 片刻后那下人进来,身后只见王陆,不见王实坚,王枫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下首的王陆早就抖的跟筛糠似的跪了下去,嘴里还在喊着:“老爷饶命啊!” 碍着王枫的面子,料他这会儿难堪,林高维识趣道:“父亲特意嘱咐了持明去如意斋取些东西,这便告辞了。”起身行礼,王枫心中着急,着人将他送了出去。 回来一脚将王陆踹了出去,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说!” “老爷......少爷......少爷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王陆边往他面前爬一边哭着道。 “说!哪去了!” “承......承......欢馆......”“老爷!饶命啊!别打我!别打我!” 话没说完,王枫就要举起桌上的茶杯砸在他的脸上。 那是什么地方,王枫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道“去!把那个逆子给我带回来!” “是......是......”王陆刚要连滚带爬的出去,身后威声又起:“回来!” “老......老爷......” “把那位绊住他的人一道‘请’回来!” “是......” 宣春宫中,下首跪着的赵霄,胆颤的抬眼瞄着自己母亲的一举一动。 原本坐在镜前挑选朱钗的人,转身将手上的步摇劈头盖脸砸了过来:“瞧瞧你那个德行!还没骂你呢!怂什么!你是二皇子!是右将军府的人!我就奇了怪了!同样是将门之后,你看看秦府的小子,再看看你!窝囊!就连死了的徐方卿都比你正派!” “母亲骂归骂......别拿死了的逆犯来比啊......”赵霄挺着个肥硕的肚子嘟囔道。 “怎么?嫌我说话难听啊!那你倒是给我争口气啊!太子会的东西你为什么不会!是我生你时你就笨吗?精虫上脑的混账东西!明日将你宫里的人通通散去,我看你还要不要上进!我拼命要脸,你倒好!上赶着去让人家笑话!我林媚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母亲......先生教的那些东西实在难懂,我不想学......什么君臣之道,天下百姓的听着就头疼......” 林媚云闻言噌的一下蹿出了火!抄起一旁的书简就来抽:“不学!你再说一遍你不学!那我当初受那份罪生下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现在把你打死了的好!省的让我生气!” “娘娘别打了......别打了......若真是打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母亲饶命啊!饶命啊!” “哗”的一声书简断裂开来,赵霄赶紧爬到一边的桌子下躲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着,后面的林媚云脱力的坐在地上,一通折腾头发也散了开来,衣服也皱在了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身旁的婢女俯身要来拉她,却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晌她无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重又走到了镜子跟前,摸了摸眼角细微的皱纹,哽咽道:“你哭什么?该哭的人是我......人前我那般要强,论是皇后还是从前的徐方娴,我何曾怕过,现在为着你的事,外面多少的人都把这宣春宫当笑话看呢!你不愿学,好啊!那就等着太子即位把你发配蛮荒吧!” “母亲......”赵霄从桌子下面慢慢的爬出来,跪倒了她脚边低头不语。 林媚云伸手将他脸上的泪珠擦去,捧着他的脸道:“你要记着,靠你父皇和兄弟都是虚的,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记住了吗?我们要自己争气!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天上雄鹰展翅,地上大漠荒凉,万芩骑在马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舔了舔唇,一旁的秦白易递过一个水囊给她道:“是不是累了?” 万芩摇了摇头笑道:“累倒是不累,就是原本以为西北风景好,谁知道这般无聊单一。” 秦白易嗤笑一声,看她仰头喝水时滴在了衣襟上,从怀里掏出了个帕子递过去,万芩也不拘束,擦了衣襟还将唇角多余的水也一并擦了干净,倒是看的秦白易开心的不得了,自己跟中了魔怔似的,看她哪里都可爱的紧,从她手中接过水囊,就着口就喝了起来。 “诶,你别......”万芩红着脸阻拦道,显然衣襟迟了。 秦白易假装不知的偏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你......算了......”万芩见他满脸邪 分卷阅读9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气的笑,知道他在故意戏耍自己,一夹马腹将他甩在了身后。 秦白易看着她害羞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万荆在后面追上来道:“怎么了?” 秦白易忙止笑,脑子一转,扯开话题道:“枝临之前和郭公子相熟吗?” 万荆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他问的是郭西庭,点了点头道:“还算相熟。” “那郭公子和西北戎狄有过节?” “并未听说过,而且西庭是第一次出使西北,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仇怨。” “那就好,他一直被关在宝凉的行宫里,应当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救也是有些麻烦,除非有什么筹码来换......” 万荆想了想道:“到了维兰城,这事就交给我去查吧。” 秦白易点了点头:“也好,你去查我也放心些。” 邕都府衙的天字牢房向来都是关重要案犯的,里面迷宫似的层层叠叠,若是没有狱卒带着孙随和崔铁一他们早就要累死在里头了,待孙随头晕的有些受不住了的时候,狱卒终于停下了步子道:“大人,前面第二间就是了,大人办案,小人就不进去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狱中常年不见日月,深藏地底的霉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让人浑身不舒服,压抑又闷热。 孙随站在牢房前透过粗木栏杆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背对他们,佝偻着腰,白色囚衣上脏兮兮的,一头枯草似的半银发凌乱的散在身后,闻声也不动弹。 孙随看了看崔铁一,点头示意让他开门,厚重的锁链一层又一层被打开。 孙随抬脚缓缓地走了进去,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闷出的汗,在那人身后打量了一番:“你是周安?” 那人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点头道:“正是。” ☆、周安 孙随负手围着他又转了两圈:“我还以为你会矢口否认。” 坐着的人轻哼一声:“当年做下那件事时,我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了,不过是来的晚了些罢了。” 孙随好奇道:“你为何要将那些都说出来?若是你不说,我也是没有证据的。” 周安抬头看了看窗口仅有的几缕光忙,眯了眯眼,半晌接道:“人心难安。” 当年周白嗣将他从难民窟里捡了出来,给他吃,给他喝,让他跟着读书识字,可他呢?就是那样报答他的吗?听王枫挑拨,怨恨恩人,亲手将周府一百六十余口推向了无间地狱。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他当年居然会信王枫那个小人的话,当年一个街口卖咸菜的庶民竟然踩着恩人的尸体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今天的位子,还是自己亲手送他上去的!可笑!可悲! 半晌睁开眼睛,道:“你不是要知道当年的真想吗?我都告诉你。” 丞相府中,王实坚醉醺醺的被王陆从外面拽了进来,还没进到书房里铺天盖地的酒气先将王枫熏了个正着,看着站都站不稳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撸起袖子就要来打他,王陆一把跪下抱住他的腿道:“老爷,少爷喝多了,您等他清醒些再上手吧,没的把人打傻了。” 一脚将王陆踹到一边,怒道:“把他拖进去洗干净了再来见我!有一丁点酒味,我打断你的腿!” “是。”王陆闻言赶紧扶着王实坚退了出去。 王枫问着身后管家道:“人带来了吗?” “老爷,带来了。” “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外间一清秀公子款款而来,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清清淡淡,纤弱的身子被丝质白袍衬的羸弱瘦小,黑发轻挽,松松垮垮。 倒是让王枫也愣怔了片刻,心道:这小子倒是会挑人。 那名小公子看到王枫款款服身行礼,眉眼之间竟少有的带着些叛逆的骄傲。 “你叫什么名字?”王枫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大人,清风。” “你知道我找你来何事吗?” “知道。”清风淡淡道。 “还算你聪明,说吧,要什么?银钱还是赎身?” “我想大人是误会了,王公子日夜宿在承欢馆中并非清风强求,且清风不愿与公子过多纠缠,大人不该在清风这里着手,该去问问公子才是。”堂中之人一字一句说的冷冷淡淡,不卑不亢。 王枫闻言,实在是觉得没脸,一个下贱小倌居然也能如此心高气傲的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有那不争气的逆子,腆着脸赖着人家,人家还不领情,他是什么身份,也敢在他相府叫嚣! “大胆!”王枫怒道。 清风仍旧不为所动,定定的看着他。 身后跟随王枫几十年的管家哪里还看不出来,老爷这是没脸了,上前一脚踹在了清风的腿弯处,叫嚣道:“跟大人说话,哪有你站着的份!还不跪下!” 清风本就羸弱,哪里进的住他这一脚猛踹,一个不稳“啪”的一声重 分卷阅读9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重的摔在了地上,膝盖处的骨头声还在脑中回荡。 王枫满意的笑了笑道:“我看公子生的不错,就是气性太高,想来承欢馆那种地方也埋没了清风公子,听闻才确家的景小子最是喜欢你这种性子的,不如,我命人给你赎身,送给他如何?” 清风闻言,不顾腿上的疼痛,猛然抬起了头,将他送给冯景!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又想到了若仪死前满身的伤痕,恐惧和慌乱让他一瞬间无措起来。 王枫看着他那副样子,怡然自得的笑了开来。挥了挥手让人将腿受了伤的人拖出去,虽说他生的好看,但王枫一看到就觉得碍眼!好好的挺澜,竟被这种粉面给耽误了! 可怜王实坚还醉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还不知道心心念念那么久的清秀人,就这样被送到了冯景那个疯子的手中。 崔铁一从外间搬了个凳子来,孙随就着坐下,看着周安。 周安深吸了口气,将那些尘封多年的不堪旧事缓缓道来:“当年老爷位居太中大夫,待人和善,清明奉公,他王枫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在对面卖咸菜的贱民罢了。” 周安轻笑一声接着道:“老爷惯会可怜人,不论是我,还是王枫,那时候真好,我们每天都跟着老爷读书识字,王枫比我聪明,一教就会,所以老爷便让他在书房里当书童,可是他呢?说是白眼狼还真是骂轻了他!他嫉妒老爷的地位,愤恨老爷的家世,自己得不到,便想着要通通毁掉,当年我太小,把他当做我的亲大哥,他却利用我的无知,和当年的徐靖相互勾结,骗我把衮龙袍放在老爷的床榻之下,说是辟邪之物,可怜老爷到死都没有想到是谁害了他!周家一百六十余口通通斩首一个不留,行刑的菜市口那天血流成河,淹没了无数人的脚!独独他王枫因为举报有功,封了官,我心中有愧不愿跟着王枫,便一路逃出了邕都,可他哪里肯放过我,我只好一路向南逃窜,装疯卖傻,隐姓埋名,前几年才重回了邕都,在城郊的小来村住了下来。” 周安抬头看了孙随一眼笑道:“你以为你们真能找到我吗?若不是我日夜噩梦萦绕......” 孙随皱眉斟酌了片刻,低头问道:“你可有证据吗?不是本官不信你,只是那毕竟是丞相大人,文臣之首,没有证据怎么能随意定罪。” 周安定定的看了孙随一眼道:“我要怎么信你?” 孙随起身看着那小窗口负手而立,所剩无几的光洒在他的身上,片刻他才缓缓转身道:“你为了周白嗣,我为了万守中,可够吗?” 周安一瞬间迷蒙了,邕都府令谁都知道,是个没有主见,懦弱无能,随风摇摆,左右逢源的人,可就在刚刚的刹那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份不属于他的坚定,终于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定定的看着他道:“好!我信你!” 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沓信封道:“这些是我临走之前在王枫的房里找到的,都是他和徐靖的往来密函,里面全是他当年奉承之语以及密谋之事,如今我把这些通通交给你。” 孙随接过那捧厚厚的书信:“你放心。” 西北黄土广阔之处,浩浩荡荡的大军整列前行,遥远的前方突然一座城池映入眼帘,秦白易执鞭指着那处冲万芩笑道:“维兰,到了。” 万芩闻言驱马向前,停在秦白易的身侧举目眺望,黄沙飞尘之中,城墙高大厚重,在一片砂石之中就像是一座海市蜃楼,一路走来,她跟在秦白易身后亲眼见证了大良国土的辽阔,和青山秀水到大漠孤烟的景色变换。 身后是二十万挺步向前的勇猛之师,万芩和秦白易并肩马上,一个银甲红袍英姿飒爽鲜衣怒马,一个一身黑衣劲装气宇轩昂洒脱昂扬。 秦白易侧目深情的望着沉浸其中的她,笑的温柔又和善,还好,自己成了她最后的依靠。 维兰是西北最靠近戎狄的城池,大军进城,甚至还可以看到街边牢笼中被捉来的戎狄妇女和孩童,常定侯驻军,城主早早的就迎在了府衙前,这是朝廷派来的救兵,维兰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也该结束了。 前厅和城主一番寒暄,到了天黑秦白易才回了城主给他预留的宅子,虽说简陋,可也齐全能住人,西北条件艰苦,他又不是没有受过罪的人,回了屋子,解下身上的铠甲便让秦朗叫来了宋澄。 “将军,您找我。” “嗯,万小姐睡下了吗?” “回将军睡下了。” “晚上都吃了什么?” “小姐胃口差,吃不惯这边的东西,属下去问了万公子,给小姐炖了碗山药糕,小姐吃了才休息的。” “嗯,明天让人上街上去找找,看有没有邕都来的厨子,找个回来。”秦白易皱着眉道。 “是。” “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 待宋澄出了门,外间秦朗走进来道:“少爷,万公子让我来告诉您,之前说的事,他今天已经在着手办了。” “你去告诉枝临,不必着急,他伤势刚好,还是多休息些好。” 分卷阅读10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是。” 秦白易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万芩的房间走去。 邕都府衙大牢中, 孙随正和周安说着话,外面的狱卒进来报道:“大人。” 孙随朝周安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从里面出来,走到一旁问道:“什么事?” “回大人,右将军府的大公子来了。” 孙随闻言一惊,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崔铁一,两人心照不宣,紧皱眉头。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孙随看着崔铁一笑道:“你说,林大公子来干什么?” 不等他接话,便自顾自的笑道:“定是来敲打我一番的,哈哈哈哈......” 大踏步的出了门道:“走,咱们这就出去会会他们。” ☆、切磋 孙随从牢房中出来回了正堂,就看见了坐在一旁喝着茶的林高维,忙从怀中掏出了个帕子,颤颤巍巍的擦着满头的汗水,上前施礼道:“林公子,下官未能远迎,还请恕罪,实在是衙中事物过多繁琐,连买什么墨都要来问我,唉~公子莫怪。” 林高维忙起身回礼笑道:“大人事务繁忙,倒是持明不请自来,叨扰了。” “林公子说的哪里话,快坐,坐。”复又笑容拘谨的问道:“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林高维看着满头是汗的人,轻笑道:“持明就是来向打听打听廷尉府的案子的。” 孙随忙给他杯中添了些茶道:“怎么,林公子和廷尉府难道又什么渊源吗?” “舍弟高义,一直和万小姐多有往来,几个孩子都是自小一处长大的,难免感情亲厚些,万大人又是持明心中学习之典范,世人之楷模,如今......唉~” 孙随忙放下手中茶杯道:“公子莫伤感,如今凶手已然擒获,一干嫌犯也都被抓待审问,陛下亲自过问必然会严惩,还万大人一个公道,还请公子放心。” 林高维闻言手不经意的一顿,复又担心的问道:“可如今既然嫌犯已定,为何迟迟不见下诏判刑呢?” 孙随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无人,凑近林高维道:“公子有所不知,下官所言还望公子能听后即忘,事关重大,孙某不敢造次。” “还请大人细说一二,以解持明心中之惑。” “主犯凭栏轩乐伎木樨,身份特殊,乃是逆犯周白嗣的遗孤,万家灭门一案,纯属报复之举,原本案审之后就该定罪的,谁知她扬眼父亲当年是被冤枉的,当年这案子是万廷尉亲审,板上钉钉的事,那还会有什么疑问,下官又不敢随意自己定夺,便上报给了陛下,谁料这就惹上事了,陛下命我和郎中令协同重查当年之事,唉~这两天可把我给愁死了。” “那大人这两日可有头绪了没有啊?可要持明带话给丞相大人,让丞相大人祝您一臂之力?” 孙随闻言赶紧摆了摆手道:“连日来一点线索都没有,当年牵涉的人员,哪里还有活口,我看啊,这回我头上的这顶官帽怕是保不住喽!唉~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林高维听后道:“大人不必感慨,当年旧案难查,想来陛下也不会为难大人,这翻不了案大人岂不是更省事吗?就是一通普通的复仇案,也好早些定案,还万大人一个公道。” 孙随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查不到东西,我也不能瞎编不是。” 林高维拿过茶壶要给他斟茶,却被孙随一把拦住:“哪里能劳驾林公子呢,还是下官来吧。” 直到黄昏十分,林高维才从邕都府衙中出了来,孙随一直站在府衙门口看着马车出了街口,才转身进了门,身后崔铁一道:“大人,如何?” “还能如何,如今他是和丞相连成一处的,我岂能将实话都告诉他!” 林高维的马车在街口处停了下来,伸手在窗棱子上敲了敲,帘子外面就来了个人:“公子。” 林高维隔着帘子冷冷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公子放心,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嗯。” “公子是回府还是?” “去丞相府。” “是。” 西北维兰城中,秦白易看着手下的文书员道:“战书可下了?” “回将军,按照将军的吩咐已经下了。” “嗯,去告诉步兵校尉,告诉他战书已下,让他这两日加紧城防,以免混进戎狄探子。” “是。” 转身出门,准备去看内院的万芩,还没进偏厅,就看到了小小的人站在廊子下面看书,难得见她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秦白易脸上挂上了一丝邪笑。 翻身一个轻功跟头,蜻蜓点水一般的略过她的面前一把将书夺了过来,万芩躲闪不及,空了手,见他一脸坏笑,也扯着嘴角笑出了声,抬掌就往他的胸口拍去,秦白易转身来接,你来 分卷阅读10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我往之间,总是让着她,,万芩停到一侧,学着他的样子邪笑一下,变换着招式,就来夺他手中的书,秦白易一愣,不是旁的,她用的招式正是自己之前答应了她的秦家功夫,见她学的不错,笑着来接,庭院之中,武功切磋之声不断传出,见她玩的开心,秦白易也高兴了不少。 秦白易游刃有余,自是没有使出全力,倒是她,反而有些体力不支,额角渗出了些细碎的汗珠,秦白易见状,往她身后虚晃一腿,万芩来不及闪避,就被身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秦白易搂着气息紊乱的人笑道:“学的不错,有秦家夫人的样子。” 万芩本就红的脸更红了,起身就要从他怀里挣开,秦白易却是不许,将他埋在她的脖颈之间笑道:“学到手艺就忙着把师父抛下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万芩红着脸小声道:“快些放开我,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没的被人家看见。” “让他们看去吧,反正你早晚都是将军夫人。” “你......” 不等她张口反驳,就被身前的人堵住了嘴巴,柔软的唇瓣触碰在一起,酥麻而又暧昧...... 一吻已毕,万芩早就有些晕头转向,倚在秦白易的怀里愣神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轻轻抓着他的衣襟问道:“是要打仗了吗?” 秦白易将她紧张的手放在手心里包着,热热的气息让万芩心中安宁了不少,接道:“嗯,这仗迟早是要打的。” 万芩心中一阵恍惚,杀伐流血的战场她到底没有真正的经历过,害怕和担忧是肯定的,又想到了秦白易的父亲,忍不住手心冒出了细汗,秦白易将她紧张的手放在唇畔亲了亲,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亲自上阵的,坐镇指挥,哪有随随便便就出去了的道理。” 万芩看着他笑意连连的脸这才放心了不少。 林高义还没到书房门口,就看见王实坚从里面怒气重重的冲了出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王实坚看到他也不行礼,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而去。身后书房内噼里啪啦一通杯盏碎裂的声音,“逆子!今天出了这个门有种就别回来!我没你这个丢人的儿子!” 林高维赶忙走了进去,就看到书房内一片凌乱,王枫吹胡子瞪眼的站在门侧喘着粗气。 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大人消消气,三少爷还小,难免会做错事,有道是父子没有隔夜仇。” 王枫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支着腰在席垫上坐了下来,林高维知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也不开口细问,半晌之后,王枫缓过劲儿来哑声道:“让你看笑话了。” 林高维看着眼前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雷厉的大良丞相,现在有气无力,头发花白满面愁容的支着额头坐着,心中不免也一阵凄凉,小声开口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持明懂得。” 王枫扶着额闭眼叹了口气道:“去过邕都府衙了?怎么说?” “去过了,孙随并没有找到丝毫的证据,当年旧案必不会有翻供的机会,大人放心。” “嗯。”复又看了眼他道:“若是挺澜能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林高维笑道:“大人不是还有挺禾吗?持明的才学怕是远不及挺禾的。” 王枫闻言愣怔了片刻,眼中难得的附上了些许的空洞,脑中回想着那个病弱的面容,口中喃喃道:“挺禾......唉......” 偏院中,王实知正坐在院中看着满地的落花发呆,身后仆从上前道:“少爷,这里风大,还是进去吧。” 王实知回身看了看他,摆摆手,继续不语,那小厮无奈的摇了摇出了门。 已经这样好些天了,少爷每天都要坐在院中发呆,从前就算是身体不好时也没有见他这般愁容满面过,刚养好了些许的身体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这一天天里,脸色越来越难看,从前喝药也能止住的咳嗽最近也不大管用了,院子里总是能听到他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让人心疼,如今常定侯去了西北,小林爷也不来了,好好的春色里,偏院中总是一派落寞之景,毫无生机...... 雍宫中,赵琅对五石散的需求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三天一小包,到了现在的半天一小包,身体每况愈下,虽说面上看着红光满面,可杨真清楚,陛下的内里,怕是早就被掏空了,可这又能如何,与其让陛下清醒的痛着,还不如让他在梦境中欣慰一些。 宣春宫中,一内监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见林媚云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林媚云拿着玉箸夹着盘子中的菜品道。 “回娘娘,殿下......殿下......殿下不好了!” “叮咚”一声玉碎一地,林媚云从席垫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道:“怎么了?二皇子......怎么了?” “回娘娘,午后殿下喝了碗滋补汤,便说身上不舒服,拦着不许婢子们请医官,谁知......谁知......下午的时候就不好了,竟......晕在了殿里,医官来瞧了...... 分卷阅读10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说是......说是中了毒......” “什么!中毒!” “正是!” 林媚云忙跌跌撞撞的冲出了门,连发髻散乱了也不自知。 芷阳宫中,王皇后拿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嗅了嗅道:“怎么了?” “回娘娘,才刚有人来报,说是二皇子晕在了殿里。” “哦?医官去看了吗?” “看过了,说是中了毒。” “中毒?”王皇后将果子放在盘子里皱紧了眉头。 又道:“你去,叫留在二皇子殿里的线人都撤出来,别让什么东西留下。”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昨天那位小天使的收藏书签 强迫症晚期的采总算是安心了(?ì _ í?) 也谢谢其他小天使的不离不弃,爱你们,么么哒~ ☆、林文来 林媚云赶过去的时候,赵霄已经服下了药,躺在床上印堂发黑,嘴唇青紫,瞬间留下了眼泪,一把抓过身边的医官就问:“霄儿他如何了?!” 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坐镇中宫却是徒有名头,真正得宠的还是这宣春宫里的主,医官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道:“娘娘放心,二殿下已然无碍了,内里毒已经清了干净,就是面上仍有些骇人,这毒并不剧烈,微臣开了药方,不出七日便可痊愈了。” 林媚云闻言这才在床榻旁放心的坐了下来,看着他梦中紧皱眉头,痛苦流汗的样子,不禁心中一痛,伸手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亲自给他擦拭着脸:“都怪我不好,娘不该骂你,好好的让你受了这份罪。” “娘娘......” 林媚云将赵霄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回身看着身后一众宫人道:“来人,去把殿下的高平殿给本宫封了,一干人等一个不许外出!” “娘娘!” 林媚云睨了一眼身边的宫人道:“把高平殿里所有的下人仆从通通叫到前院去,本宫要亲自审问!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毒害二殿下!” “是!” 芷阳宫中, “娘娘,不好了,贵妃娘娘让封了高平殿!咱们宫里的人还没有全部撤出来呢!” 王皇后手中一紧,不小心将一朵正红牡丹掐断了下来。 正愣神间,复又平静开口道:“没撤出来就没撤出来,慌什么!本宫坐的正行的直!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林媚云还能强加给我不成?!本宫才是六宫之主,她不过是一介妃嫔罢了!” “可是,娘娘......” “好了,没什么好可是的,下去吧。” 那宫人看了看她手中断落的牡丹,终是无声的退了出去。 邕都府衙中, 孙随一边往身上穿着官袍,一边对崔铁一道:“本官要进宫面圣,你一定要将牢里的那位看严了,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去出差错!” “是!大人放心!” 西北维兰城, 秦白易正在府里看着地图,想着布防进攻的方法。 外间秦朗来报:“将军,万公子来了。” “快请他进来。” “是。” 万荆刚要行礼,就被秦白易一把拉住道:“腿伤好了吗?” 万荆笑道:“嗯,都好的差不多了。” 秦白易看他确实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显然是好了,这才放心的问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闻言,万荆敛笑沉声道:“是有消息,不过不是留章。” “那是?” 万荆认真的看着他道:“今日我在外面的街上,被一人拦下,他说要见你。” “见我?何人?” 万荆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我已经将他带来了。” “哦?那让他进来吧。” 万荆朝门口的秦朗点了点头,只见外面一位长衫灰布广袖的老头,一边抚着胸前的胡须,一边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小侯爷,别来无恙啊。” 秦白易站起身来,见他面熟的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忍不住问道:“你是?” 那人上前施了一礼笑道:“小侯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太尉府大喜,武宁街上遇来楼中,小侯爷忘了吗?” 秦白易的头像是被人猛拍了一记一般,顿时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当日在那茶楼里说书的先生吗?自己还派了双儿去调查了他,依稀记得是汝南郡人氏,叫什么还真是想不起来了。 那人见他紧缩眉头,便躬身道:“在下林文来,见过小侯爷,万公子。” 秦白易忙回礼道:“原来是林先生,失礼失礼。”复又看了一眼万荆,又看向林文来道:“不知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径自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看秦白易,又转头看了看万荆道: 分卷阅读10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在下是为了助万公子和小侯爷一臂之力而来。” 万荆闻言原本准备喝茶的手一顿,问道:“我?” “正是。” 秦白易整了整衣袍问道:“先生何意?” “小侯爷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令尊断军粮一事的背后黑手吗?” “此事陛下已然查明,乃是治粟内史和太尉相互勾结,贪腐军中所致。” “哦?真的吗?” “陛下昭告天下,千真万确!” 林文来喝了口茶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不是真相。” 万荆闻言顿了顿回道:“此案是家父亲自审问调查,不该有所内幕。” 林文来笑了笑:“所以廷尉大人才会遇害。” “什么?”万荆拍案起身。 林文来又道:“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丞相大人是凶手了吗?” 秦白易将身侧的万荆拍了拍,示意他冷静一番,万荆轻缓片刻道:“嗯,虽然我已知道是丞相,可却不知这其中与秦老将军的联系,难不成是家父后来查到了什么才?” “正是!” 秦白易和万荆相互看了眼,秦白易起身行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先生明示!” 林文来忙将他扶起来,看了看二人道:“二位公子不必多礼,我这次来,就是将这些事告予你们的。” 高平殿庭院中,林媚云高坐上首,端着杯茶水轻呡一口,用帕子掖了掖嘴角道:“若是你们现在主动招供,本宫姑且饶了你家人一命,若是不说被本宫查出来,一个也别想活!” 一院子的仆从婢女跪倒一地,瑟瑟发抖。 林媚云见半晌无人出来,冷笑一声:“好啊,既然都不说,那就挨个查!” 身侧的贴身侍婢,上前朗声回道:“回娘娘,晌午二殿下吃的东西不多,一碗蜜羹,一壶清茶,还有两碟肉脯,东西都在桌上放着呢,医官验了菜,只在蜜羹里发现了毒,经手的人都在下面了。” 林媚云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她继续。 那侍婢上前一步,口中念道:“报到名字的宫人请上前一步,果儿,念三,陆水,吴庆,丝纤。” 两位婢女,两位内监,一位赵霄的侍婢堪堪上前跪下,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 林媚云冷眼看着下首,半晌问道:“说,是谁!” “不说是吧,韵仪,给本宫打,打到他招为止。” “是。” 雍宫中,孙随在殿中等了半天也不见赵琅出来,左右焦急之际,外间杨真搀着元丰皇帝走了进来,孙随忙慌乱的跪在了地上。 “平身吧。”满怀倦意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忍不住抬头去看,就见从前身体康健的人,现在满脸疲倦之色,脸色蜡黄,毫无生气,人也瘦了两大圈,忙头贴到地上道:“陛下注意龙体啊。” 赵琅一顿,怔了半刻,无甚情绪的回道:“多谢爱卿挂念,可是周白嗣那案子有了眉头?” 孙随忙抬起头回道:“回陛下,正是。” “哦?还真有隐情不成?说来听听。” “是,回陛下,微臣找到一个人,他叫周安。” “周安?是何人?” “回陛下,周安曾经乃是周白嗣的亲随,后来周府满门抄斩之时,周安不知所踪,前些时候,微臣无意之中找到了隐姓埋名的他,将他带到了府中,他因愧疚当年之事,将周白嗣一案全都招供了。” “哦?周白嗣当真是被冤枉的吗?” “正是,当年太中大夫周白嗣乃是被他和另一人联手加害,且周安是被骗诱才会偷偷将龙袍藏在他的床榻之下!” “你可有证据?” “回陛下,周安现就在邕都府衙大牢之中,陛下可传来一审便知!”说完又从衣襟内掏出一沓信件举过头顶道:“这些都是那人同另外一人密谋这件事的往来凭证,还请陛下过目。” 赵琅扫了眼站在一侧的杨真,杨真赶忙上前接过了证据,放到了书案之上,赵琅低头,那书信上面赫然写着王枫和徐靖的名字! 怒气心中燃烧,一拍桌案!“孙随!你好大的胆子!” 不等孙随求饶,赵琅先咳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牵动着心肺。 孙随连忙趁机伏在地上梗着声音道:“求陛下明鉴!臣不过是将实情禀明陛下!” “你!......咳咳咳咳咳......” 半晌赵琅总算是缓过了神来,看着地上仍旧伏着的人,怒道:“杨真!” “在。” “命魏明,即刻前往邕都府衙,将那个周安押过来!” “是!” 西北维兰城, 林文来喝了口茶道:“当年王枫是如何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你们可知道?” 秦白易和万荆都是小辈,哪里听说过这些,只好摇了摇头。 林文来笑道:“王枫,当年不过是太中大夫周白嗣带回去的一个 分卷阅读10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卖咸菜的庶民。” “庶民?!” “卖咸菜?!” 林文来点了点头又道:“他如今的位子。可是踩着他恩人全家的尸体上去的!” “为何如此说?”万荆不解问道。 “当年他和前太尉徐靖二人勾结,为了能帮助徐靖独大,王枫便设计将象征天子的衮龙袍放在了周白嗣的床榻之下,这就是当年的谋逆案,可徐靖就是打死也不会想到,就是那样一个他永远瞧不起的庶民,竟如此心机,因着皇后的缘故,升迁之快让他不敢想象,又拉拢文臣和徐靖在朝堂之上,形成分庭抗礼之势,自己最终也死在了这位卖咸菜的人手上。” 秦白易皱着眉头道:“此话怎讲?” “大家都以为管军队的必然是太尉,管军需的必然是治粟内史,可都忘了一个重要的人。” “谁?” “少府,冯才确!” “少府?!” ☆、殿审 “正是!”林文来看着面前吃惊的秦白易和万荆,缓缓道。 “虽说军需粮草归治粟内史管,可大良真正的财政权力在谁手中,我想,两位公子应当都很清楚吧。” 秦白易低头皱紧了眉头,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韩塞虽说有太尉在背后撑腰,可他职权再大,哪里能越过少府去!军需案后,天生对案件有灵敏嗅觉的万大人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丞相府已然扳倒了太尉,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铲除异己,这才有了芩儿一家的灭门案!可怕!当真是可怕至极! 抬头看了眼万荆,见他低头不语,面色苍白,想来他定是也想到了原因。 万荆看了看对面正慢悠悠喝茶的林文来,突然起身跪下,倒是把林文来吓了一跳,忙要将他扶起来,万荆却抬手恭敬行礼道:“如今我万氏一门死的不明不白,枝临承蒙上天庇佑,大难不死,此番先生前来点醒枝临,必然是有了十足的证据,还请林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万家平冤昭雪,也能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林文来看了一旁的秦白易,又看了看腿边的万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唉~万公子不必如此,林某这次来维兰找二位就是为了此事。”将万荆拉起后,林文来踱步到门前,负手而立。 “如今的大良明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内里早已翻江倒海,从前还有像周白嗣,万大人那样的忠,谏之臣,现在放眼朝堂,御史张步青年老怕事,相府一脉早已根深蒂固,独揽朝堂,长此以往,外戚独大,皇室衰微,我大良必然危矣!” 林文来转身看着秦白易和万荆道:“先前在下投身少府门下,空一腔抱负不得施展,后知道了冯才确和丞相的龌龊勾当,便发誓永不踏入朝堂,谁知他们不知悔改,变本加厉,竟然残害大良忠臣,林某虽是一介书生,可还是有良心的!”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叠布帛,递于万荆的手中:“这些都是冯才确这些年私吞国库的罪证,与当日徐靖贪腐结合,便可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我就把它交给公子了,如此,我也可安心了。” 万荆看着手中的布帛,眼中不由氤氲起来:“林先生......” 复又转身对秦白易道:“临渊,我想亲自回一趟邕都。”我想亲手把杀害我满门的罪人,送进天牢! 不待秦白易开口,外面一个铿锵的声音就能传来了进来,“我要和哥哥一道去!” “芩儿!” “芩儿!” 秦白易和万荆震惊的看着门口进来的人,原本复仇之事,他们不愿将她牵涉进来,可现在看来,她必然是已经听到了一切。 “芩儿......邕都凶险......”秦白易看着眼前这人顿时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万芩扫了一眼瞒着她的两个人,对着万荆道:“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万荆上前看着她道:“芩儿,你留在临渊这里,我也放心,邕都是他们的地界,危机四伏不说,我一人应付刚刚好,若是再要照顾你怕是应付不暇。” 秦白易伸手从背后轻轻拉了她一把:“芩儿,邕都凶险,你去,我不放心。” 万芩看着满眼柔情的人,吸了口气:“可是哥哥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林文来上前朝万芩行了一礼道:“万小姐不必担忧,此番我和公子一道前去,林某虽然不才,小计谋还是有些的。” “可......”不等她说话,秦白易就一把将她从堂中拉了出去。 雍宫之中, 上首赵琅脸憋的通红,越看手中的书简越气,一通咳嗽喘着粗气。 “陛下,周安到了,就在殿外。” “带进来!” “是!” 不多时,殿中一人蓬头垢面,身着囚衣,上前跪下行礼:“罪民周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周安?” “回陛下,正是。” “大胆!你居然诬陷大良重臣!你可知 分卷阅读10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罪!” 周安缓缓道:“回陛下,罪民并未诬陷任何人。” “廷尉府命案重犯凭栏轩乐伎木樨,乃是逆犯周白嗣之后,周白嗣谋逆一案当年已是板上钉钉,如今你却要和杀人凶手一道翻案,寡人看你是嫌活得太久了!” “回陛下,罪民不敢空口无凭,却是当年之案存有疑窦,当年罪民乃是周大人府中的仆从,却被利欲熏心,听信了丞相王枫的话,亲手将谋逆之物证放进了周大人的卧榻之下,还请陛下明鉴!” 赵琅在上首怒目圆瞪,威声道:“你说,是你亲手将衮龙袍放进了他的床榻?” “正是!” “大胆刁民!肆意戕害大臣当株连九族!你可之罪!” 孙随在一旁听得冷汗盈盈,却是不敢插一句嘴,倒是周安气定神闲道:“回陛下,罪民认罪,可罪民所做的一切都是王丞相教唆挑拨之故,还请陛下明察!” 赵琅定定的看着面前之人,九龙之尊,不怒自威,任谁都会心中发颤,见周安没有一丝畏惧,半晌道:“杨真。” “在。” “传王枫!” “是。” 殿中孙随闻言不经意的看了身侧的周安一眼。 维兰城中,秦白易一把将万芩从堂中拉到了院子里,万芩心中不解,却仍旧拗着一股劲儿,一把将秦白易的手挣脱道:“你放开我!” 秦白易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心中也冒了火,攥了攥指尖,忍着气道:“你当真想去邕都吗?” “自然,父亲大仇一天未报,我心中难安!” 秦白易望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人,怒极反笑:“好......好啊......当真是极好......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又要去那贼窝里送死了是吗?” 万芩原本就是个气性极大的人,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多谢当日秦小侯爷相救之恩,万芩无以为报,来日若是能在邕都相见,必然亲自上门感谢!” 话音落毕,半晌听不见丁点响声“哼~”秦白易自嘲一笑:“我到底还是没能走进你的心里,既然你叫我一声秦小侯爷,那我还能如何?若是再强行挽留,怕是就阻碍了你报仇了吧。” 万芩回身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落日黄昏之中,越发显得妖冶魅惑,红唇似火,黑发如墨,满脸都是心痛至极的难耐神情,一双桃花目中皆是心碎之色,到底忍不住上前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怔怔的叫了声:“临渊......” 却是话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中。 熟悉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其中,安宁祥和之感让她舍不得放开,此生沉沦其中,永不后悔...... 耳畔他哑声的细语缓缓传来,伴着轻轻的热气,带来了阵阵酥麻之感:“芩儿......你怎么忍心......” 万芩正要抬头去看他,却被他紧紧的搂住,丝毫动弹不得,他接着道:“邕都凶险万分,如今我身在西北,鞭长莫及,你去,岂不是让我亲手将你推向深渊?不出几日,戎狄就会打来,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西北吗?好不容易相聚了,你却要舍下我,芩儿......” 万芩从他怀中轻轻挣脱开来,这次他没有在阻拦,任由她看着自己,万芩伸手将他凌乱的头发抚了抚:“可父亲不能白死!” 秦白易将她的手抓住,放在唇间吻了吻道:“有枝临就够了,他去我也放心,若是你也跟着一道去,怕是也会让他分心不少。” “可我不放心哥哥。” “我会休书给高义,让他暗中保护枝临的,你放心。” “可......” “芩儿,听话......为着你,我也不会让枝临出事的,答应我,留下来吧。” 万芩看着他那灼灼的目光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嗯。” 秦白易欣慰的勾了勾唇角,将人重又搂紧了怀中,在万芩看不到的地方重又皱紧了眉头,如今该担心的只有挺禾了,丞相王枫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责,可挺禾是无辜的,但是天子一怒,哪里还会有无辜一说...... 万荆在堂中还在担心着秦白易到底能不能说服万芩,这边两人就进来了,秦白易朝他点了点头,万荆这才放心的笑了出来,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和这个准妹夫站在了同一阵营。 万荆看着他们两人笑道:“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林先生此番会同我一道前往邕都,助我一臂之力。” 万芩和秦白易闻言向林文来行了一礼道:“那就有劳林先生了。” “小侯爷和万小姐不必如此多礼,林某也是应该的。” “还是早日出发的好,凭栏轩如今已经被查封了,我怕去迟了,来不及,就明日出发吧。”万荆看着林文来道。 万芩听了却是紧张了起来:“这么急吗?” 秦白易拉住她的手安慰的抚了抚,就听林文来道:“此事最好宜早不宜迟,早些到邕都,将罪证整理齐全,才好一举将王枫扳倒,毕竟他也是大良丞相,多年根基 分卷阅读10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万荆点了点头:“嗯,那就明天一早出发。” 半晌却见万芩不语,秦白易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万芩抬头,就露出了一双满是悲戚的眼神:“挺禾哥哥......” 万荆和秦白易两人都不由一怔,那个病弱的人,虽说王枫对他万般苛刻,可到底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富贵之时可以不想着挺禾,但他获罪,必然是要牵连上挺禾的。 四下无声,唯有感伤。 ☆、开脱 高平殿庭院中,林媚云喝了口手中的茶水,狐媚的眼睛扫视了一圈院中跪下的内监宫人,旁边的五人还在受着仗刑,一下接一下混着血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血腥之气夹杂着恐慌填充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还有那断断续续的哀嚎,让跪着的每一个人浑身颤栗。 “娘娘,我招,饶了我吧,别打了......” 林媚云闻声挥了挥手:“早点说了不就没这么多罪受了吗?这又是何苦来的。” 一扬下巴道:“韵仪,拖过来。” “是。” 林媚云扫了眼奄奄一息的清秀人,从袖间掏出了块帕子,擦了擦鼻尖,嫌弃的皱了皱眉道:“叫什么?” 那人颤颤微微的跪好道:“回娘娘......奴婢......果儿......” “是服侍二殿下的婢女?” “正是。” “说,为何要给二殿下下毒。” 那姑娘低头咬唇不语,眼中噙着的泪水早就滴答滴答的掉落了一地,若是个男子,怕是早就失了魂魄了。 可惜她面前的是萦尘贵妃,林媚云皱着眉头一拍桌案,怒道:“说!” “回娘娘......是皇后娘娘......” “嗯?皇后娘娘?莫不是故意往皇后娘娘身上泼水?” 果儿连忙不顾身上的疼痛,往前怕了几步道:“回娘娘,奴婢不敢胡言乱语,娘娘明鉴啊!确实是皇后娘娘命奴婢在二殿下的饭食里下药的,说若是奴婢这事成了,就给奴婢一大笔银钱,出宫去。” “哦?当真如此?” “回娘娘!奴婢不敢撒谎啊!” 林媚云端起一旁的杯子轻呡了口茶,拿起帕子掖了掖嘴角笑道:“韵仪可听清楚了吗?” “回娘娘,奴婢都听清楚了。” “那还不快去禀告陛下?” “是。” 雍宫中,王枫撩起袍子一角,恭恭敬敬的跪下,不见半点丞相脾气:“微臣王枫,参见陛下。” 赵琅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周安和孙随,又看了看王枫,到底没有说出那句平身。 半晌,威声问道:“爱卿可认识殿中之人?” 王枫一路急急赶赶进了大殿,哪里有时间看的清楚还有什么旁人,闻言抬起头,往旁边看去,这一看生生就要了他的老命!那跪着的蓬头垢面的人,就是化成灰他也照样识得! 正呆愣惊讶之间,赵琅又开了口:“嗯?” 王枫赶紧将头贴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回陛下,臣不识!” “哦?爱卿可看清楚了吗?果真不识?” “是,臣从未见过此人!” “那可就有意思了,这人可说他识得你,还知道些从前的事呢。”赵琅将手边的书简“啪”的一声扔到一边道。 王枫被吓得心中一个激灵,面上却不露分毫惧色。 “杨真。” “在。” “把这个拿给他看看。” “是。” 一沓书信恭恭敬敬的送到了他的面前,王枫光是瞄到那上面说完封面就已经浑身打颤了,这些可都是他当年和徐靖往来的罪证! 一封接一封,足足三十来份,够他死一万次的了! “爱卿觉得如何?” 王枫头“扑通”一声磕到了地上,哑着嗓子哽咽道:“陛下,臣从未些过这些书信,还请陛下明鉴啊!臣不知哪里得罪了孙大人,竟让他找到了这么个人来诬陷微臣,苍天有眼,我王枫绝对没有做过这等事啊!陛下!” “王枫!你!......” 孙随在一旁恨得牙关直痒痒,却又不得不按住身边暴跳如雷的周安,此番却是他急进了,他和周安都忘了王枫的无耻嘴脸,为今之计也只好先保住周安,若是连这个最后的证人都没了,那可就真完了。 “周安,你还有何可说?”赵琅不动声色道。 那方周安早就想从地上爬起来踹他两脚了!奈何孙随一直死死的按着他,也是,天子眼前岂容他放肆!可王枫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己早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他当大哥,处处相信他! “罪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察!” “信件可造假,你的话也不足以让寡人信服,你说,寡人是该信一个逃匿十几年的逃犯之语,还是该信我大良丞 分卷阅读10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相之言?嗯?” 结局可见,王枫跪在地上得意的冲周安斜了邪眼,想把他拉下马?就凭这些? “孙随?” “臣在。” “依你之见,该如何啊?” “微臣以为,事关重大,不可草草了结,周安之语不可不信,王丞相之言也不可不查。” 赵琅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正想着该如何裁判的时候,外间侍从忽然道:“启禀陛下,高平殿萦尘娘娘派人来有要事禀奏。” 赵琅瞬间皱紧了眉头,他自来不喜欢二皇子,又在他殿审的时候派人打扰,着实是没有规矩,不悦道:“让她进来,寡人倒要看看,能有什么要事!” “是。” 不多时,外间韵仪踏着碎步进了来,神色急切的跪下:“奴婢拜见陛下。” “说,何事?” “回陛下,早前二殿下晕在了殿里,医官来报说是中了毒。” “中毒?!”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到底是他的亲生孩子,当朝皇子,怎可能会中毒。 “查出来是何人所为了吗?” “回陛下,晌午贵妃娘娘审了出来,是二殿下身边的果儿。” “既是已经查清楚了,就把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贱婢乱棍打死就是了,还来告诉寡人做什么?” “回陛下,那果儿还招了旁人......” “谁?” 韵仪偷偷打量了下身旁的王枫,半晌颤颤巍巍道:“回陛下......是......是......皇后娘娘。” 赵琅闻言不由嗤笑一声:“今日王爱卿怕是犯冲了。” 那头王枫早就吓得头皮发麻了,他的女儿最是仁厚,怎可能会下毒害二皇子,就算是,也不该在这种要命的关头犯糊涂!毒害皇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忙磕头道:“还请陛下明察!皇后娘娘位列中宫,向来宽厚守礼,必是有人要借此机会加害皇后娘娘,就算是二皇子乃是贵妃娘娘所出,可皇后娘娘也是他的嫡母!还请陛下明鉴!” 赵琅扫了眼殿中忠心不二之人,又看了看余下的三人,开口道:“逆犯周安,先押回邕都衙门,其指控丞相戕害大臣一案,并无有力实据。就这样吧,寡人现下要去趟高平殿,跪安吧。” “臣等恭送陛下。” 雍宫门外,王枫冷眼嘲讽般的看了眼孙随,轻笑开口道:“孙大人的本事还真是不小,本官从前倒是有些看走了眼了,不过,就算如此......又能如何呢?孙大人还是,好自为之的好啊。” 说完踏着轻松的官步出了宫门,留下周安和孙随两人。 “唉~都怪我,太心急了,没想到陛下这般信任他!”孙随恼怒的拍了拍脑门。 周安望着王枫嚣张的背影,眼神有些迷离:“别急,善恶终有报,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但愿如此吧。” 右将军府中,林高维正要往丞相府去,路过花厅时却看到弟弟独自一人坐在里面发呆,笑着上前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 林高义见是哥哥,连忙站了起来,右将军府中都是哥哥一人在操持着,所以他自小就害怕尊敬哥哥,整了整衣袖道:“没什么,就在这里赏赏景。” “我正要去丞相府,你要不要和我一道去?你好几天没去看挺禾了吧?” 林高义搓着衣角小声嘀咕道:“我倒是想去,人家不让我去......”复又想起了那天挺禾绝情的眼神,狠狠的心疼了一下。 “什么?”林高维听不清他嘀咕什么又问道。 “没什么,哥哥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是不是和挺禾闹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耍脾气,我看啊,府里人就是太惯着你了,挺禾身体不好,你少和他闹,知道吗?” “嗯,知道了。” “嗯,那我走了啊。” “嗯,哥哥慢走。” “嗯。” 维兰城门口,秦白易正和万芩站在一旁送着万荆和林文来,因着万芩不放心,秦白易特特的拨了一队人马,暗中护送他们。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万荆早就明白了秦白易对自己妹妹的心意,怕是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没人比这位小侯爷更对她上心的了,抬手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临渊,我将这个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你放心,我必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危险。此去邕都凶险万分,你还要和林先生商量着行事,万事安全为上。” “嗯。” 万芩红着眼睛上前道:“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就只剩下你了。” “嗯,你放心,等我回来的。” “那我和芩儿就在维兰等你们的好消息!”秦白易一边安抚身边的万芩,一边道。 “嗯,告辞。” 万荆和林文来翻身上马,行最后一礼,一拽缰绳绝尘而去。 万芩转身将头埋进了 分卷阅读10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他的怀中,任由滚烫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不哭了,枝临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 芷阳宫中,宫人慌乱的跑进了大殿,“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皇后的面前道:“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 “陛下......下旨......封了芷阳宫......一干人等都不得外出......” “什么!” ☆、发泄 丞相府中,王实知正坐在园子里吹风,初夏温热,有徐风反倒舒适,可坐着的人哪里有片刻的享受,皱紧的眉头已经好些日子了,一声接一声的咳嗽怎样都止不住,药倒是会照常喝下去,可没小半会儿全都吐了出来,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可他仍旧倔强的想要坐在这里。 “少爷,进去吧。”王其小声道。他服侍大少爷已经有年头了,身子差的时候不是没见过,可这样吃多少吐多少还是头一遭,少爷心里头装着事,他知道,从小林爷走的那日开始就装着了。 “不必了,我在坐会儿。”王实知轻笑着有些气喘道。 半晌不语,门口那株栀子花谢的差不多了,残留的花瓣不再是洁白胜雪的模样,枯黄的拢拉着,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王其不爱看这些花花草草,可公子喜欢。 他有几日不来了?快七八日两人吧,不来也好,不来,断的才干净...... 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实知头也不抬,仍旧窝在藤条椅上,不是他不愿动弹,实在是没有力气。 “你还有工夫在这里伤春悲秋?!这府里的事当真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吗?你别忘了!你也姓王!” 王实知抬眼看了看满脸怒气的王实坚,有气无力道:“府里怎么了?” 来了一看他这样,更来气了,压着声吼道:“少给我装病弱!我看你早就巴不得爹死了!你自己短命还要让全府的人替你陪葬!外面都说你仁义,我看最毒不过你!” 王实知被他骂的有些懵,隐约听出了些疑窦,有些费力的半支起道:“父亲怎么了?” “你这会儿倒是问起父亲来了!平时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家里人?!你又何曾把我们当做过家里人!” “二少爷,您少说点吧,大少爷还病着呢。”王其看不下去道。 “你给我闭嘴!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给我滚出去!” 王其满脸委屈的看着王实知,不愿踏出去,王实知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他这才默默的出了门。 “父亲到底怎么了?”王实知忍着咳嗽问道。 王实坚见他憋着难受,不由有些心软,没好气道:“父亲惹了官司,具体什么他又不和我说,他一向觉得我没出息,比不上你,你倒是和他分担啊!其余我不知,只晓得好像是和周什么的谋逆案有关,如今父亲被传到宫里殿审了,都小半天了,也没个音信!” “周家?......谋逆案?......”王实知摸了摸散落在胸口的长发,小声道:“难不成是从前的太中大夫周白嗣?” “对对对!就是他!” 王实知不由皱紧了眉头,若真是父亲牵扯了进去,恐怕当真是有些棘手。 正琢磨着,外面就传来了王陆边跑边喊的声音:“少爷!少爷!” 王实坚一把将他拉到跟前道:“怎么了?” “老爷......老爷回来了!” “爹回来了?”正兴奋着,突然又紧张了起来,忙拽着王陆问道:“爹怎么回来的?戴枷了吗?还是被押回来的?” “嗨~少爷说什么呢!老爷当然是坐马车回来的!” “当真吗?太好了!太好了!爹没事!走,跟我接他去!”说完就要走出院子,复又回来站到王实知的面前道:“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也该好好想想,咱们打断胳膊连着筋,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也该关心些家里的事!”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就出了门。 王实知待他走后,终于不再忍着,痛快的咳了出来,牵动心肺的咳嗽直咳了半盏茶的时间,喉头一股腥热,熟悉的从袖子里掏出块帕子,擦去了留在唇瓣上的血迹。 前厅中,王枫满面红光的踏进了大门,王实坚赶紧冲了上去讨好的扶着他道:“爹,你总算是回来了,都快急死我了,没出什么事吧?” “你还有功夫担心我?不咒我就好了!再说我能出什么事?让我出事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是是是,我爹多厉害啊!” 王枫又想到了殿中孙随那副要将他关进大牢的神情,不由的冷哼一声,不识时务,还不是自讨没趣! 刚坐下没多久,外间人来报:“老爷,林大公子来了。” 王枫一把把杯盏放在桌上道:“来的正好!我刚好有话要问他!”复又回身对王实坚道:“你姐姐在宫里被受了委屈,你托人去打听打听。” 分卷阅读10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是,我这就去。”说完出了门。 高平殿中,赵琅刚进来就听到了林媚云尖着嗓子哭闹的声音,伸手在额间揉了揉,进了大殿。 林媚云一见他进来,立马弱柳佛风的扑在了他的脚边,一边抽噎一边道:“陛下,你可要为霄儿做主啊,霄儿平时再怎么顽劣,可也是陛下的孩子,如今有人让他连好好活着的机会都不给了,陛下,臣妾就这一个孩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 “好了,别哭了,寡人听着头疼!” 闻言,林媚云立马住了嘴,赵琅这才问道:“那个果儿呢?” “在外面。” “把她带进来!” “是。” 韵仪拖着来人进来跪下道:“陛下,人带来了。” 赵琅看了看那个清秀的面容,问道:“你说,是皇后指使你干的?” “回陛下,奴婢不敢说谎!” “寡人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证据呢?” “回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剩下的药奴婢藏在了屋子的枕头下面,陛下可以派人去搜。” 林媚云冲一旁的韵仪点了点头,不多时,韵仪从外间进来,手上托了个药包道:“回陛下,奴婢搜了,果真有。” 赵琅看了看她手中的药包,居下身子看着果儿的眼睛道:“谁给你的□□?嗯?” 果儿哪里和一朝天子对视过,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声音道:“回陛下......是皇后娘娘亲手交给奴婢的。” “真的吗?”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谎!” “好!杨真!” “在!” “去芷阳宫,给寡人搜!” “是!” 韵仪悄悄看了一眼林媚云,两人皆是有些胆寒。 维兰城中,万芩还在担心着万荆,秦白易从外间进来看她出神,笑道:“怎么了?想谁呢?” “反正不是想你!” “我可没说你是在想我,自己承认了不是!” “你......”正要回呛,却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便不再说话,秦白易在她书桌上翻了翻,看到都是些孔孟之语便觉得无趣,正想逗一逗她,外面秦朗就来了。 “进来。” “什么事?” 秦朗看了看万芩,又看了看他道:“维兰城八十里处发现了戎狄大军,大将巴/特/尔/亲率的部队。” 秦白易听着熟悉的名字勾唇邪魅一笑:“总算是等不及了吗?有多少人?” “探子来报,大约五万人马。” “哼,区区五万人马,就想打下维兰了吗?”复又道:“派个可靠的探子去打听打听,看看郭西庭在不在里面。” “是。” 待秦朗出了门,万芩才怔怔的看着他道:“要打仗了吗?” 秦白易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顶,柔声道:“嗯,芩儿怕吗?” 怀中的人点了点头,闷哼的答应道:“嗯。” 秦白易心中被她一挠,越发的温柔了些许:“告诉我怕什么?” 万芩不语,耳朵翻着红晕。 “嗯?怕什么?”询问的人却不依不挠,安稳的气息将她牢牢的缩在怀里。 半晌,万芩才小声道:“怕你,受伤。” 秦白易满意的笑着道:“没事,别怕,这次让他们有来无回!” 丞相府中,林高维恭敬的给王枫行了个礼,却半天也不见他回音,不由的好奇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王枫没好气的吼道。 林高维有些不知所措,王枫拿起一旁的杯子朝他砸了过去,“啪”的一声,瓷碗碎裂,热茶溅了他一身。 林高维忙跪下道:“持明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大人明示!” “好!那我问你,我让你去敲打孙随,你可问清了吗?” “自然是敲打了的。” “哼!可人家不给你脸啊!今天跑到陛下面前告发我了!还带着十几年没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安!说是要替周白嗣翻供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孙随那副样子,哪里是有证据?” “哼!你当人家是废物?人家还笑你是傻子呢!” 林高维忙看着王枫道:“此番是持明失察,大人没事吧?” “我要是有事,还会站在这里和你好好说话吗?” 林高维忙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枫看着他,冷笑道:“我是没事了,可皇后在宫里有事啊。” “皇后娘娘?” 王枫走到他的面前道:“你那个好姐姐,在宫里还真是有些不□□生,让她进去辅佐皇后,她却起了异心,想要独占鳌头呢!你说,怎么办?” “不可能,姐姐一直都在暗中帮助皇后娘娘的,之前徐贵妃的事就是例 分卷阅读11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子啊!” “可现在没有徐贵妃了,除了她,就只有皇后娘娘了,你说,她是不是想取而代之啊?” “不不不!不会!绝对不会!我保证!”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小小的右将军之位?还是不值钱的承诺?”王枫冷笑道。 林高维赶忙爬到他的脚边道:“大人让我去和她说,必然是误会!” “我倒也希望是误会,你现在就祈祷皇后不会出事吧!若是皇后出了事,你以为,你姐姐就真的能当皇后了吗?做梦!” “是!定是误会!皇后娘娘定然不会有什么意外!” “哼!还不快滚!” 林高维趴在地上半晌不见抬头,片刻默默起身道:“是!扫了大人的兴致,持明这就滚。” 一步一步的退出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昨天那位小天使的收藏~ 感恩,鞠躬~ ☆、显露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陆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vip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返回> ☆、面圣 前厅中,秦白易坐在上手,看着面前的地图,抿唇思索。 半晌道:“巴/特/尔/到哪了?” 秦朗上前道:“回将军,到了玉台关。” “玉台关......” 下首坐着的众位将士看着这位年轻的小将军,却五人敢多说一句话。虽说他们各个年纪都比他大。可战场杀戮的经历却是远远赶他不及,单单说黄泉谷一役,早就已经是对他敬佩的五体投地,如今老将军仙去,大仇未报,更是让众位将士诚心服悦。 秦白易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片刻后,走至地图面前道:“任校尉,你亲率五千精兵,连夜赶至玉台关外的无石坡,埋伏在那里。” “是!” “张将军!” “末将在!” “你领五千人马从侧翼接应任校尉,一旦打起来,从边路杀出,让其自乱阵脚。” “得令!” “黄校尉!” “在!” “你率八千精兵,从维兰城西绕到巴/特/尔/后方大营,解救典客公子!” “是!” “我亲率一万人马,从维兰城正面杀出,如此大计可成!” 秦白易话音落下,堂中却是无人说话,半晌偏将军马前道:“将军,要不属下替将军出阵吧,将军坐镇中军,哪有亲自上阵的道理。” “是啊将军,还是让马将军替您出阵吧!” 秦白易起身负手而立:“父亲之仇,迟早要报,而这些必须由我亲自解决,巴/特/尔/的头,我要亲手砍下来!以祭奠父亲的在天之灵!” 丞相府中,王实坚大步的走向了偏院,身后的王其险些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还没进门,一股药渣的味道扑面而来,苦涩又令人窒息! 王实坚皱了皱眉,跨了进去,透过幔帐,就看见王实知气息残弱的躺在榻上喘着气,双颊烧的潮红,嘴唇却是惨白干裂!梦境之中,显然还在为什么事而担心着,紧皱的眉头一刻也没有松懈下来,不一会儿就扯动了心肺大声的咳嗽了起来,直咳的喘不过气,额头发汗。 王实坚赶紧坐下,将人一把扶坐了起来,给他后背顺着气。 病着的人,模糊之间恢复了些知觉,却是烧的糊涂,分不清是谁,扯着嘴角,哑着声对着熟悉的人道:“你来啦......” 王实坚看着他潮红的脸,有些心疼的点了点头,病了十多年,从来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时候,从前自己记恨他,处处都要强压他一头,可现在看来,还真是幼稚的想发笑。 “别难过......我没事......”王实知抬起虚弱的手,将那人给他顺头发的手握在了掌中又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是王其去找你的吧......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生我的气......不来了......” 感觉到掌中的手一僵,他睁着双氤氲含泪的眼睛看着他,半晌才缓缓道:“你太冲动了......嫁你那种话,岂是能随便说的......本朝禁止男子姻缘不说......你父亲也必然不会答应......”停顿片刻,他低下了头,王实坚本以为他又昏睡了过去,不想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烫的 分卷阅读11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他心口像是被烙铁扎了一般的疼!扯着笑的细弱声音又缓缓的传了过来:“还有我这不中用的身子,怕是......不能陪你多久了......高义......” 王实坚看着眼前含泪浅笑的人,从未这般的觉得难受过!这些秘密怕是只有他知道吧,可是好痛!他越是笑,他越是痛! 见他又怎么都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忙回神给他顺着气,突然床榻上的人伏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殷红的的血迹铺散在地砖上,触目惊心! 王实坚慌乱的将又昏睡过去的人放平躺好,苍白的嘴唇上终于被血液染成了红色,妖冶又鲜艳,怕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过吧。 伸手从案几上拿过布巾,轻轻的将那血迹擦去,又将他眼角的泪珠拭了干净,片刻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人,手中的布巾紧紧的攥了又攥:“哥......你等我......我去把他给你找过来!” 说完起身推门而出,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叫他一声哥,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还好还能叫出声,虽然他没有听见,闭眼又想起了承欢馆里清秀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少府如何了,自从父亲把那人送给了冯景,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是不想见!是不敢见! 所以,林高义,就是今天他王实坚死在右将军府,也要将你带过来见他一面! 雍宫中,赵琅劳累的任由杨真给他按压着额角,如今他越来越依靠五石散了,外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可他心里清楚,内里已经虚透了,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疲累的问道:“霄儿怎么样了?” “回陛下,二皇子已经无碍了。” 赵琅点了点头,片刻道:“皇后呢?禁足之后可安生了?” “皇后娘娘每日面壁思过,抄书练字,想来,已经是把陛下的话都听进去了。” “嗯,如今参奏王枫的折子越来越多,寡人也该给他们一个警醒才是,寡人累了,你下去吧。” “是。” 维兰城中,秦白易从正厅议完事后就朝万芩的偏院走去,还没进门就感到气氛不大对劲,一进去果然见万芩面色不悦的坐在席垫上喝着茶,见他进来也不起身,自顾自的埋头不语。秦白易朝站在一旁的宋澄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秦白易忙坐到她的身边讨好道:“好好的怎么了?” 见她还是不说话,憋闷着拿了个空杯子在手上把玩,万芩见他这幅样子好笑,忍不住开口道:“平日里秦将军可是伶牙俐齿的很,今日怎么成锯嘴的葫芦了?” 秦白易见她开了口,忙笑着凑上去道:“在夫人面前,不敢造次,嘿嘿。” 万芩闻言立马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开道:“谁是你夫人了!” “谁反驳谁就是喽。” “你!” 秦白易忙伸手将她拽到怀里安抚道:“好芩儿,别生气了,好好的,总该告诉我个理由吧。” 万芩闷声道:“你不是先前答应了我,不亲自上阵的吗?” 秦白易心中暗骂宋澄嘴巴太快,以后商量事情定不能让他跟随左右! 看了看万芩气愤的小脸,伸手捏了捏:“芩儿这是,舍不得我了吗?” “说的什么废话!”万芩一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 秦白易笑道:“你担心我,我很开心。”复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知道的,我父亲就是死在这次戎狄带兵的将领巴/特/尔/的手上,所有,我不得不去!” “不能让别人去吗?只要他死,都是报仇。” “杀父之仇哪有借他人之手的道理,芩儿你放心,他不过才区区五万人马,宝凉又闹了灾,我手上有二十万大军,且都是精兵良将,你在维兰,我定不会轻易就范!” 万芩看着他目中柔情又狠厉,知他为着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便也不再劝说什么,乖乖的趴在了他的怀中,听着熟悉铿锵的心跳。 第二日天不亮,秦白易就上马率部出了维兰,万芩在梦中总觉得不踏实,一直翻滚到丑时将墨清抱在怀里才堪堪睡着。 邕都城中,今日休沐,昨晚赵琅又吸食了太多的五石散,睡梦中一层一层的发着虚汗,一会儿梦到清悠打坐,一会儿梦到徐方娴和赵霖抱着自己的头跑来跟他说自己冤枉,醒来时衣裳都湿了个透彻,只觉得头痛欲裂,早起浑身不适,虚着身子翻看着奏折,一摞一摞皆是弹劾王枫和冯才确的恶行。 杨真从外面进来小声道:“陛下,廷尉府的万公子来了。” 赵琅因为自己听错了,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你说什么?谁?” “回陛下,是万荆,万公子。” 赵琅难得的眼前一亮,忙道:“快请进来!” “是!” 不多时,万荆和林文来先后进了大殿,原本林文来的意思是让万荆自己来面圣,但又觉得不放心他的措辞,便也一道跟了来,这些日子的相处,林文来对万荆而言,亦师亦友,受益颇多。 “臣万荆,参见陛下!” 分卷阅读11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草民林文来,参见陛下!” 赵琅一把扔下手中的奏章,上前将万荆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一番,哑声道:“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寡人派了御林军都找你不到,还以为......” 万荆忙道:“臣让陛下担忧,罪该万死。”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回身对着杨真道:“快,赐坐。” “多谢陛下!” 一个上午赵琅问清了万荆是如何活下来,又是如何去了西北,沉思良久,万荆不敢有所隐瞒,却也担心皇上会治秦白易的罪,小心翼翼开口道:“还望陛下饶恕常定侯之罪。” 赵琅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寡人怎么会治他的罪,此番若不是临渊,寡人怕是要对不住万恪了,只是寡人竟不知道他和小芩儿的渊源,哈哈哈哈......” 万荆闻言也笑道:“舍妹调皮,被常定侯看中,也是她的福气。” “嗯,既是他们志趣相投,门第又般配,这个媒人寡人当定了,哈哈哈哈......” 万荆闻言忙跪下道:“臣替他们二人多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复又看了看林文来问道:“此番你二人进邕都,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万荆和林文来对视一眼道:“正是。” “寡人若是猜的不错的话,是关于王枫的吧?” “回陛下,正是!” “这两日的奏章都快要堆到房梁上去了,你们可有证据吗?” 林文来上前跪下,从怀中掏出一沓布帛道:“陛下。” 杨真上前接过,递到了赵琅手中,一边展开看,一边问道:“这些是?” “回陛下,这些都是冯少府和王丞相在任期间贪腐的数额,以及陷害徐太尉,谋害秦将军的罪证!” 赵琅闻言皱紧了眉头,越是到后面越是气愤,简直是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收藏~ 大心心送给你们,biu~ ☆、不见 赵琅其实早就坚信了王枫是杀万恪的幕后黑手,可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是弹劾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看着手中厚厚的罪证,赵琅皱眉道:“如此正好,幸亏你们二人来的及时。” 万荆看着苍老了许多的元丰帝,心中一痛,若是父亲还在...... 右将军府,户烈上前禀报道:“公子,丞相府的三少爷来了。” 林高维将手上的杯子放下道:“他怎么来了?” “说是二公子快不行了,让小少爷去见一面。” “不行了?” “嗯。” “人生在世,总有个生离死别的时候,难不成高义去了,他就能活不成?笑话!你去告诉他,就说不见!” “这......不太好吧......毕竟小少爷......” “嗯?”林高维不轻不重的放下茶盏,威声道。 “是!属下这就去回。” 西北维兰城外, 秦白易银甲红袍执枪立于马上,身后一万人马规整肃静,忽听城墙之上一阵喧嚣,秦白易回身就看到了一袭黑衣劲装的熟悉面孔立于墙头,心中一紧。 不是万芩还是谁?! 就见她抓起一旁的秦字大旗,站于城墙之上,瘦小的身体竟似有使不完的劲儿一般,挥舞着大旗,西风烈烈,旗帜招招,红底黑字在大漠飞扬的沙尘之中越发的跳脱,那是秦家军的象征!是父亲一生的执着!是大良在西北的屏障!亦是他秦白易的骄傲! 城墙之上的万芩如此的渺小,又是那般的挺拔,秦白易看着她只觉胸口有一团火焰在向上燃烧,直烧的他手脚颤栗!直烧的他想杀敌万千! 转身一拉缰绳,面前是尘土飞扬的无边沙漠!是兵马强悍的戎狄大军!可大良的男儿从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就像秦家军的将士从不知道失败! 秦白易就着雷雷的战鼓声,举枪在头顶,朗声道:“戎狄再犯,大仇不可不报!我只要巴/特/尔/的人头,其余你们自己看着办!此战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万芩在城墙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军,泪水终是模糊了双眼,回身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水珠抹去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哭的!他是去歼敌又不是去受苦!没几日便会回来了!” 这般想来的确舒服了不少,转身对宋澄道:“走,咱们去维兰城里找漂亮姑娘喝酒去!” 宋澄怔仲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万芩一拉他的胳膊道:“怕什么?不用你花钱,咱们有你秦将军的供奉!走吧!” 不再等他反驳,就被拉了出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邕都城中,王实坚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从前就是林高维也要像只哈巴狗一般的 分卷阅读11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仰望父亲的足尖,可现在,连府中的下人都可以随意给他脸色看了,呵~一朝落魄,谁还在乎你曾经是谁?! 就连林高义...... 哥哥终究是看错了人! 还没进偏院,王其上前小声道:“三公子你回来啦......” 复又垫着脚尖朝他身后望去,“别看了,他没来......” 王其正要开口继续问为什么,就听他低语自嘲道:“他不会来了......” 缓缓抬起的手怎么也不忍心将门推开,这辈子都不曾为他做过什么,这也许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身后王其轻轻唤道:“三公子......” 王实坚深吸了口,眨了眨氤氲的眼睛将泪水深深的吞了进去,还是推开了那厚重的门。 还没到床榻畔,就看见原本躺着的人伸着脑袋往外探望,他还能等谁! 见进来的是王实坚,扯了扯苍白的嘴角有气无力的笑道:“你怎么来了?” 突发的高热总是让他昏昏沉沉,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睡梦中好像是高义来了,又好像没有来,他也分不清了,就当他......来过了吧。 王实坚看着那双极力掩藏失落的眼睛,轻呡了下嘴唇,终是上前扯了抹笑道:“嗯,来看看你。” 王实知愣怔了下,回笑道:“劳烦了。” “你我兄弟,何来劳烦二字。”王实坚攥紧了拳头喃喃道。 却见那人怔仲片刻,复又看着他道:“嗯,以后不说了。” 两下无语,原本就安静的屋子里,越发显得尴尬了起来,倒是王实知不时的咳嗽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我怕是要不好了......” 王实坚看着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说话的人,心又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许胡说,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熬几十年又怎么了。” 挺禾回头,笑着看他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的,只是......” 王实坚赶忙扶起挣扎起身的人,牵动身体又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咳嗽,一口鲜血从苍白的唇瓣中喷涌而出,让人触目惊心,王实坚一下子慌了手脚,拿起身旁的帕子就来擦,却是越擦血晕的越开,一个相府的堂堂小相爷,终是忍不住在这个自己嘲讽苛待了十几年的人面前痛哭出声:“怎么会这样......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喘息了半天,总算是顺过了气息,颤抖着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抚了抚王实坚的头,沙哑无力的声音缓缓传来:“挺澜,别难过,人嘛,总是要走的,我活了十几年,也够了。” “不够!不够!我还没有和你道歉,我还没有和你一道出过门,还没有......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不准......”高傲不屈服的三少爷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一般,扑在哥哥的怀里,使劲的摇着头,王其看的心中难受,三公子何曾这般过......缓缓退出了屋子,坐在地上细细的抹起了眼泪,这次,怕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王实知浅笑着给怀里的人顺着头发:“别哭了,这么大人了,像什么样子,你是王府的小相爷。” 怀中的人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劲的摇着头,挺禾叹了口气道:“我自幼身体不好,也没有帮过父亲,都是你忙里忙外,这么多年,辛苦了,如今出不了门,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你......多劝劝父亲,及时收手吧。仕途之路本就不易,别在徒增血腥,别到头来,连这个家也散了......” 王实坚抬起通红的双眼,看着他,喑哑的喊了声:“哥......” 坐着的人病态的面容上,扯了个毫无血色的笑...... 泰元一十九年六月十四,邕都遇来茶馆中,万荆和林文来正喝着茶,突然街上杂乱喧嚣了起来,浩浩荡荡围满了人,吵闹之声不绝于耳,身旁一人赶忙往外跑,被一人抓住问道:“怎么了?” “游街呢!” “游的谁啊?” “这么大事,你没听说啊!” “我这不是从岭南刚过来吗?” “难怪呢,这游的啊,是原先的丞相!” “丞相?” “嗯!” “乖乖,丞相都坐牢啊!” “何止坐牢啊!还要杀头呢!” 那人一听,浑身一颤道:“怎么回事啊?那可是丞相诶!” “丞相又如何?这天下可是皇上的天下!” 那人赶忙把他拉到一旁坐下道:“快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这话啊,说来就长了,贪污国库,陷害忠臣良将,杀人灭口,什么没做啊!” “诶,那这个又是谁啊?”那人伸着脖子看着外面一个囚车道。 “这是原先的少府,就是丞相后面的狗腿子,跟在后面没少干坏事!行了不说了啊,我要出去看看去!你去不去?” “去去去,你等我! 分卷阅读11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 万荆皱着眉头喝了口茶,林文来见状放下杯盏问道:“怎么了?心事已了,为何还皱眉?” 万荆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叹了口气道:“有些感慨,世事难料罢了。” 林文来道:“恶人终有恶报,到底是自食其果。” “那挺禾呢?挺禾又何曾做错过什么?” 林文来被他问的愣住,不知该如何做答,一时沉默。 王枫是自食其果,他陷害周白嗣,戕害秦惜和万恪,私吞国库,谋害忠臣良将,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在所不惜!可王府上下的一干无辜人员为何也要受此牵连,若是挺禾和冯景一般恶贯满盈也就罢了,可他生性纯良,温和待人,拖着残破病弱的身躯流放北疆,凭什么要他受这般的苦痛! 西北,万芩和秦白易几乎是同时收到邕都传来的信件的,玉台关中军营帐内,秦白易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秦朗道:“怎么说?” “回少爷,万公子信中说,王枫和冯才确,冯景被判了斩刑,其余的府中女眷通通没官,男子都流放北疆。” “流放北疆?” “嗯。” “挺禾呢?” “也......流放北疆......” 秦白易闻言转身看着秦朗,灼灼的目光让他浑身一颤,半晌秦白易才回身叹了口气道:“其他人呢?” “木樨被判了斩刑,凭栏轩的人都放了出来。” “宫里的呢?” “皇后娘娘毒害二皇子,人证物证俱在,被夺了后位,囚禁芷阳宫,太子殿下病了好几日。” 秦白易放下手中攥紧的衣袍,终是无奈的放下了手。 突然转身紧盯着面前的地图道:“明日,杀!” “是!” ☆、报仇 维兰城中,万芩颤抖着看着手中的信件,大仇得报,浑身像失了力气一般,从前种种受过的苦,今日总算是得到了回报,父亲和全府上下的人总算是可以瞑目了,哥哥因着陛下怜爱,又检举有功,承袭了父亲的廷尉之职,这样也好,哥哥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定然不会比父亲差,林先生才情卓著,本也是要受封的,可林先生却说自己不适应朝堂规矩,散漫惯了,便推辞了,邕都府令孙大人,破案有功,被提升了太中大夫,万芩忽又想起了凭栏轩那晚打人你的场景,不由嗤笑一声,复又沉默了下来。 不过才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被打的王实坚被流放了,温润的沈大哥回了江南,临渊没了父亲,承袭了爵位,还在前方厮杀,挺禾......万芩想起这个名字,心口就不由的牵痛,无辜的挺禾,他那副身子,哪里还能禁得住流放的折腾...... 自己满门被灭,如今报了仇,只身在塞外维兰,如今,自始至终不变的,怕也只有高义了吧...... 邕都天牢中, 王枫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破旧脏污的囚衣,连他从前卖咸菜时的衣裳都不如,现在还真是想念以前的日子啊,无忧无虑,吃饱穿暖,人生哪里有后悔的时候,哪里会允许你后悔! 正案子嗤笑,身后的大门被吱呀的一声开了下来,回身,就看见了一身锦衣华服的林高维。他从前便看不起这位右将军府的大公子,满脸不悦道:“你怎么来了?” 林高维冷笑一声:“怎么?我来看看大良的罪臣,丞相大人也不让吗?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不是丞相了,是吧,王,枫。” “你!”王枫从地上站起来道:“你若是来看笑话嘲讽我的,那你现在该满意了,你可以走了!” 林高维嫌恶的用袖子摆了摆周遭的气息,笑道:“不急,持明可还有些事没和大人说呢。” “如今我已深陷大牢,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高维走至窗前,负手而立,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他的真想吗?比如,从岭西调往西北的粮草,去了哪里......” 原本目光呆愣的人一下睁大了眼睛,指着身前的人大声嘶吼道:“是你!是你!” 林高维转身看着因为嘶吼满脸通红的人,缓缓开口道:“不错,是我,不止这些呢,木樨,可是我让她去替你顶罪的呢,你不谢谢我吗?” 王枫眸中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开来,若是木樨是他故意安排,那周白嗣的案子,岂不是也是他故意牵扯出来!眼前这人哪里还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他就是深渊中的可怕恶魔,一步一步将他拖进了深渊,一口一口将他餐食殆尽! 林高维看着他的反应,很是满意,笑道:“还有呢,为了找到周安,我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力气,你瞧瞧你把人家吓得,都没处躲了。” “你!无耻!卑鄙!”王枫上前就想来推他,却见林高维一个回身,将他踹到了地上,也是,他忘了,他父亲可是右将军,就算林荣扬再怎么窝囊懦弱,他也是将门人,他的儿子必然也是满身武艺,呵,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 林高维蹲下身子,缓缓 分卷阅读11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道:“我卑鄙?我哪里有你卑鄙,我不过是把你曾经做过的事揭发出来罢了,谁让你自己贪得无厌,放着好好的咸菜不卖,非要卷进朝堂,你瞧瞧你现在,啧啧啧,结果可还满意吗?” 王枫半晌不语,忽而仰头笑出了声:“我是自食其果,你以为你就逃得掉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野心,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陛下虽然多病,可还没有到说倒下就倒下的时候,哼!你那荒唐外甥,怕是连上位的机会都没有!” 林高维闻言也不生气,笑道:“你们王家都倒了,皇后自然也跟着一起倒,你还以为太子能在东宫长久的待着不成?我是不敢对陛下做什么,可若是陛下只剩下二皇子了......” “你竟然敢对太子下手?!” “这有什么不敢的,皇后失势,太子自然忧心难安,日久成疾也说不准,大人说是也不是?” “你敢!无耻小人!你若是伤害太子半分,就算我在下面也不会放过你的!” “哼,死都死了,还想吓我不成!安心的等着上路吧,今日我来,不过是让你死的明白些罢了!”说完不再管王枫分毫,转身出了大牢,身后徒留嘶吼的声音,却是无人理睬。 玉台关,秦白易手执长/枪立于马上,见面前对阵别人,正是巴/特/尔邪魅一笑,一夹马腹挺身上前,长/枪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横扫千军,戎狄大军早就熟知秦白易的狠厉,如今见状更是有些胆颤,高竖的秦字大旗迎风飞扬,彰显着大良的豪迈和军队的庞大! 巴/特/尔见状也被唬了一跳,抓起特制大刀,噹的一声来抵挡秦白易的致命一击,戎狄彪悍,力大无穷,可哪里敌得过仇恨的杀意,秦白易在马上飞身一跃,人枪合一之势就朝巴/特/尔左胸刺去,可巴/特/尔到底也是一员猛将,握刀也砍向了秦白易的左臂,巴/特/尔原本信心满满,为了抵挡他这一刀,秦白易必然是要撤枪回身的,谁知,秦白易勾唇邪魅一笑,不躲不闪,在那柄长刀砍进胳膊的同时,一□□穿了巴/特/尔的胸膛,杀红了眼的人已然是失去的痛觉,鲜血浸染了衣袍,秦白易还没有回过神来,马上的敌将应声而倒,汩汩鲜血将这硝烟弥漫的战场徒增了一抹光华。 秦白易举枪在顶,将心中喷涌而出的吼声极力忍住,却还是忍不住颤抖:“戎狄大军听令,巴/特/尔首级在此!还不束手就擒!我大良优待俘虏!切莫做无谓挣扎!” 还在大战的戎狄们,原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一看到他手中高举的人头,一个一个无声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大势已去...... 秦白易看着手中还睁着眼睛流着血液的头颅,终是泪水流淌了出来,总算是真正亲手报了仇! 雍宫中,赵琅疲惫的翻看着手中的军报,“好!临渊当真骁勇!大破戎狄,斩杀巴/特/尔首级!救出了人质,我大良有临渊,边境可安矣!” 看了看身边的杨真道:“拟旨,常定侯秦白易,屡次立下汗马功劳,特封大司马,即刻班师回朝。” 杨真在一侧笑道:“陛下,恕奴婢多嘴,秦将军怕是最想要的不是大司马。” 赵琅闻言皱了眉想了想,也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在拟一道,将廷尉万荆之妹万芩,赐婚常定侯,你看看又没有什么好日子没有。” 杨真扒着指头算了算道:“秦将军要守孝三年,回头奴婢去翻翻黄历。” “嗯,就这样吧。” “是。” 复又问道:“太子近来如何了?” “回陛下,太子是伤了内里,怕是......” 赵琅闻言从坐上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却是一阵眩晕:“陛下!陛下......” 右将军府中, 书房内,林高维喝着茶问身边的户烈道:“高义这两日怎么样了?” “回公子,小少爷还是不肯吃饭,饿了三天了。” “哼!不用管他!让他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半晌缓了缓脸色问道:“去牢里看过她了吗?” 户烈看了看他,小声道:“嗯。” “她......说什么了?” 四下无声,户烈沉默的摇了摇头。 也好,这样也好,到底是他对不住她,就这样吧,这辈子算是弥补不完了,来生...... 偏院屋内,小丫鬟轻轻推开了门,将饭食盘子放在床头,回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出了门,从前府里最开心的就是小公子,到了哪里只要有他,就是热闹的,可现在...... 林高义转身将头埋进了被窝里,一闭上眼睛全是那张苍白温柔的脸,都是他的哥哥,他从小就引以为傲的哥哥,他连挺禾流放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挺禾,听说,他病的很重,可他还要被流放北疆,流放......他哪里受得了! 他要睡觉!他现在只想睡觉!只有睡着了才能见到他!只有睡着了才能见到 分卷阅读116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挺禾! 维兰城中,万芩坐在院中还在发呆,宋澄从外面冲了进来,连礼也忘了行,好在她从来不拘这些,忙问道:“怎么了?玉台关来消息了?” 宋澄忙点头道:“嗯!” “怎么样!临渊又没有受伤?快说啊,要急死了!” “将军大破戎狄,救出了郭公子!” “真的吗?!”万芩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这些天每晚都睡不着,无时无刻不再牵挂着他,平时处在一起,倒不觉得什么,一旦离开了彼此才让她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能再失去他了! “真的!将军明日便会回维兰,小姐别皱着眉了。” “嗯!你现在就和我去街上逛逛,明日他回来了,也好准备准备。” “嗯!” ☆、不怕 秦白易班师回城,马不停蹄,虽说布防严谨,速战速决,可到底还是出来半个多月了,他等不及想要见到她,等不及想要在胜利后的第一时间见到她,等不及想要在报了杀父之仇的时候见到她! 一到门口,翻身跳下了马。战甲也来不及解开,驰骋了几天的疲惫之气,瞬间一扫而空,空虚的内心,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 还没走到内院,就看到了回廊之中的曼妙身姿,炎炎夏日,热风阵阵,吹得她水色衣裙微微拂动,长发束髻,步摇浅动,宽厚的锦带上斜插着他们的定情之物,眉目如画,缱绻含笑,已然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秦白易再也忍不住,缓缓抬步向万芩走去,到了身前,除了紧紧相拥,再也想不出旁的发泄相思的方法,少女脖颈间的馨香透过空气,一阵一阵的拍打着秦白易的脑海,沉沦其中,最是幸福。 半晌,万芩从他怀中抬起头,对上那双朝思暮想的邪魅温柔桃花目,启唇道:“回来了。” 秦白易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嗯,回来了。” 圣旨是前些日子到的,皇上亲赐了婚,如今万芩反倒再他面前拘束了起来,也不知是分别了太久,还是心中暗暗害羞的缘故。 秦白易看着将头深深埋进他怀里的小小的人,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害羞什么,如今该是真的秦夫人了。” 怀里的人只是不抬头,耳根却是红了个彻底,秦白易朗声笑了起来,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晚间在席上吃饭时,万芩咬着筷子欲言又止,倒还是秦白易了解她,往她碗里夹了块肉道:“怎么了?” 万芩见他问了,只好放下筷子略有些严肃道:“挺禾大哥......如今该去北疆了......” 秦白易闻言也放下了筷子,皱着眉道:“嗯,我知你不放心他,我也一样,他那个身子......哪里吃得消呢......” 万芩抿了抿唇,望着他道:“可以,派几个人沿路照看着吗?” 秦白易看着她道:“丞相府是被流放,理应是不允许被看顾的,不过,此事错不在挺禾,况且他自幼又同我在一处,不该不帮。” 伸手将万芩的手握在掌中道:“你放心,明日我就派几个人悄悄的暗中照顾着。” 万芩这才露了个笑脸,秦白易手紧了紧,假意生气道:“为着挺禾,一个晚上都不曾笑了,这会儿倒会讨好人。” 万芩闻言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他又偏过头去,也不知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从前他就惯会吃醋,为着沈汀寻的事,闹了不知道多少回,现在又这般,唉~ 想到这里,万芩倾身过来,将清秀妖冶的脸扳正过来,望着深不见底的黝黑,深吸了口气,轻轻的吻在了那张红润的薄唇上。 秦白易先是一愣,随即就知道了她的心思,既然夫人要讨好他,自然不能错过,望着那双轻颤浓密的睫毛,勾唇一笑,挑起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湿热的吻...... 右将军府中,林高维坐在书房中正观赏着手中的画,外间户烈叩门道:“大公子。” “进来。” 户烈进来后转身有将门重新合上,走到林高维的身侧。 “陛下怎么样了?” “回公子,宫里的张医官说,陛下吸食了太多五石散,内里都虚耗尽了,怕是......不好了。” 林高维闻言将眼神从画中收了回来,看着恭敬的户烈道:“哦?果真?” “嗯,属下看他不像敢说谎的样子。” 林高维踱着步子道:“这倒也好,省了不少事。”复又转身问道:“太子呢?怎么样了?” “回公子,太子就剩下口气了,若不会每天用参汤吊着,怕是早就去了。” 林高维冷笑一声:“哼,庶民之后还想坐天下之主不成?!大姐出手自然最是让人放心的,当初连她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更何况是她不待见的太子了。” 复又回身问道:“今日,是不是王府的人上路了?” “是。”户烈看着负手而立的人,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要不要去送送她. 分卷阅读117 芩渊录 作者:非采 .....” 狠厉之人听闻此言,瞬间柔和了不少,半晌不闻言语之声,良久长叹了口气:“不必了,临到头还是不要让她心里有希望的好,就让她......一直恨着我吧......” 门外廊下一身影闪过,户烈夺门而出却是什么都没有,林高维紧随其后,大步跨出了房门道:“有人?” 户烈眨了眨眼,恭敬道:“许是属下看错了。” 倒是林高维皱起了眉毛。 刑场之上,王枫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自从他坐了丞相的位子,便再也没有时间看过了,从前还是商贩的时候,倒是常常在夏夜里把大女儿抱在腿上看星星,那时,虽然清苦,可过得坦诚,后来......后来他便踏进了深渊,一步错步步错,想回头时,哪里还来得及,他渴望地位,渴望权势,渴望财富,为着这些,他早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看了看身边的冯才确,冯景和木樨,好在路上还有说话的伴,复又想起了满脸是泪的挺澜和病的奄奄一息的挺禾,为人父母,终究不放心的还是孩子,他这辈子最是亏欠的就是挺禾和他的母亲,到头来,最遭罪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挺禾,这恐怕就是报应吧,自古父债子偿,灼热的阳光刺痛了眼睛,终是留下了一行清泪。 身边的围观百姓满脸的愤怒和鄙夷让他心中暗暗想笑,错了便是错了,可若是给他再来一世,他怕是还会做同样选择,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尊严。 身后刽子手将他脖颈间的牌子扔在了地上,冰凉的酒水喷洒脏污的衣襟上,王枫已然听不清了谩骂和哭泣,这一生,结束了...... 邕都城口,浩浩荡荡的队伍走的慢慢悠悠,脏污的囚犯带着枷锁和镣铐艰难的一个接着一个出了城门,王实知惨白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的情绪,回身看了眼熟悉的城楼,从前他在这里送过赵霆,送过临渊,如今到了自己,却是谁也没有来,连他......都没有来,若是早点死了,倒也罢了......自嘲一笑,由着差役推搡着无力的向前,一侧的王实坚却是将他稳稳的扶住,小声的唤了声:“哥......” “没事,我还有力气。”毫无血色的面颊和踉踉跄跄的脚步,哪里能让人信服,王实坚心疼的扯了扯嘴角。 泰元一十九年,八月廿十三,东宫太子赵霁,薨,时年一十五岁。讣告贴满了邕都的大街小巷,无不扼腕叹息。 八月廿十五,废后王念乔于永巷之中自缢身亡。 同年九月初,元丰皇帝病危。 秦白易和万芩奉旨回朝,大军驻守西北,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回京。 驿馆之中,秦白易给万芩倒了杯茶,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个汗巾给她擦拭着额角的汗珠,官道上人迹罕至,自然是没有冰的,好在万芩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身子,倒也不拘束什么。 外间秦朗就着夜色走进来,行礼道:“少爷,在外面抓到一可疑人。” 万芩闻言也放下了杯子,戎狄大军已退,不该再有什么奸细了才对,正胡乱猜想着,秦白易道:“哦?什么人?” “是个哑巴,怀里揣了封信,问什么也不会答。” 秦白易在万芩紧握的手上拍了拍,示意她不必担心,便道:“带进来。” “是。” 不多时,秦朗又进了来,身后带了个怎么看都是寻常平民的一人,也不等秦白易开口问话,就将怀里的心掏了出来,乌拉乌拉的比划着。 秦白易扫了眼站在一侧的秦朗,秦朗立即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封信,递了过来。 接过信后看了一会儿,原本舒展的额头瞬间皱紧了起来,万芩知道不妙,赶紧拉着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秦白易看了眼万芩,将信递了过去,挥手让秦朗将那人带了出去。 熠熠烛光之下,秦白易站起身:“是高义来的信,他说太子的死是他哥哥所为,陛下眼看就快要不行了,上位者必然是二皇子。” 万芩闻言猛然起身:“若当真如此,那岂不是弑君的大罪!” “嗯!” “那现在该如何?高义还说了,他哥哥欲待你回京之后将你的兵权削去,收归右将军所有!” 秦白易皱紧了眉头,良久不语,倒是万芩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白易回身将她按坐在席垫上,灼灼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为今之计,必然是不能让他得逞的,芩儿你信我吗?” 万芩将他的手甩开生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问这种信不信你的话!我不信你又怎么会去维兰找你!” 秦白易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抚着她的头发顺气道:“好好好,别生气,你信我就好。” 复又看着她道:“如今我手上有二十万大军,可调往邕都清君侧,若是胜了,自然是好,若是败了......必然是要落下个谋权篡位的罪名,芩儿......我不愿让你......” 不等他说完,万芩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劲窄的腰,闷声 分卷阅读118 芩渊录 作者:非采 道:“陛下已经赐了婚,我和你早就是连在一起的了,哪里还能分开,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何况本就是替天行道。” 秦白易看着怀中小小的脑袋,无声的叹了口气,小声问道:“怕不怕?” 万芩闷闷的回道:“不怕。” 一句不怕,便将她所有的信任和托付都给了他,秦白易收紧了手臂,不再说一句话。 ☆、回京 秦白易连夜给还在京城的万荆去了信,让他在邕都好独善其身,又派了秦朗亲自拿着虎符前往维兰调拨大军,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 看着在他身边不停踱步的万芩,笑着将她搂进了怀里,笑道:“好了,不用担心了,万事都有我。” 万芩看着他嘟囔道:“怎么会不担心,这可是......唉~” 秦白易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望着那双圆圆的杏眼,哑声道:“你这样放心不下,我还怎么舍得离开你,不如,今晚我就留在你房里如何?” 一盏茶的功夫,就听见房门“嘭”的一声紧紧的关上了,独留着常定侯在门外尴尬的咳嗽,秦白易愣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转身就看到一众亲卫憋着笑,没好气道:“看什么?都没事做了是不是?没见过被夫人关在房门外的啊!走走走!” 闻言那些人哪里还敢留下,一窝蜂的退了出去。 雍宫外,林媚云扭着腰肢就要进门,杨真一甩拂尘将她拦在了外面道:“娘娘,陛下正休息着,您还是回去吧。” 如今这半个天下都在她林家的手上,哪里还像从前一般处处忍让,尖着嗓子道:“本宫要进去看陛下,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杨真闻言浅笑道:“奴婢身份卑微不错,可是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人,陛下说谁也不见,奴婢只能将娘娘拦在外面,娘娘知道的,这天下啊,是陛下的天下,娘娘说是也不是?”说完,抬头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 林媚云被这话一惊,却仍旧镇定自若道:“哼,既然公公这样说了,本宫也不好强行闯进去,只是公公好好定要记着今天说过的话才是!”说完不等杨真回话,一甩贵妃衣袍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右将军府书房中,林高维问户烈道:“怎么样?” “回公子,娘娘托人传了话来,说雍宫上下被封的严实,不让旁人进出,娘娘她不好下手。” “不好下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道:“无妨,料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几日我还是等得了的。” 眼珠一转,又问道:“西北那边呢?” “回公子,常定侯已经到了益城南边了,只有数百亲卫,不见大军。” “哼,陛下亲自下旨,料他不敢不遵,若是敢带回来,便是个扣死了的谋逆之罪!” 挥了挥手示意户烈退了出去,起身走出了院落,他那不中用的爹,每日只知道闷头在屋里喝茶赏景,不问世事,这几年来,若不是他在外面卑躬屈膝,偌大的右将军府哪里会有这般的安生日子,在王枫面前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他林家独大的时候了。 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林高义的院子中,从小到大,这个弟弟万事都听他的,屁颠屁颠的跟在他的后面,可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心里必然还是怪他的,毕竟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怪他不近人情也好,怪他心狠手辣也罢,只要能让这个家平平安安,就够了! 只要权力还在他的手上,就够了! 独独站在院子中良久,屋里的灯自始至终都没有亮起来过,长叹了口气,跨出了大门,他一直不是个好人,于高义而言是这样,于木樨而言亦如此。 益城之中,秦白易辗转反侧,总觉得闷热难耐,外间宋澄叩门的声音传来进来。 秦白易起身掌灯,开口道:“何事?” 外面宋澄隔着门道:“启禀将军,去北疆的人回来了。” 原本准备迈向大门的脚步瞬间听了下来,秦白易只觉心口牵痛,忽然外面的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闷闷的雷鸣,要下雨了吗?难怪这般闷热。 步履虚浮的开了门,宋澄一见顿时吓了一跳,秦白易惨白的脸在黑暗中有些吓人,宋澄忙上前道:“将军没事吧?” 秦白易无力的摇了摇头道:“没事,让那人进来回话吧。” 宋澄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是。” 秦白易转身无力的瘫坐在席垫上,头顶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大,窗户阖动,起风了......一阵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吹进了屋内,悄无声息的吹灭了案上的烛火。 片刻,外间进来一人,见屋中并未掌灯,心中忐忑,模糊之中,隐约看见了坐在黑暗里的人,凭着感觉跪下道了声:“将军。” 半晌不闻人语,正待他抬头,就听道一声沙哑的声音缓缓的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亲卫低头趴在地上道:“属下们刚追上流放的人没多久,王公子就在途中病故了。” 一声炸雷“咔擦”一声打破天际,闪电 分卷阅读119 芩渊录 作者:非采 明亮,将秦白易惨白的脸映衬的更加可怖,幔帐翻飞,犹如鬼魅。 “他走的时候,可痛苦吗?” “回将军,王公子原本就病重,又没有药石,是咳的透不过去了才去的,属下去瞧过,脸都憋青了。” 秦白易闻言定定的看着身前跪着的人,喃喃自言自语道:“脸都青了......怕是难受极了......” 复又问道:“尸首呢?” 那人有些恐惧的抖了两下回道:“王公子是流放的犯人,属下原本是要将他的尸身带回来的,可差役不让,说是要带到北疆......交差......” 又是一阵沉寂,外面雷声渐大,却怎么也不见下雨。 突然秦白易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穿透雷鸣,划破黑夜,无力又疲惫,让人听得恐惧又胆寒,那亲卫不知所措的跪在下首,早就害怕的缩成了一团。 忽然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跨过门槛,一声:“临渊!”叫醒了魇住了的秦白易,这才怔怔的止住了让人汗毛倒立的笑声。 万芩缓步走了进去,挥手让那亲卫退了出去,一步一步的上前将那惨白的脸抱进了怀中,半晌才传来秦白易闷闷的声音:“芩儿,挺禾......走了......” 万芩心疼的在他发顶亲了亲,哑声道:“我知道了......” 从前一直是她依靠的人就在这雷鸣中像个孩子一般缩在她的怀里,沉闷不语,万芩在他唇上亲了亲,却是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陪伴比安慰更重要。 响彻大半夜的雷鸣终于笑了些,倾盆暴雨从天而降,冲刷着黑夜中无尽的悲伤...... 泰元一十九年,十月初三,常定侯班师回朝,同行的还有廷尉万大人的亲妹妹。万荆亲自在邕都城门口迎接凯旋之师。 秦白易临别前,拉住万荆道:“如何?” 万荆看了看他,又扫了扫周围,轻声道:“晚间再说。” “嗯。” 回了邕都,万芩自然是不能和秦白易再住在一处的,虽说已经赐了婚,可终究还没有正式的成亲,那晚秦白易为着王实知魔怔了事仍旧历历在目,万芩不放心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白易轻声安抚道:“放心吧,我没事。” 万芩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万荆回了府。 万荆看着一路低头不语的妹妹笑道:“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呢,心就飞走了。” 万芩脸红道:“哥哥休要胡说。” 见不是从前去廷尉府的路,转身问道:“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回府,只是廷尉府还未修缮完好,我便另辟了个院子,也好处理公务。” 万芩闻言又垂下了眼睑,是了,廷尉府那晚的火势那样大,肯定早就散了架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修好呢。 万荆知她心中难受,便道:“回了邕都,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万芩抬手看了看腕上的铃铛镯子,轻声道:“想吃山药糕。” “好。”万荆看着满脸悲戚的妹妹,小声应道。 右将军府中,户烈从外面匆匆进来,来不及抬头,一下撞在了林高维身上,林高维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怒道:“什么事?!” 户烈趴在地上道:“公子,常定侯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慌的!” “可在离邕都五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征西大军!” 林高维闻言转身惊道:“什么?!征西大军?!” 户烈只是点头,林高维一把将案上的书简扫到地上吼道:“养你何用!怎么早没发现?!” 户烈却是不敢说话,却是他们大意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林高维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问道:“有多少人?!” “少说也有十万人马......” “十万......十万......没事,还来得及!不是还有五十里吗?来得及!去通知曹山,就说计划有变,今晚便动手!” 户烈猛然抬起了头,若是这样,就永无回头之日了!“公子......” “快去!” “是!” 晚间秦白易只身穿过街巷,拿着万荆白日里给他的地图转身进了一处宅院,里面灯火通明,显然正在等他。 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坐在案几便的万荆,忙合上门急切道:“如今局势如何?” “今日下午,林高维已然知晓了你大军兵临的消息,怕是今夜就会起变!你快带着芩儿出城吧!” 秦白易闻言就道:“好!那你呢?” “我不能走,廷尉府受尽恩泽,此时必然是要留在邕都的,你们只管放心的去就是了。” 秦白易看着他坚定执着的眼神只好作罢,转身向万芩的房间走去,不等床榻上的人反应,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轻声安抚道:“林高维今夜 分卷阅读120 芩渊录 作者:非采 要反,你和我不能留在这里。” 万芩抓着他的衣襟问道:“那哥哥呢?” “枝临他要留在这里,此时朝堂之上不能让林高维一人独大!” “不行,哥哥也要一起走!”说着就要扭着下来。 秦白易的手臂一紧,将她牢牢的箍住道:“枝临留下来也好,总比我们在外面耳聋眼瞎的要好。” “可是!” “芩儿放心,我必不会让他有危险,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知道。”秦白易脚下生风,在屋檐之间来回飞窜,果不其然,脚下的街道上布满了卫尉府的御林军。 万芩看着此番情形只好作罢,到底心底还是信他的。 ☆、终章 邕都城外,大军驻扎,中军营帐之中,秦白易皱着眉头来回踱步道:“竟是没想到,林高维和曹山联了手,这样可就有些麻烦了。” 万芩起身道:“嗯,不过宫中陛下还有郎中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事。” “郎中令手下到底人数太少,如今也不知宫里情形如何了,此时必然是不可贸然出手的。” 万芩一脚将脚边的垫子踢开愤恨道:“可恶的林高维!” 秦白易见状将她拉回怀中,被她逗得发笑道:“莫气莫气,他是逆臣,抓了就是了,你可不能气坏了身子。” 万芩担心道:“若是他被抓了,那高义......” 秦白易稍稍松开了手,已经走了一个无辜的挺禾,高义...... 雍宫中,赵琅已经昏睡了好几天,已然是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五石散的副作用太过强大,一会儿让他回到岩灵洞,一会儿让他站在朝堂上,今日总算是清醒了不少,可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他心中还是清楚的,。 扶着额头坐起身,杨真急忙上前将他扶稳,外间吵吵嚷嚷,让他头痛欲裂,就着杨真的手喝了口茶水,哑声问道:“谁在外面吵闹?” 杨真闻言连忙跪下道:“回陛下......” “有话就说!” 面如土色的帝王就算是在病中仍旧威严不减,杨真只好颤颤巍巍的道出了实情:“回皇上,右将军府的林高维联合卫尉曹山,反了,御林军围了邕都城,外间的事奴婢不知,只是这雍宫由魏大人守着,不曾让逆贼进来过。” 赵琅冷着脸喘着粗气,哼哧哼哧的使不上劲儿。好不容易起身,怒道:“简直是反了天了,寡人还没死呢!这就想造反了!” “陛下息怒,身子刚好些......” “这种事都出来了,还怎么息怒!”复又冷静了些,坐在床榻边道:“魏明手上能有多少人,必然是应付不来曹山的,常定侯到邕都了吗?” “回陛下,常定侯昨日到邕都的,现下如何,奴婢不清楚。” 赵琅紧锁眉头,起身踱步思索,片刻后转身道:“林媚云呢?” “好!那寡人先杀了毒妇再说!去!把她押过来!” “是!” 右将军府中,户烈从外间冲进来道:“公子,娘娘被押进雍宫了!” 正在看着邕都布防图的林高维听得手中一颤,闭了眼睛叹了口气:“当真是逼人太甚!”睁开眸子,闪过狠厉,咬牙道:“去叫上曹山!和我进宫去!” “是!” 邕都城外,秦白易站在一处山坡上朝山下望去,那繁华之处,如今已然是风起云涌,正准备转身,却见曹山的御林军有些异动,不敢耽误每一个细节,转身进了营帐,万芩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看了下,曹山好像要进宫了。” 万芩闻言心中停滞了一阵,进宫了...... 正两下不说话的时候,外间秦朗来报:“少爷,小林爷来了......” “什么?!”秦白易震惊起身道,万芩也跟着一道出了来。 就见营帐之前,几月未见的林高义,一袭白衣,不见一分鲜亮之气,从前最是爱俏的人,却连束发的缎带都是白色麻布,见他二人出来,略显生分的抬手行礼,规规矩矩,再也不见打闹的欢颜。 秦白易忙上前将他扶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林高义先开了口,活泼飞扬的嗓音裹了层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把曹山捉来了。” 万芩先是一惊,曹山? 秦白易也不比她冷静多少,拉住他问道:“曹山?你......” 曹山可是他哥哥最后的屏障,若是他将曹山捉了来,那...... “嗯,哥哥他罪孽深重,太过贪恋权势,我不愿看他越陷越深,何况,挺禾......” 万芩看了看他发间的麻布缎带,心疼的望着他,却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秦白易看着他圆圆的眼睛,不见了当日的光彩,显得陌生又冷淡,开口缓缓问道:“京中如何了?” 林高义看了眼站 分卷阅读121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在一旁不语的万芩道:“枝临兄被关在了府里,宗正司,典客府也都被围了,不过你们放心,他们都无性命之忧,我哥......他还不知道曹山被我抓了,现在正在宫里。”复又看了眼秦白易道:“你可以进宫了,只是......” 秦白易看着这个自小一块玩到大的人,开口道:“你说。” 林高义闻言,一撩长袍单膝跪在了地上,道:“还请你们能替哥哥求情,饶他不死!” 万芩忙越过秦白易将他一把扶起道:“你何苦如此。” 起兵谋逆造反自然是株连九族的重罪,饶了林高维,怕是陛下亲自在这里也无用吧...... 秦白易转身不语,不是他心狠,只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林高义起身,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道:“无碍,我不该让你们为难,哥哥......他是自作自受。” 语毕,转身就要走,秦白易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去哪?你将曹山送了来,邕都哪里还是你能待的地方!” 林高义悄无声息的挣脱开,轻声道:“我不回邕都了,那里......又没有他......” 万芩闻言,紧张道:“那你要去哪里?” “北疆,我想陪着他。” 从前他身体不好,最是怕冷,病重和临走时都没有来得及看他一眼,那就余生都偿还了他吧...... 万芩站在风中,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心中苦涩,原来...... 身后秦白易将她轻轻揽进怀中,无声的叹息:“这样也好。” 雍宫之中, 魏明将林媚云一把扔了进来,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正要起身辱骂,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这才知道,原来,赵琅已经清醒了过来,可那又如何,外面都是自家人的兵马,就算是天下之主,眼下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缓缓起身,扭着腰肢笑道:“陛下,这是,好了?” 杨真在赵琅身侧,一甩拂尘怒道:“大胆!见到陛下为何不跪!” 林媚云斜了一眼他,嫌弃的开口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陛下?陛下在哪?” “你!” “好了,杨真,你退下。”上首的赵琅冷冷的开口道。 “是。” 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旷又寂寥,赵琅眼中寒光闪过,愣是把林媚云吓得一颤,虽说现在他不过是瓮中之鳖,可还是让林媚云浑身发怵,到底是怕习惯了。 清了清嗓壮着胆子上前笑道:“怎么,陛下可是有什么遗言要和我说?” 赵琅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有些厌恶起来,自己怎么就让她在身边这么多年!摇了摇头开口道:“若是呢现在迷途知返,寡人日后还可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你一命。” 这话一出,就像是触了她的逆鳞一般,立马愤恨起来:“这么多年情分?陛下还真是说的出口,十几年了,你除了醉酒给了我一个霄儿还给过什么!王念乔也好,从前的徐方娴也罢,你何曾真心待过我们!哦,对了,说到他们,我倒是忘了,也该将真相说与你听听。” “什么真相?”望着一脸怨恨之气的人,赵琅威声问道。 “自然是太子和大皇子的真相了。” “难不成是你!” “臣妾不才,正是臣妾的手笔,大皇子可是正人君子的很,让臣妾足足倒了大半瓶的春夜娇人才让他就范的,至于太子嘛,不过是给霄儿吃剩下来的毒都给了他罢了。” 闻言赵琅起身骂道:“你这个毒妇,竟是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权势地位于你而言就这般重要吗?!” “陛下这话可就说错了,我不在乎什么权势地位,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几次三番的不把我放在眼里,自然要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可太子和大皇子是无辜的。” “无辜?从他们出生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无辜了!” 赵琅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人,长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她已然是将他恨到了骨子里,这世上恨他的人太多,徐贵妃恨他,王皇后恨他,林媚云恨他,徐靖恨他,王枫恨他,太子恨他,大皇子恨他,就连清悠,也恨了他二十多年...... 宫门口,林高维正要进去,身后户烈跑过来赶忙拉住他道:“公子!” 林高维紧皱眉毛道:“我不是让你去找曹山吗?你来干什么?” “公子......曹大人被抓了......” “什么!你在说一遍!什么!” “曹大人被抓了,是小少爷抓的,现在可能已经在城外的军营里了......” 林高维陡然无力的松开了手,颤颤巍巍的站立不稳,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这算什么?笑话吗?他苦心经营,就被自己的亲弟弟葬送了这一切,他竟然为了一个死了的人和他作对,好......好得很...... 分卷阅读122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大势已去,没有了曹山,他手上连一兵一卒都拿不出手,本就是孤注一掷,现在看来,当真是败得一塌糊涂...... 无力的回身,朝府中走去,身后的户烈抿唇不语,只是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不愿离去。 秦白易大军进宫的时候,林媚云已经气绝在雍宫之中了,元丰皇帝沉默无声的坐在上首,一脸病容,没人知道林媚云是如何死的,也没人敢多问一句,身子窈窕的美人就这样凄凄惨惨的进了黄泉道。 叛军没了主心骨,成片成片的束手投降,右将军府被里里外外为了个透彻,府里的老将军跟游魂似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自己儿子造反都丝毫没有察觉,秦白易只是想笑。 从前幼时常来的地方,现在却是像无间深渊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难怪高义要逃离这里,换做是他,怕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推开书房的木门,案前林高维正襟危坐,锦袍华服像是早早的就在等他了一般,身侧的地上,倒着户烈的尸首,脖颈间的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喷涌着,一旁的刀寒光森森。 林高维嗤笑一声,道:“来的倒快。” 俯身看了眼户烈,伸手捡起了还在滴血的长刀,笑道:“你该晚一刻来的。” 秦白易负手不语,静静听着他说,忽然林高维举刀架在了脖子上,抬手就要自刎,秦白易眼疾手快,翻身上前,一脚将刀踢开,林高维踉跄的倒在了地上,长刀甩了出去。 秦白易厉声道:“为着高义,我也不会让你死,他让你好好活着,你就给我活着!” 地上之人闻言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弟弟,断了我的后路不说,连死都不给我个体面的死法。” “你误会他了。” “误会?!我就是误会了天下人,也将他看的透透的!为着一个王实知,他恨透了我,我知道。” 秦白易看着他那张和林高义八分相似的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出了血腥气浓重的屋子,对秦朗吩咐道:“押到廷尉衙门去,别让他自尽。” “是。” 屋中,林高维将桌上的琴谱拿起来,轻轻翻开了一页,上面清秀的字体工工整整的标着该小心的地方,勾唇一笑,温柔又含情,小心的将琴谱卷起来塞进了怀中,敛了笑意,出了门,如今他再也不要旁的,只要这琴谱,可这一切,怕是迟了。 都说大良泰元一十九年是大灾之年,先是头年死了秦将军和徐太尉一门,后来又是廷尉满门被灭,再到相府流放,现在又赶上了右将军府谋反。大皇子赐死,太子病亡,皇上还不见好转,坊间都传,怕是陛下的罪了神明,天玄观里的国师是被抓来的,后来又逃走了,这是报复呢! 秦白易和万芩坐在雅间里仍旧是听到了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万芩将茶盏放下轻声问道:“圣旨下来了吗?” 秦白易给她杯中满了满,点头道:“嗯,下来了,林氏曹府满门抄斩,后日行刑,高义有功被赦免了,流放北疆,正合他意。” 这才不过一年,一切就变得这般陌生。 万芩看着秦白易道:“陪我去先前的廷尉府走走吧。” 知她触了心事,便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道:“嗯。” 曾经高大的府门虽说正在修缮,可仍旧看得出大火灼烧后的痕迹,万芩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吸了吸堵住了的鼻子,硬生生的将泪水憋了回去,转身扑进了身后秦白易的怀里。 相识不到两年,虽然短暂,可大风大浪之中,早已将他们二人紧紧的缠绕在了一处,秦白易的臂弯收了收,让万芩更觉得安慰了不少。 从前多好,那时父亲和秦将军还在,挺禾虽然病弱,可也是个能喝酒的温柔公子,沈大哥医术高超,人虽冷冷淡淡,可也和气,高义最是活泼开朗,一个头发能束两个时辰,永远穿着鲜亮的衣袍,吵嚷着要去凭栏轩喝酒听曲,就连临渊,也不似现在这般沉着冷静,邪魅张扬,不拘小节,她自己又何尝没变呢...... 秦白易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不忍打断她,见她眼中越发悲凉,轻声道:“芩儿,回去吧。” 万芩抬头对上了那双温柔的眼眸,轻扯了下嘴角,应道:“嗯,回去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在大明开钱庄》开始更新喽! 这次不是正剧,穿越轻松文风,男主小小的腹黑 ( ̄? ̄)喜欢的可以求个收藏吗? 感谢看芩渊录的小天使们,萌新作者更文,全靠你们的陪伴~ 鞠躬~爱你们么么哒。 明天还有四连更番外~ ☆、番外一 泰元一十九年,腊月冬甲辰,元丰帝崩于雍宫。 二皇子赵霄即位,纪年改元,年号宝佑,然天不遂人愿,赵霄还没在位上坐到三年,就死在了床榻上,享年一十八岁。 因陛下年幼,并未留下一子半女,满朝文武顿时乱 分卷阅读123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了套,国不可一日无君,以御史张步青和廷尉万荆为首,力荐豫王登基。豫王乃是大行皇帝的同胞弟弟,都是先太后所出,于身份于其他都是不二的人选。 原本已经定了下来,奈何派去豫州的礼官,还没进豫州的地界就被赶了回来,一问才知道,豫王闲散多年,又自觉年事已高,不愿回邕都,这下群臣彻底慌了手脚,这算什么事啊!堂堂大良的皇位竟然被拒绝了! 为难之际,还是太中大夫孙随小声的接了句:“豫王殿下不愿登基,这不是还有小王爷吗?”众臣闻言,连连点头,也是啊!豫王的长子,赵霆,出身高贵,母亲又是常定侯的亲姐姐,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就这样了! 为了防止再出现先前被拒的情形,御史张大人,老泪纵横的拉着秦白易的手,哀声悲痛,就差跪下来恳求了,可怜两朝老臣,虽然平时甚少参与朝政,可国本一事,却是看的尤为重要,看着秦白易不明所以的目光道:“临渊啊,此次你和礼官一道去,务必将小王爷带回来,大良的希望可全在你的身上了!” 秦白易无法只好带着群臣的希冀前往豫州。 官道之上,赵霆立于马上,几年未见,越发的有了皇家的威严,回身笑着看着秦白易道:“舅舅,此番若是我不答应怎么办?” 秦白易驱马斜了一眼他道:“不答应,就好好的打一顿!” 赵霆轻笑出声,又道:“舅妈怎么没来?” “她最近身上不爽利,又畏寒的很,就没让她来折腾。” “你们倒是快点成婚啊,我还等着喝喜酒呢,这都多久了,也没个动静!” 秦白易闻言长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这又是孝期,又是国丧的......” 赵霆嗤笑一声,不再多语,复又想了会,开口道:“郭小姐......” “好得很,等着你呢,我就知道你小子,怕是回来的八成缘由是为着她吧!” 寒风之中,赵霆脸上少去了一抹威严,多了一份少年之气,看着秦白易笑道:“还是舅舅懂我。” 秦白易从身侧抽出银枪“啪”的一声抽在了赵霆的马上,那马儿受了惊,撒欢似的跑了出去,吓得赵霆又是笑又是叫。 宝佑三年,豫王之子赵霆应群臣之求,登基为帝,纪年改元,年号瑞平。 瑞平三年,赵霆娶典客府郭洁之女郭西妙,立为皇后,赐位中宫,不到半年,郭皇后就有了身孕,一时间帝后和谐,传为佳话。 ☆、番外二 瑞平五年,秋,常定侯府门前张灯结彩,鞭炮轰鸣,其热闹之景空前绝后,达官贵人的轿子马车早就停满了整条接道,上赶着奉承的人数不胜数!如今常定侯是谁?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娶的是皇后的义妹,廷尉大人的亲妹妹,灵仙药庄莫关先生的外甥女! 此等盛况就算是当年的太尉府怕是也没有这般奢华过,光是御赐的玩物摆件就抬了半条街,可见陛下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内院之中,万芩看着镜子中一袭大红嫁衣的自己,还没太缓得过神来,虽说赐婚了好些年,可现在真的穿上嫁衣的时候,还像做梦一般。 身后丫鬟小心的给她梳着繁琐的发髻,金钗环绕,却不见当年的银朱水苏,心中难免划过一丝感伤,自从几年前她将水苏的心思告诉了哥哥,这么些年,哥哥一直未娶,总说是姻缘未到,可万芩心里清楚,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发髻总算是梳的差不多了,万芩小声道:“你先出去吧。” 那丫鬟心中疑惑,却是什么也不敢问,只好退了出去。 万芩拿起一旁的胭脂,怔仲良久,今日是她和临渊的喜日子,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她便只有临渊了。伸出食指,小心的沾取了一些,抹在了嘴唇之上,镜中姑娘因着鲜亮的唇色越发的活跃灵动了。 抚了抚腕上的镯子,铃音依旧,父亲,芩儿,要嫁人了...... 常定侯府外,秦白易翻身下马,大红喜服将本就妖冶的人衬得更加魅惑,身姿挺拔,通身武将气概,不等喜娘说吉利话,就一把将轿帘掀了开来,长腿一扫,将里面小小的人拦腰抱了起来。 万芩头上盖着盖头,被唬的小声惊呼,却听嘈杂的笙乐声中,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淡淡传来:“别怕......” 一如从前,让她心安。 待喜娘高喊夫妻对拜之际,万芩还似在做梦一般,晕晕乎乎。 来的自然都是贵客,公卿世家自不必说,赵霆和郭西妙早就封赏了不少,灵仙药庄莫关亲自而来,却不见沈汀寻,万芩问起,莫关只道是他去了西北边境,凭栏轩的如风夫人和木桃也在邀请之列,倒是让宾客欣喜了不少。 席间觥筹,秦白易喜笑颜开,等了这么些年,总算是熬了过来,若不是武宁街上的一撞,怕是这辈子,就要错过了,想来也是好笑,一见钟情这种事还真存在。 外间厅中忽然一人独立,秦白易眼神飘忽,站稳了脚跟,黑夜之中来 分卷阅读124 芩渊录 作者:非采 人衣袂飘飘,不进来,也不出去。 秦白易好奇,抛下众人,走出院落,云层退散,皎洁的月光洒在了熟悉的面容上,秦白易怔仲之际,来人轻笑道:“我来迟了,祝你二人百年好合。”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扔在了他的怀中,转身就要出去。 秦白易忙在他身后轻唤道:“高义......” 林高义回身浅笑,一如从前,却再也不见了意气风发之气。 “不进去,喝一杯吗?”秦白易看着手中的盒子问道。 “不了,我本不愿再踏进邕都。”不等秦白易在说什么,林高义纵身越过了高墙,再也不见踪影...... 身后万荆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事,高义来过了。” 万荆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进去吧。” “嗯。” 直到亥时,秦白易才醉醺醺的进了洞房,红烛滴泪,美人独坐,秦白易上前拿过一旁的秤杆挑下了盖头,烛光微晃,心爱的人盛装含笑,几乎是脱口而言的一句话:“你,今日真美。” 万芩看着醉眼朦胧的人,红了耳根,秦白易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哑声道:“真好,你总算是我的了。” 万芩害羞轻笑,秦白易越发的喜爱,伸手将合卺酒端来,一手一杯,也不给万芩,仰头一杯饮尽,垂眸看万芩疑惑,勾唇邪魅一笑,又将第二杯喝了个干净,不等万芩发问,俯身吻上了她的双唇,嘴唇触碰间,温热醇厚的酒水汩汩流进万芩的口中,让她浑身发颤,一口酒渡尽,不待她喘息,深沉的亲吻接踵而来,唇舌交缠,让她晕头转向。 秦白易一边温柔尝着万芩口中的甘甜,一边伸手缓缓拨开身下之人的衣裙,见怀中人微微发颤,哑声笑道:“别怕......” 万芩闻言,虽是羞红了脸,却还是伸手环上了秦白易的脖子。 烛光影动,一室旖旎...... ☆、番外三 林高维一身囚衣,坐在牢中的枯草之上,明日他就要行刑了,不由自嘲一笑,要强了一辈子,屈辱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伸手将怀中的琴谱掏了出来,上面娟秀的自己一如灵动的姑娘,每次见到他时,一双眼睛都忽闪忽闪的透着欣喜,也就是这份欣喜,让她甘愿为他所用,至死不渝。 他是什么时候遇见木樨的?大概连他自己都忘了,是那次在凭栏轩和冯景喝酒?还是哪次的府宴? 木樨单纯,这是他心里最清楚的,因为清楚,所以知道了她的身世,自己才会想方设法的谋划一切,因为知道她对自己爱恋,将她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这一切到木樨入狱,他内心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直到自己不知为何的去了刑场,透过人群看到了满脸悲戚,可却仍旧无悔的木樨,他的心像是被滚开的烫水淋透了一般的疼痛,多好的姑娘!就这样为了他,为了假情假意的他,葬送了一切! 木樨临走前什么都没有说,独独留了这本琴谱,这是他送她的琴谱,从冯景那里随便接来的,什么时候送了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可就是这么个东西,木樨像宝贝似的珍藏了半辈子,除了那句无悔,林高维再也看不进任何字,可也就是这两个字,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死...... 骄傲如他,从前为了权势他可以容忍一切,在这世上,有了权,便拥有了所有。 可现在,牢狱之中,他却觉得,什么都是虚无,木樨才是他的一切。还当真是讽刺。 林高维任由泪水滑落,无力的看着窗口处所剩无几的夕阳之光,这辈子,他对不起高义,更对不起她。 ☆、番外四 高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恐怕已经去了,人生短暂,还好我们从小便在一起,想来也没有浪费大好的时光。 最后的几个月我过得很开心,谢谢你爱我,也谢谢我爱你。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将你赶出去,可你该知道,我们这辈子终是无果。 你说你要娶我,我又何尝不愿,不说家国礼法,父母之命,就是我这残破的身子,又能陪你多久。 如今我要去北疆了,好想见你最后一面,说来好笑,明明是我自己将你赶了出去,现在却想你想到心疼。 高义,我最是放心不下你,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万事拿不住主意多和临渊商量,若是......若是遇到了好姑娘家,便娶了吧,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生命长河,谁又没有荒唐过呢? 我让挺澜给你留了个匣子,里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壶我偷偷藏的南乔欢,是给你的,还有我从小王爷那里讨来的画,就是我们齐聚喝酒那晚明栾画的那副,那个就等临渊和芩儿大婚,你替我送去吧,如今身上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的,唯一还有点分量也就是曾经不悔张扬的过去了。 分卷阅读125 芩渊录 作者:非采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愿你长命百岁,一生康健。 挺禾 泰元一十九年秋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我在大明开钱庄》开始更新喽! 小天使们喜欢的戳一戳收藏好吗~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