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 分卷阅读1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第一章 秋翰林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门两旁挂着一对大大的条幅,上书着: 拳打邪恶荒淫 剑挑天下不平 他猛然看到这一幅对联,刚跨过门槛的前脚缩了回来,仰身向后瞧了个清楚。 “没错啊,这匾额上的‘镜花水月阁’五字,那么秀雅俊逸的字迹,不是自夸,全天下也只有我写得出来……”秋翰林肚里暗暗奇怪。 镜花水月阁是他早逝的三夫人所生的一对女儿——无念、莫愁的居所,只是,那一对门联让他以为自己走到了李家的天易门。 他跨进镜花水月阁前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女儿无念斜倚书案的身影。 他朝门前抬了抬下颚,说:“那是莫儿的杰作?” 秋无念笑道:“是啊!莫愁在天易门看见那幅对联,非常中意,便央求让她带回来。 秋翰林叹道:“唉,莫儿已经十六岁了,文静秀气的翰林千金不做,偏生喜欢抡拳踢腿,整天梦想着要当江南第一侠女,没半分闺女儿娇态。几个上门说亲的都让她这副粗鲁样子给吓跑了,真是让我头疼。” 他一共娶了五位夫人,生了六个女儿,其中五女皆遗传了他的美貌,不是清丽娇柔,就是美艳绝伦。唯独莫愁,虽然一双大眼神采奕奕,容貌却丝毫无女子的细腻清丽,仍如孩童一般稚气。 而她的性情嗜好也和一般千金小姐迥异,整天和一些粗鲁汉子混在一起,抡刀舞棍的,令他头痛不已。 秋无念笑道:“莫愁英爽朴实,做事俐落,再过个几年,等她出落得美丽亮眼,只怕爹爹您还舍不得让她嫁出去呢。” 秋翰林叹道:“最好是如此。我只是大惑不解,咱们秋家世代文官,从没出过什么大将军、巡抚使,莫儿却是从小爱武成痴,放着诗词文选不看,一个劲地练拳练拳。咱们家神案上拜的是至圣孔尊,可不是关圣帝君,怎么会如此呢?” 想他秋翰林可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五岁成韵。八岁成文,才通经典诗词,性熟吟风咏月,风流潇洒,俊逸脱俗,满朝名门淑女莫不为他倾倒。 六个女儿中,有的得其貌,美如天仙,有的得其性,长袖善舞、擅交际;无念则得其才,思绪敏捷、善咏诗词。 唯独莫愁…… 唉!秋翰林不觉又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莫愁也确是天赋异禀。只是她擅长的,却是身为父亲的秋翰林一点都不懂、也完全不想懂的——武功。 莫愁的生母是名胆小柔弱的女子,由于体弱多病,产下女儿不久后就去世。莫愁那大胆直接的性格,更不可能是遗传自母亲,难道是抱错了别家的孩子? 莫愁这孩子反而像是李家的孩子。 唉!别做这种胡来的猜想,莫愁是在他秋府呱呱落地的,当然是他秋翰林的女儿。那么,一定是后天教育的问题了。 “奇怪了,我明明记得小时候给她读的是昭明文选。唐诗宋词。漱玉集。闺阁名训,不是说封神。征东扫北、七剑十三侠,莫儿怎么会长成这副性情呢?” 当秋翰林正在苦苦思索,不得其解时,走进来一名身穿粉紫衣裙的少女。 她看来年龄不超过十五岁、面容可爱,一双眼清澈坦率,似乎是藏不下心事的性情。她个头儿看来比同龄少女来得矮小,一身的武打短衣,手上还轻松的倒提了把八卦刀,就这么脚步轻快的踏进了门,那走路姿态,一望即知身手不凡。 这名少女正是让他烦恼不已的莫愁。 “爹爹,没事儿到镜花水月阁找元念姐下棋吗?”只见她将刀随手一搁,拿起晾在椅背上的毛巾,擦去满头满脸的汗水。 “是啊,刚打发走几名前来求教的青年翰林,便来找念儿下棋解解闷。” 莫愁道:“要解闷吗?那还不容易,爹,我来教你一套八式的舒身功,简单易学,又有强身健体之功,比下棋有趣多了。” 秋翰林连忙摇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莫儿你留着自个儿练吧,爹还是和念儿在棋盘上见真章较合意。” 她浓眉一挺,一本正经地道:“爹你年纪也不小了,精力不着以往。可别听江湖术士胡扯,服用些乱七八糟固肾强精的补药,什么天王大补丸。虎鞭强精汤、一帖强肾包。要养生,练功是不二法门。” b 分卷阅读2 莫愁 作者:秋翰林 r   秋翰林胀红了脸。“谁说爹去用那些强……强什么的药了,姑娘家要斯文些,别胡说八道的。” 唉!他怎么生了个直言无讳的女儿呢?回去得把那些虎鞭汤、大补丸藏好,免得不小心被莫愁看见了,他这个做爹的尊严荡然无存。 秋翰林清了清喉咙,很快地转换话题:“念儿,好久没听你吟诗了,你就念两首前人的作品来听听吧。” “以何为题呢?” “就以咱们这‘秋’字为题吧。” 秋无念随即吟道:“秋山不可尽,秋思亦无垠。碧涧流红叶,青林点白云,凉阴一乌下,落日乱蝉分,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 秋翰林抚髯而笑,赞道:“好,好,此诗描写秋景秋意甚佳,爹倒是未曾听过,不知出自哪里?” 秋无念答道:“和靖诗集。” 秋翰林笑道:“念儿阅书之多,倒似为父年轻时。” 接着转头向莫愁说道:“莫儿,你也来吟首诗让爹听听吧。女孩儿家不能光练武,也要读些诗词,才能培养出钟灵毓秀之气。” 莫愁笑道:“爹是怕人说秋翰林的女儿不懂诗词么?放心吧,无念姐曾经教过我几首。” 说完便朗声吟道:“早岁哪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舟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她边吟诗,随手拿起桌上的管萧当成长剑舞了起来。 秋翰林见状,赶紧缩头歪脖,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女儿手中的“长剑”给扫到了,嘴里念着:“停停停,这是放翁的‘书愤’,乃武将思国之诗,跟秋又有什么关系了?” 莫愁杏眼圆睁:“有啊!爹你没听清楚吗?铁马‘秋’风大散关啊,怎么说跟秋无关呢?” 秋翰林叹道:“唉,算了,孺子不可教也。” 他继而埋怨秋无念:“念儿,你是怎么教的,尽教莫儿些雄壮威武的句子,女孩儿家读放翁。稼轩词,真是不伦不类!你该选柳耆卿、秦少游、易安居士的诗词,婉丽灵秀,才能陶冶出大家闺秀的气韵啊!” 陆放翁、辛稼轩皆是爱国诗人,其作品豪迈明快;柳耆卿即柳永,易安居士即李清照。 莫愁插口道:“爹,您就别教我念那些损心丧志的东西了。什么‘多情自古伤别离’啦,什么‘寒蝉凄切’啦,尽是些悲,凄、愁啦,念了心情都阴郁,要不就是什么红袖、翠屏、栏杆、宝帘、春容、雁字啦,尽是些琐碎事物,浑然不知所云。” 秋翰林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什…什么损心丧志、琐碎事物?你把名家心血叫做损心丧志之作?易安居士的词工丽深至、清婉丽密,乃千古杰作,哪里不好了? 莫愁撇了撇嘴,说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又哪里好了?这么消极颓丧,对身心是大大的毒害,有违养生之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挽回的就尽力,不能挽回的就看开点,光在那儿凄惨伤心,有什么用?我说易安居士一定没练过武,她若练了,就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在那边‘独自怎生得黑’了。” 秋翰林没好气他说道:“易安居士若练了武,就写不出这千古佳句了。真是头牛!牛!牛!” 他忍不住大叹三声。每回和莫愁对话,大有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莫愁不服气地说:“牛有什么不好?筋强骨壮,刻苦耐劳,又有功于粮食生产。” 秋翰林被辩得说不下去,转头埋怨秋无念:“你看你,将妹子教成这样,也不好好检讨一番。” 秋无念笑眯眯地说:“我这可是因材施教,完全遵照孔夫子的理念。莫愁这性子,要她去念‘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那才是不伦不类呢!” 莫愁很赞赏地拍拍姐姐的肩膀,说道:“对嘛对嘛!还是无念姐英明。” 秋翰林看着这一对姐妹,只有仰天长叹的分。枉费他是翰林大学士,下棋下不过无念,说理辩不过莫愁,真是徒有虚名。 他懊恼地扯了扯美髯,忽然想到一事,说:“险些忘了,你们姐妹俩明儿个就要上沧山,包袱收拾好了没?” 沧山是天易门门徒锻炼武艺的地方,莫愁早就想上去和各家好汉切磋武艺,今年终于得到父亲允许,便强拖着文弱的秋无念一起去了。 听到这话,秋无念的表情如丧考妣,莫愁却是兴高采烈地说:“早就收拾好了,我连无念姐的份都收好了。” 秋翰林点点头。他知莫愁做事一向能干俐落,从小就不让大人 分卷阅读3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操心,总是将自个儿的事——连同姐姐的事也打理得好好的。 秋翰林续道:“念儿体弱,是应该上山去练练,至于你么,”他语气停顿,转向莫愁:“上山后可别惹是生非。” 莫愁冤枉地叫道:“爹,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了?” “你每回出去‘行侠仗义’,不是打折人家手臂,就是踹断人家腿骨,街头巷尾谁人不知翰林府出了一个凶霸霸的小姑娘。” 想到那些带着鸡鸭水果上门来感谢“秋女侠”的纯朴小民,他就头痛,总是叫管家推说府里没“秋女侠”这号人物。虽是如此,过年过节时,秋府门口还是常“捡到”包得好好的糕饼点心,教他好笑也不是,埋怨也不是。 莫愁理直气壮他说道:“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啊!见义勇为才符合孔孟之道,仁义仁义,不是嘴上说的,而是要去实践。” 秋翰林又被她说得语塞,心中纳闷:奇怪,四书我可背得比她熟多了,可怎么老说不过她呢? “总之,莫儿你这回上沧山,看在李世伯的面上,可别欺负天易门那些英雄好汉。” 莫愁杏眼圆睁,抗议地说道:“欺负他们?爹,你把天易门当做寻常镖局武馆吗?我这回上山,没被人欺负就要谢天谢地了。” “这可难说,你天生武骨,而且性子太过直率,凡事想到就做。”秋翰林指着小女儿:“千万要记得爹的嘱咐哪,上山后可别一言不合,就和李世伯的子弟动起手来。” “知道了。”莫愁乖乖地应声。心中却想着:就是要动上手才好玩哩!练武不动手,难道要用写的吗?爹说这话就十足是外行人了。 和父亲又拉拉扯扯的聊了一会儿后,她才回房准备就寝。 躺在床上,她脑中思绪有如野马奔腾,心情兴奋难捺一一 明天会遇到真正的武学高手吗?她有机会一睹绝世的武艺吗?师父常说“真正的武者”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会出现在沧山吗? 想到明天的沧山之行,她兴奋得几乎一夜不能合眼。 七天后,沧山。 “无念姐,听说等一下有人要上山来呢!咱们快去瞧瞧吧!无念姐!” 莫愁兴奋地嚷着走来,看到秋无念如一摊烂泥似的倒在树下,不禁摇了摇头。 秋无念是她唯一同父同母的姐姐。她们姐妹皆遗传了母亲的体弱,但有别于天生懒惰的秋无念,莫愁从小就决心痛宰“衰弱”二字,经人指点,拜了名师勤练功夫。她性情坚毅,又肯吃苦,年纪虽小,定性却相当足,从没一天少过功课,十年练下来,和那体衰气弱的姐姐已有天壤之别。 看着秋无念满是汗水的素颜浮现睡意,竟然就靠着树干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拿了件外套,披在秋元念身上,嘴里念着:“你这懒猫,就这样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有时莫愁真搞不清,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秋无念虽天生聪明,但懒散成性,生活小节全靠她打理,所以莫愁小小年纪就过着自律的生活,每天五更刚过就起床,在灰蒙蒙的微光中练早功,直到日头大光亮,她再去叫秋无念起床,开始一天的生活。 秋无念爱喝茶,却手拙不会泡,所以莫愁十二岁的时候就跑到爹的书房,踞着脚尖从高高的书架上抱下“茶经”、“茶典”、“天下茗茶”、“茶道”等她从来不会看的书,闷头研究了一整个月。 老天!那是她这一辈子看过最多的书,那么多的字,看得她眼睛酸。经过那次之后,她觉得还是练武比看书有趣多了。 不过,当她看到秋元念捧着茶碗露出满足的表情时,觉得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莫愁,你知不知道自己很专情?”有回,秋无念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嘎?”当时她正在练拳,听到这句话,手脚惊讶地停摆了。 “你对所爱的人、事,会全心投入,付出所有,这就是专情。”秋无念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时她侧头想了一会儿,说:“是吗?” 秋无念意味深长地说:“将来不知是哪名男子有幸得到你这分深情。” “拜托喔!本姑娘才十五岁,别跟我谈“情”字,听不懂啦!少年人要谈有益身心的事,譬如养身健体——来,我教你练太极健身术。” “不要。”秋无念扭头就走。 “懒猫。” 不知为何,莫愁脑 分卷阅读4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中突然闪过这一段记忆。她快满十六岁了,武学仍是她的最爱,情?她不屑地撇撇嘴。残害健康身心,等她老了再说吧! “赶快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物上山来了。” 莫愁撒开小腿,往练功地跑去。 她身形和十二岁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发育长成,面容也如孩童般稚气可爱,师父说是因她自幼练功过勤所致,再过几年,自然会发育长大,面容也会细致美丽。 反正,她不在乎。她向来不在意外貌美丑,她眼中除了武功,没有别的。 “究竟是什么人要上山来啊?”她扯了扯身旁一名门众,悄声问道 “是咱的八杰,咱天易门的八杰要上山来了!”那名门众的脸上闪着景仰和兴奋。 听到这句充满自傲的“咱的八杰”,莫愁不禁好奇心大起,问道:“八杰?那是些什么人啊?” 似乎是对她的孤陋寡闻微感不悦,瞥了她一眼,那名门众续道:“八杰是咱天易门外八堂的堂主,平日驻守外地,不轻易露面的。” “不轻易露面,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她还是没有抓到要点。 又瞟了她一眼,那名门众续道:这八位堂主可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哪!” “喔!高手。”莫愁似懂非懂的点头。“可是,他们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呢?” 她遇到过很多自称是高手的人,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到处让人“前辈、大侠”的喊,但是,一旦真正动起手来,却是不堪一击,好一点的可以撑过十几招,差一点的,两三下就被她摔飞了出去。 有过几次经验之后,每逢听见人提起某某高手,总使她产生儿分质疑。还有——大人都是这么爱吹牛的吗?年幼的她常常对此感到困惑不解。 “江南八杰,武林一奇。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这名门众似乎对她的无知有点上了火。 “没听说过。”莫愁老实地回答,接着小头一歪,认真地思索着:“不知他们的武功比起我来如何?” “小姑娘,你口气很大喔!” 年轻而陌生的男子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莫愁一惊,立即转身,五指疾张、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翻。 这是所有练武者的本能。 不料,对方反应比她更快,她只觉身子倏地腾空飞起,接着眼前一黑,立即失去了知觉。 “糟糕糟糕!小姑娘该不会被我这一下给摔得呜呼哀哉了吧!”适才的年轻男声焦急地说道。 “谁叫你想也不想就出手,这毛躁性子始终改不了。”另一斯文温吞的嗓音从另一方传来。 “还说哩,刚才你也看见了,她年纪虽小,一出手就是精妙无比的擒拿,吓得我……” “只好使出‘惊天雷’将她摔出去了,是吗?亏你还是咱们八杰之一,居然用成名招式打一个小妹妹。” “打?”青年冤枉地叫道:“老五,你别乱说,我……我才不是存心要对付她!” “好了,闲话少说。”感觉到男子温热的鼻息凑近她的脸。“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武功练得如此扎实。”说完拍了拍她的头。 讨……讨厌,她仍紧闭着眼,小脸却皱了起来。除了亲姐姐无念,她最讨厌让人当作孩童一般摸来摸去。 “对啊,我在她这年纪,在师门中也算神童,却也没她如此身手……嘿!脸颊好嫩,真好捏。” 大人的手,好粗鲁。好……讨厌! “不要乱摸啦!”她终于忍耐不往,大吼一声的坐起身来。 “啊!原来你早就醒了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两名青年男子。一名身材削瘦,俊朗的面容堆满了笑,看来是性情快活,好相处的人;另一名则是身穿蓝衣长袍的书生,容貌俊美,神态潇洒,手中一柄摺扇,正轻松地摇着。 眼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儿,她一骨碌的爬起身,朝他们走去。 “刚刚把我摔出去的是你,对不对?对不对?”她一把揪住那瘦长青年,一叠声的问道。 “我……我可不是故意的,”以为她要兴师问罪,他慌乱地摇手澄清着:“你该不会因为这一下,就要我偿命吧!” 仍是紧抓着他的衣袖,她的眼中闪着热切。 “教我刚才那一招!” 分卷阅读5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嘎?”青年脸现错愕神情。 “教我,刚刚把我摔出去的那一招!”她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 就在瘦长青年不知所措之时,一名门众走上前来,躬身行礼。 “朱堂主、殷堂主,门主早已在山上等候两位了。” “小妹妹,咱们还有要事,改天再聊吧!”爽快的向她摆了摆手,瘦长青年和身旁的同伴两人足一蹬,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我叫秋莫愁,不要忘了喔!”莫愁追了出去,挥舞着小手大喊着:“我明天会去找你们学武功的!” 最了解她的秋无念常说: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锲而不舍。 “两位师兄,教我功夫好不好?我发誓一定不乱教给别人。” “两位师兄,我可以帮你们洗衣服、煮饭、整理床铺,还会泡茶给你们喝,无念姐说我泡茶的手艺是天下第一的哦!” “师兄……” 这小妮子还真是锲而不舍,从早上跟到傍晚,从练功场跟到茅房,看来,不让她学点东西,她是不肯走了。 “我是很想教你功夫啦!”瘦长青年搔了搔头,说:“可是你年纪还小,不适合练我这种威猛招式,一不小心会伤了筋脉。要不,你跟他学好了。”他一比身旁的伙伴。 “不宜。”蓝衣书生一摆摺扇:“我和他练的都是偏门功夫,不适合你学。” 他顿了一下,续道:“况且,我们两人的功夫不是八杰之中最强的。” “那最强的是谁?” 难道,还有人的武功在这两名高手之上吗?想至此,她不禁手心微微发热。只见两人对看了一眼,一个说:“应该是他吧。” 另一个说:“那还用说,他若真正动起手来,一定把我们两人打得爬不起来。 莫愁听了一头雾水:“什么他啊他的,你们说的究竟是谁啊?” 两人又对看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笑容:“就是咱们八杰之中最年长的……” “性格最沉静。最不爱表现自己的……” “最受门徒们爱戴的……” “也是脾气最好的……” “什么最沉静、最受爱戴、最不爱表现自己,罗哩八嗦的讲了一长串,他到底是谁?”她性急的追问着:“他叫什么名字?” 有了名字,就算上山下海,她也要把他挖出来,拜师学艺。 “莲。”蓝衣书生打开摺扇,好整以暇的吐出了一个字。 连?联?帘?镰?鲢?是镰刀的“镰”,还是鲢鱼的“鲢”?这是人的名字吗?莫愁小脸出现迷惘之色。 “是莲花的莲。”瘦长青年见她一脸迷惑,马上解释道:“他叫方莲生,是咱八杰驻守湘江的堂主。” “请问,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好奇地问道。 瘦长青年转向同伴,说道:“老五,你常和莲生在一块儿试招,你来说说。” 蓝衣书生摇着手中摺扇,神态轻松地说道:“莲的内力,应该有一甲子吧。” 哇!六十年的功力,那他一定是位年高德邵的老公公喽!此时莫愁脑中描绘出一名银发长须,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心中不禁充满了尊敬向往之情。 见到她脸上的钦仰神色,蓝衣书生朝同伴挤了挤眼,两人脸上都露出奇诡的笑容。 “他什么时候会上山来?”莫愁热切地问道。 “从湘江出发,以他的脚程,应该再过两天就可抵达。”蓝衣书生说道。 “谢啦!”莫愁朝两人一摆手,瞬间跑得不见踪影。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莫愁一大早便抱着满心期待守在山脚下,等着迎接即将上山的“方爷爷”。 从早上等到将近晌午,仍然不见人影,她腿儿也有些酸了,正想坐下休息时,迎面走来两三名身穿天易门服色的兄弟。 “听说方堂主待会儿就要上山来了 “不知堂主他老人家近来可好?上回蒙他指点,我内功大有进展。” “唉,堂主他万般都好,就是修养好得太过头了,”否则以他的武功,这门主之位早落人他手中了。” “对啊,只要有心,没事就露一手功夫,咱 分卷阅读6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天易门的兄弟还不个个对他服服贴贴的吗?可惜、可惜,就是脾气太好了,总让人……” 莫愁听了这一段对话,心下不解。 脾气好是坏事吗?老人家不总是和蔼可亲的吗? 她向来不是擅于思考的类型,揉了揉腿,马上又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朝上山的来路张望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苏州分堂的人也太会摆架子了吧!咱们总堂的兄弟去求个疏通;居然不肯买帐。” “总堂有什么了不起?上回……” 远远的,她看见两名身穿天易门服色的壮汉挽起了袖子,正脸红脖子粗的争执着,瞧那怒气勃发的身形,似乎是一触即发。而在两人之间,夹着一名身穿白袍。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好言相劝: “两位兄弟,同是一门之人,也不必如此……啊!” 其中一名汉子突然出手,一拳猛地打了过来。 只见那白衣书生肩头一沉,看似踉跄了下,身形却在避开攻击的同时,巧妙地护住了身后的人。 “君子动口不动手,请两位……”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一拳,那白衣书生居然没有吓得魂飞魄散,仍是一脸诚恳的劝说着,不知他是太过天真,还是对危险的感觉太过迟钝。 “呼!”的又一拳打了过来,这回,正应了“池鱼之殃”这句成语——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胸膛。 只见他身子稍微晃了一下,似乎颇感吃痛,仍是不肯移开脚步,温文的嗓音未现丝毫怒意,仍耐着性子劝说着:“两位兄弟请收手,有什么事好好说……” “什么好好说?赶快闪开!咱今天定要为总堂的兄弟出一口气!” “出什么气?难道我就怕你不成?” 只听见“呼!呼!”声响,正在气头上的两名壮汉同时出拳,这回掌声夹带着劲风,显然力道不小,眼见那名白衣书生就要左右同时中招,当场重伤了…… “你这书呆,还不快闪!” 莫愁终于忍耐不住,小小的身子窜了进来,左挡右格,然后迅速的腾出一只手拉开那颀长的白衣身躯。 向来率直的她,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劈里啪啦地念了一大串: “你这呆子!不会武功还来劝架,你不要命了吗?挨打不还手,你是笨蛋吗?文弱书生没事跑来沧山干嘛?”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一大串“书呆、呆子、笨蛋”的训骂,那一双温纯的男性眼眸露出困惑的神情,注视着身材娇小的她。 白衣男子有些诧异地说道:“姑娘,你……小心!” 男子的一声惊呼使她抬眼,迎面就是横扫而来的拳风,这一下来得突如其然,饶是身手不错的她也来不及避开。 闭上了眼,内心做好飞出去准备的莫愁,突觉身子被一股温和无比的力道卷了出去,避开了凌厉的拳风,在一旁稳稳的落下。 颇感意外地张开了眼,她正待询问,却看见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名汉子突然垂手而立,恭敬地叫了声:“朱堂主!殷堂主—— 她那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条熟悉的人影。 “唉唉唉,莲生,你又在充当和事佬了吗?”年轻快活的声音传来。 听见“莲生”二字,她不禁心中一跳,赶忙四处张望着—— 方爷爷上山来了吗?他什么时候上来的?怎地她没发现呢? “羽弟、五郎,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她身旁的温文嗓音应答着,温醇从容的语调透着欣喜。 听到双方愉悦的互换问候,莫愁脸露惊讶之色,她不可置信地指着身旁的男子,颤声说道:“你……你们叫他什么?” “莲生啊!”两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莫愁立即呆楞在当场。 “都是你们害的啦!”面对眼前这两个一脸幸灾乐祸的家伙,莫愁大声埋怨着:“什么年纪最长、一甲子的功力,你们根本存心耍我嘛!” “小莫愁,我朱羽可是从来不说谎的喔。”瘦长青年为自己辩解着:“莲生今年二十六,虽然只比我和……”他比了一下身边的俊美同伴。“殷五大了两个月,可也算是八杰中最年长的啊!” “那六十年的功力怎么说?”莫愁气呼呼地转向名叫殷五的蓝衣书生:“难不成你连他前几世的功力也算进去了?” 分卷阅读7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正确的说法是——”殷五不慌不忙地摇着摺扇,笑眯眯地说道:“仿佛一甲子的功力,我只是把‘仿佛’二字给去掉了。” “反正你们都有理由!”莫愁火大的吼着,接着往地上一坐,脸现沮丧之色:“这下可好了,昨天我可是大大的得罪了人家,他怎么还肯教我武功?” 朱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莲生的涵养是八杰中最好的,他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可是你说的喔!”莫愁指着他:“如果他不肯教我武功,你要负责喔!” “好啦好啦!”朱羽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不管他肯不肯教你功夫,我都先传你一套刀法,如何?” 嘿!马上赚到一套功夫。 莫愁强自按下心中的兴奋,故意板起了脸。不可以赖皮喔!” “身为堂堂八杰之一,”朱羽一拍胸膛,朗声说道:“难道还会骗小女孩吗?” “这很难说。”莫愁斜瞅了他一眼:“大人最喜欢吹牛和说话不算话。” “那咱们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莫愁高兴地和他一击掌,随即跑下山去,准备用晚膳了。 “真是个小武痴。”望着那小小的背影,朱羽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待莫愁走远后,他又自言自语地道:“功力果然是有差哩!适才那两人突如其然的出手,莲生却能不动声色的立即化劲,可怕的家伙,难怪连老门主都注意他的武学渊源。” 天易门的武谊大会是门众一展武艺、互相切磋的场合,方莲生向来是在一旁微笑观看,赞美同僚的武功,从来不出手。可是那年老门主不知为何,三番两次央求他下场,而且指定儿子当中武功最强的李寒衣当他的对手。 在老门主的授意之下,李寒衣一出手就是威力万钧的天虎八式,吓坏了在场的八杰,还以为方莲生犯错,老门主要借玄武堂主之手惩戒。 没想到方莲生居然轻松化解了玄武的成名绝招。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方莲生的功夫,只能用“如臻化境”四字来形容,就连很少称赞人的老门主也以赞叹的口气说:“原来是世外书海的传人,难怪有如此功夫。” 可惜当时纪兰尚未加入八杰,没能看到这一幕,否则她就不会将自己的表哥视若敝屐,而对俊美潇洒的殷五心生钦慕了。 纪兰没有看人的眼光,不知道莫愁有没有这个眼光呢? 他突然对此感到很有兴趣。 第二章 莫愁有些紧张。 她慢慢走向和对方约定的地点,脚步快捷稳定,手心却是一阵冷一阵热。 她甚至不敢期望他会来赴约,因为想到曾经对他无礼,她心虚得不敢到他面前开口,只草草写了张纸条,拜托天易门一名大哥拿去给“方堂主”,并转述约定地点。 纸条上只有五个大字: 请教我武功 然后署名“莫愁”。 等她把纸条送出去后,才想起找姐姐做参谋。 秋无念听了这前因后果后,笑得打跌,说:“老天,你纸条上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大刺刺地要人家教你武功?” 莫愁理直气壮地说:“我向来不会写文章,你是知道的啊!”她练武特别勤快,看书写字却相当没耐性。 秋无念接口:“恐怕连字写不好。你那不规不矩、草书般的字,我看大半的读书人都不会欣赏。我看你明天不用出门了,省得白跑一趟,他是不会赴约的。” 莫愁一插腰,郑重地说:“不行,我一向言出必行,既然约了人,怎可不去呢?就算从天明等到天黑,我也甘愿。” “唉,真是为武执着的少女,你这武病是无可救药了。” 就这样,莫愁带着“宁抱桥而死”的心情,“义无反顾”的出门了。 就在快到约定的树下时,她惊讶地揉揉眼睛。咦?树下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难不成…… 莫愁拔腿疾奔,转眼到了树下,定睛一瞧:哈!哈!果然是她约的人,方莲生来赴约了,而且还比她早到! b 分卷阅读8 莫愁 作者:秋翰林 r   瞬间喜悦充塞胸中,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曾对眼前这名男子无礼的事,口中一声:“对不起!”然后弯腰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知错能改,这才是侠女风范嘛! 很轻很轻的一声“噫”,像风一般轻柔的声音,然后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她欲下拜的身子。莫愁很惊讶地发现,她这劲力十足的一拜居然被那只手上传来的温和内劲阻止了。 “秋五姑娘为何对在下行此大礼?”很温柔的声音。 莫愁不敢抬头,大声地忏悔:“我曾经对莲生大哥口不择言。” 沉默了一会儿,对方似乎在回想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一会儿,莫愁听到她这辈子听过最温柔的笑声:“你是指前几天我们初遇之事吗?” 莫愁胀红了脸,应道:“是的。” 温和的男声再度在莫愁头上响起:“我早忘了有这回事,不过既然你如此郑重,在下诚心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吗?”她松了口气,仰起脸,首次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却不禁一怔—— 书生白袍,儒中下乌丝飘扬,面容俊雅,眼眸温和清澈,英华内蕴,白袍在柳树下随风而飘,更显丰姿出尘。 她怎么曾以为他毫不起眼呢?眼前这白衣男子,虽然不若殷五俊美,却是温雅谦和,给人无以言喻的信任感。 见莫愁杏眼圆睁的呆瞧着自己,方莲生笑道:“怎么了?”见她的神情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头顶。 “喔,没事。”莫愁回过神来。老天,她居然没把这家伙摔出去,还对那只轻柔的手离开头顶感到有些不舍,她是不是中邪了呢? “我们先来蹲桩吧。”方莲生神色温和地说道。 蹲桩!莫愁心中有些纳闷,这是初学者才要磨练的项目,她可是侠女秋莫愁耶! 她偷瞧了方莲生一眼,见他仍是一派温和微笑的表情。不管啦,他好歹也是八杰之一,武功就算没有十分高,也有八分厉害吧! 莫愁二话不说地站好桩步,很惊讶地,她发现方莲生在她身旁蹲了下去。 师父也跟着徒弟一起练,真是怪事!像殷五和朱羽都轻松抱胸站在一旁看她练得死去活来,这个方莲生多少还有点良心。 站桩对她来说从来不是个问题,可是,这回也未免站得太久了吧! 她站桩向来是脸不红。气不喘,可是,以往了不起站个两柱香时间,今天却是从日头刚出来站到夕阳西沉,仍不见方莲生喊停。 生平第一次,站桩站到她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汗水流得满头满脸,全身汗湿得像被大雨淋过一般。即使如此,她仍是咬着牙不吭一声,因为他也陪着她一起站。 那书呆的定力竟然该死的好,大气也不喘一口,更没见他流一滴汗,一身白衣仍和早起时一样干净整洁。 “注意呼吸。”温醇的嗓音从她身旁传来。 方莲主见她从轻松安稳站到手脚颤抖,胸口起伏——他就是在等她气息紊乱的这一刻,才能领会真正气沉丹田之功,当下开始指导莫愁导气之法。 莫愁依他之言行气,不一会儿,便觉气沉丹田,脚踏实地。 “可以收式了。”他柔声说道。他虽没说什么,但心中暗暗佩服莫愁的韧性,居然撑到日落时分才开始气息紊乱,虽然远不如他少年时期——足足站了两天两夜,可是女子中有此毅力的可说少之又少。他的表妹纪兰就撑不过一个时辰,可见莫愁小小年纪,却有极强的毅力和自律力。 莫愁如释重负,收式起身,顿觉神清气爽,全身血气通畅,头脑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禁转头望着眼前男子,眼眸湛湛有神,脸上是高兴又迷惑的神情,为自己在一日之间就有如此进展感到不解。 方莲生见她如此神情,微笑道:“好孩子,撑过了就是你的。”很自然地伸手轻拢她的肩头,意示嘉许。 莫愁见到他的微笑,如春阳和煦,和风薰然,领受到他亲近爱护之意,心中顿时满溢温暖,将一整天的酸痛疲劳抛到九霄云外,同时不知不觉地将“我已经不是孩子”的抗议吞下去了。 “明日还要过来练吗?”他温和地问道。 “要,要,要。”莫愁猛点头,忙不迭地说道,完全忘了和朱羽有约这档子事。 方莲生见她如此迫不及待的神情,薄唇绽出一抹笑意,温雅迷人,让 分卷阅读9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莫愁不禁看得呆了。 “晚膳时间到了,快回去吧,莫要让令姐等着。” 莫愁“喔”了一声,举足欲行,因站桩一天而酸痛僵直的肌肉却不听使唤,使她往前倾跌。就在她要跌了个狗吃屎的当儿,白袍衣袖适时扶住她的腰,将她身形稳住。 “让我瞧瞧。”方莲生在她身旁蹲下,手隔着衣裤轻揉她的双腿。她感觉到一股暖气从他掌心传出,所到之处酸痛立减,舒服极了,完全忘了侠女秋莫愁是不可以随便让人碰的。 “谢啦!”她很豪爽地扬手向方莲生道谢,随即飞快地下山吃饭去。 “可爱的小姑娘。”望着她雀跃的身影,方莲生忍不住微笑。他无兄弟姐妹,从小没有玩伴,今日教莫愁练功,好像有了个妹妹一般。表妹纪兰虽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和他不亲近。 想起纪兰,俊雅的面容不禁出现复杂的神情。他十二岁时便知纪兰是自己未来的妻子,故从小便对这位美丽娇柔的表妹多般照顾,可是纪兰却始终不将他放在心上。直到她十七岁那年随他到天易门总堂,见到了八杰中俊美潇洒的殷五后,才对他稍假辞色——理由是希望他引荐她成为八杰的一员。 他明知表妹武功还不够精纯,不足以担当一旗之主,却不忍拂逆她的心意,而老门主也看在他的面上应允了。于是纪兰便名正言顺地成为八杰的一员,得以出入旗居,和殷五见面,而他却总是默默地替她承担危险的任务。 他每每将表妹对殷五倾慕的眼神看在眼里,心中苦涩,却丝毫不曾表露出来。 从小他便对纪兰呵护备至,当作公主般的爱护,只要是纪兰喜欢的,他一定尽力为她做到。 难道,也包括殷五的心吗? 方莲生心中暗叹,眼前突然浮现莫愁那张高兴的笑脸。唉,他好羡慕那小姑娘沉浸于武功的喜悦神情,要到何时他才能不为情而愁呢? “今天早上,我看到山丘上。柳树下突然多了两尊雕像,晚饭的时候便消失不见,真是奇怪啊!”朱羽对殷五眨眨眼,眼角瞟着正在埋头扒饭的莫愁。 “喔。”殷五意会地笑了笑:“从站桩开始教起,莲果然是名师。” “喂,小莫愁,怎么不吭声,站桩站得呆了吗?”朱羽好笑地望着狼吞虎咽的莫愁。 “朱羽,我明天要跟着莲哥练功,不去找你啦!” “为什么称我‘朱羽’,叫他‘莲哥’?听起来比我亲热,小莫愁,你偏心喔!”朱羽故作委屈的表情。 “无聊。”莫愁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看来,小姑娘对莲很服气。”殷五笑道。 “是啊,小莫愁的眼光很不错,不像纪兰,对徒有外表的某人迷得半死,却将手边的宝贝冷落在一旁。” 殷五摺扇一展,笑嘻嘻地道:“如果不是这徒有外表的‘某人’提醒,你可能忘了该去报告旗下门众武训状况了吧。” 朱羽闻言惊跳了起来。“老天!”身形已窜出房门。 “莫愁,你最近好像练得特别快乐喔!”秋无念斜眼看着双眼发光的胞妹。 “对啊!”莫愁脸庞扬着灿烂的笑意,手中不停地比划着:“嘿咻,看我这招登山打虎。”拉开弓步,一拳往坐在床铺上的秋无念打去。 秋无念手脚笨拙地滚开,“喂,侠女,别往我身上招呼,八杰的绝招我可受不住。” “无念姐,我跟你说喔。”莫愁兴奋地跳上床铺。 “说什么?”秋无念很快地接口,她知道莫愁只有特别兴奋的时候,才会出现“我跟你说喔”这种小女孩的口吻。 “八杰实在太厉害了,教了我好多有趣的招数。” “喔,那你不就挖到宝了?” “对啊!尤其是挖到莲哥这个珍宝,莲哥真是……真是……”莫愁“真是”了半天说不下去,她觉得任何词都无法形容方莲生醇厚深静的武学修为。 “真是武功高强、所向披靡、高超绝伦、如臻化境、出神人化、天下无敌,喏,你自己选一个词儿。”秋无念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反正,莲哥虽安静少言,其实是真人不露相。我头一次让他教的时候就知道了,莲哥有大师的风范,我猜,他的内功修为说不定和老门主不相上下哦!”莫愁崇拜地说道。 秋无念望着妹妹闪闪发亮的双眼,心中突然有一股奇怪的预感,她觉得莫愁迷上的不是方莲生的功 分卷阅读10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他也真是个书呆,明明一身高绝武功,却老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莫名其妙地挨打也不还手,真是让人看不过去。” 昨天又看到莲哥当和事佬,夹在两个脾气火爆的门徒中间,身上又不小心吃了两拳,还是好脾气地微笑着。要不是她清楚他的武功底子,还真会瞧不起这个外表软趴趴的儒生呢! “明儿个得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他。”莫愁心中如此想着。 莲哥也许武功比她高,做人却太好心肠,会被欺负的;她可就不同了,从小在秋府,即使母亲早逝没了靠山,却没人敢动她和秋无念一根寒毛。 “所以我说,莲哥你好言好语,人家压根儿不把你放在眼里。武林就是武功高的人声音大、,莲哥只要你一出手,担保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马上噤声,乖乖回家反省,省得你浪费唇舌,还被人没大没小地冷嘲热讽。”莫愁摆出一副老大姐的姿态说道。 “哟,莲生,你是怎么教的,徒弟怎么爬到你头上去了?”朱羽打趣道。 莫愁转头瞪着失羽,说道:“你也是,没事别欺负莲哥,总把麻烦的工作推给他,自己溜下山快活去,是好汉就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不要投机取巧。” 朱羽笑道:“哎呀,咱们秋女侠开始伸张正义,为善良好心的莲生打抱不平啦!秋女侠的教诲,在下不敢不从,否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被摔到地上爬不起来。” 莫愁冷哼两声。“知道就好。老实说,我昨天又研究出两招擒拿,还找不到人试招呢。” 朱羽故作惊慌状,躲到白衣的同伴身后,大呼小叫:“莲生,救命哪!的宝贝徒弟要拿我开刀呢!” 方莲生仍如往常一般微笑不语。 一旁啜茶的殷五忽道:“莲,收到飞鸽传书,纪兰和寒月近几天内会上山来。” “纪兰和寒月是什么人?也是八杰吗?”莫愁好奇地问道。 殷五还未回答,朱羽就抢着说道:“是八杰中唯二的女性,而且,纪兰还是莲生的表妹兼未婚妻。她们两人若上山来,可有好戏看了,嘿嘿!”他不怀好意地望着两名同伴。 殷五仍是神色自若地喝着茶,方莲生则是不自然地将脸转开。 “什么好戏?”莫愁没有察觉他语气中的暧昧,直率地问道。 纪兰是莲生的未婚妻,而寒月是我的搭档,就是这么回事。”殷五不着痕迹地截下话:“朱羽,你今天好像又忘了考察旗下门众进度。” “哎呀,还真是忘了,若被抓到,可就难看了,”朱羽说完便跑出房去。 “莲哥,原来你有未婚妻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吧,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莫愁笑着问道。 方莲生的微笑有些不自然。 莫愁很豪迈地拍拍他的肩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啊,我一接到帖子,一定马上来向你道贺。啊,该去练功了。”说完便舒展一下手脚,走出房门。 “很豪爽的姑娘。”殷五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方莲生漫应了一声,神思不属。 殷五深深地望着身旁好友,知道他的心事,只是,聪明如他,对感情的事也爱莫能助啊! 自从跟着方莲生练功之后,到其他人身边的时间明显地减少,她几乎日日待在他身旁,像个小学徒般不停地讨教,而性格温和的方莲生也真喜爱这直爽认真的小姑娘。 就这样,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起劲,朱羽等人也乐得轻松。 “莲哥,今儿个为什么不在外面练?”莫愁走进他的房中,浑身泥土汗水。她刚从朱羽那边过来,整个早上都在练地堂刀法,弄得身上又是土又是泥,走进方莲生整洁的房间,片刻问踩得地上一只只黑黑的鞋印。 “哎哟!”莫愁跳起来,举脚看看自己的鞋底,歉然道:“莲哥,对不起,弄污了你的地板。” 端坐在床榻上的方莲生微笑,温言道:“没关系,莫愁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见他平日温和的神色中多了些郑重的表情,她心想,不知莲哥有什么紧要的事对我说?她依言走到床榻前。 方莲生缓缓说道:“莫愁,我今天要传授你内功心法。” 她一听,先是呆了半晌,然后突然跪在他床榻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说:“徒儿拜见师父。” 分卷阅读11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她曾听云遥山师父说过,内功心法向来是师传徒、父传子、夫传妻、从来不轻易传授给外人的。她和方莲生非亲非故,又非夫妻,他今日说要传授她内功心法,那当然是有意收她为徒了。 未料,清朗的笑声洋溢在房内,她抬头望着眼前温文的男子笑得愉悦开怀,脸上出现不解的神情,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俊雅的面容绽着笑颜,显然是被她率直的举动给逗笑了,他微笑道:“莫愁,虽然照武林规矩,要有师徒名分才能相传心法,但是你我甚是投缘,今日破例传你世外书海内功,相信家祖不会见怪的。” 她又惊又喜,随即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莲哥,我可不想害你被世外书海的祖公爷爷骂。” 方莲生微笑:“不会的,我祖父若见了你,一定也相当欢喜。”父亲常说他不论相貌或性格都和祖父年轻时十分相像,相信祖父若见了莫愁,一定和他一样喜爱这个实心眼的小姑娘。 莫愁欢喜得心中似乎要炸开来了,她忘形地跳上床榻,搂住他的颈项,笑道:“谢谢莲哥!” 方莲生被她一把抱住,心中蓦地一跳,身子微微一颤。他鲜少和女性接触,就连对未婚妻纪兰也谨守礼数分际,不敢碰一下她的手。他向来将莫愁当小妹妹看,为她推拿也不忌讳,但此刻被她亲密地搂抱,心中竟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莫愁随即在他面前盘腿端坐,说:“莲哥,可以开始了吗?”语气中难掩兴奋。 方莲生见她那副猴急样,不禁莞尔,当下便将家传内功口诀句句讲给她听。 莫愁才听完心法总纲,马上便知他传授给自己的是上乘武学,她不禁一颗心怦怦而跳,手心发热。莲哥对我如此信任,将来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她朴实的心中如此想着。 “小莫愁,你今儿个跟莲生在房里练什么秘密功啊?还让他笑得开怀。”朱羽等人适才听到从房里传出男子愉悦的笑声,都微感惊讶。因为方莲生素来温雅内蕴,很是沉静,总是微微而笑,像那般大笑出声的时候几乎不得见。 莫愁扮了个鬼脸,说:“嘿嘿!这是我和莲哥的秘密,不——告——诉——你。”她嘴里嚼着饭菜,心中却在默默存想方莲生适才教她的内功口诀。 朱羽转向同伴。“老实说,你到底教了小莫愁什么绝招?” 方莲生温雅一笑,说:“我传授她本门内功心法。” “什么?!”朱羽和殷五皆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教了她世外书海家传的内功心法?”朱羽露出欣羡无比的神色。 殷五说道:“可是你们既非师徒又非夫妻…” 方莲生微笑道:“相信家狙也会同意我将本家心法传与莫愁的。” “你这样会把小莫愁宠坏喔!”朱羽不甘心地叫道。 方莲生转头望了莫愁一眼,见她手里拿着筷子胡乱扒饭,呆呆出神的模样,显然仍沉浸在适才学的口诀中,对他们三人所说的话听而不闻。他脸上露出疼爱的神色,柔声说,“莫愁值得我宠。” 话题人物秋莫愁,胡乱地塞了三碗饭下肚,马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说:“莲哥,我已经将心法第一篇记全啦,咱们再来继续练。” 方莲生见她嘴角仍沾着饭粒,轻轻将她拉到身前,以衣袖为她擦去,笑道:“你今天先练了刀法,又跟着我学了整个下午,不会倦吗?” 莫愁双眼闪着神采,大声说道:“不会!如果没让我一口气学完,晚上会睡不着觉。” 方莲生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道:“好罢,我就再教你心法第二篇。”说完牵着她的手,徐步走回房里。 朱羽瞪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好奇地说道:“奇怪,我一靠近小莫愁,她就一副想把我摔出去的模样,莲生和她如此亲近,却一点事都没有。” 殷五笑道:“感情世有亲疏之分。” “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说莫愁大小眼?” “不是此意。‘情’字往往于不觉处萌发,小姑娘还不自觉。” 朱羽闻言给了殷五一记白眼:“聪明人非要说这些莫测高深的话不可吗?” 殷五微笑不语。 她跟着方莲生回到房中,用心地听他解说内功心法第二篇,不过早上练习那腾跳翻转的刀法,肌肉疲累,盘坐时间一久,便觉浑身酸痛不适,坐立不安。 “怎么了?”方莲生发觉她不时偷偷地耸肩舒背, 分卷阅读12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便暂停解说,温和地问道。 莫愁红着脸说:“对不起,莲哥,我觉得肩背酸痛,手脚酸疼,可能是今天练刀时用力过猛了。” 方莲生眼眸含着温柔的笑意,说:“趴下吧,我为你推拿一下会舒服些。” 莫愁听他如此说,马上从盘坐的姿势解放,大张手脚地趴在床上,没发觉浑身脏兮兮如小狗的她,将整洁的被褥沾得尘土片片。 方莲生一撩衣摆下床来,站在床边,双手放在她身上,丹田行气,认穴推拿按摩。 莫愁感觉到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从她的颈部、肩膀、两片肩骨缝,和脊椎两侧一路捏下来,手势轻重拿捏得刚刚好。 从他指尖传来一股暖气,直透她各处穴位,使她四肢百骸如被蒸熨一般,全身有说不出的舒服。她舒服得像暖阳下的小猫,喉间不自禁发出咕哝一声。头埋在一尘不染的枕头上,闻着枕头上残留的清香气息,全身放松,脑中胡乱地想着:莲哥是个相当整洁的男子呢,连枕头都这么好闻……不一会儿就在他的床上陷入梦乡。 方莲生见她呼吸均匀平稳,显然睡得香甜,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弯身将她轻轻抱起。 莫愁一离开床铺,便下意识地蜷起身子,紧捱着他温暖的胸膛,就像受冻的小狗寻求主人温暖的怀抱一般。方莲生见状不禁微笑,步履轻盈地走出房门。 秋无念拉开房门,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睁大了眼。 她那一向自律的妹妹居然依偎在男子怀抱中,睡得十分香甜。 “令妹劳烦你照顾了。”秋无念嘴里客气,眼光却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眼前的温文男子。 方莲生微微一笑:“不妨事。”轻柔地将莫愁娇小的身躯放在床榻上,再细心地为她盖上被褥。 秋无念突然说道:“我几乎不敢相信,莫愁居然撒娇似的睡在你怀中。”她那个能干得像管家般爱照顾人的妹妹,居然也有甘心让人照顾的一天。 方莲生微笑道:“也许是因为令妹没有兄弟,所以将在下当成大哥一般。” 秋无念一耸肩,说道:“是吗?” 方莲生一揖道:“夜深露重,秋四姑娘也请早歇,在下告辞。” 秋无念望着他从容而去的白色身影,自言自语道:“谦冲慈和,细心体贴,也难怪脑中只有武术的莫愁会将他放在心中,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态。只是,后来会如何发展,却是谁也无法预料了。” 方莲生回到房中,脱下外衫衣鞋准备就寝,一眼瞥见枕头。被褥上点点尘土,本欲拍干净,伸出去的手不知为何却停住了。 舒身躺下,鼻端隐隐闻到属于莫愁的气味,那是混合着阳光。泥土和青草气息,他不禁展露笑颜而眠。 第二天,莫愁在自己的床榻上醒来,舒展手脚,满足地道:“睡得真是舒服。” 接着笑道:“无念姐,想不到我真是有本事,在莲哥那儿待得睡眼惺松了,居然还能自己走回房来睡觉。” 秋无念闻言,一翻白眼。 第三章 今天的沧山有点不一样。 一大早,练早功的众人便被尖细的女性嗓音扰得不能安心蹲桩。 “哎哟,我早说过了小心点儿,这可是咱们家小姐最爱的一只苏窑花瓶,看你,粗手粗脚的,缺了个口小心受罚。” “你们这些粗鲁汉子真是的,小姐的雕花铜镜弄得又是尘又是土,怎么照呢?” “小心小心,小姐的书可别弄散了,弄散了小姐的书,我菱儿可就不好交代了……” 莫愁和其他天易门的门众,脚下虽然规规矩矩地站着桩步,眼角却好奇地往外瞟,看是谁人这么尖声大嗓又无礼,在肃静的练功场旁如此放肆。 只见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指挥着天易门几个壮汉,搬了一些花瓶、屏风、铜镜等拉拉杂杂的事物上山来。 莫愁不禁皱眉。哪家的千金小姐闲着没事上沧山来,听说沧山武训时间严禁闲杂人等,怎么放这千金小姐上山来? 转念一想,她和秋无念也算千金小姐,不也上山来了?姐妹俩可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包袱,没这般罗咳费工地将整个家 分卷阅读13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当搬过来。 听着听着,那个叫菱儿的丫头对帮忙搬东西的大哥们着实傲慢无礼,莫愁愈来愈火大,偷眼瞧一下在后头喝茶的殷五,好像没事人似的,朱羽一言不发地擦着他的宝刀,方莲生则是脸尴尬之色。 莫愁终于忍不住,自行起身收式,大步走到那名叫菱儿的丫头面前,指着练功场前的牌子说道:“喂!你没看到这个‘静’字吗?” 菱儿闻言转过头来,看到个头小小的莫愁,不屑地说道:“小丫头,轮不到你管我们家小姐的事。” 莫愁不悦地说道:“你大声吵闹,妨碍练功,我就管得。” 菱儿神态傲慢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吗?” 莫愁讽道:“难不成是门主夫人?就算是夫人来也会知礼数地噤口。” 菱儿怒道:“你……” “菱儿。”随着轻柔的女声,一朵白色纤细的身影上来了,亭亭立在莫愁面前,宛如一枝自荷花。 莫愁看得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秀雅清丽的姑娘,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但见她微笑、姿态优雅地朝莫愁走来,柔声道:“这位小姑娘可能是初次上山,还不识得我,菱儿,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人虽美,语音虽柔,讲出来的话却让莫愁不能苟同,尤其是那温柔中带着骄傲,使莫愁对她的好印象灭了几分。 “兰妹,有需要为兄帮忙的地方吗?”方莲生走了过来,温柔地说道。 啊!原来她就是纪兰,莲哥的未婚妻。莫愁心道。 未料纪兰仅是淡淡地说一声:“没有。”神色间颇为冷淡疏远。 “兰妹,上回你说要看看我画的墨竹,我带来一幅,你要看看吗?” 方莲生此时的语气温柔得令一旁的莫愁心中大不是滋味。 纪兰不屑地说道:“现下已不流行墨画啦,你自个儿收着吧。” 随即莲步轻移,朝殷五走去,神态娇柔地说道:“五哥,许久不见,我这回上山特地带了一幅彩画花乌让你瞧瞧。”和对方莲生的态度有如天壤之别。 就算是对情爱钝感的莫愁也瞧出其中不对劲。她用手肘推推身旁的朱羽,悄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羽笑道:“纪兰瞧不起自己的未婚夫,看上殷五啦!” 莫愁皱眉道:“莲哥有什么不好?虽然滥好人了些,但是善良诚实,会是忠贞不贰的丈夫。殷五那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让人完全猜不着。纪兰姑娘像无念姐一样聪明,喜欢猜谜么?” 朱羽笑道:“纪兰有才女的神态,却无才女的智巧。美人爱英雄才子,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殷五武功高,智计多,外表俊美文风度翩翩。莲生虽然底子深厚,却从不彰显自己,从外表来看,这小子哪点像英雄了?” 莫愁不服气他说道:“不管什么英雄才子,莲哥就是莲哥,我不会因为他看起来功夫差就少喜欢他一些。” “喔?”朱羽若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不晓得当初是谁左一句书呆,右一句儒生地形容他喔?” 莫愁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谁叫他那副软趴趴的书生样,挨打又不还手,教人看了火大。不过相处久了,也渐渐喜欢莲哥的好心肠。” 朱羽叹道:“要是纪兰也如你这般想就好了。” 她和朱羽对话的当儿,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方莲生。看到他凝望着未婚妻和殷五谈笑,神色虽然平和,温和纯然的眸子却有一抹黯然。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儿微微地疼,立即走到方莲生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说:“莲哥,咱们进屋吧,我泡茶给你喝。” 方莲生转头对她温雅一笑,温和地说道:“那就劳烦你啦。” 莫愁一挺身,大声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应该的。” 方莲生被她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适才的不快一扫而空。 “嗯,好茶。”方莲生俊雅的容颜在热气氤氲中绽出满足的微笑。 盯着他的笑颜,她心下大慰,想着,这么温柔俊雅的笑,为何纪兰不屑一顾呢?如果她每天都能看到莲哥的笑颜,情愿一辈子为他泡茶。 她心中如此想着,丝毫没发觉有何不妥之处。若是秋无念知情,必会不择手段干掉方莲生这个茶敌。 “莲哥,你那幅画让我瞧瞧好吗?” 分卷阅读14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方莲生将手中的画递给她,复又想起纪兰适才不屑的语气、冷淡的态度,不禁神色黯然。 莫愁见他如此,便故意摇头晃脑地大声赞道:“好画!好画!” 他听了眼中露出一抹兴味,奇道:“莫愁,原来你也懂得书画之道,不光是会练武而已。” 他知道尚武的莫愁对这些文人雅士的玩意儿最为排斥,今日却有模有样地赏起画来,顿感好奇。 莫愁煞有介事他说道:“你这幅画中斧劈皴用得很巧妙,颇有吴带当风之势。” 方莲生闻言不禁啼笑皆非:“斧劈皴是画山岩的技法,我这是幅文人墨竹,其中哪里有山的影子了?‘吴带当风’是形容唐朝画师吴道子做人物画时衣纹有力的线条,这幅画中又哪里有人物了?” 莫愁吐了吐舌头,笑道:“我这几句唬人的言辞,还是骗不了莲哥。平时听爹爹和那些文人雅士品评画作,也就学了一两句,碰上真正的内行人,还是蒙混不过去。爹老说我不学无术,也许真有几分正确。” 他笑道:“人各有所长,你一身武功,令尊就望尘莫及了,不是吗?” 莫愁拍手笑道:“就只有莲哥和无念姐了解我。” 说完歪着头瞧着那幅墨竹,说道:“莲哥,我虽然不懂得画的好坏,可是我看得出你是很用心在画的啊!只要有心,便是好画了,不是吗?” 方莲生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心中暗叹:要是兰妹也能如她一般懂得我的用心,那该有多好?唉! 莫愁仰着小脸问道:“莲哥,你会画人物画吗?” 他轻声地道:“我只画过一幅人物画。” 那温柔的眼神,令莫愁一看即知,他唯一画过的人必定是纪兰。不知为何,她心中涌起一抹酸酸苦苦的滋味。 莫愁声音干涩他说道:“纪兰姐姐如此美丽,在莲哥笔下一定是美若天仙了,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如古人所说的一对美壁了。” 她嘴里虽然如此说笑,心中却隐隐有一丝嫉妒,这是自她见到纪兰后才有的心情。 纪兰清丽娇美,她却如孩童般矮小稚气,而从来不在意外貌的她,此时竟感到自惭形秽。 不一会儿,朱羽等众人也陆续进屋、来了,好规矩的莫愁当然是一人奉上一杯茶。 朱羽说道:“咦,寒月怎么还没到?” 殷五轻啜了口茶,说:“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纪兰向殷五说道:“我在路上碰到寒月妹妹,邀她一同上山,她却推说有事,不肯同路而行。”语气虽然温柔,却大有责怪之意,听起来好像在向他告状。 莫愁皱眉,心道:谁要跟你一同上山,搬那些拉拉杂杂的东西啊! 方莲生温言说道:“寒月不是虚言敷衍之人,应该是真的有事。”继而转向好友说:“五郎,要不要派人下山支援?” 殷五缓缓说道:“不用了,她已经到了。” 就在众人惊奇之余,一道黑影如鸟般的飘然落于屋内,高绝美妙的轻功身法,令莫愁大开眼界。 立于众人面前的是一名黑衣女子,神色冷然,黑亮的眸子如同晶钻,冷静中有几分肃杀之色。 照啊!总算看到一个有武林味的女子。莫愁心中赞道。她应该就是寒月了吧,那冷漠的气质,像极了传奇中的顶尖杀手。 寒月淡漠地说道:“遇上枭帮余孽,解决了一个,走了两个。” 她语气淡然,但在场众人皆知枭帮的杀手不是易与之辈,那必定是一场恶战,莫愁心中更加佩服寒月的冷静。 殷五皱眉道:“你受伤了。” 莫愁见状大感惊奇。自她认识殷五以来,他总是从容潇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皱眉头。 寒月淡淡地说道:“死不了。” 好有个性!莫愁更加崇拜寒月了。 “让莲生看看,”殷五温文的态度中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寒月冷哼一声,但还是依言走到方莲生面前,盘膝坐下。 不一会儿,众人便看到方莲生身上白袍如吹风般膨起,头顶上微见蒸气,知他此刻全身真气鼓荡,正以自身纯阳内力为寒月治伤,众人虽然已看过数次,但仍心下佩服。 八杰内力皆佳,随时可以发掌伤人,要多猛烈就有多猛烈。但治伤非同小可,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助人反害己 分卷阅读15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要如方莲生这般说治便治,内力不但要深厚,而且要够纯,才能巧妙控制内息助人。殷五等人内力虽然深厚,但是却没这般本事了,这就是为何朱羽听到他传授莫愁内功心法时,露出欣羡之色了。 望着方莲生那温雅的俊容正专心凝神,那神色令她不由自主的升起敬爱之心。 此时她突然了悟——真正的武者之心,应该是扶弱助伤的慈心,纵横豪迈。武功卓绝,只是武者之态。 而她天天缠着学武功、好脾气的、总是挨打不还手的莲哥,正是师父以往口中常说的:真正的武者。 想至此,突然可以体谅方莲生那滥好人的作风。 她偷眼望向纪兰,见她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莫愁心中不禁为方莲生感到不值,为何纪兰对这温柔美好的男子如此不屑一顾呢?如果是她,愿意为了这男子一颗温柔的慈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莲生,谢了!”寒月收式起身,简短的话语有真诚的谢意。 方莲生微微一笑:“不客气,为同伴疗伤,乃理所当然之事。” 莫愁见他依旧神清气爽,白衣飘然,不禁心中钦佩。需知为人疗伤极耗真气,他仅一笑带过,如此胸怀,无怪朱羽等人如此敬重他了。 她连忙端过去一杯茶,说道:“莲哥,你辛苦了,喝杯茶”!” 方莲生含笑接下。 旁边的寒月淡淡地说道:“很有礼貌的孩子。” 殷五接口:“武功也很不错。” 寒月一听,突然伸手疾抓向她肩头。 莫愁一惊,自然地肩一沉,反手使出擒拿,反切寒月手腕。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地过了十几招,寒月突然跳开,赞道:“好俊的身手!好好练个五年,也许能超越我和朱羽,和殷五比肩,但要胜过莲生,那是不可能了。” 莫愁听见崇拜的寒月对自己如此说,兴奋得脸胀红了。 朱羽不服气他说道:“喂喂,寒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比不过莲生是理所当然,难道我的功夫会比殷五差吗?” 寒月对他的抗议不予理会,转头走回房去。 莫愁依旧脸热心跳,想着寒月那一句话,全然没将其他人的话听进去。 纪兰不以为然地说道:“寒月妹妹也糊涂了,这样一个小姑娘,就算再练个二十年,怎能及得上八杰呢?五哥,你说是不是?” 殷五没有回答。 朱羽说道:“枭帮的杀手显然在抢山附近伺机而动,大伙儿要小心防范。” 明天开始,喔,不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更加努力练功。 莫愁完全没听进旁人的对话,心中只有这个念头。 莲哥,危险!莫愁大惊,想也不想就扑身上前去。 只见方莲生和身护着未婚妻,以背硬生生地接下敌人重重的一掌。此掌夹带劲风,严然有排山倒海、开石破碑之力,一旁的殷五见状,立即出掌袭向敌人背心,欲解同伴之危,已然迟了。 只听见“碰!”的一声,方莲生为了护得怀中未婚妻周全,竟然不避不让地以背接下这一掌。 莫愁扑身进前,眼睁睁地看着他中掌,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大吼一声:“你这恶贼!” 她使尽全力,一拳往那突袭之人打去。 只见那名蒙面人嘿嘿冷笑:“想不到天易门居然有这等硬扎高手,看在这小子受我一掌的分上,今天放过你这无礼的小女娃。”说完便疾然而去。 莫愁大叫:“你这可恶的恶贼,别跑!” 发足欲追,却听到身后传来方莲生中气不足,断断续续的声音:“莫……莫愁,别……别追去,危险。” 她连忙回头,一个箭步冲到方莲生身边,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忙声问道:“莲哥,要不要紧?” 眼见他脸色苍白,薄唇无一丝血色,她心中一痛,又难过又着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到树荫下坐好,以衣袖为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着急又痛惜地说:“莲哥,你很痛么?忍着点,我马上去找人过来。” 方莲生勉强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摇摇头,接着盘膝而坐,闭目不言。 莫愁知他意,便在他身后站着,为他护法。 不一会儿,方莲生头顶出现氤氲雾气,苍白的脸色渐转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过了 分卷阅读16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约莫半灶香时间,他张口吐出胸中瘀血,张开眼睛,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莫愁担忧的眼眸。 见他吐出瘀血,莫愁悬了半天高的心终于放下,刚才真是她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刻。 她走到方莲生面前,以衣袖轻轻为他拭去嘴角的血丝。想起适才惊险的一幕,到现在仍心有余悸,凝视着他温和的容颜,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莲生见她眼中的担忧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怜爱的神情,见她伸手为自己擦去唇边血丝,那模样、那神情,像极了深爱丈夫的妻子,而不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妹妹。 他不禁心弦颤动。这样疼惜爱怜的眼光,他知道永远不会在纪兰眼中看见,如今却是……却是…… 他隐约觉得不安,还未及深思,莫愁娇小的身子已然扑到他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莲哥……你……你让我担心死了。”头埋在他颈窝,她哽咽地说道。 方莲生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沿着他的颈项流入衣领内,温温的、热热的流过他衣领下的肌肤,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他只不过是教导莫愁武功的大哥哥,莫愁却如此真诚地关心他,远胜于自己的未婚妻,教他如何不感动呢?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莫愁抬起头来,大眼里仍闪着晶莹的泪珠,咬着牙恨恨地说道:“等我哪一天武功练好,一定上枭帮替你报仇。” 什么人不打,偏偏打伤了她的莲哥,等她秋莫愁有朝神功练成,一定第一个找枭帮的杀手开刀。 她随即想起他适才舍命保护的人,便抬头四处张望,却是在殷五的身旁看到那炯娜纤秀的身影。 “五哥,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纪兰娇柔的嗓音随风飘过来,让柳树下的方莲生和莫愁听得一清二楚。 见殷五不作声,她便不满地斥责追击敌人才刚回来的寒月:“你竟然一点也不关心同伴的伤势,亏得你还是他的搭档。” 这口气听起来,好像对殷五、寒月搭档这事有着很浓的嫉妒。 寒月冷漠地说道:“这家伙机灵闪得快,没受什么伤。倒是莲主为了保护你,承受了敌人所有的掌力,身为未婚妻,你不过去看一下吗?” 纪兰一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清丽雅致的脸庞顿时如罩上一层寒霜,冷淡地说道:“他死不了的。” 听到如此凉薄的言语,莫愁心中愤怒,柳眉一竖,便要起身把纪兰抓过来。 谁知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她回头,看到方莲生眼眸中痛苦的神色,她霎时觉得心理好痛——看他受苦,比她自身受苦要难过上百倍。 她忿忿地说道:“莲哥你放手,我去找那个有眼无珠的千金小姐来对自己的未婚夫尽一下关心的义务。” 方莲生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说道:“莫愁,你扶我到湖边坐一下。”说着便伸手揽着她的肩头,将全身重量倚在她身上,生怕她真跑去找麻烦。 莫愁小心翼翼地扶着受伤的方莲生到湖边坐下。此时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湖面布满了纯白、粉红、粉紫的荷花,随风摇曳,甚是好看。 “莲哥你看,荷花好多、好大,像茶碗似的,开得真热闹。” 方莲生闻言,温雅俊颜绽出一抹浅笑,心想:莫愁心思、说话还是这般质朴,没有一般姑娘家怀情赏花的斯文气。 莫愁侧头,见身旁男子白袍轻扬,倚着湖边柳树从容而坐,如画中人般,有说不出的好看,突然觉得自己这般言语粗俗,格格不入。 想起爹爹和无念姐游湖时常你一句我一句地吟诗,看来相当惬意。为了不辜负这美景和身旁的白衣书生,她努力地回想秋无念曾教过她的诗词——除了英雄豪气外剩余的那一小部分。终于给她想到一首了,虽然记得有些残缺不全。 她学着秋无念摇头晃脑地吟道:“荷尽己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这个,一年好景……” “君需记。”方莲生微笑接口。 “最是橙黄……嗯……橙黄……” “菊绿时。… “唉,我就只记得放翁词、稼轩词,其它的完全记不熟,也许真该听爹爹的话,背几首冷清凄渗啦,断雁悲鸿啦,潇潇暮雨啦……”“哈……” 她语未完,就已听到方莲生的笑声。转头望向身旁的男子,见他温雅的容颜闪着开怀笑意, 分卷阅读17 莫愁 作者:秋翰林 那是令她舍不得转开眼的笑容。她终于可以了解,为何古代君主为博美人一笑,命人裂帛摔皿,做出诸多蠢事了。 方莲生开怀而笑,长臂一伸,轻轻搂住她的肩头,笑道:“令尊虽是一番好意,不过,诗词讲究的是性情,性情不合,纵使强背也是无用。” 莫愁说道:“莲哥,你是世外书海的人,听起来好像文渊阁一样有学问的地方,小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爹逼着念书呢?” 此时一阵凉风吹过,方莲生怕她着凉,白衣大袖一挥,将她圈在怀中,轻声笑道:“书是念了不少,不过不是被逼的。” 莫愁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我爹的儿子,他一定高兴得紧,像你这般斯文人品,最合他意。” 微风吹拂,柳丝轻摇,莫愁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心中有说不出的舒适惬意,随口问道:“莲哥,世外书海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家祖武功修为深湛,性格淡泊谦和,和祖母长年云游四海,我从小到大也只见过数次。” 莫愁甚感好奇,问道:“不知我有没有福气拜见这两位前辈呢?” 半天不见方莲生回答,侧头一看,发觉他正凝视着湖边的野生兰花,清澈眼眸中有着无比温柔的神色。 莫愁见他如此神情,胸口如遭重击——莲哥心中还是只有那个凉薄的女人! 她忍不住将藏在心中的话说出口:“她不配做你的妻子。” 但觉身后的男子躯体顿时僵直,莫愁转过身来面对着方莲生。见他神情苦涩不禁心下难过,但仍是硬着心肠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眼中只有别人,若是和你结为夫妻,你一生都不会快活的。” 方莲生知她所言非虚。 殷五和朱羽曾在言语中暗示他纪兰非佳偶,向来不管闲事的寒月虽然从未提起此事,但眼光中对纪兰也不甚赞同,唯有莫愁在他面前直说了出来。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爱恋情痴,其中滋味,你年岁尚幼,不会懂的。” 莫愁听到“年岁尚幼”这一句话,心中好像被万针穿刺,难过得快要流下泪来。 她霍地站起,激动地说道:“我是年纪小,不懂情爱。但是我心中清楚,自己看不得你难过,看不得你受苦。每回看到你痴望着她的黯然眼神,心中好似要窒息了一般,我……我……” 莫愁双拳紧握在身侧,激动得说不下去,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她大声地说道: 莲哥,我要陪你一生一世,让你永远开心快乐。”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是一阵沉寂。 方莲生惊愕地望着站在他眼前,胀红脸的莫愁,她的眼中闪着爱恋的光彩,那不是小女孩单纯关心的眼神,而是热恋中女子的眼神。 怎么会如此呢?怎么会呢?那个成日缠着他学武功的小莫愁,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种下了如此深的情意? 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不禁蹬蹬地倒退了两步。 莫愁看到他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脸色惨然地道:“我不会再说这种让你为难的话了。”话说完,扭头就走。 心好痛,心好痛,为什么莲哥不肯接受她,只是因为她年纪小吗? 方莲生看到她神色怆然,知道自己的态度伤了她的心,连忙叫道:“等一下,莫愁……”发足欲追,心中一急,牵动才刚好的内伤,竟引来一阵头晕目眩。 莫愁听见他语气有异,回头观视,见他站立不稳,连忙折回,手臂从他腋下穿过,一把扶住,埋怨道:“身上有伤的人,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她一见到他有事,马上把自己受伤的心情抛到脑后。 方莲生轻喘着说道:“你……你不要再这样跑走了。” 莫愁应道:“好,好,好。你先到那树下坐着,我保证乖乖坐着听你说。” 于是莫愁再度搀扶着他回到柳树下。 两人正走着时,方莲生侧头凝望着她的脸庞,已经不见适才的伤心之色,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小心的神情,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扶着的人摔坏了。面对莫愁如此真诚的关切之意,他心中立即有了决意。 “莫愁,”他缓缓开口,温和的容颜是关爱之色:“你虽年幼,但素来认真诚恳,所以……所以,”他顿了一顿,勉力保持神色不变,续道:“适才之言,我已认真思索过……” 莫 分卷阅读18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愁忍不住插嘴:“才走那么一段路的时间,那样叫做认真思索过?” 方莲生闻言,忍不住微笑——这小莫愁,果然是质朴认真,就连对心上人表白,也丝毫没半分旖旎风情。 他微笑反问:“那么你适才之言,也想了很久吗?” 莫愁嗫嚅:“我……”根本连想都没想,心中一笃定,就冲口而出了。 方莲生续道:“你正逢情窦初开之龄,而我正巧是唯一和你朝夕相处的男子,憧憬变为爱恋,实属平常。也许过个两年,等你心智成熟,阅人较多时,就会明白,今日对我,只是对大哥般的亲爱之情,而非刻骨铭心之爱。等到你真正遇到了一生爱侣,只怕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莫愁歪着头,怀疑地道:“真的吗?” 她虽然确知自己对方莲生的心意,但是,从未尝过爱恋的她,也不清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这分心就属情爱吗?等她长大以后,认识了别的英俊豪侠,就真的会忘了莲哥吗? 方莲生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我可曾妄言过?” 莫愁用力地摇摇头:“没有。” “还是你不相信我?” 莫愁大声地道:“我永远都相信莲哥。” “那就一切无事了。”方莲生轻拍她的头顶,笑道:“时候不早,快回去吧!再过两天就是验收之日,你可要好好练习,” 莫愁乖乖地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回去。 方莲生独自倚着柳树,心中正自咀嚼着莫愁那一句话:“莲哥,我要陪你一生一世,让你永远开心快乐。” 他摇首苦笑。莫愁毕竟年幼纯真,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这世上真有一生一世。付出无悔的情爱吗? 他对纪兰如此情意真挚,却饱尝冷落之苦,他不要莫愁也为情所苦,所以,委婉地拒绝了她。 第四章 练武场上,天易门众睁大了眼睛,露出佩服的神情。 秋莫愁实在太厉害了! 她已连败十三人,现在没下场的,只剩下八杰和武训总监督的天易门主了。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如果让门主亲自下场对付,也太不成体统,若传了出去,天易门可大大地失了颜面。 于是,朱羽束了束腰带,朗声说道:“秋五姑娘小小年纪,武艺出众,令人敬佩。八杰之朱羽来讨教高招。” 说完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小莫愁这阵子在莲生的指导下勤修苦练,突飞猛进,自己若疏心大意,搞不好会败阵,那他一世英明可就毁于一旦了。 心中如此想着,他脸上出现戒备谨慎的神色,丝毫不敢大意。 未料,一道纤细的白影抢在他前面闪了出去。纪兰娇柔的声音传出:“杀鸡焉用牛刀,用不着羽哥出手,就让小妹来吧!” 站在练武场正中的莫愁,看见出场的人居然是纪兰,心下一怔,不禁朝人群中的方莲生望了一眼。 见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正担心地望着未婚妻,她心中又是嫉妒,又感苦涩。 朱羽见状,悄声对身旁的寒月说道:“你说小莫愁打得过纪兰吗?” 寒月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朱羽道:“你说谁不自量力,是小莫愁还是纪兰?” 一旁的殷五微笑道:“是谁很明显。” 纪兰轻移莲步,优雅地走到武场中央,斯文地说道:“你在沧山上也练了好一段时日,就将所学放心施展开来吧。” 她初见这小姑娘时便心下不喜,不过是面貌普通的小女孩,说话举止粗俗,偏生八杰的男子将她当成宝似的宠着,每当秋莫愁一出现,八杰间的气氛就显得异常热络,教武功的教武功,端糕点的端糕点。活泼的朱羽不说,就连一向对她冷淡的殷五,居然也喜欢逗着秋莫愁说笑话,往往看得她妒火中烧,差点失去自持。 今儿个,她一定要让秋莫愁在天易门众前出丑,同时在心仪的五哥面前展露她优雅高超的武技。纪兰如此想着,脸上露出优雅骄傲的微笑。 莫愁恭敬地行礼,朗声道:“请兰姐赐教。” 分卷阅读19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自两人开始动手,莫愁拳腿不停,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场外的方莲生。 她看到方莲生那双令她倾心的温和双眸,一直关切地注视着纪兰—— 她掌切纪兰颈项,他眸中露出惊慌的神色。她右手正拳伪攻,左掌偷手而出,准备击向纪兰门面,那双可以让她不顾一切的温和眼眸出现一抹忧心。 莫愁霎时心情懊丧。他眼光丝毫不离开纪兰,他的眼中一直都只有纪兰,那她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喜悦呢? 瞬间斗志尽失,手上招式也就没使到尽头,好几次明明可以将纪兰打倒在地。却明显地放过了。 纪兰却是又惊又恐,想不到这小姑娘功夫如此之高,她守得勉强狼狈,再这样下去,她身为八杰一份子的颜面尽失。 刚转念,突见莫愁一记旋风腿踢来,她连忙伏身避过,头上珠钗却让强劲的腿风给扫了下来,顿时发丝篷乱,狼狈不堪。 纪兰又气又急之下,趁着莫愁搂手近身之际,从怀里掏出一把金针,朝她射去。 莫愁眼角瞥见金光闪烁,心下愤怒:我和你又无深仇大恨,为何下此毒手? 转头看见方莲生关怀的眼神依旧痴缠着纪兰,嫉妒烧噬着她的心,毫不思索的,当下使尽全力,一招“云涌山涛”如排山倒海般的向对方击去。 耳边听见众人惊声迭起,纪兰纤细的身子如离枝的梨花般飞了出去,莫愁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 莫愁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看着八杰倏地在纪兰身边围拢,把脉的把脉,点穴的点穴,看到方莲生忧心如焚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因一时嫉忿,做下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心中响起师父传授此招时说的话:“莫儿,‘云涌山涛’此招威力非同小可,除非到生死紧要关头,不可轻用。” 她当时功力尚浅,一招“云涌山涛”打出来仅能摇撼小树,但这几个月来修习方莲生所传的内功心法,内劲己今非昔比,加上金针在眼,愤怒危急之即,自是使出了十分力道,这一掌打在纪兰胸口,就算不死也要重伤残废。 莫愁武功虽高,时常出手惩治恶人,却从未存有杀人的念头,对纪兰也只有嫉忿之心,并未存心伤她。眼看着纪兰双目紧闭,脸如金纸,心中惊慌自非言语所能形容。 “难道我竟失手打死了她么?难道我竟失手打死了莲哥的未婚妻么?”她喃喃自语。 场外的秋无念和寒月见她呆若木鸡,失魂落魄,便分别走到她身边。 “莫愁,纪兰的伤有八杰照看着,不碍事的,你先和我回房休息吧!”秋无念轻揽着她的肩头,温和地说道。 寒月也开口了:“她的伤势虽重,但不致命,门主正在为她把脉。”接着转头向秋无念说道:“秋四姑娘,你先扶莫愁回房,等诊断有了结论,我会通知你们。” “如此多谢了。”秋无念向寒月道谢,便扶着失魂落魄的妹妹回房去了。 寒月望着莫愁颓丧蹒跚的背影,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抹金光,定睛细瞧,发现地上有三枚金针,她弯身捡起,纤指捻着针尾细瞧,眼中闪着了然的光芒,自言道:“原来如此。” 秋无念扶着莫愁进房坐好后,便仔细地关上房门,转身对妹妹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口气中有着少见的凝重。 莫愁低声说道:“我……我……”便将自己如何恋慕方莲生,他好言相拒,比武时因嫉生忿之下,误伤了纪兰,源源本本地向姐姐说了。 秋无念沉默了半晌,开口问道:“莫愁,你心中恨纪兰吗?” “我不恨她,但是……她那样刻薄又矫揉造作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莲哥!”她语气激动。想到纪兰居然于比武时放金针暗袭,她心中还是忿忿不平。 秋无念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的妹妹莫愁,是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把持自己的人。今日之变,虽说出于无心,但是,你何尝不是因心中妒意而扰乱了判断?” 莫愁听姐姐如此说,惭愧地低下头——无念说得不错,当时她若神智清明,会马上跳开闪过金针之危,而不是愤怒地出掌伤人。 秋无念续道:“你向来自律,分得出轻重,今日却……唉!”她叹了口气。莫愁终于动情了,但是却引发这样的事出来。 莫愁惭愧地低头不作声。 秋无念看到妹妹后悔懊丧之色,心中不忍,轻拢着她的肩。温和地说道:“莫愁,我知你向来是个懂事、明辨是非的好孩子,但是‘情’字不能以是非论断,不管纪兰人品如何,你都 分卷阅读20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要尊重莲生的选择,不要擅自批判,知道吗?” 听到姐姐的一席话,她抬起了头,眼中闪着明了和惭愧,低声说道:“你说得对,我……我不该觉得自己才配得上莲哥,我……我终究还是让莲哥伤心难过,”说完霍地站起,语气坚定地说道:“只要纪兰能保住性命,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为今日之错补过。” 秋无念闻言,赞赏地拍拍她的肩,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秋莫愁。” 此时门上传来两声轻啄,秋无念拉开房门,看见纤长的黑衣女子立于门前,便回头示意莫愁不要离开;自己则踏出房外,反手轻掩上房门。 “纪兰的伤势怎么样?”她轻声问道。 “已喂她服下伤药,命是保住了,但中了独门绝招,内伤沉重,世上只有三味药能治好,否则她将一生不能动武。”寒月淡淡地说道。 秋无念轻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只要命保住就没事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寒月才开口说道:“叫莫愁不要自责过甚,我们都相信她是出于无心。” 听她如此说,秋无念一脸真诚地说:“多谢了。” 房里的莫愁,将姐姐和寒月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人耳中,心中更加羞愧。八杰的信任和维护之意,使她对自己心中的嫉妒感到惭愧。 她心中立即有了决意——此生此世,她再也不让嫉妒牵着走。 嫉妒,起源于想要却得不到的急切心情。既然一开始莲哥就不属于她,又怎能奢望呢? “你还有脸来这儿吗?”菱儿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早晨的宁静:“我家小姐和你无冤无仇,你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下跪有什么用?小姐的伤就会好吗?你这不三不四的小姑娘,拿什么来抵咱们金枝玉叶的兰小姐?亏得表少爷如此照顾你,真是养虎为患!” 她早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了,成日缠着表少爷,她菱儿可是早就看上了温文儒雅的表少爷,只要姐一悔婚,表少爷就是她的了。 骂声不绝,莫愁却仍是直挺挺地跪着,对菱儿刻薄的言语丝毫不生气。倒是朱羽听不下去了,挽了挽衣袖,欲上前去教训这个没教养的丫头,却让寒月给拉住了。 “小姑娘也有长大的一天,你不能一辈子为她挡住痛苦。”一旁的殷五说道。 房门“呀”地一声开了,只见白袍飘然,神色憔悴的方莲生走了出来,清澈的双眸因连日的疲倦担忧而略显困顿,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了点点胡渣。 他看见直挺挺跪在房前的莫愁,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脚步徐缓地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 抬头与他平视,见他俊雅的容颜如此憔悴,她心中万分痛借,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却马上警觉地将手收回身后,低声说道:“莲哥,我对不起你。” 方莲生见到她眼中痛苦的神色,心中不忍,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见他没作声,她心如刀割,说道:“我知道莲哥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是,兰姐既是我所伤,我必定竭尽所能,排除万难,采回灵药让她复元如初。”最后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一旁众人不禁心中敬凛。 她毅然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莫愁……” 听见身后温和的男声,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没回头。 “记得捎信回来,让令姐和……和我放心。”方莲生温柔的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感。 她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众人望着莫愁挺直的背影,皆说不出话来,陷入一阵沉默。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寒月。“莲生,过来一下,有件事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 “不知为何,她就对我突下杀手。”纪兰躺在床上,苍白但不减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无辜的神情。 “兰妹,当时你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动作吗?例如,”方莲生的语气顿了一下:“施放暗器。” “莲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会对一个小姑娘放暗器呢?”纪兰娇柔的声音因故作惊讶而显得有些尖锐:“再说,她武功虽佳,却还非我的对手,才使出如此卑鄙手段暗算于我。” 听到此言,围在床边的八杰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朱羽脸上出现愤怒的神色,殷五冷漠,寒月鄙夷,负责问话的方莲生却是痛苦得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兰妹,你就在此好好 分卷阅读21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休息养伤吧。”他深深地望了床上的未婚妻一眼,温柔的眸子中有着深沉的无奈和怜惜,便离开了。 八杰众人也随着鱼贯而出。 “我建议将纪兰从八杰中除名。”朱羽首先打破沉默。他朝着神色黯然的同伴问道:“莲生,你觉得如何?” 方莲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赞成。兰妹现下内功全失,与一般人无异,何况她……何况她……”语未了,又叹了一口气。 当日寒月向他出示在练武场上捡到的金针,他马上认出是她的随身暗器;加上比武当时朱羽就站在场边,亲眼看见纪兰金针出手。物证加上人证,充分显示当日莫愁乃为自卫,无心之下铸成大错,并非存心要伤人。 想不到她不但不肯直承此事,反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莫愁身上,八杰都是敢做敢当之人,心中的不满可想而知了。 他可以体谅她急欲保住颜面的心情,毕竟人都有虚荣心,纪兰从小娇贵,自恃容貌武功高人一等,而身为八杰,更使她越发自信自满。如今在天易门数百门徒。在心上人殷五的面前,居然连一个小女孩也打不过,焦躁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对自己的未婚妻这种作为,除了同情怜惜之外,更多的是无奈。 诚实是一种艰难的试炼、纪兰不肯对自己诚实,不肯对别人诚实,他就算再怎样为她尽心,也改变不了她被逐出八杰的决议。 而莫愁呢?想到莫愁,他心中涌起疼惜和不舍。 那样一个小姑娘,却有如此勇气,一肩挑起无心之下所犯的错,毫无怨言。 她可以像纪兰一样闪避责任,指称对方先施偷袭,自己为自卫才不得已出手,甚至可以夸大其词,将纪兰描绘成居心险恶、以大欺小,自己是年幼莽撞的苦主。但莫愁没有如此做。 她只是在他房前跪着,祈求他的原谅,一句辩解也没有。 想到那挺直背脊的娇小身躯,方莲生心中泛起温柔夹着些微酸楚的情感,喃喃念道:“莫愁啊莫愁,你千万得好好照顾自己。” 第五章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两年。 “渺渺烟波一叶舟,西风木落五湖秋,千里明月谁相念?芦花适性自邀游。哈!想不到我秋莫愁也有吟风咏月的一天。” 她身在客舟中,支着手肘,凝望天上明月。 只剩紫珠草了。她心中暗道。 这两年来,她云游四方,一寻得医治纪兰的灵药,便托天易门分堂的兄弟快马送到总堂给她服食。 而高卧床榻,让未婚夫悉心照料的纪兰,大概不知这些不起眼的药草,都是莫愁历经车马之劳、风波之险所得,不时要与采灵药的武林客刀剑拳脚相向。 两年下来,她身上多了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面对江湖尔虞我诈,心性也多了几分风霜深沉,已非往日那个兴致来时客串侠女的秋府千金。 “听闻紫珠草出于断情山,而山主断情老人孤僻乖戾,武功高深莫测,不少求药不成而行窃的武林高手便毙于他掌下。”她自语。 她心中清楚,断情山之行凶险无比,但是,为了医好纪兰的伤,就算送掉一条小命也在所不辞——只因这一切,是她欠纪兰的,更深负了方莲生谆谆善导之意。 “莲哥……”她低声呼唤着,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挚爱思念。 这两年来,无论是车马上、客舟中、旅店里她没有一日不想起方莲生。 脑中尽是他白袍衣袖的出尘身形,谦冲温和的神态,俊雅容颜,温和的双眸,还有那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两年来,因为羞愧。因为责任感,她未曾踏入翰林府或天易门一步,每当她想家时,脑中就会浮现方莲生温雅的笑容。 千里明月谁相念?芦花适性自邀游。她并不是随风飘零的芦花,因为,方莲生温暖宽和的心,就是她的归宿。 每当旅途劳累,受寒病倒,或是朔风刺骨,身上伤口痛得厉害时,她总是咬紧牙关,勉力撑过,只因为有个人在天易门等她平安归去。 明天就回天易门瞧瞧八杰吧!她心中下了决定。因为断情山一行,她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 “哎哟,瞧瞧是谁回来了?兄弟们, 分卷阅读22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快出来啊!咱们时常挂念的小朋友回来啦!”朱羽看到满面风霜,背着小包袱的莫愁出现在旗居门口,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接着大手拍拍她的肩头,笑道:“前些日听说你收拾了湘江二怪,显然武功又长进不少。” 她眉一挑:“那是采药途中撞见他们欺压善良,顺手收了起来。” 殷五徐步而出,笑道:“顺手收了起来?莫愁,你口气可不小喔!” 见到他身边的寒月,她低声问道:“兰姐的伤怎么样了?” 寒月淡然道:“内伤几乎痊愈,功力也恢复了三成,只要再服用紫珠草打通气脉,便可复元如初。” 她听了,轻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朱羽插口:“拜托喔,你这两年除了几种必需的药之外,还不时差人送来人参啦、燕窝啦等名贵药材,就算是公主也没补得这么好,她要不好也很难。” 她淡淡地说道:“这是应该的。” 门帘一掀,一人踏进前厅,她乍见来人,胸口一窒。 此人白袍玉带,面容俊雅,额上一点紫砂,眼眸温和清澈,正是令她念念不忘的方莲生。 “莫愁,你终于回来了。”温柔如昔的声音, 使她眼中浮起热雾,见到他,才是真正回家了。 避开那盛满关切的温柔眼眸,她不自然地笑道:“好久没为大家泡茶了。”说着便拿起茶具,着手泡茶,掩饰心中如波涛般汹涌的情思。 她拿起盛满热水的茶壶,忽尔左手腕伤口一阵抽痛,便颤了一颤。 一只修长的手适时将茶壶接了过去,她抬眼,直直的迎上了那双每晚令她思之不可遏抑的温柔黑眸。 “让我来吧。”低沉温和的声音,使她心弦为之一颤,不能自己。 也许,她不应该回来的,见到了他的人,听见他的声音,更舍不得离开这温暖的人儿。 “小莫愁,你也真是没良心,一走就是两年,答应给莲生写信报平安,结果呢,”朱羽埋怨着:“信是有每个月按时送到啦,信上还真的只有‘平安’两个字,从不多写,害我们开始怀疑秋翰林的女儿是否就只会写这两个字!” 众人闻言皆大笑,殷五插口道:“说真格儿的,你是茶瘾犯得难过吧!” “对啊对啊!”朱羽继续抱怨:“小莫愁,你不好好地在天易门泡茶伺候咱们八杰,硬是要去江湖闯荡,采药之余,还兼做女侠。咱们不久前就接到消息,说有一个紫衫小姑娘姓秋的,武功高强,一口气干掉了湘江二怪,马上就知道是你了。也只有咱们八杰联手 教出来的徒弟才有这个本事,对不?不过,莲生时常为你的安危担心得睡不好。”说完伸了一个懒腰,道:“茶喝到了,得去上工啦!” 向同伴们眨眨眼,几个人便很识趣地纷纷离开,留下两人独处。 此时厅里只剩她和方莲生两人,面对如此情况,不知为何,她完全无法和两年前一般,坦然地和“莲哥”独对,一颗心不住怦怦地跳,掌心出汗,双颊微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紧张心情。 “你左腕受伤了吧,让我瞧瞧。”方莲生温和地说道,清澈的眼中有着浓浓的关心。 莲哥还是如以前一般细心哪!她心中仿佛有一道暖流,温顺地将左手伸出,让他观视。 修长的手指搭上纤细的手腕,使她不禁一颤,方莲生见她神色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双颊红晕,摇头道:“没事。” 修长的手指准确地在她手腕穴道上一捏,莫愁立即倒抽一口冷气,痛得跳了起来。 “哇!好痛!莲哥,你别再捏了。”左手让他有力的手指抓扣着甩不脱,她痛得哇哇大叫。 方莲生俊容展颜,笑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莫愁。”说着手指力道加强。 他的莫愁可不是强装着一张冷淡面容的大人,而是率直的孩子。 她只觉左手腕让人捏得又酸又痛,还有一股暖流在穴位上流连不去,又麻又痒,说不出的难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呜!呜!莲哥,好痛喔,你饶了我吧!”她痛得身子乱扭,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的颈项告饶。 他袍袖一张,轻轻将她抱住,笑道:“再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待他施功完毕,她抱怨道:“莲哥,你是存心整我么?以前让你推拿也没这般难受。” 分卷阅读23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他薄唇勾出一抹责备又溺爱的笑:“罚你让我担心受怕。” 莫愁不服气地辩道:“我有按时捎信给你啊!” “是啊,可是那些字条,有的字迹狂乱,显然是匆忙慌乱之中写的;有的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手受了伤提笔不便;有的甚至沾上几滴血渍,你说,我看了这‘平安’二字,会放得下心吗?” 莫愁闻言不禁叹道:“莲哥还真是心细如发,明察秋毫。” 他续道:“两年不见,你武功精进,却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明明身上有伤,还强撑着不让人知道,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呢?” 莫愁见他平日温和的眸子添了几分愠怒,偷偷地吐了吐舌头,道:“惨了,好像把莲哥给惹毛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自个儿招来吧!”方莲生见到她那淘气的神情,嘴里虽仍不宽贷,唇边却难掩笑意。 她只得老实地解开绑手,撩起衣袖,现出一道道刀伤剑痕,还得意地详加注解说明:“这道口子,是我在泰山采药的时候,碰到不怀好意的镖客,跟他斗了两百招才摆平,可是也不小心让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这个抓痕,是我在深山里看见一只黑熊……” 方莲生听她口沫横飞地说着,剑眉聚拢——她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爱惜自己! 见他脸色不善,她忍不住说道:“莲哥,你变了喔,以前不会摆出这种脸色,也从不见你生气的。” 他沉声说道:“以前你也从来不会向我隐瞒什么,也不会如此不爱惜自己,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莫愁闻言注视了他半晌,突然投身人怀,搂着他的颈项,说道:“莲哥,见到你真好,即使让你骂一骂也高兴。” 方莲生轻轻搂着她,仿佛又回到两年前,在房里传授她内功心法、在湖边听她表白的情景。他沉静地说道:“我们之间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不是吗?” “是啊!”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她闷闷地说道。莲哥的味道依旧是干净又温柔,让她有说不出的安心感。 方莲生静静地拥着她,享受着属于两人的温馨宁静。 他陪伴纪兰时,心中是温柔缠绵之意,而此刻拥着莫愁,却是温馨喜悦;一是男女之爱,一是兄妹之情,他觉得自己从未错分。 方莲生温柔的言语,使她差点脱口说出断情山之事。温暖的怀抱削弱了她独行的意志,真想从此停靠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不再离开。 “你们俩感情还真好呢!”娇柔的声音传人大厅,使她倏地跳离温暖结实的怀抱。 “兰妹,你怎么出来了?”他趋步向前,扶住未婚妻纤细的娇躯,神情举止中掩不住深沉的温柔情意。 莫愁见状,胸口如遭重击,刚到嘴边的话,苦涩地吞了下去—— 他心中还是只有纪兰,秋莫愁啊秋莫愁,你还抱着什么期望呢? 纪兰娇声说道:“我听说莫愁妹子回来了,特地出来见个礼。” 她对当初重伤她的人仍和颜悦色,涵养还不够好吗? 莫愁干涩地说道:“我还要去采最后一味药,兰姐,请再耐心等待数天,便可大功告成。告辞了。”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莫愁,小心点。”他在她身后呼唤着,温柔的声音盛满关心。 她没有回头,加快脚步离去,耳边却听见无情的风送来幸灾乐祸的话语:“这小姑娘喜欢你,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的心,在见到方莲生时缝补起来后,又被这句话狠狠地敲碎…… 断情山脚下—— 莫愁忍着胸口剧痛,勉力奔下了山,耳边仍响着老人的话语:“似你这般深情,到头来只会落得一世伤心,还不如现下一掌了结你的小命,省得无穷无尽的相思痛苦。” “我……我还不能死,得将紫珠草交到莲哥手上。” 为了取得紫珠草,她受了断情老人一掌,五脏六腑似乎翻转移位,难受异常。 举步维艰,好不容易下了断情山,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加上甫上山时和断情老人的弟子斗剑受伤,全身已是血迹斑斑。 她硬撑着一口气,身子一晃一晃,走到山下大道旁。 她胸口剧痛难当,神智却仍清醒,自忖:我受伤如此沉重,恐怕撑不到天易门。此地距离翰 分卷阅读24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林府较近,不如将紫珠草送到无念姐手中较为妥当。 她不敢稍有耽搁,怕一口气撑不住,气衰力竭,便死于此地,当下喘了几口气,凭着一股毅力,往翰林府而去。 到达翰林府时已经半夜,她不欲惊醒府中上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勉力翻过了墙,落地时胸中气血翻搅,又呕出了一口血。 扶着墙慢慢走到镜花水月阁,喘着气,到了秋无念房前窗下,伸手扳着窗槛,借力翻了进去,重重跌在房内地上,昏厥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忧心的素颜。 能在死前见到无念姐,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呢!她无力地笑一笑,张开手掌,现出手中一直紧握如珍宝的紫珠草,气息微弱他说道:“把这个……交给……交给莲哥。”说完便放心陷入昏睡,“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莲哥,我终于完成任务,对得起你了。 “莫愁伤重,速回。” 他一接到口信,便忧心如焚地飞奔回天易门总堂。 一进到房中,看到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的莫愁,她双自紧闭,脸色苍白,似乎处于昏迷的状态。 “莲生,她上断情山采紫珠草,受了断情老人掌力,所幸凭着多年苦练的功力,命是保住了,可是……”奉命留守的寒月面无表情地说道:“三条功脉受损,要恢复原本的功力,恐怕有点困难。” 她素来淡漠冷静,虽然心中担忧小友的伤势,但表情仍是冷淡如常。 方莲生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儿,心内如遭人重重一击。他呆坐在床榻旁,修长的手握着那冰冷的小手,凝视着那苍白、失去笑语和生命力的容颜,许久许久不发一语。 寒月见他如此神情,便道:“殷五一接到通报便赶去断情山,如能顺利取回三泰草,她便有得救。” 他轻轻地将小手放回被褥中,站起身来,目光仍停留在那张稚气的脸上,眸中满是温柔心疼。他低声说道:“我前去断情山接应五郎。” 语音虽如平常般温柔,却有一抹不容忽视的坚定——莫愁,莲哥就算豁出一条命,也要将你治好。 断情山上,两名青年高手打起来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一为小友采药,一奉师令守门,两人各自运起了绝学一拼,已到了势如水火的关头。 突然,一股醇厚的内力介入两人之中,掌流温纯醇厚、宏大深静,两人的全力一击,竟如水滴人大海,无影无踪。殷五瞬间即知——是同伴到了! 耳边听得温文的男声道:“这里让我来应付,你快去寻找药草。” 此人正是及时赶到的方莲生。他替同伴接手,立即向对方发了一掌。 而奉师令看守药草的弟子一接掌,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功力之精纯,远在自己之上,不禁大吃一惊。 定睛一瞧,眼前是名青年男子——一身白袍,书生装扮,儒巾下一头青丝飘扬,神态温文儒雅,谦冲和善,使人初见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好感。 “在下造访断情山并无恶意,请罢斗。” 温和有礼的语气使他心中敌意大消,同时佩服这名青年内力精纯至斯,竟然还能开口说话而内息不乱,于是两人便你一分。我一分地收了掌力。 “请问大驾?”奉命守山的弟子躬身一揖,不敢失了礼数。他隐约觉得,眼前这名温和俊雅的男子似乎大有来头。 “世外书海方莲生。”他斯文地躬身回礼。 “不知方兄至断情山有何指教?” “在下乃为三泰草而来。” “是为了日前上山采紫珠草的小姑娘吗?” “正是。” 那弟子叹道:“那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好胆气,宁愿以性命一搏,受我师尊一掌,赢得紫珠草下山。我师尊一甲子的纯阳功力何等深厚,这小姑娘就算保住性命,只怕终生不能再动武。” 方莲生听到“她恐怕终身不能动武”,蓦地脑中一片空白——他知莫愁嗜武成痴,倘若失去了一身武功,那……那…… 未曾有过的心痛感觉直向他扑来,狠狠的揪住他的心,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徒儿,为何放这人人山?”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地道。 “师尊。”那名弟子立即垂手而立。 方莲生转头,看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分卷阅读25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一双阴沉锐利的眼盯视着他。 他立即定了定神,拱手说道:“前辈想必就是断情老人了。” “你这小儿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此地,你师承哪里?家门何处?” “晚辈世外书海方莲生。” “世外书海的传人?”老人眼中露出诧异神色,随即摇头叹道:“难怪、难怪,吾徒当然不是你的对手。” 老人接着问道:“你此行为何而来?” “三泰草。” 老人眼中精光暴射,冷冷地道:“原来那小姑娘拼了命也要紫珠草,全是为了你。” 他神色黯然,虽不言语,但是神情已是承认了。 断情老人冷冷地道:“哼!难道我一掌没打死她吗?像她那种性情,活着只会受苦。” 他闻言,心中陡生怒气,朗声道:“秋姑娘冒犯前辈,全因晚辈之故,晚辈今日必当尽全力取得三泰草医治秋姑娘。” 老人冷冷道:“尽全力吗?很好!让我见识见识你家传的功夫,看你是否有本事从我手中取得三泰草。” 断情老人眼中杀气暴起,当下凝神运劲于臂,一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击去。 一旁的弟子大惊失色,师尊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想不到甫出手,就以十成功力来对付眼前这个俊雅温和的青年,眼见命在俄顷,怎令他不着急呢? 只听见方莲生低喝一声,左手空中接掌,一个轻巧旋身,稳稳落地,足下一踮,右掌跟出,用上了十成力道,后掌推前掌,两道掌力合成一股极强的力道,向断情老人袭去。 “碰!”地一声,两股无与伦比的力道相撞,瞬间沙尘飞扬—— 弟子定睛一瞧,见方莲生白袍翻飞,独立风中,老人却蹬蹬地退了两步,身子摇晃,嘴角渗出血丝。 “师尊!”他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心中却自骇然,想不到方莲生和他年纪相当,却有一身惊人的功夫,连断情老人也伤不了他。 老人伸手擦去嘴角血演,苦笑道:“好俊的功夫,你果然是方家的传人。” 方莲生朗声说道:“若非前辈以性命相逼,晚辈不敢僭越。” 老人侧头凝视了他一会儿,像是将他的容貌和心中的印象做一比较:“令祖父还好吗?” 老人突来的一问,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说:“家祖和祖母长年相伴云游四海,晚辈已许久未见他老人家鹤踪了。” “长年相伴,云游四海。哈!他也真有福气,不似我守在这荒山上为难年轻人,博得了怪老头的恶名。”断情老人自嘲道。 “你这一身功夫,和令祖当年不相上下,且巧妙更胜,想来得自两家真传。更难能可贵的是,就连相貌气质也神似令祖,看到你,令老朽不由得想起年少时的往事。”老人接着呵呵笑道:“那名为你求紫珠草的小姑娘,可真是情深义重啊!更难得的是,女子之身,却胆气过人,你能得此佳偶,也不枉此生了。” 方莲生闻言,俊容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说道:“前辈误解了,晚辈已有未婚妻。” “唉,又是一笔情债!”老人摇头叹道:“你难道看不出这小姑娘对你情根深种?以命相搏,不是兄妹之情做得出来的。” 他低声说道:“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老人深深地凝视着他,缓缓说道:“她能等得到来生么?” 他闻此言,心头一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心中一闪即逝。 第六章 一年后,天易门总堂前。 朱羽一大早就看见一名身材高挑婀娜的紫衫姑娘站在大门口,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进入。 “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啊?”他好心地问道。 紫衫姑娘转过身来,他不禁喝了一声采——柳眉大眼,眉宇间一股英爽之气,一望即知是英侠中人。 但见紫衫姑娘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张口欲言:“你……”,却又硬生生地将话中断,眼里闪着顽皮的神色:“这位大哥,请问天易门的八杰在吗?”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可是我从未见过她 分卷阅读26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啊!他有些纳闷,不过还是说道:“请问姑娘要找八杰中的哪一位呢?” “武功最高的那一位。”紫衫姑娘笑吟吟地说道。 “这……”一看到她的笑颜,他不禁心中怦怦而跳,说话竟然有些结巴:“你……你找在下有什么事吗?” 莲生老兄,对不住了,你后天就要成婚,这好姑娘就让我来招待吧! 紫衫姑娘晶亮的眼眸一转,说道:“你就是八杰中武功最高的吗?请问尊号?”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被那晶亮有神的美眸一望,结巴得更厉害了。“哦……我是朱羽,姑娘,请人内奉茶吧!”说完便请她到内堂坐着,同时七手八脚的拿起茶壶、茶碗,准备招待娇客。 那紫衫姑娘看到他笨手笨脚的冲茶,强按捺住起身一把夺过茶具的冲动。 “羽,后天婚礼用的红彩你准备好了没有……咦,这位姑娘有些面熟,请问来此地有事吗?”甫进门的殷五,打量了紫衫姑娘一眼,有礼地问道。 “呃……” 紫衫姑娘对这名斯文男子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却让朱羽截去了话头:“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的,你还是赶紧为后天婚礼的事张罗去吧!”说着便欲把俊美的同伴推出门。 开玩笑,殷五已经有寒月了,这姑娘还是别让他染指的好。 “五郎,你不用忙着帮我张罗喜服了,我爹娘已经从世外书海带来……”温柔的男声从门外飘了进来。 紫衫姑娘听见那温雅的男声,不禁身子一颤,眼里闪着热情的光彩。 “莫愁!你终于下云遥山了,身上的伤完全好了吗?” 在两人目瞪口呆之下,甫进门的方莲生一见到紫衫姑娘,便亲热地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语气中难掩兴奋。 “莲生,你你你……你叫她什么?”朱羽膛目结舌。 “羽弟,你在说些什么?难道才一年不见,就连莫愁也认不得了?”方莲生不解地望着伙伴们。 朱羽喃喃地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小莫愁变成大姑娘,变得也真厉害,连我都没认出来……”他接着搔了搔头:“可是,又何只我一人没认出来呢?应该说是,只有莲生一人认得出她来,真是怪哉!” 原来当年莫愁身受重创,险些丧命,被师父接到山上,闭关休养了整整一年,才修复伤体,恢复如初。而经过此次冲击,她身上的功脉一通、也就开始发育长大,身材如柳枝般抽高、面容也变得美丽英爽。 温和的眼眸停留在如今已是高挑婀娜的女子身上,方莲生含笑说道:“莫愁,去年在无念姑娘的婚礼上没见到你,让我好失望,这回轮到我要成婚了,你总算依约前来了。” 一听到“成婚”二字,她闪亮的眼眸登时黯了下来,低声道:“莲哥,我……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 方莲生见她如此神情,心下明白了七八分,便温和地说道:“我们到别处去谈吧!”说着便携了她的手,走出了天易门。背后只听见朱羽的呼声:“喂喂,你这个准新郎棺,新婚前夕要去哪里……” 两人携手而行,一路上默默无言。 莫愁突然开口说道:“莲哥,我想去断情山瞧瞧,你陪我去好吗?” “这……”他微感为难。“断情”二字于婚礼不吉,但两人许久未见,他不忍拂逆她意。 方莲生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吧!”随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柔声说道:“你伤体初愈,山上风大,莫要着凉了。” 莫愁转头凝视着他,她的眼中闪着少女时期末曾出现过的黯然神色,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便朝着断情山而行。 断情山上—— “小姑娘,你的伤全好了吗?和方贤侄一起上山来看老朽吗?”老人看见他们两人联袂上山来,笑眯眯地问道。 “晚辈和秋姑娘一年不见,重游贵山,相叙离别之情,请前辈勿怪。”方莲生有礼地说道。 “是这样吗?”断情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诡异的神色,说道:“此处风大,小姑娘不宜吹风,你带着她到屋里去”。” “谢谢前辈关心。”方莲生对着断情老人一揖,便带着莫愁进房了。 “方家的传人啊,不知催情花能否让你看见自己的真心哪……”断情老人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分卷阅读27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房间整洁干净,一无长物,桌上放着一朵鲜艳的花朵,芳香四溢。 莫愁默默地坐着,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却是开不了口。 方莲生先打破沉寂,温和地说道:“莫愁,我时时担心你的伤势,几次上山想探望你却被云遥山前辈挡在山下,说怕打扰你闭关,现下见到你身子大好,我悬了一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闻言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他,说:“莲哥,你说谎。” 方莲生听到她突来的指责,不禁一怔:“什么?” 她幽幽地说:“你说我总有一天会忘了你,你骗我,这些年来,我……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 他闻言脑中轰地一响,呆在当场,竟然不知如何开口,心中五味杂陈,有惊讶,有爱怜,有慌张,有感慨,最多的是不知所措。 “我……我后天便要和兰妹成亲了,你……你……”他有些不知所云。 “我知道。”她仍是凝视着他:“以前你总说我年纪小,不懂情爱,现在我长大了,成为配得上你的大姑娘,可是……好像已经迟了。”她的笑有些凄凉。 方莲生见她如此此神情,心中一动,柔声说道:“莫愁,你英爽质朴,将来必定有英杰少侠倾心相爱,结为神仙爱侣,又何苦执着于少年时的憧憬呢?” 她缓缓地说道:“从我们相识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四年的时光,仍然冲不淡我对你的思念,难道这还叫憧憬吗?” “这……”他说不出话来。 四年前面对莫愁的告白,他以兄长的身份开导;四年后,莫愁已经十九岁了,他面对的是一个身心皆已成长完全的女子,该如何启齿呢? “在云遥山闭关的一年,使我彻底明白,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你,我只要你。”她定定地凝视着他,眼中散发着热情的光彩。 他心中一动,却不敢直视,他转开了脸。 “即使……即使我得和兰姐成为姐妹,共侍一夫,我也甘愿……”她说到后来声音减小,转开了头,双颊红晕:“我……我只要能和你一生厮守。” 从她口中听到求亲之言,他沉默了半晌,一言不发。 莫愁一颗心怦怦而跳,仿佛要从口中跳出一般。 她终于说出来了,她终于将藏在心中多年的愿望说了出来。但是,莲哥为何如此沉默呢?他会答应她的请求,接受她多年的痴情吗? 缄默了许久,方莲生终于开口了—— “莫愁,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以前是如此,以后也不变。”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一片深情,我无以为报,只求来世能有夫妻缘分。” 听到方莲生的回答,她眼前一片黑暗,双手紧抓着桌缘,苦涩地笑道:“是么?来世再结为夫妻,至少,你许了来世给我。” 脸上虽是不以为意的笑容,心中却是万分失望和酸楚。原来,他对她毫无爱意,连一点爱、一点情都没有,丝毫没有! 此刻她心中无比苦涩,却仍想找些话来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一眼瞥见桌上艳丽的花朵,鼻端闻到奇香,她本能地警觉,说道:“这花香味浓得有些古怪。” 饶是她江湖阅历不少,也绝想不到断情老人这武林耆宿竟会对他们两个小辈做手脚。 方莲生鼻端闻得那花香浓郁,突觉丹田一股热气急窜升起,霎时血脉贲张,竞是情欲如潮! 他脑中犹如电闪,惊骇莫名,一掌欲推开莫愁,手臂却是酸软无力。 “这……这花有催情之用……”他喘着气:“快……快带我下山去找人解毒。” 此刻他肤体燥热不堪,内息纷乱,是修习内功以来前所未见的情形。 他见莫愁举止如常,显然此花只对男子催情,对女子无效,惊慌之心去了大半。以莫愁的功夫,足以在花毒完全生效之前: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谁知她却一动也不动,依旧站在原地。 方莲生见状,心下大惊:“莫愁,难……难道你也中毒了吗?” 她转过头来,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彩,缓缓说道:“我没中毒。” 他勉力欲控制丹田中如脱缰野马般左冲右突的内息,咬着牙说道:“你……你快带我离……离开此地。” 但觉身上热得难受,小腹之内如火般窜烧,仿佛一股热气不得宣泄,难受异常,脸颊、手心和全身 分卷阅读28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肌肤没一处不是热得火烫。 莫愁走近他身边,眼光瞄拟着他如火双颊,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柔声说道:“莲哥,我等不到下辈子,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说完,竟伸手解开他外袍襟带。 方莲生闻言大惊,踉跄地退了一步,俊容倏地苍白,喘气道:“你……你……要做什么?” 襟带一解,白色外袍落地,她躇上前一步,左手探到他腰间,指尖微一使力,答地一声,解开了玉带环扣。 方莲生身上中衣瞬间敞开,微露出胸膛肌肤。 他喘息道:“莫愁,住……住……手。”勉力想抬手推开她逼近的娇躯,却是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她轻柔地为他褪去中衣,雪白的衣衫飘然落地,犹如离枝的花蕊,此时他身上只剩里衣单裤。 她靠在他温热如火的胸膛,指尖轻抚着单薄里衣下的结实肌肉,轻叹道:“莲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不要你的下辈子,我要今生和你结为夫妻,即使只有一夜。” 说完,左臂勾着他的脖子,右手绕到他颈后,解下了束发白中。 随着白中飘降落地,他一头青丝滑落,披散在肩上—— 俊雅容颜,清亮双眸,光洁的额,乌黑发丝柔顺中带不羁地散在肩头,于俊秀中添了魅力。 她着迷地叹道:“莲哥,你真是个美男子。” “……”此时他神智迷乱,已然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解下自己的发带,长发飞瀑而下,垂在腰间,然后解下腰带,除下淡紫衣裙、里衣,瞬间身上只剩下一件淡紫抹胸和亵裤。只见她胸丘隆起,抹胸下隐约可见春色无限,腰臀曲线美好,引人遐思,修长的双腿婷立于前。 她软软地偎进他火热的胸膛,轻巧地除去了他的里衣,指尖在他结实的胸肌上轻抚着,低叫道:“莲哥,莲哥。” 语气缠绵温爱,让人不能自己。 方莲生听此轻唤,再也把持不住,喉间一声低吼,伸臂将她裸露的身躯箍在怀中。 与她清凉的肌肤相触,顿觉舒爽不少,他当下一收手臂,将她清凉温润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如火欲焚的男子躯体。 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颈间,如骤雨般亲吻着,那炽热激情,仿佛此刻在他怀中的已不是亲如兄妹的小姑娘,而是热情满怀的爱侣。 她低嗯了一声,揽着他带到床榻上,顺势倒下。 他的唇寻着了她的,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登时觉得全身摊软,任由他的唇舌在口中肆虐,只觉他灼热的舌不断地深入,引发她心中情欲。 他的唇时而温柔摩索,时而霸道强索,令她不由得神迷心失,细细喘息。 方莲生的喉间发出一声叹息,似乎从拥吻中得到极大的满足。灼热的唇沿着她的颈项而下,她不禁全身颤抖,口中逸出轻吟:“莲……” 这声娇唤,挑起了他更深的情欲,唇齿轻啮着她胸前的雪白,手沿着她的背脊上下抚摸,同时长腿伸人她双股之间,两具赤裸的身躯交缠密合…… 纱帐中狂蜂浪蝶,云雨巫山,帐外隐约见得两具交缠蜜爱的身躯,听得男女欢合喘息之声,喜乐无限,狂放不禁。 催情花的药性奇强,方莲生和莫愁两人数次欢合后,终于带着倦意沉沉入睡。 她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方莲生沉睡的俊容。 她继而发现自己的头枕着他的肩头,他的手仍亲密地揽着她的腰,鼻息温热地喷在她脸上。 她倾起上半身,欲起身着衣,却被他的手臂揽回怀中,双臂交握圈住她的娇躯,抱得更紧更亲密。 她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只有苦笑的分。原来她的莲哥也有霸道的时候。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嗅着他身上清新干净的男子气息,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详。 从未梦想过能这样从他怀中醒来,她一点都不后悔所做的,也许他醒来后会恨她;也许他们之间在这7夜之后,连兄妹之情也荡然无存,她也甘愿——只因为,此时此刻,他是她的莲,只属于她一人。 望着他沉睡的俊容,她爱怜地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从未见过他的睡颜,竞是如此清俊,如此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莫愁深深地凝视他沉睡的容颜,将之烙在心中,藏在心底,因为,她今生恐怕再也见不到如此面貌的方莲生,因为明日是他和纪兰成亲的日子 分卷阅读29 莫愁 作者:秋翰林 。 她轻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随即轻巧地将手脚从他的怀抱中抽出,悄悄地起身。 望着散落一地的衣衫,她不禁苦笑。 小时候曾不小心瞧见爹和二娘在后园亲热,衣衫散落草地,当时心中斥为不堪入目,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不堪入目”的一天。 她穿好衣裙,俯身捡起地上的白袍、男子中衣和玉饰腰带,整整齐齐地摺好。 方莲生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床榻上,被褥下的身体一丝不挂,心下大惊! 想要起身寻找衣物,猛然望见坐在床沿那淡紫衣衫的婀娜背影,昨夜的一切在他脑中闪过—— 他清楚记得自己中催情花毒后,恳求她带他下山解毒,而她却无视于他的意愿…… 俊容倏地惨白,胸中一股怒气陡生,他以寒冰般冷酷的语气说道: “你走吧,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背对他的婀娜身影颤抖了一下,随即回复。她缓缓起身,平静地拿起放在桌上的长剑,不发一语,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在她跨出房门的一刹那,望着那孤独挺立的背影,他几欲出声挽留,但是转念想到——她明知他即将成亲,却仍自私地犯下这一切……梗在喉头的呼唤,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待她离开后,他踉跄地走到桌边,手脚慌乱地穿好衣服,却怎么也找不着头巾,只得披散着头发,走出了房门。 寻到在中庭赏花的断情老人,他语气凝重地问道:“前辈为何以此卑劣手段陷害在下?” 老人闻声转头凝视着他,眼中闪着赞叹之光,喃喃自语:“玉树临风,俊秀儒雅,皎洁若出水白莲,你比令祖多了几分儒风,多了几分秀雅,也难怪那小姑娘对你如此迷恋……” 突然眼神一冷,淡淡地说道:“错不在催情花,也不在那小姑娘,而在你自己身上。” 方莲生气愤地道:“那花只对男子有催情之用,为何说错在我身?” 断情老人冷冷地说道:“以你如此修为,只要心中无情,再强的迷春药都如同尘土一般。今日若与你同处一室的不是秋家小姑娘,而是素不相识的乡野村姑,老朽相信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因为,以你深纯的内力,在一时三刻要化去这药性,也非难事。” “你……你……”方莲生俊雅的容颜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要出言斥责老人妄言胡说,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却绝不愿相信,一时间,只觉得恍恍惚惚,心乱如麻,他转头急奔而去。 风声呼呼,草木摇摆,他失神茫然的朝山下走着。 想到明日就是和青梅竹马的成亲之日,他却神智迷乱地和别的女子欢爱,他怎么对得起纪兰,怎么对得起自己十多年来的痴心? 这一身衣袍似乎不再洁白如雪,而是染上了淡淡的紫,那是属于莫愁的气味。。 山风吹得树木枝叶狂舞,二十八年来始终温和平静的心,吹起了狂风暴雨。他从未恨过任何人,但是此时此刻…… 他痛苦地低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嘶哑的声音在风中回响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莫愁…… 那声音中所含的强烈情感,究竟是恨多些。还是爱多些,风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单身步下了断情山,微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衫,身怀上乘武功的她,居然觉得颇有凉意。 你走吧,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虽然早已预想到结果,但是听到方莲生那冷酷的话语时,她的心如同掉人万年寒冰中——好冷、好冻,冻得觉不出痛楚。 他从不用那种冷酷的口气说话,不管是对她,对不将他放在眼的人,或是任何人。 如今,她明白,他对她已是毫无情感,只余恨意!深深的恨意! 这一夜欢爱毁去了他对她的信任,毁去了他对她的关爱。 她原本应该笑着祝福他,却在转念之间,毁了珍贵的友谊;她原本可以继续得到他温柔无私的关爱——只要她能继续装做天真无邪的小妹妹。 秋莫愁终究还是秋莫愁,她永远也不能隐藏真心,装出笑脸;她永远不能欺骗自己的感情;她永远不能欺骗他——用一张故作无事的笑脸。 分卷阅读30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她也辜负了秋无念对她的期望;她没有尊重方莲生的意愿,只为了让自己留下一生的回忆,而让他在新婚前夕背叛妻子。 自己的作为,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男人为了留下曾在世上的证据,而强索女子清白。 自私卑鄙、龌龊下流——她只能想到这八个字来形容自己的作为。 方莲生是她最敬爱的人,而她竟然使他在新婚前夕痛苦不堪,而自己在欢爱过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只有更深的痛苦,深刻人骨的痛苦和……凄凉。 “一夜夫妻,哈!愚蠢!”她仰头讽笑:“秋莫愁,你究竟得到了什么?他对你如此关心照顾,推心置腹,甚至将家传武功授与你,你居然是这么报答他的!” “你卑鄙下流!你是小人、你是人渣……”仰天大吼了一阵,她痛苦地抱头在路边蹲了下来。 秋莫愁,你做下这等卑鄙情事,还有何面目回家?回天易门? 你还能再次面对他吗? 她抬起头,望见雁群成人字南飞,天地茫茫,她竟然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曾经有过家——方莲生温暖的心曾是她停靠歇息的家,如今她却亲手摧残了那颗美丽仁慈的心。 “秋莫愁啊秋莫愁,这下你真的是芦花随风任飘零了。”她自嘲道。 第七章 两天后。 莫愁手上提着一壶酒,颠颠倒倒地走在江边河堤,发丝散乱,星眸微闪,显然已有七、八分醉意。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衣袖抹了抹嘴边酒水,自顾自地笑道:“原来酒还满入口的,以前我怎么只喝茶呢?” 她以前不只喝茶,还中规中矩、自律端正,现下这个放浪形骸。哀愁满身的人,还能叫“莫愁”吗?连她自个儿都有几分怀疑。 醉态可掬的她,颤巍巍地走着,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倒跌坐在河堤上,暗处一双温和的眼眸现出关切之色。 自幼时习武开始,似这般走路跌倒几乎不曾有过,她自觉狼狈,不禁笑出声:“哈!善泳者溺,善武者……跌吗?哈!”她举头又灌进一大口酒:“今儿个可是他们两人成亲的大好日子,我怎么能如此不成样呢?让无念姐看见了可是会生气的。”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气,举起酒壶对着明月大声说道:“小妹祝莲哥兰姐百年好合,永浴爱河,先干为敬!” 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好样儿的!这才是爽快的秋莫愁!哈……” 笑完之后,她颓然坐倒在地,低吼着:“秋莫愁!你不敢去参加莲哥的婚宴吗?你当然不敢!你根本不敢出现在他面前……哈!如今你失去了挚爱,失去了自己,还剩下什么呢?哈……” 凄凉的笑声,使一直在暗处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之色。 “你就是秋莫愁吗?”一名白发妇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立在莫愁前方五尺之处。 她醉眼朦胧中看到前方昂立的一条身影,笑道:“我就是……”打了一个酒嗝。“……秋莫愁,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白发妇人冷哼道:“听说秋莫愁年纪虽小,却身手不凡,斩湘江二怪,杀山西二雄,会是你这个连路都走不好的醉鬼吗?” 仍旧坐倒在地的她仰头望着白发妇人,笑道:“我是秋莫愁啊!不信的话,婆婆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功夫啊?” 白发妇人冷然道:“你身上的剑不是带着好看的吧?就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如何。”说完便刷刷刷地连三剑朝莫愁刺去。 她完全没看清楚那妇人是何时拔剑出手的,瞬间剑光直逼向她身上三处要害,她凭着多年练出的身手,直觉反射地左肩一沉,右手酒瓶一挡,随即向后翻跃出数丈,跳出对方的攻击圈。 只听得‘匡卿’的一声,手上酒瓶被剑气击得粉碎。 她登时酒醒了一大半,手心冒出冷汗。刚才只差一寸,她的右手腕就要和酒瓶一样碎碎平安了。这名妇人虽上了年纪,出剑却快、狠、准,丝毫不输年轻人。 她不敢怠慢,朗声说道:“不知晚辈哪里得罪了,请前辈见告。” 白发妇人冷笑道:“老妇人看你这 分卷阅读31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副醉生梦死的样子不顺眼,才出手小试一下,想不到江湖上徒有虚名的人还真多,才出一招就让你落荒而逃,这点微未本事,杀得了湘江二怪吗?” 她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傲气,朗声道:“晚辈不才,请前辈赐教!”说完拔出背上长剑,剑尖朝上,恭敬地行了个礼。 白发妇人说道:“架式很不错么,不晓得真本事如何?”手中长剑闪着银光。 两人倏地斗在一起,只见剑网交织,剑气纵横,白发妇人剑招奇幻凌厉,快速绝伦,长剑在手,如银龙矫矢,流星赶月,且剑上夹带劲风,显然内力深厚。 莫愁身法轻巧,眼尖手快,一柄长剑俐落地架挡格卸,丝毫不马虎,两人便在这窄窄的河堤上斗了起来,转眼过了三百余招。 白发妇人赞道:“好身手,够俐落,只可惜少了点霸气。” 她闻言好胜心起,清喝一声,霎时手中剑光大盛,一柄长剑如出水银龙般由上往下直袭自发妇人门面。 白发妇人赞道:“好!这才像个样子!”手中长剑倒挑,沿着莫愁剑身倒削而上,双剑锋刃相擦,迸出点点星光。 她见白发妇人变招奇诡,自己若不撤剑,手指会被削去,当下持剑的右手腕使力,将长剑弹出。只见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她借力翻身,左手一抄,复将长剑抄回手中,轻轻巧巧地准备落地,谁知落脚处超出了河堤范围,左脚一个踏空,转眼便将摔人河中。 她心中暗叫不妙,暗自做好落汤鸡的准备,未料随着一阵衣襟带风之声,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她的身子便如腾云驾雾一般,稳稳地落在河堤上。 她逃过了落水之糗,转身向来人说道:“多谢!” 但见眼前之人身穿青衣,长身玉立,脸上却似戴了人皮面具般毫无表情,一双眼却是光华内蕴,温和清澈。 青衣人向她微一颔首,那面具下的眼神有股说不出的亲切,今她不禁心中一动。 一旁的白发妇人笑道:“你倒是舍不得让女娃儿落水。” 她这时才在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妇人虽满头白发,一双眼却湛湛有神,可以想像得出年轻时必定是个厉害角色。 白发妇人问道:“你如此身手,又有侠名在外,为何如此落魄颓丧?” 她交手后深知这妇人剑法造诣远在自己之上,心生尊敬,便恭敬地答道:“晚辈情场失意,借酒浇愁,让前辈见笑了。” 白发妇人和青衣客对望一眼,说道:“喔,老妇人和拙夫,”伸手指了一下青衣客,“到江南作客,便听说有一位秋莫愁女侠,小小年纪武功不凡,想不到有缘在此和小友你遇上了。咱们夫妇俩年纪一大把,人生阅历也不少,你有何心事不妨直说,让咱夫妇俩开解一番。” 莫愁既敬佩这妇人高超的剑艺,又心折于她爽快的风范,加上这青衣老者眼神中温暖亲近之意,使她如见亲人,便滔滔不绝地将自己苦恋方莲生的心情倾吐。 白发妇人听她叙述完,说道:“听你的话意,和这名青年似乎无结成夫妻的可能了。” 莫愁苦涩地道:“他心中恐怕恨我已极。” “为何?” “因为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 白发妇人追问:“什么事?” 莫愁苦笑,这种事,能轻易对人说出口吗? 白发妇人见她神色之间似有难言之隐,不悦地说道:“年轻人说话吞吞吐吐,哪里像我辈中人了?” 莫愁闻言心下寻思,反正做都做了,没什么不好说的,瞧这老夫妇俩似是世外之人,不会和天易门有所牵扯,于是便低声说道:“我占了他的清白。” 白发妇人闻言愕然:“你……你说什么?”神情甚是古怪。 莫愁见她如此神情,双颊一红,硬着头皮解释:“他的初夜不是和他妻子过的,而是和我过的。” 青衣客闻言不自然地转开头,自发妇人眼中闪着异光,说道:“你们有了肌肤之亲?” 莫愁红着双颊点头。 妇人继续问道:“可是你说……你占了他的清白,他是男的,你是女的,此话作何解释?” 唉,非要问得这么详细吗?莫愁心中叹道。 不过既然都说出口了,多说一点和少说一点没什么两样,她心中如此想,便道:“他中了催情花之毒,晚辈不但没有带他去求医,反而……”这个不用说下去就已经很明白了。 b 分卷阅读32 莫愁 作者:秋翰林 r   她叹了口气道:“此事并非他所愿,晚辈为了一己之私,累得他对妻子抱愧,实是不该。” 白发妇人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接着续问道:“那你今后作何打算?” 莫愁苦笑:“他……他说今后不愿再见到我,晚辈可能就此远走天涯,避不见面,免得打搅他们夫妇恩爱的生活。” 白发妇人缓缓道:“那只是他一时气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莫愁痛苦地说道:“前辈,你不知道的,他性子向来斯文和顺,从不对人说一句重话,但那日他如此说话,我知道他……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说完,一双大眼闪着泪光,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忍着不流下泪来。 青袍客见状,伸手爱怜地轻抚她的头顶,温和关切之意,使她终于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白发妇人摇头笑道:“亏你武功如此之高,又生得高挑英爽,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还这般孩子气,说哭便哭。” 莫愁伸袖抹着泪,不服气地辩道:“难过不哭出来,憋在心里头,有违养生之道。” 妇人笑道:“我说你孩子性还不信?你瞧瞧自个儿,一会儿借酒浇愁,生不如死;一会儿跟人斗剑,英姿动发;一会儿吐露心事,娇态毕露;现下哭完马上又理直气壮,不是孩子性是什么?” 她闻言,胸中一股傲气陡生,大声说道:“我原就是这般性情,又何必迎合世俗之见?” 白发妇人凝视了她半晌,说道:“好孩子,真性情!古人言唯大丈夫能本色, 你虽是女子之身,却也不让须眉。”接着又叹道:“难怪小…难怪……” 白衣妇人口中在“难怪”什么,莫愁可是一点儿也不明白,不过妇人后来说出的话,却让她又惊又喜。 “老妇人看你这女娃儿颇顺眼,传了你剑法如何?” 她闻言,惊喜之情充满胸中,连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她一生之中最大的心愿就是修习至高武功,而这老妇人的剑法精绝无伦,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白发妇人笑道:“磕这头也不算委屈了你,你原本该成为我的孙媳……”话说至此却突然住口了,神色凝重地道:“你学剑之前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恭敬地说道:“前辈吩咐,晚辈莫敢不从。” 白发妇人冷冷地道:“我要你从此忘了心中那男子。” 她闻言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要她忘了莲哥,她舍得吗? 四年来痴缠苦恋,将他放在心中当作珍宝,自己这四年来的真挚深情,舍得丢掉吗?能丢得掉吗? 白发妇人见她犹豫不言,脸色一沉,厉声说道:“就算你武功练得再高,一生为情所困,爱恋痴缠,便如同废人一般!” 白发妇人的话犹如半空中打了一记响雷,轰得她脑中隆隆作响,耳边一直回响着老妇人的话:“就算你武功练得再高,一生为情所困,爱恋痴缠,便如同废人一般!” 她胸中顿生出一股豪气,“刷”地一声拔出背上长剑,朗声说道:前辈教训得是情爱痴心,损人心志,人生苦短,当以有用之身,行侠江湖,方得不枉此生。” 言毕,手中长剑一挥,但见银光一闪,乌黑秀发如雨丝般落下,一尺多长的青丝,便这般毫无留恋地躺于尘埃之中。 白发妇人见她毅然断发,赞喝一声:“好气魄!这才是我漠北神剑的徒弟。明日午时你到万停山,我正式传你剑法。” 莫愁向妇人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待得她走远后,白发妇人转身说道:“莲儿,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白影从暗处闪出,到了白发妇人面前,伏身跪下:“孙儿多谢祖母成全。”此人白袍飘然,温和儒雅,赫然是方莲生。 原来这名白发妇人便是当年名响西北武林的漠背剑客,也就是方莲生的亲祖母。 白发妇人说道:“我可不是因为你的请求才收她为徒,这姑娘豪迈直爽,很合我的脾胃,学我的剑法,再恰当也不过了。再说……”她顿了顿,瞄了一下青衣客:“你祖父似乎也很喜欢她。” 方莲生走到青衣客面前,躬身行礼。 青衣客微微颔首,似乎见到他颇为喜悦。 白发妇人续道:“莲儿,你从小到大从未求过我什么,我们夫妇不愿出席你的婚礼,你也毫无怨言。昨日却十万火急地找 分卷阅读33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着我,突然下拜,让我们夫妇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原来是求我收秋莫愁为徒,指点她剑法。” 她说着,一双光亮有神的眼打量着方莲生,故意说道:“当时咱们夫妇俩还在纳闷,你向来洁身自爱,不近女色,这秋莫愁和你有何关系,竟然让你为她如此请命。” 她语气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孙子,说道:“这女娃儿可比你爽快老实多了,全盘托出,可解开了我和你祖父心中的疑惑。” 方莲生闻言俊容一红,想起她坦承和他有肌肤之亲时艳红的双颊,汪汪如水的眼眸,顿时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老妇人叹道:“此女英爽豪迈、真挚多情,难怪你即使成婚在即,还如此牵挂于她,只可惜她终究是无缘成为我的孙媳妇儿。” 方莲生默然不语。 妇人再问道:“莲儿,女娃儿说你心中恨她,真是如此吗?” 方莲生痛苦地说道:“她强逼于我,我应该是恨她的,可是却……” 他俊雅的容颜满是关怀之色,何来半分恨意?看在老夫妇这对过来人的眼里,心下了然。 一直静默的青衣客开口说话,语气温和:“莲儿,今日是你新婚之夜,你父亲应已照祖例将家传卷轴传与你和新妇,此卷轴中记载着我家族珍宝所藏之地,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方莲生恭敬地说道:‘孩儿知道。”心想,我待兰妹一片真心,她应该不会在意家传之宝。 青衣客说道:“我们就此分手,你好好保重。” 方莲生点头,望着祖父母一双身影疾飞远走,心下羡慕他两人相互扶持,浪迹江湖,想到自己从今日起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心中尽是满足之感。 偶然间瞥见地上散落的青丝,他想起莫愁挥剑断发的决绝神情,心中蓦地一痛,心情转而黯然失落,喃喃道:“忘了我也好,你千万要珍重自己啊!” 走了有一段距离的老夫妇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望着孙子徘徊不舍离去的身影。 白发妇人对丈夫说道:“我看莲儿虽然成婚在即,心中却又放不下那女娃儿,这般惜情,将来注定是要吃苦。”她接着叹了一口气:“莲儿恐怕不晓得自个儿的心意,我要那女娃儿立誓忘了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青衣客长臂一伸,揽住妻子的肩头,柔声道:“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吧!这小姑娘和莲儿若是有夫妻之缘,将来必会再聚首。” 他在河堤上凝立了半晌,似乎在将莫愁适才的身影言语悄悄记在心中,做最后的留恋,才毅然转身,展开轻功,疾奔回张灯结彩的新居。 到了新房顶上,他轻巧地一个纵身悄然落地,却无意问从窗缝瞥见——身穿大红嫁衣的纪兰正匆忙地东翻西摸,似在找寻什么事物。 他伸手推开贴着“喜”字的房门,温和略带歉意地说道:“兰妹,让你久等了。” 他这个新郎倌在新婚之夜抛下新娘独守新房,一声不响地出门直到半夜才回来,确实让他心中对她充满歉意。但是尔后一生他将对她爱惜呵护如以往,也就不争在这一时半刻了。 谁知却看到纪兰像做贼被逮到般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拉着红裙坐回床上,刻意地微笑道:“不打紧的。” 方莲生解开外衣,随手挂在架上,温柔地问道:“你吃过了吗?”他知道新嫁娘通常都没得吃饱。 纪兰带着警戒的神色,看着他脱下外衣,好像生怕他再有进一步的行动,突然问道: “祖父母为何没出席婚宴?” 他沉默了半晌,温和地说道:“老人家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不习惯出席人多的场合,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他从不说谎,尤其是对纪兰。但是祖父母不来参加孙儿的婚礼,却特意跑去找莫愁,这件事若让骄傲的纪兰知道了,必定对莫愁心怀怨忿,怨怼祖父母心向外人,而不将她这个孙媳妇放在眼里,所以他如此委婉以对。 虽然世外书海主人夫妇未出席,让纪兰觉得面上无光,但只要她能在今晚得到世外书海传家之宝,一切都值得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爹娘有没有给你什么贺礼?”据她父亲所言,方莲生将会在成亲时由父亲手中得到传家之宝。 方莲生从书架后取出一对古剑,微笑说道:“父亲没有赠礼,倒是祖父母将随身的兵器赠与我俩,老人家没有出席,这两柄剑算是向你赔礼。” 他知悉纪兰 分卷阅读34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爱计较的性子,今日之事必使她对祖父母心生不满,于是便顺水推舟,将父亲所传双剑说是祖父母的贺礼。 况且这一对古剑乃祖父母年轻时携手闯荡江湖的随身之物,这其中包含着生死与共、互相扶持的夫妻深情。 他将雌剑于新婚之夜交给纪兰,心中自是充满甜蜜温柔的情意,描绘着他和纪兰从此恩爱互信的婚姻。 他温柔的眸子闪着幸福的光彩,看着纪兰伸手接过古剑,细细打量。 纪兰见这古剑黝黑不起眼,朴素浑成,剑鞘上毫无花纹篆刻;手指轻弹,厚实有声,显然也无夹层。 她拉开剑鞘,只见剑身是一段乌黑玄铁,不像是有隐藏珍宝;不轻不重,锋刃迟钝,显然剑下斩过无数的英雄好汉,加上年代久远,失去了锋利。 她心中颇感失望:“我要这废铁做什么用?”接着满脸热切地问道:“莲表哥,姨父将传家之宝交予你了吗?” 方莲生听了她的话语,见她美丽的眼眸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异采,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不禁手上一松。“啪”地一声,那雄剑落地,黝黑的剑鞘映照着桌上龙凤喜烛的火焰,深沉地吐着嘲讽的光芒。 他虽深情,却非蠢人。 新婚的妻子一看到他就追问传家宝的下落,而且百般推托,拒绝和他同床共枕,这背后有什么心机,是再明显也不过的了。 但是,他需要证据,他要亲耳听到纪兰坦承嫁给他不过是为了珍宝,而非为他的真情所感动。 方莲生在书房中缓缓踱步,想起这十几年来对纪兰的关怀照顾,温柔痴恋,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和心上人结为夫妻,新婚之夜却落得独枕书房,不禁心下酸楚。 突然听见窗下一阵衣襟带风之声,一道人影朝新房而去,他心生警戒,悄然无声地随后跟去。 来人到了新房窗下,伸指轻弹。 “谁?”房里火光在纸窗上映出纪兰纤细的身影。 “是我。”来人应道。 方莲生瞬间认出了那人声音,正是他的表叔父,也就是他的岳丈,纪兰的父亲! 只见纪兰轻轻推开纸窗,让父亲纵身跳人房中,方莲生则隐身伏在窗下,侧耳倾听他们父女的对话。 “怎么样?莲儿有没有将传家宝物交给你?”纪父语气难掩兴奋。 “没有,表哥说姨丈并没有给他任何事物。”纪兰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失望。 “怎么会如此?他们家一脉单传,这传家宝藏不可能未交在莲儿手里,而莲儿从小就痴恋于你,对你向来是言听计从,若是宝物在手,不可能向你隐瞒。” 纪兰埋怨道:“爹,都是你出的这个计,害得女儿委曲求全和他拜堂成亲,您叫女儿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呢?” “原本打算一旦珍宝得手,咱们父女俩就远走高飞,谁知……兰儿,你就再委屈一些时日,看能否从莲儿口中套出珍宝的下落。”纪父宽慰道。 “女儿待在他身边只一刻也觉讨厌,恨不得赶快摆脱他,还好他向来温顺又听女儿的话,没有强行圆房,否贝我这清白之躯,岂不毁在这没用的书呆手上?” 窗下的方莲生,将新婚妻子刻薄无情的言语句句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痛苦如遭刀割,他俊容惨白,紧咬着唇,唇瓣渗出血丝。 “总之,兰儿你就再和他做个一年夫妻,为父答应你,若这一年中仍得不到藏宝的下落,马上带你离开……” 方莲生再也听不下去,垂头黯然的离开,回到书房。 书房门“呀”地一声开了,菱儿手上端着点心走了进来,她将盘子放在桌上。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沉思中的方莲生抬头望了她一眼,只见菱儿脸上带着媚笑,扭着丰圆的臀部走到他身边,散发浓郁香味的身躯贴近了他,娇声说道:“小姐也太狠心了,新婚之夜将表少爷一人丢在书房,菱儿瞧着真是心疼哪!” 绷紧的翠花衫子下挺立的乳尖,有意无意地擦着他的手臂。 方莲生面现诧异之色,却不言不动。经过刚才的事。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书生,变得很沉得住气。 菱儿见他并无拒绝之意,心中欢喜,便大胆地坐上了他的大腿,手搓揉着自己浑圆丰满的胸部,眉间眼角尽是魅惑之色。 方莲生挺直的身躯仍是文风不动,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黑若深潭,不见情绪。 菱儿解开上衣盘扣,露出了雪白乳丘, 分卷阅读35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她手臂圈上了方莲生的颈项,腻声说道:“表少爷,抱我!” 她挺了挺胸,让雪丘在烛光下诱惑地波动着,随即再度坐上方莲生的大腿,一只手不安份的在他胸口游移。 方莲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是小姐叫你来的吗?” 菱儿娇笑道:“当然不是,菱儿喜欢表少爷已经很久了。” “喜欢我?”方莲生俊雅面容露出从未有过的讥讽神情,说道:“喜欢我有什么好处?你想当小妾吗?” “能当上方家的小妾,也比嫁给那些低三下四的粗鲁汉子强……啊,”媚笑突然转为惨呼,在寂静的夜中间之令人毛骨悚然。 菱儿在方莲生胸口挑逗的那只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手骨竟然被捏碎了! 方莲生俊容露出前所未有的憎恶,厉声说道:“再敢碰我一下,就如同这只手的下场!”说完一旋身,白影飘出了房门。 他胸中一股郁气,发足而奔,不知不觉竟到了先前和祖母对话的河堤之上。 他一撩白袍下摆,在河边土堤上坐了下来,望着滔滔河水,以及河面上浮动的月影。 “十年痴心,换得一场凄凉。妻子图谋财宝,婢女大胆勾引,方莲生啊方莲生,你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天真善良得可以了。”他自我嘲讽着,语气中充满凄凉的自嘲之意。 他素来相信人性温良,投桃必得报李,纪兰终有一天会接受自己对她一片深情。谁料,十年的深情呵护,竟完全比不上财宝的魅力,他开始怀疑自己以往宽容忍让的作风,只会让人得寸进尺,心生不轨。 “人都是自私自利,吃软怕硬,畏惧强霸。无悔的付出,哈!只会换得凄凉伤心罢了!”他冷笑数声,笑声中大有悲愤之意。 脑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莲哥,我要陪你一生一世,让你永远开心快乐。” 他笑声突止,倏地站起,沿着河堤仔细搜寻着,终于在一处尘土之中,发现了一束青丝。 他俯身将之轻轻捡拾起,凝视了半晌,轻柔地掸落其上尘土,从怀中拿出白手巾,小心翼翼地将它包好,仿佛这束头发是珍贵的翡翠玉饰一般,贴身放在怀里。 仰头望着皎洁皓月,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莫愁现在何处呢?此时也和他一样凝望着皓月吗?祖母约她明日在万停山授剑,她应该不会再借酒浇愁了吧! 想起和她在断情山上欢爱的情景,手掌仍残留着她修长结实大腿的触感,身上仍记忆着她红晕温热的肌肤,鼻间仿佛闻到她清新的体味,耳边仍回响着她热切的娇唤:“莲哥!莲哥!” 想到两人欢爱时她艳红的双颊,深情如水的睇凝,红晕的肌肤,喘息的娇吟,他顿觉心神荡漾,渴求着再一次爱抚那热情的娇躯,听见那缠绵深情的低唤:莲哥! 一切都太迟了!他清楚莫愁的性情,当她挥剑断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他的身影从心中连根拔起,他的莫愁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人生真是可笑,当初他一心一意想和纪兰结为夫妻,现下心愿达成,却发觉原来是恶梦一场。三天前他痛恨莫愁强索欢爱,现在却低回渴念,不能自己。 他明白自己心中真正渴望的是什么吗?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吗? 方莲生独立河边,夜风吹着他洁白如雪的衣衫,挺拔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寞和怅然。 第八章 一年后。 方莲生独自坐在绿茵楼饮茶。顺利擒捉到枭帮的两名杀手后,他便独自一人漫步到了绿茵楼来饮茶。 “今个儿个又是初五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五年来,每逢月初五这一天,不管他人在何处办事,当天必定快马赶回绿茵楼,坐在靠窗的这个位子上,静静地饮茶。 是从何时开始养成的习惯呢?是从五年前莫愁离家为纪兰采药开始的吧! 当时她答允捎信向他报平安,莫愁总是按时在月底捎信,好让他在初五左右收到信,从不落空,也从不延迟,莫愁做事向来有条理,让人安心。 而绿茵楼是天易门信件处 分卷阅读36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理地,他总是在初五这天上绿茵搂,坐在靠窗的位子,一个人静静地喝着茶,等着路上传来驿马蹄声,弟兄们将大麻袋扛进来,解开绳结,分装着信札,这时就会有弟兄恭敬地捧上一只信条,说道: “堂主,您的信。” 他心中明知绿茵楼不会再有他的信,因为自从两年前莫愁完成采药的任务后,便不再写信给他,但不知为何,每个月到了初五这一天,他还是会照往例,排开所有的事,到绿茵楼来喝茶。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似乎有抹不敢去想的期待。 眼见夕阳西沉,他还是如常地没有收到只字片语,他缓步走出绿茵楼,迟缓的脚步有一丝失望和落寞。 天易门总堂—— “你们觉不觉得莲生变了很多?”朱羽神秘兮兮地说道。 殷五潇洒地打开摺扇,说:“从何说起呢?” “昨天我看到他旗下两名门众大打出手,他居然出手,一招就将那两人治得服服贴贴的,然后命令他们乖乖回家闭门思过。”他一翻眼:“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以前那个书呆滥好人的方莲生!” 一直静默的寒月开口:“他好像从去年成婚之后就变得较为俐落深沉,不似以前太过仁慈优柔的作风。” 朱羽附和:“对啊!他自从成亲之后就变得有点奇怪,以前他对纪兰温柔得无以复加,成亲之后反而疏远客气,夫妇俩相敬如冰。”他续道:“而且,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就是小莫愁自从他成亲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要不是她前些日子打败‘海南一剑’和‘神剑郎君’这两名剑界高手,江湖上传得扬扬沸沸,否则我还真不知她躲到哪里修仙去了。” 殷五说道:“显然莲生的改变,从一年前的婚礼开始,就不知道和莫愁有无关系了。你们还记得一年前在莲生的新婚之夜中传出的惨叫声吗?” 朱羽点头。”当然记得啊!当时我酒喝得正高,却听见从莲生的书房中传出女人的惨叫声,赶忙过去,却被你和寒月先到一步,还神秘兮兮地叫我们先离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我和寒月赶到他的书房,也不禁吓了一跳,房里只有纪兰的婢女,她身上衣衫都脱下了,衣不蔽体,我看了一眼,就退出房门,交给寒月处理。寒月帮她穿好衣衫,赫然发现她右手腕骨被人捏碎,一问之下,那婢女哭啼着说莲生强逼于她,她抵死不从,莲生一怒之下便捏断了她的手。”殷五说到一半,悠闲地喝了口茶。 “啊!”朱羽惊讶地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道:“这……这……” 殷五续道:“寒月自然不信,就略施了点拷问。” 朱羽插嘴:“寒月拷问的手段向来是天易门第一的。” “那婢女就乖乖吐实了,说自己见莲生独寝书房,于是便大了胆子裸身引诱,谁知他竟然一怒之下捏碎了她的手腕。我和寒月觉得此事传扬出去对纪兰面上不好看,于是便打发了这名婢女回老家去。” 朱羽听完后,吐了吐舌头说道:“想不到平时温柔的人,一发起火来这么可怕,所幸我平日没欺负得他太过,否则以莲生的功力,要打断我的腿是绰绰有余。” 朱羽话甫说完,门帘一掀,走进来的是斯文闲雅的白袍身影。他黑眸往同伴的脸上一转,笑道:“怎么,在说我的坏话?” 朱羽叹道:“你变厉害了,望一眼就知道我们适才在谈论你。” 方莲生微笑道:“不厉害怎么能为天易门办事呢?”接着转头向殷五说道:“流凤已让我拿下,现关在牢房里。”语气平淡,好似抓拿到枭帮数一数二的高手是稀松平常之事。 朱羽睁大了眼。“这娘儿们诡计多端,武功又高,我几次都让她跑掉,莲生你居然一出手就将她擒回,难道你比她还精?” 方莲生闻言,俊雅的容颜露出苦笑。家里有一个日日夜夜想要设计自己的妻子,要不精明也很难。 就在众人喝茶闲聊之际,突然有一名门众满身血迹,惊惶失措地跑了进来,喘息着道:“不好了!枭帮数名香主趁堂主不在之时,率众围攻湘江分堂,堂里只有数十名弟兄和女眷,情势危急,小的冒死突围出来求援,请旗主们赶快前去救援!” 八杰众人间言纷纷起身,急向湘江分堂而去。 当方莲生等人到达湘江分堂时,不禁瞪大了眼。 从门口到前厅,尸身到处可见,东一具。西一具,或横躺。或仰卧 分卷阅读37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全穿着枭帮服色,墙上、门板上、廊柱上,随处可见斑斑血迹,如同血红山水泼墨一般,怵自惊心。 方莲生检视了一下尸身。 “大多是一剑致命,有几名看起来是香主模样的,身上多了几处剑伤,浑身血迹,想来也是拼了命力战而亡。” 说完,指着门口一具俯卧的尸身,背心插了一柄长剑,剑上紫色丝遂犹然随风飘扬,有一股说不出的死亡气味。 “这人也是个香主,想来武功不低,逃到门口想要求援,却被人一剑穿心。” 他一把拔起尸首上的长剑,细细审视,说道:“看这些剑伤,这里三十名枭帮众,全是这柄长剑的主人所为,不知是谁有这么高明霸悍的剑法,居然将三十名入侵分堂的恶徒杀得干干净净,到底是何人所为?他又为何要保护天易门的女眷免受枭帮侵犯呢?” 这时一名天易门弟子闻声探头探脑。瑟瑟缩缩地走了出来,见到方莲生,脸上惊惶害怕之色顿去,连忙跑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喜道:“堂主,您终于回来啦!”神色间难掩喜色,好似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般的高兴。 方莲生见他脸色苍白。手脚仍然微微颤抖,一副余惊未了的样子,温和地说道:“你可以放心了,诸堂主都在此,就算再有高手前来侵犯,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其他兄弟和女眷们在何处?都平安吗?” 那名弟子回道:“堂主请放心,女眷们毫发无伤,都躲在内堂,有几名兄弟虽然受了点伤,但不碍事。” 方莲生闻言放心了。再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何事,你可以详细说来吗?” 那名弟子说道:“约莫是半天前,枭帮三十多名好手突然上门来,一出手就砍伤了几名兄弟,弟子怒道:‘大胆狂徒,竟然敢伤我天易门旗下弟子。若是堂主回来,绝不放你干休,还不赶快滚离此地。’谁知带头的一名香主狞笑道:‘就是因为知道你们堂主不在,才放胆上门来。你们堂主这一年来坏了枭帮不少买卖,今儿个……’说着不怀好意地瞟着吓得缩躲在厅边的女眷,眼中尽是狼亵邪淫之色:‘就拿这些娘儿们来抵吧!咱们兄弟也好久没爽快了。’” “弟子一听,气冲胸膛,和贼人动起手来。可是对方人手是咱们数倍,而且多是硬扎的好手,咱们留守的只十多名弟子,女眷中除了纪兰夫人外都不仅武艺,寡不敌众,片刻间兄弟们身上都挂了彩,气喘力虚,对方仍神态轻松,有些可恶的贼子便去拉扯女眷们的衣衫,咱们兄弟听见女眷们惊恐的尖叫声和贼子放肆的淫笑,心中着急,却是自身难保,又怎么救得了他人呢?” 方莲生和朱羽等人听了,心中都捏了一把冷汗。 那弟子续道:“突然,门外有人冷冷地说道:‘欺凌妇女,枭帮还真是愈来愈不像样了。’“弟子眼前闪过一道紫影,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名紫衫姑娘,也不知她是何时进门来的,这姑娘身材高躲,一双眼睛亮湛湛地,身后斜背了柄长剑,剑柄上系了条紫穗,瞧那神情气度,好像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那枭帮的香主眼光朝紫衫姑娘上下打量,神色间甚是无礼,淫笑道:‘生得不错,老子待会人不会冷落你的。’那紫衫姑娘闻言眉一沉,眼睛像刀刃般的射出精光,冷冷地道:‘光这句话,你们全都该死。’转头向弟子说道:‘你去集合兄弟将女眷们带到内堂安置,所有人不准出来,姑娘动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旁观。’这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堂主,您说是不是?” 方莲生没有说话,剑眉微拢,陷入沉思。 “弟子瞧她一个年轻姑娘能有多大本事,但这姑娘说话斩钉截铁,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弟子也就不觉照着她的话,将所有兄弟和女眷带到内堂,但心中究竟放心不下,悄悄到厅旁观看,谁知这一看,真是让弟子胆战心惊,吓得手心出汗。” “那紫衫姑娘身形在厅中穿梭,出手快如闪电,只听到惨叫声不绝,瞬间已刺死十来人,死者脸上表情惊愕,甚是恐怖,好像完全看不清自己是怎么死在对方剑下的。这般又快又狠的剑法,弟子生平第一次见到,光瞧着也心中害怕。一名香主颤声说道:‘你是秋……’脸上表情惊骇莫名,好像见到什么恐怖事物一般,马上转身拔腿狂奔,谁知才刚踩到门槛,紫衫姑娘冷笑一声:‘贼子倒好眼力。’手中长剑疾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从那香主背心刺人,直透前胸,那香主挣扎了两下便断气了,弟子看到这般惨状,即使死的是敌人,心中也颇感恐惧。” “纪兰夫人不知何时出来了,那紫衫姑娘手中没了剑,便转头向夫人说道:‘兰姐,小妹跟你借把剑。’原来这姑娘和夫人是相识的。夫人随手递了把剑给她,说道:‘这把废铁你就将就着使吧!’那紫衫姑娘听了眉一挑,伸手接过了便拔剑出鞘,赞声:‘好剑! 分卷阅读38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接着斜睨了夫人一眼,说道:‘只有你会把珍物当作废铁。’夫人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便自顾自地回房了。看来夫人和这姑娘虽是相熟,却不是什么好朋友。” 方莲生听到这儿,身子一颤,眼中骤闪光亮,好像见到什么珍奇事物一般。 “这姑娘长剑人手,精神更加抖擞,弟子见她手中剑光闪烁,脸上英气勃勃;持剑横胸往大厅中央这么一站,真如战神一般威风凛凛。紫衫姑娘换了柄剑,出手更加凌厉,枭帮高手到了她手底下,便如斩瓜切菜一般。只听见大厅中惨叫声不绝,枭帮三十多来人,不到一个时辰便让她杀得干干净净。弟子见到满厅的尸体,脚也吓得软了。” “紫衫姑娘长剑回鞘,询问弟子:‘你刚才有派人去求援吗?’弟子战战兢兢地答道:‘是的,堂主应该马上就会到了。’弟子见这姑娘剑法厉害得吓人,又不知她是何来历,如果她不安好心,先救人再杀人,那这全分堂的人不消半个时辰便让她杀得干净,弟子如此回答她,是让她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紫衫姑娘听了弟子的答话,便淡淡说道:‘既然他即刻便到,我也该走了,省得见了面尴尬。’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堂主,这姑娘和你相熟吗?” 方莲生闻言苦笑,没有答话,心中犹自想着门徒转述的那句话:“只有你会把珍物当作废铁。”此时他心中文甜又苦,说不出来的情滋味。 这句话显然是一语双关,嘲讽纪兰不识宝剑,也不懂得珍惜丈夫。 他转念想到:“她”会这么凑巧地路过湘江分堂?她一直以为他恨她,又明知湘江是他驻守,应该是避之惟恐不及,为何恰巧经过,难道她……她……早就在湘江附近徘徊,是因为心中仍然念念不忘于他吗? 一想至此,他手心一阵潮热,心中涌起希望,却又强自压下,心想:不会的!不会的!她答应祖母从此要将我忘了,而我又曾对她说出如此无情的言语…… 他心中一时喜,一时愁,心情反覆,又是期待,又是绝望,一时间恍恍惚惚,脸上神情也变幻不定,期待、温柔、愁思尽展。 突然,眼角瞥见书房中闪着微微火光,他心生警惕,急步赶至,书房中已空无一人。 他赫然发现书柜暗格的抽屉被拉开,显然纪兰一点时间也不浪费,居然在大难刚过后就急着翻箱倒柜,搜寻宝物。 方莲生看见火光中烧着的,正是他小心翼翼收在暗格中——莫愁所写的信。 但见火焰正吞噬着那一张张写着“平安”的墨迹,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数十张信笺如雪片般的飞舞,有高兴的莫愁,有畅快的莫愁,有受伤的莫愁…… 他赶忙衣袖一挥,灭了火,手忙脚乱地从那依旧烫热的红烬中抢救残余的信笺,手指烫伤却不觉疼痛。 还好他发现得早,大部分的信笺仍旧完好,只被烧了几张。望着那救不回的灰烬,他心中蓦地一阵疼痛,仿佛这火烧的不是纸,而是他的心。 这一瞬间,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情;明白自己为何按时上绿茵楼;明白自己为何一直珍藏着她的信笺和那一束头发;明白为何得知她在湘江附近徘徊时患得患失的心情;为何每当想起她时,心中又是痛苦,又是甜蜜,而最多的却是烧灼的思念。 “莫愁,你现在身在何处,平安吗?”他低声自言,语气中是深刻人心的思念。 莫愁皱眉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一男一女。 “咱们夫妻半途遇上盗贼,身上的银子都被抢了,呜……”那妇人哽咽着,突然一把扭住丈夫,埋怨道:“都是你,手无缚鸡之力,遇上两个小贼就将全部家当乖乖奉上,一点反抗也没有,瞧人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好身手,我当初怎么会倒楣嫁给你这个穷酸书生呢?” 莫愁忍不住说道:“一味埋怨于事无补。” 她从怀中掏出钱袋,手一掂,荷包轻飘飘的没几两银子,说道:“本姑娘阮囊羞涩,帮不上什么忙,这里有几两银子,你们就当作回家的路费吧。” 那书生模样的丈夫伸手接过钱袋,满脸感激的神色,说道:“雪中送炭,远胜于锦上添花,姑娘这几两银子的恩惠,在下永志于心。” 两人向她道谢后就离开了。她隐约还可听见那妇人埋怨丈夫:“感谢就感谢,还狂文,人家姑娘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哪需要你这穷酸私塾夫子永志在心啊……” 莫愁听着摇头苦笑,又是一个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妻子。瞧那丈夫言语斯文,态度老实诚恳,想来是个正经的教书先生,跟着他,虽然穷了点,只要夫妻两人同心协力,又何尝不能幸福快乐地度日呢? 分卷阅读39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不像自己,早就已经舍弃了平凡幸福的生活——就在她挥剑断发,选择剑侠一途的时候。 一年前,她失去了挚爱,失去了自己,生命中就只剩下剑。望着那丈夫著书生衣衫的背影,她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头巾,凝视了半晌,神色又是深爱又是凄凉。 这白巾是她离开断情山后才发现的,夹在衣衫里层,想来是和方莲生在山上那夜,衣衫尽褪时,阴错阳差地和她的衣裙混在一起,没有被挑出来。 她在跟随漠北神剑夫妇习剑时,有几次想将它丢掉,却始终下不了手,一方面恨自己对师父言而无信,另一方面却又珍惜这身上唯一带有他气息的事物,就这么犹豫迟疑地,这方白巾于一年后仍安然地藏在她怀里。 此时她望着这方白巾,平时肃杀的眼神渐渐温柔了,神思远驰,想像自己若能和方莲生结为夫妻,可能会和那对夫妇过着差不多的生活。方莲生温和又有耐心,当私塾先生是极好的,而她可以日日伴着他,偶尔指点学童武艺,不用再四处漂泊,风霜江湖。 一手紧握着白巾,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心中只有更多的凄凉和疼痛。 她还在痴望什么呢?他和纪兰成婚已经年余,想必是夫妻恩爱,鹅蝶情深,也许连孩子都有了,她还在奢想什么呢? 昨日在湘江分堂见到纪兰,她虽然神色不悦,容颜却是美丽如昔,想来,即使纪兰仍是看不起丈夫,方莲生却是相当疼爱妻子。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丈夫。 温柔——这正是她腥风血雨的江湖生活中最不敢期待的。 小时候她一心想成为女侠,行陕仗义。铲奸除恶,如今愿望成真,“秋莫愁”三字响遍江南,令宵小闻名丧胆,但独身天涯的日子,并不如想像中快意潇洒。 江湖险恶四字并非虚妄,有多少时候,她侥幸躲过伏击暗算,有多少日子,她的身上滴血带伤。孤独时,对月独酌;寂寞时,只影舞剑,最难熬的是突如其来的相思。每当她忆起在沧山上的快乐时光,忆起方莲生的温柔,往往彻夜难眠,独对孤枕。 最轻松的法子就是彻底地忘了他,莫愁告诉过自己不下百次:忘了他!忘了他! 可笑的是,从小便理智果决的她,到现在仍是恋恋不忘别人的丈夫;拔剑从不犹豫的秋莫愁,却拖泥带水地在湘江分堂附近徘徊数日,不知该不该进入。 去见他一面,看到他一家和乐的模样,就此死心吧! 去见他一面,即使只是在旁偷窥也好,她好想再见一次那温柔俊雅的容颜…… 她在湘江分堂左近徘徊己有许多天了,偶尔会看见纪兰带着婢女上街买花饰,却从未看到方莲生。后来出手救了分堂的兄弟和女眷,得知方莲生马上赶回,却又掉头就走。 她愈来愈搞不清自己的心意,究竟是想见他,还是害怕见他? 害怕见到他是因为见了以后发觉他仍然恨她,还是见了以后思念更加不能遏止? 为什么成人后的她心思会变得如此复杂奇怪?为什么她再也无法回到以前那个心中只有武艺。无忧无虑的莫愁? 绿茵楼。 他淡淡地说道:“你找我何事?” 做了一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他时刻小心防范她从他父母口中套出珍宝下落,自己珍视事物也随身带着,惟恐她毁了去以泄愤。 一年下来,他待在天易门总堂还比在自己湘江分堂中安心,而以往对她十多年的痴恋,也已消失的一点不剩。 轻移纤足,容貌清丽如昔的纪兰娇笑道:“莲表哥,咱们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你说是吗?” 他冷冷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就直说吧。”一直在等她摊牌的这一天。 “莲表哥,我已经从姨父口中得知,世外书海的传家宝确实在你手上,你又何必对自己的妻子苦苦隐瞒呢?” 他讽道:“你既是我的妻子,也就不会把传家宝看得比自己的丈夫重要,不是吗?” 纪兰忽然笑道:“莲表哥,你难道没有觉得手脚酸软,使不出力吗?” 他闻言脸上微微一变,随即恢复镇定之色,沉声说道:“想不到你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看来今日对世外书海的传家宝是势在必得了。” 纪兰笑道:“想不到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 话说到一半,突然听见门外把风的声音:“绿 分卷阅读40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茵楼今日让纪兰夫人给包下了,你不能进去……”说到一半便无声无息,好像是让人点了穴道。 纪兰心下警觉,来人若是八杰之任何人,那可坏了她的大事。 只听见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房门口停了一下子,她手握着匕首,准备必要时以自己的丈夫做为人质。 房门终于呀地一声被推开,踏进一只穿着紫缎面鞋的女子足踝。 纪兰一见来人,不禁皱眉,方莲生却是眼中绽放着光彩,因为,他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来人紫衣衫裙,柳眉大眼,神态英爽,身背一柄主剑,正是一年未见的秋莫愁。 莫愁踏进房来,两这目光如冷电般的在房里扫了一圈,在见到那往日所熟悉的儒衣出尘身影时微滞了一下,随即转开。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桌边,背对着他们两人坐下,拿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纪兰语意不善地笑道:“莫愁妹子好兴致,闯入咱们夫妇的喝茶雅座。”逐客令很明显了。 她冷哼一声,说:“你们夫妇的家务事,我没兴趣知道。只是就这般强霸地将绿茵楼包了下来,阻碍人喝酒的兴头,相信玄武堂主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绿茵楼乃玄武堂下所属,纪兰拿钱财疏通了一名管事才将其包下,准备好好对付方莲生,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的确是没立场将她赶走了。 纪兰笑道:“那莫愁妹子就尽管喝酒,别插手咱们夫妇的事。” 日前亲眼看见她斩杀枭帮三十余名高手,心中对她的剑法大为忌惮,故以言语令她不得出手干预。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对你们夫妇的事没兴趣。”她又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其实她见向来生意兴隆的绿茵楼今日却门窗紧闭,觉得奇怪,而守门之人是个生面孔,言语吞吐,眼光闪烁,心下起疑,便强行进入看纪兰要什么花样。而方莲生也在座,却是她始料未及了,现在就算要避开他,也已经来不及了。 纪兰回头对方莲生说道:“你听到了吧;莫愁妹子对咱们夫妻的事‘没兴趣’。”她特意强调,就是暗示他,就算想向莫愁求救也没用。 方莲生闻言不禁脸露苦笑。 纪兰接着柔声说道:“莲表哥,看在我和你做了一年夫妻的分上,你就但白向我说出宝藏的下落吧!” 他苦笑道:“想来是你父女误解了,世外书海以儒风传家,又哪来什么金银财宝了?” 妃兰那一张清丽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说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在和我装蒜?你中了软骨散之毒,三天不能动武,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说着偷眼望向秋莫愁,见她神色毫无异状,显然真准备袖手旁观,使她更加放心,肆无忌惮。 方莲生叹了口气,道:“我和你做了一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你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为兄劝你在未犯下大错之前,及早收手,嫁个好人家幸福过一生,” 莫愁在听到他说出“我和你做了一年有名无实的夫妻,你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时,斟酒的手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喝。 纪兰脸现阴霆,说:“你以为我花费一年的光阴耐着性子守在你这腐儒的身边是为了什么?叫我收手?我怎能甘心呢?”声音因激动而显得尖刻。 方莲生淡淡地道:“那你要如何?” 一年下来,他总算见识到欲望会如何的使一个人心性大变。以往的纪兰,虽然娇贯任性,高傲虚荣,曾为维护自己的颜面而说谎诬陷莫愁,但却从未存心害人,然而,今日的纪兰……他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要如何?”纪兰冷笑一声:“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是不会招了。”手中匕首“扑”地一声刺人他的肩头,瞬间鲜血染红了白衫。 莫愁没有回头,依旧是背着他们两人自顾自地喝酒,似乎对方莲生受伤毫不在意,但眼中露出如刀刃般的精光,一闪即隐,又回复到冷淡若无其事的神色继续喝着酒。 方莲生肩头血迹斑斑,却仍沉静镇定,脸上丝毫无痛楚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指的是自祖父手中传下来的事物,我在婚礼当天便交给了你,做为定情之物,是你将之弃若敝展,随意给人,辜负了我当初的一片真心。” 纪兰闻言脸色大变:“你是说……”眼光膘到了莫愁背上的古剑:“那柄剑?”她再也笑不出来了,要从秋莫愁手中夺剑,比直接杀了方莲生要难得多了。 莫愁闻言诧异地一挑眉,想不到自己竟阴错阳差地卷入这场夺宝纷争。 分卷阅读41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你是想要她出手救援,才故意如此说!” 方莲生沉静地道:“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看我说过谎?” 纪兰默然了。这是实话,他秉持世外书海的品德操守,向来不妄言。这下子可麻烦了,剑在秋莫愁手上,她又将这一席话全听了去,哪里会甘心将宝物拱手送出? 她心念一转,朝向寞愁娇笑道:“莫愁妹子,你侠名在外,想来不会吞没我家传事物,能否将剑交予我呢?” 莫愁缓缓站起身来面对她,一双眼湛湛有神,嘲讽地说道:“第一,这东西原就不属于你。第二,我若想独吞,你又能拿我如何?” 纪兰闻言脸色倏地变白,气得发抖,方莲生则嘴角绽出一抹微笑。 “我是打不过你,不过你忍心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心上人成为刀下亡魂吗?”纪兰匕首指着方莲生的胸膛说道。 “想不到你为了财宝、连丈夫也杀。”莫愁眼中浮现鄙夷之色:“拿去吧,我才不将金银财宝放在眼里。”说完便抽起背上古剑,一扬手将它往纪兰抛去,同时袭进一手托住方莲生的手肘,一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道:“快走!” 谁知纪兰大笑:“你们俩谁也走不了,下去做一对同命鸳鸯吧!”她伸手一扳桌底下机关,哗啦哗啦两声,方莲生和莫愁两人足下一空,身子迅速往下跌落。 突然,方莲生一纵身,手臂暴长,硬生生地将纪兰手中的古剑夹手夺去,身子马上又因重力而堕落黑暗中。 莫愁听见她一声惊呼:“你没中毒……”声音含着极深的愤怒。 心中正自惊异,突然眼前一黑,似乎后脑让人重重一击,便昏了过去。 当她醒过来时,首先见到的是满天星斗和方莲生晶亮温柔的双眸。 “你终于醒了,有无不适之处?”他温柔的探问一如以往,使她仿佛又回到沧山习艺之时,冷寂许久的心冒出了些微火花。 随着身下的晃动,她发现自己和方莲生两人身在小船上,四周都是黑茫茫的海水,夜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看不见陆地。 她摸了摸后脑勺,还微感疼痛,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又会和你在这条船上漂流?” 他黑眸沉静,不带一丝火气他说道:“想不到纪兰父女为了夺宝,大费周章地叫人在绿茵楼底下挖了一条水道,直通海口,还差人在机关底下等着,人一落下便乱棒打死,让尸身随海漂流,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不到我居然也著了道,挨了一记闷棍。你又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方莲生悠闲地说道:“我功力未失,自然可以解决欲施暗算之人,不过还是慢了一步,让你挨了一棍。”说着眼中露出疼惜之色。 “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她不自然地别开脸; “我已经过了让人呵护的年纪了。” “哦。”他露出玩味的神色:“那么是到了杀人的年纪吗?” 她脸一沉:“你此话何意?” 他好整以暇地说道:“别告诉我湘江分堂那三十具罪有应得的尸体不是你的杰作。” 莫愁凝视了他半晌,说道:“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 他亦凝望着她,轻声说道:“你以前也不会有冷漠肃杀的眼神。” 她转头望着海水,冷淡地说道:“这是成为一名剑容的必然结果。” 方莲生叹道:“这一年,我们两人都变了很多。” 她拉下了脸:“没错,以前的你不会假装中毒。既然你当时武功未失,以你的功力,可以轻松制住纪兰,为何白白挨了她一刀?”她语气中有着责难之意。 方莲生语带深意地说道:“我想知道当初说要让我一生幸福快乐的人,会不会真的见死不救!”黑眸定定凝视着她,眼中闪着她未曾见过的热切魅光。 莫愁不自然地别开脸,声音干涩地说道:“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对我来说,仿如昨日。”他柔声说道:“莫愁,你心中还有我吗?”温柔似水的黑眸隐约闪着期待。 她回答得断然:“我心中只有剑。” “只有剑的人生,充满杀戮和死亡,不适合你。” 她淡淡地说道:“我已深尝个中滋味,而且习惯了,只要习惯便是适合。” “难道你心中已毫无昔日的情感 分卷阅读42 莫愁 作者:秋翰林 ?”方莲生留意她脸上的神色。 “我说过,那已是过去的事。过去的心情,秋莫愁只活在现在。”她表情僵硬地说道。 “过去的一切不会消逝,它已侵入你我的骨髓,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她湛然的双眸望着天边,说道:“爱恋痴缠,如梦幻泡影,沉涸其中,徒自伤心,我已经尝过一次行尸走肉的伤痛,不想重蹈覆辙。” “两情相悦,互相扶持,坚可破金,难道你不再相信?” 她直到此时才转头正视他,嘲讽地说道:“妻子谋害夺宝,你还相信世界上有无悔付出的真情?” 方莲生低声说道:“如果是你,也许……” 如果是莫愁,他们之间会有付出无悔的真情。 虽然再相逢时,她的神色冷漠且刻意疏远,但是,当她毫不犹豫地弃宝剑救他时,他心中明白——她从来没有变过。 这一次,他要主动挽回她的心。 方莲生俊雅的面容浮现了微笑,那是令她感到陌生的、属于男子的自信。她不安地转移了话题:“不要跟我谈情字,现下我们该想的,是如何从这茫茫大海中脱身。还有,那挂着黑帆迎面驶来的又是什么船只?” 第九章 海盗船。 “男的丢到海里喂鱼,娘儿们抓起来让兄弟们乐乐。” 莫愁眉一敛,眼中杀气大盛,反手便要拔出背上长剑,大开杀戒。 “且慢。”方莲生低声道,适时握住了她的右手。她一怒欲挣脱,但那修长的手却似铁箍一般,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自她成名以来,还未让人制住不能出剑过,此时脸已胀红。 只见方莲生提气叫道:“是七弟么?”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从海盗船上传出一阵声如洪钟的笑声:“哈!哈!哈!莲生大哥,好久不见了,可想煞小弟了,你们这些小贼,还不他妈的将俺莲生大哥和客人送上船来!” 那些跳上小船的海贼马上陪着笑说道:“小的有限不识泰山,请莲生大人和姑娘多多海涵。” 她冷哼一声,心想,还真是前“霸”后恭。转头向方莲生问道:“你好好一个书生,怎么会和海盗头子相熟?” 方莲生微笑:“待会儿我向你引见七弟,你们性子一般豪爽,会很谈得来的。” 莫愁冷哼道:“我会和一个侮盗头子谈得来?那也真是奇谈了。” 他笑道:“当初你不也和一个书呆子很谈得来吗?而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罗嚏的腐儒?” 莫愁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腐儒么?假装中毒,害本姑娘陪你一同坠落陷饼。漂流海上,还真是有道德的腐儒。” 方莲生闻言仅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喜悦非常。向来直来直往的莫愁,终于抛开冷漠的假面,回来了。 “是哪家的姑娘胆敢对俺莲生大哥如此说话?”迎面走来一个魁梧大汉,上身打着赤膊,正打量着秋莫愁。 莫愁斜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说道:“对他如此说话又怎么样?干你何事?” 那大汉道:“海上就是我的地盘,俺要管也由不得你这小姑娘说不。” 莫愁一听,柳眉一挑:“已经很久没人敢叫我小姑娘了,你这条汉子既敢大言不惭,想来有些本事。” “就算没本事也强过你这小姑娘。” 她冷哼道:“是吗?”反手拔出长剑,刷刷刷地三剑攻他下盘。 那大汉身手也不弱,她这三下连攻竟然取他不下,他拔出腰间弯刀,笑道:“俺好久没动动筋骨啦!”两人便在甲板上斗了起来。 这回方莲生竟然没有阻止她,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和那大汉相斗。 两人斗了约莫三百余招,那大汉哇哇大叫:“这婆娘剑法厉害得很,莲生大哥,小弟不行啦!” 方莲生闻言微笑,白影一闪,便已窜人刀光剑网中,左挡右格,立即化消了两人的攻势。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她持剑的手腕竟然瞬间让他拿住,心下不禁暗暗吃惊。 只见他笑道:“莫愁,来见过八杰之一 分卷阅读43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的秦七。七弟,这位是秋莫愁姑娘。” 她回剑人鞘,冷冷地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在海上掠夺的海贼也是八杰之一吧!” 他笑道:“七弟劫富济贫,明着是海贼,暗里是侠客。” 她冷哼一声,说;“那还装得真像,什么‘男的丢到海里喂鱼,娘儿们抓起来让兄弟们乐乐。’让姑娘忍不住就想拔剑将整船人杀得干干净净。” 秦七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强悍的姑娘,难怪只有莲生大哥制得住你?” 她哼了一声:“他制得住我吗?没比过还不知道谁强。” 秦七笑道:“莲生大哥,你去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货色?” 方莲生微笑不语。 莫愁腰一插,不服气地说道:“什么货色不货色,对女子说话放尊重点儿!小心我一剑将你舌头割下来。” 只见秦七笑嘻嘻地说道:“俺才不怕哩!莲生大哥身上也有剑,他武功如此高,剑法一定也厉害非常。” 莫愁闻言一怔。她从未见过他用剑,虽然这几天都看他身上配着一柄古剑,却好像带在身上装饰用的,至今仍未出鞘。 她心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头望着他那温柔如以往的黑眸,深如潭水,多了几分以往不曾见的魅力。 方莲生见到她深思的目光,黑眸含笑,伸手一搂她纤腰,柔声说道:“你也折腾了一天,进船舱里休息吧。” 抬头凝望着他,她沉声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方莲生微笑,黑瞳漾着如水流光,声音有着磁性,温柔略带慵懒地说:“你说呢?”鼻息喷在她的颈间。 此时两人已进了船舱,方莲生手仍搂着她的腰不放,脚下一个移位,便让她的背靠着墙,将她的身子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形成暧昧的姿态。 他俯下头。“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吗?”双唇有意无意的刷过她的鼻尖。 “你……你……”莫愁一颗心怦怦的跳,浑身发热,口子舌燥,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一只手腕却让他紧紧地固定在墙上。 只觉得他的手掌温热有力,英挺的身躯占有性地围着她,温热的鼻息喷起她颈边的发丝。 “你……你……”适才对他说话毫不客气,现下却是“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颊艳红,不敢正视眼前的男子。 方莲生俯首亲吻着她的唇,她登时全身瘫软,像灌了醋似的,不支倒在他怀里。 他的吻如急雨般落在她唇上、颈上,火热激情,仿佛要宣泄这一年多来的刻骨相思,她则是迷乱的仰着头,仿如失了呼吸。 唇不离她的颈项,他一手扶住她腰,往前踏一步,便将她紧抵着墙,结实的身躯密合着她的。 另一手在她纤长的身躯游移着,感觉到她单薄紫衫下急跳的心,和婀娜有致的曲线,感觉她遍体火热,娇软无力,他不禁觉得小腹一阵窜动,渐渐难以克制…… 只见她软软的伏在他怀中,双颊嫣红,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凝视着他的黑眸,轻喘着说道:“你……你为何如此对我?” 方莲生强自按下心中火热,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 她双眸迷蒙,迷惑地问道:“明白什么?” 见她如此慵懒娇态,他忍不住俯头轻啄一下她的唇,笑道:“你适才听见别的男子言语无礼,便拔剑要杀,却任由我对你如此妄为,这其中的道理再明白也不过了。” 莫愁侧着头想了一会儿仰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眸,正经地说道:“我在断情山上强逼于你,一直愧疚在心,所以今日就由着你了。” 他闻言,黑眸闪动着笑意,说道:“你还是这般直来直往。这其中的道理,再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说完便轻轻放开她,往甲板上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莫愁。 “他果然是变了不少,多了些男子的强索和深沉,难道和纪兰的婚姻给他如此大的打击?” 莫愁自言自语,忽又想起适才他的热吻,她不禁双颊火热,红晕满面。平日英姿飒飒的剑侠,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过是名娇羞少女。 方莲生走到甲板上,看到奏七大刺刺地倚着船舷,神情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便知适才和莫愁一时的情不自禁,让这大汉知觉了。 秦七大掌拍拍他的肩头,笑道:“莲生老哥,想不到 分卷阅读44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你这温吞儒生也有霸道的时候,不过,霸得好!霸得妙!” 他闻言不禁苦笑。这小子以为他霸王硬上弓吗 “俺素来佩服莲生大哥武功高,修养好,美中不足的就是男子气概差了些,不赌博。不喝酒,都三十了还没开过荤,今日居然连那么悍的婆娘都驯得服服贴贴的,真是让小弟自叹不如。” 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什么驯得服服贴贴。自叹不如,你当本姑娘是畜生。是野兽吗?” 秦七转头,看见秋莫愁手按长剑,脸现阴霾地站在他身后,连忙说道:“小嫂子别生气,小弟……小弟只是打个比喻,不是当真的。”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边跑边咋舌道:“小嫂子年纪轻轻,剑法却他妈的厉害,老子不溜等着找死吗?” 方莲生走过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七弟性情直爽,你千万不要见怪。” 莫愁哼了一声,道:“海盗就是海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难道不赌博、不喝酒、不嫖妓的端正君子就不是男子汉了吗?书呆也比他这胡天胡地的海盗强。” 他笑道:“是吗?”伸手将她揽人怀中,闻着她清香的发丝。 莫愁胀红了脸,忿忿地说道:“本姑娘收回前言,书呆也有不规矩的时候。” 他不禁愉悦而笑,笑完便静静地凝视着她的容颜,柔声说道:“只对你如此。” 他黑眸中的深情让莫愁晕眩了。 曾经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听到如此浓情蜜意的话语。 方莲生搂着她在甲板上坐下。 莫愁头靠着他结实的肩头,鼻端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她心中热熨熨的,有说不出的舒服,似乎很久以前便渴望这般温柔的热意。 她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和黑茫茫的侮面,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莲哥,你知道吗?” 他温和地“嗯”了一声。 她续道:“以前我为了采药四处漂泊的时候,常常像现在这样坐在船头,抱着膝望着满天星星想事情。” “想些什么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莫愁想了一会儿,说道:“想无念姐、想爹爹,不过最多的时候,还是想着你。” 他闻言心中一阵感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温和地说道:“为什么心中总想着我?” 莫愁眼睛望着天上星辰,努力回想当时的心情,缓缓说道:“隔了这么多年,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一心一意要采齐药草,让纪兰身子好起来,再看到你的笑容。那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看到你笑,看到你快乐。” 方莲生柔声说道:“我知道。”他仍然记得那个小小的莫愁认真的表情。 “你曾经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让我永远开心快乐。” 莫愁叹道:“可惜我终究是言而无信,先是打伤了你的未婚妻,后来又在你成亲之前做下那等情事,你曾经恨过我吗?”回过头来,她明亮的眼眸凝视着他。 黑眸温柔的圈锁住她诚挚的脸,他缓缓说道:“当时我确实恨你,恨你让我对妻子有愧,恨你让我心中迷惑,但是心中却又牵挂着,你一走,我马上开始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神不守舍地乱走,若被仇家撞上了就不堪设想,所以就……” 他突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好你不但没有颓丧消沉,还学了一手惊世骇俗的厉害剑法,总算是让我放心了。” 莫愁望着他,说道:“你有事瞒着我不说,对不对?” 他黑眸闪烁,笑问:“是吗?” 她不满地板起脸:“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你语气虽然平和,眼神却有一抹异样,显然是有什么事隐藏了不说,还是从实招来吧!” 方莲生似笑非笑:“如果不招来会怎么样?” 她故作严肃状,冷笑两声:“哼哼,小心本姑娘大刑伺候,一剑在你胸口刺穿个大窟窿。”说完以手指做剑,开玩笑的戳在他的胸膛上。突然觉得戳中什么事物,她好奇心起,便伸手进他的怀里东掏西摸。 方莲生俊容微红,说道:“别找了,让人瞧见了不好。” 莫愁说道:“都让那死海盗说得如此不堪了,还要顾忌什么呢?”说着已经从他怀中掏出两件用白巾包裹得好好的事物。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方莲生俊雅的面容浮上一抹尴尬的神情。 她见 分卷阅读45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状更加好奇,说道:“既然你不吭声,那我就不客气地揭开来看看喽!”说着揭开白巾,发现包着一束头发和一叠信条。 看到那叠信条,她颇感惊讶,每张纸上都只有寥寥数字,但那上头的字迹她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那就是她自己写的! “这……这……”莫愁惊讶之余,说话也有些结巴了:“过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带在身边?” 她不可置信地瞧瞧手中的信条,又瞧瞧他。 方莲生不自然地别开脸,俊雅的面容上有着尴尬的神情。 莫愁见了那叠保存得好好的信条,往事如潮水般涌人心中。 当年她不管在船上、在车上,受伤还是生病,只要到了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一定会按时提笔写给他“平安”二字,为的就是不让他挂念担心。 想到在她归来时他愠怒的表情说:“你说,我看了这‘平安’二字,会放得下心吗?” “你武功精进,却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往事历历在目,他温柔的声音,担心的神情,温雅的微笑,愠怒的表情全浮现在她眼前,她眼中浮起一阵热雾。 原来,眼前这名男子,对她的关心从未间断过,不管她是缠在身边习武的小莫愁,还是独身江湖、铲好除恶的侠女秋莫愁,即使她曾自私的强逼于他,他仍一如以往默默地关心着她,无时不牵挂着她的安危。 即使多年之后,两人再见面时,他没有说出一句想念的话语,莫愁却从这包得小心翼翼的手巾中,看出了他深刻的想念和牵挂。 他们之间还需要区分什么兄妹之情。朋友之情,或是男女之情吗?这名男子一直将她放在心中,珍视着她对他付出的情感,这不是只有慈爱能做到的——这是深情,是刻骨铭心的深情。 她拿起那束头发,望着他喃喃说道:“难道……这也是……” 方莲生点点头。 莫愁奇道:“可是当初我挥剑断发的时候,只有师父和师丈在场啊!你……你怎么会得到这束头发?难道师父一时多事将这束头发送到你手上?可是她并不认得你啊?”她一脸迷惘:“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莲生缓缓说道:“他们不但认得我,而且从我出生的时候就认得了。” 她惊讶地说道:“这……难道师父是世外书海的前辈?” “漠北神剑其实是我祖母,也就是世外书海的女主人。” 莫愁闻言眉一挑,说道:“就算如此,也没那么巧法,就在你成亲当晚和我在河堤上巧遇。” 她心中早知师父一定是武林中曾经赫赫有名的高手。 “是我拜托祖母找到你,并且收你为徒。” “为……为什么?”两位前辈在和她相处的三个月中,从未露出一点口风。 “因为我很担心你从此消沉颓废,一蹶不振。当时我看到你一个人在河边喝得醉醺醺的,我……我心中着实恨自己让你痛苦至此。” 方莲生眼中露出痛惜的神色。时至今日,他想起当时她凄凉的笑声,仍觉心中隐隐作痛。 抬眼凝视着他,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傻莲哥,这是我咎由自取,干你何事?” 方莲生叹了口气,这:“我只是没法看着你痛苦。” 她晶亮的眼眸望着他,轻声说道:“原来我们都绕了好远一段路。” 方莲生大袖一张,将她娇躯整个包住,轻声说道:“当初我不是不知你的心意,只是,对表妹放了十多年的感情,是无法说割舍就割舍的。” “我知道,如果你是那么容易就移情别恋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在他怀里偎得温暖舒适,渐渐有了睡意。 “想困了吗?要不要回舱房去。”方莲生低柔地问道。 她伸手一揉眼睛,笑道:“差点儿就像小时候一样在你房里睡着了。咱们继续聊吧,难得有这么好的兴致,睡去了多可惜。” 方莲生闻言芜尔。“你以前也是这样,高兴起来就不肯去睡,然后在我房里不知不觉地睡去,最后总是我抱你回房。” 她笑道:“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自己练就了梦游的本事,睡着后会自己走回房,只是心中一直觉得奇怪,居然从来也没跌倒醒来过,原来是你好心把我搬回房。” 两人想起了在沧山的时光,都是言笑晏晏。 分卷阅读46 莫愁 作者:秋翰林 莫愁突然问道:“莲哥,你和纪兰怎么做夫妻做成那样,一下是有名无实,一下又要谋害亲夫?” 她向来心胸光明,虽然长久以来暗恋方莲生,却从无私下打探他们夫妻隐私、借以离问破坏等等的阴谋心计。 方莲生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在成亲的第一天便窥破了她的计谋,虽然伤心,但总想给她机会,希望她放弃野心,和我做一对真心的夫妻。谁料一年过去了,她仍是不放弃谋夺财宝,甚至居心更加险恶,起了谋害之心,唉……也怪不得我和她夫妻缘分已尽。其实说来,我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做过一天夫妻,这一年来,她图谋我,我防着她,说是敌人还恰当些。” 莫愁叹道:“想不到纪兰为了宝藏,心性变得如此恶劣。虽然我原本就不喜欢她,还是觉得人心险恶,真是可怕。” 方莲生道:“我也是因为如此,从此多了几分防人之心,时间一久,对她的爱意也逐渐消失无踪。” 莫愁点头说道:“倒也不是你薄情,而是她欺负得你太过,糟蹋你的一片真心,难怪令人心灰意冷了。” 她抬眼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轻声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出身翰林府,家境富裕,才觉得多一点钱财和少一点钱财没什么差别,甘愿过着一把长剑、阮囊羞涩、到处云游的日子。纪兰是娇贵的千金,想要的胭脂、华服可能多了些。” 方莲生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道:“你也是千金大小姐啊,而且还是官居一品翰林的千金,怎么就不想要胭脂水粉、华服美食了?” 她皱眉说道:“老天,别跟我提这些,咱们家的二娘最讲究这一套,我好不容易从那个成天打扮薰香的翰林府逃了出来,耳朵可不想再受罪了。” 他微笑:“看来你完全不同于一般闺阁千金。” 莫愁说道:“岂只是不同,简直是异样。你都不晓得爹拿我和无念姐有多头痛,成天想把我们姐妹俩嫁出去,幸好无念姐两年前嫁给了李家师兄,否则爹可要积郁成疾了。” 她说到此,重重地“唉”了一声:“说到这件事我就生气,当时我在山上养伤,云遥山师父说什么也不放我下山,而爹又怕无念姐后悔,赶着将她嫁出去,我可是无念姐最亲的妹妹,居然没看到她当新嫁娘的模样,真是令人扼腕。” 方莲生说道:“无念姑娘去年产下一女,你知道吗?” 她跳了起来,揽着他的颈项叫道:“真的吗?”喜形于色。 他微笑着点头。“你当阿姨了。”伸出手臂爱宠地环住她的腰。 她兴奋地问道:“小娃娃像谁呢?” “像无念姑娘多些。” “那一定是个清秀的女娃JL,真想回去瞧瞧。”她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莲哥,不如我们叫秦七驶回江南去好吗?” 他笑道:“傻丫头,我们此刻已经离江南海口不知几百里,逆风驶回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何况,七弟身上有任务要办,也不能因为我们两人就折回去。” “那他的船要驶去哪里呢?” 他的黑眸闪着深沉的光彩,说道:“东莞之国,西陵之都。” 她愣道:“什么?” 他解释道:“东莞和西陵是两个国家的名字,位于同一片大陆上,两国国力皆旺,却因为民风的不同而长年交战,七弟此时便是奉命去东莞国做一批买卖。” 他突然转开话题。“莫愁,你试着将那剑柄旋开。” 莫愁望了一眼身旁的古剑,摇首说道:“这柄古剑内藏有你家传之秘,我这个外人不便动手。” 方莲生温雅一笑。“既然落到你的手上,就表示这柄剑和你有缘。况且,”他温柔地凝望着她:“你我之间还需分彼此吗?” 她闻言心中甜蜜,当下依言旋开了剑柄,见里头放了一张古旧的纸卷。 她倚在他怀中将纸卷展开,见上头点线纵横,是一张地图,便笑道:“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难道真是张藏宝图吗?” 方莲生微笑,旋开雄剑的剑柄,里头赫然也是一张纸卷。他将之展开,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莫愁见状笑道:“这是什么?寻宝路途解说吗?” 他缓缓道:“分家的人可能是无意间见到这张图,便以为是藏宝图,以讹传讹,才让纪兰父女为此不惜杀人。其实他们若看过这篇文字,就知道世外书海的传家宝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了。” 莫愁奇道:“那到底是什么?这张图文是干 分卷阅读47 莫愁 作者:秋翰林 什么用的?” 方莲生笑着轻敲她的头。“你就是不肯耐心去看长篇文字。好罢,我就将这篇文字的内容说与你听。” 她倚在他怀里,躺了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 方莲生一手拿着纸卷,一手轻抚她的秀发,缓缓说道:“其实,我祖父这一脉并非中土人士,而是海外移民,这文字是叙述我们的族系,源起于东莞和西陵两国交界处,为了逃避战乱才渡海来到中土,我们本来是姓风的。” 莫愁奇道:“那你怎么会姓方?” “在我们的家乡话中,‘风’的发音像中土话的‘方’。” 莫愁听了说:“那你原该叫风莲生喽!嗯,听起来好像比较神气一点。” 他笑道:“不管是方莲生还是风莲生,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据家谱记载,我的祖先是位极不平凡的人物,对东莞和西陵两国举足轻重,世外书海的内功心法就是由他传下来的。当我观阅家谱时,便对这位祖先心生向往之意,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我的妻子前去祖先故居追怀先人英风。”说完凝视着她,眼眸中满是浓情。 莫愁知他言下之意,是已将自己当作他的终生伴侣,她不禁双颊飞红,清了清喉咙说道:“那这张图就是祖先的故居了?” 她说得太快,竟然将“你”字漏掉,听起来就像是“我们的”祖先的故居,方莲生听了不禁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不错,这张图就是祖先故居所在之地。” 莫愁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纪兰还真是枉费了这么多心机,结果她朝思暮想的藏宝图,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藏宝图,不过是一张回家的道路图。你也真坏心眼,明明知道,还不跟她说个明白,也就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了。” 方莲生伸手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也唯有不说破,才能看着她露出本性,看出她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笑道:“那你一古脑地将这传家宝的秘密告诉我,不怕我抛弃了你这个家世一清二白的穷书生?” 方莲生轻声说道:“你对我如何,我心中早已知晓。” 心中响起数年前断情老人和他的对话——“你难道看不出这小姑娘对你情根深种?以命相搏,不是兄妹之情做得出来的。” “我只有来生再报了。” “她能等得到来生么?” 他突然紧紧地抱住莫愁,长吁一口气,说道:“幸好,我没有真的等到来生才和你相聚相守。” 莫愁接口道:“说起来,还真该感谢纪兰,若不是她存心谋害你我,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他们两人自从在船上互诉衷情后,航程上赏鸟 观涛,谈天论地,紫衫伴着白衣,两心随绻,就连茫茫大海中卷起的白浪,也尽是醉人之意。 莫愁诗书读得不多,故两人谈论的多半是武艺,时常在甲板上比手画脚,今在一旁观看的秦七心痒难熬,不住地插话。 船一靠岸,方莲生便向秦七话别,和莫愁两人按图索骇,找寻祖先故居。 两人在东芜国境内按图走了数日,穿越山岭密洞,终于来到了一处鸟鸣花郁,峰峦争翠的世外桃源。 “莲哥,你的祖先还真会享福,在这么美的地方隐居。”莫愁挽着他的手臂笑道。 “你若到过世外书海,才知道我们家族都很懂得过清幽的生活。”他含笑说道。突然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有人在打斗!”莫愁心生警觉,抄起长剑便往打斗声处而去。 只见数十名刀剑容围攻一名少年,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莫愁一见,怒由心生,喝道:“以众击寡,以长欺幼,这是东莞剑客的作风吗?” 为首的剑客冷笑道:“东莞剑客尊贵无比,外地人少管闲事,待我们杀了这杂种,再来找你较量。” 她听了柳眉高挑,手中长剑疾刺,只见青光连闪。当当啊啊连声不绝,瞬间十名剑客都被缴了械,个个睁大了眼睛,对秋莫愁这一手神技感到惊异。 她笑道:“原来尊贵的东莞剑客武功不怎么样嘛!” 众剑客狠狼地瞪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你的剑法相当不错,犀利快绝,是哪一家的传人?”那少年抱胸而立,一双湛湛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她。 莫愁见他不过十五。六岁 分卷阅读48 莫愁 作者:秋翰林 年纪,剑眉人鬓,容貌英伟,小小年纪便有一股若无旁人的威严气势,不禁心下揣测:难道我救了什么大人物吗?可是刚才那些人怎么又骂他杂种? 那少年开口:“如果你不出手,这些人不消片刻便要尽数死在我的手下。”神情甚是据傲。 她忍不住回道:“你小小年纪,这般大的口气……” 她话突然中断,因为她看到那少年在见到徐步而来的方莲生时,眼中暴出精光,她心下正觉不对时,那少年忽地从背后点住了她的穴道,并将手中长剑抵着她的背心。 这一下兔起鹘落,她全没防备,中了暗算,心中叫苦;亏我行走江湖有一段时日了,今日居然栽在这少年手上。 “拔剑吧!”那少年冷冷地说道。 莫愁一愣。她都已经被点住穴道了,怎么拔剑?眼角余光却瞧见那少年是对着方莲生说的。 “你制住了我的妻子,就是要和我比剑?”方莲生沉声问道。 莫愁听见他口中称自己为“妻子”,心中甜蜜,却又暗道;不好,莲哥从未用剑,他内功固然精湛,但剑法会是这少年的对手吗?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和我比剑,你的妻子就命亡当场。”那少年冷酷地道。 莫愁紧张地望着心上人,不知当如何是好。 方莲生沉声说道:“虽然祖有遗训,不得轻易用剑,今日为了莫愁,只得破了誓言!” 他向来温和的神色变得肃然,手中长剑直指天际,正是起剑式。 “很好!只要交手,便知道你是否我要找的人。”那少年手中长剑一抖,嗡嗡而鸣,显然内力非凡。莫愁不禁怪自己看走了眼,这少年武艺高强,哪里需要她出手相助? 两人一交手,两柄长剑激出点点光芒,青光闪烁,剑气纵横,饶秋莫愁以一柄长剑名动江湖,也不禁看得心驰神眩。 方莲生素来温文,使起剑来竟是气势磅磅,英凤飒飒,仿如脱胎换骨一般。心想:还好我没在秦七面前夸下海口,想不到莲哥在剑上的造诣也如此之高,对上他这路剑法,我要取胜,恐怕很难。心中惊讶之余又有几分钦佩。 不出百招,那少年手上长剑已被震飞,钉在树干上,余势未了,犹自颤抖。 “好功夫。好剑法!你果然是风十三的子孙!”那少年哈哈大笑,笑声中有棋逢对手的快感。 方莲生收剑而立,说道:“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令在下佩服。只是,这风十三又是何许人呢?” 那少年斜睨着他,剑眉斜飞,说道:“你若不是风十三的子孙,也找不到这里来。你自己去那小屋内瞧瞧那幅画像……”他伸手一指山腰的小屋群落。 “你的长相气质和那画中人有几分相似,让人一看便认出来。” 方莲生闻言便牵着莫愁朝那山上的小屋走去。 少年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风十三乃我西陵王朝中兴功臣,也是允文允武的王族奇男子,他的义女就是我朝的女将军西陵紫龙。为何皇爷爷临终前嘱咐我到此处来寻找风十三的后人,难道,他当年并未吐血而亡。英年早逝么?真是令人费解……” “陛下,请恕属下来迟,东芜之地不宜久留,请圣驾回宫。”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向那少年说道。 那少年朝方莲生和莫愁的背影望了一眼,叹道:“这一对夫妻武功高绝,可惜马上要回去中原,本皇终究还是没对手。”说完便带着侍卫离开了。 方莲生和莫愁两人甫进屋内,就看到厅堂正中悬着一幅画—— 画中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穿紫袍,腰系银带,袍角上绣了一尾四爪银龙,但见他剑眉星目,神态温雅,一派贵公子模样,容貌果真和方莲生五分相似,但多了几分华贵雍容之气。女子则是一身战袍,英姿凛凛,眉宇问泛着不桀英气。 “好俊美的一对人儿!”莫愁忍不住叹道,她不住的细瞧那画中女子,对其英豪之姿心生向往。 “那少年只看到这幅画,却没见到藏在暗格中的东西。”方莲生依族谱记载。从墙中暗格找出尘封已久的家族密宝。 那是一本古旧的手札,原本的缎面封皮已泛成褐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百余年前的家族古物重见光明,方莲生和莫愁都抱着敬畏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展卷而读,生怕一不小心把脆弱的纸页碰坏了。 一掀开封面,首先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两个气势凛然的大字—— 分卷阅读49 莫愁 作者:秋翰林 破军 “这……”莫愁睁大眼睛,惊讶地说道:“这是什么?看来不像武功秘友,倒像兵书。” 只见那大字之下有几行小字,字迹却是俊逸尔雅,与前者截然不同,想来出自不同人的手笔。 只见那上头写着: 余出身王族,半生深尝宫廷诡谲、沙场苍凉,故与爱妻紫珑相偕退隐。吾妻乃兵法奇才,留下手记,仅以为念,望后世子孙无用此之时。 “莲哥,家谱上有记载这位风前辈和他妻子的故事吗?”她微倾着头问道。 方莲生听了微微一笑,伸臂将她搂在怀中,说道:“家谱中没有记载,但我想,亦也是深情相授,终生不悔的情缘吧!”说完温柔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偎在心上人怀中,她满足地闭上双眼。 她不知画中的风十三和他的妻子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她只知道,有挚爱如莲哥,有手足如无念,有好友如八杰,她的一生没有虚渡。 一年后,当莫愁带着夫婿回家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秋翰林了。 “你这不学无术的粗鲁姑娘,居然嫁了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他笑得合不拢嘴。 方莲生这女婿真是好得没话说,俊雅斯文,温和有礼。 他的几名女婿之中,三女婿虽然深情不羁,但总是名异族人;四女婿刚毅又有担当,可惜冷漠了点。这个女婿性子温文,恰恰好,又出身书香世家,他愈看愈中意,恨不得把这个“半子”变成“全子” “我说莲生啊,咱们家莫愁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你的青睐。”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才是三生有幸,能得到莫愁的深情相待。”方莲生搂着妻子的腰,低声说道。 很久以前,在烟花水柳的翰林府,有个叫莫愁的憨直小姑娘;在豪气如虹的天易门,有名叫莲生的俊雅青年,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一段奇异的爱情—— 有东拉西扯的少女淘气;有谆谆开导的兄长之情;有孩子气的仰慕;有温柔内敛的苦恋;有刺骨难耐的嫉妒;有“伊人心不在我”的无奈;有黯然心痛的缠绵;有挥剑断发的决情…… 千愁万情,最后,尽揉在一池江南梦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