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贫僧心悦你》 分卷阅读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施主,贫僧心悦你》作者:格沐子 【文案】 初时, 唐绯托着下巴表达自己的不满: 禅机,你能不能不要见了我就枯着眉头板着脸,我又不欠你钱。 禅机念一声佛号:施主说欠钱有些严重了,贫僧的脸向来如此。 后来, 唐绯有了烦恼,仰天长叹一声道: 禅机,你说我要是喜欢上一个和尚该怎么办? 禅机心有波动: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再后来, 唐绯说,“禅机,我要入宫了。” 佛前僧遥望那十里红妆,“贫僧……不同意。”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绯、禅机 ┃ 配角:朱翎、朱震霆、唐衣 ┃ 其它: ==================== 第1章 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别被楔子吓到......本文真的就只是讲不惹尘埃的和尚与一个女子的爱情 楔子 大漠沙走如浪,凄风万里如刀,风尘绝日色。平沙莽莽黄入天,满地血色白骨堆。两军对阵,伤亡无数,白骨只有黄沙埋。 此一役,姑兰国兵戈倒旌旗破,沙场满目疮痍,无一人生还。大晋朝亦然,两方强将相对,便不能容忍对方胜出,最后,只能两败俱伤。 黄沙平地走,将尸骨无声掩埋。一头沙漠野狼,踏着四蹄走进早已平静的战场。体型娇小,据说这种狼耐寒耐饥/渴,在大漠这样的恶劣的环境里生命力极其顽强。 野狼并没有吃人,却在死人堆中嗅来嗅去,不知在翻找什么。 风沙鼓动,将阵阵血腥味送进它敏锐的鼻子里。野狼忽然朝着某一个方向狂奔,待到沙坡上才停下。沙坡上,仰面躺着一位身着金甲的将军,战盔不知去了何处只剩黑发缭乱。军人便是军人,即便不知人事,仅剩的一条手臂依旧不肯放开他的缨木仓。 野狼在他周身打转,看样子很焦急。它舔去将军脸上的残血,它朝着将军猛扑过去,都不见将军再站起来。 突然,野狼对日长哭。 “嗷呜——”狼嚎嘹亮,声声悲戚,久久不息。 沙的尽头出现了人影,声声唤着,“奔狼将军——” 野狼对着突然出现的人群嗷叫。狼很聪明,它在唤人。 将军醒时,他正被属下抬回军营,担架的不远处,小跑着一头灰色沙漠野狼。四蹄踏在无垠的沙漠里,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这头狼,如今也有四岁了,当年他初到大漠时她还是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母狼崽子。当时他丢了一块生肉给它,“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都说狼记仇,更懂恩。 这些年他征战姑兰,几次遇险,都亏了这头母狼。 将军半睁着眼,脸上早已没了四年前的年轻气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锋芒内隐。他想伸手胡掳一把狼头,却发现自己的左臂早已不在。 沙漠漫漫,将军望着满天风尘,缓缓闭上眼睛。 却在这时! “咻——” 一人轰然倒地。 “有暗箭!” “保护将军!” 担架震颤。 “人在那里,放箭!” 古兰大将身受数箭,仰天大笑,用尽毕生力量也要向将军投来最后一箭。那一箭,穿云破雾,带着决绝的力量印入奔狼将军的眼睛,却在众人大惊的一瞬间,空气冷了下来,风也停了。 一头狼跌落在地,所有人只听见一声无力的,“嗷呜~~~~~~” 那头被他无心之举救过的野狼,在箭矢飞来的那一刻,跃身而起,替将军生受了。 将军目眦欲裂,“野狼!!” 野狼死了,她尚未睁眼的狼崽子还在家里等她回去..... —————————— 半年后,姑兰臣服于大晋。将军封王,将班师回朝。 漫漫黄沙中垒起一座石坟,独臂将军立在坟前,酒洒大漠,“皇图霸业谈笑中, 不胜人生一场醉。若你转世为人,我就算吃斋念佛,也甘愿护你一世。” 第2章 棺中有艳色 “若不断淫修禅定者,如蒸砂石,欲其成饭,经百千劫只名热砂。何以故?此非饭本,砂石成故。汝以淫身,求佛妙果。纵得妙悟,皆是淫根。根本成淫,轮转三涂,必不能出。如来涅槃,何路修证。必使淫机身心俱断,断性亦无,于佛菩提斯可希冀。了德师弟,你痴念不除,红尘未了,与我佛无缘,终是入不了佛门。你且随这女子下山去吧。” 飞来瀑激流如练,穿云破雾,其声隆隆,俯冲直下。深潭汤汤,终分解成数条溪流,滋润着这竹鸡山。谭中有一巨石,犹如盛放的石莲,自深潭中缓缓仰面而出。此石名为莲华石。 禅机习惯每日在此石上入定, 分卷阅读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身前身后,细雨洗风光。可,今日却不同往时,释善老方丈的话总在脑中响起。索性,他便缓缓睁开了眼。 这一眼,刹那芳华。那双长眉,简静自持;他的眼中有烟云浮世,有天涯路远。身后虹桥昭昭,他并非世俗人眼中的玉树临风,也并非面如冠玉,他只是莲花盛放时刹那间的光华。 如水中倒映的佛塔,遗世而独立 禅机坐在莲华石上,观这涛涛飞来瀑。他的师叔——不惑之年的了德和尚,因多年前以僧人身份与妇人苟合生下一女,昨日事发,遂被逐出苦吟寺。众目睽睽下,了德脱下僧衣,三拜老方丈,终不敢入大雄宝殿,只跪在山门前含泪向佛祖忏悔、拜别。 僧人皆惊,禅机却并无多大触动,佛祖在心中,一切皆随缘。 水声隆隆震耳,忽然传来一声,“禅机师兄。” 禅机自莲华石上起身,唇角含笑,“阐明,师兄在这儿。” 阐明跑的满头大汗,“我就知道你又来这儿,呜,累死了。” 阐明三两步跳上巨石,一屁股坐在了石面上,一张脸拉得老长,“师兄......” 禅机重新坐下,“还在为你师父的事难过?”了德是禅明的师父。 禅明长叹一口气,倒头仰躺在石头上,双眼望着天空的云彩,“师兄,你说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他在苦吟寺修行了大半辈子,这一下子还了俗,他可怎么过啊?” 禅机望着远处枝头上寻食的长尾鸟儿,微微一笑,眸有光华,“僧人有僧人的过法,世俗也当有世俗的活法。师叔还了俗,你只当他会日子难过,岂知他不会幸福?” 禅明一骨碌爬起来,“幸福?他是被逐出佛门的,怎会幸福?” 禅机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把粟米,“依你看,了德师叔为人如何?” “那还用说?我师父当然是慈悲至极!除了这件事....” 长尾鸟从树枝上飞下来,几步跃上禅机的掌心。禅机微微笑着,任这长尾彩羽的小鸟在自己掌心上啄粟米,“既是慈悲心,这八年他可过得安心?” 禅明拖着两腮,眉有苦恼,“也是啊,昨日见那母女俩面黄肌瘦,日子一定不好过。这八年师父对她们不闻不问,但内心肯定很煎熬,很内疚。” 长尾鸟踩着两条高挑的小细腿,在禅机的掌心上绕了一圈。这会儿正歪着小脑袋看他,像个小机灵,禅机失笑。 “逐出佛门,于了德师叔来说是他的自我惩罚,他甘愿如此。唯有如此,心中愧悔才会减少以求心安。” “嗯...师父还俗,以后要供养妻女了吧?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禅机看着长尾鸟从自己掌心上飞走,他轻轻拍了拍双手,“师叔自有他的缘法,你也不必太难过。今日的早课,怎的又迟到了?” 禅明闻言,身子登时一立,挠着光溜溜的脑袋,“那个....早上,拉肚子了。” 禅机起身,“出家人,不打诳语。” 禅明低头耷脑,“师兄教训的是,其实是睡过头了。” 天色变化,太阳隐去,乌云很快便涨上来了,乌沉沉的。 “师兄咱们快回去吧,涨云了,怕是要下雨。” 才跃下莲华石,雷声由远至近,禅明嘀咕,“这雨来的可真快,说会儿话的功夫就打雷了。” “噼啪,轰哗——” 这声音,不太对啊。 禅机余光所见,似乎有什么巨物自飞来瀑中飞出!尚未来的及抬头,那巨物却已经以极其强势的姿态砸入深潭,溅起的潭水泼湿了禅机和禅明。 “哇,什么东西啊!” 禅机抹了一把脸上被喷溅的潭水,只见那碧油油的深潭咕噜噜冒起无数的水泡,像是潭下挖通了泉眼。禅明抖了抖湿漉漉的僧衣看着禅机,“师兄,你看清了吗?” “过去看看。”才行至潭边,潭底下忽然有什么东西鼓了上来。 那东西巨大,先是露出一端,像个又大又长的匣子。等那东西,半面浮出水,两人大吃一惊,那竟是一副漆木棺材! 棺木簇新,新漆艳艳,不像是从坟包里刨出来的。 “这.....” 禅机在此参禅多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讶异之事。 “师弟,快,把棺捞上来。” 中原死者讲究入土为安,可从来没有葬在水中的惯例。 禅机跳进潭中,寒潭冰得人浑身战栗。天公不作美,适时的下起了雨,禅明要骂人,却只能嘴里念着,“出家人,不妄语、不恶口。不妄语,不恶口......” “师兄,好沉啊....” “用点力,推到岸上去。” 就在这时,棺身突然传出一声碎裂声,“哗”一下子裂开两条大缝隙。似乎稍稍用力一掰就能成两半。可能是方才从高处跌落的时候撞击猛烈所致。 只是不知道里面葬的是谁,被撞成什么样子了。 “哇,这年头 分卷阅读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做死人生意的都偷工减料了!” “师弟,加把劲。” 雨势追上来,两个和尚被打的眼睛都睁不开。禅机与禅明两人合力,好不容易将棺材推到岸边。 两人淋在雨中,喘着粗气。天色阴沉,骤雨不歇,天外飞来一副棺材,怎么看怎么瘆人。但出家人慈悲为怀,在他们眼中魑魅魍魉皆是众生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禅机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禅明,“阿弥陀佛。” “师兄,这棺材漏水呢。怎么办?要不咱们给找补找补?” 房屋漏水还要修葺呢,棺材是死者的居所,漏水也是要不得。 禅机望一眼乌云浓稠的天幕,还未说出半个字,只听眼前的棺材一声脆响,“啪——” 彻底裂开了。能看见棺板下火红的层叠裙摆。 “红衣裳.....师..师兄啊,咱们会不会遇上厉鬼啊?” “不要胡言。”禅机起身,上前去,“阿弥陀佛,施主见谅,贫僧并非有意冒犯。”伸手将坍圮的棺材板收拾开,只见棺中的人,红衣红裤红缎鞋,彩凤呈祥大喜袍,颈戴天官锁,臂挎子孙袋,头戴珠玉凤冠,耳铛明明灭灭。 这,这不是新嫁娘吗? “阴婚?” 禅机与禅明对视一眼,再看棺中人。 凤眼未睁,朱唇一点。眉宇袅娜,铅华绝艳。如果非要问,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棺中女子,可倾城。 只是她额上有伤,又靑又肿,尚有鲜血渗出,应当是方才从高处坠落时撞在了棺板上。 禅机却眉心一凛,“不对,赶紧救人!” 若为死者,她额上不可能被撞青肿。此女子还活着。 禅机,“啊?!” 禅机将人从棺中抱出,拔足而奔。禅明七手八脚地跟在后面捡女子脚上掉落的鞋子,“我的佛爷爷,谁这么残忍,如此美貌之人竟被活活钉入棺材里。” 这是要活埋啊。 禅机自大雨中抱着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出现在寺中,僧众惊得目瞪口呆。 昨日他们的师叔才因为女子被逐出寺庙,今日竟又有女子进来。还是被禅机抱进来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禅机将女子安置在寮房,一抬头,便看见禅心等僧众齐齐挤在了寮房门口。 禅机手上有血,女子后脑处有伤,伤要处理,这身湿透的嫁衣也要换下来,“禅心,寺中尚有女香客在吗?” 禅心皱着眉点头,“有啊。” “速速请来。” 禅心虽然不满禅机对他的支使,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主要是,他想看看那个红衣女人长什么样子。 禅明一手一只红绣鞋,满身水汽,靠在门框上呼哧呼哧喘,“师...师兄,你跑的太快了。”分开挡在眼前的师弟,抹着脸进来,“吁.....她的鞋。” 禅机在飞瀑潭救了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回寺,一时间传遍了整个苦吟寺。 女子从被救起到第三日,一直未醒。也不知她姓甚名谁,也不知她是何处人氏,更不知她为何被钉入棺中。但瞧这女子的气质与满身的珠玉,便知此女出身定是不凡。 第四日晌午,阳光灿盛。 释善方丈,“那位女施主可醒过?” 禅机摇头,“不曾。三日了,除了勉强喂些米水药汁,什么都吃不进去。大夫切脉,言此女施主此前服过一种致人昏死的药,心脉短时间具停,俗称假死。如今药效已过,按理说应该醒,但照这情形来看,恐怕是脑部受撞击所致,大夫也说不清什么时候能醒。” “阿弥陀佛,殉葬也罢、其他缘由也罢,将活人钉入棺中妄图活埋,造孽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禅机你好生照看着。” 禅机用过斋饭,照例端着汤药入寮房。 一开门,禅机却愣住了。 只见床上被子掀开,女子随意盘腿坐,容颜灼灼胜芙蓉。本为赏心悦目事,却见这倾城女子正愁眉苦脸,歪头掏耳朵。一抬眼,看见他,愁云苦雨的眸中顿现亮色,“和尚,快帮忙看看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第3章 馋鸡,我要穿这个 第二章 寮房中,女子怀里抱着被子,一双婉转明眸将眼前围过来的一圈和尚打量了个遍,最终把目光定在她见到的第一个和尚——禅机身上,“你们,都是谁啊?” 禅机未语,老方丈念一声阿弥陀佛,“贫僧释善,乃本寺住持。余下,皆是本寺僧众。这是禅机,是他将施主从飞瀑潭带回寺中。” 禅明挤过来,“还有我还有我,是我把施主的鞋子找回来的。” 女子满面疑惑地看了看禅明,不明就里,眼睛还是转回到了禅机身上,“馋鸡?你很喜欢吃鸡吗?” 这... 分卷阅读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禅心捂着嘴偷笑。 禅机也是始料不及,“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杀生。贫僧法号禅机,取禅机隐语前二字。” 女子莫名头疼,听也听不懂,反正她知道他叫馋鸡就是了,然后用手去拍头,“头好疼啊。”额头也疼。 禅机上前一步,“施主家住何处?贫僧好送施主回家。” 被禅机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家?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禅心,“这是苦吟寺,寺庙,怎么就成你家了。” 老方丈纳罕地看一眼禅机,禅机长眉微蹙,“敢问施主姓名?” 禅明问,“对呀,施主,你自己叫什么名字总该记得吧?” 女子头很疼,他们这么一问,她就更难受了,似乎想了许久。提起名字,脑中总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唤着,“阿绯,阿绯,阿绯...绯....”声声回响,久绕不去。 她面带困惑,喃喃道,“阿....绯?” 禅机心道还好,尚记得自己名字。再问姓什么,却是问不出来了。 老方丈再问,“施主可记得自己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出现在竹鸡山的飞瀑潭?” 不知道,他们问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除了自己叫阿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老方丈起身瞧了她脑后的伤,摇摇头,带着僧众离开了寮房。阿绯听禅机说自己是穿着一身大红嫁衣躺在棺材里,掉进深潭里被他发现的。 但,她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怕,却对那身嫁衣更感兴趣,央着禅机取来。 禅机依言。 那身嫁衣着实惊艳,她特别喜欢,明明是妩媚的凤眸,偏偏露出孩童样的纯粹,她指着嫁衣,欢喜得凤眸半弯,“馋鸡,我要穿这个!” 禅机岂有不允的道理,只是,她貌似有些搞不清状况。 禅明靠在禅机的耳边低声道,“师兄,你看她...是不是像个小孩子。” 禅机点头,禅明说的不无道理,“兴许是脑部受伤,导致失忆。行为回归了本真。” “那怎么办?家住哪里不知道,姓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直留她在寺庙里吗?” “只能暂且这样,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到时再送她下山。在此之前,先托人去飞瀑大河周围打听一番,看是否有失踪人口。” 于是,苦吟寺里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身着火红嫁衣的阿绯,跟在禅机身后,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亦步亦趋。在清规戒律的寺庙里格外扎眼,禅心并几个小和尚躲在菩提树下偷瞧,“快看快看,像不像逼婚?哈哈哈....” 禅机也很无奈,“施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绯闪着流光样的眸子,委屈巴巴的,“馋鸡....我饿了。”双手一摊,无力地垂在两侧,那彩凤呈祥广袖被风微微吹动,鼓不起来按不下去,生无可恋似的一起一灭,竟也像主人一样,委屈巴巴了。 禅机一愣,没想到她跟了自己大半天竟是饿了,“阿弥陀佛,是贫僧料想不周。”只是现在不是放斋的时辰,典座不在斋堂。 禅机想了想,“施主,有什么忌口之物?” 阿绯鼓着腮帮子,“不知道。” 罢了,问了也白问。 “施主随贫僧来。” 阿绯眉眼儿带笑,整个人都明媚了。牵着曳地的大红喜服,跟着禅机往斋堂去。她身量高挑,大拖尾的彩凤呈祥穿在她身上格外明艳。 禅机虽自幼出家,可做饭....这位持重的、莲一般的僧人,还真没什么天赋。 果然,米饭夹生,菜都糊了。阿绯要么是饿狠了,要么是失忆所致,吃的很大口。 “馋鸡,白米咯牙。”咯牙也吃的大口。 “馋鸡,菜好咸。”咸也吃的多,水喝的更多。 禅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怕她吃坏肚子,“.....贫僧的手艺着实令人难以下咽。再有一个时辰斋堂就开斋了,施主还是别吃了。” 阿绯嘴里嚼着咯牙的米饭,摇头,以为他要来抢饭菜,连忙伸手护着,两只眼睛满是防备和埋怨,“我饿。” 禅机无奈,“那施主现下少吃些,典座做的斋饭比贫僧的好吃多了。” 阿绯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考虑可行性,“嗯....我把碗里的吃完就不吃了,行吗?” 禅机失笑,“可以。” 她低头吃饭,鸦发垂落时她抬手轻轻掖到耳后,即便是失忆,但饮食时仍旧无意地表现出文雅,想来这姑娘家教甚好。就在禅机拧眉思索时,她忽然抬头对禅机说了一句话,“你长得真好看。” 禅机一愣,随即笑了,“施主也不差。” 阿绯满足地冲他笑笑。她很喜欢馋鸡夸她好看。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吭吭哧哧的憋笑,阿绯转身去看,只见窗口闪过几个光头,她也闹不清谁是谁。双眼懵懂的看禅机,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分卷阅读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禅机冷了眉眼,“禅心禅慧,庭院可曾洒扫完毕?” 窗外面一阵悉悉索索,想来是那几个和尚结伴儿跑了。 阿绯吃个半饱,把碗推开就不吃了,拍拍自己的肚皮,“馋鸡,我留了半个肚子。”意思是她吃了个半饱,要等着吃典座做的斋饭。 禅机面呈温润,将她的碗拿去洗了。阿绯无事可做,跟在他身后看他干活,只见他洗完之后竟将剩余的白米和齁咸的菜全都倒进钵中,仔细放好。 阿绯歪着头奇怪,“你不是说不好吃,不让我吃了吗?” “贫僧吃。” “为什么?不是不好吃嘛。” 禅机言,“出家人,一饮一酌不忘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要追随先圣先贤。食物,乃充饥养身,僧人不嗔不贪,平心静气接受供养, 方能藉假修真。” 他说了一堆,虽不是每句都懂,但阿绯聪明,她大体明白了出家人不能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要感恩。 她假装自己已经深入了解了,表情凝重地“哦”了一声。哦的时候,又默默地、探究性地抬眼皮瞧他。 禅机唇角微启,这施主当真是有颗孩童心,“施主既非佛门中人,自然可饮食自己喜爱之食。只一点,佛门中不可杀生。” 听了禅机前半句,她眼睛顿时就亮了:我可以挑喜欢的吃啊! 僧人每日的安排都很规律,极讲究佛门规矩。何时早课,何时出坡,何时晚课都有严格的规定,所以禅机并不是无事可做。 僧人也需要自己种菜,自给自足。苦吟寺的僧众在竹鸡山开垦了不少田地,种了果蔬与粮食。下半晌,见阿绯已无大碍,可以自己吃喝,禅机便与禅明忙去了。 阿绯着一身火色嫁衣,在苦吟寺中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满脸的好奇。苦吟寺不大,转一圈就能看完,她在后院看到了很多半人高的小塔,新奇的紧,上手摸摸,转着圈看看,一个人很是得趣。 就在她自乐自得的时候,隐隐地听见有人吵吵嚷嚷。 “什么声音呀?” 走到前面去一看,寺庙门口堵了一群穿短打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棍棒,气势汹汹。那个领头的,手里拍着一把玉骨扇,好扇被猪拱了,趾高气扬的,“怎么着大师们,出家人心肠怎的如此黑?这些地明明是我屠荪借给你们种的,呵,如今竟成了你们的了?还有没有王法?” 禅明心急,性子也急,“呸!你睁眼说瞎话....” 禅机止住了禅明接下来的话,挡在禅明面前,“施主,人在做佛在看,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诳不骗。竹鸡山的地是苦吟寺僧人辛苦开垦出来的口粮地。山脚的村民都可作证。现在你却说这是你借给本寺的,谁可为施主作证?” 屠荪是竹鸡山下有名恶霸,早几年靠强抢豪夺发家。今年开春瞧上了竹鸡山上的地,瞧着一帮和尚好欺负,直接上门要地。僧人们不松口,到现在拉拉扯扯也有半载了,竟耍起了无赖。 屠荪见是禅机,笑得两撇胡子都立起来了,“哦~你要作证的是吗?”无赖就是无赖,他往身后一瞥,身后那些跟班儿立马呼应,“我们都能作证,这地就是屠老爷的!” 简直岂有此理。 和尚要见官,屠荪带人堵住山门,不准和尚出去。屠荪的人没什么好教养,直接上手打人。首当其冲,被打的就是前面的禅机。 “师兄——” “你们这些混蛋!” 见和尚们要反抗,屠荪劈手夺过一把粗棍,照着禅机就要打下去。 突然!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瞬间掠过。再一抬眼,只见手执棍棒的屠荪双目圆瞪,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缓缓地向后倒去。 屠荪额上,竟是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此时正慢腾腾地滑下屠荪的脸,不经意间在他脸上留下一行渣渣。豆腐落地,屠荪亦倒地。 “老爷——” 这变故,令众人皆惊,齐齐转身往后看去。 只见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殿内佛祖手捏法/轮印,宝相庄严。而殿前,一红衣女子临阶而立,盛装拖尾,风鼓广袖,衣带当风。本是红颜风华绝代,此时却眉目凌厉,看向屠荪众人的目光令人心生怯意。 与先前天真的模样,判若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姑娘记得收藏下呀,我要冲一下第一期的榜单,蟹蟹啦(*^__^*) 第4章 馋鸡,你怎么喜欢皱眉 第三章 见她缓步上前,乌发飞扬,步步慑人。屠荪手下观其衣着华服,身手不凡,不知其来历不敢招惹,皆面露惧色,“你莫多..多管闲事....” 众僧人也是大吃一惊,禅机怕她再伤人,“施主止步!” 她不悦的看了禅机一眼,却也真的站住了。屠荪被手下人连拖带扛,被匆匆带离苦吟寺。剩下的僧人,面面相觑,然后朝着阿绯行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多谢施 分卷阅读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主出手相救。” 禅心却站了出来,“禅机师兄,这位施主是你带回来的。那屠荪岂是会善罢甘休之人?今日这位施主打了他,明日他定会变本加厉。如此一来,我们苦吟寺岂不是要遭难吗?” 话里话外,指责禅机看顾不利。 禅明却是不依,“禅心岂有你这样说话的道理?若不是女施主出手,今日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就是你。” 禅机岂会不明白禅心的意思,只是他不愿与禅心多费唇舌。抖落了身上的尘,走到阿绯面前,“施主,请随贫僧来。” 一块豆腐就能将人打昏,看不出来,这女子竟是会功夫的。 阿绯不喜欢这个禅心,他之前偷看她,方才又指责她。阿绯很生气。 禅机唤她,她没有立刻跟着走,而是震了广袖,行至禅心面前。与方才的凌厉不同,她居然冲禅心吐舌头扮鬼脸,“呃——” 禅心一时愣住,“女施主,你——” 阿绯哼他一脸。 方才的威风劲头全然不在,就好像方才那个睥睨众生的倾城人根本不是她。 “小僧从未见过女施主这般...这般无礼之人。” 禅机尚未开口,阿绯嗤笑,“我吐个舌头就叫无礼,那你嚼舌根叫什么?长舌僧。” “你——” 禅明看得乐呵:这女施主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啊。还是师父说得对,漂亮女人是老虎,轻易不要招惹。阿弥陀佛...... 没见过和尚与女人打嘴仗的,各僧人纷纷不语,也不知该怎么办。 禅机冷了脸面,“禅心,回去抄写《清心经》二十遍。” “呵,师兄了不起啊,还不让人说实话了。”禅心一直不喜欢禅机,总觉得他故作高深,对谁都不亲不热,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家都是和尚,凭什么就他摆谱? 就在这边吵嚷的时候,一直躲在墙角的小沙弥端着一口钵跑过来,“女施主,小僧的豆腐呢?” 阿绯三两步跑到门口,从地上捡起那块不成形的豆腐给他看,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成这样了,你还要吗?” 烂叽叽的豆腐,摔在地上都碎了,这还怎么吃? 小沙弥苦着眉头,一个劲儿地挠头,他去看禅机,“禅机师兄,怎么办啊?”这是今晚的斋菜之一,变成这样可怎么吃啊? 禅机叹一口气,无奈的看了阿绯一眼,从她手上接过豆腐渣,“罢了,告诉典座,做些别的吧。” 小沙弥,“好的禅机师兄。”转头就噔噔跑了。 禅心还在气鼓鼓的,僧众却借此纷纷散了。 禅机打了水,招呼阿绯,“施主,过来洗洗手吧。” 阿绯五根手指抓呀抓呀,手心脏兮兮的,有泥水还有豆腐渣渣,“噫.....”她好嫌弃。 她把手按进木盆里,禅机等在一旁。她忽然想起来禅机说的僧人饮食论,遂仰着头问,“馋鸡...我把你们的豆腐浪费了,晚上你会不会不让我吃饭呀?” 禅机蹲下来,“施主想到哪里去了,贫僧不会克扣施主的饮食。” 她咬着唇笑,双眼弯弯,心无城府,一句话就可以满足,“那就好。” “施主,你会功夫?” 得知晚饭不会克扣她的,她就高兴了,一双纤长素手在水里转圈玩水,“什么是功夫?” 禅机皱眉,“就是施主方才用豆腐打人的那一下。” “啪”一巴掌拍在水面上,溅了满脸水花,她倒是笑得开心,“哦,那个呀。我也不知道,可能以前就会。我看他要打你,你又不还手,我一着急就替你先打他了。你看,我厉害吧,直接把他打趴下了。” 禅机问,“像今日这种情况,若发生在施主身上,施主会如何处理?” 阿绯抬头,理所当然地说,“打他呀。”她忽然变得有些迷惘,“好像有谁和我说过,谁敢欺负我,我一定要加倍还回去,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怕我,这样的人才配生存。” 禅机不赞同,又试探着问了句,“是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她接了一句,“人若犯我,睚眦必报。”说完了自己还点点头,品评一番,“还挺顺嘴的,咯咯....” 禅机抬手抹掉眉上的水珠,眉心成结。今日他一直在观察她,偶尔她流露出的举止像个大家闺秀,穿戴皆上品;可身上却带功夫,普通闺阁小姐很少有机会习武。 还有“睚眦必报”,戾气如此重,这是谁教她的? “看!洗干净了!” 阿绯举着干干净净的一双手给禅机看,笑眼里满是细碎的星子,光芒四射。禅机递给她一方帕子,阿绯却没接,湿哒哒的食指抚上了禅机的眉头,想给他摁平了,“馋鸡,你怎么这么喜欢皱眉?” 禅机被她的手冰得一个激灵,陡然后退,“阿弥陀佛,施主自重。” 阿绯不明白他反应那么大干什么,但是她瞧着他打结的眉头她就是不得 分卷阅读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劲,总想把那两条长眉抚得又平又长。 手举在半空,她也不觉得尴尬,拿帕子把手擦了。 禅机自幼出家,在清规戒律浸泡中长大,戒杀生、 受真正、 戒淫念 、戒妄语、戒酒肉。严谨五戒,女性更是不曾接触过,更受不得女子的触碰。 禅机去倒水,阿绯跟在身边,她看见那些恶人都有头发。明白了和尚不是天生的,她就很好奇,“禅机,你为什么要当和尚啊?” 禅机随口道,“贫僧自然是一心向佛,所以才出家。” “....向佛?”她耳朵里都是木鱼声,眼前都是大小佛像,“向佛好玩吗?” “向佛怎么能是好玩?” 禅机缓步,他极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来了寺庙,据说他出生的那天家中百花齐凋零、池中鱼儿不争食,黑狗不敢吠、祖母摔断腿。路过的和尚说他前世杀孽太重,这辈子煞气太重会带累家人。 何以化解?唯入佛门。 所以,他就被送进寺庙做了僧人。但禅机喜欢寺庙,清心寡欲,每日木鱼香烛,做红尘的看客,有何不好? —————————— 将要掌灯时分,释善大师的禅房里传来大师和禅机的对话,“禅机,今日一事,你如何看?” “依弟子看,那些人的确不会善罢甘休。明着不行,或许还会暗着来。今日施主替苦吟寺出头,弟子担心她日后遭歹人报复。” 方丈缓缓点头,“你带上这位施主,帮她寻亲去吧。让她离开,这是最妥当的法子了。” 禅机不太赞同,“弟子走了,那帮人再来大闹,可不就是将您陷于险地?” 方丈笑着摇头,“禅机,无须思虑过重。一切佛祖自有安排,你我只需做好眼前事。” 禅心端着茶从外面进来方丈室,“住持请用茶,师兄请用茶。”上了茶,似乎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一眼禅机,之后便退了出去。 他手上转着托盘,眼珠子转了几个圈,转脚便向寮房的方向走去。 阿绯自作主张地在寮房前的树下放了一张胡床,一张小木桌。人却不在胡床上坐着,只有桌上放着洗好的果子,都是禅明从山中采摘来的。 圆月当空,老树枝桠舒展,一身红衣的阿绯躺在枝桠上,巨大的拖尾垂下来,荡漾在混着昏黄烛光的夜色中。单腿屈膝,潇洒地望着月亮啃果子。 她真是懂得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又美又帅的出场。 禅心见了她,故作惊讶的“啊哟”一声,“阿弥陀佛,真是巧的很,居然在这里巧遇施主。” 阿绯秀气的啃一口蜜汁饱满的雪梨,脸上没什么表情,听见声音只是掀开眼皮子瞧了一眼来人。她一口一口的吃水果,禅心打了招呼也不见她接茬,略有尴尬。 “施主,小僧和你说话呢。” 阿绯有点记仇,她可还记得那会儿这个和尚说她,还说馋鸡。她翻了个白眼,咬着雪梨转个身,就当看不见禅心,还嘀咕了一句,“说的都是废话。”她就住这里他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就是没话找话,还偏要说是巧遇。 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心机和尚。” 禅心被她堵得心口一窒,咬咬牙,“施主还不知道吧?禅机师兄可是正打算将你送走呢。” “咔嗤”一声,雪梨被咬了一大口。阿绯放在嘴里没有嚼,眼睛眨了一眼,等着心机和尚说下文。 禅心歪着身子往前探,果然看见她嘴巴不动了,“啊,施主啊,原来你不知道啊。呃...因为你出手打人,对方把账都算在苦吟寺身上了,所以,禅机师兄和方丈担心你惹来更大的乱子,只好商量把你送走。这样的话,或许那屠荪就会不再纠缠我寺了。” 雪梨肉被阿绯缓缓的咬开,甜蜜蜜的梨汁顿时溢满口腔。耳铛微动,她哼了一声,接着吭哧吭哧吃梨子,还是不理人。 可是等禅心一离开,阿绯一下子就把雪梨扔了。居然委屈得掉眼泪,女英雄真是直爽性子,说横就横,想哭就哭,一点也不委屈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下面还有一更。哪天收藏破百就再加更一次,算是给我自己庆祝一下。 第5章 馋鸡,我罩的 第四章 红衣阿绯从老树上爬下来,便只剩了一轮圆月,百无聊赖的挂在树梢。她进了寮房,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寮房中燃着蜡烛,房门也没关。 天色未亮时,苦吟寺响起了早板的声音,僧人纷纷起床。早觉板刚过,晨钟撞响,竹鸡山一天的生活开始了。薄雾弥漫,钟声浑厚,一派宽厚的祥和,和尚们就在这样的清晨开始早课,一时间竹鸡山梵音如海潮。山脚的百姓也习惯了在这晨钟暮鼓中作息。 直到和尚们过堂用斋时,早起洒扫的小沙弥才告诉禅机天蒙蒙亮的时候发现阿绯就不在了。出了昨日的事,禅机担心那屠荪存心报复。眼下阿绯不见了,他急急去寮房查看,只见寮房房门大开,里面的蜡烛燃尽,蜡油淅淅沥沥 分卷阅读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凝成一溜。床上的被褥动都没动过。 寮房前的树下还有她没吃完的果子,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的码成一排。 禅机长眉紧蹙,“寺中有谁见过她出去?” 跟过来的和尚都摇头,“不曾见过。” 禅明挠着光溜溜的头,“会不会她想起什么来了,然后自己走了。” 这时候禅心也过来了,凉凉的说道,“就算是记起来什么,要走也该打个招呼啊,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不过走就走了呗,省的姓屠的来找麻烦。但是,也不一定,说不定她先找别人麻烦去了。” 禅机转身问他,“禅心,从昨晚到今早你是不是见过她?” 禅心连连摇头,“师兄你带回来的人,我上哪儿见她去。”话里话外都在把禅机和阿绯绑成一块,心里却在暗戳戳地兴奋,去吧去吧,最好把屠荪再打一顿,引得他闹寺庙。越大越好,最好闹到把禅机赶走! 就在禅机四处找她的时候,竹鸡山的半山道上来了一群人。是昨日的屠荪,额头正中到鼻梁的一线,深深印着一块方方正正的印子,那是昨日他闹寺庙时被阿绯的豆腐打的。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屠荪长了胎记。 阿绯打着哈欠从树间坐起来,这树将近十丈高,百年老树了。她撑着下巴看那几个正往山上来的人。屠荪一脸气急败坏,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她托着下巴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这五个比昨日那些人壮实多了,头上绑红巾,打赤膊,一看就是来打架的。她皱着眉头不开心,这个徒孙还真的敢来闹事啊。他是挨打没挨够吗? 阿绯手上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眼睫微颤。 屠荪带着人逐渐上来,走着走着,眼前忽然缠缠绕绕吊下一根绳子来。屠荪抬头往上看,这一看,正巧看见隐在薄雾中的红衣女子,眉目如画,正勾起唇角低头看他。 屠荪心里先是一动,再是一惊,继而恶狠狠道,“是你?” 阿绯眨了眨睫毛如翅的双眼,“对呀,是我。”忽然脸色一变,“上来吧你!” “啊——” 那五名壮汉子只觉眼前一花,他们的屠老爷就像鸡一样被树上的女子吊着身子抓上去了。阿绯二话不说,将屠荪拉上树梢,仗着他害怕不敢乱动,上来就是一顿揍。屠荪抱着枝干一通嗷嗷叫。汉子们愣愣的站在树下,仰头往上看,只觉得眼花缭乱。 直到屠荪骂娘,“臭娘们儿,你死定了——” 阿绯挑眉,一拳打上去,“叫谁?” 屠荪眼冒金星,鼻血混着鼻涕眼泪,“我我....你们这些孙子,还不快来救老爷......” 这时候壮汉们才回过神来,可是怎么救啊,“砍树,砍树!找斧头去!” “是不是蠢啊,是不是想摔死老爷我呀......” “那怎么办啊老爷?” “你们,中看不中用。女侠,饶命吧.....别打了....我放弃,我回家....呜......” “还敢不敢上山来了?” “不...不敢了。” “还敢不敢欺负和尚了?” “再也不了....唉哟喂...要死人了....” “竹鸡山上的地都是谁的?” “是...是和尚的,是和尚的,姑奶奶快放小的下去吧。啊——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屠荪被她扯着衣裳往下摁,吓得脸色陡变,竟失禁了。 阿绯捏着鼻子:这么不经吓。 抬手将他扯到了树干中间,她自己立在枝头。所谓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她也算是无师自通。教训人不能只来硬的,要软硬兼施。屠荪抖着双腿,两手紧紧攀住树干,不敢往下看。见她往外掏东西,就怕她又折腾自己,抖着嗓子喊姑奶奶,“我再也不来了,您发发慈悲,放了小的吧...啊?” 阿绯从腰封中摸出一枚鹌鹑蛋一样大的金珠,这珠子是她从凤冠上硬拔下来的。这颗最大最漂亮,她还真是舍不得给他。 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过去,“你这顿打也不白挨,珠子给你,去别处买地,馋鸡的地你不准再抢!” 屠荪这一早上七魄掉了两魂,再见这硕大的东海金珠,眼睛都直了! “给给给...给我?” 东海金珠他只有幸见过一次。他的表叔在京城盛都的丞相府上做管事,丞相府过年极忙。那时候他还是个无业游徒,借着表叔的关系去丞相府上做了两天短工。丞相真气派啊,百官进献的年礼,堆得满屋子都是。 其中就有一颗东海金珠,也像这个一样,流光溢彩,被丞相拿在手上把玩。当时他还偷偷多瞧了两眼。 他就是做梦也不敢梦见自己有一颗这样价值连城的珠子,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用力还挺大,“是真的吗?” 阿绯,“珠子还有假的?不要我收回来了。”这么漂亮,你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分卷阅读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岂有不要的道理?有了这颗珠子,他可就发了,谁还稀罕和尚的那几亩瘦田啊! 屠荪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五个壮实的赤膊汉子就这么造足了气势,白来了一趟。阿绯将屠荪从树上提溜下来,屠荪一屁股跌在地上,也不知是吓得还是高兴的,鼻青脸肿的就在那痛哭流涕。 阿绯也不管他,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条条款款。大意就是屠荪收了她一颗金珠,保证以后都不再欺负竹鸡山上的和尚,也不许抢他们的东西。不知她怎么想出来的。 抓着屠荪的手指,一下就给他划破了指腹,在纸上狠狠按了一个手印。 屠荪冷不丁地一疼,咧着嘴问,“您还有后手儿啊。” 阿绯不理他,满意的拿着手上的纸看来看去,凤眼都笑弯了。收好,放进腰封了,然后拍拍手,“馋鸡,我罩的!” 屠荪连连点头,“哎是,您罩的。我们再也不来了。” 就算没有这颗金珠,他也不敢来了,苦吟寺什么时候住了这么个母夜叉。 她很满意,“你走吧。” 阿绯伸伸懒腰,忽然“哎呀”一声,身上被咯得好疼啊。 身后忽然传来禅机的声音,她回头,就见他一身雪白僧袍,手持佛珠,满面焦急,从远而来,“施主!” 阿绯高兴地冲他挥手,“馋鸡馋鸡我在这儿。” 禅机老远就看到了屠荪,连忙紧赶几步,却不想屠荪他们竟然转身下山了。禅机着急,见她安然无恙才放心下来,“怎么回事?” 阿绯献宝一样将腰封里叠的整整齐齐的收据条款拿给他看,“馋鸡你快看,他们以后再也不来了。我厉害吧?” 上面按了手印。 禅机皱着长眉,“施主给他什么好处了是不是?什么珠子?” “就是我那个很漂亮的头饰啊,上面有一个金色的大珠子,我拔下来送给他了。他就答应不来找麻烦了。”她说的这么轻松,又是眉飞色舞的。 禅机不知该如何说。 “只这样?”那帮人贪得无厌,阿绯的凤冠价值连城,正所谓财不外露,禅机很担心她因此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 她眼神躲躲闪闪,“唔....就还吊起来...打了一顿嘛。”谁让你们整天慈悲为怀,坏人不就是应该打的吗。 软硬兼施,她倒是想的周到。 禅机无奈,果然是她的作风。他想说她方法极端却又说不出,毕竟她是为了苦吟寺才打人,屠荪那些人确实.... 她身上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她就不想想这些东西都有可能帮她找到回家的路线。禅机简直心下无力,“贫僧替苦吟寺感谢施主,只是那珠子太过贵重,你又不记得自己是谁,身上的东西可都是能帮你回家的。贫僧替你要回来。” 见他要走,阿绯不乐意了,“你去吧,你去了我现在就让你找不着我。” 禅机真是拿她无法,阿弥陀佛也不管用了。 她观察这禅机的表情,见他不生气便说饿,后背也疼,想吃东西想睡觉。 往山上走的时候,禅机盘算着确实该带她早点寻家人去。她身上的珠宝无价,如今被屠荪知晓。屠荪劣迹斑斑,谋财害命的事没少干,禅机决定带她出山寻家人去。 阿绯却扯了扯禅机的袖子,“他们不会再来了,你就不用那么麻烦送我走了吧?你送我走,肯定要给我安顿住的地方,买房置地又费钱又费力,多辛苦。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6章 馋鸡,走吧 第五章 禅机修身养性了小半生,还从未见过用如此理由赖在寺庙不肯走的人。他差点就笑了,“施主为何不想找自己的家人?” 她拉长着脸看他,“这里就是我家。把我钉进棺材里埋掉的家人为什么要找?他们又不喜欢我。” 禅机见她生气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便也没有再开口。 回去的路上阿绯的心情很好,跟在禅机身后,提着裙摆,一蹦一跳,一级一级地跳石阶。清晨的太阳照进树林里,斑斑驳驳,她那乌黑的长发便在斑驳的阳光中跳跃,很是活泼。 自己玩够了,就从后面追上来,“馋鸡,典座做好吃的了吗?” 禅机说,“做了。不过现在已经过了用斋饭的时辰。” 过了用斋时间典座就去忙别的了,禅机做饭又不好吃。她一下跑到禅机面前,眼巴巴的问,“那你给我留了吗?” 禅机让她好好走路,“留了。” 阿绯一下就高兴了,“我就知道馋鸡最好了。” 听到这话,明知她只是顺便嘴甜,但禅机还是笑笑,“既然贫僧好,那为何方才还要冲贫僧瞪眼睛?” 她撇撇嘴,“谁让你要赶我走。我又没做错事.....” 禅机很奇怪,谁也没说过要赶她走,她怎么总是将这话挂在嘴边。带她寻亲的主意也不过是他和方丈商量 分卷阅读1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了一下而已,“施主...” 她纠正禅机,“我叫阿绯,不叫施主。” 罢了,出家人不和她纠缠,“是谁告诉你,贫僧要将你送走?” 她看了禅机一眼,“禅心啊,他说的。” 原来如此,难怪。 回到寺庙,禅心又被罚抄经书。 阿绯拿自己的金珠换寺庙田地安宁一事,方丈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担忧和禅机的一样,他很赞同禅机想速速带着阿绯下山,找其家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被放进了棺材中,总要找到弄清楚了。倘若是误会又找到了来处,那岂不是善事一桩? 禅机是在飞来瀑发现她的,那她多半是从中上游来的。 然而坏就坏在,她不乐意。 禅机与她商量的启程日期,阿绯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底里就很不喜欢提起家,也不想找家在哪儿,更不想知道自己姓什么。她醒来到现在,谁都不认识,只认识禅机,只认识和尚。家?那是什么? 总之,莫名其妙的,她就是觉得这寺院好,就想待在这儿。在这儿吃斋饭,在这儿听和尚嗡嗡麻麻念经,听和尚噹噹撞钟。 禅机道理讲一堆,她急了,手脚并用把禅机从寮房里推了出去,“嘭”一声关上门,靠在门内梗着脖子喊,“这就是我家!” 禅机算是遇上难缠的了,“阿弥陀佛,贫僧也是为施主好。施主长期住在寺庙,到头来会耽误很多事。” 她又气又委屈,明明已经把屠荪打跑了,为什么还是要赶她走? “馋鸡坏死了,我以后都不理你。” 边上的禅明尴尬的挠头,禅机就当没听见。 过了半晌,听见门口没有声音了,阿绯扶着墙站起来。把门拉开一条缝,悄悄探出头去看,外面什么人都没有。 才要窃喜,就看见禅机端了斋食过来。 她一惊,立马关上门。禅机在外面敲门,她就当听不见。 禅机说,“施主不是饿了吗?贫僧将斋饭端过来了,开门吃点吧。” 她摸着扁扁的肚子,虽然很饿,但是她有气节,说不开门就不开门,“你就想骗我出去,我才不会上当。馋鸡是个大骗子,明明说好不赶人家走....”越说越委屈,呜呜咽咽啜泣起来了。 禅机出家这么多年,严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不骄不躁,不与人口舌。到今天,竟失了节,把一个失忆的姑娘气哭了。禅机第一次觉得有些头疼,“贫僧不骗人,斋饭放在门口,贫僧走。施主自己开门来拿吧。” 门口一声轻响,是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 阿绯用广袖擦擦眼睛,站起来在寮房里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小几上放着禅明昨日给她的果子。她之前没吃完,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给她收拾进寮房里来了。 阿绯抱着果盘,跑到门口坐下。背对着门板,对果子细嚼慢咽。慢慢的肚子里就有了饱腹感,可是肚子是饱了,但梨子饱满多汁,不多时候尿意就上来了。 阿绯摸着小腹,换了个姿势坐。 忍了一会儿,越忍越尿急。 她皱皱眉站起来,从门缝里往外看。只看见地上搁着饭菜,没有看见禅机的影子,她嘀咕,“刚才还那么有骨气,现在出去要是被看见了,会不会被他笑?” 有骨气的阿绯翻过身来,想了想,不行了,要憋死了! 哗啦一下拉开双扇门,只见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禅机根本就不在。 她一个步子就从寮房里迈了出来,才要去跑去解脱所,却冷不丁的撞上从老树后走出的禅机和尚。阿绯一下就愣住了,“你.....不是走了吗?” “阿弥陀佛,贫僧确实走开了,行至此树下一边打坐一边等施主。” 阿绯没想到禅机居然故意抠字眼,她眨眨眼,眼里泛泪光,先前的气节都没了。气节没了没关系,但是她想去茅房,“馋鸡你别挡着,我有急事....先让让行吗?” 也不知道禅机是不是故意的,他慢条斯理的阿弥陀佛,“施主的事不如贫僧的急,贫僧先说完吧。贫僧想带施主去寻家人并非是不想让施主住在寺中。” 禅机说话垂眸不看她,语气慢条斯理,可是她的小腹却很着急,这简直叫她崩溃。阿绯眼看着他横在自己面前,却拿他没办法。 “贫僧可与施主约法三章,若是找到了施主的家人,施主先考量,若觉得家人不好施主可随贫僧再回寺中。若是找不到,也可回来。倘若施主的家人正因为施主的失踪着急,父母慈爱,施主不正是得了善果?” 阿绯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虽然不情愿,但是某些事更急,她应承道,“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可以去解决我的事了吗?” 禅机很满意,侧身让了路。看着她急急跑走的身影,红裙翻飞,禅机摇头,忍俊不禁。 行程来的很快,第二天一早就要上路。 阿绯舍不得她那间干净又清贫的寮房,走前左磨蹭右磨蹭。最终在禅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把小包袱收 分卷阅读1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拾好了。 方丈也来送她,阿弥陀佛说了好些话,她听了一半忘了一半。 禅明出家没几年,身上还有世俗的烟火气。阿绯要走,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他一大早跑去葡萄架下精心挑选了一大串紫红紫红的葡萄剪下来,当做离别礼送给她。 阿绯“感动”得泪眼汪汪,她睁着含泪的双眼去看禅机,谁想到禅机一个和尚心肠居然这么硬,竟然也不心生怜悯,权当看不见。 无法,送也送了,哭也哭了,耍赖也干过了,禅机都不为所动。 阿绯只得在禅明、老方丈的注视下,垮上她的小包袱卷儿,抱着禅明送她的紫葡萄,一路走到了寺门口。 见禅明相送,她回头挥挥手,“小和尚你回去吧,我可能以后再也回不来了。虽然这一去前途未知,凶险难料,风餐露宿,幕天席地,天高地迥,号呼靡及....但是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一番说辞,真是声泪俱下,令闻者伤心见者难过。活像是禅机会虐待她。 禅明看看嘴角微抽的禅机师兄,差点没笑出来,“施主想回来就回来,哪有那么严重?你回来的时候小僧再请你吃葡萄。” 见没人配合她,她一个人演的也没劲。抬头哀怨的看一眼禅机,叹一口气,然后低头耷脑招呼一句,“唉....走吧馋鸡。” 第7章 馋鸡,你接住我呀 第六章 阿绯跟着禅机下山,总是拖后一步。时不时地甩甩水蓝的广袖,抻一抻新裙子,对新装总体还算满意。这是禅机给她的,禅机说她不能总是穿着嫁衣来来去去,总要有一身换洗的。其实是担心她一身火色拖尾盛装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直接说她又不接受,直接告诉他说,“我不怕麻烦。” 真是逼得和尚没辙,禅机:阿弥陀佛,贫僧这也不算打诳语。 阿绯貌似是个健忘的性子,走前还对苦吟寺百般不舍,对禅机千般埋怨,但是苦吟寺一旦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立马就将苦吟寺抛之脑后。腿脚轻快,一路噔噔地下了山。一路上见什么都新鲜,脸上的笑就不曾断过。就是她小孩子心性,见什么都要玩上一玩的习惯令禅机很头疼。掐一朵花不止往她自己头上戴,还要给禅机簪耳朵上。 惹得禅机直摇头。 出了寺庙,她简直就是撒了缰绳的野马。 禅机和阿绯前脚离开,后脚就有大军进山,不知道在找什么。甚至进寺庙询问,“最近时日,有没有遇上奇怪的事?” 禅明摸着光头,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山上山下,不就那些鸡飞狗跳寻常事?屠荪不来找茬倒是很稀奇,但也不是奇怪事。 大军在山里找了两天,最终一无所获离开了。这些兵不像是衙门里出来的,他们派头足,身着飞鱼服,腰押绣春刀。禅明在竹鸡山周围是没见过。然而等大军一走,禅明脑中忽然亮了,“那女施主算不算奇怪的事?不对不对,女施主是人不是事。” 阿绯走着走着,立定打了几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一定是小和尚想我了。”小和尚就是禅明。 禅机说要带她绕过这片山脉,先去飞来瀑的中下游看看。走了两天,再翻过一座山头就能进入到烟火气息浓厚的地界了。 禅机打了水回来,拿了干粮给她,“先吃东西吧,马上天就黑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阿绯嘴里嚼着硬邦邦的烤饼,这是五观堂的典座特地做的,放了两天,硬的像石板,但是不容易坏。阿绯咬一口慢慢嚼,禅机就看见她的腮帮子被饼块戳的东鼓起一块,西鼓起一块。 “施主再忍耐一下,明日出了山贫僧再给准备软一点的吃食。” 阿绯就着禅机的钵盂喝了一大口水,将嘴里的咽下去。什么味都没有,她特别想念典座的斋饭,叹一口气,“爹不疼娘不爱,没吃又没盖,人生艰难啊......馋鸡,我能打一只山鸡吃吗?” 她这论调已经唱了两天了,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脑中记忆残余,简直张嘴就来。禅机转过身去,一点一点吃烤饼,不理她。 阿绯看着禅机的后背,锦绣的双眉一副愁苦模样,屈起膝盖,手掌垫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捻着不知道哪一派的唱腔,咿咿呀呀道,“唉....连...馋鸡....都不爱我了,生来何趣趣趣趣?” 正在喝水的禅机被她一个“爱”字呛得满肺乱颤,“咳咳...阿弥陀佛...咳....阿弥陀佛.....” 阿绯外头转过来,一脸关切,“你怎么了?”还好心地上手给他拍拍,“吃个饼都能呛到,你是小孩子吗?” 禅机一边咳一边将她的手推开,“只要施主少开尊口,贫僧一定平安无事。” 她不明白了,他呛水和她说话有什么关系。 东拉西扯,等她吃完烤饼,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阿绯很喜欢寻一棵粗壮的树,然后睡在树冠中间。禅机则一般在树下打坐,闭眼时打坐 分卷阅读1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睁眼时天明。这功力着实了得。 今夜,阿绯照样睡在树上,禅机在树下坐禅。 初秋凉风习习,夜里也不算太冷。 可是今夜阿绯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气息紊乱,搅扰了入定的禅机。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禅机立即睁眼起身,以为她被什么东西咬了。 阿绯睡觉的树都是那种矮粗的树种,理由是睡太高怕夜里掉下来摔成傻子。所以禅机查看她的情况很容易。 禅机轻轻唤她,“施主...施主?” 她不应,头却开始摇晃,嘴里急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禅机燃了火折子,火光照亮阿绯的面容,只见她眉头打结,眼珠在眼皮子底下极快的翻转。 应当是做恶梦了。 禅机轻轻推她,“莫怕,只是在做梦..” 突然,阿绯的双眼猛然睁开。眸光雪亮,带着禅机不曾见过的恨意,她看着禅机,开口极冷,“滚!”气度骇人,与白日里活蹦乱跳的阿绯判若两人。 说完,阿绯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归于绵长。 禅机若有所思,她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上一回是屠荪闹寺庙时她出手伤人。禅机不清楚阿绯先前经历了什么,这个姑娘失忆以来总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日日开心,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戾气十足。 禅机重新坐下:莫不是先前受过刺激,性情压抑,失忆后反倒解脱像个孩童?这样看来,此行究竟是妥还是不妥? 后半夜阿绯睡的很安稳,甚至还念着,“馋鸡....山鸡....” 禅机只得摇头叹气,“肉食长身力,由力生邪念,邪念生贪欲,故不听食肉。阿弥陀佛..... ” 雄鸡一唱天下白,不知哪里的公鸡打鸣,阿绯一下就被惊醒了。有些头晕,她赖在树上好一会儿,才苦着脸坐起来。 低头一看,禅机早就已经洗漱完毕,正神清气爽的做早课。 阿绯歪歪散散地又靠在了树身上,俯身往下看,眼睛一眨一眨的:馋鸡的光头真亮,馋鸡的僧衣真干净,连个褶子都没有,馋鸡打坐时候的身板儿真直,馋鸡像尊佛。总体一看,馋鸡真是个好看的和尚。 许是察觉到她在上面动来动去,禅机睁开眼唤她,“醒了就下来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阿绯打了个哈欠,她不想吃饼了,张开手要跳下去,“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禅机坐在树下仰头,皱了皱眉,“摔了可怎么好?自己下来。” 她可不管,叫一声,“我来了,你接住啦——” “你别——” 水蓝广袖在空气里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纱衣飞舞,乌发轻扬,美人如画,和尚目瞪口呆,“贫僧没准备好!” 只听又沉又闷的“嘭”一声,美人与和尚具不见了。 山间鸟鸣,一双蝴蝶缠绕飞过。 远远的一只成年兔子站立起来,短短的前腿拢在匈月前。长耳直竖,一双兔眼瞪得溜圆,极其好奇却又极其不理解地上趴着的那一男一女嘴对嘴的在干什么? 和尚花容失色,阿绯目瞪口呆。 和尚倒抽凉气,吃斋念佛二十载,什么时候遇上过这种事? 阿绯也没想到会出意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就从禅机身上爬了下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去儿?手脚在干嘛? 阿绯一个激灵爬起来,匆匆抹嘴,在禅机生气以前先举手认错,“我什么也没干,是牙先动的手,对不起馋鸡。” 禅机面无表情的看她,嘴唇有些疼,不是有些疼,是疼的麻掉了。 之后禅机说什么阿绯都老老实实照做,还特别狗腿的帮禅机洗钵盂。无奈禅机始终枯眉不展。 上路的时候,阿绯抱着小包袱追上来,今天她做错了事,决定不给禅机拖后腿。才要并肩走,禅机忽然站住了,“麻烦施主后退三步,与贫僧保持距离。” 阿绯愣了愣,“哦。”乖乖往后迈了三大步。 之后,阿绯像个受气小媳妇低头耷脑跟着禅机身后三步远,禅机看着是个温柔的和尚,可是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谁说和尚没脾气? 半天时间,禅机都没和她说话。其实不是生气,而是禅机发现用这样的方法能让她走的快一些。 阿绯跟在后面,越走越底气不足,“馋鸡...你别生气了,要不你咬回来?” 禅机顿时气血上涌,硬邦邦道,“不、用。” 阿绯对日难过,“唉......真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这才几天的时间呀.....” 和尚眼角微抽。 阿绯好动,走着走着她就找到了新的玩法,她去踩禅机的影子。太阳往正中走,影子越来越短,一不小心她就过界了。 忽然,前面山道传来虚弱的求救声。 禅机停住脚步,后面的阿绯顶头撞上来,一个站不稳,伸手就抱住了和尚的腰。和尚浑身陡然一僵 分卷阅读1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阿绯也很委屈,谁知道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停下来了。她的鼻子都撞酸了,眼泪旱灾眼眶里,意外的没顶嘴。那眼神儿却在埋怨禅机对她凶。 禅机见她如此,便觉自己一个出家人,这样有些过分了,她不过是贪玩好动孩子心性。 “罢了罢了,是贫僧的不对。” 阿绯揉着鼻子,“你停下来干嘛?” 禅机让她听,她什么都没听见,“听什么?” 那声音却又听不见了,禅机拧眉说,“贫僧方才听见似乎有人在喊救命。”这里山道狭窄,足下不远便是危崖,倘若不留心慢走,很有可能会掉落山崖。这里人迹罕至,如若落崖,很有可能会因饥/渴丧生于此。 禅机让阿绯牵着他的僧衣,“仔细找找,应该是有人遇困了?” 第8章 馋鸡,我来 第七章 阿绯没听见什么声音,满耳朵的风鸣鸟叫。她牵着禅机的僧衣跟在身后,禅机身量高大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忍不住左顾右盼。 阿绯忽然瞧见几米深的断崖下有个人,像个女子,她扯扯禅机的僧衣,“馋鸡,那有个人。” 崖下的女子大概已经昏过去了,禅机在上面唤了两声并不见她回应,“施主呆这儿不要乱动,贫僧下去看看。” 阿绯哪里肯依,禅机又不会拳脚功夫,在她眼里他就是一捧雪莲,万一掉下去摔碎了怎么办?崖底下的人不知是死是活,阿绯目测了崖壁,一把拉住要下去的禅机,“馋鸡,我来。我先下去看看她死了没有,你看看周围有没有绳子,没有就拔韧苇搓一根。” 禅机想了下,“也好,贫僧在上面接应。” 阿绯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并不能手脚通天。她小心翼翼地扒着凸出的崖壁,脚上借力,一点一点下去。 禅机见她平安到达崖下,立马去附近找能当做绳子的东西。 崖下的石边躺着一名年轻的白衣女子,大概是掉下来时间有些长了,整个人又黄又瘦,脸有些脱形。即便如此,阿绯还是能看出女子姣好的容貌。 她蹲下来,拿一根手指戳一戳女子,“喂。” 轻轻一戳,那女子的头竟然歪向了一边,长发覆盖了脸,这荒郊野岭的有些吓人。抬头看,禅机已经不在崖上了。阿绯眼睛里含着好奇,也歪着头去拨开女子脸上的黑发,伸出一根手指去探鼻息,然后吁了一口气,凤眼弯弯,“活的。” 她在崖下叫了两声禅机,禅机没有出现。 阿绯叉腰站在崖底,犯了难:怎么把她弄上去啊? 就在这时候,禅机在上面露出头来,“贫僧找到一挂绳索,应该可以伸到崖底。施主你拉着它上来。”说着,一段不粗不细的麻绳就扔了下来,可是正好到阿绯的肩头处。她可以拉着上去,但那女子就照顾不到了。 但这女子要怎么弄?必须得绑在身上才行。 “馋鸡,我的嫁衣,快扔下来。” 她的那套广袖大拖尾嫁衣,正好能把这女子绑在她身上缠个几圈。 等阿绯把女子从崖底背上来,她累得直接靠在禅机身上咻咻喘气。漂亮的脸上满是汗珠,禅机也是。 “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昏过去了,估计是饿的。” 两个人掰了烤饼,用水泡软了,一点点喂给女子吃。半晌,那女子竟然缓缓睁开了眼。 挣扎着起来给俩人行礼,“两位恩公救命之恩,如同父母再造。铃笙日后定当涌泉报之。” 看样子是个念过书的。 阿绯靠在一边捶腿捶胳膊,禅机问铃笙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处。 铃笙闻言,面含凄楚,“我是被人迫害,趁其不备逃出来的,不想入了山中。” 阿绯问,“谁迫害你呀?” 铃笙低眉,再抬眼却是满目疮痍之色,“说来话长....” 铃笙本是盛都人士,家住城墙根儿上,是个老书生的女儿,只是父亲多年不第,家道日益艰难。三年前嫁与城郊的郎子桐关为妻,先时两人鹣鲽情深,恩爱两不疑。桐关处处呵护,让她以为自己嫁了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丈夫。然而人性经不得考验,她嫁入桐家三年无所出,早在一年前公婆便有微辞。桐关开始时还会安慰她,可是时间稍长,桐关的脸色也渐渐的变了。 后来桐关时常不回家,她也只有暗自伤神。 没想到就在一个月前,同村财主的女儿醉花带着人找上门,堵在家门口与她示威:“我已经是桐关的人了,说不定现在腹中连娃娃都有了。既然你不能生,那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最好快些把桐家媳妇的位置让出来。” 醉花家在当地有钱有势,把事情闹得很大。桐关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这些对于铃笙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婆婆却不以为是坏事,甚至有些高兴地与公公说:醉花长得丰满,腚/大,嫁过来的话一定会生儿子! 分卷阅读1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就在桐家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桐关回来了。昔日的丈夫,与她低头认错,称自己只是一时糊涂,心里爱的还是铃笙。 “如果你愿意,咱们不和离,只不过....大房就让给醉花吧。”因为醉花家愿意容忍桐关将铃笙降为妾继续留在桐家,尤其是醉花的陪嫁有二十亩良田。 铃笙看着他,只觉得满心荒凉:“一个人怎么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变得这么陌生?你还是我的阿关吗?” 桐关艰难地扭过头去,“醉花进了门儿,只要她生个一儿半女,桐家有了香火。就算你生不出来,爹娘也不会再念叨。这样对你也好,你不是想过清净日子吗?” 铃笙苦笑,“我要是不同意呢?” 桐关与铃笙有多年的感情,铃笙又与村里的姑娘不一样,她念过书,生的漂亮又知书达礼,带她出去,作为丈夫脸上很有面子。除了未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其实是个好妻子。桐关看着她,说不出休妻一词,也想象不出她再嫁他人自己会是个什么心情,“你要是心里还有我...就自己好好想想。” 桐关走了,铃笙的小腹隐隐作痛。 她从跛脚医那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情恍惚,不知是哭还是笑,跛脚医告诉她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身子虚需要好好养着。铃笙神情恍惚地抚着小腹往家里走,却没有注意身后的醉花。 醉花盯着她,转头进了跛脚医的行医铺。 那天铃笙没能回到家,她被人半路劫持。那人将她虏至山神庙,意图不轨,“有人出钱,请狐爷快活。” 到底那人低估了一个女子为人母时的强悍。铃笙伤了那人的羞耻物,踉踉跄跄跑了。在厮打时,铃笙看见那人的脖子上有一只黑色的狐狸。 她哭,她怨,她更恨。颈上黑狐,那是盛都五城兵马司一直在通缉的采花大盗。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毁她名节。 铃笙一头扎进大山,那人不曾找来,她却也出不去了。 失足掉下断崖整两日,若不是今日遇见了禅机与阿绯,或许今夜她就死了吧。 阿绯听得啪啪掉眼泪,两手放在膝头上,央着禅机,“馋鸡...我们先送她回家好不好?” 禅机让她稍安勿躁,“阿弥陀佛....施主的孩儿....” 铃笙落泪,双手抚在小腹上,“它跟着我,受苦了。” 那就是说孩子还在。 经历了这么多,这脆弱的小生命还好好的呆在母亲腹中,不禁令人泪下。 “阿弥陀佛,施主母子缘厚,定要好好珍重。” 铃笙的泪光中有母性的慈爱闪过,“多谢师父,铃笙会的。” “出了这座山,施主可认得回家的路?” 铃笙说只要出了山,她就能认路。 阿绯问她,“你还要回你丈夫家?” 铃笙说要回,她是桐关明媒正娶的夫人,她的孩子是桐家的长房长子,桐家就是她的家。 阿绯看看禅机,她不明白桐关对铃笙那么薄情寡义,为什么她还是要回去,因为腹中有了孩子吗?想不通。 禅机和阿绯决定先把铃笙送回家,然后再去替阿绯找家人。 铃笙很是感激。 带上一个病弱的孕妇,剩下的山路可就不怎么好走了。铃笙精神差,身体虚弱,吃的也少。阿绯还特地满山的摘果子给她吃,铃笙也是吃不了多少。 山路崎岖,她根本走不了多远。 禅机远望近在眼前的山头,将手中持珠给了阿绯,“贫僧背上这位女施主,兴许能早些出山。” 初秋,天气不算炎热,但背上一人赶山路,禅机没多久便出了汗。阿绯在一旁看得心疼,抖一抖自己的水蓝广袖,给禅机擦汗。 铃笙知道自己拖累了师父和姑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她若是下来走路,更是拖累,所以她只好伏在禅机背上不添乱。 阿绯手上缠着禅机的持珠,装模作样念了一路阿弥陀佛。有她在插科打诨,大家竟也不觉得这路难熬。翻过山头,已经日头偏西,放眼望去,遥远的地方,出现了连绵巍峨的城墙。 铃笙说,“那就是盛都。” 盛都,大晋的京城。城区墙内,住着平民百姓,达官显贵,最核心的地方居住着皇帝。 阿绯在眉骨处用手搭一个凉棚,她能看到些飘扬的白点,“盛都?怎么飘着那么多白幡?” 铃笙嗯一声,“半个多月前太子薨了,所以满城白幡。姑娘和师父久居深山,可能没有听说。再过不久,皇上大概就要立新太子了。” “哦,太子死了啊....”阿绯的目光随着那连绵的城墙蜿蜒,那上面的白幡,看着看着眼睛便有些不舒服,酸酸的有些刺痛。她眨了眨,竟然留下眼泪来。 禅机见她这样,“施主怎么哭了?” 禅机不问还好,他这一问,阿绯顿觉胸口有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那种感觉很糟糕,有一股淤塞之气发泄不出来,越发的堵得慌。 她不知道怎 分卷阅读1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么回事,只是摇头。 铃笙见状,“可能这上面风太大,把姑娘的眼睛吹酸了吧。” 禅机叹气,“山上风大,风吹多了要头疼。施主不要站那么靠前,坐到贫僧身侧来。” 铃笙听禅机唤阿绯为施主,便与阿绯说话,“铃笙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知道了姓名,日后报恩也方便找到人。 阿绯指了指自己,“你叫我阿绯就行。” 说着又指了指禅机,“他法号馋鸡,竹鸡山的和尚比较喜欢鸡,你别见怪。” 禅机,“........” 第9章 馋鸡,是吃素的(捉虫) 第八章 下山的路就比爬坡快多了,三人下到山脚时正遇上赶着牛车回家的农夫,捎带了他们一段路。 阿绯和禅机坐一起,铃笙与他们对面坐。。 阿绯长相出众,即便是素面示人仍旧美艳叫人不可忽视。尤其那一双凤眸,眼尾略挑。她抬眼,眉梢眼角都是锦绣山河色。 她坐在牛车上,路边有人不停的回头看她。尤其车上还有一个同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这对儿搭配就很有意思了。 “快看,那有个和尚带着俩姑娘。” “有什么稀奇,你看这年头的和尚有几个是吃素的?” “我看和尚与旁边的蓝衣姑娘很配。。” 阿绯转头问禅机,“馋鸡,他们说的不对,你就是吃素的。苦吟寺的和尚都是吃素的。” 铃笙瞧瞧阿绯又瞧瞧禅机,她早已为人妇,有些不入流的话她听得懂。只见禅机满是无奈的点头,“施主说的对,贫僧是吃素的。” 到了岔道口,农夫便与他们不同路了。好在距离铃笙家所在的村子已经不远了。 天色尚亮,一进入铃笙所在的村庄,阿绯就感觉到了无数的目光投过来。有看她和禅机的,多数是看铃笙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指指点点。 阿绯用眼神扫了一圈,“他们在说什么?” 铃笙抿了抿唇,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让两位恩人看笑话了。” 等到进了铃笙家的路口,他们才明白村子里的人在说什么。铃笙望着近在眼前的家,门上挑起了红灯笼,门楣披红挂彩,门扇上贴着新剪的大红双喜.... 铃笙的心,一下子被碾成了齑粉。要不是禅机,她便是当场倒在地上了。 “他....就这么等不及啊....” 阿绯也会哭,但是她伤心少。从来见过铃笙这样绝望的眼泪。她笑着,那笑容明明是无限的悲哀。她看那大红的双喜,眼泪不尽,冲洗着那蜡黄的姣容。那本应该是一双温婉浸透书香的眼睛,此时却盛满了悲凉、透顶的失望与绝望,心底最后一点希冀破灭。 大悲无声,阿绯都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阿绯脾气不好,她问铃笙,“那就是你家吗?” 铃笙点头,“那是,我的家啊.....” 这时候,从那贴着双喜的门里出来一个男人,相貌清秀,身量也可以,不经意间抬头,一眼看见铃笙,神色讶异却又慌乱,迟迟才唤出那一声,“.....铃笙?” 阿绯看着男人那张脸,感觉拳头好痒啊。 禅机伸手按住她,默默摇头。 铃笙只问他,“婚期定在哪天?” 桐关眼神闪烁,“就在...明日...” 那一刻,天旋地转,铃笙昏倒在地。 跛脚医从桐关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本应喜气洋洋的桐家却无半点娶新妇的喜色。桐关被跛脚医的那句,“不是早就说了吗,怀孕就该静养。你媳妇身体弱,孩子会受影响。头三个月最受不得波动,怎么就不听劝”震在原地。 阿绯挨着禅机,挑眉站在门口,看桐关一家老小那瞬间五颜六色的脸。 桐家婆婆一把尖嗓子,“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失踪几天回来就莫名其妙怀孕了?” 跛脚医收拾药箱,“桐婆子,你家儿媳妇怀孕两个月了,你这当婆婆的咋啥都不注意?” 阿绯拉着禅机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桐关坐在床沿上,不知道在说什么,而铃笙两眼空洞,“你找过颈上黑狐吗?” 桐关满面不解,“采花大盗?” 只一眼,阿绯便觉得那个颈上黑狐与桐关没有关系,因为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阿绯和禅机毕竟是外人,他们不好插手。 出来的时候阿绯有些不高兴,“馋鸡,铃笙怎么办?那个男人明天就要娶新老婆了。” 禅机看着她,“观天地万物,各有宿缘。因缘际遇,各有造化。你怎知明日新妇就一定会进门?” 阿绯眸光流转,仰头看着禅机渐渐露出了狡黠的笑,“馋鸡....我美吗?” 禅机轻笑,“□□,空即是色,施主何必执着于色相?” 阿绯甩袖后退,红颜得意,“我可能就是大师你口中说的那个 分卷阅读1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因缘际遇’。”说完,扬眉转身,“馋鸡,晚些时候见。” 禅机立在原地看她离去,口念阿弥陀佛,“贫僧可是什么都没听见。” 地主老财长得都比较有油水,大概是他们独有的一种特色。 阿绯脚踩瓦片,脚下屋中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大概是因为明日要嫁为人妇了导致太激动。阿绯拍了拍手中折扇,对于自己这一身风流倜傥的打扮很是得意,“真是气质如风般迷人!”比那个桐关帅得不知道要高级了多少倍,她才不信这醉花对自己不着迷。 醉花像她爹一样,长得很丰盈。 醉花听闻窗外有人吟唱,“月光如水,晚风留情,人空寂寞。这么美的夜晚,却无人相伴,只能把酒邀月。唉....” 醉花粗声粗气地推窗出来,“谁呀?大半夜不困觉,找打啊?” 阿绯的杨柳腰、皎月容,高挑身姿、风流扇,还有不经意间的回眸,立马俘获了醉花的放心。语气瞬间酥软,“公...公子,怎么会在妾窗外?” 这天夜里,阿绯使尽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醉花拉上屋顶去。美其名曰,“邀小姐看星星赏月亮,尽浪漫事。”暗地里,却偷偷龇牙咧嘴甩了甩酸软的胳膊。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月亮有什么好赏的?阿绯转眼变身苦情男主角,“我曾那么爱她,她却在大婚前一夜随别人远走,小姐你说,小生苦也不苦?”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演的真像。 醉花举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啊哟公子不哭啊不哭,这么好看的公子哭起来多让人心疼,让那女人去死!颈上黑狐可能适合她!她不要你我要!” 颈上黑狐?果然是这坏女人干的。 阿绯忽然受宠若惊,“小姐此话当真?若得小姐这般珠圆玉润,温柔贤惠的女子为妻,小生夫复何求?” 醉花忙不迭点头,将桐关抛到了脑后,“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嫁妆都是现成的!” 阿绯,“那小姐看,小生何时上门提亲合适?” 醉花,“明日!明日就是好日子!”明早就退亲! 阿绯,“好,小姐且在家等小生上门。” 伸手将折扇送她,“这是小生最最心爱之物,算作定情信物赠与小姐。” 醉花快要睡着的时候,阿绯又咬着牙将她送下去。 第二日一早,喜庆的锣鼓敲起来,桐关身着新郎服,胸前带绸花,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做新郎的喜色。醉花他并不喜欢,但那一日他饮了点酒,醉花又许诺给他生儿子,半推半就的他便头脑发昏混乱了一夜。可是现在,铃笙怀孕了,这个亲还有成的必要吗? 桐关爹娘是高兴的,怀孕了又怎么样?娶醉花,家里可是能进二十亩良田呢! 阿绯攀着禅机的手臂,在人群后踮起脚尖往前看,“馋鸡,你等着啊,一会儿有热闹看。” 果然,这边的锣鼓才敲起,财主家便来人了,开口便要退婚。财主本来就瞧不上一穷二白的桐关,架不住女儿撒泼,那才答应的。谁知道,今早醉花满面春风,硬要退婚,说是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财主心想什么白马黑马,退便退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省了二十亩地呢。 这一下,惊呆了桐家二老,“这...为什么呀?” 阿绯笑得歪在禅机的臂弯里。 禅机问她,“施主这个‘因缘际遇’是如何做的?” 阿绯眼睛里闪着微芒,“想知道啊?” 禅机才要侧耳倾听,便闻阿绯轻吐两字,“保密。” 这般调皮,禅机只能,“也罢也罢。” 醉花退亲,桐家成了庄里的笑话。幻想中的孙子没了,二十亩地也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桐家公公婆婆转头便换了脸色,对铃笙开始嘘寒问暖。 铃笙的肚子里可是实打实的怀着桐家的种,醉花指望不上了,铃笙这边不能再丢了。 可是,铃笙也有她的骄傲与尊严。铃笙已经忍了一年,打破她最后一点期望的是桐关对她的失踪不闻不问,才几天时间便要娶新妇。她已经死心了。 桐关端着安胎药进屋来,“铃笙,来,先把这安胎药喝了。你想吃酸吗?我见陈二家的怀孕就想吃酸的,我去买橘子给你吃好不好?” 铃笙看他就像看陌生人,药她没有接。桐关有些心慌,唤她一声,“铃笙?” 铃笙拿出一张纸,打开,那是一份签过铃笙的名、按过铃笙手印的和离书,铃笙说,“我同意和离。” “啪——” 安胎药碎满地,桐关歇斯底里,“我不同意——” 铃笙起身下床,桐关这才发现她的衣裳早已经穿戴整齐,她是要走的。桐关想去拉她,她躲开了,“你不要碰我,我经不得你碰。” 是啊,她怀着孩子,身体虚。桐关不能和她起争执。 “铃笙,你要去哪儿?” “回盛都,回我家。” 成亲三年,桐关第一次发现他那个柔弱静美的妻子会这么决绝。 分卷阅读1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铃笙走出屋子,头也不回。桐家的婆婆跑进来,“还不快去追回来,赶紧的,说两句好听的!我孙子还在她肚子里呢!” 正准备离开的阿绯和禅机看到远远走过来的铃笙。 作者有话要说:  盛都啊,曾经发生过好多的故事.... 第10章 馋鸡,送你花 第九章 铃笙的脸色很差,人也很瘦。她往这边走,阿绯怀疑要是这时候来一阵风定能把她刮跑了。 阿绯和禅机站在村口,阿绯问她,“你怎么出来了?不用送我们的。” 铃笙抚着鬓角的散发,她说她与桐关和离了,现在要回自己家。“ 和离?阿绯抬头看禅机,禅机却一点都不意外。唇角挂着不远不近的笑,“阿弥陀佛,换一种心境便是海阔天空,施主能想开便是最好。” 铃笙低头将垂落眼前的发丝掖到耳后,“是啊,以前不愿意放手,明知桐关并非良人却还要自欺欺人,苦了自己也累了旁人,现在做出这个决定我反而轻松了。”她抚了抚小腹,“好在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还有它。” 铃笙是个温柔的女子,在她脸上没有怨恨,放开了便是想通了。她微微笑着,“阿绯和大师救了铃笙和孩儿的命,铃笙却无以为报。我娘家就在盛都城墙根,两位初来,应该也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嫌弃的话去铃笙家吃顿便饭吧。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阿绯倒是高兴的很,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吃禅机那硬邦邦的烤饼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很多很多天没有吃过有滋味的饭菜了。找家,找家,她一点都不想找,偏就这个和尚固执的要命。 阿绯扯扯禅机的僧袍,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馋鸡,去吧。铃笙都邀请我们了。” 禅机看她的眼神儿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施主可莫要吃的太多。” 阿绯比着自己的柳条腰给他看,“你瞧你瞧,这么细。我能吃多少?” 禅机移开眼睛,阿弥陀佛,阿绯这个不着调的。 阿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远远跟过来的桐关,“他怎么还敢来?” 禅机唤她,“别管了,走吧。” “哦。” 虽说铃笙在和离书上签了字,但毕竟桐关是她爱过的人,见到他她不会没有情绪上的波动。阿绯瞥见她转身时眼角都是湿的。 阿绯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她不理解也合理。 桐关跟了一段便不跟了,站在村口那蹲石磨旁看着铃笙离开,心有不甘,“我不签字,就不会和离。铃笙,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妻。” 阿绯看着桐关,忽然就想起自己,“馋鸡,幸好你把我拦住了。” “什么?”禅机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 阿绯说,“如果我要嫁的那个也是这幅德性,现在的地府估计已经被我掀翻了,上到阎王下到小鬼肯定都不得安生。所以说,馋鸡,你真是个造福众生的好和尚,连阴曹地府都拯救了。” 禅机哭笑不得。 铃笙却听不明白,只以为阿绯说的是真的,“阿绯也嫁过人吗?”可是瞧她这模样又不像。 阿绯捂着嘴笑,“铃笙我给你讲个鬼新娘的故事啊。” 铃笙可听不得这些,连连摆手,“不成不成,阿绯姑娘我胆子小,听不得这些。” 阿绯叹一口气,正了脸色,“我就是那只出嫁的鬼啊,只不过没嫁成,被馋鸡从鬼门关一把拽回来了。” 铃笙听完阿绯的故事,只觉得神秘又匪夷所思,“原来,大师也是阿绯的救命恩人。可是,寻亲的话,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个办法,有什么依据没有?” 阿绯看看禅机,接着把自己盛着嫁衣的包袱打开,“有,我的嫁衣,馋鸡说一看这嫁衣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本来还有一口棺材。你看.....” 铃笙将阿绯的嫁衣拿在手上,那绣工,那彩凤,这布料,铃笙皱了皱眉,“你这嫁衣,不仅普通人家不能穿,恐怕盛都普通的官员之女都没有资格用。。” 在大晋,五品以上官员嫁女,嫁衣可以用凤,但规格用色都有很大的限制。可阿绯这嫁衣,彩凤腾飞,金翅浮云,其辉煌令人不可直视,显然规格已经很高。布匹用料的品级从平民到皇亲贵族也各有不同,阿绯嫁衣的布料也是难能一见。 禅机略有所思,“施主可能再看出些什么?” 再有什么,铃笙就不好说了,毕竟她乃平民之女,上层社会接触甚少,“大师与阿绯不如进盛都找找吧,阿绯姑娘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城郡出来的。” 禅机看一眼不说话的阿绯 ,点头道,“施主言之有理。”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盛都啊.....禅机眉目深深:缘深缘浅,二十年了,终究还是要回来走一遭。 阿绯和禅机没有去铃笙家,毕竟铃笙才发生了那些事,回了家关起门来总要与家人交代的。他们两个外人,跟着去不像话 分卷阅读1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盛都很大,一入城门,人来人往。全不似在竹鸡山时那样清净,却也别有意境。 阿绯打量着这座她可能生活过的都城,白幡已撤,观城中景色,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观酒肆,豪家沽酒盛都陌,一旦起楼高百尺;观生活,锦衣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定眼看某一处时间久了,眼前有重影,阿绯的眼睛泛酸。 禅机见她不说话,“施主对此处可是有印象?” 阿绯摇头,“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馋鸡,我可能不是这里人。” “无妨,施主眼下记忆尚未恢复,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是正常。先入城内,再作打算。” 时已入秋,但盛都翠色依旧,阿绯仰头去看禅机,“馋鸡,找到我的家人你就走吗?” 禅机笑言,“阿弥陀佛,若看到施主与家人相亲相爱,贫僧的使命便完成了,自然要回竹鸡山去。” 阿绯的目光定在禅机的唇上,被她咬过的地方早就好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不知道为什么,禅机这样说,她有些不开心,“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施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分尽时,自然便会离散,到时自有新的际遇。施主不必自寻烦恼。” 阿绯哦了一声,转身看见有卖幂篱的。街上有姑娘戴,薄薄的一层皂纱,遮了半面妆,很漂亮。阿绯用一颗珍珠与小贩换了一顶幂篱。那皂纱极薄,戴上去,粉妆半面,只见朱唇。 小小一顶幂篱,竟将她与禅机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透过皂纱她可以看到禅机,禅机却看不见阿绯的眼睛。 卖花的小姑娘经过和尚的身边,“大师大师,给这位姐姐买朵花吧。” 禅机:“.....” 禅机的脸色很纠结,“这位小施主,贫僧是出家人。” 阿绯隔着皂纱笑,那笑声清脆又不怀好意。 小姑娘央求道,“大师大师你就买一朵吧,这花是我天不亮就起床采的,采的时候还带着露珠呢。你买一朵,我就攒够钱去买一个肉包吃了。” 阿绯笑够了,禅机的热闹也看够了,招呼卖花小姑娘,“花妹妹,过来。”指尖在一丛花类中辗转,最后挑了一株桔梗,桔梗花瓣,蓝中见紫,与她的水蓝广袖留仙裙很相称。 小姑娘却咦了一声,“我娘说,桔梗花有它独特的花语。代表无望的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阿绯歪头瞧那单薄的蓝色花瓣,“还有这说法?骗人的吧。”可是它长得漂亮啊,就像....就像馋鸡。 卖花的小姑娘去做别的生意了。 阿绯跺着步子,转到禅机面前,将单薄脆弱的桔梗放进禅机的掌心。禅机垂眸看她,却只看见朱唇轻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馋鸡,我送你一个世界,你允许我吃一个肉包好不好?” 唇角上扬,有一丝狡黠还有一丝央求,禅机看不清她躲在皂纱后的眼睛。即便是看不见,他也能想象的出,那双凤眸一定又是弯弯笑起。将幂篱内,洒满星芒。 留仙微漾,乌发丝丝飞扬。阿绯的身后有石桥烟柳如画,有世人熙熙攘攘。恍惚间,阿绯像是无意间闯入画中的桔梗花,不融于世俗却又招惹了世俗所有的目光。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阿绯,就像那花与雾,来去一场梦。 “喂,馋鸡?” “馋鸡?” 禅机忽然清醒过来,就见阿绯的手在他眼前不停地晃荡,“馋鸡,我想吃肉。” 禅机暗恼,掌心上却还是躺着那株桔梗花。 阿绯指着前面不远的包子摊,“馋鸡,我要吃肉包子。那味道香死了,总往我鼻子里钻。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她不开口的话,还是很有仙人气质的。然而,开口醉。 禅机神识有些混乱,她说的什么他无从分辨。下意识地退后两步,神疏语冷,“施主自便。”抬头却见,阿绯早就跑远了,眼中只有她心心念念的肉包子。哪里注意到禅机一瞬间的反常。 那株桔梗,被禅机轻轻放在了石桥墩上。 风一吹,桔梗花轻若鸿羽,飘飘扬扬落入桥下的流水。 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禅机看着那株花混入落叶残红中,渐渐消失不见。 阿绯在远处开心的唤他,“馋鸡——馋鸡快来,有素包子呢。素的也好香,我和你一起吃素的好了。” “姑娘,四个素馅包子,您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最爱这种既想要又禁欲的感觉了 第11章 馋鸡,我们走 第十章 素馅儿包子也很香,阿绯咬一口,一脸的满足。她催禅机快些吃,“太好吃了,馋鸡你快尝尝。” 禅机却说不饿,阿绯不相信,“我都饿了,你一个大男人吃的比我还少?” “贫僧还有烤 分卷阅读1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饼,这些留给施主下一顿吃。” 阿绯听到烤饼就怕,“你不用给我留,下一顿我要吃别的好吃的。你快吃啊,美食不可辜负,这是你说的。” 禅机懵然,“贫僧何时说过?” 她说,“在斋堂给我做饭的时候说的啊。” 那两个素馅儿包子,令禅机食不知味。 于是盛都的百姓就看见,都城的街面上,一个头戴幂篱瞧不清模样的姑娘和一个不惹尘埃的和尚,肩并肩,走在一处吃包子。 高跷的檐角上卧有一个人,黑衣黑发,颈间露出一枚黑狐纹身。从阿绯出现的那一刻他便一直盯着她的腰身。待阿绯与禅机从檐下走过,那人轻笑一声,“好一个勾魂儿的丫头。” 之后,一个闪身便不见了。 前方一处堂口好生热闹,不少人往里面挤。阿绯好奇,“禅机,他们在做什么?” 禅机瞧了一眼,“听书堂,说书的地方。” 这时有一锦衣男子经过,看向阿绯,笑道,“ 听书堂在盛都很有名,里面的说书先生都是堂口花好价钱请来的,每位先生一天只说一段儿,即便架子摆得这么大,生意也还是那么火。姑娘不如进去听一段儿,保准你喜欢。” 阿绯要去,直接拉着禅机就走,“我们去占个好位置。” 禅机被她拉得往前走,“贫僧乃是出家人,出入瓦舍多有不便....” 阿绯摇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走在街上的屠荪听这声音很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姑娘拉着一个和尚,眨眼间就匆匆消失在人群中。屠荪揉了揉眼睛,“不会吧,老爷我眼花?” 往前紧追两步,却哪里还有姑娘与和尚的身影。 阿绯和禅机进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现在这位先生的书尾,“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阿绯一阵失望,“这就完了呀?” 堂内人挤人,阿绯几乎是被挤的靠在禅机胸前,她身上的清香之气直往禅机鼻子钻。禅机避无可避,皱眉道,“施主,走了。” 谁知一位先生下去,又换另一位长袍先生上来。先生未开口,台下却掌声如潮。 有人喊话,“牛先生,讲过了奔狼将军奇袭姑兰大军,今儿讲什么呀?” 先生整襟素容,面前一张翘头案,案上一块惊堂木,手拿纸折扇,之外再也别无他物。说书说书,正所谓锣鼓喧天、铁马兵戈全凭一张嘴。 惊堂木往翘头案上一拍,堂内极静,幂篱后的阿绯等着先生开口。 “今儿就讲讲奔狼将军的那头野狼!” “书接前文,大漠沙走如浪,凄风万里如刀。话说百年前,奔狼将军奇袭姑兰大将勇哈多,大破敌军,但也因此身受重伤......” 曾在将军初入大漠时,无意中喂过那奄奄一息的野狼一口肉,自此野狼感恩。将军几次危难,野狼都将他找到。然而在姑兰归降半年前的决定性一战,将军遭暗箭,野狼竟腾空跃起,以身喂箭。将军亲眼看着野狼为自己的战衣增添了几分血色。 “野狼——” 阿绯落泪,她执着于将军临行前的那番话:若你转世为人,我就算吃斋念佛,也甘愿护你一世。 阿绯说,“馋鸡,你说有轮回转世吗?转世以后将军能遇到他的野狼吗?” 禅机透过幂篱的皂纱看着阿绯,“天地之间,五道分明。善恶报应,祸福相承。倘若他们的故事真的存在,或许现在已经相遇。施主无须难过。” 她唔了一声,人还没从戏中走出来,“野狼救了将军的命,将军便将自己的下辈子许给她了。”说这话的时候,她仰头看禅机,朱唇一张一合,“馋鸡,你也救了我的命。我是不是应该把这辈子许给你?” 在那一瞬间,禅机只觉周遭一片寂静,看着她开开启启的唇,似灵魂出了壳。耳中一片轰鸣,良久,禅机扭开脸去,冷言道,“施主自重,不要再与贫僧开这种玩笑。” 阿绯才要说什么,只觉得身后腰间被人摸了一把。她脸色陡变,速度极快,反手便去抓,“什么人?”那是只男人的手,阿绯没抓住,被他滑脱了。 “能耍两下花拳绣腿,有意思....呵呵....” 阿绯看清了,是个黑衣男人,头发遮了半边脸。他竟然还敢对着她笑。 阿绯气急,不顾身后禅机的阻拦,“够胆你别跑!” 那人调笑道,“来追我呀.......” 这时,忽然一锦衣男子纵身而出。那黑衣色徒脸色忽变,拔腿便跑。阿绯紧跟其上,一时间堂口乱作一团,不知道谁叫了一声,“是采花大盗颈上黑狐!” 追逐间阿绯好像一脚踹翻了什么东西。 阿绯与锦衣男子追至堂外,堵住了颈上黑狐的去路。阿绯捏着被他摸过的细腰,直生气,“呸,什么采花大盗颈上黑狐,不就是个臭流氓!” 那锦衣男子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一个臭流氓?丫头口气不小,五成兵马司抓 分卷阅读2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这颈上黑狐可是抓了整一年也没抓到。” 阿绯看他,这不是与她指路的那个男人吗? 阿绯说,“那是他们没本事。一群人打一个,群殴都赢不了,还好意思拿出来说。” 锦衣男子被她堵了一口老血,“我.....” 那颈上黑狐声音阴柔,媚眼天成,黑发遮了半张脸,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狐狸眼将阿绯上下打量,眼光在她的细腰与唇上打转儿,“小丫头生的好勾人啊。配和尚可惜了,不如来与狐爷修阴阳啊。” 她知道了,原来就是他抓了铃笙。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阿绯嗤笑一声,嘲笑他的发型,“不好好做你的流氓,扯两把头发装什么乞丐?丐帮同意你入伙了吗?” “你——死丫头嘴还挺利,没关系,狐爷我喜欢。等到了狐爷的手上,有你求饶的时候!” 锦衣男子趁颈上黑狐不备之际,劈手上前,却不敌那黑狐腿脚如嘴一般滑,竟会游墙走壁。直冲阿绯而来,阿绯迎面直上,她要将这害人不浅的东西拉下来。 却不想,这黑狐刁钻,竟将她的幂篱扯了下来,看清了她的容貌,“哟,狐爷的眼光果然不错,上品。” 那锦衣男子抱臂哈哈大笑,“丫头,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幂篱被扯掉了?” 阿绯后退,“就你话多,你行你上啊!” “爷还真就行。”锦衣男子忽然吹响一声哨,四面八方处,一时涌现出众多的兵马卫。男子一声令下,“给我抓!” 颈上黑狐一见不好,“中计了!”掉头便跑。 “放箭!” 颈上黑狐未及逃远,便被箭矢射中右腿,掉下墙头。 阿绯呼哧呼哧喘气,觉得这锦衣人太缺德。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偏要看她笑话。气着气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打输了,还是因为被锦衣人当成了钓鱼的鱼饵而生气,她的眼眶里竟涌起了泪包。 禅机追出来,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他捡起阿绯的幂篱,“施主没事吧?为何哭了?” 她低头擦了,从禅机手里拿过幂篱带上,“没事。掳走铃笙的那个流氓被抓了。” 锦衣卫将颈上黑狐五花大绑带走了,锦衣人却笑嘻嘻的过来赔罪,“在下乃新上任的东城兵马卫指挥使——谢留风。方才的事,多有得罪。姑娘见谅!”盛都设有五成兵马卫,分别为南、北、东、西、中五城区。这谢留风便是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 阿绯不想理这人,拉着禅机就走,“风流吧你!馋鸡,我们走。” 谢留风挑眉瞧这姑娘拉着和尚的手,摸着下巴小声嘀咕,“嗯,连和尚都比我风流。” 禅机似乎听见了,转身对谢留风念一声佛号,“施主慎言。” 背后说人还被当事人听见,谢留风怪不好意思的,“嘴贱嘴贱,大师勿怪,呵呵.....” 谢留风有些灰头土脸的招呼着手下人离开,喧闹的堂口门前人群纷纷散了。 禅机,“施主受惊了。” 阿绯嘟着嘴,手上还是不停地捏自己的后腰,“没事,那臭流氓,我见一次打一次。” 禅机知她受了委屈,瞧了瞧远处,“不若,贫僧带施主去吃东西?” “吃什么?” 禅机笑,“应该有很多,施主挑。” “好啊。”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堂口里横出来一个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竟长了一双柳叶眉、一对桃花眼,龇牙咧嘴捂着腰,指着阿绯,“小爷的腰.......你给我站住!” 第12章 馋鸡,快跑 第十一章 眼前的男子扶着腰杆子,一副站不直的模样。。 禅机上前一步,挡在阿绯的身前,“这位施主可是有何误会。” 那男子桃花眼对禅机一瞪,“没误会!就是她,把老子的腰都快踹断了!” 幂篱后,阿绯眨了眨眼睛,扯了禅机的僧衣,“馋鸡,我好像真的不小心踹到什么东西。” 不成想,这话被那男子听见了,登时不乐意,“你说谁是东西?谁是东西?” 阿绯心想也对,怎么能说别人是东西呢,难得诚恳的说一句,“对不住,你不是东西。” 看得出来,这男子一身金玉,性情骄纵,应当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他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就要上前,禅机抬手格住此人,“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并非有意,还请施主你稍安勿躁。说说腰的事。” “哦对,老子的腰。男人的腰,是你能随便踹的吗?老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说吧,臭丫头你要怎么赔?” 阿绯不明白,这腰和三长两短有什么关系? 她问,“怎么个长法?又如何个短法?” 这一问,不仅对面的男子气冲脑门,男子旁边的仆从亦是面面相觑要笑不笑,就连禅机也是对她无语,低声道,“施主少说两句。” 她不明就里,“这 分卷阅读2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不是不明白嘛。我瞧他精神的很,要赔偿总得看看伤吧,万一是瞧着你一个和尚好说话趁机来讹我们呢?就像那个屠荪。” 她这话被男子听见了,气得胸口直抖,“我讹你?来人!告诉她我是谁!” 站在公子身后的瘦高个站出来,“你们俩,听好了,站稳喽,别吓着。” 阿绯噗嗤一声笑,“馋鸡,他还会念三字经呢。” 禅机让她别闹,“那不是三字经,回头贫僧拿真的三字经给施主看。” 男子见他们窃窃私语,全然不理会自己,心生气恼,“喂!你们俩闭嘴。” 禅机:“阿弥陀佛,施主请讲。” 阿绯则捂了唇,做了个“请继续”的动作。 那瘦高个儿清了清嗓子,“我们公子乃三公之首岳太师——” 阿绯没有注意禅机在听见岳太师时猛然抬眼的瞬间。 男子踹了瘦高个儿一脚,“说重点!” “...的二公子——岳君成。” 阿绯被瘦高个儿高高吊起的一口气总算是呼了出来,她弄不太清楚官职,便问禅机,“馋鸡,岳太师的官很大吗?” 那漂亮的男子身形一晃,“连我爹都不知道?!” 禅机点头,轻声简言,“岳太师年轻时出使外交数十载,为皇上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曾险些被选为驸马。如今年迈,更为太子老师,教授未来天子课业,官确实不算小。” 对面的男子一时间像是出了气,哼一声,“乡巴佬。” 阿绯受教了,“馋鸡你知道的真多。可是他的腰和他爹又有什么关系?” 那二公子看着头戴幂篱的阿绯,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本公子不管,我这腰,必须有个说法。” 禅机看着岳君成,眸光不亲不疏,情绪不浓不淡,“贫僧可一观施主所伤之处?” 岳君成一愣,其实他也不怎么疼,就是被人踩了两脚他不出出气心里不舒坦,“那当然不行!本公子是什么人,你们俩又是什么人?凭什么给你们?” “就是,我们公子身娇肉贵,看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阿绯挑了挑眉,推开挡在面前的禅机,才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喊,“丞相府的大小姐来了,快看啊。” 阿绯就见对面的岳君成登时双眼放光,“唐衣?!” 腰不疼,腿不酸,跑的比兔子还灵活。 阿绯指着岳君成的背影,一脸懵,“馋鸡,他不是腰疼吗?” 禅机往岳君成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兴许是刹那间自愈了吧。” 一驾象牙为饰、玉为缀、彩绣作帷的双马辇车缓缓行来,从阿绯的角度可以看到半透的帷幕内端坐着一名华衣的女子,那轮廓,清瘦侧颜美姿容。 很多人都站在路边,踮起脚尖渴望能透过缝隙看一眼丞相千金的神仙容姿。 阿绯听见有人说,“听人说啊大小姐美是美,可对比起三小姐还是略有逊色。” “嘁,你见过三小姐真人?” “哎,还别说,有人见过。据说当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只是可惜了出身....” 唐衣的辇车驶过,眼前的这几人掂着脚尖,挣扎着看美人最后一眼。后又挤在一起低声,“听说那三小姐的亲娘是官妓出身.....” “别胡说,唐家三小姐那可是被...看上的人。” “怎么能是胡说呢......” “成了,人都死了还议论什么?” 吵闹声太多,阿绯掏了掏耳朵想听个明白,却还是听不清楚了。 她仰头问禅机,“什么是官妓啊?” 禅机愣了愣,她的嘴里总是吐出些令他为难的问题,“你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 阿绯指了指人群,“他们在说啊,说唐家三小姐出身不好,娘亲是官妓。禅机,什么叫官妓?” 禅机瞧了瞧自己这身僧衣,罢,权当自己给她当老师了。他拧眉略思,“凡被抄家者,男子流放充军,女子则入教坊司。” 阿绯仰头听得认真。 禅机继续说,“女子入教坊司,学习音律诗书画等技艺。每遇官宴之时,则其中优秀者入场。她们便被称为官妓。宴会饮酒,俱有官妓承应。” 阿绯点头,“懂了。” 禅机知道她是真懂还是假懂,见她不再追问,禅机便松一口气。若是再要追问下去他可不知道如何解说了。 转头,阿绯瞧见那岳君成带着人又返回来了,“他怎么没完没了的?馋鸡,我们快走。” 岳君成眼见着那和尚与女子要跑,顿时大喊一声,“抓贼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贼——” “失窃啦——” “抓贼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贼——” 人群一阵慌乱,这时正有五成兵马司巡城,一见喊抓贼的是太师府二公子,不问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四,提刀便追。 阿绯拉着禅机边跑边喊,“ 分卷阅读2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我们不是贼!” 巡卫边追边叫,“抓住再说!” 禅机被阿绯拽着跑,“施主,停下。再跑就变成默认了。” “不跑也要被抓,你不知道官官相护吗?你这个和尚太单纯了!” 她犯起横来,力气特别大,拉得禅机一个趔趄,“三十六计走为上。岳君成是吧,我记住他了!君子报仇,过两天也不晚!” 向来淡色淡容,坐看红尘的禅机,与阿绯相识了几天就被她拽下神坛几次。 岳君成在原地叉着腰,大喊一声,“谁先抓住他们,公子我重重有赏~~~~~~~” 有赏?有赏抓的更卖力。 有不知情的行人起哄,“哟,快看呐,和尚带着姑娘私奔啦——” 七拐八绕,进了一处葫芦肚子一样的胡同,这里极僻静。人稀少,只闻鸟鸣。阿绯的脚步慢了下来,回头看,不见人影,“好像没人追来。” 禅机额上见了汗,一低头,看见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阿绯的手紧紧包住。 忽闻有动静,阿绯抬手将一旁半开的院门推开了,拉着禅机闪身进去,反手挂上了门栓。禅机看着空空的掌心,渐渐收拢五指,阿弥陀佛....... 阿绯秉着呼吸趴在门缝上外看,果真有巡城卫追过去。 阿绯回头见禅机的脸色不太好,以为他跑累了,抬起广袖便给禅机擦额上的汗。禅机却一个激灵地躲开了,阿绯不解,举着广袖停在半空。 她的幂篱跑脱了,被她拿在另一只手里。阿绯的眼睛里有疑惑,那双流光异彩的眸子,禅机不能多看,仿佛望一眼便会被她吸进去,从此再也出不来。 禅机对她行了一个佛礼,便往院里面走去了。 阿绯的广袖,被她慢慢收回。 这间宅院种满了枇杷树,枝叶葱茏,彩鸟点枝头。百花在春日齐放,争奇斗艳,但枇杷却在冬日绽放白花,夏日黄果累累。阿绯看着这些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不禁伸手摸一摸那粗糙的树干。 禅机说里面没有人。 宅院没有人住,看得出曾经很雅致。可是现在却狼藉满地,像是被盗贼搜刮过一样的凌乱。 阿绯在枇杷树下捡到一把琵琶,琵琶曲项,四弦皆断。琴身满是泥尘,阿绯用手抚过,鼓起两腮吹一吹上面的轻尘,她拿给禅机看,有些讨好的意思。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禅机忽然有些不高兴,“你看。我认得这个,这个叫琵琶。枇杷,琵琶....这里以前一定住着一个精致的女主人。就是不知道这琴为什么断了。” 禅机没有接,转过眼去看别处,“兴许是不要了吧。” 阿绯去扯那断掉的琴弦,“不要也不至于把琴弦都扯断吧?你会把你的持珠扔掉弄碎吗?我看像被打劫了。” 禅机抿着唇没有说话,往里屋去,“等一会儿吧,等巡城卫走了咱们再出去。” 阿绯嗯一声,跟着禅机往里面去,脚下忽然被咯了一下,“什么东西?” 禅机回头,“怎么了?” 她蹲下去扒拉开枯叶,“有什么东西咯脚。”扒开一看是个翻倒的木牌子,她拿起来一看,“馋鸡——你看。” 禅机快步过来,“阿弥陀佛...是灵位。” 这是一方灵位,不知道被谁扔在了地上。牌位被埋在枯枝败叶里,风吹雨打了不知道多少时日。 阿绯拿衣裳擦了,上面有字,“显妣方津津之灵位....生于庆元元年,卒于庆元三十四年...” 庆元是如今的年号 阿绯看禅机,“才三十四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没睡好,码字的时候感觉脑袋漏风。情节写东漏西,我得出去吃点好吃的补补了。 第13章 馋鸡,你对我用美人计了吧 第十二章 阿绯将那方灵位细细的擦净,摆回屋中。这屋中有香烛,应该是之前这位方津津的子女常拜祭留下的。禅机上了香,在灵位前念一声阿弥陀佛。 阿绯站在一旁,定睛看着供桌上的灵位:显妣方津津..... “馋鸡,你说她的子女去哪儿了?”宅院乱成这样,灵位还被埋在了院中的枯枝败叶下,未免太凄凉。 禅机摇头,“或许远行了吧。” 阿绯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薄薄的暮□□下来,像是蒙了一层灰纱。阿绯和禅机没有离开,这座宅院久无人居住,但是生活用物俱全。 就连米缸里的米都是现成的,只是有些发霉了。 不能指望阿绯烧饭,两人只有靠着禅机的半吊子手艺,将挑拣出来的尚未坏掉的白米放进锅里煮了。晚饭就是一人一碗白米粥。 怕不熟,禅机还多烧了两把柴火。 吃吧,这次总归不是夹生米了。 阿绯今天活动量很大,早早就饿了,即便连碟咸菜都没有,干吃粥她也吃的香。 晚饭过后,阿绯要睡觉。可屋子里 分卷阅读2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的床早已经塌了,不是自己坏掉的,而是被人用斧头砍塌了。她还问禅机,“这床碍着什么事了,好好的非要砍坏了。” 被子也早就潮湿发霉,脏兮兮。 没有办法,只能在屋子里找个干净的地方铺木板将就一晚。 月亮挂上枝头,阿绯靠在墙角眼见禅机要出去,“馋鸡,你不睡吗?” 禅机嗯了一声,“贫僧还有晚课没做,施主先睡。” 秋日的夜晚渐凉,阿绯将嫁衣放在头下当做枕头,裹了裹身上的衣裙便睡了。 月华如水,铺满了这座小宅院。禅机在枇杷树下坐禅,《阿弥陀经》不知道念了多少遍,《楞严咒》亦不知念了多少遍,睁眼时亥时已过。眉目清冷的僧人往屋中看了一眼,那里面漆黑,但他知道在那洞黑的房中一角熟睡着阿绯。 秋风袭来,有些冷。 禅机这才起身往房中去,借着月色他看见木板上的阿绯不自觉的抱着双臂,想来她是有些冷。禅机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将自己宽大的僧衣脱下,轻轻地盖在阿绯身上。 阿绯又做梦了,就在禅机手捏衣角滑过她的双肩时,阿绯忽然睁眼。 禅机的手顿时停住,双唇微动。 阿绯的眼睛很亮,眼神有些奇怪。禅机想解释,却忽然听见阿绯叫他,“娘。”继而便又闭眼睡去,禅机高高提起的一颗心,就这么虚虚的浮着,“又做梦....” 阿绯梦见一个女人,那女人满身绫罗,体态风流。水袖在枇杷树下舞动,珠缨旋转,花蔓抖擞。那身姿,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远远地,那女子似乎看见了她。水袖渐息,女子停在枇杷树下远远地看着她。虽看不清容貌,但梦中的阿绯却觉她的眼中有万般的温柔,阿绯追过去,那女子却瞬间消失,阿绯大喊一声,“娘——” 身上有谁在轻轻拍着,梦中人远去,阿绯重又渐渐入睡了。 清早起床,禅机已经收拾好。阿绯觉得禅机很神奇,他总是在她睡后再睡,起床前就起。正是那句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却永远都是不见疲倦,满身莲华。 禅机见她醒了,便将新煮的米粥盛出来,“昨晚又做梦了?” 做梦?阿绯眨了眨眼,好像是梦见什么来着,但她忘记了,脑中空空,“不记得了,好像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禅机看她,“对盛都,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阿绯摇头,“没有印象。” 禅机沉思半晌,“吃过早饭,我们去布庄。” 阿绯没意见。 临走前阿绯和禅机给这座宅院的主人上了香,毕竟睡了人家的地板、吃了人家的大米。 可是,才一出门,阿绯一脚踩漏了,不知是谁在门口挖了坑。坑上有枯叶遮盖,阿绯不注意,一脚踩了进去,只听“嘎巴”一声,阿绯疼的双眉陡然立起,“馋鸡——” 得,扭到了。 那是一阵儿钻心的疼,阿绯的眼泪都出来了,“馋鸡,馋鸡我的脚坏了。”一只脚不敢沾地,单脚站着像金鸡独立。 “右脚别动,扶着贫僧。” 她疼的厉害,走不了几步。禅机无法,牙一咬,心一横,伸手便将阿绯打横抱起。这阵子,他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就差破戒了。 没办法,禅机又将她抱回屋内。 阿绯的眼泪啪嗒啪嗒掉,满心的委屈和火气,“我和这里就是八字不合,来了第一天到现在没有不倒霉的时候。我家肯定不在这里,我要回竹鸡山!” 禅机蹲在阿绯面前,眉心打了个结,眼睛却盯在她扭伤的脚腕上。 阿绯还在哭,“你不同意不就是因为我不是和尚吗?我把头发剃了不就和你一样了吗?” 最终,禅机还是抬起了她肿得老高的那只脚,“剃了头发也去不了苦吟寺,倒是可以去白云庵。” 禅机手上试探着,扭伤的地方肿的老高,是关节错位了,难怪她疼成那样。 阿绯不服气,“白云庵是什么地方?” 禅机忽然叫她一声,“阿绯施主。” 阿绯抽噎着,“干嘛?” 禅机手上拿着阿绯的脚踝,居然冲她微微一笑。 阿绯困惑不解,“馋鸡你笑什么?白云庵是干什么的?” 忽然听阿绯一声惨叫,枇杷树上的彩鸟拍着翅膀被惊跑了。禅机说,“好了。” 出门的时候,阿绯是被禅机背在背上的,她的眼睫还挂着泪珠,“你这个办法跟谁学的?刚才你是对我用美人计了吧?” 美人计.......虽然很想把她丢下去,但禅机念一声阿弥陀:出家人,嗔念不可起。 “贫僧是出家人,身上背个姑娘成何体统?” 阿绯把幂篱带上,“你要是觉得丢人,我也买顶幂篱给你戴啊。你要不要?” 禅机不接她的话,只说,“说好了,贫僧就背施主到胡同口。” 阿绯忽然一笑,“先背着,过后再说。” 分卷阅读2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绯趴在禅机的后背上,禅机的后背宽阔,很舒服。他走的很稳,因为常年在寺庙中,颈间有檀香味。阿绯很喜欢这个味道,眼睛不自觉得去看禅机的衣领以及衣领包裹下的脖颈。不知怎的,眼睛居然转到了禅机的耳朵上。 像是突然发现了惊喜。她伸手戳一戳,哈哈一笑,“禅机,你有一对大耳朵啊。” 禅机咳一声,“施主别闹。” 阿绯就是那种你越不让闹,她偏来劲的性子。鼓着腮帮子往禅机那对大耳朵上吹一吹,她惊奇的发现,禅机的耳根竟然红了.... 阿绯兴奋,“馋鸡馋鸡,你耳朵红了。” 禅机脸僵,“施主眼花,看错了。” 阿绯满面红光,“馋鸡馋鸡,你是不是害羞了?” 禅机咬牙,“贫僧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不懂害羞是什么。” 阿绯不信,再去吹一吹,“你看,更红了!馋鸡你为什么害羞?” 禅机心一横,“下来,自己走。” 阿绯就那么被禅机扔在了胡同口,她愣了愣,抬头却禅机竟然两只耳朵都是红的。白皮肤的禅机,白僧衣的禅机,配一双无处躲藏的红耳朵。 阿绯笑得腰都要弯了,凤眸闪闪,“馋鸡,你等等我呀.....” 禅机越走越快,阿绯跛着脚追上去,伸手牵住了禅机的僧衣。禅机板着脸,脚步却是慢下来了。 其实她想问:馋鸡,你的耳朵为什么红了?是因为我逗你,还是因为是个姑娘逗你? 禅机带阿绯打听到了盛都最好的布庄,他想拿着阿绯的嫁衣去问问什么样的人家才会用这样的嫁衣。街上人渐渐多起来,阿绯的脚不方便,禅机怕她被冲撞,衣袖便一直让她牵着。 寻布庄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世风日下啊,连和尚都光明正大的和姑娘牵手了。” 禅机不与理会,也不让阿绯回头,“无须理会,办事要紧。” 布庄有些远,在城中心。禅机和阿绯找到的时候,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岳君成因为昨日在街上煽动巡城卫,昨夜被岳太师训斥了一番,说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所以,今日一早岳太师前脚走,他便后脚出来找乐子消郁闷。谁知道一眼便瞧见了昨日的和尚与姑娘。 岳君成道一声,“好一个冤家路窄。” 他今日是不敢再闹乱子了,新太子册封大典的好日子,他要是敢再闹出动静来,他爹一定一定会把他的皮扒了。 但他哼哼一笑,招来身边的仆从,“去,找个人,把她的包袱顺了。害本公子被老子骂到半宿,今儿本公子就要让她没吃没喝。” 阿绯指着远处的百芳布庄,“馋鸡,在那儿呢。”她的嫁衣在小包袱卷儿里裹着。 “走,过去问问。” 岳君成看见阿绯将禅机手上的包袱卷儿接过来,一边走一边仰头与禅机说话。那皂纱未及遮盖的朱唇一抿一笑,岳君成皱眉,就是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 “嘿,真是现世报啊,她怎么变跛子了?” 阿绯与禅机已经近到百芳布庄门口,禅机搀着阿绯迈门槛。却忽然有几个乞儿拉拉扯扯撞过来,一不小心将阿绯撞进了禅机的怀里。 禅机被阿绯扑了满怀。 阿绯的脚一下杵到地上,钻心的疼,嘶嘶地倒吸凉气,“我就说我和盛都八字不合,出门就倒霉你还不信!” 却没有注意,她裹着嫁衣的小包袱不见了。 第14章 馋鸡,你别急 第十三章 乞儿撞完人一溜烟就跑了,阿绯咬着牙等那阵儿钻心的疼过去。 禅机双手搀着阿绯,几乎将她抱起,面露凝重,“可是疼的很厉害?” 阿绯噙着泪点头,一回头,那帮乞儿都已经跑散了。 禅机想让她坐下,却见阿绯忽然不动,冷幽幽一声道,“馋鸡.....我的嫁衣被偷了。” 乞儿鬼心眼很多,他们绕着坊市转了一个大圈再从北坊回来,将包袱给了岳君成,“请公子爷赏。” 岳君成的仆从正散赏钱,忽然有人拍了岳君成的肩膀,“二公子?” 岳君成脸上的表情凝住了,笑到半路的唇堪堪僵住,转过身来,果真见到谢留风那张板着的脸,“呵呵,谢指挥使,是你呀?” 谢留风微笑,点头,将岳君成手上半开的包袱一把拿过来,“岳小公子...好兴致啊....”谢留风一边瞧那露出的嫁衣的一角,哟,像是件上好嫁衣,斜眼睨他,“哪来的?” 岳君成咳一声,弹开谢留风扣在他肩头上的手,“你喜欢...送你好了——”撒腿就跑,边跑边叫,“不准告诉我爹!” “哎——”谢留风眼见着他跑远了,眼皮子底下还剩些虾兵蟹将,“招吧,偷谁的?” 乞儿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年纪最小的,顶着黑乎乎一张小脸伸手往反方向一指,“一个和尚的。”都说山里的孩子不怕狼,城里的孩子 分卷阅读2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不怕官,还真是的。乞儿朝着谢留风做个鬼脸,转身就四散着跑了。 谢留风摇头,“这帮狗崽子,早晚老子把你们都逮起来。” 谢留风掂了掂手中的嫁衣,重新裹好,“和尚?”难不成是昨儿遇到的和尚?呵,和尚娶妻,这可不多见。 “走吧,找找看。能不能遇见那和尚。” 阿绯和禅机走出去很长一段,却四处不见乞儿的影子。禅机面色凝重,那是阿绯能回家的唯一线索,眼下却弄丢了。 阿绯却不是很着急,她脚腕疼,走不了多远,“馋鸡,你别急。实在不行,我就把自己个儿的画像贴满盛都,问问谁家把这么好看的女儿闹丢了。保准半天就有一堆来认亲的。” 太阳越来越盛,这样的艳阳天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热的。禅机将她扶到一旁的面摊儿,替她叫了一碗面,“你就不能正经些。” 阿绯抿唇轻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禅机说,“坐这别动,贫僧去去就回。” 阿绯扯住他僧衣,“馋鸡,你去哪儿啊?” 小摊老板将面端上来,禅机示意让她吃面,“面吃完之前,贫僧就回来了。” 阿绯松了手。 禅机方才瞧见岳君成了。乞儿不至于无缘无故来偷阿绯的东西,多半是人指使。他与阿绯初来乍到,唯一称得上得罪的就是太师的二公子。 禅机跟过去,可是这岳君成一眨眼便不见了。 阿绯听禅机的话,不曾乱动。那碗分量不多的面条,被她一根一根地挑起,慢慢的吸入口中,细嚼慢咽,眼睛却望着禅机离开的方向,等他回来。 阿绯吃面的地方是盛都最繁华的街市之一。在她等禅机的时候,迎面行来一匹骊马。阿绯的眼睛不自觉得便被吸引过去,只见那马隆颡(sang)蛈(tie)日,耳若削竹,蹄如累麴(qu),毛色油亮。洋洋地走在街面上,神态高贵,四蹄优雅。 阿绯轻声道一句,“好马。” 那马上的人似乎察觉到,自上而下地投来目光。隔着幂篱,他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却清楚这女子是在仰望自己。朱翎不与理会,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 阿绯眼馋面前的宝马,感觉马上主人在盯着自己看,她这才仰一仰头。目光所及,却是被那人肩头的一只猫吸引去了。猫身雪白,唯有尾巴纯黑。猫尾轻卷,眼半眯,神情慵懒地蹲在男子肩头。 那姿态,整个就是睥睨众生。 阿绯不知道的是这种猫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雪里拖枪。所谓黑尾之猫通身白,人家畜之产豪杰。阿绯手上捏着筷子,筷子上还耷拉着一根软软的面条,她将马上的主人忽略了。 她艳羡的宝马没有理她,反倒是那只睥睨众生的猫纵身一跃,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落在了她面前,步伐轻巧至极。 阿绯愣住,猫眼睁开了,正圆溜溜地看着她。阿绯不是很喜欢猫,总觉得这小东西的眼神无端傲慢。 一人一猫,隔着一层皂纱对视。 猫的主人不悦的唤了声,“狮子回来。” 狮子正落在阿绯的面碗前,一低头就能吃面喝汤。 相距一碗面,势如两军对峙。 阿绯眼神防备地盯着那只毛发蓬松如雪的猫:你可别给我下嘴..... 这是禅机买给她面,她伸手过去,将面碗往自己身边挪,“去....” 那只叫狮子的猫“喵”一声,竟伸出前爪扒拉她捧着面碗的手,“喵....喵.....”阿绯纳罕,这是要和她抢吃的?说好的傲慢呢?说好的睥睨众生呢?为什么突然这么接地气? 马上的男子皱眉,“狮子!” 阿绯将面碗挪开,手背上还留有被那只猫爪扒拉过的刺刺拉拉的感觉。 狮子落在阿绯的桌面上不肯走,这倒是少见。朱翎冷眼旁观,距离上一次狮子主动与人接触,还是很久之前它冲唐绯炸毛,结果被唐绯提着后颈丢到一边。 跟在朱翎身后的杨功大步过来将狮子带走。 朱翎离开的时候,狮子蹲在朱翎的肩头,不肯罢休地朝着阿绯喵喵叫。阿绯没有理会,依旧细细的吃着她的面,眼睛看着禅机会出现的方向。 马上的朱翎则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瞧见一个背影。若不是他亲眼见到唐绯的死,定会以为此女便是唐绯。 ———————————————— 谢留风转了一圈没找着禅机,谁知道一抬头竟遇上了贵人,“下官参见....” 朱翎开口,“免了吧。” 谢留风摸不透这位王爷的性子,还是将礼行下去,“谢九贤王。” “王爷这是.....” 朱翎薄薄的眼皮微掀,抬手摸了摸猫头,“遛猫。” 谢留风抬头看那只身白尾黑的猫:骑宝马遛猫,王爷好兴致。朱翎出了名的性子怪,时冷时热,今儿笑脸明儿面瘫,还喜欢被猫骑。 比起新上位的太子朱震霆还要 分卷阅读2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架子大。 谢留风才准备让路,便听见朱翎懒懒道,“乏了,就在此处歇吧。” 杨功杨勋二人应声,“是,王爷!”那声音铿锵有力。 谢留风眉头打结:我是跟进去呢还是跟进去呢? 再一抬头,便瞧见朱翎看了他一眼,“谢指挥要是累,也进来喝杯茶吧。” 谢留风:得,还得进去。 谢留风手上拿着阿绯包起来的嫁衣跟着进了眼前的豪华大茶楼。坐在九贤王对面儿,谢留风就像是坐在刀尖上,左右地不得劲。 九贤王兀自饮他的茶,撸他的猫,就是不开口说话。身后还站着两个冷冰冰的面瘫脸。 猫是面瘫,侍卫也面瘫,都随主人。 谢留风受不了这寂静又长久的冷场,呵呵一笑,将阿绯的包袱卷放在了桌面上,“王爷,下官最近遇见一件新奇的事,讲给您听听?” 九贤王扣着扳指的拇指一直搁在猫头上,狮子趴着,享受地眯着眼。朱翎眼睛看着窗外,随口道,“讲吧。” “昨儿下官遇见一和尚,这和尚呢身边带着名极美的姑娘.....” 九贤王的兴趣不大,一直漫不经心地瞧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在想什么。谢留风的僧侣情/事才刚开了个头儿,就见五城兵马巡卫匆匆而来。 谢留风起身,“干什么?” 巡卫急道,“大人,颈上黑狐越狱了!” 九贤王闲闲抬眼,“忙去吧。” 颈上黑狐是谢留风新官上任以来办的第一桩案子,没关系没背景的谢留风很重视,这关乎他官威、颜面与能力,当下便辞了九贤王。谢留风匆匆离去,阿绯的嫁衣却被落在了桌角。 朱翎瞥了一眼,懒得叫他回来。 狮子喵一声,从桌上站起来。迈着猫步到了包袱前,左爪扒拉两下,再换个爪子扒拉两下,那迷人眼的火色嫁衣便露了出来。 “喵——” 狮子咬着阿绯的嫁衣一角,蹬着后腿往外拖,越拖越长,越拖越长,直到九贤王脸色大变。 “太子妃翟衣?!”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撸细纲,然后就可以睡觉啦!! 第15章 馋鸡,骗子 第十四章馋鸡,我有印象 阿绯将最后一根面条玩儿似的吸进嘴里。面汤早就已经凉了,阿绯就着碗沿喝了一口。她不是很开心,往禅机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仍不见禅机的身影。 她枯着眉头,“你说面条吃完以前就会回来....” 骗子! 禅机这么久不回来,阿绯很担心。她心大,即便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她也没什么感觉,唯独担心禅机。他一个和尚,几百年不下山,别是被有心人诓骗了。尤其他还长得那么出尘脱俗,别是一去不回头,做了别人的乘龙快婿.... 光是想一想,阿绯都急的慌。 她不打算等了,起身便往禅机离开的方向走。阿绯的脚还是疼,却没有之前那般钻心,想来禅机的正骨手法还是不错的。 她沿路打听着,“有没有见到一个又高又漂亮的和尚经过?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嫁衣可以不要,家可以不找,唯有馋鸡不能丢! 就在阿绯沿路找禅机的时候,九贤王却瞪着桌面上那套翟衣,满面的不可置信,“谢留风人呢?!” 眼前的正是太子妃翟衣,谢留风一个小小的兵马指挥使怎敢私制此物?朱翎将那凤尾紧紧攥在手中,目露狠戾。就连狮子也不敢造次,迈着猫步跳下桌面,跃上了杨功的肩头,看着主人尾轻摇,“喵——” 他见这翟衣的最后一眼还是在半个多月前,出殡前夕唐绯一身大婚盛装闭目躺在梓宫中,一如活着那般鲜妍。 阿绯沿路打听,居然沿路打听到了一家披红挂彩楼门口。门口红毯铺张,立有罗裙妖娆女。男人进进出出,女人迎来送往。 阿绯仰头往上瞥了一眼,只见楣上挂一方扁,书“清溪涧”三个鎏金大字。她还抚掌道一声,“好一个清新脱俗、意味深长的名字!” 方才与她指路的那个人兴奋道,“真的!那和尚真进去了。我亲眼看见的。” 阿绯满脸不可置信的摇头,口中啧啧有声,“馋鸡为了我,也真是太挑战高难度了。他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尊佛,入了这盘丝洞,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吗?” 她看见进去的都是男人,便问,“大哥,这里女人可以进吗?” “女人谁进去啊?恨这地方还来不及呢。咋的,姑娘你男人在里面啊?” 阿绯一愣:我男人? 随即反应过来,“啊,是。我要进去捉奸!” “那人家就更不会让你进去了,不如你在门口蹲守,说不定他出来的时候还能抓个现行儿。” 一青衣男子忽从身边过,瞧了阿绯一眼。阿绯看过去,那人远山眉,高鼻梁,生的一副好相貌。她看见这人 分卷阅读2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正是入了这清溪涧,一路通行无阻,还有妖娆女子扑上去。那女子衣衫微落,露出香肩两抹,手执团扇一把。 阿绯眨了眨眼便有了主意。 去附近扇铺里挑了一把鸳鸯团扇,摘了幂篱。走到暗处将自己的衣襟扯开,锁骨伶仃,微微露出两个圆圆的肩头。很是有一番勾魂的味道。 眼见着有男子上门,她便以扇遮面跟在人家后头。别的姑娘以为她想抢生意,手疾眼快把男子拉到自己一边,朝她挑衅一笑,扭着腰身带上自己的恩客回了。 阿绯想笑,她也学那女子扭了扭细腰,别说,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可以风情百媚。有男人见她一个人笑得凤眼弯弯,便要招呼她伺候。阿绯一看不好,立马遮着脸跑了。 清溪涧很大,里面莺歌燕舞,有环肥燕瘦,女子个个漂亮不俗。阿绯小心避让着,她想找找禅机,不知道禅机在哪里,现在干嘛。那破嫁衣不要也罢,找不着家她还活不成了吗? 正在愁恼间,她忽然看见了一个熟人。 “岳君成?” 岳君成正拥着一名抱琴女子,举止亲腻,两人拐个弯便不见了。 阿绯:世风日下啊..... 才要抬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乞儿无端偷她,馋鸡追至风月场,岳君成拥美人。 禅机是什么人,背她走两步都不愿意的清水僧,会无缘无故跑来这样的风月场?阿绯磨了磨牙,应该是岳君成找人偷她,馋鸡发现了,于是追岳君成追到了清溪涧。 一定是这样。 可是,岳君成在这里,馋鸡去哪儿了? 阿绯着了急,馋鸡呢? 清溪涧的红倌,袖手抚琴,赢得满堂彩。眉眼儿横扫,金银便抛去无数,扬言今日出手最阔绰的便能得美人一金宵。这清溪涧果真是个销金窟。 阿绯顾不上什么红倌清倌,她朝着岳君成消失的角落找过去。有男人追过来,阿绯一个闪身便把人甩远了。一间房一间房的偷窥,里面什么洋相都有,阿绯算是长见识了,有些简直辣眼睛。 忽然有琵琶声传来,阿绯寻声而去。 房内月洞金丝帐轻轻放下,落地屏上的天女下凡会郎子。琵琶声声情,娥眉婉转遮不住□□。层层遮挡,即便悄悄进了门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阿绯才要悄声过去掀开金丝帐看个究竟,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姑娘,酒来了。” 里面的琵琶停了,应一声,“送进来吧。” 阿绯左看右看,藏哪儿呢?眼见着有人进来了,着急忙慌钻进落地屏一旁的立柜中。那立柜正对着里间的月洞金丝帐。 有人从立柜前走过,阿绯心跳的隆隆响,“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忽然,她感觉到旁边还有一重呼吸,温热的气息从头顶扑来。还...还有一个人? 她瞪着眼睛,缓缓的抬头,却看不清那人样子。 黑暗中,她听见一声低唤,“.....施主?” 阿绯瞠目结舌,“馋馋....鸡?” 那人又是极低的一声,“嗯。” 阿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立柜狭窄,两人一放松,便觉有些挤。阿绯拉下禅机,凑到他耳边,“你怎么在这儿?” 禅机,不太想说。 这时候,送酒的婢女出去,阿绯从缝隙里瞧见里间的琵琶女出来了,这女子却不是那会儿她瞧见的那个。这么说,她走错门了。 那女子走到门边时往金丝帐里面含笑瞧了一眼,随即便将门从里面拴上了。 经过立柜时,见这立柜未锁,抬手便落了锁。 阿绯:“!!!” 禅机:“.....” 阿绯一下子靠在了禅机身上,“完了,出不去了。” 禅机将她摆正,“淡定。” 阿绯扯着禅机的袖子,“等会儿要上茅房怎么办?”方才,她可是吃了面喝了汤的,早知道这样,那碗面让给那只猫算了。 禅机,“不是还没吗?” 里间传出男女的对话声,不知道男子干了什么,那女子娇笑一声,“咯咯....唐大人真是好生威武。” 杯碟碰撞,金丝帐上映出两个交叠的人影,阿绯一时好奇地瞪大眼睛。 男人淫/笑,“韵娘,比起我爹如何呀?” “呵呵呵....丞相大人老当益壮,大公子嘛...自是活龙鲜健....” 听得这调情之言,父子共侍一女,还要做个比较。阿绯憋笑憋得浑身发抖,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在馋鸡手快,感觉她要坏事,立马捂了她的嘴,“嘘....” 禅机的掌心贴在阿绯的唇上,温温热热,他袖管里有檀香气,袅袅钻进阿绯的鼻间。阿绯眨了眨眼,脸有些烫。 阿绯不动,禅机似乎也发现不妥,匆匆将手拿开。 黑暗里,阿绯看不清禅机的脸色,只觉得他身上的檀香气竟如此撩人。 分卷阅读2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那丞相大公子将韵娘摁在金丝帐上,因手上用力过猛,那金丝帐竟瞬间滑落。原先隔着帐子像是皮影戏,现在是活人站在戏台上。 阿绯瞧清了那男人,竟是之前的青衣男子,远山眉,高鼻梁。此时竟满面潮/红,将那风尘女子压在墙上,像一条狼/狗一样对那女子的颈间又舔又咬,满脸的急不可耐,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韵娘有没有想本公子?我可想死你了——来,香一口!” 禅机见她扒着柜门缝隙瞧得一本正经,这些淫/词浪/语...他实在看不下去,将阿绯拉回来,“别看了。” 阿绯的眼睫毛在禅机的掌心里一扫一划,她低低的说,“可是,我还能听见呀。” “阿弥陀佛,不准看。” 韵娘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啊...呃..你还说呢.....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啵——啵啵——” 这声音,令禅机一个出家人简直尴尬至极。阿绯虽被禅机捂着眼睛,但她听得快笑死了,“馋鸡,男人这个时候都会变成这模样吗?” 禅机咬牙,“不知。” 阿绯听丞相大公子喘/息道,“上次....不是看我爹在你这儿嘛,今儿....补偿你。” 韵娘一听上回,便不乐意了,轻绵绵地将唐霖推开,“还说呢,上回丞相来,对人家这样那样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唐霖扑上去,韵娘闪身至外室,“人家可疼了。相爷倒好,嘴里声声喊着什么津津,什么对不起你。” 唐霖抓到了韵娘,发狠将她推到立柜上,“咚”一声,立柜里面的阿绯心跟着颤了颤。 她扯了扯禅机:怎么搞着搞着,跑到咱们面前来了?这可太刺激了! 禅机也是没想到,这丞相大公子害人不浅。暗里与阿绯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别出声。 唐霖却是一愣,“方津津?” 柜子里的阿绯也是一愣,方津津?好熟悉啊?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她又想不起来。摸索着拉过禅机的手,在他掌心上写:馋鸡,这个名字我好像有印象。 第16章 馋鸡,你很热? 第十五章 禅机这才知道,她一直就没叫对过他的法号。禅机回写:当然有印象,施主与贫僧才睡过她的宅院。 接着在她手心写:贫僧法号禅机,并非馋鸡,出家人不杀生。 阿绯愣了愣,原来是禅机啊?哈哈哈对不住呀馋鸡。 被他这么一说,她想起来了:对呀,就是那方灵位。小院里的灵位刻着的是显妣方津津之灵位。 也不知道两人在外面搞什么,柜门被撞的一耸一耸的。阿绯站不稳,歪歪斜斜倒在了禅机身上。禅机伸手扶住她,阿绯觉得禅机的手好烫。 阿绯听见那韵娘喘息中抽空回了句,“对,好像是这个名字...” 唐霖咬着韵娘的脖颈,狠狠就是一口,手上去撕/扯那薄薄的纱衣,“...那个贱/女人..死都死了,没想到...我爹...还想着呢....小妖/精...” “嗯...别咬....” 阿绯凤眸微转,贱/女人?是说方津津? 大概是韵娘的纱衣被撕开了,裂帛的刺啦声传来,间或穿/插着两人弄出的奇奇怪怪声响。唐霖忙里偷闲,“韵....娘....唱个曲儿....助兴啊...” 阿绯觉得新奇,毕竟以前没见过嘛。她拉着禅机的手掌写:他这么忙,居然还有功夫听曲儿? 禅机简直被她打败了,这场面,饶是能够入定一整夜的禅机也觉得唐霖有辱斯文。外面如火如荼,倘若在从前,这些根本就不会对他产生影响。可是,因缘斗转岂是他能料到的? 阿绯的香气与呼吸时刻萦绕在他周身,侵扰着他的六根,扰乱着他的心神,就在这一刻,禅机不能再对自己否认,他对这个天外飞来的阿绯产生了某些不能言说的情愫。 禅机没有回应。 韵娘的声音似乎很难受,却又似乎很享受,“..卿..卿,想听什..么啊..” 阿绯听那唐霖痴/缠,“我与韵娘...一同...《游仙...窟》...嗯,如何?” 两人纠纠缠缠离开了立柜,不知道又撞上了什么,带起一阵叮当桄榔响。阿绯与禅机才要松一口气,却又外面响起了韵娘的小曲,只听她喘息连连,唱一句:“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 那声音,一颤三摇晃。 刺啦一声,唐霖撕了那罗裙,目露凶光,“..再...唱..” 阿绯的耳朵里忽然被塞了两团软布,她抬头,借着缝隙的光看见禅机正低头。 韵娘唱:“插手...红裈,..交...脚翠被...” 唐霖浪一声,“妙——” “啪”一声,似是掌心重重拍在皮rou上。 禅机低头看 分卷阅读2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着阿绯,他额上有了汗珠。禅机与阿绯的心皆随着这一声rou搏颤动。 韵娘喘息不止,再唱,“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禅机看见阿绯的红唇在一线光亮中,微微莹润。他想起在山中那一次,阿绯从树上跌落伏在他身上,朱唇与他紧紧相贴,那柔软馨香的滋味,禅机不曾忘记却要刻意不去回忆。现在,这朱唇,近在咫尺.... 韵娘唱曲,猫抓火燎的嗓音,“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 黑暗中,禅机的身体很烫,那檀香带了滚烫的热气。阿绯看着他的眼睛,口中干涩,她想唤一声馋鸡,却不知为何再也张不开那胭脂朱唇。 满室狼藉,唐霖将韵娘压在了滑落的金丝帐上。韵娘声颤,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鼻里痠(suan)痜(tu)...心中结缭....” 禅机的手还覆在阿绯的两耳,可这《游仙/窟》唱词,一字不落,全进了阿绯的耳中。禅机手心出了汗,他的手微微的发抖。阿绯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抬手,轻轻覆在了禅机的手背。 韵娘的声音像是飞升成仙,“稍...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 立柜之外是何场景,没人再关心。 阿绯仰面轻轻唤了声,“...馋鸡...” 这一声,伴着韵娘的喘/息叠起。阿绯那莹润的唇在禅机眼前一张一合,禅机似乎头晕目弦了,眼里心里耳中全不见外物,只有阿绯的唇与那声粘糯黏涟的馋鸡。 禅机缓缓低下头去,立柜中的香甜,立柜中的温度,立柜中的阿绯,已经令他不能思考了。吃斋念佛,须得一颗静心。此时,阿修罗的暴怒与难于自我克制似乎同时附了禅机身,他只想将眼中的那朱唇狠狠蹂/躏。 他克制着,却又冲动着,他的脑中似乎有两个人起了战争。一个是手持佛珠,满身华光的禅机;一个却是恶念横生,黑气萦身的禅机;一个步生莲,一个心生欲;一个在微笑,一个却在叫嚣.... 韵娘声音震颤,“始知....难逢难见,可轻...可重...” 禅机的头脑发昏,阿绯迎着他,缓缓闭了上眼睛。 最终,那黑气萦绕的禅机占了上风。他垂下眸子,一步步,去接近心中最原始的渴望。 韵娘忽然仰起脖子,唱尽最后一句,“俄顷中间,数回相接。啊天爷...要死了...” 那最后一字,像是激流过后泄了力气,又像是得了满足之后的偃旗息鼓。 唐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散尽千万子孙,长喟一声从韵娘身上翻倒下来,“韵娘...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尤/物。” 唐霖的这一声浪语,将立柜中的人惊醒。禅机陡然睁开眼睛,唇与唇之间,仅一线之隔。他惊惶失措,他几乎要落荒而逃。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能够变成这样? 那一双烟云浮世不惹尘埃的眼睛,第一次盛满了翻滚的乌云与雷雨,盛满了惶惶之情。 外面传来唐霖的鼾声。 阿绯也睁开了眼,禅机瞬间收回所有的缱绻,那双手像是碰了烙铁一样弹了回去,“贫...贫僧....”他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了有什么用。 阿绯看着他无处躲藏的双眸,“馋鸡...我好像喜欢上一个和尚。” 禅机不敢看她,“施主...回头是岸。” 阿绯执着,“我喜欢你。” 一时间,天地崩塌。 禅机苦笑,摇头,“施主忘了,贫僧是出家人。” 一句施主,将她打回了原形。他从前叫她那么多声施主,都没有这一声“施主”来的生疏、来的拒人千里。 阿绯的眼眶湿润,她轻声问,“不能...还俗吗?” 还俗?禅机仰面,他从未有过还俗的想法。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今日,更不会为一时肉/体的愉悦轻言还俗之语。 禅机说,“贫僧本是无心之人,何来还俗一谈。” 眼泪溢出眼眶,“那刚才你....” 那一线光,将阿绯溢出的眼泪照亮,禅机迫使自己不去看,“那只是,一时的意乱。贫僧,有错。理应悔过。” 阿绯不理他的悔过,泪珠盈盈,垂在香腮,“一时意乱情迷?若心不动,意何乱?你之前还背过我,给我买吃的,就不曾有半点的喜...” “不曾。” 两个字,说的那么坚定,坚定的戳人心。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禅机,那时的他有多温润,现在的禅机就有多伤人。 两行清泪落下,阿绯很难过。 禅机念静心咒,念金刚经,念阿弥陀,可是他的心,就像他的师叔了德和尚一样,乱了。 禅机自幼出家,二十年的时间,从孩提到弱冠,他坐在佛前,用那颗心经历了二十年的跋山涉水。看尽了人世的贪嗔痴念,渡化过多少痴男怨女。 分卷阅读3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成了一颗无我心,无缺心,菩提心。 却敌不过一个从天而降的阿绯,她只用半月时间,便要将他拉进红尘。 禅机惶恐,他拒绝,他拒绝一切扰乱他、左右他心神的人和事。他这辈子,唯遗憾不能生于佛门,却早已决定要死于佛门。 作者有话要说:  嗨,这里是存稿箱君。开学季,作者她开始上班了,近期忙回复评论可能不及时,但是看到会回的。 这一章写得抓心挠肺,应该没有犯规,求手下留情不要锁。 第17章 馋鸡,我的幂篱 第十六章 房内一番混战之后,那两人已经累得睡着了。立柜中却静得连空气都凝固了。阿绯在流泪,禅机的指尖微动,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迟疑着开口,“施主....” 阿绯却将双眼一擦,一巴掌拍在禅机的胸口,差点将禅机的肺拍出来,“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禅机冷不丁挨了阿绯这么一下,虽忍不住捂着胸口轻咳,心中却忽然敞亮了。 他说,“好。” 这柜门从外面反锁了,他们就是想出也出不去,阿绯一只脚站得难受,后背靠在柜壁上,“馋鸡,你是怎么进来的?” 禅机不太想说,只吞吐了几个字,“贫僧...被逼上梁山。” 先前禅机追着岳君成,想不到那太师二公子竟是要入这风花雪月之地。岳君成早就看到他了,站在清溪涧门口,扬言道:和尚,你若是敢随本公子入了这楼内,本公子定将东西还给你,怎么样? 阿绯回家,需要嫁衣引路。禅机并未迟疑,当真入了这妖娆的清溪涧。可谁知道,岳君成竟招呼了一群女子来伺候他。禅机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缠胳膊的搂脖子的,香粉直往鼻子里扑。那些女子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真是挣也挣不开。 无奈,最后只得入了这空房躲藏,谁知道不多久唐霖拥着韵娘进来了。趁他们不注意,禅机才要走,阿绯却又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阿绯稍稍活动一下受伤的脚脖子,“想听细节。” 禅机摇头,轻声道,“不听也罢。”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的空当,外面的鼾声停了。禅机示意她不要说话,“嘘——” 阿绯侧耳静听,果然不多时候外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韵娘柔若无骨的声音响起,“冤家...这么快就走?” “啪”又是一声脆响。 听得阿绯与禅机浑身不自在。阿绯腹诽这丞相大公子怎么这么禽/兽?啪/啪/啪打上瘾了还。她生怕这两人兴致再起,将先前的操练又来一遍。 阿绯趴在禅机耳边上低声道,“看儿子就知道,那唐丞相一定不是个好东西。” 唐霖穿上衣裳,“今儿要早回,家里那位要回娘家,我得陪着。” 韵娘抬起秀脚在唐霖的屁股上蹬了一脚,嗔道,“再来找奴家啊。” 唐霖在韵娘身上捏了一把,走了。阿绯大松一口气。摸一摸额头,全是汗珠,鬓角都湿了。她拿广袖给自己扇风,“馋鸡,你热不热?” 禅机却抿着唇扭过头去,“贫僧还好。” 纱衣碎了,韵娘裹着地上的金丝帐,打算开立柜找衣裙。 “咔哒” 阿绯汗毛直竖,艰难的转头看禅机,“她...她要干嘛?” “咔哒——” 吱嘎—— 柜门开了。 一时间,六目相对。 韵娘:“???” 阿绯:“!!!” 禅机:阿弥陀佛..... 韵娘呆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立柜中的两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绯登时以团扇遮面,顺便扯起禅机的僧袖遮了他的眼。 阿绯露在外面的一双凤眸笑得弯如玄月,“呵呵呵,姐姐你好啊,大师正给妹妹开光呢。” 一边说一边拉着禅机往外走,“借宝地一用,多有打扰,呵呵...再见!” 阿绯与禅机手拉手,一阵风似的溜了出去。 长发散乱的韵娘眨了两下眼,“开光?多有打扰?” “啊——来人啊!抓贼啊!” 清溪涧的妈妈龟/公先是一愣,只觉眼前闪过两道人影,一道蓝一道白。再抬眼,只见裹着金丝帐的韵娘冲出来,“抓贼啊——” 楼内这才乱成一片。 阿绯也顾不得脚疼,拉着禅机跑的比风还快,“快快快,馋鸡跑快点,被抓住可就要卖身了。” 禅机还记挂着她脚上的伤,再看她的脸,早就疼的都是汗。禅机虽是吃斋二十年的和尚,却常年强身健体,很有一把力气。当下便将阿绯打横抱起,脚上步子生风,“有伤还乱跑,不是说好在原地等着贫僧吗?” 阿绯被他的动作一惊,本能地扣住禅机的脖子,被他这么抱着,靠得那么 分卷阅读3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近,阿绯一下子脸红了。哪还有话反驳。 身后的龟公手持棍棒,一路喊杀喊打。却被禅机甩出一段距离去。 路过一丛矮树,上面挂着一顶幂篱。阿绯叫道,“馋鸡,我的幂篱!” “唰”一声,那幂篱已经扣在了她头上。 阿绯伸手摁住,却噗嗤一笑,馋鸡不弱嘛。 清溪涧里出来瞧热闹的不少,那岳君成站在门口,叉腰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和尚,你这是吃饱喝足了想脚底抹油吗?” 屋顶的鸟雀被惊起。 阿绯透过禅机的肩头往后看,朝岳君成示了示拳头:你给我等着。 这边禅机带着阿绯跑,距离此处不远的九贤王朱翎却一把揪住了谢留风的衣襟,怒形于色,“人呢?!” 谢留风哪里知道和尚在哪儿,他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九贤王,下官当真是不清楚。只昨日见过一回!要不您先撒手,下官派兵马卫全城搜找?看样子他们也是昨日才到京中,一两天内应该不会离开。” 就在岳君成叉腰站在街中心开心地瞧热闹的时候,一台银顶四人抬官轿停在了他的不远处。官轿随行的掌事对轿子中的人道,“太师,二公子在前面。” 岳君成臂上还挽着个漂亮姑娘,两人凑头笑作一团,“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不信治不死你们哈哈哈....” 话音才落,岳君成后脑挨了狠狠一巴掌。他才要发作,便听见身后人中气十足地开口,“小兔崽子,你要治死谁?” 岳君成呆住了,他慢慢地转头,瞬间大力推开了身边的美娇娘,求饶似的叫了一声,“爹.....” 岳太师生的龙睛虎目,身材高大,倒是看不出文官的气质。即便年近五十,依旧健硕,“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毛都没长全,这地方也是你来的?” 岳君成最怕他爹,这会儿被他爹吼得耳根子疼也不敢反驳,只伸手往禅机的方向指了指,“一个和尚喝花酒.....” 听闻和尚二字,岳太师肃着脸顺他的手指看去。禅机与阿绯正拐弯,岳太师瞧了那和尚的侧颜,面上忽然一怔,“君默?” 岳君成不敢抬头,掀着眼皮子低声问,“君默不是我大哥吗?”他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有个大哥,可是岳君成活到十八岁也就在五岁那年随母亲翻山越岭地见过一次。 太师没理他,脚步匆匆往前追去。 “哎,爹——” 不多时候,远远地,就见那群龟公拖拉着棍棒回来了。岳君成追上去,“爹,你找什么?” 岳太师叹一口气,向来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落,“应该不会看错啊。” 岳君成上前扶着岳太师,“爹,什么看错啊?你看见谁了?” 岳太师拧着浓眉,一见了岳君成就气不打一出来,这老太师抬手便要打,“你这个不孝子.....”岳君成赶紧躲。巴掌没落下来,被太师府的掌事给拦住了,“太师,息怒息怒,二公子还小呢。慢慢教...” 太师瞪着岳君成,“还小呢?!都十八了!都是你娘惯得!还不滚回家去?” 岳君成撇嘴,“哦。”刚才还说我毛都没长全呢,这老爹果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众目睽睽下,二公子低头耷脑地离开了。清溪涧的妈妈也不敢造次,暗里招呼着龟公们赶紧闪人。 掌事见太师瞧着一个地方不动,心生疑惑,“太师,您看什么呢?” 岳太师啧一声,“方才老夫似乎瞧见君默了,你看见了吗?” “啊?不能吧,大公子不是在竹鸡山吗?您和夫人都五六年没见他了,指不定啊,您认错了。” 岳太师皱着眉,“可是我明明瞧见了,老夫自己儿子还能认错吗?” 最后找不着人,还是不了了之。岳太师眉头堆着一重乌云,乘着官轿回家教训儿子去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禅机与阿绯靠在一坯矮墙后,见身后没人追过来,阿绯顺着墙面便滑落在地上,“馋鸡,我长得像贼吗?” 禅机喘着气也坐下来,“那贫僧像贼吗?” 两人隔着皂纱相互端详一番,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越笑越停不下来。 “哈哈哈你不像....” “你更不像....” 休息过后,禅机站起来,“贫僧会将嫁衣拿回来的,施主的脚还是先去看大夫吧。” 阿绯扶着矮墙站起来,“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就是我这脚要断了。” 禅机搀着阿绯从矮墙处出来,阿绯走得一跛一跛地。就在两人都放下心来的时候,忽然阿绯左耳微动,耳铛摇晃。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她要躲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唰——” 阿绯头上的幂篱被掀起,旋转着飘向远方。她猛然回头,锦绣双眉紧蹙,似令江河逆流。粉面薄怒却依旧挡不住那凤姿灼灼。广袖流仙倾城绝艳,正如那年初见,我花开后百花杀! 九贤王的眼中掀起惊涛 分卷阅读3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骇浪,“果然是你。” 狮子跃上墙头,眼睛盯着阿绯,“喵——” 作者有话要说:  是我,存稿箱QAQ..... 第18章 馋鸡,你会走吗 第十七章 阿绯见那只身白尾黑的大猫才恍然大悟,“你是那个骑马的?你认识我?” 九贤王拢眉,“骑马的?”却见她面有疑惑,分明是看陌生人的眼神。身后的杨功杨勋相互对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弹指间,九贤王心思百转。她随葬先太子,是他亲眼所见,怎会突然又活了过来? 九贤王对唐绯的印象并不好,先太子活着时他就不赞成太子娶她为妃。可是不喜归不喜,要说他能认错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确定眼前的就是唐绯,那略挑的眉梢眼角,那闭月回雪之貌,天底下能有几人长成这样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甚至质疑他的语气都与从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阿绯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认识我?” 九贤王抬手便要将她抓过来,却被她身旁的和尚格开。 禅机,“阿弥陀佛,这位施主....” 杨功怒斥一声,“大胆!见了九贤王竟敢直称你我!” 阿绯见不得禅机被无端斥责,她白了杨功一眼,“他脸上又没写九贤王三个字,谁知道他是什么王。”眼神将朱翎上下扫一通,“王爷了不起啊?”还把她幂篱扔了。 狮子上前一步,对着阿绯炸毛,“喵——” 杨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 “退下。”朱翎并未生气,她这般,他反倒更确认眼前的就是唐绯。但她似乎并不认识自己,“你不认识本王?” 阿绯皱了皱眉,先前禅机一直带着她找亲人,找了这么多日子,突然冒出一个认识自己的人,阿绯忽然有些莫名的恐慌,“我应该认识你?” 朱翎且将口中的“唐绯”二字咽下,不悦地看向禅机,“和尚,她是怎么回事?” 禅机见昨日的谢留风也在,想来这九贤王确是真的,“阿弥陀佛,王爷可知这位施主的名姓?” 朱翎睁眼说瞎话道,“方绯。” 阿绯眉心动,“方绯?我姓方?” 禅机口中轻念,“方绯.....” 那便能对上了,阿绯,方绯。原来阿绯本名方绯。禅机手持佛珠点点头,“敢问王爷与阿绯是何关系?” 朱翎不悦地抬眼,看着阿绯说话的时候就像在嚼冰碴子,“她?主子与奴才的关系。” 狮子在一旁适时地喵一声。 见禅机长眉微蹙,显然是不信的。 朱翎嗤笑,“本王的侍妾,本想抬她为侧妃。没想到她不识抬举,居然敢诈死逃婚。本以为找不着了,没想到还是被本王找着了。” 此言既出,禅机眸光忽动,却也只是瞬间便隐去了。阿绯却是不信的,她可是前脚才与馋鸡表明心意,怎能后脚就冒出一个丈夫来?她竟然还是个妾,这地位与她想象中的可差太远了。 这不就是在说她到处和人有一腿吗? 这人一看就是居高自傲,与她针尖对麦芒的类型,丝毫不像她喜欢的禅机。难怪自己要诈死逃婚,阿绯往后退一步,“你有何凭据?” 狮子卷着黑尾,“喵——” 朱翎,“你想要何凭据?” 这时候谢留风硬着头皮站出来,“方侧妃...王爷确实是见了您的嫁衣才脸色大变。” 阿绯:“谁是方侧妃?!” 朱翎:“谁脸色大变?!” 谢留风眨眼,躬身后退,惹不起躲得起,“是下官话多了...” 禅机心有不解,“为何阿绯会着嫁衣入棺?” 朱翎冷笑,看样子这两人并未弄清楚那嫁衣的来历,“难道本王连件嫁衣都舍不得?” 禅机又问,“那阿绯的父母...” 朱翎看着禅机,“她无父无母,既然不相信本王,和尚要不要看一看她的卖身契啊?” 阿绯闻言,说话都不利索了,“.....还还有卖身契?”难怪她第一眼就不喜此人,原来她是卖身给他的。 朱翎漫不经心的点头,“为奴为婢者卖身很奇怪?” 阿绯都蒙了,“....不奇怪,只是我卖身比较奇怪。”她这么强悍的女子,怎么会卖身呢?那以前活得是得多惨啊。 她以为自己出身锦绣堆,没想到却是筚门闺窦。先是卖身为奴求一餐,后又爬上主子床为妾,最后抬为侧妃。她脑中出现了一幕贫苦阿绯攀锦绣的艰苦历程。 那厢禅机瞧她一眼,再与九贤王说话,“既然王爷允许,那贫僧便看一看吧。” 什么?九贤王眉峰一挑,“你要看什么?” 禅机行一佛礼,“阿绯的卖身契。” 九贤王唇角挑起,“好啊。” 王爷转身,杨功杨勋忽 分卷阅读3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然屈膝行礼,“恭请方侧妃回府!” 谢留风却要借机会溜,杨功伸手拦住,“谢大人莫不是又要拿王爷的家事当下酒菜?” 九贤王一个眼刀甩过来,谢留风摇头,谁敢说九贤王的八卦啊,那阴晴不定的主儿。谢留风连连摇头,“不敢不敢,王爷的家事岂是卑职能添言的?谢某着实尚有公务在身。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呵呵呵....” 阿绯嘴角微抽。 去贤王府的路上,不止是阿绯不能接受自己这身世,就连禅机都没从九贤王的话中走出来。阿绯...早就嫁人了... 看着她失落的侧颜,禅机有一时间的恍惚。似乎有什么不对,又似乎是对的。 阿绯忽然拉住禅机,那双眸子中充盈着难得一见的怯意,“馋鸡,我不去行吗?”她说这话,禅机竟也很想答应她。前面的朱翎却冷声道,“由不得你。” 朱翎这么说,她却敢真的站住不走了。横在禅机面前,“我如果真的是他的妾,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是不是打算放下我就回寺庙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泛红。禅机于心不忍,“贫僧....” 九贤王却道,“难不成本王还要养一个和尚在府上吗?简直异想天开。” 禅机抿唇,对阿绯说,“贫僧一定等施主安定之后再离开,好吗?” 阿绯转过身去,多少有些负气的语调,“我说不好有用吗?你不就是想趁机摆脱我。”在禅机看不见的地方,她悄悄将眼角泪珠抹掉。 入了王府,阿绯分明瞧见那府中人见到她时满面的惊讶之色,顿时心中失望透顶。禅机也看见了。 在众人行礼之前,九贤王冷眼,“方侧妃回府,都还愣着干什么?不认识?” 王爷一声斥责,王府中慌慌张张跪下一群人,“奴婢(奴才)恭迎方侧妃回府。” “预备接风宴。” “是,王爷。” 禅机眸中神色明明灭灭,这一回,他当真要离开了吧。看着她,和尚心中隐隐泛起了失落。禅机将失落压下,这不是他应有的情绪。她有她的归宿,他有他的信仰,各自归位,正好...正好.... 阿绯心里的那点希望彻底破灭,九贤王可以骗她,这么一群人总不至于也是约好一起骗她的。 方侧妃...侧妃....她看着这雕梁画栋、这碧瓦朱檐、这成群仆婢,她极度想回那青灯木鱼相伴、山高路远的苦吟寺。 朱翎见她的神色,心中忽然快慰,面上竟然见了笑意,“难怪狮子在路边见了你便不肯走,果然还是猫的嗅觉灵敏。” 阿绯,“我又不是鱼。” 朱翎吩咐杨功取方侧妃当年的卖身契来,眼神交汇只在一瞬间。 王府中的仆人守卫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说她是侧妃她便是侧妃。 王府的办事效率很高,眨眼功夫,杨功捧着一份陈年旧契回来,年份已久,上面的字迹有些磨损。却分明地写有阿绯的名字,印有阿绯的指印。 九贤王端坐上方,怀里窝着狮子。他一下一下地抚着猫头,那猫儿享受地眯着双眼,九贤王微笑,“怎么样?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狮子微微睁了睁眼,看向阿绯,“喵——”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我,存稿箱qaq 第19章 馋鸡,你把我卖了吗 第十八章 贤王府里有阿绯的旧居,那卧房的装饰用色都是阿绯的口味,就连她随手拿起的一件衣裙都是极合身的。阿绯在房中辗转,王府的丫鬟跟在身后,她走到哪儿丫鬟便会告知她以前她喜欢在这里做什么,习惯用什么。一切都那么真实。 阿绯不得不相信她是这府上的侧妃。 禅机并没有立即离开贤王府,因为暂时他还不放心阿绯。与其说是禅机不放心阿绯,不能完全信任九贤王,倒不如说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刻意压制的不舍。对此,他从不敢深究,也不能深究。他决定只要见到阿绯在王府适应下来,他便离开。从此,竹鸡山上、繁华盛都,各自天涯。 在贤王府走了一圈,她越发的低落。因为无论她走到哪个角落,这里所有的人都认识她,都要屈膝尊称一声方侧妃。 阿绯心情不好,便叫那跟着自己寸步不离的丫鬟退下。夕阳斜下,阿绯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斜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形孤影只,禅机竟从她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凄凉。 他知道她有些不能接受。 禅机微微抿唇,在晚风中站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施主。” 阿绯回头,在花海的那一畔站着白色僧衣的禅机。他双手合十,持着佛珠,口念阿弥陀。身是菩提树,眸似明镜台,仿佛在这世间,他的衣角不曾沾惹一粒尘埃。 阿绯缓缓站起来,她看着禅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僧衣随风,微微作响。那洁白的袍角扫过她的广袖。 分卷阅读3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禅机垂眸,阿绯抬眼,正是四目相对时。 阿绯说,“馋鸡,你就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禅机却避而不答,“怎么一人坐在这里?天晚了,风大,早些回去吧。” 阿绯移开了眼睛,凤眸空落落地看着远方,“身如飘萍,你要我回哪去?” 禅机空有满腹佛道,到了此时,他却一个字都说出不来。 阿绯满面委屈,问他,“馋鸡,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吗?” 禅机叹一口气,“何出此言?” 她瞪着眼前的和尚,“九贤王请你吃了一顿饭,你就把我卖给他了。你对得起我吗?枉我那么喜欢你。” 他明知道阿绯是在胡搅蛮缠,却从不会生她的气,“贫僧应该送你回家。” 木槿花峭立枝头,鲜嫩的花瓣染了一层金色阳光。地面上一长一短两道影子对面而立,却忽然交叠在一起。 风动,花笑,双影却静默。 禅机僵在了原地。阿绯抱着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胸口。禅机双唇微动,他与阿绯,紧紧相贴。体温交互令禅机耳中轰鸣。 他想将阿绯推开,阿绯却收紧了双臂,闷声恳求,“我就抱一次。” “……不可以。”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就当可怜一下我这个求爱不得、痛苦难当的人成吗?” 禅机紧抿双唇,眉头涌上乌云,却是不再动了。 阿绯哭了,她趴在禅机的胸口,那温热的眼泪将禅机薄薄的僧衣晕湿。手臂越收越紧,竟哭出了声,“呜....馋鸡....” 我想跟你回苦吟寺,我想天天看着你,我不要入盛都,不要做侧妃.... 我说我喜欢你,你却告诉我要回头是岸。 你说你心怀慈悲,可是你却将慈给了别人,将悲留给了我。 可我...只是在情不自禁的时候喜欢了你啊..... 斜阳渐渐沉没,西天只留下一片云彩。影子淡去,阿绯的伤心惊起了躲在木槿花中的彩鸟。 禅机仰望薄暮迫近的天色,缓缓闭上了眼:她在哭,她在难过。 他告诉自己,只这一次..... 那一双从来只持佛珠的手,缓缓抬起,将阿绯收拢在宽大的僧袖下。他低头,那一双简静自持的长眉因为阿绯的哭声而成结,那一双烟云浮世的眼睛因为阿绯而染了红尘色。 薄暮微降,朱翎抚着狮子的猫头,看着那一僧一女,“有趣。云霄太子该是没料到吧,他到死也不曾得到过这个女人对他的爱慕。不过,本王更期待新太子见此礼物时的反应。啊,一定会相当有趣。” 杨功站在朱翎身后,不曾接话。 狮子的头被朱翎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舒服地直打呼噜。朱翎忽然口中啧一声,“这和尚碍事啊。” 杨功手中的刀往上一抬,“要不,属下解决了他!” 朱翎瞥他一眼,“啧,没事儿别老喊打喊杀的,和平解决。” 杨功可不知道这和平解决是怎么个解决法,两眼愣怔怔地看着九贤王抱着他的雪里拖木仓踱着步子走了。 ———————————— 夜里阿绯睡在她的“旧居”中,好在朱翎待她不亲不热,并没有在半夜找她。这令阿绯松了口气,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在自己重拾记忆以前她是不会允许朱翎进她房中睡觉的。 这一夜阿绯有些失眠,早上起的时候眼睑下有淡色的青影。丫鬟端了水给她洗脸,拿了青盐漱口。阿绯正准备梳发的时候余光瞥见狮子跳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狮子见了她总是没有好气儿。不是抢她吃的,就是冲她炸毛。眼下也是,浑身的雪毛像是被旋风扫过,直咧咧地立着。狮子弓起身子,冲她直叫,“喵——” 一喵一挪步。 阿绯皱着眉看它,“这猫和我有仇啊?” 话音才落,狮子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梳妆台,“啊呕——”叼起她的耳铛便蹿了出去。 “喂!这只臭猫!” “欸,方侧妃——” 阿绯一路追着狮子七拐八绕,穿过亭台水榭,竟见那猫将耳铛放在了凉亭的石桌上。似乎当成了玩具,前爪抓抓挠挠,拍来拍去,玩得很是高兴。 阿绯气不打一处来,才要上前去逮它。绿柳下,却忽然见到了懒起的朱翎。 阿绯早上才起,长发未束,黑发如瀑,身着月白锦服。广袖轻扬,纤腰一握,柔滑的锦缎服帖地裹着高挑的身姿。朱翎却也同样长发懒束,月白锦服裹身,那腰身同样风流倜傥。 他看见她,再看看眼前的狮子,忽然长眉微挑,将狮子抱起,“过来吧。” 禅机推开房门正迎上阿绯的丫鬟行色匆匆。丫鬟急道,“大师可是见着方侧妃了?” 禅机心中一紧,“她怎么了?” 丫鬟急得跺脚,“一早起来便不见人影,奴婢正着急呢。大师,您行行好,帮奴婢寻一寻侧妃。要是让王爷知 分卷阅读3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道侧妃不见了,奴婢便是要丢掉性命的。” “怎么会不见了呢?”昨日明明说好了,她要好好呆在王府的,禅机想到了昨晚的凉亭,“莫急,贫僧去找。” 狮子在朱翎的怀里格外温顺,阿绯伸手取过自己的耳铛,坐在石凳上,“王爷这猫成精了。”抢她一副耳铛还知道声东击西。 朱翎轻笑,拍拍狮子的头,狮子便从他怀中跳出去。蹲在朱漆栏杆上,看着这二人。 “你以前得罪过它,它记着呢。” 阿绯:“???” 朱翎起身,转到她身后。月白广袖在晨风里张扬,“它不过吃了你一尾鹅头红,你便将它打了一顿。当着本王的面将它远远丢出去。面子里子都折在你手里了,它可不是要记仇吗?” 这事倒是真的,那尾鹅头红小金鱼是阿绯的娘送她的,却不想被这九贤王带去的狮子一爪子捞来吃了。只不过现在的阿绯并不记得。 阿绯,“难怪路边上见了我就来抢我的面。”感情这夺食之仇早就结下了。 禅机找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九贤王站在阿绯的身后。他轻轻撩起阿绯的一捧长发,似乎在为她绾发。禅机愣住了。秋阳乍起,金光万丈,碧柳繁花深处,白衣九贤王为白衣阿绯轻轻绾发。 阿绯安静地坐在秋阳里,朱翎披散着长发替她将黑发挽起。偶尔还会看到朱翎微微弯腰,将阿绯揽住。那样亲昵,像是一对新婚夫妇,琴瑟和鸣。他们俩,恍如一幅飘逸的水墨画。 僧鞋倒退,而后禅机转过身,离开。 这不就是自己所希望的吗?求仁得仁,应当高兴。 朱翎余光见禅机转身离开,不禁笑出声来,“当真有趣。” 阿绯以为他说绾发有趣,无奈自己被他点了穴,只能拿眼睛瞪他,“不要你绾,我自己来!放开我。” 朱翎歪头嗯一声,解了她的穴道,“自己来就自己来,省了本王的事了。”说着一把将手中的长发放开,浓密的秀发铺了阿绯的后背。 阿绯只觉得这九贤王性格怪异,哪有硬要替人家梳头发的? 禅机一路出了贤王府,阿绯有了归宿,他便不再回头,直奔城门口的方向。 阿绯回家,他的任务完成,可以回苦吟寺了。禅机的步子很快,所经之处,带起落英缤纷。他再不像来时那样,步伐被阿绯所绊。 路上有人看他,禅机似乎什么都没发觉,只管前行。却忽然一台银顶四人抬的轿子匆匆落下,岳太师急急出来,“君默!” 禅机的脚步微顿,他停下来,转过身去,却见秋阳下站着的岳太师。 岳太师敛着官袍,眸中有隐隐的激动,“真的是你。” 只听禅机唤一声,“父亲。” 第20章 馋鸡,你去哪儿了 第十九章 老太师在皇子龙孙眼中是个越老脾气越臭的老顽固,偏生正直清廉的很。他说话,就连皇上都对他有几分忌惮。可是现在这个老顽固虎目微湿,抚上自己大儿子的肩头,“怎么回来也不进家门?” 当年禅机出生不久,家中一连串的坏事发生。他是不信那些歪鬼邪说的,却架不住摔断腿的老母亲的哀嚎,最终还是将禅机送进了离家甚远的竹鸡山。 这一送便是二十年。二十年,他与夫人见禅机的次数两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禅机自幼离家,对父子亲情感受并不是很深。上次见父母亲还是五年前他们去寺庙看他,今日再见,却发现岁月在太师脸上多刻了几道皱纹。 禅机对太师行一个佛礼,“孩儿出来办些事,办完了便回去了。父亲母亲身体向来康健?” “好好好,老夫身子骨硬着呢。就是你母亲,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走两步就喘得厉害。吹不得风,受不得凉。”说话的时候太师才发现他的长子已经长得很高了,已经需要他仰视了,“君默啊,回家住些日子吧。看看你母亲,她总是念叨你。” 母亲...禅机点头说好。 这一日,岳太师破天荒地向皇上告了一天假。 阿绯回来的时候到处找不见禅机,见杨勋经过,忙拉住他,“馋鸡呢?你见到馋鸡了吗?” 杨勋,“禀方侧妃,禅机大师已经回去了。” 阿绯一愣,“回去了?回哪儿去了?” “回他来的地方。” 杨勋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看,那阿绯却已经急急跑出很远,“方侧妃!” 一路上仆从屈膝跪拜,阿绯恍然未觉,她的脑中只回响着杨勋的那句“回他来的地方”。 回他来的地方......钗环散落,乌发飞扬,广袖鼓风,阿绯只觉得锥心一样的疼。凤眸酸涩,眼泪迎着风逆流。 琉璃阁上,杨功杨勋站在九贤王身后,“王爷,要不要将方侧妃追回来?” 秋风已起,月白锦袍随风飒飒,未束的黑发像他的人一样张扬。九贤王眼眸微眯,神情像极了狮子,“唔...不用。 分卷阅读3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让她追,只不过别让认识她的瞧见了。” 杨勋诺一声,翻身跃下琉璃阁。 阿绯跌坐在盛都城门口,白衣胜雪,黑发若瀑,她只看着那了无尽头的大道,默默不语。行人来来往往,有人想上前询问,却都被斜里横出来的杨勋挡了回去。 阿绯等了很长时间,不见禅机身影。 “馋鸡,你去哪儿了?” “你不是说要等我适应王府才走吗?” “你不是说离开的时候还要我送一送吗?” “你这个和尚,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怎么能不告而别?” 阿绯抹了抹眼睛,杨勋走上来,“方侧妃,我们该回去了。” 阿绯似乎将自己的魂丢在了盛都城门口,频频回望,总希望某一次回头能再见那个穿白色僧袍的和尚。可是次次回顾,每每失望。直到她再也看不见城门,才开始相信,禅机是真的将她丢下了。以后,她再难见他一面。 禅机随岳太师回了太师府,太师夫人惊得都说不出话来。儿子回来了,一整天,太师夫人逢人便笑,脸色顿好。 太师府始终为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公子留着一间卧房。 如今阖府上下都见到了真人,一时间惊为天人。 不苟言笑的太师,脸上也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受益最大的便是二公子,因为一整天他爹都没有训过他。只是岳君成同样也很震惊,“你就是我大哥?!” 禅机笑笑,“君成。” 岳君成嗷一嗓子,捂着脸倒在软榻上。想想自己的洋相全被不曾见面的大哥看过了,他还唆使乞儿偷他东西,真是丢脸啊.... 太师夫人亲自捧着新被子进来,眉梢眼角止不住的笑意,“君默啊,家里和寺庙多少是不一样的,饭菜啊床铺啊要是不习惯就赶紧和娘说,娘给你重新换。” 禅机上前接过新被,“一切照常就好,母亲不必太劳神。自己家,孩儿都习惯。” 太师夫人看着身量高大的儿子,眼眶发热,“说的是,自己家,自己家。在家别拘着,想吃点什么都和娘说,娘高兴替你张罗。” 禅机将被子放在床上,笑道,“好。” 岳君成从指缝里看他娘,“娘,你偏心。平日怎么不见对我这么好?” 岳夫人一巴掌拍在岳君成身上,“混小子,起开,别在这儿碍事。” 岳君成赖在岳夫人身边撒娇,禅机回头看一眼,唇角带笑。 岳夫人说再过几日便是太师五十岁大寿,“二十年了,每年你都不在家。这一回就先别走了,起码给你爹过了五十大寿再回吧。” 看着母亲殷切的眼神,禅机无法拒绝,他说,“好。” 等太师夫人离开,岳君成在禅机房中兜兜转转就是不肯走,时不时地拿眼角瞥他。禅机无奈,“想说什么?” 岳君成忽然眉开眼笑,一把搂住禅机的脖子,“大哥,那个女人呢?她是谁呀?怎么不见你带回来?” 禅机心有波动,“不要胡言,我是出家人,什么带回来?” 岳君成努努嘴,“出家也可以还俗嘛!那女人似乎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凶。” 出家也可以还俗.... 禅机想起那日阿绯小心翼翼的询问,“不能....还俗吗?”一时间太多的东西涌进心头,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恳求,她的拥抱...最后竟定格在九贤王为她绾发画面。 禅机闭眼:过去就是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没必要再想。 岳君成还在唠叨,“大哥,你一定要在家多住些日子。” “为何?” “为何?你看,你在家爹都不骂我了。为了弟弟多得几日清闲,就答应了吧啊。” 禅机点头,“也好,那便等父亲的寿辰过了吧。” 岳君成掐指算一算,“父亲的寿辰还有五日,了不得,小爷能清净五日。” 禅机却问,“东西呢?” 岳君成装傻充愣笑,“那什么,弟弟不是不认识大哥嘛……”见禅机看他,“丢,丢了吧。我也不知道。” 禅机皱眉,“丢哪里还记得吗?” “我又没拿,那谁会知道。” 九贤王看着眼前的太子妃翟衣,“新太子大婚那日,本王要送上一份小礼。” 杨功皱眉,“王爷如何认定现任太子与方侧妃有关系?” 九贤王哼笑一声,“他暗里派人四处搜索。原先本王还不清楚朱震霆到底在找什么,如今本王可是全明白了,恐怕,他是在找唐绯吧!你以为云霄太子的死,就真的是意外?” 贤王眸有冷光闪过,“她怎么样了?” 一旁的杨勋开口,“如丧考妣,食欲不振。” 九贤王嘴角抽搐,“什么如丧考妣,学学本王,善良些。没事儿别乱下诅咒。” 杨勋一本正经,“诺!” 杨功将新进的烫金帖奉上,“王爷。” 九贤王接过, 分卷阅读3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扬眉,面上笑意渐大,“岳太师寿辰?” 杨功插嘴道,“王爷会去吧。” “太师的寿辰,不止本王会去,本王的哥哥震霆太子也会到场。”九贤王合上请帖,抚掌而笑,“妙!吩咐下去,五日后太师的五十大寿本王一定前往,还要备一份厚礼。” “诺!” 太师乃是两朝元老,他在朝中的威望甚高。虽脾气轴了些,但却是难得能入九贤王眼的良臣之一。最有意思的是这老太师并不看好新太子,甚至曾向皇上进言,要求再考察考察。 朱翎当时听了,对这老大人的喜爱顿时更上三分。倘或他能将老太师拉到自己一边,岂不是如虎添翼? “朱震霆、唐丞相、唐绯....哎呀,本王很可是期待啊。” 九贤王的心情相当好,狮子很会察言观色,见此,立马四蹄一蹬就跃上了朱翎的肩头,亲昵的蹭一蹭着朱玲的侧脸,“喵——” 朱翎哈哈大笑,“唐绯说的不错,你这小畜生还真就是成精了。” 狮子一双琥珀眼懵懂,“喵?” “走,去看看本王心爱的侧妃!” 杨功杨旭看一眼对方:心爱的侧妃? 朱翎没有在阿绯的卧房找到她,问丫鬟,“人呢?” 丫鬟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天上。 朱翎双眉一并,“上天了?” “回王爷,方侧妃...在屋顶上。” 朱翎嗤笑,“走了个和尚而已,至于上本王的房揭本王的瓦吗?” 没人敢接茬,朱翎从阿绯的房间退出来,到了屋檐下,往外后退两步,再后退几步。站在院中,总算能抬头看见她了。 阿绯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仰面躺在琉璃瓦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翎双足点地,纵身轻轻一跃,便落在了阿绯的身旁,“思考人生?” 阿绯懒懒地睁开眼,看他一眼,知道是猫奴来了。 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本以为这九贤王晾一会儿就走了,谁知道他竟也跟着躺下来,“唉.....难怪你喜欢爬墙上树,还真别说,这些地方视野开阔,令人心情舒畅。” 阿绯坐起来,她心情不但不舒畅,而且还堵得慌,“王爷有事?” 朱翎闭着眼,胸口上卧着狮子,“嗯,邀爱妃赴宴。” 阿绯没心情,“王爷自己去吧,我不想去。” “啧,失忆连规矩也忘了?五日后岳太师寿辰,你随本王一同去。打扮漂亮点。”朱翎睁开眼,前一刻还是春风,这一刻便是冰刀,“本王这是在通知你,不是与你打商量。” 阿绯真想一脚将他踹下去,无奈他功夫比她好。 第21章 馋鸡,原来是你 第二十章 阿绯已经五日没有禅机的消息了,这五日犹如度过了五年。今日是岳太师的大寿,九贤王要去贺寿,天色未亮时,丫鬟成排,手中托盘捧着各色衣着品饰,齐齐挤进了阿绯的卧房。 阿绯尚未睡醒,“这么隆重?” 朱翎负手从门外进来,“用不着你应酬往来,你只要在本王身旁做个足够漂亮的花瓶。这任务,不重吧?” 阿绯就着铜盆净脸,抽空应话,“求之不得。” “不过王爷要说话算话,我陪你贺完寿,你就让我回寺庙。” 朱翎扬眉,“看本王心情。” 阿绯很想白他一眼。 长发梳做流苏髻,多情眼角飞斜红。香粉扑面,轻点朱唇,黛眉微挑。朱红月华穿上身,恍若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朱翎抱臂旁观,就在阿绯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忽然抬手将她按下,“还缺点什么。” 阿绯不解,她已经带了满头的叮叮当当,他居然觉得还差点什么? 朱翎看着铜镜中的阿绯,勾唇轻笑,随手拈起一支朱砂笔,在她眉心轻点。 阿绯看着镜中眉心的那点朱砂,“你想把我画成妖吗?” 朱翎撂了笔,却笑,“如此才当得一句红颜祸水啊。” 阿绯却不知道九贤王话中有话。 一个双髻的小丫鬟捧着托盘上前。朱翎伸手将那托盘中的朱红薄纱轻轻覆在阿绯面上。 美人红妆半遮面,眉心胭脂惹风情。 朱纱遮面,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 朱翎像看丹青一样欣赏眼前的阿绯,抚掌而笑,“简直完美。” 阿绯很奇怪的看一眼朱翎。 半晌,太师府已经是门庭若市。太师的五十大寿,就连皇上都曾过问,派了宫中得力太监来操持。所以,这来贺寿的文武官员更不用说有多少了。五十岁寿辰,大概是太师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日,因为今年他的两个儿子都在。知天命的年纪,心中所求无外乎就是阖家团圆,享天伦之乐。 禅机与岳君成兄弟俩忙着招呼百官,是以,今日的岳太师满面红光,很是和蔼可亲。 分卷阅读3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就连太师夫人久病的脸上也有了红润之色。 管家高唱,“九贤王到” 大家一听九贤王来了,纷纷下座行礼。只见正门外袍角翻飞,闻九贤王朗声大笑,“青松又见披绿襟,白发犹展千里志。本王祝老太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师迎上去,“九贤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君默、君成来见过九贤王....” 九贤王入得正门,众人只见九贤王,却不想他的身后竟还跟了一位。那女子头上金爵钗,皓腕约金环,腰佩翠琅玕。 艳红的月华裙曳地,同样艳红的薄纱遮面。即便看不完全容貌,但那外露的凤眸便已经是精致至极,那眉心一点朱砂也已经是美艳至极。 她步随九贤王,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 众人看痴了。 九贤王却很满意这出场效果,他轻轻揽过阿绯的细腰,对老太师介绍,“本王的爱妾。” “还不见过太师?” 可是阿绯却没有动,那惊鸿一瞥令她僵在了原地。描了斜红的凤眸惊讶地盯着太师身后的禅机。若非轻纱遮面,一定能看见她微微开口唤的那一句馋鸡。而禅机,眸中神色短时间内亦是几经变化,复又回归平静。 九贤王亦是惊讶:这禅机竟是老太师的长子? 太师对九贤王的惊讶的之色并不奇怪,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大儿子,才对九贤王道,“这是老夫长子岳君默,入佛门修行多年。今年老夫生辰,特意回来一趟。” 禅机自太师身后走出。 阿绯看他,禅机僧衣胜雪,淡眼如秋水。眼前是红尘万丈,他却是化外一方。与这迎来送往的官宦世界格格不入。 禅机与九贤王行礼,“阿弥陀佛,贫僧见过九贤王。” 九贤王了然,“难怪老太师今日红光满面,叫人得以亲近啊。原来是大公子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哈哈哈.....” 九贤王一句话,庭中诸位哈哈大笑。 阿绯的眼睛却再也不曾离开禅机。老太师也看出来了,这两人似乎认识?太师很奇怪地看一看禅机,但什么都没说。 禅机远远地看她一眼,似乎微微点了一下头。 九贤王带着阿绯入座,阿绯落后王爷半步。她听见九贤王低声道,“看两眼就行了,收敛点。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阿绯不知道该恼禅机还是该庆幸,暗道:还好今日跟着猫奴来了,不然岂不错过?再一看,禅机与那日的坏小子站一起,谁能想到他们竟会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呢? 君默...岳君默。原来馋鸡的俗家名字叫做君默。 岳君成用胳膊拐一拐禅机,眼睛盯着阿绯,“大哥,这女人是之前那个吧?怎么变成九贤王的爱妾了?她把你甩了啊?” 禅机脸色淡如水,“看来你还是不够忙。要不你再去...” “哎别,我忙着呢,可忙了我!”说完一溜烟跑回原岗位去了。 太师府宾客云集,阿绯跟着九贤王落了上座。庭中搭了戏台,梨园弟子正唱着《麻姑献寿》。阿绯的眼睛兜兜转转又落回了禅机身上。众目睽睽下,九贤王抬手便将她搂住。 阿绯一愣,低声道,“王爷请自重。” 九贤王饮了一口茶,一边与旁边的一位大人闲谈,一边低声警告,“本王碰自己的爱妾,自什么重?倒是你,看两眼就行了,给本王留点面子。再敢乱瞟,本王就....” 阿绯正挑眉听着,太师府正门那里却传来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又是一番正衣冠,“快快快,太子殿下到了...” “太师好大面子,太子都亲自来了....” 阿绯不曾见过这位新太子,所以兴趣不大。倒是九贤王却哼笑一声,“走啊,迎接太子殿下去。” 阿绯听得出那一声哼笑,是不屑的,是挑衅的。 太师府的大人们跪倒一片,就连台上的麻姑也跪迎太子驾临。 “微臣恭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阿绯只听上首一人,声若金玉,“诸位都免了吧,今日太师大寿,都随意些不必拘谨。” “谢太子殿下。” 九贤王自是不用跪,阿绯跟在他身后,抬眼便看见迎面走来的太子身量颀长,玉面含威。头戴朱缨冠,身着石青蜀锦常服,腰束御丝带,饰以珠玉。 饶是行装简洁,那通身的气场却不是在座的人能比的。当然,在阿绯心里禅机不属于红尘,所以别人和他不能比。 太子行至九贤王面前,九贤王这才懒懒地行一礼,“臣弟见过太子。” 太子伸手虚扶一把,“都是自家人,九弟何必多礼?免了吧。” 九贤王轻笑医生给,慵懒的像他的猫,伸手将身后的阿绯拉过来,“本王的爱妾,小方。来,见过太子殿下。” 阿绯嘴角抽搐:小...小方??? 九贤王见她看着自己 分卷阅读3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发愣,催促她,“啧,就算爱极了爱本王也不能这么没规矩,给太子殿下见礼啊。” 阿绯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九贤王,倒也规规矩矩地给眼前的太子施了一礼。等她抬头,却发现那太子的眼中竟闪过瞬间的冷光,随即却又含笑生风,“九弟真是艳福不浅呐,令孤好生羡慕。” 九贤王拢袖而立,面上笑意深沉,“丞相长女唐衣名动盛都,得如此美眷夫复何求。和太子相比,臣弟还差点。” 太子眼风扫过阿绯,教养良好的笑笑,“九弟太过自谦了。” 阿绯并不知道九贤王与太子在打太极拳,无意间抬头却发现太子正在看她。 与太子一同前来的还有唐丞相与唐霖父子俩,阿绯一见那唐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与韵娘那曲《游仙/窟》可是言犹在耳,历久弥新啊。阿绯想起那日的所见所闻,简直不能直视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唐大公子。 不自觉得她便去看禅机,禅机也正转过眼来。眼神在空中一瞬间交汇,那其中的秘密只有他们俩懂。阿绯忽然便原谅了禅机的不告而别,凤眸朝他调皮一眨。 禅机轻咳一声,遂移开目光。 岳君成可是看了全程,那一双桃花眼在禅机与阿绯之间来来回回:我家大师一定有情况。 阿绯没注意九贤王与太子说了什么,只随着九贤王入座。太子与老太师坐上首,场面话一套接一套,阿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往心上放。 可她不去注意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注意她。 太子一落座,便看似无意的扫她一眼。 纵使只有瞬间,却也被九贤王捕捉到。九贤王的眼中现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朝堂上,丞相与太师可谓针锋相对,如今竟也能将面子功夫做得很好。唐霖见太子饮酒,面色有异,“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太子将酒杯端至唇边,面色如常,“无事。” 唐霖点点头。阿绯那一身的艳色,加上那窈窕的身段,想让人忽略都难。唐霖喜爱美人,自然不会放过看美人的机会。他望去,那女人即便遮着面纱依旧可以看出美极,尤其眉心的一点朱砂,简直妙极,将那双略挑的凤眸衬托的风姿无限好。 只是,他瞧着,似乎有些面熟。 第22章 馋鸡,我想对你做件事 第二十一章 除了初时那似有若无的一瞥,酒席间朱震霆便再也不曾看过阿绯一眼。阿绯也当真是很称职地充当着九贤王身侧的花瓶,就连眼前案上的菜肴也几乎不动。 其实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脸上的面纱太碍事。九贤王不准她摘下来,说是王爷的爱妾必须在众人面前保持神秘。掀着面纱只露一张嘴出来吃饭,阿绯觉得那姿态还不如不吃。只好腾出时间来看几眼禅机。 唐霖倒是不避讳,戏台上的戏曲他不感兴趣,席间不止一次地看向阿绯。九贤王冷笑一声,伸手搭在阿绯的腰间,“唐中丞对本王的爱妾似乎很感兴趣。” 唐霖是太/子党,他对九贤王并没有多忌惮,闻言反倒是拱手笑道,“下官不敢,王爷乃人中龙凤,身边的人自然也是令人另眼相待。” 九贤王饮了酒,转头看一眼阿绯,唇角勾起,“哦,是吗?本王人中龙凤,太子殿下也这么觉得?” 唐霖没想到九贤王会拉太子下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圆场。 禅机原本是不看阿绯的,闻言却也抬眼过来。 太子不嗔不怒,满面温和,像是个有气度的。他正眼看一番阿绯,“九弟爱妾自然是美艳无双,只是不知是哪家千金啊?” 九贤王似乎很满意太子这么问,扬眉一笑,“路边捡来的。” 太子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阿绯,“九弟倒是好运气。” 阿绯总觉得这两人话中有话。她转眼去看太子,却见那太子正低眉饮酒,神色不辨。 太子与王爷斗法,一时间寿宴上的气氛有些不太对。有人去看老太师,却见那老太师似乎什么都没发觉,美滋滋地喝着小酒,美滋滋地与夫人品评台上的孝子拜寿。 阿绯见场面有些冷,唯有台上唱曲独自热闹。她看了禅机一眼,这是禅机父亲的寿宴,她不想让禅机不舒服。素手纤纤,端起眼前的酒杯,与九贤王轻语,“王爷,妾敬您一杯啊,莫要为些不相干的气坏了身子。” 美人轻声细语,姿态袅娜。隔得稍微远一点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能看见那一双妖冶的凤眸婉转笑,勾魂摄魄,眉心朱砂挠人心肺。 她将在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九贤王能不知道她的算盘?不就是为了那个和尚。但他也乐得在太子面前作秀,勾唇一笑,将阿绯按进自己怀中,“本王就喜欢你这股子魅惑劲儿。” 只不过,他手腕翻转,竟将那杯就送至阿绯的唇边,“替本王喝了它。” 广袖遮挡下阿绯白了九贤王一眼,阿绯接过来一口饮了。 “好!” 分卷阅读4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一声好,竟有更多的人附和着鼓起掌来。就连岳太师也转过来瞧了两眼。看得出九贤王很高兴,放了她便与身边的人把酒言欢。 阿绯自苦吟寺醒来就没有喝过酒,这一杯分量不小,一路烧进胃里。她先前没吃东西,杯酒下肚,只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 她微微皱了眉。 君成看她再看禅机,只见禅机转过脸去,脸上面无表情。就连面前的斋菜也是搁了筷子,一动不动。君成眨了眨桃花眼,不经意间饮尽一杯陈年佳酿:啧啧,我家大师有事,还是大事! 寿宴进行到下半场,很多人已经离了自己的座位,一片推杯换盏声。阿绯酒气上头,脸上发热,有些晕,禅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趁着九贤王忙于应酬的空当走出去找个地方吹风。 出来偷闲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太师府很大,阿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 真巧,早先出来的禅机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的清净地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禅机的心情有些不太妥帖,他便离了席,来这树下坐禅。太师夫人喜爱花草,府中花园的花草很是繁茂。是以禅机不出一丝声响的坐在树下,被高花矮草一挡,谁也不会注意这里有人。 唐霖与唐万山,也就是支持新太子的唐丞相,父子两个低声说着什么,竟来到了禅机一旁的水榭中。 禅机睁开眼,听见唐霖说,“爹,你不觉得九贤王带来的那个女人有些奇怪吗?” 唐丞相沉思之后,“你是说....” “孩儿觉得那女人的眼睛有些像她。” 唐万山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为父也觉得是有些,但那不可能啊。” 唐霖长长地嘶了一声,“孩儿...什么人?!” 唐霖一声呵斥之后,便看见禅机自繁花丛中缓缓走出,“阿弥陀佛.....” “大公子?”唐霖一脸难看,与丞相对视一眼。 禅机纠正他,“贫僧法号禅机,施主称呼贫僧法号即可。” 唐霖与丞相对视一眼,他不知道禅机听去了多少。唐霖脸上的神情可谓发青:怎么出家人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爱好? 他可能忘了,这是禅机的家。他还不知道的是,禅机不仅听到了他说的话更见过他挥汗如雨的辛勤耕耘。 唐万山笑笑,“禅机大师怎在此处啊?” 禅机念一声阿弥陀佛,“贫僧在此处打坐。两位施主可有吃好喝好?” 唐万山呵呵一笑,“好好好,承蒙太师招待。那大师继续,老夫与犬子这就告辞了。” “施主好走。” 禅机看着丞相父子离去,唐霖曾回头看他,禅机赠以疏淡的笑意。待唐霖与唐万山离开之后,禅机便微微皱了眉,“阿绯?像她?” 唐万山父子口中并没有提及阿绯像谁,可是却给了他当头一棍。早先将阿绯带到九贤王府上的时候他心中就曾经闪过一丝不对劲的念头,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捕捉不到。直到方才,他忽然想通了。 阿绯有过几次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神态变化。 第一次,屠荪欺庙,阿绯出手打人,眸光凌厉。过后却又像没事人一样。 第二次,阿绯夜里做梦,他去唤她,她睁眼的一瞬间脱口而出,“滚。”那眼神里饱含恨意。 第三次,阿绯做梦,梦中喊娘。 她一定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否则一个人不可能会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面。 再者,九贤王的说辞是阿绯乃是他府上无父无母的侍妾,因为被抬为侧妃而诈死逃婚。试问一个侍妾被提升为侧妃,非但不高兴还要诈死逃跑? 即便九贤王府的人都认识她,里面有她的旧居,那又如何?这些完全可以伪造。 这些疑问一出,禅机顿时长眉紧皱,“倘若九贤王是在骗她,那么他又有什么好处?他想做什么?唐家父子说的像她,那个她又是谁?” 禅机想不通,他只恨自己当时为何要被乱绪蒙蔽双眼,草草将阿绯送进九贤王的府中。 思及此,禅机能做的只有将阿绯拉回来。 禅机脚步生风,只盼着阿绯还没有离开。他知道阿绯一直想跟他回竹鸡山,他也知道阿绯其实是个很乖的姑娘,可是却被自己一时的误判推进了不知深浅的谎言中。 禅机走的很快,身边偶有仆从经过,他急急问到,“九贤王尚在府中吗?” 仆从,“回大公子,在的。” 那就好。 她想回竹鸡山,那就回吧。她想过不知方外事、云淡风轻的日子,那好吧。 有这么一瞬间,禅机想要告诉阿绯:可以啊,施主可以回竹鸡山。回了竹鸡山,贫僧就在庙外搭一所房子,施主住在里面,依旧可以日日吃斋饭,时时听梵音。 莲华石边有紫葡萄,她还可以让禅明摘给她吃。 就在禅机着急的时候,一抹嫣红的影子闯进他的视线。阿绯酒气上头,烦躁的很,想找个没人的 分卷阅读4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地方透透气。一抬眼,便看见了禅机。 禅机如雨似风,浸透着丝丝清凉。看见他,阿绯便站住不动了。 她远远地看着禅机,凤眸忽然含笑,见到他似是意外又似是意料之中,“馋鸡?” 禅机朝她走来,禅机终于不躲她的目光了。阿绯很高兴,一时冲动便站了起来,酒气熏脑,她有一时间的晕眩,脚下生绊,倒下的一刹那她张开手,“馋鸡——” 她的禅机似乎总是不会让她失望,他跑的那么快,白色僧衣当风鼓动,面上的神色焦急。阿绯吃吃的笑,他最终还是接住她了,“醉了?” “嗯...”阿绯埋在禅机的胸口,皱着眉在他身上蹭了几蹭,他身上的檀香气真好闻。 禅机扶正她,“贫僧有话与施主说。” 可惜阿绯酒意上来,眸中水波潋滟,看他的眼神迷迷蒙蒙。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禅机的唇上,“嘘——” 阿绯的面纱落地,借醉酒之名,行撒娇之实。她浑身无力地靠在馋鸡的臂弯里,“馋鸡...我想做一件事。” 禅机无奈地揽着她,用了些力道,“什么事?” 阿绯仰起头,朱唇勾起,凤眸危险。她忽然抬起双臂,踮起脚尖,勾住禅机的脖颈。 这一个吻,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鼻息交错间,酒香与檀香揉在了一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契合。 阿绯吻得那么认真,她等了他好久。清醒的时候不敢做是怕他反感。酒,可见是个好东西。 唇瓣柔软,娇躯无骨。禅机僵在了原地,灵魂跳出了躯壳,静心经、阿弥陀,全都消失不见。 那缠着佛珠的手尚扶在阿绯的腰间。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此情此景,一女一僧,无人打扰。红唇辗转,阿绯无憾了。 在阿绯的身后,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太子瞧那女子忘情的身影,满是同情地拍了拍一旁的九贤王,“九弟,你这爱妾可不简单啊....” 太子走了,九贤王兀自站在原地,“唐绯,你可真给本王挣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施主,贫僧心悦你》明日入v,届时更新字数9000+。希望能一直看到追文的小天使们^O^。 关于防盗,我还没搞过,等我明天入v研究研究。 第23章 馋鸡,我梦见你了(三章合一) 第二十二章馋鸡,我们梦见你了 禅机没有丝毫防备,就被朱唇侵占。禅机始终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而禅机那颗坚如金刚的心,似乎有一个角落正悄无声息地剥落砖瓦。而那个横冲直撞的阿绯,正一点一点从这角落里钻进来。 唇间传来温柔,禅机闭上眼,将她推开:这一趟下山究竟是对还是错? 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却尘劳不净身。他是佛祖座前的添灯弟子,他曾心怀高蹈之节,他一直虔诚的信奉着那低眉的佛祖。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心,会在某一天,为某一个人,打开了一扇与佛无关的窗。 禅机看着软软伏在自己怀中的阿绯,她已经睡着了。双颊飞红,不知是酒意熏人还是人自醉。禅机将她抱起,往客房走去。 禅机双眸无波,他说,“自贫僧踏入佛门的那一天起,便再没有资格....” 禅机说话,阿绯听不见。她已经沉沉睡去,唇角还带有浅浅的笑。她的禅机在梦里,正很温柔地抱着她。 太师府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岳君成一改往日里散漫纨绔的样子,有模有样的随着太师送客。太师看了一圈没发现禅机,“君成啊,看见你大哥了吗?” 岳君成眼观鼻,鼻观心,“没..没啊。” 太师负着手,“你在这儿看着。” “哎爹,你干嘛去呀?九贤王还在呢。” 太师叫他甭管。 禅机将阿绯送进客房,替她盖上被子。他在佛门清修二十年,不习惯使唤仆婢,已经养成了事事亲为的习惯。他看一眼睡着的阿绯,转身便出去替她备醒酒汤。 纵然他不能给阿绯感情上的回应,但他也决定不再让她回贤王府。等她醒,若是还要随他回竹鸡山,那么他便带她回去。 可是等禅机端着醒酒汤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发现阿绯不见了。 门外有人,禅机猛然回头,“施主——” 入眼却是岳太师,“人被九贤王带回去了。” “九贤王?” 禅机放下手中瓷碗,欲出门去寻。却被老太师按住,老太师捻着花白的胡子,眸有矍铄,“君默啊,你是不是打算还俗啊?” 禅机一口否定,“不曾有此打算。” 太师极缓慢地哦了一声,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那....明日就要回山上吗?” 是,禅机原本打算明日就离开。可是那是阿绯好端端的前提下。 禅机略有迟疑,“....可能。” 太师又极缓 分卷阅读4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慢地哦了一声,“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啊?”不等禅机回答,太师便意味深长道,“君默啊,你在佛门修行了二十年,什么事情都比为父这个老头子看得明白。这什么人什么事,该何去何从,自有她的命数。不是咱们外人能插手的。你说是不是?” 禅机顿了脚步,“父亲,她是孩儿带下山来的。若是她出事,孩儿岂能心安?” ———————————— 禅机请见九贤王,却始终遭到拒绝。 “王爷已就寝,概不见客。” “王爷正忙于公务,概不见客。” “王爷正撸猫,概不见客。” “王爷正与方侧妃同游花田,不见客。” ...... 禅机心知这是九贤王故意不见他,“那贫僧请见方侧妃一面。” “大师,府中女眷一概不见客。” 此时已经是寿宴后的第二日晌午。 阿绯自昨日喝了一杯酒,便一直睡到现在。九贤王也没想到她的酒品这么差。他闲闲地替狮子擦了湿漉漉的毛,喷了香露。丫鬟端上小食,狮子便趴在阳光下,享受地吃着它的小鱼干。 “人还在?” 他问的是禅机。 杨功板着一张脸,“回王爷,还在。日出而来,日落而归。来了便要请见王爷,见不到便坐在王府前打坐。极有耐心。” “呵呵,这位大师想必是将本王的王府当成他的禅房了吧。”九贤王站起来,负着手走到阿绯的床边,弯腰看一眼阿绯,“本王早就说这和尚会碍事。现在就连本王都得躲着他走。” 阿绯皱了皱眉,像是要醒了。 九贤王低声道,“去告知太师一声,他这个当爹的总得管管。” 杨功诺一声。 杨功才走,阿绯便幽幽转醒。她舍不得睁开眼,因为她做了特别长的一场梦。梦见禅机答应带她回竹鸡山,还给她搭了一处小房子,而她却喜欢睡树上。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耳边传来九贤王凉凉的声音。 阿绯扫兴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九贤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记得昨日自己干了什么?” 她是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但是却记得九贤王之前答应她的,“我今日可以离府了吧。” “离府?”九贤王一声冷笑,将一张薄薄信笺弹到阿绯面前,“还认字吗?自己看看。” 阿绯捡起,狐疑地瞥他一眼,“给我的?” 锦笺有字,阿绯细细看了。从那字便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性情温和宽厚,可那寥寥数语却让人心寒。阿绯的眼睛定在落款处,那里分明是禅机二字。 禅机走了,没有等她,他还祝福她六时吉祥... 阿绯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散落的长发挡住了清瘦的容颜,九贤王只看得见她微微颤动的眼睫。 贤王府外,岳君成匆匆而来。他老远就看见自己家大哥盘坐在贤王府前静静地转动念珠。 “大哥。” 禅机停了口中佛经,缓缓睁开眼,“有事?” 岳君成蹲下来,“爹说让你回去。” “是九贤王想让贫僧回去吧?” 岳君成扭头看一看身后偌大的王府,“你这样也不是办法,人家不想让你见肯定就是不让你见。哎呀,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执着这一个?她虽然有点姿色,可是脾气大呀!你肯定压不住她。你们出家人不都是经常劝别人看开吗?怎么到了你这儿自己反倒是先堵上了。这样,我在清溪涧认识好些绝代佳人,妖艳的清纯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随你挑。” 禅机却面无表情,“你既知道我是出家人,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岳君成张了张嘴,有话没说出来。 禅机面色缓了缓,“我寻她并非你口中的儿女情长,而是我有责任。君成,你先回吧。” 岳君成依旧蹲着没动,有些话他想说,“大哥,虽然你出生不久就被送进了寺庙,但是,家里过节做寿,筵席上都有你的位置。卧房也保留了二十年。爹和娘都很爱你的。老爹做官这么多年,少有讲情面的时候,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你...别让老爹难做。” 禅机眸光微转,他看着眼前的弟弟,良久,禅机站起身来,“是大哥的错。” 岳君成枯着一双柳叶眉,特别像太师夫人。禅机拍拍他的肩,“君成懂事了。” “我一直都很成熟好不好?走了走了,再想办法。王府这么大,还能跑了不成?” 出乎九贤王的意料,阿绯没有闹。她平静地掀开衾被,穿上绣鞋,“王爷说话算话,寿辰已过,今日我该走了。” 九贤王皱了皱眉,以前云霄太子活着的时候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别人怕他她从来不怕。现在即便是失忆,也依旧这样。他说的话,在她面前根本不好使。 “方绯,和尚都已经走了,你还要追上去?” 阿绯兀自梳理长发,“那是我的事,王 分卷阅读4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爷只要别让杨功杨勋挡我路就好。” 九贤王面色微冷,他靠在落地屏旁,“本王也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的想法。面对一个穷追猛打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厌烦。更何况岳君默他可是出家人。和尚的心中只有那尊泥胎佛像,你仔细想想,何曾有过你半分位置?” 阿绯手中的木梳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九贤王哼笑,“不管不顾地黏上去,试图令他破戒。方绯,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 “啪——”那柄木梳被阿绯拍在梳妆台上。 狮子被她惊着了,自桌上一跃而下,站在阿绯身后不满地叫唤,“喵喵——” 房中无人再说话,杨功杨勋似是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阿绯神情漠然,“他不是你,他不会这么想我的。” 九贤王抱过狮子,凉凉的掀起眼皮子,“那是因为出家人慈悲为怀......” 耳铛轻轻摇晃,她的脑海中闪过禅机上次的不辞而别。她散着头发追至城门口,等了那么久,却不见禅机的身影。她那么着急,那么怕他离开。 阿绯曾埋怨他狠心。 可是到头来,原来他竟是太师的长子。 她什么都和禅机说,可是禅机什么都不与她说。 原来不是禅机狠心,而是禅机的心不在她身上。 阿绯的眼睛干涩,她往门外走,“谁说我去竹鸡山就是找他的,我只是....只是去看我的小房子。” 梦里的禅机答应为她搭一所小房子的。 九贤王眼儿微斜,“你去吧,去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关于你娘的事。” 风吹花落。 阿绯蓦地顿住脚步,心上像是被谁狠狠地抡了一锤,“...我娘....” 她猛然回头,“你不是说我无父无母吗?” 九贤王垂眼抚着猫身,“无父无母这种话,曾经,是你自己说的。” “你娘,姓方。你自作主张,改随母姓。” 第二十三章馋鸡,我不走 娘...娘..... 脑海深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闪现,可是阿绯想不起来,记不起她的容貌。阿绯面色大变,“你知道我娘在哪儿?” 九贤王闭口不答,手上不紧不慢地抚着狮子。 阿绯情急,“你骗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侧妃。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我是谁?为什么我明明没死却躺在棺中?我娘呢?我爹又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九贤王将狮子放了,闲闲地起身。他的眼睛幽冷幽冷,面对阿绯的质问,朱翎只是微微低头,“你问的这些,也是本王想知道的。凭什么他死了,你却还活着?” 阿绯不懂,“他又是谁?有话就说,你少和我打哑谜!” 九贤王步步紧逼,那薄唇微动,“你现在还没资格知道。” 阿绯的脑子很乱,脑中出现纷乱的场景,一个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一帧又一帧的画面,积聚到一起,越积越多,她越着急越想不起。这些仿佛蒙了一层灰尘的人与事,在一瞬间膨胀,然后“嘭”一声,在她脑中炸开。 裂成扬扬洒洒的碎片,将她晃得头晕目眩。 阿绯捂着头蹲下去,她的眼角有泪。她觉得好奇怪啊,明明她看不清,想不起,却被里面人的情绪所冲击。 九贤王将阿绯从地上拉起来,他唇角含着冷冷的笑,双手却很温柔的将她虚虚抱着,“最好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然的话,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阿绯看着朱翎,他的眼神充满威胁。阿绯身处迷雾中,身前身后都没有一丝踏实的屏障,而她面前的人恍若鬼怪,她的心跳的很快,“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什么都还没想起来。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真相,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乖乖与本王配合。日后,本王一定给你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因为本王也需要得到一个交代。” 阿绯性子里有倔强,“如果我不呢?你这个骗子,编一堆谎话、撒一团迷雾来诓我,凭什么我就要信你?” 九贤王放开她,负手走到窗前,“你可以不信,可以不听本王的,那有何难。哦对了,听说禅机的师叔了德和尚,八年前与农妇苟合,生下一女。啊,还有不久前,有人看见禅机进出青楼。啧,简直玷污佛门圣地。苦吟寺这帮和尚,上到方丈、下到沙弥,是该一个一个的好好整顿一番了。你说呢?” 他转身,很满意地看见阿绯的震惊,朱翎轻笑,“怎么,本王说的不对?” 阿绯凤眸熏红,“你拿禅机威胁我?” “说威胁多难听,本王讲的只是事实而已。” 阿绯不住地点头,“呵,算你狠。好,我答应,但是禅机和苦吟寺你不可以动。” 九贤王笑得慵懒,“早答应本王不就结了,浪费本王这么多口水。” 门外的小丫鬟一听这话,立马将茶端上来。 分卷阅读4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绯毫不客气地坐下,“本姑娘也渴!” 九贤王并不生气,他只是勾起唇角笑笑。 阿绯的性格有一点很让九贤王喜欢。那就是方才听了他的话还有些慌乱,而眨眼的功夫她就能静下来,与他一同坐着喝茶。 他摇头,这女人着实有些意思。也难怪故去的云霄太子对她那么上心。 禅机随君成离开,但他不可能就此打消与阿绯见一面的念头。出家人一般不执着,执着起来不一般。 阿绯与九贤王不太对付。云霄太子在世时九贤王就莫名地不喜欢阿绯,到现在也一样,说不上来为什么。阿绯同样也不喜欢九贤王这个人,她的理由有很多,比如他骗她,比如他把主意打到禅机头上,比如他威胁她,比如他满肚子坏主意,比如他的猫总冲她叫,比如他喜欢被猫骑.... 九贤王的罪状在她这里,简直罄竹难书。 所以,两人用膳绝不在同一张桌子上,否则看到对方就倒胃口这饭还怎么吃? 阿绯心情不好,她心里装了太多事太多迷。可阿绯新生成的原则就是亏什么不能亏肚子,心情不好也要好好吃饭。这种想法的产生要归功于禅机,因为下山时禅机给她一连吃了好多天淡而无味的、硬邦邦的烤饼就清水。 阿绯独自进了晚膳,一名模样呆板些的小丫鬟进来上茶。那茶盏没有放在桌子上,反是要递到她手中的。阿绯愣了下,伸手去接。杯底却传来一张卷成筒儿的小纸条,阿绯眉心一跳,抬眼去看她。那丫鬟却始终低眉顺眼,躬身倒退三步,转身出去了。 阿绯将那纸条压进掌心里,转身进了内室。 阿绯心中疑惑丛生,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子时,王府后墙。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阿绯自嘲一笑,这是谁?是想约她杀人还是放火? 却看那字迹,与白日里那温和宽厚的笔迹如出一辙。阿绯心下大动:馋...馋鸡? 阿绯早早便睡了,她院里的仆婢也散了。她在榻上辗转,一双凤眸睁得圆亮。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兀自笑出声来。 她就知道,九贤王嘴里的话不能信;她就知道,馋鸡不会丢下她自己走了。 想到禅机,阿绯长长输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与禅机说自己的事,九贤王手眼通天,又满肚子坏水,或许馋鸡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好的。 她翻一个身,锦绣双眉低垂,“本来也不关馋鸡的事....”若不是她,馋鸡现在还好好地呆在竹鸡山,守着他的佛祖念他的佛经,过青灯古佛伴木鱼、晨钟暮鼓的日子。 阿绯将衾被缓缓拉过头顶,她的禅机似乎生来就不应该沾惹世俗。 子时将到,阿绯打开房门。秋月高悬,月华如水,有暗香浮动。 阿绯借着阴影,翻身跃上飞檐。一想到对方可能是馋鸡,阿绯更是身轻如燕。 禅机早早便等在了王府后墙,这里位置偏僻,人也稀少。他站在高墙之外,身侧便是淙淙的流水,月影倒在流水中影影绰绰。 禅机的一身僧衣洒满了月华,他立在那里,像一株松。一株散着光晕的青松。 上方有轻微的动静,扇动起的微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禅机抬头,眉心微动,继而长眉舒展。 阿绯出现在高墙之上,她看到了,真的是馋鸡。 他手持佛珠,身着僧衣,披一身月华,无波无澜。 不知为何,今日见馋鸡,恍若隔世。 阿绯轻轻唤了一声,“馋鸡。” 禅机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阿绯趴在墙头笑,“你终于舍得见我了。” 禅机仰头朝她伸出手,“下来。” 阿绯没有动,她看着禅机,嘴角微微地笑着,她想起下山的途中。那一天,她早起趴在树上往下看,禅机也是这样微微仰着头让她下去。 “醒了就下来吧,吃点东西好赶路。” “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摔了可怎么好?自己下来。” “我来了,你接住啦” “贫僧没准备好——” 阿绯楷去眼角的湿润,她至今记得被他们砸起的轻尘,记得□□的蝴蝶,更记得禅机的花容失色。真好,那时候只有她和禅机。 禅机往墙下走两步,“下来吧,贫僧有话与施主说。” 阿绯却张开双手,“馋鸡,那你接住我呀。” 禅机却摇头,“莫要闹了,快下来。” 阿绯没有再坚持,攀着墙壁缓缓下到地面。 禅机告诉她她可能并非九贤王府上的侧妃,九贤王动机不纯,“施主若是还愿意回竹鸡山,明日一早,贫僧便带施主离开。倘若另有打算,贫僧也可从旁协助。” 阿绯看着月光下禅机的眉眼,觉得他真是一个造福众生的好和尚。他说的,她都知道啊。可是,阿绯已经离不开了,为了她记不起样 分卷阅读4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貌的娘,为了眼前的禅机。 阿绯笑笑,她摇头,“馋鸡,我走不了。” 禅机皱眉,“为何?” 她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当初发生过什么事。最近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模糊的人和事,我想记起他们。” 禅机不解,“九贤王能助你?他能助你,怕是也有条件的吧。” 阿绯不想将禅机牵扯进来,她耸耸肩,故作轻松,“不说这些了。你什么时候回竹鸡山?我去送你啊。” 她不愿意说,禅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贫僧尚未打算回寺,施主有什么事可去太师府寻贫僧。” 阿绯心头微动,“馋鸡,是因为我吗?” 禅机转过身去,看那粼粼月光,“不是,只是顺便而已。” 阿绯一时间凤眸弯弯,她轻轻咬着唇:“我就当你是为了我啊。” 禅机,“阿弥陀佛,施主饶了贫僧吧。”说完,便也不管阿绯是何反应,转身便走了。阿绯的嫁衣他去寻了,却毫无结果。 阿绯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地远走:禅机,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和尚呢? 上一辈子,我一定是头吃血喝肉的狼,所以这辈子才会让我遇见佛前僧。无奈,僧本想度我,我却想拉他入这万丈红尘。 第二十四章馋鸡,又见面了 阿绯目送禅机离开,直到夜色隐去了他雪白的身影,她才攀上墙头进了那偌大的贤王府。禅机知道她一直在看着他,可是他不能回头也不愿回头。因为他是僧,他是出家人,是修行人。他这辈子,注定不能给阿绯任何回应。 既然不能给以回应,那就不要耽误了她,也不要乱了自己。 一方高墙,一帘夜幕,将禅机与阿绯分隔两个世界。阿绯是个好姑娘,每每看见她那虔诚的目光,禅机都很想告诉她:莫要误信了尘缘。 他,并不是她的那份缘。 一路走过,将贤王府远远甩在身后,禅机不曾回头。 如来与卿,禅机只能不负如来。 三日后 太子妃人选已经确定下来,那必然是唐丞相的长女唐衣。皇后今日正为太子设荔枝宴,专门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千金,期望能从这些大家闺秀中选出两位侧妃,与太子妃同一天举行大礼。 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知道此消息的朱翎正给狮子剪指甲,他啧啧两声,“震霆太子才是人生赢家,同一日坐拥三位美人。本王很是羡慕啊。” 杨功杨勋日常面瘫,并不答话。 室内静了许久,只有指甲锉刀的轻悄声响。直到九贤王一句,“好了。”得到解放的狮子喵叫着跳下丫鬟的怀抱,躲到一边舔爪子去。 朱翎瞧那猫一眼,“杨功,替本王跑个腿。” 杨功应一声,“喏。” 朱翎将一方的檀木盒拿出,打开之后,里面躺着的正是阿绯被偷的那件金凤乘风嫁衣,“将这嫁衣送到太子爷寝宫里去。送件礼物而已,没必要惊动他。明白吗?” 阿绯躲在书房外,因为有护卫,所以她离得有些远,朱翎说了什么她一半靠猜一半靠听。但她听清了“嫁衣”两字。 眼见铁着脸的杨功出来,阿绯闪身避到抱柱身后。 她拧着双眉,“谁的嫁衣?”阿绯的嫁衣无缘无故被偷了,她有些敏感。九贤王这人无利不起早,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嫁衣,也没有听清楚九贤王要将嫁衣送给谁,还要偷偷摸摸地不惊动对方。 除了这嫁衣见不得光以外的理由,阿绯想不出别的原因。 她直觉与自己有关系。阿绯紧跟几步,她想去看看那嫁衣是不是她的。如果是,那么九贤王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很有可能她的身世之谜就此解开。如果不是,她就当出府散个步吹下风。 当今太后年愈七十,对曾经的云霄太子极为喜爱。云霄太子死后不久,皇上便另立新太子,这令心疼先太子的太后心里极为不舒服。是以这段时间以来身体与精神两不济,尤其近日皇后一直在张罗震霆太子选妃的事,太后心里的那根疙瘩越结越大。 禅机入宫,便是应太师的要求给这位古稀之年的太后讲佛经来的。 因太后的原因,皇后的荔枝宴并没有太铺张。一宴毕,两位侧妃的人选也已经确定了,分别是司马将军家的二姑娘,太傅的长女。 唐衣是已定的太子妃,今日小宴她也是需到场的。皇后向她询问意见,她只需点头说好。嫁给皇子龙孙人人艳羡,尤其她嫁的还是国之储君。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她尚未进朱家门便就要替朱震霆择妾,未免有些可怜,但唐衣并不这么认为,只要她是正宫娘娘,这些莺莺燕燕不过是自己丈夫的玩物,不过是自己的奴才,她随时有权利发配她们。 两位准侧妃上前与皇后行礼,复又与唐衣行礼,“见过姐姐...” 看着她们,唐衣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得体的微笑,原来被人俯首称臣的感觉如此之妙。唐衣看一眼上首的皇后,皇后的 分卷阅读4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一颦一笑都是金尊玉贵的体面。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以后也将是自己的。她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唐绯算什么?顶多和她娘一样,地下死鬼而已。 云霄太子在世时,她输给了唐绯。现在,她真的很想把唐绯从坟墓里拉起来,让她看看如今的自己。笑到最后的终究还是她唐衣。庶女就是庶女,永远上不得台面,即便云霄太子给她铺了路,她也只能是福薄享受不到。 老天真是开眼。 禅机从坤慈宫出来,由小太监引着出宫。他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是岳太师的长子,是以知道他身份的小太监格外懂礼。太后多日来心绪烦躁,郁郁寡欢,肝火不除。 但太后似乎对禅机的佛法有所赞同,在禅机离开前太后脸上居然有了笑。 出了坤慈宫,禅机经过拜华亭,转一个弯,忽然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孩。小孩刚到禅机膝盖高,一身锦衣绣服,身后追上来一群人。 小孩一把抱住禅机的腿,“呜呜...大和尚救命,阿淳不要回去.....” 小太监一看有些傻眼,“哎哟,奴婢见过皇长孙殿下。您这是干嘛呀....” 禅机这才明了,原来是太子的儿子。 “阿淳不要回去,父亲凶。呜呜....” 小家伙抱住禅机便不撒手,禅机弯下腰去,眉有笑意,“小施主不要回哪去?” 追在皇长孙身后的一干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领头的太监一张脸苦哈哈的,“皇长孙呐,太子殿下不是冲着您。您看,这不是没人受罚了嘛。” “哟,奴婢见过单公公。这位大师是.....” “岳太师的大公子,禅机大师。” “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见过禅机大师。” 禅机淡笑摇头,“施主称呼贫僧禅机便可。” 年幼的阿淳攀着禅机的腿使劲往上爬。谁说也不听,就是不回东宫去。 问何缘由,看顾皇长孙的太监,吞吞吐吐,“太子寝宫里的二十四宫女三十六太监,全部杖刑二十。”是因为太子发现有人进了他的寝宫,甚至动了他御案上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太监便不知道了。他只庆幸不是他当值。 才从东宫出来的唐衣追过来,她只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和尚,便未再注意旁人。唐衣弯下腰去,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阿淳,我们回宫去好不好?有小糖人吃哦。” 努力攀附禅机的阿淳听了,登时小眉头倒竖,指着唐衣怒喝,奶声奶气,“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直呼皇长孙名讳。”那胖胖短短的指头遂又指向他的看顾太监,“你,把她拖下去,杖二十棍。” 这杖刑还是他方才跟着太子学的。 可此话一出,唐衣的脸就绿了。堂堂准太子妃,居然被一个三岁孩子当众下面子。 什么皇长孙?等她入东宫,她才是正宫,她的孩子才是太子的嫡子。眼前这个,不过是野鸡下的蛋。日后他要尊称她一声母妃,还得看她愿不愿意答应呢。 唐衣脸上的笑明显挂不住了,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啪啪掌嘴,“都是奴才看顾不利,都是奴才看顾不利....” 阿淳年幼无知,见自己的太监对着她掌嘴,小胸脯更是起伏,“坏女人,本皇长孙不喜欢你!” 单公公一听这还了得,“这...皇长孙万万不可胡说...” 禅机虽不识得唐衣,却也知道今日宫中有宴。看她的做派,应该就是皇上已经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唐丞相长女唐衣。禅机将阿淳抱起,他若是再童言无忌,日后怕是要吃亏的。 太后身边的单公公立马解释,“这位大师乃是岳太师长子,奉太后懿旨入宫。” 禅机与唐衣微微行一个佛礼,唐衣亦是整了整笑容,“早年便听说过太师长子入佛门多年,没想到今日见了真容。” 禅机并未多做寒暄,“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既然与贫僧有缘,那贫僧便走一遭,将他送回吧。” 阿淳眼眶里挂着泪包,趴在禅机肩头。 唐衣看了一眼阿淳的小小后背,眸光辗转,扬眉道,“那就劳烦大师了。” 单公公也是没料到,一个劲儿地与禅机赔笑。 阿淳用小小手背抹眼泪,过了很久才开口,小小的孩子说出的话却是气冲冲的,“父亲打阿淳的母亲,阿淳看见了。因为阿淳母亲穿了一下他宫里的嫁衣。父亲要娶坏女人了....” 小太监在一旁着急,皇长孙怎么什么都说。 禅机拍拍他的后背,“许是小施主看错了呢。” 阿淳反应很大,“阿淳没看错!那件衣服上绣了两只很大的凤凰,父亲一定是留给坏女人穿的。坏女人要嫁给父亲做太子妃,阿淳的母亲要失宠了!” 两个太监就差刎颈了,“小祖宗欸....您别说了.....” 禅机不想掺和这些,权当没有听见。 禅机止步于东宫前,将阿淳放下来。阿淳拂开小太监搀扶的手,抬起小短腿,吃力地迈 分卷阅读4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过门槛。 禅机念一声佛陀,看着他,目光深深。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道门槛在等着这个孩子。 禅机让单公公止步,便一人出了宫门。 唐衣的马车还没走,远远地她便瞧见了出来的禅机。唐霖见她眼神飘忽,“看什么呢?” 唐衣看他一眼,“哥,你见过岳老头的长子吗?” 唐霖上了马车,面有不屑,“见过,好好的公子不做,偏跑去做和尚。见人就念阿弥陀佛。” 阿绯一路追着杨功,她不敢太上前,杨功的功夫好,追太紧会被他发现。一路追来,她竟到了这宫门前,宫门守卫森严,杨功却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踪影。 阿绯守在荫蔽的角落,她没有等到杨功,却意外地看见了手持佛珠的禅机。 “馋鸡?” 禅机猛然回头,石墙一角有裙摆浮动。见是阿绯,禅机长眉微蹙,快步上前,朝她走去,“施主怎会在这里?” 唐衣忽然睁圆了眼睛,面有震惊之色,“哥——” 唐霖闲闲地回头,“怎么了我的太子妃?一惊一乍的。” 唐衣扯着唐霖官府的手脚微颤,“我...我好像看见唐绯了!我好像看见死去的唐绯了!” 第24章 馋鸡,你会关心我了 第二十五章 禅机没有想到会在皇宫门口遇见阿绯,他看见阿绯雪色的鞋面上沾了尘土,想来是一路走过来的。 阿绯谨慎的看了左右两侧,伸手便将禅机拉去隐蔽的地方,“馋鸡,过来过来。”她的力气很大,禅机任她拉着,脚步不自觉地随她去。 禅机不解,“发生了何事?施主怎会在此处?” 阿绯一下子靠在石墙面上,她皱着眉,“馋鸡,我的嫁衣好像是被九贤王偷了。” 禅机知道她的嫁衣是被君成拿走的,但是君成不知丢到了哪里。他没有明说,却皱眉问,“为什么这么认为?” 阿绯面有困顿,“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是一路跟踪杨功来的。九贤王似乎给了他一件什么嫁衣,让他给一个人送去。可是我跟到这附近,他就不见了。” 禅机若有所思。 阿绯抿着唇看他,“不过,我也不是非常确定。听墙脚的时候本事不到家,没听清楚。” 禅机摇头,“未必。照九贤王的作为来看,他必有事瞒着施主。需要多加提防。”他迟疑了片刻,又开口,“贫僧自宫中出来,并未见什么人入宫。唯一的意外便是东宫处罚宫人....” 阿绯面有严肃,九贤王有问题她已经察觉到了,这人不可信,却也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禅机长眉不展,他看看阿绯,心中忽然有个猜测却又无从验证。 阿绯上前两步,“他说我是随母姓,我娘姓方,可是她叫什么?我爹呢?我爹是谁?他去了哪里?这些九贤王一定都知道。只是这王爷坏的很,硬说自己不知道。既然他想利用我做点什么,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利用他弄清楚以前的事?” 那微挑的凤眸,稍稍扬起,阿绯的目光里有一丝丝应战的味道。像是被激起了深藏的斗性。 或许阿绯自己没有察觉,但禅机看见了。他并不想让她变成这样,也许从前的阿绯就是这样的性子。但禅机仍旧不希望她变成这般,活在斗争里的姑娘,不会幸福。他想看到初见阿绯时,她的天真与活泼。 会挑好看的衣裙穿,会跟在他身后喊饿,会手忙脚乱的和他道歉。 “有贫僧在,凡事可找贫僧,施主莫要冲动。九贤王位高权重,而施主只是一个人。”话不需要说满,阿绯是聪明人。 阿绯忽然笑了,“馋鸡,你学会关心我了。” 禅机发现她总是见缝插针地和他攀关系,他看她一眼,“记住贫僧的话。” 阿绯说记住了,其实她很想抱抱这个可爱的和尚。她忍了忍,脸上换了笑,“记住了,碎碎念的馋鸡。”说完,转身便要走。 不走不行啊,馋鸡始终都在很理性地对她好。她明明知道馋鸡有一颗虔诚的向佛心,不会对她动感情,可是阿绯见了他,那份捧在心上的感情就像泛滥的江河水,那么汹涌澎湃,她根本压制不住。 阿绯眼睛里有笑,心里却酸涩。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多看一眼都是渴慕而不得的痛苦。 以前不识愁滋味,现在她识得了,但是不想放下。 她转身离开。 可是就在那一刹那,禅机忽然伸手拉住她。 阿绯愣住,她看着禅机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禅机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妥,倏然将手抽回,眸有微闪。那张表情单一的脸上就有了些不自在。脚步亦不动声色的后退半分。 阿绯看到了,她有些受伤。 凤眸弯弯,却在笑,“馋鸡,你和我越来越见外了。” 禅机摇头。 阿绯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不能因为我喜 分卷阅读4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欢你,你就防备我啊。” “贫僧没有。” “贫僧从未防备施主。” 阿绯明明在笑,眼底却盛满了深深的郁色,“梦里的馋鸡,会很温柔的笑,会答应带我回竹鸡山,会承若在苦吟寺旁为我搭一间小房子。” 禅机惊讶地看着她。 阿绯缓缓摇头,“可是现实里的馋鸡,总是要把我推出去很远很远。” 她说这话,禅机心有不忍。他从不想看到一个这样哀怨的阿绯,不愿看到一个喜欢上自己的阿绯。 禅机低眉,“施主是个好姑娘,是贫僧没有福分。” 阿绯只想问一个问题,“那,如果你没有出家,会不会喜欢我?” 如果不曾出家? 如果不曾出家..... 如果他不曾出家,会不会....禅机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她的嗔怒、她的颜妍。她清醒时的洒脱与可爱,她醉酒时.... 她醉酒时的吻.... 阿绯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听实话。” 良久,禅机点头,“应该...会吧...” 她却破涕为笑,纵然难过,可是这个答案总比他什么都不说的好。 禅机,你为什么要出家? 如果你不出家,我就会有一个很好的情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举目无亲。 如果你不出家,我丢了,你一定会找到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飘若浮萍。 如果你不出家,我失忆了,你一定会找到我,帮我回忆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连想知道自己是谁,都需要花费心机。 但是啊,世事有因果,却从没有一个如果。 有声音由远及近,阿绯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禅机说,“若有事,老地方见。” 阿绯一瞬间便明白他说的老地方指的就是贤王府后墙,“嗯。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们走吧。” 唐衣拉着唐霖,立在方才阿绯站过的地方满脸焦急,“不可能,我明明看见她过来了。人呢?” 唐霖拧着眉头四处张望,“你看错了吧,这儿哪有人?” 唐衣急得跺脚,“哥!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那张侧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唐衣虽有时任性,但这表情却不似作假。他忽然想起在太师府上见过的那个蒙面女人,那艳若桃花的眉眼,他越想越像唐绯。 唐霖一时间正了脸色,“岳老头寿辰那天,我也见到一个女人,很像唐绯。” 唐衣脸色大变,声调高扬,“你也见到了?” 唐霖示意她小声些,“我也不确定,她是九贤王的宠妾,那日脸上覆着面纱。看不真切。” “九贤王?怎么可能呢?云霄太子在世时,最讨厌最反对唐绯的就是他了。” 唐霖嘶一声,“对啊,唐绯下葬入陵,我们都亲眼所见,她怎么可能从坟里爬出来?” 被唐霖这么一说,唐衣汗毛直竖,起了浑身的毛汗,“你瞎说什么?走了走了,可能我眼花看错了。” 东宫太子朱震霆,他抓起眼前的金凤腾飞红嫁衣,眸有微恙。 不久前,他的御榻上多了一个包裹。挑开,里面却是这件嫁衣。金凤展翅,遮云蔽日,分明是太子妃翟衣。 太子妃翟衣,他真正端详过的,唯有一件。 朱震霆面色几变,最终归于平静。 寝宫有微响,朱震霆猛然抬头,“谁?滚出来!” 却看见微颤的珠帘后,颤巍巍地走出一个小小的人。阿淳眼眶里噙着泪包,抿着双唇,要哭却不敢哭。他看看自己父亲手里的红色嫁衣,紫葡萄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对嫁衣的讨厌与对父亲的畏惧。 “父亲...是阿淳....” 朱震霆见是阿淳,脸上的戾色褪去半分,他收起手中的衣裙,朝着阿淳走去,“为何不在南书房上课?你的教书师父呢?” 阿淳被父亲抱起,小小的脑袋讨好地靠在朱震霆的肩上,“父亲,阿淳很努力的读书,可是,能不能换一位先生。虞大夫,阿淳不喜欢....”越说,朱震霆的脸色越不好看,阿淳声音低到石面上。 “不行!” 禅机送阿绯回贤王府,两人不走正门,反是去了后墙。 “回去吧,有事便来这里寻贫僧。” 阿绯很奇怪,“你要怎么知道我哪天有事呢?难道你还会算?” 禅机却牵起嘴角,“山人自有妙计。” 阿绯纳罕地瞧他一眼,“馋鸡,你一定跟着岳君成学坏了。居然学会了安插眼线。” 越说越没有谱,禅机催促她,“快回去吧,九贤王找不到你要生怀疑。” 阿绯攀上高墙,入府之前,她坐在墙头上往下看。禅机就站在微黄的树下,淙淙流水边。 对上他的眉眼,阿绯想到一个词:白璧无瑕。 她坐在墙头对他笑,落叶飘零,扫 分卷阅读4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过她的鞋尖。黑发微微扬,她在高处,印在世人的眼中是那么美。 禅机手持佛珠,“回去吧。” 她有些不舍,“那我走了啊。” 僧衣微动,禅机点头。 往后的日子却是寻常,九贤王每日除了遛猫便是不务正业,看似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孙。 往后的日子却是寻常,九贤王每日除了遛猫便是不务正业,看似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王孙。直到太子与唐衣的大婚的前一夜,竟在其寝宫遇刺。 刺客不敌,恨声道,“朱震霆,你只管新人笑,哪管旧人泪潸潸。”那声音三分恨意七分嘲弄。 这声音——朱震霆骤然停手,那个名字几乎要喊出口。 那黑衣女刺客便是趁此不备之时,拔剑相向。朱震霆看着她,一时晃神,月匈前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朱震霆一掌将其震出很远,禁卫忽然闯进来,刺客越窗逃走。 “抓刺客——” “都给孤回来!”朱震霆看着刺客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月匈前衣襟却洇了大片血渍。 “太子受伤了,叫御医!” 朱震霆摆手,“今夜的事不准声张。” 太子娶妃将如期进行。 第25章 馋鸡,我是唐绯 第二十六章 狮子打着呼噜,乖巧的窝在九贤王怀里。那条纯黑的猫尾,偶尔轻轻扫动。 立在堂前的女子一身黑衣,脸上依旧覆着黑巾,只留一双眼睛在外。 九贤王背靠贵妃榻,懒洋洋地像是没睡醒,“得手了?他伤的如何?” “回王爷,应王爷要求,伤势不轻亦不重。明日行事,不成问题。”显然她的声音并不是先前行刺时的声音。此女虽武功不精,却擅口技。短时间内,鲜少露出破绽。 九贤王私下里养的死士,果真没一个是吃干饭的。 九贤王撸着狮子的雪毛,“看来本王估计的确实不错。你退下吧” 躲在房顶的阿绯悄然离开。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九贤王,虽说平日里九贤王悠闲散漫,但阿绯偏生不信。他越是这样,就一定在憋着什么坏。 果然,九贤王按捺不住了。 她不解,这两人一来一回的打哑谜,他究竟想干什么。 阿绯站在阴影中,“明日行事?” 她知道明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阿绯往来时的方向回看,明日,也是九贤王要带她观礼的日子.... 太子娶妃,礼仪繁复盛大。九十九响礼炮,山河同庆,百鸟齐飞。文武百官列队。自重华门至祭先坛,铺十里红毯,一重宫门一重尊,太子妃要跨越三重宫门,登上祭先坛与太子同告祖宗。再入大贤殿同叩太后与帝后,拜过天地礼方可成。 阿绯与一众女眷一同,站在重华门外。她一身白衣,面遮轻纱,惹来无数道目光。这依旧是九贤王的审美,但阿绯觉得他是有目的的。临行前,朱翎笑着对她说,“今日带你看一场好戏。” 九贤王一早便入宫,按大晋礼仪,他可以陪同太子一同出重华门迎接太子妃。 站在重华门外,阿绯看见了随太师一同前来的禅机,禅机的身旁还有个岳君成。阿绯今日着装与群芳相比,自是与众不同。 百花凋零她争艳,百花艳时她且素。 那一身的白衣若仙,禅机一眼便认出了她。 禅机没有声张,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追着她。阿绯,出现在重华门,与九贤王脱不了干系。 一重炮响,那是太子妃蹬上鸾车。 二重炮响,太子妃已经过长安门。 重重炮响,太子妃将至重华门。 众女眷不宜窃语,却纷纷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越。 阿绯站在群芳中,不知为何,看着这十里红妆,几乎铺到天际,她的手心出了汗。 重华门,身着喜服的震霆太子脚踏红毯,率众兄弟自巍峨宫殿走出。阿绯抬眼望去,她的眼前恍惚间出现了一名面目模糊的男子,似乎也曾那般众星拱月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阿绯眯了眼睛,日光煌煌,她有些分不清幻想与现实。脚步不自觉得往前移动。 禅机手持佛珠,发现她有些异常,竟眼神呆滞地望着太子。他不知道阿绯出了什么事,他想要去拉住她。 “嘭——” 彩炮冲天响,太子妃至重华门。 阿绯一个激灵,幡然清醒过来。 有女子低声,“快看,太子妃来了。” 阿绯转头,正看见盛服浓妆的唐衣踏上红毯的那一端,与重华门前的太子遥遥相望。阿绯忽然耳中轰鸣,太子妃一身红妆,金凤展翅,日月无光;彩凤冲霄,百鸟来朝。 禅机也暗自吃惊。 太子妃身上穿的,与阿绯同葬棺中的那一身盛装,几乎一模一样。 “阿绯和先太子?”他倏然去看阿绯,只见她神情大变。这种场合 分卷阅读5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下,阿绯决不能闹乱子,否则很有可能当场丧命。禅机悄悄离了太师,转至人群后,朝阿绯的方向疾步走去。 九贤王似乎很高兴,“恭喜太子,既得如此美眷又得丞相良臣。可喜可贺....” 太子淡笑,“九弟何意?” “本王只是诚心祝贺。” 阿绯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太子妃,那身嫁衣她再熟悉不过。阿绯豁然转头,红毯另一端的太子正含笑迎接他的太子妃。 阿绯想起铃笙说的话,“半个多月前太子薨了,所以满城白幡。姑娘和师父久居深山,可能没有听说。” “再过不久,皇上就要立新太子了。” 太子薨了,难道她要嫁的就是已经死掉的太子吗?她入棺,便是要为他殉葬? 阿绯自问,“那我为什么没死?” 飞棺入潭是意外还是人为?她这样的人怎么会老老实实去殉葬? 猝不及防地猜到了自己的前身经历,阿绯有些发抖。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檀香,阿绯本能的回头,是禅机。 礼乐响彻云霄,明明普天同庆,阿绯却觉如丧乐。 凤眸微闪,她有很多话要和禅机说,“禅机我....” 一开口,便被禅机打住。他轻轻摇头,面有严肃,“....跟贫僧走。” 九贤王朝这样看来,唇角微勾,竟是对着这边微微点头。阿绯才要随禅机走,身旁却忽然有人挨挨挤挤,裙摆相绊,将她一下撞出了人群。 面纱滑落,她站在红毯之上。礼乐冲天,白衣胜雪,似飞升成仙。 花束一枝人间香,玉颜艳比春红。 所有人都在看她,无人不在震惊。 “先...太子妃?!” “她不是随云霄太子葬入皇陵了吗?” “怎么会站在这里?” “鬼.......” 唐霖脸色大变,“爹!那是唐绯!” 唐万山眼不瞎,他早看见了。老狐狸纵然凭借狠辣手段驰骋朝堂近二十载,此刻见了唐绯,却也无比震惊,“阿绯...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阿绯入棺,他亲眼所见;地陵封门,他亲眼所见。就算唐绯活着,也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机关遍布的地陵里出来。 其中大惊失色地,当属唐衣。 凤冠上明珠震颤,唐衣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唐绯?!” 太子脸上的微笑僵在了原地。 似乎原本天地同庆的一场大婚,就因为阿绯的出现而蒙上了一层阴霾。 阿绯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唐衣,“你叫我唐绯?” 禅机看向唐万山,原来寿宴那日他们口中的“她”是指唐绯。阿绯不是像唐绯,而是,阿绯就是唐绯。阿绯是唐丞相的女儿。 大婚被打断,太子忽然晕倒。 太监哭喊昨夜东宫遇刺,禁庭侍卫封锁宫门,五城兵马司全部出动,盛都色变。 死了的先太子妃又活过来,太子大婚前夜遇刺,像是戏台上演的一场闹剧。哭笑一场戏,落幕之后,纷纷散场,所求所得,不过一场虚幻。 唐衣追着太子去了,而唐丞相与唐霖,受万众瞩目。 阿绯缓缓走到唐万山面前,凤眸留波,质傲清霜,眉峰微挑,疑问道,“你是我爹?” 唐万山看着眼前的唐绯,他竟不敢相信,这容貌,这神情,这声音,是唐绯,他的三女儿还活着!可是,唐绯似乎不记得他。 唐霖大怒,指责她,“你这是和爹说话的语气吗?” 在他们眼中,唐绯该死。可是她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这是欺君之罪,皇上,饶不了他们家。 唐万山探究地看她,阿绯的眼睛随着他的目光转动。 唐万山深深皱眉,低声斥到,“混账东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万山不喜欢她,阿绯感觉的到。可是阿绯也同样不喜欢他,也不喜欢身边那个道貌岸然的大哥,她问,“我娘呢?” 唐万山却怒形于色,“不给唐家争光,只会招灾惹祸!今日是你姐姐大婚,岂容你在此放肆?” 太子大婚被闹,禁卫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皇上很快便会下旨拿人。禅机见势不妙,想要上前,却被君成拦住,“大哥,爹在看你。” 禅机却推开他的手,“你没看到她有危险吗?” 阿绯转过身来,她的声音乘着风送来,“馋鸡,我是唐绯。” “贫僧知道....” 她耸肩笑笑,看向先前九贤王站的位置:原来你说的好戏,是这样的。 扰乱太子大婚,这是重罪。禅机眼睁睁看着阿绯被带进了皇宫,唐家父子一并前往。 禅机看向岳太师,“父亲。” 老太师恨铁不成钢,却也还是入了重华门,禅机紧跟其上。 阿绯被押至大贤殿,上坐太后与帝后。谁见了她第一面,清一色的先是大吃一惊,阿绯已经泰然处之。太后很是激 分卷阅读5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动,“她不是...她不是云儿的正妃吗?” 天子盛怒,要治唐家一个欺君之罪。 阿绯跪在殿前,面不改色,身板笔直。心中甚至在想:大概我是第一个轻易就把皇帝皇后连同太后一起见了的人。 唐丞相却请求容禀,“皇上,她并非先太子妃唐绯,她是老臣的第四女啊。” 唐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爹脑子转的这么快,紧绷的皮肉,稍稍松了一些,“是啊皇上,微臣的三妹四妹是双生。” 阿绯挑眉,她跪在那里,眼睛却看着唐丞相。 唐万山跪在殿内,声泪俱下,“老臣当年育有双生女,乖巧伶俐,一名唐绯,一名唐翡。却在她们年幼时,弄丢了唐翡。这些年老臣什么地方都找遍了总也寻不到。原以为她已经没了,天可怜见,竟让她自己寻回家来了呀....” 唐万山伏在殿内痛哭。 阿绯抬眼看看内里的唐万山:可真会编,编的比听书堂的说书先生还感人。 皇帝面色有阴,云霄太子地宫已封,断没有重开验棺的道理。 天子不发话,群臣垂首噤声。 这时候,禅机却忽然站出来,他立在大贤殿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皇上容贫僧回禀。” 皇上认得他,龙睛不悦,“讲——”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可作证,这位女施主确是入盛都寻亲来的。” 太后本就对这场大婚不满,更何况她很喜欢太师的这个长子,“皇上啊,出家人最是实诚。既然禅机都做了保证,想必这也是一场误会。” “唐丞相寻回爱女是一件喜事,太子与唐衣的大婚实现了丞相的夙愿,未尝不是一桩功德。婚事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重要的难道不是先把刺客抓住,把幕后指使人找出来?都敢入宫行刺太子了,这还了得?” 第26章 馋鸡,我走了 第二十七章 太子受伤,大婚自然进行不下去。皇上下旨,大婚推迟至冬月廿十。 整个太医院都提着医箱挤进了东宫。唐衣身着盛装扑倒在太子的床前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声声唤着太子,心中却是恼恨刺客恼恨阿绯,恨她们挡了她的路。但,唐衣更恨的是阿绯,曾经她想嫁的是云霄太子。 云霄太子文弱,虽颇有治世谋略,但性情尤其温和。 前有武曌称帝,创武代李兴。若是她嫁了云霄太子,唐衣纵然不能做女帝,却也有信心将云霄甚至将来的皇位把控在自己手中。可事与愿违,云霄太子入丞相府,第一眼看中的是庶女唐绯。明明她是嫡女,可云霄眼中根本没有她。 她以为后位已经离自己远去,正不甘心之际,天助她,云霄居然死了。皇上立朱震霆为太子,震霆太子在朝中的呼声不及云霄,他需要更有力的支持。太师无女,而丞相之女便是最好的选择。 庶女唐绯已殉葬,二女唐采早逝,丞相只剩她这一个女儿。震霆太子的太子妃非唐衣莫属。 当圣旨降至丞相府时,唐衣是那么开心,她开心到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着翟衣,戴凤冠,脚踩在红毯上,她遥望着那巍峨宫殿,她的心跳得那么快。她以为自己实现了做凤凰的夙愿,却没想到,老天爷又一次泼了她浑身的冷水。 唐衣满袖辉煌,立在东宫,她扫视着这里的一切。今日,她本该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朱红大袖下,唐衣素手紧握:唐绯..... 既然是唐丞相的爱女,阿绯自然要回唐家去。从大贤殿前起身,双腿麻木无力,险些重新跪倒在地。禅机长眉不展,看着她双眉紧蹙的模样,他本能地想要上前去扶,一念之间却又将那双尚未伸出的手收住。 在这皇宫中,他不能照顾阿绯太多。唐丞相、九贤王、甚至太子,都在盯着她。 太子遇刺?死而复生?丢失多年的双生女?为何偏偏选在太子大婚这一日一并出现?皇上不傻,谁都不傻。 禅机微微低眉,太子与阿绯究竟发生过什么? 阿绯经过禅机时,眼睫轻颤,终是连一句话都不曾说。目光有所碰撞,禅机口念佛号,在人看不见的时候阿绯牵起唇角,表示她很好。 阿绯缓缓转身,随着丞相离宫。 阿绯与九贤王相遇,擦肩而过时她深深地看了九贤王一眼。 唐丞相站住,与他拱手,“九贤王。” 朱翎双手抄在广袖中,微微笑着,像一只笑面虎,“恭喜丞相。” 唐丞相亦是皮笑肉不笑,“多谢王爷。”说话时,转头看唐绯,“翡儿还不谢谢九贤王?若不是九贤王,恐怕你也回不了家。” 唐绯扬眉,“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谢他?”说罢,竟是抬腿便走。 唐丞相才要不悦,却听朱翎哈哈笑道,“唐家的女儿,果然有个性。先是唐绯,再是唐衣,如今的唐翡更是有趣。丞相啊,难怪本王的哥哥们都看中你家的女儿。” 九贤王笑着在丞相的肩上拍了拍 分卷阅读5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看来这位四小姐,日后也非池中物,丞相教女有方教女有方啊哈哈哈哈....” 前面是行走如风的阿绯,身后是阴阳怪气的九贤王。正当唐万山一脸铁青时,余光瞥见一片雪白僧衣。 “岳太师,岳公子。” “阿弥陀佛,丞相可唤贫僧禅机。” 太师脸上向来鲜少见到笑意,拱了拱手,“丞相有何指教?” 唐万山的目光落在禅机身上,“禅机大师是如何认识小女的?” 禅机行一佛礼,轻笑,“因缘。” 可是把唐万山堵了一顿。 太师在场,丞相不好说什么,场面一度寂静。禅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出家人泰然处之。 “既然丞相没什么事,那老夫便回了。君默,回家。” 阿绯入了唐府大门,丞相府嫁女的喜庆尚浓。 府中第一眼见到她的仆婢一时间吓得尖叫。阿绯习惯了,心里已经没什么波动,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被当成鬼也好诈尸也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啊,当日在清溪涧口中念到的不是个好东西唐丞相居然会是她爹。与韵娘一同《游/仙窟》的竟然是自己的大哥。 阿绯心情复杂。日后少不了要见到唐霖,怎么才能把他孟/浪的样子从脑中踢出去? 丞相却满肚子火气没处撒,“瞎叫唤什么?!刘全,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撵出去!” 阿绯掀了掀眼皮子:不长眼的东西?说给谁听的? 唐万山甩了袖子,面色极其不好看,大步往前走。府中上到管事下到洒扫,见了忽然出现的唐绯没一个敢再出声。但心中却是目瞪口呆,极为震惊。 唐衣唐霖都留在宫中,尚未回来。丞相夫人董氏由丫鬟搀着迎出来,一边抿头上的步摇,一边着急问着,“老爷,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婚怎么会....” 话到一半,她就已经问不出口了,看到活生生的阿绯,夫人那双眼睛盛满了不可置信。 董氏身着暗红团福大袖衣,高高堆起的发髻金珠翠钗遍插。阿绯骤然失了心跳,她打量她,董氏不漂亮,却也可以看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因为发福的原因整个人像一块发面团,又白又胖。那双白嫩的手仿佛只有翠玉金环才与之相配。 董氏愕着脸,狠狠倒退一大步,步摇震荡。她像是乍然见了鬼,又惊又恐,“老...老爷...她她她怎么没死?” 阿绯微微抿唇,这个人一定不是她娘,因为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娘亲不是这样的。 果然,唐万山丢了句硬邦邦的话给阿绯,“这是你大娘。” “大娘?”阿绯轻笑,看向唐万山,“原来我是庶女啊。”难怪不被你当成人看。 她问,“我自己的娘呢?” 唐万山最讨厌她挑起眉峰的样子,那简直与她的亲娘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姿态,一模一样的轻嘲,一模一样的不识抬举。 董氏奔过来,“老爷,她怎么会...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没有谁应该死了。 阿绯开口,“你别问我爹了,我爹今日可糟心了。大娘你还不知道吧,太子遇刺大婚延迟了呢。” 这半天发生的事,令唐万山心累,暂时他不想多做解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阿绯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死了,却又活生生地回了盛都。 丞相让周边的仆婢退下。当着阿绯的面留了句话给董氏,“以后,她的名字是唐翡,家中老四。唐绯是先太子妃,早先随云霄太子入了皇陵,唐府再无这个人。” 太师回府之后,却是一脸唾弃,“什么双生女?方津津一生只得一女,旁人不知道,老夫还不清楚吗?唐万山这老东西,他骗得了皇上却瞒不过老夫。” 禅机心头猛跳,“方津津?” 太师夫人石兰端了茶过来,老太师指了指夫人,“你问你娘。” 太师夫人将茶分给父子三人,捧着漆盘的丫鬟退下,她才缓缓开口,“方津津的确只得一女,她是个可怜人。她的女儿,还是为娘给接生的呢。那时候你三岁,已经入了佛门,自然对这些都不知道。” 当年的方津津弹得一手好琵琶,性格亦是风流出挑,凭借美貌与才气艳名远播。只她的有一条铁规矩,那就是只卖艺不卖身,除非遇见她想嫁的人。那时候盛都的豪门公子们愿意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 就连石兰也曾慕名而去,听过她的一曲《长恨歌》。那曲中,唐皇与杨妃爱情的初见与浓烈,无奈与永别,以及唐皇在一室冷宫中那大悲无声的彻夜思念,一弦一柱都催人泪下。 当时教坊满场叫好,太师夫人至今记忆犹新。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津津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石兰当年也就双十年华,那日省亲归来,竟在大雪中见到了挺着大肚子的方津津。漫天飘雪,腊月的天那样冷,她身上却不见御寒裘衣。 雪中的方津津早已没了挑拨琵琶三两声时的潇洒 分卷阅读5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名妓方津津的风流与把酒笑颜何处寻?她的眉宇间只剩一个哀字。 纵然她是一名有孕之妇,却不见本该有的丰腴,双颊瘦削。站在风雪中,尤显羸弱与单薄。可她的眼神却那么执着。 当时的丞相并非唐万山,而是唐万山的岳丈。而方津津站的地方,正是董丞相的大门口。丞相府大门紧闭,名妓方津津誓不挪步。 天寒地冻,她撑不了多久便昏昏然倒下。俨然,雪中见了红。 当时的太师夫人连忙着人将其抬上马车,阿绯便是在禅机娘亲的马车上出生。因为方津津雪中见红,所以便给孩子取名“绯”。 说起来,禅机的母亲还是阿绯与她母亲的恩人。 后来石兰才知道方津津等的人是丞相的上门女婿——唐万山。 “说起来这事儿也已经快二十年了。” 听完母亲的话,禅机看向窗外,原来早在十七年前他与阿绯的交集便已经有了。 君成按捺不住,“唐绯我知道,本应该嫁先太子为妃的。可惜命不好云霄太子坠马而亡,皇上下旨令她给云霄太子陪葬。但是娘,唐绯的娘去哪儿了?” 太师夫人摇头,“为娘只知道后来她还是入了相府,这些年如何便不清楚了。不过唐绯....她们娘俩也是命苦。”太师夫人看看禅机,“君默,她的事你应该知道些吧?” 禅机点头,“孩儿这趟下山,本就是为帮她找家人。只是没想到她会是这般的遭遇。” “大哥?她不是殉葬了吗?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太师啧一声,“不该知道的少打听。这话也不准出去外面说,免得给你大哥招惹麻烦。” “哦,知道了爹。” 禅机垂眸,阿绯的娘已经死了。当初入盛都,误打误撞进了那户宅院,阿绯在枯枝败叶下捡到的那方牌位,便是她的娘亲。 他还记得阿绯自琵琶树下拾起一把断弦琵琶,那晚她做梦在梦里喊了一声娘。 原来,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安排。 不知道,她是否得知她的娘亲便是方津津。 太师夫人看看太师:唐绯殉葬却又活了过来,这事恐怕不简单。 太师垂眸却抿了两口茶,茶是好茶,他品砸了两口,“唉....爹老喽,是时候辞官了。” “爹,这话怎么说的?您正春秋鼎盛呢!” 岳太师却看着君成哼笑一声,“老夫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还如何去教皇子龙孙啊?老夫可不做那误国的罪人。” 岳君成与娘亲面面相觑,只太师看一眼沉思的禅机。 第27章 馋鸡,我会去寻你(二更) 第二十八章 太医说太子的伤势需要静养,皇后这才放下心来,除了留在太子眼前伺候的宫人其他人一概离开。唐衣万般不情愿地从东宫走出。经过乾德殿,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匆匆跑过来。 小孩子腿短,过门槛时尤其吃力,却偏不要身边的小太监抱。小短腿高高抬起,先迈过一条,再搬过来另一条。唐衣看着都费力,这么笨,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阿淳噔噔地往这边跑,她走到路中央,勾了勾嘴唇,“哟,阿淳急着干什么去?” 阿淳小脸通红,眼眶发红,像是哭过。他不喜欢唐衣,如果不是父亲要娶她也不会被刺伤,如果不是她他的母亲也不会偷偷哭。阿淳要去看父亲,她偏要跑出来挡路。 阿淳再懂事也不过是个不足四岁的小孩子,对唐衣的不喜欢全写在脸上。就在阿淳想要命令她让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阿淳?阿淳?” “母亲,阿淳在这儿。” 唐衣顺着声音看去,一名身着宫装梳百合髻的女子匆匆出现,女子面容秀丽,虽不如唐衣的美艳却也令人看着舒心。容貌古典,举止透着温婉。此为赵孺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震霆太子生下子嗣的女子。 唐衣挺了挺身板,朱红翟衣耀眼夺目。 赵孺人见她,忙蹲了礼。但唐衣今日尚未与太子礼成,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合适。 唐衣轻笑,“赵孺人见了人都不会讲话的吗?” 阿淳上前挡在自己母亲面前,仰着头喊叫,“不准你说我母亲!”小小的孩子,非常硬气,转身便去拉母亲,“母亲走,不理她,我们去看父亲。” 唐衣是皇家钦定的太子妃,今日礼未成,冬月廿十照样入宫。赵孺人怕招惹麻烦,更怕将来为自己的孩子招来灾祸,将头低的更低,“妾身见过太子妃。” 唐衣微笑,“唐衣尚未入东宫,赵孺人这一声太子妃唐衣可受不起。便是将来入了东宫也是要称呼孺人一声姐姐的。” 孺人惶恐,“妾身不敢。” 唐衣将这母子二人扫了一眼,寒着脸离开。 父亲,母亲?呵....唐衣几乎咬碎贝齿。明明自己才是太子的正妃,却不能留在东宫,她倒不如一个孺人。 唐衣离开 分卷阅读5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后不久,皇后见太子沉沉睡去,便也只留了身边的人在东宫伺候,回了自己寝宫。天蚕帐被放下,宫室内一时间清净下来。 本应睡着的太子缓缓睁开眼,那双深藏寒霜的眼睛清明而锐利。 阿绯想要知道她娘在哪儿,是不是真的像猫奴九贤王说的那样已经不在了。可是,显然唐万山并不想提起,府中的人个个都装哑巴。 唐万山对她的死而复生极其介意,一直追问她与九贤王是什么关系。 阿绯嗤笑,“怪不得我要随母姓。有爹和没爹都一样。”她出现到现在,他从未有过一句关心的话,甚至可能还在埋怨她没有死。也不关心她为什么会失忆。 唐万山猛然站起,面色铁青,像是被阿绯的某一句话刺激到,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指着她,“你不说为父也能查出来。我不管你受谁指使,既然你选择回家来,那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做你的四小姐。不要再出去惹是生非。等时机成熟,为父会替你择一门婚事。” 阿绯耸耸肩,“可能有些难。有些事,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能查出来。” “唐绯!” 阿绯与这个爹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没什么好谈的,阿绯转身便走。却忽然迎面扇来一巴掌,若不是她躲闪及时,这一巴掌下来她的脸就没法看了。 “小衣——” “啪——” 阿绯毫不犹豫地回敬回去。 唐衣捂着侧脸,双目赤红,“你敢打我?” 唐万山与唐霖皆震惊地看着眼前,唐霖企图将阿绯抓过来,却没想到她身手利落,脚步轻挪,躲开了。 唐霖怒不可遏,“你敢打我妹妹?她可是太子妃!” 阿绯扬眉,“我还是先太子妃呢!” “霖儿!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阿绯看着要和她拼命的这一家子,她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回来?以前的唐绯是怎么过日子的? 唐衣满腹愤怒,“爹!她打我!” 阿绯活动着手腕,唐衣想上前却又不敢。 “哥,她敢打我!你去帮我打回来呀!她和她娘一样.....” 唐万山忽然发脾气,“住口!” 唐衣不依,声音尖刻,她今日本来就是满肚子怨气无处可撒,没想到回到家还要被欺负,“爹——她本来就该去地下陪着先太子,现在不仅诈死还要我们全家帮着圆谎。这可是欺君大罪,若是我向皇上揭发,她定不得好死!” 唐万山怒而拍案,“唐衣你放肆!真是被你娘惯得无法无天了。” 唐霖扯她,低声责备“你想害死爹吗?这种话也说,口无遮拦。” 唐衣不甘心,看阿绯的眼光如刀,“要我算了也可以,哥你替我打回来。” 唐霖要替唐衣出头,阿绯被吵得耳根子疼,真怀念和禅机在一起的日子。 她忽然一笑,“唐霖,我有话和你说。” 唐霖挡在唐衣面前,“我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阿绯往门外瞧了瞧,又回头看了看唐万山。唐霖有些莫名其妙,“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阿绯笑言,“你确定让我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太好吧....” 阿绯倾身,轻声在唐霖耳边:“大哥,最近忙得都没能和韵娘见上一面吧?” “你——”唐霖脸色微变,“你调查我?” 阿绯低声,“你还不值得我花心思去调查,只不过...妹妹不小心听了一曲《游仙/窟》。” 儿子背地里与父亲争一个女人,多刺激啊,“大嫂也不知道吧?” 那日唐霖的话,阿绯可是只字未忘。唐衣怕是不知道啊,好哥哥好爹爹.... 她看着唐霖灰白交接的脸色,阿绯眸中露出婉转笑意,“怎么样大哥?能不能还我一片清静啊?我这耳根子着实受不了。” 唐霖看向阿绯的目光恨不能将她撕来吃了,“妹妹,我们走!” “凭什么呀哥?她.....” “走!” 聒噪的唐衣终于走了,阿绯掏了掏耳朵。唐万山从座上站起来,“阿绯.....” 阿绯却并不想听他说话,“我累了,您请回吧。” 她说累未必就是要躺在榻上睡一觉。阿绯从丞相府后门出去,她只想找个地方透气。在盛都的街头游荡了许久,海阔天空,却没有一片地方是她的。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阿绯长长叹一口气,恨不能现在便回竹鸡山去。可竹鸡山也不是属于她啊,意志向来强大的阿绯此时也难免失落。 巡城卫经过,阿绯抬头看了一眼。忽然瞥见一个熟人,“谢留风?” 谢留风闻声扭身来看,吃惊不小,“方侧妃?” 阿绯懒得纠正他,朝他摆摆手,“没事,你忙吧。我就是打个招呼。” 谢留风反倒是不走了,“嘿,真有意思哈。方才禅机大师和贫僧打 分卷阅读5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招呼,转角遇见您也和下官打招呼。” “馋鸡?” “是啊。” 阿绯一下子站直了,“他去哪儿了?” 谢留风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往那边去了。哎——方侧妃您去哪儿啊?” “保密!” 禅机距离阿绯不远,她紧跑几步便于熙熙攘攘人海中一眼看见手持佛珠的他。 佛语:人生而为人,皆是为了重逢。 今生我与你遇见,承蒙前世你我牵绊至深。 前生的因,今世的果。重逢,无非报恩亦或还怨。阿绯觉得禅机一定是来与她报恩的,不然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出家人会被她缠上呢? 便是行在人海中,他却从不惹片片尘埃。阿绯看着他,脚步不自觉得跟随禅机的步调。 禅机忽然停住了脚步。 阿绯站在他的身后,远远地。 禅机转身,秋风吐纳,人海尽头,悄然立着一个姑娘。姑娘看他,眸胜皎月。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他仿佛穿越星海万顷,拨开眼前缭绕,一眼便将她找到。 他看她时的刹那芳华,眸中惊讶,阿绯想要一辈子留住。 阿绯遥望着禅机,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若日后分离,就算相隔万里,就算跋山涉水,我也一定去寻你。 阿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是僧啊,他的眼里只有佛。 禅机在等她,阿绯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馋鸡。” 禅机开口,“偷偷出来的吧。” 阿绯心有忐忑,“你呢?要离开吗?” 禅机却摇头,“走吧,带你见一个人。” 禅机说要带她见一个人,阿绯便没有问见谁。双人并行,默默无语,但阿绯觉得很满足。唐家,九贤王都丢去一边吧。 路越走越熟悉,直到入了那条葫芦肚的胡同,她才察觉不对,“馋鸡,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禅机看她一眼,推开了眼前半掩的门扉,“进来吧。” 枇杷树亭亭如盖,院中荒凉如故,树下的断弦琵琶依旧。阿绯的腿却有千斤重,她心有惶惶,不安的看他,“....馋鸡....” 禅机转身往里面走去,阿绯忽然周身发凉。她跟上去。 宅院不曾变过,恐怕唯一的变化就是这里的枯敗又添了几分。 禅机进屋,被砍坏的床,爬满蜘蛛网的墙角,还有幽幽飘荡的帷帐,一如当时。 香案上的灵位落了灰,亦无人烧香。 阿绯看着禅机点了一柱香,拜三拜。袅袅升起的青烟,孤独而又寂寞地消散在这破败的房中。 禅机转身,“施主也上柱香吧。” 阿绯呆呆地看禅机,目光又转回到灵位上。 显妣方津津.... 九贤王的话出现在耳中,“你娘姓方,你自作主张,改随母姓。” 禅机什么都没有说,眼神却告诉了她。 枇杷叶落,薄云无情。阿绯梦中,枇杷树下,曾有水袖翻飞,珠缨旋转。 阿绯上前,双泪落两行,“她是...我娘....” 第28章 馋鸡,抱抱我 第二十九章 香案被重新摆置,方津津牌位前的香火袅袅升起。禅机念一声佛号,转身自屋中走出,只见院中的阿绯很安静。她坐在枇杷树下,手上拿着那把断弦琵琶。白衣广袖,黑发泼墨,留一个孤伶伶的背影给他。 身后有声音,阿绯没有回头。禅机听见她说,“馋鸡,你知道吗?刚才我坐在这里,忽然想起一场梦。梦里有个女人她就在这枇杷树下跳舞。舞姿很美很美。她看着我的时候,真的很温柔....可是,我却记不起她的模样。她就是我娘吧?” 他看着阿绯的背影,知道她在难过,可斯人已逝,再难过又有何用?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禅机一定不会将她带下山。一个人,什么都不记得,白纸一张,重新添彩,未尝不是上天给的一次重生。 阿绯将琵琶抱在怀里,瘦削的双肩轻轻拢起,“这个一定是我娘的。她一个人在这里,很孤独吧。” 禅机略微垂眸,走到阿绯身侧,与她并肩而坐,“初来那一次,施主做梦,在梦中喊娘。贫僧想,这大概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吧。” 庭中枇杷郁郁葱葱,不知是谁亲手所植。 眸光在院中走过每一个角落,“禅机,你和我说说我娘的故事吧。我想听。” 让她知道这些未免有些残忍,可那是她的过往。方津津是她母亲,阿绯有权力知道。禅机的话说的很婉转,可用词再审慎,依旧不能改变方津津是十七年前盛都名妓的事实,也不能改变她当年怀着阿绯站在飞扬的大雪中等待唐万山的事实,更不能改变阿绯与方津津都曾被唐万山所抛弃的事实。 阿绯抹一把眼角的清泪,嗤嗤一笑,“我娘跟着他图什么啊?” 禅机没有说话,他看着 分卷阅读5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她,阿绯似乎总是这样。装委屈时,总会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真正难过时,她却在笑。 禅机的心变得柔软,“既然难过,又何必强颜欢笑。” 阿绯望天,清泪却不能倒流,“既然不想娶我娘,又为什么去招惹她呢?做盛都第一名妓不潇洒吗?既然不想要我,又何必让我娘生下我?” 院中寂静,唯有风声轻掠耳边。 她说,“馋鸡,你抱抱我吧。” 她的声音仿佛自天边来,似乎跋涉了很远很远的山与水,满载疲惫。疲累时忽然遇见了禅机,她便只想抓住他,靠一靠。 一双温柔的,留有檀香的手,轻轻地覆在阿绯的脑后,将她倾向自己。她听见禅机迟疑道,“贫僧的肩膀,可以借施主一用。” 他对阿绯,终究是不同的。 枇杷树下,阿绯抱着禅机的单臂,枕着禅机的肩。因风旋落裙片飞,秾姿秀色神半伤。阿绯像一只躲起来舔伤的小兽,蜷缩在他的肩头。也许只有禅机见过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肩上传来她小小的重量,禅机却想,这样的阿绯,或许并不只是自己一人见过。 还有那位逝去的云霄太子.... 没有人说话,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阿绯的手始终不离那把断弦的琵琶,禅机将琵琶轻轻拿开,放松身体让她睡得更舒服。 风拂枇杷,朱颜无二,双双白衣飘渺。寂静如斯,并非尘中人。 阿绯的呼吸散在禅机的脖颈,他看着手中的琵琶,仿佛看到了当年盛都名妓自人人追捧的枝头彩凤跌落这小小一方宅院。怨弹琵琶,歌尽杨柳晓风,唱尽梧桐秋雨。 禅机看着阿绯,阿绯真的很美。在她的身上,看不到唐万山的影子,长相应当是随了她娘亲。 阿绯的眼睫有泪珠,碎成珠芒,盈盈于睫。 禅机看着,恍惚间便入了神。那曾流连于香烛佛塔的指尖微动,他竟抬起手,温柔地将那点点泪珠擦掉。指腹轻柔,如惊鸿掠影,在阿绯的眼睛上留下匆匆一抹暖意。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贪恋禅机,可是他却匆匆撤离。 阿绯睁开眼,眸光落在眼前的枯叶上,喃喃地问,“馋鸡,你是喜欢我的吧?” 禅机以为她睡着了,却原来她没有。禅机的手收回在僧衣广袖中,十指蜷起,“贫僧不曾有此想法。” 阿绯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语气平淡得就像与他聊今日的天气,“那为什么你不走呢?为什么不会竹鸡山呢?你已经把我送回家了啊。” 禅机看着远方,“因为施主的处境,不曾令贫僧放心。” 阿绯仰起头,她看着他,眸光是那么虔诚,“你不觉得,你对我好过了头吗?” 禅机不看她,面色微冷,“施主何意?” 阿绯将他的脸转过来,逼他与自己对视,“馋鸡,我不想做我娘,我也不是我娘。” “贫僧亦从未想过要做另一个唐万山。” 方津津与唐万山,不管是谁对谁错,到最终,方津津终究是以潦倒收场。 唐万山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坐拥美眷,儿女双全享天伦。而方津津呢?活了一辈子,怨了半生,只落得一方伶丁灵位。 唐万山终究是负了她。阿绯看着禅机,是啊,禅机怎么可能会是唐万山呢? 从头到尾,躁动的都只是她啊。 秋色渐深,九贤王的狮子总是落毛。九贤王怪癖很多,洁癖是其一,不允许狮子近身。可怜的猫就只能由丫鬟抱着,站得远远地。 九贤王神色玩味地端详着桌上的画。宣纸之上,墨色染就,画的是一僧一女。第一个画面是女子靠在和尚的肩头,二人相依的背影,画面极尽缱绻。第二个画面转至正面,和尚垂首,以僧袖为女子拭泪,眼中疼惜一览无余。 虽寥寥几笔,却将神态勾勒得几近完美。 九贤王唇角渐笑,“唐绯,禅机...画得不错。” 杨功从外面进来,“禀王爷,丞相府四小姐求见。” “丞相府四小姐?”九贤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却哈哈大笑,“她这新名头,本王还真不习惯。让她进来吧。” “喏。” 杨功领命离开,九贤王不急不慢地将桌上的画卷起,在中央细细地系了一根红线。 阿绯进来的时候九贤王正歪靠在贵妃榻上翻一卷世俗小说,见了她,只一句,“来了啊?” 阿绯却出乎九贤王的意料,她居然双手交叠,贴在额前,很规矩地给九贤王行了礼。 九贤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你吃错药了?” 阿绯对他浮夸的表演不感兴趣,她说,“只求王爷将我娘的事尽数告知,方绯感激不尽。” “哦,这事啊。你怎么不去问你爹呢?你爹知道的比本王可清楚多了。” 阿绯知他是故意的,若是唐万山肯告诉她,她用得着来找他吗?不止唐万山,唐家任何人都不会告诉她。 分卷阅读5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九贤王知她脾性,胃口吊足了,他也该见好就收,“本王这里的版本,确实比别处更详尽。可本王背后嚼舌头,实在与本王玉树临风的形象不符,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阿绯转身就走,“不说拉倒,总有别人知道。” “站住。”九贤王起身,踱步至阿绯面前,俯身道,“告诉你也无妨,顺便,本王发发善心,将你与云霄太子的过往,一并告知。只一个条件,从前的约定不变。” 云霄太子... 这个人,从遇见铃笙开始,便一直在她生活中打转。那日红毯之上,她仿佛看见一个男子,身着蛟龙袍,头戴白玉冠,众星拱月一般地迎面走来。 那时的阿绯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可她现在不能否认,她的脑海深处,有一个人藏在那里。 可是,她喜欢的分明是禅机啊。 她不太能接受,却又否认不得,“我和云霄太子?” 九贤王启唇,“是啊,你们俩...”他靠近阿绯,紧盯着她的眼睛,气息轻吐,“你们俩,当初可是谁都拆不散的....怎么?失忆之后移情别恋了?” 朱翎步步紧逼,“唐绯,你对得起他吗?” “唐绯,他死了。而你,还活着!” “唐绯,你说这是为什么?” 朱翎面有恨色,将她狠狠地推到墙边,“因为,他爱你。” 阿绯的头撞在坚硬的墙面上,一时昏沉。她脑中有人不停地喊她,“阿绯...阿绯....阿绯...绯....” 那声音有时温如玉,暖如棉;有时克制而有礼;有时暗含喜悦... 阿绯凤眸微眯,那人模糊的面孔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捕捉到了他的眼睛,绵长而温润,微微地笑着。阿绯身形震颤,步步后退,“云霄...” “是他将你从深渊里拉出来,你呢?你给了他什么?!” 那人的音容笑貌呼之欲出,阿绯连连摇头。 “别急着摇头,精彩的还在后面。只要你别忘了你对本王的承诺,别忘了云霄太子。” 九贤王很满意地看到阿绯脸色大变,“那就....先说说你娘吧。” 阿绯猛然抬头,“朱翎,我要听真话。” “不信本王?本王还不爱说呢。” “岳大公子恐怕不曾说过你娘的出身的吧?” 阿绯紧盯着他,“我知道,盛都名妓,弹得一手好琵琶,才色并重。” 九贤王嗤笑,“你果然只知道个屁。” “方津津,她可不是一般的歌妓。你娘的出身高贵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周六了,终于周六了!这些天都不知道自己过得什么日子,啊,终于可以回家优哉游哉码字~\(≧▽≦)/~啦啦啦 第29章 馋鸡,我想知道 第三十章馋鸡,我想知道 阿绯没有心情与九贤王斗嘴,“什么意思?” 九贤王背着手踱步至狮子的面前,狮子突然受宠若惊,整只猫都精神起来了,“喵.....”九贤王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吩咐丫鬟,“带它出去玩。” 狮子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喵~” 朱翎这个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恶趣味,尤其擅长吊别人的胃口。 杨功忽然从外面进来,“王爷,禅机和尚求见。” 阿绯皱眉,“馋鸡?” 藏在袖中的素手微动,不久前她与禅机不欢而散。只因她要寻九贤王问个清楚,禅机却不允许。禅机觉得九贤王在将她当成一颗棋子用,阿绯虽知他此话有理,可九贤王恐怕是唯一一个肯与她说实话、说详尽的人。 阿绯记不起她与她娘的经历,可是抬眼看那满院荒芜,想到当初母亲灵位被丢弃枯枝败叶中,身为女儿,她容不得自己母亲被这样糟践,又岂能顾得上九贤王如何目的不纯?她只想知道过去的所有。 九贤王眼角斜笑,“你人来就来了,怎么还带条尾巴?” “你说话放尊重点,谁是尾巴?” “哟,还挺护着。”朱翎冷哼,“真是可怜那地下的云霄太子。” 阿绯被他堵的心烦。 九贤王吩咐杨功,“请岳大公子进来吧。” 禅机到的时候,阿绯正坐立不安,她不知道禅机也有这么强硬的一面。他不同意她来找九贤王,可是她来了,禅机却当真寻了过来。 之前凭着一股气与他争执两句,现在气消了,再见他时阿绯觉得自己像个见了夫子的顽童。 九贤王手里捧着蜂蜜茶,见禅机便笑,“大公子坐啊。” 禅机却说不坐了,寻一个人便走。 “寻谁?唐绯?” 禅机没有正面回应他,转身去看阿绯,“阿绯,跟贫僧走。” 阿绯倏然抬头,对上的是一双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这是禅机第一次唤她的名字,阿绯... 阿绯曾经设想过禅机唤她 分卷阅读5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名字的场景,应该是温和的,缱绻的,至少也该是喃喃的害羞。可这一声阿绯,只有她自己听得出禅机的固执与脾气。 阿绯扭头,“馋鸡,我娘她很可怜...” 九贤王饮着茶,凉凉的看这两人,“你们俩当王府是戏台?来本王这里唱戏来了?” 禅机深知阿绯的脾气,“当真不走?” 她咬着唇,“不走。” “那好,贫僧便也留下。” 九贤王哼笑,“出家人这么热衷世俗事?” 阿绯不悦,“一个人听也是听,两个人听怎么就不行?王爷口中的故事莫非有假,怕馋鸡听出来吗?” “好一张利嘴,行啊,你不介意本王又何须藏着掖着。” 九贤王问,“听说过安国公府吗?”见阿绯面露疑色,“哦,你肯定不知道。不知大公子可有耳闻?” 禅机自小便入竹鸡山,对盛都的事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但苦吟寺香客往来,安国公他曾有所耳闻。禅机点头,“略有耳闻,先皇金笔御封,爵位罔替。” 九贤王点头,“对,爵位罔替,只可惜啊,只传两代便被抄家。男的流放边关,死的死,疯的疯。女的充作官妓。” 听到官妓二字,阿绯僵直了身子,“有我娘对吗?” “聪明。说起来,你的祖父安国公并无过错。错就错在他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弟,私造龙袍啊,多大的罪!够诛九族的了吧?若不是老安国公曾立下赫赫战功,子孙得以荫蔽,方家何德何能只落个抄家流放的宽恕之罪?若非如此,唐绯,恐怕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是你了。” 方津津随族中姐妹被充入教坊司时不过十三岁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好时光。可命运偏就做出了如此安排,令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小姐落入泥潭。 四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身份、地位、容貌、经历与脾性。谁也记不清楚方津津究竟是从何时名满盛都的。 二十三年前唐万山只是一个入盛都赶考的书生,生的并不英俊,却胜在胸怀壮志。初入盛都的唐万山只识得方津津的艳名。 乌舍凌波肌似雪,绫罗飘飓,反弹琵琶,令多少人痴迷。此女虽为官妓,却仗义豪爽又知风雅,每每万花从中过,却又片叶不沾身。这其中又惹得多少男子神往。 遂得名——风流名妓方津津。 二十三年前的方津津,可谓名噪一时。 然而,物极必反。花开得再鲜妍,总有凋零的那一天。 那年科举,天下之士,聚于京都,春还秋住,乌聚云合。 一朝黄金榜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榜上有名者,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盛都花。科场失意者,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而唐万山恰恰是那落榜的考生。十年寒窗,几度春秋,胸中壮志,只一朝便尘埃落定。若是他无才无德,便也认了,可偏偏那向考官塞过金钱的纨绔子弟却跻身三鼎甲,得皇上赐进士及第。 唐万山年少轻狂,他不甘受此不公平待遇,想尽方法混入那卷宗密室,想要一看那位纨绔是如何的才华卓卓胜过自己。却意外发现那文字,分明是自己所书,却变成了他人之物。 上告无果,却被痛打一番。 潦倒落魄的唐万山入酥手坊,台上女子怀抱琵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台下为之一掷千金者,大有人在。 唐万山仰天长笑,“学贯古今无人识,靡靡之音竟有这么多人捧!” “啪——”他手中酒碗摔碎在地,“公道何在?” 他来盛都,途中历时四个月,如今手中盘缠用尽,名落孙山又穷困潦倒,如何不失意? 方津津眼看着唐万山被坊中小子拖出去,眼中并无同情,“一个男人,落得如此,不思己过反要怪旁人,生来何用?” 被扔出酥手坊,唐万山大骂当时的主考官——中书令。骂他枉为人臣,骂他与人狼狈为奸,骂他欺君罔上,骂他狗彘不如.... 再见唐万山时,是第二日。他饿昏倒在酥手坊旁。方津津不忍,终是让人将他抬了回去,给以饭食。唐万山醒后,寻方津津表达谢意与歉意,方津津不见,却还是被他堵在了坊中。 见到她的一瞬间,唐万山竟是呆住了。那日台上,她美艳如玫瑰,如今台下,她脱俗若百合。正如汉武帝赞李夫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就在那天,唐万山知道自己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是她为万人追捧,自己却只有两袖褴褛。用什么去争取这样的女子?凭什么去争取这样的女子? 唐万山不想走了,他要留在盛都,他要谋差事,他要挣仕途。 那时候的唐万山有才气,有豪情,却也有落寞。 彼时他们已经情愫互生,他将自己的苦楚说与方津津听,“膝下无怡怡之助,四海无强大之亲。百无一用是书生。无颜归乡面对双亲,只怕,短时间内也没有能力叫你过上好日子。” 方津津却笑问,“什么是好日 分卷阅读5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子?锦衣绣服?钗环珠宝?美酒佳肴?还是呼奴引婢?” 唐万山对上她的眼睛,“也是,这些你都有。你从来都不稀罕。” 方津津知他志向,她环住他的腰身,“可是有一样,是我没有的。” 唐万山心中感动,“你且等我,日后我定封侯拜相,娶你过门。我若封侯,你便是侯夫人,我若为相,丞相夫人唯你尔。” 方津津眼中波光流转,点他鼻尖,“不封侯拜相就不娶了?” 那时候的唐万山是真的爱啊,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可,两人都身不由己,他们的感情只能悄悄的,不让人知晓。 当时的唐万山处处奔走,他无权无势,无处伸冤。可他有才,有谋,有见解,做幕僚也是一条入仕途经。终于他被董丞相所注意,约他三日后入府。 那夜的唐万山有多欣喜,方津津全部能感觉到。也就是那一夜,十七岁,她将自己的全部都给了唐万山。 可世事难料,丞相府一行,未能成行。只因中书令以唐万山谩骂侮辱朝廷命官的罪名,将唐万山收押。 一个不知名的落第考生而已,董丞相并未放在心上。可是方津津却为此几乎跑断了腿,那中书令收了贿赂,岂会放过唐万山。如果无人搭救,唐万山即使是死在狱中都不会有人知晓。 中书令乃是二品大员,什么样的人能从他手中救人?方津津认识中书令,他对方津津垂涎已久。在中书令步入方津津的香闺之前,她坐了一夜做出这个决定。 香帐落下,方津津心弦崩坏,仰面时眼角落下双泪。只希望这一切,自己不会后悔。 坊间风传,卖身不卖艺的方津津,风流名妓方津津,为中书令破了规矩。有人酸,自命清高的方津津,不过与普通风尘女子一样,给钱就能办事。 自那之后,以金银相赠的人如潮涌,只为春宵一刻。 唐万山从狱中出来,曾指天起誓,此生不负方津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好的周末啊,居然痛经QAQ。想好的日万打水漂了/(ㄒoㄒ)/~~ 第30章 馋鸡,我很难受 第三十一章 阿绯双目泛红,嘲讽道,“然后呢?他还不一样辜负了我娘?指天起誓,有什么用。男人的话能信吗?” 禅机看她。 阿绯似乎没有察觉,凤眸半眯,“倘若换了我是我娘,他敢不守承诺,我定打断他的腿然后找一个比他更强,更有能力的男人!” 九贤王手提着花洒,给他的盆景撒水。闻言,轻飘飘地看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禅机,“哦?戾气这么重,那被你看上的男人可要小心了。你说是不是大公子?” 禅机疏淡的摇头,“阿弥陀佛,阿绯施主所言是指背信弃义的负心人。并非心仪之人。” 九贤王玩味地笑笑,“但愿她不会遇上这样的男人。” 阿绯问他,“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之后?” 方津津失身,尽管是为了救唐万山一命,但终究是给唐万山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们的相处还是与先前的恣意不同了,这其中的滋味又有谁能说得清? 唐万山内疚,但也痛苦,他急于报复。中书令毁了他的前途,夺了他的心上人,他想要靠上一棵参天大树。唯有这样,他才有出头之日,才能有朝一日将中书令碾压马下。 于是他再度想方法引起唐丞相的注意,结交那些他曾经看不上的纨绔子弟,与他们把酒言欢。通过他们认识更有权力的人以便求得推荐。可丞相日理万机,想要见一面实非易事。 却闻丞相千金董雨竹七夕乞巧节便要前往月老庙。唐万山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没有比接近丞相女儿更便捷的途经。那日他出门,将方津津抱在怀中,“我与人约好,今日去试一试讼师一职。大概今日就没有时间来看你了。” 方津津支持他去找事情做,“你放心去吧,我这边有丫头照料着。” 那是第一次唐万山对她撒谎。唐万山看着她毫无怀疑的容颜,在心底是那样唾弃自己。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贼,将天底下最美的一个女人偷到了手,心有窃喜却又惶惶心虚。生怕哪天她就不见了,不属于自己了。 他在方津津唇上,狠狠地落下一个印记,“忙完了就来见你。” 可方津津直到掌灯时分都不曾见到唐万山的身影。她却还在为他高兴,“差事应该是成了。” 而当时的唐万山居然受了伤,身边陪着董小姐。无他,只因他替丞相千金董雨竹追回了被抢走的珠钗。诚然,那盗贼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唐万山如愿以偿,终于得见丞相面。 董雨竹与方津津年龄差不多大,只小她一岁。正是怀揣春意的年纪,一来二去,在唐万山的才情与远见博识的吸引下,对唐万山上了心。一个月之后,当她的丫鬟含羞带怯地将唐万山引至董府花园时,唐万山内心挣扎,因为他只爱方津津一人。但,他不可否认的是内心的窃喜正呼 分卷阅读6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之欲出。 方津津是他的挚爱,她能给他带来的是精神上的鼓励与愉悦。可这是以前,自从她出事,唐万山每每拥着她,脑海中总能闪现中书令那狗贼怀抱她的模样、亲吻她的模样以及种种。唐万山疯狂的嫉恨,却不敢在她面前显露半分。 对那件事,虽只字不提,他却还是非常介怀的。 方津津也能感觉到双方的变化。他们的相处,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可是董雨竹不同,那样的天真小姐并不是唐万山的心头好,可是她干净犹如一汪清泉,在他面前他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学,迎得她崇拜的目光,唐万山感觉很放松。更重要的是她能给唐万山仕途上的帮助。 于是,那天董雨竹的告白成功了。 繁花碧水处,董雨竹幸福地躲在唐万山怀中,而唐万山的目光却漠然远视,他的脑海中闪过方津津的笑颜。唐万山闭上眼:对不起,津津,一定要原谅我.... 最初那段时间,每每唐万山在白日里陪了董雨竹,夜里便一定要与方津津抵/死缠绵。因为他内疚,他有罪恶感,更怕方津津发现然后离开他。只有将她彻底占有的时候,唐万山那颗空虚的心才得到一丝满足与踏实。 情到浓时,他总是在方津津耳边不停地说着,“津津,你等我,我爱你.....” 谎言总有被拆穿的那一天,唐万山既然接受了董雨竹,那么就一定会用越来越多的时间来陪她。尤其当董丞相开始提拔他时,他更是感觉到了成就感。对董雨竹,更加的体贴。 又过两个月。 方津津也不傻,她感觉的到唐万山的变化。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就像阿绯说的那样,她是有能力蹬掉唐万山的,可是爱过,哪能轻易地说离开就离开? 更可怕的是,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原以为会不离不弃的爱人,在仕途面前却选择了他的野心。 那日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方津津站在雨中问他,“万山,你可还是当初的唐万山?” 记得,那时的唐万山面对她,“我是!唐万山对方津津一直没有变!只是官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没有靠山,我什么都不是!津津,你等等我,只要我官途顺畅,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方津津仰起脸,任大雨冲刷在脸上,洗去铅华,素容胜牡丹。 她笑着摇头。 等你?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儿女成群,子孙满堂吗? 你官途顺畅?你的官途靠什么顺畅?女人的石榴裙? 唐万山啊唐万山,你的清高呢?你的豪情呢?你的志向就只是攀着女人的绣裙往上爬吗? 大雨中,方津津转身。她的声音伴着雨水,“我们之间,散了吧。”这一刻她已经决定将腹中的孩子打掉。 唐万山一直害怕的事发生了,可这一刻他却出奇地平静,“你是我的人,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你忘了吗?我是官妓,隶属教坊司,不是你的人。除非...”她站在雨中笑,如落红,那么凄美,“唐大人除了奴家的隶籍,娶了奴家。” 他怎么可能现在娶她呢?下个月他要去做董丞相的乘龙快婿啊。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重笼坐到明。天亮时,方津津抚着小腹。十三岁入教坊,她不曾怨过命运的不公,因为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不止她一个人。她只努力地活着,让自己活得完美,活得潇洒。 风流名妓又如何?下九流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受人追捧?她泰然处之。 可是这一日,方津津怨命运,为什么要遇见唐万山呢?这是她的劫,也是她孩子劫啊。 贴身丫头偷偷端着滑/胎药进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方津津啊,你睁眼看看,一个丫头都知道心疼你,枕边人却在背后捅你刀子,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她端起那碗药,“好孩子,下次投胎记得找个好人家,找个身家清白的娘。” 碗沿靠近红唇,房门突然大开。竟是满目赤红的唐万山闯进来,“不准喝!!” “啪——” 药汁撒了满地。 方津津去看丫头,“你去找他了?” 唐万山成亲那日,方津津被人看管在小小的宅院中,“这算什么?外宅?” 再过一个月,传来董雨竹有孕的消息。而方津津也已经怀孕两月有余。 后来,董丞相不知如何得知方津津与唐万山的事,曾趁唐万山不在,连夜派人要将她送走。 “送去哪儿?” “送到一个她永远不能出现在雨竹面前的地方。” 他们这是凭什么?方津津恨啊,那些人将她带离盛都,可方津津还是中途跑了。她的儿女才应该是嫡子嫡女,唐万山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做外宅不算,竟还要让她的孩子没名没分吗? 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唐万山。 回京途中,怀孕的方津津经历了多少辛酸。 再入盛都,她已经快要生 分卷阅读6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产。她站在丞相府门前,见到了唐万山的妻子董雨竹。董雨竹其实早就知道她,早在成亲之前。 唐万山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董雨竹心知肚明。可是那又如何?一个妓女而已,有什么资格能与她相争呢?她能给唐万山带来的荣光,是方津津这种卖笑下九/流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可是她却没想到方津津已经有孕。 那一日,董雨竹看到这样一个方津津,气到动了胎气。造成孩子提前月余生产,得知消息的唐万山匆匆回府,见到消失数月的方津津内心的震惊巨大。 他看着她,嘴唇翕动。可是府中正在哭喊的是自己的妻子。 他在方津津面前转身,丞相府大门紧紧关上,将方津津与她腹中的孩子隔绝在门外。 那一刻,大雪飘飞,方津津的心一寸寸冷掉,不见一丝温度。 若非当年禅机的娘亲遇见倒在雪地里的方津津,或许这个世上根本不会存在同样美艳倾城的阿绯。 九贤王说,后来方津津性情变了,她不甘心自己本应为嫡的女儿变成庶女。董雨竹生得一男一女双胞,唐万山为男孩取名唐霖,女孩取名唐衣,而阿绯的名字唐万山却不曾过问。 最可笑的是,阿绯既不是唐万山的第一个女儿,也不是他的第二个女儿,她只能排第三,排在同日生产的试婚丫头所出的女儿唐采之后。 方津津不甘心为妾,分离、猜疑与怨恨,与董雨竹之间的明争暗斗,将她与唐万山之间那点可怜的感情敲打得支离破碎。 董雨竹有父亲作为靠山,唐万山从一开始就对她言听计从。 后来,与方津津的感情在相互折磨中已面目全非。 当年他曾对方津津承诺,“你且等我,日后我定封侯拜相,娶你过门。我若封侯,你便是侯夫人,我若为相,丞相夫人唯你尔。” 董雨竹出身清白,方津津在风尘里打滚,他会选谁做丞相夫人,一目了然。 多少年以后,唐万山已经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最终没有兑现当初对方津津的诺言。 在二女儿唐采死后,董雨竹背着他将病重的方津津撵出府,唐万山知道之后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津津一生厄运的开始,不是国公府被抄家,不是她被充入教坊司,而是遇见了一个叫唐万山的落魄书生。 阿绯泪水滂沱,“我娘...她是一个人病死在葫芦肚胡同的吗?那我呢?她被赶出去的时候,我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阿绯她娘了,憋闷死我了。当时写大纲的时候就有冲动写个方津津的重生,重生后的方津津一脚踢开唐万山,阅遍天下美男。每当名妓方津津召见美男的时候,万山兄就站在酥手坊外咬小手绢,“为什么抛弃我?”想想就解气。 第31章 馋鸡,我知你意 第三十二章 阿绯想要知道当时她在哪儿,自己怎么会任由别人将母亲赶走呢?九贤王却呵呵一笑,“你娘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两位有没有兴趣,尤其是唐绯,听一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阿绯面色一凝,突然站起来,“不必了。” 她的反应有些突然,不止九贤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连禅机也是面有不解。 明知禅机的心不在她身上,可阿绯不知为何,莫名地心虚。她知道此时的禅机正看着她,可她不敢去看禅机的眼睛。 厅内一时寂静,花叶上有水珠滚落,悄无声息地掩进泥土中。 禅机起身,“打扰王爷这么长时间,贫僧与阿绯施主也该告辞了。” 他看看她,“走吧。” 禅机先行,阿绯抬眼看他的后背,这个和尚似乎永远都可以给她找台阶下。阿绯抬腿跟上。 九贤王双臂抱胸,斜眼看着阿绯跟在禅机身后。这一幕,真是刺眼。他真的替当初的云霄太子不值!她究竟有什么好? 朱翎一直认为,在皇家,连亲情都淡薄,更别奢望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云霄却偏偏固执,他明明知道唐绯对他只有感激没有爱,却仍旧非她不娶。 当时朱翎问过,“你这么着迷,莫非她有三头六臂?” 云霄是怎么说的? 他笑着说,“等你爱上一个人就明白了。孤从小便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平平淡淡。身处深宫,却像活在深山,清心寡欲。可是看见她的第一面,孤就再也挪不开眼。人的一生很长,孤身处此位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其他的孤可以不计较,随便他们安排,可是唯独妻子不行。孤的太子妃是与孤相约白鬓之人,必须是孤之所爱。” “九弟,你不懂。孤对阿绯既是爱,也是疼惜。她表面上刀枪不入,那是因为从未有人肯做她的后盾。” 甚至至今,朱翎都觉得云霄是疯魔了。一个浑身是刺的女人还要什么疼惜什么后盾? 成大事者,又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 他不喜欢唐绯,因为她让太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是 分卷阅读6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为王者的大忌。但是如今看到她亦步亦趋地与和尚走在一起,那眼中的深藏的情谊,叫他莫名怒火上涌。 阿绯与九贤王擦肩而过时,九贤王微微倾身,附耳轻声,“你娘临死,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嫁给云霄太子,做太子妃。这也是你娘被董氏撵出府的原因。” 阿绯顿住脚步,耳铛轻晃,眸有微动。 九贤王重又站直身子,双眼眯成两线,“好走,不送。” 出了贤王府,禅机忽然站住不动。 “馋鸡,怎么不走。” 禅机却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施主有事瞒着贫僧。” 阿绯却是脚步微顿,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满心复杂,馋鸡终于也在无意中开始介意她有事不让他知道了吗? 阿绯心虚,她确实不太想九贤王在禅机面前提起云霄太子。 她嘀咕,“你之前不是也瞒着你的俗家身份吗?还有,连声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这些我都还没找你算呢。” 禅机侧过脸,有些事他不想再去回忆,“好吧,既然施主不方便说,贫僧也就不多问了。” 他留下这句话,便与她擦肩而过。僧衣在眼前飘过,他身上的檀香味似乎永远不会消散。 阿绯叫他,“馋鸡!” 禅机站在原地,等她开口。 她低下声去,茫茫然道,“馋鸡,就连我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如何说给你听?” “贫僧只是担心你,你什么都不记得,不能只听九贤王的片面之词。” “馋鸡,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等我理一理,再告诉你好吗?” 他问,“是云霄太子?” 阿绯点头,“嗯。” “你对他,有印象吗?” 阿绯先是摇头却又点头,“我看到过他的眼睛。想起那双眼睛,我就莫名其妙很难过。” 禅机一时未语,半晌,“是吗...” 禅机走近她,将手上的持珠解下,递给她。 阿绯疑惑,默默地接过,珠有檀香,“这是....” 她听见禅机说,“佛珠送你。你只身在相府,它在的话你也有个伴。” 良久,阿绯仰面,她知道禅机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担心她,担心她今日听了太多她娘的过往,会与唐家人起冲突。毕竟阿绯娘亲的死,唐万山是罪魁祸首,却也与唐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她手捧佛珠,对禅机笑的牵强,“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至于他们欠我娘的,我会让他们还回来,但不是以大闹唐府这样的方法。” 禅机最不想她卷进这些纷争里面,可是没有办法,事关她的母亲,她怎么可能平静对待?他赠她佛珠,只是想让她在冲动时有所克制。 “走吧,贫僧送施主回去。” 现在他又开始一口一个施主。 分明她有满肚子的话想与禅机说,却一路无话。 站在丞相府前,禅机让她进去。阿绯看了看身后的相府大门,“好。”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禅机一直在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门内才离开。 禅机走后,阿绯从大门内走出来,眼睛看着禅机消失的方向,话却是对身边的仆人说,“别和任何人说我回来过。” 禅机的持珠被她缠在手腕上,佛珠檀香色,珠珠莹润。这串佛珠跟了禅机很多年,已经浸满了禅机的气息。阿绯戴着它,离开了丞相府,转脚走去葫芦肚胡同的那所小宅院。 小宅院里有她的娘,那里比丞相府更像一个家。 阿绯在方津津灵位前站了很久,开口喊了失忆以来的第一声娘。 “娘....” 才开口,却已泪如雨下。她记得梦里的女人,在枇杷树下跳舞,像是一直在等她回来。她也记得梦里,方津津收起舞姿看着她时那双温柔的眼睛。 不知何时,夜色已深。 宅院中并未掌灯,唯有银色月光挤进这昏暗的小院。枇杷树下,阿绯静静地坐着。手上捻动一粒粒佛珠,她在想她的娘亲,想九贤王说的话,想云霄太子,想禅机,想唐万山想董氏.... 所有的面孔在她眼前一张张掠过,所有的事在她的脑子里一遍遍筛过。 天上玄月静静地陪着她发呆。 中秋时节,夜凉如水。阿绯坐在枇杷树下,慢慢地抱紧双臂,将脸埋进双臂间,“娘.....” 唰—— 小院风摇声起,树影婆娑,如同鬼魅。一阵冷风自背后悄悄袭来,阿绯缓缓抬起头,眸光微动。眼睛在四周逡巡,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谁?” 有暗影闪过。 阿绯猛然起身,厉色道,“滚出来!” 如盖枇杷,借风势摇晃。阿绯追过去,却只见枝叶,不见人踪。 正当时,岳君成急急去寻禅机,“大哥大哥,我的人回来了,有消息了。” 禅机开了房门,“进来说。” 岳 分卷阅读6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君成很兴奋,“大哥,你料想的果然不错,真的有人去了苦吟寺打听唐绯。” 他点头,“果然不出贫僧所料。是什么人弄清楚了吗?” 岳君成一屁股坐下,倒了茶,“什么人不知道,不过幸亏你吩咐的早,那人与咱们的人只差前后脚。” 太师寿宴那日,九贤王与太子你来我往的话中分明话中有话,貌合神离。九贤王将阿绯带来,太子瞥见阿绯时微妙的反应,不得不令禅机多一个心思。 他让弟弟岳君成找了个可靠的人,连夜去往竹鸡山。务必与苦吟寺老方丈打好招呼,令寺中僧众对外一律称未见过阿绯。 果不其然,他的人前脚到,后面就有人上了山。佯装香客,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阿绯。 禅机低眉思索,这人是谁?九贤王一副知道所有的样子,不太可能是他。那还有谁,以山上的时间来看,阿绯当时并未认亲,那么除了当今太子,禅机想不出其他人。 岳君成难得有这么刺激的事做,很是高兴,“大哥,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禅机摇头,“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那多没意思。 禅机在想,太子与阿绯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君成,你对当今太子了解吗?” 岳君成皱眉想了想,“得看哪一方面。” 禅机想了想,“关于阿绯。” “你是说震霆太子和唐绯?”君成拧着眉头,砸嚒了两声,“不能吧,以前没听说啊。不过,唐绯和先太子我倒是知道。” “是吗?” “啊,大哥你不知道,唐绯以前可是云霄太子的心头好。云霄太子要娶庶女唐绯不要嫡女唐衣,这谁都知道。” 禅机嗯一声,“还有呢?” 君成揪着眉头想想,“还有什么,没了吧。” 禅机却觉得并非如此。 太子养病这几天,唐衣不离不弃,日日往东宫跑。朱震霆抚着她的鬓角,“这几日辛苦你了。” 唐衣顺势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只要太子早日痊愈,妾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太子靠在软枕上微笑,“孤此生有你,幸甚。” 唐衣含羞垂眸,却不见太子眸中寒光嘲讽。 第32章 阿绯,醒醒(修文) 第三十三章 天色未亮时,月亮隐去身影,浓云聚合,下起了细密秋雨。 雨打枇杷,寒意入骨。 寂静的宅院中不见阿绯身影。 风起时禅机正入定,不知是深夜秋风扰乱了思绪还是雨落时惊扰了神识。他一夜未睡,秋雨淅沥,将窗外花叶打得啪啦作响。他起身开了窗子,寒风夹着湿气扑来,一身寒意将混沌的思绪惊散。 禅机习惯性地捻动佛珠,却忽觉手中空空。这才想起,他早已将佛珠赠与了阿绯。 白衣僧人,目光清淡。他抬头,仰望那无根之水自天上来,却不自觉地想阿绯应该早已入眠。不知今夜是否又从梦中惊醒。 思及此,禅机却又将目光收回,他闭起眼睛。 谁能理解一颗佛心在红尘中的挣扎。 一夜秋雨,清晨不停。若不是唐万山提起,丞相府中的人都不会发现少了一个人。 “唐绯呢?” “谁知道?” 阿绯不见了,一夜未归。 直到晌午,依旧不见她出现。府中有人看见她曾与禅机在一起,唐万山沉思片刻,“去太师府问问。” 禅机得知阿绯失踪时,面色失衡。 怎么可能?昨日,他明明亲眼看着她进了丞相府。况且,以她性子,她断然不是那种耍脾气闹失踪的人。 岳君成眨着桃花眼,“大哥,不出去找找?” 话音才落,岳君成只觉眼前一花。白影闪过,禅机早已急急走出很远。 岳君成眼睛一瞪,“哎大哥——你等等我。” 于是,在岳君成的招呼下太师府上到守卫下到仆从,统统出门找人。 有仆人问,“二公子,他丞相府的小姐丢了,自己不急,怎的咱们太师府反倒急吼吼地找人?” 岳君成摸着下巴,“因为咱们太师府差不多要办喜事了。” 想想真是太好了,老大成了亲,爹娘暂时就能消停会儿,不会逼着他娶亲了。盛都有那么大一片森林,他还想多玩两年。 岳君成忽然想起来什么,“大哥!伞!” 禅机走的很急,秋雨不疾,透进衣里却寒如刺骨。僧衣湿,禅机却浑然不觉,入了葫芦肚胡同,宅院在望。 “嘭——” 门扉被大力推开。 “阿绯——” 门没有关,如盖枇杷雨中摇曳。 回应他的只是,院中秋雨扫落叶。僧衣袍角翻飞,禅机疾步入屋中,“阿绯——” 只有方津津的灵位安静地立在那里,被人换上了 分卷阅读6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新鲜的水果贡品。 禅机长眉紧蹙,她来过。 禅机步步后退,来过之后她又去了哪里? 他看着这四壁,想要找到一线她留下的痕迹,可是没有。阿绯自棺中醒来便一直与他在一起,从未不声不响地消失过。 “大哥——” 君成一手举着伞,一手撩着锦袍,“大哥,有消息了!” 禅机猛然回头,“阿绯在哪儿?” “更夫夜里见过一个女人行色匆匆,往石泉方向去了,看他描述,应该就是唐绯。哎,哥——” 岳君成嫌弃脚下泥水,一脚跳一个坑,“哎哟我的新鞋。你别跑那么快,知道石泉在哪儿吗?” 禅机浑身湿透,雨水打湿了睫毛以致视线模糊。雪色僧鞋沾满了泥污,这些他都不顾。阿绯无缘无故去石泉做什么? 石泉并非一汪泉,而是一片嶙峋怪异的石林。石林自来就有石鬼传说,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在那里出事,所以如今鲜少有人进去。 放眼望去,低低矮矮的石林被雨水冲刷地雪亮,磨平了棱角的石头黑白相间。禅机入石泉,他在雨中唤阿绯。 除了雨声,并没有任何回应。 禅机在石泉中不知走了多久,手脚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阿绯....” 就在禅机的担心被无限扩大的时候,圆石背后露出一片雪白裙角。 禅机几乎踉跄,“阿绯——” 阿绯倒在石后,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钗环洒落,长发铺在石面上,被雨水一遍遍洗刷。而手中,紧握着那串佛珠。 禅机急忙将她抱起,她不言不语地躺在禅机怀中,双目紧闭,血色尽失,就像当初他在飞瀑潭发现她时一样。 禅机的手在发抖,内心的恐慌无以言表。他声声唤着阿绯,不敢相信内心的猜想。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颤着摸上她的手腕。 末了,禅机垂下头去,他紧闭着双眼,一遍遍念着,“幸好,幸好....” 他紧紧地贴着阿绯的额头:幸好你还活着。 大雨中,禅机将昏迷的阿绯紧紧抱在怀中,那失去的惶恐,复得的狂喜,精神上的跌宕起伏,他这辈子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因为情绪上的冲击,他一时间忘了自己是僧人,这一刻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有得有失有情有泪的男人。 石泉惑人心智,进来的慌乱,他已经辨不清方向。秋雨密匝,禅机用尽力气,将阿绯抱起,躲进石洞中。 阿绯双唇没了血色,身上冰凉。禅机顾不得男女大防,用手不停地去撮她的手脚。可是没有用,阿绯毫无反应。 天色渐晚,石泉太大,君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手边却又没有生火的工具。 温度太低,不要说阿绯,就连他都冷得打哆嗦。 禅机看着不省人事的阿绯,人命关天。他狠狠心,将自己透湿的僧衣扯下。 禅机闭上眼,摸索着将阿绯黏在身上的衣裙褪去,他在紧张,手心出了冷汗。 湿透的衣物褪尽,禅机以肉身裹着阿绯。僧人高大的身躯,将她严严实实得包裹在自己怀中,身上的雨水渐渐干了,禅机体温开始回升。他闭着眼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阿绯。 阿绯身上覆着的薄纱是禅机用身体烘干的。纵然他闭着眼,纵然有一层薄薄的阻碍,可身体相亲的触感却震撼人心。 禅机,破戒了。 他感知着阿绯的体温,洞外秋雨不停,阿绯的指尖却微微动了。这令禅机欣喜,他闭着眼,低下头去,“阿绯?” 他侧耳倾听,却听不见阿绯的反应。稍稍跃的心又沉沉落下去。 却不见,身下凤眸微微转动。眸中水光升起,又隐隐遁去。 禅机将怀中的人又紧了几分,他不知道阿绯在看他,却只顾握着她的双手放在唇边为她呵气取暖。 阿绯睁眼看着这样的自己和这样的禅机,她真的想问:禅机,你还是不愿意为了我还俗吗? 如果阿绯以此时相要挟,禅机大概真的会还俗负责。可是,威逼利诱,那不是她想要的,更不会用在禅机身上。 她的眼睛一寸一寸地描画着禅机的容貌,时至今日,他再说对她不喜欢的话阿绯是彻彻底底的不信了。只是,她在禅机心中的位置,恐怕远远比不上那低眉的佛吧。 他爱佛,胜过她。 阿绯睁着眼,将与她坦诚相见的禅机,深深印进心底。 或许将来她与他会不再相见,但阿绯仍要记住她曾经爱过一个和尚。他是男人,心中有情义;他是僧人,心头坐佛祖;他还是个君子。 一生能遇见一个这样的人,比起娘亲,阿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她闭上眼,不想打破此时的呵护,也不想让禅机为难。她顺势靠在禅机怀中。肌肤相贴,感受着来自禅机的温度,鼻间传来他身上永远散不尽的檀香气。 就在她昏昏沉沉睡去时,石泉中有了隐 分卷阅读6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隐的人声。是岳君成带人找过来了,禅机甚至听见了君成的抱怨声。 湿透的衣衫并没有干,禅机试探着将身旁的衣裳取过来。 阿绯并未嫁人,他不能毁她声誉。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日后也将深深地埋进心底。 岳君成找过来的时候,裤腿全湿了,脚上的鞋子黑乎乎一团。他苦哈哈一张脸,“大哥,我可找着你们了。” 这还不止,他还被禅机要去了外袍。亲眼看见禅机用他的外袍裹住了唐绯。 君成冒酸水,“有了媳妇忘了弟弟。我不冷的啊.....” 禅机没有带阿绯直接回丞相府,而是去了太师府。 禅机的娘看见阿绯的时候,掩不住的唏嘘,“这孩子长得和她娘真是像。唐万山怎么能这么这么狠心。” 太师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与唐万山不对付,唐万山的家事,太师并不想参与,“人既然找回来了,那就送回去吧。唐家的事,理应唐家人管。” 禅机说,“父亲,等大夫看过,没有大碍,再送阿绯回去吧。”她一个人,禅机实在不放心。 太师临走的时候,与夫人石兰说,“大儿子的佛经,怕是要念到头了。” 大夫为阿绯把脉的时候,唐万山忽然上门。 大夫说阿绯受寒凉,需要好生调养,不然可能会落下女科里的病根。连她脑中的旧伤,一并开了药。 阿绯是唐万山的女儿,他要带走,太师府自然没有意见。唐万山看向禅机,向他道谢,只是禅机却不领情,“虎毒不食子,丞相若还当她是亲生女儿,那就用点心在她身上吧。” 说罢,禅机深深地看向唐万山,“就当看在阿绯娘亲的面子上。” 唐万山目光微聚,肃容开口,“她是本相女儿,如何管教她,本相自有主张。” 却不知为何,第二日满城都在传丞相的女儿唐翡被歹人掳进石泉,幸有太师大公子救美才得以生还。民间传的有鼻子有眼。 甚至编造出了一段和尚与美人两情相悦,却又碍于世俗的凄美故事。 阿绯睁眼躺在软褥上,前天夜里的那个出现的人影在眼前一遍遍闪过。 很奇怪,那人一直暗中盯着她,被她发现后却也不出手,一直将她引入石泉。阿绯在石泉转了很久,那人似无意与她缠斗,竟将她从背后打晕。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狗血,不知道你们爱不爱。捂脸走,睡觉去。 第33章 阿绯,贫僧来看你(捉虫) 第三十四章阿绯,贫僧来看你 阿绯闭眼沉思,昨夜那人她不曾见过,更不要说有印象。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她有想过是不是九贤王,可他没理由这样做啊。朱翎那个人,在她面前嚣张得连坏心都懒得隐藏。 那会是谁? 思索间,不自觉得去摩挲手上的佛珠。恍然惊觉佛珠不在,阿绯猛然睁开眼睛,手腕翻转。直到她看到了缠在手腕上的那串檀木珠,佛珠圆润,隐隐泛着莹莹的光泽。 阿绯将佛珠捧至心口,想起昨晚的禅机。应该是他替她缠在手腕上的。 “馋鸡....” 有人开门进来,阿绯将手腕收进衾被中。她这院子,鲜少有人过来,推门进来的是谁,用膝盖想也知道。 身后传来唐万山声音,“醒了?感觉怎么样?” 阿绯微微勾起唇角,转眼间又恢复之前的平静。她起身,对上唐万山的眼睛,果不其然,唐万山不敢正视她。 大概是因为她长得与方津津太像。 阿绯心中冷笑,面上却温顺得多,她微微笑着,“爹。” 凤眼轻眨,她分明看到唐万山的身子一僵。 有多久了,他这个女儿没有喊过他一声爹。大概是她八九岁看到他动手打了方津津一耳光那天起吧。那一耳光,不仅打没了他与方津津所有的情谊,也打没了一个女儿。 阿绯看着他。 唐万山竟一时失措,不知该如何去应承这一声久违的爹。也不知该如何与向来敌视自己的女儿和睦相处。 他嘴唇翕动,“....嗯。” 阿绯等着他再开口。 她好不容易才肯开口叫他一声爹,唐万山小心翼翼地将这难得的和颜悦色捧起来,生怕再摔在地上。与她说话的声音,竟也降了许多,“阿绯,你....昨天是怎么回事?” 阿绯往上拉了拉衾被,“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本想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记忆。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爹,你把我找回来的吗?” 唐万山老眸微转,竟看到了她腕上露出的佛珠。他点了点头,“以后想知道什么人什么事,就来找爹。不要一个人乱走。” “好啊。” 一问一答,父女俩再无话,唐万山一坐便离开了。 阿绯喝过汤药,撑着混沌的头出去晒太阳。丞相府比太师府要讲究许多,格局也大,偶尔她 分卷阅读6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还能看见三两个模样俊俏的妇人,年纪都不大。 问过了才知道,那是唐万山的几房妾室。 阿绯意味深长的笑笑,看来董氏过的也不怎么如意吧。 阿绯就像丞相府的看客,她负着手,一步步丈量丞相府的琉璃与石砖。不知何故,见前面的仆从婢女匆匆云集,消失在月洞之后。 阿绯好奇地跟上去,只听见前面传来一名男子爽朗的笑声,“丞相不必多礼,请起。孤没有打招呼就冒昧前来,没有给丞相添麻烦吧?” “殿下说哪里话?老臣盼还盼不来呢。” 朱震霆点头,“孤来看看唐衣,听说她病了?” 董氏受宠若惊,唐衣日日入宫,每日都会得恩典与太子共进膳食。就此董氏就已经认为是难得了。 她没有想到太子竟会对唐衣这么上心,亲自登门探病。董氏连忙上前,“回禀太子殿下,衣衣身体是有些不适,前几日就说不舒服,原也请大夫看了,说是没什么大碍。谁知道今日就卧床不起了。可能...是操劳过度吧。” 董氏落了眼泪。 太子受伤以来,唐衣主动入宫照料。也是从宫中回来之后一天比一天不舒服。董氏虽有邀功嫌疑,但说的也并非不对。 太子面色如常,并不言语。 唐万山低声斥责,“妇人家的,太子面前多什么嘴。” 阿绯心道,“病了?” 太子却只是微微一笑,“无妨,孤去看看。” 阿绯见朱震霆往这边来,她转身便走。朱震霆的眼睛,敏锐地抓住了月洞处翻起的一片裙角。见了他转身就走?朱震霆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 唐衣房中尚有丝丝药味,今日的她黛眉未画,不点胭脂,不如平常艳丽。惊闻太子突至,唐衣挣扎着起身,“快,快给我梳头上妆!” 太子与唐衣待的时间不长,毕竟天子储君身份尊贵。肯屈尊入病室看她,已经是无上的恩宠。董氏很是高兴,“我的儿啊,快些好起来。养好身子,到了冬天就入主东宫。太子如此宠爱你,将来你再诞下一子,日后,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比得过你?” 唐万山与太子入了正厅,唐霖作陪。 一来二去,话题总也离不了朝廷之事。朱震霆却摆手笑,“孤难得出宫半日,忙里偷闲,且不谈国事。” 唐霖道,“爹,太子难得清闲,您就别总把那些个国事拿来扰太子清净了。” 唐万山命人奉上新茶,“是是是,太子难得清闲,老臣考虑不周。” 朱震霆笑,“无妨,丞相为国操劳乃是国之幸事。有如此良臣,乃是我大晋之福分。” “不过...方才孤在来的路上,听说相府有人失踪了?” 唐万山面色不改,“劳烦殿下惦记,这简直是无中生有。是唐翡,说是出去走走,对盛都不熟悉,回来路上一时没寻到家门。” 朱震霆点头,“这样啊....” 就在这时,厅外忽然传来争执声。 唐霖连忙出来,“在外面吵什么?不知太子殿下在府内吗?” 外面的小婢忽然跪下,手上哆哆嗦嗦捧着一张画纸,举过头顶,“大公子,奴婢..奴婢是来....四小姐她...” 那被举过头顶的画纸上,一对男女相依。男的为僧,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目光温柔;女的修眉微蹙,哀容胜捧心西子,轻轻地靠在和尚肩头。 寥寥几笔,神态尽显。 上面画的是谁,一目了然。 “唐绯?” 唐霖一把将画纸抄过,低声,“哪来的?” 小婢之前是唐衣院中的丫头,阿绯回来,唐万山便将她指派过去伺候阿绯。仆婢最会趋利避害,大小姐是夫人所出,又是将来的太子妃,跟着大小姐有机会出头。小婢内心不愿意调去四小姐那边,但丞相的话不敢不听。 就在方才,她收拾四小姐闺房的时候,忽然在妆奁下发现压着的这张画纸。闺中小姐与和尚暗通款曲,还留下这么不要脸的画像。大小姐与四小姐不和,若是她将这个把柄交给大小姐,大小姐一定会给她记上一功。届时大小姐入宫,说不定还会记她的好,把她带进宫里去也说不定。 唐衣病中,院中不放人进去。她就想交给大公子。 谁知道门口守卫拦着不让她进。 唐霖看着画中两人,真是想笑:唐绯啊唐绯,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勾引和尚,真乃唐府奇闻! 手中画纸忽然被人抽走。 唐霖皱眉,却见是太子。 “殿下?” 朱震霆摆手,“...这是,府上四小姐?” 唐万山也看见了,上面的人分明是唐绯和禅机。 朱震霆扫过画上的两人,有一瞬间的神情莫测。唐霖与唐万山对视,摸不清太子在想什么。 朱震霆忽然莞尔,将手中画纸交给唐万山,“贵府千金私会僧人,丞相果真是需要分散两 分卷阅读6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分精力在儿女身上了。” 唐万山看着眼前的一僧一女,脸色有些僵,“老臣,教女无方。” 管家匆匆跑来,先叩首太子,再起身回话,“老爷,太师府岳大公子请见四小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日一事,盛都中流言已经沸沸扬扬,想不到这和尚今日竟还上门。 闺阁女子私会和尚,在下九流的勾栏中常被写成/淫/词艳/曲搬上戏台,供人取乐。 丞相府的小姐,绝丢不起这人! 他唐万山乃是将来的国丈,更是丢不起这个脸。 “如此败坏名声!” 朱震霆唇角微勾,“既然丞相有家事要处理,孤便不做久留了。” “回宫。” 禅机着实是要来见一见阿绯的,昨日她被带回丞相府时尚未清醒。一整夜,他都不得安眠,总要见过她平安无事才安心。 只是没想到,在丞相府门口遇见了太子。 禅机行一个佛礼,“贫僧见过太子。” 太子负着手,回以浅笑,“大师这是?” “阿弥陀佛,探望故人。” 太子眸色深沉,“大师的故人指的是唐翡?” 禅机迎上太子的目光,一派磊落,“正是。” 朱震霆忽然想起在太师府那一幕,九贤王的爱妾向和尚索吻,听说九贤王回府之后便将爱妾赐死。太子负手离开,经过禅机身边时轻言,“大师的慈悲心,可真是博大。” 禅机不明此意。 “恭送太子殿下——” 目送朱震霆离开,唐万山脸色渐渐变了。 他将手上那张画纸扔到禅机脚下,“大公子将老夫的女儿寻回,老夫甚是感激。可大公子乃是佛门弟子,小女亦是云英未嫁。外面的风言风语,恐怕大公子听说了吧?大公子上门虽为好心,但老夫觉得,大家还是各自避嫌的好。” 禅机皱眉,将脚边的画像捡起。上面画的,分明是那日他与阿绯在小院中的场景。薄唇微珉,“丞相如何得此画?” “如何得此画?大师难道不清楚?老夫以为,大师与小女,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好走,不送!” “嘭——” 相府大门被关上,禅机手握那张双人画像立在门外。 画上的阿绯,正低眉靠在他的身上。 第34章 阿绯,莫怕(捉虫) 第三十五章阿绯,莫怕 禅机过府一事,唐万山不准任何人和阿绯提起。唐衣即将入主东宫,在这种时候唐万山不允许府中任何人做出有损丞相府的名声的事。 唐万山过唐衣的院子,唐霖站在原地嘲讽道,“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一个妓女能凭借手段入府这么多年,唐绯又能正经到哪里去?私通淫/僧,说出去老子都嫌丢人。” 在编排别人的时候,他却忘了自己在清溪涧养了个相好的韵娘。 阿绯不知道禅机来过,她回自己院子的时候,正撞见小婢急急忙忙往自己院中跑。一抬头见了她,心虚的很,眼神躲躲闪闪。 阿绯眼角微挑,“站住。” 小婢一时顿住了脚步,“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阿绯围着她转了一圈,“见了我心虚什么?” 小婢面若晚娘,垂眼顺眉,“四小姐,奴婢没有。奴婢赶着去干活。” 阿绯点头,“哦...”抬手将小婢头顶垂下来的桃枝掰断。桃枝断裂处是尖尖的桃枝茬子,拿在小婢面前晃了两晃,“说完了再去干,不干也可以,反正这院里就我一个人住。脏点乱点,没人知道。” 小婢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什么都没干,那画是相爷自己发现的。四小姐,您饶了我吧....” 她皱眉,“画?” 她顺手将桃枝扔了,拍拍手上的灰尘,“什么画?” “就是...就是您和...的那一幅画。” 她越发糊涂了,“我和谁?” 小婢声音逐渐低下去,“和..和尚....” 阿绯扬眉,“和尚?” 阿绯去找唐万山的时候,抬头遇上万年不对付的唐霖。唐霖立在道路中央,双脚岔开,扯着嘴角,“哟呵,这谁呀?”那语气令阿绯极度讨厌。 这种人,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他向来看她不顺眼,阿绯也看不上他。 阿绯有的是法子叫他说不出话来,可是她懒得与唐霖纠缠。 唐霖多半是欠揍,她不惹他,他反倒要黏上来。 阿绯冷语,“让开!” 唐霖脸上的皮肉笑着,接连点头,“让,怎么不让?你可是咱们相府第一能耐人,恐怕还要名满盛都呢。” 阿绯闻言,逼上前一步,她身量似方津津,柳条腰,身长如玉。逼近唐霖,鼻尖几乎要触到唐霖的鼻头。她忽然一笑,“我有多能耐,你可不知道。但是,你再来惹我, 分卷阅读6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我就把你的能耐告诉唐万山。怎么样?” 唐霖身后的随从自觉地垂首站在老远之外,阿绯很满意地看着唐霖脸如菜色。 “唐绯,你别得意!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私通淫/僧,狗/男/贱/女,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货色?” 阿绯面色不变,稍稍退后。脸上微微笑着,撩人的眼尾若细长凤拖尾,“唐霖,你可以再说一遍的。” 深秋的风,扫过阿绯的面,凤眸染了几分寒色。 唐霖没来由地有些怕她,却还要佯装强势,怒甩广袖,“唐绯,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唐霖擦着她的肩膀走过。 阿绯留在原地,看着唐霖的后背:究竟是什么画?哪里来的画?我怎么不知道? 东宫,珠帘卷起,瑞兽吐香。太子朱震霆立在云头案前,案上平摊一卷雪白宣纸不沾笔墨。太子盯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手中笔迟迟不落。眼前闪过今日看过的那张画,女子倚靠在和尚身上,那种眼神.... 案前太子眉峰堆起凌厉,有太监推门进来,朱震霆忽然怒从心头起,将手中狼毫掼至案前。 点点墨色散了一地。 执佛尘的太监惶恐跪地,浑身抖如筛糠。 “传孤口谕,命徐钰前往丞相府!” 徐钰乃是太子的专用太医,他命徐钰前往丞相府专门为唐衣看病治疗。 徐钰的到来,董氏与唐霖尤其高兴,“这也就是咱们家衣衣,换了旁人,谁能得这样的恩宠。”唐万山捋着胡子,虽不言语,却也看得出他对太子的做法很是满意。 可是唐家依旧愁云凝聚,因为唐衣的病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徐钰来后,反而愈发的严重。到如今已经不能下床,形容枯槁,与先前的盛都美人有着天壤之别。 唐万山看着这样的唐衣,实在有心无力。眼看就要入冬,冬月廿十就是她与太子大婚的日子,唐万山有些担心。有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得会转到阿绯身上。 阿绯始终也没有见过小婢口中的那张画,唐万山对她也不曾提起一个字。 那张画,在禅机的手里。那日他在丞相府外站了很久,他以为这张画出自阿绯的手。可静下来细观,才惊觉画者的技艺高超。寥寥几笔,一挥而就,他与阿绯便呼之欲出。实在不像是阿绯会画得出来的。 京中流言他也听了,甚至太师与他谈话,“君默啊,你下山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该回去看看了?” 太师是什么意思禅机很明白。 只是,他看着眼前的画,目光落在阿绯的眼睛上。没有了加持的佛珠,那双如玉如檀的手轻轻滑过画上的女子。 他好像,对阿绯,有些放不下了。 唐衣的病似乎就连老太医徐钰也没有办法,唐府全家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日虚弱下去。病的来由查不清,药也吃了很多,好好的一个人,眼看就要这么没了。 董氏看着枯槁一样的女儿,嚎啕大哭,“是方津津!是她,一定是她!老爷,方津津索命来了!” 唐万山大怒,“一派胡言!我看你也是跟着病傻了!” 董氏不顾唐万山的反对,硬是背着唐万山找了术士来。阿绯冷眼看着她在丞相府折腾,本来,只要董氏不折腾到她头上,阿绯是绝不会搭理她,任她在府中怎么闹。 可是,她与唐家战争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董氏请来的术士,在丞相府开坛做法,“天眼”一开,张嘴就是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把唐衣的病直指家中不散的冤魂。董氏一听脸都没了血色,“那,那怎么办?” “只要夫人将那冤鬼生前所用之物收集来,老道自有法子破了它!” 方津津生前所用之物?唐府早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又何来所用之物? 董氏涂了蔻丹的指甲狠狠地抓在巾帕上,“灵位行吗?” “上过香的灵位藏精魄,如此一来,更方便老道抓住这只鬼。” 董氏带了方士往葫芦肚宅院去,途中吸引了一群群好事的百姓。 等到阿绯追到小宅院,那术士正用黑狗血在地上画符,而一旁被朱砂绳索缠住的正是方津津的灵位。 口口相传,这事儿很快便传到了岳君成的耳中。岳君成知道了,自然禅机也就听说了。 禅机断然不放心,他知道阿绯的性子,恐怕今日要出事。 “阿绯……”禅机匆匆前往。 站在法坛前的董氏的脸几近扭曲,“方津津,想害我女儿,我让你死都不得超生!” 阿绯的目光顿在“显妣方津津”几个字上。 “你们,在对我娘干什么?” “哗——————” 院中法坛被她一瞬掀翻,院中满是凌乱。 枇杷树却静止不动了。 “什么人,竟敢扰乱老道做法.....” “滚!” 江湖术士被阿绯掼倒在地。 术士一把年纪了,躺在 分卷阅读6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地上惨叫。董氏指着阿绯怒喝,“小杂/种,你还想杀人吗?”家中仆从,一时间全都挡在了董氏身前。 阿绯立在中央,面色如霜,凤眼如刀,“董雨竹,你想死吗?” 她娘,尚在那鬼画符中央。阿绯看着,心头的悲痛化作喷薄的怒气,她双拳紧握,真的想亲手掐死董雨竹这女人。 董雨竹代替她娘的位置,害了她娘一辈子,自己却享了一辈子福,她和唐万山一样,都应该下地狱。 方津津一生都在受煎熬,生前遭人糟践,死后还要被这样侮辱。 阿绯的头脑几乎要炸开,手上执行的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仆从家丁,谁也没有看清楚她究竟是如何越过重重人墙,将董氏重重甩在了地上。 昔日高贵的丞相夫人,被自己向来看不上的庶女狠狠仍在了地面上。 她在满是泥尘的地上哀嚎,“我要让老爷清理门户,清理门户——” “夫人——” 很快她便说不出话来了,阿绯的双膝狠狠地压住她的肚腹,手却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你害我娘,害我娘,让你们都害她....” 阿绯的脑中只盘旋着一个想法,那就是方津津的债要有人还。 眼看董氏就要不行了,因为挣扎,双脚下已经蹬出了深深的土坑。 院中的人慌了,“夫人——” “嘭——” “咣——” 不知是谁,将棍子狠狠敲在阿绯的后背。阿绯的身子摇晃,那执棍的家丁吓得脸色忽变,“...四小姐奴才不是故意的....” 阿绯被众人从董氏身上拉开。 董氏伏在地上,她这辈子恨极了这母女俩,“烧!给我烧!烧个干净,烧死方津津!” “你们敢——” 灵位上起了火光。 阿绯被七八个家丁缠住,她挣不脱,眼睁睁地看着那火舌舔舐着方津津的灵位,“董雨竹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荒唐!!你们在干什么?!” “都给我松手!!” 小院里冲进来的是唐万山,董雨竹没有想到,唐万山的身后竟还出现了太子。 董氏趴在地上满身的狼狈,哪里还有平日丞相夫人的端庄?见到太子,她愣住了。 阿绯的眼睛流下了眼泪,她的眼中没有唐万山,没有太子。她跪爬过去,“娘,娘.....” 眼看火舌将方津津吞噬,她竟徒手去扑灵位上越来越旺的火。 阿绯袖子上沾了火。 “小心!”太子忽然箭步上前,以广袖拍打。 “太子——” 残缺的灵位被救下来了,阿绯怀中抱着,双手红肿。 禅机来时,他看见阿绯倒在太子怀中。 第35章 番外之冷落 关于冷落 几年以后禅机蓄起了黑发,束于玉冠。他为僧时,僧衣裹身,手缠佛珠,眸无波动,阿绯只觉得他圣洁不可侵犯。远远的看两眼就很满足。 谁知道他蓄发还俗之后身上多了人情味,面若银月,色胜春花,启唇一笑,更撩人心。 若是只阿绯一个人看见也就算了,可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爱看他的。 阿绯不乐意了,她摸着禅机的黑发嘟囔,口不对心,“我还是更喜欢你没头发的样子,青茬茬的摸着有手感。” 彼时禅机正带孩儿,孩儿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阿绯的动作看,嘴里说什么也没人听得懂,“唔唔……”。 禅机把阿绯的手推开,“手拿开,注意影响。”阿绯不乐意,果然是有了孩子就冷落她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阿绯感觉身上又重又酥麻。 还有什么东西在扎她的脸,细细密密,让人酸痒难耐。 入眼,是禅机正压在上方,年轻的身体,春光乍泄。阿绯差点喷鼻血,“大清早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禅机勾魂一笑,风情万种,不似白日贤者,“阿绯不是想要手感吗?” 阿绯双手撑住他,眼睛里藏着狡黠的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在赞他君子当如玉。 禅机却低下头来,抵住朱唇,“床笫之间,不见君子。” 于是,阿绯被留着青色胡茬的禅机缠到日上三竿。 他可是特意等了一夜,蓄半分青须来满足她。 第36章 阿绯,推开他 葫芦肚胡同平时极少人来,不过坊间一直有相爷外宅养在此处的传言。不少人以为这是谣传,想不到今日竟亲眼目睹了一场大戏。 丞相府的侍卫驱赶看热闹的百姓,禅机也在其中,他的眼睛始终不离开院中的太子与阿绯。 阿绯跪在地上,她的手被烧坏了。却无论如何都不放开怀中抱着的灵位。太子想掰开她的手,无奈她对董雨竹满眼的仇恨,手上丝毫不肯 分卷阅读7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放松。 太子摇晃她的肩膀,“唐翡!孤看你是疯了!手不要了?松开!” 阿绯机械地转过头,神情恍惚,似丢了魂魄,仰面看他,“她害我娘,我要报仇....” 那一双受惊又偏执的眼睛似受过欺负的孩童,看得朱震霆心中震颤。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需要保护,令人心疼的唐绯了。 禅机被侍卫推得一步步后退,他看不到被太子遮挡的唐绯是什么表情,可他却看得见阿绯伏在太子怀中。 广袖相叠。 阿绯,你可以推开他的。 禅机不否认,他的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可她没有,太子也没有。 秋风萧瑟,卷起满地枇杷落叶。 禅机看见,阿绯的长发与太子的长发在风中相结。有太子在,没人再敢动她本分,没人再敢动她娘半分。 禅机最终同看热闹的百姓一样,被推搡出了葫芦肚胡同。他眼中的神采,若星辰陨落。是他来晚了,她不需要他了。 阿绯躲过朱震霆的手,她自己站起来,遥遥看着唐万山,“爹,唐绯替娘问一句。你可还是当初的唐万山吗?” 唐万山的眼中掀起惊涛,“....津津?” 多年前的那一日下着瓢泼大雨,方津津站在雨中问他同样的话,“万山,你可还是当初的唐万山?” 唐万山看着像极了方津津的阿绯,一时间时空错乱,几乎以为站在眼前的是十八年前的方津津。 阿绯声声诱导,“你爱过她吗?爱过就接她回家吧....” 那方被火烧过的牌位戳在他的眼睛里,似钩锥一下下刺着他的心肺。十八年了,他与方津津究竟是为什么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当初她跟着他的时候,聪明爽朗,有才气有美貌,多少贵家子弟心仪她她却不要。 而他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却独占花魁。 当初的倾城人,而今化作一捧黄土。 阿绯捧着灵位,一步步走向唐万山,“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在欣赏你,是谁在背后支持你,是谁给了你信心和勇气?又是谁在你攀附权贵的时候不争不妒,选择默默离开。” “不是她想缠着你,是你不让她走啊。” “你用你的自私,绑了她一辈子。” “你说过,若你封侯,她就是你的侯夫人;如你拜相,她就是你的丞相夫人。可是,你睁眼看看你的丞相夫人是谁,你的丞相夫人对她做了什么......” 阿绯将方津津的灵位极轻地交到唐万山手上,凤眸深深地看进唐万山的眼睛里,“爹...你是这天底下最不应该辜负方津津的人。” 阿绯轻吐真相,“你不让她打掉你的孩子,是怕她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你不肯让她离开,是怕再也见不到她。你的心底,一直藏着十八年前的方津津....” “其实....你一直想带她回家的,是吗?” 唐万山手上捧着灵位,他迟迟地看向阿绯,双目浑浊,“...是谁告诉你这些?” 阿绯说,“是方津津,在梦里告诉我的。” “老爷——” 唐万山神情恍惚,跌落在地。津津还会和女儿提起他.... 阿绯说,他一直想带方津津回家? 好像是吧... 所以他宁愿方津津恨他一辈子,也要栓她一辈子。 他低头,老眸有泪。那穷苦出身的双手,缓缓抚上方津津的灵位。他以为,她在这小院里会比在相府过得清净些啊...... 朱震霆皱眉。 董雨竹失声痛哭,“老爷,你不要听她胡言!我们的衣衣,我们的衣衣怎么办啊?方津津索命来了....” 阿绯站在唐万山面前,冷眼低眉,“她孤单了那么久,你不想陪陪她吗?” “带她回家吧。” 丞相府的闹剧在唐霖匆匆带来的噩耗中消弭,“爹!娘!衣衣她....过世了!” 董氏当场昏倒。 良久,唐万山抱着方津津的灵位仰天落泪,“报应啊....” 丞相府挑起了丧幡。方津津的灵位被请进了祠堂。 太子立于东宫,清贵逼人,“徐钰,下去领赏吧。” 一朝之间,一条人命就此消失在人间。 丞相府几年内,人丁不添,灵位三方。 太子离开前曾冷颜道,“唐丞相,大婚必须如期举行,孤可不想在娶妃一事成为万民的笑话。” “府上不是还有一位小姐吗?那就她吧。” 唐衣过世,太子妃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天子不悦,“唐爱卿,寡人与你结亲,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寡人蒙羞!” 唐万山跪地,“皇上,臣尚有幼女唐翡,可代姐出嫁。” “丞相放肆!” 太后却觉得很好。当初云霄太子不也是迎娶庶女为妃吗?被多少皇子在背后讥笑。 这件事 分卷阅读7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一直是太后的心头刺,她最爱的孙儿能娶庶女,震霆太子为什么就不能? “依哀家看就很好,四丫头哀家见过,生的与她姐姐唐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行事做派也不差。当初唐绯不也是庶女?皇上怎么就同意云霄娶她,放到震霆身上如何就不行?皇上可是偏心呢。代姐出嫁又不是什么稀奇事,皇上若介意名分,相府对外宣称过世的是四丫头不就行了?” “一来大婚如期举行,不侮了太子名声;二来丞相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皇上不同意,太后很赞成。母子争执不下。 太后问震霆太子意见,朱震霆却说全凭祖母做主。 太子与太后不亲,但这一点太后却很满意,难得的多看他两眼。 这件事,并没有向外宣传。朝廷大员却知晓的清楚。 岳太师晃在摇椅上,嘬一口铁观音,“太子大婚如期举行,倒是把各家争先恐后送女孩入宫的苗头压下去了。” 太师夫人暗中用胳膊肘子杵了杵丈夫,拿眼神示意他。 太师顺着夫人的眼神看过去,就见大儿子竟坐在胡床上出神。 哟,这可难得。 太师仰躺在藤椅中,一摇三晃,“唐万山啊,就是贪心不足,给自己定错了位,早晚把自己埋进去。先头填进去一个太子妃,这会儿又填进去一个。依老夫看啊,不是自己的,她就不是自己的,压根儿别想。回自己位置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唉,只不过呢,皇命已经下来了,不从就是死罪,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你说是不是啊君默?” 禅机被点名,他愣了下。 老太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明白。 出家人就该吃斋念佛,青灯木鱼,渡众生,莫跨过了界限。 禅机起身,“父亲母亲,孩儿还有功课未做,先回房了。” 太师看着禅机离开,将手中的茶壶搁下,“唉........” 夫人怨他,“你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干什么?出家就不能还俗了?儿子还俗我还高兴呢!” “夫人不明白。唐家丫头入宫已成既定事实,君默就算有心那也不能改变。违抗皇命,那可是杀头的罪过。你想你儿子去和皇帝的儿子抢女人?” 老太师,“嘁,抢得过吗?” 老太师起身,“回山上去吧....回山上,时间一长就什么都忘了。” 父亲的话,全都落进门外禅机的耳中。 立在斜阳里,僧衣落寞。 丞相府丧幡未撤,董氏闻得宫中消息,几番昏倒。 阿绯的不同意在唐万山的意料中,“她死了,凭什么我就要做她的替身?” 唐万山开口,“这是你娘的遗愿。” 阿绯又气又好笑,“这时候想起我娘的遗愿了。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 唐万山很平静,他背对着阿绯,“你娘对自己的身份,一生耿耿于怀。当然,是爹的错。但她过世前,说过她想看到你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孩子,去吧。做太子妃,做将来的皇后、太后,咱们唐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她做皇后,她的儿子就会成为太子,太子为储君。 唐万山看那如画江山,老眸深深。将来的大晋,会流淌着他的血脉。 阿绯不稀罕太子妃,不稀罕皇后,她只喜欢和尚。那个和尚在她心里住下就不肯走了,叫她怎么嫁人? 守卫来报,“相爷,九贤王到了。” 阿绯转身就走,九贤王这人无利不起早,她直觉他是来找她的。 果然,她才迈出门槛,迎面便撞上含笑的朱翎。 阿绯看到他笑就瘆得慌,“王爷,唐府有白事,您笑得有点不合时宜吧。” 朱翎手抄在袖子里,扬眉,“为何不合时宜?本王特地来恭喜你啊。难道还有什么事比太子娶妃更大的吗?” 他环顾四周,“本王看,没有嘛。”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啦,正好做早饭吃。晚点回来捉虫 第37章 阿绯,贫僧守佛心 第三十七章阿绯,贫僧守佛心 唐衣尸骨未寒,他们却已经将她太子妃的头衔另戴他人。董氏不甘,她恨透了唐绯。如今九贤王上门,不是为唐衣,却是为了来恭喜唐绯.... 董氏抹掉眼泪。 唐衣的闺房中满是她生活过的痕迹,那绣花簸箩里,一把银剪躺在半成的并蒂荷花上。董氏将银剪收入袖中,“听说九贤王到府上了,扶老身去拜见。” 董氏生就一双柳叶眼,如今年迈,眼皮下耷,更将眸中精光深藏。她往阿绯所在的方向走去。 九贤王与阿绯熟识,这点他已经不避讳唐万山。唐万山也猜得到,恐怕当初九贤王的那位爱妾就是阿绯吧。 “收留她,只不过是本王看在先太子的面上。如今,丞相爱女失而复得,难道不应该谢本王吗?” 木已成舟 分卷阅读7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九贤王在也好,只要能劝动她。 唐万山走了,毕竟唐衣尚未入土,有很多事需要他操持。 九贤王目送唐万山离开,回眸淡笑,“唐绯,你可不要忘了当初答应本王的事。” “我答应你什么了?” “行,装傻可以。本王知道你不想入宫,为了岳君默,那个和尚。” 阿绯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要走,却被朱翎一把摁住肩头,“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和尚,连你娘的遗愿也不顾了?” 阿绯皱眉,“什么我娘的遗愿?那是你的遗愿吧?” “哼。”朱翎松开她,“你娘一辈子为妓为外室为妾室,不得善终。她生前没有得到的,一直寄托希望在你身上。她望你嫁太子,将来母仪天下,做一个比任何人都尊贵的女人。” 朱翎凑近她,“你知道吗?你娘临死,差点都没有闭上眼睛....” 阿绯后退三步,“你少拿我娘说事,你这么急着让我入宫,有什么目的?” “目的自然有,不然本王吃饱了撑的管你的闲事?” 眼看就要入冬了,入了冬,素心腊梅就会绽开。朱翎抬手将腊梅纤枝轻声掰断,“你不要忘了,你身上可是背着云霄太子的债。不还完债,休想逍遥快活。” 又是云霄太子。 “也不瞒你,云霄太子的死本王一直怀疑朱震霆。枕边人难防,你嫁给他,替本王查清楚。也算是你还了云霄的恩,如何?” 阿绯算是明白了,“王爷,报恩是假,你想取而代之才是真的吧?要我拿一辈子去换你的野心,王爷是不是做梦呢?” “随你怎么想。不过,云霄太子可是那个让你娘死而瞑目的人。你曾发誓,此生不跪天地不跪父,能让你下跪叩拜的只有你娘。但,云霄太子是第二个让你甘愿屈膝的人。” “唐绯,你欠他的何止是一跪,他活着时想要的又何止是你的屈膝?如今人死了,前尘旧恩想要一笔勾销?你想的美!” 他指责她,“唐绯,你的良心呢?”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禅机,马上就要离开盛都,归山去了。” 朱翎的话像锐石投在了镜面上,阿绯佯装平静的面容,一时间龟裂开来,“你骗我。” 朱翎转身,杨功跟上。 他说,“如果赶得及的话,你倒是可以亲口问问他。” 阿绯失了重心,“既然早晚都要分开,为什么还要让我遇见...” 朱翎不做回应,迎面遇上董氏。董氏仿佛没有看见他,眼神发直,径直朝阿绯走去。朱翎狐疑地盯着她,只见董氏脸上的肌肉紧绷,双手暗暗缩在袖中。 她朝着阿绯,越走越急,越走越急,待到阿绯近前。董氏突然面色狰狞,“小杂/种,你去死吧——” 阿绯骤然抬头。 凤眸中,映出了董氏的狰狞面容,映出了银剪的冷光。 轻轻一声裂帛,银剪入血肉。 “杨功!” 杨功出手迅速,董氏被杨功反剪双手,丞相闻声匆匆而来。 血自手臂滑落,顺着指尖,点点入青砖。 董氏怒骂,“你害死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唐万山厉声,“来人!将夫人送回房中,好生看顾!” 血肉开裂,伤口的疼,如寒风剔骨。阿绯的手抚上左臂,血迹很快沁出了指缝,她呵呵笑着,“还你女儿命?那谁来还我娘的命?” 九贤王负着手,俯视阿绯,“唐绯,本王的话,你好好想清楚。有些事错过了,小心将来后悔一生。” 如今的阿绯是丞相府第一等尊贵的人,不待唐万山吩咐,管家早就脸色大变匆忙去请大夫。 阿绯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她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消失在唐万山的目光中。 她不见唐万山,不见大夫。把自己关在她的小院中,唤丫头打了水。温水洗凝脂,雪腮傅薄粉。朱唇涂脂,眉描黛色,发间簪枝珊瑚宝。 红衣罩身,广袖流仙。青丝万千,如瀑垂下。镜中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檀香佛珠缠在那双被灼烧过的手上,红袖轻覆,似浴火重生。 禅机见到阿绯的时候,她站在黄叶树下。 将要入冬,黄叶飘零,一片凄迷。红衣留仙,飘若惊鸿。 霎时的惊艳,迷乱了和尚的双眼。为了见他,她特意换了红妆。正如那时初见,她红装裹身。 秋水寒凉,人亦清霜色。她在禅机开口前启唇,“我希望听见你叫我阿绯。” 他若佛光宝鉴中来,不食人间烟火。禅机眼睫轻颤,“.....还是唤施主吧。” 凤眸染秋水,“听说,你要回竹鸡山?” 禅机垂眸,“是,山水迢迢,施主不必相送了。” 禅机参佛二十载,终究是个人。人,总喜欢口不对心。纵使心如刀绞,也要斩尽自己与阿绯的 分卷阅读7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退路。阿绯上前,红衣飘摇,禅机不敢看。 她说,“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渺如尘沙。比不得蝼蚁,比不得草木。” 禅机后退,他侧身,从此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施主,贫僧一心向佛。施主在贫僧眼中,佛陀座下,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双双红泪落,阿绯仍旧坚持着最后的挣扎,“你宁愿归山守佛心,也不要我?” 僧衣袖中,双手紧握,“贫僧佛心不曾动摇。施主亦非物事,如何谈得要与不要?贫僧惶恐,望施主珍重。” 黄叶落尽,秋风寒,入了冬就要下雪了。 盛都的雪是很大的,雪落无声,掩埋人间。到了冬天,无论这里走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一场雪过后,都就尘埃落定,消失不见。 阿绯看着他的侧颜,朱唇微颤,“如果我要嫁人呢?”这一句,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量。 明明冬天还没有到,禅机却觉得天如此冷。仿佛眼睫冻上了一层薄冰,眨一下眼睛都费尽力气;鼻间也像遇了冷气,轻轻的呼吸,都能冷酸了鼻骨。 过了很久,他转过身来,道一声,“恭喜。” 阿绯踉跄后退,似哭似笑,“禅机啊禅机,你念的什么经,参的哪家佛,竟叫你心如铁铸,肠似顽石。” 阿绯万念俱灰,她闭眼,任秋风风干脸上泪痕,“好。从今往后,你登你的极乐天,我过我的红尘桥。你走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禅机蓦然抬首,眼中情感不复清明,他与阿绯终究是要两别了。 “你要小心九贤王.....” 阿绯含泪而笑,“这些,是我的事。” 佛珠在袖中握了几握,不是她的东西,终归是不属于她。阿绯抬手,“禅机。” 素手深藏广袖中,他只见火色广袖抬起,那佛珠便落在了自己掌心。 他的持珠,他曾经送给她的持珠。 阿绯还回来了。 禅机指尖微动,佛珠在掌中静默。 阿绯看着他渐渐收拢五指。 最后一点旖念消散殆尽。 如此,算是了结了。 禅机站在树下,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自己的心也一点点沉寂,“阿绯....” 他是僧,与僧私通只会害了她名声。 他佛心难移,他害怕将来自己会后悔入凡尘。 他除了会诵经念佛,什么都给不了她。那日太子护她,仍历历在目。 宫中懿旨已降,抗旨,则杀身。 相识初秋,散于寒霜。这缘分未免短暂地残忍。薄暮近,不知哪家燃起了烟花。 每到上元节,禅明禅心总喜欢趴在墙头去看烟花。小沙弥总说,烟花最美。可是为什么美,小沙弥却摸着脑壳说不出来。禅机也看过人间的烟花,火树银花触目红,零落如星斗,原以为不过昙花一现。 岂能谓之永恒? 可是,就在不久前,他遇到了一场永生难忘的烟火。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如凌迟。唐绯是他一生中遇到的唯一一场永恒的烟花。烟花极美,却只有瞬间的绚烂。烟花逝去,绚烂在心中永存,而眼前剩下的只是无尽的黑暗。看过了烟花盛宴的人,要怎么适应从此无尽的黑夜? 佛珠从掌中滑落,禅机,他是人间最悲哀的惆怅客。 阿绯不见身后,持珠散了一地..... 垂下的手臂新伤裂开,滚落血珠。自指尖,滴落黄土。若点点红梅,点点幽怨。 我曾想化身为佛珠,时时被你念起,奈何缘浅。 第38章 阿绯,来得及吗 第三十八章阿绯,来得及吗 阿绯没有打听禅机的归期,也不想去打听。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很安静,就连唐霖对她的冷嘲热讽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天越来越冷,冬天是真的要来了。 与禅机分别的第二日,宫里来了人,量了她的尺寸,大概是要赶制棉衣出来。大婚那日的衣着,也是要改的。冬月近在眼前,司礼监又是一通忙活。 太子没有露面,她也什么都不需要做,终日闲的发慌。 董氏失去唐衣以后,似乎是魔怔了,整日神神叨叨。府中妾室成了她的眼中钉,闹得府中终日不得安宁。唐万山亦是几次恼火。 他们闹,阿绯便偏安这一隅。董氏那一剪刀,在阿绯的肩上留下了深深的伤,日后怕是道抹不掉的疤。 禅机离开的很快,走的那天岳君成将他送至城门外,“大哥,天这么冷,你过了冬天再走不行吗?” 禅机摇头,“出来够久了,寺中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岳君成才不信一个破寺庙有什么可忙的,这都冬天了又不用出坡。 出门前太师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别在禅机面前提起唐绯。君成还是没忍住,“你是怕看到她成亲吧?”禅机的脚步微顿。 君成还在嘀咕 分卷阅读7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还俗也不是多难的事,非要弄得这么麻烦。他唐府一年死两个太子妃,你就不怕唐绯这回真搭进去。以后别后悔啊大师。” 以后别后悔啊大师.... 他有资格说后悔吗? 禅机站在盛都城前,他不敢回头看,怕身后空荡荡没有自己想见的。寒风中,他决然离开,将背影留给这座古老的城门。 不回头,不见身后,还可以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冬月初一,天气寒冷。琉璃瓦片上降了厚厚的霜花,阿绯裹上了裘衣。她立在轩窗前,一片黄叶悄然落在手边,触手是一片冰凉的霜花。 阿绯摩挲着不请自来的黄叶,不知是在向谁说,“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阿绯抬头,冬月了,到了下雪的季节。她突然很想在出嫁那天遇见一场大雪。老大夫的药似乎有些用处,偶尔她的脑中能够闪过曾经的人与事。虽然还是碎片,但总归再也不是空白一片。 她站在窗前的时候,禅机正路过当初她睡过的那丛矮树。 矮树落了叶,不像来时那样蓊郁,倒像一位垂垂老者,了无生气。 禅机坐在树下,仿佛树上依旧睡着阿绯。只要他睁开眼就能看见那道水蓝色的影子,调皮地从树上扑下来。 薄唇微珉,他起身疾步离去。 时隔数月,推开寺门,苦吟寺依旧檀香扑鼻,梵音阵阵。这才是他的生活,这里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抬首,大雄宝殿内,佛祖宝相庄严,低眉垂怜众生。 禅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下山归来,恍若隔世。 禅明最是高兴,“师兄你可回来了,怎么样?阿绯施主回家了吗?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禅机微微苦笑,他以为回了苦吟寺便远离了她的影子,却不想,苦吟寺处处可见她的音容与笑貌。 禅机说,“她回家了。” “那施主说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吗?” 禅机抬头,老方丈正立在檐下。 “她...她要嫁人了,应该没时间来。” 禅明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嫁人?她嫁给谁啊?” 嫁给谁....禅机久久开不了口。 老方丈唤禅明,“禅明啊,你师兄才回来,先让他歇歇脚吧。” “哎。师兄,我帮你打热水去。” 禅明猴一样灵活,眨眼就不见了。 上首站着年迈的方丈,白眉双垂,眼似洞明世事,“阿弥陀佛....禅机啊,回来就好。” 佛前香袅袅,禅机低眉行佛礼,“方丈...” 禅机回僧舍,抬眼便看见阿绯曾住过的寮房。他仿佛看见当初的阿绯满身水汽地躺在寮房中,昏迷不醒;仿佛看见转醒时的阿绯愁眉苦雨,掏着耳朵问他,“和尚快帮忙看看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往事历历在目,禅机不想再想,可回忆似潮水,匆匆涌入脑中,浮现眼前。 禅机猛然推门,入了自己的僧舍。他在舍中坐禅,却不得静心。口中阿弥陀佛,眼前红颜笑。佛经口中颂,却入不了心。 禅机慌了步伐,诵经真言如沸水,阿绯的笑与哭轮番占据心头,乱了佛心。 他睁开眼,眼前所见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僧舍。曾经他在这里,可入定至天明,眼下却不得刹那宁静。 禅机颓靡地垂下手,佛珠摊在地上。如果禅明此时进来,定能撞见禅机满眼的痛苦。 佛语人生而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晨钟暮鼓,青灯黄卷二十载。曾经的禅机自以为已经参悟人生百态,自以为可渡众生。 他仰头无声笑。 都是错觉!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苦,哪一样不是令他在煎熬中挣扎,挣扎却又无出路。他连自己都渡不了,何谈渡别人。 “虚伪...” 他骂自己为僧的虚伪,骂自己渡善男信女的虚伪,更骂自己明明破戒却还扬言守佛心的虚伪。 禅机的痛苦,说不出口,亦无法排解。 他去五观堂,那里曾有阿绯抱着钵盂大口吃斋饭的影子。他匆匆离开。 他见到禅明,禅明的笑总让他害怕,禅明总要问他阿绯施主什么时候嫁人。他躲着禅明。 他用木盆打水,却又恍惚记起曾有一双纤长素手在盆中转圈玩水。惊慌中他打翻了木盆。 禅机抱头跪地,就连那泼洒在地上的水中都是那日她红衣惊艳的影子。 他一路狂奔,飞瀑涛涛,莲华仰面,只是,曾经遗世独立的禅机不见了。花木凋零,青松依旧。这里是他见到阿绯第一眼的地方,那时棺破,棺中的人艳极美极。他从未想过,他会不可自拔地爱上那棺中的艳色。 禅机的内心不得宁静,他任自己缓缓沉入深潭,时值冬月,寒凉入骨。六根生六识,他企图用这寒潭水闭六根。但耳目可闭,心要如何闭? 原以为 分卷阅读7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回了苦吟寺,坐于佛前,他便能将阿绯放下。试过才明白,原来忘不掉一个人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距离多远,她始终都在心底打转。 他想躲,可忘不掉她的时候,处处是炼狱,时时受煎熬。 潭中闭息的禅机,在到达生死临界点的时候,看见阿绯头戴凤冠身着金凤嫁衣向他奔来。 她张开双手,笑容若珠玉明媚,“馋鸡,馋鸡——” 禅机上前,想要迎上去。阿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方才她明明在笑,现在她的眼睛却在流泪,“馋鸡,我要嫁人了....” 佛珠散落,他眼睁睁看着阿绯一点点消失在迷雾中。 “阿绯——” 自潭中回来,禅机大病一场。 禅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禅机,得病不呻唤,却口口声声念着“阿绯”二字。一连多日,他昏沉如魂散,病得糊涂,禅明同他说话都不见他有反应。 “方丈,禅机师兄这是怎么了?” 老方丈手中捻佛珠,白眉微垂,“心病还须心药医,阿弥陀佛...” 缠绵病榻几日,待到清醒时,禅机瘦了一大圈。僧衣都显得宽大些了。 醒来时,禅机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是什么日子?” 禅明想了想,“冬月十六了,明日冬至。师兄,你饿不饿,典座特地煮了粥,趁热喝吧。” 禅机却像没听见一样,双眼泛直,“十六,十六了...还剩四天...” 禅明端粥过来,“四天?再过四天就二十了。” 冬月廿十,是阿绯入宫的日子。 禅明将热粥递给禅机,却见他恍然不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禅明再天真,从禅机生病这些天的胡话里他也听出了个大概。 “师兄...冬月二十是不是阿绯施主成亲的日子?” 禅机迟钝地反应,迟钝的转过眼睛来看他。因为生病,嘴唇上起了干皮,“是。” 禅明将粥放下,“师兄,你还记得我师父吗?” 了德和尚,私通妇人,被逐出佛门。他怎么能不记得? 禅明说,“师兄说过,我师父离开佛门供养妻女未必不幸福。赎罪也罢,忏悔也罢,但这些都是对佛祖,对自己多年的修行而言。与他自己呢?他心里一定爱过,求而不得,情义难两全,这些年他也在佛法与那女子之间挣扎。” “师兄,你是明白人。不管如何,师弟都希望你的选择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真正想要的... “师兄,你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禅机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缺背后的一把推手。 禅机喃喃自语,“还有四天...赶得及吗?” 一场病,似乎让他忘记了所有的顾虑。如果阿绯入宫,这辈子,他们都无再见的可能。 “不管赶不赶得及,师兄你得先吃东西啊。没体力肯定赶不及!” 当日,禅机三拜剃度老方丈,返俗归家。震惊苦吟寺僧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为了写禅机,头发都不知道抓掉了多少,(;′⌒`)。今天码了一章禅机的戏,3000字,我特么竟然用了六个小时!六个小时! 朋友们,我不是手速渣,我是脑渣吧,给我一双翅膀,我可以卡到飞起。 第39章 阿绯,雪满盛都时 第三十九章阿绯,雪满盛都时 禅机拜别老方丈时,老方丈为他摸顶赐福:愿佛保佑你得偿所愿。 禅机三拜,眼眶微红,他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座教养了他二十年的佛寺。 禅机乘着寒风迈下石阶的最后一阶,从今往后,青灯黄卷是他的前半生,他再也不是佛前的添灯弟子。 他知道,山顶佛门,年迈的老方丈正在看着他,他的师弟禅明也在目送他。脚步稍顿,遂脚下生风,今后他不再是僧人禅机,而是俗人岳君默。 山间的寒风似长了细密的锯齿,将血肉刮地生疼。禅机尚在病中,寒风无疑是雪上加霜,那张月容绯色异常。寒风呜咽的山间,偶尔传出禅机或轻或重的咳嗽。 这条山路,他曾带着阿绯走过,回来时却把她弄丢了。 现在,他一个人攀山越岭,遥望连绵寒山,归心似箭,他要去把她找回来。 “阿绯,等我....” 接连两日,崖壁上的鹰隼总能看见一个男人昼夜不歇,翻越一座座山头。男人病了,夜间的山风将他的病情加重。纵然他裹紧身上的棉衣,却依旧无济于事,那风总有缝隙可钻。 夜里降温,风霜顽劣,冻僵了男人的手脚。他蜷缩在山坳中,闭着眼,不停地呵气。企图让自己的手脚暖和起来,可是他病了啊,孤身一人怎么暖和得起来? 他终日攀爬,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倒在如血残阳中。 没有温度的余晖撒在他的眼睫上,睫影纤纤,山风中 分卷阅读7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微颤。盘旋在上方的鹰看见他的眼角有莹莹水珠。鹰收起翅膀,落在男人身旁的山石上,小眼睛看着昏倒的男人不停地转来转去,眼神懵懂。 它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男人这般着急是为什么。 山风呼啸,禅机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晨露伴着寒霜,冷么?没有感觉。 疼么?他不知道。 可是他几乎不能动弹,也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 与阿绯诀别那日,他曾对阿绯说,“山路迢迢,施主不必相送了。” 山路迢迢....他过不去了,阿绯要嫁人了... 手握成拳,软绵无力地砸在眼前的山石上。 待太阳高升,禅机撑起病体就着湛凉的山泉水,咽下冷硬的糗粮。糗粮粗粝,他没有胃口,咽不下去,就逼着自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下山,吃饱了才有力气回盛都,吃饱了才能见到阿绯... 黄昏时,禅机伏在石壁上,僧衣破落,人落魄。十指磨破了,斑斑血痕,在寒风中皲裂结痂。都说十指连心,是否是心在泣血? 终于,盛都遥遥在望,他却真的走不动了。咳嗽令他的胸口疼痛难忍。身上是冷还是热?哪里还有什么感觉。 禅机昏昏沉沉,真想睡啊。 可是他的姑娘,就在远方的城墙内,他得去找她啊.... 禅机再也撑不住了,双眼缓缓闭上。刹那间,天旋地转。 滚落山崖的那一刻,他还在祈求佛祖的保佑,不要让他再错过阿绯。 日落月生,天亮就是阿绯与太子大婚的日子。 阿绯了无睡意,她坐在窗边,单腿曲起。冬月的风吹进来,裘衣鼓风。风里仿佛混了冰碴,砸得人脸生疼,疼到麻木。阿绯很喜欢,因为这叫她清醒。 月色不佳,昏昏暗暗。不过亥时,月亮便了无踪迹。 她没有想禅机,可禅机却自己钻进她的脑中。 阿绯笑笑,仰头后靠。她还是对他存有一丝妄念,总想着他会出现,会来阻止这一场大婚。然而,没有。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出现,今天是最后一天。 凤眼落泪,风吹无痕。 她跃下窗台,最后看一眼月亮消失的夜幕,“明天下一场大雪就好了。” 翌日,天色阴沉,浓云厚重。 但这些依旧不能阻碍太子大婚。 丞相府各门大开,府中宫人嚷嚷。 冰肌玉骨流水净,素容朝天胜芙蓉。 镜中阿绯贴起鹅黄。 盛都,铺十里红毯,自丞相府蜿蜒至重华门。朱英纷纷扬扬,婀娜随风传,似下了一场红雪。 可怜禅机,自山脚醒来,病躯残破。樵夫问他,“大师要往何处去?” 他半睁着眼,目光遥望盛都,“去盛都,见阿绯...” 樵夫将他扛上平板车,“那我将你送到城门口。” 他闭目躺在柴草堆里,不忘叮嘱樵夫,“好...麻烦快一些。” 要快一些,晚了,阿绯就变成别人的了。这时候的禅机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太子什么太后什么佛心,都比不上唐绯。 唐绯,早在她出生那年就已经与他有了交集。十七年后,她从棺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这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们要闯进对方的生活中,命中注定他要为了她还俗。 约黄能效月,裁金巧作星。 宫人巧手画娥眉。 阿绯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地变了模样。面上厚厚一层粉,八字宫眉捧鹅黄。少了棱角,多了婉约与端庄,却越发的不像她。长发挽起,眼睫轻颤,她不知这样的阿绯,禅机是否能再认出。 天色浓阴,寒冷异常。 靠在柴草中的禅机随着板车的颠簸,一摇一晃。双眸紧闭,长眉深锁。昏睡中的禅机看到了阿绯,远远近近,虚虚实实。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阿绯,他抱着她想要告诉她自己已经还俗,可眨眼间,怀中的阿绯不见了。 他踉跄在冰天雪地中,“阿绯阿绯阿绯——” “大师,大师?醒醒,城门到了,城门到了....” 禅机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大师,你没事吧?” 禅机病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眼前的又是谁,只知道自己要去找阿绯。他抓着眼前人的胳膊,“阿绯呢?我要见阿绯....” 樵夫有些怕,一个劲地往后拽自己的袖子,“呐呐....你这和尚怎么这样,撒手撒手...” 禅机的力气很大,他不肯撒手。樵夫急了,眼见这和尚快要不行了的样子,他很害怕被赖上。 用力一拉,只听“咚——”一声闷响,禅机从平板车上翻倒下来。 朱唇一点,胭脂晕染,珠玉攒就的牡丹花冠落于发顶。 美则美矣,只是新嫁娘的脸上却无半分喜色。金凤展翅,傲然浮云,霸气拖尾,太子妃妆成.. 分卷阅读7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九十九响礼炮,第一响,太子妃出闺房。 阿绯踏上红毯第一步,太监高唱,礼炮冲天响。 东宫太子唇角微启。 九贤王抄手袖中,仰望昏黄的天,双眼微笑,“别怪本王。” 禅机被炮声惊醒。 金甲红缨卫,自丞相府为太子妃开路护驾。曲直华盖、小雉尾扇、雉尾障扇、朱画团扇、六宝香蹬、赤色华盖千人擎,障尘蔽日,助壮威仪,绵延数里。 礼炮第二响,太子妃出府。 朱纱盖面,玉姿绰约。脚下红毯,绵延无尽头。在所有人的惊叹中,阿绯登上大婚卤簿。 前有宫人引路,香案宝舆,烛笼无数。撵官四十人,碧襕衫、金铜革带、乌皮履。声势浩大,盛况空前,令盛都百姓叹为观止。 金车玉作轮。踯躅汗血马,流苏金镂鞍。赍钱百千万,皆用金丝穿。 礼炮第三响,太子妃起驾。 阿绯回头,望遥遥盛都路。目光在泱泱人群中搜寻,她看到了谢留风,看到了唐霖,看到了饱含怨恨的董氏,却找不到她心里的那个人。 阿绯,终于绝望。 她放弃了,再不会有奢望。 明知道在禅机心里,她永远比不上他的信仰,却还要痴心妄想。害人害己。 红纱微动,她回过身来,最后一次为禅机流泪。 她不恨他,也不怨他,毕竟这些都是她自寻烦恼。他早就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不是吗? 声声炮响,震的何止是禅机的耳,更是他的心。他挣扎着站起来,“阿绯。” 病体羸弱,却扑通一声,以面抢地。 他曾经有多耀眼,现在就有多残破。他有多想站起来,身体就有多脆弱。拖着病体,昼夜奔波,他已经撑到了极致。 声声炮响,似黑白无常的催命铃。将他心里的希望,一点点掏空。 “你是...禅机大师?” 是铃笙。几个月前他与阿绯救下的那个女子。 禅机浑身在颤抖,他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帮我,帮我见阿绯。我要见阿绯...” “真的是你。”铃笙很是惊讶,她想将禅机扶起来,可是她的肚子已经隆起。禅机太重,铃声没法扶他。铃笙回头,“桐关,快救人!” 远远跟在她身后的桐关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出来,他背起了禅机,“去医馆?” 禅机却摇头,“...丞相府,太子妃...阿绯....” 铃笙皱眉,“阿绯姑娘?” 盛都人都知道,今日是丞相千金与太子的大婚之日。阿绯,太子妃,丞相府.... 铃笙震惊地看着禅机,“阿绯是太子妃?” 当桐关背着禅机追至丞相府前时,九九炮响已过,宫门闭。 禅机望这十里红妆,空荡荡,朱英未散。 “我来晚了....” 雪落无声,僧垂泪。 大雪飘飞,禅机倒在红妆尽头,阿绯曾踏过的那片红妆.... 天地变色。 站在祭先坛上的阿绯,凤眸微转,隔朱纱轻喃,“真的下雪了....” 第40章 阿绯,僧在红烛外 第四十章阿绯,僧在红烛外 雪纷纷,掩重重宫门。不由重华门外的人不断魂。入冬,下第一场雪的这一天,阿绯嫁人了。 朱英随风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红。太子新婚,东宫一片热烈的红色。白雪簌簌落东宫,为红烛增添了几分静寂。 偌大的宫殿,宫人垂首而立。紫檀拔步御床,艳红一片,铺百子千孙锦被。 婴儿臂粗的红烛,照亮了宫室,就连细小的角落都洒满了喜庆的红光。 朱纱盖过凤冠,垂至素手边。 素手涂蔻丹,火红嫁衣的阿绯端坐正中。 透过朱红轻纱,她看见太子一步步迈上拔步床。今日的太子,头顶金玉通天冠,双垂红组缨,身着衮冕九章大礼服,腰间朱缘大带垂彩绶。 阿绯的目光自下而上,隔着一层薄纱,她正与朱震霆的目光相撞。 朱震霆的相貌颇隐藏着些棱角,这倒是与阿绯有些相像。可看他平日性情,处事平和的很,阿绯想这人恐不像面上这样谦逊。 太子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俊颜稍稍展笑意,“孤竟有些紧张了。” 阿绯不语,看着他缓缓掀开自己的盖头。 终于能够毫无屏障地四目相对,阿绯的脸上没有该有的娇羞,太子似不曾察觉。太子接过宫人捧至眼前的合卺酒,他像一个能够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丈夫,将酒放在她手中,温言道,“若不能饮酒,沾唇便可。” 阿绯还真不能喝酒,上次饮了一杯,便酒意上头,胆子奇大,竟对禅机上下其手。 阿绯的神情有些恍惚,分明已经决定不再想他,为什么偏偏又要在新婚夜提起他 分卷阅读7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有冽香靠近,“爱妃在想什么?” 阿绯惊颤,是太子倾身过来,阿绯不动声色后移,“没什么。” 一个匏瓜分两瓢,夫妻各拿一瓢饮,又以线连柄,同饮一卺。 太子示意阿绯,阿绯将酒慢慢放至唇边。 这婚姻来的太快太突然,太有目的性。酒至唇边,阿绯竟迟疑了。再抬眼,太子却已经一饮而尽。 “喝过了合卺酒,从此夫妻为一体,甘苦同共。”太子如是说。 太子唇角含笑,“孤一杯已尽,爱妃怎么不喝?莫怕,这酒甘而不烈。” 天地都已经拜过了,一杯酒而已,你还在犹豫什么?阿绯仰头,玉瓢中的女儿红尽数倒入口中。太子挥手,宫人纷纷退下。 殿门缓缓关闭,宫室内,只剩下两人。 凤冠沉重,太子深知。倾身欲为阿绯脱冠散发,礼服的缎面触到了阿绯的脸颊,阿绯却本能地后退,“干什么?” 珠玉颤动,朱震霆闷声笑,丝丝酒香在空气中流动,他的手握在阿绯的肩头,“太子妃比孤还要紧张。” 垂眸间,阿绯不曾看见太子眼中的精光微闪。 朱震霆在倾身的一刹那,看清了阿绯耳后的朱砂小痣。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朱砂。朱震霆确定了,她确是唐绯。 不知是不是酒醉人,朱震霆再开口时竟是有些委屈了,与之前阿绯所见的太子有所不同。 他说,“孤只是想替爱妃减轻些负担罢了。为何曲解?孤看上去是那么急色的人吗?” 要知道,朱震霆可是连儿子都有了。 阿绯抬手,“我自己来吧,太子的手是为执笔指点江山而生。怎么能让太子脱妇人冠?” 可朱震霆却忽然按住她触在凤冠边缘的手,他靠近时,阿绯听见他在笑。低低的,温柔的,又似带着一丝醉意,“今夜,世间男子大概在艳羡孤。孤的太子妃不仅闭月羞花,更有贤良之德。你说,孤能不高兴吗?” 烛影摇红,朱震霆的眼神,缠绵悱恻,他伏在阿绯耳边,喃喃细语,“阿绯...” 这一声阿绯,百般温柔,千般缱绻,万般蛊惑人心。 阿绯皱眉,说起来,她与太子并不熟。甚至与太子的熟悉度还比不上与处处刁难她的九贤王熟。更说不上男女之情如何。 阿绯心有疑惑的同时,朱震霆也在暗中观察她脸上细致的反应。见她毫无之前所料的反应,朱震霆松开了她,笑得温和,“以后,孤就这般称呼爱妃如何?” 阿绯自己摘了凤冠,离了让她喘不过气的拔步床。她立在红烛光中,乌发散落,在红光中氤氲,“太子乃大晋储君,身份尊崇,这般狎昵的称呼不适合你我。” 朱震霆闲闲地靠在床栏,“那什么样的称呼才适合?” “除了这个,太子随意。” 朱震霆起身,烛火熠熠,照在他的侧颜上。阿绯看不清朱震霆的神情,只见他缓步朝她走过来。 朱震霆弯下身子,双目看进阿绯的眼睛里,越逼越近。阿绯有些眼花,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脸。 “孤认为,此称呼很合适。” 阿绯无言辩驳,却见他又直起身子,转身离去,“不早了,阿绯早些歇着吧。” 宫门开启,又重新关上。 门外灯火摇晃,是宫人提灯引路。 阿绯眨眨眼,看着严丝合缝的双扇雕花宫门,以为自己遇见了个神经病。就这么走了?她还准备了好些拒绝洞房的说辞没用上呢。 寝宫内安静下来,她像是突然泄了气,疲累瞬间涌来。 大雪飞扬,一直不停。夜色下的盛都已经一片白雪皑皑,一脚踩下去,身后便留下深深的脚印。桐关将不省人事的禅机背回了铃笙的娘家。 铃笙有孕,身体也不太好。只能桐关照顾他,这也是桐关几个月来第一次入老丈人的家。是以,即便是照顾与他不相干的禅机他也尽心尽力。 从白日一直忙到夜□□下,喂禅机吃了药,这才坐在一边等他转醒。 屋外的雪越积越厚,狗吠声被吞没了大半。 “眼睛动了,要醒了吧?” 铃笙撑着腰上前来看,“应该是。” 天气寒冷,她伸手替禅机掖了掖被子,“病成这样,还要爬那么远的山路。命都不要了。” 闻言,桐关坐的不太自在,“他不是和尚吗?怎么还....” 铃笙拧了手巾换上,语气平淡,“和尚怎么了?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要真心,管他和尚还是俗人。” 桐关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只能闷头干活,把铃笙手中的活计接过来,“你歇着,我来吧。” 半梦半醒的禅机听见有人说话,烛光幽亮。睁开眼,头疼欲裂,一时恍惚记不起自己是谁。 耳边传来铃笙惊喜的声音,“禅机大师你醒了?” 禅机慢慢转过头,双眼微微转动,良久眸光才聚 分卷阅读7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集起来,“我这是...在哪儿?阿绯呢?” 铃笙一时有些语塞,“这是我家。大师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大夫说你病的重,伤得也不轻。真的要好好调养了,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 禅机却很执着地看着她,“...阿绯呢?” 铃笙看看桐关,将散落的发掖至耳后,“阿绯姑娘她....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吧?” 久久地,禅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极度渴望她说一句:我是骗你的。 可是,她没有。铃笙说的都是实话。 禅机眼中的光亮,慢慢地..慢慢地寂灭。 铃笙不敢再看,那种眼神,她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做大悲无声。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原来可以这么伤。 窗外的雪还在下,禅机觉得很冷。 沉重的双手缓缓抬起,伤痕累累的十指抱住自己的双臂。 铃笙急问,“禅机大师你冷吗?” 回答她的是禅机闭上的眼睛。 “桐关,再拿两床被子过来。” 禅机背过身: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问铃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装傻而已。结果是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阿绯已经不是他的了。 曾经她那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禅机你给她的回应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拿信仰做挡箭牌,不过是因为你胆怯,你懦弱,你不敢。终于,把她推到了别人的身边。 已成定局... 禅机蜷缩成团,背对所有人。 铃笙招呼桐关出去,将这小小的屋子留给他。 雪夜,一盏孤灯伴情僧。 太子大婚第二日,东宫便出了事。事情不大,本应阿绯接受皇长孙敬茶的时辰,却寻不见皇孙的人影儿。太子面有愠色,赵孺人抖着身子跪在殿前。 东宫禁卫搜索皇城,却发现皇长孙连同其他皇子在国子监戏弄自己的老师。 入东宫时,老夫子一头一脸的墨汁,惨不忍睹。那三岁小儿却滴溜着一双大眼,面色无辜地立在大殿中央。 稍时,竟抬头偷瞧阿绯,阿绯也打量他。这小孩子眼睛里藏着敌视,阿绯却忽然有心逗他,竟朝他悄悄眨了眼睛。 小孩明显一愣,低下头去,却又偷偷掀起浓长的睫毛来看她。脸蛋红扑扑的。 阿绯坐的无聊,与他“眉来眼去”打发时间。 国子监的老夫子细数皇长孙的种种“罪过”,最后泣泪嚎呼,“老臣实在教不了皇长孙,请太子另择高明吧.....” 等老夫子告完状,太子这才转向阿淳,“朱淳!还快向夫子谢罪!” 阿淳撅着屁股,一脸乖巧地要给夫子赔礼,那老夫子却连呼,“不不不,皇长孙没错,是老臣教导无方。” 阿淳囔囔童音,恭着小手弯下腰去,“是阿淳不好,求夫子原谅。” 老夫子竟也弯下腰去,“不不不,是老臣才疏学浅。” 阿淳再拜,童音稚稚,“对不起,请夫子原谅...” 老夫子拱手弯腰更低,“是老臣无能....” 阿绯差点笑出来,这小东西贼精,倒是有点对她的胃口。 老夫子告辞前一脸的汗,辞了皇长孙的老师一职,向太子举荐最近闲在家中的岳太师。 当初岳太师一瞪眼,一众皇子没有不怕的。就连皇帝都让他三分。 阿淳苦着脸,他不喜欢这个古板的老大夫,可是他更不喜欢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师啊。 第41章 阿绯,宫中见 第四十一章阿绯,宫中见 老夫子总算是卸下肩头的重担,皇长孙爱谁教谁教去吧,他是不吃那个委屈了。 阿淳小小一个孩子,站在大殿中央。赵孺人没有说话权,他捏着衣角看看座上的太子,见太子虽不怒却极度不悦。立马低下头去,却又偷偷地抬眼去看阿绯。 “朱淳!你知不知错?” 赵孺人一脸的紧张,退在大殿一边不敢替孩子说话。 下跪似乎是家常便饭,阿淳不疾不徐地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认错,“父亲,阿淳知错了。” “知错?孤倒要听听你错在哪里?” 阿淳嘟着嘴,看上去又乖又巧,他撅着屁股给父亲嗑一个头,“父亲经常教导阿淳,经师易遇,人师难逢。嗯...阿淳错在戏弄夫子,气走夫子。请父亲责罚。” 太子看一眼身侧的阿绯,厉声厉色,“今日的错不在于你不尊师重道,在于不孝!今日是什么日子,你竟然跑去国子监!你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死了吗?” “赵孺人!” 赵孺人吓得浑身一哆嗦,匆匆回应,“妾在。”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既然不会教,要你这个当娘的有何用?” 这话重了。 赵孺人猛然抬头,“殿下——” 分卷阅读8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绯皱了皱眉,太子这话不仅仅是冲着赵孺人的吧?果然,就听见朱震霆道,“太子妃贤德淑惠,有慈母典范,日后阿淳就养在太子妃名下吧。” 这对于赵孺人来说,有得有失。阿淳是庶出,若能养在太子妃名下,对他的将来大有益处。只是,作为母亲来说,赵孺人还是很不舍。 太子愿意,阿绯可不愿意,他是怎么看出她有慈母典范的?她才十七,哪里有这么大的儿子? “太子,一盏茶而已,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他们母子分离吧?” 赵孺人却知机不可失,立即屈膝谢恩,“太子教训的是,妾教子无方。阿淳年纪还小,倘能受太子妃教养,妾身母子求之不得。”赵孺人揽过阿淳,哀哀乞求,“望太子妃能收下阿淳。” 阿绯转念一想便明白赵孺人的心思。阿淳的眼睛很大,黝黑的眸子像是镶嵌了两颗圆圆的黑珍珠。阿淳仰头看着阿绯。阿绯亲眼看见赵孺人暗里捏了他一把,小小的孩子忽然向前给阿绯磕头,“请母妃放心,阿淳一定听母妃的话,会好好孝顺母妃。” 生于深宫的孩子,果然早早就尝到了勾心斗角的滋味。阿绯轻笑,她操哪门子心啊。反正这深宫如何,与她又有何干?她这一辈子,可能前半生爱过一个云霄太子,这剩余的后半生大概都忘不了那个和尚。 这辈子,与太子,她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白捡别人的儿子,省了自己的力气,还帮了眼前的这对母子,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看着殿中跪着的赵孺人与阿淳,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娘亲。 太子见她面有松动,遂起身,“既然太子妃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吧。” 皇长孙过继给了太子妃,当天便开口喊阿绯娘亲。她不太适应这个新的身份,怎么一转身就做娘了呢?总觉得很奇怪。 皇长孙戏弄夫子,将人气走的事传入了皇帝的耳中。太子请皇上意见,岳太师的学问无人可比,不知可否请赋闲在家的太师入宫专门教授皇长孙课业。 这种事,没有不可以的。 桐关将禅机送回了太师府,他与铃笙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太师的大公子。只能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太师夫人见到缠绵病榻的禅机,哭得不能自已,“冰天雪地的,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禅机心有内疚,“让母亲跟着操心了。” 太师心里明白的很,却也不想多说,毕竟大儿子从小就没有长在身边。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有亏欠。只是,太师问了句,“君默你说实话,你这趟下山是不是....” 禅机撑着身子坐起来,君成连忙将软枕塞到他背后。 “是。爹、娘、君成,我...还俗了。” 岳君成张大了嘴,“啊?” 太师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惊讶过后,太师夫人一反平常,“还俗也好,当初娘就不同意你小小年纪出家当和尚。可抵不过你祖母....儿子,回家好!这眼看就要二十一了,等你养好了身子,娘替你寻一户好人家的女儿...” “娘,我大哥他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 窗外的雪没有化,厚厚的压在梨花枝头,像是千万梨花开。 太师瞥了一眼岳君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行了,都先别说旁的了。来人....” 这时候管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太师,宫里邵公公带了皇上的口谕来。” 太师皱眉,“人呢?” “前厅候着呢。” 人都走了,卧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禅机将厚厚的锦被拉高,盖过胸口。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右腿有些疼,大概是那日掉落山崖时摔坏了。 他暗里用力,好在还能走,不严重。 他望着窗外的白雪压枝头,心里想的却是白衣惊鸿的阿绯。曾经无欲无求的僧人,一旦陷入情爱,一旦有所执着,要么神仙眷侣,要么疯魔成活。 纵然阿绯入宫,可禅机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他,还不想放弃。只要她的心里一天有他,他就不会放弃。禅机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想法是不是正常。也不清楚他肖想的究竟是他人的妻子还是一个与他两情相悦的女子,他不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冲动与不甘。 阿绯嫁给太子,绝非世人眼中的单纯嫁娶。 太子、九贤王、唐万山,哪一个不是在利用她,哪一个不是居心叵测? 禅机,想入朝为官。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接近她。 他的阿绯,不应该卷进权术的争斗中。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了。禅机扶着墙壁慢慢出了卧房,屋外,一片白雪映青天。红色烛笼挑起在屋檐下,给这白雪青天染了一分红艳。 太师府前厅,御前太监苦口婆心,“太师啊,您可不能推辞。您要是不答应,老奴回宫去了,可不得吃板子吗?” 岳太师半闭着眼睛,“老夫老了,精力跟不上,脑子也糊涂。皇长孙,教不了。 分卷阅读8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太师夫人看看自家的夫君,知他是故意推辞。 御前太监就差跪下了,“老太师,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您总得叫老奴回去有个交代吧。” “父亲。” 这一声父亲,令厅中的人纷纷看向门口。 是禅机站在门口处。 “君默?你怎么出来了?” 只听他说,“父亲,孩儿想去。” 太师一听便变了脸色,“不行!其他的老夫都可以答应,这件事坚决不行!”禅机去教皇长孙课业?开什么玩笑?他究竟是冲着谁去的,太师难道不清楚吗? 可御前太监的眼珠子却转了转,这大公子深得太后喜爱,可见是个可用之才。既然老太师这边不能交差,大公子也勉强可以。到时候皇上用不用他,那都是后话,与他老邵没关系啊。 邵公公脸上笑得像朵花,留下一句请皇上意见,便脚底抹油溜了。 老太师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这一回他是真生气了,怒而拍案,“你——为女人所累,将来必成祸患!” 岳君成简直想为自己家大师鼓掌,简直太帅了。却碍于太师的脸色,只能给予大师精神上的支持。 太师夫人却见不得禅机被骂,哀怨地冲着太师直掉眼泪,时不时翻旧账,“当初还不是你把他送去佛门,如若不然,他这个年纪早就成亲生子了,何愁为情所困。” 禅机不反驳,他任老太师出气。为女人所累,只要那个女人是阿绯,他就心甘情愿。 当然,太师夫人也不同意禅机的这番作为,“君默啊,听娘一句劝。什么事都会过去的,唐绯已经嫁为人妇,还是当今太子。你就....” 禅机摇头,“娘,孩儿还俗,总要找些事做。孩儿想入朝为官,像爹一样,做个清廉好官。” 盛都的冬月,天色一直不太好。禅机奉旨入宫那天,寒风凛冽,早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红砖铺就的宫道上,洒了薄薄的一层雪粒。天气太冷,一脚踩上去,雪粒咯吱作响。有些地方被踩过太多次,结成了一层细密的滑冰。 禅机仰头,入眼是一片巍峨宫殿。宫殿无言,气势庄严,雄浑大气,睥睨着一切。阿绯,就在其中的某一处。 禅机抬步,向着宫廷深处走去。 或许是上天垂帘,让他与阿绯不期而遇。 狭窄的宫道上,阿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禅机,他不是已经走了吗?他不是回竹鸡山了吗?他不是与她诀别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宫中? 禅机站住了脚步,眼前的阿绯狐裘裹身,容颜陷在深深的帽兜中。 阿绯看他,她的眼睛有轻微的刺痛,这个和尚..... 他裹一身曳地鹤氅,月白的交领轻轻托着禅机如月的清容,他瘦了很多,脸色不太好看。禅机再也不回避阿绯的目光,四目相对,他看见寒风中,阿绯的帽兜被风一点点吹落。 露出的,是她为别人挽起的妇人发髻。 第42章 阿绯,我还俗了 第四十二章阿绯,我还俗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中夹了飘雪。 薄雪落在细发上,轻轻地刮擦着阿绯的眼睑。她微微眯起了凤眼,鼻尖冻得发红。才入冬,这天就冷得如同寒冬腊月。 她看见禅机的颧骨处有轻微的擦伤,结着细细的痂。清如莲花的人,就连脸上的擦伤都叫人心中升起百般怜惜。 她想问,却还是忍住了。 在她眼中,禅机已经与僧衣结成一体。可是今日的禅机身上不曾见僧衣,鹤氅曳地,白雪轻拂,雪中的禅机就像自神仙洞府降下的谪仙。 他们之间,向来是她追着禅机跑。而禅机,他有他的信仰。既然他想要参佛悟道,那她就成全他,不再去打扰,不再去纠缠。 不闻不问,就是阿绯对他的成全。 禅机双唇微动,那眼中涌动的情绪,让她误以为禅机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 阿绯在心底笑笑,要自作多情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多少人在盯着。不问,便是对禅机的保护。她再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意妄为,再不能像从前一样趴在禅机的后背上吹他的大耳朵。 阿绯身后的宫人轻声提醒禅机,站在他眼前的是太子妃,他应与太子妃见礼。 禅机抬眸看向阿绯身后的宫人,眸中似轻笑又似清霜,“给太子妃见礼?” 宫人微顿,随后轻声道应,“是。” 禅机唇角微弯,他的目光宛转,只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阿绯。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告诉自己阿绯的出嫁有他的责任,阿绯她不是自愿的。 可是,当他见到了她,当她的长发已为别人挽起。禅机心里的妒忌,超乎他自己的想象。僧人,有两面。若心如止水,普度众生,那么成佛;若贪恋红尘,则成魔。 禅机立在阿绯对面,清容瘦削,却 分卷阅读8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面有坚毅。 他不见礼。 因为,眼前的太子妃,他不承认。 阿绯却不知为何,今日见到的禅机,却变得如此奇怪。那灼灼的目光,竟叫她不敢直视。 她移开眼睛,轻斥身后宫人,“多嘴。” 宫人躬身。 阿绯与禅机微微点头,垂眸欲与他擦肩而过。 雪下得没完没了,越来越大,夹在风中。与寒风一起缠绵旋转。站在风雪中的阿绯与禅机,雪落至白头。 阿绯走近时,禅机仍旧立在原处,没有让开宫道。 她的气息传来,禅机与她正比肩而立,只不过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走向不同的路,就像分道扬镳。 阿绯从禅机身侧经过。 擦肩而过时,那藏在鹤氅中的双手紧握。他曾从竹鸡山上追至盛都,他曾在漫天大雪中看着她嫁人时走过的十里红毯,他曾倒在雪地中深切地感受绝望。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见她,为了阻止她嫁给别人。 现在,他终于见到了。 却对面不相识,擦肩如陌路。 雪片扑打在禅机的眼睛上,他的心仿佛也被冰雪敲打。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紧握的双手,松开又紧握,紧握又松开。在她经过身边时,蠢蠢欲动,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一把拉住。 他想要满怀兴奋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想要告诉她自己已经还俗。 可是,这些似乎只是他的假想。 他的阿绯,看他的眼神变了。她变得冷静,变得克制。禅机感受风雪扑面带来的微疼,几欲张嘴,却叫不出阿绯的名字。 眼看阿绯就要离开身侧,禅机的腿微微作疼。 阿绯颈间的雪毛被风吹佛,扫动着她的下巴。 寒风无情,禅机双唇紧抿。 阿绯的余光看见禅机忽然消失。 她猛然回头。 “馋鸡,小心!” 几乎以额触地的禅机笑了,他闭上眼。腹胸间横着的是阿绯的手臂,那道不算柔软的力量,用尽全力揽住他,免他落地、免他受伤。 禅机靠在她的肩上,方才险些将她压倒。 “没事了禅机。”阿绯想要抽回手臂。 禅机感觉到了,在宽大的裘衣与鹤氅的掩护下,他竟伸出了双手,围住了阿绯的腰身。腰身似柳条,曾经他不敢看,眼下却得以揽在怀中。 阿绯一时僵住,灵魂似出窍。黑眸中,映出片片雪花.... 腰间的那双手,以不容反抗的力量将她压向禅机的身躯。 阿绯被他带着,脚尖微动。 她听见,耳边传来禅机极轻极轻地声音,“阿绯。” 这一声阿绯,再也不是僧人禅机唤施主阿绯,而像是一个满怀深情的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呢喃。似将她的名字放在唇齿间咀嚼,反反复复。 阿绯却忽然害怕了。 宫人尚在不远处,要是被她们发现端倪,一旦传出去,禅机就完了。她想要推开他,可腰间的那双手却如铁钳,牢牢地钳制着她。 她皱眉,裘衣中手上用力,“禅机,放开我。” 禅机却不动,半晌才出声,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也有意让宫人听见,“臣有腿伤,路滑,险些跌倒。” 腰间的双手缓缓抽离,他站直了身子,“谢太子妃搭救。” 阿绯摇头,低声问他,“为什么?” 这声为什么问的是什么,禅机心里清楚的很。 他说,“因为,我贪恋红尘。” 他看见,阿绯的眼瞳骤然收缩。 可是,禅机从阿绯的眼睛里没有看到喜悦,她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令他意外的还有抗拒。 禅机心惊,本能地上前,可阿绯却退后。与他保持礼节性的距离。 他的长眉深锁,“阿....” 阿绯却抢白,“既然大师没事,本宫就先行离开了。”话音刚落,她便匆匆离去。禅机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心中忽然荒凉地可怕。 他不信阿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心,可是他也在害怕她变心。毕竟,太子并非寻常子弟。 “阿绯...” 阿绯越走越快,抛下身后满地的白雪。 脸上是冷的,手心却在出汗。 她喜欢禅机,可是她已经嫁给了太子。她不是糊涂的人,太子也并非是没有手段的人。若她放任自己与禅机,到头来恐会害禅机丢掉性命。 她从来没想到过禅机会变得这样不分轻重。 阿绯的手在发抖,腰间被他揽过的地方隐隐泛着热。就连大婚时她都不曾恨过他,可是现在,她真的恨。为什么不在她没有入宫的时候还俗,为什么在她百般挽留的时候不回应? 她一直记得,那日黄叶树下禅机对她的拒绝对她的不挽留。 偏要等到一切已成定局,偏要等到她 分卷阅读8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决定抛弃一切来查云霄死因的时候,再来打乱她的步伐。 叫她怎么办? 就在阿绯慌不择路的时候,却迎面遇见了太子。 阿绯站住了脚步,她面无表情,与身后宫人轻声道,“今日遇见禅机大师一事,没有必要报与太子听。宫中人多嘴杂,要是引起什么误会,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受得了的。日后你们跟在本宫身边的时间还很长,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身后的宫人屈膝,“奴婢明白。” 太子迎上前来,见她发间落满了飘雪。他微微皱眉,“下这么大的雪,不冷吗?”抬手便将她的风帽替她戴上。 阿绯的眼睛陷落进风帽中,余光再也看不见别处。 这一幕,落进很远之外的禅机眼中。太子微微俯身,与阿绯说着什么。风小了,雪花簌簌落下,那两个人站在雪中,一个微微俯身,一个稍稍仰头。 风雪飘摇,男子低喃,女子白狐裘衣柳条腰,似一幅画。 太子没有看见远处花树下的的禅机。 直到,阿绯与太子相携离去。 那片雪,刺疼了禅机的双眼。 “父皇钦点太师的大公子岳君默做阿淳的授业恩师。”太子问她,“你觉得如何?” 良久也没有听见阿绯的回应,朱震霆奇怪的转头,“阿绯?” 阿绯有些走神,她没有料到会在宫中突然遇上禅机,他既无官职,入宫来做什么? 太子按住她肩膀,“阿绯?” 阿绯一下子回过神来,“太子说什么?” 朱震霆松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将她的脸微扫,稍顿之后,才道,“没什么。走吧,回宫。” 其实太子对禅机的印象可以用嗤之以鼻来形容,他可是记得太师府的繁花深处,和尚是如何拥着九贤王的爱妾温存。 大家都一样,道貌岸然。 太子眸光微转,悄然扫过阿绯露在帽兜外的鼻尖,鼻尖微红。她与他走在一起,始终保持着距离。夫妻夫妻,却貌合神离。 若不是底下人探到九贤王当日便将那爱妾处决,他甚至以为那日出现在太师府的女人就是眼前的唐绯。 可是,太子向来多疑。她与禅机是认识的,他仍记得他与唐衣大婚时,阿绯跪在殿前,是和尚出面作证。 唐绯,唐翡... 太子轻嘲,倘若唐万山不做丞相,将来可去听书堂谋一份差事。 阿绯啊.... 孤寻你不得,兜兜转转,不还是落在了孤的手中?你不记得从前,是坏事或许也是好事。 第43章 阿绯,我已入东宫 第四十三章阿绯,我已入东宫 今日下雪,入了东宫,太子忽然来了兴致,命人取雪来。 阿绯不解地看他,“为什么要取雪?” 太子负着手自行入了她的寝宫,“今日孤与爱妃,也学一学那古人,围炉煮雪一回。” 围炉煮雪煎香茶,大晋的茶文化讲究惜茶,亦惜人。 阿绯心里装着事,不想和太子煮什么雪。昨日到今日她一直在想云霄太子的事该从哪里入手,还有,九贤王究竟是凭什么就一定确认云霄的死和太子有关。 朱翎这人烦的很,他既然怀疑,却又不对她告知半点怀疑的依据。 阿绯心头千头万绪理不清。她初入深宫,才要适应这深宫高墙的生活,却又被忽然出现的禅机撞得手脚慌乱。 宫人抬了三足小风炉出来,煮茶新壶盛了天上白雪。 阿绯看着太子忙碌。 太子挽袖洗茶瓯,像个被茶熏陶过的,“父皇爱茶,总说品茶即品人生。孤幼年不觉其中滋味,如今算是有所悟。”说话间,抬头看她,“这茶,上等山泉水煎得,雪水亦是别有一番滋味。卢公有诗云,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事,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清风生。” 太子唤她,“阿绯来,与孤一道。” 阿绯提裙摆上前,坐在太子身侧。太子似乎很满意,“孤亲手煮的茶,还从来没有人喝过。今日你有口福了。” 阿绯探头看一眼,皱皱眉,“太子确定能喝?” 炉上雪水化开,很快便袅袅升起了热雾。 太子闻言并不生气,伸手覆在她膝头的手背上,轻轻握住,“孤的能耐,爱妃还需慢慢发现...” 阿绯指尖微颤,却并没有躲开。她迎上太子讳莫如深的眼睛,探究地回应,“是吗?” 太子面色微顿,炉上的水开了,他抬手扬汤。太子的眼睛盯着沸腾的雪水,唇角微弯,“阿绯似乎不信。” 阿绯轻笑,“但愿太子给妾慢慢挖掘的机会。” 太子将茶放入沸水中。 几番讲究,琥珀色的茶水入茶瓯,色泽怡人,茶香扑鼻。就连阿绯这种外 分卷阅读8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行人都觉出是好茶。一盏茶瓯被太子推至阿绯的面前。 阿绯伸手去端,指尖才要碰到杯壁,却被太子握住。 阿绯始料不及,不似方才镇定,毫无掩藏地想要抽回。太子的手却握得用力。 阿绯扬眉,“太子不是要请妾喝茶吗?” 太子倾身过来。阿绯的眉心处,有指腹抚过。 她听见太子在耳边道,“别总是皱眉,孤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好像从来都不笑。既然想要机会挖掘孤的能耐...” 太子的双唇,越发的靠近。 殿中宫人,纷纷垂首。 阿绯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节拍,她的眼睛睁地很大。 太子逼近,“大婚那日委屈你了,今夜....” 眼看太子欺身而来,阿绯的脑中飞快的转着。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大开,“父亲——” 太子陡然离开她,阿绯松了一口气。 来人竟是皇长孙阿淳。阿绯看着殿前跑进来的团子一样的孩子,她发现自己真是养儿子养对了。 朱震霆的脸色难看,“横冲直撞,大呼小叫,你的规矩哪去了?!” 本来阿淳脸上挂着笑,被太子这一训斥,立马消散了。 这小孩子救了她的场,阿绯做人不能不厚道。她清了清嗓子,“殿下,阿淳还小。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遇上了高兴的事,要第一时间与太子分享。阿淳孝顺,太子何必太严格。” 阿淳委屈地嘟嘟嘴,捧着肥嘟嘟的双手行礼,“阿淳给父亲母亲请安。方才阿淳莽撞了,望父亲母亲原谅。” 阿绯不等太子说话,便先叫他起来。 阿淳不敢,抬眼看看太子,见他没有不悦这才敢站起来。 太子瞥了阿绯一眼。 阿绯就当没看见,她朝着阿淳招手,心说多亏了这小家伙,“过来。” 阿淳看看她,犹豫三分,这才蹬着一双短腿上前,“母亲。” 阿绯被这一声母亲叫得好生别扭,“你这么兴致勃勃地跑进来,有什么好事?” 说起这个,阿淳的眼睛就亮了。他转头去看太子,“父亲,皇祖给阿淳找了新夫子。” 太子眼睛里似乎只有眼前的红泥三足炉,只有壶中清茶,看也不看阿淳一眼,“孤知道,一个夫子而已,这就是你莽莽撞撞闯进来的理由?微末之事,却叫你失了稳重,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成大事?” 阿淳有些失落,小孩子的眼睛很漂亮,看起来也好委屈,“可是,可是阿淳很喜欢这个新夫子。想让父亲也认识他。” 新夫子? 不知为何,阿绯的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她问阿淳,“你的新夫子?” 阿淳这才正眼看她,见她似乎对他的新夫子感兴趣心里的敌意略微减轻,“是啊,皇祖钦点的。他可好了,以前还抱过阿淳。阿淳喜欢他身上的檀香味。” 阿淳却不知眼前的太子妃心跳似擂鼓。 阿绯的心情如旋风翻了败叶,急流淌过落红。一片纷乱,满天旋转。 阿绯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神情,不叫太子觉察。 阿淳还在说,“他是老太师的大公子,比阿淳还小的时候就当和尚了。方才,他还给阿淳讲他在寺庙中的见闻呢。” “方才?” 阿淳笑着点头,“对呀,他就在大殿外面。” 阿绯猛然看向殿外。太子亦抬头。 只见高高的门槛一角,有天青色的鹤氅衣角被寒风吹得翻飞,门外飞雪,只见衣角却不见人影。 阿绯呆住了。 以前她那么想和禅机攀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屡屡败北。如今,她只想禅机离她远远的,在某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可是,天意可笑,竟叫他越走越近。 居然成了阿淳的授业恩师。 手上忽然传来温热,阿绯垂眸,却见是太子握住了自己的手。 “很冷?手怎么这么凉?” 禅机就在门外,阿绯想要抽回,太子却不依,“总是躲着孤是什么意思?” 阿绯用力,“太子,阿淳还在。” 太子却莫名其妙地瞥她,“那又如何?父母和睦,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瞥她一眼,“来人,将夫子请进来。” 阿淳显然很高兴,小脸上放了光。 禅机进来时,阿绯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被太子抓在掌心的手出了汗。 禅机进殿见礼,与太子行礼,与太子妃行礼。阿绯受不得,他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与太子说话,谈吐不俗。全然没有先前将她揽进怀中时的缱绻与小心翼翼。 太子的茶,有人喝了。 禅机入座,便是阿绯煎熬的开始。 太子命阿淳给恩师奉茶,阿淳恭恭敬敬地捧茶献夫子。又捧茶献太子,“父亲喝茶。” 太子却道,“给你母亲吧。今日这茶,是特地为你母亲所煮。” 分卷阅读8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太子说这话时,禅机垂眸饮茶。茶瓯精致,茶汤醇香,不见一丝茶沫。眸光微动,这茶着实用心了。 耳中传来皇长孙的童音,“母亲喝茶。” 阿绯心头微颤,她迟迟地接过茶,始终不去看禅机。她忘了那茶汤正烫,居然张嘴便饮,朱唇乍然被烫。手中茶瓯打翻,滚烫的茶汤洒了满怀。 “小心烫!”太子手疾眼快,将悬空的茶瓯接住。 他掰过阿绯的身子,“有没有烫到哪里?” 阿绯觉得他今日格外的没完没了,她摇头,这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阿淳也扒着阿绯的裘衣,“母亲的衣裳湿了。” 全程,禅机旁观着。 他手上的茶也烫,烫的没有了知觉。 母亲?她是谁的母亲? 他看着那三个人,好一个三口之家,好一个母慈父严子孝的画面。手中茶水,微微颤起波纹。 他们...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面对禅机,阿绯再也坐不住。她忽然站起身,“妾身有不适,先行告退。” 阿绯匆匆迈下台阶。 阿淳跟在身后,叫了她一声,“母亲!” 阿绯经过禅机时,目光不曾有交集。 太子忽然叫住她,“站住。” “这是你的寝宫,你要去哪儿?” 呵,她真是糊涂了。是啊,这是她的寝宫啊,她要退到哪里去? 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阿绯回头,入眼的是阿淳一脸蒙圈的表情。 太子走过来,“你是怎么了?” 太子身后的禅机忽然起身,“既然太子妃身有不适,下官便告辞了。”透过太子的肩,禅机深深凝望着阿绯,“望太子妃...保重贵体。” 禅机转身离开,阿淳追上去,“夫子,阿淳送你。” “外面风雪大,皇长孙留步。” 太子正色道,“既如此,孤便不留夫子了,夫子慢走。” 阿绯不敢去看他,她竭力地管住自己的眼睛。 太子看着她的双唇,低声问,“还疼吗?” 背身离去的禅机,身形微顿。随后,步伐大开,消失在大殿外。 阿绯拂开太子的双手,“多谢太子关心,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你萌的十月一有什么安排?我感觉十月一的时间都被瓜分了,外出参加婚礼大概三天,单位组织的未婚青年联谊会一天,大姨妈养一天,码字时间呢?(;?д`)ゞ 第44章 阿绯,还要躲吗 第四十四章阿绯,还要躲吗 游廊外,飞雪若杨花,廊内,太子负手而立。 “太子妃遇上岳君默?” 身后宫人垂首屈膝,“奴婢不敢信口胡言,太子妃自坤慈宫出来不久后确实与岳夫子打了个照面。” 太子伸手捻碎一撮飞雪,“然后呢?” 宫人微微抬眸,“夫子似乎有腿疾,雪路滑不慎跌倒,太子妃...扶了夫子一把。” 太子幽幽转过身,“扶了一把?” 宫人深深低下头,“是。” 朱震霆摇头笑着,那张笑脸,却比飞雪还要寒凉。 腿疾?孤怎么瞧着他康健的很呢? 雪色深深,无人拜访的冬日格外静寂。 阿绯在幽深幽深的夜色中走着,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周遭静寂,声音被消弭,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就在她迷惘时,眼前夜色忽然崩塌,大地震动,就连眼前的黑暗也渐渐现出了裂痕。世界倾覆,阿绯颠簸其中,心生惧意。 天地变色,她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夜色的夹缝里,忽然裂出斑斑光华。 随着一场无声炸裂,亮光瞬间挤进这无边黑暗里。阿绯难过地遮住眼睛,却从指缝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怎么可能呢?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却见双手似流光。 不会的....一定是做梦。 可感觉却那么真实,她连忙去拉地上的自己,双手穿过肉体,掌心空空。阿绯心中大恸,她还什么都没有做,还没有和禅机道别,怎么就死了呢?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浮光尽头走出来一个人。 哒...哒...哒...哒... 阿绯缓缓回头。 那人披着光晕,眉宇若松雪,鸿轩不可攀,他朝她伸出手来。 阿绯听见自己惊诧地唤他,“云霄?” 声有回响,“阿绯,别哭了...” 她认得他,他是云霄,他就是云霄太子。 “太子妃,太子妃....” 耳边有宫人轻唤,“太子妃,该起来吃药了。” 阿绯睁眼时,满身的冷汗。她看着眼前的宫人,原来是一场梦。 自从被禅机从石泉找回来,阿绯的药就不 分卷阅读8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曾断过。老大夫说她脑内有伤,导致记不清以前的事,这病急不得,需得慢慢调理。 那日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太子挡在了殿外。这两日,她的寝宫很是清净,太子不曾再过来。倒是阿淳,日日来请安。她说过,无须日日请安,但阿淳仍旧每天都过来。 有时还会将被夫子夸奖过的功课拿给她看。 自从阿淳被太子过继给阿绯,这孩子就不能随意见赵孺人了。 阿绯喝过药,殿中总是飘散着一股清淡的汤药味。她推开面前的地坪窗,窗外的风灌进来,殿中珠帘扣响。 宫人替她披上裘衣,阿绯望着眼前的方寸之地,有些出神。 老大夫的药起作用了,近日,她似乎记起了云霄太子。前两日,她恍惚看见那是一个温和谦逊的男子,浮光含日彩,云霄太子温和的笑在那一眼模糊中一闪而过。可就在方才,云霄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眼前。 阿绯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看着体内的热气袅袅消失。 她试探过,东宫中,早已没有一个伺候过先太子的宫人。 阿绯的胸口堵得慌,想起梦中的云霄太子,心底涌起一股哀哀之情,却无关风月。 申时才到,阿淳就下学了。他顶着红红的鼻头跑进来,“母亲母亲,小元子说梅苑的梅开了。我们去看梅花好不好?” 阿淳的称呼她已经有些习惯了,但阿绯不想去,“你自己去吧,我有些累了。” 阿淳两眼黑溜溜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泛着光,“母亲累了?那应该好好休息。阿淳去看梅花,带花枝回来给母亲做熏香。” 说完,转身就跑。 还说请她看花去,跑这么快,没诚意。 可才消停不久,就有宫人匆匆跑回来,说是皇长孙不见了。 阿绯愕然,“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呢?他不是去梅苑看花了吗?” 梅苑很大,放眼望去,梅花盛开如海。 阿绯与宫人分头找,“阿淳——” “朱淳——” 分开花雪,阿绯在苑中越走越远,“朱淳——” 苑中除了梅花绽放,没有半点回应。积雪消音,将她的声音吞没一半。 她立在梅花下,耳铛轻摇,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阿绯有些生气,猛然回头,“阿淳,看你还躲不躲?” 发髻珠钗轻触枝头,梅花飘落,悄然立在肩头。 “阿绯....” 她抓住的,居然是禅机。 “阿绯,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阿绯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她以为是阿淳,以为是小孩子顽皮故意躲起来。 却不想,她的身后,居然是禅机。 “馋鸡?” 阿绯松开手,禅机却步步上前,“难为阿绯还记得我。” “我.....” 禅机轻笑,抬手替她捻去肩头的红梅,“别担心,皇长孙只是想他亲娘了。”皇长孙过继给太子妃,便不能经常见赵孺人。小孩子偷跑去看亲娘,情有可原。 凤眼轻眨,“...你怎么知道?” 禅机收了笑意,“不是我,我只是恰巧看见而已。阿绯你还小,你不是他母亲,也不要把自己当成他的母亲。” 就在这时,梅花林中,忽然传来宫人说话的声音,“看见太子妃了吗?” “方才看见太子妃往这边来了。” “太子妃——” 阿绯赶他,“馋鸡你走吧,我....” 他却忽然拉起她的手,“走——” “喂你——” 红梅凌雪,暗香中,她与禅机在林海中穿梭,惊起梅花十里。风起广袖,食指相扣,他带着她跑的那么急。将身后的寻觅声远远撇开。 什么皇长孙? 什么太子妃? 寒风彻骨,湖面结了冰。冰上石舫,朱色琉璃。 身后的门被关上。 暗色的空间里,只看得见眼前的那一张朱颜,只听得见眼前人隆隆的心跳。 阿绯的后背抵在墙面上,馋鸡的眼睛里泛着她从未见过的,具有侵略性的目光。 他紧紧地盯着她,连空气都静止了。 “馋....” 话音才起,阿绯忽然被扯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中,火热的吻叫她猝不及防。他来势汹汹,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永远不知满足... 阿绯瞪大了眼睛,她的呼吸被抢占,她的唇被侵吞。 整个人,都被他淹没了。 禅机的情绪从来都掩饰地很好,可是那些心底的欲与妒,越积越深,越来越膨胀,几度将他逼到崩溃边缘。这些日子的煎熬与夜夜辗转难眠,全都在此时发泄。 他几乎要将阿绯碾进自己的身体里,曾经的隐忍,曾经的清规戒律,全部崩塌。禅机伸手将她的发簪抽离,身后长发散落,似云英未嫁时。 阿绯被迫迎 分卷阅读8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接他,她几乎要承接不住这灭顶的灾难,身与心同样的震颤着。 唇齿交融,以沫相濡,恨不能天长地久。 这方面,禅机似乎并不擅长,他横冲直撞,贪婪地占据领地。把她好不容易戴起的面具摔个粉碎。 激情中,阿绯抵不过,她输了,输给了禅机。 双眼流下清泪。 禅机察觉,他停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脸,辗转,与她前额相抵,喘息着,“阿绯别哭...我赶来了...” 暴风过后,细水轻柔。禅机一点点吻去她的眼泪,“是我不好...对不起...” 阿绯侧过脸,禅机知道她心里的委屈。 他的双唇追过去,“....阿绯,我还俗了。” 阿绯想要挣开,他却不允许。她从来不知道,禅机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将她箍在怀中,半分不容她离开。 她气极了,“你还俗就还俗,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他低下头来,逼她与自己对视,轻声低喃,“我爱你,你也心仪我。这还没关系吗?” 不知为何,阿绯浑身发抖,“我没有!” “不爱?不爱你在发抖?不爱你本能地救我?不爱你方才...” “是我的错。二十年了,我长在佛寺,吃斋念佛,受佛陀教化。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有个女子走进我的生活,走进我心里。” “你来时,我没有准备,我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普通的有情有爱的男人。” “阿绯,我被自己的占有欲吓到了。” 他埋进阿绯的颈间,“你还要躲我吗?” 阿绯的双唇隐隐作疼,应该是肿了。阿绯忽然怒上心头,她恨恨地捶在禅机胸前,“臭和尚你疯了?这里是皇宫!” “我是疯了,被自己逼疯了!”禅机拉她入怀,“我以为回了竹鸡山就能忘记你,可是沿途都是你的影子,我想甩都甩不掉。” “我回了苦吟寺,心里眼里再也装不下佛装不下经书,梵音入耳,全都变成了你的音容笑貌。阿绯,我沉在飞瀑潭下想要寻找一片没有你出现的宁静,可接近死亡的时候,你坐在莲华石上叫我。” “我才知道,我的心里,你已经无孔不入。” “阿绯,我再也做不成僧人。” “我想回来找你。” “可是阿绯,我病了,病的很重,所以耽误了时辰。” “我回到盛都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第45章 阿绯,离太子远点 第四十五章阿绯,离太子远点 禅机的话声声在耳。这些话,是曾经的阿绯极度渴望听到的。如果在她无忧无虑的时候听到,她应该会高兴地几天几夜都睡不着。或许还会肆无忌惮的拉着禅机成亲去。 可是现在呢,她已经入了局,退无可退,她要怎么办?她要拿禅机怎么办? 她的感情并非不细腻,她有心,她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她并非万能的,并非刀枪不入,她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也有将自己困在囹圄中进退不得的时候。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已。 禅机知她想法,他不求别的,只希望阿绯不要再口不对心。 初入俗世的僧人,没有安全感。阿绯的默不作声,叫他害怕。 “阿绯...”他捧着阿绯的双颊,与她轻柔的温存,“你是在意我的...” 阿绯任他欺凌,踮起脚尖迎合他。她半睁着眼,将禅机所有的表情记在心里。将这一刻亲吻她的和尚记在心里。 她的手缓缓攀上禅机的后背,禅机身量颀长,脊背足够宽阔。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这脊背曾经背着她走在盛都的街头。 那时候,多好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时候,她趴在禅机的后背上惹红了他的一双大耳朵,还能咯咯地乐。 不知什么时候,阿绯的手缠在禅机的后颈,闭上了眼睛。唇上是他热情,口中是他的味道。 阿绯不躲了,这给了禅机莫大的鼓励。 他贪婪地将她的唇舌占尽,又转战颈间,处处点火。原来,面对心尖上的人,有些事,无师自通。 她踮着脚,不甘示弱。十指纤纤,摩挲着禅机的后脑,掌下是青岔岔的新发,“...馋鸡...” 新发刺棱棱地戳着掌心,有些疼又有些痒,就像禅机给她的感情,那种感觉叫人上瘾。一旦触碰,便不可自拔,时时提醒着她这个和尚还俗了,他要为了她做一个有情有欲的男人。 阿绯轻哼出声,颈间的衣领松开,露出伶丁的锁骨。 禅机微停,随后他低下头去轻轻亲吻。 阿绯感觉到禅机的身体后退,她睁开眼,眸光似桃花,潋滟流转。 禅机的脸染了绯色,喘息浓重。眼中浓郁的情绪叫阿绯腾地红了脸。方才,她感觉到了禅机身体的变化。 禅机替她整理好 分卷阅读8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领口,开口时嗓音低哑,却又藏着无限的忐忑,“...别受凉...” 阿绯看着他一本正经遮掩的样子,不小心笑了出来,“那是谁让我受凉的?” 她问这话,叫禅机脸上的红晕又添几分。禅机没法,上手捏她的鼻尖,“这个问题留着以后再来探讨。” 阿绯被他拉进怀里,心跳地很快。她不敢妄动,仰头问,“馋鸡....你很难受?” “咳——” 禅机抬手将阿绯按进胸前,不叫她看见自己的窘迫,“...你不说话就还好。” 她埋首闷闷地笑。 禅机低头去咬她的耳垂。 “你的腿伤是回盛都的时候伤的吗?” 他似乎嗯了一声,“不严重。” 阿绯的手顺着鹤氅摸索下来,禅机抓住她,“....你再摸就出事了。” 似乎他们的感情和好了,可横亘在眼前的现实仍在。 良久,阿绯安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禅机,我们真的会有以后吗?” 身上的手臂紧了紧,她听见禅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只要我们不离心,就会有。” 阿绯闭起眼睛,禅机的胸膛叫她觉得很踏实。 不仅仅是阿绯觉得像做梦,就连禅机也觉得不像真实,“阿绯。” “嗯?” “你捏我一下。” “为什么?不是不让我摸。” “...有些痒。” “哪里痒?” “后腰。” “我替你挠挠?” “力气大点。” .... “现在舒服了吗?” 禅机的下巴搁在阿绯的头顶,他嗯一声,“舒服了。”心里舒服了,他不是做梦。 阿绯调整了姿势,趴地更舒服,“馋鸡,我现在走不了。” “因为太子还是九贤王?”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是云霄。” 禅机揽在她身上的手臂,明显地一僵。 有些事,她不能瞒着禅机。 阿绯离开禅机的怀抱,她立起身子,“我最近,想起了些事。” 早在之前,禅机就对云霄与阿绯的关系有所猜测。如果放在以前,他可以做到心无波澜,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从阿绯嫁人那日起,他才发现自己对阿绯的喜欢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如果,她告诉自己,她想起了云霄,云霄太子在她心里有很重的分量,禅机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很糟糕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完全占有。 可是,那是她的过去。她的过去,禅机没法参与,他能努力的只有他们的以后。禅机正了脸色,“你说,我听着。” “我记不起太多,但是最近我想起了他。”阿绯把自己与云霄相拥的片段略过,“我看不到前因后果,但是那天夜里我突然看到他倒在一片深林中。他们都说云霄太子是坠马而亡,可是我知道不是的。那天我似乎是在现场,他仰躺在地上,双眼大睁着抽搐。”阿绯的眼眶泛红,她抓着禅机的手,“我看见自己歇斯底里地叫人来救他,可是没有一个人救他....” 阿绯的眼睛流下眼泪来。 “阿绯别急,你好好想想,云霄太子当时还有什么症状?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吗?” 她有些着急,“想不起来,我真的想不起来!禅机,他那个样子,我每回想一次就难受一次。越是想看清周围有谁,就越是空白...”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告诉他,“馋鸡,这里堵得慌。我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阿绯有些激动。 “好,好,我知道....”禅机稳住她,“我知道阿绯。你不要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好吗?” “馋鸡,你有什么办法?我想过去找伺候过云霄的宫人,可是根本找不到。” “你忘了九贤王。他既然怀疑先太子死的蹊跷,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出宫我就去找他。”馋鸡擦掉阿绯脸上的泪,阿绯为了云霄变成这样,禅机心里并不好受。可他能与已逝的人争什么? 在他没出现之前,是先太子照顾她,他应该谢他不是吗? 阿绯摇头,“他也不知道,不然不会让我来查。” “九贤王的话,没有必要全当真。”禅机的手穿过阿绯的颈间,将她脑后的长发挽在手中,“你是关心则乱。你不觉得你出现在飞瀑潭,很有可能与这些有关吗?” 她有些愣怔。 阿绯的长发在禅机手中,他说,“你既是先太子妃,为什么棺椁失踪却不见任何搜寻的动静?” 阿绯低声问,“你是说,可能有假的太子妃陪葬?” 发髻在她脑后松松绾就。 禅机抽回手,扶着她的双肩,“我只是猜测。不过,是不是震霆太子做的,假棺椁是如何混入送葬队伍,你又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落 分卷阅读8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入飞瀑大河,这些都不清楚。也或许猜的方向不对。” 她兀自摇头,“我没死,却在棺中,按照你的说法就讲得通了。可我明明亲眼看见了云霄的死,为什么没有被灭口?他还要把我从送葬队伍中分离出来。” 禅机将她的珠钗斜插,“别想了,今夜我走一趟贤王府。九贤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怀疑震霆太子。你先回去,就当做什么都没想起来。” 外面的天色昏昏沉沉,再不回去,恐怕东宫就要翻了天了。 阿绯脑子里有些乱,“那你,要好好的。”原本她就不想让禅机因为云霄的事牵扯进来。云霄死了,她不想禅机再出事。禅机离她越远,就越平安。 阿绯迈不动脚步,“禅机,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我们还是别....” 禅机却不想听这种分开的话。 明知宝物得来难,在手何曾作宝看。直到一朝遗失后,每思奇痛彻心肝。 这句话,以前读来他只会觉得里面的执念太深,害人害己。阿绯出现以后,他才深有体会。那种彻骨痛,他不想再有第二回,所以,分开,他是绝不会同意。 “阿绯,上了贫僧的船,休想再下去。” “阿绯,从我入宫那日起,我就已经甘愿入局。退不出去了。” 石舫的门开了,寒风扑面。阿绯打了个寒噤,她忍着没有回头。凛冽的风夹着树头上的残雪呼啦啦的翻飞,钻进人的衣领。 阿绯有些腿软,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东宫去。脸上是冷的,心里却是热的。 分别前,禅机拉住她,“阿绯,离太子远一点。” “你这头长发是贫僧亲手绾起,是为贫僧绾起。你不是别人的太子妃,而是禅机的阿绯。将来,贫僧要聘媒妁、选一个好日子,用八抬大轿相迎,娶你为妻....” 不管这个将来是不是真的会实现,阿绯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有个人在身后撑腰的感觉,真好... 第46章 阿绯,我们生一个吧 第四十六章阿绯,我们生一个吧 寒色渐浓,伴着冬日的冽风在头顶呜呜的刮。声声凄厉,叫人头皮发麻。 阿绯步子很快,可回到东宫的时候,宫中还是掌了灯。很奇怪,偌大的东宫,灯火通明,却没有半分声响。 就连大殿外上值的太监宫女也不见身影。 阿绯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狐裘。 她整了整自己,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异样了,这才深吸一口气,往宫中去。 大殿的门不用她推,自己缓缓地开了。 阿绯站在殿外,殿内的光打在她身上,似万众瞩目。 大殿之内,哆哆嗦嗦跪了满地宫人与带刀侍卫。太子满面怒容,立在殿中。不知是为她还是为皇长孙。殿门开启,太子的目光幽幽转过来。他看着殿外的阿绯,口中的话却不知是对殿内的宫人说的还是说给阿绯听的。 “你们该庆幸太子妃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否则,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杖毙。连太子妃与皇长孙都伺候不好,要你们还有何用?” 阿绯这才看见跪在殿前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是阿淳。 太子的目光盯在阿绯脸上,似要将她看穿。半晌,他径直朝她走来。跪在地上的宫人,纷纷让出一道人行路。 太子面有寒色,“太子妃去哪儿了?” 阿绯佯装镇定,面上微微一笑,“太子这是怎么了?” 却不料他愠色上脸,“孤在问你,你去哪儿了?!” 阿绯将裘衣下的梅花取出,“呐,梅苑的花开了,妾瞧着好看,便折了几枝回来。”她仰眸看着太子的脸色变化,温声问,“这花不能折吗?妾初来乍到,不懂其中规矩。太子要是生气....” 朱震霆看一眼她手中握着的那几枝瘦梅,眼中的厉色少了几分,“就为了几枝花?” 她嗯一声,往殿内走,“殿里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生气。”她转身看他,“让他们都起来吧。” “都下去吧。” 宫人鱼贯而出,又从阎王那里抢回了一条命。 殿中除了太子与阿绯,还有一个三岁的阿淳。 阿淳跪在地上,两只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才哭过。眼睛却是瞪着面前的阿绯。阿绯微微皱眉,不明就里。 阿绯听见太子厉声斥责,“你私自跑去甘露宫,连累你母亲受罚,还好意思哭?” 阿绯这才听明白了,原来阿淳偷跑去见赵孺人,坏了规矩,连累赵孺人受罚。这孩子不敢把账算在太子身上,这才翻白眼儿瞪她。 可能,这孩子以为是她告的状吧。 “太子,阿淳还小想母亲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就算了吧。” “听到了吗?你母亲替你说话,孤今儿就饶了你。回去思己过,明日孤要见到你的悔过书。” 阿淳朝着前面空空的座椅叩头,操着囔囔鼻音,“....孩儿谨遵 分卷阅读9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父亲教诲。” 阿绯蹲下来,替他擦掉眼角的泪包,她靠近他,附耳低语,“在宫里,要学会掩饰情绪。爱憎表现地太明显,会没命的...” 阿淳离开了,大殿内只剩下太子与阿绯。 多日不见,今日的太子似乎更有棱角更真实些。阿绯心笑,这才是一个上位者的本色。 眨眼功夫,太子已经行至近前。他的手指,撩起阿绯的一缕落发。她的心微动,禅机绾发的手艺不怎么好,发髻松垮,才走了不多久便有落发下来。 太子低声,“只是摘花去了?” 阿绯心惊,宫中耳目众多,莫不是被他瞧见了吗? 却忽然又听见太子呵呵一笑,下巴被他轻轻捏住,“还想骗孤,分明是寻阿淳去了。” 阿绯皱眉,差点被这个太子吓死。 “阿绯,这么护着他?他可不是你亲生的,估计他也不会念你的情。” 太子靠的这么近,阿绯有些不太舒服,她无所谓的笑笑,“太子总要给他改过的机会,妾不给台阶下,难道要让阿淳一直跪着吗?” 她想要转身,却猛然被太子拉进怀里。 阿绯脸色突变,“太子!” 她想要挣脱,太子却垂首下来,双眼微眯,“我们是夫妻,阿绯这么急着摆脱孤是什么意思?别人想要宠幸还来不及,阿绯这般....莫非是反其道行之?” 谁想要你的宠幸?她真是想要打人了。 “不是,只是妾今日身上不爽利。” “哦?哪里不爽利?孤替爱妃瞧瞧。”说着便要揽着她进内殿。阿绯有些急了,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 “阿绯这么护着阿淳,看来是很喜欢孩子。”他低首,嘴唇落在阿绯的眼睛上,喃喃道,“我们自己生一个吧阿绯...” 谁想和你生一个? “殿下!” 太子双眼微眯,“还有什么问题?” “妾,月事不净。暂时还不能与太子同眠。” 太子却很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孤的口味有些特别。” 阿绯简直目瞪口呆,“你.....” 朱震霆才要抬手握住她的肩头,阿绯却突然出手。 可太子似乎是意料之中一样,她才抬手,他便已经轻巧地将她的掌摁下。 看着她有些惊诧的表情,太子却忽然哈哈大笑,“要是让外人知道,孤与自己的太子妃因为这种事大打出手,孤这太子还怎么见人?” 阿绯惊讶于太子的武艺。 太子却似乎很高兴,他伏在阿绯的耳边,“这么长时间,你果然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阿绯微微皱眉,“妾从前与太子不是很熟吧。” 太子笑而不答,身后至她耳后,轻点那颗朱砂痣。他唤她,“唐绯、唐翡...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孤。” 她扬眉,耳后的那颗朱砂痣就连她自己都很少注意,他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怎么....”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殿外忽然有宫人回话。 “殿下,殿下....” 太子的手并没有放开阿绯,凛声问,“何事?” 殿外的宫人低声回,“殿下,乾安殿连招两回御医。” 乾安殿是皇上的寝宫,这么晚了招御医,还连招两次.... 果然,太子脸色微变,看了阿绯一眼,“希望过两日你的身子能爽利起来。”说完便松开阿绯,疾步出了大殿。 阿绯没有感觉松一口气,反倒感觉心头上蒙了一层薄雾。朱震霆这是什么意思? 夜色深沉的时候,天上的月亮竟然从云层后面露了出来。月色清寒,想必广寒宫的桂树也凋零了。 禅机入了贤王府。 九贤王朱翎怀里抱着狮子,见到他便呵呵一笑,“稀客呀,大公子。” 禅机微微拱手,“某深夜打扰,望九贤王见谅。” 九贤王请他入座,也不问缘由,东拉西扯,“听说大公子还俗了,如今任皇长孙授业恩师?真是可喜可贺,本王就说嘛,做和尚有什么意思,一天到晚枯燥乏味。” 禅机面色如常,“王爷,某这次前来是有事想请教王爷。” “哦?请说。” “某与阿绯,想必王爷也是心中有数。” 九贤王略微点头,“不多,略知一二。” 禅机点头,“那敢问王爷,您为何认为那位的故去与眼下的这位有关系。王爷可不用绕圈子,既然大家心里都有一柄明镜,那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九贤王摸着猫头,“大公子真是不怕惹事上身啊,唐绯有什么好,叫你们一个两个的...既然这样,本王也不遮掩。原先有线索,只不过本王的手下办事不利,线索断了。” 禅机长眉微锁,“怎么说?” “你们不知道吧,先太子的宫人在太子死后相继病死。在几个月前,皇陵的守灵宫人发生过一次小的暴动, 分卷阅读9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先太子宫仅剩的两名太监在暴动中身亡。” 说着,九贤王看向禅机,唇角含笑,“怎么样,常年吃斋念佛心怀慈悲的禅机大师有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或者说世人的险恶?” 禅机并不领会九贤王的轻嘲,“预谋?” “还不算太不食人间烟火。”九贤王点头,“本王暗中调查,却发现死了的都是先太子宫中的旧人,可却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逃走了。那人原是一老太妃宫里的宫女,表面上与先太子并没有什么瓜葛。” “只不过,本王至今没弄清楚,那人到底是趁机求生去了还是揣着什么秘密躲起来了。” “那王爷为何不告知阿绯?竟叫她毫无头绪地入了宫!” 他却说,“这不是怕丢人嘛,连个小卒都弄丢了,本王也是爱面子的。” “那为何告诉岳某?九贤王的目的,恐怕不只是追查先太子死因这么简单吧?” “嗯....也对,人无利不起早。”九贤王从座上下来,“本王本来有心拉拢太师,只不过老太师为人太刚直,看不上这些蝇营狗苟。那大公子呢?本王可以保证事成之后唐绯恢复自由身。” 禅机起身,“多谢九王爷告知,另外,阿绯之所以入宫只是为了弄清楚云霄太子的死因,还他一个公道。其他的,并无意参合。告辞。” 九贤王看着禅机离开的背影,笑道,“禅机大师的度量,可真够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头很疼,思路有一段没一段的。这章可能写的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姑娘们多担待,之后我再来修吧。先睡了,晚安 第47章 阿绯,你是牺牲品 第四十七章阿绯,你是牺牲品 乾安宫突然传唤御医,阖宫一夜不得安宁。 不知皇上是个什么病症,阿绯只知太子一夜未归。天微亮的时候,乾安宫的太子派人捎话回来叫她去。也是,放在民间她就是皇帝的儿媳妇,老公爹生病她不过问说不过去。 昨夜阿绯想了很多,她想从太子身上找线索,那么与太子的关系暂时不宜闹僵。她有些懊恼昨夜对太子出手,回想,倘若太子治她个预谋行刺的罪名那她岂不是狡辩不得,白白送掉性命? 宫人替她捧了暖炉来,阿绯一边接一边问回来的宫人,“乾安宫那边怎么样了?” 宫人躬身,“回太子妃,御医守了一夜,幸得皇上有真龙护体,眼下算是大安了。” 阿绯点点头,还想问点什么,想了想忍住了。 她往乾安宫去,天色已大亮,冬日的曦光从天边露出来。懦弱地落在人脸上,没有半点夏日时的耀武扬威。 她到乾安宫的时候,竟遇到了同来的诸位大臣,唐万山也在其中。 这是她出嫁以后第一次见唐万山。 唐万山手执笏板,一身朝服。多日不见,竟容光焕发。 唐万山一眼便看到了宫人簇拥而来的女儿,连忙辞了身旁的同僚迎上来,对她倒是客气了不少,“阿绯啊,在宫里过的还习惯吧?” 阿绯眼光微转,“爹觉得呢?” 唐万山双手微撮,“还是在怪爹?以后你就明白爹的苦心了。” 阿绯只是笑,苦心,怎么会不明白? 这时候殿门开了一条缝,御前太监从里面出来,老大人慌忙迎上去,“邵公公,圣人如何了?”邵公公与众大人们躬身,脸上笑呵呵的,“诸位大人,皇上大安。咱家传皇上口谕,今日早朝取消,有急奏可送往御书房。没事的话,就都散了吧。” 皇上无恙,社稷无恙,皇上无恙,朝中则无恙。其中不乏有人大松一口气,也有人落得几分失望藏在心里。 阿绯入了乾安殿,唐万山看着自己的女儿得以入殿,心里不是不骄傲。别看他现在身居丞相高位,身边的制衡却很多。太师逐渐不主政,可皇上还是喜欢找他拿主意。只要有太师掺和,他的话就成了过耳风。 权臣?他唐万山半辈子,不曾真正感受过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滋味。 他看着他紧闭的殿门,皇上的身体看来是要不行了,只待皇上归西新帝登基,他唐万山的女儿便是大晋的国母,女婿则是皇帝。他自己便是国仗,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太师算什么?回家种田去吧。 阿绯入了乾安殿,殿内有重重屏障。里面极静,只能听见低低的说话声。穿过最后一重屏障,令阿绯没有料到的竟是禅机。 他居然也在。 显然禅机早就知道她要过来,正面遇着,他脸上没有半分的惊讶,反倒有礼有节地与她行一礼。阿绯面上微微一笑,“岳夫子有礼了。” 内里传出皇上与太师说话的声音。他们说什么,阿绯听不清。太子大概也在里面,偶尔也能听见他的应承。 阿绯与禅机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站了一溜。纵然没有眼神的交流,却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与心跳。 禅机眸光微动,余光能看见阿绯窈窕的身姿。她在身侧, 分卷阅读9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仿佛把他所有的感官都吸引走。耳中是她微微的呼吸,禅机依稀记得在石舫中的阿绯。她在他的压迫下喘着粗气妥协,那双流波的眼眸,含着委屈与薄怒,一呼一吸都叫他记忆深刻。 如果没有这些事多好,他可以带她远远地离开。他们可以去游山历水,也可以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几间房,或许还会有一群像她或者像自己的孩子。 太师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时明显一愣。 太师的目光扫过禅机,禅机喊了一声父亲。岳太师没有应,却看着阿绯行了君臣礼,“老臣见过太子妃。”那声太子妃,咬得格外清晰。 阿绯的心底咯噔一下。 “老太师快免礼。” 太师却道,“君君臣臣,这君臣之礼不能废,何来免礼一说。”转头便轻斥禅机,“君默,为人臣子,怎么可与太子妃并肩而立?” 阿绯的目光有些暗淡,倘若是唐万山这么说她定会反驳维护。可老太师是禅机的父亲,老太师一生刚正不阿,她只能说一句,“太师不必太在意这些虚礼。” 禅机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可这里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他只得稍稍退后,却并不会说父亲教训的是。 这种是非之地,太师不能再说什么,他看了禅机两眼便离宫去了。 禅机低声,“阿绯,委屈你了。” 阿绯没来得及回应,里间的说话声停了。阿绯抬头,却是太子从里面走出来。 太子面无表情,语气却还是轻柔的,他握着阿绯的手,“父皇睡了,晚些时候再来,走吧。”禅机立在一旁,余光里那一双握在一起的手着实叫他忽略不得。 她随着太子离开,没有看禅机一眼。 三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乾安殿,太子忽然站住脚步。 阿绯不解,却看见他与自己笑笑,“等会儿。” 太子的手揽上阿绯的腰身,他转头看向禅机,脸上笑意盈盈,“夫子留步。” 阿绯眉尖轻蹙,“太子有何事?” 太子的眼睛看着禅机,“近来,阿淳的课业有所精进,这与夫子的悉心教导自然是分不开。”说话间他垂首去看阿绯,“孤与太子妃,准备设宴感谢夫子。不知夫子可否赏光啊?” 阿绯不明太子是什么意思。皇长孙课业精进,所以要宴请夫子?阿飞以为禅机会拒绝。 禅机却应下了,“太子相邀,臣不敢不从。” 禅机告退,太子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末了低头与阿绯耳语,“孤还有事要办,你先自己回宫去。晚些时候,孤再去你宫里。” 不知何处响起了似有若无的箫声,箫声哀婉,似女子低眉诉悲喜。 不知不觉,阿绯循着箫声走。 身后的宫人追上来,“太子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吗?” 阿绯脚步顿住,眼前是禅机方才离开的方向。 禅机离开的时候,从她身边经过。人影擦肩,风中鼓动的广袖被他轻拽了一下。阿绯眼睫微颤,他一定是有话要与她说。 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要见面很难。 风中箫声止,阿绯忽然心中明了。老地方,禅机向来喜欢与她约见在老地方。在贤王府时,王府后墙是他们避开众人见面的地方。皇宫里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俩可以避开身后宫人的? 梅苑。 阿绯转头问,“梅苑花开得更好了吧?” 宫人屈膝道,“回太子妃,梅苑的花都开了。红梅凌寒,暗香盈盈,着实很有意境。” 阿绯点头,“那就去梅苑赏花吧。” 这个时辰不过是冬日的清晨,天色寒凉,除了宫人不见宫妃。 阿绯将峭立枝头的梅放在鼻下,闻那含着清霜色的梅香,香气沁鼻,“都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宫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离开。 阿绯回头,“怎么?本宫的话没听到?” “是....” 以身份压人,还挺好用。难怪那么多人都要抛家舍业地往高处爬。 宫女离开身边,阿绯便往梅林深处去。她的步子有些快,她不知道自己猜的是不是对。风中挟了梅花,花香在寒风中变得凌厉。 她越走越深,越走越快,却不见禅机的身影。 就在阿绯以为自己会错意的时候,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拉住,拽进一旁的花堤。 阿绯险些低呼出声,待看清楚了来人,心上便泛起了丝丝的喜悦,“禅机。” 禅机却将食指抵在她的唇上,“嘘....” 他低下头,附耳过去,声音放得极低极低,“你爹与太子在石舫。” “他们?” “嗯。” 太子和唐万山,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偏要跑到石舫去。太子不是说有事要忙? 阿绯皱起秀眉,“去听一下他们说什么。” 禅机却将她拉住,“他们过来了。” 分卷阅读9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花堤不能藏住两个人,禅机将阿绯拉进自己的怀中,两人贴身躲在花堤后。那揽着她腰身的力道,阿绯觉得有些大。再一想不久前太子的举动,阿绯厚着脸皮以为禅机这是吃醋了。 她暗里捏他。终于知道把她当成宝了吗? 禅机一低头便看见了她眼中小小的得意。 禅机就是受不得她这些洋洋得意的小表情,这样的阿绯像猫儿一样,挠得人心痒痒的,叫人又恨又爱。低头便在那不点自朱的双唇上用力咬一口。 太子的声音微弱地传来,阿绯侧耳静听。 “唐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阿绯抬头与禅机对视一眼。 唐万山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也算是她的造化吧。” 太子轻笑,“丞相不惜牺牲唐绯来助孤,这份忠心,孤记在心里了。” 第48章 阿绯,你自己想 第四十八章阿绯,你自己想 太子的话字字入耳,脚步渐近,她能够听见地面上积雪被踩的咯吱声。 禅机的手扶在阿绯的后背,稍稍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阿绯没有出声,她轻微摇头,有什么可伤心的?早在知道她娘亲的故事的时候不是就已经清楚唐万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唐万山对与自己海誓山盟的方津津都能够那么狠心,绝情绝义。她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而已,在他眼里有利用价值大概就是她降生的最大价值。 亲情凉薄,她早就知道。不管是方津津还是董雨竹,甚至她和唐衣,都是唐万山攀登权势巅峰的垫脚石。唐衣死了,她便来填了唐衣的空缺。 之前没有察觉,就在方才,她甚至怀疑唐衣的死并非身染顽疾那么简单。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就是她入宫那些日子染上了病,偏生也是太子的御医说查不出病症。活蹦乱跳的一个人,说不治身亡就不治身亡。 阿绯的侧脸靠在禅机的胸前。心底的猜测叫她感到身后寒凉,她抱着他的腰身,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暖意。谁都不可信,她也谁都不信,她只有禅机,也只要禅机。 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她后半生最亲最爱的人了。佛送给她的,她要抱紧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放开。 唐万山又说了什么,却被风吹散了,阿绯没有听见。 太子似乎长吁一口气,:“如今父皇龙体欠安,孤也是时候替父皇分担重任了。丞相说是与不是?” “啪”一声轻响,似有寒梅被折断。 唐万山点头,应和道,“太子乃大晋储君,国事就是家事。老臣明日便联合一众大臣上奏圣人,请太子监国。” 躲在花堤后面的阿绯与禅机对视一眼,“太子监国?” 皇上只是龙体欠安,并未达到不能下榻的地步。这时候太子想要监国,未免急功近利地太明显。 禅机微微摇头,他在阿绯的掌心写:应该是有什么事叫他着急了。 果然,他们便听见太子低声道,“上次□□逃走的宫女务必尽快抓到。那宫女一直找不到,孤怕不是叫有心人给藏起来了。宫女事小,就怕她身上藏着掖着点什么。” 唐万山摇头,“那件事,知情的都已经....” 太子忽然凛起双眉,冲他摆手。 地上的脚印凌乱,不少宫妃公主都喜欢往这边来赏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丞相慎言。” 唐万山点头,便闭口不提方才的事。 雪声咯吱,渐行渐远,直到那蛟龙朝服消失在梅花尽头。阿绯与禅机才轻悄悄的走出来。 “守陵宫女?” 禅机点头,“看来九贤王没有说谎。” 阿绯不解,“什么意思?” “守陵宫人曾经发生过一场□□,只不过消息被压下了。其中就有伺候过先太子的宫人在内,可却在□□中全部身亡。唯有一名不起眼的宫女逃走。太子口中的宫女,应该就是趁乱逃走的那名守陵宫女。” “你是说,那名宫女可能知道什么或者身上藏着什么不利于太子的证据?” 禅机点头,“目前猜测是这样,但是不是真的还未知。九贤王派人四处找,却一直没有消息。” 阿绯喃喃,“如果这个宫女真的知道什么,那么找到她,岂不就能真相大白了?”她看向禅机,“禅机,就方才的话听来,太子一定有问题。那件事?那件事是什么?明摆着就是指云霄太子的坠马。” 禅机点头,“九贤王散了人出去找人,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在外面比较方便,找人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在宫里安心养着,说不定上天垂怜,你的记忆早早就恢复了。” 她扬眉,“嗯,我还要盯着太子。” 禅机挑开她眼前的一丝细发,垂眸道,“你倒是心大,如果太子正如我们猜的那样,你该怎么办?会不会受连累。” 有了禅机以后,她也想过该怎么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她耸耸肩,冲禅机笑笑, 分卷阅读9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我能死一回,就能死两回啊。第一回死了遇见你,第二回死,睁开眼一定还能看见你。到时候真是脱不开身,我可以再死一回。” 看着她脸上的笑,和那无所谓的语气,禅机有些不高兴,“胡说八道。” 她不知道禅机到底有多患得患失。 听到她要嫁人的时候,他的心肺都碎了。他从竹鸡山赶回盛都的时候,拖着病体站在嶙峋的山石上,明明看得到她所在的盛都,可却有心无力,仿佛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她身边去。 想到她踩上了别的男人的婚车,那是种什么感受?丢了一半性命,剩余的那一半连活下去的精神支撑都要垮了。好不容易与她相互明了心意,明明是他与她两情相悦,偏偏他要眼睁睁看着她顶着别人妻子的头衔,却只能束手无策。而他,放在坊间那就是被千夫所指的奸夫。 好,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只要阿绯的心是他的。可是她却轻易地将死挂在嘴上,她不在乎,可是禅机在乎。他哪一天不是活在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中?她有没有想过她如果真的死了,他要怎么活? 阿绯见禅机忽然冷了脸,有些不明所以,她左右看了,没有人。踮起脚尖,双手在禅机的耳垂上捏捏,“馋鸡你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个面你还凶!” 禅机不与她说笑,掰下她的手,正色道,“阿绯,你有没有想过与我的以后?” 阿绯微愣,“想过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是突然,是必须端正你的态度。”他按住阿绯的双肩,“你爱我吗?” 阿绯,“你这不是等于白问。” 禅机不错眼地看着她,“好,既然爱我,你应该怎么做?” 不是在说太子吗?怎么忽然变成要她表忠心了? 阿绯眨了两下眼,“难道你要爱的抱抱?”说着还真要去抱他。 禅机却往后退一步,“我不是说这个。” 禅机很少这么严肃,阿绯抿了抿朱唇,“那你要什么?” 禅机,“你自己想,我不知道。” 没有温度的阳光洒在禅机的侧脸上,让这个误入红尘的和尚更添了几分世俗的暖意。阿绯仰头看着他,好久了,她没有仔细地看过禅机。 曾经那双淡看世俗的眼睛,如今有了情爱的滋润。他会开心,开心的时候他会抱着她,或者低头触碰她。他会生气,生气的时候叫她招架不住。 阿绯忽然明白了,脚步轻挪,靠近禅机。 禅机微微皱眉,她轻手聂脚地要干什么? 却见她很是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在他唇上轻轻印下红痕。 禅机的双手才要抬起,她却忽然撤离。 一吻闭,禅机双手却空落落的。 却看见阿绯笑着说,“好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倒是想说什么?” “阿绯,我不喜欢你说死字。你说死,我心里不舒服。你总是将死挂在嘴边,有没有想过我听了是什么感受。” 是啊,她现在是两个人一体,不是当初刚刚落下飞瀑潭的时候。阿绯勾住禅机的小指,小女子能伸能屈,一张笑脸立马奉上。就像入盛都之前,满心的孩子气,“保证没有下一次。” 禅机有些无奈,“下不为例。” 太阳逐渐高升,她已经出来很长时间,该回去了。等再过一会儿,梅苑里就该有人来赏花了。 下次再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几天,阿绯有些不舍,“时候不早了,那我走了。” 禅机拉住她,“就这么走?” 阿绯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无比端庄,不像上一次回去的时候连发髻都是松松散散地。她点头,“啊,要不然呢?” 禅机觉得她现在非常不自觉,按住她的后脑,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抬首时,不无哀怨,“果真是到手就不珍惜了。” 这种话出自禅机的口,阿绯心里的阴霾瞬间被吹散了,她在寒风中歪头笑他,“谁说和尚不会谈情说爱,说起情话来像诵经一样流利。”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在花树虬枝中渐行渐远。裘衣曳地,翻起地上稀碎的白雪。他看着那个袅娜的身影,禅机的眼睛忽然有些恍惚,有一种她要消失的错觉。 禅机追上前几步,细语呢喃,“阿绯...” 阿绯回头,言笑晏晏,“怎么了?” 禅机笑自己紧张过头,她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 “没事,记得离太子远点。” 凤眼斜红飞扬,她的眉眼在梅林中绚烂,“馋鸡,你真是个爱吃醋的和尚。”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珠玉明媚,月白裘衣下身姿窈窕,就连枝头的梅花都被她比下去了。这样的阿绯应该被悉心呵护。禅机庆幸,还好,他还俗了。 第49章 阿绯,不是谁的妻 第四十九章阿绯,不是谁的妻 出乎唐万山与太子的意料,没有等到唐万山等人上奏 分卷阅读9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黄昏时圣人的旨意便从乾安宫中传出。 朕躬不适,太子代理国事。 明眼人看得出,皇上这是在有意培养储君。只不过是暂理朝政,唐万山就好像是看到那十二冕旒已经戴在了朱震霆的头上。 国事繁忙,朱震霆近日忙得连回东宫的时间都没有。阿绯思来想去,事情不能只压在禅机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眼下她带着宫女,那漆盘上盖着一盅提神醒脑汤。 她踩着烛笼的光走近御书房,远远地,与正从御书房出来的唐万山相遇。唐万山一见了她,似乎很是高兴,带着满身的意气风发朝她走过来,脚步生风。 阿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爹,现在依旧认识不清。风很冷,吹得她微微眯起了凤眼。 唐万山很高兴,便走边唤她的名字,“阿绯,女儿啊....” 阿绯站在原地看着他,皇上正在病中,他却满面红光。 唐万山,你已经被自己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听说,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唐万山政/治生涯的回光返照。 阿绯眸光清明,启唇微微一笑,“爹。” 唐万山笑呵呵地瞧了眼她身后的捧着漆盘的宫人,很是赞同,“这就对了嘛!太子是你的丈夫,做妻子的就应该多多关心他。” 阿绯笑而不语。 唐万山将她身后的宫人清退,单独与阿绯说话,“阿绯啊,如今什么形势你也知道。太子那边,你得多费心思,这男人啊就喜欢女子婉柔体贴,别总像以前一样不高兴了就使性子。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你现在不抓紧,等以后有更多的女人来分割他的感情,到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阿绯受教地点头,“所以,爹的意思?” “爹的意思是,你抓紧为太子生个儿子,什么都不可靠,只有稳固的后位和皇子才是最应该抓在手里的。爹的话,金玉良言,你照做,准没错儿。” “阿绯啊,小衣和小采没有福气,早早地去了。爹如今就只剩你和霖儿,唐家的百年兴旺也全系在你们兄妹的身上。霖儿不成气候,成天就知道拈花惹草斗鸡走狗。爹就全指着你了,咱们唐家也就全指望你了。” 唐家的兴旺发达与她有什么关系?当年唐丞相发达时可没想过方津津,可没想过她这个庶出的女儿。 天色渐渐黑下来,阿绯仰望隐隐现身的星子,长呼一口气。飘渺的白色雾气瞬间消失,她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乖顺的女儿,“这些,我当然知道。唐家,也是我家嘛。” 唐万山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好!乖女儿!爹以前...委屈你了。” “爹,很久没见我娘了。找个日子,我回去一趟,给她上柱香陪她说说话。” 提起方津津,唐万山似乎总是不想说太多,“等太子忙完这段时间吧,上香...爹替你,爹替你...”口中念叨着“爹替你”,便从她身边离开了。 阿绯没有回头,径直往御书房走去,身后的宫人有序地跟上来。 一路走过来,那盅汤却早已经凉了。可太子似乎有些喜出望外,却又不想表现出来。他放下手中朱笔,端起那盅汤水,就着碗沿便要一饮而尽。 阿绯含笑看着,却被边上的一名小太监低声叫住了,“殿下...” 那一声殿下过后,太子却已经将凉透的汤水饮下肚,“无妨,难不成孤的太子妃还会下毒吗?” “都退下吧。” 小太监垂首退后“是。” 宫人尚未退出内殿,太子便伸手将阿绯拉进怀中。他低头,抬起阿绯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告诉孤,今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体贴?” 殿中有地龙,空气都是暖烘烘的。瑞兽吐着熏香,太子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这个香味阿绯不喜欢,她更喜欢檀香味。与其说是不喜欢龙涎香更喜欢檀香,不如说她喜欢的是禅机那个人。连带着也独独偏爱那股檀香味。 阿绯眼眸微转,落地宫灯在她眼中映出一片黄晕,看在太子的眼里极美。那年初见,她裹一身素衣,却依旧遮不住满身的芳华。那双微挑的凤眼,桃花零落的眼角眉梢,至今叫他记忆尤深。 “难道平时妾就那么不近人情吗?” 太子的眼睛只盯着她的双唇,缓缓低头下来,话语间缱绻滋味渐长,“自然不是....” 阿绯眼睫微颤,指尖轻轻截住前行的太子。 太子拧眉,“嗯?” 阿绯离开他身旁,手执银剪去修理那稍微有些长的灯芯,“妾总觉得对太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多余的灯芯剪去,宫室内又亮了几分。她回头,红颜展笑,“妾以前与太子很熟吗?” 太子的眉头松开,他似乎对搂抱情有独钟,双手揽上阿绯的腰间,细细地摩挲。眼睫微垂,“若是孤说,阿绯曾经心仪于孤,孤也心仪阿绯。不知道...阿绯信还是不信?” 她自然不信。 烛火跳动间,太子忽然将她压在御案上,那 分卷阅读9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双眼睛渐渐变了颜色,“阿绯,与孤生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阿绯心中早有预料,撑在身后的手悄然摸上砚台。 龙涎香扑鼻而来,太子极其粗鲁地吮吸在她的颈间。 阿绯眸中闪过寒光,突然“哗啦”一声,御案上展开的奏疏落了满地,甚至被砚中的墨汁泼了浓浓的墨色。 太子还来不及反应,门外的侍卫蜂拥而入,“太子殿下!” 这场面,怎么说? 当今太子将太子妃压在御案上,太子妃满面惊慌,奏疏散了满地。想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太子为了寻欢,竟将皇上理政的御案当做东宫御榻。 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侍卫们面面相觑。 太子怒斥一声,“滚出去!” “嘭”一声,大殿的门被匆匆关上。 旖旎全无,太子瞬间恢复了清明,脸上还带着恼意,他放开她,“你先回宫吧,孤还有奏疏要看。” 阿绯往外走两步,却又转回来,“殿下。” “还有什么事?” “妾想回一趟丞相府,出嫁这么久了,都没有回去给我娘上柱香。” 朱震霆并不想让她离宫,可她难得提什么要求。从前他就知道她的性子,如果这次驳了她的要求,以后她都不会再来求他点什么。 再说,唐绯向来把她娘看得很重。失忆前是,失忆后似乎仍旧如此。朱震霆不好拒绝,他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公务,“可是孤...” 她却立在殿中笑,“殿下尽管忙自己的,妾回家也不用铺排。回去小住几日就好。”毕竟皇上在调养,铺张省亲未免太张扬。 “你还要小住几日?” “两日也行。” “一日。” “好。” 说完,阿绯头也不回地走了。太子有些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下套了。 “来人。” “太子妃省亲那日,务必寸步不离地跟着!” “是!殿下!” 宫中不便,不能日日相见。禅机已经多日不曾见过阿绯。每日黄昏离宫时,他回首望着这沉默的宫殿群,心里总有一份牵挂。 今日皇长孙阿淳问了他一个问题,“夫子,什么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禅机不知道他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却也耐心解释,“夫妻之间,相互敬爱,待之如宾。” 阿淳眨了眨眼睛,“就像阿淳的父亲和母亲一样吗?” 阿淳嘴里的母亲,指的自然是阿绯。赵孺人,是从来不敢平视太子的。 虽然是童言,可禅机的心思还是被微微牵动。夫妻夫妻,他从不承认太子与阿绯是夫妻。 “如帝后那般。” 九贤王那边始终没有逃跑宫女的消息,他就纳了闷儿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她能上天遁地不成?” 禅机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贤王忽然看向禅机,“你说,会不会是太子把人...” 禅机摇头,“太子也在找她。王爷,那女子的画像可有?” 禅机得了那宫女的画像,双十年华的女子,样貌并不出众,与寻常女子相比甚至有些粗壮。可从她的眉眼间可以看出此女应当是个本分之人。 九贤王窝在鹿皮躺椅中,见禅机盯着那画像看得双眉微蹙,便笑道,“大师看了这么长时间,可是看出了什么?” 禅机不理会九贤王无聊的调笑,留下了那幅画。 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究竟能藏到哪里去?竟能躲过九贤王与太子同时搜找。 禅机才回家中,便见岳君成朝他挤眉弄眼。禅机实在理解不了他这些特别的表达方式,“君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岳君成将他拉进房中去,“哥,我刚刚听爹和娘提到太子妃省亲。” 禅机着实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吧。听爹说是碍于皇上龙体欠安,所以谁都没有惊动。爹还特意交代娘,不许你知道。” “这两天....” 最近这些日子,禅机没有机会见到阿绯,所以连她要出宫的消息也不知道。可转念一想,她要出宫来省亲.... 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第50章 阿绯,堵我家门 第五十章阿绯,堵我家门 阿绯出宫这日,太阳难得一见地朗艳。虽然说碍于皇上生病,太子妃省亲不摆排场。却依旧少不了该有的体面,即便是轻车简行,林林总总却也有六七百人的阵仗。 皇上病中,身为儿媳的太子妃却出宫省亲去。难免落人口舌,尤其是太后,本来对太子就不满,如今更是对太子的媳妇不满意。 “她不懂事,太子也不懂事吗?龙体欠安这么大的事,居然说出宫就出宫去了,简直岂有此理!”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即便心里也恼阿绯却也不能在太后面前帮 分卷阅读9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腔。否则的话那不是等于在寒碜自己的儿子吗? 皇后知道太后向来不喜他们母子。她不像先皇后那样讨太后的欢心,震霆太子性格也不似曾经的云霄太子。 她坐在圆凳上,垂眼听太后的训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说太子的婚事还不是你一手促成的?这会儿知道出来找不痛快了。要不是看在唐翡的父亲是唐万山的面子上,别说太子妃,就是个孺人都抬举那个庶女了。 待太后数落累了,原本立在皇后身后安静不动的赵孺人立马盛了新茶,屈膝捧上,“太后,您是最慈祥的万万要保重凤体,气不得。喝口茶润润嗓子。” 太后赏脸地瞧了她一眼,那盏茶她没接,却又去看皇后,“一个小小的孺人都比那太子妃知情识趣。皇后你是做婆婆的,太子身边没个体己人怎么成?该抬举的就抬举抬举。” 赵孺人心底掩不住的高兴。 皇后的脸上却不怎么好看。 太后不喜欢太子便罢了,凭什么硬要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硬往太子跟前塞?抬举赵孺人?一个六品长史之女,难不成还要抬举成侧妃吗? 太后可真有意思,朝政上左右不了太子,便要来插手太子的身边人。 皇后不咸不淡地应了。可出了坤慈宫之后,皇后的脸色立马变了,“赵婕。” 赵孺人立马躬身上前,“妾在。” 皇后轻哼,“挺聪明的孺人啊,知道去讨好太后了。难道你不知道,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阿谀奉承之辈吗?” 赵孺人的脸唰地一下子变得惨白,“.....皇后娘娘,贱妾没...” 皇后怒甩广袖,“本宫不希望再见到你,清楚了吗?” 皇后离去,赵孺人委身在地,涕泗横流,“娘娘——” 唐万山对阿绯的出宫,并不赞同,他想责怪她不懂事,却碍于她的性子与身份,最终还是把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去。好赖她回家是太子点过头的,这说明她得太子的宠。 看着那扬扬的仪仗,富丽华盖云中仰,唐万山觉得送唐绯入宫比送唐衣入宫更有价值。 再入丞相府,不似上回回来。 阖府上下,甚至连犄角旮旯的亲戚都来了,满满当当跪了满园。 董氏携着儿媳,唐霖也在。 阿绯心中好笑,宫裙分花拂柳,袅袅从董氏母子面前经过。太子妃居然没有喊起身,园中寂静,跪了一大片,谁也不敢妄动。 良久,阿绯走出一段距离,才不急不慢地丢了句,“起身吧。” 唐霖咬牙暗恨,“谢太子妃。” 瞧,这就是权势的好处。仇人见了你,不仅要下跪,还要跪着对你说谢谢。 阿绯停住脚步,“爹,你陪我去看看我娘吧。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吧?” 董氏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 唐万山微怔,叹一口气,“好。” 太子的贴身禁卫跟在阿绯身后,当真是寸步不离。阿绯往祠堂方向走的时候,嘴角忽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两盏茶的功夫,丞相府慌乱一片。唐万山与董氏母子率唐家老少,全都战战兢兢地等在太子妃下榻的玉园外。原因无他,丞相府的地不平,太子妃祭母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将脚扭了。 相府的声乐全都停了。房中大夫没有出来,外面的禁卫两步一双,五步一排。太子的贴身禁卫执御赐金刀守在房门口。 一场省亲,几乎叫丞相府人仰马翻。 太子妃尚在脚上,金刀禁卫不能进房中去。太子吩咐过,视线不得离开太子妃,他只得盯紧了门窗。宫女进出,窗上也偶有宫女走动的影子。 夜色深沉,提心吊胆疲累了一天的丞相府,部分人总算是得以休息几个时辰。 太子妃就寝,除了替身伺候的宫人,其他的宫人都纷纷垂首从房中出来。 金刀禁卫看到房里吹了灯,只留夜灯与暖白的明珠照着。太子原不让太子妃在宫外过夜,眼下实在没办法。 寒冬凛冽,原本应该在丞相府的阿绯穿梭在黑夜里。呼吸间,有丝丝热气上扬,很快便不见了影子。她转身回看,远远地,烛笼高挑的丞相府就像黑夜里的一座牢笼。 她负着手,倒退着,逐渐远离丞相府。忽然歪头轻笑,“金刀禁卫,也就那样。” 转身,片刻功夫便消失在夜色尽头。 禅机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倚在太师府前的老柳树下。头上挽着双髻,双髻垂飘带,眉心一点胭脂,要不是她身上的宫女裙装,那满眼的笑,当真叫人觉得她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 “馋鸡,我就知道你找得到我。” 禅机在丞相府附近转了几个圈,他就知道阿绯一定会想法子出来找他。他特的在她可能出来的地方兜转,可直到后半夜也没见到她。 他就知道,可能她已经出来了。禅机沿路往回走,一路留心,却不想她已经堵住了他的家门口。 阿绯没有上前,禅机看见她 分卷阅读9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的时候脚步在原地微顿,继而疾走上前,“阿绯——” 阿绯含着笑,张开双臂迎他,“馋鸡——” 她被禅机一把抱起来,在老柳树下转了几个圈,夜色漾开了阿绯的宫裙,还有她低低的笑声。 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夜色那么深,也那么静,禅机喘息着将她压在老柳树上,呼出的白气扑在对方的面上。离了皇宫,没有了束缚。他们好像一对终于得了自由的鸳鸯。禅机低头,重重地含住了那双渴望已久,思念已久的朱唇。 或轻或重,谁也不想放过对方。 风寒又如何?她有禅机的温存。 夜深又如何?他有阿绯明媚的双眼。 老树下,阿绯与禅机相互纠缠。谁能想到曾经圣洁的僧人,一朝落下凡尘,在情爱中中了毒。 这个女子,他夜夜辗转于榻,思念不止。她在怀中,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双髻散了,乌发如泼墨,在黑夜里纷扬,在禅机眼底招摇。 她的长发是他的,腰身是他的,阿绯整个人都是他的。那双按压在身后的大掌,几乎要将她勒起。阿绯被他追着,似乎逼到了天涯海角,无处可躲,无处可藏。这时候的禅机,总是那么霸道,要把她最后的一丝呼吸、最后一丝神魂吸干。 沉浸在欲望中的两个人,轻吟出声。 阿绯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进了禅机的广袖中,熨帖地体温,结实的臂膀,叫她霸住了就不想放开。 如果老柳树能成精,兴许老脸也羞红了。 葫芦肚胡同的小宅院里掌了一盏昏黄的灯,阿绯面色绯红,被禅机圈在胸前。他们面前的小桌上,摊开了一幅女子的画像。 女子着素花宫装,双十年华,容貌算不上美却也生的周正。 禅机的声音在耳畔,低低沉沉,一本正经的模样,格外撩人,“九贤王与太子都在找她,双方却都无所获。很奇怪,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究竟能躲到哪里去?” 阿绯,“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禅机的手臂紧了紧,难得的见面,真是半分不想将她放开,“应该不会,九贤王的眼线往这个方向上查过,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阿绯。” “嗯?”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躲避天罗地网的搜捕?再假设,她没有能够离开盛都,在盛都悄悄生存这么久,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躲过那么多双眼。” “如果是我?”阿绯的眼睛盯住画像上的女子,“如果是我....在盛都生活....” 指尖在女子的宫装上轻点,禅机听见她轻声道,“他们明里暗里找的是个女人,是我的话,我可能换一个男人的身份,不声不响地留在盛都。你说她无依无靠,在盛都待久了,想要活命的话,与其离开这里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求生,不如扮成男人在熟悉的地方好过活。” 禅机眉头微皱,“男人?” “来。”阿绯将笔墨取来,将画上女子的发髻与宫装粗粗改成男人的样式,她指给禅机看,“你看,像不像男人?” 那宫女本身生的比寻常女子粗壮,被阿绯这么一画,禅机竟然生出几分眼熟来。 阿绯见他眉头攒起,仰面问他,“怎么了馋鸡?” 禅机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51章 番外之文盲 阿绯与禅机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随了阿绯的眼睛,禅机的长眉。 小孩子很可爱,躺在小床上,咿咿呀呀啃自己的脚丫。 用阿绯的话说:“别看这丫头长得肥肥嫩嫩,可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禅机一听这话赶紧截住,“阿绯,她还小呢。” 阿绯抬头看他,觉得禅机满脸“我闺女还小,你别打她主意”的紧张相。禅机爱女如命,她竟有些骄傲,因为孩子是她生的。阿绯心情很好,她趴在小床的护栏上,一脸的好说话,“成,先让你宝贝几天,以后再说。” 禅机松一口气,把鼗(táo)鼓轻轻摇动,鼓面被两只灵活的小耳敲击,“啷啷啷”作响,小孩子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禅机看着自己的孩子,妻女都在身边,他满心的温柔。 与阿绯商量,“阿绯,给阿宝取名翕如何?翕,岳翕。”希望她一生和和顺顺。 “岳翕?”阿绯眨了眨眼,“不好。” 禅机靠过来,“那你有什么想法?” 阿绯冲他扬眉,那双凤眼艳色灼灼,谁知道她开口就是,“宛彼鸣鸠,翰飞戾天。翰飞,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名字充满力量!”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 这种意境.... 禅机看着她兴致勃勃的眼眸,嘴角微抽,没忍住说了句,“阿绯,你这个文盲。” 当天晚上禅机被赶去睡书斋,他头下枕着书,怀里抱着书,桌上散了一片悔过 分卷阅读9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书。 张张书写“阿绯说什么都对”。 最底下隐隐压一张“偶尔也出错”,来自夫人的压力,坚决要抗住! 长大后的桑翕想想就后怕,谁没事就想疾痛惨怛一把啊。感谢爹爹救名之恩! 第60章 60 第五十二章阿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面熟?”阿绯双眼大睁,“难不成她也上山做了和尚?” 禅机细想,继而缓缓摇头,“不至于。”他印象中没有这样的和尚,更没有这般的比丘尼。 不过阿绯倒是给他提了醒,一直找不到这名宫女,很有可能她真的像阿绯说的那样,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活在盛都或者盛都附近。 阿绯扯扯禅机的衣袖,“馋鸡,或许我们应该在城墙根上找一找。” 禅机点头,“城墙根上,一来方便探听城内的消息,二来如果有危险,她外逃更容易些。” “对。在城外谋生也不会太惹人注意。”就像当初来盛都时她见过的那些百姓,各家种各家的地,可以一天到晚不必与人接触,也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女子的身份。 阿绯想要做点什么,可禅机不让,“宫外的事我来办,只要你好好的。”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蒙蒙亮了。禅机吹了灯,“阿绯,睡会儿吧。” 小院里的枇杷开花了,粉白花瓣嫩蕊微黄,一水盈盈,无边清寂。天上寒月如弦,薄云自开两边,枇杷树下门深闭。 阿绯与禅机一头躺下,这所小院还是禅机悄悄命人收拾好的。被褥齐全,偶尔他还会来这里小睡一会儿。 一夜未睡,本应困意上头。可两个人躺下后,竟然异常清醒。衾被暖和,屋里的空气却很凉。虽然平时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可真正的同床共枕时,还是听得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阿绯睡不着,棉被底下,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尚未分开。她轻悄悄地,在禅机的掌心滑过。 禅机微颤。 衾被掀动,阿绯侧头,是身侧的禅机转过身来。那双冲破了戒律的眼睛,在黑暗里放着幽幽的光泽,“.....阿绯,你冷不冷?” 阿绯的唇角勾翘,“不冷啊。” 话音才落,她感觉身侧的禅机轻轻退了回去,“那就好,睡吧。” 她本来是故意逗他的,谁知道他还真退回去了。檀香味远离,阿绯在昏暗里眨了眨眼,“禅机,你冷啊?” 禅机往上扯了扯被缘,他是个男人,与她躺在一起,心底总有些骚动。 以往都是他一个人辗转难眠,没想到与她同床共枕的日子来的这么突然。暗暗输了两口气,心底的翻腾算是平静些,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他与阿绯,需要一个仪式。 禅机没有回答阿绯的话,反倒在被子里握了握她的手,“阿绯,我欠你一个成亲的仪式。” 阿绯的头挨过去,枕在禅机耳下,“那你...以后补上。” 幔帐放下来,黑暗笼罩着,这就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感觉她往自己身边瑟缩,禅机伸手揽了揽她的肩头,“你不是不冷吗?” 阿绯一边挤他一边嘀咕,“现在冷,不行吗?” 禅机忽然一个翻身,被浪掀起,阿绯猝不及防。禅机将阿绯压在身下,他身上的檀香气扑了阿绯满鼻。 血气方刚的年纪,经不起她这样撩拨。 禅机喘着粗气,伏在阿绯的上方,“阿绯,不要瞧不起和尚....” 阿绯微怔,胸口的起伏如缓缓青山,一次又一次的触碰到禅机。 黑夜里,是谁,口干舌燥.... 黑夜里,是谁,鼻息逐渐加重.... “贫僧...想要你。” 小小的一方床榻,似乎因为禅机的一句话,在漆黑的夜里开了花。那花端盈满了星子,散出微微的亮光。 阿绯睁大了眼睛,她想看清禅机的脸,却始终只能感受到他压抑的呼吸与鼻腔间涌进来的檀香,那檀香味浸了qing欲的味道。 禅机的手落在阿绯的腰间,他的指尖仿佛淬了火。乍一触碰,阿绯便被烫得微有颤动。 修长的手指捻住了那绦带一端,禅机越发地低下头来,几乎与她唇齿相依,“阿绯...你..愿意吗?” 那黯哑的嗓音叫阿绯心头发颤,腰间的绦带被禅机捏在手里,就好像她所有的私密都被他攥在手中。阿绯有些好奇,也有对未知的丝丝害怕,像一个寻常的小姑娘那般。 禅机含住她的双唇,舌尖勾勒着红唇的轮廓。那力道,分明想要重重地吃人,却偏又怕吓着她,只得隐忍再隐忍。 “阿绯.....” 他一遍遍地念着阿绯的名字,阿绯双颊燥热,她觉得禅机坐的根本不是苦吟寺而是鸳鸯寺。 等禅机放过她时,她才气哼哼地说话,“都...这样了,你还问我...” 可那嫩得几乎能掐 分卷阅读10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出水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这是谁在说话? 阿绯的长相本就偏媚,尤其那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眼,情生意动时,媚眼如丝....将禅机的三魂七魄全部勾走。 禅机明显稍顿,反应过后,猛然将阿绯抱进怀中。阿绯被他带着,在床榻之间、衾被以内滚过一圈。 她从不知,禅机居然会这样小小的癫狂。 长发铺了满床,他的手不住地在阿绯的鬓边摩挲。他捧着阿绯的双颊,不住地去叩开贝齿,不住地与她的狡舌勾缠。 “阿绯...” “....馋鸡” 一声声轻唤,在深吻中溢出,在唇舌中呢喃。 禅机的变化,硬生生地抵着她。纵然阿绯是那般不拘一格的性子,也要被他吓到,被他惊得面红耳赤。 她在被褥之间承接着来自禅机的交颈亲吻,那双凤眼在混沌中放空,感受着他的势在必得。 初识时,禅机是那样一个披着光华的僧人,垂首低眉间都是慈悲。她多喜欢他啊,总是想要靠近他,可是禅机拒她千里之外。 阿绯的掌心攀上禅机的脊背,隔着衣衫,脊背有热浪袭来。 真好,这个和尚现在是她的了。 禅机的额头与阿绯相抵,被中的手将柳腰握住,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指尖攀爬,缓缓抽开了那打着结扣的绦带。 腰间束缚乍松,阿绯低声,“馋鸡....那个...轻点。” 禅机不答,抓着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腰封上,“阿绯....解开它...” 半晌,交领分两边.... 禅机终于看到了完整的阿绯,阿绯也看到了禅机。神奇禅机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似乎是隐忍到了边缘,他给阿绯最后一次机会,“你...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一边喘息,一边摩挲着她的小腹, “....若是...想逃,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阿绯却仰起身,大胆地追上去,“...我还怕,你跑了呢...” 他低低地笑起来。 既然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衣衫褪尽,肌肤与肌肤熨帖着。这是他们人生中,与彼此第一次,坦诚相见。 小宅院里枇杷摇晃着脑袋上的白花。 肌肤摩挲,擦出数不尽的火花,火花轻声炸响,似要将人送上天去。 阿绯觉得自己似乎踩在了云端,却倏忽之间又似急急地坠落于无底黑洞。 禅机在耳边呢喃,“阿绯...我来了...” 阿绯轻嗯一声,她等着他,迎接他。 禅机腰身一沉,那阻碍,那触角一样的包裹,绵密而层层袭来的湿润令禅机头皮发麻,他的世界猛然炸开了烟火。 他几乎要失去自己的理智,只想冲锋陷阵。 黑暗里忽然听见阿绯哭着嗓子,“疼疼疼——不来了不来了——” 她想要往外跑,却被禅机一把拉回去。 半个时辰以后,阿绯伏在禅机的怀中,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模模糊糊地还在委屈,“馋鸡...你个..骗子...” 说好的轻点.... 禅机没有丝毫的睡意,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阿绯变成他的了。 阿绯睡了,禅机低头去叫她,“阿绯?” 她嘤咛两声,便不再作声。 禅机不肯退出来,他埋在阿绯身体里,细细地感受自己与阿绯的交融,“不是做梦...” 阿绯.....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 天色将要放出亮光的时候,禅机将阿绯叫醒,阿绯累极,好不容易睁开眼皮子瞥他一眼,转个头就又睡了。大概是还没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索性,禅机连人带被一股脑抱坐起来,轻声哄着她,“阿绯,乖,别睡了...” “天快亮了,该回去了。阿绯...” 阿绯算是赏脸地睁开眼,长发披散着,落在禅机的手背上。 整个人软塌塌地歪在禅机怀里,“馋鸡...我困...” 这个好办,他乐意叫醒她。低头寻那红唇,直把人弄得头脑发热才作罢。 响过第一声鸡叫,阿绯惶惶张张穿了衣裳,一边绾发一边往外跑,结果腿软,“岳君默,你等着,我一定会反击!”拳脚功夫这块,她怎么可以输给和尚呢? 禅机站在葫芦肚胡同,“贫僧一定等着。” 没想到,他这一等,就是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卖萌,依旧想求个作收。 呐,清水车来了,快上来啊。 第53章 阿绯,是你口中的唐绯 第五十三章阿绯,是你口中的唐绯 天色大亮的时候,丞相府一切照常,禅机这才悄悄离开。 对守陵宫女的猜测,禅机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与九贤王交底。白日里 分卷阅读10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他一直在想阿绯说的话,可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宫女觉得面熟。 禅机决定去城外走一遭。太子妃的卤簿回宫时,禅机正站在人群中。他看着那妃色幔帐,里面坐着的是阿绯,禅机想起昨夜便满心的温柔。他的身上还有被阿绯抓出来的红痕,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的接触过。 似乎有感应一般,阿绯微微转头,指尖轻挑帐帘。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禅机,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却又极快的,擦肩而过。 阿绯回皇宫去,禅机往城外去。 背道而驰。 但总有一天,禅机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属于他们的家。 阿绯回宫之后,发现太子停了她的药。这药是帮她调养脑内伤的,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震霆太子亲自扶着她往拔步床上去,“那些药吃多了伤身,前尘往事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过,你确实该调养调养身体。” 阿绯看不透这个人了。他停了她的药,明摆着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太子压根不想叫她想起来。 “等你脚伤痊愈也该给孤添个一儿半女了。” 阿绯眉头微跳,那她还敢痊愈吗? 不过,说起添儿女……。 昨天夜里她和禅机那样,会不会……这么想着手便不自觉得抚上小腹。 太子说什么她似乎也没上心听,就见她捂着肚子,太子有些不太高兴,“爱妃腹痛?” 阿绯微愣,继而反应过来,掌心在小腹上按压了两把,“啊,有些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太子盯着她,“来人,传御医。” 阿绯实在无语,动不动就传御医。算了,谁让御医院是他家开的。 御医来瞧了,见她精神倦怠,面色发白,目有血丝,气短心跳,小腹不适……老御医已经见惯不怪了,纵/欲/过度的症状。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老太医说是无妨,婉约说法,“太子妃只是劳累所致。”御医将补身方子交给宫人,说太子妃需多休息,饮食宜小补。 阿绯听了心头直跳,昨夜几乎没睡,可不就是劳累吗?不过,她脚上有伤,身子又“虚”,震霆太子总不能还要赖在她宫里吧? 果然,太子临走时面色有些难看。难得他没有那么多公务要忙,偏生又不能碰自己的太子妃,是夜,太子歇在了赵孺人宫里。 第二日,赵孺人破天荒地一早来请安,阿绯瞧见她满面红光。大冷的天,领口微低,隐隐约约露出脖颈的红痕。 阿绯也是经历过了人事的,那是什么她懂。禅机有顾虑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她可是毫不留情地给他留了一堆记号。 不过,阿绯是搞不懂赵孺人的想法,这是……来炫耀的吗? 禅机在城墙内外转了两天,并无所获。期间也是两日不曾见到阿绯。 天降夜幕时,禅机自城外回来。冬天,城门关的早,他回来时城门正缓缓关起,加紧走两步。 才入了城门内,禅机的身后忽然穿来急急的声音, “差爷——等一下!” 声音粗哑,是个男人的声音,乍一听却又有些古怪。 城门守卫一脸的不耐烦,“怎么每回都是你!快点快点!明日再这么晚,爷可不管你,睡城外得了你。” 禅机回头,只见城门外一个拉平板车的男人,匆匆忙忙往城内赶。经过城门守卫时,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谢差爷,谢差爷,差爷辛苦……。。” “少废话,赶紧的赶紧的……。” 男人走路低头,拉着平板车进城来,车上堆满了柴火。想来是以砍柴为生的樵夫。 待到他走至近前,微微抬头,“大爷麻烦让让……。” 禅机却挪不动脚步,这男人一身樵夫装扮,满脸的络腮胡子,个头比不得禅机。 男人见禅机不让,他似乎不想惹是生非,吃力地拖着满车柴火往旁边绕去。 禅机忽然一把按住车身,“等一下。” 男人惊讶的抬头,“大爷,有什么事吗?” 禅机走到他近前,“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满脸疑惑,仔细端详他的脸,末了,低声说一句,“原来是大师你啊。”他的目光有些躲闪,“那日……小人不是见死不救……”他佝偻着身子,越发地把头埋下去,“实在是……害怕……” 禅机摇头,面上微微一笑,“是我应该谢谢你,只是苦于一直没能找到人。” 那男人摇头,“不用,不用,小人也没做什么。”他抻了抻沉重的肩膀,“您看小人这……” 禅机点头,“家住哪里?我帮你。” 男人推辞,可禅机坚持。无奈,男人还是带着禅机去了他的住处。 盛都虽是都城,繁华的背后也有看得见的辛酸。男人住在桃花沟,是盛都贫民的聚居地。他有自己的一间小院,泥巴糊的围墙矮塌塌的,一间小屋,房顶上的茅草支棱棱地枯萎着。厨房在院子 分卷阅读10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一角,露天的。锅碗瓢盆都看得见。 男人将柴火拉进小院里,一捆一捆地绑好,堆好。 禅机发现,纵然是茅屋破旧,可里面的陈设很有条理,院子洒扫地也很干净。他的目光落在捆柴火的男人脸上,众人只看见他满脸的络腮胡子,却不见他见人便躲闪的眼睛清澈明秀。 禅机眸光微闪,那双捆绑柴火的手,纵然不能用纤纤素手来形容,却也是指尖纤纤透着女子的婉约。 难怪那日阿绯将画像改成男人时他会觉得面熟,原来,他早就见过她。 男人见禅机盯着自己看,便放了手中的活计,“大师,寒舍实在破旧,也。。没什么能招待您的。您要是不嫌弃,就喝碗水吧。” 禅机点头,“有劳。” 禅机看着他进屋去取水的背影。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男人总算将那一车的柴火码放整齐。见禅机还没有要走的样子,两只手在衣裳山搓了几撮,“大师您还有...” “我还俗了,鄙姓岳。” “哦,岳公子。” “你就靠砍柴卖柴为生吗?” 男人点头,在昏昏夜色里他总算是抬起了头,“是啊,没什么本事,做个小本买卖。让公子见笑了。” 禅机,“凭双手吃饭,有什么可见笑。” 似乎没什么话,男人又开始收拾破旧的小院子,“看来岳公子是找到要找的那位姑娘了。” 说起阿绯,禅机微微一笑,“找到了。” “那挺好。小人记得岳公子的姑娘叫阿绯?呵呵,真巧,和小人以前认识的一个妹妹同名。” 皂靴前移,禅机蹲下来,对男人面对面,“你认识的那个妹妹,是叫唐绯吧....” “桄榔——” 男人手中的瓢碗砸在了地上,瓷碗不结实,竟然碎成了几半。禅机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忽然慌乱,“什..什么...什么唐绯,不是,不是叫这个....” 他忽然站起来,“不不不早了,公子请回吧。小人明日还要早起卖柴去...” 禅机也站起来,他看着眼前女子手足无措,“姑娘。” 谁知道她忽然生气,推着禅机往门外撵,“什么姑娘!哪来的疯和尚,想姑娘想疯了吧你!走走走.....” 禅机却似一堵墙,她推不动。 她越是气急败坏,禅机就越是确定自己找对了人。 “没人知道你在这儿,除了我。” 女子推搡的动作慢下来,却又更恼,转身抄了扫把,“你滚不滚?跑我家来说什么疯话?” 禅机看着她,“他根本不是坠马,对吗?” 一个人的表情的可以伪装,眼泪却骗不了人。她演的再凶神恶煞,那双眼睛里抑制不住的泪,还是顺着眼角落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禅机站在原地,任那扫把横在眼前,他低声试探,“还记得云霄是怎么对你的吗?” “啪——” 扫把落地。 “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她捂着脸,慢慢蹲下去。指间传出极低地呜咽。她躲在这里,扮成一个男人,从不与人交心,左邻右舍只是点头之交。她以为大半年过去了,平安无事,她可以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心底却压了一座山。在宫里当差时,她鬼迷心窍将不知哪位宫妃遗落的金簪收入囊中,后来事发,惹得太后要处死她。要不是当时的云霄太子说情,她的下场又岂是守陵那么简单? 先太子的大恩,她一直记在心里。这半年,她心里又岂是好过的。她明明知道是谁害了太子,可她不敢说,太子发丧的场景曾经夜夜入梦。将她折磨地越发不敢抬。 油灯的光亮太浅,影影绰绰洒在女子脸上。 她转过脸,看着禅机,那张脸迎着幽幽的灯火,竟颤巍巍地笑了,看上去像鬼面,她说,“是阿绯,是你口中的唐绯。” 第54章 阿绯,我究竟重不重要 第五十四章阿绯,我究竟重不重要 “你说什么?” 周桂芳从灯光里站起来,一步步退到了灯影后,“你姓岳,和岳太师是什么关系?” 禅机拧眉,“那是家父。” 周桂芳不住地点头,眼睛里流下眼泪,“这样,就算是死我也算是死的明白些了。” “你也喜欢唐绯?” 禅机并不喜欢她这么问,“这是岳某的事。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和旁人没关系。” 周桂芳忽然哼哼地笑起来,外面寒风呜呜地刮着,屋里的灯光黝黯,她这么一笑,很是瘆人。禅机第一次觉得自己耐心全无, 周桂芳,“我早就知道她不会死,朱震霆一定会想法子替她遮掩。”她凄凄地看向禅机,“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得上天眷顾啊,一个先太子一个新太子,现在就连和尚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岳公子你别 分卷阅读10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急着生气,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你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蛇蝎了。” “原本我只是在坤慈宫伺候,这些贵人们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可是,就在云霄太子出事的前两天夜里,我往值房去。前半夜不小心贪睡了一会儿,怕被管事姑姑骂,便一路抄近道去。” “可是,黑灯瞎火的石山后头却突然传出来说话声。我以为是哪个宫女太监夜里私会,公子也知道宫女太监私结对食的事儿并不稀奇。宫里嘛,谁又是干干净净的。我现在后悔就后悔在贪睡,后悔抄了那条近道后悔去偷听....” 禅机嗤笑,“石山后是阿绯和震霆太子?他们密谋勾结,迫害云霄太子?” 周桂芳忽然转过头来,“对!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亲耳听见了,亲耳听见你的阿绯答应了!她亲口答应将云霄太子哄去围场。果然,没隔两天,宫里就传出云霄太子坠马而亡的消息。” 禅机忽然站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周桂芳,“你撒谎!既然你知道云霄太子要出事,既然他对你有恩,既然你对他有所感激,为何不趁早提醒他??” 周桂芳歇斯底里,“因为他们谁当太子都和我没关系,因为我惜命,因为我想看热闹。”她满身的失魂落魄,“因为我没想到我偷偷藏起来的金簪会被人发现...我也没想到太后要处死我,更没想到云霄太子会为一个贪心的宫女求情....那天我被人从宫里送去了皇陵,我想提醒他,可是来不及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我是个犯了罪的奴才,我根本没有接触他的机会。第二日他就已经出事了.....” 禅机双手狠狠地扣在桌角,“我凭什么相信你?阿绯是当时皇上钦定的太子妃,她为何要去谋害云霄太子?” 周桂芳好像散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坐在地上,痴痴地摇头,“震霆太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即便他们离开了皇宫,去了皇陵,还是死了,都死了....” “我害怕,所以我跑了,跑出来,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她痴痴笑着,“可是我错了,如果我不跑或许震霆太子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也根本不会怀疑我知道些什么。可是现在....” 她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一步错,步步错....” “你信不信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说出来了,我终于说出来了....太子殿下,奴婢该死....” “我不会信你的一家之言!你亲眼看到她与太子了吗?你没有看到!你信口雌黄!” 阿绯不会是那样的人,他的阿绯可以蛮横,可以时常的不讲理,但她绝不会去杀人,“她害了云霄太子有什么好处?” 周桂芳抬头看他,“大概她和震霆太子有一腿吧。” ......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来,明晃晃地照着枇杷树的时候,葫芦肚宅院的卧房里禅机睁开眼。 一夜没睡。 前天夜里,他与阿绯在这里将自己交给对方,那是做梦一样的福泽。昨夜他却如堕深渊。 一连多日,他都不去见阿绯,也不见九贤王。他用他的方法,去证实周桂芳的话。周桂芳确实在大半年前因为偷窃险些被太后处死,也确实是云霄太子出面留了她一条命,她也因此被撵去守皇陵。 阿绯与朱震霆....他找不途经证实,也不想去证实。 不见阿绯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可越是不想见,偏又碰上。 古旧的书香楼上,厚重的殿门关上,阿绯仰头问他,“馋鸡,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他想她,可是却又不想见她。 阿绯逼近,“我觉得你好像在躲我。” 阿绯有些伤心,“是不是有过那件事之后....” 禅机就怕她多想,“不是。”他将她拉进怀里,在阿绯的耳边低语,“阿绯,我们离开盛都吧。” 她抬起头来,锦绣双眉微皱,“为什么?我们走了,太师和太师夫人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 禅机不想听了,他们的顾虑太多太乱。 禅机,以吻封缄。 阿绯推开他,“一定有事,馋鸡你不要糊弄我。把事情告诉我,你是不是找到....” 禅机的态度突然很强硬,几乎是在低吼着,“我吃醋!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心里住着别的男人。我不希望你明明在我怀里,却还要为别人奔走!我不喜欢他的身影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这个理由够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禅机。凤眼盈满了水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想,到底是什么事?啊?” “唐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大度!我也有我的私心杂念。我能为了你还俗,你能不能为我牺牲一次。”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不久前他们还那么亲密,怎么一转眼就变了呢? 阿绯拉住禅机的衣袖,她上前,捧住禅机的双颊,“馋鸡有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禅机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拉下来,“没有什么可商 分卷阅读10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量的!你好好想想,究竟是想要我,还是要一个已经不存在人!” “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见面。” 说这些话,并非他所愿。说这些话,他也一样不好受。 看着她讶异又难过,禅机再也装不下去了,甩袖离去。 不管是周桂芳还是九贤王,或者震霆太子,他们的话他们的行为,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那就是失忆之前的阿绯真的与震霆太子有某种联系。 禅机是男人,他爱极了阿绯。他有私心,阿绯就是他的私心。 不管是云霄还是震霆,他都不想让阿绯再陷在里面了。他胡搅蛮缠,是不想阿绯知道,害云霄太子的人可能有她。不管是不是她,不管是不是周桂芳说的那样.... 宫闱里的秘密太深太深,他想把阿绯从里面捡回来。所以他逼她,因为他知道阿绯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阿绯追出来,她看见禅机远走,广袖在风里鼓动。 “究竟出了什么事?”竟叫他说话毫无逻辑,毫无顾忌,他不是这样的人。 等到楼内空空,满身灰扑扑的阿淳从旧书堆里钻出来。他眨着黑亮的眼睛,太子妃与夫子的话他没有听懂。但是,他曾经无意中撞见过太子与赵孺人亲热。 他知道,亲嘴这样的羞羞事,只有父亲和母亲才能做。 可是太子妃和夫子做了。 阿淳拍拍身上的积灰,费力地扒开门缝走出去。他在斜阳里,走了长长的台阶才看见急慌慌来寻他的小太监。 小太监弓着腰,已经急哭了,“皇长孙,奴才可找着您了。” 阿淳却伸手拍拍他弯下来的肩头,“本长孙要去娘亲宫里,你不准告诉父亲。。” 赵孺人已经有多日不曾见过阿淳,初听外面宫人唱名,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阿淳?!” “娘亲抱——” 这些日子太子没有再过来,赵孺人过的并不开心,可她有儿子啊,儿子来看她了。 入了殿内,赵孺人这里有的好东西几乎全端出来了,“阿淳,来多吃点。吃得多,长得快。阿淳快四岁了,娘亲盼着阿淳早日长成大人。等阿淳长大了,娘亲就跟着阿淳享福去。” 阿淳却小大人似的将眼前的东西推开,“娘亲,阿淳和你说一个秘密。” 赵孺人捏捏他的腮帮,“阿淳有什么秘密要和娘说啊?” 阿淳小脸紧绷,“你们都下去。” 赵孺人放下了手中糕饼,纳罕地问,“儿子,怎么了?” 阿淳跳下凳子去,拉着赵孺人的衣袖,“娘亲,倾耳过来...” 阿淳把自己在书香楼里看见的全告诉了赵孺人,赵孺人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真的?” 阿淳点头,“阿淳从来不对娘亲撒谎。” 赵孺人兴奋到脸红,她猛然扶住阿淳的双肩,“他们说了什么?” 阿淳有些犯难,“说了什么....”他挠挠耳垂,“说了好多,阿淳听不懂,也不记得了。” “你什么脑子啊?”赵孺人有些遗憾,她有些混乱,过于兴奋,“唐翡...太子妃?禅机...太好了...奸/夫/淫/妇,太好了....” “我的好日子要来了....” 阿淳仰着小脸,“娘亲,阿淳想告诉父亲去。”说完便往外跑。 “回来!” 阿淳被赵孺人揪着衣领一把揪回来,这是她翻身的机会,这是她扳倒太子妃的机会,这是她邀功的机会。必须要由她自己来说。 “阿淳,你是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有娘在,乖。” 可是阿淳并不傻,他知道父亲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娘亲,他更喜欢那个太子妃,“父亲会相信娘亲吗?” 赵孺人被他问住了,“是啊,他会相信吗?他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我....”她无凭无据,会不会适得其反? 赵孺人的目光又落回阿淳的脸上,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太子顶多恼他童言无忌。 “阿淳,太子妃是个坏女人,你父亲被她骗了。” 阿淳很生气,“阿淳告诉父亲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盆友们,我想和大家商量个事。十月一需要外出三天,因为目前裸更没有存稿,所以我想十月一断更三天。等我从安徽回来再日双更补上,成不? 主要是婚礼吵吵闹闹,我应该没心思码字。 第55章 阿绯,雪中的样子 第五十五章阿绯,雪中的样子 寒风猎猎,揪秃了枝头梅花,梅林人影稀。 阿绯一连几日都见不到禅机,碍于身份,她又不能去阿淳的学堂去找他。冬日的梅林,她走了一遍又一遍。 阿绯仰起头,看那颗遇到冬天就收起爪牙的太阳。日光耀眼,凤眸微微眯起来,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了柔弱的睫影。 “云霄重要还是禅机重要....” 分卷阅读10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天上的太阳只管散着他的金芒,并不会回应她。 云霄影影绰绰地活在她苟延残喘的记忆中,禅机却是有血有肉,用体温包裹过她、活生生的恋人。看的时间太长,眼睛有些受不了,她收回目光,“谁都不能和你比啊禅机....” 皇上的病情有好转,最近两日已经能够上朝。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件喜事,龙体康健与否和朝廷的关系,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过两日便是腊八节,太后做主,今年的腊八节在宫中设百岁宴。宴请盛都的百岁老人入宫同庆。 太后已经是古稀之年,皇上也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这种年纪的人都希望有自己有长命百岁的福分。 皇上算得上明君,倘若没有当年上宫门那件事,他的一生都不会有什么污点。 皇上本不太赞同,可是出奇地太子居然与太后一同非常坚持,也只得由太子安排去了。 皇上口谕下,太子双手交叠抵于额前,缓缓下压,那明黄的四爪蛟龙袍凹出狰狞的龙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交叠的双手下,薄唇不易察觉地勾起。那双眼睛却冷得胜过殿外翻腾的寒风。 太子从乾安宫出来,往东宫去。东宫在望,太子的脚步微顿。前面稍远的地方,那抹朱红白缘的身影正慢慢前行。阿绯背对着他,太子身后的太监想要高声唱名,却被太子拦下了。 他盯着阿绯的背影,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她的出现,就是时刻在提醒他那日阿淳口中的话。 那天,阿淳那么小的孩子,跪在他的书案前磕头,“父亲,阿淳有话想要和父亲说。” 太子坐在云头案后,手中忙着翻阅奏疏,“有话起来说。” 阿淳却不肯起来,“阿淳的话会惹父亲生气,所以阿淳不起来。” “那你跪着说吧。”他以为阿淳又犯了错,却原来不是。 阿淳说他看见太子妃和夫子在一起,阿淳说太子妃和夫子两个人把旧书楼的门关起来,他们躲在里面。 “阿淳看见,母妃抱着夫子,夫子亲了母妃....” 忽然,朱笔被大力地投掷在案前! 上首传来太子的怒喝,“你在胡说什么?!” 阿淳眨着眼睛,黑亮的眼睛里透出水光,“阿淳没有说谎,阿淳躲迷藏的时候睡着了,睁开眼就看到了...” “还有谁看见了?”阿淳被太子一把拽起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吓人的父亲。阿淳的身子抖了抖,说话都要不利索了,他使劲点头,“只有阿淳看见。父亲,母妃是坏女人...” 太子却忽然笑了,那笑却将脸上的阴霾越积越重,“唐绯...你果然没变。从前是云霄,现在又是岳君默....” 阿淳被太子捏的有些疼,“父亲..阿淳疼....” 太子松开了阿淳,他看着他,“阿淳,带句话给你娘‘别把自己儿子当木仓使’。” 阿淳低下头去,嗫嚅,“是阿淳不是娘亲....” 阿淳他朱震霆的第一个儿子。太子伸手替他抹去了脸上滑下来的泪,“阿淳很久没跟父亲念书了吧?” 阿淳点点头。 太子起身,牵起阿淳的手往上首去,“今日,孤教阿淳学一首新诗如何?” “好。是什么诗?” 太子不答,眸中却滑过短浅的寒光。 太子没有继续入东宫,转身往相反方向去。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而得到的东西,他也不容许她背叛。从来只有他利用与背叛别人,别人却是万万不得忤逆他的心思。 “唐绯,既然你不长教训,孤不介意再教你一回。” 起风了,太阳渐渐隐去。天上飘起了雪沫,阿绯抬头,芳雪落凤眸,凉丝丝的触感一闪而过。过几天的腊八节应该能见到馋鸡。 她想好了,过节那天人多又忙,她要找个机会与禅机好好谈一谈,她会告诉他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阿绯,在雪落无声中盼着腊八节的到来。却不见身后与她背道而驰的震霆太子。 禅机遇见太子的时候,雪正借着风的威风助长自己的势头。 禅机与太子见礼,“下官岳君默,见过太子殿下。” 他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态,太子却没有叫起身。禅机没有起身,他保持着不变的姿态等太子的那一声起身。太子负着手,目光落在禅机交叠的双手上。 就是这双手,碰过唐绯.... 唐绯也碰过这双手。 太子的蛟龙袍角被寒风刮动,在禅机的眼底翻腾,他的长眉微微攒起。 半晌,太子忽然轻笑,“岳夫子乃是孤身边的大功臣,何必如此多礼?起身吧。” 禅机摸不准太子这话的意思,“谢殿下。” 太子与禅机错身,脚步微转,停下来。他看向禅机,嘴角含笑,“再过两日便是腊八节,往年父皇喜欢在这一日考一考子孙们在学问上的长进。阿淳...就托付给夫子了。 分卷阅读10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禅机深深拜下去,“托付不敢当,下官职责所在,自当尽力。” “那就好。” 禅机站在原地看着太子离开,双眸微转,他看向斜风夹着雪花飞来的方向。那里是东宫的所在,阿绯就在那里,不知为何,禅机突然很想见她。 眼前雪花零落,脚下很快便积了薄薄的一层。 小时候在苦吟寺,还是小沙弥的禅机穿着灰扑扑僧衣站在大雄宝殿前,看同龄的师兄弟们在雪深处堆雪人。他们喊他去,禅机小沙弥只是摇摇头便走开。 他不喜欢,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玩的。他只喜欢坐在佛前听那如潮的梵音。 可是今日,禅机特别想见阿绯,带她去堆雪人、团两个雪球丢她。然后看着她的鬓边戴着雪花追着自己的样子。她那么好动,一定很喜欢,一定笑得很美。 腊八节这日,盛都的百岁老人入宫、文武百官携各自家眷来贺。今年的腊八节空前热闹,殿前伺候的宫人捧美酒佳肴鱼贯而入,龙须席、玛瑙杯、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宫娥细腰转虹桥,无声细下飞碎雪。 阿绯随太子,盛装入殿。她是太子妃,接受千人朝拜。而那朝拜的千人中,有她的禅机。她看见禅机与其他人一样,屈膝、深深地对她叩拜。 禅机的头发似乎长长了,约有寸长,帽檐的鬓角露出来。他似远山流水,站在一众官袍乌纱之间,显得那么特别。叫人想忽略都难。今日前来的百官家眷中,有不少闺阁小姐“不经意间”瞥向他。 入席之后,禅机似乎向她投来一抹似有若无的眸光。阿绯目光辗转之间,与他有短暂的接触。 就在她心思百转的时候,手上忽然传来太子的轻压,“爱妃在看什么?” 阿绯抬头,却见太子的目光却追向了禅机。禅机却低头正与身旁的骠骑将军之女说着什么。阿绯心头微动,耳边传来太子的声音,“岳夫子配将军之女,也算是天造地设。”他低下头来,“阿绯觉得呢?” 阿绯笑笑,“是吗?” 低头,却失手打翻了眼前的酒杯。大殿觥筹交错,没有人注意她这边的异样。 九贤王忽然笑道,“太子与太子妃果真如传言的那般,鹣鲽情深啊。” 禅机随着众人,看向上首的太子与太子妃,只见太子的手握着太子妃,而太子妃正在他身侧低首,似羞涩。 皇上很是高兴,“见你们夫妇能这般情深,朕很是欣慰啊。” 禅机转开目光。 皇上对皇子皇孙的课业很重视,今年的腊八节一样要考察课业。这是皇子皇孙争相表现的机会,人人吟得一首好诗,写得一手好文。 阿淳年纪小,不像皇叔们那么有才华。只见他站在殿中央,迎着皇祖慈祥的目光,扬着孩童特有的声音,“皇祖,阿淳想念一首诗给皇祖听。” 皇上很是高兴,“哦?阿淳念来听听,念得好的话,皇祖有赏。” 阿淳开口,“待到秋来九月八..”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 “我花开后百花杀...” 童音朗朗,殿中却如死寂。 “冲天香阵透长安..” 皇帝的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你....” “满城尽带黄金甲——” 童音在偌大的宫殿重重回响.... “嘭——”皇上龙颜大怒,沉重地龙头扶手被皇帝拍得震天响。 万人齐跪地,身抖如筛,“皇上——” 这首诗是前朝的一首造反诗,却在本朝列为禁诗。初秋九月八是前朝人臣造反的日子,却也是当今圣上当年在上宫门弑兄夺位的日子。 皇长孙这是....公然宣称皇上是反贼,皇上的皇位来路不正啊! 殿内众人脸色惶恐,皇帝呼吸骤急,手指颤抖,指着阿淳,“谁教他的,谁教他的!?” 阿绯蓦然心惊:不是禅机—— 阿淳回身,短短的指着禅机,他说的话在座的任何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是夫子教的.....” 第56章 阿绯,别管我 第五十六章阿绯,别管我 太子大吼,“御医!御医呢!” 百官膝行上前,满殿的哀戚,“皇上要保重龙体啊!”老太后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时没了主意。 大殿内,一时间风雨欲来。 皇上秉着胸中的一口气,将上前去的御医统统甩开,喘息不跌。就像枯敗的黄叶,在寒风里拼命地挣扎着不肯落下枝头。那双已经爬了老年斑的手,颤抖地指向禅机,老眼中透出怨毒的光,“..给朕...给朕押进死牢..” 话音落,皇帝陷入剧烈的咳喘中。 “皇上——” 太子急切上前,“父皇!请父皇保重龙体,这万里江山社稷离不开您!” 阿绯的表情却几乎要垮掉,禅机不可能教 分卷阅读10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淳这样的诗。她猛然看向殿中央的阿淳,阿淳竟也抬头看她。小小的孩子,目光中无所畏惧。 禁卫军从殿门外涌进来,欲架起禅机。 岳君成想要上去拦下来,却被孔武有力的禁卫军挥开“大哥——” 老太师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君默——” “皇上,老臣的儿子老臣了解,他是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啊——” 可此时的皇上已经听不进去老臣子的哀哀苦求,人间帝王,平生大忌便是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真龙天子身份的半点质疑与亵渎。 唐万山深感自己看人的眼光毒辣,多少年了,岳太师这老东西他一直扳不倒他。太子却只让一个孩子念了一首诗便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 他唐万山佩服! 欲上前的阿绯忽然被唐万山暗中拉住,唐万山低声斥责,“岳君默其罪可诛,旁人躲都还来不及,你还要凑上去!好好做你的太子妃!别惹事!” “好好做我的太子妃?”凤眼盯住唐万山,她娘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么个披着羊皮的虎狼。阿绯甩开唐万山抓在她手臂上的手,“唐丞相是不是逾矩了?” “唐绯....” 阿绯将唐万山甩在身后。 在慌乱中,禅机看见了她,对阿绯微微摇头。可阿绯却万不能看着禅机就这么被押走,死牢,要么关押穷凶极恶之徒,那么就是诛连九族之徒。那种地方...就是人死在里面了都不会有人去关注。阿绯万不能眼睁睁看着禅机被送进去,她高声叫停,“慢着!” 女生嘹亮,广袖在大殿内震荡,她跪地有声,“皇上,儿媳以为此事欠妥。大晋朝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全仰仗皇上治世有道。世人皆知,有君如此乃是我等的造化,大晋的福分。可是圣君,今日怎么就凭一个黄口小儿的几句话就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太子有些动怒,“你瞧不见父皇现在的状况吗?妇人家添什么乱!退下!” 阿绯看向龙椅中歪靠的皇帝,“儿媳只是觉得这样草率有失公道,有损皇上圣名!” 雪亮的金刀架在脖颈上,利刃在不经意间擦破了颈间的皮肉,渗出丝丝的鲜血来。禅机的心底却很平静,他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在丹璧之上的女子身上。 他知道,只要留在宫中,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的。 皇上不想听任何人替他说清,“...押下去,都押下去!” 老人剧烈的咳嗽,“...押....” “都还愣着干什么?抗旨不成吗?”说话间,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阿绯,“父皇息怒,儿臣这就送您回寝宫。” 一时间,皇上被众人簇拥着离开。大殿内登时炸开了锅,嗡嗡一片。 禅机依旧被带走了,阿绯想要去追,可是她是太子妃,她不能。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与世无争的禅机被金刀押走。 阿绯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禅机,那种无助与恐惧,陡然席卷全身。 阿绯立在原地,她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大殿内的人匆匆来,而又匆匆去。人影重重,人脸千变万化,她有些头晕,她问自己被带走的人是谁?是禅机吗?我是谁?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赵孺人躲在宫妃中,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她原本以为唐翡都给太子戴了绿帽子,别的能忍,这件事太子总归不会忍了吧?呵,居然吃醋拈酸到利用自己的骨肉除去情敌,她还是低估了太子对唐翡的在意。 他竟然连这都能原谅她。赵孺人几乎要捏碎了手中琉璃盏,唐翡如此得宠,等到太子登上皇位,那皇后的凤印谁都别想碰一下了! 她不甘心!凭什么? 我为太子生下一子,我精心服侍太子多年,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入宫便是主,就因为出身比我好? 阿淳拽拽赵孺人的衣袖,“娘,阿淳有点害怕。” “阿淳乖,娘亲带阿淳去看你皇祖。”她带着阿淳,悄悄地从阿绯看不见的地方溜走。 宫人上前,低声询问,“太子妃,是不是该去乾安宫瞧瞧了?” 阿绯缓缓转过身来,“对,该去瞧瞧皇上的。” 阿绯轻笑,她问上前来的宫女,“方才,本宫是不是有些逾越了。” 宫人一时间有些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屈膝半蹲,“太子妃行事自有太子妃的考量,又岂是愚钝的奴婢能置喙的?” 阿绯笑笑,“走吧。” 乾安宫内灯火通明,却并无杂音。阿绯想要入内,御前太监却巴巴地跑过来,附耳低语,“殿下,忙了这一阵子不累吗?不如,去偏殿歇歇吧。” 阿绯闻言抬眼去看站在她眼前的太监。御前太监俯首帖耳地站着,宫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阿绯能看见他谄媚的笑。 她的眸光转动,“公公说的是,皇上需要静养,本宫这样冒冒然进去也有失妥当。不如去偏殿候着。” 御前太监躬身笑笑,“正是正是。”说着便让开身子,“殿下请....” 分卷阅读10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如她所料,偏殿内悠然品茶的正是九贤王。 听见动静,朱翎幽幽抬起眼皮,“来了。” 那语气就像问候她一声“吃了啊”一样自然。禅机被诬陷,在他眼里就如雨落水塘一般,微漾几丝涟漪罢了。 阿绯不与他见虚礼,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偏殿内,只闻茶盏轻扣的声音,偶尔掺杂着九贤王的饮茶声,“哎....好茶。还是宫里的茶喝着有味道。” 阿绯说,“是,宫里的热闹也比外面的好看。”她转头,笑容艳艳。 九贤王双眉上扬,“他是自己硬要闯进来的,怪得了谁?”朱翎倾身过来,贴近阿绯的耳畔,“要怪就只能怪你,处处留情,太子不害他害谁去....” “既然叫我来,王爷一定有法子救他对吗?” “这个啊....”九贤王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说起来,遇上你的人也真是倒霉,谁碰上你准没好事。” 阿绯手上拨弄着瓷制的茶盖,“借王爷的金口,我就等着看太子怎么个倒霉法。” 殿中响起九贤王的轻笑。 “王爷有话就说吧,只要能救禅机,现在的我什么都答应。” 手中香茶微顿,袅袅热气雾蒙蒙地模糊了朱翎的双眼。蓦地,他嗤笑一声,“别说的那么可怜,好像本王要逼良为娼似的。” “救大公子简单啊。” 简单? 阿绯有些着急,“怎么简单?” 九贤王故意叫她着急,慢悠悠地将茶水送进口中。 见他这样,阿绯反倒不着急了,她倚进圈椅中,“说是简单,恐怕王爷也有事求着我吧?” 这话九贤王就不爱听了,“本王会求人?笑话,顶多算是合作。” “本王说简单就一定很简单。” 阿绯,“说来听听。” “推倒朱震霆,拥立他人。” 呵,阿绯险些笑出声来,九贤王是不是认为太子是一棵树苗啊?轻轻一推就倒了。 阿绯起身便走,“等王爷有法子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不想见他?” “怎么见?” “本王的人带你去,如何?” 死牢在皇宫外的邢狱司,那里面从司长往下至牢头,个个如恶鬼,别说进不去探监,就算进去了,他们也要层层盘剥一定要你脱一层皮。 阿绯虽为太子妃,却不能轻举妄动,唐万山与太子恨不得整垮太师一派。这时候去施压无异于害了禅机。九贤王是最适合的人,他比地狱小鬼难缠,法子也多。 阿绯转身,“好。” 第57章 阿绯,你走吧 第五十七章阿绯,你走吧 乾安宫里守了一堆“孝子贤妃”,只要昏迷中皇帝的眼皮稍稍一动,周围皇子皇女妃子的反应便像那秋风卷起江河洪波。皇后不喜,“都没听见太医说吗?皇上需要安静,都回吧,等龙体好些再来请安。” 底下托儿携女的众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愿意动的。近来这段时间皇上的身体总是出岔子,今日直接气得不省人事了。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突然就驾崩了?她们这些人不像皇后有个太子傍身,她们总得为自己的儿子讨一个王爷的封号,总得为自己的女儿请一个佳婿,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谁不知道谁的心思?可皇后拉了脸色,到底还是都退了出来。赵孺人带着阿淳,阿淳不敢上前去。他的皇祖就是听了自己念的诗才气病的,阿淳拉着赵孺人的手,双眼泛红。 阿绯与九贤王一前一后出了偏殿。她看着九贤王逐渐消失在深宫中的身影,被风吹动的眼睫轻颤。他们只知九贤王游手好闲,眼高于顶,除了圣人似乎谁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虽蛮横,却毫无建树,一众皇子从不把他当成威胁。 可阿绯如今才知道,九贤王未必就真的视权贵如粪土。 她转身,孤寒的夜风扫过,掀起了朱红白缘裘衣的一片一角。阿绯裹紧了领缘,踩着结成冰碴的雪渣渐离乾安宫。 昏暗的岔道上,亮着几盏莹莹烛笼,那是赵孺人一行。阿淳被赵孺人牵在手里,他闷闷不乐地仰头看向赵孺人。只见赵孺人却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阿淳摇一摇赵孺人的手,“娘亲...” 赵孺人回过神来,“啊,走,回宫去。阿淳今晚睡在娘亲的宫里好不好?” “好。” 赵孺人牵着阿淳往另一边去,却不时地回头去看阿绯离开的方向,柳眉微微拧起。 太子守在乾安宫,东宫便不曾回来。阿绯一想,也是啊,这么个节骨眼上太子肯定是寸步不离的。传位的圣旨不曾拟,皇上又变成这样,他岂敢离开半步? 阿绯想起那日阿淳在殿上朗朗念出口的那一首诗....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分卷阅读10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满城尽带黄金甲.....” 她知道禅机,这首诗定然不是他教给阿淳。还有谁能教阿淳念诗?谁能教阿淳念反诗?还能叫他诬陷给被人。 除了太子,她想不出还有谁。 阿绯唯一想不通的是太子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她与禅机的事走露了消息还是太子与唐万山想要借禅机扳倒岳太师? 不管是哪种可能,太子都已经开始动手了。 今夜,九贤王的人会帮她去见禅机。阿绯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禅机,想要知道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想知道那日他失常的原因。 夜半三更时,没有风,天上降了雾。萧瑟寒冬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对于阿绯来说这无疑是老天爷雪中送炭。 怀安巷,宫墙幽深,浓雾深埋,一眼望不到尽头。壁墙上的烛笼如昏昏欲睡的老者,眼睛半睁半闭间散发着浑浊的黯光。阿绯的身影出现在狭长的怀安巷中,纯黑的细羽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她整个人陷进幽深的帽兜中。 阿绯的手里没有挑烛笼,她挨着墙根,极快地往巷子尽头去。走到尽头,那里有一道小小的宫门,宫门口有人会给她开门。只要她出了宫门,顺着九贤王给出的路线就能入得死牢。 微弱的脚步声被她砸在身后,仍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若是换了旁人,应当是要吓坏了。就在阿绯经过一盏宫灯一段时间后,宫灯下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带着满身的雾气,气喘吁吁,“哪儿去了?”明明看见她往这边来了.... 此人,正是赵孺人。 作者有话要说:  酷爱来夸我,加班到那么晚还坚持码半章【dog脸】 第58章 阿绯,你走吧 第五十八章阿绯,你走吧 怀安巷的小角宫门处,正在上值的宫人抱着膀子不停地打呵欠。那盏半睁着眼的宫灯透着不情不愿的光,裹在雾气里散不出去,看上去憋闷的慌。 夜深时,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打盹的宫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将他沉重的眼皮子抹上了一层浓浓的睡意。宫人头一歪,整个人呈大字躺倒在了檐下,睡得更熟了,鼻息如雷鸣。 那黑衣下伸出一双修长而素白的手,摸向宫人的腰间。那串叮叮当当的宫钥,轻而易举地落进了阿绯的手中。眸光从幽深的帷帽中探出来,她四下看看,不见他人,这就是九贤王口中的帮忙。 除了眼前宫人的鼾声,四下静谧。阿绯迈向小角门,黑色大氅包裹着她,乍一看上似乎她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宫门开了,她将钥匙放还回去。很快,那身影便藏匿进宫外的夜色与雾气中。 她走后,宫门处有黑影一闪而过,而那把开着的锁瞬间恢复了原样。 一切如常。 赵孺人顶着心头的惊悚,深一脚浅一脚摸索过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地上睡死的守门宫人。她慌忙四下里去看,意料之外,那繁琐的宫锁好好地嵌在宫门上。 她在原地旋转,不可能!怀安巷只这么一条直来直往的通道,她能走到哪里去?还能插翅膀飞了吗?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消失,超孺人瞧瞧周围伴着夜色的浓雾,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有那檐下的宫人,睡得不知死活。赵孺人上前踢去一脚,“都给本宫起来!狗奴才,宫里要是逃了什么嫌犯本宫砍了你们脑袋!” ...... 轻巧的小马车驶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若不是禅机在牢狱中,阿绯定然会享受这宫外的自由。 邢狱司大牢在望时,阿绯竟生出了紧张。 深入地下的牢狱内,三步一烛火,五步一壁灯。向下延展的石阶因年久,生出泛着陈年油光的亮黑色。这上面,不知道进来过多少罪人,也不知道出去过多少濒死之人,更不知道有多少进来的人不曾再见过外面的太阳。 狱间重重,几乎每一间都关押着将要送上刑场的人。在这里面,他们鲜少见到外来人,尤其是不被五花大绑刀剑相加的人,那一双双已经寂灭希望的眼睛里迟钝地露出一丝好奇。 越往里,里面的味道越是臭不可闻。屎尿与嗖臭混杂,偶尔见到横行的耗子,阿绯的心头揪紧。禅机,她从来都只想好好珍藏的禅机,怎么能被丢在这样的腌臜地方。 狱中的光阴似乎停住不走了,很多人在狱中疯了,不是被打疯吓疯,而是被未知的恐惧与可怕的寂寞逼疯的。 狱门轻响时,禅机正盘腿坐在蒲草上,双目微闭,依旧是在苦吟寺时的模样,他在打坐念经。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似乎有流光溢出,其中涌动着慈悲的水波。他不像一个犯人,更像一个正在历劫的修行者。 他住在单人间,里面被他收拾地还算干净。牢房位置看似在偏僻的拐角上,鲜少被人打扰,实际上却是最严密最不易逃跑的一间牢房。 阿绯的鼻头泛酸。 “咣....哗啦....”牢狱的大门被重新锁上,“时间不多,您 分卷阅读11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快些。” 黑色大氅将阿绯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住,她站在禅机的面前。禅机清瘦了很多,新生的短发浓密,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禅机缓缓从蒲草上站起来,“阿绯...” 深深的帽兜退下,露出阿绯剪水的双眸。她只身一人,裹一身夜色,来到他面前。 “禅机——” 微风过处,鼻间留下她发间的芳香。不算重的分量撞进禅机的胸口,他急忙伸手将这来之不易的人抱住。 禅机垂首,埋在她颈间。 他笑自己。 她来时,他在打坐。从前为僧时,他打坐是为念经。如今,他打坐,竟只是将他与阿绯的相识相知相交细细的回忆,密密地品味。她的一嗔一笑都能叫他无声地想上很久。 “阿绯,你才是我终生的信仰。你才是我需要用一辈子去参悟的经书。” 阿绯从他怀里抬头,她捧着禅机的脸,凤眸通红,“馋鸡,你都长胡子了,难怪嘴这么甜。” 他用额头顶她,“你不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阿绯踮起脚尖,不管不顾,在他长满胡渣的下巴上咬了一口,“谁说我不喜欢,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 禅机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摸着阿绯的发顶,“阿绯,我两天没洗脸了,这你都啃得下去。” 她眼睛里有泪花,手上紧紧地攀着禅机,“...馋鸡,我只要你不死....” 禅机亲亲她的发顶.... 傻姑娘,我有多舍不得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从不输给你对我的爱。 清泪从男人的脸上垂落,无声渗进阿绯的黑发,悄无声息。 禅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绯,你走吧。别管云霄了,也别管我了。走远一点,一个人好好的活。或者....我大度一些,你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你眼光那么毒辣,一定能再找一个好的伴侣.....” 禅机忽然闷哼一声,是阿绯在他的胸口处重重咬了一口。她不肯松口,那眼泪如不要钱的雨水弄湿了睫毛、弄湿了禅机的囚衣。 禅机怜爱地拍着她的后心,话不曾停,“我想明白了,上一辈子我一定是欠了你,这辈子还债来了。”他问她,“你说欠了什么呢?感情债?不太像....我这人不花心,应该做不出让你独守空闺的事。还有,你这人这么蛮横,动不动就要咬人,我要是敢在外面胡来,最后大概是被你咬死了。” 阿绯咬不动了,她明明在哭,却又抽风地笑。 她抬头去看他,又哭又笑。 禅机抬起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喃喃道,“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 牢狱中灯光昏暗,禅机将油灯弹灭。 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中的两人,撞进了隐蔽的墙角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黑暗中传出几不可闻地极力隐忍地喘息声。 拐角以外,是囚犯们的低低哀求声或者鼾声,间或能听见一两声老鼠的叫声。 纯黑的大氅下,阿绯的裙摆被高高地撩起。 她被禅机吮/吸着,与禅机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心跳失了速度,禅机似乎在与她做最后的诀别。 他毫不留情地,一次次撞击。阿绯,一次次迷失自己,一次次淹没在他的溺爱中,一次次冲出天际,又一次次地被他拽回身边.... 指尖陷进禅机的肌理,留下一道道红痕。 烟花将要在夜空盛开时,他想要抽身离去。 阿绯惶恐,紧紧地困住他,“不要走——” 一刹那,烟花炸开,那绚烂的星星点点全部留在了阿绯体内。身体的交融尚未分开,禅机落下最后一滴泪,“你怎么就一直不能让我省心啊?” 阿绯靠在他怀里,“这样,你就不会丢下我了....” 黑暗里,她轻声问他,“馋鸡,和我说实话,那日是不是故意和我吵架?” 禅机摇头。 她却不信,无所谓,她已经猜到了,“你找到那个宫女了对吗?” 禅机还是摇头。 阿绯靠在他身上,闭眼时唇角有笑,“云霄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 禅机收紧双臂,“阿绯,别问了。和你没有关系,听我的话,今夜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别回去了。” “云霄....是不是我害死的?或者...我是帮凶?” “不是。” 他的回答,如此斩钉截铁。 阿绯知道了,那天,他只是怕她追问,他只是不想说实话又不想对她撒谎.... 她说,“禅机....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地,用情至深。 谢谢你对我,这么地,小心保护。 谢谢你为我还俗归家,为我获罪入狱.... 她抱着他劲瘦的腰身:我有多爱这个和尚,我说不出来,可是只要像以前一样爱他就够了... 分卷阅读11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禅机感到了不安,“阿绯,你想做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同意!” 阿绯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衣裳,“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她来,是为他,也是为确认那个宫女。 宫女存在,并且以男人的面目活着,她还信任了禅机。 阿绯低头间,唇角微勾。禅机因教皇长孙念反诗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一天一夜,那个宫女但凡有点警惕心要么会来附近打探消息,要么会逃之夭夭。 可看她宁愿扮成男人活着,等待说出真相的一个契机,那么这个宫女一定会在此附近打探消息。 阿绯需要这个宫女。 不管,宫女的证词对她有没有利,只要她能证明云霄太子的死是朱震霆主凶,就能扳倒太子。 更重要的是,那首反诗的来历。 她给禅机临别吻,“馋鸡,你再忍忍。” 禅机却很生气,他抓着她的肩膀,“唐绯!你要是敢出什么事,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 阿绯笑着,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戴上帷帽,步步后退,“馋鸡,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同学们,十月一当天到十月三号这三天就如期断更三天了,等我回来就双更补上。格子爱你们,么么哒^3^ 第59章 阿绯,等一下 第五十九章阿绯,等一下 眼看她要走出牢门,禅机慌忙追过去,“阿绯等一下——” 可牢门却在他面前重新锁上了。阿绯裹着纯黑的氅衣,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在幽深的帽兜里微眨,似有水光,“我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我这个人也是你的,连心也是你的。如果你没有了,只剩我一个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绯转身走了,极快的消失在了拐角处。 禅机看不见她,可唇上、鼻间,身上、手中仍旧留有她的温度,她的体香。那胴体的轮廓还在他的怀中尚未彻底散去,人却已经消失了。 禅机抵在牢门上,双眸紧闭,身体顺着牢笼缓缓下滑。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深觉自己的无能。 正是夜色深浓时,东宫太子妃寝殿内跪了满地的宫人。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满是瓷瓶的碎片,太子朱震霆大发雷霆,满地的宫人瑟瑟发抖。各自惶恐着,惊惧着,闭上眼,等着那一声令下的“斩”。 原因无他,只因太子妃不见了。 明明已经就寝的太子妃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们也不知道。就算太子要了他们的命,宫人们也实在拿不出一个太子妃还给太子。 殿外的角落里,借着浓雾有女子的身影悄悄闪过,并没有人察觉。 赵孺人的宫中,年长的宫人正对她耳语,“孺人您高明,太子一听她生病,果然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赵孺人轻笑,“如何?” 年长宫人得意,“太子妃宫里,差不多要翻天了。奴婢从来没见太子发那么的脾气。” 赵孺人心里不太舒服,一见她失踪了就发脾气,这是有多喜欢唐翡?也是,太子连绿帽子都忍气吞声地戴了。她转身往内殿里去,“本宫这可是为了太子好,身为储君,未来的圣人,心有所偏爱可不是一件好事。帝王身边放一个红颜祸水,更不是国之幸事。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鱼目混珠,扰乱皇室血统。” 老宫人跟在赵孺人身后,“孺人考虑的极是,那太子妃不要脸,太子以后一定会理解您的苦心。” 殿内有小小的声音响起,赵孺人抬头去看,却见是半醒的阿淳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下来,“娘亲.....” “阿淳乖,时辰还早呢,回去多睡会儿啊。” 深夜,如泼墨般的夜色里混入了浓白的雾气,白与黑相互交融着,涌动着,叫人辨不清方向,看不清前路。 方才在狱中,禅机似濒临绝境发了狠地疼爱她,阿绯的腿根酸软,隐隐有些疼。出了囚牢,她靠在石砌的高墙上,墙面冰凉,凉意透过衣裳,缓缓侵入皮肤。那散发黝黯光亮的牢狱入口,犹如一只食人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嘴,里面葬着无数未亡人。 阿绯摇头,禅机曾是佛祖选中的弟子,她不会让她的禅机在这样腌臜的地方丢掉性命。 阿绯抚着小腹,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了她和禅机的孩子。阿绯,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因为时机不对。可禅机口口声声让她走,让她再找一个人一起生活,她是真的害怕,害怕禅机会做出什么让她悔恨终生的事。 所以,她不让他离开她的身体,她想用可能会有的孩子让他有一份未知的牵挂,让他不敢胡乱认罪,不敢死。 阿绯摸着小腹,“不要这时候怀孕。” 正当她愣神之际,寂静地冬夜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地“啪”。像是人踩断了枯枝。 阿绯看过去,入眼,却是浓雾泼天。却依旧不能阻碍她看清了那一抹故意躲起来的人影。 她轻轻挪步过去, 分卷阅读11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凤眼紧盯着那一处,“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树后的人影并不动,短刀自袖中悄悄落入掌心,她暗里用劲,反手甩出。 “啊——”女声尖锐。 阿绯疾步上前,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 她皱眉,隔着薄薄的夜色,阿绯虽看不清长相,却也大体看出竟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你是谁?鬼鬼祟祟,跟着我做什么?” 那女子轻声啜泣一声,“...对对不住,我路过....” 阿绯眯起了凤眼,“路过?这个时辰路过邢狱司的死牢?还扮成个男人?” 忽然,阿绯郑然睁了大眼睛。女扮男装,死牢,禅机,守陵宫女.... 那女子想要挣脱阿绯的钳制,却被阿绯一把抓住,“你是周桂芳?” 她明显地感觉到手中女子浑身一颤,是了,那就没错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周桂芳更慌乱了,她虽比寻常女子粗壮,力气也大,可阿绯毕竟习过武,两人力气不相上下。没有办法,一时慌乱,周桂芳狠狠咬了阿绯一口,得了她松手的空隙,转身就跑。 “往哪里跑!”阿绯气极,一把将她扯回来,“全世界都在找你,你不想要命了?” 周桂芳的声音又急又低,“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我就是贪点小钱,想给自己攒个养老钱。我不像你!杀人凶手!” 阿绯并不放开她,“你说什么?” 周桂芳挣不开,她害怕,她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物。那些上流贵人的阴谋算计,她无心参与,为什么都扒着自己不肯放?阿绯力气大,她挣不开,“放开,放开,你放开我——” 邢狱司守卫察觉这边的动静,提刀上前,“谁在那里?” 阿绯轻声,“是我。” 守卫站住了脚步,“您还没走啊。” 阿绯押着声音,“这就走了。” “跟我走!” 周桂芳被她拽到了两面相夹的墙角处。阿绯虎视眈眈地堵住她,“方才你什么意思?谁是杀人凶手?我杀谁了?” 周桂芳此时却闭口不言。 阿绯甩着隐隐渗出血丝的手嗤笑,“现在知道怕了?方才的彪悍哪里去了?” “刺啦——”极轻极快地一声细响,周桂芳脸上的胡子被阿绯扯了下来。 阿绯两指夹着假胡子,“以为这样就能活得长长久久?” 周桂芳瞪她,“你害了云霄太子!如果不是你,云霄太子不会死!我也会安安稳稳地呆在皇陵,不像现在这样到处躲躲藏藏。” 凤眸危险地眯起,心中却已经起了寒凉,“你知不知乱说话也是会死人的。” “太子妃,奴婢眼睛就算再瞎也不会把你认错。云霄太子出事前,就是你,就是你与震霆太子密谋将云霄太子骗去围场。云霄太子就是在围场出了事。这下可随了你的意了?朱震霆如愿入主东宫,你也再为太子妃。你不爱云霄,那就不要答应嫁给他啊!答应嫁给他,却还要与奸/夫合谋害死他,云霄太子那么好的一个人....” 周桂芳泪流满面,“太子妃,你在想什么啊?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云霄太子多可怜,竟然喜欢你这种蛇蝎!” 阿绯听着,她算是明白馋鸡为什么对周桂芳的事闭口不言,反倒要以争吵遮掩。馋鸡是在保护她啊... 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极快地闪过云霄倒在满是林草的地上抽搐的画面,那么痛苦,可他的眼睛却始终看向她。那样痛苦、哀伤复杂的眼神,令阿绯心头剧痛... 眼睛微眨,眼泪便落下来,“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周桂芳哼笑,“那就等你都想起来吧。” 她想走,阿绯一把按住她,“你不要命了?他能找到你,我能认出你,太子与九贤王一样可以立马找到你。” 周桂芳毕竟只是个惜命的姑娘,她也害怕,不然不至于女扮男装偷活这么长时间。阿绯话一出口,果然她便站住不动了。 阿绯,“想不想给云霄讨回公道?” 周桂芳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太子妃,恕奴婢直言。你可真不是一个好女人,与云霄太子在一起时你与皇子震霆通/奸,现在嫁给了震霆太子却又勾/引和尚还俗。他们喜欢你什么?漂亮的脸蛋?那奴婢就等着看你人老珠黄的那一天。” 阿绯抬头看她,那张极美的脸上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笑,似鬼魅勾人魂,眉峰轻扬,“或许你看不到我人老珠黄的那一天了。” 看着周桂芳大惊失色的脸,阿绯调皮的笑笑,“别怕,不是要杀你灭口。你....做我的证人怎么样?向皇证明朱震霆害死了云霄太子。” “你想推倒震霆太子?你疯了?你也会没命的!你图什么?” 阿绯勾唇,“所以我说你可能看不到我人老珠黄的那一天了。我图的就是还云霄太子一个公道,还想把我爱的那个人从死牢里救出来。” “我做 分卷阅读11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证就能推倒一个太子救出一个和尚?我的话谁会信?你别是逗我玩儿吧!” 阿绯摇头,“你当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证据,我在一点点地收集。” “我会不会死?” “我死,都不会让你死。” 周桂芳已经被认出来了,太子与九贤王找到她是迟早的事。她深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我要随你入宫,你保护我安全。” 阿绯瞧她,朱唇微动,“可以。” 第60章 阿绯,在哪儿 第六十章阿绯,在哪儿 浓雾弥漫的黑夜里,一盏小巧的烛笼高高挑起,泛着晕晕红光。 马车行驶到怀安巷外面的小角宫门处,车夫上前有节奏地轻扣三声,那宫门竟缓缓地开了。阿绯看见前来开门的分明是她走前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守门宫人。她奇怪地看一眼车夫,那车夫却从不言语,垂首后退,很快便消散在雾气后。 阿绯带着周桂芳进门,她这才看清,这守门宫人竟像梦游一样开门锁门,躺倒睡觉,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九贤王的人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一入皇宫,阿绯明显感觉到周桂芳对自己的依赖。她似乎对这皇宫有着天生的敬畏,尤其当她们踏进了怀安巷,那稍显粗壮的身子不自觉得卑躬屈膝起来,就连对她说话都恭敬了几分,“太子妃,我对您有用,您会向您方才承诺的那样保我周全是吗?震霆太子派了很多人找我,您务必保证我不会落进他手中,否则我这条命....” 阿绯嗯一声,“我说话算话。不过,如果你要一直把这些人这些事挂在嘴边的话,难说...” 周桂芳微微瑟缩,“太子妃提醒的是,是奴婢大意了。”宫中人多眼杂,耳目随处可见,她真是一时糊涂。有些话是应该藏在肚皮下,不轻易示人的。 阿绯走在前面,怀安巷依旧像她来时那样安静,也依旧像她来时那样昏暗。只不过,她记得来时有几盏稀稀落落的烛笼挂在墙上,怎么眼下走了这么长一段还没有遇见一盏烛笼呢? 就在她心生疑惑的同时,忽然!黑漆漆的脚下竟然生绊,阿绯猛然向前倾去。 “啊——” 就在阿绯努力平衡身体,不令自己倒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地叫喊声。猝不及防地,阿绯身后压上来一份沉重的分量,她直接被身后的周桂芳扑倒在地。 阿绯厉声呵斥,“谁?” 周桂芳似乎失去了意识,软塌塌地压下来。压得阿绯一时喘不上气来。 话音才落,有慌乱的脚步追上来,趁着她尚未起身时,高高举起手中棍棒,对着她的后脑挥下去。 脑中如琉璃酒盏炸裂,嫣红美酒倾尽,沾污玄色大氅.... 阿绯缓缓地软下去,失了意识。那双素手,在昏迷的前一刻仍旧狠命地扣着石砌的地面... 瞳仁涣散。 禅.....机..... 那双盛满了黑夜的眼睛,慢慢地在黑夜中合上。 狱中的禅机,心头忽然一阵抽疼。他猛然睁开眼,“阿绯——” “你去看看,别不是打死了吧。” 黑暗中传出年长宫人的畏惧声,“孺人,奴婢...奴婢害怕....” “怕什么怕?出主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倘若天色大亮,一定能看见赵孺人清秀的脸上浮现的狰狞色,“你去不去?” 宫人一步三回头,赵孺人心生怒意,她已经红了眼,抬脚在宫人身后狠狠一踢,“快去!” .... 良久,赵孺人怒骂,“没用的狗奴才,到底死了没死?” “没...没死,太子妃还有呼吸。” “你小声点,嫌本宫命活得长了是不是?另一个呢?” “贱/蹄子...没气儿了。” “早叫你轻点,你力气没处使吗?下那么重的手!还不快拖走。” 自从听了那首反诗,皇帝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陈年往事如噩梦,日夜纠缠。当年那场兵变,有多少人的鲜血淌过他的脚下,有多少人的尸骨横躺在他面前。当年的康宗皇帝下葬时只剩了半边头颅,说来也是怪事,另一半头颅始终没有人找到过。 只有一半脑袋的康宗皇帝浑身是血,仅剩的一颗眼珠子泛着血红的光倒吊着,又哭又笑,向他索命。皇帝几次惊厥,没有个清醒的时候。 口中胡言乱语,得了癔症一样。 太后皇后都要吓死了,这简直要把人逼疯。 两个女人吓成那样,看都不敢看,今夜连皇上的乾安宫都不敢再来了。 太子却只是负着手,凉凉地看了满头花白乱发的皇帝一眼。珠帘外,候着几位赶也赶不走的老臣,他们都是皇帝的心腹老臣。 朱震霆明白,他们候在这里无非是怕有人趁机对皇上不利或者隐瞒皇上圣旨。历朝历代,这样的事不少见。 听说太子妃病了,这倒 分卷阅读11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正是个暂时离开的借口,待在这里他有些烦了。 可谁知道,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的太子妃竟然连夜消失。寝宫里能砸的都被他砸了,“死牢里的岳君默死了还是跑了?” “回太子,岳君默尚在牢中,无任何异样。” “无任何异样?”太子双眼凌厉,“那唐绯呢?死哪去了?” 没有人敢再接话。 就在属下人浑身冒冷汗时,大殿的门竟被轻轻地推开了。 太子眸光如刀,令正施施然入殿的赵孺人花容微微变色,“殿下....” 太子立在大殿中央,“你来干什么?” 赵孺人屈膝施礼,看起来是个温柔无害的娇女子,“妾有话说,是单独与太子说。” “没看到孤正忙?没空!” 杏眼婉转间,已经将大殿内瑟瑟发抖的宫人扫了一圈,她微微启唇,面有哀戚,“殿下,妾要说的是正与姐姐有关。姐姐她.....” 话音未落,果然已见太子煞气满面,“都给孤滚出去!” 太子将赵孺人一把扯过,推到了殿中央的立柱上,他逼近她,“说!” 太子那么凶,半点算不上温柔,甚至已经是粗鲁。赵孺人却变态地很享受,发出轻轻地一声,“啊....”她喜欢这样被他逼迫,被他强迫的感觉。 在这样的对待中,她仰唇,双唇微张,那胸/脯欲拒还迎地触动着太子的胸膛。杏眼含春似迎接似邀请。若是普通男人,定是受不了。 可她的太子不是普通男人啊,他见过了太多的莺莺燕燕,领教过了数不胜数的魅惑招数,赵孺人不过是其中沙尘。能够勾起太子兴趣的,往往是那些对他冷眼以待的,弃之如敝履的,比如阿绯。 朱震霆烦死了这些个时刻都想要跪在他蛟龙袍下的女人,怒气上涌,虎口大张,竟紧紧捏住了赵孺人的脖颈,“再废话,孤捏断你的脖子!” “咯咯咯..对....”赵孺人的红唇一张一合,“...对...就这样,太子...就这样..爱我...” “求你...快....” “哗啦——”矮几上吐着玫瑰香的瑞兽被赵孺人的身体砸翻,她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咳嗽。手肘磕破了,却令她更兴奋。 她在地上爬着,抓住了太子的袍角,拉扯着,“你以前很爱到我宫里的,你忘了我们....殿下,你爱那种濒临死忙的快乐,我也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必隐藏,妾任太子予取予求。明明我们才是最相配的,我们有孩子,我们有孩子啊!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她?明明她的心不在你这里,她给你带了绿帽子,你居然还要她!这是为什么?!” 太子被揭了见不得人的伤疤,抬脚踹向她心窝,“你这副贱样子,还有脸提阿淳?” 赵孺人却还要追上来,“你想知道唐翡的下落吗?爱我,像以前那样,我就告诉你一个你想不到的秘密。关于她和你一直都要找的那个宫女.....” “你说什么?”太子攥起赵孺人的下巴,几乎将她从地上托起来,面色恐怖,“你说什么?谁告诉你什么宫女的?!” “呵呵呵...”赵孺人的手急急地去解太子的腰封,“殿下来,妾就告诉你。” 太子额上青筋鼓起,“好!孤就满足你这个dang妇!” 阿绯的寝殿中,赵孺人被太子重重地甩在了地上,他不管不顾,长驱直入,一冲一撞都只有狠没有半点怜惜。赵孺人发出叫声,他不允许,大掌将她的嘴紧紧捂住,“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不是想要吗?那就闭上嘴,好好享受!” 赵孺人凄厉却又难耐享受的声音自太子的掌心溢出,传进了殿门外宫人的耳中。 东宫....要疯了..... 太子结束地很快,他一把揪住赵孺人的长发,那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吃人的狠戾,“人呢?唐绯呢?宫女呢?” 赵孺人的裙上有血渍溢出,她却不觉得太子过分。以往他们每次玩这些,她身上总会有些伤痕,她没了力气,“太子抱妾,妾带你去。” “最好不要再耍花样,否则孤要了你的命。” 殿门大开,赵孺人窝在太子怀中,在宫人看来,赵孺人才受过宠,金贵地如同一只凤凰。 太子火气很大,“都给孤滚得远远儿的,一个都不许跟过来!” 阿淳睡醒找不见娘亲,自己穿上小棉袍,一路找过来。才看清父亲母亲,便被父亲的一声怒喝吓得不敢上前。 太子循着赵孺人指的路找过去,找到的竟是怀安巷的一所年久失修的冷宫。这冷宫里关过多少疯了傻了的宫妃太子不知道,可他的太子妃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子问她,“你确定?” 赵孺人攀上太子的脖颈,吐气如兰,“殿下进去,一看便知。” 太子却一把将她丢下,大步推门进去。 赵孺人走路艰难,勉强追进去,“太子....” 太子却愣在了蛛丝 分卷阅读11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密布的殿内,“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殿下莫急着心疼,她可是找到了那个守陵宫女回来作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二更继续,大家中秋节快乐~n(*≧▽≦*)n 第61章 阿绯,孤愿意等 第六十一章阿绯,孤愿意等 太子转身,“不是说还有宫女吗?人呢?” 赵孺人莞尔一笑,歪歪斜斜靠在太子身上。也就这时候太子才会许她任性两分,赵孺人尝到了甜头,原来她也可以这样获得太子的关注。 “太子听了应该会夸妾的。” 太子并不耐烦,却还要耐下性子来,“怎么说?” “妾做这些可全都是为了殿下,妾是真心爱殿下的,不像太子妃.....” 朱震霆的眉心有火,极其不耐烦,“孤问你人呢?!”赵孺人不敢再放肆,知道适可而止。手挽兰花,指尖指向最里面的方向,“在里面,不过她已经.....” 话并未说完,太子的人却已经入那破落的内殿。 赵孺人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阿绯,拖着疼痛的身子跟进去,“殿下等等妾...” 太子看着地上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周桂芳,那张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谁做的?” 赵孺人的心头咯噔一下,“是...是....” 她拿捏不清太子的脾气,是了半天也不敢说是自己做的。太子迈开步子,缓缓朝她走过来,久违笑容的脸上难得有些和煦,“婕儿莫怕,她死了是好事。告诉孤,是谁将她弄死的?” 赵孺人仍旧心有惧意,却又不想错过邀功的机会,“是妾,是妾听闻太子妃要找这宫女回来作证。妾爱太子,不想让太子蒙尘,所以....才下的杀手。” “哦?”太子握着赵孺人的十指,“孤的婕儿这么爱孤,孤从前真是亏待你了。只是婕儿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赵孺人看着太子握住自己的双手,心有窃喜,却又不想叫他觉得自己撒谎,“还有妾的贴身宫人阿碧。” 太子眸中寒光微闪,“这样啊,没有别人了?” “自然没有旁人,妾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替太子保守秘密的。” “那婕儿知道,太子妃找这宫女回来是要做什么证吗?” 赵孺人被问住了,她眨着双眼,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摇头,“太子....打算怎么处置太子妃?”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太子倾身过来,唇间暧昧,赵孺人大胆地迎上去。在死人面前亲密,她与太子还从未尝试过,只是这样想想就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唇齿只剩一指的距离时,赵孺人突然瞪圆了眼睛。 目光下移,太子的手,握住了她的脖子,那么用力。赵孺人从太子的目光中看到了杀机,“...为...为什么?” 太子嗤笑,“因为....”他靠近赵孺人耳畔,“云霄是孤杀的....” “这宫女好死不死正好撞见了....” “你说,孤还会留她或者你活命吗?” 前一刻赵孺人还喜滋滋地邀功,以为这一回她一定会把太子妃给拱下台。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太子的杀人灭口。 赵孺人拼命地挣扎,“..救...救命....阿..阿淳....” 太子握着她的脖颈,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你放心,孤的儿子孤自然会好好待他。” 赵孺人眼白不断地翻出,脚尖离了地面,“阿...淳....淳...” 太子目光发狠,“活人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 却不见,门外有小小的身影闪过。阿淳捂着嘴从冷宫跑出来,好多死人好多死人,母亲最讨厌的太子妃死了,宫女死了,父亲掐死了娘亲... 怎么办,娘亲...娘亲....娘亲.... 赵孺人临死前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阿淳的脑中,母亲在叫他,她在叫他.... 父亲好可怕,他不敢出去, 母亲阿淳不敢....... 阿淳浑身哆嗦着躲在了怀安巷的小角门里,黑暗的夜里,他抱着自己,不敢哭。耳中嗡嗡作响,母亲那一声声的阿淳将他吓得有些傻了。 在他藏身的地方,地上一滩湿湿的,是阿淳尿裤子了。 太子松开手,悬挂半空的赵孺人身体落地,惊起地上浅浅的灰尘。太子拍了拍手,他缓缓蹲下来,五指在赵孺人的衣裳上擦拭,“知道孤为什么一定要唐绯吗?” “因为关于孤,她知道的太多。虽然她不太听话,可孤就是舍不得动她,只能留着。或许等哪一天孤对她的念头绝了,那时候就舍得动手了吧。” 太子起身,走到周桂芳的尸身旁,蹲下探了探她的脉搏。人已经死透了,这种天气,体温很快就没了,尸体都有些僵硬。 还有个宫人.... 太子扭头, 分卷阅读11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看着死不瞑目的赵孺人,他与她对视,“既然帮了孤的大忙,那就赏你个全尸吧。” 如此结果,九泉下的赵孺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太子走出外间,地上躺着阿绯。她头上的鲜血已经干涸,脑后的头发有些打结。 朱震霆冷哼一声,“早晚,孤的耐性被你耗完。” 冷宫庭中有枯井,太子丢了石块下去,许久才听见里面传出的落地声。他笑了笑,转身回屋,将赵孺人与周桂芳排队送了下去。 太子冷笑,再处理掉赵婕的贴身宫人,这个世界上除了失忆的唐绯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云霄的死因了。他是大晋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大晋不久之后的新帝。 云霄算什么?那是个懦夫,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懦夫,居然也想与他狩猎比武抢女人。为王称帝,唯有心狠手辣,才能将这万里河山掌于手中。 朱震霆收起掌心,在他眼中朱云霄不配做一个帝王。当年济央城鼠疫横行,那个傻子居然主张开城门输入药材人力救人?害得疫情长久不消。 在朱震霆看来,那些人没有一个不被传染的,全是隐患。就应该绝民于济央城内,让他们自生自灭。只消不多时候,等疫情彻底过去再开城门。一把火,就什么都解决了。区区几千户小城,何足劳师动众? 不过,现在什么都好了。云霄不在了,知情的都死了。父皇病了,皇位很快便可以到手中,这天下就要是他的了。 他转身回殿内,指腹间摩挲着阿绯脑后干涸的血渍,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冷宫。 九贤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能有什么作为。他让他一只手,守陵宫女死了,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至于死牢里的岳君默,很快,他要唐绯亲眼看着他被凌迟。让她长长教训,背着他搞小动作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太子低头,在阿绯的唇上轻啮,“孤的人,谁敢窃取?” 这次就饶了你,再敢有下次,别怪孤....手段狠。 今夜的阿绯没有反抗,太子很满意。烛笼在浓雾的笼罩下灯光昏暗,拼劲力气也不过照出一步远的距离。灯光迷蒙下的阿绯似乎格外诱人.... 先前赵孺人那般引诱只让他作呕,眼下她却只是闭眼不动便将他的满腹欲/火挑起。太子呼吸急促起来,脚步微转,抱着她入了手边的宫殿。 怀安巷这边多的是冷宫,常年无人居住。 殿门被他踹开,发出陈旧的吱呀声。太子从不理会那些鬼怪传言,面对阿绯他已经要忍不住了。欲望几乎要炸裂身体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朱震霆亢奋着,激动着,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赤红。他急于寻一张空旷的床榻,阿绯身上的血腥味刺激着他身上所有的感官,他的血液在涌动,在倒流,全部都在叫嚣着要她,爱她与狠狠地折磨她。 “阿绯阿绯......” 太子的手掌在阿绯身上游走,力道很重,或捏或搓。她身上的体香夹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想要蹂躏她。他对她有情感上的渴望,有得不到的不甘心,这时候的阿绯给他的感觉是疯狂的,是肉体与灵魂双重的刺激与渴求。 阿绯眉心皱起,她的脑中急速地闪过一群群人的脸,太多的声音交叠嘈杂。 画面中,年幼的自己伸手护在母亲方津津面前,小小的眉头立起,对峙董雨竹,“不准你欺负我娘!” 年轻的方津津抱着她,一遍遍地嘱咐她,“阿绯啊,一定不要像娘这样。将来要嫁一个好郎君,做正房夫人。” 画面急转,唐采的白事上,她遇见了云霄太子,云霄温和地对她笑,“你叫什么名字?” 却又看见朱震霆深情地凝望她,“阿绯,太子是不是瞧上你了....” “阿绯,我不想将你让给他....” 转眼间,方津津病若枯槁,她躺在小院的卧房中,双目发直。阿绯跪在床前,听她诉说她一生的悔恨冤屈,“不看着你正正经经地嫁人,我方津津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站出来的是谁?她抬头看见,是云霄。云霄太子双膝跪地,向方津津求娶唐绯。 当着方津津的面,她与云霄拜天、拜地、拜病榻上的母亲。高堂拜过,方津津陡然失了所有气力,仰躺在床上,唇角含笑,“好....好....我的女儿是太子妃,将来...将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会像我一样....” “不会....不会...像我一样.....” 方津津吐出口中浊气,含笑闭目,没有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堂堂太子,就这么娶了她,委委屈屈。她背后没有权势,没有厚重的嫁妆,她什么都没有给云霄带来。而云霄以太子的身份,圆了她母亲一辈子的夙愿,让方津津毫无遗憾地上路。 这样完美的人,却还安慰她,“孤知道你不愿意,孤愿意等,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大恩从不用言语谢。 分卷阅读11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方津津坟前,阿绯对母发誓,这辈子不跪天不跪地只跪母亲与云霄太子。 第62章 阿绯,等我 第六十二章阿绯,等我 阿绯最先遇见的并非太子云霄,而是皇子震霆。那一日,是唐万山的四十大寿,相府里来了很多人。相府的大公子唐霖、大小姐唐衣还有二小姐唐采随着主母董雨竹迎来送往。 与方津津僻静的小院相比较,相府真是太热闹了,听说还有皇子到场贺寿。丞相的面子真大。然而这样的热闹向来与阿绯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去参与这场盛宴。 过晌午,前面的宾客都已经酒足饭饱。方津津早过了该吃药的时辰,可是府中太忙,锅灶一直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她只有等着。 阿绯当时只有十五岁,唐衣的十五岁穿绫罗戴珠玉,光彩夺目如众星捧起的月亮,阿绯的十五岁则拿着一把小蒲扇,蹲在小灶前扇火煮粥、熬药。 当时的震霆太子已经弱冠,阿淳也已经出生。初来相府,却不想迷了路。转来转去,竟是入了这不起眼的小园。 他见到阿绯的第一眼,她正端着熬好的药汤,汤汁将满,她小心翼翼的走着。他原以为这是个小家奴,想要叫她带路,“你,站住。” 阿绯不经意间的抬头,令朱震霆惊艳于她的模样。没有青黛鹅黄的修饰,没有胭脂的添色,她就是一捧天生的明月,一眼便令人满目光华。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华容婀娜,令之忘餐。 美中含棱角,眸中有防备。走遍天上人间,朱震霆不曾见过这样的女子。他的一声叫唤,令阿绯抬头,却也将碗中的药汁洒了一些出来。阿绯不满地瞥他一眼之后,旁若无人地护着她的药碗从朱震霆眼前经过。 打听之后才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小家奴,原来是相府的三小姐唐绯。 若说震霆皇子从不知相思为何物,却自那日之后尝到了相思的滋味。梦中,总是出现她护着药碗还有对他警告的眼神。那抹细腰,曾多少次令朱震霆在梦中神魂颠倒。 他想见她,终于又有了机会。唐万山的二姑娘唐采因病去世,听说丞相思女成疾。太子奉皇上的嘱托登门探望,震霆也跟着去了。果然,他在唐采的丧礼上见到了唐绯。 而唐万山有意撮合唐衣和太子,太子对唐衣并无那份心思。面对唐万山刻意制造的机会,他敬谢不敏。寻了机会便出了那暧昧不清的华容亭。却遇见了被主母训斥的唐绯。 朱震霆没有想到,从来温和少语的云霄竟会主动对他提起,“震霆,孤喜欢上了一名女子。” “太子哥哥喜欢谁?” “丞相的小女儿...阿绯....”提起唐绯,云霄太子面上露出了几分绯红,“孤想向丞相求亲,是不是有些快?毕竟孤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女孩面皮儿都薄,喜欢日久生情,太子哥哥太心急会吓跑她的。” “那孤就再等等。” 如果没有这一句话,如果云霄太子没有听朱震霆的话而是直接向皇上禀明心意求赐婚,或许阿绯只能毫无反抗地顺利嫁给他,云霄不会死,阿绯也不会被殉葬,更不会遇见后来的禅机....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云霄有极大的耐心,他想让阿绯慢慢地喜欢上自己。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是个口蜜腹剑的人物,他觊觎太子之位已久,无奈太子是个行的端做得正的人,想要靠抓住把柄把他拱下太子之位,难上加难。而阿绯的出现正给了他机会。 太子很忙,却会在百忙中惦念阿绯,阿绯却不知道自己被他想着。 身为皇子的朱震霆比太子自由很多。他私下里追求阿绯,她不喜欢花环锦簇,却眼馋他身上的功夫。那么震霆便手把手地教她拳脚功夫。 从不见外面花花世界的小姑娘,时间长了,也就慢慢地上了心。却不能说她有多喜欢朱震霆,只能说这个人是她困于偏僻小园时意外遇到的一道风景。但她却不知道,这道美丽的风景背后正酝酿着一场风雨。 他一面对她百般好,一面却又悄无声息地引诱云霄与她不断地遇见。令云霄对她的感情日渐加深。 直到唐衣怒气冲冲地跑来,阿绯才知道太子向丞相陈情,有意娶她为妃。朱震霆来找她时,阿绯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云霄太子对她的心思。他们是兄弟,震霆又整日与云霄在一起,他不可能半点不知道。 面对她的质问,震霆点头,“早先,我就想过云霄是不是瞧上你了。竟然...真的是。” “那你还带我与他见面?” “他是兄长,是太子,我只是一个皇子,他想见你我能怎么办?” 那是阿绯第一次听说这样可笑的言论,她问他,“你的意思是,把我拱手让人了?” 震霆摇头,他紧紧地抱着阿绯,“不可能,我不想把你让给他。”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那你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抗旨不尊,十六岁的阿绯做不到,她 分卷阅读11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还有娘,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害了娘亲。 震霆松开她,看进她的眼底,“阿绯....为了我们的将来...” 阿绯震惊的是,他所谓的好办法就是害死云霄。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推开他,“你不会是疯了吧?” “疯了也是他逼的!” 直到再后来,她才明白,这些都是朱震霆刻意为之。只可惜他错算了阿绯这个人,高估了她的配合度,低估了她的聪明。 云霄越来越多的挤进她的生活,却始终发乎情止乎礼。云霄为人,从来都令人对他只有嫉妒没有讨厌 后来,直到方津津去世,云霄一直陪着她。阿绯看着善良的云霄,只庆幸自己看清了震霆早早地摆脱,庆幸自己并不糊涂。 她想着,听娘亲的话,嫁给云霄也好啊。云霄爱她,对她有恩,她这个人对情爱没有太大的追求,既然恩人想要她,那就给吧。 除了自己,她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云霄那么善良,兄弟却如狼似虎,阿绯勤练拳脚,只为了能在云霄身边护着他。 尤其是在方津津死了之后,太子娶妃的圣旨既出,阿绯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对云霄的关心对云霄的保护,令震霆大为光火。 就要大婚了,曾有传言,皇上想要退位做太上皇。震霆急了,皇上莫不是等太子成亲后就要让位吗?这是绝对不可以的,那皇位应该让给有能力的人去坐。 大婚前两天的夜里,朱震霆终于找到了机会将她强行带到石山后。阿绯的性子让人吃不消,她居然对他动起手来,可她怎么不想想她的功夫还是他教的。朱震霆怎么可能允许她胜过自己? 那天半夜,朱震霆将她扣在石山后,“你只需将他哄去围场,至于怎么取他性命是我的事。” “事成之后,我定会成为新太子,你还可以做你的太子妃。” 而这两句话,正被那惨死的周桂芳听了去,慌慌张张逃跑。 想也知道,阿绯不会答应。 “不答应?信不信我把你我之事告知云霄,看他还会不会把你捧若珍宝,看你这太子妃还做不做得成!” “不用劳烦震霆皇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他所有。” 他以为她贪恋的是太子妃这个位子,阿绯只觉得好笑。她想起方津津的话,“嫁人啊,千万记得要嫁给有好品性的男人。你不爱他没关系,只要他爱你的心是真的,就够你一辈子受用了。” 阿绯对朱震霆的那点小女孩的眷恋早就已经烟消云散,那时候她觉得母亲的话虽不全对,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一定要嫁人,她就嫁给云霄。起码,云霄的心是真的。她也愿意去维护去守护那一颗不掺杂质的心。 阿绯出手格开震霆,朱震霆却动手将她擒住,“干什么去?!” 阿绯不与他多说,腿力极重,“放开!” 那一晚,阿绯被朱震霆失手打伤。 “别以为离了你,我就办不成事。有你是锦上添花,无你也一样。” 阿绯冷笑,“不要以为我是个傻子,你以为你的心思我想不明白?以前不肯把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怕是已经算计好了让我给你背黑锅吧?呵,你以苦情相逼,然后借我的手杀了太子。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我变成了百口莫辩的杀人犯。朱震霆,我能说你他娘算的一手烂账吗?” 朱震霆点头,是,她说的半点不错。初时他是那么打算的,可是现实却并不按照他计划的那般发展。 朱震霆危险的眯起了双眼,“你喜欢云霄?” “他是我的丈夫,你说呢?不喜欢他难不成喜欢你吗?” “唐绯...我不喜欢看你不听话的样子。” 阿绯倒在了朱震霆的怀中。 手无缚鸡之力的云霄真的去了围场。那是他第一次从震霆口中知道他与阿绯的苦恋。云霄心里难受,可是她承诺过会陪自己走完一辈子,他们曾在她的母亲面前拜过天地,她是他的妻子,云霄并不想让步。 那日,围场上,朱震霆与云霄轻语,“皇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若是你输了,就把唐绯还给我吧。” 云霄望着林深处摇头,“震霆,孤来并不是与你比试,也不会将阿绯当做输赢的筹码。”他看着自己的皇弟,“她是孤的妻子,你的皇嫂。” 朱震霆深锁眉头。 “孤之所以答应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孤的决心。她喜欢白狐,孤想亲手猎一只白狐送她,当做新婚礼物。” 远处,九贤王与兄弟们大声调笑,“太子哥哥,咱们是来狩猎的,可不是来说悄悄话的....哈哈哈哈...” 太子笑得温和,“来了。” 当阿绯挣脱束缚,奔入林中时,密林深处,青眼红花蛇蜿蜒盘旋,眨眼间消失,而云霄缓缓落马... 阿绯急吼,“云霄呢?云霄——” 可是,云霄太子再也不能给她回应。 “救太子——” 分卷阅读11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太子殿下——” 阿绯听见了林中的嘈杂,是云霄出事了。 她扑倒在云霄面前时,他已经要不行了,却还是从嘈杂中分辨出了她的声音。他极力地抬起手,乌青的双眼迟钝的转过来,“...阿...绯.....” 她抓住云霄的手,“我在!云霄我在!” 可云霄却再没有留下半句遗言,被她握住的手,无力地下垂.... “云霄——” 林中鸟兽惊散。 阿绯却遭受暗中算计,倒在云霄尚有体温的尸身上。众人不察,只以为是太子妃伤心过度导致昏迷。 第63章 阿绯,你叫我什么 第六十三章阿绯,你叫我什么 云霄死了。 当时九贤王与众兄弟没有来得及赶过来,谁都没有在围场上见到云霄的尸首。那些奴才的口径却出奇地一致——太子坠马。 阿绯自东宫睁开眼时,床前跪了满地戴孝的宫人。大太监捧了鸩酒上前,那尖嗓子发出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请太子妃上路——” 那一声上路好似黑白无常催命,话音落下,整个东宫都在嚎哭。 酒至眼前,她看着那摇晃的酒水。云霄生前她不能陪他长久,死后若能偿还,何尝不是她的造化?阿绯没有反抗,她心甘情愿,“也好....” 一杯穿肠酒下肚,她闭上了眼。满眼都是云霄死前的样子,眼角落下泪。在母亲面前拜过堂之后,云霄曾经问过她,“阿绯,你对孤就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吗?孤想要的不是你的报恩,是你的心。” 当时她没有说话。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静下来理一理对云霄的感情了。如果对云霄只抱有对恩人的感激,对一个善良人的爱护之心,那她的心现在为什么这么痛? 云霄你那么好,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那个不贪求太多的云霄若是听了她的这个回答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可是,天意弄人,云霄再也听不见了。听不见他心爱的妻子对他说喜欢.... 鸩酒起作用了,那份穿肠的痛楚叫她越发的清醒,她无力的问,“太子是怎么死的?” 太监躬身下来,“太子殿下,坠马而亡.....” 阿绯的手抓皱了身下的锦缎,她吃吃地笑,嘴角溢出鲜血,“呵呵呵呵.....坠马而亡....” 阿绯突然瞪大了眼睛,“震....”最终也没有说出朱震霆的名字。 “太子妃去了.....” 东宫的哭声传出去很远,满目的白。大太监将雪白的帷帐放下,里面躺着安静的阿绯。 她以为自己死了,以为自己找云霄赎罪去了。 没想到,睁开眼却遇见了禅机。 阿绯的头很疼,脑中的人事如千帆过境,撑得她头脑发胀。微微睁开眼,却是新任太子朱震霆压得她喘不过气。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将毒酒调换,也是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棺椁换出。天却不遂他的意,让她滚落了山崖,遇见了禅机。 朱震霆这样做不是因为有多爱她,而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看上的就一定要拿到手,他有极好的忍耐力,就如他觊觎太子之位,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去等待机会;就如他想借阿绯的手除去太子而自己又不沾身,他可以用爱情去磨去换... 阿绯已经没有了云霄,不能再把禅机弄丢。 “嘶拉....”冰凉的空气中传出布帛撕裂的声音,那是阿绯的里衣。阿绯没有见过如兽一样的朱震霆,他已经被欲望蒙蔽了双眼,他看不见她的伤,看不见她睁开的眼睛。 他疯狂地念叨,“云霄死了...赵婕死了....守陵宫女也死了...再也没有人....” “云霄——” 蓦地,冷宫安静了下来。 衣衫不整的朱震霆满眼地阴鸷,“你叫孤什么?” 阿绯捂着头,她声声唤着,似清醒似迷糊,“震霆....我的头好疼....” 震霆... 这是当年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改的口,一句呢喃的震霆,令太子浑身一颤,梦回当年.... 太子翻身下来,他捧着阿绯的脸,不停地叫她,“阿绯?阿绯?你醒醒,是不是想起孤了?是不是想起孤了?” 阿绯半睁着眼,“头疼....” 她的后脑血块早已结成厚厚的痂,太子慌乱地扯过自己的蛟龙服,抱起她匆匆往外走,“走——” “阿绯别怕,孤带你看御医,孤带你看御医.....” 当太子抱着阿绯经过怀安巷口时,他没有看见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阿淳。阿淳看见他一闪而过的身影,不自觉得瑟缩,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惧意。 他亲眼看见,他的太子父亲掐死了娘亲.... 他警惕的看着太子消失 分卷阅读12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的背影,“娘亲死了,太子妃也会死,讨厌的太子妃也会死.....” 就在太子抱着阿绯叫御医的同时,皇上自昏睡与噩梦中醒来。年迈的太师喜极而泣。 龙床上的圣人微微转头,才几日的时间,噩梦已经将他折磨成了缠绵病榻的白头老翁。太师见状,匆匆上前,轻声叫着,“皇上?” 圣人的身体不行了,就连闭一闭眼睛,都那么缓慢那么费力,喉咙里发出哀叹,“嗯.....” 太师与几位老臣高兴坏了,圣人总算是清醒了,“御医,御医快过来——” 御医才要上前,却见皇上微微摆手。众人屏息静听,听见他说,“.....下去。” “下去吧,下去吧。”太师上前,“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皇帝的眼睛泛起浑浊,他的目光在宫室内看了一圈,没有见到皇后,没有见到太子。面对眼前忠心耿耿的老太师,皇帝有愧啊。他向老太师伸出手,“爱卿....” “皇上您说,老臣听着。” 那首反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实际上,皇帝念的比谁都熟。这些,是他早年的孽障,不应该由旁人来替,更不应由耿直了一辈子的老太师来替他偿还。 瞧瞧,瞧瞧他的儿子为了皇位都干了些什么?揭他老子的遮羞布啊..... 皇帝说话艰难,“...朕...老糊涂了。” “放了吧....” 老太师激动地落泪,双手微颤,“皇上要放谁?” “君默...叫他们放了君默.....” 老太师退后,跪地叩首,“老臣...谢皇上隆恩.....” 岳太师两日不曾合眼,他守在这里,两日,头发白了大半。终于,皇帝醒了,他的大儿子有救了。他没有看错圣人,圣人不糊涂,不糊涂啊...... 皇上咳痰,御医上前苦劝,“几位大人都先回去歇歇吧,皇上不宜劳累。” 阿绯侧躺在诺大的拔步床上,任御医摆布。她闭着眼,太子看不见她眸中的清明与精光。 不久之前太子问她是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她却皱眉不愿意,“想起什么来了?还不是你这个师父不合格,都把人摔伤了。我头都破了...” 太子愣了,“阿绯,你看看孤,有什么不一样?” 阿绯皱眉,“你怎么...穿太子的蛟龙袍?” 御医的说法是太子妃先前有脑伤将事情都忘了,今日的撞击反倒是放了脑中部分淤血出来,将一部分往事捡回来了。至于之后会不会全部都记起,也说不准。有人能在几日之内恢复,也有人一辈子想不起来。 太子喜的是她只记得当年他们最美好的时候,不悦的是她的记忆随时都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 太子试探着问她,“阿绯,明日有和尚处斩,要去看吗?” 阿绯白了他一眼,“看杀人,你是不想让我吃饭了还是不想让我睡觉了?”翻过身,扯过被子,却是闭眼要睡了。 朱震霆盯着她的背影,唇角缓缓挑起。他倾身过去,将阿绯圈在身下,“好好养伤,养好了身子就给孤生个儿子。” 阿绯闷闷地嗯了一声,嘀咕道,“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 就在大人们都忙着勾心斗角的时候,皇长孙阿淳不见了。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上半夜不见的还是下半夜失踪的,总之,没人见过。 过了几日囹圄生活的禅机从死牢中走出来,那明晃晃的太阳晃眼。习惯了黑暗,便不敢见太阳。来接他的是老太师和岳君成。 “父亲....” “出来就好,走,咱们回家。” 太师的辞官奏疏已经递上去了,只要儿子出来,他便远离朝堂。他老了,这天下是年轻人的了,老人只想享受一下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禅机上车前,回首去望那巍峨成群的宫殿。 阿绯,我出来了... 他却不知道一夜之间守陵宫女死了,赵孺人死了,知情人都没了。也不知道,阿绯想起了全部的过往。禅机坐在马车中,心事重重。车行半路,他总算发现了车内的不对劲,转头去看,只见车内箱笼的盖子微动。 禅机轻喝,“谁?!” 太师与岳君成也发现了,什么东西,“出来!” 君成莽撞,抽剑便要刺进去。禅机一把拉住他,“慢着。”他起身过去,以剑柄小心翼翼地挑开箱盖,三人惊呆了,“皇长孙?” 被发现的阿淳看着他手中的剑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不要杀我...不要杀阿淳....阿淳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停电了,所以更新晚了.... 第64章 阿绯,禅机 第六十五章阿绯,禅机 分卷阅读12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不管禅机怎么哄,阿淳就是不肯从箱笼里出来。他哭到打嗝,哭到歇斯底里的咳。 太师皱眉,“把箱笼抱下来。” “不要——” 君成才伸过手去,便被阿淳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小孩子这一口是下了力气了,君成甩着被咬的手,很是不高兴,“不要以为你爹是太子本公子就不敢打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你害我大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太师斥责,“君成。” 君成撇嘴,“知道了,爹。”本来就是嘛。反正他是不肯再去挪动那口箱笼了。 禅机上前,阿淳窝在箱笼中,满脸的防备。那首诗是谁教他的,太师与禅机都明白。 禅机蹲在箱笼边上,“阿淳,你的宫人呢?怎么自己跑出宫来了?” 提起皇宫,阿淳便想起了昨夜他看到的,想起了自己躲在漆黑冰冷的小巷子里,他害怕,他惊恐的打着摆子。赵孺人死前声声唤着他,将死之人凸起的眼球,将阿淳吓坏了。恐怕,这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阴影。突然,阿淳从箱笼中蹿出,“夫子——” 禅机拍着他的后背,阿淳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怀抱,躲在其中,像个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太师与君成面面相觑。 他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宫里寻不见他,那是要出大事的,“老夫派人送皇长孙回宫。” 阿淳一听回宫两字,立马搂住了禅机的脖子,“不要!不要!不要回宫!阿淳乖,阿淳再也不说谎了.....” “呜...呜呜....呜....”阿淳抱着禅机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叫人看了着实不忍心。禅机拧起长眉,“阿淳乖,不哭。告诉夫子,为什么不愿意回宫?” 阿淳的目光顿时惊恐,“阿...阿淳没看见...夫子...救..救阿淳.....” 问他出了什么事,这孩子的嘴却闭地格外严实。 禅机与太师说话,“父亲,宫里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太师点头,“唉....成了,把他送回去吧,爹老了,管不动也不想管了。” 阿淳却听得明白,他抽泣着,声调都变了,“太师爷爷不要送阿淳走,不要送阿淳走....阿淳乖,阿淳再也不说谎了....唔咳咳.....呜呜....” 禅机抱着他坐起,阿淳不是别的孩子,他是太子的孩子。他一直念着自己没看见,要救命,究竟是看见了什么被吓成这样?其他的禅机没有心力去思索,只是,唯恐与阿绯有关。 “父亲,孩儿想先带他回去。”禅机说的回去,不是回太师府,未免惹麻烦,他准备带他去阿绯母亲生前居住的小院儿。 “君默!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那皇宫的事是你能掺和的?!” 禅机没有办法,阿绯他不能不管,“对不起爹....” 君成坐在旁边不说话,眼珠子眨呀眨地看着禅机。 太师叹气,“罢了,回吧回吧。” 远离了邢狱司,远离了皇宫,阿淳在禅机的怀里睡着了。禅机叫停了外面的车夫,“爹,孩儿在这里下车。” 如果阿淳真的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禅机不能将他带回太师府,太师府不能出事。虽然禅机自小就没有长在太师身边,可他对自己的大儿子的性情还是很了解,他认定的事,他想做的事,他就一定会去做。 临下车前,太师只送了禅机五个字,“三思而后行。” 阿绯的脑伤令她不得安睡,一夜未眠,她的精神并不好。她闭目躺在檀木床上,眉心深锁。她初醒来时,听见朱震霆口口声声念着,“云霄死了...赵婕死了....守陵宫女也死了...再也没有人....” 她的伤是赵孺人造成的,可转眼间赵孺人却没了性命。 守陵宫女也死了..... 怎么办? 禅机辛辛苦苦找到的证人,就这么没了... 她要怎么办?云霄白白地死了,禅机还在囚牢里.... 阿绯的心上,压了一座山。她压抑,她喘不过气来。 明日要处斩和尚....她揪紧了心,太子说的是不是禅机? 阿绯的脚步有些乱了。 就在她心神慌乱时,宫人来报,“启禀太子妃,出..出事了。” 太子在乾安宫,等闲人进不去那里。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人只能来报她。 阿绯转过身,“什么事?” “皇长孙不见了,负责照顾长孙起居的几个小太监全部畏罪自杀了。” 阿绯猛然坐起,“不见了?” “赵..赵孺人宫里也去找过了,可是,就连赵孺人也不见了....” 阿绯身后一阵寒凉,“昨夜,皇长孙在哪里歇的?” “在赵孺人宫里。” 昨夜阿淳在赵孺人宫里睡的....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分卷阅读12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回太子妃,小元子半夜瞌睡醒的时候,一睁眼就发现主子不见了。找了一个多时辰,天都亮了也不见人。半日过去,皇长孙当真是寻不见了,湖里结了冰...都找过了。奴才们怕主子怪罪,不久前已经畏罪自杀了...” 都说皇宫是用金玉堆积起来的最尊贵的地方,他们却不知真正堆砌起皇宫高墙的是无数亡魂。 赵孺人死了,不用说那是被太子亲手灭口,那阿淳呢?他总不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去手吧。 阿绯忽然想起,“太子那里派人去通知了吗?” “回太子妃,已经去了。” 阿绯起身穿衣,她后悔昨夜自己的大意。唯一知情的周桂芳死了,阿淳竟也不见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御医说了,您需要养着....” 阿绯夺步出门,“暂时还死不了。” 她要去乾安宫,她要想法子见一见九贤王。她什么都记起来了,云霄的死是震霆太子所为,她需要有个人来帮她。 云霄活着的时候,朱翎知道她不喜欢云霄,对她颇有微词。那时候的阿绯也不喜欢朱翎,两个人见了面总是相互看不顺眼,云霄总在他们之间做和事老,像个普通兄长,却不像一国储君。 现在阿绯才觉得,她有多羡慕那时候的自己。朱翎讨厌她,却有云霄处处维护着她,唐绯啊唐绯,你何德何能.... 袖中素手紧握,朱震霆要为云霄的死付出代价。 母亲走了,云霄没有了,上天可怜她送来了禅机,阿绯不能再失去禅机。从前她以为自己对情爱没有追求,朱震霆走了那就走了吧。对云霄一直怀着一种保护与报恩的心思,那份清淡的感情直到他离开才后知后觉。 可是禅机,是她失忆后自己求来的一份热烈的爱。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对爱情也可以这么看重,这么执着的追求。 好笑的是,朱震霆像是她的丧门星,她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想要保护一个人,朱震霆偏要出来与她作对。 深冬的寒风彻骨,可刮在脸上,阿绯感觉不到半点寒凉。 她立在乾安宫前,守门的太监迎上来。阿绯问他里面都有谁在,数了一圈,却没有听见九贤王。 阿绯点头,忽然转脚,向偏殿去,“本宫有些头疼,入内歇一歇,你们不要跟进内殿。” 上次与九贤王见面就是在这里,他一定放了人在偏殿。 阿淳一个昼夜没有进食,按理说饿了吃粗茶淡饭都香,可禅机煮的米粥全被他吐了出来。 小孩子睡的极其不安,睡觉也要抓着他的袖子。眼皮下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时不时便哭出声,伴着呓语,“娘亲....阿淳怕...” 禅机凑上去听,只听到怕,“阿淳怕什么?” “...怕...杀...杀人....” “好...多死人.....” 小院中枇杷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发出唰唰地抗议声。一阵寒风过,头顶便有风吼如鬼怪鸣叫。而禅机的脑中瞬间轰鸣,“杀人?” 杀谁? 昨夜阿绯去牢中看他,莫不是被太子发现。他就知道,他一夜没睡,担足了心,阿绯.... “哇——娘亲——” 阿淳从梦中突然惊醒,“父亲杀了娘亲,父亲杀了娘亲,还有宫女....父亲好可怕,好可怕.....” 禅机惊讶,“太子杀了赵孺人?”这是为什么? “夫子救命...夫子救命.....” “阿淳乖...没事了,方才只是做梦。阿淳乖,夫子在....” 太子为什么要杀赵孺人?还有宫女? 禅机太想知道原因,可阿淳却在发抖,抬手触碰到阿淳的皮肤,他身上滚烫。 阿淳在发烧。 宫中的太子直到暮色时分才得知阿淳失踪,当他知道阿淳昨夜睡在赵孺人宫里时,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要去寻孩子,而是阿淳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都给孤去找!若是找不到人,孤要你们提头来见!” 阿淳....已经懂事了。 若是他真的看到或听到了什么,太子不介意手上多添一条儿子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三天终于结束了,今天总停电,好歹地笔记本给力撑到了更新。明日起恢复日更一章,明天九点半更新,后天开始还是像原来一样凌晨更新。 话说,姑娘们,你们闻到了大结局的味道了吗?还...还有一波高能,我在想要不要先写章甜的番外缓解一下 第65章 阿绯,为何躲我 第六十五章阿绯,为何躲我 阿绯没能有机会见到九贤王留下的宫人,甫一进偏殿,尚未来得及打量其中的陈设,太子便后脚跟了进来。 她按住心中的微讶,“震霆?” 太子面色并不好看,眼底的青影有些重,“不好 分卷阅读12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好呆在东宫跑这里做什么?” “皇上病了,我理应来看看不是吗?”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探究她说的话是不是值得可信,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太子已经不信任任何人。见阿绯目光坦然,他缓步上前,抬手覆在她脑后的伤处,“你知道阿淳不见了吗?” 阿绯点头,“宫人来报过。没想到阿淳已经长这么大了。”阿绯表情凝重,“震霆,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太子的脸色变得温和,他低下头来,轻声安抚,“是孤不好,早知道就不教你那些。你伤在脑部,睡了挺长时间,记不起来不奇怪。”他牵着阿绯的手,放在唇边,“只要记得孤就好。” 阿绯眼睫微颤。 太子不同意她在这儿,执意将她带回了东宫。乾安宫的偏殿,逐渐被他们甩在身后。好不容易出得东宫,就这么错失了与九贤王互通信息的机会。 腊月快要过去了,腊梅依旧盛放在枝头。倾吐着寒冬里的一抹芳香。 阿绯说闷得慌,宫人就剪了花枝,放在阿绯的寝宫中,太子似乎很满意。他拥着阿绯,阿绯看着他时,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初相识的朱震霆。那时的震霆皇子简单,明朗,现在的他却变得叫人看不清摸不透,那张脸处处是算计。 阿绯摇头,不是他变了,而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伪装的太好。骗了云霄,骗了她。 太子问她,“摇头做什么?” “没事,就是有些头疼。” 太子皱眉,“叫御医。” 宫人领命离去。 “阿绯,等着孤。孤忙完了就回来陪你。”不待阿绯回答,太子忽然将她拉进怀中,找准了他梦寐以求的朱唇,重重地啃咬。 阿绯双手攥成拳,她要忍... 一吻闭,太子很满意。临走,阴沉了多日的脸上挂了笑。在阿绯看来,那张笑脸可怖。 太子走了,阿绯用手背在唇上狠狠搓洗,她觉得恶心。 珠帘外宫人带了御医来,“回禀太子妃,御医到了。” 她的头根本就不疼,也没心情应付御医,“下去吧,本宫不疼了。” 那御医却说话了,“太子妃还是容下官把把脉吧,脑伤可是马虎不得。让下官瞧一瞧,您放心,挂念您的人也放心不是?” 阿绯眉头微蹙:挂念我的人? 手腕躺在脉枕上,御医不急不躁,捋着胡须似品茶似的切脉。 这御医阿绯不太识得,与先前与她看病的不是同一个人。 阿绯看着他,并不多问。 末了,那御医收了手,“啊,太子妃外伤无大碍。”但御医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是这里的病略重。” 阿绯微笑,“那该怎么治?” 御医笑着说,“不忙,下官写个方子,殿下按时服用便可。” 御医下笔:明日辰时梅苑石舫 果真是九贤王的人。 阿绯将方子推给御医,“熬药太麻烦,有没有现成的药丸?” “有有有,下官这就取给太子妃。” 目送九贤王的人离去,先前她还在发愁该怎么给九贤王通风报信,谁知道他比自己还要着急。阿绯看着眼前的几粒安神丸,唇角不自觉得勾起。 阿淳发烧,加之受惊过度,一直说胡话。吃什么吐什么,看着很是可怜。禅机连夜将阿淳送到了九贤王府上,九贤王看着自己的这个侄儿啧啧有声,“宫里为了他都快找疯了,合着是跑去你那儿啊?” 九贤王看了眼禅机,哼笑道,“他要是有命活下来,将来比他爹还要狠。” 禅机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阿淳的小脸上,“守陵宫女死了,赵孺人也死了,阿淳亲眼所见。” 九贤王白了禅机一眼,“现在肯与本王一条心了?大师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吧?太子可是盯上你了呢,现在是父皇放了你,万一父皇...你猜到时候太子会怎么对你岳家?” “王爷先前不也是利用阿绯?各有心思,彼此彼此。” “行,各退一步,本王屈尊一下,与你们合作。先治好这个小东西。至于下一步...听本王的。” 禅机并不想让阿绯任由九贤王摆布,他摇头,“王爷的计划可与岳某一说?” “怎么,怕本王对唐绯怎么样?” “放心吧,就算看在故去的太子哥哥的面子上本王也不会对她如何。毕竟...她可是本王的皇嫂,大公子说是吗?” 云霄与阿绯曾经的缘分,是不争的事实。可云霄已逝,禅机并不想那么不堪地去与一个已逝之人争什么,“岳某更想听一听九贤王的计划。” ...... 第二日一早,太子与阿绯一起用过早膳,辰时未到便乘着尚未隐去的星月去了御书房。阿绯看着那天边一点点亮起来,终于等到太阳出来。 太子一忙便是一整天,他没空回来管她去了哪里。她要去散步,她要去赏花,谁敢拦着。b 分卷阅读12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r   阿绯只带了两名宫人,入了梅苑便吩咐她们去收集正飘落的梅花,坏掉的不要,落地的不要,枝头绽放的不要,只要不偏不倚正飘落的。分派的任务是每人收一两。 这任务可不算轻省。 “本宫打算做梅花茶。” 两名宫人眼巴巴地等着梅花飘落。 等他们都走远了,阿绯穿梭进梅林,进步往石舫方向去。 石舫,是她与禅机定情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日她被禅机拉进石舫中,他几乎要将她碾进他的身体里,那日禅机伸手将她的发簪抽离,身后长发散落,似云英未嫁时。她被迫迎接他,她几乎要承接不住那灭顶的灾难。唇齿交融,以沫相濡,那时与他恨不能天长地久。 他横冲直撞,贪婪地占据领地。把她好不容易戴起的面具摔个粉碎。 就是那天,她输了,输给了禅机。输给了她对禅机的爱慕,输给了禅机带给她的浓情烈焰。 梅花在她的周身散发着芳香,阿绯的心跳的极快,九贤王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方定在石舫? 石舫矗立眼前,百年不变的模样,百年不变的宁静,百年不变的风雨不侵。冬日小鸟在枝头鸣叫两声,拍拍翅膀走了,阿绯站在石舫前,迟迟不敢伸手去推那一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寒风歪歪斜斜地吹过,阿绯的指尖终于触到门身。 双扇大门轻轻打开,没有声响。阿绯迈进去..... 大门在她的身后自动合上。门里的阿绯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着站在中央的那个太监装扮的男人。 薄如蝉翼的睫毛盈了水珠,她似乎听见自己叫了一声,“禅机...” 蓦地,一阵檀香气扑面而来,阿绯被拉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的中。 她闭眼,听着禅机隆隆的心跳。 “阿绯,我出来了...” 舫内却忽然想起不合时宜的声音,九贤王懒懒散散地以扇骨敲击窗棱,“当着本王的面对本王的皇嫂拉拉扯扯,大公子能不能照顾一下本王的心情?” 没人理他。 阿绯抬头看他一眼,“朱翎,你还真是半点没变,大冷天扇扇子也不怕流鼻涕。” 九贤王摇扇子的手忽顿,“你说什么?” 禅机也是惊讶,“阿绯你记起来了?” 阿绯仰头看他,“嗯。”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也就是说她也记起云霄了。九贤王看禅机一眼,忽然一改先前懒散的模样,大步夺门而出,“你们慢慢聊。” 禅机不明,却也顾不上去问。他低头,“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面对这样的阿绯,禅机忽然有些不能适应。从前的阿绯有很多故事,故事里有母亲有震霆太子有云霄太子,有亲情有爱情,唯独没有他.... 禅机的眼睛很深,藏着无数的阿绯。阿绯不敢再看,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禅机讲云霄的事。甚至因为她的前尘往事,还把他连累。 禅机轻扣阿绯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我。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绯抬头,“从邢狱司回来那晚想起来的。伤...是赵孺人。馋鸡,赵孺人死了,守陵宫女也死了,我....对不起...” “这就是你不肯正视我的原因?” 当然不是。 禅机垂首,想要去吻她。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想着云霄,她的心里真的有云霄... 阿绯微躲,“馋鸡....”她想把事情先告诉他。 禅机很受伤,“阿绯,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我只是....” 禅机打断她,“我从未想与云霄争什么。你可以感激他,甚至可以怀念他,但是阿绯...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些?” 阿绯踮起脚尖迎上去,她不想再听禅机说下去。 禅机没有犹豫,他箍住她的腰身,那份亲密毫无间隙。云霄已经不在了,阿绯的现在是禅机,是他岳君默.... 这吻悠长,缠绵,伤感..... 阿绯靠在禅机的怀里,“馋鸡,赵孺人杀了守陵宫女,太子杀了赵孺人。” “我知道。” “阿绯,阿淳在贤王府,他亲眼见到太子杀了赵孺人,亲眼看见了周桂芳的尸首。” 阿绯忽然笑,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然是太子的亲生儿子目睹了全程。 可是, “馋鸡...我与云霄,拜过堂....”即便那是为了宽慰即将离世的方津津,即便当时她并不当真,可是后来她对云霄有了好感那是真实的。她应该向禅机坦白。 过了许久,久到阿绯的手心微微出了冷汗。 安静的石舫内,她听见禅机的声音,“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都过去了.... 可是云霄,不管是否关乎爱情,在她心里永远都不会被抹去了。是云霄在她人生最落魄的时候将她一把拉起,是云霄在她如堕冰窖的时候给 分卷阅读12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了唯一的暖意,是云霄带她入宫,是云霄给了她无上的荣光,是云霄让她体会到了踏实的滋味,是云霄让她体会到了被人呵护的感觉....而她却害死了他。 这是清醒后的阿绯永远过不去的槛。 她一点一滴都讲给禅机听,她声泪具下,她难过得无法原谅自己。 那些都是禅机不曾参与过的往事,都是禅机无力改变的事实,他抱着阿绯,“我不会与他争什么,只要你对我不变,只要你还愿意跟我。我理解你,其他的我不会多问。” 禅机去寻她的唇,“我们不会变的....是不是阿绯?” 阿绯同样给以回应。 不会变的,感谢老天在她堕入地狱的时候,送来了这么好的馋鸡。 作者有话要说:  或者,是天上的云霄怕她一个人太苦,所以送来了馋鸡 第66章 阿绯,看什么 第六十六章阿绯,看什么 阿绯与九贤王坦言,在之前她确实曾经与朱震霆短暂地在一起过,“可我绝没有加害云霄。” “知道本王为什么怀疑你们吗?因为围场那日本王隐约听见了朱震霆与太子哥哥的对话,当时不甚清楚,可出事之后本王越想越不对。怎么偏就你见到了云霄,我们兄弟赶到后连云霄太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本王见过死人,停尸三日的死人是什么模样本王心中有数,可太子哥哥下葬时,面如新生,全不像个亡者。” 阿绯点头,“云霄不喜骑射,也不擅拉弓射箭。大婚前两日的夜里,朱震霆找过我,想让我将云霄哄至围场,我没有同意,却被他困了一夜。等我挣脱追到围场的时候,云霄已经不行了。他....我记得当时他的脸上乌青,像是中毒。” 禅机微微皱眉,“先时乌青...过后容光焕发,容貌鲜妍几日不衰.....我当年随方丈云游西南时,见过一种名唤青眼红的毒蛇。人中其毒,先时面色乌青亲人难辨,其后却令容颜鲜焕,十日不衰。有的人知道自己将死,却又不想自己形容枯槁。便会让这青眼红咬一口,以便下葬时使容貌美丽。” 阿绯与九贤王都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 禅机点头,“只不过这种青眼红只在极少数的适宜环境中生长,且是雌雄成双出现。并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雌雄有一方被人射杀。” 云霄太子的死因被定性为坠马而亡,外表看去确实没有中毒或者遭遇野兽攻击的症状。 阿绯摇头,“当时我没有看见蛇,但云霄的脸色我记得清清楚楚。” 九贤王看向禅机,“如果雌蛇或者雄蛇的血沾在云霄身上呢?云霄经过时,会引起活着的那一条攻击吗?” 禅机点头,“会,青眼红对配偶的气味尤其敏感。尤其这种蛇失去配偶之后会变得暴躁易怒,如果感觉到对方的血味在其他活物身上,会主动出击报复。” “本王记得,当时朱震霆找云霄太子单独说话,他的手...曾放在云霄的肩上。如此看来,朱震霆为了瞒天过海,也是费尽心机啊。”他看着阿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恐怕算计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备用的计策。只是你不为他所用,他才万不得已自己出手。” “唐绯,你看人的眼光....” 禅机握着阿绯的手,“王爷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本王说的有错?朱震霆谋害本王的亲哥哥,她再不知情也是帮凶!” 阿绯反手握住禅机,关于云霄,不管朱翎说的多难听,她都没有反驳的余地,不能也不想去反驳。是她没用,是她没有早先提醒云霄。云霄的死,她有错。 “王爷!现在追究这些有用吗?阿绯也是受害者!眼下,还是想想怎么将云霄太子的冤情陈述皇上才是正事。” 太子翻遍了皇宫,依旧寻不见阿淳的影子。这时候太子才真正地着急了,赵孺人宫中的宫人一并处斩,理由是看管皇孙不利,致使皇孙下落不明。 这些事都是瞒着皇上,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得知阿淳失踪。 太子的脾气愈发暴躁,阿淳若不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他一个好好的孩子不可能平白消失。阿淳就像一把横在太子头顶的刀,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太子回了怀安巷,他去了赵孺人与周桂芳的葬身地。冷宫凄寒,不知道这幽冥样的宫殿中漂浮着多少不曾瞑目的怨魂。太子将冷宫寻了个遍,没有,还是没有。 阿淳还有一个月才满四岁,一个四岁的孩子他能躲到哪里去? 太子的目光落在了赵孺人沉尸的枯井上.... 尸体被他抛在了井边,由于眼下是寒冬,尸体并没有腐烂,却也不成样子。僵硬的尸身,看一眼都要噩梦连连。 还是没有。 太子在尸身上狠踢一脚,赵孺人便轻飘飘地撞出去,然后又安静地卧倒在残雪边。那张玉容,早已在寒风凛雪中干瘪,哪里还见当初的鲜妍美貌。 分卷阅读12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金刀卫低声道,“太子,皇长孙会不会出宫了?” 朱震霆之前想的最好是落湖,可要是真的出了宫呢?他出宫找谁去?赵孺人的母族不成气候,早已不在盛都,阿淳年纪那么小,恐怕连外祖的模样都记不清,不可能会出宫去找他们。 那还有谁是他比较亲的? “太子忘了?皇长孙起初可是很喜欢岳夫子的。” “那个和尚,岳君默?” 太子冷笑,眉目阴鸷,“私自扣押皇子龙孙可诛九族。派人去太师府秘密查探,一旦探得皇长孙在太师府,一个不留!” “是!” 人,越杀越多,太子竟只觉畅快。他遥望那巍峨的乾安宫,双眼眯起,皇上病倒又清醒,竟还放了岳君默,“父皇.....”您是时候将皇位让出来了。 禅机以太监的身份藏在宫中,有九贤王的人遮掩,等闲发现不了他。 两日后,九贤王的人带来消息。皇长孙退烧了,人也清醒着。这对于阿绯与禅机来说是好消息,阿淳病好了,只要他肯张嘴作证,只单单太子教他念反诗一条就足以令太子摘下头上的储君之冠。 云霄的死,一笔一笔,慢慢清算。 禅机被安排在乾安宫的偏殿掌灯,落地灯影下,他能看清别人,别人却看不清他。这两日太子不准任何人进乾安宫,若不是有昔日受宠的宫妃哭闹着告到了太后那里,引得太后出面,阿绯也没有机会来看皇帝。却不巧,皇上睡得多,醒的少。 阿绯发现最近两日太子几乎都待在乾安宫里,小太监捧着御书房的奏疏来来回回。天还早,阿绯借口要等太子一起回东宫,才得以入偏殿歇息。 偏殿掌灯小太监长得高高大大,着实不像个小太监。阿绯退了身后的宫人,“馋鸡。” 禅机从灯影下走出,那绵长的眉眼,温润如泉,阿绯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惚。真像,险些,她将他看成了云霄。自从记起了前尘往事,她对云霄的那份愧疚只越来越浓,不曾减轻半分。 禅机笑,“看什么?” “见过你穿僧衣,见过你念佛经,见过你世家公子锦衣华服,也见过你没穿衣服的样子,就是没见过你穿太监宫装。”阿绯本能的想钻进禅机的怀里去,遮掩一时的情绪。却被禅机一把捞出来,将她推出去两尺远,“离我远点,站好。” 阿绯被他推得一愣一愣地,“干嘛呀?” 禅机往外瞧了两眼,压低声音道,“非常时期,谨慎些。等出去了,胳膊腿都是你的,想怎么抱怎么抱。” 这些日子都不见她笑,难得今日她却笑了,“胳膊腿都是我的?那你到时候要背我逛盛都。” 禅机眨眼笑,“好。” 说正经的,禅机道,“九贤王那边准备好了,明日便带阿淳进宫面圣。” 阿绯点头,可是,“太子这边怎么办?这两日他一直守在乾安宫,明显地他在怀疑阿淳是被人藏起来了,他谨慎的很。” “阿绯,那就需要我们俩想办法把他引开。皇上清醒的时候不多,我们得抓紧时间。” “想办法引开....” 第二日,盛都的街头巷尾都在传:当今太子心太黑,为了皇位害云霄。东宫殿上一朝坐,座下白骨来乘脚。 不知源头在哪儿,却似寒冬飞雪,一夜传遍盛都城。 不仅仅是太子,满朝文武皆震惊。 宫中的老太后是最疼云霄太子的,这谣言传进了她的耳中,老太后当场便要将震霆叫来问话。这一招打得震霆太子猝不及防,皇位尚不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在这紧要关头出岔子。 谣言他必须解决,太后也要应付,阿淳也没有找到。 太子要几边同时齐顾,乾安宫暂时放松下来。 九贤王乘八人抬的轿撵入宫,派头大得很,手上抱着猫,身后倚着软垫,腿上盖了细绒毯。香炉、暖炉华盖,茶点小食一应俱全。回一趟皇宫就像搬家,他倒是会享受。只不过他向来嚣张惯了,谁见了他这般也不觉得奇怪。 途中遇见太子也不下撵行礼,只是睨着眼要笑不笑,“天儿冷,本王就不下去了。太子对兄弟们向来亲厚,想来也不会怪罪本王的,是不是?” 太子没空与他瞎扯皮,他沉得住气,无所谓的笑笑,“自家兄弟何必多礼。孤还有事,九弟自便。” 九贤王转头看向离开的太子,拍了拍细绒毯下的阿淳,“你的太子爹,看来是真急了呢....” 第67章 阿绯,你骗我 第六十七章阿绯,你骗我 阿淳仰头,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不似从前那般灵光。九贤王拍拍他的头,“别哭哦,哭就会没命的。” 阿淳瑟缩了一下,乖乖躲进细绒毯中。才几天时间,这个孩子原本丰腴的两颊清减了不少,两只小手抓救命稻草一样抓在皇叔九贤王的衣裳上。 九贤王懒懒地将狮子抱过来,吩咐一声,“走。” 分卷阅读12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绯趁太子离开,一个人去了乾安宫。乾安宫留了太子的人,想面圣的人多半又被挡了回来。是,皇上龙体欠安,理应静养。可今日太子的事一出,太子这番作为就很让人起疑心。 阿绯的身后站着垂首低眉的禅机,他一身的太监宫装,不言不语。 御前总管一见太子妃,立马迎了上来,“哟,殿下,您这探望皇上来了?” 阿绯点头,抬脚便要上石阶。却被总管拦了下来,“可是太子吩咐了,皇上病情反复,为了龙体早日康复,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太子妃您看....” 阿绯忽然一笑,“本宫正是奉太子之命前来照料皇上。本宫照顾病榻上的母亲多年,比起宫人总有些经验。怎么,难不成本宫还要向太子讨一道手谕公公才肯相信吗?” 阿绯边说边推开他往里去,御前太监没法,只得站到一旁去,“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太子妃恕罪。” 阿绯扬眉,“无妨。” 乾安宫的大门终于被打开,扑面迎来的便是病人身上的气息与汤药的苦涩之气。这种气息阿绯再熟悉不过,方津津缠绵病榻的那些年,都是她在照顾。 这是病气,却也是将死之气。 身后的殿门被重新关上,阿绯回头看一看禅机。禅机点头。 阿绯撩开层层珠帘,绕过屏障,圣人那张衰老的容颜便出现在眼前,两颊凹陷,颧骨高高的凸起,花白的头发蓬乱地堆在头顶。纵使他曾经叱咤风云,纵使他曾经弑兄夺位,纵使他曾经执掌天下为九五之尊,可他总有老的那一天。他老了,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换成他的儿子在一旁虎视眈眈。 阿绯弯腰叫了一声,“皇上。” 龙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禅机拍拍阿绯的肩,“我来。” 九贤王的轿撵停在了乾安宫前。狮子被他放开,轻轻巧巧地跳到地上,摇晃着尾巴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等主人下撵来抱它。 轿撵落地,半人高。 御前太监一见这位便头大,皇上生病,要么他不来,偏偏太子下了禁令他又来了。御前太监手执拂尘,虾着身子往九贤王跟前儿那么一戳,还没有开口说话呢。 九贤王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闭嘴,本王不喜欢你号丧似的叫唤;第二,让一边儿去,好狗不挡道。” 御前太监一脸便秘似的委屈,“奴...奴才....” 九贤王掀起眼皮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滚。” 御前太监不敢再说话,苦着脸让道了一边儿去。 九贤王的脚落到地上,整了整衣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指着御前太监,“你,还有你们,过来。” 就在守门的太监们九贤王指使地团团转的时候,细绒毯下的阿淳悄悄钻了出来,他人小腿轻省,一眨眼便钻进了皇祖的乾安宫。 阿绯听见声音便早在里面等着他。阿淳看见阿绯就像见了鬼,惊得连喊都不会喊,豆大的泪包落下来,连连后退。身子撞到了进来的九贤王身上,“哪儿去?不要命了?” 阿淳哑着嗓子,对阿绯惧怕,“鬼...鬼....” 阿绯直起了身子,九贤王瞧她一眼,忽然笑了,“你要是对皇祖不说实话,这鬼太子妃可是要把你带走的。” “皇叔,阿淳不要,阿淳不要.....” “小点声!” 阿绯白了朱翎一眼。朱翎毫不客气地还回去。 里面的禅机忽然出声,“快来,皇上醒了。” 幽幽转醒的皇上,一睁眼便瞧见龙床前跪了满地的人。皇上初醒,嗓音干哑,“你们....” “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费劲地眯眼看清了膝行上前的九贤王,“....老九?”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皇上皱眉,为皇为帝一辈子,见这些小辈儿如此,他便心中清楚他们要说的事不是普通小事,皇上挣扎着要坐起来,九贤王立马上前扶着,“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必须当面陈情。父皇不知道,如今宫中太子一手遮天,儿臣难得才能与父皇相见。” “一手遮天...”才几句话,皇上已经喘息地厉害,“你说。” 禅机取水来,皇上就着禅机的手喝了,气才顺一些,他看着跪在窗前的孙子,老眼已然有了失落,“有什么话就说吧,朕听着。” 九贤王看了一眼阿绯,阿绯拜皇帝,以额触地,“儿臣要说的,与故去的云霄太子有关。” 这一句话在皇帝心中掀起波涛巨浪,“云霄?”他使劲去看地上的阿绯,“朕认得你,你是太子妃。” 阿绯说是,“儿臣是太子正妃,可儿臣不是震霆太子的太子妃,而是云霄太子的太子妃。”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皇莫急,听儿臣慢慢说。云霄太子他不是坠马而亡,而是遭人陷害。儿臣有罪,因为...”阿绯看了一眼禅机,继而又看向皇上,“我根本不是什么四小 分卷阅读12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姐唐翡,我是唐绯,是曾经殉葬云霄的唐绯....” 龙床前几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龙床上的皇上,皇上看着他们,竟缓缓地笑出声,“老九啊,你是找了这几个人演话本给朕看吗?”笑意慢慢收起,皇上的脸色变了,“死而复生?兄弟阋墙?可是,朕不喜欢....” “皇上,您清楚的不是吗?”阿绯广袖铺地,深深地叩头,“唐绯欺君,理应当诛。但请皇上在治罪之前还云霄太子一个公道,他是被震霆太子谋害的,他并非坠马,他是中毒!” “嘭!”龙床上的衾被被皇上拍向,“一派胡言,就凭你三言两语,朕就相信你然后废了自己的儿子吗?” 阿绯长出一口气,她的余光看见跪在身旁的禅机:对不起馋鸡..... 大殿中响起阿绯的声音,“因为,我就是帮凶。” 九贤王拧眉。 禅机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绯!” 皇上等着她的下文。 阿绯摇头,抬手拂开禅机握住她的手,“十五岁起我便与震霆太子私定终身,我不喜欢云霄,所以大婚前我与震霆商定计策置他于死地。我是帮凶,我与震霆联手害死了他。” 皇上手指震颤,“那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来自首。” “因为我心有愧,云霄太子夜夜噩梦纠缠。”阿绯抬头,看向皇上,“想必皇上也有同感,那种被罪恶折磨的滋味....生不如死....” “你——” “唐绯!你不要命了!” 馋鸡不能接受,他看着她,她明明在身边,却似乎远到了天边,“我们明明说好的,谁都不变。” 昨日,明明昨日她还说要让他背着她走遍盛都,原来她都是骗人的。 阿绯闭眼,双泪滑落,只要皇上能相信,只要能偿还云霄,她愿意舍去这条命,“对不起馋鸡,我骗了你.....” 阿绯三拜,她一字一句说给皇上听,将云霄的死原原本本地告知,只是,她成了其中凶犯。阿绯没有办法,她拿不出证据,拿不出证人,唯有,将自己搭进去,将朱震霆拉上,“求皇上还云霄太子一个公道。” 这对皇帝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他喜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他与先皇后的儿子,竟不是落马而亡... 皇上仰天落泪,“你...受谁指使?” 九贤王抿唇,皇上抬手将九贤王推开,“狼子野心.....” “父皇!”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都给朕滚出去.....” 殿内极静,却忽然响起稚稚童音,“皇祖,父亲杀了阿淳的母亲,求皇祖救救阿淳....” 阿绯看见皇帝的手轻颤。 阿淳哭着扑上去,“呜.....父亲好可怕,求皇祖救救阿淳.....” 皇上拍着阿淳的后背,目光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他....为何杀你母亲啊?” 为什么?阿淳说不清楚。 “还有宫女,好多死人,皇祖....好多死人.....” 阿绯落泪,“那宫女叫做周桂芳,因窃取宫妃金钗被发配皇陵。她曾亲耳听见罪女与震霆太子密谋杀害云霄太子。外逃半载,却还是被找到了.....” 皇上静静地听着,似乎听得不是自家的祸事,“太子就杀她灭口?” 阿绯说,“是。” 阿淳哭得委屈,“皇祖,父亲教阿淳念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不是夫子教的,阿淳不乖,阿淳说谎话....” 阿淳伏在皇祖腿上,啜泣不止,皇上拍着他的后心,“朕知道了.....孙儿乖,不哭。皇祖还没死呢....” 禅机的心凉了大半,他再也不去看阿绯。她从来不骗他的,可骗他至深的就是她。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阿绯身上,“谋害太子,诈死欺君,以假名假身份将朕与太后耍得团团转,几罪并罚,够你死几回了。” 阿绯没有反应,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禅机猛然抬头,“皇上!她说谎!不是这样,云霄太子根本不是她害死的!” 第68章 阿绯,贫僧恨你 第六十八章阿绯,贫僧恨你 皇上笑着,咳嗽不止。外面的太监听见慌忙赶进来,尚未至屏风,便听见皇上的声音传来,“你站着。”御前太监便不敢再往前,执着拂尘立在原地。 皇上说,“说谎?说谎还是欺君。”阿淳不哭了,皇上颤巍巍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泪包,意味深长,“唐绯,既然你认罪那就必须死...” 阿绯深深地叩头,闭上眼,泪已落。她这辈子,还是辜负了一个人,还是欠了一个人,下辈子再还吧.... 她说,“罪女...认罪,伏诛。” 九贤王看着她黑鸦鸦的发髻:唐绯,本王....敬你是条汉子。 分卷阅读12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皇上咳得厉害,蚕丝绢上咳了血。 “父皇,没事吧?要不要叫御医进来?” 皇上摆摆手,“叫什么御医....老九啊,你瞧瞧朕的这些好臣子,好儿子,一个个算计朕,摆布朕...” 屏风外的御前太监慌忙跪地。 皇上旨意,“来人,将罪犯唐绯押入邢狱司,待朕查明真相,择日.....” 禅机不能接受,“皇上!” 皇上没有看他,“处斩示众。” 好好的太子妃,眨眼间变成了阶下囚。原因,欺君。至于为何欺君,外人不知。 走在冷风中,禅机失了魂识,他仰望灰蒙蒙的天,“王爷,岳某是在做梦吧。” 九贤王停在了禅机身边,“不管她是不是从犯,皇上都需要她认罪,需要她伏诛。” 禅机笑得潦倒,“哈哈哈哈哈...所以,用她指认太子才能说服世人对吗?” 九贤王没有真正的恋过哪一个女子,他不知道失去另一方的滋味,可是他也明白这对禅机来说很残忍。却也还是点头,“唐绯很明白,父皇也明白。你....” 禅机甩开九贤王搭上来的手,“那什么偏牺牲她,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你?!她只是个姑娘!一个好不容易从死亡中爬出来的姑娘!她没有享受过多少关爱,她的前半生都是苦,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她?” “云霄的债,我来还!我来还行不行?!” 向来尖牙利嘴的朱翎无言。 禅机仰天长笑,笑得苍凉,笑得叫人心酸,阴沉沉的天竟飘起了雨丝。他被绊倒在地,一手指天,“你也知道伤心吗?你也会流泪吗?哈哈哈.....我忘了你不长眼啊,哪里会流泪.....” 冬日的雨,落地成冰。 禅机不笑了,眼睛里的泪也干了,他蜷缩着,闭上眼什么都不想想。可是阿绯,沦为阶下囚的阿绯,被带走的那一瞬间,钗环落尽,他的心很疼..... 底下人擎着伞,九贤王伸手接过,他蹲下替禅机挡雨,“事已至此,你就是冻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禅机低笑,“她想,她怎么不想?她就是想折磨我,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挖心还债来了。” 九贤王气恼,硬是去拉他,“你给本王站起来!” 他随着入宫,本想替她作证,证明她的死而复生,证明她是受害者。谁知道,她瞒着他,存了必死的心。禅机修行半生,从未恨过谁。这一天,他恨自己,恨自己爱她;恨阿绯,恨她的心狠。她对自己狠,更对他残忍.... ..... 当太子得知消息的时候,阿绯已经被押入囚牢,成为重刑犯,皇上下了圣旨任何人不得探视。他无处得知阿绯犯了什么罪,逼问御前太监,那太监被他的威胁吓得尿了裤子,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夕之间,皇上郁火攻心,吐血昏迷。 九贤王才看到的那一点希望,转瞬陷入了泥淖。禅机被他带回王府,却日夜饮酒,酩酊大醉,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什么事他都不想看不想听。 朱翎分身乏术,他守在皇帝床前。 皇上有过一瞬间的清醒,他用尽力气抓着朱翎的手,“朕要....朕要....废..废太...” 手滑下,话却没有说完。 “父皇——” 藏在殿中的阿淳挂着泪跑出来,他只剩皇祖可以依靠了,皇祖不能生病,“皇祖...皇祖....” “御医,御医——” 走进珠帘外屏风的唐万山,如遭雷击。他匆匆离去。 唐万山已经将所有的女儿都折进去了,阿绯原本是他唐家的希望,可她不争气,双脚踏进了囹圄。太子,太子不能被废,一旦废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这个丞相也到头了。 他知道太子还喜欢阿绯,只要皇上就这么没了,太子的位置就能保住,阿绯依旧是太子妃,甚至皇后太后,他唐万山他唐家依旧风光无两,位高权重.... ..... 太子一把抓过唐万山,“你说什么?”他早已变了模样,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温良、随和的太子,他被权欲支配着,他早已面目狰狞。他手上的鲜血,令人毛骨悚然。 东宫,也早已变成了人间地狱。从阿淳失踪开始,从阿绯入狱开始。太子稍有不顺,宫人的命便是他发泄的出口。 如今,就连唐万山见了他竟也有些莫名的怕。那张脸透着阴狠,透着嗜血,令人不得不怕。 唐万山弯着腰,“老臣听得千真万确,皇上,他要废太子啊!而且....” 太子危险的眯起了双眼,“而且什么?” 唐万山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他抿了抿唇,“而且,老臣在乾安宫听见了皇长孙的声音。” 太子连日来几乎夜夜无眠,那双眼睛充满血丝,眼下青黑,薄唇泛紫。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他天生应当如此阴狠 分卷阅读13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的感觉,“.....是吗?”他嘲笑,“真是孤的好儿子,竟然跑到皇祖那里躲起来。难怪孤找不到他。” “他以为皇祖能保护他吗?小杂种,难怪孤的爱妃深陷囹圄....” 唐万山不敢出声。 “敢背叛孤的人,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太子,那阿绯....” 太子转睛,眼白泛着血红,“岳父大人放心吧,孤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呢.....” 唐万山抹掉额上的冷汗,“...是是是。” 太子将花瓶中的梅一片一片揪下来,碾碎,汁液沾在了指腹上,他摩挲着,“丞相,孤看父皇他老糊涂了,应该也活不长了。反正早晚孤都是要登基称帝的,不如让这普天同庆的喜事来的早一些,你看如何啊?” 太子的想法与唐万山不谋而合。 唐万山忽然后退,双膝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 这一声万岁,令太子仰天长笑,声声尖锐,其音穿透东宫。 太子居高临下,“爱卿平身——” 那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荡。 唐万山起身近前去,“皇上,老臣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请讲。” 唐万山搓了搓手,“老臣以为,为了以免夜长梦多,近日便可安排动手。老皇上时日虽无多,可....他万一再清醒个一时半会儿,下一道旨,废太子那不是很轻易的事吗?” 太子满眼的阴霾,“说说你的主意。” “逼宫。” “逼宫的理由呢?” “九贤王与那岳君默不正是您逼宫的理由吗?皇上身边出了奸佞,九贤王意图篡位夺权,毒害皇上,您带兵清君侧,那岂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吗?” 太子目光微转,“毒害皇上....” 是啊,朱翎不就是现成的吗?篡位夺权,不惜下毒谋害缠绵病榻的皇帝,历朝历代,这种事上演的还少吗? 朱翎很满意唐万山这个智囊,反掌轻轻地拍着唐万山的侧脸,“不愧是唐丞相,当年肯为前途牺牲方津津,肯为孤牺牲唐绯,如今孤的父皇也被你算计了。” 唐万山拿不准朱翎话里的意思,他有些惶恐,“老臣一片赤胆忠心.....” “哈哈哈...孤喜欢!” 面对阴晴不定的太子,唐万山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同时,九贤王留在宫中的宫人将唐万山匆匆离开乾安宫的事贴耳告诉了九贤王。 朱翎心知不好,方才皇上的话怕是被唐万山听去了。 “人往哪儿去了?” “禀王爷,奴婢瞧见他往东宫去了。” 朱翎一拳打在抱柱上,还是大意了,唐万山这老东西通风报信去了。朱翎抬头看向垂首的宫人,“你过来。” 待朱翎匆匆回了王府,见禅机瘫坐在枯树下,身边倒了几个酒坛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岳君默!” 禅机没了生气似的抬头,“王爷,你家的酒是假酒。” 九贤王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假你个头!你喝光了本王的百花酿!” 禅机不想理他,歪着身子却抱酒坛,“百花酿...你以为酿蜂蜜呢....” 九贤王一把将他揪回来,抬拳,却迟迟下不了手,“禅机!你还想不想让唐绯活着?” 果然,提到阿绯,禅机到手的酒洒了大半,他讷讷道,“我想有什么用,她都已经自作主张了...” 九贤王将酒坛踢开,“你清醒清醒好不好!” 冷风呼啸,朱翎气得额头冒汗。他蹲下来,好声好气,“禅机,本王怀疑太子会逼宫。” 禅机眼睫轻颤,“然后呢?” 朱翎瞪他,算了,忍,“然后?太子逼宫,若是成功,则登基为帝,唐绯很有可能一辈子被困在皇宫,甚至做她的皇后,你我都没命;若是太子失败,则成阶下囚,唐绯有可能无罪释放。” 听到阿绯无罪释放,禅机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己想!”朱翎起身,甩开步子往府外去,“本王忙得很,你要是还想要唐绯,那就扔了你的酒坛子,跟上来。不想要她了,那就当本王没说。” “咣当”酒坛碎裂。 第69章 阿绯,我不同意 第六十九章阿绯,我不同意 没有珠玉明档的修饰,长发自然散落。身上的锦衣华服换成了素白囚服。 没有人来打扰她,阿绯安静地坐在牢中。她知道自己的做法,伤害了禅机,可是她没有办法。说震霆害死了云霄,她没有证据,她拿不出证据,唯有用自己的这条命叫人信服。 她是从犯,从犯咬出主犯,在世人眼里那是黑吃黑,谁还会不相信呢? 敢杀储君的邢犯那是稀有人物,关押她的 分卷阅读13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牢狱都是玄铁专造。没有人会来看她,他们也进不来。阿绯想这样就很好,她不想让禅机来,她不愿意去面对他。 就这样吧,禅机的冤屈已经洗清了,云霄的死因、朱震霆的真面目皇上也已经知道,母亲去世时没有了遗憾,阿绯闭上眼,“我也没有遗憾了....” 来人世间走的这一趟,现在想想,她不觉得苦,老天待她不薄。 她有爱她至深的母亲,得到过朗朗君子云霄的爱,也与佛前弟子禅机相爱,她这辈子尝遍了人间真情,她值了,也足够了。 只不过,就要过年了,她和禅机相爱的第一个新年,她不能陪他过了。 阿绯靠在冰凉的铁笼上,身后传来狱卒的声音,“开饭了。” 阿绯睁开眼,脚链微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放那儿吧。” 狱卒对她还算客气,“太子妃,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说不定,明日您就成了刀下亡魂,也说不定您被释放回宫。先吃,好赖再说。” 那饭菜尚可,有鱼有菜。阿绯闭眼笑笑,“是九贤王吩咐的吧。” 狱卒把饭食往里送了送,“您趁热吃点吧。” “王爷有心了,替我谢谢他。” 狱卒离开,阿绯没有去碰那饭菜,她没有胃口,也不想动。饭菜渐凉,凉透的鱼有股子腥味,直往阿绯鼻子里钻。以往她是不忌荤腥的,可今日,这味道叫她不舒服,直犯恶心。 阿绯伸手将那盘鱼端得远些,她以为自己是因为一日没有进食惹得胃难受。 伸手端起那碗凉透的米饭,才要张嘴尝一口,却敏感地闻到米饭上轻微的鱼味。那铺天盖地的恶心之感顿时涌上胸口, “呕——” 她扶墙干呕,胃里空空什么都没有,只吐了酸水出来。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呕——” 很久,她才平静下来,看都不想看那碟鱼一眼,“端走,都端走....” 或许是身体上的难受,将她刻意压制的那份痛楚牵动,阿绯埋首自己的臂间,将自己团团抱住,她想禅机,想禅机的怀抱。 如果禅机在,他一定会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慢慢地拍着,他会给她煮热腾腾的白米粥,就像在葫芦肚小院的时候那样。她肯定会吃的很香.... 阿绯轻啜出声,“禅机....” 禅机听不见,他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埋怨。他对她,又爱又恨。 皇宫里宫灯亮起,皇上又是整日未醒。皇宫灯火通明,浮于表面的是一片安宁祥和。暗里,却是杀机四伏。 小太监接过皇上的药,药很烫,升腾着袅袅的热气,他一勺一勺地舀起又放下,细细的吹至温热才敢喂给皇上。 那药汁才要触到皇上的唇边。 “慢着。” 小太监回头,慌忙收回药汁,跪到一边,“奴才叩见九贤王。” 禅机一身侍卫装扮,入了殿内便垂首立在一旁。九贤王接过太监手中的药碗,“你下去吧。” 小太监极快地掀了下眼皮,然后躬身后退,“奴才告退。” 九贤王目送着他,小太监才后退两步,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九贤王。一切都很安静,只在一瞬间,“咔嚓”一声轻响,小太监的脖子歪向了一边。 那扭着小太监脖颈的黑衣女子,面无表情,“主人。” 九贤王点头,“处理干净。” 很快,女子不见了,小太监也不见了。九贤王端着手中的那碗汤药,走到牡丹花旁灵寿子前,示意禅机看。 只见那碗褐色药汁缓缓倾入养着灵寿子的水中,水变了颜色,起先灵寿子缩进了壳中。可不多时候,脑袋与四肢全都伸了出来,软软地塌着,安静不动,像是睡着了。 禅机目光紧蹙。 九贤王丢了那碗,面有凛冽,“看见了吧?太子动手可真是快。” “今晚若无动静,至多明日。” 九贤王点头,“孤的眼线回来报,太子正暗中抓紧调兵,唐万山也在其中。方才进门,你有没有发现,外面站着的那几个。” 禅机也发现了,今夜外面的守卫换了新面孔。 禅机将身上的银甲解下,露出里面明黄的内衫,分明是皇帝的用色,盔下竟是一头花白乱发。禅机的身量比较高,从背面看上去与皇上非常相似。 “王爷放心,家父也已然暗中协助。” 九贤王轻击双手,有黑影翩然而至,“主子。”这声音,分明是皇上的嗓音,年迈,沙哑,无力。 就连他这个儿子听了都分不出真假,九贤王很满意。 原本安静的乾安宫内,忽然传出皇上的怒骂,随即瓷碗掷地碎裂的声音。门口守卫相互对视。 “混账!给朕拖出去!咳咳咳....” 皇上重重地咳,九贤王苦劝,“望父皇保重龙体,莫要为了这些个奴才气坏了身子。还不拖下去!杖毙!” 分卷阅读13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很快,殿门大开,一银甲守卫银盔歪戴,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被四脚朝天地抬出了乾安宫。寒风呼啸,烛笼摇晃地厉害,门外的守卫瑟瑟发抖,却仍旧要站直站好,打起精神。 殿内皇上重重地咳,御医进去了又出来,不敢摇头,经过门口守卫时却神情凝重。 宫内的灯一一吹灭,只留夜明珠照亮偌大的寝殿。 九贤王离开前,低声与禅机说,“小心点。” 禅机躺上龙床,侧过身去,明黄的衾被盖过脖子,神似皇上。 禅机双眼清明,太子逼宫,无形中给了他和阿绯活路。只要将太子的真面目揭露于天下,阿绯...就不必平白牺牲性命。 阿绯,他再怨她也是出于爱。他承受了那么多,只要有一丝希望,禅机都不会放弃。 她曾经向他承诺了很多,那个女骗子,一样都还没有兑现。禅机得向她索要。 不久前她还说要和他生一个孩子,他们都还没有成亲,没有生儿育女,没有携手到白头,她怎么敢先走一步? 禅机绝不会同意。 第70章 阿绯,碧落黄泉(上) 第七十章阿绯,碧落黄泉(上) 两日时间,九贤王如同往常一般,懒懒散散地乘着轿撵来乘着轿撵去。只偶尔一回,在盛阳宫道上遇见了太子。 也不知是相由心生还是煞气缠身,太子的面相变得越发刻薄。 与太子擦肩而过时,朱翎攥紧了手中扇骨。 两日时间,寒风凛冽,在这呼啸的隆冬之下,盛都亦风起云涌。 阿绯入狱已有几日时间,她原本以为会很快地等来皇上的宣判,谁曾想,死牢一片宁静。没有人来,就像全世界都把她忘记了一样。 九贤王特地吩咐过,所以狱卒不曾亏待她,饭食尚可,居所也有被褥。 只是,似乎是因为等那宣判等得过于焦急,她的胃口坏了。半点闻不得腥膻,闻到便想吐。 这时,狱中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渐行渐近,是向着她牢狱的方向来。阿绯转身,却见那人手捧明黄圣旨,缓缓而来。 阿绯疑惑,“爹?” 唐万山脸上泛起了笑,“阿绯,还不快快准备接旨?” 阿绯狐疑地盯着唐万山,这圣旨怎么会是唐万山来传达?看唐万山的神色,也不像要对她执行斩立决的样子。 阿绯迟疑地跪地,“罪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之女唐氏,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征母仪于万国。朕欣之爱之,以册宝立尔为皇后。钦此。” 这是什么? 册立皇后? 阿绯没有接唐万山手上那道所谓的圣旨,她的脸色煞白,忘了从地上站起,“太子....登基称帝了?”唐万山笑得神秘莫测,将那圣旨郑重地放进了阿绯手中,“阿绯啊起来起来,咱们唐家终于出了一只凤凰。你是咱们唐家的大功臣!跟爹走,咱们面见皇上去。” 阿绯不能相信,朱震霆居然登基了? 那皇上呢?九贤王呢?还有,禅机呢?禅机去哪儿了.... 天上下起了大雪,今冬的雪下得很勤快,隔三差五便有一场好雪。 寒风不曾停歇,禅机在乾安宫已经两日。朱翎不急不躁,守在“皇上”龙床边上。 晌午才过,殿门被缓缓推开,御前太监端着药碗进来,不曾近前,只站在珠帘外轻声道,“皇上,该吃药了。” 九贤王将手上的闲书微微翻过一页,“呈上来吧。” 太监弯腰,“是。” 放下漆盘,太监的眼皮子极快地掀起又落下,哦,王爷看的是《倩女还魂》。褐色药汁摆在了九贤王面前,九贤王百忙中赏了太监一眼,“下去吧。” 放下手中的闲书,王爷端起那描金蟠龙小瓷碗朝龙床上的皇上走去,“父皇...” 珠帘外传出年迈的皇上极弱的应答声,“嗯...” 御前太监合上了殿门,殿外寒风呼啸,异常地寒冷。太监缩了缩脖子,双手抄进大袖里。 就在御前太监因为寒冷正缩起脖子时,那柄从不离身的拂尘忽然落地。他看着忽然而至的大军傻了眼,“太....太..太子爷....这....” 震霆太子挑唇一笑,“有人要谋害皇上,孤是来救驾的。你,滚开。” “太子爷,未得皇上圣旨,任何人不得率军入宫!您这是意图谋反?”御前太监看两侧守卫,乾安殿的守卫居然动也不动,御前太监腿软了,转身便要往殿中跑去,“皇上,太......” 话不曾说完,御前太监胖胖的身子便如夏日肥硕的白虫,无骨,缓缓下滑.... 太监身后,是震霆太子手执的那柄尖刀。刀刃饮了血,血汇成细股,点点滴落,很快就会结成冰。震霆太子看着滴落的血,他兴奋着,终于到了这一天。 他的神 分卷阅读13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色狂喜,他看着眼前这道门,他知道他的父皇就在里面,只要一刀.... 就只要一刀.... 他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他就是这天下最大的王! 太子疯狂着,酱紫的薄唇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喉咙里发出桀桀地笑声.... “咣——” 震霆踹开了那扇宫门,他执着刀,疯了似的欢呼着,“父皇!父皇!你在哪儿呢,儿臣救你来了....哈哈哈儿臣救你来了...” 龙床上的禅机微闭双眼:终于来了.... 阿绯.... “啪啦——”是药碗砸碎的声响。 殿中响起九贤王的怒斥,“朱震霆!父皇病重,你此番行为,是要造反不成?” 朱震霆哈哈哈地笑着,笑声尖锐刺耳,“你们都瞧见了吧?!啊!都瞧见了吧!”沾血的尖刀直指九贤王,“这药有毒,他朱翎毒害皇上,谋权篡位来了。” 那碗药汁,洒了满地,触到地面,泛起滋滋白沫.... 他倾身向前,笑得满面邪气,“九弟,孤救驾来了。”忽然朝向珠帘内的龙床大喊,“父皇!您安心的去吧,儿臣定将这乱臣贼子不孝之徒斩于刀下!” 朱翎双眉凛起,“救驾?是救驾还是逼宫?” 太子大笑,“哈哈哈哈哈....”忽然振臂一挥,“给孤杀!一个不留!” 太子的禁卫才要上前,却听闻殿中喊声震天,“奴才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殿中横冲出的黄巾禁卫军将朱翎挡在身后,对太子形成两方对峙的局面。 朱翎收起了往常的懒散,竟也满身将风,他号令全军,“将这乱臣贼子拿下,皇上重重有赏!” 太子红了眼,“乱臣贼子?朕才是大晋的皇帝,朕才是!今日谁杀了龙床上的那个冒牌货,朕便封他威武大将军!” “还不给本王拿下!” “杀——” 偌大的乾安宫,成了战场。喊杀震天,金玉珍奇毁于一旦.... 混战中,朱震霆杀红了眼,他一步步杀向龙床。看着龙床上侧躺的那个背影,朱震霆双眼放光,那是他的天下,那是他的王朝.... 朱震霆突然高喊一声,“父皇——” 手中利刃直逼“皇帝”脖颈....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他本以为江山在手,他本以为自己是胜者是王者....却出乎朱震霆的意料,龙床上的“父皇”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扭成内扣。禅机翻身而起,身边黄巾禁卫齐齐涌上来。 朱震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骨头折断的痛他似乎感觉不到,“是你?” 禅机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太子谋反,昭示天下。阿绯就不用牺牲自己做伪证。 “是我。太子,你预谋弑父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朕吗?”朱震霆忽然振臂高呼,“发信号!”宫内宫外他埋伏了大批禁卫,若有意外,只消朝空中发射信号弹,那些忠心禁卫便会立马援助。 可,身后的刀风剑雨却渐渐息声。 大殿内,响起闷重的轱辘声。 皇上病弱的声音竟从朱震霆身后传来,“....逆子,你要造反?!” 话落便沉闷地咳嗽起来,“没想到啊,朕费尽心血培养的太子,竟然包藏祸心!杀兄弑父....朕今日便要废太子,清理门户!” 朱震霆呵呵笑起来,“父皇,儿臣还以为你老糊涂了呢。”他的目光将禅机与九贤王扫了一圈,嗤笑道,“想不到您身边还有出谋划策的,父皇,您可别被这些小人骗了。他们,可是在离间咱们父子呢。” 皇上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九贤王朱翎。 “皇兄,你埋下的那些禁卫都已经被太师率领的亲军团团包围,他们已然弃械投降,没人会援助你,也没有人再追随你。你投降吧,或许父皇会网开一面。” 太师? 太子眯起了眼,他不相信自己败得这么轻易。甚至他连一丝风浪都还没有掀起,就这么,结束了?朱震霆抬手,那刀尖指向朱翎,又缓缓下移,指向病弱的皇上,“是吗?网开一面....”网开一面,还不是一样死! 朱震霆陡然怒吼,“朕!才是皇帝!当年你不也是杀了皇伯才窃得皇位吗?朕,只是在学你!胜者为王败者寇,朕,还没有认输——” 皇上颤巍巍地指着太子,“逆子....来人,将废太子拿下!” 朱震霆多年习武,武艺上佳,谁也料不到他的刀剑会挥向自己的兄弟与父亲。利刃泛着寒光,直逼朱翎,朱翎翻身跃起,将皇帝一掌推开,“父皇小心!” 皇上的轮椅滑向一旁,朱震霆却忽然勾唇,刀尖方向一转,直追皇帝。 皇帝老了,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铮铮兵刃袭向自己。 禅机伸手迅速,“皇上——” 禅机不会武,他拼尽全力,以极快的速度将皇帝的轮椅撞开,朱震霆的 分卷阅读13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刀落在了禅机的肩上。 薄刃滑过,绢帛裂开,刀上留下丝丝鲜血。 “大公子!”朱翎回旋踢,将朱震霆的刀踢向半空。 九贤王的死士斗现,想活命的禁卫纷纷弃械。朱震霆大势已去,破窗而逃,死士对朱震霆穷追不舍。 “追——” 禅机扶着受伤的手臂站起来,见皇上没事,整个人似散了架一样靠在了殿门上。只要皇上活着,阿绯就能活下来。 他几乎想要笑起来,太子谋反,皇上不需要阿绯拿命做伪证了。 阿绯没事了,我的阿绯没事了.... 第71章 阿绯,碧落黄泉(下) 第七十一章阿绯,碧落黄泉(下) 震霆太子逃出乾安宫,率领残部与禁卫军一路缠斗。完全是不要命的疯狂,可转眼却不见了踪迹。九贤王下令关闭所有大小宫门。势必要将太子扑杀于宫中。 皇宫内,一片肃杀。见识过当年宫变的宫妃,全部闭门不出,犹记当年皇上诛杀先皇时的血雨腥风。没想到,几十年过去,竟又轮到了皇上的亲生儿子。她们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天道好轮回,她们唯一害怕的便是性命安危。她们清楚的知道当年先皇的宫妃与子嗣可是一个不留,全部斩草除根。 老皇上闭眼,日复一日加重的病情令他不能久坐,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禁卫统领一身戎衣,“启禀皇上,废太子忽然踪迹全消,不知去向。” 禅机皱眉,怎么可能? 皇上病弱的很,他将追捕废太子的任务全部交给了九贤王,“无论他是死是伤,都无需再报与朕听。”皇帝老了,他再也不想见到至亲死在自己面前,尤其自己的儿子。 皇位之争古往今来,无休无止,前扑后继。 禅机眼看着御医随着皇上入了太康殿。太子消失,禅机心底总有惶惶之感。他疾步上前,“王爷,皇宫虽大,可太子连同残部想要藏身却难。翻遍了内外宫都寻不到他,他会不会已经出了宫?” 九贤王也正有此猜测,“之前,他一路逃向怀安巷....” 禅机觉得有些蹊跷,“不走别处,却一路逃往怀安巷..” 九贤王与禅机几乎同时猜到,“怀安巷有问题!” ..... 怀安巷,宫门遍生铜锈的冷宫内,枯井边躺着两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而那枯井下竟是一条长长的暗道,直通宫外。 禅机忽然转身跪地,“求王爷将阿绯放出囚牢,太子外逃,下官担心她有危险。” 不知是否牵绊太深,禅机的感觉竟是那么准。 禁卫回来报,邢狱司尸横遍地,而阿绯已然不见了踪迹。 “不见了?” 禅机听闻,陡然变了脸色,寒风呼号,“糟了。” 九贤王却摁住他,“你别急,唐绯有自保的能力,她身上带功夫,不比你弱。” 是,阿绯是会些拳脚功夫,她是比禅机更强。可禅机是男人,丢的是他心爱的女人,出了事,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她是不是有自保能力,而是她丢了他着急,他本能的担心她的安危。 禅机的立场终究与九贤王是不一样,九贤王没有爱过什么人,他没有体会过那种烈火灼心的焦灼与痛苦。 禅机甩开九贤王按在肩上的手,劈手夺过九贤王的千里驹,跨马急奔.... “驾——” 九贤王被他闪了一个踉跄,瞪起眼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追!” 猎猎寒风,鼓起了禅机的明黄广袖。风雪号呼,大雪夹在风中,忽尔俯冲而下,忽尔旋转无方向。禅机假扮皇帝,只着明黄的内衫,天寒地冻他却全无察觉。阿绯不见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冷不冷,满心想的是阿绯不要出事,只恨这千里驹不能眨眼带他到阿绯面前。 “驾——” 千里驹过处,人们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闪电经过。 禅机去了邢狱司,他跨过地上的尸身,直奔阿绯所在的位置,“阿绯,阿绯——” 玄铁打造的囚牢,冰凉的锁链毫无生机地耷拉着,大门打开,尚未动过的饭菜早已经凉透,被褥整齐地叠在木床上,很明显,阿绯没有挣扎...... 禅机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千里驹疾驰在风雪中。 是谁带走了她,是不是太子?那满地的尸身,令禅机步步惊心..... 一个多时辰前阿绯随唐万山走出了囚牢。唐万山竟将她带回了丞相府。 反常地,丞相府一片寂静。不见唐霖,不见董雨竹,不见仆人与守卫。推开大门,满满的死寂。阿绯站在大门处,不肯往里走,“爹,家里的人呢?我娘呢?” 唐万山笑得一派温和,“别怕,没事。这不是有爹在吗,怎么能是没人?走走走,回家。” 阿绯不肯迈动脚步,就在唐万山催促之时,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不止是一匹马,那是 分卷阅读13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几十匹几百匹,劲马疾驰,扬起飞雪。 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遮了阿绯的视线。 唐万山大喜,“是皇上!女儿啊,皇上亲自出宫接你来了!” 鹅毛白雪中,阿绯看见自己的爹跪地参拜,“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马上的人,一身血债。 骏马疾驰时,震霆太子踏马飞身而下,扶起唐万山,“唐爱卿起身!哈哈哈.....” 太子抬眼,看向阿绯。那眼里的癫狂,令阿绯不自觉得后退。 广袖中的十指紧握:宫里出事了。 她的后心一寸寸变得冰凉,沁了冷汗。太子的脸上,身上,手上,还有刀身....都是血。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慢慢放大,太子的声音变了强调,仿佛那是来自炼狱的召唤,他叫她,“阿绯...爱妃...朕的皇后....”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最近嗅觉变得异常敏感。太子离她尚远,可她却被那铁锈似的血腥味逼得步步后退,竟忍不住干呕。 “呕——” 太子站住了,他脸上的笑退得干干净净,“你恶心朕?” 阿绯摇头,看那股强烈的恶心感喷涌而出,当着太子的面吐得不能自已。 “哈....”震霆太子缓缓地笑出声,“哈...哈哈....” 唐万山急忙上前,伸手抚着太子的胸口,并不介意太子胸前的蛟龙沾满的鲜血脏了他的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后只是被关押太久,病了...” 太子一把拂开挡在眼前的唐万山,他看着阿绯。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什么都没了,被朱翎夺走了,被岳君默夺走了,他完了.... 阿绯皱眉,那样的眼神太过瘆人。 太子朝她走去。 他紧盯着她,总算还有一个没有被夺走,他得把她藏起来。藏哪儿呢?不,不能藏,她会跑的。他的阿绯从来都不肯乖乖听话,她总是喜欢乱跑,叫他担心。 太子想啊,那就让她跑不了吧。 太子手上染了血的刀,微微向前倾,“朕要你乖乖的,躺在朕的怀里,哪儿都去不了....” 唐万山变了脸色,“....皇上?” 阿绯觉得他是疯了,她被太子逼进了相府大门,后退时碰到了花匠用的花锄。阿绯反手,将其攥在手中。 风停了,鹅毛大雪规规矩矩地落向地面。雪中的人,横生白发。 阿绯眼睫轻颤。 太子忽然挥刀向前,“你是朕的皇后!” 阿绯闪身躲避,“我看你是疯了!” 太子疯笑着,乌黑的长发散乱,满身的血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阿绯是他最后的私有物,他要把她带到黄泉路上。生生世世,她都不能离开。 禁卫军随禅机赶到时,阿绯的一缕长发飘摇落地。 太子穷追不舍,对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阿绯狼狈应付,不知为何越到最后,稍有动作小腹便疼。她忽然跪倒在雪中,眼中倒映出太子的刀锋。 禅机惊出了一身冷汗,“阿绯——” 阿绯本以为自己逃不过了,猛然转头,看到禅机的那一刻,她潸然泪下,“禅机。” 她的意中人,携银木仓铁马,来救她了。 九贤王的死士出现如鬼魅,可太子的反应更快。斩杀太子的机会转瞬即逝,死士紧逼,太子竟似闻到了血腥味的虎狼,他披头散发,兴奋异常,“来吧,来吧,你们一起上!朕很久没这么痛快了!” 那一场围剿,异常惨烈。唐万山被当场诛杀,太子残部一个不留,而深受重伤的太子挟持脸色苍白的阿绯走出了重重包围。 他的刀刃架在阿绯脖子上,满是血污的脸上诡异的笑着,“岳君默,你可别让他们过来哦。敢上前一步的话....”利刃在阿绯脖颈的皮肤上轻轻划开,“她的脑袋可就要分家了呢.....” 阿绯似乎很痛苦,她的手一直捂在小腹上。 禅机不敢上前,他唤她,“阿绯你怎么了?” 阿绯受不住了,“禅机....我肚子疼....” 禅机看她,阿绯身下竟现出了隐隐血色。一时间,禅机如遭雷击,他的脸色唰白,双目圆瞪,“不...不会的...太子,你有什么要求你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了她!你要走你要活命是吗?我同意,我让他们给你让路——” 太子不理会禅机的歇斯底里,身后便是悬崖,崖下是怒号的涛涛江水。太子笑了,他故意带着阿绯来这儿的。他们曾经相识在丞相府,有过短暂的相恋,他什么都没有了,到死,他只想要带上唐绯一起。 那年的温情,他一直记得。 太子贴在阿绯耳边,“朕去邢狱司找你了,没找到,朕一怒之下就杀了那里所有的人....上回云霄下葬是朕掉包了你的棺椁,这一回不用了。朕要你随朕一起上路....” 崖下滚滚波涛,白雪挨近很 分卷阅读13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快便被浪舌卷入其中。 太子贴着阿绯的侧脸,带着她步步后退,碎石滚落山崖,瞬间被浪涛吞没。禅机要疯了,“不要——阿绯——” 人在情急之下,身形可如闪电般迅速。禅机生生夺下了太子手中的刀,刀刃入骨,他觉不到疼。 阿绯大惊失色,“禅机小心!” 是太子,他欲拉着禅机陪葬。 电光火石之间,阿绯撞开了禅机,而她自己却被下落的太子紧紧拽住.... “哈哈哈....你只能永远地陪着朕......” 禅机目眦欲裂,他眼睁睁地看着阿绯在他面前落崖,“阿绯——” 阿绯落崖时的最后一眼,深深地凝望着天地变色的禅机。 眼角的泪,滚落半空,与雪相融.... 倾国倾城恨有余,几多红泪泣雪崖。 禅机欲相随,“阿绯——” 崖上传来九贤王的怒吼,“岳君默,你不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鸡冻,终于可以写点甜的了 第72章 流莺 第七十二章流莺 十一个月后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盛都的初冬。将近晌午,太阳暖烘烘地照着,小贩儿走街串巷,“糖球嘞——糖球——” 不多时候,便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围上来,“糖球,给我一串儿。” 谢留风站在街角,双手抱胸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接着长舒一口气,嘴里哼着新听来的唱曲走了。新皇登基已经有几个月,皇上朱翎年轻力盛,又有太师一众老臣帮扶,如今的天下又是一番欣欣向荣。十个月前的那场宫变,渐渐消失于人们的茶余饭后。取而代之的则是盛都新开张的惊蟾坊。 这惊蟾坊的前身本是听书堂,不久前被人买下,短时间内迅速改头换面,变成了百戏乐坊。惊蟾坊搬家来盛都,曾在两月之前轰动一时。对惊蟾坊伶人有过一面之缘的看客都说,惊蟾坊的伶人个个白纱遮面、霓裳裹身恍若仙,男的赛潘安,女的胜嫦娥。 据说这惊蟾坊的台柱子是个绝色,专门唱男角,只可惜见过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倒是在卞津有很多关于她的传说。 说她以水为镜,鱼见之沉水;说她托腮仰面,南飞的雁便停驻不前;说她娇姿闭月,惊鸿一笑惹下风流债...... 听说嗓音如流莺弹水,醉人心肠。听说她扮男相,倾倒痴男怨女。只不过,她登台极少,但凡登台必看客爆满。 谢留风一身的倜傥,他对这位传说中的流莺很是好奇。甚至并未见面,便已然心生爱慕。 谢留风脚步轻快,在惊蟾坊前站定。惊蟾坊的工人尚在里里外外的忙碌,外观上已然看不出这里就是当初的听书堂。 惊蟾坊明日正式开张。谢留风自诩潇洒一笑,“小可便等你明日开嗓。” 禅机方走出国子监,便被谢留风喊住,“祭酒大人!” 这一年禅机与谢留风走的有些近,一个五城兵马卫指挥使,一个国子监祭酒,这两人能成为朋友,名副其实地秀才遇着兵,在外人看来也是神奇。 禅机手中拿着几本古书,发间一枚桃木簪,一身的素白袍。 谢留风双手抱胸,围着禅机转了两圈,口中啧啧有声,眼神嫌弃,“禅机兄啊,你活得....真是越来越像古板的老夫子了。” 禅机不理他,自顾往前走,“你今日没事干?” 谢留风追上来,对禅机勾肩搭背,“欸,什么叫没事干。说的谢某好像不务正业似的,再忙也得偷个闲,解决下人生大事。你说是不是?” 禅机睫毛微眨,“有心仪的人选了?” 谢留风觉得禅机这人真上道,他可是想好好找个人吐一吐心中的相思之苦,“可惜呀,都两个月了,相思却不能相见。你说我苦不苦?” 禅机轻笑,“是哪家千金?” 谢留风摸了摸下巴上最近特地蓄起的小胡子,“不清楚。” 禅机嘴角微抽。 “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就是惊蟾坊的流莺啊。” 禅机先走一步,不着调果然还是不着调。 谢留风急了,“唉唉唉老夫子,你别急着走,帮个忙呗。”追上去一把夺了禅机手上的书。 禅机两手空空,遇上谢留风这样的也是头疼,“书还我,有事好好说话。” 谢留风挑着眉头,“明日惊蟾坊开张,流莺开嗓,你陪兄弟去呗。” 禅机从谢留风手里抽回自己的书,颇是无奈,“你去见心仪人,叫上我干什么?万一她看上我看不上你怎么办?”说完转身便走。 谢留风站在原地发愣,“刚才还说你是古板老夫子,自恋...”他整了整自己的桃花锦衣,扶了扶发髻间的白玉冠,抖一抖盈满花香的两袖,“我可比你有魅力多了。” “唉老夫子,我说真的。你陪我去吧,你就穿你这身儿。我...有点紧 分卷阅读13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张,需要你的衬托。” 阿绯走的这一年,禅机除了偶尔与谢留风出门喝酒,对其他的心如止水,毫无兴致。谢留风说的没错,他活得比在苦吟寺时还要古板。他害怕空闲,所以终日将自己埋在文字中。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自己无事可做,当精神松懈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阿绯。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每想她都会越加的绝望。旁人眼中,他有个太师父亲,有个驸马弟弟,自己还是国子监祭酒,活得比谁都风光。可只有禅机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百草枯长。 禅机摇头,“没兴趣,反正去不去你都成不了。” “你还是不是兄弟了?去不不去?不去绝交!” 葫芦肚胡同到了,禅机驻足,拍拍谢留风的肩,“留风,我不想去认识别的女人。阿绯会生气。” 谢留风站在葫芦肚胡同口,看着禅机开了院门,一个人回家,他嘀咕,“江水那么急,废太子都死翘翘了。她一个女人,一年了都没找到,怎么可能还活着?” 回了家,禅机打了水洗手洗脸,给岳母方津津上了香。转身便出去园中。 这所小院以前很小,阿绯不见之后,禅机便将前后左右都买了下来。全部打通,将房屋拆了,找来花匠工人把大片的空地理成花园。 去年他与阿绯是在梅花盛开时定情,于是这偌大的园子种满了梅花。 入冬了,等到梅花成片成片地盛开的时候,他和阿绯便相恋一载了。 阿绯爱他的第一年。 若是阿绯一年找不到,他便找她等她一年。反正有这梅花在,年年都会提醒他,这年是阿绯爱他的第几年。 禅机给梅林浇水,唯有身处梅林中时他的心才有一丝活泛,他才能感受到自己被阿绯爱着。 禅机,比谁都盼着冬天的到来。 前几天他又去崖下了,崖下江水滔滔,归来时他依旧形影相吊。 浇完水,禅机回了院中。葫芦肚胡同居住的只剩他一家,他一个人。每当月圆团圆夜,葫芦肚胡同没有人声的喧闹,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和无休止的想念,在灵魂深处撕扯着他的血肉。近来几个月,禅机越来越怕月圆,越来越承受不住那种令人窒息的疼。每到月圆他便躲出去,寻一处灯火通明的热闹,饮酒到天亮。 月亮浅浅地从云中露出脸,禅机有些恍惚,今日又是月圆。 谢留风来寻他时,叉腰叹气。禅机一身朱红广袖袍,一坛杏花酒,墨色长发散开着,微风轻轻撩拨发丝,饮了酒的眸子水光潋滟。 谢留风坐下来,指着禅机发牢骚,“你说你到了月圆就狼变,能不能正常点?和你喝酒,害得全盛都都以为老子有龙阳之好。要不是你,老子早娶上媳妇了!” 禅机歪头靠在酒家的廊柱上,醉意有三分,轻笑时,双唇盈盈有水泽。一个曾经圣洁在上的和尚,恍惚间如堕仙,变得妖气横生。 禅机轻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穿着红衣。” “她沾酒就醉,还要趁机非礼我。” “她的长发是我挽起的.....” 这说辞,谢留风听得耳根子都生茧。果然,禅机又说,“十一个月了,我已经十一个月没见她了。” 阿绯,你再不出现,我怕是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谢留风不管他,他念叨够了就闭嘴了,抬臂一挥,“堂哥儿!再上一盘桂花鸭。” 叫了他爱吃的,再顺嘴敷衍一下禅机,“快了,快了,马上就找到了。” 禅机闭上眼,初冬的夜风很凉,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他微微笑起来,“嗯。”快了,谢留风说快了,那就一定是快了。 快了是多久? 禅机希望是他一睁眼的时间,一睁眼就能看见阿绯。 鼻间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不是酒香,不是桂花鸭的香,是女子身上的清香。禅机睁开眼时,正有女子从他身旁走过,那幽幽的清香正是来自她。 禅机微微缩起瞳孔,他有些眼花,看着那将行远的女子。 那高挑的背影..... 猛然,神魂俱震! 他骤然起身,酒桌倒翻,杯碟倾覆。可怜的谢留风一口鸭肉尚未到嘴,便被飞来横祸脏污了满身,“老夫子你疯了!!?” 禅机浑然听不见,拔腿便要追,他口口声声念着,“阿绯,是阿绯....” 谢留风一把按住他,“疯了疯了,哪是什么阿绯?你看不见吗?人家有男人!怀里还抱个孩子!坐下吧你,神经病。” 众人都看他们,谢留风打着哈哈道歉,“没事没事,醉了,耍酒疯呢。” 那远行的女子,披一身狐裘,头上是深深的帽兜,她转过头来,可脸上遮着白纱。谢留风抱歉地点点头。只一眼,那女子便被身旁的男人揽着离开。 禅机的目光从女子背影转到那只露一角的襁褓上,襁褓绣梅花,里面裹着的娃娃一定很可爱。禅机痴痴地念着,“不是阿绯,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福气. 分卷阅读13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酒肆外,女子怀中的婴儿嘤咛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超时,无颜见父老..... 第73章 阿宝 第七十三章阿宝 临上马车,流莺站住了,转过身去往回瞧。只露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眼,在烛笼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身边的男人问她,“看什么?” 她身边站着的男人天生一副媚眼儿,细眼长眉偏生一脸桃花相。男人笑时可称阴柔,拉下脸却也有阴狠的味道。微翘的薄唇有意无意展露一副撩拨的姿态,这不是正是去年逃狱的颈上黑狐吗! 只是他没有再穿那通身漆黑的袍子,也没有再戴那半面面具。而是满身的珠光宝气,如今他是惊蟾坊的老板,流莺的老板——银狐。 他好奇,挑着细眼长眉也随着她往后看,可身后烛笼晚照,寒风充满凉意,有什么好看的? 流莺转回来,拍了拍怀中婴孩儿,“方才那个男人我看着面熟。” 银狐调笑,“你看哪个男人不面熟?在卞津,凡是穿白衣的你都面熟,冲人家一笑惹得那些个男人屁颠颠地贴上来,害得爷到处替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见个和尚你也面熟,冲上去拉着人家就不撒手,你再跑慢点,人家还俗就来找你。你可得了吧,好好唱你的戏。你男人我可还没死呢!” 流莺不乐意了,挑起眉峰,一字一句,“刘..旺...财...” 一脚跺在银狐的脚背上,使劲撵,“再胡说,明儿我不唱了....” 银狐疼的嗷嗷叫,“又是全名全姓,又是全名全姓,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流莺抱着孩子先上了马车,银狐在马车下蹦跶两圈,“他娘的,这女人太不怜香惜玉了。爷的脚...”他晚点还要去见萃歌娘子,脚都被她踩青了,到时候怎么好意思在人姑娘面前脱鞋袜? 银狐挤上马车,挨挨挤挤与流莺肩并肩。流莺掀开襁褓的一角,里面的小宝宝已经闭眼睡了。孩子尚不足两个月,却已经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流莺觉得很神奇,怎么莫名其妙就生了一个孩子呢? 指尖触碰一下她的小嘴巴,小小软软,还有奶香味。 银狐就不是个正常男人,把头靠在流莺肩上,嘤嘤撒娇,“等小美人长大,爷都成老头子了。” 流莺不接他的话,她看着怀里的孩子,双眉微蹙,“你说...她爹是谁啊?” 银狐想也不想,“不是告诉你了吗?她爹就是爷我呀。” 流莺摇头,“不可能。” “凭什么不可能?” 流莺的眼睛有些放空,“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我知道我很爱他,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指尖纤细,戳在银狐的眉心上,将他推离自己的肩头,“那个人绝不是你。” 银狐长叹一声,没骨头似的窝在她身旁,“唉.....所以爷这辈子最讨厌白月光。”细眼打量着流莺的侧脸,“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围在你身边,不管做多少,你都看不见。心里只有你的白月光。” 银狐很伤心,翻身过去将孩子从流莺怀中抱走,“过来,以后咱爷俩过。”襁褓上绣了梅花,银狐很嫌弃,“俗气。” 流莺不理他,她有些累闭上眼休息。她身体不是很好,怕冷怕凉,可能是曾经落水的缘故。她不知道自己落过水,是银狐告诉她的。 去年的寒冬腊月,他闲着没事,划了艘小船,学那蓑笠翁,在湖中钓鱼。 结果鱼没钓成,从水里捞了个半死不活的女人。 银狐抱着孩子,见她没了动静,便抬眼去看她。他曾经是盘旋在盛都上空的一只风骚黑狐,专门勾引那貌美小姐,只要两情相悦,夜夜便是洞房。只可惜他这人情不长久,害得众多闺中美人伤心落泪,告他是采花大盗。他也认。 可能脑子有些抽吧,他竟一直觉得采花这词儿非常入流,顶在头上还美滋滋的。只可惜,后来那些个不入流的下三滥顶着他的名头糟践好人家的姑娘,他的名声就越发的臭。 去年他躺在人家的屋顶上晒太阳,而她就那么出现在他身下的街面上。她的柳条腰,她那半遮半露的朱唇,直勾得他心痒痒。 想想当时她也真是泼辣,他就碰了她一下,就被她从听书堂内追到堂外。害得他被五城兵马卫的走狗逮了去,吃了好些日子的公家饭。方才的红衣男他不认识,那谢留风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五城兵马卫指挥使。 谁知道冤家路窄,隔了半年,她竟然落在了他手里。 银狐低头亲亲婴儿的脸颊,小丫头暖香暖香的,银狐笑得细眼眯成两条线,“阿宝....”落在他手里又怎么样?他还不是一样要给她鞍前马后? 流莺皱了皱眉,问他,“叫梅花真的不好吗?” 银狐嫌弃,“叫阿宝。爷的宝贝儿。” 阿宝就阿宝,反正她想好了,等找到孩子的爹 分卷阅读13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让她爹取名。 第二日,惊蟾坊在盛都正式开张。流莺是台柱子,惊蟾坊要想在盛都稳住脚,台柱子是要开嗓的。只是银狐个不靠谱的,鞭炮一响,挂匾之后人就溜去赌坊找乐子了,说他他还觉得自己特委屈,“爷都多久没出门儿赢两把了?你们要憋死爷吗?” 流莺很忙,不知道本应在暖阁睡觉的阿宝也被他抱走了。 月圆夜,禅机饮了太多酒。醉地一塌糊涂,又哭又笑,禅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谢留风被他折腾的很惨,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谢留风扒着凳子腿儿,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抬头一看,都要晌午了。今日流莺登台,这他妈早就错过了,谢留风气哄哄地从地上爬起来,“...老子再也不陪你喝酒了,爱咋咋地,醉死拉倒。活该唐绯回来找不到人。” 禅机躺在床上,闭着眼,他神识清明,只是不想醒。昨夜,梦见阿绯了。 他想再睡,去梦里争取与阿绯在一起的时间。 可架不住谢留风的拉扯,“起来起来,都什么时候了,饿疯了。赶紧的,出去吃两口还得上值去。” 也罢..... 禅机无奈。 说是去吃东西,谢留风还是心心念念想去看一眼流莺。惊蟾坊前门庭若市,走近了尚能听见里面传出的男女对唱。谢留风抓住经过的客人,“流莺上台了没有?” 那人一脸红光,“你来晚了,她的曲目才过。” 谢留风非常、极其失望,“怎...怎么样?” 那人给了他三个字,“迷死人!” 谢留风更失望了,对着禅机特别、尤其不满意,“都是你!大半夜发什么酒疯?” 禅机有些抱歉,“要不,进去等她下一场?” 谢留风一听便要炸,“她今天就一场戏!今天唱完了,再等两天也未必能听着。” 禅机点头,“哦,这样啊。”他对流莺唱戏并不是很了解,“那等她什么时候唱你再来吧。我....可以衬托你一次。” 谢留风被他气死了,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忽然扭头,“你请客!” 谢留风这人喜好桂花鸭,入了酒楼直奔二楼雅座。 禅机跟在后面,昨夜那个抱孩子的女人,背影太像阿绯。所有人,包括太师与君成都认为阿绯已经死了,可是禅机不相信。以前也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可她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这一次,阿绯也一定没有死,她只是迷了路,早晚她会回来的。 禅机等啊等,等了快要一年。 就在昨夜,他真的以为那是阿绯回来找他了。狂喜与巨大的失落,几乎将他折磨疯了。 “老夫子,等谁呢?上来啊!” 禅机抬脚,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禅机抬头看去,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见撞了人慌慌张张地道歉。男人拉着她快走。 在女人转身的一瞬间,襁褓中的婴儿放声啼哭,声声撕心裂肺。 禅机这才注意到,襁褓用料上品,小被子的面儿上还绣着朵朵寒梅。禅机多看了那男女一眼,男人正与禅机的目光相撞,眼神躲躲闪闪,拉着他婆子责骂,“还不快走,眼瞎?怎么走路的....” 禅机却站在原地不动了,那襁褓他有些眼熟。那一男一女衣着普通,穿粗布棉袍,怎么看都与那怀中的襁褓不相称.... 婴儿扯着嗓子啼哭。 禅机忽然呵斥,“站住!!” 那对夫妇却拔腿便跑。 禅机喊,“谢留风!” 中年夫妻,体态臃肿,哪里跑得过潇洒英俊的谢留风?眨眼功夫,便被谢留风捆在地上,“说,孩子哪来的?” “大人,这真是俺们的娃啊....” 小宝宝被禅机抱在怀里,门口风大,禅机便将她带回了酒楼。说来也是神奇,禅机没有抱过孩子,头一次却很稳当。他轻轻晃着,婴儿在他怀中竟不哭了。 像是哭累了,还疲累地打个呵欠。 禅机抱着她,看着她,要是他和阿绯的孩子还在,也差不多出生两个月了。 想起阿绯落崖前的落红,禅机心底一片泥泞。 怀中的孩子闭上眼,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竟无声地咧着嘴笑。 又哭又笑,嘴里还没牙。 禅机的眼睛模糊了,他记得昨夜那个女人怀中的襁褓也是绣着梅花,一模一样的位置。禅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她细嫩的小脸,“你娘怎么舍得把你弄丢了?” 匆忙而至的流莺,满脸的惊慌失措。她尚未来得及脱下戏服、擦去脸上的粉彩。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冲到了禅机的眼前,“阿宝,阿宝——” 有人认出来,“她是惊蟾坊的流莺!” 谢留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流莺。 而禅机,却呆住了。 流莺要抱回自己的孩子,禅机看着她的目光泛直,不肯撒手。 作者有话 分卷阅读14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要说:  真的憋问我为什么孩子没流掉,阿绯没摔死,这不科学啥的。特么的要是死一个,估计作者命也不长了。会被读者丢臭鸡蛋打死吧....... 你要相信奇迹,新闻上被小汽车碾过的孩童都能安然无恙,女主也可以。 第74章 阿绯 第七十四章阿绯 禅机魔怔了,他抱着孩子不肯撒手,整个人丢了魂一样地紧紧地盯着眼前一身戏服的流莺。她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禅机轻咽喉咙....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阿绯重逢的场面,要是再见阿绯,他一定会将她牢牢锁在怀中,哪里都不让她去,一定不会让她再有机会丢下她。 可是真的见到了,他却发不出声音,生怕这是一场轻而易举就被惊醒的梦,生怕他一出声就把她吓跑了。 流莺很生气,声音如流莺,却很凶,冲他吼,“把孩子给我!” 禅机被她一吼,有了一丝清醒,孩子?对,孩子。 他忽然低头,看见自己怀中抱着一个极小的小孩子,细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小脸旁,睡得无知无觉。禅机不敢相信,他抱着的竟是自己的孩子,是他和阿绯的孩子。 他的眼睛里流出眼泪,却是在笑。 继而,禅机抬眼看着她,这是他心心念念了一年的阿绯啊,她怎么了,竟认不出自己吗?禅机昨夜醉酒,一身邋遢。他不知道今天就能见到阿绯,他甚至没有好好整理自己,怪不得她都认不出他了。 阿绯在瞪他,手上半抱着阿宝,“放手!” 禅机听她的话,不舍的放了手。他想她,他想看看粉彩后面的阿绯,他这么想着便也那么做了。伸手抚向流莺的浓重妆容..... 他的感情是那么缱绻那么留恋,“阿绯.....” 流莺却皱眉。禅机的手尚未触碰到流莺的面颊,手却被人从半空抓住。禅机抬眼,见到的却是一个细眼长眉,一身珠光宝气的男人。 银狐邪笑,“还天子脚下呢,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转头对上目瞪口呆的谢留风,满脸的不怀好意,“谢指挥使向来秉公执法,大公无私,您这位朋友被银某当场抓获,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流莺抱着阿宝转身便走。银狐顾不上禅机了,“哎哎...你等等我,我错了还不行吗....” 禅机恍惚被谁掏了心窝,他心里只有念头:阿绯要走了,阿绯又要离开.... 他追上去,禅机力气极大,撞到了挡在前面的人,“阿绯——阿绯——” “别走,别再离开我了.....” 无辜被撞的群众捂着膝盖,“哎哟,这谁呀.....” 谢留风傻眼了,“老夫子!你疯了,那是流莺不是你的阿绯。回来!” 谢留风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禅机却疯了一样地甩开他,“她是阿绯!她是我的阿绯!” 远处的流莺驻足片刻,她回头看他。禅机看见了,“阿绯,我是禅机啊——” 怀中婴儿轻声啼哭。银狐不乐意身后的男人死缠烂打,可方才在赌坊他把孩子搁一边儿差点叫人牙子拐走,这时候他在流莺面前又不敢发表意见。只能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那个...阿宝饿了吧...” 阿宝不安地躁动。 阿绯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禅机等了那么多个日夜,煎熬了那么多的心血。好不容易佛祖给他机会让他等到了,他绝不会就这么放她走。 这人要是疯起来,谢留风这个武夫都抓不住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老夫子越过银狐,冲到了他女神的面前。 禅机抓住了便不肯放手,他双目赤红,“阿绯,你看看我,我是禅机,我是禅机啊....” 流莺抬手“啪”一下,抽在禅机的手背上,低声道,“流氓,放开。”这种人她见多了,什么张生李生,追上来抱大腿喊她卿卿的都有。 以前她问银狐,“我有没有可能是叫卿卿?” 银狐每次都嘴角乱抽。再遇到乱叫她名字的,流莺便再也不肯理了。 禅机微愣,“你失忆了?” 流莺抬眼,眼角夸张的飞红将她描摹地极有气势,她看着禅机,“你是谁?不认识。” 禅机心中慌乱,“我是禅机,我是阿宝的爹。” 流莺将他上下打量,这个人不是,不是她脑海深处的那个样子。虽然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她知道那个人应该手持佛珠,穿一身素白僧衣,喜欢自称贫僧,唤她施主。 流莺单手掰开禅机抓在她身上的手,“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个和尚,不是你这样。” 她走了,银狐跟在她身后。离开前,银狐回首看他。那双细长的眸子盯在禅机的脸上,精光微闪。 谢留风拦着禅机不让他跟上去,“你失心疯啊,见谁都是你家唐绯。昨夜里见个女人追着人家喊阿绯,今天看人流莺漂亮也成了你家阿绯。天下的女 分卷阅读14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人都成了你家的算了。”谢留风心情不好,没想到流莺连孩子都已经有了,他还没开始恋就已经失恋了。 禅机靠在墙壁上,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流莺离去的方向,他摇头,“留风,她是阿绯,她就是阿绯。她的声音,她的眼睛,她的一切我都熟悉....” 阿绯失踪半年,了无音讯,已经登基称帝的朱翎曾与他说话,“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禅机摇头,皇上并不能理解他与阿绯的感情。人生苦短,他只愿与心上的人相守到老。 皇上你错了,人生苦短,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禅机仰头看天,慢慢地竟然笑起来,“佛祖待我不薄,他把阿绯送回来了。” 阿绯记得他是个和尚。 谢留风看他一眼,“没救了你。” 禅机心里有了希望,总算知道了阿绯的下落,她活得好好的,她还给他生了孩子。禅机的鼻子发酸,当初他以为孩子保不住了,没想到.... “留风,我做父亲了.....”方才,他抱的是阿绯给他生的孩子,只是他这个当爹的不知道宝宝的是男是女,“阿绯...阿宝..” 谢留风了解禅机是什么人,慢慢抬眼正视他,“老夫子,你....真的认对人了?”阿绯他只在去年抓捕颈上黑狐的时候见过一面,那的确是天上难觅、地上少有的美人。只是...要不要这么巧?亏他还天天在禅机面前肖想流莺呢。 禅机看着自己被她抽过的手背,满眼的爱意,他说,“留风,我想去听戏。” 回了惊蟾坊的暖阁,流莺将阿宝放在小床上。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个劲的哭。抱着哄着都不行,奶妈喂了直接吐出来,折腾了很长时间。 等阿宝好不容易睡着,银狐又磨磨唧唧地跟上来,“那个....流莺啊,那对老东西已经送到五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了。” 从回来到半宿,流莺不曾与银狐说过一句话。流莺今日很累,丢了孩子的恐惧,谁也没法体会。她推着银狐往外走,“出去。” “哎你别——” “咣”一声,房门在银狐面前关上。银狐摸了摸了鼻尖,不死心地喊了句,“人家知道错了嘛!” 这一夜,流莺将阿宝抱到了床上,娘儿俩睡一起。只是流莺睡不着,脑子里一面闪过那个没脸的和尚,一面闪过今日遇见的男人。 两个人在眼前交叠出现,“贫僧...” “阿绯....” “施主...” “阿绯....” 半梦半醒之间,她猛然惊醒。梦里,无脸和尚竟然对她笑了,那张脸分明是白日里男人的脸。流莺拍着自己脑袋,“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耳边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笑。 流莺低头,见阿宝闭着眼,咧嘴笑着,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梦到什么了。 隔日,当谢留风见到禅机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快跌到地上去了。他围着禅机转来转去,“僧衣、僧鞋、佛珠,居然还剃了个大光头。禅机,你想不开,又要出家去?!” 禅机出门去,“贫僧告了长假,谢指挥使要一同听戏吗?” 谢留风追上来,“你这样,去听戏?” 禅机笑,“嗯。” “稀奇了,你居然也会笑。” 这身僧衣,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僧衣上身,仿佛回到了当初被阿绯追着跑的时光。那段时间的阿绯辛苦,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只记得他为僧时的样子吧。 禅机已经很欣慰了,从前她脑受伤只记得自己叫阿绯,这回还能记得她喜欢的人是个和尚。 整两日,禅机都在惊蟾坊出现。他没有见到流莺登台,但他有耐心,台柱子,总有上台的时候。惊蟾坊的伶人嬉笑,出家人怎的也来听戏?男欢女爱的唱段和尚也能听吗? 禅机念一声阿弥陀佛,“贫僧亦是红尘客。红尘客又为何不能听红尘戏?” 第75章 和尚 第七十五章和尚 银狐早就看见了禅机,明晃晃的一个和尚杵在一帮子男男女女中,怎么会不显眼?先前他披头散发红衣装的妖孽打扮,银狐没认出来,这下他剃了头穿上僧衣,银狐就是再健忘也把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与流莺一同入盛都的那个和尚吗? 银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转头吩咐惊蟾坊三天不许排流莺的曲目。结果还没到三天时间呢,在座的看客忍不住了,“流莺呢?叫流莺出来唱!” “就是,她不是台柱子吗?” 杯碟敲得乒乓响,“咱们要看流莺!” “对——” 原本流莺的戏排在明日,银狐愣是找借口给她推回去了,说是后日再唱。流莺也不问原因,后日就后日。阿宝这两天莫名其妙的,很是能哭。她正好分不了心。 第三日,银狐在后台掀开幕布一瞧,呵,和尚又早早的来了,等在最前排中间的看座上。银狐鼻子里哼一声 分卷阅读14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他都是什么时间来?” “回老板话,好几天了,那和尚都是咱们一开门就来了。” 银狐不是很高兴,“前排座位,收双倍价钱!”说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 和尚耐心地听过一场又一场,中途尚与身边人交流。终于,等到报幕小子高声报曲目,曲名叫做《长恨歌》,讲的是前朝皇帝与宠妃的悲剧爱情。主唱流莺。 台下一片欢呼,掌声如雷鸣。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正冲着品曲子来的?并不多,多的是来听个故事,听个热闹,看一看台上的俊男美女。 偌大的台面,有一瞬间的安静。台上烛笼忽然寂灭,继而红绿交织的灯光缓缓亮起,像美人抬颈,虽慢却极美。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待得灯光突然大亮时,鼓乐起,台中俨然有英姿甩起水袖。她身为女子,扮的分明是男装。凤眸飞扬,长眉入鬓,夸张的斜红绝艳四方,那雪白广袖轻甩,一身五爪金龙帝王袍,端得是一个锦天绣地的俊朗。 烛笼骤灭,再次渐起时,她缓缓抬眸.... 禅机屏住了呼吸,待得台上的“帝王”睁开那双且悲且凄的双眼,禅机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那颗哀戚已久的心,终于活了。缠了佛珠的手,紧紧地抓住圈椅的扶手。 他从来没有听过阿绯唱曲,他知道阿绯耀眼,却从来不知道他的阿绯会站在烛火齐聚的地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鼓乐起,流莺开嗓,“汉”字扬起: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唱词乃是一首诗。这首诗,禅机知道。乃是前朝诗人香山居士所作,叙述了前朝皇帝与宠妃的爱情故事,但这故事禅机并不喜欢它从阿绯的口中唱出来,因为它是个悲剧。 帝王水袖忽转,眉间伴思恋: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长眉婉转,恍若忆起心中美人,情谊难掩饰。 禅机的眼睛不曾离开台上的流莺,仿佛令她生出眼中情谊的是自己而不是那唱词中的杨妃。 台上人脚步轻挪,浓重描画过的凤眸微转之间忽顿,待看清了前排中央的一身僧衣的光头禅机,流莺险些脚步错乱闪了自己的腰!那假和尚居然还冲她微微弯唇。 芸芸众生中,唯有他一身僧衣手持佛珠,想让人忽视都不可能。流莺心神微散,粉彩妆容看不出异样,她心底却翻腾起来。这男人怎么知道她梦见和尚了?这男人怎么知道梦见的和尚脸就是他?这人故意的吧! 鼓乐扬起,唱词自流莺口中缓缓而出如流水,水袖轻甩如行云: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短短两句,唱尽贵妃在明皇心中的闭月羞花色;短短两句,道尽明皇无尽的倾慕。 禅机在台下,台上的人却不知道在和尚心中,阿绯才是百媚无人比,阿绯才令世间粉黛消了颜色。鼓乐正到情深爱浓时,流莺抬眸无意间撞上和尚的目光。 那目光灼灼,深情一片,不离她半寸。流莺内心微颤,差点忘了唱词,但她掩饰的好。几步之间她已经险些出了两次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本就懊恼,却见台下的和尚以拳遮唇,分明就是在幸灾乐祸。 流莺起了气性,要不是她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她一定立马翻白眼给他。流莺的脾气上来了,偏就要拿出本事来叫他看看。 英姿变换,朱唇轻启,眉眼爱怜: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鼓乐却忽转意境,流莺唱: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禅机看着她,那句“始是新承恩泽时”令他想起那夜在葫芦肚小院,阿绯将自己交给了他。那也是他的第一次。但他不是明皇,阿绯亦非杨妃。 流莺颜面而泣,唱道: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仿佛她就是那帝王,唱的就是她的故事,道的就是她的痛。 流莺并不喜欢婉转缠绵男欢女爱的唱词,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长恨歌》时,仿佛受了蛊惑,情不自禁地将它唱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花钿委地无人收,君王掩面救不得”,她看着,在唇齿间一次次辗转,不知为何,那种绝望的悲戚,她竟深深的感同身受。似乎曾经的她经历过这样的永远的诀别,她爱的男人,看着她死去,痛斥天地后,流下永恒无望的眼泪。 当一个男人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女子死前又该当如何悲恸?她无法用语言描绘,可当那浓重的绝望向她袭来时,流莺便决定要唱此曲。 鼓乐悲哀,台下曲客神情哀哀。 流莺眼角余光瞥见那光头假和尚。却又是满心糊涂了。和尚眸中有深意,深情且在,但那眼中深藏的悲与思是为了什么?莫非他也对这唱词深有感触?亦或者,曾有一名女子令他爱的深切,却最终失散了吗? 流莺不得而 分卷阅读14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烛笼光彩逐渐暗淡,洞箫悲凉,在曲客之中忧忧流淌。帝王凄凄倒地,广袖铺地,长发缭乱。他孤独地看着偌大的长生殿,低低惨笑,多想再见他心爱的杨妃一面。与她绾发,与她画眉,与她咬耳私语。 他低唤,“玉环啊.....” 那声低唤在长生殿中回响,只是啊,他的杨妃再也听不见,只留帝王一人在人间.... 爱妃再也寻不得,帝王倒地,他唱与玉环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是汉皇与杨妃的约定,前世今生,碧落黄泉,他都想与她天长地久.... 君王含笑闭目,烛光寂灭... 禅机的目光始终定格在台上流莺躺倒的地方,他知道那片黑暗里躺着他的阿绯。他庆幸自己不是汉皇,阿绯不是杨妃。 他比汉皇幸运,汉皇的杨妃永远地消失天地间,而他的阿绯,回来了.... 烛笼重新亮起,台下的曲客这时候才想起叫好。 掌声如雷鸣,台下一片叫好声。 流莺弯腰谢幕,抬起头时,那假和尚的目光仍旧在自己身上。流莺看着他,忽然感到胸口沉闷,一口郁郁之气吐不出来。 她转身离开时,正瞥见坊间的小厮捧着一捧梅花跑来,弯腰听和尚说话。 她在后台卸妆,拆了头发。一捧新绽的梅花摆到了她的妆台上。流莺转头,正是那假和尚立在身旁。 和尚说,“今冬开的第一株寒梅。” 流莺喜欢梅,银狐觉得她像那些文人骚客一样“酸”。流莺知道自己不是,却说不出喜欢的理由,她看着梅花时总觉得有种特别缱绻的感情在里面,似乎与一个人有关。 流莺说,“为什么送我寒梅?” 和尚立在她身侧,铜镜中映出持着佛珠的和尚与一身戏服的流莺。和尚的目光落在铜镜中,变得越加柔和,他说,“因为我们定情在梅林中。” 珠钗翘头的珍珠微微颤动,流莺想起他那日乌发披散一身大红袍,在酒肆中半醉半醒间,眼中流光盈盈,朱唇润泽,明明风骚到极致,今日却又一身和尚打扮扮情深..... 流莺转回身,低声,“假和尚,花和尚。” 谁知那花和尚竟俯身双手撑在她的妆台上,轻笑,将她圈起。自他们身后看上去,像是和尚抱着她。花和尚俯下身,那低语正在她耳畔,温柔的气息骚得她痒痒的,叫她忍不住想要躲闪。 他自身后逼近,几乎与她面贴面,眼睫微颤,气息微吐,“花和尚绾发的手法尚可,施主这头长发贫僧便代劳了吧。” 流莺还不等拒绝,那披散的乌发却已经落入了和尚的手中。 阿绯尚未嫁给他,禅机爱怜地将那散落的长发打了辫子,发间攒了一枝梅。 流莺看着镜中,那枝梅,花心微颤,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  姑娘们,你们喜不喜欢古代姐弟恋,男主求得不得扮猪吃老虎那种感觉的 第76章 偷吻 第七十六章偷吻 后台人来人往,浓墨重彩的戏服似乎都变成了背景。和尚站在流莺的身后,缠着佛珠的手轻轻握在流莺的肩头上。流莺看着铜镜中的两人,一时间有些出神,直到鼻间的檀香气始终流转不散,这才惊醒了她。 虽然气恼自己色迷心窍,可她就是很奇怪的发不出脾气来。像个小姑娘一样甩身便走,越走越急。和尚没有拦她,他站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离开。和尚有些高兴,因为方才,他的阿绯脸红了。 到底是欣慰的,即便是她不记得自己,可那份感觉始终是变不了的。 禅机有信心,阿绯很快就可以跟着他回家了,还有他们的孩子阿宝。 禅机的人生有了盼头,他有妻子有孩子,想到此唇角便稍稍弯起。阿绯不见了踪影,禅机低头,那株正寒梅傲然绽放着。他抬手轻抚那暗香轻吐的梅花,“真好。”真好,今冬第一株梅开放的时候阿绯回来了。 流莺不知道的是,这株寒梅是和尚亲手所植,只为了等他失踪的爱人回来。 后台的伶人们匆匆忙忙赶着上台,银狐却步调散漫,挡住了禅机的去路。 禅机的目光落在银狐身上,而银狐细长的眉眼似是而非玩世不恭,撅了撅嘴将自己的十个指甲吹了个遍。禅机心情好,他靠在阿绯的化妆台上,与那株寒梅并肩,“谢谢。” 银狐嘁了声,“大爷我可不是那种吃饱了撑的,没事就去成人之美的人。” 禅机摩挲着手上的佛珠,“但你还是把她送回来了。” 银狐有些咬牙切齿,“那是她白眼狼,一年了都养不熟。那就给她个机会让她死心。” 禅机轻笑,“贫僧怎么可能会给她死心的机会?”禅机的眼睛在银狐的侧脸上端详。难怪他觉 分卷阅读14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得熟悉,是了,一年前,初入盛都时他与阿绯在这间听书堂听书,那个被围捕的颈上黑狐可不就是生的这样一张侧脸吗? 禅机越过银狐。 银狐眯眼看他,“和尚,爷没那么好心。” 禅机似乎点了点头,“她是贫僧的妻子,阿宝是贫僧的孩子,于情于理,这份恩情贫僧应当铭记于心。倘若他日有需要,施主尽管开口。” 银狐吊儿郎当地盘了个二郎腿,“先别高兴太早,她跟不跟你还得另说。” 禅机走后,银狐看那株梅花特别不顺眼,抬手就揪了秃了一半。 流莺哄睡了阿宝,阿宝长得小极了,又白又嫩,乖乖巧巧地缩在襁褓里。流莺歪头看着她,当初生她的时候,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小东西丑的像猴子呢?明明这么好看。 流莺的指尖在阿宝淡而细泛着微红的眉上描画,画着画着,她突然发现阿宝的长眉,阿宝的嘴巴....好像假和尚。心底咯噔一声,她怎么看谁都像那个假和尚?就连看自己的女儿都像他。 忽然眉尖微蹙,凤眸落在阿宝那张小脸儿上,细细的端详她。竟真的看出了假和尚的影子,流莺的那颗心,跳得像条脱水的鱼。 银狐过来时,流莺正好拉住了他,“你觉得阿宝长得像我吗?” 银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女儿像爹,谁像你了?” 流莺紧接着问,“那她像那个和尚吗?” 银狐嘴快,“整个就是缩小版。” 说完忽然顿住,转身,抽了自己一嘴巴。走了。 出了门他都在怄,他闲的没事来她这儿干嘛呀?然后得出结论,腿贱! 银狐这两句话,可把流莺搞乱了。难不成假和尚真的是阿宝的爹? 没人告诉她结果,流莺点着睡梦中的阿宝的鼻尖说,“如果他真是你爹,见了他你就哭一声告诉娘。”小丫头咂摸两下嘴巴,歪歪头朝另一边睡了。 第二日一早,小厮端着早饭上楼来。 与往常不同,早饭中多了一样,包子。 “厨房做包子了吗?” 小厮说,“不是,是禅机大师一早送来的。说您以前爱吃。” 将将送入口中的包子还没来得及咬一口,流莺微怔,垂下眼睫,“是吗?” 小厮走后,那素馅包子被流莺轻轻地咬一口。包子热腾腾的,满口留香,这个味道,她莫名的熟悉。再咬一口,似乎曾经发生过的很多事齐齐涌上心头,走马观花,令人眼花缭乱,她记不真切也看不清楚,但这包子....她以前一定吃过。 阿宝醒了,这个月份的婴儿,总想要用手抓脸。奶妈便做长了袖子,叫她伸不出手来,这样也就不会被她自己抓得破相了。 长出来的袖子被她摁在自己的脸上,蹭来蹭去。 流莺勾勾她的小手,“丫头,有个人想要给你当爹。” 今日没有安排流莺的曲目,傍晚时小厮说和尚又在惊蟾坊坐了一整天。 第三日一早,她的银耳莲子羹换成了一碗清白朴实的白米粥。小厮说还是和尚送来的。看得出白米粥的火候很足,白米都翻了米花,流莺尝一口,香糯浓稠,温暖与刺激着她的味蕾。 似乎曾有一男一女闯入一家破落小院,两个人头碰头同吃一锅粥。 她垂眸,一勺一勺地舀着那碗浓稠的米粥,似乎有泪珠落入碗中.... 这一日,她悄悄掀起后台的幕布,看见和尚依旧坐在惊蟾坊,又是一整天。 第四日,没有吃的,小厮送来了一套水蓝的广袖留仙裙,尺寸分毫不差。她抚着那套衣裳,记忆中有个姑娘就是穿着这样的衣裙,一蹦一跳地跟在和尚身后。 流莺看着镜中的自己,记起那女子是自己,那僧人叫做禅机。 晌午,流莺抱着阿宝躺下,母女俩习惯睡午觉。房中暖意泱泱,浮动着带了暖意的香味。 禅机悄然而至时,一大一小睡得深沉。 没有人看到,看见她们母女时,禅机的手是微颤的。午后的暖阳透进来,金色的光束撒在阿绯的侧脸上,面上可爱的细绒一览无余。阿宝睡在她的身边,安静祥和。禅机放慢了脚步,他不敢惊醒,这就像一场梦,太过美好。 他用一年的时间,终于与妻女坐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他去看阿宝,小小的婴儿鼻息咻咻。银狐说她长得像爹,禅机轻轻伸过手去,阿宝竟张开小手将他的拇指握在了手中。 兴许,梦中的婴儿知道爹爹来了。 感受着那微小的力气,禅机的心都要化了。他想抱抱她,又怕吵醒她。 阿绯微微换了个姿势,禅机已经很久没好好看过她。十八岁的阿绯,更漂亮了,她的明艳令禅机离不开眼。她似乎越来越美,而禅机却觉得在这十一个月中,心态苍老了几十载。 好在,他们丢失的只是十一个月而不是十一年。 从今往后,他与阿绯之间没有世俗偏见,没有唐万山,没有震霆太子,没有云霄, 分卷阅读14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只有阿宝与彼此。 禅机倾身而至,他伏在阿绯上方,轻声细语,“阿绯....一年了....” 他的双唇轻触在阿绯的眉心,那缱绻滑过眼睛,路过鼻梁,最后落于朱唇.... 就在禅机沉浸在细吻中时,一旁的阿宝忽然哭声大作。 禅机尚来不及撤回,便对上了阿绯一下子睁开的眼睛。 “禅机,你学坏了。” 第77章 大结局 第七十七章大结局 阿宝干嚎了两声,不用爹娘管自己又砸吧两下嘴睡了。 禅机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身下的阿绯,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施主叫贫僧什么?” 只见凤眸在他的眉眼上流连,十指纤纤,轻轻抚上禅机的愁眉。他不敢动,喉结微颤,仔细地感受这久违的体温。他听见阿绯说,“馋鸡,你怎么又当和尚去了?” 霎时,禅机心里的那个冰窟窿被暖阳所窥探,四肢百骸都是伸展着生长的新生。 和尚垂首,深深地吻住阿绯。阿绯闭眼,双手揽住了和尚的腰身:馋鸡,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久违的触感,久违的味道,久违的阿绯,久违的禅机,久违的灵与肉的契合.... 阿绯躺在那里,和尚越发的俯身下去。他深吻着,去寻她唇的轮廓,去敲开她的唇齿,深入....找到她,与她相互交缠,相互厮磨。 一个男人,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等到了他的伴侣,他对伴侣的爱不是轻抚,而是沉重地、深入骨髓地占有。禅机侵占她的朱唇,他越发的觉得真实,心中深藏的爱忍不住的要喷薄而出。于是他加重了力道,他加快了速度,他如狂风骤雨,侵吞了她的呼吸,侵吞了她的灵魂。食指紧扣,他紧紧地抓住了阿绯,就算天崩地裂也不会再放开。 阿宝乖乖地睡在一侧,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爹娘重逢,小家伙在梦里笑。 许久之后,一吻闭。阿绯被他揽在胸前,谁也没有说话。阿绯双唇饱满水亮,那是禅机的功劳。这辈子,他是不可能放开她了。阿绯回来了,他感觉自己活了,感觉自己有血有肉是个人,阿绯失踪时,他过的如同行尸走肉。 禅机低头去亲她的发顶,抬起她的下巴去啃咬那属于他的红唇,银丝牵线,仿佛将他们的姻缘牢牢锁紧。禅机说,“施主,贫僧这辈子不可能放开你了。” 阿绯搂着禅机的脖颈,回吻他,忙里偷闲时,“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放不开了。” 这是禅机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他与她如那交颈鸳鸯,相互疼爱,“原来施主对贫僧,一见钟情。” 阿绯轻笑,凤眸弯弯,看在禅机眼里,那一直都像两弯月亮,她说,“不是。” 禅机微顿,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她,“为什么?” 阿绯将他拉下来,“是一见钟脸。” 和尚脸有些黑,他不认同自己靠脸娶媳妇这回事,“贫僧早晚都会变老变丑,到那时候施主就不爱了?” 阿绯挂在他脖子上,忽然有些惆怅,“爱,要是不爱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起来了你。”她的凤眸很漂亮,睁得大大的去看禅机,“馋鸡,我想不起来别的事,只记得你。你送来的包子,你送来的白米粥,还有那件留仙裙,我都记起来了。” “好像发生了很多事,遇见了很多人,可我一件事一个人都想不起来,我的记性坏了。经常忘东忘西,我差点连你都忘了....” 话音落,禅机抵住她的额头,“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只记得我就好,阿绯,只要你记得我就好。别的人别的事,都让他们成为过去吧。” 阿绯看他一晌,末了凤眸弯弯,她点头答应,“好,那就不想了。” 禅机以鼻尖轻触她,“嗯,不想了。” 不记得也好,以后,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震霆太子,也.....不会再有云霄太子。 她曾经经历的那些痛苦,爱恨,别离、歉疚,都没了。或许,这样的阿绯会幸福。 禅机看向一侧的阿宝,“阿绯,阿宝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个小棉袄。” 头一回做父亲,禅机竟笑得有些腼腆,“女儿好,像你,漂亮。” 漂不漂亮阿绯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她很不赞同禅机的话,“你不知道她刚出生的时候,像只小猴子,丑丑的....” 禅机皱眉,“怎么会像猴子呢?分明又白又美。” “你不信?等我再生一个给你看,你看像不像猴子。” 禅机咂摸着阿绯方才说的话,她怀孕到阿宝的出生他都不曾参与,这是禅机的遗憾,可是,“再生一个....”他点点头,“好,咱们再生一个。” 当老太师和夫人听说自己做了祖父祖母时,尤其是唐绯还安然无恙地回来却谁都不记得,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分卷阅读14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话本子也没有敢这么写的。 可禅机是个知道分寸的儿子,他万不可能编这么个谎话来骗他们。太师夫人急问,“那人呢?” 太师府有孙小姐了,这可是不是件小事。第二日,太师与太师夫人便乘着马车来到惊蟾坊。小阿宝认祖归宗,被祖父母抱回了太师府。而禅机带着阿绯,另有他的安排。 阿绯不记得太师也不记得太师夫人,他们抱走阿宝,她不是很放心。 禅机却牵着她,在银狐酸溜溜的目光中走远。 禅机安慰她,“阿绯,阿宝是回家,别担心。” 禅机的手掌干爽又温暖,阿绯喜欢与他十指相扣,“那我们要去哪儿?” 街面上人来人玩,熙熙攘攘,与她牵手走在人群中,这是一年多以来的一个梦。如今这个梦变成真的了,他紧了紧掌心的素手,“带你去一个地方。” 阿绯跟着他的脚步。 葫芦肚胡同在眼前,禅机垂首问她,“阿绯,对这里还有印象吗?” 阿绯的目光缓缓移动,她点头,“我记得,我们来过这里。”可格局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抬头看禅机,满面的不解。 禅机却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走,进去看看。” 小院变了,它有了花园,花园中植满了大片的梅树。禅机牵着她,往梅林深处去。冬日,梅花正鼓足了劲头,想要于凛冽的寒风中一展芳姿。 点点寒梅,或绽放,或含苞,落进她的眼里,心里。阿绯的眼睛如月,月牙勾了翘立的梅花。花美,人更美极。 阿绯转身,“上次的梅花就是这里的?” 禅机笑了,连眼角都是温柔的颜色,“嗯,为你种的。” 梅林中,寒梅旁,阿绯脚步微转,挡在了禅机面前,她踮起脚尖在禅机的唇上嘬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吻即过,禅机都还没来的及细品,她便撤离了。 她在花海中倒退着,笑地倾倒了他的国倾倒了他的城,“馋鸡,我很喜欢。喜欢花,最喜欢你。”禅机立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后退。恍恍惚惚地,禅机竟想起了她落崖的那一瞬间。 那时,她也是在笑,只是那笑有泪,笑得令天地绝望。当时他的恐惧,禅机这辈子都不会忘。 阿绯越走越远,长发在花海中飞扬,看着看着,他觉得她又要消失了... “阿绯——” 和尚一把拉住她,将她禁锢在梅树上,树上新绽的梅花飘落,撒在她的发髻上,立在他的双肩。阿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她唤他,“馋鸡?” 回应她的,是禅机饱含深情的亲密。 她永远不会明白,方才那一瞬,他有多害怕。 寒梅如海,暗香缱绻。禅机拥着他的阿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去岁,他们曾在梅花盛放时悄悄定下情意,那时她嫁了人,顶着别的男人妻子的头衔。终于啊,今年梅花开放的时候,阿绯完全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没有震霆,没有云霄,没有仇怨,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们从梅林到卧房,裘衣落地与僧衣凌乱交叠,不分彼此。珠钗散尽,落在佛珠之下。 佛落红尘,他衣衫褪尽时,有情有欲。他喘息着,双眸锁住身下同样衣衫落尽的人。肌肤相熨帖,相摩挲,交换着体温。气息早已混乱,在房中深深浅浅的起伏,禅机嗓音黯哑,他隐忍着问她,“阿绯...我是谁?” 纤细的指尖自禅机腰间缓缓上滑,一路滑过有力的脊背,那力道轻柔却勾人神魂,禅机不禁轻/吟出声,身体越发的沉重,他难耐地去寻她的唇,轻轻重重地啮咬,“...我是谁,阿绯,我是谁.....” 阿绯在禅机的掌下,身子微微弓起,朱唇开合间口齿不清,“...嗯...禅...馋鸡....” 风来了,卷起丛丛梅花。 寒梅被风舌卷入风潮,她旋转着,沉浮着,不能做自己的主。 灵魂被温暖着,灵魂也被狠狠地刺激着,瞬间天上,眨眼地下,抓不住落脚点,在天地间浮浮沉沉。她张口喘息,指尖几乎埋入禅机的肌理。 她无力,任和尚予取予求。 禅机带着她去寻他们之间生命共同的极致,暖被起伏,气息与喘息声令人羞红了脸..... 地上,僧衣压雪裙,佛珠揽珠钗.... 当他们攀上巅峰时,她听见禅机说,“施主,嫁与贫僧吧....” 一年后 秋日的午后,禅机自国子监回来。阳光暖和,阿绯靠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半梦间觉得痒索索的,睁眼是禅机在她唇上流连。 “醒了?” “被你吵醒的。” 禅机笑笑,扶着她坐起来。阿绯的肚子很大,月份已经很足,他趴在阿绯的肚子上静静地听动静。阿绯摸着他黑鸦鸦的发,“你不用总往家跑,爹娘都在,我好着呢。” 禅机很满意,这小子还算乖,今日没有踢他娘亲。他挨着阿绯坐起来,把特 分卷阅读147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地托人从南边买回来的蜜制酸角递给她,“你尝尝,这次的零嘴一定酸。” 阿绯没见过,尝一口,酸中带甜,味道独特,着实很合她的胃口。怀这一胎,不像怀阿宝的时候一样喜欢吃辣,而是特别嗜酸,“馋鸡,好吃。” 馋鸡亲亲她的额头,“好吃再买。” 她快到月份了,禅机离家半晌满心挂念的都是她。晌午别人都在喝茶休息,只有他抓紧时间回家看一眼老婆孩子。 “阿宝呢?” “在爹娘那里,学走路呢。” 禅机顺顺她的长发,“要喝水吗?” “嗯。” 半个月后,阿绯为禅机产下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子。皮实的很,哭起来大嗓门尤其嘹亮。 夫妻俩,儿女双全。 岳家,儿孙满堂。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完结了,这是我最爱的一篇文了吧。因为写的投入,头发掉的最多? 掉头发也不差这两天,后面还有番外会陆续放出来 新书《娇夫难驯》,古代姐弟恋,男主三观不正假太监。 第78章 番外之云霄(一) 第七十八章番外之云霄(一)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灯山上彩 ,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这是世人眼中的桂殿兰宫,核心处卧盘龙。 天下士子,为了入皇宫入朝堂入皇父的眼,摩拳擦掌。孤是皇父的儿子,幸得皇父宠幸,年十岁便被立为太子。说来卿大概不信,孤入东宫十五载,一言一行须得谨言慎行。瞧这巍巍东宫,孤心中并无多大欣喜,对皇位也并无甚向往。 孤弱冠时,尚未娶亲。九弟已经群妾环绕,震霆亦是。皇父却拿孤没有法子,因为孤总会请出已仙逝的母后做挡箭牌,不待守孝期满十年绝不娶妃纳妾。 说来可笑,身为储君,孤不能随心所欲。但,唯独枕边人,孤想寻一个能与孤心意相通的女子。禁庭深深,若是连妻子都不是自己所爱之人,都要任由旁人摆布安排,那人生何趣? 孤的母后早逝,但当年皇父与母后也算恩爱有加。孤很羡慕皇父遇到过人生挚爱,并与之相守十几年。对孤而言,相守十几年也好,几年也好,只要那个人是孤所爱,就算后半生孤独,那前半世的回忆也足以支撑孤在政务繁忙的孤独中活下去。 孤并不喜丞相,此人老奸巨猾,唯利是图。他整四十岁那年,孤立下的十年守孝期满。如此,便再也没有借口可用。皇父有意将丞相的长女唐衣配给孤,唐万山自不必说。 无法,大寿那日,孤领皇父命去了丞相府贺寿,顺道将震霆叫了去。 叫上震霆一同前去,大概是孤这短暂的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那日的丞相协同夫人红光满面,看着他们喜不自胜地跪了满庭,孤对那丞相长女着实提不起兴趣。孤不愿将自己的婚姻变成玩弄权术的工具。 酒过半,孤借口小解,想要出去透透气。谁知庭中偶闻洞箫曲,甚有雅意,那箫声自远处飘来,孤欲欣然前往。听一曲洞箫,总比回去推杯换盏来的好。 孤转过游廊,那箫声竟是从珠帘悬垂的亭中传来。那吹箫人,原来是丞相之女唐衣。亭中布置地雅致,唐衣亦是光彩照人,素手斟酒,酒香熏人。 这些刻意的安排,令孤心中甚是失落。 唐衣不胜酒力,半盏下肚,柔夷便支起额头,昏昏欲倒在孤的身上。孤兴味寡然,留了身边宫人照料便出了亭中。 孤一个人循着花园小径乱走,算是清净。不想,一时间迷了路,七拐八绕越走越糊涂,索性便糊涂着走。后来想想,庆幸唐衣的那一曲洞箫,也庆幸孤走迷了路。 那日,孤撞见丞相夫人横眉冷目地训斥一个半大的丫头。她穿戴简单,实在不能叫孤联想到她会是唐万山的第三女。当时,孤将她认作了丞相府中的丫鬟。孤瞧那小丫头生的单薄,伶丁地跪在地上。相貌却不俗,只那张侧脸,便叫人想要一探其全貌。可那丫头似乎犟地很,梗着脖子不曾低头,从孤的角度瞧去,能看见她的不服气。 丫头面前是倒翻的药罐子,不知府上谁病了。夫人气恼地用帕子去擦前襟的药汁,“真是要死了,撞上你这么个丧门星。” 孤当时还笑,这么不小心,难怪要挨主人的骂。只是后来认识了她,孤便笑不起来了。 夫人被扶着回去换衣裳,孤仍旧站在原地。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愣愣的看了地上歪倒的药罐子很久,忽然一抹眼泪,站起来将药罐子一脚踢飞。丫头力气真大,将那药罐子愣是踢得蹿上了树杈,倒扣在枯杈上,吧唧吧唧滴着褐色的药汁,一脸的生无可恋。 孤忍不住想笑,做错了事她还有脾气了。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厚道,便憋住了。 小丫头走了,走的很快,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孤。她身量纤细,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裙。长长的发辫甩在脑后,就像一 分卷阅读148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根支棱棱的反骨。 瞧了人家好半晌,孤却全程只看清了她的侧脸。 原本以为,这只是孤寂寞的一生中偶然的一道浮光掠影。却没有想到,那一日的初见,只是她在孤心底埋下的一粒种子。 只要稍稍浇水松土,她就会在孤的心底抽芽扎根。 回宫不久,孤忙于政事。皇父年纪大了,把越来越多的政务交给孤,也越来越满意孤的处理方法。但皇父与诸臣却不知,政务就像孤年幼时的课业,孤的课业可以得到皇父的夸赞,而这些堆积的政务在孤眼中也如课业一般。孤可以处理得令皇父满意,看似得心应手,可谁都不知道孤忙于案头的时候心中并无起伏的波澜。 不曾感到大权在握有多快乐,但处理它们却是孤每日的习惯。 回宫后祖母曾经将孤叫去跟前,“云霄啊,告诉皇祖母,你瞧着丞相的长女还可心吗?祖母可得嘱咐你,要是瞧得不高兴啊,甭管你皇父的意思,祖母就做主了,咱不娶。” 孤替祖母捏着肩头,打小祖母是最知道孤的心思的。 皇父没再问,大概是祖母在皇父跟前说了什么,皇父便再没提起唐衣。 倒是丞相,孤碰见他的次数愈发的多起来。 那踢飞药罐子的小丫头孤早已经忘到脑后,却没想到数月之后,孤会再见到她。丞相的次女唐采年纪小小便因病去世,唐丞相当日便病倒,据宫人通报说是已经奄奄一息了。皇父重人才,尤其这种老臣子。 孤又出宫一回,孤喜欢出宫去,宫外与规矩森严的宫内不一样,宫外自由,有烟火气。 那一日的丞相府,白幡素沉,丞相夫人与众人的哭声凄凄惨惨。只是后来,丞相夫人将孤引去休息,却是又见到了梨花带雨的唐衣。狭窄的空间内,孤与唐衣独处,熏香香甜,缭缭绕绕,暧昧不清。孤有些恼,丞相此番是下套让孤往里钻吗? 孤不愿再与这大小姐有所牵搭,转身离开。丞相府的丫鬟仆从一律戴孝。却独有一个丫头,穿着半新不旧的窄袖裙,与这人人穿白戴孝的丞相府格格不入,急匆匆要出府去。 真是巧,孤一眼便将她认出来。她就是上回的那个小姑娘。几个月不见,似乎又长了,柳条样的身姿,侧脸还是那么清瘦。她被丞相夫人掌刮的时候,孤愣住了,孤看清了她的样貌。即便一身旧衣也遮不住那倾城艳色,即便是一身旧衣也挡不住她浑身的倔劲。 丞相夫人声音尖刻,“今儿是什么日子?你穿的都是什么?谁容得你跑来跑去?” 小姑娘与上回不同,她啐了口口中的血沫,抬起头来,眼里都是恨。 孤非常确信,倘若孤那时没有出现,她是要打回去的。丫头打主子,后果如何,不需要孤说。孤向来不爱管闲事,尤其别人的家事,可鬼使神差的,孤不想她吃亏,便走了出去,“唐夫人。” 丞相夫人躬身待孤,孤瞥了眼那个小丫头。她生的一双凤眼,是孤所见过的姑娘中最美的,她的美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好看,她有一种味道,那是一种叫人想要去接近去探究去咀嚼的韵味。 谁知她不知好歹,谢都不谢孤一声,扭头便往外跑,仆从追都追不上。 之后孤才知道,她竟是唐万山的第三个女儿。孤很吃惊,“丞相不是只得两位千金吗?” “回太子话,她...说来叫老妇没脸,她的生母乃是一名风尘女子。相爷不忍她们母女流落在外,便接回府上。谁知这孩子大了,不好管教,在外面学的那些陋习总也矫正不过来。您也瞧见了,得空就要往外跑,不知要去哪儿鬼混。连她亲姐姐下葬都不闻不问....” 丞相夫人这话,孤却是不信的。 那孩子挨打后倔强的眼神叫孤心疼。孤让身边的老宫人去打听,原来,她跑出去,是为了给母亲买药。孤是在丞相府后门等到她的,永远忘不了她偷偷摸进后门,看到孤时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像小兽受了惊。 孤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唐绯。 唐绯...唐绯....这两个字,孤反复地念叨。孤告诉她,“孤叫做朱云霄。”她只是抬眼皮子瞧了孤一眼,不热络也不疏离,平平淡淡。就好像先前孤替她解围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孤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没良心,好歹谢一声啊。 再问她别的,她却不说话了,捧着手中的草药包,闷头往前走。孤头一回也起了计较的心思,跟在她身后。 终于她急了,转过身来说,“我要回园子,你不要跟来。” 虽然她口气有些硬,可孤却很高兴。你不是不理人吗?现在还不是憋不住了。 孤笑笑,“天下都是朱家的,孤想去哪儿还去不得?”说这话有些纨绔了,可那日孤是高兴的。她那张受人恩惠后不想认账的脸憋得通红,嘟囔了一句,“...谢谢。” 孤觉得这丫头可爱,想与她多说几句话,便明知故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挑眉的时候整张脸都生动起来,虽然只是一瞬。她说那是给她娘抓的药 分卷阅读149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 “病的重吗?” 她垂下眼睫,默默点头。 孤问她为何自己出门抓药?府中的下人呢?丞相不管吗?她只说了句,“寄人篱下,有口饭吃就行,不敢奢望别的。” “等我娘能下床了,我就带我娘离开这里。” 她说住在自己家是寄人篱下,不敢奢望别的。孤点头,难怪上次唐夫人骂她她不还口,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寄人篱下。难怪这次她要动手打回来,是因为唐夫人不准她去抓药。 孤叫她阿绯,她眨眨眼,“我娘也这么叫我。” 是吗?那真巧。 阿绯住在丞相府一所偏僻的小院中。孤入内,见病床之上躺着一名妇人。妇人羸弱,沉睡时双眉颦蹙。虽满面病容,肤色蜡黄,却不难看出她曾经是怎样的风华绝代。也难怪,能生出阿绯这样的女儿。 孤问她,“你娘病了多久?” 阿绯手脚利落地将草药分进药罐中,“从我记事起她就病着,一直病到现在。” 后来阿绯告诉孤,那时候她很害怕娘亲丢下她,如果没了娘,她就真的是一个人了。那日,孤将随身的佩玉留给她,孤身上不习惯带钱财,那块玉尚值些钱。 她不肯要,说是人情难还。 这么小个孩子,就知道还人情。孤有些不君子,直接将她的手拉过来,将玉放在她掌心里,“派的上用场才值得宝贝,若是不能为人所用,它与普通石头有什么两样?” 她的手纤细,躺在孤的掌心里,那一刻,孤的心跳失去了平衡。 那日回宫,丞相府的人跪了泱泱一地。回了宫不知道哪日才能有机会再出来,孤以为阿绯不会来送孤。可孤抬眼望去,竟在人群的尾端发现了那个不肯穿孝衣的阿绯。 阿绯与唐衣同龄,却不同命。 她固执地跪在奴仆之后,没有抬头看孤一眼。孤知道,她来送孤,是因为那一块佩玉。佩玉于孤,沧海一粟,有它没它,没有什么影响。于她却不一样。 孤瞧着那抹纤细的脊背,心生怜惜,这怜惜并非可怜。 回宫,眨眼已过五日。那五日,孤的脑海中时常想起阿绯,想起初见她时她一脚踢飞了药罐子,想起她没有穿孝衣要去抓药被丞相夫人掌刮,想起她攥着拳头要打回来,想起她憋得脸通红与孤道谢,想起她的手躺在孤的掌心..... 孤便知道,十年的推阻,孤终于等来了那个人。只是,这女子与孤料想中的似乎不太一样啊。孤想象中的女子应该是温婉的,而她却是梗着脖子发倔的;孤想象中的女子应该是落落大方的,而她连道谢都憋红了自己的脸.... 没办法,就是她了吧,谁叫孤上心了呢。 孤不曾喜欢过哪个女子,也没有与女子相爱相处的经验。问九弟,九弟只会翘着二郎腿笑话孤。孤便去问震霆,震霆问孤瞧上了哪家的千金,孤说是唐丞相的小女儿阿绯。 二十五岁的年纪向弟弟讨教如何求娶女子,孤的脸上有些发烫,“孤想向丞相求亲,是不是有些快?毕竟孤还不知道她的心意。” 震霆似乎略有沉默,而后笑着劝孤,“....女孩面皮儿都薄,喜欢日久生情,太子哥哥太心急会吓跑她的。” 震霆说的也有些道理,孤便打消了第二日向皇父讨旨意的想法。孤要的是天长地久,与她生出感情之后再讨圣旨赐婚,也未尝不是一桩让双方都高兴的喜事。如此单方面决定,圣旨一到,未免将她吓着。 第79章 番外之云霄(二) 第七十九章番外之云霄(二) 孤整日忙于政务,寻不到时间出宫去看她,也寻不到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培养感情。这点令孤很是苦恼。活了二十五年,孤也终于遇见苦恼的事了。不过,这苦恼,令孤欢喜。 皇祖母的寿辰在十月底,皇父孝顺,是以祖母的寿辰每年都做的盛大,合祖母的心意。司礼监拟入宫人名单时,孤瞧见唐万山与其家眷都在内,没有阿绯。阿绯是庶出,甚至她在丞相府的地位都得不到承认。孤瞧着那些在列的人名,很是心疼她。 孤对祖母交了底。 皇祖母意料之中的吃惊,“你怎么瞧上了个庶出的丫头?” 这有什么办法?孤喜欢的人恰好是她,而她又恰好是唐万山庶出的女儿而已。 孤不在乎她是不是庶女,是不是受宠,母亲出身是教坊司还是高门大户。孤喜欢的,单纯就是她这个人。 孤的母后是皇祖母娘家侄女,是以孤在祖母面前比其他兄弟都受疼爱。孤明白祖母的想法,娶一个有权有势的太子妃,巩固孤的大后方。孤不这样认为,历朝历代外戚专权酿成的惨剧还不够多吗?孤的太子妃,甚至将来的皇后,只要孤爱她就够了,别的不需要。 皇祖母两日都板着脸不同意,可谁让孤是祖母最偏爱的孙儿呢?她还是点头答应了,“皇祖母答应她入宫可不是旁的意思,只是先瞧瞧这丫头的品性,能不能配得上你。” 懿旨很快 分卷阅读150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降到了丞相府,孤能想象出来阿绯接旨时的惊诧。孤只是想想那个倔强的孩子露出一脸惊讶的样子,就像那次她偷偷摸摸进后门被孤抓到时一样,孤便忍俊不禁。 夜里暗暗窃喜。 在等她进宫的那些日子,孤坐立不安。机会得来不易,她进了宫孤该与她说什么?震霆说女孩儿家面皮薄,不能贸然吓着她。 可九弟说,“太子哥哥喜欢就直接说啊,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一个小小的庶女,反正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怎么着,本王堂堂的太子哥哥还配不上那么个小丫头?那不存在。她得高兴疯了。” 孤琢磨着,都有道理。 处理朝政孤能做到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面对一个孩子,孤怎就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祖母过寿那日,宫里人太多,孤也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孤找不到她,便派身边的老宫人去盯着,只要见她来了便回来禀报。 “九弟,你瞧孤这么穿怎么样?” 九弟没有正形,他笑得像抽风,“皇兄你要不要这样啊?一个丫头而已,别那么如临大敌。” 他不说孤还没发现,孤的掌心都是汗。 孤瞧见丞相了,却不见他身边有旁人。阿绯的娘病着,以她性子,孤怕她不肯来。转念又一想,丞相夫人和唐衣也不在丞相身旁,兴许她们是去别处寒暄了。 德龄捻着他那根拂尘,老远就往孤的方向跑来,“殿下....” 孤的心跳的很快。 德龄说阿绯入宫来了,跟着丞相夫人在拜芳亭那边。 那一刻,孤不安的心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 寿宴开始,孤总算看见了她。 阿绯与唐衣,一左一右坐在丞相夫人身旁。她不太说话,只偶尔往上首瞧一眼,兴许是想瞧瞧高高在上的帝后。她一定很奇怪,为何几次抬眼偷瞧都与孤目光相撞。 因为孤总是在看她。 这偌大的宫殿内,想来除了孤她也不认识旁人。 那天阿绯很漂亮,身上终于不是那身半旧的红裙。她身量高挑,孤觉得她穿广袖留仙裙很美。那根总是在脑后甩来甩去的辫子打散了,泼墨一样地铺在身后。她进门的时候,有风吹来,将她的发丝纷纷扬起。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孤饱读诗书,那日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她,只觉得移不开眼。孤也终于体会到了心动是何滋味。 祖母忽然点名叫她,这孩子很有意思,眼里分明藏着惊诧,却表现得像个大人。双手交叠,以额触地,回话不失大方。 那日祖母将自己手上的珊瑚珠赏给她,孤明白什么意思。丞相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她跪在地上谢恩,可孤却很担心她拿这个去换钱。 宴过半晌,皇父送皇祖母回宫歇息。孤终于寻得了片刻的自由。 德龄把她带到孤面前的时候,孤见了她忍不住想笑。别笑,孤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阿绯与孤见礼,这回她倒是不跑了。孤瞧见阿绯的手腕上缠着祖母方才赏她的珊瑚珠,觉得这孩子终于变成自己家的了。 飞花万盏,她笑的时候,那双凤眼弯成玄月,眸子里晶光微眨,叫孤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她低头去解腰封上垂挂的玉,伸手递到孤面前。玉佩玲珑,是女孩子家佩戴的样式。她说,这块玉不能与孤的相比,但请孤暂时收下,等她有钱了再送好的给孤。 孤故意没有接。 她有些着急,说实话的时候一副英雄好汉失节的表情,“太子那块,妾给当了。” “哦?” 她点头,说是换的钱请了大夫,抓了药,还买了调理身体的补品。眼下这块玉是出门前,丞相给她的。 孤将那块玉拿起,玉质尚可,兴许是丞相给她叫她带着充充门面的吧。而后孤将这块玉还回了她手中。 孤告诉她,“当别的没关系,可不能将太后赏的也拿去卖了。” 她说哪能啊,“妾回去就烧高香把它供起来。” 但凡丞相对她好一点,就会发现这个孩子其实很可爱,很招人疼。无意中碰到她的手,有些凉,她身上穿的薄。 她才十五岁,孤大了她整整十岁。想想,孤十岁整日面对夫子背诵诗书的时候她才呱呱落地,孤弱冠之年不肯娶妻纳妾的时候她却还是垂髫小童,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牵绊在里面。 孤对她的感情既有男女之爱,恐怕也有兄长对幼妹的爱护。她年纪小没关系,孤比她年长,孤有能力照顾她。她吃了很多苦没关系,有孤在,孤会在后半生里免她孤苦,免她流离。 晚间的风凉,德龄取了孤的披风来。孤就是想疼她,爱护她,可她不要孤的披风。孤问原因,她却是个明白人,她告诉孤她对孤只有感激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那一瞬间,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期盼都化作了泡影。 孤的失落,想必很明显。 她面对孤有些手足无措,这孩子关在园子里 分卷阅读151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太久,不懂得如何委婉的拒绝别人。孤曾经帮过她,恐怕她拒绝孤的时候心底也是在挣扎在内疚。不知为何,才见几面而已,可孤就是了解她。 孤苦笑,“阿绯,孤没有争取的余地了?” 她只说,“我不好。” 她哪里不好?不温柔?脾气大?还是不会虚与委蛇? 那日孤并不知道在太后的懿旨降下之后她便与震霆决裂,更不知道原来她与震霆有过短暂的相恋。 太后寿辰过后,孤过的并不好。明明已经被她拒绝了,却还是要想着她吃得好不好,天冷了有没有多加衣,她母亲的病那么重她还有钱抓药吗?挂念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响的滋味,唯有尝过的人才会明白。 孤自小很让皇父省心,说话办事不逾矩,可这一次孤想放肆一回。 孤出宫了,孤想她,想见她,想与她说说话。九弟很不高兴,“太子殿下这般偷着出宫,连侍卫都不带,出了事,谁担待的起?”那日被九弟撞见他倒是不避讳,发了脾气,“为了一个丫头,你想过皇父吗?想过皇祖母吗?” 孤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可是孤心里如饮了苦水,倒不出来咽不下去。 大概就是因为孤出宫吧,九弟对阿绯很有意见。 那日,孤没有在丞相府找到阿绯。那日,天上下起了雪,是孤遇见阿绯之后的第一场雪。那场雪很大,天也异常冷。就是那么冷的天,她穿的单薄,站在井边打水。 孤看见,水桶里盛满了水,她弯腰提起来。她的发间,睫毛上落了雪。她转身看见孤时,顿住了脚步。瘦骨伶丁的孩子,站在大雪中,孤的心抽疼。 那一天孤抱了她,在大雪中孤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的骨架那么细,不堪一握。 孤怨自己,怎么不早些出宫? 她被赶出了丞相府,带着她病重不能下床的母亲。孤没有想到,那道懿旨会害得她母女沦落至此。孤也想不到,虎毒不食子,丞相竟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街头。小院很小,天寒地冻的时节,只有阿绯母亲的病床前烧着一盆柴火。她自己则冻得双手通红。 没有人能理解孤当时的心情,孤甚至想当时便将她接回宫里去。 屋顶瓦片残缺,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偶尔还有雪花飘落。她手艺不好,说是已经修过一次,结果还是漏。阿绯爬上屋顶上去,孤在下面替她扶着木梯,生怕她摔下来。那时孤才恨自己连个姑娘都不如,除了那笔,竟是什么都拿不起来。 九弟在宫外建府多年,找他做事比较方便。 看着进进出出的大夫,看着室内病床前新添的烧炭暖炉,屋顶上修房的仆人,阿绯跪在孤面前说孤的大恩她无以为报。 这些小事,于孤而言本为毫末之事,就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简单。与她却不是。 孤不是君子,孤将她揽进怀中,告诉她孤想要的回报是她的心意。 第80章 番外之云霄(三) 第八十章番外之云霄(三) 时间过的很快,盛都泼泼洒洒地下过了几场大雪,年关将近,国事繁忙。往年年末接见各国使臣,孤都是心无旁骛,今岁则不同,到底心里是有了挂念了。她是孤在宫外独有的一份牵挂。 那个孩子,过了年就该十六了。而孤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皇祖母也宣见过阿绯。孤知道,皇祖母并不是十分满意阿绯的出身,可孤非她不可,皇祖母从未见过孤如此执着,加之唐万山毕竟是她的父亲。丞相府的小姐,到底身份说得过去。婚事,皇祖母点头了。 孤知道阿绯对孤的感情不如孤对她来的浓烈,甚至她对孤只有感激或者兄长的情谊。 可是孤不能等了。 过年期间,孤与兄弟们难得聚在一起喝酒。孤的酒量浅,饮酒不多。九弟与震霆两人酒到酣时,互相不服气,斗酒至深夜。震霆醉过去,歪歪斜斜要倒,孤无奈地去搀他。 孤没有想到的是,竟会从震霆的口中听到阿绯的名字。他唤她,不甚清楚,可在孤听来他唤的正是阿绯二字。 震霆没有娶正妻,侧室中孤亦不记得有哪个女子名字带绯,孤思量着,也有可能是他与宫中哪位的亲昵称呼,也有可能唤的是阿飞。定是孤想多了。 可夜里,孤辗转难眠。震霆醉酒时眉头紧蹙的模样,他口口声声唤着阿绯二字时的哀伤,时时出现在孤的脑海中。震霆去过丞相府,他与阿绯认识不足为奇。 孤问自己,如果震霆也同孤一样喜欢阿绯,要怎么做?拱手相让? 大殿外起了风,风声啸啸,银月白辉,寒意森森。不知道春日什么时候才能到。孤翻身睁开眼瞧着窗上映着的宫灯的光。 阿绯不是物事,孤不会相让。 孤....亦割舍不下。 震霆已经有了那么多女子,孤只有这一个。孤也相信,阿绯跟着孤会更幸福。 后来孤半睡半醒,挨到天亮。竟梦到孤与阿绯大婚。孤的东宫一片喜庆的红,而孤心 分卷阅读152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爱的太子妃坐于喜床之上,等孤与她同饮合卺酒。婚后孤与阿绯育有一儿一女,他们小小的,个头还不及孤的膝盖高,会跟在孤身后跌跌撞撞地喊父亲,跟在阿绯的身后喊母亲。 只可惜,那恼人的德龄一到时辰便将孤叫醒。孤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们长大,还没来得及看见阿绯暮雪白头的模样。 这场梦,叫孤留恋。 想要再梦一场,却是再也不能了。 两日后,孤叫住了震霆。有意的提起了阿绯,震霆的眼神十分坦然,“太子哥哥要娶妃,大喜啊。”孤本应当开心,震霆与阿绯并没有什么交集不是吗?可不知为何,听了皇弟的恭喜,孤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皇祖母同意了婚事,赐婚圣旨未下,消息却不胫而走。丞相当是想不到孤会中意他庶出的女儿吧。听阿绯说丞相入葫芦肚胡同要接她们母女回府,阿绯的母亲不肯,阿绯的性子随了她母亲的十成十,也不可能再回那个被她称为“寄人篱下”的家。那日丞相灰头土脸地离开。 孤出宫去见她的时候,冬日的肃杀尚未退散。九弟办事孤向来放心,那所小院总算是能住人。那日阿绯站在孤面前,眼睫掀动的勤快,孤知道她既感激孤又想拒绝孤却又掺杂着内疚的种种复杂的心情。 可那时孤却想错了,那天她想说的是另外一回事,关于震霆。她想告诫孤小心震霆,想告诉孤她曾与震霆短暂的交集,却因事关重大,不能妄言。 不过,于孤而言,都无所谓。 震霆若真有歹心,孤就是再防备也不能阻止他的野心,还有可能被倒打一耙。若是震霆打消了歹意,她将那些话说了出来未必不会隔墙有耳,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阿绯的顾虑,孤懂。这孩子人不大,想的却很多。难怪孤每回见她,都觉得她下一刻便要被风吹走,都是思虑过多。 关于孤与阿绯的婚事,阿绯的母亲替她做主了。阿绯的母亲姓方,名唤津津,出身公府,曾经的名门望族。只可惜,大厦倾倒,无有完卵。 方母同意,阿绯便没有异议。于此,孤是高兴的。如此,只待圣旨降下,孤与阿绯喜结连理,方不至于是一对怨偶。但孤还是更在意她的想法,孤并不想以强权相压。余生那么长,孤想要她心甘情愿地与孤在那深宫里走完一生。 那日她站在小院门口送孤,寒风吹着她的长发和裙摆。孤看着她,替她将乱眼的发丝抚至耳后,她长开了,比去岁更美。 孤问她,“阿绯,这么长时间了,对孤还没有感觉吗?” “阿绯,孤马上就要成为你的丈夫,你要成为孤的妻子了。” 她没有说话,孤只记得,那日太阳挂在墙头时,她定睛看了孤很久。直到孤以为自己要失望而返时,她挪步上前,倾身伏在孤的怀中。 她说,“殿下,我喜欢过别人...” 孤问她,“现在还喜欢吗?” 孤感觉到她轻轻的摇头。 那就好。 “他是....” 孤打断了她的话,那人是谁孤不想知道,就算...就算真的是震霆,孤也不介意。她也说了是喜欢过,那是过去。孤不想追究,因为那毫无意义。 终究她是孤的缘分,孤身为太子,很多事都身不由已,能得妻如此,陪伴深宫,孤很珍惜。 孤永远记得,她纤细的手臂环住孤的腰背,力道很轻,却足以将孤的整颗心紧紧抓住。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孤,或许是因为她对孤有了一丝丝喜欢,也或许是出于感谢,可是孤顾不得了,只要她真的愿意,是心甘情愿的,孤就欢喜。 孤如获至宝,将她抱在怀中,控制不住地收紧了臂力。 皇天不负苦心人。那一刻,孤觉得怀中的这一点分量才是孤的天下。 那天,冬日的雪化了。 春天来时的脚步总是那么慢。阿绯的母亲尚不到四十,她熬过了隆冬,却抵不过两次倒春寒。孤不能时常出宫去,以免使她尚未入宫便招来话柄。很多事都由九弟代劳,每回见了孤他都说阿绯在宫外好着呢,能吃能睡。 那段时间孤忙于处理北部跑马族南下大规模抢掠一事,事关两国邦交。 九弟向来言语敷衍,却也不会对孤撒谎,有他的话在孤便也放心了。跑马族一事结束后,孤出宫去看她,那时才知道方母病情恶化,曾几度昏厥,一连几日不省人事。 方母曾出身名门,沦落教坊亦不曾失了那份清贵,却不曾料到竟被顽疾折磨到形容枯槁,人鬼难辨。阿绯虽看似对外强硬,那是因为她身后有母亲在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底气足。更因为她有病弱的母亲要保护,所以她一直让自己看上去很有能耐。 御医说方母全凭一口气活着,可方母于阿绯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口气? 孤不知道方母不省人事的那些日子她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她一定很害怕,她才十六岁,就已经尝遍了人生十六年的酸楚。 孤到的那天方母正在昏睡,听说前一夜吐过两 分卷阅读153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回血。阿绯也瘦了,一双凤眼显得更大,就连她都变得羸弱。 方母这艰难的一辈子大概终于要结束了,连老御医都说她早已病入膏肓。 御医走后,在方母的病房外,孤见她愣愣的,似乎有些傻。孤握了她的手,唤了她一句,“阿绯?” 忽的,她开始不停地眨眼睛,豆大的泪珠子扑簌扑簌地落下来,她哭着问孤怎么办,没了母亲她该怎么办。阿绯长这么大,虽然她的母亲一直在生病,但她从未与母亲分开过。 孤抱着她,她在孤的怀里哭得很伤心。孤的母后在孤十几岁时仙逝,孤也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离去而束手无策,孤明白她的感受。那么多日子的担忧与害怕,她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母后仙逝时孤有皇祖母,不至于孤单害怕。孤庆幸,孤陪在了她身边。 那日之后的两天,方母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偶尔醒来,可是她已经不认识人。孤不知道她对唐万山的感情有多厚,对唐万山的恨又有多深。 她不认得自己的女儿阿绯,却将孤错认成了唐万山,一会儿瞧着孤笑,转眼却又恨得切齿。那是她第三次吐血。                                             阿绯在床前哭得不能自已,她问,“娘你是不是想他了?你要是想唐万山,我现在就去把他带来!” 她起身便要冲出去,谁知,方母豁然睁开了那双浑浊的双眼,“不要!” “我不见他,我到死也不见他!” 孤亲眼看着一个负心的男人将一个曾经深爱他的女人折磨到何种地步,孤告诉自己,此生不负阿绯。 当太阳终于变得暖晴的那天,阿绯的母亲回光返照了。早已多时不能下床的她,那日竟起了床,她将自己收拾地很齐整,甚至描了黛眉,涂了口脂,她说躺的太久,想出去走走,吹吹风。 阿绯握着孤的那只手是发抖的。 那天孤如同一个寻常家的儿郎一般,陪着阿绯与她的母亲将盛都看遍。当年的方津津得百花簇拥,只可惜,那天盛都的花没有开。 回去之后,尚未摸到床沿,她忽然倒在病床前,大口大口地吐血。 唐万山是她一生的悔恨,那双枯槁的手,紧紧地攥住阿绯的手,“不看着你正正经经地嫁人,我方津津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方津津本与唐万山心心相惜,阿绯说唐万山曾承诺,若他封侯拜相,他的夫人唯有方津津。可她却受尽了屈辱,这是方津津一生不解的心结。 孤爱阿绯,她要嫁人,嫁的也只能是孤。早些时候,晚些时候又有何区别? 在方母面前,孤求娶阿绯,孤与阿绯拜天、拜地、拜病榻上的母亲。礼毕,孤与阿绯共同的母亲陡然失了所有气力,仰躺在床上,唇角含笑,“好....好....我的女儿是太子妃,将来...将来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不会像我一样....” “不会....不会...像我一样.....” 她在阿绯滑落的眼泪中含笑闭目,吐出一口浊气,没有遗憾地撒手西去。 方津津到死也没见唐万山。 阿绯曾说娶她的时候委屈孤了。孤摇头,这明明是孤应该对她讲的话。孤娶她什么都没有,连一钱的聘礼一奴一仆都不曾有。 有些事,目前她还没有准备好。孤愿意等,等到她准备好。 孤陪她下葬了方母,那天孤看见唐万山来了,着布衣。他悄悄地躲在山包后。应当是怕遇见阿绯吧,对阿绯的母亲或许还有一丝念想,不然,他也不会偷偷摸摸躲起来,连孤都未参拜。 丞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死后惦念,又有何用? 阿绯执意要回小院,她说怕她娘的魂魄回去没有人在会冷冷清清。孤扭不过她,便留了人看着。因为母亲的离世,那天的阿绯格外伤感,她伏在孤的怀中,她说她会陪孤一辈子。 第81章 番外之云霄(四) 第八十一章番外之云霄(四) 阿绯的母亲离世,她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来。也因此,孤与她的婚事暂时搁置。但孤也并不遗憾,那段艰难的时日是孤陪她度过。天气渐渐转暖,庭院中的琵琶树日渐丰盈,碧绿的新叶给这所小院带来了新意。 那段时间,阿绯经常会坐在枇杷树下发呆。她的母亲曾是盛都的风流名妓,一把琵琶十指绕,倾倒了数不尽的男子。阿绯将早已蒙尘的琵琶寻了出来,她会将她母亲的过往讲给孤听。 有时候看着西沉的夕阳,她会难过半晌。这种时候,孤很喜欢她靠在孤的肩头。这让孤感觉是被她需要着的。 在她的母亲去世之后,阿绯与她的父亲唐万山彻底断了最后一丝牵连,她自作主张改了姓氏,随母姓。孤不想去说什么,毕竟伤害在她身上,唐万山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那个春夏,孤明显感觉到阿绯对孤信任与靠近。孤很欢喜 分卷阅读154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孤等了她这么久,她终于肯在感情上对孤做出回应。孤是阿绯唯一一个肯信赖的人。 入秋,孤与阿绯扮成普普通通的一对男女,随着人潮去枫山。孤牵着她的手,枫叶艳艳,回首便是她明媚的眉眼。那是几个月来她笑得最美的一次。也是孤最高兴的一天。 曾经年少,孤亦偶尔读些风月诗书。女君与郎月下相思,花下相幽,终成眷属。那时孤亦想,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孤也能有幸遇见一个心爱的女子,与她做书中的那般风月事。孤是幸运的,二十五岁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了她,上了心。从那天以后,孤的生活有了色彩。 枫叶铺满地,头顶亦是颜妍的火色。阿绯的脸颊红润,染上了枫叶的颜色。那天在枫叶树下,孤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脸。 孤俯下身去,心悸动着。阿绯没有躲,她立在原地,缓缓闭上眼睛。那天,孤触到了她的唇,她是馨香的,是柔软的,是惹人疼爱的。孤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天收藏,等孤与阿绯都老了的那天再拿出来回味,孤一定会揽着老妻的肩头,相视笑笑,感慨时间流逝之快,人生命之短暂。 结束时,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躲在树后冲孤与阿绯做鬼脸,“大白天玩亲亲,羞羞脸,羞羞脸....” 十六岁的阿绯竟真的红了脸。 那是孤认识阿绯以来,她最像女孩子的一天。 我们食指交握,那一刻孤不是皇太子,彼此心上没有了负担。孤牵着她,走过了一丛又一丛山野的芳草。孤那天才发现阿绯的好奇心很重,但凡她瞧见貌似成熟的浆果都要往嘴里咬一口,是甜的,便也要给孤吃。若是酸的,她自己便在一旁龇牙咧嘴,孤只管笑。那日,是孤这辈子吃野果子吃的最多的一回。往后,便再也没什么机会了。 没有什么能比心意相通来的幸福,给孤十个皇位孤都不换。 有了阿绯,孤才体会到,当一个人全心全意扑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时,是真的想要将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不想让她受半分委屈。唐万山在她身上造成的缺失,孤一直在想方法弥补。但是,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孤清楚的很,她没有安全感。孤是储君,将来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君主的婚姻自古便是政治的工具,一宫皇后七十二妃嫔,这也是作为一个君王的无奈。 看着走在孤身侧的阿绯,孤不久之后的妻子。孤在想,将来就真的为了皇位要委屈她与众多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吗?能不能,自孤开始,废除后宫? 孤有这个打算。 天下,并不是离了枕边各色的女人而不治。诸臣,也并不是必得皇帝娶了他们的女儿才能安稳。社稷是否安泰,在于“贤能”二字。 入冬的时候,拖了将近一年的圣旨终于赐婚了。阿绯变成了孤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大婚定在第二年的秋,又是将近一年的时间。那时,阿绯就十七岁了。 孤从她十五岁等到了十六岁,她的十七岁还等不得吗? 夜里,孤自勤政殿回了东宫。东宫偌大,宫人垂首立两端,不言不语,人虽多,却没有人的热乎气。孤解了裘衣,无妨,明年冬,她就来了。她来了,这东宫也就变成了真正的家。 阿绯会与孤生儿育女,就像孤梦里梦见的那样。我们有一个儿子还有女儿,他们落地的时候东宫便有了小孩儿的啼哭。等他们会走了,会跑了,东宫便有了小孩儿的欢笑,有了小孩儿跟在孤与阿绯的身后喊父亲母亲。到那时,孤应该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这么一数,人生当是短暂。难怪孔老夫子曾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孤是高兴的,就连九弟都笑孤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打赐婚后变得意气风发。竟是如那金榜题名的士子一样了。 可,孤尚未从赐婚的喜讯中抬起头来,宫外便传来不太好的消息。 阿绯的大姐唐衣,曾是皇父看好的儿媳,奈何孤与她并无缘分。在皇父的圣旨发出之后,她竟舍了大家闺秀的脸面,当众给阿绯难堪。 是孤喜欢上阿绯,是孤推了唐丞相的好意,是孤非要将阿绯拉进孤的生活,究竟是不是她勾引孤,孤最明白。 孤从来都舍不得她受委屈,有时候她犯糊涂做错了事,孤亦舍不得责备,却被旁人甩了一巴掌。孤问她为何不躲,阿绯说她故意的。 “为何?” “我在丞相府白吃了十几年的饭,就当还他们了。” 她的侧脸微肿,孤一碰便皱着眉头嘶嘶喊疼。孤有些生气,阿绯乃是孤的太子妃,唐万山纵女行凶,未免不把孤放在眼里。 阿绯不肯与唐万山亲近,唐万山想要借女儿壮大家族的梦怕是受了阻碍。当震霆找到他的时候,他与震霆一拍即合。 冬日漫长,也因为阿绯在宫外无依无靠受了欺凌,孤执意将她接进宫中。她入宫后,孤发觉宫里的日子竟是过得那么快,转眼开春,一瞬间便入了夏。 秋季在望,孤与阿绯的大婚也在望了。 盼了两年,等了两年,从辗转难眠到牵肠挂肚再到满心欢喜又是两年整。孤满以为,孤与 分卷阅读155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阿绯终于要结成这一世的夫妻。 司礼监早就算好了大婚的日子,就在八月十八。八月十五是中秋节,月团圆,人亦团圆。今岁的八月十五,有阿绯在宫中陪着孤。不止是今年的八月十五,明年,后年,余生的岁岁年年,她都会与孤共度。只是,母后不在,她看不到孤娶妻生子,是孤心头唯有的一份遗憾。 辞了皇祖母,孤与阿绯在祈月台见面。 中秋的月光盈盈,圆圆满满。 阿绯那日的着装鲜妍,眉心一点朱砂,人如仙子,在月下等孤。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孤突然想明白她在孤心中是什么了,是孤心上的朱砂。不管她是年华青春还是将来暮雪白头,孤都会视她为掌中宝。 祈月台拔地而起,几丈高。孤与阿绯席地而坐,双腿自然垂搭,她靠在孤的肩头,手边有酒,与孤一同赏月。 中秋起微风,阿绯的长发飞扬跋扈,与孤的发丝相结,所谓结发为夫妻,孤数着日子,还有两天。 阿绯酒量不好,沾酒便罪。微甜的果酒倒是能陪孤饮上两杯。 饮了酒,阿绯忽然掰过孤的脸,她力气有些大。要不是先前见识过她酒后的模样,孤当真会愣住。她这一番动作,孤便明了,酒气上头了。 孤拉下她胡乱作为的手,“阿绯要做什么?” 谁知道她默默落了泪,额头一抵,便窝进了孤的怀中,“我不好....” 她就像个小孩子,孤拍着她瘦削的身子,这孩子总也不肯长肉。她说话的时候委委屈屈,“我坏....我以前喜欢过震霆...不对,也不是很喜欢.....我让他教我习武....” 是这样啊.... 孤早就猜到了。 她躲在孤的怀里。孤的大袖成了她擦眼泪的帕子,“他要害我,要害你...我就不要他了....” 真是,孤还想好好看月亮呢。孤将她扶起来,抱进怀里,在她唇上轻触,“喝了酒就胡闹,以后不准喝酒。” 她喝了酒,除了爱撒点无伤大雅的酒疯,就是睡觉。她喜欢攀着孤的脖子,睡得鼻息咻咻。月圆夜,她依旧睡得沉。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说梦话了,她说,“好大的白狐....” 孤本想笑话她,转念一想,便顺着她的梦话接茬,“你喜欢白狐?” 她的梦里长长地嗯了一声。 孤问她,“还喜欢什么?” 她的回答,令孤终生难忘。 她说,“....还喜欢...云霄....” 还喜欢云霄.... 还喜欢云霄.... 她从未告诉过孤,也从未这般羞怯的叫过的孤的名字。孤的狂喜,只有天上的月亮明白。 孤小心翼翼地,“...有多喜欢云霄?” 她憨憨地笑,“一点点....” 孤哭笑不得。 孤轻轻地用大氅将她裹了,睡吧....阿绯.... 秋猎是兄弟们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孤不善骑射,极少与兄弟们共入围场。可就在大婚前,震霆说为了庆祝孤大婚,无论如何也该与兄弟们一起乐一乐。 “只喝酒多无聊!太子哥哥,难得逢秋,咱们来一场秋猎如何?” “太子哥哥,围场见。” 那天孤起的很早,没有见阿绯,更不知道她夜里出了事。围场极大,当年的建宗皇帝喜爱狩猎,将皇家猎场一再地扩大,到皇父这一代,围场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孤的兄弟们到了围场,摩拳擦掌,热血沸腾,孤亦被感染。中秋那天夜里她不是做梦说喜欢白狐吗,孤今日便要为她猎一只白狐,作为新婚礼物送她。 兄弟当中谁猎物最少,便是要接受惩罚的,尤其是孤。 开赛前,震霆忽然将孤叫住。 他看着孤的眼神哀伤,孤心底预感并不好,直觉与阿绯有关。果然是的,震霆承认了,他要与孤比试,若孤输了,求孤将阿绯还给他。 孤知道他曾经喜欢阿绯,但意料之外的是在孤大婚前,震霆竟要孤将阿绯还给他。 如何还?阿绯并不是他的。 为何还?阿绯是孤的妻子,孤与阿绯早已在她的母亲面前拜过天地。 岂能还?孤爱她,她亦喜欢孤。 孤正视震霆,“阿绯是孤的妻子,你的皇嫂。” 孤来,并不是为了与他比赛,是为了猎一只狐送给她。 孤终究是将震霆想的太恭顺,太善良。阿绯只是幌子,震霆的真正目的是只顾于死地。孤入深林,兄弟们不见了踪迹,亦不闻其声。 林深处,有白狐一闪而过。孤驱马追赶,却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林中静谧,极静。不闻人言,更不闻鸟兽语。 耳边似有蠕虫爬动,嘶嘶声乍响,孤欲躲闪,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从未见过的长虫,在孤的脖颈叮了一口,长虫有毒,孤号呼靡及。 是震霆,孤看见了他。他坐于马上, 分卷阅读156 施主,贫僧心悦你 作者:格沐子 目光森冷,看着孤自马上翻落。 孤的眼前骤然漆黑一片,耳中传来了阿绯撕心裂肺的喊声。她在叫孤,“云霄——” “云霄——” 孤喜欢听她喊孤的名字,以后,得让她经常喊。 孤听见了她声音,甚至听清楚了她急促的喘息。 可是孤不能动弹了,孤想活着,孤有妻子,她还需要孤的照顾。她吃了那么多苦,孤还没有好好疼爱她,还没有让天下人都看见我们的大婚,孤不想死.... 当她扑在孤的身上时,孤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她。 她的影子模糊,但孤知道她在哭。她想凭一人之力抱起孤,却是不能.... 孤的意识逐渐消散了,孤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没来的及嘱咐她。 阿绯,离震霆远一些。 阿绯不要将孤忘了...罢了,忘了也好,孤知道你的性子,记得太清楚,你会愧疚一辈子。心上有负累不会幸福,还是忘了孤吧。 孤希望,上天降下一个人,代替孤,好好照顾你。 孤会在天上,看着你。 遇见你,孤从不后悔。因为,你是孤的太子妃。 对不起,答应你的大婚,不能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近三个月时间终于把阿绯的故事讲完,感谢姑娘们(应该没有男同胞)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