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有谋》 淑女有谋第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淑女有谋 作者:团子圆 第一章 王府三小姐 日影西斜,清风拂过,阵阵荷香随风飘来,在这闷热的夏日,给人带来了一丝舒爽。hubaowang 秦依书半歪着身子,躺在外间的榻上,刚刚午睡醒来,尚有一丝迷糊,鼻子却不经意的皱了皱,深嗅了几口荷香。 塌旁就是一扇大窗,若是她再坐直一点,便可以看到院外荷塘里娇嫩的荷花又绽放了几朵。 夏荷瞅见她醒了,忙让银珠去小厨房将一直热在炉上的汤药给端过来。 “小姐,该喝药了。”夏荷接过银珠手中的药碗,小心翼翼的端到了秦依书的面前。 秦依书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虽然恼那汤药苦涩的无法下咽,但想到自己这病弱的身子,还是接过药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一旁的薄荷赶忙在她嘴里塞了个糖块,以缓解她嘴里的苦涩。银珠则倒了杯清茶给她。 待嘴里的苦味退了下去,她方愁道:“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啊?” 夏荷在这院里是最年长的,比秦依书还长了两岁,因此见她这小女儿姿态,宠溺的笑道:“等三娘身子好利索了,就不用再吃这苦药了。” 秦依书皱眉撅嘴,愁眉苦脸的看了夏荷一眼,“你又唬我,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也没见我这身子好利索。也许,这药是要吃一辈子了。” 秦依书语气中的伤感与落寞让一旁的几个丫鬟听了也是心有不忍。但谁让她们家小姐先天就不足呢,本来悉心养了十年,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谁曾想,十岁生日那年,又落了池塘,严冬腊月的日子,本就娇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了那般折腾,自那以后再怎么治,也不见有何好转了。 秦依书轻咳了几声,撑起身子,侧着头看向窗外的荷塘。硕大的荷叶一顶顶在清风中摇摇晃晃,仿似绿色的波浪在随风跳跃,看起来就是生机无限。荷叶下朵朵荷花挺立,有些已经趁着时候绽放开来,散发出阵阵荷香,沁人心脾;有些则依然含苞待放,等着粲然绽放的那一日。 这荷塘颇大,绕着整个宝沁楼一圈儿,只有一座木桥连接着宝沁楼与王府的后院。 秦依书笑意盎然的看着窗外的美景,对于目前的生活,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虽然她身子娇弱了点儿,不像其他兄弟姐妹们可以乘着好时节,随长辈们出去玩耍一番,但想到现在的日子有那么多的人关心自个儿,有那么多的亲人在身边,她就不由的开心。 秦依书低头掐了掐手指,有些疼,再次确认自己确实不是在梦中,这样的美景也确实专为她一人而设。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有近五年的时间,她依然有些不肯定,偶尔会觉得这样的好运怎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就会掐掐自己的手指头。若是痛了的梦醒了,也就罢了。 可是,事实一次次的告诉她,她魂穿了! 五年前的她并不是秦依书,而叫薛敏薇。刚刚高中毕业,因为父母早亡,她一直寄养在舅舅家,好不容易在那年夏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可是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已经用了舅舅家很多钱,舅舅家经济也不是很宽裕,如何能再让舅舅供养她读大学? 漫步在城市熙来人往的街头,薛敏薇很是迷茫,也许她可以跟学校商量一下,暂时保留她的学籍一年。乘着一年的功夫,她可以自己打工,攒下学费来,也省的舅舅操心,舅母吵闹。 随着人流,薛敏薇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绿灯还有三秒的时间,还是不要穿马路了,宁等一分钟不赶一秒钟的念头可是深深的刻在她的心底。 红灯亮起,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唰的疾速往路口冲了过来,薛敏薇不及多想,一步窜了出去,将步伐缓慢的老太拽向了人群,而自己却因为来不及减速,成了车下亡魂。 飘在空中的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竟是,终于解脱了。以后再不用舅舅为自己发愁,也不用舅母生气。只是对不起爸妈,原谅她的懦弱吧。 可是,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原本是孤儿的她却成了融亲王府的三小姐,生母乃融亲王府的当家主母蔡氏。 融亲王秦子明原名薛子明,与皇家并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只不过开国初年,秦子明他爹立过功勋。可惜他爹死在了战场上,皇上为了感念他爹的功劳,便赐予秦子明国姓秦,又封了他一个不世袭的王爷名头,算是尽了自己的义务。 秦依书作为蔡氏的第二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就不足月,据闻当时蔡氏是被气的早产。因着这个,秦依书的身体底子就不好,自小就药汤灌着,后来在蔡氏的悉心照顾下,身子好了不少。却在十岁生辰那年,又无意落了池塘。而后真正的秦依书就魂归西天,由她薛敏薇接替了这具身子。 也许她们五百年前确实是一家。 有时候薛敏薇会这么安慰自己,不然也不会恰巧是一个姓吧。当然,现在她还是改姓秦了。 蔡氏对她这个不足月的女儿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的错,才致使女儿身子不好。蔡氏的疼爱对于自幼失去双亲的薛敏薇来讲,无异于上天给她的最大的赏赐,让她分外的珍惜和感动。 就连融亲王秦子明也对她很是疼爱,甚至比对几个儿子还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也是第一个让人往宝沁楼送。 这些宠爱从秦依书的住处就可以看出来。荷塘原本是一个人工湖,湖中建了座小楼,楼名宝沁楼。沁与秦谐音,正是说明她秦依书是秦家的宝贝疙瘩,掌上明珠。 夏荷见依书又发起呆来,也不管她,只搬了个杌子坐在一旁,绣着绢帕。 依书呆看着窗外的美景,脑子里不由想象现在城外曹家荷塘又是何等的风光。 曹家也是本朝有名的世家,在城外有一座扩地三十几亩的宅院,而那做宅院之所有出名,则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大型的荷塘,占地有十亩,更是分门别类的种植着各类荷花。 每当夏季绽放时,那美景可谓青州一绝。 这种美景,曹家当然不会独享,总会挑些个日子给一些高门大户发了帖子,名为赏荷,其实不过是炫耀跟联络感情罢了。 一个小人头在秦依书的门外探来看去,薄荷正跟银珠说着一些趣事儿,没有在意,倒是夏荷警觉,抬眼一看,原来是王府的三少爷,秦智幸。 夏荷朝依书看了一眼,见她正看得入神,便将手中的活计搁到了一旁,轻手轻脚的朝秦智幸走去。 秦智幸见夏荷往外面走来,又缩回了探看的脖子,只束手束脚的候在门外。 夏荷出门,虚虚的对秦智幸福了一礼,低声问道:“三少爷,来这儿可是有事?” 秦智幸捏着衣角,垂着头,小声的道:“娘让我来看看三姐身体有没有好些的,还有多谢上次三姐给的蚊香。” 夏荷喟叹一声,瞅着秦智幸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有王府公子的样儿。也难怪夫人不待见他,就连老爷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大宅院里事情复杂,夏荷心知蔡氏不喜她们跟三姨娘许氏走的近,偏秦依书不将蔡氏的话当话,总是偷的将自己的东西分与许氏母子二人。 若是被秦依书看到秦智幸,只怕又要拉近屋里去玩耍一番,说不定又要将自己的什么好东西分与他。到时候秦依书无所谓,秦智幸开心,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可就倒霉了。 蔡氏还指不定如何责骂于她们。 想到蔡氏的手段,夏荷一个激灵,小心的往室内看去,见秦依书没有注意到这边,忙将秦智幸往后推了推,离门站得更远些。 秦智幸眸子里闪过一抹受伤,但也知道不是夏荷的错,只垂着头,任由夏荷推着他的小身板儿往后退。 “三少爷,难为你跑过来看看了,三小姐身子不错。您就回三姨娘,就说小姐身子好着呢,至于那些个小东西,小姐身边多着,也不去计较,就不用谢了吧。” 夏荷也是当奴才的,虽然可怜秦智幸的遭遇,但也不敢违逆蔡氏的意思,只得对不住秦智幸了。 秦智幸今年刚满十岁,明明还是个小娃娃,却已是知道如何看人脸色。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府里是不受人待见的,谁让自己的娘亲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呢。若是像其他姨娘一样,家里有些背景,只怕这宅子里也没人敢这样慢待自己。 秦智幸明明还是个孩子,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久了,慢慢也知道自己的遭遇是因何,也知道凭现在的自己是如何也翻不出浪来的。只得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免得被蔡氏寻了借口责难,到时候不仅自己吃亏,还要连累的娘亲受罪。 这个宅子里,能对他与娘亲好些的,也就秦依书了。因此,秦依书在秦智幸心里的地位只仅仅下于娘亲许氏和奶娘沈妈妈。 蔡氏虽然不喜依书的行为,但到底是自己的亲身女儿,不忍说她些什么,也就随她去了。但夏荷她们这些伺候的丫鬟,可就少不了一些责罚。 秦智幸心知自己不讨喜,见夏荷没有让他见秦依书的意思,只得颓然的往木桥上走去。 依书看景色看的入迷,但也不可能连贴身伺候她的夏荷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注意不到,心知可能是秦智幸来看她,又被夏荷拦在了门外,便高声唤道:“夏荷,可是智幸来了?” 第二章 少不得是非 听见依书的声音,秦智幸一喜,忙顿下脚步,也不急着回去了。 夏荷叹了口气,回道:“小姐,正是三少爷来的呢。” 又对秦智幸招了招手,既然已经被三小姐知道是三少爷来了,想来定是要叫进去玩耍一番,她也拦不住了。 秦智幸雀跃的又回到了门前,等着夏荷领他进去。 看着面前小孩儿欢喜的面庞,夏荷只得叹了口气,领着秦智幸进了屋。 秦依书坐在榻上,见的确是秦智幸,心里料到,刚才夏荷那么长时间在外面,定然是不想让秦智幸进屋的,有些埋怨的看了夏荷一眼。 秦依书只道夏荷也是个势利眼,并不知晓蔡氏背地里是如何责罚于她们。 夏荷是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也不好将这其中的道道跟秦依书讲明。 秦依书笑着对秦智幸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个儿的塌旁,又对薄荷道:“薄荷,娘亲早上让人送过来的西瓜呢,去端一些过来。记得,要冰镇一下。” 这炎炎夏日,若是能有一口冰镇西瓜可吃,那也算是一大享受了。 对于王府而言,西瓜和冰块虽然稀罕,但也不是没有,只是量少罢了。因此这些物事都是优先供给与蔡氏手下,而后才能给其他姨娘分上一二。每到这个时候,许氏跟秦智幸是难得有那个口福的。 秦智幸双眼一亮,小孩子心性的想到,果然每次来三姐这儿,就有好吃的。 薄荷朝夏荷看去一眼,但见她无奈的点了点头,便外去取那冰镇西瓜。因为蔡氏对秦依书的疼爱,因此冰镇西瓜这类的东西一直都是准备好的,从来不会在秦依书这儿短缺。 冰镇西瓜这些东西虽然在这个时代稀罕,但在秦依书眼里却也就是那么回事。毕竟在现代社会,西瓜又不贵,很多人家都有冰箱,要吃冰镇的西瓜实在不算是一件难事。 秦智幸笑逐颜开的在秦依书的榻旁坐了,“三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其实就面相看来,秦智幸还是很讨喜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挺翘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嘴唇,典型的小正太样儿。因此当初秦依书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分外的喜欢。 秦依书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好着呢,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的?字练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练字,秦智幸面上就露出得色来,自豪的笑道:“还成,夫子今日还夸了我呢,说我字写得好。” 秦依书初时并不知道许氏在府里没什么地位,还道秦智幸好歹也是府里的三少爷,就算待遇没有自个儿好,也该差不到哪里去才是,后来慢慢才从秦智幸的只言片语中窥察到了一些真相。 对于秦智幸的懂事,秦依书总是有些不舍。难免会想到前世的自己,除了舅舅,也没有人疼她,不得不早些懂事。 秦依书眨眨眼,对秦智幸开玩笑道:“那就好,回头把你的字拿来给三姐瞧瞧。若是真的好,三姐可得好好收着呢,说不定哪一日我们家智幸就发达了,到时候三姐可拿那些字换的你照顾一二呢。” 秦智幸听秦依书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道:“三姐就别笑话我了,夫子虽然夸了我,但也算不得什么好字,还是等我练练,拿得出手的时候,再送予三姐吧。” 薄荷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大盘子进了来。 盘子底部铺着碎冰,碎冰上则搁着切好的一片片西瓜,丝丝凉气飘散,未到面前,已是让人感觉到在这炎炎夏日的一丝舒爽。 秦智幸眼馋的看着那盘里的西瓜,恨不得现在就能大吃上几片才好。 银珠忙将屋里的小几挪到了榻前,让薄荷将那盘西瓜搁在了几上。 虽然秦依书说了是给他吃的,但秦智幸看着面前的西瓜却是不敢动手,只渴盼的朝依书看去。 依书知他守礼,便亲自拿了一块,递到他的面前,“来,吃吧,我中午已经吃了许多,这些你就吃了吧。” 秦智幸闻言,这才欢喜的接过西瓜,大口的吃将起来。吃的满嘴的西瓜汁,依书又拿过帕子,帮他擦了去,笑道:“慢些吃,不用着急,没人跟你抢的。” 秦智幸有些不好意思,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品尝起手中的西瓜来。 甜甜沁凉的汁水顺着喉咙一直滑到心里,所有的燥热都被驱赶了出去。 秦智幸又吃了两块,肚子已经有些饱了,可是看着盘里的西瓜,有些不舍。 于秦依书而言,西瓜是日日有的吃,但于他而言,一个夏天也未必能分到一两个西瓜。就算是难得分到一个西瓜,那滋味也不能与秦依书这边的比,要么是不熟的,要么是不好吃的。 秦智幸摸了摸肚子,遗憾自己人小胃小,不能一次吃个痛快。 秦依书自不拿盘子里的那些西瓜当回事,见秦智幸不舍的样子,便笑道:“这冰镇西瓜吃多了容易闹肚子,你先歇歇,待会儿我让薄荷给你切一盘带回去。” 秦智幸脸上的表情忙换上了欢喜雀跃,也不见刚才的黯然不舍。 依书见秦智幸开心了起来,又琢磨他既然吃饱了,面前的西瓜可不能浪费了,便对夏荷三人道:“这些西瓜你们分吃了吧,既然切了下来,也留不到以后去吃。” 薄荷跟银珠小些,虽然依书吩咐了下来,还是要看夏荷的眼色行事。 夏荷自是知道依书的脾气,道了声谢,便主动拿起一块吃将起来,薄荷跟银珠这才欢喜的跟着吃起西瓜来。 秦智幸又在依书这边耍玩了一番,而后才告辞离去。依书也没有忘了让薄荷给他切些西瓜带回去。 到了下晚时分,依书正在院子里纳凉,王府四小姐秦依画带着丫鬟秋菱过了来。 秦依画是二姨娘刘氏的女儿,刘氏是当朝刘御史的嫡女,生性娇惯小肚鸡肠,就算是在蔡氏面前,也鲜少有服软的时候,平日里更是爱在秦子明耳边放枕头风,尤为人不喜。 秦依画只比依书小两个月,但二人在这府里的地位可是差得远了。 暗地里,秦依画没少为这个嫉恨依书。若是当时依书不早产,而她再早些出世,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的,哪里轮得到依书这个病秧子来享受这一切。 不过依画也很懂得察言观色,她也知道在这个府里说话最顶用的还是蔡氏,因此每次在蔡氏面前,都极为的讨巧卖乖,对依书也是好的不得了。当然,若是在蔡氏看不到的地方,她也不介意在某些地方报复依书一下。 秦依画趾高气扬的走至依书面前,见没有人搬凳子给自己,冲站在依书身旁的薄荷怒道:“死人么,没见本小姐站在这儿,还不去搬凳子。” 夏荷刚刚有事出去了,钱妈妈尚未归来,这楼里现在就薄荷跟银珠在,两个小丫头虽然不喜依画,却也顶不过她的气势,薄荷只得撅着嘴去屋里搬凳子予她。 薄荷搬来凳子,将之放在了依画身旁,本以为自己伺候够周到了,不想还是被依画狠狠踢了一脚。 依画下手向来不知轻重,薄荷不过是个丫头,想到二姨娘刘氏在府里的嚣张跋扈,也不敢叫痛出声,只忍了下去,缓步退至依书身后,也不敢让她瞧出破绽来。 依画倒是深得其娘亲真传,刚才那一脚踢的极小心,既出了气,也仗着裙子长,没有让依书看到她刚才的动作。 得意洋洋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依画不忘继续挖苦依书,“三姐,不是我说你,你这院子里的丫鬟该好好收拾一下了,你看看,一个个没大没小的,我来了,连个搬凳子伺候的人都没有,更别谈指望有人给我递上杯茶水了。” 依书不喜与她争执,听她如此讲,便让薄荷再去倒杯茶来。 薄荷当下苦了脸,她当才被踢了一脚,依画下手也很重,如今正疼的厉害,哪里能走动。银珠见薄荷没动作,心知刚才定是依画做了什么手脚,忙接口道:“还是奴婢去吧。”忙忙的去屋里泡茶。 依画坐在那儿,四处转看了一番,羡慕的道:“三姐,若说这府里谁最舒服,你若是认第二,还真没旁的人敢认第一了。你看看这荷塘,看着就心里凉快,更别谈这荷香四溢。虽然比不上曹家那荷塘大,但怎么着也是咱府里独一份,旁的院子连个水塘都没有,更别谈荷塘了。” 依书只客气的道:“这也是爹娘疼我,看我身体不好,不然也不会给我住。” 依画撅了撅嘴,这庶女跟嫡女待遇就是不一样,虽然自己在这府里也不差,但还是连依书的裙角都比不上,这委实让她心里不痛快,有时不免在刘氏面前抱怨,正的她就不是当家主母?害的她这个女儿也跟着受罪。 刘氏也不是个会心疼人的主儿,每次依画冒出这样的话来,都要被刘氏捏着耳朵教训一番,不外乎是子不嫌母丑之类的话。 依画是记吃不记打,下次见依书有了什么好东西,而自个儿没有的时候,还是会在刘氏面前抱怨,少不得还是要被刘氏捏着耳朵教训一番。 当然,刘氏还会在秦子明耳朵旁吹上一阵风,也给依画讨来那些好东西。 因此,虽然每次都要被刘氏教训一番,依画依然乐此不疲的在刘氏面前说依书又得了什么。 第三章 逞威风 银珠端了茶来,算是暂时止不住了依画的话头。 依画接过茶盏,闻了下茶香,又慢慢品了一口。 嗯,跟她那儿的是一个茶。 确认了这个事情,依画也没兴趣喝茶了,将茶盏搁在了一旁。 又对依书道:“三姐,我那儿胭脂用完了,反正你在屋子里待得时间长,甚少走动,胭脂也用不上,不如将你的分与一些给我吧。” 跟依书要东西已成习惯,所以这么一通话讲出来,依画是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甚是坦然。既然依书用不上,给她用不是很好嘛,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依书这几年的确甚少出这个楼,因为身子不好,蔡氏一般也不会让她乱跑,只让她在屋子里待着。因此依书对于平日里依画的恶行知道的并不多,夏荷她们也不敢在她面前讲,免得背后被刘氏戳上一刀。 依画要的胭脂自然不是寻常就能买到的那种,而是别人送给蔡氏的上品胭脂,那胭脂本就不多,蔡氏自个儿也舍不得用,省下来让人送给了依书,也算是给平常不能出去玩耍的女儿一份补偿。 依画不像依书,一个月总要有几次出去玩耍,自然在梳妆打扮上较为在意。听刘氏提起说依书这儿有上品的胭脂,她便也让刘氏去讨。 刘氏虽然爱计较,但到底也是王府的二姨娘,如何抹得下脸面来跟依书要这个,便让依画自个儿来要了。 依书上辈子最遗憾的就是缺少亲情,因此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对于依画诸般无礼的要求也不在意,只要她能给的,她便尽数给予依画。 这次也不例外,见依画要那胭脂,本着自个儿用不上,好歹别人能用上的原则,又让银珠去屋内将那胭脂拿出来,交给依画。 银珠无奈,心里埋怨自家小姐也太好欺负了些,却也不得不去屋里拿胭脂去。 依画坐在那儿,扇着扇子,满面笑容的等着银珠将那胭脂拿出来。 只是等了有一炷香时间,银珠还没有出来。 依画立时脸就耷拉了下来,不满的道:“三姐,你若是不想给就算了,何苦让个丫鬟在里面假意磨蹭这么长时间。” 依书脸一红,她本没这个意思,但胭脂一向是放在妆台上的,极是好寻。银珠却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少不得会让人怀疑她这是不乐意呢。 依书又催薄荷去看看,“薄荷,你去瞅瞅,看银珠怎的还没有过来。若是寻不到,你出来告诉我一声,再进去帮她找找。好好的东西放着,总不会就这么没了的。” 薄荷这一走,依书身边可就没人伺候了。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在宝沁楼,谅依画也不敢对依书怎么着,薄荷这才脚步缓慢的进了屋里。 依画瞅见薄荷那慢吞吞的样子,心里一股火又冒了上来,指着薄荷对依书道:“三姐,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丫鬟,就让她去屋里那个东西,这走的都比乌龟还慢了,这不是存心怠慢我嘛。你这儿要是不高兴我来,我以后不来就是了。何必这般折辱于我。” 说着,还假惺惺的去抹眼泪。 依书毕竟还是蔡氏的嫡亲女儿,依画平日里虽然欺负她,但总能寻到个好借口,做出番好样子来,因此这些年才让依书对她有求必应,一丝戒心都没有。 在依书眼里,光论现在,自己也是比她长两个月的,姐姐自然是要让着妹妹。若是加上前世,那就大上更多了。自己身为姐姐,当然不能为些小事去跟妹妹计较。 她更是压根从来没有想过,依画能与她耍出什么心眼来。对于上辈子缺少亲情的依书而言,心里从来不曾有亲人间也会耍心眼的念头。 依书听依画这么一讲,脸更红了,但她也知道自己身边丫头的性子,断不是那种对她的话阴奉阳违的人,心里也有些不明白,薄荷今日是怎么了。 只得拍了拍依画的手,柔声道:“你是我妹妹,我哪里会怠慢你,你别不高兴,下次有这种胭脂,我都留给你就是。” 依画刚才那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刚想起来,薄荷走路慢还不是刚才被她暗地里踢了一脚么。若是依书查问起来,亏得还是自个儿。又见依书保证以后有好东西,还会留着,便也不再多说,只等着那两个丫头将东西拿出来。 过了没多久,薄荷跟银珠就出了来,两个人手上却都是空的。 依画的脸色更难看了,却只是看着依书,也不多话,想来依书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依书见她们二人空手而归,奇道:“怎的?东西没找到?” 银珠点了点头,既怕依书怪罪她们,也怕依画背地里责骂她们,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小声泣道:“前儿个收起来的时候还见到的呢,谁曾想今日就找不到了。” 银珠到底还是个孩子,今年也才十二岁,胆子自然小些。 依画跺了跺脚,急道:“三姐,莫不是你真的不想给吧?你若是不想给就早说呀,让我在这边等这么久。” 依书也急了,“依画,你别急呀,许是夏荷将东西收起来了,所以才一时找不到,等她回来了,我让她将东西给你送过去,可好?” 这才像个话。 依画也知依书不是那种有好东西藏着不给她的人,刚才那样说不过是想让依书急一下,最好急的死翘翘了才好。听她这么一讲,也没得说了,便站起身,打算走人。 “既然三姐这样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胭脂找到了,一定要给我送过去啊。”依画笑眯眯的说道,领着秋菱往木桥上走去。 这边刚踏上木桥,就见夏荷回了来,依画忙缩回脚,回身对依书笑道:“三姐,夏荷回来了。” 说着,也不多言,等着依书将她唤回去。 果然,依书招手示意她还在刚才的凳子上坐下。 夏荷刚出去转了一圈,回来见依画坐在院子里,心知没有好事。本不想与她碰面,但到底主仆有别,只的跟依画请了安,立在了一旁。 依画忙对依书使眼色,让她快点叫夏荷把东西寻出来。 依书对这个也不在意,便对夏荷道:“夏荷,前儿个母亲让人送来的胭脂你收到哪里去了?反正我用的少,你找出来,给依画吧。” 夏荷到底是府里的大丫鬟,说话可不比薄荷银珠她们那么好吓,见依画又来欺负依书好说话,心里就有些不满。但她是奴婢,有些话也不好当着依画的面讲。 眼睛转了一圈,计上心来,对依画福了福身,假意委屈的道:“四小姐,不是奴婢不去给您拿来。您也知道,那胭脂跟别个不同,只要在脸上擦上一点,看起来脸色也要好看上很多,不像别个,得抹上厚厚的一层。” 依画不满的瞪着夏荷,让她拿个东西,拿来就是,怎的在这边这么多废话。 夏荷曾经在蔡氏身边待过一段时间,想到蔡氏的责罚,她还是宁愿得罪依画来的好些。便接着道:“夫人将那胭脂给三小姐,想来四小姐也知道其中缘由。若是给了四小姐,明日夫人来看,三小姐脸上无色,到时候问起来,奴婢们也不好不实话说。” 依画脸色登时黑了下来,若是蔡氏问起来,知道她拿了依书的东西,说不得还会责罚她一顿。到时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但她被一个丫鬟给堵回去,她可不甘心,强辩道:“夫人问起来,你只管说用完了不就好了。” 夏荷蹙着眉,叹道:“四小姐,这话也就您讲的,若是奴婢跟夫人这般讲了,只怕夫人倒要怀疑是奴婢贪了。” 依画怒极,一时也忘了自个儿在什么地方,指着夏荷跳脚道:“好你个丫头,挺牙尖嘴利的啊,看我明日不找个牙侩将你给卖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跟我这儿顶嘴。” 依书一愣,惊诧莫名的看着依画在那儿叉着腰骂着夏荷。实是没想到依画还有这般刁蛮的样儿。 夏荷她们自然知道依画平日里在下人面前就这副样子,不过是喜欢在主子们面前装乖巧而已,这下可好,一急在依书面前漏了马脚。 依画骂完就后悔了,但转眼一想,反正依书是个软人,怎么捏都可以,就算是在她面前露了本相又何妨?反正依书好欺负,平素连告状也不会,不然也不会时至今日,什么东西都到她依画手中了。 夏荷她们也知道依书的性子,就算依画今日在她面前骂了人,还威胁说要卖掉夏荷,只怕依书也是蹦不出一个屁来。 当然,依画这也就是逞一下威风而已,卖不卖夏荷可不是她依画说了算的。好歹夏荷也是一等丫鬟,岂是说卖就卖?王府也是要讲规矩的。 但依画今日这番话说出来,这几日肯定会寻了机会,在夏荷身上报复回来,夏荷也没必要跟她置气,自个儿找罪受,便在依画面前跪了下来,服个软,想来依画今日面子上好看了,日后也不会为难于她。 “四小姐,是奴婢不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第四章 真当我是病猫 夏荷服了软,依画面子上过的去了,便也不再跟她计较,眼角偷偷的往依书扫去,但见她只呆呆的看着自个儿,对于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被人欺负一事。丝毫反应也无,当下也甚觉没趣儿。 本想打击一下依书的面子,谁曾想人家就是个傻子,连个泡都不吐。 依画自觉没趣儿,也不再吵闹,见依书傻愣愣的样子,原本对于依书还剩一些的礼貌也没了,只皱着眉大声道:“依书,咱们说好的啊,下次若是有了那般好的胭脂,你可要留一些给我。” 依书本能的点了点头,继而看着依画趾高气扬的从木桥上穿行而过。 夏荷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本来就没指望依书能帮她说上话,但当自己跪在依画的面前,而依书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时候,夏荷心里还是凉飕飕的。 这么多年来,依画一直仗着依书性子软弱,不停的在依书这儿将好些东西拿走。前儿个蔡氏派人送来了这个胭脂,夏荷一打听就知道,这胭脂可是独一份的,旁的地儿都没有。心里明白,依画过两日肯定会来依书这儿要走。而依书这个老好人也肯定不会说什么,大方的将胭脂送给依画。 夏荷这次长了个心眼,三小姐心眼实了些,也跟蔡氏对她过于保护有关,依画之类的人也很懂得在她面前装样子,因此依书确实还不知道人心是何等模样。 这几日,夏荷若是在院子里,那不说。若是不在院子里,则会将胭脂收起来,不让旁人找到。 当然,这件事只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而已。未免薄荷跟银珠也被依画寻着错处,她并没有将胭脂藏起来的事情跟她们讲。 依书脑子里嗡嗡作响,还在依画刚才暴怒的场景中回不过神来。 她不是那个从小未出过家门,从来不知人心险恶的秦依书。她是从小就失去双亲,深知人心险恶的薛敏薇。 自从来了这个时代,明了自己家庭的复杂,她也没期望家里是一点矛盾都没有。她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之。 这么多年来,依画的面具一直带的很好,况且秦子明跟蔡氏都极为宠她,所以她也没想过会有人在她面前作假。 依书恍惚的道:“夏荷,你跟我讲讲,府里都是怎么看我的?” 夏荷正揉着膝盖,刚才下跪的急了,撞得有些疼。忽听依书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有些不解的回道:“小姐问这个做什?自然是咱府上的明珠啊。” 依书扭头,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夏荷,“你给我说实话。” 夏荷不语,她若是说了实话,到时候三小姐受刺激,一病不起,夫人肯定会怪罪到她的头上。到时候依画说将她卖给牙侩那可就是轻的了。 依书眉头微皱,又盯着薄荷的腿看,“薄荷,你跟我讲,为何你刚才走的那么慢,可真是故意待见四娘?” 薄荷人小,听见依书这么问,两腿不自觉的抖将起来,泣道:“三小姐,您就别问了。” 依书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着眉头在那三人面前转来转去,直转的他们心慌不已。不知道三小姐今日的行为怎的这般反常,难道真的是刚才被四小姐给刺激到了? 那三人对视一眼,各自吓了一大跳,若是蔡氏见到三小姐这个反常的样子,她们可就惨了,不定如何的责罚于她们。 三人里夏荷最为年长,若是问些什么,一般也是夏荷带头。 夏荷偷偷的看着依书,见她皱着眉,似乎在思虑些什么,脸上表情很是认真,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小姐……” 夏荷轻轻的唤了一声。 此时的依书,过了这么多年,方动起脑子来。 若是依画刚才生完气后,对她道个歉,说自己一时着了急,才会那样,或许还会蒙混过关。可是,她没有,她甚至变的更加的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跟歉疚。 依书的眉头越拧越紧,愈发觉得自己这几年什么都不计较,也许在旁人眼里已经变成好欺负了吧? 可是她毕竟是蔡氏的嫡女,这整个王府也在蔡氏的掌管之中,那些人敢欺负她? 也有可能,因为她不敢发生什么事,从来没有在蔡氏面前告状的性子。 也许刚开始别人还忌惮,但五年都过来了,什么样的性子都已经定型了,没有人会预料到她不是那个性子慢慢养成老好人的秦依书,而是早就定型的薛敏薇。 秦依书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若是连自己跟前的夏荷都这般害怕秦依画,平日里的秦依画在其他人面前又是何样的?难道这么多年在自己面前的乖巧都是装的吗? 依书停下脚步,忽然觉得有几道炙热的视线扫在自个儿身上,不由奇怪的一一看回去,原来是夏荷银珠薄荷三人。 见她们面色奇怪的看着自己,依书疑惑道:“怎么了?怎么都这般看着我?” 银珠年龄最小,把不住嘴,先开口问道:“小姐,您还好吧?刚才……” 银珠没说完的是,您刚才莫不是鬼上身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却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依书忽然笑了出来,想来自己刚才那副样子有些反常,吓着她们了。便又在贵妃椅上坐了下来。对那三人道:“夏荷,薄荷,银珠,你们三儿,都给站到面前来。”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依书让她们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据她们对依书性子的了解,也知断不是为了责罚于她们,便都乖乖的在依书的面前排成了一排,等着依书后面的吩咐。 依书认真的看着那三人,道:“我自小体弱,一直在内府里养着,鲜少外出,对于人情世故知晓的也不多。好在你们三个都是不错,将我照顾的很是妥帖。想来也是这么个理儿,若是你们不好,只怕母亲也不会将你们送到我身边来。” “现在我要你们给我一句实话,真假我自能判断,若是有半个假话,我明日就禀了母亲,给你们另寻个去处吧。” 那三人一慌,互相又看了几眼,实在是不知道一直老好人的三小姐今儿怎么说出这番话来了。 依书也不管她们是什么反应,只继续道:“你们既然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想来也知道我的性子。今儿我要与你们说的是,我秦依书并不是个老好人,只是不愿去计较而已。况且,依画与我是姊妹,我自不会防她,不过那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管。” “你们三人跟了我这么多年,甚至比母亲以及姊妹在我身边的时间还要长。但我也知道,你们在我身边一直吊着心,所以不曾与我知心相交,我也不计较,只要你们待我好就成。不过今日之事,我实是有些无法理解,需要你们跟我讲明白!” 底儿都兜出来了,依书就等着那三人的回答。 若是先前的问话,三人是怕她这个三小姐不能理解,那些现在总该讲了吧,她可是将自己的老底儿都兜出来了。 依书这些话讲出来,那三人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了,更不敢相互对视,互相猜测一下三小姐是不是真的又犯病了,只一径的低头看地,不敢答话。 依书皱眉看着面前的三人,以前是怕她们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秦依书,所以不交心也无妨,只要没人跟她耍心眼就好了。 可是今日才忽然明白,她是被蔡氏保护的太好了,好到别人敢带着假面具在她面前光明正大的耍心眼,而她竟然也不曾有丝毫的察觉。 依书拧眉看着面前的三人,既然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断不能再让别人把她当个傻子。若是夏荷三人还是不肯讲真话,与她交心,少不得是真要让蔡氏换几个丫头来了。 “薄荷,你抬头看着我。”依书命令道,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 薄荷慌张的抬起头,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依书要问些什么,也忽然发现一点都不认识自己伺候了多年的小姐了。 “ 淑女有谋第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把你的裤腿撩起来,我看看。浩瀚书屋 ”依书语不惊人死不休。 薄荷的脸一红,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但也不好光天化日的就撩起裤腿,若是被旁的人不轻易看到了,那清白可就全没了,再不能指望能嫁个好人家。 依书沉声道:“怎么着?果真我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薄荷脸色由红转白,又转成青白,既不敢违逆依书的意思,也不好意思真个撩起裤腿。心急如焚之下,小丫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抖着声音回道:“小姐,这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到,奴婢可就没法活儿了。” 依书当然知道这个时代对于礼教是很严格的,这样做,不过是想让薄荷说实话。 淡然的单掌撑着下颌,依书闭眼假寐起来,倒也不急着听到薄荷的回答,反正今日这事是肯定要有个结果的,她们若是不能给她个满意的答复,少不得要一直耗下去。 依书耗得,夏荷她们却是耗不得。若是被蔡氏知道她们让依书恼了,恐怕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薄荷使劲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横竖是个死字,与其得罪夫人,还不如得罪四小姐。若是三小姐能开窍,以后能护着她们,她们也就有福了。 第五章 明了事实 薄荷依旧跪在那儿,脸上带着决然赴死的神情,沉声道:“小姐,那奴婢就说实话了,反正横竖是个死字,谁让奴婢人微言轻呢。若是惹了三小姐不快,还请小姐饶奴婢一回。” 说着,又给依书磕了一个头。 看着比自己还年幼的薄荷跪在面前,依书心里也有些舍不得,这么多年来,她与她们并不是一丝感情也无。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不知道自己得被蒙到什么时候。 薄荷转头看了看四周,宝沁楼四周都是水,只要木桥上没有人来,那就无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胆量一时又大了起来,缓声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四小姐在府里仆人间的名声并不好,谁都怕得罪她。二姨娘本就是个瑕疵必报的主儿,四小姐更是得其真传,平日里有丁点儿不满,都会在丫鬟们身上撒气。” “小姐与她是姐妹,自然不会去计较。但却不知,四小姐一直拿您当傻子般待,就算是有一丝客气,那也是看在夫人面上的。毕竟小姐是夫人的嫡女,若是一个不满,去夫人面前告上一状,四小姐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她怎么可能敢将脸面与您撕破?” “这些年来,四小姐一直不断的跟您这儿拿东西,有时候夫人问起来,您也只是说是自个儿送给四小姐的,从不讲是四小姐来这儿要的。夫人虽然怨您不将自个儿的东西当个好的,但也依了你的性子,不去追究。这么多年下来,想必四小姐是认定您就是个好欺的主儿,因此今儿才这般不顾形象了。” 薄荷惊吓之下,终于将平日里依画的所作所为都对依书和盘道出,有些话甚至说的过了也不自知。夏荷在旁边听的一唬一唬的,却也不敢当着依书的面,让薄荷不要讲了。 依书叹着气听完薄荷的诉苦,总算知道自个儿平日过的是有多白目了。兀自想了会儿后,缓声对薄荷道:“行了,先起来吧。” 薄荷哪里敢起来,刚才一气儿说了那么多主子的不是,还说了自家三小姐是傻子,一般人听了都会不郁,何况自己还是当着三小姐面讲的。虽然三小姐往日脾气很好,并不一定会因着这些小事与她们计较,但今日不一样,不然三小姐也不会问这些个事情了。 依书从贵妃椅上站起,将面前不愿起身的薄荷拉了起来,又对一旁的夏荷道:“夏荷,你去房里帮薄荷看看,若是刚才被踢伤了,就帮她去寻些药来抹上,若是无事,再来跟我讲一声。” 说完,也不待那三个丫头反应过来,兀自进了屋子。 一直站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出的银珠偷偷的转了身,见三小姐进了屋,大约听不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了,方诧异的问夏荷道:“夏荷姐,你说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荷脸上忽然浮现出明媚的笑容,也不与银珠解释,只道:“看来咱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又问薄荷道:“你的腿怎么样了?可需要进屋让我看看?” 薄荷的脸上尤挂着泪珠,她年纪小禁不得吓,刚才一权衡之下,竹筒倒豆子般将什么都说了出来,如今却是一阵阵的后怕,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才好。 泪眼朦胧的看着夏荷,薄荷啜泣道:“夏荷姐,我该怎么办啊?” 说着,呜呜的就哭了起来。 夏荷伸臂抱住了薄荷,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咱们跟在三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几时见到三小姐对我们使气了?我看往后说不定是好日子等着咱们呢。” 薄荷有些不信,离了夏荷的怀里,犹自滴着泪着,“三小姐往日那是不跟咱们计较,可是你听我今日说的那些话,若是被四小姐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待我呢。” 这么一想,薄荷哭的更伤心起来。银珠见薄荷哭的如此伤心,想到自个儿与薄荷一样,同为二等丫鬟,又是同龄,若是薄荷有个好歹,她银珠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圈也红了起来。 夏荷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丫头,心知这时候也劝她们不住,只得道:“既然你们这么想,那哭也无用,不如还是去做好自个儿的事儿。我琢磨着,三小姐的心善不是装出来的,我们伺候她这么多年,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你们且放心吧。” 夏荷的劝告终于有了些效果,薄荷与银珠止了哭声,脸上的惆怅却是未有丝毫的减少。 夏荷又吩咐道:“银珠,你还是先进屋去伺候三小姐吧,若是夫人知道小姐身边没个人伺候着,那可就是真的完了。” 银珠应了声是,抬袖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往依书刚才进的那间房走去。 夏荷则领着薄荷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四小姐踢人一向没个轻重,薄荷又是个孩子,正是身子骨嫩的时候,还是细心查看一下有没有事才是。 却说宝沁楼这边不动声色的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秦依画满面笑容的去了二姨娘那里,跟她去报告自己今日的战绩。 刘氏见秦依画满面笑容的进了屋来,泰然问道:“胭脂拿到手了?” 秦依画摇了摇头,笑嘻嘻的坐到了刘氏的身边,抱着她的一只胳膊在那儿乱晃。 刘氏见状,怒气冲冲的将秦依画的胳膊甩了开去,戳着她的脑门儿道:“东西都没要来,你还好意思笑,你怎么笑的出来的啊?你还好意思来我这儿?” 秦依画咧着嘴光忍着,也不敢顶刘氏的嘴。待她说完了,方拖长了声音,唤了声,“娘……” 刘氏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怒道:“你们兄妹俩就没个省心的,教你们怎么做也做不到,害我在老爷面前丢尽了脸面,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更别谈在那泼妇面前多说一个字了。” 秦依画委屈的撇着嘴,她可是一直很听话的,刘氏真正想骂的乃是她的二哥,刘氏的嫡亲儿子,秦智峰。秦智峰比秦依画大四岁,今年十九,尚未娶妻生子。平日里就爱跟那些狐朋狗友溜猫逗狗,正事儿干不了几件。 蔡氏也在秦子明面前说过秦智峰的不是,说他该好好管教一下了,不然说不得哪日就丢了王府的面子。 秦子明也深觉蔡氏说的有理,还没真的叫人去管教秦智峰呢,就被刘氏吹了阵枕头风,说秦智峰尚还年幼,贪玩也是正常,等日后娶了媳妇,自然就会收心了。 又拿秦子明年轻时候的事儿当借口,秦子明暗道也是,便也由得秦智峰去了。 等下次蔡氏再说秦智峰什么的时候,秦子明就找个借口搪塞开去,也不去管。蔡氏虽然恼恨,却也没得办法。有时候想想这样也好,以后依秦智峰的德性,更没资格跟秦智博争些什么,便也由得他去了。 后来不知刘氏怎么知道了其中的根底,一边骂着蔡氏心思阴狠,一边又教训秦智峰不知好歹,现在有他爹娘罩着,假若有一日他们死的早,只怕他要被蔡氏立刻赶出家门。 秦智峰当然不信刘氏的话,开玩笑,他怎么也是王府的二少爷,哪里是蔡氏想赶就能赶走的?到底是他姓秦还是蔡氏姓秦?说不得是他赶蔡氏出门才对。 刘氏对自己的白痴儿子算是彻底失了指望,但好歹她还有个贴心的女儿,知道自个儿去争取,总算没让她失望。 刘氏止了话头,也不再骂秦依画,忽然想到四娘好歹是自个儿教出来的,这才奇道:“哎……我说,你今儿东西都没要的,怎的还笑着过来的?莫不是傻了?” 秦依画苦着脸听刘氏教训完,终于见她反应过来了,脸上又换上笑容,得意道:“娘,你不知道,今儿虽然没有要到东西,不过收获可大着呢。” 刘氏不解,哼道:“就你这样,能有什么收获?” 秦依画自得的挑了挑眉,而后将自己刚才在宝沁楼的所作所为都细细讲与刘氏听。 刘氏听说秦依书完全一副木讷的样子,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护着,也跟着笑起来,“你说三娘莫不是真的病糊涂了吧?我看她这么多年一直关在屋子里,可能真的不通人事,是个傻子也是有可能的。我说大夫人怎的鲜少让她出来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母女二人在屋子里畅快的说着秦依书的坏话,丝毫没有想到,恰好是依画的一时自得,让她们日后在府里彻底结束了以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日子。 秦依书在屋子里正看着书,猛不丁的狠打了两个哈欠,奇道,人家说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打两个喷嚏是感冒了,难不成她又感冒了? 抬头朝窗外看去,天色正好,已过了午时暴热的时候。外面偶尔有阵阵清风拂过,带来丝丝凉爽,但怎么也说不到冷得份上去,怎的她会有可能感冒? 立刻杜绝了这一念头,秦依书继续看起手中的书。 这些年来,因为身子不好,蔡氏一般都让她在宝沁楼里好好将养着,学学诗词字画,以及女工,倒也能打发些时间。 第六章 两个姨娘 自那日依画无意中扯破假面具,又过了几日功夫。依书还跟往常一样,安安稳稳的待在宝沁楼里,看些书,绣绣帕子,练练字,累了就睡睡觉。待夏荷她们也跟往日一样,好像那天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就跟梦一场,她并不曾记得分毫。 当晚,蔡氏曾去宝沁楼里看过依书,依书还是往日的小女儿姿态,窝在蔡氏的怀里腻着,倒是把薄荷唬的不轻,生怕依书在蔡氏面前说些什么。 依书却是什么都没有讲。 这日天气阴凉,依书还如往日那般,正半倚在窗前的榻上,翻着一本杂记。 守在依书身边的是银珠,夏荷与薄荷则坐在外间,二人手上都在绣着活计,一边闲话家常。 薄荷因着那日口无遮拦,这几天都不敢在依书身边单独待着,深怕依书一时想起来气愤,拿她撒气。当然,依书从来没发过火她也是晓得的。 依书瞅见今日没有太阳,天空中也没有什么阴云,想来今日也不会有雨下,兀自想了会儿,对银珠道:“银珠,去将夏荷她们叫进来,帮我换件合适的衣裳,我去母亲那儿看看。” 银珠听说依书要出宝沁楼,手一抖,针尖就刺在了指头上,沁出了一滴殷红的血珠。却也顾不得包扎,只用另一只手捏了,忙跑去外间去叫夏荷跟薄荷。 因为依书身子不好,平日里是鲜少出宝沁楼,除非家里有什么大事,不得不出去。 因此,今日依书忽然说要去蔡氏那儿,夏荷就劝道:“小姐,夫人的院子离这儿甚远,若是累着了,可就不好了。我看夫人晚间还会过来,您若是想见夫人了,不如等到晚上夫人过来,如何?” 依书站起身子,缓步走至梳妆台前,瞅着镜中人清秀却苍白的面容,心情有些不郁。 上世的她缺少亲情,因此来到这里以后甚为惜福,什么事情都照蔡氏的吩咐去做,极为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母爱。可是,她错了吗?既然老天让她再活一次,她难道就真的将自己这般关在屋子里,然后听凭蔡氏的吩咐,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再然后相夫教子,或者跟蔡氏一样,整日里除了处理府里的琐事,还要顾着跟小妾们斗法,这样子的日子是她要的吗? 依书拿起梳子,慢悠悠的梳理着自己黝黑光亮的长发。 夏荷赶忙上前接过依书手中的梳子,叹道:“既然小姐想出去走走也好。”又对银珠跟薄荷道:“赶紧去柜子里帮小姐寻两件合适的衣服出来。” “不用着急,慢慢来。”依书静静开口。 就这般又收拾了小半个时辰,依书才得以出门。 好在今日的天气很适合出去走走,夏荷她们也不用担心依书会被晒着。 薄荷本想自个儿留在宝沁楼就好,不敢跟着出去。却不想依书点名要她跟着,让银珠守着宝沁楼。薄荷苦着脸,与夏荷跟在了依书的身后。 穿过宝沁楼与外界相连的木桥,再绕过两道回廊,便到了王府的后花园,各种应季的花儿争相绽放,看来倒也很是赏心悦目。 依书临时起意,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欣赏着那些灿烂绽放的花儿,心有所感。 与其这般苟且偷生的窝在楼里等死,不如像这花儿般,灿烂一回。 依书轻轻嗅着面前一株栀子花散发出的清香,沁人心脾,让她不由想起前世自家门前种的一株栀子花。 忽然一阵馨香袭来,依书转头看去,但见一貌美妇人正眼露诧异的看着自己,显然很是意外能在这个地方碰到她。 依书恭敬的福了福身,唤道:“大姨娘。” 面前这人正是秦子明三个姨娘中的第一人,许氏。许氏身份也算的高贵,乃是永乐侯府的三小姐,只是因为是个庶女,所以才嫁到融亲王府为妾。 许氏容貌姣好,刚嫁入王府的时候,仗着自己年轻貌美,秦子明也疼她,尚且还跟蔡氏针锋相对过。后来还添了一女,正是王府的二小姐秦依棋,自那以后却是再无所出,也让她彻底断了跟蔡氏抗衡的念头。 秦依棋已在前年出嫁,嫁的是乃是当朝御史大夫韩成山的长子韩文钰。作为韩家的长媳,那身份也算是不辱没了她二小姐的身份。许氏也算满意了。 许氏亲热的挽了依书的手,笑道:“三娘,今日怎的有空闲出来走走的?” 依书也不回避,任由许氏牵着她往前走,“我也是见今日天气还不错,想着已经好久没出来走动走动了,便出来看看。往日里鲜少出楼,也不知道这花园里的花儿开得已是这般绚烂了。” 依书轻轻的叹了口气。 许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安慰道:“等你身子养的好些,自然可以出去多走动走动,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依书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前些日子听夏荷她们念叨说秦依棋有了身孕,便问道:“我听说二姐姐有了身孕?” 许氏掩饰不住脸色的喜色,笑道:“正是,如今也有四个月了,你二姐姐也争气,终于在今年怀上了,不然……唉……你看看我,咱们不说这些了,走,去姨娘那儿坐坐,这么多年,你都没去我那儿看过呢。” 后面的不然许氏没有说出来,因着秦依书的大姐秦依琴嫁到永定侯府已有四年,至今无所出。这事是蔡氏的心头病,旁人提起不得,若是被蔡氏知道许氏在这边多嘴,只怕讨不了好去。因此许氏虽然自得自己女儿争气,也不敢在秦依书的面前多讲。 依书本来就是想出来转转,去蔡氏那儿也不过是一个借口,便依了许氏,二人一边说着笑,一边往许氏的院子里走去。 “呦……我说这是谁呢,可不是咱府里的大姨娘么,真正是贵气啊,看见我们这色人,压根都不带看见的。” 二人尚未走出后花园,身后便传来一个娇嗲的声音。 许氏闻言,气的一哆嗦,这人真是什么话都好意思讲的出口,她脑后又没长眼睛,如何能看到身后有人? 便哼了一声道:“想来是我眼拙了,二姨娘这般风姿绰约的人物,跟朵花儿似地,往这花丛里一站啊,别人也只当是株花树呢,哪里想得到是个人呢。” 见她们二人停下脚步,刘氏紧赶几步,走到了她们身边,一把拽了依书的胳膊,极亲热的问道:“三娘今日怎的有空出来了?身子可好些了?唉……你看看我,这些日子一直陪着老爷,都没有时间去看看三娘,我这做姨娘的失职了。” 说着,得意的冲许氏抬了抬下巴。 刘氏一边假装跟依书亲近,一边还不忘炫耀自己在秦子明面前有多得宠。 依书也不管她二人的内斗,只要别牵连她就好。忙缩回了胳膊,温言笑道:“今日可巧了,刚刚碰到大姨娘,我就觉着今日出来不亏,没想到还能见到二姨娘,不如大家一起去那边喝茶如何?” 依书指了指后花园里面的一座亭子,亭子旁边还有一小片的人工湖,看起来倒也是个好地方。 那两位姨娘平日里就不对付,今日虽然有依书当中间人,但还是不愿坐到一起去。眼见许氏没反应,还笑眯眯的作势要将依书往亭子那儿领,刘氏站不住了,编了借口道:“本也想与三娘好好聊聊的,不过四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我还得回去看顾着,不如就让你大姨娘陪着你转转好了”。 许氏对刘氏的话嗤之以鼻,“假惺惺,我看四娘今日上午还活蹦乱跳的在园子里玩儿的呢,也没见有什么不适。” 刘氏脸腾地红了,谁都知道她刚才的话编的是借口,但许氏也太不给面子了,这不是存心给她难堪嘛。偏她也没什么好回嘴的,许氏仅有的一个女儿已然出嫁,而且刚刚有了身孕,以后在夫家也有了话语权。不像她,虽有一子一女,无奈儿子没出息,女儿尚未出嫁,怎么都比不上许氏拿得出手。 只得白了许氏一眼,又朝依书笑道:“别听你大姨娘胡诌,三娘也知道我们家四娘是什么样的人,那关系与你是顶顶好的,我这做亲娘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诅咒自己闺女,你说是也不是?” 依书心里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四娘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现在可不是与她们翻脸的时候,也不值当。只要她们日后不再拿她当傻子耍,她也不想去与她们计较,把日子闹得鸡飞狗跳的,谁也舒服不了,还不如享受几天清闲日子。 面上却还是挂了温婉的笑,“既然四娘身子不适,二姨娘还是赶紧回去吧。可惜我不能走动太多,不然待会儿看过母亲以后,也想去看看四娘哩。” 刘氏哪里敢让依书去见四娘,又听依书说待会儿要去见蔡氏,怕她在蔡氏面前提起四娘身子不适,到时候可就穿帮了,忙道:“那倒不用,四娘身子一向不错,想来是昨儿晚上睡的不规矩,受了凉,也没什么大事,不用三娘子操心咧。” 第七章 试探 依书听刘氏如此讲,豁然明白原来是这二人不对付,所以不高兴坐到一起去,便也不再多话,只对刘氏笑道:“既然四娘身子不适,二姨娘就赶紧回去照顾着吧。我也不多留了。” 许氏幸灾乐祸的看着刘氏自挖坟墓,本来依书就甚少出院子,更别谈去看过谁了,因此刘氏策略失误也是正常的。 刘氏还是有些不放心,依依书跟依画的感情,现在知晓依画身子不适,说不得待会儿会在大夫人面前提起一二,让大夫人寻个大夫了。 她哪里知道,自打依书知晓依画的真面目以后,再也不可能将她当成自己的好姐妹,更诳论现在已然知道刚才不过是刘氏胡诌的而已。 刘氏拐弯抹角的道:“要不我还是陪三娘转转吧,依画那孩子睡一会儿也就没事了,身边还有丫头伺候着,也不用我特特的赶回去。若是她知道我把三娘搁在一边不管,只怕还要怨我咧。” 出来这么久,依书已然有些不适,这幅身子骨确实有够差得,脸色也越显苍白。浑身都跟散了架似得,再不想跟刘氏在这边磨叽,只直言道:“二姨娘放心,既然四娘睡一觉就无事了,我也就不再母亲面前提起了。” 刘氏得了依书的回话,这才跟她告了别,领着丫头回去了。 许氏眉飞色舞的看着刘氏狼狈离去,心里畅快的不得了,一时也没有在意依书的脸色有多难看。 还是夏荷注意到了,惊叫道:“小姐,你脸色怎的这般苍白?不会是站得久了,累着了吧?” 忙跟薄荷扶着依书,往那亭子里走去。 许氏也是吓了一跳,果见依书脸色没有刚才好,心里一沉,也跟在夏荷她们身后,往那亭子里走去。 依书在这府里可不仅是蔡氏的心头宝贝,就连秦子明也甚是疼爱她。因此若是被那二人知道依书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犯病的,说不得还要怪罪她一通。 许氏一边跟在依书身后走,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咒怨依书这等烂身板儿,才站了一会儿功夫,竟然就扛不住了。也亏得蔡氏舍得在她身上使好药,不然还活不到这么大呢。 这么想着,许氏就觉着自个儿亏了,倒不如刚才跟刘氏服个输,她先退下去,也省的撞上这等事情。 依书只是站得久了些,倒也没什么大事,被夏荷她们搀扶着在亭子里坐下后,脸色慢慢就好看了起来。 许氏心急想离开,也不敢就这么走了,便只能心急如焚的在依书身旁站着,不时的关切问一声,依书觉得怎么样了。 依书也知道许氏的心思,便对她笑了笑,“大姨娘若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个儿去母亲那儿看看就回,不用跟着去的。” 许氏平日里也不高兴见蔡氏,听依书如此讲,忙就着台阶道:“既然三娘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夫人那儿我就不跟着去啦。” 跟依书道了个别,许氏忙不迭的领着丫鬟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再也不想在依书身边待上哪怕一个弹指的功夫。 夏荷倒是直接,见许氏去的远了,狠狠的啐了一口,“都是什么人啊,一见小姐出现,就都跟黄鼠狼似得靠过来,再见小姐不适,跑的都跟兔子似得,生怕担上责任。” 薄荷被夏荷的这通话唬了一跳,怔愣愣的看着夏荷,不知道她是怎么敢当着三小姐的话讲主子的坏话的,也不怕三小姐生气吗? 夏荷这话当然不是无意为之,毕竟她也在这座宅子里过了这么多年了,若说一点心眼也无,那也不可能。 自打那日依书反常的施威以后,夏荷就有心想知道依书是不是有所改变,只是一直寻不着机会。今日却正好是个时候,若是依书还跟往常一般不计较,定然会让她不要说主子的不是,若是依书心有察觉,想必会顺着她的话说。 果然,依书歇了会儿,脸色好看了很多,听了夏荷的话,也不生气,只淡淡的接了口,“旁人怎么做是旁人的事儿,有些话你们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若是被她们知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苦头。” 夏荷忙应了声是,再不多话,心里却是乐呵的,暗暗想到也许那件事可以请三小姐帮忙,但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且先等着吧。 三人歇了一阵,依书觉着好了很多,复又往蔡氏的院子那儿走去。 到了蔡氏那儿,守在外间的几个丫头惊诧的看着前来的依书,实在是这么多年来,依书都很少出现。 依书也只当没看到她们惊讶的表情,兀自往屋子里走去。好在那些个丫头也没有都傻了,还知道给依书行礼,守门的丫头还晓得给依书撩一下帘子。 蔡氏身边的大丫鬟落禾听小丫鬟禀报说依书来了,忙亲自迎了出去。 出门一见,果然是依书,忙迎了进去,又让小丫鬟上茶的上茶,拿点心的拿点心。 依书笑言道:“不用这般忙活,我就来看看,哪里需要吃喝到那么多东西。” 依书虽然这么说,落禾她们却不能不这么做。 依书见蔡氏没有出来,便问落禾,“落禾,母亲呢?” 落禾给依书倒了杯茶,方道:“夫人刚刚去寻老爷有事相商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三小姐久坐不得,不如就在夫人的榻上先歇一会儿吧。” 落禾说的有理,依书琢磨着反正现在回去也无事,不如就在这儿坐坐,便依言在蔡氏房内的一张软榻上躺了下来。 依书本打算只是稍微休息一下,不想这一躺还真让她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一只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抚摸着,让她感觉很是温暖慈爱,不由抖了抖眼皮,慢慢醒转过来。眼眸慢慢张开,原来是蔡氏正坐在旁边,脸上浮现着慈爱的笑意。 依书不自觉地也弯起嘴角,朝蔡氏甜甜一笑。 这甜甜的笑颜顿时让蔡氏的心头一暖,刚才些许的不开心都暂时随风散了去。 佯装责怪的对依书道:“你看你这孩子,明知道自个儿身子需要好好养着,怎的还大老远的往我这儿跑,若是累着了怎么办?” 依书半坐起身,小女儿姿态的抱着蔡氏的胳膊,言道:“女儿这不是想来看看母亲么,这么些日子一直窝在楼里,也烦闷的很。” 蔡氏脸上浮现不舍,叹了口气,道:“都怪母亲当年没有照顾好你,这才让你受苦了。” 在这个大宅院里,不管其他人是怎么看待依书的,至少蔡氏这个亲娘可是真心为依书,因此依书见蔡氏脸上又浮现出内疚的神情,心里也很是不舍,忙安慰她道:“母亲不用替女儿难过,女儿虽然鲜少出的门去,但这辈子能有母亲疼爱女儿,女儿自觉也是值了。” 蔡氏欣慰的轻拍着依书的背,“只是苦了你了。” 想到依书的身子弱,蔡氏不由的就更加厌恶起三姨娘许氏来,当初若不是老爷拼了命的想让她进府,如何会使得自个儿气不过,竟让依书成了个早产儿,虽然王府寻遍了好药,却一直没能调养过来。 三姨娘许氏乃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偶遇秦子明以后,竟让秦子明一见倾心,非要纳为三姨娘。 蔡氏身为府里的大当家,就算是可以容忍秦子明纳妾,但有些人却是纳不得。若是秦子明以后一心扑在那女人身上,其他人可怎么过? 权衡之下,蔡氏派了人去寻那小妇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钱,盼望他们能离开才好。谁曾料的秦子明不知哪儿得来的消息,在那一家人离开之前,寻上了门去。 本来还想一家和乐,等着蔡氏点头以后,再将那女子接进府里。可没曾想到蔡氏压根就没想过让那女子进府,甚至背地里让人撵他们出城,秦子明如何能咽下这口气。一气之下,也不管蔡氏同不同意,一狠心将那女子带进了府里,安排在了后院的一个园子里。 蔡氏当时已经怀孕近八个月,没料到这女子竟让秦子明这般上心,后又见秦子明竟然没有问过她这个主母的意见,私自将那女子带进了府里,气不过之下,就动了胎气,让依书早产了。 就因为这个,秦子明自觉自己做的也不是很妥当,以后不仅在蔡氏面前矮了一截,就是对依书,也觉得多有亏欠。 依书抬起头,细心的发现蔡氏眉间有着愁色,一时不解蔡氏一向在府里是要风得风,怎的还会有让她犯愁的事儿,不由关切的问道:“母亲,女儿看你像是心中有事,可讲给女儿听听?” 蔡氏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什么都瞒不过她,但又不想让依书伤神,便只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依书细心看着蔡氏关切慈爱的面庞,知道她是怕自己忧心过甚,但她自那日想明白以后,再也不想像原先那般傻愣愣的过日子。况且这府里,能帮蔡氏分忧的人实在是不多,自己这个女儿不仅不能帮着蔡氏,还老是让她挂心,更为她增添烦乱。 第八章 表面和 依书坐直身子,正色道:“女儿知道母亲平日里烦心的事儿甚多,无奈女儿身子不好,不仅不能帮母亲分忧,还让母亲操心,心里总是内疚。这些日子,女儿一直在琢磨,若是就这般像个活死人的过着,倒不如以后不用再调养了,死就死了吧。” 蔡氏忙捂了她的嘴,唬道:“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好的一个人儿,怎的老把死字挂在嘴边上,你这不是存心让我这做娘的伤心嘛。” 依书拿下蔡氏的手,温言道:“既如此,母亲有什么事儿跟我讲就是了,何苦一个人憋在心里愁着,女儿虽然不懂事,哪怕就听着,也好让母亲心里舒服点哪。” 蔡氏眼圈泛红,自己一直宝贝在手心里的女儿终于懂事了些,现在竟然都知道来与她分忧了。心下不免有些感动,思虑了一番,便对一旁伺候着的众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 落禾走在最后,待都出了屋子,仔细的将门掩了起来。 蔡氏见身旁再无他人了,方换上愁色,叹道:“非是娘不想告诉你,只怕告诉你以后,又让你多件费神的事情,伤了身子。” 依书只定定的看着蔡氏,表明自己的决心。 蔡氏无言,顿了一会儿之后,方道:“你也知道你大姐姐成亲好几年了,只是一直无所出。永定侯府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就算是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暂时不纳妾,但总不能是无人继承香火的。” “不仅是侯府着急,我也急。这都四年了,再无所出,就算是侯府纳了妾,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好说辞的。” “我琢磨着,既然已到了非纳妾不可的时候,不如在咱们族里挑一个丫头过去,好歹是自己人,就算是以后生了子嗣,那也会顾着你姐姐,不会就这么不管了的。” 依书静静听着蔡氏说话。在这个时代,无后为大,秦依琴至今无所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侯府纳妾都是应该得,甚至因为这个理由,将秦依琴休了,那融亲王府也没什么好说的。 谁让融亲王并不是个世袭王爷,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呢。 听完蔡氏的述说,依书大约也了解了她的意思,更加不解的道:“既然姐姐那儿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母亲还愁什么呢?找个伶俐的人儿送过去就是了。” 蔡氏叹道:“你也知道人心隔肚皮,一般的人儿我哪能听别人几句就送到你姐姐那儿,若是个心怀不轨的,岂不是让我亲手害了你姐姐。” 依书一想,也是,若是送个白眼狼到秦依琴身边,那可不就完了。“那母亲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蔡氏叹道:“倒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是多看看而已。暂时还没决定。” “母亲不如将那些合适的姐妹都接到府里来,放在自个儿身边,这才看的真切。” 蔡氏没料到依书会如此作答,想的倒也是合情合理,不由笑道:“我正是如此想的。今日刚跟你父亲商量过,让他跟族里亲戚都说一声,若是有那愿意做小,又愿意听话的,自送到府里来。虽然是去侯府做小,但若是能添了子嗣,以后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亏待不了她们。” 依书将头靠在蔡氏的肩膀上,小声道:“母亲真是辛苦了。” 蔡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哪里辛苦了,做母亲的不都是这样,好在你大哥争气,不需要我操心,不然还不知怎么过呢。” 秦依书又在蔡氏那儿闲话了几句,终究是精神不够好,没多会子就累了,蔡氏就让她在自个儿的院落了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晚上一起吃完晚饭以后,再派人送她回去。 依书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落西山,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是大黑,夏荷正在她的床边守着。 依书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对夏荷道:“天色都这般黑了,怎的不早些叫我起来?” 夏荷手中正忙着活计,乃是应了落巧的,听到依书问话,也没有放下,只笑道:“小姐若是累,再睡会儿吧,夫人嘱咐不要吵你呢,况且尚未到吃晚饭的时候,也不用急。” 依书坐在床上发了会子愣,待精神清醒了一下,才道:“好了,去打些水来与我洗脸,也好清醒一些。” 夏荷便将手中的活计放在了一旁,起身唤在外面守着的薄荷去准备温水。 待到依书梳洗完毕,正好蔡氏也派人来了,准备待会儿吃饭。 依书当下就带了人去了蔡氏那里,却看到依画正乖巧的坐在蔡氏面前,二人正闲话着。 依书有些奇怪依画为何会在这儿,不过转念一想,蔡氏乃是当家主母,就算秦子明宠爱刘氏,那也不过是个姨娘,这府里还是得听蔡氏的。况且,日后依画若想嫁个好人家,少不得还得蔡氏去筹谋,自然得好好巴结着蔡氏。 想明白如此,依书脸上便带了笑,一步跨进了房内,“四妹妹也在这儿哪。可真是巧了,好些日子没见到四妹妹了呢。” 依画倒是听二姨娘提过,说半路上碰见了秦依书,不过没料到依书竟然还在这儿,忙笑着迎上前去,捧着依书的手道:“原来三姐也在母亲这儿呢,这几日听说姐姐身子不郁,这才没有去探望,免得惊扰了姐姐,不好安心休养。” 既然依画在蔡氏面前跟她装亲热,依书也不挑明,只笑言道:“劳妹妹惦记了。我看今日天色不错,许久没出来走动走动,便就来母亲这儿转转。谁曾想没走多远的路,人倒是累得不轻,便就在母亲这儿歇息了一会儿。” 蔡氏看她二人言谈甚欢,也不说什么,只自个儿坐在那边吃茶。 依画本来就是做样子给蔡氏看的,这个蔡氏如何不晓得。不过只要她将事情做全套了,蔡氏也不想跟她去计较,好歹也是府里的闺女,叫她一声母亲。 不过看依书那傻愣愣的样子,蔡氏心里就不舒服了。心里不免怨怪自己将依书保护的太好了些。这将来若是到了婆家,被人欺负怎么办? 这么一想,蔡氏开始琢磨着,有些事情得开始教教依书了。依书今年也有十五了,再怎么留,在府里也待不了几年。 依书跟依画二人各自让了坐下。 蔡氏笑道:“看你们姐妹二人感情甚好,我看着也放心呢,就该是如此。” 依画忙接了口,“母亲说的是哪里话,我跟三姐是亲姐妹,不与她亲,我跟谁亲去?”又转头甜笑着对依书道:“三姐,你说是也不是?” 依书点了点头,“自是如此。” 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以前不知道依画是什么性子,尚且还顾虑着她是妹妹,不与她计较长短。而今,见她演上瘾了,可就没兴趣跟她在这边捣糨糊了。 只偏了头对蔡氏道:“母亲,我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 蔡氏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忙让一旁的落禾去端些小点心来与依书吃,又道:“再过会子,也快了。你若是饿了,我先让她们拿些点心与你吃。” 依画艳羡的看着依书,这种直白的话,也就依书敢与蔡氏讲了。若是她说的,只怕要被训诫一句,没的规矩。 落禾很快端来两盘精致的小点心,搁在了依书与依画中间的小几上。 依书在自己母亲面前,当然不会那么客气,伸手捏了一块,吃的倒是开心。依画顾忌着自己多年营造的乖巧形象,也不动手,只笑看着依书吃点心。 屋子里一时倒也是和乐。 过了会子,蔡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金花进来?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淑女有谋第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来,说晚饭已经摆好,只等着开饭了。 秋读阁 依画在蔡氏面前,样子做的一向是很足。闲来无事总要往蔡氏这儿多跑跑,尤其是秦依琴出嫁以后,因着依书身子不好,没个女儿在蔡氏面前伺候着,依画跑的就更为勤快了。自然在蔡氏这儿吃晚饭也已是常事。 倒是依书留在这儿吃晚饭,显得有些不寻常。 有了依书在面前,蔡氏自然再也管不得依画吃什么,有什么好东西上来都是先夹一筷子与依书,嘱咐她多吃些,养好身子要紧。 依画也知,只要依书在,她就永远没有在蔡氏面前得宠的一天,谁让她们一个是蔡氏亲生的,一个只是姨娘生的呢。 依画心里虽恼恨,但在蔡氏面前倒也不会傻乎乎的表现出来,相反,极亲热的帮着蔡氏一起,劝着依书吃饭。 这么一来,这晚饭吃的倒也是极开心。 饭席撤了后,蔡氏又让人洗了葡萄端上来。 依书一向胃口并不是很好,饭也吃的不多,因此身边少不得要备一些小食和水果,饿的时候也能立即填上肚子。 今日也是如此,依书刚才吃的也不多,倒是这葡萄是她喜爱的。蔡氏竟然备了,她便开心的吃了起来。 依画也不动手,只在一旁看了。心里却是嫉妒不已。她也不是第一次陪蔡氏吃饭,也从来没见过蔡氏给她备什么饭后水果。 第九章 怒火 依书有心不再像往日那般混沌过日子,便开始勤快的在内府里溜达起来。 夏荷身为蔡氏安排在依书身边的得力丫鬟,自然不能对依书到处乱跑的行为置之不理,也劝过依书,让她顾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到处乱跑,好好休养才是正经。 依书哪里会听她的话,也不回她。想要出去了,就吩咐夏荷去准备,夏荷也不敢不从。 等到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夏荷就有些扛不住了,趁着依书午休的功夫,便去了蔡氏那儿一趟。 蔡氏已然休息。 落禾见夏荷慌慌张张的过来,有些不悦,迎上前去,低声斥道:“怎的做事这般慌张?出什么事了?不知道夫人已经歇息了吗?” 夏荷停下脚步,拍了拍喘不过气的胸脯,“赶快给我禀告夫人一声,三小姐今日上午就没怎么歇过,一直在园子里转呢。” 落禾想到蔡氏的起床气,一时也不敢去打扰她,只细问道:“三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出来,想是屋子里憋闷,出来透透气有什么稀罕?也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吧。” 夏荷眉头紧皱,“若只是出来透透气倒也罢了,偏三小姐说下午还要出去四处看看,好好熟悉这个宅子一下,这不是太奇怪了嘛。” 落禾一听,也觉得奇怪,想想三小姐毕竟是蔡氏心头的宝贝疙瘩,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她这个小婢子担待的起的,还是赶紧禀报于蔡氏知晓才是。 便让夏荷在外面候着,自个儿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在蔡氏床前站定,轻声唤了几句。 蔡氏并不是个能睡的沉的人,刚才已经被夏荷慌张的脚步声惊醒了过来,只是没有起身过问。现在听落禾来唤她,便问道:“是谁来了?” 落禾恭敬的回道:“回夫人,是三小姐屋里的夏荷。” 蔡氏忙坐起身,以为是依书那儿出了什么事儿,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依书那儿怎么了?可是她身子不适了?” 心里担心依书出事,蔡氏忙起身披衣,想去依书那儿看看。 落禾忙上前帮忙,边解释道:“夫人,三小姐无事的。您不用着急。” 这府里现在也就依书能让蔡氏上心,她如何能不急? “夏荷可说依书那儿是出什么事了?” “夏荷说三小姐自早上就在院子里转着,直到中午才回去吃了个饭,现在正午休呢,说是下午要继续出来转转,熟悉熟悉这个宅子。” 蔡氏顿下手脚,诧异道:“什么叫熟悉熟悉这个宅子?” 落禾摇了摇头,也是不解的很。 蔡氏兀自想了会儿,也不再赶着往宝沁楼去,“去,把夏荷唤进来,我问问。” 落禾依言去将夏荷唤了进来。 夏荷一进屋,就跪在了蔡氏的面前,心知自己没有照顾好三小姐,定要被蔡氏责罚。 蔡氏刚醒,喉咙里还感觉干的很,示意金花与她倒些茶水来。 夏荷紧张的跪在蔡氏的面前,不听她问,自个儿也不敢说话。 蔡氏抿了口茶水,方问道:“夏荷,你在三小姐身边跟了多久了?” 夏荷伏身在地,抖着嗓子回道:“回夫人,夏荷在小姐身边也有五年了。” 夏荷原本也是蔡氏身边的贴身丫鬟,一直是在蔡氏身边侍奉。可是自五年前,依书无意落水,使得病情加重以后,原本依书身边的丫鬟都被蔡氏一怒之下卖的卖,罚的罚,重新换了批手脚伶俐的人去伺候依书。 夏荷也正是那个时候被蔡氏派去依书身边的。虽知道在依书身边好处不断,但坏处也不少,夏荷本不想去,但这种事情哪里是她有选择权的呢? 蔡氏嘭的将茶盏搁在了桌上,吓的夏荷浑身一抖,却听蔡氏依旧轻声慢语的问道:“说,三小姐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夏荷身子伏的更低,“奴婢不敢。” 蔡氏拧着眉,续问道:“三小姐那边到底怎么了?” 夏荷虽在依书身边当差,但这么多年下来,与依书也算不得亲近,总觉得依书与她们不能交心,似乎有些防着她们。就她也搞不清楚依书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只含糊答道:“奴婢也不清楚,三小姐往日只在楼里看书消遣的,自今日早上起来了,不知怎么就兴起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听到夏荷这么没头没脑的话,蔡氏心头火起,哼道:“什么叫你也不清楚?我让你在依书身边伺候着,你是怎么伺候的?” 夏荷都快被蔡氏问的哭了出来,三小姐的心思摸不透,让她这个丫鬟能怎么着?总不能也去逼问三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还是落禾念着以前夏荷与自己是一处当差的,有心帮她解围,重新倒了杯茶水与蔡氏,边帮她揉捏着肩膀,细声道:“夫人,您先别急,好好问就是了,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蔡氏也知自己是急了些,夏荷是自己身边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断然是不敢有事瞒她的。 蔡氏心知落禾是有心帮夏荷开解,只白了落禾一眼,又对夏荷道:“好了,先起来回话吧。” 夏荷忙压低了头,连道不敢。 蔡氏也不再都说,半靠着床沿,抚了抚额,“说说吧,三小姐今儿早上在哪些地方逛了?” 夏荷如实禀报,“三小姐上午就在院子里走了走,也没去其他地方。” 蔡氏继续问道:“有说下午想去哪儿看看么?” 夏荷摇了摇头,依书并没有说下午要去哪儿,只说下午要继续出来走走。 蔡氏顿了会儿,面色有些不郁,又问道:“这几日三小姐那儿可有什么反常的?或是谁在她面前提了不该提的事儿?” 夏荷想了想,三小姐一向是深居简出,往日并不能见到谁,除了几个姨娘跟小姐会去宝沁楼那儿看看她以外,三小姐平日并不能见到另外的人。 忽然,夏荷想到了前几日依画在宝沁楼的所作所为,但立刻又排除了开去。 若是三小姐是因为四小姐而有此想法,那么早该出来走动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蔡氏一直注意着夏荷的表情,见她刚才似有所悟的样子,知道肯定是宝沁楼出过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儿,“说吧,到底宝沁楼那儿出过什么事儿,你最好都实实在在的跟我讲了,不然明日也收拾东西出去吧。” 蔡氏说的好听,是收拾东西出去。但五年前早有先例,但凡出去的,是没有一个好下场,她哪里还敢瞒着。 依旧有些不确定的道:“不是奴婢瞒着,只是奴婢刚才想起一件事情,可又觉得不可能,若是三小姐真是因为那样的,就不是今日才出来走动了。” 蔡氏眼角一挑,威仪自露,“你先将那件事说予我听听。” 夏荷便将那日依画在依书面前的所作所为都讲了出来。 往日,依画虽有行为过分的时候,但依画一向在蔡氏面前也是乖巧的很,在蔡氏心里也有一定的地位,因此夏荷也不敢在蔡氏面前妄言,深怕自己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惹得一身马蚤。 蔡氏眉头紧皱,双颊气的抽搐,猛的将手中的茶盏掷在了地上,怒道:“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待她好,她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破碎的瓷片蹦到了夏荷的身边,吓了她一跳,就怕蔡氏将气撒到了她身上。 做丫鬟的,总是逃不了出气筒的命。 蔡氏骂完,又安静了下来。 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声息,夏荷抖的越发慌张。 守在外间的银华忙去找了蔡氏的陪嫁丫鬟杨妈妈来,这个时候,也就杨妈妈的话,蔡氏能听上几句了。 杨妈妈从蔡氏是姑娘家的时候就伺候着她,后来又跟着蔡氏来到秦府,自然是蔡氏身边最为得力得心的人。在秦府,杨妈妈也帮着蔡氏管着府里的人事和财务。 杨妈妈听银华说蔡氏发了很大的火气,忙赶到了蔡氏房里。 见满地的瓷器碎片,蔡氏兀自坐在那儿生着气,夏荷则抖着身子跪在那儿。 杨妈妈走至蔡氏身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蔡氏的神情,又道:“夫人何必跟个丫头生气?平白让自己受累。” 蔡氏瞅了杨妈妈一眼,知道这事儿怨不到夏荷头上,脸色阴沉的扫了夏荷一眼,道:“行了,起来吧,赶紧去宝沁楼伺候着,若是三小姐有个好歹,你自个儿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夏荷忙领命而去,再也不敢在蔡氏面前多待。 杨妈妈刚才着急,也未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歹劝蔡氏先消消气才是。现在才问道:“夫人刚才是为何生气呢?不妨说出来让奴婢给您分担一下。” 这屋里也就杨妈妈贴心了,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丫头。 蔡氏心里如此想到。 便挥手示意旁的人都出去,只留了杨妈妈在身边。 屋内众人忙退了下去,远远的在外面守着。 蔡氏气恼的哼了两声,这才将刚才夏荷说的事情与杨妈妈讲了。 “你看看,平日里我待依画差在哪儿了?我本以为她也是个乖巧可用的孩子,谁曾想她倒是会装,竟然背着我在依书面前使坏。我往日里只道她爱占些小便宜,却不知她压根就没将我放在眼里。” 第十章 傻气 杨妈妈连忙拍着蔡氏的身子,帮她顺气,一边劝解道:“夫人切莫太过生气,不值当,既然知道四小姐背地里做了那些事儿,以后有了防备就是,千万不要气伤了身子。” 蔡氏气呼呼的抱怨了一通,气才顺了点儿。 这也就是在杨妈妈面前的,若是有旁的人在,她还得顾着当家主母的面子,着实是累得很。 气消完,蔡氏又怕依书下午真个出去乱转。倒也不是怕她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只是担心依书身子不好,到时候累着了,使得旧病复发,那可真是不值当了。 这么一想,蔡氏忙让杨妈妈将落禾她们叫进来,帮她收拾一番,好去宝沁楼那儿看看。 却说蔡氏这儿忙的一团乱,已有人将刚才蔡氏屋子里的一通乱象与刘氏禀报了去。 刘氏听闻蔡氏气的不轻,心里可乐呵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但有事能让蔡氏气堵了心,总归是一件让她开心的事儿。 刘氏慢悠悠的品着茶,只觉得在这略有些气闷的夏日,自个儿竟舒爽的不行。 依画趁机说道:“姨娘,要不我现在去看看?” 刘氏眉角一挑,无限风情尽在其中,也怪不得这么多年下来,秦子明依然对她很是上心。“你是想她现在在气头上,去触点霉头?” 依画脸一耷拉,奇道:“她现在既然在生气,我去安抚她一通,自然是只有好处,怎的会触霉头?” 刘氏伸指点了依画脑门一记,“你管那些做什?就你跑的勤快,也没见你来我这儿有多频繁,你个白眼狼儿,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生的。” 依画忙做小女儿姿态,抱了刘氏的胳膊,晃道:“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府里整个事情都在母亲手里管着,我哪里有那闲工夫去奉承她。您若是本事,那就跟父亲将掌家大权要过来啊。” 刘氏闻言气的不轻,真不知道她这女儿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是安慰她,还是故意气她呢? 一甩胳膊,将依画抖了开去,“你二哥若是争气些,我也不至于这般被动。那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以为能借着他,能享点儿清福。谁知道现在这般不堪重用,尽惹我堵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一把掐死他,也省的我现在在老爷面前不好意思开口。” 依画也知道自己二哥的德性,也很是不喜他,“那也是你生的,若不是你没教好,怎的会现在这个样子?别谈你了,就连我在母亲面前也矮了一等。” 秦智峰到底是刘氏肚子里出的,自个儿虽然不喜他,但却不能让旁人说他的不是,就连自个儿亲生女儿也不行。毕竟秦依画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她刘氏的后半辈子还指望秦智峰呢。哪怕他现在再不懂事,那也是她唯一的指望。 当下脸色也不好看,恼道:“那也是你二哥,你怎么那么说他?平日记着给他谋些好处才是。别总记挂着自己,你可别忘了,再过几年你就是旁人家的人。” 依画早已听腻歪了刘氏的这些话,也不高兴看刘氏在这边甩脸子给她看,气哼哼的扔下了一句话,“你就知道维护你儿子,看他能给你什么福享。不连累你就不错了。” 说完,就气嘟嘟的离了刘氏的院子。 刘氏也置着气,也没唤她。 等到依画出了院子,方才想起,只怕依画现在出去,是肯定往蔡氏那儿去了。 那个傻丫头,就知道去巴结蔡氏,殊不知自己生的才是亲的,蔡氏哪里真的会为她打算。心里又惦记着蔡氏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只怕依画去不仅讨不到好,还可能被波及。 这么一想,也顾不得刚才气恼的事儿,忙带了丫头,跟着往蔡氏的院子里赶去。 却说此时蔡氏已经带了人,往依书的宝沁楼赶去。 等蔡氏顶着烈日赶到宝沁楼的时候,依书尚在午憩中。 薄荷跟银珠小心的行了个礼,却被蔡氏止了,不让她们出声,免得将依书惊醒。 夏荷刚才抖着身子赶回宝沁楼的时候,已经将那经过都与薄荷银珠二人讲了。想也知道,依蔡氏对依书的宠溺,是定然要亲自跑一趟宝沁楼的。夏荷自个儿吃了隐瞒不报的亏,便也不想薄荷跟银珠两个小丫头也吃亏,便都与她们讲了。 蔡氏放慢脚步,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只在一旁坐了,又让其他人在外面候着,屋里不要围那么多人。几个丫头便都出去候着,只留了落禾在蔡氏身旁伺候着。 当然,依书身边还是留了夏荷在的,现在这样的时候,总要有个人在旁扇着风,才好入睡。 蔡氏看着依书沉静的睡颜,想到她平日里一点都不与其他姐妹争个长短,也不问世事,只在这宝沁楼这么一小方天地里过着自个儿的日子。 原以为依画能乖巧听话,平日里能来陪依书散散心,蔡氏因此对依画也算上心。不然就凭她是刘氏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哪里会允许她在自个儿身边伺候着,更别谈不管依书给了她多少好东西了。 却不想依画那些都是作假的。 蔡氏有些怨怪自己瞎了眼,害依书白受了诸般多的气。 心里对依书身边的丫鬟也有不满,这些个丫头,让她们在依书身边好好伺候着,竟然从来没有与她讲过这样的事儿,看来也是时候再换一批了。 蔡氏心里拿定了主意,只等依书醒来,便与她商量一下。 却不想依书这一觉睡的极香,蔡氏等着等着,自个儿单手撑着脑袋,也瞌睡了起来。 大约过了有大半个时辰,依书才慢慢醒转过来。 初始也没发觉自个儿屋子里有旁的人在,只还半梦半醒着。 夏荷原想提醒她一声,却被蔡氏无声的制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依书一扭头,赫然看到蔡氏正坐在屋子里,吓了一跳,整个都清醒了过来。 瞪大眼睛看着蔡氏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对身旁的夏荷怨道:“怎的不早些将我叫起来,让母亲在这边等着算是怎么回事。” 夏荷嘴一撇,心里也郁闷的很,蔡氏不让她叫醒依书,她哪里敢出声了。 蔡氏笑道:“不怨她们,我是见你睡的正香,就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反正我今日也不忙,刚才也眯了一会儿子眼。” 依书连忙坐起身,整了一下衣服,才对蔡氏道:“母亲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蔡氏虽然每日都会来依书这儿看看,但还从来没有大中午的时候就过来,而且还在这边等了不知多久的时间。依书便猜测,肯定是蔡氏知晓了她的计划,因此才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蔡氏站起身,走至依书的身旁,落禾将凳子也搬到了依书的榻旁,予蔡氏坐下。 蔡氏慈爱的看着依书,关切的问道:“这几日觉得精神怎么样?” 依书脸上浮现笑意,嘴角也翘了起来,“自然是极好的,我还在想,虽说我在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还没有将整个宅子都走上一遍。正想着,趁着这几日精神好,多去走动一下。” 蔡氏闻言,心一酸,若不是依书是个早产儿,一生下来就底子薄,怎的会连自家宅院都不能走遍一遭? 蔡氏叹了口气,道:“你身体底子不好,莫要太过劳累了。咱们宅子也大,你若是真想将宅院都走上一通,以后日子也长着呢,不急于一时,每日看一点也就是了。” 依书双眼发光的看着蔡氏道:“那母亲是允许我走动了?” 蔡氏发笑,“你又不是被关了禁闭,我怎的会不允许你走动咧?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条,听我的吩咐,不要想着两三日的功夫就能将宅子都走遍了。” 依书也没想过短时间就完成这个计划,反正她的本意也不只是看遍这个宅子,而是想着要慢慢的走出去,多多接触人群。 自打她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都在宝沁楼里养病,难得一些节庆的时候,才去大厅里与众亲戚同乐。即便如此,蔡氏担心吵着她,往往也会让人早早的将她送回宝沁楼。 现在她不打算继续窝在宝沁楼里了,倒不是她不安于室,而是不想再被人当做个傻子。人活一世,好歹得活个明白才是。 蔡氏自是不明白依书的想法,想着夏荷她们隐瞒不报,便对依书道:“我看你身边的丫鬟用着有些不得力,不如我将金花留在你身边可好?” 夏荷心一慌,想到五年前那些丫头的下场,心知这时候求蔡氏是没用的,忙跪在依书的面前,求道:“三小姐,奴婢这么些年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您,您就让我继续在您身边伺候着吧,奴婢保证以后一定不再多想。” 夏荷毕竟是依书用惯了的,压根不打算换掉。 本来她们瞒着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不想她忧心而已,并不是偏袒向秦依画,自然用不着将她们都换掉。何况,她们三人本就是蔡氏特特选来的,换了其他人也都一样。 第十一章 崔嬷嬷 秦依书一愣,想了会子,才明白蔡氏的意思,联想到自己的计划,大抵是怪夏荷她们没有伺候好。 不过,既然是自己用惯了的人,而且也没什么大毛病,依书并不想换,便笑道:“金花可是母亲手里最得用的人呢,况且又是那般聪明伶俐,放在我身边实在是浪费了,还是留在母亲身边,帮衬着母亲的好。” 依书婉言拒绝了蔡氏的提议。 蔡氏盯着依书,想到她的性子,叹了口气,罢了,不换就不换吧。以后再好好敲打敲打,谅她们以后也不敢再作怪。 蔡氏又跟依书闲话了一阵子,这才回了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清晨天气凉爽,傍晚也有些许凉风,依书总是趁着这两个时段出去走走。因着她身子还是不能太过劳累,每次都只能走很短的一段路就得停下休息,这让她自个儿也郁闷的很。 看来,这一穿,还真把她穿成千金小姐啦,不仅身份是,连身子骨也惫懒了。 不过经过几日的锻炼,需要休息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这倒是让依书开心不已。 这日傍晚,依书照例是在园子里溜达,正走到一个拐角处,忽听前面传来一个老妇的求饶声。因为有花枝儿挡着,看不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依书顿下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夏荷她们正觉奇怪,而后也听到了那边的响动,便不做声,安静的站在依书的身后。 崔嬷嬷以额猛磕着地,满面泪痕的跪在那儿,口中不迭的叫道:“二姨娘,求求你,那衣服真不是老奴洗坏的,老奴一向做事小心本分,不会犯那等无知的错。求求二姨娘,让林管事不要扣我的月钱啊,老奴家里还等着买药呢。求求二姨娘了。” 因为用力,崔嬷嬷的额头渐渐红肿起来,因着皮肤偏黄,倒是看不太出来。只是常年劳作的辛苦,让她脸上的皱纹很是明显,眼泪水儿横流着,看起来分外凄苦。 刘氏翘起兰花指,轻抚着自己的指尖,对崔嬷嬷的求饶完全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直到崔嬷嬷觉得自己都磕的眼晕,却依旧不得不坚持下去的时候,刘氏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虽然温软,口气却极是冷酷。 “那件粉色穿枝百蝶纱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你给我洗坏了,只扣了你的月钱还是轻的,若不是看在你年纪大了,又是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早让人打你几十大板,赶出去了事了,你还有脸来求我?嗯?” 崔嬷嬷身子一抖,若是被赶出王府,那她可就连下个月的月钱也没了,可是,若是这个月没钱买药,祥儒能撑的过去吗? 这么一想,崔嬷嬷老泪纵横,又想磕头继续求刘氏发发善心,又担心惹恼了刘氏,以后连王府也不能待了。 刘氏可不会等她想好了,昨晚老爷送了她一个极其名贵的碧玉佩,所以她今天心情很好,刚才才给了这个老奴才那么多废话的时间。不过,不要以为她心情好,还就能什么都答应。 刘氏径直往前走去,路过崔嬷嬷身边的时候,因嫌她挡道,还伸脚踢了一下。崔嬷嬷本就头晕眼花,被刘氏再这么一踢,“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 依书再也听不下去,但她毕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不能妄动脾气,便在脸上堆了笑,慢悠悠的从花枝儿后面走了出来,口中笑盈盈的唤了刘氏一声,“二姨娘,可真巧,在园子里碰到您了。” 趁着这个功夫,依书朝崔嬷嬷扫了一眼,心下一惊。 崔嬷嬷身着粗布衣裳,额头红肿泛着血丝,只手撑着地,似乎想爬起来,但几下子都没能站起来,只坐在了地上。 任何心怀仁善之人,看到崔嬷嬷这般样子,年纪又是那般大,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可是刘氏就是做到了,果然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吗? 刘氏回身一看,原来是依书,当下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三娘子啊,怎的今日有空出来走走的?” 刘氏眼中闪着不明所以的光,对于这个蔡氏最为宠爱的女儿,刘氏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若是她不在,这个府里的姑娘可就剩她们家的依画一个了,到时候还能愁没有好东西?不过,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依书缓步走近刘氏,笑道:“二姨娘还不知道哪?以前是在宝沁楼里待得久了,从来不出来走动走动。前些日子求了母亲,终于答应我身子舒服的时候,就可以出来走走。” 刘氏身边的丫鬟竹桃悄悄的凑在刘氏的耳边,将这件事又说了一遍。 刘氏狠狠瞪了竹桃一眼,真是,这种事情怎么早不跟她讲的? 竹桃却是委屈的低下了头,这逛园子不过是件小事,她哪里知道连这种事情都要禀报的? 刘氏佯装亲热的上下瞅了瞅依书,“果然看起来身子骨好多了呢,以前看三娘子缠绵病榻,我这心里也着急,可好,现在总算是好了许多。” 去死去死,你病死才好。 依书装作惊讶的看了崔嬷嬷一眼,惊道:“哎呀……这位嬷嬷怎么坐在地上的?银珠,还不将人给扶起来,这地上虽然不凉,坐在那儿总会被地气所侵,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银珠忙上前将崔嬷嬷给扶了起来。 几个丫头倒也懂事,虽然刚才跟在依书身后,早已知道事情的大概情况。现在看依书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倒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刘氏瞥了一眼崔嬷嬷,又无所谓的转了开去,对依书道:“不过是个老仆,三娘子何必管她。我看她是年纪大了,该打发了家去养老才是。” 刘氏本不想真将崔嬷嬷怎么样,不过她就是不喜欢别人干涉她的事情,更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假装仁善。所以,这老仆不如赶回家去拉倒了。 崔嬷嬷一惊,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嘶哑着声音道:“求二姨娘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还能干活儿,还不需要养老哪。” 第十二章 赏药 崔嬷嬷绝望的呼喊着,希望刘氏能回心转意,不要真把她赶走了。若是那样的话,家里唯一的进项也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依书鼻头一皱,刘氏这是故意让她好心办坏事呢。 依书没有接刘氏的话,而是问崔嬷嬷道:“这位嬷嬷怎么称呼?是在哪里当差的?” 崔嬷嬷刚才紧张过度,现在才想起旁边站着的可是三小姐,说话可比刘氏顶用的多,忙转了身子,扑跪在依书面前,嘶哑着声音道:“回三小姐的话,老奴夫家姓崔,在浣洗局当差。” 虽知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惹恼刘氏,但此时崔嬷嬷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要能留下来,怎么样都是好的。 看着一个可能年纪都足已当她奶奶的妇人跪在面前,依书心理上还是有些承受不了。略偏了偏身子,复对刘氏笑道:“原来不过是个浣洗局的婆子,二姨娘何必跟她置气呢?不如饶了她算了。” 刘氏心里恼怒,却也不表现出来,只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娘子倒是好脾气,原本我倒是不打算拿她怎么着,只是她洗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偏她还不承认错处,这样的刁仆留着做什?若是被旁人知晓,没得丢了王府的面子。” 刘氏这么一讲,于情于理她都站住了脚,让依书无话可说。 果然,依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再问,刘氏嘴角不轻易的浮起得意的浅笑。 崔嬷嬷慌张的再次以额磕地,泣道:“求三小姐给老奴求个情。老奴真的没有洗坏二姨娘的衣裳,那衣裳到老奴手里的时候就是坏的了。老奴在王府当差二十八年,从没有行差踏错。如今,老奴唯一的儿子病在榻上,夫家又早死,若是老奴再失去了这份工作,那可就是要了老奴跟儿子的命啊。我求求三小姐,您发发善心,帮老奴求个情吧。” 崔嬷嬷的泣声越来越大,让人不忍目睹。 二十八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八年? 想到面前的嬷嬷竟然在一个小小的浣洗局洗了二十八年的衣服,依书着实是难以想象那样的情形,也越发的坚定了帮助她的心思。况且,若是崔嬷嬷所说不假,夫家早死,儿子又病在榻上,那么这份工作还真意味着两条人命。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本来就很难找一份正当工作,更何况崔嬷嬷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哪里还会有人愿意雇佣她。 刘氏却是对此情景无动于衷,在她眼里,仆人的生命就跟蝼蚁一样,压根入不了她的眼,更不值得她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她现在关心的是依书的反应,并觉得很是有趣。 难不成依书是因为自己常年的缠绵病榻,所以对旁人生病也很有同情心?刘氏恶意的猜想道。 依书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注意到刘氏嘴角的谑笑,心头怒火一下子就飚了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的没有同情心?难道她没有爹娘亲人吗? 怒归怒,依书还是尽量平静的对刘氏道:“二姨娘,我看这个婆子也甚是可怜,不如你就原谅她吧。毕竟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府里的老人,若是将她赶出去,没得让人家说我们王府连个老人都养不起,还要赶出去,那岂不是更难听?若是爹知道了,那可就不好了。” 依书眼角闪着光,直视着刘氏。她这是在告诉刘氏,若是她执意要将崔嬷嬷赶走的话,她不介意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后,告诉秦子明,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不好了。 刘氏诧异的看着依书,想不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是一直都是在宝沁楼里养病的吗? 刘氏心思翻转一通,比较了一下自己和依书在秦子明心里的地位,哼了一声道:“三娘子这般为她说话,若是我再执意撵她走的话,岂不是不给三娘子面子?罢了,让她还在浣洗局里待着就是。” 崔嬷嬷听刘氏如此讲,忙再次磕头,喜道:“多谢二姨娘,多谢三小姐。” 刘氏眼睛都没有往崔嬷嬷身上扫一下,似乎并没有她这样一个人,只轻抚了抚额,假装疲累的对依书道:“我也乏了,若是三娘子无事,姨娘我就先回去了。” 依书客气的一礼,对刘氏笑道:“那姨娘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再在园子里逛逛,就不陪姨娘了。” 刘氏又叮嘱了依书几句,让她不要光顾着玩儿,身子要紧,注意休息。其实她心里想的完全是相反的意思,恨不得依书立马病死了才好。反正跟她没丝毫关系,压根不会有半点的心疼不舍。 眼看刘氏走的远了,依书又让银珠将崔嬷嬷扶了起来。 崔嬷嬷年纪大了,又在地上跪了这么久,额头上还伤着,一丝丝鲜血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头也晕呼呼的一片,若不是有银珠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 那形容,看着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依书凑上前去,用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替崔嬷嬷擦去了额头的血渍。担忧的想,磕头磕得那么大力,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的隐患。 崔嬷嬷愣愣的站在那儿,她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主子竟然会伺候她? 依书拧着眉,想了想,瞅着夏荷道:“要不先将崔嬷嬷领到咱们院子去?天气这么热,这伤口若是不处理一下,只怕容易化脓。” 依书这是在问夏荷的意思,主要还是怕再次因为自己连累她们。 夏荷当然有心想帮助崔嬷嬷,况且这事儿得罪的是二姨娘,跟蔡氏可是没啥关系,笑道:“还是三娘子心善,刚好我们院里常备着这些药,崔嬷嬷带过去,倒是方便。” 崔嬷嬷却有些受宠若惊的拒绝道:“老奴不敢,老奴自个儿回去洗一下就好了,不敢麻烦三小姐。” 依书心知她们这些人是等级观念太强了,自然不敢随意的麻烦主子,若是一个不好,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便故意唬了脸,冷着声道:“怎的?嫌我那边不好?” 看依书冷了脸,崔嬷嬷饱受惊吓的心瞬时狂跳起来,膝盖一弯,差点儿又跪了下来。 夏荷及时扶住了崔嬷嬷,也知依书的坏相不过是装出来的,便笑着对崔嬷嬷劝道:“嬷嬷还不快谢谢我们小姐。” 说着,又对崔嬷嬷眨了眨眼。 崔嬷嬷是个明白人,再见到夏荷的暗示,心才放宽了下来,知道三小姐是真的心善,想带她去治伤。 当下老泪纵痕,口中不迭的道:“老奴谢谢三小姐,老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到三小姐这样心善的人。” 依书安慰了她几句,知道有些观念是改不过来的,也不打算给崔嬷嬷灌输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薄荷接了夏荷的手,跟银珠一起扶着崔嬷嬷往宝沁楼走去。 到了宝沁楼后,趁着天色还亮,就让崔嬷嬷在外面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夏荷前去拿药。 依书就坐在崔嬷嬷的对面,悠然的品着茶,手中拿着一本尚未看完的书。 崔嬷嬷有些坐立不安,自觉怎么都不该跟主子平起平坐才是,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依书奇道:“嬷嬷怎么不坐下来的?” 崔嬷嬷瞅了瞅凳子,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畏缩的说道:“老奴只是个下人,哪里能跟小姐坐一起,老奴站着就好了。” 依书一想,是她思虑不周了。就算她不介意,若是被旁的好事之人看到,只怕又是害了崔嬷嬷。忙又让薄荷进屋搬了个小杌子出来,放在离自个儿两丈远的地方。 “嬷嬷,这下可以坐了吧?”依书颇有些鬼灵精的笑问道。 看到面前女孩儿一脸天真可爱的样子,崔嬷嬷心头一暖,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到处都是冰冷的,至少在三小姐这儿,让人感觉很温暖。 崔嬷嬷眼眶渐渐红了,忙低下头掩饰,只点了点头,哑着声儿道:“多谢三小姐照顾。” 而后,在杌子上坐了下来。 恰好此时夏荷拿了金疮药和纱布过来,又吩咐薄荷去打了一些热水。 夏荷自小在府里长大,对母亲总是存了一分别样的心思,因此给崔嬷嬷处理伤口的时候,分外的用心和仔细。用纱布沾了热水,轻手轻脚的把崔嬷嬷额上的伤口擦干净,然后均匀的撒上金疮药,又在上面裹了几层纱布。 那金疮药自不是平常药铺里用的那种,而是跟宫里用的一样,因此疗效是极好的。 没敷上一会儿,崔嬷嬷就感觉伤口处一阵阵的清凉,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脑中又想到平日里众人口中传说的三小姐的待遇,心知这次是自己走了大运,用上了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好药。 “这剩下的药,嬷嬷就带回去用吧。”依书让夏荷将剩下的金疮药都给崔嬷嬷一起带回去。 崔嬷嬷闻听此言,激动的满眼都是泪光,未曾想依书会为她设想的这般周到。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这等好药,哪里是她一个奴才能肖想的。不过经过短时间对依书的了解,她也知道有时候依书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矫情,恭敬的朝依书福了福身,“老奴多谢三小姐赏药。” 第十三章 阴谋(上)(求红票啊) 崔嬷嬷接过药,恭敬的站在那儿,等着依书剩下的发落。 “嬷嬷先坐下来吧,不用站在那儿。”依书道。 三小姐没有立时打发她走,看来是有事要问了。崔嬷嬷在大宅院待了这么久,心里也有点儿数,便依言坐了下来。 依书淡笑着问道:“嬷嬷在王府待了有二十八年了?” 崔嬷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回三小姐,老奴在王府是待了有二十八年之久了,只是往后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呢。”崔嬷嬷皱了眉,心下泛着忧思。 今日三小姐是暂时救了她不假,可也确实将二姨娘给得罪透了。依二姨娘的性子,迟早会找个由头,再将她赶出府去。到时候,不一样是个死字? 三小姐能保她一时,哪里又能保她一世呢? 依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问道:“嬷嬷家里还有几口人?” 崔嬷嬷忙敛起心思,恭敬的回道:“?br / 淑女有谋第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家里除了老奴,就剩下一个卧病在床的儿子,并没有其他的亲人。玉川书屋” 依书挑了挑眉,看来确实是个可怜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病的儿子操心。她有心想帮崔嬷嬷一把,而且她留在浣洗局,只怕还会有其他的麻烦。不过,这事儿还得蔡氏同意才行。依书也不想让崔嬷嬷白高兴一场,暂时打算不跟她说自个儿的想法。问完后,就让夏荷将她送了出去。 却说,刘氏出了园子以后,就恨恨的跺了几下脚,咬牙切齿的道:“什么东西,连我训个仆人都被她管,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待了。过个几年,不还是一样要嫁出去,但愿她嫁个厉害的人家,看她到时候还风光的起来。” 竹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忙凑到刘氏耳边,低声道:“主子,你看,过个几日是不是再寻个由头,将那个老婆子撵出去?” 刘氏扭头瞪了竹桃一眼,“这还用问吗?白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让那个老婆子还待在府里干嘛?碍我的眼吗?趁早撵走了拉倒。” 竹桃自觉猜对了刘氏的心思,也不在意刚才的那个白眼,乐呵呵的跟在刘氏身后。 回了院子后,刘氏尤觉不解气,狠狠的摔了屋里好些个瓷器,搞得满室狼藉,心头才勉强顺了些。 在刘氏说收拾之前,屋子里的大小丫头动都不敢动,都木头人儿似得在屋子里站着,也没人敢上前去劝刘氏消气,就怕像以前某个傻丫头一样,最后反被刘氏当成出气筒,砸了一通。 秦依画正好来刘氏的院子里走动,远远的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不自觉的拧了眉。待走到门口时,已是不耐烦的喝道:“这又是干什么呢?抄家啊?怎的老是这个样子?也不怕哪日被爹撞见,知晓了你这副嘴脸。” 刘氏一向不服谁,偏怕自己的这个女儿,心里一边念叨着上辈子是欠了你的,一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哼了一声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见刘氏停止了动作,一旁站着的丫鬟忙上前收拾起来。 很快地面又恢复了以往的整洁干净,原本放置瓷器的地方也被重新摆上了新的物件儿。 秦依画在刘氏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皱着眉问道:“说吧,今日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氏扫了屋子里的丫鬟一眼,冷着声道:“都下去吧。” 除了竹桃,其他丫鬟都福了身,退了出去。 竹桃是刘氏的心腹,自然不担心她会对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刘氏便将刚才在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跟秦依画说了一下。 秦依画却不与刘氏一个想法,不耐的瞟了她一眼,嗤道:“我说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做啊?用得着去跟一个婆子计较事情吗?没得丢了自己的身份。衣服坏了,找个时机拿给爹看看就是了,到时候不还会有十件八件更好的给你。” 刘氏被秦依画这话气堵了心,眼睛睁的溜圆,气结道:“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怎么就不跟我一条心呢?我难道在意的是那件衣服?我是气不过凭什么一个毛丫头都能来管我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是她姨娘呢,是她的长辈。做事儿也不看着点儿。” 秦依画幸灾乐祸的捂嘴笑了一下,“我说也是你活该倒霉,那丫头平日里都不出宝沁楼的门,怎生今日就撞见你惩罚下人了呢?” 刘氏也很是郁闷,再次剜了竹桃一眼,“谁知道那丫头是怎么想的,据说这些日子她经常在府里走动,也不知道想干什么。下次有这种事情再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卖给人牙子去。”后半句却是对竹桃讲的。 竹桃慌忙应了声是,心里感觉颇为委屈。 刘氏又在那边抱怨了一通,偏她拿依画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秦依画听了会儿,不耐烦再听下去,便跟刘氏告了辞,打算回去了。 出院门的时候,却碰见了一个醉醺醺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浅绿色绸衣,外罩银白纱袍,原本俊秀的容颜因着酒醉,显得更加的迷离诱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秦依画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就知道喝喝喝,哪天喝死你。” 秦智峰努力眨了眨迷醉的双眼,总算看清楚面前的人,原来是他那个妹妹,秦依画。便又眯上眼,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一旁的小厮身上,嘟囔着醉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位贵人呢,原来是依画妹妹啊,怎么着?若是哥哥哪天真喝死了,可与你有好处?只怕等你真出了咱们家门,连个给你撑腰的也无呢。所以啊,你要念哥哥好才是,最好天天到佛堂里去念念经文,让菩萨保佑哥哥好。哥哥好了,才能照拂你不是?” 秦依画不屑的瞥了秦智峰一眼,扭着身子走了。 秦智峰在后面狠狠的啐了一口痰,“什么东西,连自己的娘是谁都搞不清楚,就来这边瞎搅合。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兄妹二人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却是一点都不合心。 第十四章 阴谋(下)(求红票) 那边厢,崔嬷嬷从依书那儿出来后,又去跟浣洗局的管事告了个假,打算回去休息一下,顺便看看崔祥儒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却不想被林管事嘲弄了一通,“如何?公道可讨到了?” 崔嬷嬷一怔,脑子转了几个弯儿才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那衣服是你故意弄坏了给我的?” 林管事得意的一笑,“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是你运气不好而已,可怨不得我,谁让你不开眼呢?” 崔嬷嬷眼眶都红了,厉声喝问道:“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般陷害于我?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不是?” 林管事嗤道:“哎呦……我哪敢啊,您可是府里的老人,人脉大着呢,谁敢欺负你啊。不过,这人哪,”林管事谑笑一声,指了指眼睛,“年纪一大,就容易眼睛昏花,这不该讲的事儿就不要讲,有些亏是吃的的。” 崔嬷嬷恨的咬牙,自己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三百文,偏这林管事也是个贪心的主儿,见她没有可帮衬的人,家里也只剩一个病在床上的儿子,总是克扣她的月钱。而且越发的过分,这个月将她的月钱都扣了有一半,发到她手中的只有一百五十文钱。这点儿钱刚刚够给儿子买药的,那一个月得吃什么啊? 她气不过,终于跟林管事吵了一架,还念着说要去夫人面前告她一状。其实不过是想吓唬林管事,让她把钱吐出来而已。 俗话有言,吃下去容易,吐出来可就难了,这话也应证在林管事身上。不仅没有吐出来,还借机陷害了崔嬷嬷一通。 林管事知晓这府里最不好说话的就是二姨娘刘氏,为人最好小肚鸡肠,小事化大,大事化极。因此偷偷弄坏了刘氏的一件衣裳,而后又将那件衣裳分给了崔嬷嬷去洗。 崔嬷嬷哪里想得到那许多,虽奇怪刘氏为何会有破衣,但只以为是无意中弄坏了,刘氏可能尚不知晓。 不想,林管事悄悄将这事儿给捅大了,又给竹桃塞了些银子,让她在刘氏面前将这把火扇大一点儿。 于是,便有了此前的一幕。 看到林管事笑的如此得意,如此肆无忌惮,崔嬷嬷转瞬间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踉跄着跌退了两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自己在王府辛苦当差二十八年,临了还是落不到一个好,还被人这般陷害。 崔嬷嬷心灰意冷,再不想去争些什么。若是离了王府,她和儿子就只能等死,而留在王府,好歹还有一点儿收入,便且先这样吧。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最得意的就属林管事了。 这整个浣洗局都是她的天下,她爱扣谁的月钱就扣谁的月钱。偏有些人不懂事,还想争辩。她要让下面的那些人知晓,她林管事不是能得罪的,扣她们的月钱那是看得起她们。若是有人起了歪心思,那就等着收拾包袱走人吧。 林管事看着崔嬷嬷失望落魄的样子,心里畅快的不行。 崔嬷嬷失魂落魄的出了浣洗局,日阳已经西下,生活似乎也看不到一点儿曙光。站在浣洗局的门口,崔嬷嬷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似乎不管往哪儿走,都是一条死路,都没有生机。 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可诉公理的地方了吗?还是公理于她们这样的下人而言,是不存在的? 同在浣洗局里的几个婆子路过崔嬷嬷身边的时候,看她如此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们也帮不了崔嬷嬷,只能徒呼奈何。 崔嬷嬷无意识的往供下人出去的西南侧门走去,在一个拐角处,却被一人给拉住了。 落巧仔细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旁的人在附近,忙将崔嬷嬷拉到了一处假山的后面,以免被旁人看到。 看到崔嬷嬷额上包着纱布,落巧心急的问道:“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崔嬷嬷被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唤,灰暗的眼珠转了转,慢慢亮了起来,看清面前的人原来是落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啊,这个府里,除了落巧这个傻丫头,还有谁会管她一个老婆子的死活呢? 落巧跟崔嬷嬷有些渊源,她自小就被家人卖到了王府,小时候若不是有崔嬷嬷帮衬着,她也活不到现在,因此对崔嬷嬷甚为感恩,心里是将她当自己娘亲待的。 刚才听有人说崔嬷嬷得罪了刘氏,落巧心急的不行,忙找了个机会,从蔡氏那儿跑了出来,看看崔嬷嬷现在怎么样了。 蔡氏不喜自己身边的丫头跟旁的人有纠缠,因此落巧跟崔嬷嬷的关系算是在地下的,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原来她们关系亲厚。 崔嬷嬷一五一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跟落巧说了一遍。临了说道:“若不是三小姐善心,这王府我也待不下去了,只是现今得罪了二姨娘,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落巧恨恨的咬牙道:“都怪那个林管事,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哪里会有这些个事端。不如我找个机会跟夫人讲一下,下了她的职。” 崔嬷嬷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我一人受罪也就行了,何苦拖累你?若是被夫人知道了,那林管事吃罪不谈,只怕你也讨不了好,何苦呢?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几年活头?只是放不下祥儒,不然我真想就这么一死了之。” 崔嬷嬷抹了抹泪,越发觉得生活没有奔头。 落巧眼眶也犯了红,紧握着崔嬷嬷的手,“嬷嬷,您可不能这么想,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您容我想想。” 思忖良久,落巧紧着眉,略有些犹豫的道:“从今天看来,三小姐倒是个善心的人儿,况且她也知道了你的事儿。不如我去求求三小姐,让她将您收到宝沁楼去做活,可好?” 崔嬷嬷一听也觉着不错,只是那样落巧担的风险可就大了,便有些犹豫,“若是三小姐不答应怎么办?况且夫人也不喜这样,若是知道了,更不得了。” 第十五章 布置耳目 崔嬷嬷的担心自然有道理,只是为了以后的生活着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现在去求三小姐,尚有一线的机会,若是等将来二姨娘和林管事她们寻到时机,再赶崔嬷嬷走,那时候再去求三小姐,怕是也赶不上了。 如此一想,她们现今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落巧又问了问崔祥儒的病情,而后将自己这个月的月钱五百文全部掏了出来,递给了崔嬷嬷。 崔嬷嬷哪里能收她这许多,推拒道:“这可不成,我哪里能要你的钱,你在府里用钱的地方多,各处都要打点着,况且还得留点儿体己银子,自个儿得攒嫁妆啊。” 落巧苦笑一声,“我不过是个丫鬟,哪里需要攒什么嫁妆。到时候夫人愿意将我指给谁就是谁,还能由的我选择不成?” 崔嬷嬷叹息了一气,自是明白落巧的心思,她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况且这个月因为被林管事克扣了许多,已经不够帮祥儒买药的了。崔嬷嬷便将落巧手中的钱拿过来一半,数了两百文后,又将剩下的还给了落巧。 “有这些我就够了,剩下的你就留着自个儿用吧。若是我日后能余下钱来,我再还你。” 落巧跟崔嬷嬷熟识了这么多年,见她只拿了其中的一部分,心知也劝不住,便将剩下的又揣进了袖拢,不再多言,只道:“嬷嬷你跟我见外了,我留着也无什大用,祥儒哥毕竟病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要是用着不够了,再来我这儿取。” 草草又说了几句话后,二人便各自散了。毕竟这院子里人多嘴杂,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再到蔡氏那边告上一状,那可就不好了。 落巧是真的将崔嬷嬷的事儿放在了心上。 晚上,落巧逮了个空子,便迅速去了依书那儿。 依书正就着小油灯看书,其时的她无比的怀念现代的日光灯,那个照明效果才叫好啊。哪像现在,虽然屋子里蜡烛甚多,也很亮堂,到底是比不得日光灯。 这时候,夏荷进来禀报说,蔡氏那儿的丫鬟落巧来访,还是奉了蔡氏的命令过来,便忙让夏荷将她叫了进来。 落巧一进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紧扣在地上,“奴婢有一事相求于三小姐。” 依书一愣,原来落巧是自个儿来寻她的,便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落巧抬头瞅了一下身周,看到依书身边的三个丫鬟都在,有些不放心讲。 依书自也是看到了落巧的小动作,只是她也没有将其他人叫出去的意思。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三个丫头在她身边待得久了。依书不可能因为落巧的一个动作,就将她们给支使开去。 落巧见依书没有动作,咬了咬牙,反正若是她们之中真的有蔡氏的眼线,以后也定然会知道崔嬷嬷的事儿是她讲的。便又垂了头,恳求道:“奴婢是想求三小姐帮帮崔嬷嬷。” 依书眼一眯,想到了白日里救下的那个嬷嬷,原以为只是个浣洗局的婆子,没想到竟然跟蔡氏身边的丫头也扯上了关系?依书也知道,蔡氏对于身边的丫鬟可是防备着呢,最怕有人吃里扒外,因此管教甚严。所以崔嬷嬷跟落巧的关系越发的让依书感到好奇。 “你说的可是浣洗局的那个崔嬷嬷?”依书一边翻着书页,漫不经心问道。 落巧点了点头,“正是三小姐白日里救下的嬷嬷。想必三小姐也知道,崔嬷嬷已经得罪了二姨娘,也得罪了浣洗局的管事。若是三小姐不帮帮她的话,只怕崔嬷嬷还是要被赶出府去。” 依书仍旧不抬头,假装奇道:“哦?可是她被赶出府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落巧闻言,惊慌的注视着依书,深怕依书也是那种无心之人。只是她不理解,若是如此,那今天白日,为何依书要冒着得罪刘氏的风险,而救下崔嬷嬷呢? 膝行了几步,落巧更靠近了依书些许,将自己与崔嬷嬷的关系和渊源,以及今天这件事情的由来,都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跟依书说了一遍。 此刻的她唯希望能以真情打动依书。 依书终于搁下手中的书册,笑看着她道:“你难道不怕我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你应该知道,母亲最不喜身边的丫鬟跟旁的人有牵扯。” 落巧低着头,坚定的道:“奴婢也怕,只是崔嬷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崔嬷嬷母子二人的性命于不顾。况且,奴婢只有一条命,崔嬷嬷家里可是两条人命,不论如何取舍,奴婢都应该试上一试。” 依书给夏荷使了个颜色,让她将落巧给扶了起来,又让她和银珠薄荷暂时先出去。 屋内只剩下依书跟落巧二人。 依书端起茶盏,悠悠的品着茶,倒是没有急着给落巧一个答复。 落巧也紧张的看着依书,不知道三小姐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是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想来也有意相帮于她。这么一想,便且先耐心的等着。 过了会儿子,依书终于慢悠悠的道:“其实若是你今日不来,我本来也想去找母亲,央她将崔嬷嬷调到宝沁楼来。” 落巧一愣,未曾想依书竟会有这个想法。 依书紧紧的盯着落巧的反应,又问道:“不过,既然你今日来了,我刚好也有事找你帮忙,算是咱们之间的交换如何?” 作为府内最受宠的小姐,依书在生活上是没有什么不满的。可是,作为一个古人,却还有一件事情让她极为忧心。 那便是她的婚事,古代不比现代可以自由恋爱,而是要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况且依书作为王府的小姐,涉及的不仅仅是父母之命,还有政治联姻。她可不想自己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若是那样,还不如一辈子不嫁,做个逍遥自在的道姑拉倒了。 所以,依书便动了主意,若是她能提前知晓蔡氏对她将来婚事的打算,便可以提前做出应对。再照蔡氏对她的疼爱,那么她便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中意的夫婿,那样的生活才是值得期盼的。 而今,落巧作为蔡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虽然不像金花她们那样贴近蔡氏,到底打听一些消息还是不费事的。 这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依书有点儿想仰天长笑的感觉。老天爷对她真是不薄,大概是看她上辈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吧。因为她从小就没了爹娘,于是就赐她爹娘。因为她生活一直困顿,便赐她显贵的身份。当然,如果以后能赐她一个满意的夫婿,那她这辈子还真是别无其他所求了。 落巧忙低头回道:“奴婢不敢,三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奴婢莫敢不从。” 依书这话儿可是吓着落巧了,在她眼里,依书是什么身份啊?若是真有什么事儿,只要跟蔡氏说一声,蔡氏肯定是都点头答应,能有什么事儿需要她帮忙? 依书斟酌了一番,作为一个姑娘家,这事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 “我明日就会去跟母亲说,让她将崔嬷嬷调到我楼里来,刚好我这边缺个粗使嬷嬷,若是崔嬷嬷来了,以后也省的银珠薄荷她们劳累。这个不难。我也不会跟母亲说你跟崔嬷嬷之间的关系。至于我想让你去做的事儿,也很简单,帮我注意着母亲的一些动作。” 落巧一怔,惊慌道:“三……三小姐,您……您这是……” 依书蹙了眉,这落巧还真不经吓,不过也侧面证明了蔡氏管教丫鬟果然是有几把刷子。 “我能有什么事儿?母亲是我的亲娘,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依书喝道。 落巧头一低,嗫嚅的道:“奴婢不敢多想,只是不解三小姐的意思。” 依书一抚额,本是想含蓄点儿说的,偏偏落巧被吓怕了,若是不说明白,只怕她也不敢答应,就算答应了,以后汇报的话,也没个针对啊。 想了想,依书便直接了当的道:“罢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你也知道,按我的年岁,至多再过个一两年,母亲就会打算帮我找个婆家。可是我不想这事儿听人摆布,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及早的将母亲的打算跟我讲。这事儿,你能做到吗?” 依书认真的看着落巧。 婚事自选,这是天下很多姑娘的梦想。落巧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早已是被卖给王府的,嫁与不嫁全看蔡氏的心情行事,没得她选择的余地。 可是,她着实没有想到,三小姐竟然会有这个胆色。 落巧思忖良久,预估了一下其中的危险系数,再想了想蔡氏对依书的宠爱,便垂了头,恭敬的道:“奴婢听三小姐的吩咐就是。” 依书高兴的一拍手掌,“你能帮我最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帮我躲过我不想要的亲事,从而能选到一个佳婿。我保证,等我出门之日,就与母亲讲,让你做我的陪嫁丫鬟之一。到时候再将卖身契还与你,给你自由身,并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好?” 落巧若是此生还有什么大的愿望的话,只怕也就依书刚才说的那两件事了,一者希望有个自由身,二者希望能嫁个好人家。 因此,对于依书如此优厚的条件,落巧实在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高兴的又给依书磕了两个头。 如此,真是皆大欢喜,一石三鸟,不仅是依书,落巧跟崔嬷嬷都得了助益,以后的生活也越发的有了奔头。 第十六章 领人 翌日清晨,趁着天气凉爽,骄阳尚未释放热力,依书早早的起了身,打算去给蔡氏请个安,顺便将崔嬷嬷的事情给办了。当然,也不能直接说要崔嬷嬷,得想个很好的借口才是。 依书一边想着该怎么说,已是走到了蔡氏的院门口。 因为依书自小身子不好,所以平日里蔡氏是免了依书的请安的。 因此对于今日依书竟然过来请安,落禾她们可是惊讶的不轻,忙迅速进去跟蔡氏禀报了一声。 依书含笑踏进了房间,双手搭在侧腰,蹲了蹲身,“依书给母亲请安。” 蔡氏欢喜的亲自上前将依书给扶了起来,嘴上却是有些嗔怪的道:“怎的想来请安的?这么长的路走下来也累了吧?赶紧坐下来先歇着。” 蔡氏将依书拉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依书笑道:“女儿这几日觉着精神不错,大概多出来走走还是好的。恰好今日起得早,想到这么多年都未曾尽孝,便过来给母亲请安。” 蔡氏仔细看了依书一番,果然发现她脸色比以前红润许多,心里也开心,“哪里需要你来请什么安,母亲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就行了。” 秦依画不知从哪个角落跑了出来,嘟着嘴站在蔡氏身旁,娇嗔道:“母亲果然还是偏疼三姐姐呢,我每日过来请安,也未曾见母亲夸我一句孝顺。” 蔡氏笑着以指节扣了秦依画的额头一下,“你个皮猴,你姐姐身子不好,自是不能让她太过劳累,还是你也想与她一般,不来请安啊?” 秦依画极熟练的抱了蔡氏的胳膊,撒娇道:“依画才不那样想呢,若是一日不来给母亲请安,依画一天饭都吃不好。” 见依画极亲热的在蔡氏面前撒娇,倒是让依书有些扛不住。心里暗道,真是的,又不是她亲娘,有那么亲热吗? 她自是不相信蔡氏真的在依画心里的地位很重要,只怕是顾忌着蔡氏的身份,故意在这边奉承呢。 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依书也明了了蔡氏对于秦依画的看法,便只当现在是看戏。 只是依画倒是在那儿待得住,依书原本是想待依画离开以后,再跟蔡氏讲崔嬷嬷的事情,毕竟崔嬷嬷得罪的可是刘氏,若是依画从中捣鬼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依书时不时的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等到蔡氏问的时候,又说没事儿。 几次下来,蔡氏便知道依书是不想当着依画的面前讲。如此,她便对依画道:“时辰也不早了,我想歇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将依画打发了出去。 依画僵硬着脸,还得装出笑来,她如何看不出来蔡氏这是借口将她支开。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便只得假装笑着,跟蔡氏告了声退。 等真出了门,却是气的咬牙。 蔡氏慈爱的看着依书,道:“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讲了吧?” 依书红了脸,假装羞怯的捏着衣角道:“母亲怎么知道女儿有事想说的?” 蔡氏笑道:“你一向是将事情放在脸上,我如何看不出来?” 依书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母亲调个粗使婆子去宝沁楼,女儿身边的丫头都是些小姑娘,有些粗活累活儿女儿不想再让她们做了,没得弄粗了手脚。以后带出去,女儿面上也无光不是。” 蔡氏笑道:“原来是这个事情,我还以为是件什么大事儿,等下午我让落禾给你领个婆子去就是。” 依书忙忙的又道:“女儿想自己去挑一个,毕竟将来人是在宝沁楼里待着,若是女儿看着不满意,以后也堵心不是?” 依书说的倒也是合情合理,不过蔡氏是什么样的人物,听依书这么一讲,便知道依书肯定是早就有想要的婆子了。 这也不过是件小事儿而已,要一个老婆子能如何? 蔡氏也不当回事儿,“你要挑便自己挑去,回头挑好了,让那边的管事来跟我回报一声就是了,也不用你再来跑一趟。” 依书欢喜的道了声谢。 又在蔡氏那儿坐了许久,最后蔡氏怕她累着,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到了下午,日阳已经偏西,依书收拾了一番,便领着夏荷银珠去了浣洗局,薄荷则留着守门。 浣洗局在王府的东北角,穿过花园,再经过一条甬道,便能看到一个月亮门,进去之后,便是一个刻了花鸟图案的影壁,再进去,便是浣洗局的所在了。 整个浣洗局倒像是个四合院的模式,正对面是五间正房,左右两侧又各有六间房。院子也很大,里面挖了两口井,还有一大块地方都是晾衣的杆子,剩下的空地除了一条走人的道儿之外,就是丫鬟婆子们洗衣的地方了。 依书进去的时候,浣洗局的丫鬟婆子们尚在忙碌,有些人在洗衣,也有人在收衣。庭院里的木头架子上满满的都是颜色各异的衣裳。 夏荷走在依书的左侧,见无人搭理,大声嚷道:“浣洗局的管事呢?三小姐来了,怎么也无人来伺候?” 夏荷刚说完,正房第二间屋子的门就被人从里打了开来,一个年约四十几岁的妇人迎了上来。 妇人对依书行了个礼,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意,“不知是三小姐亲临,林氏不曾远迎,还望三小姐恕罪则个。” 伸手不打笑脸人,依书虽已知这林管事是个贪人,还是笑道:“倒是我没有提前让人来通知一下,哪里能怪到林管事的身上。我见浣洗局倒很是忙碌呢。” 林管事左右一瞅,很有些自豪的笑道:“府里人多,免不得要忙些,平日里也都这个样子。” 依书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跟林管事在这边寒暄,直言道:“林管事,我今日来,还是想跟你要个人,还要让你割爱才是。” 林管事一怔,这三小姐怎么想到跑她这里要人来了?眼珠一转,她便想到了崔嬷嬷的事儿,心下不禁银牙暗咬,若是今日真的被三小姐将人要了去,她以后还如何在旁的丫鬟仆人面前立足?只怕谁都不再惧她了吧? 当下,林管事心中计定,决不能轻易将崔嬷嬷放出去,脸上又摆出笑意,“三小姐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这里的丫鬟都粗笨的很,哪里有那福气去伺候三小姐。我怕她们去了只会惹您心烦,不如我另帮您留意着,若是有那机灵识趣儿的,就带过去给您,可好?” 依书闻言,不经意的一皱眉。 她还没说要谁呢,这林管事就说了这么多借口不让她领人,看来果真是个能言三道的。 依书当下冷了脸,沉声道:“怎么?林管事是觉得我挑人的眼光有问题?还是不愿意割爱呢?” 林管事一吓,她自是知道依书在蔡氏面前的分量,若是依书在蔡氏面前说个什么,她可讨不了好,忙道:“哪里,奴婢手下那些个人,奴婢都知晓她们的性子,没几个聪明伶俐的,怕是入不了三小姐的眼。” 依书又换上笑脸,“原是如此,这个林管事倒是不需要担心,我也只是想挑个粗使嬷嬷而已,我身边的丫鬟们都如花似玉的,不舍得她们再去做那些个粗手粗脚的事情,所以便想来林管事这边讨一个。” 末了,依书又道:“先前我已经跟母亲讲过来,等我人挑走以后,还要麻烦林管事去跟母亲讲一声,到时候若是浣洗局人手不够了,再去寻个人来便是。” 林管事不知依书竟然已经跟蔡氏讲过了,此时也由不得她再说些什么,眼珠转了转,又道:“那不如我帮三小姐挑个手脚稍微利落些的?”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用麻烦林管事了,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依书对银珠使了个眼色,银珠便去将一旁正在打水的崔嬷嬷叫了过来。 崔嬷嬷到底怕着林管事,有些畏缩的跟在银珠的身后,并不敢多看林管事一眼。 林管事气的咬牙,背着依书,恶狠狠的瞪了崔嬷嬷好几眼,无奈崔嬷嬷低着头,什么都没有看到。回转过身,林管事还想试着劝服依书,“三小姐,崔嬷嬷年纪毕竟大了,只怕不能够尽力服侍您哩,不如我帮您挑个年纪轻些的。” 崔嬷嬷已经听落巧说过了,落巧只说三小姐是可怜她的处境,因此答应将崔嬷嬷调到宝沁楼,并未跟崔嬷嬷说自己跟依书的交易。 因此,听林管事说要推荐个年轻些的,崔嬷嬷心里倒是淡定的很,并不着急。 人已挑好,依书也不再耐烦跟林管事在这边多言语,便笑道:“倒是不用再麻烦林管事了,反正我只是想崔嬷嬷去做些琐事而已,倒是不用她贴身伺候我。林管事这边便先忙吧,崔嬷嬷我这就带回去了,还要劳烦你去跟母亲说一声。” 林管事情知大势已去,恨恨的咬了咬牙。无奈,到底她只是王府的佣人,依书是主子,既然依书铁了心要崔嬷嬷,而且又是亲自来领得,她也没得借口再留,便只能干笑着道:“奴婢下午就去跟夫人说一下。”想了想又道:“若是三小姐用的不得心,跟奴婢说一声,奴婢帮您重新挑个好的嘞。” 她这边说着,依书已是领着夏荷等人走了,哪里还听她再说些什么。 第十七章 称病 却说依书领着崔嬷嬷等人回了宝沁楼。 待依书一坐下,崔嬷嬷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感激的道:“老奴多谢三小姐相帮,老奴日后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三小姐。” 依书不急着叫崔嬷嬷起身,而是朝杯子轻扫了一眼。夏荷会意,便赶忙帮她满上,待啜饮了一口凉茶,依书方道:“崔嬷嬷,快些起身吧,你年纪也大了,在我这边没得那许多规矩,只要你尽心尽力办事儿,我这边也不会克扣你的月钱。我也知你家里处境困难,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自管跟我讲便是,能帮的,我也不推辞。” 崔嬷嬷闻言,心下满怀感激,又有些惶恐,“老奴不敢,三小姐能将老奴调到宝沁楼,已经是三小姐给老奴最大的恩德,老奴不敢再多想。” 依书暗叹,这崔嬷嬷倒是个知道进退的人,若是她借着自己帮了她,反而要求更多的话,那就让她反感了。 “好了,你先起来吧,”又对夏荷道:“夏荷,你去帮崔嬷嬷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浣洗局那边的东西多吗?可需要我叫两个小厮去帮你搬东西?” 后一句却又是问崔嬷嬷的。 崔嬷嬷起了身,恭敬的答道:“那边也没有什么物件,只一个包袱皮裹了就成。” 依书点了点头,为了以防崔嬷嬷收拾东西的时候,林管事再为难于她,便对夏荷道:“夏荷,待会儿你再跟崔嬷嬷跑一趟浣洗局吧,她现在毕竟不是那里的人,你带着去要好一些。” 夏荷应了声是。 崔嬷嬷感激的看着依书,她实是没想到依书能为她设想的这般周到。虽然她也不想麻烦依书这边,不过依她对林管事的了解,只怕她一个人回去,肯定会遭到责难,若是有夏荷跟在身边,林管事肯定不敢说些什么。 “老奴多谢三小姐关照。”崔嬷嬷恭敬的又对依书施以一礼。 依书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对夏荷使了个颜色,让她速度去将事情给办了。 夏荷点了点头,走至崔嬷嬷身边,道:“嬷嬷跟我走吧。” 崔嬷嬷忙跟在夏荷的身后,出了去。 夏荷将崔嬷嬷安置在一楼边上的一间屋子里。待推门进去一看,里面床铺衣柜皆是有的。 崔嬷嬷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瞧着那些家什的光泽,便知定都是好木料做的。这样的屋子哪里是她一个做粗使活计的婆子住的,当下不敢置信的问着夏荷道:“夏荷姑娘,这个屋子真是给我住的吗?” 夏荷自是明白崔嬷嬷的意思,笑道:“嬷嬷放心,这个屋子就是给你住的。三小姐是老爷夫人的掌心宝,身边的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肯定样样都是顶好的。” 崔嬷嬷缓步踏进屋里,睁大了眼东瞅西看,又摸了摸桌子柜子,实是不敢相信她能住进这样好的屋子里来。 末了,崔嬷嬷又哀叹起来,可惜这样好的地方只能她一个人住,若是祥儒能有这样好的地方养病,只怕好的能更快些呢。 夏荷见她叹气,挑了挑眉,笑问道:“嬷嬷怎的叹起气来了?以后可不是大好的日子等着呢嘛。” 崔嬷嬷坐在凳子上,又摸了摸桌子,触手光滑而有质感,这样的东西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夏荷姑娘,我只是叹息,这样好的地方只能我一人住,我儿祥儒病着,我住着这么好,心里难安哪。” 崔嬷嬷这样说,夏荷却是帮不了她,毕竟能将她调到宝沁楼来,已经是蔡氏给依书的恩宠,其实宝沁楼哪里需要什么粗使嬷嬷。只不过蔡氏宠着依书,便也由得她去行事。况且崔祥儒又是个男子,自是更不能进宝沁楼了。 崔嬷嬷兀自在那儿叹息了一番,又豁然站了起来,笑着对夏荷道:“刚刚是我不知礼了,还请夏荷姑娘见谅,可劳烦夏荷姑娘现在陪我去浣洗局走一趟?我也好尽快将东西都搬过来。” 夏荷点了点头,笑道:“自是可以,这可是三小姐吩咐下来的,那我们现在就去?” 崔嬷嬷点了点头,二人这便去了浣洗局。 林管事先前见崔嬷嬷走的时候,心里暗恨着。不过想到崔嬷嬷刚才并未将一些东西带走,肯定是还要回来一趟,便琢磨着等她再回来,肯定要狠狠挖苦一番。只是她没有想到,夏荷竟是与崔嬷嬷一起回来了。 林氏虽然是管事的身份,可夏荷是依书身边的一等丫鬟,林氏自是比她不得,便只得又装了回孙子,半句话都不敢多讲,还得咬着牙强笑着将她们二人送了出去。 却说夏荷跟崔嬷嬷还在回去的路上,秦依画便到了依书那儿。 因着日阳已经升到了半中天,依书今日倒是没有在园子里待着,只在屋里的榻上躺了看书。 依画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子,也不用丫鬟们通报。依书扭头看去,见她脸上有着些怒气,眉头一皱,心道,难不成她是为崔嬷嬷的事情来的? 果然,依画自顾自坐下后,就冷着声道:“三姐姐,不是妹妹我爱多管事儿,只是一个老嬷嬷那般不懂事,洗坏了我姨娘的衣服不提,还对我姨娘不敬,这样的人,你留在身边不是赌气吗?我看不如交给妹妹我吧,我让姨娘再帮你挑个好的来。” 依书实是想不明白,崔嬷嬷不过是个老嬷嬷而已。假设就算是她真的洗坏了刘氏的衣服,可刘氏的衣服少说也有百八十件的,至于计较这么一件吗?还是计较的是个面子问题? 如此,依书便也不冷不淡的道:“不用劳烦四妹妹费心了,崔嬷嬷我使着挺得力,若是四妹妹有更好的人选,不如留在自个儿身边用就是,三姐姐我不想夺人所爱。” 依画气结,瞪大眼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依书很多事都是依她,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依画蹙眉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到发生过什么事,索性一甩袖走人了。 先前刘氏与她讲过崔嬷嬷的事后,她本也不当这件事是回事。偏刘氏心里堵的慌,怨依书在这 好看的txt电子书 淑女有谋第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依书在这种小事上都抹她面子,让她以后在下人面前如何再立威?因此便让依画过来走一遭,最好把崔嬷嬷给领回来。玉川书屋 依画被她缠的没有办法,这才答应刘氏跑一趟。 不过她心里压根没有真将这件事当回事情,因此当依书冷着脸说不答应的时候,依画也没有再继续争取,回去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只跟刘氏说依书死活不答应放走崔嬷嬷。 刘氏听完依画的汇报,气的银牙暗咬,待得到了晚上,佯装小病,让竹桃去将秦子明请了过来。 刘氏一向在秦子明面前是个撒娇耍嗲的主,秦子明也极爱她这一点。因此听竹桃来禀报说刘氏微有小恙,现时就想见见老爷。秦子明望了望大姨娘许氏的院子,琢磨了一番,便让身边的小厮去跟许氏说一声,今日就不去她那儿了。而后就跟着竹桃,去了刘氏那儿。 秦子明今日其实本该在大姨娘许氏那里过夜。许氏只一个女儿,还已经出嫁了,平日里过的不免孤单一些,总希望秦子明能多关心她一二。今日秦子明说要去她那里过夜,不免让她心花怒放,忙忙的洗了澡,抹上香脂,等着秦子明去她那儿。 许氏等的望眼欲穿,却只等来个小厮,还说秦子明今夜不来她这里了。 许氏登时怒火狂飙,但还是满怀着希翼的想,兴许秦子明是临时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也说不定,便冷着脸问那小厮,“老爷可说是为了何事不来这儿了?” 许氏爱妒的性子是全府皆知,小厮一时不敢开口说秦子明实则是去了刘氏那儿,只嗫嚅着小声道:“先前老爷是打算来您这儿的,都到半路上了,遇到了竹桃,说是二姨娘身子不适,盼着老爷去看看,因此老爷就改了道,只嘱咐小人来通知您一声。” 小厮胆小,音量低,许氏一时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一巴掌拍将上去,怒道:“说话声音都这般低,晚上没吃饭吗?” 小厮不敢回嘴,忙大着声儿将刚才嘀咕的一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一说完,也不待许氏说些什么,忙告罪说是老爷那儿还需要他伺候,就跑出了院子。 许氏一腔怒火没处撒,又想到竟是刘氏半路截了道儿,心里愈发不爽,回屋摔了好些个东西,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许氏想了想,刘氏既然可以装病,将秦子明请过去,她还偏不让她如意了。琢磨了一番,便让兰溪去将府里的大夫请过来。 许氏换了身衣着,领着彩云往刘氏的院子里去,刚好在半路上跟兰溪与周大夫会和。 却说那厢秦子明到了刘氏那儿,刘氏躺在床上,嘴里不时哀哀的呻吟着。 秦子明忙快步走了过去,在床沿上坐了,小心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适?怎么不叫人去将周大夫请过来看看?” 刘氏微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瞅着秦子明,那梨花带雨的样儿看的秦子明心里分外痒痒。 第十八章 趁机谋权 刘氏抬起双臂,想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却又有些乏力。 秦子明忙按住了她,“你起来做什?” 刘氏含着泪,怯生生的道:“老爷来了,妾身哪有不起身相迎的道理,老爷还是让我起来吧。”说着,刘氏又作势想起身。 秦子明紧紧的按住她,柔声道:“我知道你知礼便是了,不用你真的起身相迎。” 刘氏便放平双臂,眼含柔情的道:“多谢老爷体恤妾身。” 秦子明见刘氏不再坚持起身行礼,便放开了双手,问道:“好好的,怎么病了?” 刘氏眼中的泪水又溢了出来,却半个字也不说。 秦子明便掉转头,问一旁守着的竹桃,“二姨娘这是怎么了?” 竹桃小心的看了一眼刘氏,又瞅了瞅秦子明,却吱唔着不敢说话。 秦子明瞪了竹桃一眼,冷声喝道:“二姨娘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若是再不说个分明,肯定就是你伺候不力,赶明儿就叫个人牙子来,将你卖了出去。” 竹桃唬了一跳,忙跪了下去。 刘氏也挣扎着抓住秦子明的手臂,急道:“老爷,不可,妾身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妾身身边如今就竹桃一个得心的人,若是将她给卖了,妾身可怎么活啊。” 刘氏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秦子明忙柔声哄道:“莫哭,莫哭,我哪里是真的要卖她,只是你们主仆俩都不言语,我不晓得你为什么病了,吓唬她而已。” 刘氏垂着头,红了脸,“妾身多谢老爷的关心,”却又哀叹着缩回了薄被里。 秦子明瞪着竹桃,等她交代。 竹桃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将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末了又道:“还请老爷勿怪奴婢斗胆直言,二姨娘倒也不是觉着三小姐哪里做的不妥。只是想来,自己不过是个姨娘,身份比不得三小姐,而今在府里连个说话的资格也无,所以心下惶然,这才病了。” 秦子明皱了眉,听竹桃的话,他也觉的依书做的有些不妥。那婆子既是洗坏了刘氏心爱的衣裳,惩处一番是应该得。也让下人们以后都注意着点儿,免得做事笨手笨脚的。 可是,依书是他的掌心宝,向来是要什么他给什么。而今不过是个婆子被依书要了去,他能说些什么? 秦子明便又往刘氏看去,见她殷殷切切的瞅着自己,心下有些犯虚,略有些讪讪的道:“人既已是被依书要了去,你就莫要再跟她去计较吧。况且你有儿有女的,这府里怎的就没你说话的资格了?你莫要再多想,仔细伤了身子。” 刘氏闻言,大颗的泪珠滴了下来,看起来是好不委屈。 秦子明忙搂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又温言道:“既是那婆子洗坏了你一件衣裳,明儿我让人给你挑十匹好布来,再给你做几身衣裳可好?” 刘氏依旧垂着泪,口中怅然的道:“妾身多谢老爷的关心。只是妾身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老爷说的也是,妾身有儿有女,自当满足才是。可是,老爷也晓得智峰是个什么性子,而今都十九岁了,连个媳妇儿也没有说。依画也到了年纪,可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秦子明闻言也蹙了眉,秦智峰是贪玩了一些,也不是没有帮他说过亲。可他名声实在是臭了一些。门当户对的姑娘家,人家又看不上他。那些小家小户的,他也看不上人家,因此便荒了下来。至于依画,她的婚事尚未筹备,且她容貌端正漂亮,一向又是个守礼知进退的,想找个好婆家应是不难。 琢磨了一番,秦子明便对刘氏道:“我也知道你这个做娘的担心孩子。这样吧,智峰的婚事一时也不好办,我且再看看,赶明儿我就跟智博说一声,让他给两间铺子让智峰管管,也让他以后有点儿担待。” 刘氏本只是想在秦子明面前搏点儿同情,未曾想秦子明竟这般大方。 本来,秦智博即为长子,以后家里的一切那都是他的。秦子明在的时候,秦智博尚且对秦智峰不喜,从不让他插手府里铺子的事情。秦智峰也乐得逍遥自在,反正只要每个月都有钱拿了花便是。 可是依秦智峰那等花钱的法子,每个月发的那点月例都不够花半个月的。对这唯一的儿子,将来的靠山,刘氏只得典当了不少自己的嫁妆,拿去让秦智峰给花了。 而今,秦子明竟然亲口答应让秦智峰管铺子,刘氏心里激动的不行,忙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老爷,你说的可算数?大少爷可一向不喜智峰插手铺子的事情呢。” 什么叫他说的算不算数?难道这个家的主子不是他吗? 秦子明心下一恼,皱眉道:“唬你做什?我让智博拿出两间铺子来给他弟弟,他还能有什么说辞不成?” 刘氏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刚才自己情急之下用的词惹了秦子明的不快,便抱了他的胳膊,嗲着声音道:“老爷,妾身知道这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老爷的。老爷既是说了要让大少爷分两间铺子给智峰管管,自是会做到。只是,老爷,您也知晓智峰的性子,若是没个好人帮衬着他,只怕这两件铺子也开不长久。” 秦子明一想也是,“那我让智博再找几个能干些的管事给他便是,这总该成了吧?” 刘氏低头算了算,虽然秦智博给的管事未免有j细之嫌。但好在经验都是丰富的,避免了秦智峰在短时间内将两间铺子败掉的可能。而且以后这两间铺子的收益可大多数都是在秦智峰手里。以后就算秦子明归天了,秦智峰手里也能攒下一批家业,以后倒也是不愁了。 秦子明不知刘氏在计算他死后秦智峰的日子,以为她还是在想那些个事情,便又道:“至于依画的婚事,依书尚未出嫁,我也不好帮她说去,我只答应你,帮她寻个好人家便是。” 刘氏抬首对秦子明娇媚一笑,“有老爷的话在,妾身这就放心了。” 秦子明被她笑的心痒痒的,握了她的手道:“既然你心情好了,可也让老爷我心情好点儿?” 刘氏看懂了他的暗示,羞恼的轻捶了他几下。 竹桃连忙退了下去,走时顺便也带上了门。 秦子明见门关了,便开始脱衣。刚脱了外罩的褂子,门外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见的来人是很急。秦子明手上一顿,两个呼吸的时间后,门外果然就传来了大姨娘许氏的声音。 “竹桃,二姨娘既然病了,你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伺候着,在外面做什么?” 许氏这话自然是故意这么大声说的,她晓的秦子明现在正在屋里,便拿了刚才刘氏的借口再来做一回她的借口。 竹桃福了福身,恭敬的道:“回大姨娘,老爷……” 竹桃话未说完,许氏就已经推门进了去,兰溪跟追月自然也跟了进去。好在周大夫是被先前秦子明派出的小厮有福给拦了下来,不然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那他可就惨了。 许氏一进屋,就看到了秦子明半褪下的外褂,哼了一声,道:“老爷也真是的,二姨娘既然病着,就该好好歇着才是,若是将病气过给了您,那可如何是好?” 秦子明想到今日本该是宿在许氏那儿的,脸上便有些讪讪然,又将外褂重新套好,站起身,对刘氏道:“许姨娘说的也在理,刘姨娘你便好好歇着吧。” 许氏接口道:“老爷,我忧心妹妹的身子,已经将周大夫给请了过来,不如让周大夫把把脉如何?” 秦子明并不知刘氏的病原是作假,又见许氏如此贴心,脸上便露了笑意,赞叹的对许氏道:“还是许姨娘想的周到,”又转头问刘氏,“可需要大夫进来给你看看?” 刘氏想到自己方才将秦子明从许氏那儿哄来的借口,又见许氏如此咄咄逼人,心下暗恨。偏当着秦子明的面,她不仅不好发作,还得感激许氏的周到,“多谢姐姐的关心了,那便让周大夫进来瞧瞧吧。我愿是想不过小恙,休息一宿就没事了。” 许氏冷笑一声,回身对兰溪道:“兰溪,去将周大夫叫进来吧。” 兰溪应了声是,便开门出去将周大夫给叫了进来,自然顺便也跟周大夫交代了几句。周大夫在秦府待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然知道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又该装糊涂。但对于兰溪的交代,还是道了声谢。 乘着这个时间,竹桃又帮刘氏收整了一下,只留了条胳膊露在外面。 周大夫进屋,先跟秦子明等人行了礼,而后才在刘氏床前的凳子上坐了,帮刘氏把起脉来。 过了会儿子,周大夫便对秦子明回道:“老爷,刘姨娘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微有小恙,待小人开副补身子的药,连饮三日便该无事了。” 秦子明闻言,果然是小恙,又朝刘氏笑道:“这下你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第十九章 祖孙三代 经许氏这么一折腾,秦子明最终还是去了许氏的院子里歇息。 虽然秦子明被许氏给拉走了,但因为先前秦子明已经答应帮秦智峰跟秦智博要两间铺子过来,而且也答应帮秦依画寻一个好婆家,刘氏心头一直惦记的不过就是这两件事情,因此当下心情倒也不错,没有计较许氏这次硬生生的将秦子明给拉走的事儿。 翌日清晨,依书又早早的起了身,既然昨日去跟蔡氏请了安,没道理今日就荒废了。因此揉着还显惺忪的睡眼,就让夏荷帮她梳妆打扮了起来。 蔡氏见她来请安,心下自是欢喜的,又见她脸色显红润,便只微嗔道:“昨儿个刚让你不要再来请安,怎的今日又来了?若是累着了,岂不是让为娘的心疼?” 蔡氏话虽如此说,但脸上的笑意瞒不了人。 依书假装失落的道:“难道母亲不想一早早的就看到女儿站在面前吗?若是如此,那明儿个女儿不来了便是。” 蔡氏赶忙安抚她,“哪里,你看你这实诚孩子,娘亲只不过是怕你累着了,哪里是不想见到你。你姐姐出嫁的早,而今就你一个女儿在娘身边,娘不疼你,疼谁去?” 蔡氏这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男孩子声音响起,“祖母,靖宇给您请安来了。” 依书回转身一看,原来是秦智博的独子,今年刚四岁的秦靖宇。 秦靖宇也这才看到蔡氏面前站的是依书,便也脆生生的唤了一声,“三姑姑早安。” 依书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靖宇真乖。” 蔡氏将秦靖宇拉到了面前,温言道:“靖宇今日怎的也来这般早了?早上没有做功课吗?” 秦靖宇是秦智博目前唯一的儿子,秦智博一向律己甚严,对于这唯一的儿子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今年秦靖宇才刚满四岁,秦智博就帮他请了两个师傅。一个专教武艺,一个专教字词。 往常,每日清晨,秦靖宇就得早起,跟着教武艺的武师吕源学些基本功。而后才能吃早饭,再之后才是给蔡氏等人去请安。 今日这个时辰,秦靖宇应该还在练基本功才是。 秦靖宇瞅着蔡氏桌上放着的点心,有些心不在焉的回道:“吕师傅家里出了点儿事,请假回家去了,爹便放了我几日假。” 蔡氏让落禾将桌上那盘如意糕端了过来,又对秦靖宇道:“早饭没吃呢吧?吃吧。” 秦靖宇欢喜的捏起一块如意糕,几口塞进了肚子里,嘴里还不忘对蔡氏道谢,“多谢祖母。” 蔡氏又对依书道:“依书,你早膳也没用呢吧?不如就在这儿跟我一起用早膳吧?” 依书很是喜欢秦靖宇这个小侄儿,况且她肚子还真的饿了,便点了点头,应道:“那依书就叨扰母亲一回啦。” 蔡氏便吩咐金花去准备三人的早膳。 这早膳都是厨房早就做好了的,金花带了人去厨房,将依书跟秦靖宇的份儿都搁食盒里带了回去。 趁现在清晨,日阳还没有升高,依书便做主,让金花将食盒都拎到了外面院中的石桌上,待会儿就在院中用膳。 微风吹拂,带来几丝爽气,祖孙三人言笑晏晏的围着桌子坐了。秦靖宇到底是个小孩子,面前虽也放着两盘子糕点,但瞅着依书面前搁着的棉花糕松软的样儿,很是嘴馋,伸着胳膊要去够那棉花糕。 无奈他人小手短,够了一气儿,才堪堪碰到盘子的边儿,怎么着也够不到一块棉花糕。 蔡氏跟依书只坐在一旁笑看着他,也不帮他去拿。 秦靖宇左右一瞅,但见祖母跟姑姑都笑话他,红了脸,道:“等再过个几年,靖宇长大了,就能不费劲的够着了” 而后翻身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噔噔噔跑到依书面前,捏起那棉花糕,就往嘴里送去。 依书见他如此可爱孩子气的举动,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 蔡氏见依书健康爽朗的样子,心里也开心。 她以前一直内疚没有给依书一副好身板儿,如今见她康健许多,心下自是欣喜许多。又想到如今依书已经年介十五,是时候帮她寻个好婆家了,心里便动了心思。 却说,她们祖孙三人早膳用的极是和乐,那厢刘氏早早的起了身,想趁着秦智峰出门之间,将昨日秦子明答应的事情与他说一下。 孰料,秦智峰一向是个晚起的主儿,现在还在床上赖着呢。 刘氏去他院子里一看,见他呼呼大睡着,又想到他平日里不务正业,总是跟着一些狐朋狗友到处吃酒耍赖,气就不打一处来。 先怒斥了一番秦智峰身边的丫鬟,怨怪她们没有对秦智峰提点着。又恐吓她们,若是将来秦智峰没得好处,就将她们全给卖了。 冬枝小心翼翼的应了,见刘氏骂完了,这才问道:“二姨娘,可要奴婢去将二少爷给叫起来?” 刘氏瞪了她一眼,怒道:“既是知道该做些什么,还不快去?愣在这儿做什么。” 冬枝忙忙的应了,又走至秦智峰床前,唤道:“二少爷,该起了。” 秦智峰正做着好梦,耳听旁边吵杂的很,眼也不睁,拿起枕头就朝冬枝甩了过去。冬枝想来是早已习惯秦智峰如此,顺手就接过了枕头,又唤了几声。 秦智峰拿被子捂了耳朵,嘟囔道:“冬枝,你别叫了,让爷再睡会儿。” 冬枝小心翼翼的朝刘氏看去一眼,见她越发的不耐烦,又加紧唤了秦智峰几句,这次却是多加了句话,“二少爷,该起了。刘姨娘还在这边等着你哩。” 秦智峰一听刘氏竟然在他屋里,忙翻身坐了起来,果见刘氏怒瞪着眼,正站在床前一丈远处。 秦智峰干笑道:“姨娘,你今日怎的这般早来我这儿的?” 刘氏却不理他,朝另两个丫头琥珀跟婉儿斥道:“还不帮二少爷更衣,都愣着做什么呢。” 琥珀忙去衣柜里帮秦智峰取今日穿的衣裳,婉儿则去外面将秦智峰梳洗要用的水给端了进来。 刘氏便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品着茶,看秦智峰手忙脚乱的在那儿更衣。 待秦智峰收拾妥当,刘氏已是不耐烦的很,斥道:“整日就知道吃酒耍乐,也不晓得跟你大哥学学,你也不担心将来什么都落不到你头上。” 反正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秦智峰便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府里有大哥撑着,还能让我将来没有好日子过不成?” 刘氏抬手就拍了秦智峰一记,怒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只晓得府里的生意都在你大哥手里,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以后没有你爹在你身后撑腰了,你大哥可还会看顾你?我估摸着,到时候不直接将你扫地出门那就是幸事了。” 秦智峰却是不将刘氏的话语当一回事。目前看来,秦子明的身体康健着呢,谁知道秦子明百年是在多少年后。既然是多少年后的事情,又何须现在就拿来伤神呢? 刘氏最是气恼秦智峰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抬手又给了他几下。 秦智峰吃痛,恼道:“姨娘,你今日来,难不成就是专程为了来打我的?痛的哩。” 刘氏恶狠狠的瞪了他几眼,“现在不让你痛醒了,将来有的你罪受。” 秦智峰对自己姨娘还是了解的,这么早过来肯定是有事情,当下直截了当的问道:“姨娘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刘氏屏退了左右丫鬟,屋里就他们母子二人,这才小声的对秦智峰嘱咐道:“你也别怨姨娘打你。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你想想你每个月的月钱有多少?哪个月不是姨娘自个儿掏了钱出来,给你去耍的?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以后都压在你身上了。偏你都这么大了,依然不懂事的紧,你让姨娘以后如何放心?” 秦智峰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凉茶,很是不将刘氏的话当回事儿,“姨娘你怕什么呢?就算大哥他对我不喜,但我毕竟是他二弟,况且上面还有老父看着,他还能拿我怎么着?我看是你多想了。” 刘氏闻言,气的咬牙,戳着他的额际道,“你个不懂事的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智峰赶忙捂了额际,刘氏的指甲尖着呢,戳的他生疼。 刘氏到底心疼儿子,拿开了手,在一旁坐了下来,“我昨日已经跟你爹说过了,让大少爷给你两间铺子,先学着打理一番,待日后有了长进,再谈其他。” 秦智峰也顾不上疼了,奇道:“爹真个的答应了?” 刘氏白他一眼,“我还能唬你不成?” 秦智峰狐疑的道:“可是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吧?那些铺子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从来不让我插手一二,怎么可能会答应将铺子给我两间。” 刘氏恶狠狠的看着他,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她原本就一直是个争先的人,偏就生了一个不知进退的儿子,就知道整日玩耍皮闹。 第二十章 商议人选 刘氏最厌烦看到秦智峰无所谓的样子,又听他质疑自己的话,恼道:“这些就不用你管了,你只管到时候接手便是,既然老爷已经答应我了,定是不会作假。” 秦智峰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刘氏凡事多为他考虑,偏他总是不拿自个儿的事情当回事。 刘氏又提点道:“智峰,不是姨娘说你。你如今也已经十九了,若是搁在旁个人家,只怕孩子都已经抱在手里了。偏你不懂事,一点儿都不知道着急。你给我好好想,这府里有几个是真心待你的?姨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该长点儿记性才是,莫要辜负了姨娘的一番心思。” 刘氏这番话讲的是情真意切,听的秦智峰都有些动容。 “姨娘,我知道这府里就数你对我最好了,放心吧,等我以后有了银子,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虽然秦智峰这句话糊弄的成分居多,但刘氏听了还是开心不已,且先不管能不能做到,起码他是有这个心的。 刘氏嘱咐道:“我也跟老爷说了,到时候再派几个得力的管事给你,帮你好好打理铺子,若是做的好,我日后定求老爷再分你几个铺子。你也该收收心,得拿出副好样子来,不然谁家好闺女敢嫁给你。” 对于后一句话,秦智峰倒是有些不屑一顾。想他秦智峰生的也算是英俊潇洒,想嫁他的小娘子多了去了,怎么会娶不到人呢?只是他现在还不想娶亲罢了。 刘氏见他脸上的神情,就知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伸指敲了他额际一下,“整日就没个正形,你若是不拿出个样子,娶个正经门当户对的姑娘来,我就绝不会答应。你就等着当一辈子的光棍吧。” 秦智峰嗤道:“姨娘,你又跟我讲笑话不是,若说我不想娶亲嘛,那是不想有个人管着。可你是最想我赶紧娶亲的吧?巴不得抱孙子不是?” 刘氏被说中心事,又见他没个正形的样儿,恼道:“我是想抱孙子不假,但我也不想抱个来路不明的孙儿,所以你仔细点儿。” 秦智峰啜着凉茶,又让琥珀去取了些糕点来,一边吃茶吃点心,一边听着刘氏的唠叨。 刘氏嘴都说干了,也不见秦智峰倒杯凉茶与她,心里又堵的慌了。 只是,谁让秦智峰是她亲生的儿子呢,就算是再生气,那也得忍着,不能不管不顾了他。 却说那厢依书跟蔡氏一起用完早膳以后,便辞了蔡氏,回了宝沁楼。而秦靖宇则因为还有功课要学,也早离了去了学堂。 蔡氏倒是没动身,只坐在院子里吹着风。落禾她们将桌子上收拾干净以后,便也走了开去。只留下杨妈妈陪着蔡氏。 杨妈妈察言观色,知晓蔡氏现在心里藏着事儿,有心想开解于她,便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儿烦着?不如说来让老奴听听,或也可帮您想个辙子,也不用您自个儿闷在心里。” 杨妈妈是蔡氏的陪嫁丫鬟,自然是蔡氏最为得力的心腹,以前有什么事情,蔡氏也都会与杨妈妈讲讲。 当下,蔡氏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在琢磨大姑娘的事儿呢,这都三年了,大姑娘一无所出,若不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永定侯的大公子早就纳了妾了。” 说来杨妈妈没少为这件事儿犯愁。 大姑娘是她眼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体贴人心,很是得她心。因着大姑娘无所出,什么拜神求佛,什么祖传秘方,什么名医等等,各种各样的法子她没去少找。只是这三年下来,却是什么用都没有。 永定侯府可以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暂时不纳妾。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大姑娘迟迟无所出,永定侯府是迟早会帮大公子纳妾的。 杨妈妈道:“先前不是说在族里挑一个闺女过去吗?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也算是帮大小姐解了围。” 蔡氏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但又怕找的人不得心,若是抢了大姑娘的风头怎么办?你也知道母凭子贵,大姑娘膝下无子,到底说话也是无人撑腰。” 杨妈妈琢磨了一番,这事儿原本是定了的,既然蔡氏现在又提起来,看来是有别个主意? 当下,试探的问道:“夫人莫不是想三小姐能去帮帮大姑娘?” 蔡氏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妈妈,微点了点头,“我是有这个意思,永定侯府虽然不是如何显贵,但三姑娘的身子你也知道,况她性子又好。我担心她,若是随便嫁去一处,府里无人帮她撑腰,她会受苦。若是能让她嫁去永定侯府,她们姐妹二人齐心合力,想来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 杨妈妈笑道:“夫人此番想法也有道理。这样一来,三姑娘能帮大姑娘解决无子的隐忧,大姑娘也能帮三姑娘撑腰,没得人敢欺负。” 蔡氏却是蹙着眉,“虽是如此,但也不知大姑娘愿不愿意。” 杨妈妈笑道:“大姑娘心里也惶然着呢,定是愿意的,况且又是自家亲妹子,不比外面随便找来的好啊。” 蔡氏点了点头,想了会子,又对杨妈妈道:“这样吧,你回头派个小厮去永定侯府走一趟,让大姑娘有空回来一下,我问问她的意思。” 杨妈妈应了声是。 过了两日,秦依琴果然领着丫鬟回府了。 一进府,秦依琴就往蔡氏那儿去了。 屏退了左右丫鬟以后,秦依琴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不住的叹着气。 蔡氏见她如此,心疼不已,问道:“可是你婆母这些日子又在你耳边叨叨了?” 秦依琴眼中泛着泪,“我三年无所出,婆母岂止是这些日子在我耳边提起这事儿?而是日日都在暗示于我,希望我自个儿知情识趣儿一些,早些帮夫君纳个妾室,免得断了侯府的烟火。” 蔡氏抚了抚秦依琴的后背,叹道:“这也怨不得你,你身子要紧,莫要哭伤了身子,到时候更难有孕。” 秦依琴抱了蔡氏的胳膊,愁道:“母亲,难不成我现时真的要帮夫君纳个妾室吗?” 蔡氏安抚她道:“这妾室总归是要纳几个的。但你这嫡妻无所出,反而让庶子先出世,总归以后会落人话柄,面子上下不来。” 秦依琴道:“我也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一直没有答应婆母,去帮夫君纳个妾室。” 蔡氏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试探的问道:“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琢磨着,让你随便找个妾室毕竟不靠谱,不如我从家里帮你选一个去如何?” 秦依琴眉头微皱,自个儿琢磨了一番,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家姐妹以后也好说话,总比被别人抢了去好吧?因此,蹙着眉,问道:“母亲的意思是三妹妹或者四妹妹?” 又自言自语道:“四妹妹一向心气儿极高,若是让她跟我身后做妾,她定然是不愿意的。那母亲的意思就是三妹妹咯?母亲可舍得?” 蔡氏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她这大姑娘还是有点儿脑子的,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她的想法所在。 秦依画虽然也算是自家姐妹,但同父不同母,到底心还是不在一块儿。若是让秦依画进了侯府,等将来有了孩儿,只怕会抢了秦依琴的权柄,站到了秦依画的头上。 因此,不管选谁,秦依画肯定不是个好选择。既然是想找个姑娘家帮助大姑娘,首先肯定要性子好,不会有将来站到大姑娘头上的可能性。 依书嘛,先不谈她是个什么性子,她到底是大姑娘的嫡亲姐妹,不管是谁得宠,也绝不会让另一个吃亏,二人相互照拂,她这做娘的也放心。 “我是如此想的,只是不知依琴你是否愿意。” 秦依琴叹了口气,“我如今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是母亲忽略了一点儿。” 蔡氏皱了皱眉,以为是秦依琴不愿意,问道:“是哪一点儿?” 秦依琴挣扎一番,方道:“母亲,也不是我不愿意让三妹妹嫁进侯府,我只是担心,三妹妹那样弱的身子,只怕去了侯府,得不到善待不说,还要被人欺负的。” 蔡氏奇道:“有谁会欺负她?不是还有你帮衬着她呢嘛。” 秦依琴幽幽叹了口气,垂下头,“母亲不知孩儿在侯府过的日子,明面上虽说是少夫人,可婆母一向什么事儿都自己做主,从来由不得我插嘴插手,我也只是听任吩咐而已。我只怕三妹妹若是过去,会受婆母的气。三妹妹的身子不比旁人,若是一气之下病了,可就白费了母亲的一番苦心。到时候反而是更给了婆母借口,再纳的妾也容不得我多嘴了。” 蔡氏思虑一番,秦依琴说的话也在理,若是有个强势的婆母,依秦依书淡然不喜争的性子,只怕是要受欺负的。这第一次纳妾侯府尚能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让秦依琴做一回主。但若是依书身子不适,侯府可就不会再给融亲王府面子了。 第二十一章 看望 原本蔡氏以为这该是段好姻缘,姐妹二人相互扶持。这对两人来讲,都是好的。只是她没料到,秦依琴竟一直瞒着她,并没有跟她讲,自己在侯府中所受的苦。 如今听她如此一讲,蔡氏自然不愿意再将依书嫁进侯府,而今只能从族里选一个女儿过去了。 蔡氏叹息一声,道:“罢了,既是如此,那只能在族里再帮你看看了。” 秦依琴眼中泛泪,就算是族里能挑个姑娘家出来,但到底是给自家夫君纳的妾,还是因为她无所出才有此妾,她心里如何能好受的了? 蔡氏安抚道:“你也莫要伤心,依小侯爷的身份,将来是肯定要纳几个妾的,你且先看看你父亲,可不是家里有好几个姨娘。” 秦依琴也知道这是事实,但女人家碰上这种事情,哪有不伤心的道理。 这厢蔡氏努力的安抚秦依琴,又教她一些法子,用来管束将来府里添的妾室。 那边秦依书正歪在榻上看着闲书,夏荷她们几个坐在一旁,手里都在做着绣活。 猛不丁的,依书打了好几个喷嚏,遂顺口玩笑道:“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在打我的主意吧?” 夏荷顿下手中活计,笑道:“什么人胆大到敢打三小姐的主意?我看您是受了风凉,我去拿件袍子给您披一下吧。” 依书坐直身子,眼角瞄见外面日头正在逐渐升高,涛涛热浪逐渐袭进屋来,忙伸手阻止夏荷的动作,“那可不一定哩,说不得就是有人在打我的什么主意呢。你瞅瞅外面的日阳,我都热死了,哪里会受什么风凉。”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次的喷嚏还真不是一般的喷嚏,果然是个预兆。好在,蔡氏的想法被秦依琴给及时打消了,不然真个让她来个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戏码,她可受不了。 秦依琴跟蔡氏商讨完毕以后,也没有留在王府用午饭,直接就回了侯府。 等到晚间秦子明回府以后,蔡氏便让金花将秦子明请了过去。 夫妻二人对面坐了,蔡氏道:“老爷,依琴的事儿你也晓得,我打算这些日子将族里一些适龄的姑娘家都暂时接到府里来,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有那乖巧听话又懂事的,便让大姑娘领回去,给小侯爷做个妾室,你看可好?” 秦子明虽顶着个融亲王爷的头衔,但是这个爵位又不是世袭,更何况他实则不过是个外姓王爷,当初能跟永定侯府做亲,也算是高攀了一些。 因此,对于秦依琴的这门婚事,秦子明还是很上心的。 而今听蔡氏如此说,便道:“这个事情你去处理便是。不过既是送到永定侯府去的,需得好好挑选,莫要再让人家看了我们的笑话。” 蔡氏点头称是。 翌日上午,蔡氏便着了一个小厮,去将族里负责管事的一个老婶子接了过来。 因着族里的人大多是分散着住在临近的镇里,因此那老婶子一时半刻也不能及时赶到王府。蔡氏心急办这件事,却也不得不等到老婶子来。 这日下午,依书正闲着无事,想来想去,好像有几日没有见到秦智幸了,遂将夏荷唤了过来。 “夏荷,这几日智幸可有来宝沁楼寻我?”依书眼瞅着手中书本,漫不经心的问道。 夏荷蹲了蹲身,回道:“回小姐,三少爷这几日不曾来宝沁楼。” 依书眉头微皱,却是有些不信夏荷的话。秦智幸在这府里一直没有什么玩伴,往常每隔两三日都会来她这儿玩耍一番,怎么可能这五六日竟没有过来寻过她? 再联想到每次秦智幸来的时候,夏荷她们都推三阻四,不肯让秦智幸见她,依书心里就存了怀疑,莫不是这几日又是被夏荷她们给拦了回去? 依书歪在榻上,有些怀疑的看着夏荷,问道:“夏荷,不会是这几日三少爷来了以后,又被你寻借口,推辞了出去吧?” 夏荷苦着脸道:“三小姐,您这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以往虽然抱过那等想法,但哪次不是被您眼尖的先看到三少爷了?这么一说,奴婢其实从来没有真个的将三少爷隔在门外,不让见您嘞。” 夏荷跟了依书这么多年,依书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晓得她是不会拿假话诓自个儿的。 如此一来,她心下却更为疑惑了。抬头朝窗外一看,刚好现在天色阴了下来,她现在也正无聊的紧,不如亲自去寻秦智幸看看。这么久没来她这儿,说不得就是有什么事情。 依书想到就做,忙坐直了身子,吩咐道:“薄荷,去给我备点儿可口的糕点来。银珠,你去拿些冰果子来。” 薄荷以为是依书饿了,忙忙的去准备。银珠也去取那搁在冰窖里的果子。 夏荷年长一些,平日里依书并不喜加餐,今日怎的有这个想法了?莫不是想去看望三少爷的吧?但这个想法又被她自个儿给否决了。因为这两年来,依书就没有往三姨娘的院子里去过,五年前倒是跑的还算勤快,不然秦智幸跟依书的感情也不会这般好。 夏荷关切的问了一句,“三小姐,您可是饿了?要不要我去厨房,让人给你烧点儿小菜?” 依书摆了摆手,“我不饿,待会儿我去三姨娘那儿一趟,这些东西都是给智幸准备的。” 夏荷闻言,瞪大了眼,重复的问了一句,“三小姐,您这是真要去三姨娘那儿?” 夏荷的反应太过奇怪,依书不解的瞅着她,“去三姨娘那儿怎么了?去不得吗?” 夏荷苦了脸,蔡氏一向极厌恶看到三姨娘和三少爷,若是知道三小姐还亲自去了三姨娘的院子,只怕心中更为恼火吧?蔡氏的火自然不会发在依书的身上,到时候可怜的就是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小丫鬟了。 “没怎么,奴婢只是多嘴一问,奴婢现下就去帮银珠她们准备一二吧。” 依书点了点头。 夏荷便下去帮银珠薄荷准备去了。将银珠取来的糕点一盘盘的放在了食盒里。至于那些冰果子也是用小碗装了,整?br / 淑女有谋第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整齐的摆在了食盒里。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待得她们那边准备好,夏荷便前来对依书道:“三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动身了。” 依书搁下手中的杂书,又让夏荷帮她将衣裳收整了一下,才抬步出了房门。 三姨娘也姓许,为了避免跟大姨娘许氏叫混了,府里一般都直接称呼三姨娘许氏为三姨娘,而从来不叫她许姨娘。 因着蔡氏不喜三姨娘,所以三姨娘住的院子就略显偏僻了一些,在王府内院的最北面,都靠近了浣洗局所在。 依书虽没有进过三姨娘的院子,但前些日子在园子里逛的时候,也偶尔路过离三姨娘院子不远的地方,因此也知道怎么走。当下,依书走在前头,夏荷跟银珠各提了一个食盒跟在后头,一个食盒里放的是糕点,另一个自然就是冰果子了。 三姨娘的院子门口并没有什么人守着,依书便自个儿跨了进去。 进了院子后,守在门外的小丫鬟穗儿便看到了她们几个,忙进屋跟三姨娘禀报去。 三姨娘的娘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小户人家。当初也是因为偶遇了秦子明,秦子明对其一见钟情,便有了纳她为妾的心思。 其时,秦子明刚刚纳了二姨娘刘氏,蔡氏自然不允他这么短的时间里纳第二个妾室,便不依他。 秦子明虽顶着个王爷头衔,实则面子上还不如蔡氏好使。蔡氏是当朝四大世家之一的蔡家世族的庶女,虽是庶女,但架不住蔡家的名头摆在那里,想娶蔡氏的人多了去了。 因此,秦子明心里是有些怕蔡氏的,既然蔡氏不同意,况三姨娘不过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子,秦子明便将三姨娘当做外室养了起来。大约因为三姨娘是小户人家女儿的身份,在秦子明面前是格外的恭顺温柔,秦子明渐渐的就动了真心。直至后来,是真心想将三姨娘接到府里去住。 一直到蔡氏怀了依书以后,临着生产日近,蔡氏的心情也不错,秦子明觉得时机到了,便将三姨娘的事情说了一番。 蔡氏气结,当初没有将那女子接进府里,还以为秦子明就此算了,没想到人却被他当外室养了起来,而且还过了这么久。最最可气的便是秦子明说话的口气,蔡氏当下狠骂了那女子一顿,虽然没有当面骂,秦子明心里却还是恼了,对蔡氏头一次放了狠话,不管蔡氏答不答应,他是肯定要将三姨娘许氏接到府里来的。 蔡氏因着这个原因,这才气的早产了,这个也是导致依书身子一直不好的原因,毕竟是先天不足,当初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幸事。 秦子明对于蔡氏的早产是满怀愧疚。 因此当蔡氏让人将三姨娘安排在最北面的院子时,秦子明自觉无脸再跟蔡氏要求更多,便没有多言语。反正三姨娘以后是在府里过日子,他若是太过为三姨娘争取,只怕反而适得其反,让蔡氏更为恼火。 府里的人顾着蔡氏的威仪,从来没有几个人敢多往三姨娘这儿跑,就连秦子明,一个月至多也就往三姨娘这儿来个两三趟,其他时候多是宿在别处。 因此,当身边的小丫鬟穗儿说依书来的时候,三姨娘惊讶的不轻,忙搁下手中的绣活,亲自出门去迎接依书。 三姨娘远远的就笑着对依书道:“三小姐今日怎的有空来姨娘这儿的?三姨娘这儿远着,倒是累着你走了。” 依书笑道:“我见智幸有几日没有往我那儿去了,来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依书左右环顾了一番,三姨娘这儿是个两进的院子,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正房,左右也各有三间厢房,两边的角落处还有角门,想来后面也有些其他房间。 三姨娘将依书引进了屋,略有些受宠若惊的笑道:“我早说过智幸这孩子,让他无事不要去叨扰三小姐,偏他总不听我的,现在还劳烦三小姐亲自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三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秋菊忙让兰儿去端了茶水来,在三姨娘和依书面前一人搁了一杯。 依书朝杯里一瞅,观那茶叶的形色,便知这品质跟自个儿屋里的茶叶是差得远了。待啜了一口,越发肯定这茶叶只怕是赏给一等丫鬟那些人喝的。 依书眉头微微一皱。 三姨娘在这府里一直活的是小心谨慎,此下见依书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惶恐,不由问道:“可是这茶入不得三小姐的口?” 其实这也怨不得三姨娘小器,今日兰儿拿出来招待依书的茶叶,已经是三姨娘这儿最好的茶叶了。往常她们喝的还要更差,很多时候喝喝白开水就了事了。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三姨娘多虑了。”依书对三姨娘的情况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竟然牵涉到自己,当下便绉了句假话安慰三姨娘,又问道:“智幸呢?”借机转了话题。 提到秦智幸,三姨娘脸上果然露了笑意,颇为自豪的道:“智幸正在屋里习字呢。” 不管三姨娘的身份如何,秦智幸到底是秦子明的儿子,所以在他的教育上,蔡氏是不得不抓紧一些的,也为他请了教书的夫子,每日上午学一些东西,下午便就自个儿练习。 依书示意夏荷她们将食盒摆在桌上,对三姨娘笑道:“三姨娘,这是我带的点儿吃食,你也尝尝吧。” 夏荷忙将食盒里的糕点盘子一个个端了出来,银珠也跟着将冰果子也端了出来。 三姨娘何曾见过有人这般照顾于她,平日里能有中等品质的糕点吃吃就不错了,何曾见过依书带来的这些不管是形状还是味道,都极其诱人的上等糕点。 当下,更是受宠若惊,又欢喜的叫道:“三小姐来寻智幸,让个丫鬟来跑一趟就是了,何用劳烦你自个儿过来?你看看,我这边也没有好茶招待你,还要劳烦你给智幸带这些个糕点吃食来。” 三姨娘多往冰果子看去几眼。 这一整个夏天下来,除了秦子明偶尔过来,顺便让身边的小厮带一些冰果子过来。就秦子明带的那些个冰果子也是不多的,往往三姨娘都会省下来给秦智幸吃,自个儿却是舍不得咬上哪怕一口。而除了那几次,其他时间她还真的没有见过冰果子。 这次依书过来却是没有小器,共计带了六碗冰果子来。 三姨娘一向知道依书对秦智幸不错,但真的看到依书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心下还是感动的很。 依书笑道:“不过是些吃食,我平日里吃的不多,便带些来与智幸。三姨娘也不用跟我客气,谁让智幸是我弟弟呢?” 说着,依书还对三姨娘眨了眨眼,那娇俏的样子,让三姨娘不由心头一暖,眼中泛起泪光,感叹的道:“三小姐,您留着自个儿吃就好了,难为你还有心给智幸带过来。” 秦智幸虽是秦子明的老儿子,但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没有几个真将他当回事的。只要旁人对秦智幸的行为不太过分,秦子明也不会去管这些个事情。 因此,三姨娘这边的条件跟其他两个姨娘比起来,就要差了很多。 毕竟其他两个姨娘尚且还有娘家可以撑腰,自己本身的嫁妆也很是丰厚,所以日子自然是过的逍遥自在。哪像三姨娘,娘家不敢说话不提,当初也是没什么嫁妆,为数不多带到王府来的那些个东西,也是当初做外室的时候,秦子明帮她添置的。 三姨娘感慨了一番,依书也不多话,就当是做一回听客。末了,三姨娘终于想起来依书此行是来找秦智幸的,忙郝然的笑道:“哎呀……三小姐,真是对不住,我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累你听着了。”又忙对兰儿道,“兰儿,去将三少爷给叫出来,就说是他三姐姐来看他了。” 兰儿应了声是,刚要去书房将秦智幸给叫出来,依书忙道:“慢着。”又转头对三姨娘道:“不用将智幸叫出来了,我且去书房看看他,顺便看看他字词学的怎么样了。” 三姨娘忙笑道:“那也成。” 三姨娘便让兰儿穗儿将桌上那些糕点冰果子之类又端上,陪着依书一起去了书房。 秦智幸的书房在第二进的院子里,书房的窗外也植了一些竹子,倒也雅兴。 许是知道自己在府里不怎么受宠,秦智幸今年虽然才十岁,但是极为的乖巧懂事,学习也很是用功刻苦,只想着有一日能让爹爹夸赞一番,让娘亲开心一下。 透过窗户,依书见到秦智幸正在写字,未免打扰于他,便让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只她与三姨娘进去。 三姨娘却道:“三小姐,我也不识字儿,你们姐弟俩看的东西我还看不懂哩,还是你们姐弟俩聊聊吧,我就不过去了。” 依书跟三姨娘往日接触不多,本也只是礼貌性的邀请她一下,见她不去,便也没有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后,自个儿进去了。 至于带过来的那些糕点和冰果子,依书则让丫鬟们暂时放在了书房旁边的屋子里,待秦智幸练完字以后,再去吃那些个东西。 第二十二章 惊怒 依书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倒是没有走到秦智幸的书桌前,只远远的站着看他,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秦智幸练字极为的聚精会神,又加之依书手脚放轻了,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动,因此秦智幸竟然没有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待得先前磨好的墨汁已经用完,秦智幸倒了点儿清水进砚台里,打算继续磨墨的时候,眼角偶尔扫见屋子里多了抹亮色。他起先还未在意,待又低头磨墨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忙抬头去看。 这才发现原来是他三姐姐,当下放下手中的物事,笑着对依书道:“三姐姐,你今日怎的来我这儿的?” 依书见他顿下了手上的动作,便往他书桌前走去,“我见你有好几日没有去我那儿玩耍了,以为你是有什么事情,所以过来看看你。” 秦智幸绕过书桌,小跳着走到依书身边,有些闷闷不乐的道:“智幸也想去找三姐姐玩嘞,可是夫子说必须要在这几日里好好练字,若是练不好,就要告诉父亲智幸学习不认真,所以智幸才没的空子去找三姐姐。” 依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既然是因为练字没有时间,不是出什么事情就好。 “那你字练的怎么样了啊?拿来给三姐姐看看。”依书笑道。 秦智幸想来还是对自个儿的字抱了几分信心的,听依书如此说,便领着依书往桌前走去。指着桌上一张正写了一半的宣纸,道:“三姐姐,你看,智幸这字可还入眼?” 依书仔细看去,秦智幸虽然年幼,但写的字看起来却是有几分力气,想来是花了大苦工练的。便夸赞道:“智幸的字果然是不错,可愿给三姐姐一副,在屋子里挂着?” 秦智幸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子说智幸的字还没有练到家,若是三姐姐想要,等得智幸字练好了,再特特帮三姐姐写一副便是。” 依书以前就没学好过毛笔字,穿越以后,因着身子骨弱,蔡氏也从来不对她在这一方面要求。所以,在她眼里,秦智幸的这个字已经是写的极好了。想来那个夫子对秦智幸的要求是极其严格的,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好的字还没有练到家,要知道秦智幸现在不过是个刚才十岁的孩子而已,能下这番苦工去练字,已经是实属不易。 依书也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笑着对他道:“练了好久的字了吧?饿不饿?我带了些糕点跟冰果子过来,就放在隔壁屋里的桌上呢。” 秦智幸到底还是个孩子,闻言眼睛一亮,乐道:“智幸就知道三姐姐对我最好了。” 因着跟依书相处良久,也不需要多客气,当下也顾不得礼仪,忙不迭的往隔壁屋子跑去。 在门口就看见桌上满满的放的都是吃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趋上前去,一盘子一个的吃将起来。 依书想到刚才秦智幸练字时候那副沉稳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开心的吃糕点的样儿,不禁摇了摇头。内心暗叹,这才是个十岁孩子该有的样子嘛。 秦智幸吃了好几样糕点,嘴里馋虫暂时喂饱了,才意识到这虽然是他的屋子,可依书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吃呢。红着脸,转了身看着依书,搓着手不好意思的道:“三姐姐,你也吃吧。” 依书在桌旁坐了,又倒了两杯凉茶,一杯递予秦智幸,笑道:“三姐姐不饿,不想吃这些个东西,你吃吧,只要小心不要噎着便是。” 秦智幸闻言,脸上有片刻的黯然。 三姐姐是府里的嫡女,又是父亲母亲手中的掌心宝,自是从来不缺这些个吃食,哪里像他? 虽是如此想,但他很快又调整了过来。至少这府里还有姨娘跟三姐姐是真心对他好的。他要好好用功读书,等将来考取了功名,也一定要对姨娘和三姐姐很好。 秦智幸便复又吃起糕点冰果子来,一边跟依书讲着这几日的事情。 吃饱以后,依书又跟着秦智幸在外面的小道上溜达了两圈,之后姐弟二人则又回了书房。 这也是依书提议的。既然夫子对秦智幸的要求颇高,那就该早点儿将字练好才是。 依书这一去,便就到了晚间。 快要到了晚饭时间,夏荷便来催依书,该回去了。 依书看了下天色,发觉确实不早了。 “智幸,那三姐姐就先走了,你好好练字,若是过了夫子那关,记得答应过三姐姐的事儿啊。”依书嘱咐道。 秦智幸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儿,疑惑道:“三姐姐说的是什么事啊?” 依书轻轻一个爆栗敲去,开玩笑道:“你看看,这字还没练好呢,就忘了答应三姐姐的事儿啦?你不是说要送一副字给三姐姐的吗?” 秦智幸红着脸,搓着后脑勺道:“是智幸不好,竟忘了三姐姐的吩咐。智幸一定勤加练字,等夫子说可以以后,就给三姐姐那儿送去一副字。” 其实,秦智幸现在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依书既然跟他要字,说明已经是觉得他的字写的不错了,而且也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弟弟。 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大概是现在的秦智幸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吧。 三姨娘是跟夏荷一起过来的,听秦智幸说要将自己的字送给依书,忙笑道:“三小姐,智幸不过还是个孩子,哪里真个能写出什么样的好字来,若是您挂了出去,我还怕人家笑话哩。” 依书则道:“三姨娘这话就不对了,智幸虽然年幼,但胜在一直很用功的练字,依我看来,智幸的字可是比得上书法大家呢。与其挂一副别人的字画在我房里,倒不如让智幸写一副给我,也不比旁人的差。” 秦智幸搁下笔,与依书一起往院外走去。 将依书送到门口以后,秦智幸还是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感激的看着依书道:“谢谢三姐姐今天陪我一下午呢。” 依书捏了捏他的脸蛋,滑腻柔软的很是让她不舍的松手,“跟自家姐姐说什么谢?跟我见外了不是。” 秦智幸笑了起来,欢喜的道:“智幸就知道还是三姐姐对我最好。”顿了一下,又道:“不如三姐姐就留在这儿用晚膳吧,再陪智幸待一会儿。” 秦智幸话刚说完,三姨娘就轻推了他一下,却是对依书道:“三小姐,天色也不早了,姨娘我就不留你了,若是哪日智幸得了空子,我再让他往你那儿去跑跑。” 秦智幸被三姨娘一推,似乎豁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也不再提留依书吃晚饭的事儿。 在依书眼里,三姨娘并不是那种小器的人,心下不免奇怪,为何秦智幸有意留她吃晚饭,三姨娘却是不愿的样子。 只是她也不是那种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人,便应道:“那三姨娘,智幸,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回去吧,不用送了。” 依书便领着夏荷她们往回走,三姨娘则与智幸回了屋去。 依书走的慢,隐约听见三姨娘叹息的说道:“智幸啊,不是姨娘不留你三姐姐吃饭,你看看咱们那晚饭,哪里是能让你三姐姐吃的……” 后面的话却是走的远了,听不真切。 依书心下狐疑,不过也没有回头去问。走了一会子以后,忽然对身旁的夏荷道:“夏荷,三姨娘她们的晚饭怎么了?” 夏荷心里也挺同情三姨娘母子,而今听依书问了,便如实答道:“想必是厨房里克扣了她们的伙食吧,所以才没有留三小姐吃饭。” 依书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厨房里的人敢克扣三姨娘她们的伙食?三姨娘毕竟是府里的主子,不比崔嬷嬷只是个佣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夏荷苦笑一声,却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因此并不接口。 依书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在周边,复又加重了音量,问道:“夏荷?” 夏荷抬头看了依书一眼,见她一脸坚决,非要问到答案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三小姐,这个奴婢也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三姨娘虽然是府里的主子,但背后毕竟无人帮她撑腰。时间久了,便就成了如此的样子。其他的,奴婢也不敢多说。” 夏荷垂了头,站在依书面前,脸上满是无奈的神情。 依书自个儿琢磨了一番,总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既然三姨娘是无人帮她撑腰,府里的那些管事一向都是见风使舵的主。第一次少少的克扣一些,见无人说话,自会有第二次发生,然后就会有第三次,这时间一长,慢慢竟就变成了惯例。 依书站在那儿思忖良久,三姨娘是个怕事的性子,平日里只要还能过的去,就绝不会去跟蔡氏说些什么,只怕厨房克扣的事儿,三姨娘也从来没有打算跟谁说过。当然,很显然这件事已经成为府里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依书自然不知道蔡氏不管这件事,是因为当初三姨娘的进府,导致了蔡氏的早产。她还以为蔡氏只是不喜欢妾室,所以也没心思去帮妾室做什么主,因此便由得那些恶奴欺起主子来了。 秦智幸才十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伙食不好,肯定会影响他以后的身体发展。 对于秦智幸,依书一向是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也很同情这个孩子。明明是府里的小少爷,该得到大多数人的疼宠才是。偏府里并没有几人将他们母子二人放在心上,好好的一个少爷平日行事竟也怕起丫鬟来。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定如何笑话融亲王府没个规矩呢。 依书蓦地转身,复又往三姨娘的院子走去。 夏荷见依书转身往回走,心知她这肯定是想回去给三姨娘撑腰,当下急急的跟在她身后,“三小姐,您这是要去三姨娘那儿?” 依书点了点头,面色清冷的对夏荷道:“怎么?我回去也用你管吗?” 夏荷一凛,急忙解释道:“奴婢不敢,三小姐容奴婢说一句话。” 依书顿下脚步,问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夏荷忙道:“三小姐,恕奴婢斗胆。三姨娘的事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好好想想,之所以没有人去管,难道是因为不知道吗?您也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才刚发生没多久,那么可以认为是管事的嬷嬷不知道。可这已经好几年了,您难道不明白吗?” 依书眯着眼看着夏荷,看的她心直发慌。 “三小姐,奴婢说个实话吧。您也知道这事儿是归夫人管的,若是您去帮三姨娘教训厨房管事的婆子一顿,三姨娘自当会感激您,夫人也不会怪您。可是,夫人会斥责奴婢们,斥责奴婢们没有伺候好三小姐,让三小姐忧心了。” 依书眉头微皱,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夏荷和银珠,不由开始纠结起来。 若是不帮三姨娘,秦智幸要受苦,若是帮了三姨娘,夏荷跟银珠则有可能受到蔡氏的责罚。 依书踟蹰良久,她不是不心疼秦智幸,可是夏荷跟银珠也是正当年轻的小姑娘,若是因为她的不舍而挨了训,那也是她不想看见的。 蓦地,依书叹了口气,又回转了身,往宝沁楼的方向行去,“那先回去吧。” 夏荷跟银珠欣喜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多谢三小姐。” 依书冷嗤一声,谢她?有什么可谢她的?谢她置秦智幸母子二人的困苦于不顾? 依书冷着脸回了宝沁楼,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思虑良久,唤来夏荷,“夏荷,你去将厨房管事的嬷嬷给我叫来。” 夏荷一怔,静默了会儿,还是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叫人。” 夏荷跟银珠和薄荷交代了一声,让她们好好伺候着依书,她去将厨房的管事寻来。 因为现在正是吃晚膳的时候,厨房管事的姚嬷嬷还在厨房里候着,免得哪位主子饭菜不合胃口了,也好及时更换新的菜谱,再做出一桌子饭菜来。 这种事在一般的高门大户是常有的事儿,融亲王府自然也是不例外。 把府里各院的饭菜都拾掇好,各个院里也都领了去以后,姚嬷嬷终于可以歇会儿了,便让厨房做事的媳妇子们将一些多余的饭菜都摆上桌子,一行人也开始了她们的晚饭。 姚嬷嬷正端了碗,还未刨一口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唤她。 一般这时候来厨房找人的,大多是因为饭菜不合口,需要另做了。姚嬷嬷暗咒一声,嘭的一声将饭碗摔在了桌子上,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原本怨气冲天的面孔一出了门口,立马就换上了满面的笑容。 姚嬷嬷笑着迎上前去,道:“原来是夏荷姑娘,来找老身有什么事啊?可是三小姐觉着今儿晚上的饭菜不合胃口?” 夏荷蹙着眉,道:“三小姐今儿的晚饭还没有领呢。” 姚嬷嬷一拍额际,懊恼的道:“哎呦……您看我这脑子,到底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儿。我这就帮夏荷姑娘你取去。” 夏荷也没阻止她,反正也是顺便要将食盒给带回去的。 姚嬷嬷行动迅速的将原本该拎去宝沁楼的食盒给拎了出来,将之递给夏荷,一边笑道:“都是我年纪大了,还请夏荷姑娘不要介意,让你久等了。” 夏荷却是没有接过姚嬷嬷手中的食盒,而是面无表情的道:“三小姐想请姚嬷嬷去宝沁楼走一趟,这食盒就烦请姚嬷嬷拎着吧。” 说完,夏荷就自顾自的疾步往宝沁楼走去。 夏荷是依书身边的一等丫鬟,姚嬷嬷自是比她不如,忙小跑着跟在了夏荷的身后,待追上了夏荷,忙谄媚的笑道:“不知三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还请夏荷姑娘提点一二。” 夏荷斜睨了姚嬷嬷一眼,蹙了蹙眉,还是没有吱声,只是道:“等到了三小姐那儿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揣度的。” 姚嬷嬷见夏荷清冷的样子,心里暗骂了几句,脸上却不敢带出情绪来,只乖乖的跟在夏荷的身后,往宝沁楼走去。 依书坐在屋里,慢悠悠的啜饮着凉茶,脸上神情漠然,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让人猜不透。 银珠跟薄荷见依书如此神情,也不敢吱声,只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依书的吩咐。 屋子里静得厉害,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让人听见。薄荷不知依书是在为什么事生气,银珠先前是跟依书一起去三姨娘那儿的,自然明白现在依书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两个丫头,一个知晓事情的始末,一个一无所知,但都是同样地情绪,被这静谧的氛围给吓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见夏荷进了屋,恭敬的站在依书面前,道:“回三小姐,姚嬷嬷已经过来了。” 姚嬷嬷到底年纪大些,脚速上赶不上夏荷,等夏荷都在依书身后站定了,姚嬷嬷才大喘着气,进了屋里。 第二十三章 阳奉阴违 一进屋,姚嬷嬷就动作快了一些,先将食盒搁在了桌子上,又对依书福了福身,末了,还没等依书让她起来,自个儿就又直起了身子,笑着将食盒里的饭菜一盘盘的端了出来,“三小姐,是老奴的错,竟然没有让人早些将三小姐的饭菜给送过来,还请三小姐勿怪。” 依书眯着眼,冷冷的看着她,却是片语都没有。身旁的三个丫鬟也是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姚嬷嬷这才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对劲,顿下手上的动作,讪讪的对依书道:“三小姐……” 依书扯了扯嘴角,露了丝笑容出来,“能劳烦姚嬷嬷亲自将食盒给我送来,还真是依书的荣幸呢。” 姚嬷嬷脸一黑,蹙眉想了一瞬间,并未曾想起自己做过什么得罪依书的事情,便又谄媚的笑道:“看三小姐这话说的,您是主子,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 依书冷哼一声,猛的在桌子上拍了一计,“你还知道谁是主子?” 姚嬷嬷从来没有见过依书发火,一直以为三小姐只是个病弱的小姑娘,今日见依书怒拍了桌子,气势极是高昂,当下唬了一跳,忙为自己辩解道:“看三小姐这话说的,奴婢一直谨守本分,从来不曾对主子有半丝不敬,想来是谁无事在三小姐耳边说奴婢的不是了吧?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啊,三小姐,奴婢可一直是府里最尽心尽力的奴才了。” 依书冷笑道:“哦?你果真是府里最尽心尽力的奴才?” 姚嬷嬷忙指天发誓道:“三小姐若是不信,奴婢自管对天发誓,从来对主子没有半丝不敬。” 姚嬷嬷原以为她这样做了,依书这个一向鲜少出门的小姑娘就该信了她,不要她真个的发誓才对,谁曾想依书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嘴角甚至含着一丝嘲笑。 姚嬷嬷当下觉得自己下不来台,想不明白为何依书会这般给她没脸,可是话已出口,不好收回,便只得硬着头皮道:“若是我姚嬷嬷对主子们有半丝儿不敬,就遭天打五雷轰。” 姚嬷嬷话一出口,心里就已经在默念了,让神仙今天都出门去了吧,千万不要真个的把她的发誓当做一回事啊。 依书冷笑着看着姚嬷嬷,果见她真个的发了誓,忽然笑道:“姚嬷嬷,想必你也是知道发誓这些个东西是没有用的吧?” 依书一再的如此对姚嬷嬷冷嘲热讽,就是再淡定的人也受不了了,姚嬷嬷当下也冷了脸,不再曲意奉承于依书,直言道:“三小姐,老奴就站在这儿呢,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就跟老奴直说了吧,不用再跟老奴拐弯抹角,老奴在这儿听着呢。” 依书怒瞪着姚嬷嬷,喝道:“既然知道我找你是有事,还不跪下。” 姚嬷嬷愕然,她是府里的老人,往日也只在厨房办事,鲜少去见主子们的面,所以跪主子的次数还真是寥寥可数。心里暗暗嘀咕了一番,姚嬷嬷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有哪儿得罪了依书。 无奈依书是主子,她不过是个奴婢,只得跪了下来。 依书朝刚才姚嬷嬷拎过来的食盒扫去一眼,共计六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搭配极是合理,就连颜色方面也兼顾了一下,看起来很是吸引人的胃口。 可就是这么一个嬷嬷,对得势的主子百般奉承,而对于没有人撑腰的主子,则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极为的懈怠。 依书叹了口气,她厌恶这样的人物,更是不喜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在这个时代,捧高踩低的事情已经成为一种常态,想来,还是她没有习惯吧。 “姚嬷嬷,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三姨娘屋子里的饭菜是怎么回事吧。”依书直视着姚嬷嬷,冷冷的道。 姚嬷嬷并不知依书其实没有见过三姨娘那里的饭菜,听依书如此说,一下子瘫坐在地,口齿不清的为自己辩解道:“三小姐,三姨娘那边的饭菜就是那个样子的,真不是老奴故意将那些个剩饭剩菜给三姨娘。” 依书瞠大眸子,她只以为三姨娘那边的饭菜单调了一些,未曾想到厨房给三姨娘她们吃的竟然是剩饭剩菜,当下气的咬牙,怒道:“竟然是剩饭剩菜!” 姚嬷嬷这才意会过来,知道刚才其实是自个儿说漏了嘴,依书并没有真个见到三姨娘她们吃饭。 姚嬷嬷慌道:“三小姐,不是的,也就是今儿个老奴疏忽了,以往都是正经的六菜一汤奉给三姨娘的,从来未曾短缺。” 其实姚嬷嬷倒不是有多怕依书,她担心的是依书会在蔡氏面前编排她的不是。若是蔡氏气恼了,那可就真是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依书也并不是想真个的拿姚嬷嬷怎么样。一来若是真的想治姚嬷嬷,还得禀了蔡氏,让蔡氏发落,到时候夏荷她们也得跟着被责罚,二来这姚嬷嬷毕竟是府里的老人,这些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她改变了对三姨娘她们的态度,依书也不想跟她计较那许多。 依书定了定心神,假装怀疑的问道:“你确定只是今日一时疏忽?” 姚嬷嬷以为依书是真个的信了她的话,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道:“老奴保证,真个的是今日疏忽了,老奴待会儿回去就好好再帮三姨娘置办一桌晚饭。” 依书追着问道:“那以后呢?” 姚嬷嬷忙道:“三姨娘那儿一向是六菜一汤,以后也是的,老奴自不会短了三姨娘那儿一丝半点儿。” 依书点了点头,头有些发晕,大约是刚才气的有些过火了,便抚了抚额际,对姚嬷嬷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若是再有一丝半点儿的怠慢,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姚嬷嬷很想求求依书,让她不要将这件事情跟蔡氏说了,不然她肯定要受到责罚。可是见依书那般疲累的样子,又想到依书一向身子极弱,若是被她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真的惨了,忙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夏荷走上前,帮依书揉了揉额际,“三小姐,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先用点儿晚膳,再回房歇着去吧,也不能饿着肚子。” 依书朝那些饭菜看了一眼,想到秦智幸吃的竟然是剩饭剩菜,心里就堵得慌,蹙着眉摆了摆手,起身往寝房走去,“暂时先不用了,等我饿了再说吧。” 夏荷叹息了一气,让银珠薄荷跟在依书身后伺候着,自个儿则将那些饭菜又装在了食盒里,拎到了宝沁楼单配的小厨房。 那儿现在就是崔嬷嬷负责打理。 以往都是用来给依书煎药,或者热热饭菜的,并不曾真个的做些什么饭菜。 崔嬷嬷掀了食盒的盖子,见饭菜一丝儿都未动,问夏荷道:“三小姐今儿个没有用晚饭?” 夏荷点了点头,心里百般苦楚无处说,又想到崔嬷嬷是个实诚人,便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跟崔嬷嬷讲了一遍。末了,又嘱咐道:“崔嬷嬷,我这些个事情也就在咱们宝沁楼说说,你且千万不要给我传到外边儿去。” 崔嬷嬷握住夏荷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臂膀,“你放心吧,嬷嬷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自是知道什么样的话该说,什么样的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去半个字。” 夏荷叹息道:“嬷嬷知道就好。三小姐自是好意,见三少爷可怜,想帮衬他一二,殊不知夫人最不喜这样。若是被夫人知晓了,定是要责怪我等。” 崔嬷嬷也知道五年前的事情,原本那些个在依书身边的丫鬟全被蔡氏一气儿交给人牙子卖了出去。后又挑选了三个丫头伺候依书。 蔡氏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卖出去的丫鬟都是极惹她恼火的,人牙子为了奉承蔡氏,自是将那些丫鬟往最坏的人家卖,没有一个讨的了好的。 崔嬷嬷想了想,又安慰夏荷道:“三小姐是个善心的人,想必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不然也不会只将姚嬷嬷叫过来训斥了一顿了事。你且放心吧,若三小姐真个的不顾你们,早就将这事儿拿去跟夫人说了呢。” 夏荷琢磨了一番,也是这么个理。 依书虽表面看上去极为的不信任她们,但做起事来,倒也从来没有不顾及她们,总还是为她们考虑一二的。 夏荷惶然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复对崔嬷嬷道:“嬷嬷,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炉子就不要熄了,若是三小姐饿了,也好及早的把饭菜热了。” 崔嬷嬷应了声是,夏荷便又回了依书身边。 这边依书头疼又犯,也不知是被气的头疼,还是犯病了头疼,蹙着眉歪在榻上歇着。 银珠见她脸色不愉,又蹙着眉,以为她是头疼,便关切的问道:“三小姐,可是头疼?要不要奴婢现在去煎一副药来?” 想到那些中药的苦涩口感,依书就头疼,以前是为了治病,不得不喝那些汤药,今日只不过是被气着了,自然不用服食汤药,便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银珠站在一旁,见依书说话柔和了起来,脸上便也起了笑意,道:“奴婢就站在这边伺候三小姐吧,您刚刚晚膳都没有用,兴许待会儿就饿了,奴婢在这儿也好伺候着。” 依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伺候她本来就是银珠她们的工作,若是不让她们跟在跟前,只怕反而让她们惶恐不安。依书慢慢的睡了过去。 姚嬷嬷离开依书的院子以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浑身哆嗦了几下,方知自己刚才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是没见过主子发威,但是却没有想到依书小小年纪竟然就有这般威仪,着实让她吓得不轻。她琢磨了一番,依书是为了三姨娘才来寻她的麻烦,可是这些事情连夫人都不去管,三小姐为何要帮着三姨娘?再者,若是三小姐真的有心想治她,只管在夫人跟前说一下,只怕她也不能在王府见到明早的日阳,今儿个晚上就会被轰出府去了。 姚嬷嬷思虑不定,即怕依书真个的治她,也怕哄了三姨娘,反而让夫人不高兴,最终还是落不得好。 姚嬷嬷在王府待了可不是一日两日功夫了,自然知晓当初蔡氏跟三姨娘的纠葛,所以这才胆敢克扣三姨娘的伙食。 琢磨了一番,姚嬷嬷决定还是去找个人商量一番。 这个人便是她的上级郑妈妈。 姚嬷嬷只是负责日常厨房里的一些小事。若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客人来访,或者府里需要置办什么节日,统筹准备那些事务的便是郑妈妈。 郑妈妈也是蔡氏跟前的老人,极得蔡氏的信任和重用。 姚嬷嬷当下去了郑妈妈的小院。 恭敬的站在郑妈妈的面前,姚嬷嬷一五一十的将先前在依书那儿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问郑妈妈道:“郑管事,您看这事儿怎么办?三小姐既然想为三姨娘撑腰,若是不依了她,只怕以后也有麻烦。可若是依了她,小人又怕夫人心里不高兴。” 郑妈妈嗤笑了一声,对姚嬷嬷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我们为什么怕三小姐?还不是因为夫人的关系。今日三小姐跟夫人的命令都在,你说是听谁的?” 郑妈妈话也没有说明白,但姚嬷嬷却是听懂了,忙对郑妈妈施了一礼,笑道:“多谢郑管事提点,不然小人还真犯了糊涂了。” 郑妈妈也不多言语,让姚嬷嬷退了出去。 翌日,依书并未派人再去三姨娘那儿看看情况,她料想刚刚跟姚嬷嬷说过这事儿,就算是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立马就忘了那事儿,又开始克扣起三姨娘那儿的伙食来。 过的两日后,依书才又让崔嬷嬷去打探一番,看三姨娘那儿的伙食这几日可还好。 崔嬷嬷便去打听了一番,却得知三姨娘的伙食从来就没有改善过,一直吃的都是府里的?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的剩饭剩菜,连个下人也不如。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当下惶急的往宝沁楼奔去,仔细的将这事儿与依书说了。 依书气恼非常,这姚嬷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敢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答应了的事儿也阳奉阴违。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依书气的拍了桌子,又让夏荷去将姚嬷嬷给叫过来,她倒是要问问姚嬷嬷,是谁给了她胆子,竟然敢将她的吩咐不当一回事。 夏荷情知依书对这件事认真的程度,偏那姚嬷嬷不将依书的话当回事儿,看来以后是有的她苦头吃了。当下便又去了厨房,将那姚嬷嬷给叫过来。 姚嬷嬷未曾料到依书真个的这般较真,在路上的时候,悄悄给夏荷塞了块银子,想夏荷能待会儿在依书面前帮她说些好话。 夏荷忙推拒了开去,“姚嬷嬷,这我不能收。也不是我不提点你。你也该知道,在这个府里,三小姐是跟三少爷最亲的,以前不知道厨房克扣三姨娘的饭菜倒也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三小姐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三小姐也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当日是将你叫了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并没有直接去跟夫人说这事儿,已是给你机会了。偏你不将三小姐的话当回事儿,竟然未曾将三姨娘的伙食哪怕改善过一顿,这岂不是让三小姐更为恼火?” 姚嬷嬷极其的愁苦,她虽也有点儿小贪,喜欢捧高踩低,但那也得分在什么人面前。她敢克扣三姨娘的伙食,自是因为有蔡氏不管不顾的成分在里面。她也不过是个佣人,能怎么着?两个主子不能都讨好,只能捡那真正掌权的主子奉承了。 姚嬷嬷见夏荷死活不收她的银子,只得将银子又揣回了兜里,复又恳切的对夏荷道:“夏荷姑娘,还求你个事儿哩,你也知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易,您待会儿就帮我说两句好话吧,莫真个的让三小姐责罚于我。” 夏荷嗤道:“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三小姐这次是真个的生气了,我也不敢多话。三小姐本来就对我们不怎么信任,若是我再帮你说些什么,岂不是引火烧身?” 姚嬷嬷奇道:“不会吧?你在三小姐身边也待了有五年了吧,怎的三小姐连你的话也不信?” 夏荷叹息着摇了摇头,却是不再跟姚嬷嬷说什么,只管在前面走着。 姚嬷嬷又问了两句,却是再也得不到夏荷的回应,便也安静了下来,一面紧紧的跟在夏荷的身后,一面想着待会儿见了依书后,需要应对的话语。 依书这次倒是比上次冷静了许多,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现在是白日的关系,反正屋子里并没有那日阴冷沉寂的感觉。 姚嬷嬷经过夏荷的提点,心知依书这次对她气恼非常,一进屋以后,就噗通跪在了依书的面前。 依书轻啜着凉茶,笑道:“姚嬷嬷,您是府里的老人,依书哪敢受您一跪啊,赶紧起来吧。” 姚嬷嬷脸上讪讪然,却是不敢真个的起身,只跪在那儿道:“是老奴的错,还请三小姐责罚则个。” 依书笑道:“哦?姚嬷嬷哪里错了?我怎不知道的。” 姚嬷嬷思忖良久,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话,不然只怕三小姐的怒火还真个的要让她一人受了。 姚嬷嬷伏身靠在地上,一五一十的道:“克扣三姨娘的伙食是老奴的错。只是老奴希望三小姐看在老奴在王府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老奴一个机会,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第二十四章 教训 依书撇了姚嬷嬷一眼,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她倒是要看看姚嬷嬷能舌灿莲花到什么程度,竟然连克扣三姨娘院里的伙食也能给自己找理由。 依书怒哼一声,冷着声道:“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且听着,若是姚嬷嬷你不能给我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也不要怨我不给你面子。” 姚嬷嬷伸手抹了抹额际的冷汗,苦着脸道:“奴婢们也不想克扣三姨娘院里的伙食,可每个院里都有每个院的配置,奴婢们也只是依照上面的吩咐行事,哪里敢从中动什么手脚。” 再给姚嬷嬷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当着依书的面直说这是依照蔡氏的心意来的。 依书嘴角忽然浮上浅笑,“姚嬷嬷,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 姚嬷嬷额际的冷汗又流了下来,连带着小腿肚都有些发抖,抖着声音道:“三小姐……” 依书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行了,你也不用多说了,回去吧,将自个儿的东西收拾一番,趁早自己走吧,到时候让人赶你可就不好看了。” 姚嬷嬷脸一白,求道:“三小姐,这真不是能怨奴婢,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姚嬷嬷低下头,又道:“再者,奴婢走不走也得夫人说下话来才是。” 依书却不再言语,挥手示意夏荷将姚嬷嬷送出去。 姚嬷嬷恳求无果,心气儿上来,便不再求依书什么,大踏步的出了宝沁楼。 依书歪在榻上,想了好一会儿子,到底如何做才能帮到三姨娘她们呢? 夏荷见她泛着惆怅,脸色不愉,便道:“小姐,不如您还是去跟夫人求个情吧,只要您开口了,想必夫人也会管一管这件事。” 依书叹道:“我倒是有这个意思,只怕要连累你们。” 夏荷将桌上的冰莲子羹端给依书,道:“奴婢们没事儿,难为小姐惦记着。” 依书想来想去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决定还是去跟蔡氏说一下,不管蔡氏先前知晓不知晓这件事,但既然她开口了,想来蔡氏也不能不管。毕竟克扣三姨娘的伙食这事儿都捅到明面上来了,蔡氏作为整个内府的主管,到时候就是不管也得管了。 等到晚些时候,日阳不那么晒人了,依书便拾掇了一番,领着夏荷往蔡氏的院子里走去。 落禾将依书给领了进去。 蔡氏以为依书是来看她,面上透着欢喜,口中却嗔道:“怎的自个儿又跑过来了?我还打算等晚些时候去宝沁楼看看你。” 依书在蔡氏身旁坐了下来,撒娇道:“女儿这些日子身子好了许多,自当应该常到母亲面前尽孝,哪里能劳烦母亲经常往我那儿跑呢。” 蔡氏吩咐丫鬟们去拿些果子跟糕点来,怕依书饿着,又对她道:“你我母女二人客气这个做什?娘去看你也是一样。” 丫鬟们鱼贯将几个装着果子跟糕点的盘子端进了屋,整齐的摆在桌上。 依书趋上前,伸手拿起一块甜糯糕,轻咬了一口,眉头却是微皱了起来。 蔡氏见她皱眉,忙问道:“可是这个糕点不合胃口?不如吃点儿别个看看,今日上的这些糕点都是厨房刚刚跟外面学做的,可能手艺还不精道。” 依书叹了口气,对蔡氏道:“倒不是这个糕点不合胃口,吃起来还很是甜糯柔软的。只是女儿想到三弟每日吃的那些个东西,再想到自个儿每日吃的伙食,便有些叹息罢了。” 蔡氏最是见不得依书犯愁,但听她这句话,心知她这是为三姨娘抱不平来了。蔡氏冷冷的朝夏荷扫了一眼,复又佯装不知的问依书道:“你三姨娘院里的伙食也不比你差,有什么可叹息的?” 依书惊讶的道:“母亲竟不知道三姨娘她们用的是什么饭吗?”遂又懊恼道:“我就知道是那些下人自个儿缺斤少两,怎么可能是母亲故意不管这些事情。母亲,那些个管事的可不能留了,您可不知道,三姨娘吃的都是些平日里的剩饭剩菜,连府里的丫鬟也不如。若是让外面的人晓得了,还不定如何笑话府里哩。” 蔡氏蹙了眉,“你怎知三姨娘她们吃的是什么伙食?下面的人谁有胆敢克扣那边的伙食,许是你听信了别人的谗言吧。” 依书复又走至蔡氏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晃道:“母亲,女儿还能骗你不成?三姨娘她们真个用的是剩饭剩菜。前几日女儿去找三弟玩耍,亲眼所见,难不成还能有假?母亲,您也是三弟的嫡母哩,真当不管他吗?” 蔡氏愤怒已极,将身旁几上的茶盏挥落在地,朝外面喝道:“去将郑妈妈给我叫来。” 金花忙去寻郑妈妈,将她唤来了蔡氏面前。 郑妈妈路上已得了金花的提点,一进屋就跪在了地上,“夫人。” 蔡氏怒道:“郑妈妈,我且问你,三姨娘院里的伙食本该是何样的?” 郑妈妈低着头道:“回夫人,跟别个院里是一样的,四荤两素一汤。” 蔡氏又道:“那现在厨房给三姨娘的是何样子?” 郑妈妈低头思索一番,却是蹙着眉摇了摇头,“回禀夫人,这个奴婢不知。” 蔡氏猛拍了下桌子,喝道:“我让你全权负责厨房事宜,你竟不知三姨娘院里用的什么饭?” 郑妈妈忙磕了个头,委屈的道:“回禀夫人,不是奴婢没有去管。每个院里的配置都是定好的,奴婢未曾注意哪个下人胆敢有任何异动,所以也未曾在意。” 蔡氏脸色这才和缓了些,“那倒也是不怨你了,那平日里负责饭食配送的是谁啊?” 郑妈妈无奈,看来只能将姚嬷嬷供出来当替罪羔羊了,便道:“回夫人,平日里负责饭食分派的是厨房的姚嬷嬷。” 蔡氏便又让金花去将姚嬷嬷唤来。 到底是当家主母所唤,姚嬷嬷小跑着就来了。 一进屋,见郑妈妈跪在地上,依书则坐在蔡氏身旁,姚嬷嬷心里便已经料定自个儿今天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了。 姚嬷嬷伏身跪在郑妈妈身旁,恭敬的道:“夫人。” 蔡氏怒目瞪着姚嬷嬷,问道:“姚嬷嬷,厨房每日给各个院子分派伙食的可是你?” 既然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好争取的了,姚嬷嬷反而镇定了下来,冷静的道:“回禀夫人,是老奴负责的。” 蔡氏复又冷声问道:“那你每日给三姨娘院里分派的是何等伙食?” 姚嬷嬷垂下头,上半身紧紧的伏在地上,“老奴知罪,恳请夫人责罚。” 蔡氏原本就知道三姨娘院里每日用的是什么样的饭菜,今儿个责罚姚嬷嬷跟郑妈妈不过是做样子给依书看的,也不会真个的追究她们什么责任,便缓了声音道:“姚嬷嬷,你在王府里也待了多少年了,也算是府里的老人。念你已经知错,便罚你一年的月钱,三姨娘院里的事儿不可再发生第二次。” 又对郑妈妈道:“郑妈妈,我原是将厨房事务尽皆放心的交予你去处理,你却监管不力,同样罚你半年的月钱。你二人可有话说?” 认真计较起来,蔡氏的处罚已经是非常轻了,那跪着的二人忙磕头谢恩,感谢蔡氏的大恩大德。 依书先前审问过姚嬷嬷,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儿数,现在再见蔡氏如此维护二人,心里已经是透亮了。很显然,姚嬷嬷之所以敢克扣三姨娘院里的伙食,是经过蔡氏允许了的。 蔡氏毕竟是依书的亲娘,又是府里的主母,对旁个姨娘耍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依书也不好说些什么,反正只要日后三姨娘院子里的伙食改了就好。 蔡氏又训斥了郑妈妈跟姚嬷嬷二人,让她们不可再犯下回,便挥手让她们走了。 等那二人走了以后,蔡氏又开始叨叨起依书来,“依书,不是母亲说你,你身子不好,不能受的气,三姨娘那儿若是伙食果真不好,她自个儿自会来与我讲。倒是你,身子好不容易调养好,怎的还是不知道好好休息,尽往那些个烦乱的地方跑去?” 依书担心蔡氏再找三姨娘跟秦智幸的麻烦,忙捉着蔡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女儿当日只是想起好几日没有见到三弟了,便就自作主张去三姨娘那儿瞅瞅。正好见到三弟在练字,女儿一时兴起,就陪在三弟在那边耍了一会儿子,一直就待到了晚饭时间。这才晓得三姨娘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蔡氏慈爱的摸了摸依书的头,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向心善,关爱你三弟也是你的一片心意,母亲也不再多说你什么,但你身边的丫鬟是该好好管教一番才是。什么样的地方该去,什么样的地方不该去,你不知道,她们总该是知道的。” 蔡氏也不听依书的言语,当下一挥手,指着夏荷喝道:“来人哪,将这个丫头给我拎出去打十个板子,我倒是要知道,她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夏荷眼中泛泪,却是不敢为自己辩白半句,反而是对蔡氏福了福身,不待旁的丫鬟拽她,自个儿就走出去领板子了。 依书忙阻止道:“母亲,不可。夏荷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若是将她打伤了,以后谁伺候我啊?” 面对依书,蔡氏脸上的厉色消失无踪,复又慈爱的对她道:“家有家规,这夏荷丫头屡次办事不力,早该给她点儿惩治,方能让她长点记性。若是她以后不能伺候你了,母亲再帮你换个便是。” 依书闻言,便沉默了下来,夏荷到底是跟了她有五年时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自是不想让夏荷就此调出宝沁楼,再换旁个陌生丫头来。 因着夏荷被打了板子,需要养伤几日,蔡氏本想再调个丫头去宝沁楼帮忙,却被依书回绝了,“母亲,女儿那边不用再添人手了。人多了,女儿也嫌吵闹。如今那边的几个人堪堪够用。” 既然依书嫌人多吵闹,蔡氏便打消了那个想法,拍着她的手道:“母亲就依你,不过若是觉着那些丫头人手不够,伺候不得力,你再与母亲讲,母亲再帮你调人便是。” 依书应了声是,便回了宝沁楼。夏荷则被另两个婆子架着,跟在依书的身后回了宝沁楼。 银珠跟薄荷二人见夏荷是被人架着回来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忙上前将夏荷接了过来。待那两个婆子走了,银珠才哽着声音道:“夏荷姐,你被打了?” 夏荷脸色惨白一片,哆嗦着嘴唇,安慰那两个小丫头道:“夫人只是责罚我办事不力,打了十个板子而已,并没有很重,待养个几日就好了,你二人不用担心我。” 依书蹙着眉,夏荷被打,全是她多管闲事的错,但她自认自己做的没错,便也无心对夏荷道歉什么。只吩咐银珠跟薄荷帮夏荷将伤口处理一下。又着崔嬷嬷去熬一碗汤药,也助夏荷早日恢复健康。 却说依书走后,蔡氏便满脸的不高兴。 杨妈妈将小丫鬟都挥了出去,独自留在蔡氏的面前,劝道:“夫人,三小姐也是心善,见不得三少爷过苦日子,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蔡氏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依书性子柔顺,见不得她三弟吃苦。可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去?本以为,苛待她们一番,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好了。谁能想到那小崽子竟聪明的很,知晓跟依书搞好关系,这才是让我分外生气的事儿。” 杨妈妈上前帮蔡氏捏起肩膀,又劝道:“三小姐不知这其中的底细,想帮三少爷也是寻常。只是事已至此,您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莫要气着了。再者,您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就算这几年让那边有几个好日子过,可三小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待到那时候,哪里还有人帮他们撑腰?” 蔡氏许是回转了过来,也不答话,只闭眼假寐。 杨妈妈心知蔡氏是将自个儿的话听了进去,也不言语,熟练的帮蔡氏捏着肩膀。 屋里沉默了半晌,蔡氏忽然问道:“族里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杨妈妈忙回道:“老婶子正在挑人呢,我上午遣人去老婶子那问了一下,说还得两日功夫才能挑好。” 蔡氏皱眉,“这么慢?” 杨妈妈笑道:“夫人,族里适龄的女孩儿不少,但既然是想挑个人帮助大姑娘,自然要慎重行事。须得挑那品貌端正,性子柔和,还得乖巧听话的才行。有些人家住的远些,来去不便,路上自然是要耽搁些时间的。” 蔡氏点了点头,这事儿极其重要,马虎不得,多花些时间也是应该的。 郑妈妈跟姚嬷嬷受罚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二姨娘刘氏那儿。 刘氏本也是极度厌恶三姨娘那边的人,但这次虽然三姨娘得了好处,却让蔡氏彻底恼了。因此,刘氏心里还是开心不已。颇有种坐山观虎斗的快感。 依画却对刘氏的想法嗤之以鼻,“你又没得什么好处,跟着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刘氏白了依画一眼,端起茶盏,极其惬意的啜了口凉茶,“你晓得个什么东西。三姨娘这次虽没在夫人面前说些什么,但夫人一向对她没有好感,这次又害夫人跟依书有了嫌隙,夫人心里只怕更恨她了,待得依书出了门,总归没有她好日子过,只怕还不如从前呢。” 依画奇道:“你怎知夫人跟依书有了嫌隙的?” 刘氏自得的一笑,朝依画教训道:“这些个东西你都得学着,以后出了门自会用的上。你好好动脑子想想,若不是夫人暗允,厨房敢克扣三姨娘院里的伙食?这府里谁都知道,当初三姨娘可是老爷瞒着夫人抬进来的,可见她在老爷心中的分量,有谁敢欺辱于她?” 依画不比依书,因着刘氏经常在她耳边叨叨,倒是对以前发生的那些个事情知晓甚多。笑道:“三姨娘一向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只怕这次的事情还是依书自个儿做的,不是三姨娘求她的。” 刘氏啜了口凉茶,右手又轻轻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慢悠悠的道:“这是必然的。三姨娘又不糊涂,依书能在府里待多久?这再过一两年,肯定是要嫁出去的。她再傻,也不会寻这样的靠山。” 依画点了点头,复又有些不明所以,“可是,这个与我们有何干系?” 刘氏再次用那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依画,暗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孽障。想到以后闺女也是要治家的,便耐心解释道:“你想想,将来你二哥跟三弟都是要成家的。既然是成家,肯定就需要立个门户,或者将自个儿的院子整治一番,而且也要出去找事儿做了。” 依画点了点头,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刘氏。 刘氏气的眼角都抽起了筋,却只得继续道:“府里的铺子总共就那么些,三个兄弟一分,各人能有多少?先不管你二哥能分到几间。至少夫人对三姨娘越恨,那秦智幸他能分到的铺子就越少,到时候,你二哥肯定就能多分几间铺子过来。” 依画暗自一琢磨,嘿,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当下也开心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挑人 过了两日,族里负责此次挑人的老婶子将合宜人选的名册给送了过来。 蔡氏仔细翻看了一番,上面人数不多,只有六个人。名册上详细写了她们各自的生辰八字,在族里的身份地位,还有各人的品性,在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等等。 蔡氏看完,嘴角浮上满意的浅笑,合上名册,朝一旁的杨妈妈使了个眼色。 杨妈妈会意,忙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站在蔡氏身前的老婶子。 蔡氏道:“麻烦老婶子将这名册做的这般详细,让你多费神了。” 老婶子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接过杨妈妈递去的银两,一面将那些银子往袖拢里塞,一面却道:“哪里麻烦了,夫人能从她们之中挑人,那也是我们族里的福气,是夫人给的恩德。” 蔡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不需那般客气。老婶子一路累了吧?”又转头吩咐金花道:“金花,去准备一间客房,让老婶子在府里歇个几日,再行送她回去。” 蔡氏安排好了,才对那老婶子问道:“老婶子不急着赶回去吧?” 这老婶子也就是在自家族里有点儿威望,办事勤快牢靠一点,实则没有见过太大的世面,而今蔡氏要留她在王府多住几日,这老婶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点头谢恩,“哎呦……这可真是麻烦夫人了。” 蔡氏挥了挥手,示意金花将老婶子带下去休息。 老婶子跟蔡氏行了一礼,这才跟着金花往客房走去。 待老婶子走得远了,蔡氏复又拿起名册翻看起来。 杨妈妈对屋内一众小丫头道:“都去外面伺候着吧。” 丫鬟们皆应声是,徐徐退了出去。 杨妈妈凑上前去,在蔡氏身旁低声问道:“夫人可看到有哪个何意的?” 蔡氏对杨妈妈素来是极信任,没有什么隐瞒的,便将那名册朝杨妈妈那面去了去,让她也一起看着,“老婶子人选的都是不错,我看哪个都是中意的。” 杨妈妈笑道:“那我明日便将这些女儿家的八字和大姑娘以及大姑爷的八字送给人看一下,再行择选一番。” 蔡氏朝杨妈妈赞赏的一笑:“你倒是越来越知道我的心思了。” 杨妈妈回道:“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若是还不知道自个儿该干些什么,老奴也不用再在夫人身边伺候着了。” 查看生辰八字是否合适可是件顶重要的事儿,蔡氏也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办,便让杨妈妈亲自去办这件事。 当日下午,杨妈妈就将那些姑娘的生辰八字都抄在了一张纸上,又把秦依琴以及小侯爷李凌世的生辰八字带了,亲自出去找人看了一番。 待到了下晚时分,杨妈妈就拿着已经看好的结果来禀蔡氏。 杨妈妈将写着八字的纸张递给蔡氏,解释道:“夫人,这八字看下来,能跟姑爷合适,也跟大姑娘不冲的,就剩两位小姐。一个叫薛玉,一个则是王宜蓉。” 蔡氏接过纸册,仔细看了一番,薛玉是秦子明一个堂兄的嫡女,而那个王宜蓉则是秦子明一个远房表妹的女儿。若要论起关系远近来,自然还是那个薛玉跟秦子明的关系更为的亲近一些。 蔡氏将纸册合上,搁在了一旁的案上,复端起茶盏,轻抿了几口。过了会子,对杨妈妈道:“杨妈妈,待会儿你将这两个人选跟老婶子说一下,明日上午就派人将她们俩接过来吧。” 杨妈妈应了声是,顿了会子,问道:“夫人,两位小姐的住处是否安排在一个院子里?” 蔡氏闻言,轻笑了一声,“倒还是你会办事,那就将她们安排在一个院子里吧,也好看看她们的秉性。” 杨妈妈笑着应了声是,遂退了出去。一面寻老婶子,将这事儿跟她讲一下,一面去安排那两个小姐来了以后的住处。 当日晚间,秦子明回来以后,来了蔡氏的院子里歇息。 蔡氏一面伺候着他洗漱,一面将那两位小姐的事儿跟秦子明说道了一下。待秦子明洗漱完毕,蔡氏将那配了生辰八字的名册拿给秦子明看了一番,“老爷,你看看,这两位姑娘可还合适?” 秦子明嘴上说道:“这事既是交给你全权负责,还来问我做什。”但手上还是接过了蔡氏递来的名册。 细看了一番,秦子明问道:“还真都是从族里选来的,怎么不去你娘家看看,若是有合宜的,岂不是比这些个乡下姑娘要强得多。” 秦子明的本家没什么达官显贵之人,大多数人家只能算是小康之家,因此秦子明不免有些瞧他们不起,生怕到时候侯府看不上眼。蔡氏的娘家乃是当朝四大世家之一,若是能从蔡氏那边选一个小姐出来,面子上也是说得过去。 蔡氏轻轻帮秦子明捏着肩膀,道:“不是我不想,只是既然是帮大姑娘选人,总得先从族里看看,不然那些族老只怕要有话说。本来这些年,他们就已经有不少闲话了。” 秦子明闻言,思虑一番,轻笑着拍了拍蔡氏帮他捏肩的手,“还是你思虑周全,现在人既从他们这边选了,若是上不了台面,也就怪不得我们不帮衬他们了。” 蔡氏羞恼的拍掉秦子明的手,“老爷明白就好,若是这两位姑娘不合宜,我再去我娘家看看。” 秦子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夫妻二人挂帘歇了。 翌日清晨,杨妈妈挑了几个小厮,分别拿了蔡氏的手信,去将那两位小姐接来府里暂住。明面上是讲,接那两位小姐来王府歇歇夏,实则自然是考验她们的品行,确定她们之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杨妈妈昨日就将两位小姐的事儿跟老婶子说了一番,现在那二人的地址自然还是要老婶子跟几个小厮仔细讲述一番,莫要在路上白耽误了时间。 待那几个小厮分头上路以后,杨妈妈因着还有事儿办,便着了个丫鬟,在老婶子身边伴着,陪着老婶子在院子里逛逛。 老婶子在族里尚且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一到了王府,以前的那点儿世面还真是不够看了。不管是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的品种多样,还是亭台楼阁的造型各异,都是老婶子未曾见过的。 一面四处转看着周遭的景致,老婶子问那丫头道:“芳翠,你在王府待了多长时间了?” 芳翠是个懂事的,并不曾因为老婶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没有背景而瞧她不起,听老婶子问了,忙答道:“回老婶子,芳翠自小就被卖在王府,算来也有十三年的时间了。” 老婶子一怔,再看芳翠年轻的脸庞,原来那么小就被自家人给卖了,心里不禁涌上几许怜惜,柔声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芳翠听老婶子换了说话的口气,心知她是心疼自己了。其实,在以前她也觉得自己颇为可怜,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自觉可怜于事无补,不如往好的地方多看看,让生活多出几缕色彩来。 便笑道:“回老婶子,芳翠时年二九。” 老婶子侧头瞅了芳翠一番,笑道:“可有找婆家了?” 芳翠眉头微蹙,双颊微红的道:“还不曾。” 老婶子啧啧叹息了两声,又道:“我看你倒是个好姑娘,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 芳翠心知老婶子是好意,心里虽然有些羞恼,但还是冷静了一番,解释道:“老婶子的好意芳翠心领了。只是,奴婢自小卖给王府,以后怎么发落,都随夫人的意,哪有自个儿寻婆家的道理。” 老婶子闻言,哦了一声,方明白为何芳翠都已过适嫁之龄,却依然没有寻婆家。 老婶子在家的时候闲来无事,也会关心一下小辈的婚事,因此见芳翠对她以礼相待,未曾给过她脸色看,也没有瞧不起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心里还是很欢喜她的,顿了会子,不由关切的问道:“那夫人会帮你找个婆家的吧?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年岁,而今你都十八了,再不找,只怕就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芳翠虽是个待嫁姑娘,但自小被卖在王府,懂得规矩多不提,也还晓得有些事情也得为自个儿筹谋一番。这婚事她自然是想过的,毕竟她虽是卖身王府,却也没有终身不嫁的道理。 看着面前老婶子真心关切的面庞,芳翠不由心头一暖,笑道:“多谢老婶子关心了。我们夫人一向是个大度的人,虽然婚事不能自个儿提,但照以前的规矩,大多是在丫头十八九岁的时候,会帮着配个人家。” 老婶子笑道:“那就好,看来你的好事也要近了。” 芳翠虽是个丫头,但老将这婚事挂在嘴边上,总是有些不妥的,忙转移话题,对老婶子道:“老婶子,你第一次来王府,不如我带你去荷塘外围转转吧,那边荷花颇多,在这夏日看来,倒美的紧。” 芳翠说的荷塘自然是宝沁楼外围的一大圈地方。 宝沁楼虽然是依书私人地盘,一般人不允许到宝沁楼去,但若是想欣赏一番荷塘,还是可以在外面看的。 老婶子家里也有荷塘,每年还采了不少莲蓬和泥藕吃,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荷塘?我们乡下倒是多得很,只是不知王府的荷塘跟我们乡下的荷塘比起来,可是有什么不同?” 芳翠并未见过乡下的普通荷塘,就算早年家庭贫苦,但因为当时年岁尚小,并不怎么记得事。但想到院子里种的那些个荷花,又想到宝沁楼周遭的荷花,想来大抵也是如此的差距,便笑道:“差异自是很大的,待会儿老婶子您见到就知道了,这边的荷花品种可是比旁处多了许多。” 默&默≈陌21:33:42 老婶子心下诧异,跟在芳翠的身后往宝沁楼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宝沁楼外围的荷塘一转,老婶子不由就惊叹了起来,原来荷花竟然还有这些个花样。 芳翠一面陪着老婶子绕着荷塘转着,一面听老婶子闲话一些乡里的趣事儿。 二人绕到木桥那边的时候,老婶子不知就里,探脚就往木桥上跨,芳翠忙拉住了她,“老婶子,那边去不得。” 老婶子脚下一顿,只转了头,问道:“那边怎去不得?” 芳翠手上一使力,将老婶子拉离了木桥,边笑着解释道:“倒也不是去不得,那边是三小姐的居处,三小姐平日需要静养,所以平日里若是无事,也不便去打扰三小姐。” 老婶子被芳翠拽着,离了木桥,目光还是不时的往宝沁楼那儿望去,不由感叹道:“三小姐真是好福气,一个人住这么大一片地方。” 老婶子只顾着瞅那宝沁楼,未曾料到芳翠忽然松了手,险些让她摔倒了。她刚想怨怪芳翠一句,忽听芳翠道:“奴婢给四小姐请安。” 秦依画淡然扫了老婶子一眼,眸间不掩厌恶,抬腿正想从老婶子身旁绕过去,忽又顿了下来,对老婶子道:“你就是族里来的那个老婶子?” 论社会地位,老婶子自是不如秦依画来的高,但若是论起在族里的地位,老婶子怎么着也是秦依画的长辈,见秦依画仰着鼻子问她话,老婶子心中有些不悦,冷着脸道:“正是,不知四小姐有何吩咐?” 秦依画见老婶子对她没有丝毫的敬畏,没想到连个乡下婆子都这般瞧不起自己,顿时心中一怒,转而想到自己的目的,又收了怒色,笑问道:“不知道老婶子此来是因何事?总不成是来王府见识世面来的吧?” 老婶子被秦依画语气中的不屑一激,脱口而出道:“自是送人来的……” 话说到这,自个儿明白有些事儿不能乱讲,便不敢再继续讲下去。 秦依画眉头一皱,见老婶子不再吱声,问道:“送什么人来?” 芳翠忙拉了老婶子,将她掩在身后,对秦依画福了福身,“四小姐,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奴婢就领着老婶子先去夫人那儿了。” 秦依画不知芳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老婶子,给蔡氏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便不再理那二人,踏上木桥,往宝沁楼走去。 芳翠拉了老婶子,匆匆离去。 老婶子跟在芳翠身后,她毕竟年纪大了,哪里赶得上芳翠走路的步速快,很快就喘不过气,顿下脚步,唤着前面的芳翠,“芳翠,歇一歇,我走不动了。” 芳翠这才回身看了老婶子一眼,懊恼的道:“老婶子,真是对不住了,我光顾着往前走了。” 说着,芳翠回身扶起老婶子,缓步向前行去,前面刚好有一个凉亭,可以让她们坐着休息一会儿。 老婶子半靠在芳翠的身上,奇怪的问道:“那四小姐很是可怕吗?我怎的见你那么怕见着她。” 芳翠嘴角扯了扯,虽是被老婶子说中了心事,但下人哪有议论主子不是的道理,只笑道:“没有的事儿,四小姐想来是去看望三小姐的,我们在那儿杵着总是不好的,不如领着您多去其他地方转转,岂不是更好?” 老婶子虽没见多什么世面,但这么大年纪,经历的事儿多,知道芳翠是不想讲,便也不再提,与芳翠在凉亭了坐了,歇了会子,而后才继续在园子里逛起来。 却说族里突然来了个老婶子,刘氏她们自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是蔡氏对这事儿瞒的紧,身边的丫鬟又早被她训服帖了,没有人敢将老婶子来王府真正的缘由讲出去,因此刘氏便让秦依画来依书这儿探听一下消息。 依书此时刚刚起身,正在用着早膳,见依画来了,忙让薄荷去倒茶。 “四妹妹今日怎的来的这般早得?有没有用早膳呢?”依书客气的对秦依画道。 银珠给秦依画搬了凳子,远远的离依书坐了。 “早用过了,三姐姐起迟了?女孩儿家贪睡可是不好。”秦依画像是忽然找到了自个儿比依书优越的地方,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依书眉尾一挑,实是没想到一句客气话都能让秦依画想成这般。便也不再顾她,自个儿吃着清粥小菜。 秦依画眼角朝桌上扫了一眼,见桌上只一碗清粥,三个小菜,一盘子点心,惊道:“三姐姐,平日里丫头们就让你吃这些个东西?莫不是她们欺你不知,拿这些东西糊弄你?” 依书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一盘咸菜豆腐,一盘凉拌粉皮,一盘烧鱼,一碟子如意糕,再加一碗白粥。清淡合宜,营养丰富,正合她的胃口,哪里差了? 依书一笑,兀自夹了筷咸菜豆腐,喝了口白粥,“丫头们哪里敢克扣我的伙食,只是我爱这样吃,便让她们这样准备的而已。” 秦依画眼现鄙夷,想不明白秦依书好好一个千金小姐,还是蔡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怎的爱吃这些个粗俗东西。 想到自个儿来此的目的,秦依画转了转眼珠,轻轻挪了挪凳子,离依书近了一些,恬着脸问道:“三姐姐,你可知道老婶子来府里是干什么的?” 第二十六章 清楚 依书只顾着面前的早膳,看都没有朝秦依画看去一眼,只道:“你也知道我一向不问外面的那些个事情,老婶子我尚未见过,怎知她来是干什么的?” 秦依画一窒,想了想,又追问道:“那你昨日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就没有跟你讲一下?” 依书朝秦依画瞄去一眼,眉头微蹙,不知她是怎么就觉得自个儿就一定知道消息呢? 将碗里剩余的一口粥一气喝完,撂下碗和筷子,让夏荷她们去收拾,又用银珠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依书这才在秦依画望眼欲穿急不可耐的目光逼视下,慢悠悠的道:“不曾,你也知道母亲一向不大跟我说府里的事情,这老婶子不过是刚来,母亲怎么会跟我说她的事儿。” 秦依画有些泄气,怀疑的朝依书看去几眼,又想了想,也觉得依书的话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起码蔡氏确实是不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小事而去烦依书。况且这事儿若是跟依书没有关系,蔡氏有必要会跟依书说吗? 秦依画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依书那儿坐了一会子,便走人了。 依书早就明了秦依画的性子,因此并不将她刚才的行为放在心上,倒是夏荷她们几个丫头甚为为依书感到不服。 依书歪在榻上,翻看着书页,笑着劝她们道:“你们这些个丫头,小心被依画听见,到时候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夏荷几个到底是在依书身边待了多年,自然有些时候还是有些放肆的,只是依书也不与她们计较这些个小事。 薄荷一面忙着绣手中的帕子,一面笑道:“小姐舍得将我们的私话告诉四小姐吗?若是小姐舍得,奴婢们也只能被四小姐责罚一顿了。不过,我想小姐这么好的人,肯定是舍不得我们被四小姐责罚的,小姐,您说是不是啊?” 依书翻了一页书,间隙朝薄荷瞪了一眼,“就你贫嘴。”眸中不含厉色,一点威慑力也无,倒让旁的人以为是媚眼一枚。 几个丫头复又专心于手上的活计,室内恢复安静。 依书看似在看书,脑中实则也在考虑老婶子来的事儿。 因着族里并没有什么显赫的亲戚,所以平日里府里跟族里一向没什么联系,一些族老不免怨怪秦子明是个忘本的人。 这次既然是蔡氏派人将老婶子接来的,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br / 淑女有谋第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而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向不喜那些亲戚的蔡氏,将老婶子客气的接了过来,甚至还留住了几日呢? 依书思索一番,忽然就想起前些日子蔡氏跟她说的话来。玉川书屋当时蔡氏正在为秦依琴无子犯愁,还让她帮着想想有什么主意。貌似当时她说的就是从族里选一个小姐去侯府。 一来毕竟是自家姐妹,也好帮衬,二来也算是堵了族中长辈之口。 如此一想,依书倒是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而秦依画她们并不知道蔡氏曾经犯愁的事情,自然猜不到事情的原委。 却说秦依画没有在依书这儿打探到一丝半点的消息,气冲冲的去了刘氏那儿。 正巧大姨娘许氏今日竟然也在刘氏这儿。 秦依画本想进去先跟刘氏抱怨一通依书的臭脾气,可一见许氏在这边,便不再吱声,只狠狠的朝刘氏瞪了一眼,意思是怨怪刘氏,不该让她去依书那儿打探消息,害她白受了气,还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而后便在刘氏身旁的椅子上坐了,端起茶盏,猛喝起来。 刘氏自是明白了秦依画的意思,倒是许氏见秦依画进来也不知道先跟她行礼请安,心中有些不悦,不免冷着声儿道:“哎呦……依画,你这是打哪儿带了一肚子气来?这光喝水,肚子里的气只怕排不出啊,待会儿别丢丑了才是。” 依画本就气在心头,心里一直在叨咕着骂依书,此次一听许氏提到生气,顺口接道:“自然是在那个病秧子那边过来,除了她,谁还敢这般气我。” 刘氏闻言,气恼的白了秦依画一眼,喝道:“说什么呢?怎的这般没规矩,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许氏淡然一笑,朝刘氏轻笑道:“妹妹何须这般生气,四娘子毕竟是个孩子家,自然说话朴实了些,不懂得掩饰。” 说着,许氏以帕掩嘴而笑。 秦依画这才明白过来,许氏毕竟跟她们不是一边的,自然不会帮他们说话。现在她当着许氏的面这般说依书,若是许氏有心想去蔡氏那儿告上一状的话,只怕到时候又得遭蔡氏发难。 刘氏跟秦依画的脸都黑了下来,二人相互对望一眼。 刘氏朝许氏一笑,道:“姐姐你也知道小孩子说话有口无心,你又何必记着这些。” 许氏轻抿了一口茶水,淡笑着看着刘氏母女二人,过了会子,方轻笑道:“依画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记着她的这些小事。我听说老婶子此次来,是要准备送人过来的,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秦依画刚才正是为了这事儿才去了依书那儿,现下一听许氏提到这个,忙心急的追问道:“为了什么?” 刘氏怒其不争的朝秦依画望去一眼,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淡然处之呢? 就连许氏也是摇了摇头,虽是知道刘氏的性子一向是不讨喜,但生出这么个不知进退的女儿来,倒真是一大败笔。 试想一番,秦依画本来就是庶出的女儿,蔡氏母族又那般的强悍,若是蔡氏有心将秦依画嫁一个不好的人家,只怕秦子明也不会说些什么。但若秦依画知情识趣儿,各方面强人一筹,就算蔡氏有心,那也担不起那个恶名。 毕竟,蔡氏出身不错,若是因着庶出女儿的婚事而坏了自己贤妻的名声,那也是她不愿看到的。 许氏朝刘氏瞅去一眼,又想到自个儿已经出嫁的闺女,心中定了定,反正她闺女都出嫁了,秦依画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秦依画嫁个好人家,她也占不到一丝儿的便宜,秦依画嫁的不好,那也跟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顿了会子,许氏方道:“夫人所思,哪里是我们能猜到的。不过大小姐这么多年无所出,侯府也该着急了,若是府里再不给个说法,只怕侯府就要自行其是了。” 许氏话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刘氏自是听明白了。 心中一面计较许氏是怎么得来的这些消息,一面却是笑着对许氏道:“还是姐姐思虑慎密,我倒是忘了还有大姑娘这么一件事儿。” 许氏笑道:“我倒是羡慕妹妹呢,你看看我,依棋早早的就出嫁了,我又就她这么一个闺女,现如今只能看着妹妹享儿女之乐呢。” 说着,捂嘴窃笑。 刘氏脸一黑,她哪里来的儿女之乐可以享,秦智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气死她就不错了,至于秦依画,更是不知进退,连她当年的一丝半点儿都没有学到。 许氏热闹看够,便告了辞。 待送走了许氏,刘氏一进屋子,就给了秦依画一个爆栗,敲着她的脑门儿,道:“你看看你,怎么做什么事都那般的沉不住气。” 秦依画蓦地拍下刘氏的手,恼道:“你这是做什么呢?若是敲红了,我待会儿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可怎么说啊?” 刘氏手势一顿,早知秦依画心里偏着蔡氏,但还是堵得慌。心里一气,便又在她的额头上连敲了三下。 “我敲你怎么了?你是我生的,我如今连敲你也不能了?我就不信夫人若是看到了,还能拿这么件小事问责于我。” 秦依画忙躲闪着后退了去,一面讨饶道:“姨娘,你都说你是我的亲娘了,怎的还舍得敲我呢?” 刘氏白了秦依画一眼,这才坐下,正想喝两口凉茶,却发觉杯子空了,遂一气扔至地上,朝外面的竹桃叫道:“竹桃,怎么当差的?怎的杯子空了,都不知道添水?” 竹桃忙快步进屋,先帮刘氏重新拿杯子,倒了杯凉茶,而后帮着竹青将地上四溅的碎瓷给清理干净。 虽刚才是刘氏碍于她们在面前,不好讲话,才将她们给支了出去。可她们毕竟只是伺候人的丫鬟,哪里敢多半句嘴,只得生受了刘氏的责骂。 好在,刘氏也只是骂了她们两句,并没有真的怎么责罚于她们。 待将地面收拾整洁,竹桃跟竹青下意识的候在一旁,等着刘氏的吩咐。 刘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出去候着吧。” 竹桃跟竹青这才出了去,只在外面候着,等着刘氏的吩咐。 秦依画不知怎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笑眯眯的凑到了刘氏的身旁,端起茶壶,帮刘氏添满了水,“姨娘,不用为了杯茶跟两个丫鬟计较吧,赶紧消消气。” 刘氏白了秦依画一眼,哼道:“你还有闲心管我这个姨娘生不生气吗?你该去看看你那个母亲吧。” 秦依画抱了刘氏的胳膊,撒娇道:“姨娘……” 秦依画这一晃荡,刘氏手中的茶水都洒了不少出来,衣服都湿了少许,遂以为秦依画是恶意为之,复怒瞪着她。 秦依画一脸尴尬的松开了手,讨好的笑道:“姨娘,我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想跟姨娘亲近一下嘛。” 秦依画这话说得还算好听,刘氏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瞥了秦依画一眼,哼道:“我才不信,说吧,又想干什么了?” 秦依画复又抱着刘氏的胳膊,娇声道:“姨娘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女儿是姨娘生的,自是将姨娘放在了心底,时时刻刻念着姨娘对我的好呢。” 刘氏诧异的看了秦依画好几眼,秦依画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哪里不知道她的性情,她既然怎么说了,肯定是有事相求于她,可是,刚才还没有事情呢,怎的现在有事了? 刘氏脑子一转,转瞬就将其间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也大略明白了秦依画的心思。 刘氏自个儿琢磨了一番,也觉得不错,便没有立刻呵斥秦依画,只假装不解,瞅着她道:“罢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说吧,怎么了?” 秦依画现下再见刘氏摆的脸色,竟也不恼,只娇声笑着道:“姨娘,女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儿也该筹谋一番了,您毕竟是女儿的亲姨娘,若是您不帮衬着女儿,还有谁能帮女儿啊?” 说着,秦依画眼中泛泪,竟似真的心中凄苦一般。 刘氏不耐烦的咂了咂嘴,有心不帮秦依画揭了最后那层纱,只愁眉道:“依画,也不是姨娘不帮你,只是你三姐姐尚未出嫁,就算要帮你挑着夫婿,那也是夫人该做的事儿,姨娘就算有心,不也是使不上力嘛。” 刘氏打太极,将秦依画的问题推了出去。 秦依画一向是习惯于献媚于蔡氏,在刘氏面前是没有多少好脸色的,只有有事儿求于她的时候,才会再现女儿性子,此次一见刘氏竟然推脱开去,心中一恼,正想发火,又想起这事儿还只得求于刘氏,她自个儿是不方便出面的,只得按耐下火气,脸上的笑容更娇俏了三分,嗲着声音道:“姨娘,女儿可是你生的哎,不管如何,难道你就舍得不管女儿了?” 刘氏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我的女儿?姨娘可没见你在面前尽过几分孝道呢,还以为不曾有你这么个女儿。” 因着蔡氏掌管府里的大小事务,而且各个儿子女儿的婚姻大事都掌管在蔡氏手里,为了自己能找个好婆家,为了能在府里有更高的地位,秦依画在蔡氏面前确实没有少费心思,却极少在刘氏面前尽孝。刘氏虽明白秦依画所为也是对的,但心里如何能好受?不免趁着她有求于自己时,抱怨两句。 秦依画忙跪于刘氏面前,表忠心道:“姨娘,女儿是真的将您放在心底的。您若是不信,女儿发誓给您看。” 秦依画刚假假准备妄言两句,刘氏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嗔道:“看你这个孩子,姨娘只不过是说你两句而已,怎的这般当真,还发誓。若是你那母亲,兴许还真舍得让你发个什么恶毒的誓言,可你到底是我生的,我哪里舍得你那样。” 刘氏这些话说得情真意切,句句出自真心,秦依画不过是个孩子,往常虽献媚于蔡氏,那也是利益所趋,其实心底哪里不知道蔡氏根本没有将她真个的放在心上,头一位要顾及的还是秦依书。 秦依画心中不免感动,复又跪下,认真的道:“姨娘,以前是女儿不孝,以后女儿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您。” 刘氏这才打心眼里开心起来,拉起秦依画,让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又朝外面看了一圈,确定并没有什么人可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后,这才低声问道:“依画,别怪姨娘小心眼,你长这么大,姨娘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你自个儿可能没有在意,但姨娘确是对你真心实意的。现在你实话跟姨娘讲,你今日所求,是不是大小姐那边……” 秦依画脸一红,嗫嚅着道:“女儿所求正是那件事情,不知姨娘有没有法子可想?” 刘氏一时没听清楚,又凑近她面前,秦依画红着脸将那话又说了一遍,刘氏这才听清楚。 刘氏淡笑着轻敲了秦依画一记,这次却是真的没有使半点力气,“你看看你,自个儿想的时候怎的没有不好意思,现在倒是羞于讲了。” 秦依画娇嗔着瞪了刘氏一眼,让刘氏赶紧想办法,不要再打趣于她。 刘氏琢磨了一阵,道:“这事儿需得从长计议,夫人既然已经让从族里挑人,说明先前并没有想到你。一者可能是真的想帮你找门好亲事,侯府虽然不错,但到底是去做妾,不比当家主母来的威风,况你与大小姐平日里关系也不甚好,所以才没有想到你,二者则可能就是压根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如何会记着你?” 说着,刘氏还朝秦依画白去一眼,意思是她这么多年都白在蔡氏面前尽孝道了。 秦依画脸一阵红一阵白,恼道:“当年她若是死了就好了,现在母亲就我一个女儿,可不就是所有的疼宠都归于我了,宝沁楼原本也该是我的。” 刘氏慌忙捂住她的嘴,又慌张的朝外面看了好几眼,这才在她耳旁低声喝道:“瞎说什么呢你,你是不是不想找门好亲事了?若是这事儿抖落了出去,别谈亲事,只怕咱母女俩会被立刻逐出家门去。” 秦依画不甘的皱了皱眉,却也知道刘氏说的是实话,那件事是万不可以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刘氏见秦依画缩了头,闭了嘴不再言语,这才松开手,轻咳两声,驱走满室的清寂,道:“这事儿你先不用管了,也不用再夫人面前想着怎么表现。做的过了,反而让夫人生厌,我会帮你想着法子的,你只管照常做你的就是。” 秦依画有些不信,“真的什么都不用我做吗?” 刘氏蹙了眉,喝道:“我说的话你还是不信么?你倒是给我想想,我哪次不是顾着你的?” 秦依画这才讪讪然的低了头,嗫嚅着跟刘氏赔礼道歉。 第二十七章 提议 因着挑人这件事儿老婶子先前已经跟族里的部分人知会过了一声,因此小厮去接人的时候,薛玉跟王宜蓉只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各自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来了王府。 这日下午,二人都到了王府。薛玉离的近一些,蔡氏也没有先见一面,而是让丫鬟们将她带到了此次安排的住处留芳园,安排她先行歇息了一番。等王宜蓉到了以后,才命人将那二人带到了面前。 蔡氏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竟命人将依书也请了过去。 依书带着夏荷到的时候,那二人尚未到来。 依书跟蔡氏行完礼后,便在蔡氏身旁坐了下来。旁边小丫鬟忙送上茶水。 依书淡笑着道:“母亲,待会儿两位姐姐是不是要过来给您请安?” 因着薛玉跟王宜蓉是比依书年龄大的,因此依书叫她二人姐姐。 蔡氏回道:“我看她们路途遥远而来,便着人让她们先歇一会儿,刚刚吩咐人将她们唤了过来。你平日在府里也没有几个姊妹玩耍,待会儿见一见。她们要在府里待上一段时日,也好给你做个伴。” 依书点了点头,“多谢母亲照顾。” 正说着,薛玉跟王宜蓉已经来了。二人一进屋,便先对蔡氏福了福身,各自请安问好。 依书仔细看去,薛玉容长脸,眉黑而眼亮,嘴角时时翘着,看上去就很是讨喜。王宜蓉则是一张瓜子脸,细眉大眼,粉红的唇瓣紧紧的抿着,脸上恭敬有余,欢喜不足。 若论相貌来看,王宜蓉更为的占优先。而论二人的性子,定然是薛玉更为的讨人喜欢。 蔡氏笑呵呵的让她们起身,又指着依书对她二人道:“这是你们的三妹妹依书,她平日里也没什么玩伴,以后三人相互聊聊,也好做个伴。” 依书忙欠了欠身,唤了薛玉跟王宜蓉姐姐,又让她们有空的时候就去宝沁楼坐坐。 薛玉跟王宜蓉到来之前,自然已经听家里人详细讲述过王府里的一些人,也知道依书正是蔡氏的两个女儿之一,也是最为得宠的一个。当下二人各自回了礼,唤依书为妹妹。 蔡氏吩咐金花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各自送给薛玉跟王宜蓉,而后对薛玉问道:“玉儿,往常在家里,平日可喜欢做些什么?” 蔡氏刚问完,薛玉就直爽的回道:“回夫人,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事,闲暇的时候学些女红字画而已。” 蔡氏又转头向王宜蓉,笑道:“宜蓉呢?” 王宜蓉淡然一笑,慢悠悠的道:“回禀夫人,家父为我请了几个夫子,平常学些女红字画,抑或学琴作诗,都有所涉猎。” 蔡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更是满意王宜蓉的回答。 顿了会子,蔡氏又道:“这两日在路上也累着了吧,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我备了宴席,府里的一些人都在,你二人也准备一下,也认识认识府里的人。” 薛玉跟王宜蓉听了都郑重其事的应了声是,各自回去了。 待那二人走了以后,蔡氏轻啜着茶水,对依书轻笑道:“依书,你看那二人如何?” 依书轻挑了挑眉,想了想,道:“女儿只不过与两位姐姐刚见第一面,并不能轻易下定论。” 蔡氏道:“没关系,你就将你的想法说一下,我也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 依书沉吟了会子,道:“依女儿看来,薛玉姐姐看起来更为的讨喜,王宜蓉姐姐想来是心高气傲一些。具体的,以后还得再看。” 蔡氏微点了点头,依书看出来的,她自然也看的出来,只不过是随意问问依书而已。 蔡氏又与依书闲话了几句,便让她先回去歇着了。晚上的宴席依书自也是要出席的。 却说薛玉与王宜蓉从蔡氏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过来请安的秦依画。 秦依画皱着眉,微仰脖子,对那二人问道:“你们就是族里来的?” 对于秦依画有些傲气的言语行为,王宜蓉不辨喜怒,也没有吭声。薛玉喜怒皆在脸上,见秦依画说话极为不客气,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计较了一番,想着这王府里能这般说话的大概就是府里的另一位小姐了,便只有些冷淡的回道:“正是,不知妹妹是?” 秦依画哼了一声,道:“你们来之前,难道家里人都没有教教你们规矩吗?怎的见了我也不知道行礼?” 秦依画这话说得可是极为的不客气了,论起来,她们在族里都是同辈的姐妹,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可秦依画这话听来,明显就是认为她们二人身份不如她了。 薛玉正待辩驳两句,王宜蓉却已然淡笑道:“就算是要行礼,妹妹也该先介绍自己一番吧?” 秦依画微仰着脖子,眼睛并不朝那二人看去,站在秦依画身后的秋菱忙道:“这位是王府的四小姐。” 王宜蓉笑道:“久闻妹妹大名,果然不愧是王府的小姐,姐姐这下给妹妹请安了。” 说着,王宜蓉微蹲了蹲身,施以一礼。 薛玉却是气鼓鼓的看着王宜蓉,她跟王宜蓉没什么交情,这次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见她这般没骨气的样子,心里尤为不喜,又瞥了秦依画一眼,哼道:“依画妹妹,非是姐姐不知规矩,只是你比我们小,就算是我们行礼,只怕也是你受不住的。” 秦依画何曾见过谁敢这般跟她说话,登时怒眼瞪着薛玉,气急道:“你……你……你怎的这般没教养?你们不过是乡下来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不成?” 杨妈妈正巧从屋里出来,隐约听见外面有争执声,便朝院外走去,刚好听见秦依画说的那句话,登时脸色有些不悦,轻咳了一声,提醒那几人自己来了。 薛玉本想回驳秦依画,听见杨妈妈的轻咳声,便住了嘴。敛声站在一旁。 杨妈妈一向在蔡氏面前极得重用,就是秦依画见了,也得给三分面子,还得注意着自个儿的言行。今日本想来给薛玉王宜蓉二人一个下马威,未曾料到竟被杨妈妈见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下有心慌张,忙掩饰的笑道:“杨妈妈,母亲现在可歇息着呢?” 杨妈妈也不点破她,道:“三小姐正在屋里陪着夫人说话呢,四小姐是来请安的吧,要不先进去吧,待会儿三小姐走了以后,只怕夫人是要歇一会子呢。” 秦依画对杨妈妈点了点头,瞅都没有再瞅薛玉王宜蓉二人一眼,径直进了院里。 杨妈妈眉头微皱,心里对秦依画的反感又多了一分,等转身面对薛玉王宜蓉二人的时候,面上又带上浅笑,“两位小姐赶紧回去歇着吧,晚上的宴席得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杨妈妈倒是对她二人很是客气。 薛玉跟王宜蓉对杨妈妈福了福身后,一起回了留芳园。 晚上的宴席并不是全府都在,而是府里的女眷一起帮薛玉王宜蓉二人洗尘的晚宴。 除了蔡氏,并几位姨娘和小姐,秦智博的妻子戴氏也在。 大约是因为人多,秦依画虽与薛玉比邻而坐,但面上一片和气,并不见白日里的傲气不屑。 薛玉跟王宜蓉来王府之前,早就被家人交代好了,不管在王府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一定要知礼识进退,莫要丢了面子,让人瞧不起。因此,薛玉跟王宜蓉也没有提先前白日里发生的事儿。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晚饭,便各自散了开去。 薛玉跟王宜蓉则在蔡氏身后陪着走了一段路,而后才散了去。 却说,当日晚上,秦子明回来以后,去了刘氏的院子里歇息。 刘氏记挂着秦依画的婚事,帮秦子明更衣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老爷,两位小姐来府里可是有事儿的?” 因着蔡氏先前只说她们二人是来歇夏的,并没有将具体的目的说出来,因此刘氏才有此一问。 秦子明眉头微蹙,“两个侄女都是夫人请来的,不是说是来歇夏的嘛,你以为是做什么的?” 刘氏一滞,又笑道:“我哪里能猜到夫人的心思,只是以前没有见族里有亲戚来府里歇夏,这才有此一问嘛。”说着,轻推了秦子明一下,堵着气背对着秦子明坐了,假意抹着泪,“看来我真是人老珠黄了,只不过是随意的一问,老爷就这般的不耐烦,罢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就是。” 秦子明忙扳回她的身子,急急的解释道:“你看看你,还是那么的小肚鸡肠,我只不过是说你一句,你倒是回我好几句。夫人既然将族里的亲戚请来,想是有她的理由。那些事情自有她去操心,你又何必放着好好的福不享,偏要去管那些个闲事呢?” 刘氏端正身子,瞅着秦子明,“老爷这可是错怪我了。若是有福好享,谁不想偷偷懒?只是我也是这个府里的一份子,不能什么事儿都让夫人一个人操心,我就等着坐享其成吧。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恃宠而骄呢。既然身为府里的一份子,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 秦子明头疼,真不该跟刘氏说这些,现在一堆的大道理等着他。 刘氏眼见秦子明神情似有些不耐烦,又开始坠泪珠儿,“老爷,你先听我说,我只是想,族里甚少来亲戚,而这次来的两位小姐又都是适婚龄的姑娘,兴许是夫人垂怜她们,怕她们在乡里找不到什么好的姻缘,因此将之接到京师来,也好配个不错的人家。可是,老爷你看看,依画如今也到了年龄,合该为她也考虑一二了呢。” 秦子明忙抱了刘氏,哄着她道:“莫哭,莫哭,我知道你做娘的心思。可是依书尚未定亲,依画是她妹妹,怎好排在前头?” 刘氏情知秦子明说的正理,咬了咬牙,斟酌了一番,小声在秦子明耳边说道:“老爷,您给我一个实话,族里来的两位小姐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秦子明思虑一番,这事儿事关重大,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能让刘氏等人知道,毕竟都是自家人,况且等过些日子,人选定下来了,刘氏她们也是必然会知道的,想了想,便道:“既然你非得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是为侯府那边准备的。” 刘氏惊诧的道:“真是为了帮衬大小姐的?” 秦子明点了点头,“正是,你也知道,依琴三年无所出,侯府那边若不是看在我一些薄面上,早就给小侯爷纳了妾室,怎会一直哑忍至今。可是,自古无后为大,若是我们这边再不采取点行动,侯府也是再也等不得了。” 刘氏点头称是,琢磨了一番,道:“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子明笑道:“你一向是个快嘴的性子,今日怎的计较起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了?” 刘氏不依的在秦子明肘间掐了一把,瞪着他道:“老爷,你又取笑我。” 秦子明丝丝抽着冷气,没想到刘氏还真使了力气掐他,忙将她手拽了旁去。“痛的哩,你这是做什么呢?” 刘氏停下手,道:“老爷,我跟你说正经事呢,你总是不当个真。不是我说,侯府那么好的亲事,依画又恰好到了适婚的年龄,你怎的不想着她的?” 秦子明闻言一怔,永定侯是世袭的爵位,小侯爷李凌世才智过人,以后定然是有一番作为,不会是那种坐享祖宗荫庇的人,能有这样的女婿,一直是秦子明骄傲的一点。可是好不容易攀上这门亲事以后,秦子明原以为是件好事,谁想秦依琴竟然三年无所出,害他见到永定侯的时候,每次都是底气不足,话都不敢多说上两句,生怕永定侯在旁人面前给他没脸。 所以,当蔡氏说想从族里挑个小姐,送去侯府做妾的时候,秦子明是百分百赞成蔡氏的这个提议。 一来,侯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二来,这妾室还是他们族里出的,也不用担心会占了秦依琴的地位,让府里日后落了下乘。 不过,说起来,王府里不是正好有两位适婚龄的小姐吗? 秦子明心内琢磨一番,秦依书是蔡氏亲生的女儿,蔡氏母族又那般显赫,就算侯府是门好亲事,蔡氏也未必愿意将秦依书送过去受气。当然,秦依琴作为侯府的长媳,虽然因为无子说话没多少底气,但若依书真的过去,想来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于依书。 不过,蔡氏是绝不会舍得将依书送过去的。 可是,秦依画就不一样了。刘氏虽是御史嫡女,无奈她现在是个妾,秦依画也只是庶女的身份,又没有人在她身后撑着腰,以后想找门好亲事,定然不像依书那般便宜。 因此,于秦依画来讲,这侯府还真算是一门好亲事。 族里的闺女再亲,到底也是外人,还能比得上自家的亲妹子? 秦子明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刘氏见秦子明在琢磨,也不多话,只坐在一旁,静静等他思虑的结果。 过了会子,秦子明终于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跟夫人说一声,依画也是不错,虽说要照顾族里一些,但也不能就忘了府里。再者,现在只是先看着,最后还得看侯府那边的意思,不是光我们说了就算的。” 秦子明能说出这样的话,刘氏已然满意了,温言跟秦子明说了一些闲话,二人便歇了。 如此又过了两日,这几日薛玉倒是往依书那儿跑的甚为勤快。倒不是因为依书的身份问题,而是颇为的羡慕宝沁楼周遭的那片荷塘。每次去宝沁楼,总是在荷塘边,一待就是很久。 对薛玉与王宜蓉,依书是更为喜欢薛玉的。打心里就觉得薛玉是那种极好相处的人,似乎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没那么多计较,至于王宜蓉,她却是看不透,而且王宜蓉这几日除了晨昏去给蔡氏请安,就是安静的待着留芳园,一处都没有走动。 依书正陪着薛玉在亭子里坐着,薛玉趴在栏杆上,手里不断的往湖里撒着碎面点,喂食着那些小鱼儿。 依书笑看着薛玉孩子气的举动,心道肯定也是一个在家里极为受宠的小姐,不然性子也不会这般的洒脱直爽。 眼看着薛玉又捏了一块糕点,依书不由笑道:“薛姐姐,这点心可都是给你准备的,你都喂了鱼儿,待会儿饿了,可别怨妹妹没有给你准备吃食。” 薛玉只顾着玩耍,头也不回的道:“安啦,我刚吃饱了过来的,哪里会饿。你这里不仅荷塘这么漂亮,就连鱼儿的品种都跟旁处不一样,我可得好好玩玩,等过些日子回了家,可就没得看了。” 依书起身走至薛玉身旁,低头瞅着水中争相抢食的鱼儿,轻笑道:“哪里就没得看了,不过是些鱼儿。姐姐若是喜欢,等姐姐回去的时候,我命人给姐姐备些带回去就是。姐姐家里也是有荷塘的吧?” 薛玉没想到依书这般的大方,连忙抓着依书的手,迭声问道:“三妹妹可是说真的?那姐姐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先在此谢过妹妹了。” 第二十八章 看好 薛玉含笑的眸子微微弯起,期待着依书的回答。 依书将薛玉手中的碎面屑抓过来一点儿,洒向湖中的游鱼,笑道:“姐姐还怕我抵赖不成?既是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况且不过是几条鱼儿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物事。” 薛玉显然是真心喜欢这几个品种的鱼儿,依书则整日里都能看到这些个东西,自然是不觉得稀罕。 依书想到薛玉此来王府的目的,心里不禁猜测:难道薛玉不知道她这次来王府的目的吗?若是知道,那定是该努力展现自己的才能,尽可能的得到蔡氏和侯府的赏识,以期能进入侯府,可若是那般,她还要鱼儿做什?侯府里肯定是不缺少这些个东西的。 若是说她不知道,依书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侯府放在那里,依薛玉她们的家世,断没有不想进侯府的道理。 依书复又走回桌边,坐了下来,又招呼薛玉不要趴在栏杆那儿,坐下来歇歇。 许是有些累了,薛玉这次倒是依言在依书旁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水。 依书对夏荷等人使了个眼色,道:“夏荷,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点心没有,取些过来。” 夏荷应了声是,连着薄荷银珠一起带了出去。 薛玉看起来大大咧咧爽朗至极,但还算是个明白人,忙将自己的贴身丫鬟也遣了出去。 待院子里就剩下姐妹二人,薛玉笑眯眯的道:“妹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依书对薛玉的第一印象极好,她也知道蔡氏将薛玉王宜蓉二人带来府里的目的。现在看来,选妾已经是事在必行。既是如此,她倒是更愿意薛玉能进侯府。毕竟薛玉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将来就算是得了宠,亦或是有了子嗣,想来也会顾念着王府的情分,不至于对秦依琴做出什么过分事来。。 至于王宜蓉,因着二人甚少接触,依书现在还不太了解她的性情,只觉得她沉稳淡然有余,却似乎显得太过冷静了一些。 不管如何想,都会觉得,既然二人来了王府,自应该多多的在蔡氏面前表现一番,才好博得蔡氏的好感,才能有可能进入侯府。 既是如此,依书便想提点薛玉一番,当然,若是她早有准备,她就当随口问一下的好了。 依书直言道:“薛姐姐,我只是想问问,你可知道你这次来王府真正的目的?” 薛玉闻言,双颊泛起嫣红,低了头,轻声道:“妹妹既然问了,想来也是知道这件事。来之前,母亲已经跟我交代过。” 依书点了点头,又道:“薛姐姐可想进侯府?”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将薛玉难住了,一时作声不得,只蹙着眉。 依书笑道:“姐姐若是没个主意,也不用回答我,我就是随意的问问而已。” 薛玉叹了口气,道:“妹妹这问的,可是夫人的意思?” 依书摇了摇头,“不是母亲的意思,我只是问姐姐一下而已。刚才见姐姐还念着回家,所以才有此一问。” 薛玉轻舒一口气,似是有些如释重负,“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夫人现在就想知道各人的心思呢。” 依书奇道:“难道姐姐来之前,是不愿意的?” 薛玉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愿意,若是能进侯府,这也是一份荣耀,不管是对族里,还是对我爹娘,都是。可是,我听说高门大户的规矩总是很多,心里不免有点彷徨。” 依书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其实姐姐现在也不用想太多。毕竟谁能去,还是不一定的事儿。我倒是喜欢薛姐姐的性子,若是薛姐姐能去伴着我大姐,想来也是件极好的事儿。” 薛玉脸一红,嗔笑着瞪了依书一眼,“妹妹就莫要再取笑我了,这还是看各人的造化吧,夫人选是谁,那就是谁了,我也不想去多想,尽我所能便罢。” 依书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 不过薛玉的坦白倒是让她有些另眼相看。 如此又过了几日,薛玉跟王宜蓉一般,早晚都会去跟蔡氏请安问好,其余时间则往依书这边跑的极为勤快,王宜蓉也来过一两次,只略略坐了会儿,便回了留芳园。 对于薛玉时常往依书那儿跑的行为,府里有些人便说薛玉是刻意的讨好依书。当然,这些话也就在部分人口中相传。不过,还是传到了依书的耳中。 依书听夏荷说完以后,道:“杨妈妈可知道这些闲言碎语?” 夏荷点了点头,“奴婢觉得,杨妈妈定然是知道的。不过薛小姐确实经常来宝沁楼,让别人如此想,也不甚奇怪。” 依书抬眸瞅着夏荷,“你们也这么想么?” 夏荷帮依书将水杯添满,笑着递给她,道:“薛小姐若是那种喜欢奉承于人的人,只怕也不可能日日得见小姐了。” 依书接过水杯,轻抿了几口,“你倒是都知道。” 身子弱给依书也带来了一些好处。例如说,若是来了不想见的人,只要稍稍装作不舒服,夏荷她们自会寻了借口说依书现在不适合见客。有着蔡氏的吩咐在前,倒的确是少了很多的麻烦。 银珠忽然进来禀报说,蔡氏院子里的秀迎来了。 依书不知何事,便吩咐银珠将秀迎让了进来。 秀迎手中提着食盒,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一面将食盒置于桌上,一面道:“三小姐,厨房刚做了些糕点,夫人吩咐我给您送一些过来。” 依书淡然道:“母亲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秀迎福了福身,“夫人说明日在院子里让薛姑娘跟王姑娘各自做幅画来,让小姐也去看看。” 依书点了点头,“你去回禀母亲,我到时候去就是了。” 秀迎又福身告退。 夏荷将刚才秀迎送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搁着两盘子糕点,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只是厨房寻常会做的那几样。将两个盘子端出去,银珠忙接过手,将之拿到了依书的身边,“小姐,用点点心吧。” 依书本来倒是没觉得饿,可是看着两盘子点心搁在面前,还真的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便伸手捏了一块,吃将起来。 夏荷无奈的看着手中的筷子,见依书吃的随意,又不好再将筷子递给她,只得又放在了桌上,“小姐,筷子都是备着的呢,若是被夫人知晓了,说不得还得怪奴婢们没有伺候周到。” 依书淡笑着挥了挥手,“我知道了,这不都是我们院子里的人嘛,若是有旁的人在,我自会注意些的。” 对于依书偶尔的随性为之,夏荷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翌日下午,后院的柳树下便摆了两张桌子,上面各自搁着笔墨纸砚,不远处的凉亭里则备了瓜果茶点。 薛玉跟王宜蓉二人早早的就来到此处准备,自打昨日蔡氏吩咐人将作画的事儿告知她们以后,趁着昨日天色未黑,二人各自都曾来院中细细看过一番,对于今日要画些什么,各自心中都有了谱。 依书因着无事,来的也甚早,跟薛玉和王宜蓉都打了招呼,而后就在薛玉身旁站定,笑着道:“你画画怎么样?” 薛玉看了看满园的景色,目光最终在一丛白色的芍药花上定住,眼神对依书示意了一下,轻声道:“你觉得那个如何?” 依书看了看花,又转头看了看薛玉,轻笑道:“真是人比花娇。” 薛玉嗔道:“妹妹又取笑我,我平日在家里也比较喜欢绘花,这次也打算绘一副芍药图。依妹妹看来,觉得如何?” 薛玉这次显然是在问依书蔡氏的喜好了。 依书暗自琢磨了一番,想了想道:“也可,母亲平日里不太喜欢太过花俏的东西,不过芍药既是六大名花之一,这一丛又是白色,想来是可以的。” 薛玉眉头微皱,嘟着嘴道:“那就是说也有可能夫人不甚喜欢咯?” 依书笑道:“母亲的喜好固然重要,但这次比画肯定重视的是各人的才艺。若你平日里擅长绘花,自然还是绘花的好。若是绘别个,只怕不能尽现你的才能。依我看,倒还是绘芍药来的好。” 听了依书的解释,薛玉这才安心下来。 ?br / 淑女有谋第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过了会子,蔡氏便在落禾等人的伺候下,来了后花园。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依书笑盈盈的迎上前去,微蹲了蹲身,“依书给母亲请安。” 薛玉跟王宜蓉也都福身请安。 蔡氏忙将依书拉了起来,又对旁的人道:“都起吧,”而后又细瞅了依书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三分出自真心,道:“用得着你这么规矩客气的请安嘛。” 依书顺势起身,笑道:“依书知道母亲疼宠女儿,可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不然若是被旁人知道,岂不是说女儿没规没距?” 蔡氏假意唬了脸,拍着依书的手道:“瞎说,这府里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说完,便携着依书,往凉亭里走去,薛玉跟王宜蓉自然也跟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归宁 蔡氏携着依书,打头前行,其他各色人等左右跟随,也在亭子附近立着。 待坐定下来,蔡氏笑看着薛玉跟王宜蓉道:“你二人也来府里有一段时日了,过着可还习惯?” 薛玉性子直爽些,听蔡氏问完,就笑道:“多谢夫人照顾,玉儿在府里一切都挺便宜,还有依书妹妹作伴,真比在自个儿家里还舒适。” 蔡氏浅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向王宜蓉,“宜蓉呢?” 王宜蓉福了福身,“回夫人,宜蓉在府里也一切便宜,未有不习惯的地方。” 蔡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日天色清朗,日头也不大,正是游园的好光景,你二人可想好各自作什么画了?” 薛玉与王宜蓉皆答已想好。 蔡氏便吩咐下去,让她们各自忙去。 挥手示意身边的丫鬟都到廊下去伺候,蔡氏对依书道:“我听说薛玉往你那儿跑得很是勤快,可有央你帮她说些好话?” 依书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我看薛姐姐只是性子活泼了些,在这个府里又没有什么玩伴,时常想着去我那儿玩玩也是寻常。” 蔡氏不置可否,抿了口茶,道:“我看未必,若是只想着找个人打发时间,自可以去寻依画或者宜蓉。明知你身子不适,还去寻你,这岂不是有问题?想来她定是知道我平日里很是疼宠你。” 依书笑道:“母亲疼宠我的事儿,谁不知道。再者,我也很喜欢薛姐姐的性子,所以初次见面以后,就让人去知会过薛姐姐一声,让她有空的时候去我那儿玩耍。再加之我那儿毕竟地方大些,又有得玩,她自然是去我那儿勤快些。” 蔡氏笑着瞪了依书一眼,道:“你看看,还说没有影响。我只不过是稍微说过两句,你已经为她开脱起来了。这若是往后时间长了,你不还是得站到她那边去。” 那些话都是依书由心而说,并没有刻意的去为薛玉说什么好话。只是现在听蔡氏如此一讲,还真的让依书心下有些怀疑了。只是,换个角度一想,她说的也都是实话,薛玉往日跟她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刻意讨好的地方,这也是她喜欢薛玉的原因之一。 她虽是深得蔡氏和秦子明的疼宠,但就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个府里并没有几个真正要好的姐妹。本来府里的姐妹就少,又因着她的病,旁人几乎很少去宝沁楼,而经常去的秦依画也不过是图谋她一些东西,哪里是真心待她了。 因此,当她与薛玉两个人真心姊妹相交的时候,不免让她分外珍惜这份感情。 依书抬首朝薛玉与王宜蓉二人望去。 薛玉穿得是嫩黄|色的衫群,虽是站在那儿作画,身子却还是不定当,总是转来转去。而王宜蓉身着粉色裙裾,淡然沉稳的立在那儿作画,只偶尔抬首看着前方的景色,未曾挪过半分地方。 蔡氏品着茶,含笑看着王宜蓉,道:“我看还是宜蓉堪当大事,性子也沉稳,这样的人若是去了侯府,才不至于招人闲话,也明白自己的本分。” 依书不发一言,免得更加深蔡氏对薛玉不好的印象。 过了大半个时辰,二人都作好画了,蔡氏便吩咐人将之拿到了面前。 薛玉画的正是先前跟依书商讨过的芍药花,花蕊分明,用色仔细而不过分,将芍药的精彩之处描绘的淋漓尽致,倒是让蔡氏忽然眼前一亮,未曾料到薛玉倒是有一手好画功。 王宜蓉选的景色却是路边的垂柳,在微风的轻拂下,垂柳微微摆动,却透露出一股子淡然的味道来,所表现出的正是王宜蓉一贯给人的印象。 蔡氏也是夸赞了两句,便命丫鬟们将之拿下去,着人裱好。 之后,蔡氏又让她二人在身侧坐了,几人闲话了些许时间,便都散了开去。 待蔡氏走后,王宜蓉领着丫鬟回了留芳园,薛玉倒是跟在了依书的身后,蹙着眉道:“依书妹妹,你说夫人是不是更喜欢宜蓉的画?我到底还是没有宜蓉的气度,比不上她。” 依书执了她的手,往宝沁楼走去,道:“没有的事儿,我倒是觉得母亲甚为喜欢你那幅画,你没注意母亲见到你的画时,那惊喜的样子,压根是没有想到你的技艺能那般好。” 薛玉顿下脚步,抓着依书的手,迭声问道:“是真的吗?你确定你没看错?” 依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薛姐姐,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很想去侯府吗?” 薛玉松开手,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妹妹先前已经这样问过我了,我这些日子总是往妹妹那儿跑,总会有些闲言碎语出来,可是今日夫人又问妹妹些什么了?” 薛玉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倒还是剔透的,依书便道:“薛姐姐,我也不瞒你。母亲今日确实问我了,她以为你往我那儿去,其实是在刻意讨好我,指望我在母亲面前多说些好话。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便帮你解释了一番。” 薛玉笑道:“好妹妹,还是你知道我。我离家这些时日,心里未免孤单,难得遇到妹妹这样说话投机的,平日里自然是想多亲近一二。况且我哪里是不晓得,就算是妹妹属意我,那也是不作数的。还得夫人跟侯府说了才作数。” 听薛玉这样说,依书心里唯一的一点疑虑终于都散了开去。 又过了两日,一大早蔡氏就吩咐下来,府里要好好准备一番,因为今日大小姐秦依琴会归宁省亲,小侯爷李凌世也会陪着一道过来。到时候府里会举办家宴,几个姑娘小姐也要一道出席。 依书正在练字,听夏荷说完,顿下手中的笔墨,暗自琢磨一番,秦依琴归宁省亲本是寻常,但李凌世却是难得过来一趟。这段时间刚好又是蔡氏唤了几位小姐在王府歇夏。很有可能李凌世这次过来,是来看看有没有属意的人选,而不单纯是陪秦依琴归宁的。 依书想了会子,问夏荷道:“薛小姐那边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夏荷点了点头,“夫人已经吩咐下去,因着要求各位小姐都要出席,因此薛小姐她们都是知道的,现在肯定是在准备。” 依书颔首,复又挥毫练起字来。 反正依书是不需要为李凌世来准备些什么,因此夏荷她们倒很是省了一份心。 晚宴开始之前,依书先行换了衣装,去了蔡氏那儿。 秦依琴正在蔡氏屋里坐着,见依书过来,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快让姐姐看看,母亲说你最近身子好了很多,我还替你高兴着呢。” 秦依琴与依书都是蔡氏所生,关系自然更为的亲近几分。 依书由着秦依琴上下打量于她,笑道:“我琢磨着我以前还是缺少活动,这些日子在外面走动的多了,人活动开了,脸色便也好看了很多。” 秦依琴闻言点了点头,“你以前是不太爱动了一些,总是赖在榻上看上,我多次说过你,却也没见你听过,现在怎么舍得挪动腿儿出来走动了?” 依书笑道:“以前那是懒,现在人大了,惜命了,就算是再懒,也不敢继续整日窝着了。” 蔡氏听她姐妹二人聊得愉快,脸上也满溢着笑意,拍了拍身旁的锦榻,笑道道:“你们姐妹俩有多少话非得站在那儿讲呢?赶紧都坐下来,有的时间给你们慢慢说。” 秦依琴闻言,忙拽了依书坐下,笑道:“你看看我,见着你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不能让你久站,快些坐下,若是累着了你,母亲只怕又要怪我不知疼惜妹妹呢。” 说着,秦依琴还笑看了蔡氏一眼。 蔡氏含笑啐了她一口,指着秦依琴笑道:“你们看看,这都是早成家的人了,如今还来跟自家妹妹争宠,怨我偏心呢,也不知羞也不羞。” 杨妈妈接口笑道:“两位小姐都是夫人生的,哪里偏心的话说,大小姐这是跟三小姐耍着玩呢。” 秦依琴在先前的椅子上坐下,依书则趋近蔡氏身旁,偎着蔡氏坐了下来。故意凑近她身边,却大声的道:“大姐这是羡慕我,娘亲放心,我明白的,肯定不会与大姐计较。” 秦依琴哭笑不得,问站在身旁的银月道:“东西呢?” 银月忙从一旁的小丫鬟手中拿过一个褐色的小匣子,转而送到了依书的面前。 “这次回来也没给妹妹带什么好东西,我就是见着这簪子不错,送与妹妹。”秦依琴笑着解释道。 依书伸手接过,打开匣子一看,匣子里面铺着轻软的绸布,上面搁置着一个玉簪子。 玉簪子一头雕琢着一朵正盛放的牡丹。这玉极为的晶莹剔透,做工也很是精良,将牡丹的形貌雕刻的栩栩如生。 依书极为的喜欢这些个小东西,对于秦依琴送的这份礼很是满意,将之放回匣子里后,对秦依琴笑道:“就知道还是大姐对我好,每回给我送东西都这般的费心思。” 秦依琴笑道:“你喜欢就好,也不是特意选的,只是无意中看到了,想着你正是喜欢这些个东西,便买了下来,一直在我身边放着,这次回来,才想着给你带回来。” 第三十章 宴请 自打秦依琴出嫁之后,母女三人这般坐着闲聊的时候已不多见。 以前秦依琴尚未出嫁的时候,倒是经常与依书一起在蔡氏这边玩耍,姐妹二人感情也是很好。而秦依琴出嫁以后,不仅难得回来一趟,就是回来,大多也是有些烦心的事情要与蔡氏讲,那些事情自是不方便依书在旁听着,因而姐妹二人同在蔡氏面前的时光已是很少。 蔡氏不免有些感慨,眼前似乎又出现那姐妹二人幼时的时光。 其实秦依琴现在的心情哪里能好得起来。不管是多大方的女子,在自己夫君纳妾这件事上,必然是小气的。可是却也由不得她选择。 何况她三年余无所出,若是侯府不给秦子明的面子,以七出之条将她休了,那也是站得住脚的。 尽管如此,秦依琴的嘴角依然含着笑,在众人面前保持着她侯府少夫人的雍容气度。 晚宴开始前,金花进来禀道:“夫人,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蔡氏问道:“有没有去通知姑爷跟大少爷呢?” 因为今日李凌世要来王府,蔡氏之前已经派人通知秦智博今日早些回来,以免李凌世一人无人作陪。因此,李凌世先前跟秦依琴到了以后,是秦智博领人去迎接的。秦依琴来了蔡氏这儿,李凌世便与秦智博去了他的书房。 金花回道:“已经派人去大少爷的院子里通知了。” 蔡氏点了点头,对秦依琴与依书道:“都去吧。” 依书紧走几步,至蔡氏身旁,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 蔡氏笑睨着她,“你自个儿走着就好了,我哪里需要你来扶,莫要累着自个儿。” 依书娇俏的冲蔡氏眨了眨眼,却是没有松手,“母亲就让女儿尽一回孝嘛,也让女儿博个孝顺的名声。” 母女三人一路言笑晏晏的往摆宴的侧厅走去。 “给姐姐请安。” “智幸给母亲请安。” 三姨娘跟秦智幸早已到了侧厅,见蔡氏等人进来,忙上前请安。 蔡氏原本漾着浅笑的脸庞,在见到三姨娘的穿着后,立时冷了下来,“你怎么穿成了这样?莫不是故意来丢王府的脸面,怨怪我苛待你了?” 三姨娘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浅青色棉布短衫,下罩绣花同色同质下裳,与其他女眷一对比,似乎显得寒碜了一些。只是,这已经是她勉强拿得出手的好衣服了。 三姨娘嗫嚅的道:“妹妹不敢,只是……” 蔡氏一挥手,“行了,不用解释了,待会儿小侯爷来的时候,你往后面站站,莫要让人家注意到了,省的丢了王府的面子。”说完,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由依书抚着往主侧位而去, 三姨娘低头闷声,秦智幸拽了拽三姨娘的衣角,有心想安慰自己姨娘一番,可是蔡氏又坐在面前,他哪里敢说话,只能行动示意一番。 三姨娘感觉到了儿子的注视,忙低头对他微微一笑,意思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这一幕恰好又落在了蔡氏的眼里,登时心里更为堵得慌,蹙着眉问秦智幸道:“智幸,这几日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秦智幸忙上前一一作答。 蔡氏冷着脸夸道:“不错,功课你尚且还算用心,以后需得更加用心,莫要只顾着玩耍,荒废了功课,到时候老爷又要怪我没有给你请个好的夫子。” 秦智幸呐呐的应是。 大姨娘许氏正巧进来,听到蔡氏在夸秦智幸的功课,笑眯眯的走至秦智幸身旁,夸道:“智幸一向在功课上很是用功,想来以后也是个有大出息的。别看三妹妹现在日子过得不适,可一旦将来智幸出了头,那可就是无数的好日子等着过呢。” 许氏又自哀自怜道:“谁像我啊,生了个女儿,还早早的就嫁了,如今来个盼头都没有,倒是没有三妹妹这般有福气。” 蔡氏越听脸色越冷,一想到现在秦智博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将来还要分与秦智幸一份,她心里就更为的堵得慌。 正想呵斥大姨娘两句,让她不要在这边说些有的没的,二姨娘刘氏已然跨进门来,冷声道:“姐姐现在这话说的嫌早了吧,有没有福气可不是现在就能看出来的,再说了,以后什么样谁能知道呢?” 许氏笑颜如花,“是啊,三妹妹有没有福气现在还真是说不定,不过依智幸现在的性子,将来肯定是个孝顺知礼的孩子,不像有些人,自己行不正坐不端,就连生个儿子,也是没出息的人物,现在就能看出来将来肯定是个没福气的人。” 刘氏脸一黑,“你说谁呢?” 许氏不甘示弱,挑眉笑道:“谁应了就是说谁咯?” 刘氏欺上前去,恨不得撕烂许氏的嘴,秦智峰不学无术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病,往日自己想想就暗恨不已,现在被许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更是恨不得当初没有生出秦智峰。 许氏忙退至蔡氏身前,“夫人你看哪,这没家教的就是没家教,竟然想动手打人,怪不得生出那样的儿子来,活该以后没福享啊。” 面对许氏跟刘氏的吵闹,蔡氏这次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讲,也没有让她们住嘴,免得被李凌世看到,没得丢了王府的面子。 刘氏注意到蔡氏有心不管她们的吵闹,眼珠一转,也不再上前去追许氏,只笑道:“罢了,我也不跟姐姐争了。不管智峰如何,他到底是我的儿子,虽说他现在玩闹了些,可日后等成了家,明白了自个儿的责任,总归会变的有担当。可不像有些人,连儿子都生不出,只能在一旁暗暗嫉妒别人哪。” 刘氏眼朝屋顶望去,似是很不屑于再看许氏。 许氏咬了咬牙,没儿子一直是她的遗憾。不过她现在年纪也不是很大,上次看了大夫也说,尚有生子的可能。哼,若是老天让她有子,看她们这些人以后还怎么说。 秦依琴朝蔡氏望去,以目光询问蔡氏,为何不制止她们? 蔡氏摇了摇头,只轻抿着茶水,晃似没有听到那二人的争吵。 三姨娘则只默默牵着秦智幸的手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这时,薛玉与王宜蓉也收拾妥当,进了侧厅。 因着有外人在,刘氏本来想好的说辞又咽了回去。不管她们自家如何吵闹,那也是在自个的府里,断不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去。 薛玉与王宜蓉一一给蔡氏和几位姨娘请安问好。 而后并列在依书身旁坐了,薛玉自然是贴着依书坐的那个。 蔡氏像是忽然想起来,朝刘氏问道:“依画呢?怎的还没有过来?” 刘氏脸色一僵,瞬间又恢复了过来,笑道:“我也不知,依画也不是与我住一个院子里,女儿家本就需要花费时间妆扮,想是这次花费的时间久了些,所以才这么久还没到。” 蔡氏点点头,不再问。 许氏却哼道:“又不是唱戏来的,花费什么时间妆扮,反正不管怎么妆扮,也不过就是那副样子。” 她本想说再怎么妆扮,也不过是那副寒土样子,拿不出手。鉴于薛玉跟王宜蓉在前,还是咽了回去。 刘氏恶狠狠的瞪了许氏一眼,嘲弄道:“看姐姐这话说的,难道以前依棋在的时候,每日花费那般多时间妆扮,竟是为了唱戏吗?哎呀……我怎的一出都没有听到?” 蔡氏眉头微蹙,轻咳了一声,意思她二人够了。 刘氏忙住了口,许氏本想反驳的话也只能闷在肚子里,不敢再说半句。 这边刚消停,秦智博跟李凌世谈笑着进了侧厅。 照例是先跟蔡氏请安问好,至于几位姨娘,倒是没那个必要了。 蔡氏脸上先前的冷色已经淡然无存,淡笑着让李凌世不要多礼,让他二人在侧旁坐了。待李凌世转了身,蔡氏这才发现,原来秦依画竟然就站在李凌世的身后。 蔡氏眉头一拧,刚要发问,刘氏连忙起身,将秦依画拉到身边坐下,呵斥道:“怎的这么晚才过来的?不知道今日府里是有贵客嘛,没得丢了府里的面子。” 又朝蔡氏谄媚的笑道:“夫人,真是对不住,是我这姨娘没有教好她。” 秦依画面目含春,绯红着双颊被刘氏拖着坐了下来,轻声解释道:“女儿只是想好好准备一番,未曾料到一转眼花费了这般长的时间,是女儿的错。” 复又站起身,朝着蔡氏盈盈一拜,“还请母亲责罚。” 蔡氏蹙眉,未等发话,李凌世却朝蔡氏笑道:“夫人就不要责罚四妹了,小女孩儿家多是如此,我家二妹颖儿也是如此。刚才正好在半路上碰到了四妹,就一同来了。若是说四妹来迟了,夫人要责罚的话,凌世还得一切讨罚呢。” 李凌世都这样说了,蔡氏自然不好再说秦依画什么,只笑对秦依画道:“罢了,既然这次小侯爷为你开脱,就免了你的罚,以后长些记性就是。现在还是府里的姑娘,自然可以随性一些,可也是到了年纪的人,规矩总是要学的。” 秦依画朝李凌世投去妩媚感激的一瞥,娇滴滴的道:“女儿谨记母亲的教诲。” 秦依琴眉头一皱,不满的看着秦依画的反应。 第三十一章 静夜思人 秦依琴微微蹙眉,很是不满于秦依画的反应,却碍于在众人面前,不好说些什么,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暗自在肚子里生闷气。 秦依画一进门,依书就下意识的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现在见她竟然对李凌世抛媚眼,心里大呼受不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果果的勾引?而且还是勾引自己的姐夫? 依书微微摇头,暗自猜测,难不成秦依画也想进侯府? 依秦依画庶女的身份,若是能得进侯府,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何况,李凌世确实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郎,秦依画平日里又没见过多少正当年的男子,而今被李凌世的风姿所迷,也属正常。 不过,显然,蔡氏是不可能同意让她进侯府的。不然也不会从族里接来两位小姐。毕竟府里有适龄的女子,蔡氏肯定优先考虑过,只有否决了,才会再从其他地方考虑。 如此一想,依书不由猜测,看来各人对于李凌世此来的目的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众人都已坐定,独独秦子明跟秦智峰尚未到来,蔡氏将金花唤来,让她使人去看看,怎的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没过一会儿,金花来报,说刚刚有人来找秦子明,将他唤了出去,至于秦智峰,则根本就没有回府。 蔡氏面色一冷,脸色不善的看了刘氏一眼,复又笑道:“罢了,既然他们不来,我们就先开席吧。”又对李凌世笑道:“贤婿,请吧。” 李凌世客气道:“夫人请。” 一场晚宴就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度过。 宴席散后,李凌世随秦智博去了书房,秦依琴跟秦依书与蔡氏同去了蔡氏院里,秦依画这次倒是没有跟在蔡氏的身后装孝顺,而是随刘氏走了,其他各色人等也都各回各院。 刘氏与秦依画一路默默无言,一直走到了刘氏的院子里,遣退左右丫鬟,刘氏方才不满的对秦依画道:“不是让你不要擅自行动嘛,你怎么跟小侯爷一同进去的?别跟我说真是偶遇,你以为夫人真会相信你那套说辞?” 秦依画脸色讪讪,“姨娘,我只是想让姐夫对我有些印象而已。”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刘氏哪里舍得如何责骂她,只道:“下次注意些,你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若是被多事的人看到,说上几句闲话,可就于你的名声有损了。别这边的亲事没落到好处,还害了别处。” 秦依画乖乖的跟在刘氏的身后进了屋子,一面点头应道:“我省的。” 刘氏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啜了几口凉茶,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你真个的清楚了?不会明日里又忘了我的话吧?这事儿自有我去跟老爷说,不消你去做些什么。若是让夫人看出你有异心,不听她的吩咐,就算到时候老爷点头同意,夫人也肯定是不会答应这事。” 秦依画撅了撅嘴,“姨娘,你也知道今天姐夫他们来是干什么的,我要是不做些什么,让姐夫上上心,若是他在那二人中看好一个,我怎么办?” 刘氏恼恨的戳了秦依画一记,“都说你不懂事,你还不承认。不过是纳个妾,你还真以为夫人会送小侯爷喜欢的那个去?你忘了这个妾是用来做什么的?” 秦依画驳道:“就算是因为大姐无出才纳妾,那也得姐夫同意啊。若是姐夫执意要自己喜欢的女子,母亲还能不答应吗?” 刘氏气的跺脚,明明自小就教她这些个东西,到得今日,却见她一丝半点也没学会,心里当真是着急。 “依画,不是姨娘说你。这事你想的太过简单。你以为小侯爷看上谁就是谁了?一个妾算什么?你看看如今姨娘在府里的日子,若不是有你舅舅们帮衬着,只怕就跟你三姨娘一样了。你二哥是什么德行的人你也知道,你日后是指望不到他身上去的。既是如此,你就该好好的为自己打算。” 刘氏长篇大论下来,已让秦依画听的有些不耐烦,但也知道刘氏这是实心实意的为自个儿着想,只得耐下性子,认真听着,一边点头附和于她。 却说,秦依琴跟依书扶了蔡氏回了院子。 一坐下,秦依琴就气闷的猛灌了一杯凉茶,犹自觉得不够解气。 蔡氏先前注意力放在李凌世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又见秦依琴反应如此怪异,以为她是生气于李凌世即将纳妾,便劝解道:“依琴,你心里需得放宽一些。小侯爷是什么样的身份?这妾室总归是要有几个的。你们成亲这么几年,他只添了两个通房,半个妾室也没有,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这拖下去也不可能,若是能在咱们族里挑一个,你日后就算无子,也没人敢欺负你。” 秦依琴懊恼的将茶盏猛置于桌上,皱着眉道:“娘,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气四妹妹竟然也有那个心思。” 蔡氏一怔,方回味过秦依琴的意思来,“你是说依画想进侯府?谁给她那个胆子敢擅自行事?” 秦依琴绞着手中的帕子,心思不定,气哼哼的道:“除了二姨娘,谁还能给她出主意?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倒是先学会给相公抛媚眼了。” 蔡氏一惊,气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依画真个的做了这么没规没距的事情?” 秦依琴回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蔡氏似是有些不信,以为秦依琴最近被纳妾这件事气堵了心,见了谁都怀疑,不由以目光询问依书的意思。 依书跟秦依画又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况且她极为的不喜欢那母女俩,便点了点头。 蔡氏这才知道,原来秦依画竟然有想进侯府的心思。怒极拍桌,哼道:“就算她有那个心思也得给我压回去。她还以为亲事能由着她自个儿做主了?” 又劝解秦依琴道:“你就甭气了,就算她想进侯府又如何?不还是白费心思嘛。那丫头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断不会将她送去侯府气你。” 秦依琴心知蔡氏说的有理,但心里还是堵得慌。一想到这宅子里给李凌世备了好几个妾室人选,心中的妒火就控制不住的蹭蹭往上冒。 过了会子,秦依琴只觉得这凉茶越喝越烦躁,再也坐不下去,跟蔡氏告了声罪,回客院休息。 依书忙一同起身,也说该回去了,蔡氏嘱她去劝劝秦依琴,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依书应了声是,便领着夏荷去了客院。 待到了客院,在门外就听见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依书微微蹙了蹙眉,看来自己这个姐姐依旧是那个冲动的脾气。在外人面前尚且能端住自己王府大小姐的架子,一旦一个人待着了,必得摔些东西出气才能罢休。 守门的小丫鬟见是三小姐过来的,忙进去通禀。 屋子一时安静了下来。 再过了会儿,秦依琴的贴身丫鬟银月出来,将依书迎了进去。 秦依琴坐在屋子左侧的锦榻上,正慢悠悠的啜着凉茶,好似面前地上的一片狼藉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银月给依书端上茶盏,又吩咐小丫鬟将地上清扫干净,便都退了下去。 依书摇了摇头,走至秦依琴身边坐下,劝道:“姐姐何必跟她置气,反正她想也是白想,姐姐不用当真。” 秦依琴却是不这么想,“她是什么身份?以为谁都是能惦记的吗?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先且不谈她是不是白想,她压根就不能有这个想法,想都不能想。” 依书轻啜了口茶水,心里不免暗叹一声。 还好自己是嫡女的身份,不然日子只怕还不如秦依画来的好过。 虽然她对李凌世献媚的行为很是过分,但往深处一想,却也能明白几分。 秦子明虽是挂着王爷的名头,但半分实权也无,只是俸禄比别个丰厚了一些罢了。秦依画又不过是庶女的身份,若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那只能去做妾。若是想当嫡妻,却也只能挑个小家小户人家,没有什么高门大户愿意娶她为妻。 依书又劝了秦依琴几句,无非是让她不要置气,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最后也不知秦依琴听进了几句,依书见时辰不早,便回了宝沁楼。 走在通往宝沁楼的木桥上,看着水中倒映的圆月,依书一时顿了脚步,站在桥边看着湖中的圆月,兀自发着呆。 秦依画固然以为庶女的身份而不好寻个满意的亲事,那她呢?即使她身为嫡女又当如何? 好一点的,不过是像秦依琴一般,嫁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做个嫡妻。却也不能杜绝未来相公身边的莺莺燕燕,还得帮着选妾,免得落得个不贤惠的名声。 四周一片静谧,夏荷已经习惯依书时不时的发呆,只静立在一旁,不做声。 不知名的虫鸣声,蛙叫声,交织成一片,越发衬得黑夜安静无人。 依书不由想起舅舅,也不知他现在可还好。舅妈呢?表弟呢?还有她的几个闺蜜呢?五年过去,还有几个人记得身边曾经有过一个叫薛敏薇的人? 月华如练,悄悄的覆盖在依书的周身,看起来有一股子别样的疏离遥远,好似她会就这么消失一般。 第三十二章 片段 月色笼罩在依书的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疏离渺远。清风浮动着衣衫,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显得更加的不堪吹动,好似就要这般乘风而去。 夏荷心下一惊,轻声唤道:“小姐。” 依书回身,嘴角漾着浅笑,眸中一片清明,轻声问道:“怎么了?” 夏荷被眼前的美景惊住了一瞬,呐呐的不知道回些什么。 依书复又回转身去,一面瞅着在月色下依然摇曳生姿的各色荷花,一面想着自己的未来。 她今年已然十五,不出意外,这一年时间里,蔡氏肯定会帮她找一门好亲事。而依她嫡女的身份,背后还有蔡氏一族,一般的男子显然是配她不上。可但凡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家世也定然极为显赫。那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不三妻四妾? 尽管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时间,可心底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却不能改变丝毫。 也许她可以尝试一下? 依书安慰自己。 不不不! 这个世界不是现代,就算是在现代,一个离了婚的女子想再嫁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这个时代。若是夫妻真个不合,依她的身份地位,只要秦府不败,至多也就是打入冷宫的待遇,休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 秦依琴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她三年无所出,只要秦府屹立不倒,侯府就不敢以七出之条将她休弃。相反,就算是想纳个妾室,还得顾着秦府的面子。 可是,那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如行尸走肉,只有那么一个身份。 依书趴在栏杆上,看着被乍起的微风吹皱的湖水,圆月也变得散碎,不复之间的完整。 五年时间,她一直在逃避。 以身子不适为由,独自一人躲在宝沁楼,不去过问太多的世事,不去参与太多府内的事务。而仗着蔡氏的疼宠,也从来没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只秦依画无知到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分不清人性善恶的小姐。 连秦依画都开始思嫁了呢。 依书不由撇了撇嘴。 秦依画比她小两个月左右,按规矩,她是姐姐,若是她不出嫁,秦依画也没得出嫁。 那她急什么呢?就算是现在吸引了小侯爷李凌世的注意又如何?有她这个只大两个月的三姐在,她秦依画是没得出嫁的,什么心思都是白费。 依书左思右想,越发替秦依画感到惋惜,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唉……她还是先替自己考虑考虑吧。纵使蔡氏现在对她疼宠无比,可她总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蔡氏帮她挑个好亲事,是绝由不得她发表什么意见。 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自个儿出去乱逛,瞅个合意的,主动跟蔡氏说去? 嗤笑一声,依书摇了摇头,太不靠谱了。这毕竟不是现代,没有自由恋爱一说,更没有两个人先处了看看,若是合适就在一起,若是不合适,就各走各的说法。 左思右想,依书越发觉得自己处境也堪忧,对于未来,完全无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立直身子,依书复又往宝沁楼走去,夏荷紧紧的跟了上去。 待回了屋子,又是一通忙活,洗了个温水花瓣澡,喝了盅冰镇银耳汤,而后只着中衣,在铺着竹席的锦榻上斜斜的躺了。夏荷坐在她身旁,手拿一把团扇,一下接一下的扇着。 依书看了会儿书,眼睛发酸,累的紧,恰又有一阵凉风从窗子外吹来,不由裹了裹身上的衣裳,眯了眼。 夏荷停下手中摇着的团扇,对依书道:“小姐,可是要歇了?” “嗯,歇了吧。” 夏荷拿了个纤薄的锦被帮依书盖上,又熄了灯火,轻手轻脚的掩上门,而后在外进屋子的榻上歇了。 也不知是睡前想的太多,费了好些脑筋还是怎的,这一夜总是睡的不安稳,脑中零零碎碎的出现好些片段。有她被汽车撞在半空中的场景,有她孤零零的站在马路边上的场景,还有叔叔伤心的脸庞,这些都是她出车祸时的印象。而后又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深深的水池,窒息的无力感,还有一个娇笑倩兮的女子站在岸边盈盈浅笑。 她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大呼救命,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拉她一把? “救命,救我……” 依书蓦地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好似刚才溺水的女子就是她一般。那般真实的感受让人忽视不得。 夏荷连衫子都赶不上套,慌张的推门进来,叫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依书坐直在那儿,心里放心了一些,扑跪到榻前,细细的上下检查着依书,见她只是脸色青白了一些,并无其他不妥,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看着夏荷也被自个儿吓白了脸色,依书忙扯了扯嘴角,安慰她道:“没事,你出去歇着吧,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吓着了而已。” 夏荷还是不放心,“要不要奴婢去帮您熬碗汤来,也好压压惊?” 依书摇了摇头,躺下身子,道:“不用了,你去歇着吧,若是我饿了,再叫你。” 虽然依书说只是做了噩梦,可是脸色犹自青白着,让夏荷哪里放得下心,想了想道:“小姐,不如我就在您塌旁歇着吧,您要是有事了,也好及时叫我,可好?” 依书看了榻旁的青石地,摇了摇头,“这地太过硬冷,睡了也不舒服。你就在外间榻上歇着好了,不过是隔着一扇门,我若是有事,还能叫不到你不成?” 夏荷越想越不放心,兀自去拿了薄被和枕头,铺在了依书的榻旁,径直在那儿躺了下来。 依书皱了皱眉,知道夏荷这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这般做。可现在虽然是夏日,青石地板却是极冷,若是受了凉,可有的受的。 夏荷虽本就是伺候她的丫鬟,但她心里哪里能接受夏荷牺牲至此?便道:“夏荷,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还是在外间歇着吧,屋子里突然多一个人,我不习惯。” 夏荷却不理她,依旧躺在那儿,道:“小姐,奴婢今个就在这边歇了,您赶紧睡吧,不用担心我。” 依书又劝了她几句,却劝她不动,便也就随她去了。 第三十三章 交心 静默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自觉的开始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 那个真实的近乎好似就发生在她身上般的场景。 窒息感,无力感,绝望的呼救。 依书蓦地又惊醒过来,额际的冷汗簌簌流下,这才惊觉,刚才已是浅眠了过去。捏着中衣的袖子将额际的冷汗擦去,半靠在榻上,已是一丝睡意也无。 夏荷也是浅眠,听见响动,忙坐起身子,见依书靠坐在榻上,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在这静谧冷清的夜里,夏荷圆润柔和的嗓音忽然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夏夜,母亲在身边摇着扇子,讲着故事的时候。 月色透过窗棱,照在室内,在青石地上映出窗棱的形状。 眼中慢慢沁出泪水,已经回不去那个时代了。五年。她曾故意忽视眼前的一切,以为既然是因为意外来了这里,而这具身子又是这般的弱,兴许再出个什么意外,回到现代也说不定。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希望已经慢慢变成绝望,慢慢明白回去已经成为一件?br / 淑女有谋第10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件不可能的事。玉川书屋 一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依书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好似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一般。 夏荷慌张的看着依书的一举一动,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在她耳旁迭声唤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小姐。” 可是,依书什么都听不到,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夏荷见依书屈膝抱着自己,忙斜坐在榻上,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住,似乎想就这样,给她一些温暖。 依书歪过头,看着身旁的夏荷,见她眼中也是泪水涟涟,问道:“夏荷,你哭什么呢?是怕我出什么事,母亲责罚你?” 夏荷脸色一黯,虽明白自己伺候了三小姐五年时间,但三小姐却从来没有放心过她,也从来未与她交过心,尽管她自认一直是实心实意的伺候三小姐,从来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夏荷幽幽的道:“小姐,奴婢知道,奴婢身份卑微,不值得小姐信赖,但奴婢自认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小姐。小姐凉了,奴婢担心,小姐愁了,奴婢恨自己不能解忧,小姐不适了,奴婢真想以身代之。这一桩一件,都是奴婢该做的,未曾想过小姐能帮奴婢做过什么。” “奴婢虽是被爹娘卖进了王府,从此不过是一介丫头身份,生死皆无人关心。但奴婢一直相信,你若是真心待别人,别人也定会真心待你。” 依书放松自己,窝在夏荷的怀中,静静听着她的话语。心里明白,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疏离,也伤了身边伺候她的人的心。 夏荷叹道:“小姐,容奴婢说一句放肆的话。奴婢跟在您身边伺候已有五年时间。奴婢总觉得您心中是有话的,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只一个人闷在心里。奴婢虽为您贴身伺候的丫鬟,却自觉对您了解甚少。奴婢不求您信赖奴婢,只求您能开心一些,不要什么事儿都搁在心里,伤了身子。” 依书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已是无话可讲。 讲什么呢?讲她是现代魂穿来的,她并不是她的三小姐?讲她认为这个世界是不现实的,她迟早是要回到现代去,所以不用对任何人交心? 嗤笑一声,依书摇了摇头,坐直身子,对夏荷道:“夏荷,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也不好讲。谢谢你这么多年陪在我身边。” 夏荷了然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小姐这话可是折煞奴婢了,伺候小姐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依书低着头,想了会子,默然片刻后,问夏荷道:“夏荷,你想你爹娘吗?” 夏荷身子一抖,眸光有片刻的惨然,瞬即又恢复清明,凄然笑道:“想,怎么会不想爹娘,爹娘虽将我卖了,但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我如何能不想他们?可是想又如何?我理解爹娘的举动,若不卖了我,家里哪有银钱帮哥哥娶亲,哪有银钱给弟弟妹妹买粮食。只要家里人能过得好,我便也就安心了。” “那你这几年还有见过他们吗?他们可还好?”依书追问道。 夏荷抬头望着窗外的圆月,嘴角浮上嘲讽的浅笑,“自然是见过的。我每个月的月例并不少,家里生活困顿的时候,爹娘便会嘱咐弟弟妹妹来我这边取银两。” 依书不忍的握住夏荷的手,“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 原来到处都是可怜人。她虽是离开了亲人身边,可是相比于夏荷等人而言,她又何尝不是幸福的呢?至少表面而言,整个府里都极为的疼宠她,任她行事。 夏荷垂了头,轻声道:“没什么,习惯就好了。” 依书坐直身子,莹亮的眸子认真的看着夏荷,“夏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 夏荷一怔,不知依书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进府学来的规矩告诉她,她此刻应该惊惶的跪在依书的面前,询问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差错。 可是面前的女孩儿睁着一双莹润的大眼凝视着她,眸中满是信任期待,让她不忍拒绝。 嘴角微微弯起,心中下了狠心,罢了,不如赌上一赌,若是小姐是那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日后肯定不会再留她在身边伺候,若是小姐真是实心对她,她以后加倍对小姐好便是了。 夏荷应声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奴婢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会一直跟在小姐的身边。” 依书明白夏荷这样说已是她的极限,不能要求更多,心里一时安定下来,就连刚才梦中的惊惶错愕似乎也消散了很多,心里一片舒爽,整个人感觉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舒适。 整个人放松下来,睡意也慢慢袭上来。 依书揉了揉眼,对夏荷笑道:“夏荷,我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夏荷依言离了榻,依旧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依书知道劝她不住,便也没有再开口劝她,只慢慢沉入梦乡,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依书精神饱满的起了床,似乎是因为昨夜情绪发泄过一般,整个人也是感觉从未有过的清爽。 伺候依书梳洗更衣完毕以后,银珠端上一盅玫瑰露,道:“小姐,这是大小姐命人准备的,也给您备了一份。” 依书拿起瓷勺,喝了一口,果然是满口留香,清香宜人。 待整盅的玫瑰露饮完,肚子也饱了六七分,早膳便只吃了两个点心,其他也没有多吃。 用完早膳以后,依书便领着夏荷去了蔡氏的院里请安问好。 半路上正巧碰上也准备去请安问好的秦依画,今日的秦依画似乎也是特别用心打扮了一番,里面穿着玫色绣着牡丹花样的内衫,外罩同色系团花对襟长衫。黛眉轻扫,朱唇嫩红,头上梳着元宝髻,几缕发丝随意的散在耳旁,平添了几分娇媚美丽。 依书淡笑着道:“四妹妹今日打扮这么郑重,想来是费了不少时间吧。” 秦依画不以为杵,还以为依书是夸她,又见依书还是往日素朴的装扮,不由昂着头道:“今日大姐跟姐夫都在,自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若是不当一回事,岂不是让侯府笑话我们府里的人不知礼数?” 依书摇了摇头,再不去搭理秦依画,她自个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想也是白想,她现在连提醒她的心思都没有。 二人一路进了蔡氏的院子。 好在秦依画脑子还在,知道得走在依书的身后,不然被蔡氏见了,可就不是夸她,而是要训她了。 二人进去的时候,秦依琴跟李凌世正陪着蔡氏在闲话。 姐妹二人都蹲身行礼请安。 蔡氏见秦依画那般穿着,不由蹙了蹙眉,口中还是夸赞道:“依画今日真是漂亮许多。” 秦依琴眼睛看着秦依画,眼角却不经意的在李凌世的脸上扫了一遍,见他似乎无动于衷,这才安心下来,顺着蔡氏的口气道:“四妹妹本就是咱们姐妹几个里最漂亮的,这一打扮,果然更像是仙女般的人物。” 秦依画羞涩一笑,半垂着头回道:“谢谢母亲跟大姐的夸奖。” 李凌世跟蔡氏请安完毕,又见一屋子的女眷,他一个男人不好多坐,便起身对蔡氏行礼道:“母亲,既然有娘子跟妹妹们陪着母亲,小婿还有事寻智博商讨,便先告退了。” 蔡氏笑着挥了挥手,道:“也好,你在这她们也不好说话,便就去找智博吧。” 李凌世依言告退,临走的时候只跟秦依琴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半点都没有往秦依画看去。 待李凌世走后,秦依画气恼的轻跺了一下脚,心中暗恨,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蔡氏蹙眉看去,冷声道:“依画,好好的,你跺什么脚呢?可是嫌我让你站着,累着了?” 第三十四章 玫瑰露 蔡氏蹙着眉,呵斥了秦依画一句。 秦依画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还坐着蔡氏等人呢,顿时又羞又气,羞红着脸,垂下了头,脑子疾速转了一圈,解释道:“不是,女儿刚才只是觉得脚底有东西垫着,不太舒服,所以才敲了敲脚。” 蔡氏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冷哼了一声,朝左侧的椅子扫了一眼,对她道:“既然有东西垫着了,就赶紧坐过去吧。” 秦依画应了声是,忙走过去坐下。 她原本在蔡氏面前还算是个玲珑活泼的性子,可因着刚才的事情,现在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乖乖的坐着,不吭一声,生怕蔡氏再次呵斥于她。 依书则在秦依琴身边坐了下来,笑着对她道:“姐姐先前遣人送去的玫瑰露可真是好喝呢,是不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怎么觉得比府里厨子做的好喝许多?” 因为李凌世刚才走的时候只对她示意了一番,没有去看盛装而至的秦依画一眼,因此秦依琴现在的心情很是不错。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问话,笑着回道:“是加了两样东西,都是润肤美白功效的香草。不过我们这边还不多见,是你姐夫使人给我找来的。你既然觉得好,回头我让她们再给你送些过去。” 依书笑道:“那怎么行,我就是图个新鲜。既然是姐夫特特从别处寻来的,我怎么好意思夺姐姐所爱呢。” 秦依琴双颊一红,嗔笑着白了依书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这等稀罕物事你若是不想要,那才奇了怪了。我先前让人给你送过去,就是试试你呢。” 说着,秦依琴的眼角扫了秦依画一眼,哼道:“就算是你姐夫特特寻来的又如何,咱们是亲姐妹,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与你享用一下。可惜啊,你想要的不过是东西,不像有些人,心黑的很,竟然看上更为珍贵的东西呢。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身份。” 秦依画在一旁坐立难安,先前听秦依琴提到这等好东西的时候,还想恬着脸皮,要一些过来尝尝,不过再听秦依琴现在的话,明显是对她反感至极,能要到才是怪事。 秦依画脑子转了几圈,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打消秦依琴对自己的反感。 既然她想进侯府,没有秦依琴的支持,肯定也不能行事。 只是秦依琴以前尚未出嫁的时候,对她就没有好脸色,现在指望她能高看她一眼,实在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蔡氏轻咳了一声,打圆场道:“罢了,都是自家人,有些话当说不当说的自己心里清楚,有些事当做不当做的也该明白。” 又道:“我今日起的有些早,现在又有些乏了,你们姐妹几个就出去逛逛园子吧,不要在我面前吵着了。” 姐妹三人忙起身告退。 蔡氏斜靠在榻上,只手附在额际,轻叹了一声。 杨妈妈搬了个锦杌坐在一旁,帮她揉着腿,轻声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就不要太过忧心了。” 蔡氏翻了个身,对杨妈妈道:“依画也是我从小看大的,一向在我面前也是乖巧的很。自打依琴出嫁以后,便也放了三分心思在她身上。她虽不是我亲生,但在我面前尽孝的时候比依书都多,我原本想着能帮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是,你看看,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我即使宠她,但也由不得她拿什么主意,更由不得她背着我,做些七七八八的事。” 杨妈妈一边帮蔡氏按摩,想了会子,道:“四小姐尚小,未必能明白夫人的真心。依我看来,倒有可能是二姨娘在旁唆使。二姨娘一向认为您不会待见那些庶出的孩子,又想着四小姐若是能嫁个家世好些的人家,也能帮衬二少爷一些。不然依四小姐的性子,哪里会想到那许多。” 蔡氏思忖一番,倒也觉得杨妈妈说的有理,“看来不是自己生的到底就没那么亲近。我往日待她如何,难道她心里就没数吗?虽说好东西是往依书那儿送的多,但我又何曾苛待过她半分?” 摇了摇头,蔡氏叹息道:“罢了,既然她不听我的话,便就由着她去折腾吧。” 杨妈妈想了想道:“夫人,要不要老奴在四小姐耳边提点两句?毕竟四小姐还小,又是二姨娘亲生的,自是会以为二姨娘对她更好一些。” 蔡氏静默了一瞬,回道:“也好,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若是她执意想去做小,我往后便从了她的心愿就是。” 杨妈妈默默的帮她捶着腿,不再吭声,屋里一时又恢复了静谧。 却说那姐妹三人出了院子以后,秦依画有心想跟秦依琴和好关系,一时又想不出说些什么,思忖了一番,夸她漂亮总归是没错,于是笑着对秦依琴道:“大姐今日可也是漂亮的紧呢,脸上的胭脂颜色不错,是在哪家店里买的?” 秦依琴脸色一冷,她这是什么意思?说她的漂亮是胭脂抹出来的? 当下冷声回道:“是啊,姐姐年老色衰,也只能靠好些的胭脂抹抹了,不像妹妹,这般年轻,还有那么多大好的年华等着过呢。” 秦依琴也不再去看她,只拽了依书的手,笑道:“三妹,你不是说想要那个配方吗?走,先去我那边吧,我让银月拿给你看看。这次回来,我也是带了好些呢。” 秦依书嘴角翘起,开心的回握住秦依琴的手,“就知道还是大姐最疼我了。” 姐妹二人相携着往秦依琴暂住的客院走去。 秦依画哪里甘心如此,脸上挂上笑意,抓紧几步追在那二人身后,“大姐,三姐,不如让我也去看看吧。” 秦依琴猛的顿下脚步,秦依画一时不察,竟撞了上去,二人各自踉跄后退两步。 秦依琴喝道:“你干什么呢你?” 秦依画脸色讪讪然,她明明是想去讨好秦依琴的,怎的总是犯她的冲呢? “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有意的。” 秦依琴冷哼道:“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不要跟在我后面了。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个事情,我还想好好的活着回到侯府呢。” 说完,秦依琴就扭身往客院走去。秦依书同情的看了秦依画一眼,摇了摇头,也追着秦依琴去了客院。 秦依画也不敢再追将上去,生怕再出什么篓子,到时候可就错上加错了。 气恼的跺了跺脚,秦依画往二姨娘刘氏的院子走去。 重重的在凳子上坐下,秦依画意犹未尽的使劲跺了跺脚。 刘氏正喝着早茶,见她气鼓鼓的进来,皱着眉道:“一大早的,谁又惹着你了?就知道去给你母亲请安,到我这里来,连半个礼数也无,真是白养你了。” 秦依画撅嘴道:“还能有谁,大姐咯,就知道偏疼三姐,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刘氏撇嘴冷笑,“我早跟你说过,她们毕竟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姐妹,你能相提并论吗?莫要再痴傻了,这个府里啊,除了你姨娘我,还有几个是真心为你打算的。” 秦依画转身对着刘氏,讨教道:“姨娘,那你说怎么办?若是连大姐都不认同我,我怎么进的了侯府?她肯定会从中作梗。” 刘氏慢悠悠的品着凉茶,缓声道:“都说这事不用你着急,你以为就族里那两个丫头能配得上进侯府?就算侯府现在是纳妾,可一旦孩子出生,也算是小侯爷第一个孩子,以后定然会受重视。这么重要的孩子,你以为侯府对于他的生母会不严加挑选吗?除了品行以外,身份也是很重要的一项。” 秦依画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论起身份,族里那两个丫头确实跟她没得比。可,关键问题是,蔡氏压根没有考虑到她,她的机会从何而来? 秦依画忧心道:“可是母亲压根没有考虑过我,就算我有心,又有何用?” 刘氏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淡定的道:“你放心,这事儿去求夫人未必有用,我已经让人打听好了,再过两日,侯爷夫人将会去大庙敬香,到时候,你与我同去,只要在侯爷夫人面前表现一二,由她跟夫人提出,那就绝无其他问题了。不管如何选择,你都是比那两个丫头强得多的。” 秦依画未料到刘氏还有这等算计,心下雀跃起来,上前搂着刘氏的脖子,娇声喜道:“还是姨娘有法子,我就知道这府里也就姨娘对我最好了。” 刘氏慈爱的抚着秦依画的后背,“你是姨娘生的,姨娘不为你考虑,还能为谁考虑?只望你不要狼心狗肺,过段时日,又忘了姨娘对你的好便是。” 秦依画忙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会?姨娘对依画的好,依画一直都记在心底呢。” 傍晚无事,秦依画心里却还惦记着早上依书说过的玫瑰露,想到秦依琴肯定已然将东西交给了依书身边的丫鬟,便使人去宝沁楼打探了一番,若是宝沁楼没有旁人在,她自是仿照以前,再去依书那儿蹭点回来。 第三十五章 配料 秦依画心心念念惦着李凌世从别处给秦依琴捎回来的玫瑰露配料,使了丫鬟去宝沁楼那儿走了一遭。丫鬟回来禀报说,未见宝沁楼有其他人在。 秦依画忙让秋菱跟着,主仆二人往宝沁楼而去。 莺儿是秦依画身边的丫鬟,每次秦依画若是想打什么主意了,总是会先遣莺儿来宝沁楼打探一番。因此,这日莺儿又在宝沁楼外围转来转去的时候,银珠就知道,四小姐肯定又要来宝沁楼了,忙进去跟依书通禀了一声。 依书此刻正歪在榻上打盹,听了银珠的禀报也没有当回事。 只点了点头,道:“等她到外头的时候,你再进来唤我起来。” 银珠应了声是,便又出去守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秦依画就已带着秋菱到了木桥的另一边。 银珠忙转身敲了敲门,进去跟依书回道:“小姐,四小姐已经到了。” 依书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轻声嘟囔道:“就知道她肯定会来,”又问银珠,“夏荷呢?” 银珠一面上前帮依书整了下睡皱的衣着,一面回道:“夏荷姐应该在屋里呢。” 依书由着她整理了一番,待收拾完毕,便道:“你让夏荷过来伺候吧。” 银珠应了声是,退了下去,去唤夏荷进来伺候。 依书出了屋子,在湖旁凉亭中坐了下来。 秦依画径直走至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瞅见左右无丫鬟伺候,不由笑道:“上次还说三姐姐没有管教好丫鬟,这次妹妹又想说上两句了。你看看,只让姐姐一人坐在这边,身旁连半个伺候的人也无,若是有事吩咐了,该找谁去?一点规矩也无,实该赏她们一人一顿板子才是。” 依书啜着凉茶,笑道:“我身边的丫鬟自有我去管教,妹妹说她们没规矩,难不成是在暗示些什么?” 秦依画脸色一黑,却又不便当着依书的面发火,只讪讪然的笑道:“妹妹哪里敢说姐姐什么,姐姐多心了,我只是关心姐姐而已。” 依书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也不枉我对妹妹的一片心。” 这时,夏荷过了来,依书便吩咐道:“夏荷,你去将姐姐刚刚送来的东西泡一杯玫瑰露来。” 夏荷朝秦依画看去一眼,又朝依书挑了挑眉,有些不解依书的行为。难不成三小姐现在还是什么东西都让着四小姐? 秦依画见夏荷呆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反应,不由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呢?三姐让你去做事没听到吗,难不成还要我教你去做?” 依书以指轻叩着石桌,微眯着眼,对依画道:“四妹,我刚刚对你说的话,你当真都没有记在心上吗?夏荷是我这边的大丫鬟,你这么呵斥她是什么意思?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难道真如外界所言,你压根是看不起我这个三姐的?” 秦依画一惊,外界传言?若是真有这样的传言,依书能知道,蔡氏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秦依画面色一白,轻笑着辩解道:“三姐还不知道我嘛,这府里现今就你我姐妹二人,我还时常来与你作伴,怎么会有那种空|岤来风的传言,三姐莫要信了才是。” 依书扯了扯嘴角,挂上浅笑,“我是知道四妹的为人,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又转头对仍旧呆站在那儿的夏荷道:“夏荷,快些去将玫瑰露泡来。四妹没有尝过这等稀罕物事,我这个做姐姐,总要让她长长见识,这种小东西实在是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依书一面说玫瑰露是稀罕物事,说让依画尝了长见识,一面又说玫瑰露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东西,言语间浑不在意的就打压了秦依画。 秦依画哪里听不出来,脸上阵红阵白。可依书即已说了要泡玫瑰露与她,让她一时竟不知该回些什么。 夏荷迅速下去,很快就将玫瑰露泡了两杯,一杯置于依书面前,一杯则置于秦依画面前。 秦依画看着面前饿的玫瑰露,尝也不是,不尝也不是。尝了,岂不是就说自己果然是来长见识的吗?可若是不尝,这本来就是自己此次来的目的。 秦依画踟蹰了一会儿,心里反复权衡了一番。 依书拿起白瓷勺,舀了一勺玫瑰露,喝了下去,脸上随即表现出一种享受的感觉,看的秦依画羡慕不已。 眼见秦依画没有动作,依书不由奇怪的问道:“四妹,怎么不喝呢?可是觉得这味道不合适?若是不喜欢,我让夏荷撤下去,给你换上凉茶吧。” 又迅即对夏荷道:“夏荷,来,给四小姐换上凉茶。” 秦依画忙拿起白瓷勺,拍打夏荷原想端杯子的手,对依书笑道:“三姐的一番心意,我怎好不尝?” 舀起一勺玫瑰露,细品着喝了下去。 滋味果然比府里厨子做的浓郁了一些,还有丝丝醇厚的甜味在里面。 秦依画不由陶醉的道:“果然是与府里做的不一样。” 依书不由有些得意的道:“那是自然。毕竟是姐夫千里迢迢使人寻来的,怎么会不好?” 秦依画眼珠转了转,一面品着玫瑰露,一面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三姐,大姐不是说是添了什么调料嘛,可有与你送一些过来?” 依书笑道:“自然是送来的。大姐一向极为的疼宠我,既然跟我提了这个东西,肯定会送些过来。” 秦依画随意的问道:“那大姐送了多少过来?可够姐姐饮用一段时候的?” 玫瑰露饮完,夏荷与依书端上凉茶。 面对秦依画羡慕的眼神,依书不得不强忍住自己想爆笑的冲动,淡笑道:“倒是不少,若是四妹妹喝了合适,我分一些与四妹妹好了。” 秦依画一喜,秦依书现在是越来越大方了啊,她还没说要呢,依书就说给了? “三姐是说真的?”秦依画假装不好意思的道:“毕竟是大姐分与你的,我再拿了去,怕是不太好吧?” 依书道:“我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大姐与我说了,这东西有些人吃了可能会有不良反应。” 秦依画一怔,“什么叫不良反应?” 话刚说完,秦依画便觉肚子一阵绞痛,脸色瞬即一白,忙紧紧抓住一旁秋菱的手,努力想抑制住这股不适的感觉。但显然这个想法不太实际,秦依画眉头紧蹙,只觉得腹内的绞痛越来越难受。 依书见她脸色泛白,关切的问道:“依画,你怎么了?” 秦依画勉强挤出一丝笑,“肚子有些不适,不知怎么了。” 她原本想忍耐一下,却发现完全忍不住。 不行,她得赶紧去方便一下。 秦依画忙站起身子,一手置于腹部,一手抓着秋菱,准备赶紧回自个儿院子。 依书见她似乎急的很,吩咐夏荷道:“夏荷,赶紧带四小姐过去。” 秦依画脸一红,这等事情在别人的院子里总归会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她自然也不例外。可现在她急的很,也顾不上那些了。 待依画去了以后,依书便只悠然的喝着凉茶,吹着清风。又让银珠去取了些鱼食过来,惬意的喂着鱼儿。 过了会子,夏荷过来,将薄荷银珠都遣了下去。这才笑着对依书道:“小姐,还是大小姐神机妙算,这次的玫瑰露四小姐是肯定不会要了。” 依书嘴角浮上浅笑,刚才秦依画的玫瑰露里实则已经被添了其他的东西,一种可以让她两个时辰内腹泻不止的药。 当然,这并不是依书的主意,而是刚才秦依琴吩咐的结果。 秦依琴每次回来都会给依书带些好东西,几次以后便发现,没过几日那些东西都到了秦依画的手上,秦依琴哪里还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再去依书那儿确认一下,便明了了秦依画在依书这儿的所作所为。 秦依琴此举既能稍微报复一下秦依画,最重要的却还是能让她暂时安稳一些,不要再在李凌世面前招摇过市,徒惹人生厌。 一直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秦依画才在秋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依书迎上前去,关切的问道:“依画,你没事吧?” 秦依画扯了扯嘴角,本想扯出个笑容来,却发现已经累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微蹙着眉,问道:“还好,这难道就是大姐说的不良反应?” 依书点了点头,“我也不知,大姐也是听旁人说的。我先前喝了倒是还好,谁曾想你却是不能喝,都怪我事先没有考虑清楚。” 秦依画摆了摆手,眼睛蓦地睁大,眉头蹙的死紧,紧紧的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表情舒展了一些,白着脸道:“罢了,三姐,我得回去了,这玫瑰露我就不要了,你自个儿留着慢慢用吧。” 说完,也不待依书说些什么,忙拽着秋菱,佝偻着腰,疾步往木桥上走去。 依书远远的叫道:“四妹,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大夫啊?” 秦依画肚子疼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也没有精神跟依书说些什么,只捏了捏秋菱的手。 秋菱回头对依书道:“不劳三小姐费心了,奴婢回去自会给四小姐请大夫。” 依书点了点头,大声嘱咐道:“秋菱,那你可别忘了啊。” 第三十六章 计策 秦依画走了以后,夏荷赶紧将桌上的杯盏都收拾了,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依书笑她太过小心,“她没那么快想到是玫瑰露里添了东西,况且本就跟她说过,有些人吃了这个东西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再者还有大姐在旁作证。” 夏荷却不这么以为,“不管四小姐想不想得到,总归得收拾了。” 忙碌了一番,又帮依书换了杯新茶,夏荷才在依书身旁站定。 夏荷感叹的道:“到底还是大小姐心疼小姐。” 依书轻笑了一声,秦依琴与她一母同出,自是对她比别的姐妹好,只是今天这件事却也不完全是为了她出气,还有秦依琴自个儿的考量在里面。 这些事情,依书自是没有必要跟夏荷解释,便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秦依画回去以后,刘氏便得了消息,赶忙去秦依画院里看她。见她惨白着脸,紧紧的摁着肚子,顿时眼眶泛红,心疼的冲上前去,问道:“依画,你怎么了?要不要姨娘帮你叫个大夫?” 秦依画摆了摆手,眉头一拧,来不及跟刘氏解释些什么,赶忙又捂着肚子冲进内室。 刘氏不知就里,便问一直贴身伺候秦依画的秋菱,道:“秋菱,你告诉我,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菱便将刚才在依书那儿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刘氏眉头微蹙,有些不信单单只是因为玫瑰露的原因。 待秦依画再次出来后,问道:“依画,你说会不会是依书在玫瑰露里放了什么东西?” 秦依画无力的瘫软在榻上,这么来回奔波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听见刘氏的质疑,不由嗤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不可能。若是依书能有这么个歪主意,以前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将那些好东西都给我。” 刘氏一想,确实如此,心里却是更为怀疑。顿了会子,又道:“会不会是大小姐教的?” 秦依画厌烦的瞪了刘氏一眼,“大小姐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若是知道,也不会今日才教她。你就不要在那边瞎猜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自个儿走路都不得力,明天肯定也没得好,怎么能再出现在小侯爷面前啊。” 刘氏见秦依画无力的样子,心里颇为心疼,“这个务须你操心,姨娘不是跟你说了嘛,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将身子调养好。等两日后,姨娘直接带你去与侯爷夫人说,比跟夫人讲,把握岂不是要大上许多。” 秦依画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这两日,秦依画明显在人前少出现了许多,即使强撑着出来,脸上抹了不少胭脂,却依然惨白的难看。 蔡氏不知就里,以为她生了病,还想帮她请个大夫。却被秦依画拒绝了,只悄声说是月事来了,所以身子不适。 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蔡氏自然不会再去问些什么,只嘱咐她不用再每日过来请安,又让厨房在秦依画的饮食上更为用心,多煮些补气益血的食物,好好帮她补补身子。 没有秦依画在面前碍眼,秦依琴的心情好了很多。悠然的在依书这儿喝着茶,一面与她闲话。 “大姐,依你看来,薛玉跟王宜蓉二人,哪个更为合适?”依书问道。 秦依琴脸色一黯,轻啜着凉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依我看来,最好一个都别选才合适。” 依书轻笑一声,知道秦依琴说的是实话,也是气话,无论如何,这个妾室是肯定要纳的,她明白,秦依琴心里也很清楚。 “大姐,我倒是觉得薛玉更为合适一些,她性子看起来要单纯一些,若是进了侯府,也该比较好掌握。”依书一面喝着茶,一面对秦依琴道。 秦依琴摇了摇头,“三妹,人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的简单。若一定要我选择,我倒是更希望是王宜蓉那样的人进侯府。” 依书跟王宜蓉接触不多,想了会子,问道:“姐姐是觉得王宜蓉这人不事张扬,更适合做一个乖乖的妾室?” 秦依琴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一点。” 依书不由叹息一声,心疼的看着秦依琴,“姐,你受苦了。我真希望,若是我将来成亲,能嫁一个不纳妾的人。” 秦依琴轻笑着摇了摇头,环顾了宝沁楼周遭的美景一圈,想着依书一直是被她们紧紧的保护着,鲜少去接触外面的事,蔡氏也从来不会拿那些繁琐的事情与她讲,生怕她劳累了心神,伤了身子骨。所以,才如此单纯吧。 “依书,世间男子哪个不想三妻四妾?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可这由得女子说了算吗?不仅不能置喙,甚至还得帮着纳妾,免得旁人说你不贤惠,惹下善妒的恶名。” 依书能明白秦依琴心里的苦涩,也知道这是整个社会规则使然。尽管她现在是这么想,可也明白,要想嫁一个不愿纳妾的男子是多么的不现实。 自嘲的轻笑一声,依书握住秦依琴的手,道:“姐,我都知道。既然这事已经是必然,我只希望你能顾好自己,将来莫要被那些妾室给欺负了去。” 秦依琴回握住她的手,自信的道:“我明白你的心思。这点你放心,到底我才是嫡妻,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能进侯府,都只不过是个妾。对付她们,我还是有法子的。” 依书想到她们到底是跟她不一样的,蔡氏从小就教她这些,就是为了日后做准备,只要秦府不倒,就没有人能骑到秦依琴的头上去。 在王府待了两日后,李凌世便与秦依琴回了侯府。 这日终于到了侯爷夫人张氏去大庙进香的日子。 大约是因为这两日一直将养着,秦依画的脸色已然好了很多,不像之前那般苍白,就连当初折腾到无力的身子也好了很多,起码能自个儿走路不晃荡,不需要丫鬟在旁扶着了。 因着前一日刘氏已经与蔡氏禀告过,说今日会与依画一同去大庙进香。蔡氏未疑有它,只嘱咐她们在外注意,又多派了两个小厮与她们跟着,免得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人手不够。 刘氏自谢了一番。 今日一早,便不再去与蔡氏禀告,收拾妥当后,母女二人前后两乘轿子,往大庙行去。 待得到了大庙,秦依画在面上附上薄纱,遮挡一下面容,而后才在秋菱的搀扶下,下了轿子。 刘氏兀自认真的烧香拜佛,倒是秦依画左顾右盼,显得很是不安稳。 刘氏微微蹙眉,凑近她耳旁,低声道:“你急什么?姨娘既然已经打听清楚,断不会害了你去,你不要再左顾右盼,徒惹人疑心。” 被刘氏一训斥,秦依画忙眼观鼻鼻观心,虔诚的跪在佛前叨念,不再左右张望,只不过心里却还是紧张的很,兀自猜测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侯爷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待得到了下晚时分,刘氏终于与秦依画回了秦府。 在院子里,正好碰上在散步的蔡氏,二人忙上前行礼请安。 蔡氏瞅了瞅天色,又见二人一脸喜色,心下不满,冷着声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的?我险些派人去寻你们,还以为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刘氏回道:“劳夫人惦记了,在庙里用了素斋,又与师傅请教了一番经文,因此才迟了时候回来。” 蔡氏一怔,诧异的挑了挑眉,笑道:“我怎不知你什么时候开始吃斋念佛了?” 刘氏尴尬无语,半晌方回道:“回夫人,还不是因为最近依画身子不适,我心下着急,才在佛前许愿,只要依画身子健健康康,我吃斋念佛又何妨?” 蔡氏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这个回答,“一路劳累,你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刘氏与秦依画便依言告退。 蔡氏在院子里又走了一些时候,才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半路上想了想,顿下脚步,朝杨妈妈使了个颜色。 杨妈妈忙凑上前去,“夫人有什么吩咐?” 蔡氏道:“你去将今日跟二姨娘她们一起去大庙的小厮给我寻来。” 杨妈妈低声问道:“夫人可是以为她们今日是去了旁处?” 蔡氏扯了面前月季花的叶子一片,在手中搓了搓,漫不经心的道:“谅她们也没那个胆子。” 说完,复又往前走去,杨妈妈则赶紧去寻今日与刘氏一同去大庙的小厮。 审完小厮,得知刘氏今日确实是在大庙待了一整日,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且因为刘氏她们是去烧香的,小厮只在庙外等着,因此并不知道她们具体是在庙里做了些什么。 杨妈妈赏了那小厮一钱银子,让他自去做事。 蔡氏眉目不悦,似乎心中有事发愁。 杨妈妈一面帮她捶着腿,一面道:“夫人还是不放心二姨娘那边?” 蔡氏轻嗯了一声。 杨妈妈劝解道:“夫人也不用担心,她们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 蔡氏摇了摇头,“刘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既是她给依画出的主意,保不齐她有什么歪主意。” 杨妈妈看了看蔡氏的脸色,想了想,道:“不如老奴明儿个派个可信的人去侯府看看,与大小姐知会一声,看有没有什么其他事发生。” 蔡氏点了点头,“也好,让依琴侯府也注意着,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第三十七章 改选 想到侯爷夫人当时见到自己时那个满意的神情,秦依画就乐不可支,看来她进入侯府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姨娘,你说侯爷夫人应该会属意我的吧?”尽管心里激动的很,秦依画还是不确定的问着刘氏。 刘氏坐在榻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秦依画坐下来。 帮她捋了捋垂着的一缕发丝,刘氏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1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有把握的道:“今天我已经跟侯爷夫人表明了你想进侯府的意思,若是就你们三人中选择,谁都会知道应该选谁,这个你还担心什么。” 在事情未完全确定之前,秦依画哪里能放得下心来,撅着嘴,蹙眉道:“可是,姨娘,若是我们私会侯爷夫人的事被母亲知道,会不会惹她大怒?” 刘氏撇了撇嘴,哼道:“她不会知道的。我们行事那般小心,又没有其他人看到,她如何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侯爷夫人不说,还能有谁知道?况且我今天也已经暗示了侯爷夫人,希望她若是属意了你,就说是她无意中听说了你的品行,而不是我们的意思。” 秦依画点头称是。 母女二人又是好一番的开心,自以为这次是万无一失了。 却说,既然人已经看过,蔡氏便与侯爷夫人发了个帖子,意思去侯府拜访一番。侯府张氏看完拜帖,就及时回了帖,言说正有事想请教蔡氏。 于是,当日下午蔡氏便带着几个身边人去了侯府。 两个当家主母见面自是闲话非常,末了才说到这次的正题上。 张氏也是大家出身,况侯府在爵位上虽不比秦子明,但在实权上却也是秦子明比不了的,因此张氏在蔡氏面前倒是完全不落下风。 在那日见过秦依画,又听刘氏保证,只要秦依画能进侯府,日后绝对会让自家父兄站在侯府一面,有了这一层关系,张氏才对秦依画上了心。 在她看来,不论蔡氏选择什么样的女子进侯府,目的总归只有一个,帮秦依琴保住自己的地位。 秦依琴自小被蔡氏教养的极好,除了无出这一点,张氏倒是对这个媳妇没有其他方面的意见。所以,这次选妾她便给了秦府一个面子,而不是自个儿做主。 张氏先前已经听秦依琴说过,蔡氏从秦家族里挑了两个面貌姣好,教养非常的小姐出来,属意其中一个能进侯府。不过那日与刘氏见完面后,张氏心里就确定,既然秦依画的陪嫁更为丰厚,为什么不能是她呢?况且她不过是一介庶女,蔡氏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毕竟她给了秦府面子,秦府自也要给她面子。 主意一定,待与蔡氏闲述完毕后,张氏就率先开口问道:“我听说贵府四小姐也是正当龄,不知秦夫人可有打算将她许配什么样的人家?” 蔡氏一怔,暗自思忖一番,暗道刘氏果然是动了手脚,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依画却也是正当龄,不过她姐姐尚未许配人家,总不好现在就帮她筹谋。若是被旁个知道了,还以为我容不下庶女待在府里。” 张氏笑着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又道:“外间的人不知道大宅院里的麻烦,就喜欢说三道四。倒是累了我们这些掌管内院,出力不讨好的。” 蔡氏点头附和,“可不是嘛,一不小心,可不就落了个恶母的名声。” 张氏点头称是,轻笑着道:“不过,若是与她许一门好亲事,让她在三小姐之前出嫁,怕也是无妨。” 蔡氏心里咯噔一下,暗自猜测刘氏到底跟张氏说过些什么,竟然让张氏如此中意秦依画。顿了会子,方道:“李夫人的意思是,属意依画?” 蔡氏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张氏缓声道:“这还是得看秦夫人您的意思。” 蔡氏心中明了,张氏虽说最终是看她的意思,但她话既然放出来了,她断没有不顾及的道理。 告别了张氏,蔡氏便回了王府。 蔡氏遣退屋内众人,只留一直在身旁伺候的杨妈妈在。 杨妈妈看了看蔡氏的脸色,见她面色不愉,想了想,道:“夫人,难不成真要将四小姐送过去?” 蔡氏脸色森冷,指节轻叩着身旁的紫檀茶几,冷着声道:“我若是真将依画送过去,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威?有一个依画在先,保不齐以后还有更多这样的例子。她们当我是什么?竟然敢背着我擅自主张。” 蔡氏怒极,指着外面对杨妈妈道:“你去让人将依画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谁给了她胆子,竟然敢背着我做事。” 杨妈妈应声出去,使了个小丫鬟,去将秦依画叫了过来。 却说,这几日秦依画一直心神不宁,一面开心侯爷夫人对她另眼相看,一面忧心若是被蔡氏知晓了,又不知会怎样的责罚于她。 她正在屋子里分心绣着一个绢帕,听秋菱说蔡氏院里来人,让她过去一趟,心中一慌,一针走偏,刺到了手上,忙放入口中置了一番。 待疼痛感缓解了一些,方对秋菱道:“母亲是派谁来的?” 秋菱回道:“是夏丹。” 秦依画眉头一蹙,夏丹只是蔡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对于蔡氏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不知她晓不晓得这次蔡氏唤她过去是为了何事。 心中虽不确定,但还是抱了万一的希望,让秋菱将夏丹先唤进屋。 秋菱出去,将夏丹叫进了屋里。 夏丹福身行礼,“给四小姐请安。” 秦依画脸上挂上浅笑,丢下手中的绷子,客气的亲自将夏丹给扶了起来,又悄悄给她塞了两钱银子,笑问道:“不用多礼,你是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在我这边就不用客气了。” 夏丹捏了捏手中的银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谄媚起来,动作迅速的将银钱收拢,对秦依画道:“四小姐,夫人着我来请您过去一趟。” 秦依画将夏丹拉了在一旁坐下,又与她倒了一杯茶水,“不急,夏丹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先歇一下。” 夏丹虽是在蔡氏身旁伺候,但也不过是一介丫鬟,哪里真个的敢在秦依画身旁坐下,更是不敢接她的茶,只直立在一旁,道:“刚才杨妈妈说夫人急着见您,四小姐还是随我现在就过去吧。” 秦依画紧紧的盯着夏丹,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可知道母亲这么着急的叫我过去是为何事?” 夏丹眉头微皱,以往秦依画每日都会到蔡氏院里去个几趟,以表示她对蔡氏的一片孝心,怎的今日这般小心翼翼,都不敢过去? 想了想刚才秦依画递给她的银钱,夏丹算是琢磨出了点意思,凑近她耳旁,悄声道:“夫人刚刚从侯府回来,一回来脸色就难看的很,想必是在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秦依画一惊,唰的从凳子上站起,心中惶恐的想到,难不成蔡氏已经知道她做的事了?所以一回来,就急着见她? 秦依画挥了挥手,对夏丹道:“你先出去等我,我要收拾一下,也不好就这副样子去见母亲。” 夏丹自是无所谓,反正她通知也通知到了,至于秦依画什么时候去,那就是她的事了。 秦依画无措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到底蔡氏对这件事知道多少?若是待会儿她问起来,她该怎么说?是拒不承认,还是一进去就先告罪? 不成不成,秦依画迅即又否定了自己的主意。 秋菱是刘氏帮秦依画挑的丫鬟,对着其中的细节还知道一些,见秦依画迟迟不从屋里出来,便进去催她。 “小姐,该去夫人那儿了,再不去,只怕更惹夫人疑心。” 秦依画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道:“我也知道,可是待会儿到了母亲面前该如何讲?我心里还没个谱子,哪里敢就这么去了。” 想了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个好主意,对秋菱道:“秋菱,不如你去帮我回母亲,就说我突然不适,不能去了,可好?” 秋菱摇了摇头,上前帮秦依画理了理衣裳,道:“小姐,还是现在就去吧。这府里什么事能逃过夫人的眼睛。奴婢倒是觉得,到时候夫人问起来,你一概说不知道就是了。那日行事那般小心,夫人肯定没有什么证据。只要您来个死不承认,夫人还能拿你怎样?” 秦依画只觉得身子发软,一步都不敢往前移,全靠秋菱搀扶着她往外走去,口中喃喃念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一路走到蔡氏的院里,因着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都不知道,秦依画的心神已经沉稳许多。进去以后,先面色如常的跟蔡氏请安问好。而后小心的走至蔡氏身旁,接过金花的活计,帮蔡氏捶起肩来。 “母亲这么着急找我过来,可是想我了?还是念着依画给您捶肩的舒适呢?” 蔡氏面露微笑,好似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一般,道:“到底还是你捶肩力度适度一些,可比那些个丫鬟好上许多。母亲真是舍不得你不在身边的日子啊。” 第三十八章 责问 秦依画一面帮她捶着肩,一面假装不解的笑道:“母亲若是喜欢,依画每日来给母亲捶肩就是了。再者,依画一直在府里待着,又不出远门,怎么会不在母亲身边。” 一面帮蔡氏捶着肩,一面也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蔡氏的神情。 蔡氏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秦依画帮她捶肩的手,道:“我倒是想再留你几年,可是今日去侯府拜访了一番,李夫人言语间对你颇为满意,似乎有意将你接进侯府。。” 秦依画到底少年心性,听蔡氏如此讲,自以为肯定能进侯府了,嘴角不由翘起,但还是矜持的道:“李夫人怎会有这个意思?我并未见过她,况且母亲不是想从薛姐姐跟王姐姐之间挑一人的吗?” 蔡氏眯着眼,轻笑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吗?” 秦依画心中咯噔一下,讪讪然的笑道:“也不过是听下面人瞎说的而已?” 蔡氏冷哼一声,“下面人瞎说?府里规矩森严,哪容得下人在下面多嘴,何况是这种事关王府颜面的事。到底是谁在下面碎嘴的,你将她给我指认出来,这规矩再不拿出来说说,记住它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还真当王府是个没规矩的地方不是?” 秦依画一惊,她都是听刘氏说的,哪有什么碎嘴的下人。这下蔡氏让她交人,她到哪里找人顶罪去? 秦依画手中动作顿下,下意识的往最亲近的秋菱望去。 秋菱努了努嘴,朝宝沁楼意思了一番。 秦依画很快会意过来,掩下慌张的情绪,颤着声笑道:“其实……这事儿是我跟三姐闲聊的时候,三姐与我讲的,并没有什么下人碎嘴。” 蔡氏歪过身子,眼神凌厉的看着她,“真个是依书与你讲的?” 秦依画的心脏跳得飞快,依书是个善良性子,若是蔡氏真个的派人去问,她应该会为她讲话的吧?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了面前这关再说。便硬着头皮道:“自是真的,女儿哪里敢瞒骗母亲。” 蔡氏不经意的转过身子,端起茶盏轻抿两口,漫不经心的对杨妈妈道:“杨妈妈,将秋菱给我拖出去掌嘴。” 秋菱蓦地睁大眸子,扑跪在蔡氏面前,哭求道:“夫人,奴婢冤枉啊。” 蔡氏哼道:“冤枉,冤枉你什么了?” 秋菱窒住,蔡氏压根没有说她的罪名,就命杨妈妈打她,现在让她说自己被冤枉什么了呢? 秦依画也连忙上前,帮秋菱求饶道:“母亲,秋菱犯了什么错,惹母亲这般生气?女儿身边就她最为贴心,恳请母亲看在女儿的份上,就饶她一次吧。” 蔡氏没有吱声,只对杨妈妈摆了摆手。 杨妈妈命两个婆子将秋菱拖了出去,未久就听见外面传来掌嘴的噼啪声,秋菱讨饶的哭求声。 秦依画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呆愣愣的站在蔡氏面前。 掌嘴完毕,杨妈妈竟又命两个婆子将秋菱拖进了室内,摔在了地上。 秋菱嘤嘤的哭泣着,两颊红肿一片,却是不敢再说半个冤枉的字。 蔡氏只手撑额,漫不经心的道:“秋菱,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秋菱啜泣着摇了摇头,哀声道:“奴婢不知。” 杨妈妈喝道:“大胆,规矩是怎么学的?还想挨板子不成?” 秦依画瑟瑟发抖的站在一旁,压根插不上话,也不明白蔡氏到底为何责罚于秋菱。 秋菱瑟缩的泣道:“奴婢不敢。” 杨妈妈朝蔡氏看去一眼,但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秋菱,你也在府里待了多年,怎的规矩却没有学会?我今日就告诉你,你犯了什么错。其一,你刚才竟然在夫人面前歪嘴瞥眼,什么意思?你还当夫人是主子吗?其二,身为四小姐的贴身丫鬟,你不仅不将四小姐往好的地方引,反而在她耳旁念叨些无中生有的事儿,你说你该不该罚?” 秋菱伏身趴跪于地上,泣声道:“奴婢知错了,谢夫人教诲。” 蔡氏揉了揉额际,对秦依画道:“我也乏了,依画,你回去吧。” 蔡氏虽没有问秦依画,有没有跟侯爷夫人接触过,有没有擅自行动。但她惩罚秋菱的行为已经表明,她知道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此次只是责罚秋菱,让她长个记性而已。 秦依画抖着身子上前行礼后退。 秋菱啜泣着给蔡氏磕了头,而后站起身子,与秦依画一同退了出去。 待秦依画一走,蔡氏就怒极,挥袖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怒道:“真是反了她们。” 杨妈妈一面示意丫鬟们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一面又帮蔡氏换了杯新茶,劝道:“夫人息怒,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蔡氏气道:“你让我如何不生气?她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夫人?” 杨妈妈一面帮蔡氏捏着肩,舒展她的神经,一面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蔡氏深吸一口气,缓解一些情绪,“我还得再看看,岂能这么容易就让她们如愿?”怒极拍桌道:“做梦!” 蔡氏因着这件事心烦不已,就连依书去请安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是强撑出来,安她的心。 对于这个对自己百般依从的母亲,依书心里是极为喜爱的,见她眉间犯愁,便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不如说来与女儿听听,兴许能帮母亲解愁也不一定。” 蔡氏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消你操心那些闲事,只要你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母亲就开心了。” 蔡氏不愿说,依书也不好追问,又在蔡氏那儿坐了会后,便回了宝沁楼。 却说秦依画自离了蔡氏那儿后,便急忙去了刘氏的院里,将在蔡氏那儿遭遇的事情合盘对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摇着绣花团扇,喜道:“看来侯爷夫人果然是看中你了,有了侯爷夫人的肯定,她也不能反对。这下娘算是后继有望了。” 刘氏满意的看着面前的秦依画,越发觉得自己虽然生了个无用的儿子,但好歹还有个争气的闺女。若是日后秦依画能替小侯爷生个儿子,那么,她可就真的站在了蔡氏的头上,狠狠的出了一口这么多年来的怨气。 刘氏越想越开心,面目竟显出三分狰狞来。 秦依画忙摇了摇刘氏的胳膊,蹙眉道:“姨娘,你在想什么呢?夫人现在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听她的意思,并不想我能进侯府。若是她从中动手脚,我如何还能安然嫁进侯府?” 刘氏嗤道:“她当然不想你进侯府。依琴三年余无所出,若是你这个妹妹进府,再帮小侯爷添个儿子,你说说,以后小侯爷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依琴那边?” 秦依画不解,“不管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大姐那边,终归是于王府有益,为何母亲这般反感于我?” 刘氏白了她一眼,“你哥哥将来可是要分家业的,有一个将来的侯爷当外甥,你说这王府将来该怎么分?” 秦依画气哼哼的撂了刘氏的胳膊,扭身背对着刘氏,“我还当姨娘是为我好的,原来还是为了二哥着想,竟就将我往火坑里推。” 刘氏将秦依画又拽了过来,“你个傻孩子,姨娘下半辈子就指着你享福呢,怎么会不替你着想?若是将来你二哥没出息,这个府里,谁还能给你撑腰?你还真当秦智博是你大哥哪?他是依琴跟依书的大哥,哪里会管你这个庶出的妹妹,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氏面露不屑,一一的解释给秦依画听。 秦依画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暗自琢磨。刘氏说的话也对,况且能嫁进侯府,本就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亲事,既然蔡氏今儿个已经暗示了会将她送去侯府的意思,那她还筹谋什么呢?等着侯府上门带人的那日便是。 越想越心花怒放,双颊浮现两缕嫣红,不由开始幻想日后进了侯府的舒坦日子。 若是她能帮小侯爷添个一男半女,作为侯府长子的生母,她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吧? 母女二人相视而笑。 晚上,秦智峰去刘氏那儿请安。刘氏得意过甚,将秦依画的事儿漏了口风于他,秦智峰当下就去拉来了秦依画,在刘氏面前道:“妹妹,姨娘在这儿作证,你若是进了侯府,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哥哥,定要帮哥哥谋个好前程。” 秦依画羞红着脸道:“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做不得数。” 秦智峰急道:“你这莫不是推辞吧?”又转向刘氏道:“姨娘,你可得帮我说说妹妹。” 刘氏心里也开心不已,呵呵笑道:“你们兄妹二人谈不上谁帮谁的,以后二人就是相互扶持,不要让其中任何一个人吃了亏,也不要忘记对方。你们要是都争气啊,姨娘也就放心了。” 刘氏已然开口,秦依画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便点了点头,对秦智峰道:“若是妹妹能顺利得进侯府,自然不会忘了哥哥,家里这边还要劳哥哥费心呢。” 事情尚未有明确的定论,刘氏母子三人却将事情盖棺定论,以为这侯府妾室之名肯定会落到秦依画的头上。这也就意味着侯府的长子生母就是秦依画,意味着将来无数的荣华富贵。 那些,可都不是秦子明这个空头王爷所能享有的。 第三十九章 白费功夫 却说,蔡氏正为人选的事犯愁。她自是不愿意将秦依画送进侯府。可目前看来,族里的另两位小姐根本跟秦依画没有可比性,若是选择了她二人中的某一个,说不得还会让侯爷夫人张氏不满,到时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正在蔡氏犯愁的时候,蔡氏的娘家却是来人了。蔡氏本是蔡家的庶女,排行第二,同母的还有一个弟弟,小辈间排行第四,名为蔡国华,既是依书的四舅舅。 与蔡国华一道来的,还有他的女儿蔡敏,蔡敏时年十六,正是跟薛玉她们一般大的年纪。 也不知蔡国华是从何处得的消息,听说蔡氏有意在族里寻个适龄女子,送去侯府做妾,跟家里长辈商量以后,便将他的二女儿蔡敏送了过来。 蔡氏不知其意,听说蔡国华携女来访,忙亲自出去将那二人迎进了府里。 跟蔡国华打完招呼以后,蔡氏便转身去看蔡敏,见她容貌靓丽,举止端庄,心里欢喜不已,夸赞道:“敏儿越长越漂亮了,如今可是长开了,可比她两个姐姐漂亮许多。” 蔡敏蹲身对蔡氏行礼道:“敏儿给姑姑请安。” 蔡氏笑眯眯的将她拉了起来。转头对蔡国华,道:“国华,敏儿这般不错,这可真是你的福气。” 蔡国华面露得意之色,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了捋胡须,道:“有没有福气现在倒还说不定。姐,我们进屋去谈可好?” 蔡氏点了点头,将他二人请进了屋里。 几人坐定后,因着是自家亲姐姐,蔡国华便略过那些客气话,开门见山的道:“我听说姐姐在筹谋着帮依琴寻个帮衬,可有此事?” 蔡氏本还不知道蔡国华此次突然造访有什么事情,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又细看了蔡敏好几眼,心思安定,笑着道:“正有此事,国华,你今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蔡国华点了点头,笑问道:“姐姐觉得敏儿如何?” 蔡氏欢喜道:“敏儿我自是喜欢,就怕国华你舍不得。” 蔡国华忽然叹了口气,垂目看地,沉声道:“姐,你也知道,敏儿一向是我的心头肉,她虽为庶女,但我却从来没有拿她当庶女看过。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女红字画,样样都是与她挑最好的,费心将她教养成如今这般。可依她的身份,若想嫁个好人家,未必能得偿所愿。但一般的人家,我又担心她吃苦受罪。若是能与依琴在一处,两姐妹相互扶持,我便放了心。” 蔡氏点头应道:“难得你对敏儿的这份心。我也觉得甚好。敏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也甚为放心。若是旁个人想去,我还要先考量一番,若是敏儿的话,那些表面功夫自是不需要的了。” 蔡国华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面上现出轻松的神色来,“如此甚好,那我今日就让敏儿暂住在这里,可好?” 蔡氏笑道:“求之不得,有敏儿在,其他人也就是白费心思了。” 蔡国华挑了挑眉,听蔡氏的口气,似乎那个人还是她不能拒绝的,不由好奇的问道:“难不成还有谁是姐姐你搞不定的?” 蔡氏哼了一声,“你以为这家容易管的?别看她们平日安稳的很,一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就给我在下面打小九九,竟然还背着我,去与侯府张夫人商量了一番。你说,这可气不可气?” 蔡国华面露气愤,怒声道:“谁有这样的胆子?竟敢在背后行事,也不担心事情败露吗?” 蔡氏拊掌笑道:“原本她倒是能得偿所愿的。我昨日去了一趟侯府,张夫人还就是属意依画。我琢磨了一番,定是刘氏跟张夫人保证了一些什么,不然张夫人定不会越过我去,答应刘氏的条件。计较起来,依画多的不过就是刘府可能的帮衬,这还是不一定的事。不过,就单单这一点,族里的两位小姐还真是没法跟她比较。” 蔡氏欢喜的看着蔡敏,“如今可不一样了,有敏儿在这里,张夫人定不会再做其他人想,任谁再耍什么手段,都是白费功夫。” 蔡国华捋了捋胡须,笑道:“也是如此,姐姐不打算给她们一点教训?这样的贱妾,哪里能容得她们有什么主意,还真当我们蔡家无人了不是。” 蔡氏哼道:“教训以后会给,现在还不是时候。既然刘氏那般想让依画去做妾,而依画也有这个意思,日后,我从了她们的心愿便是。” 蔡国华也是多年经商之人,闻听蔡氏此言,嘴角不由露出j诈的谑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友正打算纳妾,不知姐姐可有适合的人选?” 蔡氏却是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不知道你那些个朋友,依画虽是庶女,又不得我心,没什么帮衬。但若是将她嫁去一个商贾之家做妾,老爷断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你就死了这个心吧,不要想着拿我府里的闺女去做人情。” 蔡国华脸色讪讪然,一副被蔡氏揭穿的样子,“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也不过是想为姐姐分忧而已。既是不答应,我以后不提便是。” 姐弟二人又闲谈一番,蔡国华便告辞离去,只留下蔡敏,暂时住在秦府。 出于对蔡敏的疼爱,蔡氏特意吩咐杨妈妈,亲自去将先前秦依琴回来时住的客院打扫收拾了一番,让蔡敏暂时搬去那儿住。 杨妈妈原先就是蔡氏的贴身丫鬟,对蔡家心里自然有着一份感情,现在蔡家的小姐要来久住,杨妈妈极欢喜的领了几个婆子丫鬟去帮蔡敏收拾住处。 既然蔡敏来了,其他人选自是没有再留的必要。当下,蔡氏就寻了个借口,派人去跟薛玉跟王宜蓉讲了一番,不外乎是她们在秦府住了这么久,肯定是想家了,让她们收拾一番,待得明日,便送她们归家。 薛玉跟王宜蓉听完以后,俱是一怔,各自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客院来了贵客,是蔡氏娘家的侄女。 二人也是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儿,知道这婚事是再与她们无缘,各自叹了口气,想着回家以后,肯定会遭父母兄弟抱怨,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让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将东西都收拾收拾,做好明日离开秦府的准备。 大宅院里总是没有秘密,蔡氏刚刚下达一系列的命令,各人都已看出门道来。 秦依画却还有些天真,以为蔡氏是属意送她去侯府,那两位小姐自是没有再在秦府住下去的必要,自然是要送回去了。 刘氏焦急的进了秦依画的房里,却见她竟然在修指甲,当下气得不轻,上前将她手中的指甲锉拍下,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闲工夫。” 指甲锉被拍下的时候,划了秦依画一下,惹得她嘶的抽了口气,一面揉了揉被划到的地方,一面拧眉对刘氏道:“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呢?痛的哩。” 刘氏一屁股在秦依画旁边的凳子上重重坐下,伸指指着她的鼻尖,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还问我做什么?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去看看,外面现在都传什么了?” 秦依画不解,“不就是族里两位小姐明日要被送回去嘛,她们本来就是要送回去的,现在不过是提早了一些而已,有什么的?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刘氏深叹口气,摇了摇头,“依画,你看的太简单了,你难道没听说蔡家送来了一位小姐?” 秦依画心中咯噔一下,伸长了脖子,悄声在刘氏耳旁,道:“姨娘的意思是,母亲有意将蔡家的小姐送去侯府?可是……可是侯爷夫人不是与您说好了嘛。” 刘氏暗恨的跺了跺脚,“说好了有什么用?又没有字据。况且,我当日提的条件,蔡家能十倍与之,你说侯爷夫人会选谁?” 秦依画焦急的站起身,犯愁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口中喋喋念叨:“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刘氏被她转的头晕,抚额靠在椅背上,已是无法可想。 秦依画不论是在家世背景,还是其他各个方面,有什么能与蔡敏相比?多少人指着能与蔡家结亲,而今有这个机会,侯爷夫人张氏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想着明日就要离开秦府,薛玉踟蹰了一番,往宝沁楼走去。 因着现在日阳已经西下,依书正在院子里吹风赏荷,听薄荷禀报说薛玉来访,忙让薄荷赶紧将她请进来。 薛玉眼眶有些泛红,依书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那些个事情,不由奇怪的问道:“薛姐姐,难不成你真的那么想去侯府做妾?” 薛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哀声道:“我哪里想去什么侯府做妾,巴不得不去才好。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散漫的不行。只是这是爹娘的想望,而我现在却要被送回去,一想到爹娘失望的样子,心里不免难过。” 依书抚额叹息,“薛姐姐,你倒是个孝顺的孩子。” 薛玉以帕拭去眼角的泪水,“爹娘将我费心养大,又而今就这么一个要求,我却还是不能帮他们完成所愿。” 第四十章 人选已定 依书费心安慰了薛玉一番,又讲了几个笑话,薛玉才带着笑,离了宝沁楼。 刘氏跟依画道明厉害后,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最后只安慰她道:“罢了,这门亲事就算了,以后姨娘再帮你注意着,这整个京师又不是只有侯府一户好人家。” 秦依画眼中垂泪,当初若是不说便罢了,可是既存了那份心,对那个人便也不由得上了心,让她如何能就这么放弃了? 秦依画眼中含泪,跪在刘氏面前道:“姨娘,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想进侯府,我知道姨娘最疼我了,肯定能想到办法的,姨娘,你就帮帮我嘛。” 刘氏见她一副可怜的样子,心里酸疼不已,可是蔡敏不比薛玉跟王宜蓉,在她面前,秦依画根本没有争得余地,哪里能有其他办法? 刘氏拽了她的手,想将她拉起来,一面劝道:“依画,不是姨娘不疼你,也不是姨娘不帮你,只是这事已经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你就忘了这个心思吧。” 秦依画见刘氏说的斩钉截铁,心知嫁去侯府无望,一时瘫坐在地,啜泣不已。 刘氏蹲下身子,将她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秦依画哭了一气,又呆愣愣的在地上坐了许久,任凭刘氏如何拉她,都不见动弹,吓的刘氏不轻,忙唤了秋菱跟竹桃进去,将秦依画搀扶到了榻上。 过了许久,秦依画突然起身,直奔门外而去。 刘氏未料到她会有此举动,慢了一步,未及拉她,只得追在她身后,喊道:“依画,你做什么去啊?” 她这时才知原来秦依画竟已对李凌世上了心,听说自己不能进侯府了,登时就无法接受。刘氏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一面自个儿在后面追着,一面又叫了丫鬟们将她拦住。 秦依画一心往外奔去,丫鬟们措手不及,哪里能将她拦住,反倒被她轻而易举的跑了出去。 于是,秦依画在前狂奔,一群丫鬟婆子在后面追着。 刘氏担心她想不开,忧心如焚,走着走着,却发现秦依画竟是去客院的方向。刘氏怕她做什么傻事,又呼喝丫鬟们下死力追上去。 秦依画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凭着那股子执念,一时竟让丫鬟们没有追上。但眼见着就要到了客院,却是双腿酸软乏力,再也使不出力气,速度慢了下来。 几个丫鬟忙上前将她扶住,在原地站定,等着刘氏。 刘氏踉跄着跑到了她面前,一怒之下,高举右手,只想给她一巴掌。可是看到面前的人儿眼中泛泪,神情痴愣,那一巴掌却是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 恨声道:“依画,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这世上人多了去了,你为何就偏执于这一个?” 秦依画已然清醒了过来,兀自低头垂泪。 刘氏也算是过来人,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忍心再骂她什么,只对左右丫鬟道:“将小姐扶回去吧,好好伺候着,不要再出这等事了。” 一行人刚准备回去,却碰上了大姨娘许氏。 许氏在前站定,一手用帕子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笑道:“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先前听人说府里一群人在追小偷呢,我特地过来看看,怎么样?这么大动干戈,小偷追到了吗?” 刘氏脸一黑,“姐姐怕是听错了吧,这府里哪里来的小偷,我还回去有事,就不陪姐姐在这边站着了。” 说完,就径直往前走去,也不想再搭理许氏。 许氏哪会这么容易就放她走,待她走至身旁,探脚将旁边的路拦了,窃笑道:“妹妹着什么急吗?你看看今晚的月色,实在是不错。你我姐妹二人鲜少在一处聊天闲谈,不如趁着今日月色美景,我们交流交流如何?” 刘氏冷冷的瞥了许氏一眼,冷声道:“姐姐想干什么?你我这么多年都没见好过,姐姐什么时候有心思想与我赏景了?” 许氏像是才发现后面丫鬟们架着的人是秦依画一般,惊叫着走上前去,指着秦依画,问刘氏道:“哎呀……妹妹,这是依画吗?这真的是咱们府里的四小姐依画吗?啧啧,怎么变成了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难不成是被什么事情打击了?” 许氏自说自唱,只手在下巴上搓了搓,做出一副思考回想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声音也高了八度,叫道:“依画刚才莫不是想去客院找蔡二姑娘理论?” 说完,又赶忙捂住了嘴,嬉笑着道:“哎呀呀……我怎么把这样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若是被旁个知道了,可不就影响了咱们家依画的名声吗?” 刘氏气急,吼道:“你够了没有?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个儿,如今你孤身一人在府里,你还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怎的?有本事你也生个儿子去给你撑腰啊?怎么着,现在羡慕我了不是,嫉妒的在这边说风凉话了?” “呸……”刘氏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就你这样的,还有资格笑我?你也不看看你女儿依棋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以为你自个儿就好到哪边去了?依画现在尚未出嫁,未来谁好谁不好,那说不定呢,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没儿子一向是许氏的软肋,现在被刘氏当众拿出来当话柄讲,许氏的脸也黑了下来。 不过既然这次已经看了她的笑话,许氏也不耐再与她多做纠缠,又撂了两句狠话,转身就回了自个儿院子。 刘氏一肚子气,却无从发泄,狠狠的瞪了秦依画几眼,怨怪她又让自个儿在许氏面前落了下风。 翌日,蔡氏命人与薛玉和王宜蓉备了厚礼,嘱咐小厮将她们送了回去,而后便命人将刘氏和秦依画叫去了面前。 蔡氏端坐在椅子上,刘氏跟秦依画与她请安问好,蔡氏却是不吭声,也不让她们起身。 刘氏本就对秦依画是又气又心疼,昨儿晚上已经被许氏嘲笑了一通,现在又见蔡氏也甩脸子给她看,心中怒火上涌,径直站直了身子,冷着声儿对蔡氏道:“不知夫人这次叫我来时所为何事?” 嘭的一声闷响,蔡氏猛的将手中茶盏置于桌上,朝刘氏喝道:“你自个儿做的事,自个儿还不清楚吗?难道还要我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出来?” 刘氏底气不足,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蔡氏哼了一声,冷声道:“你先将昨儿晚上的事与我讲讲,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会一屋子的丫鬟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当王府是什么地方了?” 刘氏满脸不愉,想了会子,方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在园子里丢了一样东西,让丫鬟们去找了一下而已。” 蔡氏哪里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是什么,不过这事事关秦依画的名声,她也不便追究,只训斥了两句,道:“下次注意着些,莫要再出这种事情。就算是丢了什么东西,让人寻了便是,用不着大张旗鼓大呼小叫的,搞得跟什么似地。” 刘氏垂首应了声是。 秦依画今日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蔡氏蹙了蹙眉,对她道:“依画,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秦依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刘氏忙捅了捅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左右张望一圈,瞪大了眼睛。 她竟忘了自己现在是在蔡氏的屋子里。 眼睛转了一圈,最后与蔡氏燃火的双眸对了个正着,浑身一抖,连忙道:“女儿知错了。” 蔡氏拧眉,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刘氏忙拽着秦依画,出了蔡氏的院子。 蔡敏之事虽还没有跟众人言说,也还没有最好盖棺定论。但,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已明白,这最后能进侯府的人只有蔡敏。 果然,翌日,蔡氏又往侯府发了拜帖,邀侯爷夫人张氏去秦府品茶。 张氏到了以后,蔡氏便将蔡敏唤了出来,仔细介绍了一番,又着蔡敏在院子里,百花丛中弹琴助兴。 张氏自是对蔡敏满意非常,当下就忘了自个儿与刘氏曾经有过的不成文的规定,满意的看着蔡敏,等她再次来到身前的时候,便将手上的一个玉镯撸了下来,与蔡敏带了上去。 蔡敏推脱了一番,“夫人,这等东西,我不能要。” 张氏握了她的手,笑道:“无妨,不是什么稀罕物事,难得见到敏儿这般娇俏玲珑的姑娘,我心中欢喜,赏你一个镯子怎么了?” 又假意唬脸道:“你若是不收,是不是嫌我这镯子不好?” 蔡敏忙道:“不是,不是。” 蔡氏乐见此番情形,对蔡敏笑道:“既是夫人赏你的,你收下便是。我知道你女红一向不错,等得了空子,与夫人绣个帕子,也算是回个礼。” 蔡氏不动声色的又将蔡敏的女红夸了一遍。 要知道张氏是什么样的身份?若是技艺不精湛,那帕子谁能好意思当回礼送给她? 张氏越发满意的看了看蔡 淑女有谋第1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看了看蔡敏,笑了好一会儿,恍似不经意的对蔡氏道:“我听说下个月十二是个好日子。 秋读阁” 蔡氏岂有不明白她意思的道理,闻言,笑道:“夫人的意思是下个月十二?” 第四十一章 团圆日 张氏轻点了点头,两个夫人相视一笑,这件事便算是实打实的定了下来。 这件事情正式确定以后,两家又互通了文书,以给蔡家一个面子,不能像一般的小户人家一样,真个的就从角门一顶小轿抬过去了事。 如此这般,原本有心思的也是彻底没了心思。 待到了七月十二,秦府备了丰厚的嫁妆,侯府派了顶四人小轿,吹锣打鼓的将蔡敏接了过去。 过了半月后,蔡氏挂心着秦依琴现在的处境,便遣了个小厮去侯府,嘱咐秦依琴若是有闲,便回一趟娘家。 秦依琴得了信,第二日便带了银月,乘了顶小轿回了秦府。 落禾将她迎到了蔡氏面前。 秦依琴先与蔡氏福身请安,蔡氏见她脸色尚还不错,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事,便笑着虚抬手,让她起身。 秦依琴便在蔡氏侧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蔡氏对杨妈妈使了个颜色,杨妈妈便将屋里的其他丫鬟都叫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她三人。 这时,蔡氏方笑着问秦依琴道:“敏儿进府以后,可还守规矩?有没有为难于你?小侯爷对你可有变化?侯府呢?” 秦依琴笑道:“这还得多亏母亲跳得好人选。敏儿是个极知礼守礼的人,并未仗着自己新进门,就耍什么心机,对我也很是尊敬。” 顿了会儿,又羞涩的道:“敏儿还是极得相公喜爱的,相公最近对我也比以往更好了。至于公婆,对我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蔡氏闻言,琢磨了一番,感觉欣慰不少,只要侯府对秦依琴的态度不变,蔡敏又真的是个知礼守礼的人,待日后帮侯府添了小主子以后,也就没什么事需要她操心了。 蔡氏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不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敏儿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保不齐以后会不会有其他的心思,你自个儿在府里要注意一些。还有,敏儿新进府,以后还可能帮侯府添第一个小主子,侯府对她肯定会多一些关注。你且不要因为这个,心里就不舒坦,也不要没事就闹腾,最后反让自个儿成了个讨厌的人,可记得了?” 秦依琴颔首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 蔡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顿了会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又道:“不过侯府不管怎么对敏儿好,那也得有个度,这个你心里也得有数。若是将来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写封信与娘知道,断不要忍气吞声,也不要冲动行事。还有,敏儿不过是缓兵之策,要想站稳脚跟,需还得自个儿有依靠才是,你要注意些。” 提到这个,秦依琴的脸色却是略微有了些黯淡,无子又何尝不是她的痛?不过好在她还很年轻,以后多的是机会,不愁真的就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 对于蔡氏的吩咐,秦依琴照例是点头称是。 母女二人又交流了一番,蔡氏方让秦依琴回了侯府。 时光飞逝,流年似水流,转眼到了八月十五。 前一天,李凌世便遣了小厮,送了诸多节礼过来。蔡氏有心计较,又遣人回蔡府探看了一番,确定李凌世送来秦府的东西确实比蔡府的多且珍惜后,方且放下心来,知道李凌世还明白事理。 八月十五,合家团圆的日子,秦府必然是要举办家宴,阖府同庆团圆日,且一同赏月。 还未到晚上,府内各个院子里就挂上了各式花灯,凑一份喜庆的热闹。 宝沁楼也不例外,往日里依书还会与夏荷她们一起动手做一些彩纸花灯,更是欢乐非常。 崔嬷嬷自打到宝沁楼做事以后,依书特意多给了她一些闲暇时间,也给她涨了月钱,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病中的崔祥儒。 这日是团圆日,早早的依书就让银珠将崔嬷嬷叫到了面前。 崔嬷嬷正在后面的小厨房里烧水,听说依书寻她有事,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往前面去了。 崔嬷嬷恭敬的蹲身福礼,“老奴给三小姐请安,不知三小姐有何事找老奴?” 依书将手中把玩的小灯笼转了一圈,对崔嬷嬷笑道:“崔嬷嬷,今儿个是八月十五,家里可有准备一些应景的东西?” 崔嬷嬷面色黯淡了一些,顿了会子,方道:“回三小姐的话,昨儿个老奴也烫了一些糖饼,勉强算是凑个热闹吧。” 依书点了点头,又问道:“您儿子的身体现在如何了?病可有好些?” 想必是崔祥儒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崔嬷嬷的脸上露了丝喜气出来,:“多谢三小姐关心,自打老奴来了三小姐这儿后,便有了闲时跟余钱去照料祥儒,如今身子已是大好了,大夫说再调养一阵子,便能彻底好了。” 依书笑道:“那是最好了。等您儿子身体痊愈,再找个事情做做,您自个儿也可以享些清福了。” 崔嬷嬷面上带着浅笑,却是叹了口气,道:“不瞒三小姐说,这要享清福啊,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祥儒现在身子虽是大好了,却还是孤人一个,以后少不得是要娶妻生子的。可看我家那家徒四壁的样儿,哪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到我崔家。” 崔嬷嬷想着,又深叹了口气,好似心中烦事实在是多得无法计数。 依书也不禁摇了摇头,这人活一世,总是避免不了这样那样的烦恼。就算这件事了了,却还有下一件事等着。就像崔嬷嬷,原本只盼望着她儿子能病愈,能有多一点的时间去照顾儿子。现在崔祥儒身子大好了,却也不可避免的开始考虑他的婚事。若是将来婚事成了,少不得还得想着将来孙子的事儿。 依书抚了抚额,自个儿又何尝不是?以后只怕有更多的事儿等着她去做呢。 依书对夏荷使了个颜色,夏荷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三两银子交予崔嬷嬷。 崔嬷嬷捧着手中的银钱不知所措,惊道:“三小姐,您莫不是不想老奴在这儿做事了?” 依书安抚的一笑,“不是,崔嬷嬷你且安心,只要我还在府里一日,便会让你在宝沁楼做一日的事儿,这个您不用顾虑。只是今儿个是团圆日,我想着嬷嬷也是有家人要照顾的,便想着放嬷嬷一日假,让您也回家团圆一下。至于这银钱,是给您的节礼,回家买些应景的物事,好好过一个节。” 崔嬷嬷不禁眼中泛泪,情知依书就是这样善心的人,推却不得,只好哽咽着伏身跪下朝依书磕了个头,“老奴多谢三小姐照顾。” 虽在这里已待了多年,明白磕头只是她们表示无法言尽的感恩,但还是有些不习惯。依书忙道:“嬷嬷快些请起,不是与您说过嘛,在我面前不用这般多礼,我最是烦这些个东西。” 崔嬷嬷自也是知晓这一点,忙只手撑地,站了起来。 依书道:“那嬷嬷这便就先回去吧,乘着现在天色还好,也好回家准备一下。莫要过了个囫囵日子。” 崔嬷嬷点头应是,又对依书言语感激了一番,方才退了下去。又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家。 看着崔嬷嬷远去的身影,夏荷不自禁的叹了口气,眼中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依书闻声,笑道:“夏荷,要不要我也给你放一个假,让你也回家探探你爹娘?” 夏荷忙低头不再去看外面,兀自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奴婢哪里用的归家,就算是回了家,又岂有我容身的地方。倒是不如跟在三小姐身边,还能过个快活些的日子。” 自打那日夏荷跟她说了自个儿的身世后,依书便对夏荷多了三分暖意,也开始视她为真正心向自己的人。如今听她言语苦涩,便也不再追问,只让她出去在寻些薄纸跟竹片来,再做些小灯笼玩玩。 夏荷她们也喜弄这些小物事,忙不迭的调整了自个儿的情绪,欢欢喜喜的与薄荷她们找东西去了。 又是一个团圆夜,这是她到了这里后过的第五个团圆夜。近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就跟一场梦一般,有时候,她不免会想,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有一天当她醒来的时候,她还住在学校的宿舍里,还等着上课,还等着放假以后去叔叔家。 苦笑一声,依书离了窗口,不再去看已经挂在天际的圆月。 端坐在妆台前,瞅着镜中人鹅蛋脸,黛眉微蹙,红唇紧抿,哪里看得出半分节日的喜色来? 伸手揉了揉两颊,暗暗对自己道:“既然无法回去了,不如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总不能荒废了这一生不是?在现代是过一生,在这里,同样是要过一生,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那便是无悔的人生。” 镇定了一番心情,让情绪复又高涨起来,依书才将夏荷重新唤进了房里。 夏荷进来,见依书正坐在妆台前,笑道:“小姐可是想梳整一下,去前头了?” 依书点了点头,脑袋了左右转了几下,看了一番自个儿在镜中的样儿,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吧?再不去,怕是母亲要等急了。” 第四十二章 桂花糖饼 时辰也差不多了,院子那边想来已经是准备妥当,她若是再不去,只怕蔡氏就要派人来催了。 夏荷走上前,拿了桃木梳,开始帮她打理起头发来,一面道:“刚才夫人那边已经遣了个小厮过来知会过一声了,让您快些准备。” 依书不免懊恼,“我还以为今儿个已经算早了呢,怎的还累得母亲遣人来催了?” 夏荷却是不急,手上依旧慢悠悠的帮她梳着头发,轻声笑道:“这次倒不是因为您迟了。夫人是记得您每次都那么晚去,怕您这次又是一样,所以提前遣人来看看,让您早些做好准备,莫要再晚去了。” 依书假意横了夏荷一眼,嗔道:“那你不早些与我说,我还以为又是迟了,吓了一跳。” 待头发梳好,银珠已将依书今日要穿的衣服烫好,几个丫头服侍她穿戴整齐。留着薄荷守着,夏荷并银珠与依书一起往前院赶去。 一路上挂着不少各式灯笼,整个院子比以往更是亮堂上许多,依书笑道:“院子里现在可真是亮堂的跟白日里也不差了。” 两个丫头规规矩矩的跟在依书的身后,没有贸贸然的东瞅西望,闻听依书的话,夏荷笑道:“可不是嘛,好像府里今年布置的比往年更热闹几分。” 说完不再吭声,想着其中的缘由。 依书闻言也静默了一会,缓步往前厅走去。 若说府里最近能有什么好事可以让蔡氏开心的,想来也就是秦依琴那边暂时算是解决了问题。只待蔡敏帮侯府添上一子。若是那时候整个侯府,包括李凌世和蔡敏在内,对秦依琴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话,蔡氏才能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依书到达正厅时,蔡氏还没有来,倒是秦智博的妻室戴氏在主持大局,帮着准备待会儿宴席上的一些事情。 依书忙上前见礼,笑着招呼道:“大嫂,准备的怎么样了?” 戴氏见是依书,宛然一笑,让依书坐了下来,小丫鬟忙端上茶盏,戴氏方笑道:“已经是差不多了,只等人都过来便可开席。” 依书朝侧厅看了一眼,外面虽嘈杂,但还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问道:“姨娘她们都在侧厅呢?” 戴氏点了点头,“姨娘她们都是来的较早,都在侧厅呢,依画也在。” 依书抿了口茶,没有见到秦靖宇小小的身影,问道:“靖宇呢?怎么还没有看到他?可是在园子里玩耍呢?” 戴氏摇了摇头,笑道:“靖宇被婆婆叫过去了,想是现在还在那边呢,待会儿应该会跟婆婆一起过来。” 二人又聊了一些闲话,未几,秦子明与蔡氏一同过了来,秦靖宇赫然也在其中,一手被蔡氏拽着,一手拿着个兔儿灯笼,喜笑颜开的往这边走来。 侧厅里的人也得了吩咐,忙一个个的出了来,与秦子明及蔡氏见礼。 又是好一番折腾,一家人才按着辈分一个个坐了下来,十几个人满满的一大桌子。 戴氏朝外面伺候的人挥了挥手,厨房里便将一道道已经准备妥当的菜肴端上桌。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不管是有没有嫌隙,此时都暂时放了开去,毕竟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就连一向不对盘的大姨娘许氏跟二姨娘刘氏二人还互敬了几杯酒,以庆节日之喜。 待得晚饭吃完,院子里的戏台也已经准备妥当,一大家子人又一同挪去院子里看戏。 还同往年一般,依书看了一出戏,便已是听不下去,跟蔡氏禀告了一声,只说是身子不适。蔡氏自是舍不得她勉强坐着,吩咐夏荷与银珠好好伺候着,让她回了宝沁楼。 一回了宝沁楼,依书便问薄荷,“薄荷,面可发好了?” 薄荷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让依书让了进去,同时笑着应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桂花也已经收拾干净,白糖也备好了。” 闻言,依书喜笑颜开,赶紧回屋里换了身轻便的衣着,便去了小厨房旁的侧室。 侧室里的四方桌上放着一个面盆,里面搁着一团已经发好的面。还有一大碗白糖,一小篮子已经洗净晾干的桂花。 银珠去打了水来,四个人各自将手洗干净。 依书走至桌前,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薄荷笑着表功道:“小姐,看看我面发的如何?” 依书翻了翻篮中的桂花,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发好的面,对薄荷夸赞道:“准备的很是不错,等饼烙出来了,让你多吃两个。” 薄荷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况且今天又是过节,便得意一笑。 依书取了些散面铺撒在桌面上,而后才将那发好的面团取出,揉了一番后,将之搓成了长条,摘成了一个个季子,挨个的放在了夏荷三人面前,笑着催道:“赶紧都给我动手吧,时辰也不早了,可不能真个的等到明日再吃。” 夏荷拿起季子,手掌在桌上一摁,便将那面季子变成了一面圆,又拿起来捏了捏,随后就取了一些桂花和白糖,将之包在了面片里,捏成了一个饼。银珠跟薄荷也是同样地动作。 自打依书来到这里,五年,这也是她们第五次做这些个桂花糖饼。以往府里也会准备一些,不过后来依书说想自个儿做,夏荷她们当然按照她的意思来办,于是宝沁楼便有了这个规矩。 第一年做的时候,依书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奇怪,只让夏荷她们做了,自个儿在下面跟着学,打打下手,随意捏几个不成形的。第二年便有模有样的捏出了成形的糖饼。 蔡氏闻知此事,还特意问了依书一番,依书便也让夏荷送了一些自个儿做的桂花糖饼予蔡氏。虽说蔡氏吃过的点心不尽其数,什么样的没有,可是却是第一次吃到自个儿女儿做的点心,未免心中欢喜不已。吃了一个以后,就大大夸赞依书的手艺真是不错。 四个人忙活一通以后,终于将桂花糖饼包好。依书看了看剩下的一些面季子,皱了皱眉,想了想,问夏荷道:“厨房里有芝麻吗?” 夏荷意会过来,搓了搓手上的面粉,笑道:“我们这边倒是没有,不过大厨房应该是有的,今天过节,那边肯定还有人守着,我现在就去拿,很快就回来。” 依书拍掌笑道:“那就好,你先去拿,我们去将这桂花糖饼先烙上,等你回来,说不定已经有烙好的可以吃了。” 夏荷欠了欠身,出了宝沁楼,往府里的大厨房走去。 依书则对银珠薄荷二人吩咐道:“银珠,你去找块湿布来,将这些面季子盖起来,不然待会儿肯定就硬了。薄荷,你去热锅吧,待会儿烙饼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俩啦。” 银珠薄荷也赶紧下去准备。 等夏荷拿着炒好的芝麻回来的时候,一锅桂花糖饼依然烙好。 依书夹起一块,吹了吹凉,递到了夏荷的嘴边,笑道:“来,夏荷,让你多跑了一趟,这一块饼先赏你。” 夏荷眼中一热,被依书刚才细心的将糖饼吹凉的动作感动了一番,将糖饼吞了下去,有些哽咽的道:“谢谢小姐。” 依书莞尔一笑,没有回应,回身又分别给银珠薄荷夹了块糖饼,“来来来,人人有份,别待会儿说小姐我偏心哦。” 银珠薄荷也笑着将饼吃了下去。 依书这才给自己也夹了块,焦脆的表皮,白糖与桂花混合的清甜,很好吃。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大概是每年就吃这么一次,还是自个儿亲手做的,所以觉得分外好吃吧。 吃完一块,依书搁下筷子,吩咐道:“银珠薄荷,你们继续烙饼,我跟夏荷去将剩下的面季子包成芝麻糖饼,也别浪费了,好歹也是薄荷辛苦发好的面呢。” 几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将饼全部烙好。用盘子装了三盘,搁在了外面院中的桌上,夏荷又去准备了一些桂花茶。四个人极开心的围着桌子坐了,一面赏月,一面吃着糖饼,喝着花茶。 此时的闲谈,才让依书觉得分外的放松。要知道让她们三个答应与她一同坐下来赏月吃饼,那可也是花费了她不少的功夫。 刚开始她们还记着主仆有别,怎么都不愿意与依书同桌而坐,好言相劝也没有,最后威胁说不坐下来,就将她们都找人牙子卖了出去,这才吓的她们乖乖的坐了下来。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自然而然就这么和乐的一起过了节,往后几年的团圆节也是如此。 待到院子里又响起了鞭炮声时,这便表示今天这团圆节就过到这里了。 依书拍了拍手,又喝了一杯热热的桂花茶,扫了那三人一眼,笑道:“好了,都回去休息吧,今天谁都不要收拾这些东西,等到明儿个早上起来了再弄,今天都早早休息,都知道了吗?” 夏荷三人相视一笑,齐声应道:“知道了,小姐也早些休息吧。” 虽是如此说,但她们还是要给依书打水洗漱,只是不需要她们守夜了,倒也算是放了一个小假。 第四十三章 回乡祭祖 两个月后,气候已经进入秋末,院子里的落叶明显比往日多了许多。 出于某种心理,依书吩咐那些打扫院子的杂役仆人,宝沁楼的落叶两日才扫一次,不像府内的其他院子,地上一时都不能有其他杂物。 轻轻的踩在枯黄的落叶上,甚至可以听到清脆的枝叶碎裂声。偶尔一阵清风吹过,也会有片片落叶在空中被吹得左右旋舞,而后慢悠悠的再落到地上去。 眸光悠远的看着前方,既是前方,又不是前方,像是想看穿前路,却如何能看到未来的走向?若是她能看到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应该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吧? 苦笑一声,踩着脚下的落叶,依书又回了亭中坐着。 夏荷早已习惯依书这个样子,明白在这个宅院中,不管是谁,总是有无限多的心事,即使是在她认为不谙世事的依书。 十月二十五,薛家族里每隔五年便会在老宅那边举行一次祭祖仪式,作为族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支脉,秦子明是必定要回族里主持大典的。 五年前,秦依书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因为落水生病的事情,祭祖的时候便没有随秦子明和蔡氏等一起去,而是留在京师养病。这次再次祭祖,不论如何,依书是肯定要去一趟。 当然,她抱的可不是回乡祭祖的心思,只是想走远一点,看看这个她来了五年的世界。作为一个女子,还是在古代,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机会出去走动。 薛家老宅在距京师千里之外的青州,青州地处西南,多山多水,很适合观风赏景。只不过因为现在已经是秋末的原因,风景想来是没有其他时候来的好了。 这次随着秦子明回乡祭祖的除了蔡氏以外,几个晚辈也都随之回乡。当然,三个姨娘只能留在京师守门了。 一大家子人,并着若干多的丫鬟仆人侍卫,足足用了八辆马车,秦子明与蔡氏自然是共用一辆马车,秦智博一家三口乘一架马车,依书依画共乘一辆马车,秦智峰则与秦智幸共用一辆,另两架大马车坐的是随行伺候的丫鬟和仆人,最后两辆马车上则是一家子人用的东西和带回去的一些礼品。八辆马车之外,还有三十骑侍卫随行。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赶往青州而去,一路看来,甚为威风。 离祭祖的日子还剩下四五日的时间,为了不使自己太赶,秦子明早先已经派了得力的管事提前赶往青州老宅,准备祭祖的一应事务,等他们到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开始祭祖,而不需要再操心些什么杂事。 这几辆马车里,要说最舒服最宽敞的一辆,却不是打先走在前头的秦子明与蔡氏那一辆,而是走在第三个的依书那辆马车。 原本这辆马车是秦子明与蔡氏外出专用的,不过既然这次依书跟着一起去,出于对她的照顾和疼爱,这辆马车自然就是她坐的了。 摸了摸车厢内铺着的狐皮坐垫,黑檀木支架和柜子,秦依画不由妒忌的道:“三姐姐,妹妹这次可真是跟着你沾了光呢。还记得上次是跟二哥坐的一辆马车,里面只是铺了普通的毛皮。我到现在还连一件狐皮的衣裳都没有,却不想这里面的坐垫都是狐皮的。爹爹跟母亲可真是够疼宠姐姐的。” 依书两世为人,早已看淡了这些表面上的繁华富庶,对此还真的不怎么在意。听着秦依画酸溜溜的说了这些话语,真真是不知让她如何解释才好。 况且这辆车本来就是秦子明自个儿备用的,又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至于那么嫉妒吗? 夏荷随在依书身边伺候,虽是秋末初冬,但因为是行在半路,寒风一吹,着实是有些冷,当然,车厢里面自是暖和很多。夏荷担心依书着凉,忙倒了杯茶水予依书,道:“三小姐,喝了暖暖身子吧。” 依书忙接过茶盏,反正刚好她也不知道该回秦依画些什么,趁机找个事情挡挡也好。 秦依画撇了撇嘴,又埋首去打量车厢内的其他物事,却是件件都比自个儿屋里用的华贵舒适。不过她转而一想,这辆马车是秦子明跟蔡氏用的,平日依书若是外出,用的马车也不过与她们一般无二。这么一想,她心里才舒服了许多。 秦依画坐直身子,轻舒了口气,秋菱忙适时递上一杯茶水。 因着随行人员甚多,秦府一行人在路上甚是晃悠,早上吃完早点才上路,晚上天还没擦黑就寻了住店休息。因此,等他们赶到青州老宅的时候,恰恰是在祭祖前一日的下午。 老宅还留着秦子明的一个族叔一家守着,其他人等尽皆在京师附近落了根。 闻听秦子明一家人已到,薛家上下除了那些辈分极高的族老,其他人等都相携出来迎接他们。 秦子明虽在京中养尊处优多年,但是在面对这些族亲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拿架子,反而是极其平易近人的与他们打招呼,而后又与其中的几个长辈一路漫谈着进了薛宅。 与之相反,蔡氏则显得有些冷漠,虽也面带微笑的与其他女眷有交流,但那笑容却总是让人觉得是有距离的客气的笑容,并没有分毫的亲近之感,反而显得很是疏离。但即使如此,碍于蔡氏的身份,却也不断有人凑上前去与她闲话。 依书依画左右跟在蔡氏的身后,一路只面带微笑的看着众人,若是有人与蔡氏问起她们了,便淡笑着欠欠身,若是有人与他们交谈,则也客气的回上一两句。 秦智博惯于接触不用类型不同层次的人,在面对这些几年才见一次,甚至有些压根没有见过的亲戚的时候,面上也是惯常温煦的笑容,很让人有亲近之感。又因着他主要负责秦府在外地商铺,因此与他一道走着的多是同样经商之人。 戴氏则面带浅笑的牵着秦靖宇,跟在秦智博的身后。 至于一向吊儿郎当的秦智峰则很是不和季节的轻摇着手中的玉骨扇,很是朝人群中几个正当龄的小姐抛了几个媚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爷似得。 秦智幸最是年幼,此时各人各有对付,一时没有人顾及的到他。而对于他不甚受宠的身份,又还这么年幼,因此并无人上前与他攀谈。只他一人默默的走在最后,身后跟着从小伺候他的奶娘沈妈妈,和三姨娘院里唯一的大丫鬟秋菊。 此次因为随行人员浩大,原本每个人身边都只是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伺候着,只秦智幸年幼,三姨娘许氏担心他无人照拂,因此求了秦子明,让秦智幸这次带了两人在身边伺候。 第一次来到薛家的祖宅,依书不免感到好奇。观看这迎接的人群,便知道薛家此次祭祖,来的人员肯定是极其众多。再看众人的谈吐亦鹋,便也可得知这其中一半的人还是很有些身价地位的。 看着这么多人,她不免猜想,那薛家老宅到底多大呢?想到宅子里可能还有更多的人没有出来,依书就对薛家老宅更为好奇了。 从外面看来,薛家老宅门前都铺着花岗石,目测一番,大约占地两亩,也就是一千三百平米左右,大门则是两扇看起来很是厚重的木门,高度近达三米,宽度近达四米,看起来还是壮阔,至于用料却不是她能看得出来的。至于薛家老宅的围墙则有近两米五的高度,因着围墙前面都种植了一些树木和灌木花草,倒是不能看到它两边的延伸有多长。 因着一群人的主要心思还放在了闲谈上,等依书将薛家老宅的外围打量一圈以后,却还没有走到正门。 依书悄悄往依画那边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四妹,上次祭祖你有回来过吗?” 秦依画歪过头瞅了依书一眼,轻声回道:“来过,不过那时候还小,就记得人多的很,也非常热闹,其他倒是记得不清楚了。” 依书正想再问秦依画几句祭祖的事情,却忽然身旁窜出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子来,脆着声儿对依书道:“你是第一次来吗?我可以跟你讲哦。这边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要是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 说着,那人还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意味自己是绝对可信的。 依书一眼扫去,但见那小子容长脸,大圆眼,鼻梁直挺,嘴唇小巧,再往下扫去,却发现是没有喉结的,便明白原来这小子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既然同为姑娘家,依书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着回道:“我可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的地方多着呢,你真能一一为我解答?” 秦依画瞅了那假小子一眼,却是没有分辨出她是个姑娘家,便羞红着脸垂下头,没一会儿竟听见依书自若的与那人交谈,忙伸手拽了拽依书的袖子。 依书回头看她,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了?” 见依书没有意会过来,秦依画蹙着眉扫了那小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在依书耳旁轻声道:“母亲教导的忘了?姑娘家在外切莫与陌生男子言谈,要注意自个儿的清誉。” 第四十四章 丢丑 秦依画的声音虽然小,但那个假小子却也靠她们极近,因此将秦依画的话都听了进去,再见她羞红着脸,便打趣道:“不知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小子可有幸邀姐姐登山一游?” 秦依画横了那假小子一眼,忙缩到了依书身后,再不敢多说什么。 依书不禁大笑起来,又想到身边族人众多,忙又伸手捂了嘴,免得失了仪态。 蔡氏听到身后的响动,顿下脚步,往身后看去。眼睛在依书依画身上扫了一下,见她们安好,而后才往那假小子看去。一见她是男子装扮,脸色立时就冷了下去,原本就很是疏离的淡笑更是一丝都不见。 蔡氏刚想冷声呵斥于她,又想到现在身边这么多人,这人必不是一般的来厮混的哪家公子。 果然,随着蔡氏的转身,她身旁站着的一个妇人也回转了身,一见那假小子,再见依书依画的动作,顿时就明白了刚才在自个儿身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立时就高举右掌,往那假小子身上招呼去。 “个死丫头,我不是让你好好准备一下的吗?怎的还穿成了这个样子,脸面真是被你都丢干净了。” 假小子自然不会站在那儿听任妇人打骂,绕着依书转起圈来,嘴上还不忘给自己找借口,“娘,我只是觉得两位姐姐亲切,所以跟她们玩耍一番嘛,女儿哪里错了?” 妇人追她不上,气哼哼的在蔡氏面前站住了脚,极歉意的对蔡氏赔笑道:“夫人,真是对不住,是我教女无方了,让两位侄女生了误会。” 蔡氏听见妇人此言,嘴角微翘,脸上原有的一丝怒色消失不见,看着那假小子,笑道:“可是宁立?” 假小子见蔡氏认出了她,趋步上前,与蔡氏抱拳礼道:“正是宁立,婶婶竟然还记得宁立?” 薛宁立的话语不掩惊喜,实在是没有想到以蔡氏的身份竟然还记得她这么一个小侄女。 蔡氏淡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赞道:“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姑娘,几年不见竟然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真是标致可人。” 秦依画这才意会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被个假小子给耍弄了,气恼的看着薛宁立,趋步走至蔡氏身旁,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这妹妹是谁家的闺女?怎的这么没形没状?还穿了男子的衣着?” 秦依画原以为一向注重仪表的蔡氏会很是同意她这番话,却不想蔡氏压根看都没看她一眼,干脆的抽了手臂,握住了薛宁立的手,笑道:“宁立的性子倒是跟小时候一样,还是像个小子。” 又指着依书与她道:“这是你三姐姐依书,上次没有过来,你肯定是不认识的。”又指着一脸愕然神情的依画道:“这是你四姐姐,上次祭祖倒是与我一同来的,你们还在一起玩了,可还记得?” 被蔡氏这么一提醒,秦依画终于想起了面前的这人是谁,可不正是五年前她随蔡氏来祭祖的时候,处处耍弄她的那个臭丫头吗? 秦依画恨恨的瞪着薛宁立,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上次来的时候就被她耍着玩,这次刚来,又被她害了,在众人面前丢了丑。 薛宁立很是诧异蔡氏还记得她,欢喜的应道:“依画姐姐我倒是有点印象,不过没想到依画姐姐现在长得这般漂亮了。”又朝依书看了一眼,笑道:“上次就听婶婶提过很多次依书姐姐,这次终于见到了,依书姐姐果然跟婶婶说的一样,是个美人。” 蔡氏拍了拍她的手,又对依书道:“依书啊,你若是想出去走走,不如就让宁立陪着你一起出去转转,宁立对这边可是熟的很。” 说完,蔡氏便回转了身,与其他妇人一同往前走去。 依书扫了依画一眼,见她撅着嘴站立在那儿,上前拉了她,劝道:“宁立可比你我二人还小,四妹莫非还真生了她的气不成?” 薛宁立睁大双眸,笑盈盈的看着依书依画二人,倒是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二,只等着看秦依画会说些什么。 秦依画狠狠的瞪了薛宁立一眼,似乎是为了让依书赞同她的看法,竟牵了依书的手跟在了蔡氏的身后,一面道:“三姐,你是不知道这个人有多讨厌,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的表面给骗了,这人结交不得。” 薛宁立也追在了她们身旁,听秦依画这么说她,竟也不恼,笑盈盈的对依书道:“依书姐姐,依画姐姐是对我有些误会呢,”又对依画道:“依画姐姐,我还小嘛,你就原谅我以前的不懂事好不好?” 秦依画是被她整得怕了,况且这次还没进老宅的门就吃了她的亏,哪里还相信她的话,再见依书竟然也是笑看着薛宁立,脸上一丝一毫的怀疑鄙夷也无,当下甩了依书的手,气哼哼的道:“三姐,这人的底细我可都是跟你说了,你若是不信,硬是要跟这样的人交朋友的话,将来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秦依画也不理依书是什么反应,疾步追在了蔡氏的身后。 依书摇了摇头,光看这二人短时的交锋,便明白上次秦依画肯定在薛宁立这边吃了不少亏,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爱计较的性子,肯定是不能原谅薛宁立以前的行为了。 薛宁立挑了挑眉,丝毫不介意秦依画的行为,笑问依书道:“依书姐姐,你笑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宁立不好啊?” 看着面前人扑闪着大眼睛,还是难得的女扮男装,加之一向循礼的蔡氏也是对她夸赞了一番,依书原本就喜欢她这样活泼爽朗的性子,此时对她的好感更是上升了许多。 笑道:“连母亲都夸赞宁立妹妹,我哪里会说宁立妹妹哪里不好,只是第一次见到宁立妹妹这样的人,心中欢喜,当然要笑了。” 薛宁立却撅了嘴道:“姐姐定是骗我,娘亲说了,我这样不循礼的姑娘家都是不讨喜的,姐姐是大家出身,怎么会喜欢我这样山野里跑出来的姑娘家,这番话只怕是安慰我的居多。” 第四十五章 休息 薛宁立嗔怪依书不是真个的喜欢她,只是安慰她而已,哪里会有人喜欢她这种山野中长大,没规没距的丫头。 依书见她面露愁苦,还真个的以为她不信自个儿的话,可是再一看,却发现她眼中藏着笑意,原来是在逗她玩儿。便轻拍了她一下,恼道:“你若是不信就罢了,只当我没有说过。” 说完,便转身往前走去。 这下倒是轮到薛宁立愣了神,忙追了上去,拽了依书的袖子,娇声道:“依书姐姐,宁立逗你玩的嘛,信你就是了,你可不要恼我。” 依书顿下脚步,回身,笑着朝她扬了扬下巴。 薛宁立噗嗤笑出声儿来,“原来依书姐姐也是在逗我玩儿呢,我还以为依书姐姐真个的在生我气。” 自打来到这个时代,依书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爽朗性子的姑娘,只觉得跟她说话是分外的有趣,两个小丫头倒是在短短的时间里结交为朋友,一起随着人流进了薛宅。 一进薛宅就是一个极大的院子,正对面就是一个大厅,左右各有三间侧室,东西各有五间厢房。在东北角和西北角则各有一条两米宽的青石路通往后方。 秦子明等人已经在大厅坐了下来,蔡氏则与一应女眷在大厅旁的侧厅坐着闲聊。 依书与薛宁立也跟着进了侧厅,各自在自个儿的娘亲身后立定。 经过这短暂的了解,依书已经知道,薛宁立是秦子明留守在薛家老宅的族叔的孙女。薛家族人众多,以前倒是在城里也有宅院,只是随着族里的人口增长,已经容不下这么多的族人住在里面。因此为了祭祖的时候方便,秦子明便与另几个族亲共同在城外买了一块地,并在上面建了现今的薛宅。 依书在蔡氏身后站了一会儿便感到有些累,尽管她身份尊贵,可是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她也不好意思与蔡氏说道。 过了会子,倒是蔡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依书道:“依书,这长途跋涉下来,累了吧?既然你在这也无事,不如就让你宁立妹妹带你去休息可好?” 依书点了点头,笑道:“那女儿就先去休息了,母亲若是有事,再遣人寻我就是。” 坐在蔡氏身旁的薛宁立她娘程氏当即也与薛宁立说道:“宁立,可知道三小姐是住在哪个院子的吧?” 薛宁立笑道:“知道,就在锦秋院嘛。我记得 淑女有谋第1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程氏点了点头,“那你就带三小姐过去吧,就在那儿陪着三小姐一会儿,若是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是。” 薛宁立嘟了嘟嘴,摇头晃脑道:“我知道了,依书姐姐是美人嘛,小生自然是要言听计从的。” 说着,还学着戏子般对依书抱拳施礼。 厅内众人见她这般,各个都笑出了声来,程氏也是忍俊不禁,面上还是装了恼怒,伸手拍了她一掌,“你给我知礼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记得自己还是个姑娘家。” 薛宁立只是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情,若是改了,她还是薛宁立吗? 薛宁立拐了依书的胳膊,笑道:“依书姐姐,那我就先带你过去吧。” 依书点了点头,又与在座众人福了福身,而后才随着薛宁立往外走去。 路过秦依画身边的时候,薛宁立逗她的心思又起,朗声笑道:“依画姐姐,不知小生现在可有幸邀姐姐薛宅一游?” 依画恼红了脸,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斥责于她,还得顾着自个儿大家女儿的形象,一丝半点的不耐都不能表现出来,强笑着推辞道:“多谢宁立妹妹了,只是今日我要随在母亲身边伺候,不好出去玩耍。等有了闲时,再麻烦宁立妹妹不迟。” 薛宁立微笑着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就与依书姐姐先走了。” 秦依画巴不得她快些走,看到她站在面前,真是让她觉得无比的堵心,不见才好呢。 待得二人出了侧厅,薛宁立就领着依书往东面的夹道走去。夹道旁边种着各式的花草树木,此时正有专门负责伺弄这些花草树木的仆人在整理花圃。 依书一路看过去,从品种看来,薛宅里的东西自是没有王府来的珍贵,虽是些平常物事,但它却胜在品种繁多,布置合理,看起来倒也极是赏心悦目。 过了夹道,又转了几个回廊,终于在一个院子外面停住了脚,那月洞门上面刻着三个大字,锦秋院。 薛宁立指着那锦秋院与依书道:“这就是锦秋院了,是老宅里最大的一个院子,里面分了三进,虽然有些挤,但因为是祭祖,族里人多,只能一府一个院子,不像是自个儿家,一个人就可以有一个院子。” 依书会意的点了点头,她原本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单独住一个院子,听薛宁立的介绍,这锦秋院已然是够大了,至少每个人能有还算宽敞的空间。 薛宁立介绍完后,当先进了院子,一面往后面走,一面对依书介绍道:“这院子是分给你们府里住的,上次王爷跟夫人回来的时候也是住的这个院子,第一进自然还是留给他们。这第二进跟第三进院子不如你挑一个啊,反正夫人肯定是会让你先挑的。” 依书轻笑道:“我也是无所谓的,住哪个院子不是住。而且依画肯定也是跟我住一进院子吧?” 依书在脑子里也想象了一下蔡氏对于各人可能的分配。 首先秦依画肯定是要跟她一进院子的,蔡氏跟秦子明也定然是单独住一进,秦智博一家也是一进。这么看来,就剩下了秦智峰跟秦智幸。这二人她倒是一时想不明白蔡氏会将谁安排跟她一个院子。 秦智峰已是成|人,可能跟秦智博他们住一个院子不太合适,而蔡氏一向又不喜秦智幸,似乎也不太可能让秦智幸与她住一个院子。 当然,若是蔡氏问她自个儿的意思的话,她当然是想要跟秦智幸住一进院子。 薛宁立伸手在依书眼前摆了摆,狐疑的道:“依书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依书一怔,回神笑道:“没想什么,你叫我依书就好了,老是加个姐姐生分的很,不如直接叫名字来的亲切。” 薛宁立欢喜的笑道:“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既然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吧?我看你愣神的很。” 依书抬步往第二进院子走去,一面对薛宁立道:“也没有想什么啊,我就是在想母亲到底会将二哥跟三弟谁安排跟我们住一进院子。” 薛宁立无语的嗤了一声,“原来是这个事情,那你想谁跟你一个院子呢?” 依书轻笑道:“当然是三弟了,只是母亲不喜三弟,又知道我一向与三弟亲厚,只怕不会让他跟我住一进院子。” 进了第二进院子,依书直接去了东面的厢房,挑了正中间的一间推了门。里面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各样家具齐备,看那些用料,也明白这个院子是费了心思的。 薛宁立在屋里的八仙桌旁坐下,兀自倒了两杯水,一杯自个儿喝了,另一杯则搁置在桌子的另一面,对已然进了内室查看的依书道:“依书,先出来喝杯茶吧,里面的物件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又是备的上好的,肯定不会缺了你。” 薛宁立咕咚咚将一杯茶都喝了下去,让站在一旁的夏荷忍不住蹙了蹙眉,却还是很守规矩的没有吭声。 依书从内室出来,伸手端起另一杯茶,见它一丝热气也无,杯壁也是沁凉一片,不由蹙眉道:“冷茶?” 薛宁立点了点头,“你们刚来,还没有正式住下来,这壶里的肯定是冷茶咯。不过这冷茶解渴可是很好的,你若是要喝热茶,我这便去让人送来。” 依书将杯子重又搁在桌上,淡笑着解释道:“我有些体弱,外面天气一凉就不能碰冷的东西,还是让下人去送些热茶与我吧。” 薛宁立点了点头,对于秦依书的情况,她也听自家娘亲介绍过一些,因此心里有数,提了壶,当下便出了门,招来了一个小丫头,让她赶紧去盛一壶热茶来。 小丫头就是专门在锦秋院里伺候的,忙接过薛宁立手中的壶,解释道:“锦秋院里的炉子还没有点,可能得去大厨房那儿看看,小姐恐怕要等一会儿呢。” 薛宁立摆摆手,笑道:“不妨事,你慢慢去就是。不过院里的炉子现在总该已经点了吧?” 小丫鬟应道:“已经着人点了,正在烧水,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热水可以用。” 薛宁立点了点头,“那你先去把这壶热水打来吧。” 小丫头应声而去。 薛宁立进了屋,有些歉意的对依书道:“依书,这院里的炉子刚点,现在还没有热水可以用,我让丫鬟去其他地方取了,可能还要劳你先忍一下渴,等她水送来才有的喝。” 依书笑道:“没事,我现在也不怎么渴。只是外面天气也蛮冷的,你喝凉水不碍事吗?” 薛宁立复又在依书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径直又倒了一杯凉茶饮下,笑道:“我没事,凉茶喝多了,再说了我是常在山野里跑的人,又不是那种整日待在闺阁里的千金大小姐,哪里有那么脆弱了。” 薛宁立话刚说完,像是刚想起面前的依书也是她口中的千金大小姐,登时捂了嘴,急急解释道:“依书,对不住,我又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什么坏话的,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依书笑着轻摇了摇头,这个薛宁立啊,可真不愧是在山野里长大,说话是有些不经大脑。她自是不介意她说些什么,不过若是搁在一些心眼小的小姐身上,只怕当下就要恼了。 拍了拍薛宁立的手,依书安抚道:“无妨,我不生气的。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不过有些话在自家人面前说说就罢,若是被有些人听到,可也是会伤了和气。” 薛宁立叹息一声,扶了额际叹道:“我也知道啊,为了这个娘亲不止一次的说我嘞,不过我就是改不掉嘛。再说了,平时这老宅又没有什么人,我说什么哪有人会介意。” 依书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因为住在这边的缘故,离城镇又远,薛宁立她娘对她的管教便松宽了一些,而她接触的也都是一些淳朴的乡民,对于那些繁俗的礼节更是不在意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有这样爽朗的性子吧? 一盏茶的时间,小丫鬟拎着一壶热水回了来,薛宁立忙动手接过,帮依书斟了杯热茶。 依书抿了口茶,对她笑道:“谢了。” 薛宁立横了她一眼,“你不怪我慢待你就好,谢这个字就不用讲了。” 二人在屋里闲聊了会儿,依书的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虽然这一路上马车走的并不快,又因为走的官道,也不算颠簸,但到底是在路途上不安生的走了好几日。以她的身子骨,累是必然的。 薛宁立眉飞色舞的讲着自个儿在老宅附近的山中打猎的趣事儿,压根没有注意到依书的疲累。等到好一会儿没听到依书的回应的时候,才止住了自个儿手脚齐用的讲述,往依书瞅去。见她死命睁大双眸,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这样的依书,竟忽然让她心中一暖。 薛宁立复又坐下身子,对依书道:“依书,你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等你醒了,估计晚宴也要开始了,还得好一番忙活呢。” 依书笑道:“无妨,你继续讲好了,我爱听那些事情。” 薛宁立摇了摇头,对她道:“你还是先休息吧,我看你累得很,这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与你讲,”又对夏荷道:“伺候你家小姐休息吧。” 夏荷应了声是,忙进内室去铺床。 依书还想说些什么,薛宁立笑道:“我知道依书姐姐是真心将我当朋友就好,若是真个的累着了你,小生可真是会心疼的呢。” 说着,又装出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来。 依书噗嗤一声笑,也不再留她,“那你也先去忙吧,等晚上吃完饭以后,你再来我这儿坐坐。” 第四十六章 祭祀三项 依书这一睡,真个的就睡到了晚宴时分。 其间,蔡氏过来看过她一次,见她正在熟睡,便没有让夏荷叫醒她。只是在她床前略坐了坐,便回了第一进院子。 待依书醒了之后,夏荷便将下午蔡氏来这儿看过她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依书懊恼道:“上次不是与你说过嘛,若是母亲来看我,一定要将我叫醒,怎的这次又没有叫醒我?” 夏荷垂手侍立一旁,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醒小姐,可是夫人来得急,我唤了小姐几声,小姐没醒,夫人已是进了屋,便不再让我叫醒小姐了。” 依书一窒,原来是自个儿睡的太熟了,竟是叫不醒,那可就怨不得夏荷没有叫醒她了。 晚宴开始之前,蔡氏又遣了金花来依书这儿看看。 金花见依书已然醒了,便上前道:“三小姐,夫人让我来问问您,晚宴可是要一同去参加?” 依书一想到今天下午到达老宅的时候,那汹涌而出迎接他们的人群,眉头不禁就蹙了起来。想来若是晚上备了晚宴,那么多人也肯定大多都是在的。 金花跟在蔡氏身边多年,自然极会察言观色,见依书蹙了眉,便笑道:“夫人还说,若是三小姐累了,不想去参加晚宴,就在自个儿房里用膳便是。回头我跟下面人说一下,让她们把晚饭给您送过来,可好?” 依书点头笑道:“那自然是最好了。我正嫌那边吵闹的紧,实在是不想过去,你就帮我与母亲说一声吧,等她回来以后,我再去看她。” 金花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依书现在与蔡氏也就隔着一进院子,想去看看她可是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便宜许多。 晚上,晚饭迟迟没有送来,依书肚子都饿得叫了起来。 夏荷听见声音,强忍着笑道:“小姐,晚宴可能还没有开始,不如我先去厨房给您准备些点心来填填肚子可好?” 依书想了会儿,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晚宴应该很快就开始了,若是吃多了点心,待会儿哪里还有肚子放正餐。” 依书如此说,夏荷也便由她。 依书兀自忍着饿,斜靠在榻上,看着一本从京师带过来的闲书。 未过多久,薛宁立却拎了一个食盒来,一面将那食盒搁置在桌上,把里面的盘子一个个端出来,一面问依书道:“依书,饿了吧?快来吃饭。” 依书感觉自个儿都快饿晕头了,当初刚醒来的时候,就觉得饥肠辘辘,只喝了些热茶果腹,还以为晚饭能早一些,没想到却是这么晚。 依书在桌旁坐下,看着薛宁立端出一个个盘子,硕大的食盒里搁置了六菜一汤,还有两碗饭。 依书一愣,惊道:“我哪里能吃了这许多?” 薛宁立最后将食盒里的两双筷子拿了出来,笑道:“谁说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怎么着?我帮你把晚饭送过来,还不许我在你这边一并吃了吗?” 依书忙道:“哪会,我还以为你要去同他们一道吃呢。” 薛宁立将空了的食盒递给夏荷,让她将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个儿则拿了其中一双筷子,兀自夹了块烧茄子吃,赞叹道:“果然还是外面的厨子烧了好吃,王伯的菜可真是一般般哪。” 依书肚子本来就空,一下子吃菜怕对胃不好,便先喝了些汤,听薛宁立如此赞叹,她不由也细品了一下。味道虽然不错,可是跟王府的厨子比起来,自然还是有些差距,便不多说,忙着夹菜吃饭。 大约是因为薛宁立跟旁人不一样,依书在她面前竟也不顾了自个儿的形象,大口的吃饭吃菜。 薛宁立瞪大眸子愣愣的看着依书。 依书见她不动筷子,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薛宁立吐了口气,摇头叹道:“还好你没有去外面与她们一道吃,不然可真是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 依书不解的看着她,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宁立倒也是聪明,见依书傻愣愣的神情,撅嘴朝桌上的几盘菜示意了一番。 依书随之看去,见几盘子菜已经快被她消耗了一半,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的道:“看来我真是饿的很了。” 二人有说有笑的吃完晚饭,又相携着出去转了一圈,消消食。大约是因为已经入了冬,外面凉气沁人,尽管穿了很厚的衣裳,还是觉得冷的很。 二人只在院子里稍稍走了走,便又回了锦秋院。顺道儿,依书便先去了蔡氏那儿。 金花正巧撩帘子出来,见依书与薛宁立正往蔡氏房中走来,忙又回身与蔡氏禀报了一声。而后静待依书与薛宁立二人上前,与她们打了帘子后,才又再出去。 依书予蔡氏蹲身福礼,薛宁立还是不改她假小子的本性,竟然还是抱拳予蔡氏。 一向计较礼仪体统的蔡氏,面对薛宁立的时候,竟然是难得的宽容,笑容可掬的让她起身,又让她二人一道在身边坐了。 蔡氏心里最为惦念的还是依书,关切的问道:“可休息妥当了?还累不累?” 依书柔声答道:“已经不累了。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又好好吃了一顿,现在正是有劲儿呢。” 蔡氏淡笑着看着她道:“那就好,明天祭祖就开始了,事情多得很,你若是累了,就与我讲一声,千万不要自个儿硬撑着。” 依书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蔡氏又关心的问了依书屋子里布置的怎么样,住的习不习惯之类的小问题,直到依书一一说很好以后,才放了心。 乘着现在的闲工夫,蔡氏又与依书讲了一些祭祖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的很。祭祖共计分为五天三项。 第一项是在薛宅布置一个灵堂,请庙里的师傅来念经,小辈则在院中烧着纸钱,为期三天。届时所有的小辈都要在场,以署名在族谱上,以示自己是薛家人。有夫婿入赘或者未嫁的女子也可以在族谱上署名,至于已出嫁的自然是不可以署名的。 第二项则是在祖坟处进行。薛家祖坟在距薛宅两里地之外的一处山中。据说当年是请了一个很是有名的风水先生选的一个藏龙宝地,很能助益薛家晚辈的前程。 对此,依书倒是嗤之以鼻,作为一个现代灵魂的无神论者,她是坚决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只是她脑中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再看到面前的蔡氏,不免自个儿就将自个儿噎住了。 若是这世上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真个的没有鬼神,那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是一个恐怕所谓的专家群体都解释不清的事情,她如何能知道,还是赶紧放弃。 祖坟的祭祀只有一天的时间,却也是最为劳累的。因为一大家子人皆要步行过去,以示对薛家已逝长辈的尊重。 第三项则是在薛家祠堂进行,这里只有薛家一部分显贵的人进去祭拜祖先。像依书这样的小辈自然是没得进的。 蔡氏与依书讲完这些,又道:“去祖坟祭祀路途颇远,很是有些劳累,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可不去。反正你是个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予别人家的,想来族里也不会介意你去不去。” 依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既是整个族里的人都去,女儿哪有不去的道理,反正如今休养的也不错,那么点路应该没事。” 蔡氏握了她的手,嗔道:“你就是个犟性子,罢了,我也不说你,随你去吧,只是要记着,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莫要太过劳累。” 依书点头应是。 薛宁立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话半句。此时见蔡氏说完了正事,才笑着插嘴道:“夫人不用担心,若是依书身子不适了,我背着她就是。” 蔡氏乐呵呵的笑道:“你有这个心倒是好,不过你比依书还小,哪里能背动她了。就算是我舍得,只怕你娘亲还舍不得呢。” 薛宁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娘亲才不会舍不得呢,她是知道我有一把子力气。我看倒还是夫人心疼我,可比我娘亲还好。” 依书顺嘴道:“既然那般好,不如回头我们回京师的时候,你与我们一道回去,可好?” 薛宁立急忙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这个还是算了,像我这样的野丫头,还是适合在乡下待着。若是真个的去了京师,只怕要被那些卫道士口诛笔伐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想去受那活罪。” 蔡氏被她讲的发笑,好像京师真个的是地狱般似的,容不得她待下去,“哪里有你讲的这般厉害,你且放心,若是你去了,绝没有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薛宁立笑道:“知道,夫人最疼我了嘛,怎么会让那些个俗人说我的不是。” 蔡氏又与她们闲话了会子,便对依书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明个还得早起呢。” 依书与薛宁立便与蔡氏告了辞,同去了第二进院子。 薛宁立在依书这儿又坐了会子,才告辞回去。 第四十七章 梳洗 翌日,祭祖活动就是正式开始了。 一早,夏荷就将依书叫了起来,既然决定要去,自然就要早些起来准备,这也是昨天晚上依书吩咐夏荷这样做的。 依书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天气越凉,越觉得被窝是那么的吸引人,起床现在已然变成一件很是艰难的事情,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夏荷又唤了她几声,道:“小姐,再不起床,怕是要迟了呢。” 依书喃喃念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迟就迟吧,大不了不去了。” 夏荷一张容长脸登时就变成了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若是现在继续叫醒依书的话,只怕她会有起床气,当然目前还没有过。若是不叫醒她的话,只怕睡醒了以后,又要怪她,说是她没有叫醒她。 正在夏荷犯愁的时候,依书倒是自个儿坐起了身,坐在那儿揉了揉眼睛。 夏荷赶忙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生怕她着了凉。 依书又眯着眼坐在那儿呆了呆,过了会子,才睁开眼睛,对夏荷道:“好了,去将我衣服拿过来吧。”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夏荷这才动身去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服侍了依书这么多年,夏荷也摸透了依书起床的性子,若是到了冬天,坐直身子以后,肯定还要眯着眼在床上坐一会儿,醒一醒,待彻底清醒以后,才会让她们去拿衣服,正式的起床。 服侍依书穿好衣服,做粗使活计的小丫鬟正好送来了热水。夏荷试了下水温,大约是刚烧好没多久,有些烫,便对依书道:“小姐,水有些烫,不如奴婢先帮你梳头吧?” 依书点了点头,走至梳妆台前坐了下去。 因着今天是一个比较隆重的日子,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梳那些看起来活泼喜庆的发式,便只简单梳了一个发髻,将那浓密的头发窝成一个小团,剩下的发丝就垂在了背上,不作处理。 梳完头发,夏荷又在放置首饰的锦盒里好一番找,看哪个都觉得不适合今天带。 依书瞅了一番,见她还在那挑来挑去,便道:“要不将上次姐姐送的玉簪带上吧。” 夏荷点头笑道:“还是小姐想的好。” 又将另一个多层的多宝盒打开,从第二层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玉簪,与依书插在了刚才梳的那个小团上。 依书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番,觉得插的位置还合适,便起了身,先去洗漱,而后还得稍微上些妆。 水温现在倒是刚刚合适,夏荷取了牙粉和巾子与依书,伺候她洗漱。 依书刚洗完脸,薛宁立又拎着食盒过了来,见依书正在洗脸,便打趣道:“怎么这么晚才洗脸?肯定又是赖床了吧。” 依书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满面的笑容,便也笑道:“今儿我还算是早起的呢,往常在府里哪里需要这么早,你平日里也是这般早?” 薛宁立将食盒搁在了桌上,因着现在天气较凉,若是现在就将里面的粥点取出来,肯定很快就凉了,吃了与身子不好,还是待依书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再将之取出。 听依书这么问,薛宁立回道:“平日里也是这般早啊,”顿了会子,又笑道:“我还忘了告诉你,我起床以后,已经去打了半个时辰的拳。而后才去厨房取了早饭,来与你一道吃。” 依书已经洗完脸,将巾子交给夏荷去收拾,自个儿则是惊讶的看着薛宁立,一面往桌旁走,一面摇头叹道:“你可真是够早的,我是起不来。你天天都要练拳吗?谁教你的?” 薛宁立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很快转了身子去,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因着她动作很快,依书倒是没有看到她的神情。 薛宁立回道:“拳是要天天打的,强身健体嘛,不过我也是闹着玩,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拳法,只是请了一个会拳脚的师傅稍稍教了我一些。” 又朝依书挤了挤眼,问她道:“你要不要学?要不要我教你?” 依书摇了摇头,在桌旁坐下,撅嘴叹道:“按说我这身子骨,学一些拳法倒是也好。不过我可是懒的天天那么早起床,我还是以后多在园子里走走便罢了。” 薛宁立便也没有再强求她,将盘碗摆放整齐,也在桌旁坐下。 二人一面吃着早饭,一面闲聊。 既然薛宁立已经打完拳了,想必现在前面准备的怎么样了,她应该知道吧? 依书便问道:“宁立,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薛宁立一愣,顿了会子,方回味过来,依书是在问外面的祭祖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回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些东西可不是在宅子里准备。你想啊,咱们族里这么多人,若是都聚在正厅那边,也不嫌挤得慌啊。” 说着,又夹了块小菜,喝了口粥。 依书追问道:“那是在哪里啊?母亲昨日倒是没有跟我详说。” 薛宁立伸着筷子指了指西面,道:“就在宅子旁边,砌了一栋单独的院子,专门用来祭祖的。祠堂也在那边,平日里就是几个仆人守着。若是赶上祭祖了,便将那地方用来摆台子。” 依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二人吃完早膳以后,薛宁立叫了个小丫鬟过来,让她将桌上收拾干净,又将那些盘碗送去厨房。 依书本打算吃完早饭以后,就先去蔡氏那儿,不想薛宁立却道:“夫人现在肯定不在院子里,定是已经出去主持大局了,你还是先坐一会儿,到时候自会有人来叫我们过去。” 依书奇道:“不用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薛宁立将她又拉了坐下,又遣夏荷去取些热茶来,她们二人可是要在这儿坐好一会子。 “现在不用咱们过去。那么多人都挤在那儿,岂不是乱的慌。等到了咱们的时候,会有人提前来说的,只要咱们赶过去就成。” 闻言,依书便也安心的坐下。 为了取用方便,锦秋院里也是自备了一个小厨房,夏荷很快就取了热茶过来,与她们二人满上。 原本就是刚吃完早饭,现在感觉暖和的很,依书起身,在屋内的榻上半躺下,两只手搓着杯子,懒洋洋的道:“宁立,要不你跟我讲讲你平日里的活动吧,肯定很有意思。” 第四十八章 质问 依书魂穿古代虽已有五年时间,可大多时候都是在宝沁楼度过,鲜少外出。生活虽然安静恬然,却也缺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性。可她原本就是两世为人,前世又受过那么多苦,因此并不敢奢求太多,只要平静安然的便好,她已经很是满足了。 她是一点都没有想到能在老宅碰到薛宁立这般有趣的人,也越发好奇,她平日里的活动该是十分有趣的吧? 薛宁立笑道:“我有什么好讲的,无非就是到处转转,有时候打打猎,有时候逗逗那些寨子里的娃娃,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啊。” 依书却是睁大着眸子看她,笑道:“这在我看来已经是分外有趣了,你不知道我的日子,那是一天到晚都在院子里窝着,就是母亲那儿,一天也至多去个一两次,其他时间就是看看书,练练字,绣绣花,实在是无趣的很。” 薛宁立摇了摇头,惋惜的看着她道:“唔……那样的日子确实是蛮无趣的,不过大家小姐不都是这么过的么?”遂又庆幸的笑道:“还好我娘没有逼着我那么过,不然还不把我憋死。” 依书一笑,“其实也还好,习惯就罢了。再说,也如你知道的那般,其他府里的姑娘都是这么过的。我若是不一样,倒是显得奇怪了。再者,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虽不能行万里路,但能读万卷书也是好的。” 对于依书的这个看法,一向喜欢在山野之间乱跑的薛宁立可是不敢苟同,“还是你行,小时候娘亲倒是与我请过几个教书的夫子,不过最后都被我给气走了。”又偷笑道:“最后,娘亲也就灭了让我读书识字的心思,随我去了,可算是遂了我的心愿。” 依书摇头笑道:“那些夫子也真是可怜,怎的就碰上了你这样的魔头。” 薛宁立嘟了嘟嘴,佯装生气的上前挠依书的痒痒,“让你说我是魔头,就让你看看魔头是什么样,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说我是魔头了。” 依书怕痒,被薛宁立痒痒挠的笑着直打滚,连忙讨饶道:“好了好了,好妹妹,我怕痒,我是魔头行了吧,你就别再挠我痒痒了,我快笑的喘不过气来了。” 好在刚才杯子里的水已经被她喝完,不然这么一皮闹,水可就是撒的到处都是了。 薛宁立哪里饶得她,继续挠她痒痒。 这时门口处却忽然有另一个女声插了进来,颇有些鄙夷厌恶的语气,“果然是乡野里的丫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这光天化日的,像什么样子。” 薛宁立停住手,蹙眉往门口看去。依书也直起了身子,往那边看去。却原来是秦依画来了,而刚才说话的正是秦依画的随身丫鬟秋菱。 依书整了整身上刚才被弄皱的衣裳,冷声道:“四妹,身边的丫鬟该管管了,也该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由她说得。” 秦依画转头扫了一眼秋菱,又转头对依书笑道:“三姐姐何必跟一个丫鬟置气。再说了,秋菱说的也是实话,母亲一向注重礼仪体统,若是三姐姐刚才那副样子被母亲知晓了,只怕又要惹母亲生气,秋菱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宁立妹妹,你说我说的可对?” 秦依画这最后一句却是对薛宁立说的。 薛宁立自小在山野中长大,性子直爽,最是看不惯秦依画这种小性子小手段,当下也不与她置气,便只嗤了一声,轻笑道:“哪会,连依画姐姐都觉得自个儿的丫鬟说话比她有用,妹妹又哪会有其他的意见。反正这种没规没距的丫鬟又不是在我身边,可惹不到我生气。” 秦依画被她这样反驳,怒哼了一声,却是不再接话,在桌旁坐了下来,秋菱很是朝薛宁立剜了一眼,也不再吭声,低头站在秦依画的身后。 依书不知秦依画来寻她做什,她二人表面看起来是好姐妹,其实并没有很深的接触。她只知道,每次自个儿得了好东西的时候,就是秦依画去寻她的时候。其他时候,可不见秦依画踏足宝沁楼半分。 便问道:“四妹可是来我这儿有事的?” 秦依画朝杯子扫了一眼,秋菱便连忙与她倒了杯茶。待抿了口茶后,秦依画方道:“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想问姐姐一句,既然知道不需要我们这么早去,为何不告诉妹妹一声?害的我大清早的跑过去,却还被母亲说了几句。” 原来是被蔡氏给骂了,跑她这边找场子来了。 依书嘴角一扯,原本想说她是去献殷勤,结果却不想拍在了马屁股上,没讨了好罢了。不过二人日后还要在一个家里过着,她实则又比秦依画多活了几年,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就闹得太僵。 想了想,便冷笑道:“我哪里知道今天是不需要早去的,母亲也没有派人与我说。还是宁立今早给我送早膳来,才跟我说了一声。” 秦依画用帕子掩了掩嘴角,横了薛宁立一眼,道:“宁立妹妹既然知道今晨不需要早去,为何只通知了三姐,却没有与我也讲一声?故意看我的笑话吗?” 薛宁立皮笑肉不笑的道:“依画姐姐这话就说的严重了。我也不是特意来跟依书姐姐讲的,只不过是嫌一个人吃饭闷的很,便带了食盒来与依书姐姐一道吃。依书姐姐赶着去前面,我才与她讲了。”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就算是想看依画姐姐的笑话,也不会自个儿坐在这里啊,肯定是要跟在夫人身边看着的,你说是不是啊?” 秦依画气结,朝天翻了个白眼,站起了身,“罢了,我原以为三姐一个人待着会嫌闷,因此才想来陪陪三姐,不过现在看来,三姐是不需要了呢,我还是回去好了。” 依书原本还是看重秦依画的,因此以前她跟她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她都不会拒绝,反正于她而言,都是没所谓的东西,她秦依画喜欢就拿去好了。可是自从知道其中的底细以后,她便彻底的失了望,她是真心拿人家当妹妹看,人家却是拿她当根草看。 有时候,她不得不想,若她不是蔡氏嫡生的闺女,只怕秦依画是连一个眼角都不屑于扫她的。 依书自然不会多留她,更不想与她有更多的交流,便佯装笑道:“那我就不留四妹了,这几天事情多,现在还是需要多多休息的好。” 秦依画哼了一声,便领着秋菱出了依书的屋子。 薛宁立朝秦依画的背影狠抛了几个白眼,待那主仆二人出了屋子,才回身问依书道:“依书,她平常在府里也是这副样子?” 依书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意,“差不多吧,我平日里与她接触也不是很多,各过各的。” 薛宁立摇了摇头,不屑的哼道:“可不是一个省事的主呢。” 依书一笑置之,“那又如何?反正管不到我身上。” 薛宁立想了会子,蹙眉道:“依书,怎么说你也是夫人嫡生的女儿,依画在你面前就不会顾及一些吗?我听娘亲说,庶出的闺女在府里都是没什么地位的,她怎么敢在你面前甩脸子?就不怕你去夫人面前告她一状?” 依书淡笑道:“理是那么个理,不过碰上我这么个人,你以为我会去母亲面前告她的状吗?她那个小姐脾气,我本就不当回事,若是特特的跑到母亲面前告状,固然能让她得些教训,但也会让我费了心思。你觉得她这样的人,值得我费心思吗?” 薛宁立大笑,朝依书竖了竖拇指,笑道:“还是依书你高明,无视这种人最好了,反正也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小把戏而已。” 依书贼兮兮的看着薛宁立,笑道:“我看你知道的倒是蛮多的嘛,说,是不是都是你娘亲教你的,让你用来嫁人后管家来着的?” 薛宁立难得的脸一红,不过很快又消了下去,挑了挑眉道:“是怎样。明人不说暗话,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每个姑娘都要学着的嘛。不然以后成了亲,吃亏的可是自个儿,我就不信夫人没有给你讲这些道道。” 依书笑道:“你还别说,母亲真个的没有跟我讲过这些闲话。想来你也听说过,我身子一向不太好,终日都是在宝沁楼里养着,母亲让我静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说这些闲事来费我的心思。” 薛宁立朝夏荷看去一眼,果见她淡笑着点了点头,方道:“倒也是。那你现在身子可是大好了?我怎么见你好的很呢,哪里像个身子弱的了。” 依书嘴角微弯,莞尔一笑,“以前就是懒得动,人缺了活性,身子骨自然会差些。本来就补得不错,再多动动,现在已然是好了很多。只是母亲担心,所以平日里还是让我少动,养着便好。” 薛宁立颇有些羡慕的道:“还是你好,夫人实在是很疼爱你。不像我娘亲,我在外面耍的多久,她都不会让人寻我一寻。” 依书作势去刮她的鼻子,笑道:“我看你娘不是不想管你,而是管不住你,最后索性就不去管你了吧。” 薛宁立闪身躲了开去,大笑道:“哎呀……被你看出来啦。” 第四十九章 祭拜 依书原本以为这一次祭祖之行会比较无聊,也没对这次行程抱有什么不一般的期望,却没想到竟然能碰到薛宁立这样的妙人。在她的插科打诨下,日子倒是变的分外有趣,时间过的飞快。 很快,蔡氏就遣了金花来了依书这儿,让她现在就准备一下,待会儿去那边祭拜一番。 依书收整了一下,却不见薛宁立动作,奇怪的问道:“宁立,你不过去吗?” 薛宁立慢悠悠的给自个儿倒了杯茶,悠然道:“祭拜都是按规矩和顺序来的,现在还没有轮到我,大约下午才能叫到我去,你先去吧,我就在你这儿等你。” 依书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不过既然薛宁立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这个样子,她便也不再坚持等她一起去。 依书便领着夏荷,在金花的带领下,往隔壁祠堂的院子那边走去。 正如薛宁立先前跟她说过的一样,祭祖的主要地方并不在薛宅里面。金花一路领着依书出了薛宅,而后往左面的一条小道上走去,走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依书便听到了震耳的梵唱声,以及浓郁的檀香味。再往前面走了一会儿,她便看到了一进宅院,外面站了很多的仆人。 待到了面前,便看到这院子里檀香缭绕,最里面的厅堂前摆了几张供桌,供桌上琳琅满目的摆了诸多的祭品,供桌旁还有专门从庙里请来的好几个和尚在念经。进去以后,便看到这院子极大,左右空间也很是宽敞。 在院子的正中,摆了十个用来烧纸钱的盆子。十个盆子分成两排,离供桌近的一排有四个盆子,第二排则有六个。每个盆子前面现在正有两三个不等的人在烧 淑女有谋第1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的人在烧着纸钱。dierhebao右侧的五个盆子那儿跪着的都是男子,而左侧的盆子那儿跪着的则都是女子。依书注意了一番,心里估摸着跪在第二排烧纸的大概都是与她一般的小辈,而第一排的想必都是辈分比他们要大上一些的人。 院子左右两侧有两个极大的一人高左右的大型香炉,里面而今也正有不少香在燃着。 至于其他的地方则也站了不少的人。 依书到了以后,便有专门负责的丫鬟来领她。依书在金花的示意下,便跟在了那个丫鬟的身后,夏荷也没有继续跟着她往前。 那丫鬟先去了最右边的一张供桌那儿,嘱咐一个专门负责写名字的先生将依书的名字也署了上去,而后又将依书带到了供桌前,那边正摆着几个牌位,牌位前面摆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正燃着几束檀香,而地上则放着蒲团。 丫鬟拿了一束香点着,而后示意依书在蒲团上跪下,将那点着的香交给依书,并悄声耳语道:“小姐,磕三个头便得。” 依书照着那丫鬟的吩咐,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待依书磕完头,那丫鬟便又接过了依书手中的香,将之插在了院子左侧的大型香炉中,依书也随之起身,跟在了丫鬟的身后。 待香插完,那丫鬟又将依书领到了左侧第二个盆子那儿,与她道:“小姐,再烧两段纸便得。” 说着,从旁边的黄纸堆上拿了两段纸下来,搁在了依书身旁。 依书低声问她,“这两段纸烧完,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那丫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附在依书耳边道:“小姐,这纸还请慢点儿烧。”说完,也不再多言,径自退了下去,大约是还要接其他的人过来。 依书很想再拉她问问,什么叫慢点儿烧?慢点儿又是多慢哪? 只是那丫鬟一溜烟的就不见了身影,让她想问也找不着人了。况她现在正跪着,也实在是不方便。 没办法,既然问不到,那就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学着好了。 好在她身旁现在也正跪着一个年轻女子,依书便也照着她的速度,徐徐将那些纸钱放进面前正燃着的盆中。 那女子比依书来得早,很快就将手头的纸钱烧完,起身离了开去。而后没多久,另一个年轻女子被带了过来,同样也是跪下,默默烧着纸钱。 依书有心想说两句话,可是眼角朝左右一瞄,只见所有人都是在默默的低头烧着纸钱,并没有任何一个人与他人说上只言片语。 无法,她只好掐了想说话的心思,继续默默的将身侧的纸钱几张一次的放进面前的盆中。心中却还是腹诽,这可真是跟在庙里烧香也差不多了。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机械性的将纸钱放入面前的盆中,动作虽慢,但也没花多长的时间,依书就将那两段纸钱都烧完了。而后便起身,径直往院子外面走去。 其间也不断的有旁的小辈一个个被带了进来。 大约是因为祠堂的氛围很是严肃,依书注意到,每个晚辈几乎都是面无表情,也没有几人相互搭话,只那些看起来年纪长些,似乎有些辈分的人在那边相互交流着什么。 依书出了院子以后,便看到夏荷正站在外面等她,二人一同又回了锦秋院。 也不知每个人前去烧香的顺序是怎么安排的,等到依书一切完毕,回到锦秋院的时候,依画却还没有被叫过去。 因着吃饭不定时,今天中午的午饭并没有安排一起吃,每个人的午饭都自个儿派人前去厨房领。依书这边便让宅子里配得一个婆子去领了,自然也将薛宁立的那份也带了过来。 二人谈笑着吃了午饭。 好在薛宁立不仅生活过的丰富之极,本身也是那种健谈的人,因此二人倒是一直有话可讲,并没有发生那种相对无言的冷清场面。 吃完饭后,二人又去院子里转了一圈,消消食,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金花前来将秦依画带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金花在前得缘故,秦依画远远的看到依书,竟极亲热的与她打了招呼,“三姐姐,母亲正让金花唤我过去呢,你上午已经去过了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秦依画主动与她打招呼,她也不能装作没听见,便笑着应道:“嗯,我上午已经去过了,你现在才去么?” 秦依画笑道:“也不知长辈们是怎么安排的,那三姐姐我就先过去了,等回来以后,再来找你。” 依书心中暗道,你还是不要来找我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嘴上却还是得客气的道:“你若是有空,便来找我,随时欢迎。” 秦依画一笑,随着金花出了院子。 薛宁立见秦依画的身影已经远去,这才白眼一翻,嗤道:“切,也只有你还能这般客气的与她招呼了。” 依书淡然一笑,道:“她都主动与我招呼了,难不成我还能装作看不到她?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岂不是以为是我小气?到时候反成了我的差错了。这么多年都这样过下来了,我何必在这里与她那般计较。” 薛宁立是个口直心快的人,遇到什么不喜欢的,一定会当面说出来,从来没有考虑过太多,被依书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只是这毕竟不是她的作风,摇了摇头,笑道:“还是你们这些小姐心思多,明明相看两相厌,竟然还能这般客气的相互招呼。不理解,实在是不理解。” 薛家族人众多,依书本想出去在宅子里到处逛逛,却被薛宁立给阻止了,道:“平日里,你若是想在宅子里逛逛,我倒是能与你一道走走。可是现在你也知道,到处都是人,就算是去走走,也没什么好看的。那些院子里都有主了,冒然前去总是不好,又不是特特前去拜会的。” 依书一琢磨,可不是这个样子,她认识的薛家族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就算是想去拜会谁,也没那个目标。 薛宁立忽然拊掌笑道:“你若是真个的想出去走走,不如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可好?” 依书对外面的印象仅是来的时候在马车里看到的,薛宅附近是一大片的树林,离这两三里远处,则有一个高矮不一的小山,再远一些的地方,则有一座高山。 出去树林里走走? 依书问道:“外面有什么可逛的?我昨日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都荒凉着呢,又没什么人家。” 薛宁立笑道:“就是这般才有的逛啊,难不成你还想找个老乡家玩玩儿?”顿了一下,又道:“那也可以,我倒是有几个常去的人家,都是极好客的,你若是想去,我带你去便是。” 依书赶忙摇头摆手道:“我才不是想去人家家里玩,只是你说要出去玩,我见外面又没有什么可看的,随便问问而已。再说了,下午还要叫你过去祭拜吧?你还是乖乖待在我这儿吧。还是等晚上问过母亲,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的话,明儿个,你再带我出去在外面走走可好?” 被依书这么一说,薛宁立才想起下午她还要去烧香呢,拍了拍脑子,无奈的笑道:“唉……我这脑子一向是记不住事儿,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个的忘了。要是我娘下午找不到我的人,肯定又要大发雷霆。” 薛宁立说着还眨了眨眼,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很是可爱。 第五十章 孺慕之情 难得出府一趟,若是真个的让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屋子里待着,那她以后肯定会后悔! 依书左思右想,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本来就受了很多约束,再加上交通的不便利,以后能去的地方肯定也很少。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出去走走,她若是不出去,岂不是傻子? 想归想,虽然她已经心动了,但总得经过蔡氏的同意,方能真正的成行。 不过以她一向乖乖女的身份,冒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有些奇怪? 傍晚时分,依书去了蔡氏那儿一趟,却被告知蔡氏还在祠堂那儿,尚未回来。依书便又回了去。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金花才来了二进院子,说是蔡氏想依书过去坐坐,依书正有此意,便赶忙拾掇了一下,就随了金花,去了蔡氏那儿。 在整个薛氏一族里,秦子明的辈分实则算不上很高,但因为他被冠以了国姓,王爵之位虽不世袭,但只要他在世一日,那么秦府就还是王府,所以整个薛氏一族的祭祖仪式,很多事情都被交予秦子明去操办。 当然,因为秦子明现在是姓秦,子孙后辈也是姓秦,过程中自然少不得被一些迂腐古板的族人刁难,秦子明一向是懒的处理这种琐事,索性两手一摊,什么都不管,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蔡氏去办。 蔡氏作为蔡姓族人,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其母也深知自己女儿将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后院家庭。因此所有蔡氏一族的女儿都会在管事方面受到特殊的教导。 只是祭祖杂事实在是太多,而那些主干的事情都被族老们确定好了,只剩下那些闲杂的事务需要人监督去办。这既是一件殊荣的事,说明你在族中受一定的重视,却也是一件极其烦心,极其讨厌,极其受人诟病的事情。 蔡氏一整天都在忙这件事情,费心费神,如今正精疲力竭的靠在榻上浅寐。 金花正想叫醒蔡氏,却被依书给阻止了,并示意其他人都不要出声,而后自个儿轻手轻脚的跨进了屋子。 依书在蔡氏榻前站了一会儿,见她眉头微蹙,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丝不舍。 虽说从灵魂层面来讲,蔡氏并不是她的亲娘。可是不谈真正的秦依书过的那十年,至少在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五年里,蔡氏对她的照顾真正的是无微不至。小到每天的饮食作息,大到请什么样的大夫来看病,蔡氏每每都是事必躬亲,总要亲自确认了,才让下面的人去照做。 对于很小就失去爸妈的她来讲,蔡氏对她的关爱,早已让她打心底里认定蔡氏就是她的妈妈。 “妈妈。” 依书张口无声的呼唤着。 若是当年爸妈没有出车祸,妈妈一定也会如蔡氏这般的关爱她吧。担心她有没有吃好,担心她在陌生的地方会不会睡不好,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很多看起来很是琐碎的事情。 依书目光中泛着孺慕之情,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疲乏而眠的蔡氏。 愣了会儿神,她才发现蔡氏身上并没有盖什么东西。现在的天气已经比较冷,若是什么都不盖就睡着的话,很容易就会受凉感冒。 左右看了一圈,发现矮榻的一边正放着一件薄被,想是蔡氏休息的时候,用来盖着的。 依书轻手轻脚的走近蔡氏,将那薄被予她盖上。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累的很,一向比较警醒的蔡氏竟没有醒,仍旧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想必现在睡的正香。 依书做完这件事,缓缓后退了两步,而后朝离自己最近的落禾招了招手,落禾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一直近身照顾蔡氏的她非常知道现在的蔡氏极需要休息。 依书对落禾耳语道:“去帮我搬一个锦杌来,顺便让夏荷回屋帮我取一本书过来。” 落禾嘴角翘起,朝依书笑着点了点头,缓步后退去办事。 除了当年蔡氏的几个陪嫁丫鬟以外,落禾算是近年来蔡氏身边最为得力的一个丫鬟,也是最为忠心的一个。而今见依书如此孝顺,落禾当然也是打心底里为蔡氏感到高兴。 锦杌搬来,闲书拿来,依书极乖巧的坐在蔡氏榻前的锦杌上,看起了闲书。为了不吵醒蔡氏,她翻书的时候都是极其的小心,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响动,免得将蔡氏吵醒。 若是古代也有时钟的话,她相信屋子里现在肯定已经是静的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蔡氏幽幽的醒转过来,朦胧间似乎看到自个儿的榻前正坐着一个手捧书册的人,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依书。蔡氏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有些恼的对依书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起来?坐了很久了吧?有没有累?” 依书心中微微的有些泛酸,蔡氏一清醒,竟然就是劈头盖脸的问她好不好。 依书搁下手中的书册,对蔡氏笑道:“母亲自个儿累了也不知道早些上床休息,就这么着在榻上歇了,也不怕着凉吗?现在倒是有闲工夫来管女儿的事了。” 蔡氏将身上的薄被掀开,坐直身子,心中的欢喜全表露在眼角眉梢,笑问依书道:“薄被是你帮我盖得?” 依书点了点头,“往日都是母亲帮我盖被子,今日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女儿也帮母亲盖一回被子,也算是尽尽女儿的孝心。” 蔡氏伸手将依书拉了起来,让她在身旁坐下,又抚摸着她的头,柔声笑道:“傻孩子,娘帮你盖被子,那是理所应当,谁让你是娘亲生的女儿呢?你有这个孝心帮娘盖被子,娘心里开心,但你在这边干坐了这么久,可知道娘会心疼?” 蔡氏握住依书的手,轻拍了拍,道:“记着,若是下次来了,可不许再这样了,不然娘可是会生气的,可记住了?” 依书摇了摇头,笑道:“母亲这样说可是不公平,难道只许母亲对女儿好,就不许女儿对母亲尽点孝吗?” 蔡氏假意横了她一眼,又朝一旁站着的落禾等人道:“小姐身子怎样你们不知道吗?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自个儿去找杨妈妈领罚吧。” 落禾等人尽皆蹲身应是。 依书不依的摇了摇蔡氏的手,恼道:“母亲怎可这样做?岂不是将女儿为数不多表现点孝心的机会都给剥夺了?再说了,若是女儿威胁她们,让她们不要讲,岂不是让她们为难?” 第五十一章 母女闲谈 依书假意生气,当然是不会答应蔡氏的那个提议。 蔡氏挑了挑眉,笑道:“你倒是有那个心去为她们着想,既然知道她们也会难做,你就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不就行了?” 依书左右说不过蔡氏,索性撒娇耍赖道:“我不管,若是真有下次,女儿肯定还会像今日这般,母亲若是真个的在意女儿,就不要再试图说服女儿了。” 蔡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嗔道:“罢罢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拦你,你自个儿看着办就是。” 蔡氏慈爱的看着依书,心里窝心不已,不禁发现原来一直捧在掌心里的那个女儿已然大了,还知道了要孝顺母亲。 落禾上前问道:“夫人,您晚膳还未用,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布置一下?” 落禾不提,蔡氏险些忘了这事,也没觉着饿,可是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倒是真个的觉得饥肠辘辘了。看到面前的依书,顺便问道:“依书,你吃过了吗?”虽是这样问,可她总以为依书该是吃完了晚饭,再来看她的。 却不料依书摇了摇头,笑道:“女儿也还没有用晚饭,本来是想过来与母亲一道用饭的,却不想母亲竟然在榻上就睡着了。” 蔡氏眼眶一湿,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越发的让她感到窝心不已。 蔡氏复又拍了拍依书的手,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越大反而越让娘担心了,你身子不好,这又不是在府里,怎的自己的饭食也不知道按时吃?” 又转头对站在一旁的落禾吩咐道:“赶紧去准备一下,记住把小姐喜欢吃的菜多弄几道上来。” 落禾笑道:“奴婢省的。”便退下去准备蔡氏与依书二人的晚饭。 依书甜笑着与蔡氏道:“母亲让落禾弄女儿爱吃的菜来,母亲吃什么?” 蔡氏慈爱的道:“你爱吃的不就是我爱吃的。” 依书今日倒是格外的有闲心与蔡氏在这儿闲聊些废话,也不知是不是说话也是很耗体力,半刻钟后肚子竟饿的叫了起来,饭菜自然没有这么快就好。 因着室内安静,肚子叫的声音就显得很是清晰,依书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蔡氏也失声大笑了出来。 依书恼道:“女儿都是为了等母亲才饿成这样的,母亲倒是还笑女儿,女儿不依。” 蔡氏憋不住笑,却还得安抚她道:“好好好,是娘不对,是娘让你饿了,那现在先让金花去给你取点点心来,暂且填填肚子可好?” 依书懊恼的蹙着眉,真是糗大了,便只得点了点头,同意蔡氏的决定,好歹先喂点食物,让肚子不叫了再说。 蔡氏便又吩咐金花去取些点心来。 点心倒是厨房里一直备着的,金花很快就取了几盘子点心来,又泡了一壶花茶。 蔡氏在饮食方面还是极为克制的,况且待会儿还要吃晚饭,便只少少吃了一块点心,略填一下胃。依书倒是就着花茶,吃了好些点心。 蔡氏笑劝她道:“少吃一些,待会儿饭菜就上来了,不要待会儿正餐吃不下去才好。” 依书再次红了脸,刚才是因为羞恼于肚子的叫声,所以才一下子吃了不少的点心,现在停住嘴,倒是觉得肚子已经饱了一半,也不知待会儿饭菜上来,还能吃多少下去。 又过了一刻钟,落禾终于带着食盒回了来,几道小菜尽皆摆于桌上。 依书看去,果见桌上摆着的几盘菜都是她爱吃的,便朝落禾问道:“怎的都是我爱吃的菜?给母亲准备了什么?” 落禾身为蔡氏身边近侍,哪有不知道怎么办的道理,当下笑着回道:“回小姐,夫人一向是把小姐当成自个儿的心尖尖,所以奴婢私下做了主,让厨房做的都是小姐爱吃的菜。若是小姐多吃一些,奴婢私以为夫人会比吃着自己爱吃的菜更为的开心。” 蔡氏赞许的朝落禾点了点头,赞道:“倒不愧是在我身边跟了这么多年的,”又朝依书笑道:“她若是真个的准备的是我爱吃的菜,只怕我还要罚她呢。” 依书一笑,蔡氏对她的疼爱完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宠爱。或许从灵魂层面来讲,蔡氏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这份心早已让她认定了蔡氏,当下也不再多言,与蔡氏一道走至桌前。 落禾又帮她们二人一人盛了一碗饭,蔡氏当先动筷,将那些菜都夹了一些到依书碗中,嘴上尤不停的道:“快些吃吧,肯定已经饿得很了吧?” 依书看着面前碗中的菜被越堆越高,苦恼的道:“母亲,女儿刚才已经吃了很多点心了呢,哪里还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蔡氏又夹了一筷子鱼肉,却发现依书的碗中已经被她堆满了菜,这一筷子鱼肉竟没有地方放了,只得自个儿吃了,笑道:“这个娘不管,反正既然夹给你了,你就得给我全吃掉,不然就是不孝。” 依书惆怅的嘟起了嘴,蔡氏倒是找的好理由,让她不得不将这么多东西都吃完。 面对如此浩大的工程,依书不自觉的摸了摸已经有点鼓的肚子,愁眉苦脸的开吃。 蔡氏却是欢喜的不行,依书吃了一些,她又夹过去一些。搞的依书后来干脆端着碗,背对着蔡氏吃饭,免得她又夹菜与她。 蔡氏越逗她,越觉得有趣的紧。 这么闹闹腾腾的吃完晚饭,已是戌时三刻,天色早已漆黑一片,月牙儿斜斜的挂在天际。 蔡氏让落禾寻来大氅,与依书一人披了一件,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因着天气较凉,便也只是稍稍走了走,又回了屋子。 依书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跟蔡氏开口,问问明天有没有什么事还需要她去做,若是没有,她是不是可以与薛宁立一道出去走走? 只是二人聊了许久,她却还是没有那个胆子开口。这倒不是因为担心她说了以后,蔡氏会责恼她,只是她一向乖巧之极,现在忽然想出去逛逛,会不会有些不正常? 依书在蔡氏的屋子里又坐了会儿,蔡氏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对她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着吧,我也要歇了,明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依书咬了咬牙,抱住蔡氏的胳膊,娇声问道:“母亲,明天还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女儿去做的啊?” 蔡氏闻言,想了会子,笑道:“明后两天都没你什么事了,再后天你若是想跟着去祖坟上祭拜,倒是可以一起跟过去。怎的?明个你有别的安排不成?” 依书笑道:“就知道逃不过母亲的法眼,女儿想明天若是无事,就让宁立带我出去转转。女儿本就鲜少出去走动,难得这回跟着回来,若是不出去玩玩,回去定是要后悔呢。” 蔡氏了然的点头笑道:“怪不得我见你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当你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不过是想出去走走而已。既是有宁立陪着你去,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要记着,出去的时候带些点心茶水,走累了就歇歇,量力而行,千万不要累着了自个儿。” 依书没料到蔡氏会这般爽快的答应,当下兴奋的应道:“女儿晓得,多谢母亲体谅。” 蔡氏嗔道:“看你说的,明个我可是要去查勤的啊,你可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然后日可就得将你锁在屋子里。” 依书笑道:“女儿晓得,母亲明天去查便是。” 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达成,蔡氏也要休息了,依书便站起了身,与蔡氏福身告辞。 蔡氏笑她道:“看看,看看,刚才还万般舍不得走呢,现在同意她出去玩了,倒是急的很。” 依书嗔道:“母亲就知道笑话女儿,要不女儿就留着陪母亲?” 蔡氏白了她一眼,笑道:“罢了,我才不要你陪,赶紧回去歇着吧。既然明个打算出去玩,可得养足了精神。我明日也有那般多事情等着去做呢,想想就累得慌,真是不省心哪。” 依书歪了头,不解的问道:“母亲怎的不让旁人去做?什么事都自个儿担着,岂不是累得慌?” 蔡氏摇头道:“你当我不知要给自个儿省点心?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是国姓,本来就有些个人在里面不安分,我出面,他们倒还是能乖乖听话,若是旁人去,还不知怎么闹腾呢。”顿了顿,又叹道:“唉……反正也就没几日的事情了,累就累些吧,只要能把事情办好,我累些也无妨。” 蔡氏的意思依书也能明白,可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孩子,戴氏尚且能帮她一帮,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能口头上嘱咐道:“母亲自个儿注意身体便是,若是母亲累着了,女儿也会心疼呢。” 蔡氏笑眯了眼,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也不知你这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甜了,难不成是这两日跟宁立在一起,与她学的?” 依书嗔道:“母亲又笑话女儿,难不成女儿以前就是嘴笨的很吗?” 蔡氏两眼看天,一副不认账的样子,笑道:“我可没这样说,是你自个儿承认的。” 依书羞恼的跺了跺脚,也不再闹腾蔡氏,便退了下去,打算现在就去找薛宁立,跟她报告一下这个好消息,让她乘着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带她去哪儿玩。 第五十二章 吓人反被吓 从蔡氏那儿出来,依书就满怀兴奋的往薛宁立的院子走去。 因着薛宁立一家是负责给老宅守门的,所以他们一家住的院子离薛宅大门最近,方便有事查看。 依书先前已经跟薛宁立来过这里几次,因此出了蔡氏的屋子以后,就熟门熟路的往薛宁立那儿走去。 薛宁立一家住的院子相比较而言,要大些。院子里还分为左右两侧,左侧有两进院子,右侧则有三进院子。薛宁立则住在右侧的第一进院子里。 依书直奔右侧的院子走去,却发现薛宁立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一点儿亮光都没有。 依书顿下脚步,开始考虑薛宁立现在在屋子里已经睡着的可能性。 按照她那个皮猴的习惯,怎么可能现在就睡觉了?那就更不可能熄灯睡着了哦。 依书皱眉撅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先回去呢?还是直接进了薛宁立的屋子里等她? 夏荷见依书呆站在那儿不动,兀自低头沉思,便出主意道:“小姐若是真个的想明日出去,我看不如就先进宁立小姐的屋中等着。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宁立小姐就算是有事未归,也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夏荷所言倒是有理,依书颔首道:“也对,还是夏荷你想的周到。那我们就先进去等着,顺便吓她一下。” 依书便领着夏荷,推门进了薛宁立的屋子。屋子里一片漆黑,夏荷本想去将桌上的蜡烛点燃,却被依书给制止了,“别点。” 兀自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又拍了拍另一张凳子,道:“来,你也坐下来,这屋子里乌漆墨黑的,我一个人坐着慌得很,你坐在我旁边,我也就不怕了。” 夏荷瞅了瞅窗外漏进来的一缕缕月光,屋子里虽然黑,但时间长了,眼睛习惯了室内的黑暗,倒也能勉强看到一些东西。夏荷便依言在依书指定的那张凳子上坐下。 因着依书说想要吓吓薛宁立,所以二人便也没有多做交流,免得到时候听不到薛宁立回来的脚步声。 主仆二人,便就这般傻呆呆的趴在桌子上,不支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书觉得自个儿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夏荷推了推她的胳膊,见她没有清醒过来,又使劲推了几下,依书这才一惊,彻底清醒过来, 揉了揉眼睛,方才想起自个儿现在是在薛宁立的屋子里呢。 夏荷朝外面指了指。 依书会意,悄声问道:“宁立回来了?” 夏荷点了点头,同样很小声的在依书耳旁道:“快要到了。” 依书侧耳听去,果然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慢慢的靠近这间屋子。 脸上浮出一丝贼笑,猫着腰,依书轻手轻脚的走至门后,等着薛宁立进来就狠狠的吓她一跳。至于夏荷,为了不暴露自个儿的身影,则蹲下身子,缩在了桌布下面,至少薛宁立刚进屋是肯定看不到有人躲在后面的。 薛宁立不知屋内有人,推门进屋,刚将门关上,却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然后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就扑到了她面前。 不及防之下,薛宁立受了一惊,下意识的就挥掌朝那黑影劈去。 薛宁立刚进屋,尚未习惯黑暗,因此看不清面前的黑影是谁,可依书却是能极清楚的看到薛宁立的动作。此刻见她竖掌成刀,往自己劈来,当下就叫道:“我啊,我啊,不能劈。” 薛宁立听出了依书的声音,赶忙往回收势,可依书实在是离她太近,她惊慌之下又是出了大力,因此尽管她已经努力减小了力道,却还是一个掌刀劈在了依书胸口。 随后便传来了依书郁闷的叫声,“噗……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夏荷躲在桌子下面,并未看到她们二人的动作,不过听这几句话,就已然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站起身,将桌上的蜡烛给点燃。 火光一亮,薛宁立看到面前站着的果然是依书,此刻正手捂胸口,龇牙咧嘴的倚靠在门上。 薛宁立不禁失笑,实在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依书竟然会躲在门后面吓她,便笑问道:“你做什么躲在我屋子里?还故意吓我,现在被劈疼了,活该了吧。” 依书撅嘴,朝她飞了几个白眼,哼道:“哼……谁想到你跟我那么不齐心,亏我担心你怕黑,特意在这黑咕隆咚的屋子里等你,你却还拿掌刀劈我,个没良心的。” 揉了揉被劈疼的地方,依书不自觉的低声抽气道:“我说你力气怎么这么大的?我都出声了,就算是被我吓着了,你好歹轻点儿劈啊。” 看到依书愁眉苦脸,一副苦大仇深,揉着胸口的悲催样子,薛宁立就不禁爆笑道:“我已经收了大部分力道啦,若不是听出是你的声音,我保证你现在已经是躺在外面的地上了。” 说完,扶了依书的胳膊,将她扶到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夏荷慌忙上前查看,一面焦急的问依书道:“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奴婢现在去请个大夫来?您看看您,好好的非要来吓宁立小姐,这下可好,人没吓着,倒是把自己给弄伤了。” 看大夫? 作为融亲王府的三小姐,就算是没病,可既然将那些大夫请过来了,他们也会刻意去开一些药汤,所谓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依书可是受够了那个麻烦,忙摆手道:“别别,我没事,现在已经好了,真的一点儿事都没有,大夫就不用帮我请了。” 为了证明自个儿确实没事,依书拿开了手,站起身子,左右转了几圈,以向夏荷证明,她真的没事。 薛宁立虽明白自己刚刚出手已经是收了大部分的力道,但她素来知道依书的身子比一般人还要弱一些。想到自个儿以前看到的那些千金大小姐娇弱异常,风吹就倒的样子,她倒还真的吃不准依书到底有没有事儿。 想了想,也与夏荷一道劝道:“依书,我看还是叫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吧,若是真个的伤着了,也不能拖着。” 依书死活都不答应,双手连摆,跳来跳去的道:“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们看看,我现在多活蹦乱跳的,哪里像个有事的人,你们就安心吧,真的不用帮我请大夫。” 夏荷狐疑的看着依书,要知道依书一向在府里都是个极文静的人,这下子像个猴子似得蹦来蹦去,反倒不像以往的她了。不禁让夏荷怀疑,莫非刚才宁立小姐还一掌劈到了小姐的脑袋上,把她给劈傻了? 夏荷的目光越来越存了几分探究的心思,衬着那烛光就在她面前,看起来是分为的瘆人, 依书停下猴子跳,伸手在夏荷眼前摆了摆,“夏荷,你看什么呢?” 夏荷蹙眉将依书的手抓下,极认真又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宁立小姐刚才没有劈到你的脑子吧?” 依书蓦地张大嘴,转而又跳起来拍了夏荷的脑袋,嗔道:“你敢说你家小姐脑子出问题了?” 夏荷伸手捂住脑袋,冤枉的叫道:“可是小姐你的反应确实很反常嘛。” 依书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是有点反常了,当然,只是一点点反常而已。假意咳了一声,依书复又在凳子上坐下,轻声细语道:“好了,我没事了,”又拿了个杯子,在桌子上敲了敲,道:“我渴了,给我倒些水来喝喝。” 夏荷忙拿了桌上的水壶,要帮她倒水,却又被依书躲了开去。 “这里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凉水了,喝了拉肚子怎么办?” 夏荷一向也是个机灵的人,这次被依书这么一搅合,也变得有些愣愣的,忙止住动作,道:“对对,奴婢现在就去打点儿热水来。” 说着,就拎着水壶出了门。 薛宁立失笑,摇了摇头,在依书的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笑道:“你就转移她的注意力吧,刚才是不是怕去看大夫,嫌药苦来着?” 待夏荷走的看不见人影了,依书才复又揉了揉刚才被劈的地方,横了薛宁立一眼,哼道:“你的手劲可真大,劈的疼死我了。” 想了想又道:“不行,你得补偿我。” 薛宁立无语望屋顶,这个人,明明是她先来吓她的,现在反倒是她的错了,只得摇头叹息道:“好吧,你说,你想我怎么补偿你?”忽然又凑近依书,耳语道:“我看你实则并不适合大小姐的日子嘛,要不我帮你找个这边的好郎君,你嫁他,尔后就留在这边得了,省的回去当什么千金小姐,一点都不自由。” 依书被她说的羞红了脸,举拳便往她身上招呼,“我让你乱说话,看你还乱不乱说。” 薛宁立灵活的一个闪身,就躲了开去,指着依书大笑道:“你看看你,哪还有千金小姐的样子,若是被别人看到了,说不得还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山野里玩出来的野丫头呢。” 依书赶忙端坐了身子,飞了薛宁立两个白眼,又假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柔声道:“谁说我像个野丫头了,你再看看,分明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第五十三章 反常 薛宁立被依书这一番动作搞的极其无语,仰天叹道:“看来我们都看错了你,今天我算是认识你了。” 依书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在薛宁立面前表现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依薛宁立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在旁人面前乱说她什么的。 依书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的确确是一个大家淑女,所以目视前方,悠然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往嘴边凑去。 薛宁立见此情景,更是失声爆笑。 依书脸一红,反应迟钝的发现杯子里是没水的,刚刚还是她遣了夏荷去打热水来。 许是今天的糗事已经够多,依书终于不再吭声,也不再为自己辩解,歪着头,也不朝薛宁立看去。 薛宁立走至她面前,又在她眼前摆了摆手,依书却只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当她不存在。 薛宁立折腾了一阵,见依书真个的不再闹腾,便也觉得无趣,不再去逗弄依书。 过了会子,夏荷将装满热水的水壶提了进来,却见室内极其安静,而依书跟薛宁立也不像往常那般在闲话家常,而是各自默默的坐着。 夏荷不知发生了何事,明明刚才还极闹腾的两个人,怎的才一会子不见,就这般冷清了?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夏荷还知道分寸,并不会主动去问她二人,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也静默着,在她二人面前各自放了一个杯子,然后添满茶水,再将水壶放到了桌子中间,而后静静的站到了依书的身后。 依书以一个极其优美的手势将茶盏端起,轻抿一口,却不料茶水太烫,一口茶立时又被喷了出来。 薛宁立一直注意着依书的动作,见她如此,当下失声爆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桌子,大笑道:“哎呀呀……笑死我了,肚子都笑疼了,依书,能不能不要这么搞笑?” 依书脸一黑,又翻了个白眼,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不过你若是再笑话我,可就别怨我不顾情面哦。” 话一说完,又笑眯眯的凑至薛宁立身边,悄声道:“宁立,母亲说明后日都没我什么事情,并且同意我可以出去走走。哪,今天晚上我可是吃了你的大亏,乘着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明个带我去哪里玩。” 薛宁立双臂交叉趴在桌上,下巴也搁在胳膊上,挑眉笑道:“你今天吓了我一跳,我还没让你赔偿我呢,怎的现在还要出主意带你出去玩?我不干,坚决不干,这么赔本的买卖,我才不干呢。” 说完,将脑袋扭去了另一边,不朝依书看去。 所谓有事求人,自然就矮了一截。 依书伸手,用力将薛宁立的脸又扭到了自个儿这边。 薛宁立的力气虽然比依书要大上一些,但一个脖子如何拗得过依书的两只手?只得不情愿的朝她看去。 依书双手用力摁着薛宁立的脑袋,谄媚的笑道:“好宁立,你今儿晚上就好好想想明个带我去哪里玩嘛,你也知道的,在府里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出来,你忍心让我失望吗?” 依书眨了眨那小鹿般无辜的大眼,企图博得薛宁立的同情,以此不再跟她计较那些小事。 薛宁立还想再逗逗依书,摇着脑袋笑道:“我现在若是不答应呢?” 依书继续用力摁住薛宁立的脑袋,却还是被她摇的左右乱晃,真是恨不得自个儿趴在她脑袋上,看她还怎么动。因此咬牙道:“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薛宁立龇牙笑道:?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1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就凭你那点子力气还想拧我的脑袋?我看你去拧个蚂蚁的脑袋还差不多。 秋读阁” 说着,脖子使了个巧劲一扭,竟从依书手底下逃了开去。转了转脖子,又捏了捏,薛宁立不满的道:“真是的,明明是个比我还大两岁的人,怎的还欺负我这个做妹妹的呢,可是疼死我了。” 现在的依书可就像是刚才看到依书喊疼的薛宁立了,慌张的问道:“真的疼啊?我手上也没使多大力呀。” 薛宁立放下揉脖子的手,笑道:“逗你玩呢,看你小胳膊小腿呢,能有多大力气。不过既然你想出去玩,那有没有想过玩什么啊?” 依书单手撑着额际,歪着头看向薛宁立,“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玩啊,所以这才让你乘着今天晚上还有一晚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薛宁立打了个哈欠,道:“嗯,既然是明天的事情,那就明天再想吧,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吧。若是想明个好好玩一番,今天晚上可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其实她比较想宁立现在就想到明天有什么好玩的,当下就告诉她,免得她待会儿回去睡觉还想着这些事,若是因此失眠了,岂不就是得不偿失? 薛宁立却是做出了一番送客的架势,依书依依不舍的往门外走去,一面不停的道:“宁立,好妹妹,你可真的要好好想想哦,你答应带我出去转转的啊,作为一个地主,你若是不好好招待我,可就失了自己的本分哪。哪,做人的本分总是该有的……” 依书啰啰嗦嗦一大堆,薛宁立抚额叹息,问一旁的夏荷道:“夏荷,你家小姐在王府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唠叨吗?” 夏荷一直憋着笑,此下听薛宁立问了,颤着声回道:“小姐在府里可不是这个样子。” 依书听夏荷声音有些抖,奇怪的朝她看去,“夏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声音抖颤颤的呢?可是身子不适?” 夏荷哪里敢说自己是憋笑憋的,可是现在被依书这么一问,她快要憋不住了,连忙垂下头,低沉着声音,答道:“没有,奴婢没事。” 薛宁立却是毫不客气的笑道:“你还好意思问呢,夏荷这是憋笑憋的。” 依书复又朝夏荷看去,道:“夏荷,给我抬起头来。” 夏荷赶忙调整表情,面无表情的看着依书。 依书眯着眼打量她半晌,最终甩了袖子,往外走去,恼怒的声音随之传来,“夏荷,连你都笑话我。” 夏荷无奈的朝薛宁立看去,明明她已经收敛了神情,怎的小姐还是看出来了? 薛宁立无辜的摊了摊手,“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夏荷却不知,她一向是以姐姐看妹妹的那种柔和的眼神看着依书,此次却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故意装作了面无表情,自然就跟往常不一样,也就被依书轻易推断出,她刚才确实是笑话她了。 夏荷自己理不出一个头绪,依书却是越走越远了,夏荷忙丢下这些疑虑,疾步跟在了依书的身后。 薛宁立笑看着那主仆二人远去,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依书的情景,原本只是想逗弄她们这些千金小姐,却意外发现依书竟然极与她投缘,二人因此也成为了好友。今天的事情却越发让她觉得依书还真不是个合格的小姐。 摇了摇头,薛宁立将门掩上,回屋睡觉去,明天说不定还有更多有趣的事情等着她。 却说依书回去以后,就先在榻上坐了,夏荷也没进屋,径直去吩咐伺候的丫鬟去打来热水,待会儿服侍依书梳洗。待安排妥当了,才进屋去。 依书只手撑着脑袋,问夏荷道:“夏荷,我今天真的显得很奇怪吗?” 说起来,她前世因为爸妈去得早,一向也是个乖乖女的形象,来到这里以后,自然更是接受着淑女的教导,今天虽说激动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很奇怪吧? 夏荷细看了一番依书的神情,斟酌了一下措辞,安慰她道:“小姐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比较偏远的地方,自然会感到有所新奇,况且明日宁立小姐又答应带你出去玩,心情激动之下,有所不一样也能理解。” 依书狐疑的看着夏荷,复问道:“真的?” 夏荷从衣橱里拿出依书晚上睡觉要穿的绸衣,边笑道:“自然是真的,难不成还能有别个的解释不成?” 依书汗颜,就算是有旁的解释也不能说,况且她本来就是因为明天可以出去玩,才高兴成那个样子的。 等依书将睡衣换上,去打热水的丫鬟也已将热水送了过来。 夏荷接过水盆,一半倒进了脚盆里,另一半则留着给依书洗脸用。 待梳洗完毕以后,又用热水泡了脚,浑身上下立刻就变得暖洋洋的,上下眼皮也凑热闹的开始打起架来。依书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径直倒了下去。 夏荷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去帮依书将被子给盖好,被角掖了掖,而后才退出内室。又从角落中的一个矮柜里拿出了一床棉被,铺在了榻上。 虽说依书让她晚上不用因为陪她而歇在榻上,不过这本就是她的本分,在她的坚持下,依书倒也随她去了。薛宅的条件跟王府一比,自是低了几个档次,榻上虽已经铺了垫子,可还是有些硌人,夏荷来回翻转了几个身子,终于也在一日的劳累下,沉沉睡去。 第五十四章 终于成行 时间已经进入初冬,日短晚长越发变的明显。作息习惯使然,夏荷依旧在卯时四刻起了身,外面尚且蒙蒙亮,仔细看去,发现月牙儿还挂在天际的一侧。 夏荷轻轻的关上门,尽量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免得将依书吵醒。 清晨的初冬总是分外的寒冷,夏荷缩了缩身子,哆嗦了两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子,以习惯一下外面的温度,而后才抬步往厨房走去。厨房里的炉子整夜都燃着,壶里一直都有热水可用。 打了热水洗漱后,夏荷又回了屋子,躺在榻上发着愣,现在时辰还早,尚且不用现在就将依书叫醒。不过小姐貌似昨儿个晚上让她今日早些时候叫她起身的。 夏荷皱着眉,开始衡量依书的起床气跟现在不叫她起床,到底哪个后果更严重一些。 依书朦胧醒来,心里尤记挂着今天要出去玩的事儿,便迷迷糊糊的朝外面叫道:“夏荷,你起了么?” 夏荷听到依书叫她,忙坐直身子,应道:“小姐,我醒了,你可要现在就起来?” 依书往被子里缩了缩,天气越冷的时候,总是让人越发留恋被窝里的温暖,眼也不睁,嘟囔着道:“待会儿再起,你先去帮我看看宁立有没有起床呢,若是她起了,你再来回我。” 夏荷哦了一声,却是没有出去,站在那边想了会子,道:“小姐,宁立小姐现在肯定已经起了。你忘了,昨儿个宁立小姐说她习惯早上起来要去活动的。既是如此,今日肯定也早就已经起了。” 依书依旧不睁眼,犹自为自己不想起床的懒惰心思寻借口,“那你先去她那儿看看,问问她有没有想好今日带我去哪边。若是没想好,让她快点准备,若是想好了,我再起也不迟。” 夏荷得了吩咐,即刻应道:“是,奴婢现在就去找宁立小姐。” 而后便出门往薛宁立的院中走去。 却说薛宁立依旧是未到卯时就起了身,手脚麻利的洗漱完毕,在自个儿的院中打了一遍拳脚。想到依书昨个儿左叮咛右嘱咐的事儿,不禁摇头失笑。明明是个比自个儿还要大上两岁的姐姐,可真个的玩耍起来,却是比她还要皮猴。想想也是,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 如此一想,她便收起拳脚,又洗了把脸,往依书的院子赶去。 薛宁立与夏荷二人一前一后,因着薛宅院子众多,其间小道也甚多,二人走的不是一条路,就这般错过了。 薛宁立行至依书门前,见房门紧闭,屋内又无响动,估摸着依书现在尚未起身。轻推了门进屋,未见夏荷在外间守着,也不知她去了何处。撩帘子进了内室,见床上帘子还未打起,模糊看到帘内被窝中似有人在沉睡。 刚才她进门时,推门的响动已经让尚且浅眠中的依书听到,只是人尚未清醒,所以反应还是有些迟钝,待薛宁立都要走到床前了,方才迷迷糊糊的道:“夏荷,你回来啦?宁立怎么说?” 听依书这么一说,薛宁立方才知道为什么进屋的时候没有看到夏荷,按说夏荷应该一直在依书身边伺候的才是,原来是被她叫去找自个儿了。 薛宁立捂嘴偷笑,捏了嗓子,让声音显得粗些,嘿嘿j笑道:“这位小姐,可有兴趣与小生出去一游啊?” 陌生突兀而又如此近距离的声音吓了依书一跳,立时紧张的坐了起来,大睁着眸子,看着印在床帘子上的模糊人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又细看去,心中恍然,原来竟是薛宁立在逗她玩儿。 依书怒气冲冲的掀了帘子,翻身下地,一手指着薛宁立怒道:“你吓死我了。” 薛宁立笑嘻嘻的拍了她的手,在后面的凳子上坐下,顺便翘了个二郎腿,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你想出去玩的嘛,所以我才特地过来问你一问哪。你说我吓你,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吓你了?难不成你将我看成谁了?” 依书横了她一眼,知道说她不过,索性不再与她争论这些个小事,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夏荷,复问薛宁立道:“我让你夏荷去寻你了,你人来了,她呢?” 薛宁立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不知道,“我练完拳脚就直接过来了,并没有看到夏荷,可能跟我走的不是一条路,错过了吧。” 夏荷不在,依书只好自己起身,去衣橱里随便取了一身衣裳出来,又将薛宁立撵到了外室,道:“夏荷不在,你先去帮我找个丫鬟给我打些水来,待会儿给我洗漱用。” 薛宁立又不是个色狼,自然对她换衣服这件事不感兴趣,便出去找丫鬟给她打水去。 依书将门关上,手脚不甚麻利的将衣服换上,又走至梳妆台上的铜镜前照了照,这衣服好穿,头发可不好梳。 虽说她已经顶着那些各种各样的发式有五年的时间,不过谁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多呢,因此到现在为止,她除了会扎马尾辫以外,还是什么其他的发式都不会。 信手在头上折腾了一番,果然发现自个儿不是那块料,索性让头发就那么披在了肩上。反正夏荷已经出去了那么久,又找不到薛宁立,想来该很快就要回来了。等夏荷回来,自然不愁这发式怎么弄。 房门再次打开,薛宁立先步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 薛宁立见依书披头散发的站在铜镜前,笑道:“怎的?是不是自己不会梳头?我看你不如学我一般,将头发全束成一束,用个箍子箍了便是。” 说着,薛宁立还甩了甩自己的头发。 薛宁立今日的装扮还是跟以往一样,外罩着月白长衫,头发用一个玉箍扎成了一束,眉清目朗。若是被哪个不认识她的人看到,肯定以为是个翩翩佳公子。 依书望着她得瑟的样子,不由摇头叹息。 薛宁立笑道:“怎么了?我这样不好吗?可不比披头散发的好。” 依书佯装叹息道:“我不是觉着你那样不好,只是叹息你投错了胎。你这样若是在京城的大街上走上那么一两遭,得让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丢了魂哪。啧啧……如此堪称的上英俊的样貌,怎么长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可惜,实在是可惜。” 依书一面上下扫了薛宁立几遍,对她品头论足,一面摇头叹息。 薛宁立朝她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 依书洗完脸后,夏荷终于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薛宁立正坐在一侧的凳子上,而依书在洗脸,便对薛宁立笑道:“小姐刚刚让我去找宁立小姐的呢,我找了好些个地方,又问了好些个人,都没有找到宁立小姐,正琢磨着宁立小姐是不是已经来了小姐这儿。回来一看,宁立小姐果然在这儿,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薛宁立朝依书瞄去一眼,又转头对夏荷笑道:“这可得都怪你家小姐,她明知我一向起得早,刚刚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外面练拳,却让你去寻我,这可不是故意给你找事做嘛。”忽然压低了声音,只是那音量却还是足以让依书听到,往夏荷那个方向凑了凑,故作神秘兮兮的道:“哎……夏荷,我问你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得罪你家小姐的事儿,所以她在这故意折磨你呢?” 依书手中正捧水洗脸,听薛宁立这么说,回身就甩了薛宁立一捧水,薛宁立麻利的一个翻身,躲了开去,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那水全泼在了刚才那张凳子上。 薛宁立指着依书,对夏荷笑骂道:“你看看这个人,被我戳中弱处了吧,现在杀人灭口来了。” 夏荷只顾捂嘴偷笑,这两个人都是主子,开些玩笑无妨,但她不过是个丫鬟,自然不能跟着她们随便说些不是。 待依书再次在梳妆台前坐下,夏荷忙走上前去,拿了木梳,与她梳发。 小忙活一阵子后,终于收拾妥当。 依书几步走至正百无聊赖的薛宁立面前,与她笑道:“宁立,我们走吧。” 薛宁立却不动身,眨巴了两下眼睛,道:“为了来等你,我早饭还没有吃呢,难道就让我这么饿着肚子上路啊?我可不干。” 依书光惦记着要出去转悠了,现在被薛宁立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个儿肚子也饿了。 夏荷忙笑道:“两位小姐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早饭。” 薛宅现在可的的确确称的上是一大家子人,每个人起床的时间都不一样,所以厨房自是无时无刻不备着热乎的早饭,夏荷去那边取了几个小菜几碟点心并一大蛊白粥,又拿了两个白瓷碗,想了想,又拿了个白瓷碗,这才拎着食盒往回走。 待会儿她肯定是要跟小姐她们一道出去,肯定没有时间再来厨房另外吃早饭,索性自个儿带着碗,等两位小姐吃完了,她再随便吃些剩下的东西,略填填肚子就好。 夏荷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东西都取了出来,只是将自己的一碗一筷留在了食盒里。 依书是习惯了这个样子,倒是没有追问,还是薛宁立问道:“夏荷,你的呢?待会儿我们可不会等你啊。” 夏荷笑道:“我等两位小姐吃完了再吃吧,我吃的很快的,费不了多少时间。” 依书郝然,夏荷明明是她的丫鬟,她却不比薛宁立关心她,忙踢了踢身旁的凳子,对夏荷笑道:“赶紧坐下,今天允许你坐下来跟我们一道吃,不然我待会儿可不等你。” 夏荷跟了依书这么多年,自是了解她的性子,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再矫情,从食盒里将另一碗一筷取了出来,又从蛊里舀了一碗白粥,吃将起来。 三人迅速的吃完早饭,夏荷将桌上略微收拾了一番,又叫了个丫鬟来,让她把这些待洗的碗筷送去厨房,至于她们,则是要赶时间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夏荷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小姐,要不要再去夫人那儿请安一下?” 依书蹙眉,怎的越是急着出去,越是发现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呢? 薛宁立笑道:“反正有两日的功夫,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还是去跟夫人说一下吧,免得她着急。” 蔡氏与依书也就隔着一进院子,依书倒是不担心走到蔡氏那儿要花多长时间。担心的是,蔡氏会与她东拉西扯,而她自是不好意思打断蔡氏。到时候,可不得花费很久么? 薛宁立似是看出了依书的心思,笑道:“你昨日已经跟夫人说过今天我要跟你出去的事了?” 依书点了点头。 薛宁立又道:“那我便跟你一道去吧,夫人肯定就知道我们是去跟她报备一声的,定不会留你太久。若是夫人真的言说太久,不还是有我在嘛,反正我一向是有话就说,夫人也不会怪我。” 依书感激的看着薛宁立,有些踟蹰的道:“那岂不是让你做了坏人?” 薛宁立上前拉了依书的手,与她一道往蔡氏的院子走去,“哪是什么坏人,我看夫人就喜欢我这样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让我来陪你一道玩耍是吧。” 依书想想也是,也不知蔡氏为何会喜欢薛宁立这样的性情。若是放在以往,蔡氏最是不喜欢那些不循规蹈矩,不成体统样子的人,可是这些事搁在薛宁立的身上,蔡氏竟然从来没有过不满的意思。 真是奇怪也哉。 不解归不解,既然薛宁立主动挑了大梁,依书开开心心的往蔡氏的院子里行去。 三人刚走到第一进院子与第二进院子的接口处,就看到金花拎着一个食盒,正从外面回来。 依书不禁在心里爆笑了三声,真是天助她也。既然蔡氏要吃早饭,想来也不能留她太久吧? 金花远远的看到她们几人,忙蹲身福礼,“见过三小姐,见过宁立小姐。” 依书忙抬手示意她起来,笑道:“母亲还没有用早膳呢?” 金花点了点头,“夫人昨日累着了,今天起的便有些晚,因此刚让奴婢去厨房将早饭取来。两位小姐是来给夫人请安的?” 依书与薛宁立一同应道:“正是。” 金花走在前面,忙道:“那两位小姐还是赶紧进屋吧,夫人现在正在屋里呢,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在做。”又笑道:“先前夫人还在念叨呢,说三小姐今日要跟宁立小姐出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依书与薛宁立便随着金花一同进了屋子,夏荷则去了侧旁的耳室候着。 蔡氏正坐在榻上饮茶,杨妈妈站在一旁,二人许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屋内只落禾远远的站在门边,其他一个丫鬟也无。 金花敲了敲门,落禾将门打开,见是金花取了早膳回来,又瞅到依书跟薛宁立正站在后面,忙一面将两扇门都打开,一面笑着朝里面说道:“夫人,三小姐跟薛小姐一道过来了。” 跟蔡氏禀告完,又忙予她二人蹲身行礼。 蔡氏乐呵呵的声音随之传来,“是依书跟宁立过来啦,快些进来。” 依书与薛宁立穿过帘子,进到内室,依书蹲身与蔡氏请安,薛宁立依旧学那假小子,抱拳予蔡氏请安。 蔡氏也不计较,笑着让她二人起身,又问她们有没有用早膳呢。 依书回道:“刚刚与宁立一道吃过,不曾想母亲今日吃的也是这般的迟,不然倒是来与母亲一道用了。” 与昨日一般,蔡氏今日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哪里有那闲工夫去与依书在这边唠叨。况且依书昨儿个就与她说过,今天要跟薛宁立一道出去,便直接问道:“可跟宁立商量好,今天要去哪边玩了?若是没处去,我看在院子里走走也不错。” 依书朝薛宁立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把蔡氏搞定。 薛宁立会意,对蔡氏笑道:“这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依书姐姐没来过这里,所以当什么都是稀奇。我琢磨了一番,既然我是东道主,总得尽尽地主之谊,就随便去外面转转。” 蔡氏道:“那便罢了,有你跟着,我也放心一些,要不要再多派些丫鬟侍卫与你们?” 依书不知这边的治安怎样,只得又扭头看着薛宁立。 薛宁立摆手道:“不用不用,说句不当听的话,有我跟着就够了。这十里八村的,不认识我的人也少了。那些不当去的地方,我也不会去带姐姐过去,夫人放心就是。” 蔡氏满意的笑道:“你这样说,我自是放心,那便罢。”顿了顿,又问道:“点心饮水可有带些?” 依书无奈的笑了一下,蔡氏可真是关心的事无巨细。 薛宁立回道:“那些都不用带,拎着那些东西,路上走着也嫌累赘不是。况且这里的人家都极是淳朴,若是饿了渴了,与人家讨一些便是,不用麻烦自个儿带着。” 蔡氏眉头微蹙,似乎对薛宁立用的这个讨字极为不喜。 依书忙道:“母亲不用担心,这里想也有不少的茶馆饭馆,就算是赶不上吃,我予哪个人家一些银子,让人家特特与我做一顿便是。” 蔡氏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便好,那行了,你们赶紧去吧,我也不留你们了,我这还有事呢。” 依书欢喜的站起身,就等着蔡氏这句话呢,与薛宁立一道与蔡氏告别。 第五十五章 奇怪的人家 磨蹭到现在,日阳已经在东方冒出了头,外面的温度也高了不少。 终于出了薛宅的大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依书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大大的伸一个懒腰。可是瞅了瞅一旁在薛宅与祠堂之间来回不断的人群,还是断了那个心思。 依书一面走着,一面问一旁的薛宁立,“我们先去哪儿?” 薛宁立一笑,却不直接告诉她,只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依书朝她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继续追问,反正确实如薛宁立所说,既然已经出来了,肯定待会儿就知道了。 三人又行了一刻钟,走出了薛宅附近的林子。 薛宁立在路旁站定,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道:“看到那座山头没?” 依书顺着薛宁立的指示望过去,点了点头,“怎的?我们去爬山?” 薛宁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是爬山,不过也不完全是。你别看那座山头不高,实则是跟远处的那些大山都通着的,因此那座小山头上也有不少的野物,更有一些乡民在里面或砍柴,或打猎,也有几分意思。” 依书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的道:“既是跟远处那些大山连在一起的,那山头上不会有什么老虎之类的东西吧。” 说完又低头瞅了瞅薛宁立的身板儿,她可不觉得以薛宁立的小身板能打得过老虎,又不是喝醉酒的武松。 薛宁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怕死啊,放心啦,这么一座小山头,至多也就有几只野猪跑跑,不会有那些个老虎黑熊之类的东西的。你若是想看,那大山里面肯定有,但能不能碰到还要看你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好的运道,一上山就碰见老虎的。” 依书这才放心,想想也是,那些食肉的大型动物要觅食也不会来这么小的山头。 三人复又继续前行,那小山头看着离得不远,走起来才发现着实是有段距离。 依书累的一手扶着树干,一面第四次问薛宁立道:“还要多久啊?可累死我了,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其实走的路倒也不算是远,只刚走了半个时辰而已,只是依书这具身子本来就弱,坚持走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到了她的极限。 薛宁立早知依书不能走太久,也不心急,背靠着另一颗大树,道:“那我们先歇歇,不远了,再走一刻钟便得。那山脚下也有几户人家,你若是坚持的住,咱们不如到那边再歇。兴许有些米酒与野味可吃。” 依书揉了揉有些泛酸的小腿,真是对自个儿这副弱的可以的身板无语,若是搁在前世,逛个一天街都不带累的。 估量了一下自个儿剩下的力气,又看了一下这遍地的枯枝败叶,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所在,便对薛宁立道:“那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等看到人家了再休息,这边也没地方坐。” 现在依书算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至少要让夏荷带一块粗布的嘛,起码现在还能铺了在地上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 薛宁立说是还有一刻钟的路,不过依书实在是提不起力气走路,一刻钟的路硬是又多走了半刻钟,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村落。 待走近一看,发现几户人家的房子都是树干并一个泥土茅草搭的,每户人家院子外面还围着一道篱笆。 依书好奇的四处转看,她前世就听说过茅草屋,不过还真是第一次真个的见到茅草屋,不由傻傻的问薛宁立道:“宁立,你说这泥糊的房子安全吗?若是下大雨的时候,化了怎么办?” 薛宁立好笑的看着依书,道:“怎么不安全了?这几户人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也一直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至多成亲的时候搭座新的屋子,可不会每次下大雨后,就搭新屋子哩,你说安全不安全?” 依书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这种茅草屋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搭建方法,若是不安全,也不会一传就是上千年了。 薛宁立熟门熟路的往一户人家走去,也不朝主人家招呼,在篱笆围栏外面朝里看了一眼,见无人在外面,便径直推了门,走了进去,一面大声叫道:“李婶,在不在家?” 薛宁立话音刚落,屋子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女声,“是宁立来啦,我在屋子里呢,你进来坐吧。” 薛宁立往屋子里走去,依书却还四处转看着这院子里的东西。 地方看起来倒是不小,茅草房搭了三间,另有一间灶房,外面还有一个鸡舍,院中的空地上还种了一些小菜。 薛宁立循着声音去了东屋,她刚才叫的那个李婶子正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件青色的粗布衣裳在缝补。 依书进了大门,方看清这屋子的详细。原来里面全是用巨木搭制,用木板筑了墙面,只是外面糊了一层烂泥茅草而已。 依书不免猜测,真是好奇怪的人家。在她印象中,似乎茅草屋并不是如此的搭建方式。 再细看屋内,靠着最里面,放着一条长案,长案上方的墙面上贴着一张菩萨像,岸上摆着香炉。屋内东侧放着一张方桌,并着五六个方凳和两把竹椅。西侧靠墙放着一个上下两层的碗橱,碗橱旁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依书猜测里面兴许是腌制了什么东西。 整个外间看起来极为的干净清明,一点都没有她预料中的破败邋遢之感。 她又往东间走去,站在房间门口,探头朝里面看去,屋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简单,一个土炕,炕上铺着棉絮,上罩一张红色条纹的床单,显得很是干净整齐。土炕上放着一个矮桌,屋内另有两个木橱,三个大木箱子不一的摞在木橱上方。还有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妆台上也别无长物,只一把木梳,一个铜镜。 那铜镜打磨的极为光洁,一看便知肯定照的很是清晰。 依书眸子微眯,对这户人家的出身却是有了点怀疑。要么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极为勤奋,极为爱干净的女子,要么就有其他的原因。 毕竟一个上好的铜镜价格也是不菲的,若是他们真个的是祖辈上传下来的猎户,能攒钱或者说是愿意花那么多的银子去买这么一个铜镜? 依书一站在房间门口,李婶就瞧见她了。见她皮肤白嫩,眼神清亮,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极好,身后又跟着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丫鬟的人,便极客气的招呼道:“进来坐吧。”却是没有丝毫的自卑之态。 依书依言进屋,薛宁立站在李婶身旁,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矮凳道:“坐下歇着吧,累的紧了吧?” 李婶忙扭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布垫来,递予依书,笑道:“凳子凉,这个拿着垫上吧,许能暖和些。” 依书接过,笑道:“多谢。” 李婶一面缝补着手中的衣裳,一面上下打量着依书,朝薛宁立问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薛宁立一抬腿在炕上坐下,又指了另一张凳子与夏荷道:“夏荷,你也坐吧,估摸着你也该累了。”又对李婶笑道:“你叫她依书就行了,我远房的一个亲戚。” 李婶知道薛家最近在祭祖,想是薛家的族人。而既然薛宁立能将这女子带到自个儿这边来,想来也是个知礼识大体的女子,她最是讨厌看到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不过从依书的眼中,她看到的只有新奇,却是半点鄙薄也无的。 薛宅祭祖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件大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也是薛宁立没有跟李婶说出依书全名的原因。毕竟秦姓在薛家实在是太有名了。虽她与李婶家关系一向交好,但也没必要特意将依书的身份表明出来。 薛宁立拽了拽李婶手中的青布衣裳,翻了一下,笑道:“一峰又把衣裳弄破了?” 李婶脸上现出满足而幸福的神色来,“可不是那个皮猴,一整天就知道在林子里耍,衣服弄破了也不知晓,还是我昨日帮他洗衣服的时候才看到的。这不,昨天一天晒干了,我今天就拿来给他补起来,免得他下次没得穿。” 薛宁立笑着附和道:“一峰是不能穿什么好衣裳,再好的衣裳到他那里不到几日也得破了,这缝缝补补给他穿穿也好。” 李婶手上针线一绕,打了个结,拿过身旁的一个小剪刀,将线头剪下,又拿过身旁的一个线筒,将没用完的针线插了上去。而后才拿起腿上的衣裳,抖了两下,细看了一番刚才补的地方。 因着蔡氏宠爱依书近乎达到溺爱的程度,因此依书对于女红实则并不是很擅长,但远远的看到那李婶缝补的衣裳,那针脚却极是细密,看起来就是下过一番苦功练过的。 不过她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穷苦人家的女子,哪个不是从小就被自家娘亲教导裁布缝衣之类的东西的,买外面的成衣还要多花个手工费呢,不如自个儿缝缝补补的好。 第五十六章 俩小孩 李婶子缝好衣裳,又检查了一遍,而后满意的将衣服又叠了起来,放在了一旁。手上闲了下来,这才郝然的发现,好像她有一些失礼的地方,忙对依书她们赔笑道:“你们看我,都只顾着补衣裳了,忘了给你们倒杯茶,真是不好意思。你们稍等一下,炉子上正有热水温着呢。” 依书见李婶这般客气,忙道:“无妨,不用那么客气。”话虽如此说,但其实她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已经有些渴了。 李婶子朝她一笑,脚下却没顿,出了屋子,去灶间将水壶提了过来,又拿了一个茶盘,在上面放了四个杯子,一起端到了东屋。 薛宁立忙伸手将茶盘接了过去,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李婶将四个杯子都添满热水,又亲手端了其中的两杯予依书和夏荷,然后才又在床上坐了下来,自个儿端了一杯,一面对薛宁立笑道:“你我就不端啦,自个儿端了喝便是。” 薛宁立朝李婶做了个鬼脸,抱怨道:“李婶可真是偏心,我姐姐不过是第一次来,李婶就对她这么好。回头等李叔回来,我可要跟李叔说。” 李婶摇头笑道:“你这孩子,在我这边你还客气什么,拿我这当你自个儿家就好,还用我与你客气什么?这两位姑娘却是第一次来我这儿,我怎好照顾的不周到一些?” 依书也笑着接口道:“就是这样嘛。李婶是拿你当自己人看,自是不管你,我与夏荷算是做客的,当然要额外关照一些。我倒是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小肚鸡肠。” 薛宁立嚷道:“好啦好啦,不跟你们说了,我喝茶。” 李婶失笑,一面喝着茶,一面又随意问了问薛宅祭祀的盛况。 薛宁立也知道李婶并不是真的有多关心薛家祭祖怎么样,只不过是找些事来问问而已,因此只随意讲了一些,说说薛家祭祖是多么的麻烦,步骤是多么的繁琐,人员又是多么的众多。 依书不时也附和几句,顺便也抱怨抱怨薛家人确实是太多了。 李婶笑道:“这祭祖是整个族里的事情,又不是某一家的事,人员自是众多。这么多年下来,哪个分支不是人丁兴旺,整个家族聚一起,人想不多都难。” 几人正交谈着,外面忽然有一些响动传来,而后就听到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孩声音传来,“娘,我回来咯,今天我打了好几只野鸡跟兔子哩,哈哈……今天又有好吃的了。” 李婶对另三人笑道:“是我家小子回来了,看来今天收获不错,几位今天就在我这用个便饭吧。” 依书扭头往薛宁立看去,她对这不熟,在哪儿吃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薛宁立决断比较好。 薛宁立本就是打算在李婶家吃饭,此时听李婶问了,忙笑道:“嘿嘿……我原本就是想来李婶家蹭饭吃的,我可是惦记着李叔的烤鸡哩。没想到我还真有那个口福,一峰今天竟然还打了几只野鸡回来。” 李婶笑眯眯的道:“好好好,你李叔也该回来了,今儿中午就让他多烤几只野鸡,一定让你吃个够。” 薛宁立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嘿嘿贼笑道:“李叔烤鸡的手艺那么好,我哪会吃够啊,再多吃几次也不会吃够。” 薛宁立虽是在夸李叔,但也是李婶面子上的光荣,越发乐呵呵的道:“好,既然你这么喜欢,以后什么时候喜欢吃了,过来便是,有的你吃的。” 薛宁立眸光一亮,却是忽然有些扭捏的道:“那怎么好意思,要是真个的来多吃几回,只怕李叔就不高兴再烤给我吃了呢。” 李婶却是笑道:“怎么会,你李叔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又假意虎着脸道:“若是他敢不烤鸡给你吃,我就不让他吃饭,怎么样?放心了没?” 薛宁立随即欢喜的点了点头。 却说李一峰将今天上午打到的猎物卸下,随意的放在了院中的地上,呼唤了李婶两句,却没如以往一般听到回声,只隐约听到屋子里面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便又高声朝屋子里面叫了一声,“娘,是不是咱们家来客人啦?” 李婶忙应道:“是哩,你宁立姐姐来了,还有另外两个客人。” 李婶话音刚落,东屋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口中欢喜的叫道:“是宁立姐姐来了?宁立姐姐下午跟我一起去打猎吗?” 李一峰光顾着高兴薛宁立来了,却忘了他娘说屋子里另外还有两个客人。话刚说完,就看到屋内四人都扭头看向他,当下脸一红。 依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身高大约一米二左右,年龄估摸着在七八岁,身上穿着缀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微黑的皮肤,想必是常年在外面耍着玩,因此被晒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双颊两陀红晕却还是能够明显看得出来。 薛宁立打趣他道:“一峰,怎么脸红了?难不成是看到两位漂亮的姐姐,所以不好意思了?” 薛宁立这般打趣李一峰,李婶却是半点为自己儿子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跟着薛宁立笑了起来。 李一峰踢了踢脚,呐呐的道:“宁立姐姐又逗我玩,哼……下次我让爹烧菜不给你留了。” 薛宁立却是不当回事,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笑道:“一峰,你说了可不算数哦,李婶刚才还答应我呢,只要我过来,就有李叔做的好菜给我吃哦。” 李一峰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我提前都给你吃光了,看你来还吃些什么。” 李婶忙唬了脸,喝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你宁立姐姐说话呢,能吃你多少东西?” 李一峰表情一僵,他也不过是说的玩笑话嘛,偏他娘怎的就当真了? 薛宁立忙予他解围道:“婶子别生气,一峰也不过是跟我说着玩的,我看要是真个的不给我留饭,只怕最急的还是一峰呢。” 李一峰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娘,意思薛宁立说的才是真正的大实话。 李婶也知道李一峰是平常跟薛宁立耍嘴皮子玩惯了,不过今天家里不是有另两位客人嘛,这些话传出去终归是不好听。 李婶又朝李一峰道:“我也不说你了,自个儿记住便是。不要总是没大没小的,什么话都 淑女有谋第1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说。你宁立姐姐是客人,就算是没你吃的份,也得有你宁立姐姐的份。”声音又陡然拔高道:“上心没有?” 李一峰颇有些无奈的看他娘一眼,“记住了,一峰以后不说这样的话了。” 李婶这才又笑容满面的对李一峰招了招手,“来,上娘这儿来。” 李一峰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虽刚才被他娘训斥了一下,现在又见他娘欢喜的招呼他,忙不迭蹦上前去。 李婶拉了他在炕沿坐下,帮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衣襟上的泥灰,问道:“今天打了几只野鸡?看到你爹没?” 提到打猎到的东西,李一峰脸上的神情更显欢愉,“娘,我前些日子布置的陷阱有用哩,我早上去一检查,嘿……有三处地方都夹到了野鸡,还有一个坑里戳了只兔子,后来我又猎了两只野鸡,好不容易才背了回来,可累死我了。” 李婶一听说自个儿子打了那么多东西,又一一背了回来,脸上又是欢喜又是心疼,“你打了那么多东西是好,不过下次可不许你自个儿一个人背回来了,就放在那边,做个标记,反正咱这十里八乡的也没什么人家,回头让你爹去取回来就好了。你现在还小,背那么多东西回来,要是累着了怎么办?” 依书默默在心里算了一遍,五只野鸡,一只兔子,少说也有十几斤重吧,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讲,恐怕是有些重了。不过李一峰毕竟是常年在山野间跑的,力气自是比一般的小孩子要大上一些,还真的自个儿背回来了。 李一峰笑道:“没事,我还背的动。要是哪天陷阱里落一个大野猪,那我肯定就背不动了,只能叫爹爹去背了。” 薛宁立笑他道:“就你挖的那小坑也能捉野猪?算了吧,要我看哪,就这只兔子只怕也是因为晚上赶夜路,一不小心才落那坑里去的。而且也肯定是一天没吃饭了,所以没力气蹦出那坑。若是真个有只野猪瞎子落到坑里,随便扒拉两下也能翻出去了。” 能打到猎物一向是李一峰的自豪,最是见不得别人说他打猎技术不好。听薛宁立笑他,立马忘了他娘刚才说过的话,反唇相讥道:“你怎么知道野猪就一定能翻出我那坑去了?你是野猪,你翻过啊?” 依书倒是没想到这李一峰还挺牙尖嘴利的,当下偷笑着看向薛宁立,看她怎么回。 李婶也是笑喷,随手拍了李一峰后脑勺一记,憋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没规没距的,欠教训不是?” 薛宁立忙赶着李婶的话头道:“就是,我看一峰就是欠教训了,李婶,你赶紧好好教训教训他,看他下次还敢跟我顶嘴。” 李一峰忙跳下了床,两手扯了嘴角,照着薛宁立就是一个鬼脸。 “没羞没羞,说不过我了吧,竟然搬我娘这救兵,没羞没羞。” 第五十七章 杀鸡 李一峰还待与薛宁立争些什么,李婶噼啪一下,又一掌拍在了他的头上。 “让你说话客气些,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小心你爹回来,我让他揍你,你信不信?” 李一峰脖子一缩,背着他娘,又朝薛宁立办了个鬼脸,这才乖乖的在炕沿坐着,不再吭声。 依书倒是极为喜欢他们这样皮闹,这样才像个孩子嘛,一个几岁,一个十几岁,你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样,或者做出什么样成年人的事情来? 不过怎么管孩子是李婶的事,自是不由得她去置喙。 李婶见李一峰乖乖坐着,不再跟薛宁立在那边斗嘴,脸上的神情便又和缓了一些,朝窗外瞅了几眼,又对薛宁立与依书道:“你李叔也该回来了,要不你们先在屋子里,我去溪边将那几只鸡收拾一下,等你李叔回来,也好快些弄好。” 薛宁立闻言,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笑道:“我才不要在这儿坐着哩,一道去收拾吧,几只鸡宰起来也要费些时候。” 又转头对依书道:“依书,你与我一道去吧?光坐这儿也没什么意思,我估摸着你大约还没见过宰鸡宰鸭的情景吧?不如就一道过去。” 想是薛宁立真的时常往李婶家跑,对于薛宁立说要一道去忙活的话,李婶只淡笑着听了,并没有说什么客气话。 对于薛宁立的话,依书还真想冒两滴冷汗给她瞅瞅,什么叫没见过宰鸡宰鸭的情景?她上辈子还亲自动过手呢,不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王府三小姐身上的,所以她只好干笑道:“好啊,今儿个我还真想见识一番,也正好出去走走。” 算了,就当是去野外观光了。 安排一定,几个人都起了身,往外走去。 李婶当先走在最前面,薛宁立跟李一峰落到了一边,二人时不时动手动脚的在对方身上拍打几下,要么就是相互做鬼脸。若是李婶察觉响动,一回身,他二人又装作无事,各自束手规矩的站在那儿。 李婶哪里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只摇头笑了笑,拿他们没有办法,索性也不再去管他们,兀自往院子里走去。 依书走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幕闹剧,真是觉得比看戏还精彩。 李一峰打到的几只野鸡就放在院中的水井旁,几只野鸡都耷拉着脑袋,并没有什么可见的伤痕,还有一只灰毛野兔,身上有好几处已经干涸的大块血渍,想必是落进陷阱的时候,被划伤的。 李婶两手将那五只野鸡一起拎了起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每一只分别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回身对李一峰笑道:“这几只野鸡倒是打得不错,分量都很够,今天允许你吃个够。” 李一峰得瑟的摇头晃脑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儿子是谁,打几只野鸡算什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野兔道:“娘,这兔子个头也不小,不如我待会儿小心的将那兔子皮给剥下来,与你做个垫子如何?” 李婶随手将手中的野鸡递给薛宁立与李一峰拎着,自个儿则拎起了地上的野兔,翻看了一遍,蹙眉道:“这皮破的厉害了,剥好了也没多大意思,就算了吧。”说着又将那兔子细看了看,想了会子道:“这皮毛倒是不错,挺软和,要不你将这皮还是好好剥下来,我再找些棉絮碎布,与你年婆做个暖手的套子。” 李一峰欢喜的笑道:“好,待会儿我剥皮的时候仔细一点便是。这天又冷了,年婆若是知道娘给她做个暖手的套子,肯定很开心。” 薛宁立撅了撅嘴,接口道:“还是李婶有副好心肠,要是我才不管他们呢。你不知道,年伯老俩口每次看到我,都要说我一通。什么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什么要在家多学些女红字画的东西啦,什么女孩子一定要会烧一手的好菜啊。哎呀呀……明知道我最烦这些个东西,可他们怎么就说不累呢?” 李婶摇了摇头,淡笑道:“年伯老俩口没有子嗣,平日里可是拿你跟一峰当自个儿后代看呢,你没见他们若是猎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都会送一些过来吗?实则就是给你们两个小孩子吃的。宁立啊,你可别怪婶说你,他们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将你当成自个儿孙辈疼惜,若是你因此记恨二老,可就是伤人心了。” 薛宁立哪里不知道好坏,只不过她尚且是个孩子,哪里爱听那些烦不胜烦的唠叨话,因此才抱怨了两句,而今见李婶面色严肃,忙笑道:“李婶,我知道啦。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虽然不喜欢他们对我唠叨,可每次他们说我的时候,我都有乖乖听着呀。” 李婶闻言,一改刚才略微有些严肃的面容,笑道:“那就好。今儿鸡多,咱们几个人也未必吃的完,既然弄了,回头就叫你年伯跟年婆一道来吃,我再让你李叔将去年埋得米酒拿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李一峰欢喜的一蹦三尺高,“喔喔喔……今天过节咯。” 李婶空着的一只手掌噼啪一声又拍在了李一峰的后脑勺上,“你个破孩子,过什么节呢,说的就跟你娘以前虐待你似得。” 李一峰小声嘟囔道:“虐待倒是没有,反正也没有多少好吃的会给我吃。” 李一峰的声音虽压低了一些,但还是能听的到,依书奇怪的往薛宁立看去,不知李一峰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李婶有好吃的不给他,给谁? 薛宁立会意,对依书笑道:“你听他胡说哩,你可知道他对好吃的东西的定义是什么?” 依书不解,睁大眼睛等着薛宁立的答案,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薛宁立刚要开口,李一峰自个儿倒说了,“什么定义不定义的,我也不过就是一顿能吃两只烤鸡罢了,这算过分吗?啊?过分吗?” 依书无语望天,这孩子是忒能吃了一些。 李一峰朝腰间一抹,不知从哪儿就摸出了一把小型匕首来,又将手中的野鸡与李婶换了,接过了野兔,道:“走吧,早点儿弄好就能早点儿回来吃了。” 一行人往溪边走去。 这小溪离李婶家也不远,不到一里的路,一行人边聊边走,更是觉得这路短。 依书和夏荷只在溪旁的石头上坐了,看他们几人忙活,李一峰忙着剥兔皮,李婶与薛宁立二人合作,收拾那几只野鸡。李婶到底年长一些,做事也麻利,等她收拾第三只野鸡的时候,薛宁立刚刚拿起第二只野鸡。 杀鸡宰兔的场面是有些血腥,薛宁立原本以为依书会看不下去,倒是没想到她竟然看的津津有味,看起来甚是好奇,便将手中拔了一半毛的鸡朝她甩了甩,笑道:“你要不要也来试看看?” 依书忙摆了摆手,“你弄着吧,我才不要哩。” 薛宁立无所谓的继续拔鸡毛,一面对她道:“话说,依书,你怎么不怕的?” 依书笑道:“怕什么?这不过是死鸡,而且又不是我亲手杀的,有什么好怕的?” 李婶捶了捶蹲的有些发麻的腿,朝薛宁立笑道:“又说傻话了吧?” 李婶话刚说完,手中的鸡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又被那人随手扔在了地上,而后将她扶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了,嗡声道:“鸡我来杀,你在这边坐着。” 却是出去打猎的李叔回来了,一见家里没人,便猜到肯定是在溪旁忙着收拾猎物,便直接来了溪边,寻她娘儿俩。 李婶也不推辞,满面笑容的坐在那儿,一面兀自捶着腿。 依书细看着溪边那个像是忽然蹦出来的人,身上穿着青色的粗布衣裳,同样也少不了补丁。刚才将李婶扶过去坐下后,便兀自不吭声的收拾着手中的野鸡。 李叔的动作却是比李婶还要快上一些,手中的野鸡收拾妥当以后,又一把将薛宁立手中刚拔完毛的野鸡给夺了过去,默默的开膛破肚。 薛宁立也没有说话,在溪水中净了手,一面笑道:“还是李叔手脚麻利,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一直沉默的李叔脸上浮起一丝淡笑,瓮声瓮气的笑道:“一峰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这话可让李一峰不满了,忙叫道:“爹爹,你还真是偏心,到底我才是你的儿子好不好?娘也偏疼宁立姐姐,你也这样,回头我去薛家,让宁立姐姐给你们当儿子好了。” 薛宁立就近戳了李一峰脑袋一下,嗔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又不是男子,当什么儿子。” 李一峰故意上下扫视了她一遍,嗤道:“不是男子?那你哪里像个女孩子了?你看看你,满手的鸡毛鸡血,跟个野人似地。”说着,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依书与夏荷,道:“你再看看人依书姐姐跟夏荷姐姐,那才是姑娘家好不好?我看哪,再过个几年,也没有人敢娶你呢。” 李婶虎着脸喝道:“一峰,怎么说话又不上规矩了?这话是你能说的吗?” 第五十八章 烤鸡 李婶这么一喝问,李一峰顿时就瘪了下去,趁隙咧嘴朝薛宁立做了个鬼脸,便赶紧低头去收拾手中刚刚剥了皮的兔子。 李婶摇头失笑,却是拿他没有办法。 李叔接了她手中的活计,薛宁立无事可做,便走至李婶身边坐下,瞅了一番周遭的景色,笑道:“李婶,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外面也不冷,要不今儿我们就在这边烤鸡得了。” 李婶瞅了瞅天色,思忖了会儿,笑道:“也好,这烤鸡啊,在外面吃还更好吃一些。那我现在就回家去拿些调料来,等你李叔杀完鸡,再让他去劈些柴。” 薛宁立忙道:“哪里用的李叔,我现在就去弄柴火,这边靠林子近,收拾起来也不麻烦。”又转头问依书道:“依书,要不要跟我一道去捡些柴火?” 依书正愁无事可做,大家都在忙,只她坐在这边闲得慌,笑道:“好啊,我正觉着闲的紧。” 跟薛宁立李婶自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笑眯眯的道:“那好,柴火的事儿就让你去办了,也不用太多,待会儿还是让你李叔去砍些过来。不过这两位姑娘刚来,你带她们去林子里走走便是。” 薛宁立得令,应了声是,便拉着依书往一旁的林中走去,夏荷也急忙跟在了依书的身后。 时节已经进入初冬,此时林中的枯枝败叶很多,薛宁立一面左右审视着林中的情况,一面往前走着,倒是不见她低头捡柴火。 依书倒是弯了身子,拾了不少小树枝。只是瞅了身上的衣裳一眼,还是没有勇气将那些小树枝抱在怀里,好在现在捡到的树枝还少,两手还抓得住,便只暂时抓在手里,夏荷也如是。 薛宁立走了会子,方才发现身后那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瞅,就见那主仆两正忙着捡小树枝呢。 薛宁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叫道:“依书,这种小树枝捡了,你打算怎么抱回去?一趟趟跑吗?就算是你来回跑的动,这些小树枝又能够烧多久的?要我看哪,你们主仆俩抱回去一次,大概只够把一只鸡的鸡皮烤熟的。” 依书汗颜,她又没在在林子里捡过树枝,又没见人家在野外烤过鸡,哪里知道那许多,只以为捡树枝就是捡一些树上掉落下来的小树枝呢。 将手中拿着的一大把树枝重重扔在了地上,依书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问薛宁立道:“那你说捡什么?我就见你不停的往前走了,还以为你躲懒来着哩,也不与我说。” 薛宁立招了招手,将依书叫上前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大概还剩半人高的老树道:“看见那颗老树没有?” 依书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那树看起来还蛮粗的,怎么还剩那么点高了?是被砍了的?” 薛宁立笑道:“砍的树口子能那么不平吗?那是被雷劈的。” 依书瞪大了眸子,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答案,这老树看起来也有几十年的树龄了,却是被一道雷给劈成了这样。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过还是很不解的问道:“不过,那跟砍柴有什么关系?” 薛宁立摇头晃脑的笑道:“你自个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依书无语的切了一声,“不说拉倒,我才不去哩,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逗我玩儿呢。” 薛宁立苦着脸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亏得我还当你是好姐姐,带你来李叔家吃好东西,你看看你,个忘恩负义的。”说着,一下子又展了笑颜,道:“罢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念你初次来这地方,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跟你说啊,这砍柴砍柴,一般都是砍一些老树的枝桠,两指粗的为上,最是好捆好烧。可不是像你那样,在地上随便捡一些几根头发丝粗的。” 依书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她捡的那些确实太细了。 “不过,这跟那老树有什么关系?” 薛宁立道:“我们这来捡柴火的又没带斧子,自然是砍不成柴,只能看哪边有的捡,去捡一些咯。那老树既是被雷给劈了的,那原本的树干树枝肯定也零落的散在一边啊。” 依书眼睛一亮,用力在薛宁立的肩膀上拍了一记,笑道:“哎呀……宁立,果然还是你聪明,那还不赶紧的。我看李叔动作那么快,现在肯定都已经收拾好了。” 薛宁立点了点头,忙向那老树走了过去。 三个丫头在那边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一根焦糊的大树干,还有其他一些零落散在地上的树枝。薛宁立时常在林奔走,便让依书与夏荷将那些散在地上的粗树枝捡捡,而她则在倒在地上的树干上折了一些树枝下来。 三个丫头各自拖了一些树枝往溪边走去。 依书的力气最小,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能拖动的树枝却还是没有薛宁立三分之一多。夏荷就要好上许多了,但也不过差不多有薛宁立的一半多。 李婶已经将油盐等物取了过来,远远的看到依书费力拖着那些大树枝,面上满是咬牙切齿,忙笑着迎上了前去,接过了依书手中拖动的树枝,“依书,第一次拖这么重的东西吧?来,你去歇着吧,这个我拖过去就好。” 又对以极其轻松的姿态走在一旁的薛宁立斥道:“宁立,不是让你照顾着这两位姑娘嘛。你看看,这些树枝又粗又长,你怎的也不提点她们一下?回头让你李叔去弄就好了。” 薛宁立撅了撅嘴,“我有让她量力而行哪,不过依书问我这些够不够的嘛,我就说不够,那她就多拿了一些咯。” 依书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对李婶笑道:“李婶,这次还真是你错怪宁立了,是我坚持要拿这么多的,却是没有想到这么累,看来平日里是太过缺少锻炼了。” 李婶很是喜欢依书的这番话,又见她不怕脏不怕累,不免对她的好感更是上升了几分,笑道:“那倒也不用,这些粗活我们山野人家才需要去做哩。就拿宁立来说,明明自个儿家里有粗使佣人可以使唤,偏她就不喜欢享福,总是来我这儿忙来忙去的。我看你家里肯定也不比她家里差,只管做好自个儿的事儿就成,这些粗使活计学了做什?又不是想去给人家当丫鬟的。” 李婶的这番话自是有道理,毕竟在这个时代,依她的身份,若不是这次跟薛宁立来了这里,还真是没有机会去接触这些粗使活计。 等她们走到溪边的时候,才发现李叔已经砍了一些粗树枝过来,烤鸡的架子也已经搭建了起来,有两只野鸡正串在了一根横棍上,放在了搭建的烤鸡架子上。架子旁边还放了一小堆的干草干树枝。 李婶将那些粗树枝都放在一旁,待夏荷跟薛宁立将手中拖着的树枝都放在一处后,方对正闲在一旁的李一峰道:“一峰啊,来,把这些树枝都折短一些,待会儿好烧。” 李一峰可怜兮兮的看了他娘一眼,“娘,我手酸。” 依书却是看着面前搭建的烤鸡架子和干草,道:“一峰,这些莫不是都是你找来的?” 李一峰见是依书问他,忙笑道:“是啊,这引火还是需要一些干草的,我就在附近随便捡了一些。” 依书朝薛宁立看去一眼,心道,看看人家这办事效率,宰完兔子,还能捡这好些干草树枝回来,哪像她们,都走了半天了,才费劲力气拖了树枝回来。 薛宁立没看明白依书的意思,倒是李婶对她们招了招手,指了原先坐着的石头,打岔道:“来,都过来坐着,都累着了吧?赶紧歇会儿。” 薛宁立力气虽大,但拖了那么多东西,也是累得慌,忙笑眯眯的上前去坐了,一面还伸了个懒腰。 李婶完全无视李一峰的抱怨,李一峰愁眉苦脸的拿起其中一根有五尺长的树枝,一节一节的将之折成了一尺长左右的短树枝,方便待会儿烧。不过好在那些树枝都是薛宁立挑拣过的,不粗,折起来倒也方便。 李叔已经将火给引燃,抱了一捆李一峰处理过的树枝,就搁在火上烧了起来,待火大了,方开始慢慢的转起那根串着野鸡的树枝,让野鸡各部位尽量均匀的受热。烤了一会儿后,又摸出了一把小匕首,在野鸡身上划了几刀,而后取了些盐巴抹在了鸡身上。过了会子,又在鸡身上刷了一些油。 这段时间,李一峰已经将那些树枝都折好,极整齐的摆在李叔触手可及的地方,方便他取用。 李一峰刚站起身来伸了几个懒腰,舒活一下筋骨,李婶又吩咐道:“一峰啊,去将你年伯跟年婆叫过来吧,顺便取一罐子米酒带过来,待会儿就能吃了。”想了想,又道:“还有别忘了碗啊。” 李一峰脸又皱成了一团,“娘,你怎么什么事儿都叫我啊?” 李叔啪的一掌拍在了李一峰的屁股上,冷脸喝道:“你娘让你去做,你就去做,哪来这么多废话,找揍呢不是?” 原本还好似累的不行的李一峰立马跳了起来,疾步往家里走去,嘴里还不停的道:“爹,别打,我这就去做。” 身影蹦远了,嘴里还不忘低声的念叨,“爹爹就是偏心,娘都那么大了,还偏心娘那边,老天哪,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啊?” 第五十九章 唠叨 没过多会子,李一峰就抱着个大瓦罐过了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约六十几岁的老夫妇,老伯手里拎着个竹篾篮子,老妇人则一手拽着老伯的胳膊,缓步跟在老伯身旁。 李婶看见,忙上前将老伯手里的竹篾篮子接了过来,顺手又在李一峰的后脑勺上拍了一记,“我让你拿的,你怎么让年伯给拿了?” 李一峰哎呦一声惊叫,哀怨的看着他娘,他两手正抱着瓦罐,连空只手出来揉揉后脑勺都不能,“娘,是年伯要帮我拎的。” 年伯跺脚喝道:“哎呀呀……你打孩子做什么呀,那是我要帮他拎的。你看看孩子手里抱着这么大个瓦罐,哪里还能空出手来拎篮子。我老头子年纪虽然大了,但拎个篮子又不重,能如何了?” 年婆却是对李婶笑道:“你说你们年轻人热闹热闹就好了,还记着我们老俩口。我们年纪大了,这肉食也吃得少,我带了些饼子过来,待会儿你们也吃些。” 李婶掀开篮子上盖的布,果然发现篮子里还放了不少的白面饼子,怪不得那么重呢。 李婶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扶了年婆向前走去,笑道:“今儿宁立带了两个客人过来,反正多两个人也是热闹,就让一峰去将你们给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嘛。” 年伯无子嗣,平日里最是喜欢李一峰跟薛宁立,此时一手在李一峰的后脑勺上揉着,一面往前走去。 李婶原本敲得也不重,这年伯在那揉来揉去的,可不就让李一峰给烦了?偏他挑了个酒量较多的瓦罐,好不容易抱过来,现在想往前蹦几步都没那力气,只得嘟着嘴道:“年伯,我不疼了,你别揉了行不行?揉的我头都晕了。” 年伯忙收回手,背在了身后,瞧了李一峰会子,道:“一峰啊,这罐子重不?要不要年伯帮你拿着?” 李一峰忙摇了摇头,嘟囔道:“重是重了些,不过就要到了,没事儿。”心里却还是不免腹诽,他刚才只不过是让年伯帮忙拎了下篮子,他娘就拍了他一掌,若是再让年伯帮他拿罐子,他娘会不会直接将他摁在地上,狠揍一顿?不不不,他娘才不会干这么粗鲁的事情,肯定是让他爹揍他。 想到他爹的拳头,李一峰浑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心里想到,还是赶紧将罐子抱过去吧,免得多生是非。 李叔已经烤好了一轮,正在烤着第二轮,先烤好的两只鸡正放在一个小架子上晾着。 李一峰将酒罐放在一旁,又摸出了那只匕首,在溪水里净了净,而后便开始削那两只已经烤好的鸡,将之各个部位分开一些,好方便待会儿取了吃。 李婶从竹篾篮子中拿出了八个碗,一溜儿的在地上排了,见篮子底部还放着两个大白瓷盘,也将之拿了出来,摆在了李一峰面前,一面笑道:“亏得你还有点脑子,还知道带两个盘子过来。” 李一峰一面将手中削好的鸡肉块放进盘中,一面摇头晃脑的笑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儿子是谁生的,能不聪明吗?” 李婶笑睨了他一眼,嗤道:“就你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李一峰还不忘自夸,“无师自通,哪里需要什么师傅,我看外面的夫子都还不如我娘来的好呢。” 李婶一巴掌又拍在了李一峰的后脑勺上,“你个破孩子,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你娘我教你的?” 李一峰脖子一缩,哀怨的想,真是,他今天是犯什么太岁了?怎么他娘今天这么喜欢拍他的后脑勺呢? “娘,不能再拍啦,再拍就把你儿子拍傻啦。” 李婶拿过酒罐,慢慢的在那八个碗中斟上酒,一面笑道:“拍傻了拉到,就当是养了个傻儿子。” 李一峰朝他爹看去一眼,很想叫他爹一声,让他爹好歹管管,别真个的让他被拍傻了。可是他再一想,平日里不管是什么事儿,他爹都是站在他娘那边的,从来是不问对错。便又缩了头,罢了,他还是削鸡去。不然,就该是他爹削他了。 八个碗内都倒上了大半碗的米酒,李婶放下酒罐,捶了捶后腰,薛宁立忙上前去,力度适中的在李婶的后腰上捏了捏,轻声问道:“可是刚才使了力,现在这儿又酸疼了?” 李婶慈爱的笑道:“没事儿,我捶一下就好,”又朝其中一个摆满烤鸡块的盘子道:“你去将那盘子端给年伯他们吃吧,我这儿就不用你了。” 薛宁立仔细看了看李婶的神情,确定她是真的不需要自个儿在这里帮忙了,才欢喜的去将那个白瓷盘子给端了起来,一面还不忘随手拎起一小块鸡肉扔进嘴里。 李一峰叫道:“娘,你看看,你快看看呀,宁立姐姐她偷吃。” 薛宁立哼了一声,咧嘴朝李一峰扮了个鬼脸,“谁说我是偷吃了,我是正大光明的吃。” 说完,笑眯眯的将盘子端到了年伯跟年婆面前,道:“年伯年婆,吃块鸡肉吧,李叔烤的鸡可好吃了。” 年伯没有伸手去拿盘中的鸡肉,倒是一面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面面色严肃的对薛宁立道:“宁立啊,不是年伯说你,女孩儿家总该有女孩儿家的样子,你说说你刚才吃东西的样子,若是被旁个人看到了,以后哪家还敢要你?”又指了指一直闷声不吭乖乖坐在一边的依书与夏荷,道:“你看看那两位姑娘,人家是怎么做的?你好歹你学学,你要知道年伯这都是为了你好,该学的总得学的,不能总是拿自个儿当小孩子,你也大了……” 年伯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薛宁立苦着脸站在那儿听着,心里默默想到,这次又是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呢? 依书挑眉看着薛宁立那边,脸上不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为何薛宁立那般怕见到年伯了,原来是因为年伯唠叨的功夫堪比唐僧了。 依书不由替薛宁立摇头叹息一声,真是可怜的娃。 年伯又说了老长一通,大意不外乎是要薛宁立要注意自个儿姑娘家的样子之类的东西。 许是年婆也听的厌烦了,捣了捣年伯的侧腰,责怪道:“你个老头子哪来这般多的废话要讲的?真是比我老婆子还能说,你吃你的东西得了。” 薛宁立得年婆解围,忙将那盘子递至年婆面前,又指了指盘中的一个鸡腿,对年婆笑道:“年婆,这边有一个鸡腿,正好给您吃。李叔这鸡烤得好吃,不过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您赶紧拿过去。” 年婆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有些羞窘的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吃些旁的就好了,这鸡腿还是留给你们孩子吃吧。” 说着,正要伸手去拿盘中的一块骨头较多的鸡块,薛宁立忙一转盘子,又将那鸡腿转到了年婆的手底下,“年婆,这次好多只鸡呢,就算是一人一个鸡腿,那还有的剩呢,你就拿鸡腿吧。” 年婆朝李叔那儿看去,果见还有一只整鸡尚未烤,架子上还放着两只,便也不再推辞,拿起了那个鸡腿,用另一只手撕成一条一条,慢慢吃将起来。 薛宁立又将盘子递至年伯面前,示意年伯拿起另一只鸡腿,年伯张嘴示意了一下自己满嘴的坏牙,笑道:“我倒是想吃鸡腿呢,可是你看看我嘴里的这些牙,想吃也吃不动啊。” 薛宁立却是坚持,“没事儿,您跟年婆学学,撕了吃就成,也不用牙齿费多大的劲。” 如此,年伯便也只好拿起了另一个鸡腿。 伺候完年伯老两口,薛宁立随手抹了抹额际,擦了那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想到,总算是伺候完这老两口了。 又笑眯眯的将盘子端到了依书她们的面前,顺便在她们身旁坐了,“来,自个儿拿一块吃吧,要趁热,速度。” 依书跟夏荷都随意拿了一块。 许是这野鸡吃食烦杂,又常在林中奔走,所以那肉比起家养的来,极其的香嫩酥脆。加之李叔烤鸡的手艺本来就是上佳,完全将鸡肉中的香甜给烤了出来,让依书不由得想起前世的一句话,真是恨不得连自个儿的手指头都一起吃下去。 野鸡烤的好吃,依书吃的速度不免就快了一些,薛宁立见她喜欢,忙将盘子又递给她,笑道:“挑块大的慢慢吃吧,省的拿那个小的麻烦。” 依书瞅了远处还在默默烤鸡的李叔一眼,实在不好意思再吃。人家忙活了那么久,都没吃到一块呢,倒是她们这坐在一旁看着的,反而是先吃将了起来。 薛宁立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没事儿,你吃吧,李叔他们都是自家人,不会在意这个的。” 正帮着李一峰一块儿削鸡肉的李婶也回头笑道:“依书,你就吃吧,这么多鸡呢,你李叔晚一会儿吃也没事儿。我这边也要好了,也要开吃了。” 说着,李婶捏起一块鸡肉,笑眯眯的塞进了李一峰的嘴里。 李一峰得了吃食,嘴也甜了不少,手上动作不顿,嘴上却抹了蜜似得道:“天底下还是娘最好,知道疼我。” 第六十章 打猎去 李婶嗔笑着白了李一峰一眼,笑道:“贫嘴,你快些儿削,待会儿就可以吃了。” 李一峰忙忙的加快了速度,第二只鸡也很快削好,放在了另一个盘子里。 娘儿俩也在另一边坐了,吃起烤鸡来。 依书悄声在薛宁立耳旁道:“宁立,要不要拿块鸡肉给李叔吃吃啊?不能就我们在这边吃,让李叔一个人干看吧。” 薛宁立头也不抬,只顾奋力与手中的鸡块战斗,口齿不清的道:“你赶紧吃吧,没事儿的,而且就算是你拿了过去,李叔也不会吃的,他肯定是要将这几只鸡都烤好,才会开始吃。” 依书探头看了李叔一眼,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烤鸡,一面慢慢的转着那串着烤鸡的棍子,压根儿连抬头看他们一眼都没有。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她毕竟是第一次跟李叔他们一家在一起吃饭,不如薛宁立对他们的了解。既然薛宁立已经说无所谓了,那肯定也不会是诓她的。 李婶又拿了竹篾篮子中的面饼来,问依书她们道:“面饼要不要吃?” 薛宁立手中的烤鸡刚好吃完,忙不迭的拿了一块面饼,一面笑道:“我要吃,”又朝坐在一旁的年婆笑道:“年婆做的面饼最好吃了,好不容易借着今天的光,能吃到年婆亲手做的面饼,我才不要错过哩。” 听见薛宁立说喜欢自个儿做的饼,年婆自然欢喜,面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道:“你要是真个的喜欢吃,以后常去我那儿拿嘛,我是经常做面饼的。” 薛宁立津津有味的吃着那面饼,皱了皱鼻子,笑道:“我倒是想嘞,可要是被我娘知道了,她肯定劈了我。早前她就跟我说过,年伯跟年婆年纪大了,不能去你们那儿吃白食哩。” 年伯假意恼道:“我年纪是大了,但难道一口吃食都弄不到了吗?你别听你娘的,什么时候想吃这面饼子了,尽管来找你年婆,保证有的你吃的。” 薛宁立笑道:“那真是最好了,年伯,我可记下咯。” 李婶随手在薛宁立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看你个孩子,说的好像以前年伯他们不让你吃一般,哪次不是由得你们吃的。” 这烤鸡虽然好吃,但若是中午只吃肉食,不吃点面食,总会让她觉得好像没吃饭一般。如此,依书便也拿了一小块面饼。 李婶拿起篮子中一块大些的面饼,欲将依书手中那个巴掌大的面饼给换下,“你那块太小了,不如吃这块吧,总得吃饱了不是。” 依书忙将手中的面饼藏到了身后,笑道:“李婶,那块就够我吃的了,我原本吃的也不多,又吃了那么多鸡肉,实在是吃不下更多了。” 李婶见她面色认真,不似在客气,也不再强求于她,只笑道:“那就罢了,反正这面饼子也在,你若是饿了,觉着没饱,自个儿拿了吃便是,在我们这边也不用客气什么的。” 依书忙点头应是。 夏荷也跟着拿了一块,她的食量却是比依书要大上一些,见这一群人都亲如一家人一般,便也毫不客气的拿了一块大饼。 李一峰正在兴致盎然的吃着烤鸡,李婶将篮子在他面前示意了一下,问他道:“面饼子你要不要吃?” 他嘴里正不停的咀嚼着鸡肉,口齿不清的道:“待会儿吃,等我这边先吃饱了再说。” 几个姑娘家胃口都不大,年伯跟年婆年纪大了,牙口也不甚好,自然也吃不了那许多,这么一看,那五只烤鸡倒是显的多了。如此,李婶便也不再去管李一峰,任由他去吃个痛快。 等依书手中的面饼都要吃完的时候,李叔终于将最后一只烤鸡也烤好了。 因着他离火近,又全神贯注的在烤鸡这件事上,额头上竟也沁出了不少汗。李婶忙拿了帕子,与他将额头上的汗擦了擦,又嘱咐他道:“饿坏了吧?你先去吃吧,这剩下的鸡我来削。” 许是李婶当众帮他擦汗的原因,李叔的双颊竟然浮起了一丝浅红,呐呐的道:“那我就先去吃了,”走了一步,又回头道:“那你吃饱了没?” 李婶娇嗔的横了他一眼,笑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直在忙着呀。况且这边又都是自家人,自然是吃饱了。你快些去吧,那烤鸡都凉了不少。” 李叔憨厚一笑,兀自拿了一整只烤鸡,在李一峰身边坐下,大口的吃将起来。 依书看着那夫妻二人自然之极的互动,不由心生羡慕,明明是已经成亲多年的夫妻,却也还是这般的恩爱。也不知将来与她成亲的那个人会是谁,而他们之间又能不能像李叔李婶一样,平淡却相濡以沫的走下去呢? 想着这些,依书的面色却是不由得暗了下来。 只要看看秦依琴跟秦依棋嫁的人家,便也能大略猜到,她将来的婆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比她二人差的,蔡氏也绝不会允许她嫁到一个一般的人家。越是显贵的人家,越是缺少那种相濡以沫的温情。 也许,对于李叔李婶,她只有羡慕的份吧。 轻轻摇了摇头,她不由轻嘲的笑了一声,不该自己想的还是不要想吧。既然捡了一条命,命运让她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么势必要接受这里的一切,接受这里的各型各色的行事方式。 当然,她也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该争取的还是要为自己去争取。 在这样一个时代,命运注定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选择尽量让命运随她的意向而动。 薛宁立突然兴致高昂的在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1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高昂的在依书的肩膀上拍了一记,眨着那骨碌碌的大眼睛看着依书,大叫道:“嘿……在想什么呢?” 依书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话本就不多,只是默默看着众人,等她不由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周身的气氛似乎也随之迟滞。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薛宁立心思敏感一些,又就近坐在她身旁,虽不知道依书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感觉那气氛也不对,忙大力拍了依书一记,将之从沉思中唤醒。 依书被她吓了一跳,埋怨的横了她一眼,兀自拍了拍心跳加速的胸口,微恼道:“宁立,你做什么呢?吓了我一跳。” 薛宁立没心没肺的笑道:“什么我吓你一跳?我看是你不对劲吧,怎么了?是不是吃不惯这里的东西?” 薛宁立看出她不对劲了?依书一阵紧张,手脚都有些不对付,镇静了一会儿,方强撑起一丝笑意,道:“我哪有什么不对劲的,许是刚刚在发呆吧,看着你们过得这么快乐自由,总归是有点儿羡慕。” 薛宁立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要不你跟夫人说说,让你也留在老宅得了。” 依书苦笑一声,“我与你毕竟不同,你从小就在老宅长大,一家人都在老宅住着。就算是我有心与你过一样的日子,母亲又怎么会同意?” 薛宁立想了会子,无奈的道:“也是哦,你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这乡下偏僻地方,哪里有的京师好,夫人是不可能允许你留下来。唉……我还琢磨着,要是你能留下来,带你多看看这个地方呢。” 李一峰不知什么时候蹭了过来,恰好听到薛宁立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嗤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林子还是林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薛宁立横眉冷对着他,哼道:“你说没意思?那好啊,那你以后不要再去林中打猎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这片林子。” 李一峰脸一阵犯红,呐呐了半晌,方道:“谁说我不喜欢这林子了?我只不过是说它没意思而已,我又没有说我不喜欢。再说了,我还要吃饭,还要攒银子买书,怎么能不打猎呢。” 薛宁立动作极快的捏了捏他的鼻子,乐道:“你买书?你买书做啥?难不成还想去考状元不成?” 李一峰头一昂,小小的身板儿竟显露了一种气度出来,朗声道:“谁说读书只能用来考状元了?我娘说了,只有见识广闻,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整天窝在这山窝窝里,见识不到外面的世界,可是书上都有写啊,我看书不就得了,跟出去长见识一样。” 薛宁立睁大眸子看着李一峰,伸指又敲了他一记,笑道:“嘿……你知道的倒是蛮多的嘛,都是李婶教你的?” 李一峰面上显露出一种自豪感来,“那是,我娘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只要我肯读书,肯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依书不由朝李婶看去一眼,看到她正与李叔在一面闲话,一面吃着烤鸡和面饼子。李叔一看就是忠厚老实的庄稼猎户,可是李婶呢?看起来似乎也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农妇。可是农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并且这样教育儿子? 依书不由摇了摇头,再想到李婶家中那个在平常人家极其稀罕的铜镜,不由对李婶的身世感到更加的好奇。 薛宁立也识过一些字,不过相比于枯燥乏味的读书识字,她更愿意在山林中奔走,更是自诩自己是山林的女儿,便撇了撇嘴,嗤道:“就你知道的多哩,那你想成就什么样的大事啊?” 李一峰头一歪,兀自开始思索自个儿到底想成就什么样的大事呢?貌似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想过。他只知道娘是这么教育他的,至于目标现在倒还是没有。 薛宁立幸灾乐祸的又敲了李一峰一记,大乐道:“哈哈……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嘛,说大话而已。亏我刚才还高看了你一眼。” 李一峰的话却是触动了依书,轻笑着与他道:“你娘说的都没错,不过读书只是一种为了将来行事方便的工具而已,并不是说读书就一定能成就大事。既要读书,但也不能读死书。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薛宁立听的晕头晕脑,无语的仰天叹道:“依书,不愧是京师来的大家小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书也能被读死?后面那句什么尽信,什么无书的什么意思啊?” 李一峰年纪尚小,虽在他娘的教育之下,读过不少书,此时却也听不懂依书的意思,侧头看着她,等着看她是不是要解释一番。 依书摇头失笑,也是,她是两世为人,读过的书,经历过的事,那一切一切才让她有了现在的感悟,如何能指望现在才几岁的李一峰能理解? 一面拍了大叫的薛宁立一记,一面对李一峰解释道:“一峰啊,这些你记住就是了,现在我讲与你听,你也未必能理解。只要你记住了,以后终会有一日明白的。” 李一峰低头思索一阵,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的时候,却是一脸坚毅的看着依书,道:“嗯,依书姐姐,我记住了。” 依书温和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薛宁立却依旧是云里雾里,索性朝他二人一人翻了一个大白眼,不再去追根究底问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来也不会是她感兴趣的。 李叔负责了最后的扫尾工作,剩下的面饼子跟烤鸡都被他一气儿给吃了下去。不过那只已然被剥了皮的野兔却是没有派上用场。 等李叔吃完,李婶便走至依书她们面前,笑问道:“歇也歇了一会儿了,要不要去我家休息一会儿?等下午的时候,再出来转转?” 依书朝薛宁立看去,还是等待她来做这个决定,看到底是现在就出去玩呢,还是先去李婶家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出去玩耍。 薛宁立却是回问她道:“你累不累?” 依书赶忙摇了摇头,她都一直在这儿坐着呢,什么事儿都没干,若是她都觉得累的话,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该累瘫掉了? 薛宁立又朝夏荷看去一眼,见她也是摇头,便笑道:“正好我也不累,要不我们就不休息了吧,下午带你们打猎去。” 李一峰听到打猎二字,忙欢喜的蹦了过来,双眼放光的道:“你们要去打猎吗?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李婶随手在李一峰的后脑勺上敲了一记,“你呀,就知道玩,等将东西都送回去了,你再来寻你宁立姐姐她们吧。” 李一峰揉了揉后脑勺,看着薛宁立,道:“宁立姐姐,你们会等我的吧?” 薛宁立笑道:“放心,她们又不会打猎,我得陪着她们走着玩儿,至于具体的事情还要你去做咧,有你这个免费小厮跟着,何乐而不为呢?肯定等你的啦,你快去快回就好。” 李婶让李一峰将地上的碗盏都收起来,放在篮子里拎回去,那个酒坛子却是让李叔随手拎着了,至于她自个儿,则是拎了那只野兔。 年伯与年婆也与他们一道回去,至于依书她们则是在这儿等着李一峰回来。 李一峰心急出去玩耍,速度极快的就回了来,肩上斜背了一个布包,手上还抓了一个弹弓。 依书看他那一身行头,不由笑道:“一峰,你那几只野鸡不会就是你拿弹弓打下来的吧?” 李一峰得瑟的昂着小脑袋道:“那是当然,我这弹弓可厉害呢,只要是出现在我先前的野鸡野兔,向来是弹无虚发。” 薛宁立极为不屑的推了他一把,嘲他道:“切……也不知是谁上次跟我一起进林子,却是连根鸡毛都没有打到呢。” 小孩子自有自个儿的虚荣心,薛宁立这般当面拆他的台,可是让李一峰极度不满了,哼了一声道:“哼……还不知道谁弹弓都不会耍呢,还好意思笑我。” 薛宁立却是没有被他气着,反而是笑道:“那又怎么样?耍弹弓就叫厉害啦?我看你也就不过是打几只野鸡而已,那还是碰到运气好的时候。你看看我挖的那些陷阱,哪天不捞点东西上来啊。你给我老实说说,今天的兔子是不是也是在我挖的陷阱里面提上来的?” 李一峰被薛宁立说中事实,无可反驳,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话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现在我就去打给你看,非得让你看看我这弹弓到底好使不好使。” 说完,就大踏步的往林中走去。 依书看着那二人在那边斗嘴斗的不亦乐乎,不由失笑,又怕他二人见了她笑,会将战火引到她身上,便生生的硬憋着笑。待李一峰远去之后,方大笑了起来,对薛宁立道:“宁立啊,我说你也真是的,一峰才是几岁的一个孩子啊,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跟他杠上哪。我看你平日里处事还算稳重,可这一谈到玩的上面,还是改不了皮闹的本性。” 依书这样说她,薛宁立倒也不气,一面拉着依书往前走,追着在前面大踏步走着的李一峰,一面笑道:“谁让这日子太无聊呢。你不知道一峰可好玩儿了,没事儿逗逗他也有意思。不过他还孩子也经逗,从来不会恼我,要是碰上那种极为小肚鸡肠的人,我还不高兴跟他玩呢。” 第六十一章 林中打猎 今天是依书第一次逛林子,看哪儿都觉得好奇不已。这林子显然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里面巨木森森,虫鸣鸟叫不绝于耳。 李一峰当先走在前面,脚步放的极轻,一面环视着周遭的情况,看是否有什么合适的猎物。 薛宁立顾着与依书讲话,因此三人落在后面一些。 踏着林中的枯枝落叶,依书小心的拎着裙摆,仔细的看着脚下的泥地,生怕忽然窜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薛宁立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道:“依书,这地上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啊?我怎么就见你盯着地上看了。” 依书脸一红,嗫嚅的道:“我怕这林中有些什么东西,走路总该小心一些吧。” 薛宁立拍掉她提着裙摆的手,又伸手抬高她的下巴,让她朝前看,道:“放心啦,有我跟着呢,再说这林子我都跑了好几年了,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林子里哪里该走,哪里不能走,又有些什么。所以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走吧。”说着,又低头瞅了瞅她的裙摆,“至于衣服嘛,既然是来林子里逛了,沾染点泥和杂物是不可避免的。反正家里也有人洗。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就放开一点,不要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依书被薛宁立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想想也是那个道理,遂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笑对着薛宁立道:“好了,这下子我是真的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薛宁立见依书神色轻松,不复刚才的小心谨慎,面上便也显露出喜悦来,拉着依书的手往前走去。 走在前面的李一峰忽然停下了脚步,猫着腰,躲在一丛灌木后面,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见此情形,薛宁立也慢下脚步,伸出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依书跟夏荷都轻声一点。 依书跟夏荷都点了点头,也放轻脚步。看来李一峰是在前面发现什么猎物了。 依书凑到薛宁立耳旁,轻声问道:“宁立,你说一峰是看到什么猎物啦?” 薛宁立轻笑着挑了挑眉,撇嘴道:“还能是什么猎物,他手里不过是拿了一个小弹弓,看他那架势,我估计应该是只野鸡。” 在离李一峰身后一丈远处,薛宁立顿下脚步,一面伸手拦了依书她们,道:“我们就在这边等着吧,若是再往前走,恐怕会惊走那野鸡。” 依书停下脚步,不由笑道:“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野鸡了?若是不是呢?” 夏荷也好奇的等着薛宁立的答案,她也是第一次进林中打猎,对于这里面的事情,也是一窍不通。 薛宁立无所谓的晃脑袋,道:“也不一定是啊,我只是这么一说而已。等一下不就知道了。” 依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薛宁立是有什么特别的经验好跟她们说一说的呢。 李一峰拿着弹弓的手慢慢的举了起来。不知何时,他已在弹弓中填上了一个小铁球。只见他小心谨慎的调整着弹弓的角度,而后猛然往后一拉,再松开手。 薛宁立她们都噤了声,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的响动,影响了李一峰的行动。 一弹射出,未久就见李一峰欢呼了一声,欢喜的跑上前去,又不知追着什么往前跑了几步,而后才欢喜的拎着一只小野兔,高举起来对着依书她们显摆。 依书笑道:“宁立,你猜错了呢。” 说完,便开心的往李一峰行去,接过他手中依然活蹦乱跳的兔子。 兔子的左后腿上一片红肿,还有深红色的血液流出来,肯定是刚才李一峰那一弹弓打在了它的左后腿上,影响了它逃跑的速度,所以才有刚才李一峰追着什么跑了几步的场景。 蹙眉看着怀中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的兔子,依书想了想,对李一峰道:“一峰,这兔子这么小,身上也没二两肉,要不就送给我养着玩吧?” 李一峰爽快的一点头,“好啊,难得打到一个活的兔子,你要就带回去嘛。若是在陷阱里发现的兔子,那肯定就是死的了。” 看着兔子后腿上不断渗出的血渍,依书忙转头去看薛宁立,看她有什么办法没有。好好的兔子,若是因为血流过多而死,那就太不值得了。 看着依书一副可怜兮兮又是乞求的样子,薛宁立朝天翻了翻白眼,无语的道:“好啦好啦,你不要这样看我啦,我帮它治一下就是。” 依书立马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乐道:“我就知道宁立最是好心了。” 薛宁立低头在草丛中找了一圈,而后拔了几根草叶,又寻了两块小石头,将那草叶捣烂,而后敷在了兔子的伤腿上,又扯了两片极宽的叶子和一根藤条,帮那兔子绑了起来。 看着兔子草草处理过的后腿,依书不由问道:“人家绑这个,不都是在衣服上撕个布条下来吗?” 薛宁立没好气的回道:“那撕你的衣服啊?这兔子腿本来就不粗,扯两片长叶子绑住也就是了,哪里用的布条。” 依书想想也是,这伤口处理的虽然潦草,但只要有效就好。 解决了兔子的事情,依书又想起了刚才李一峰说过的陷阱,好奇不已,忙让他们带她去看看,陷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李一峰一面领着他们往前走,一面道:“我早上刚刚重新布置过,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肯定没有什么猎物。” 在林子里弯弯绕绕了有半刻钟的时间,李一峰终于顿下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块草地,道:“呐,这边就是陷阱咯。” 依书细瞅了一番,方才发现那草皮跟别处的不同,“一峰,你可不可以掀开给我看看啊?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这主意是你想的么?” 依书一口气问出了好几个问题,李一峰笑道:“这个没问题。” 上前就去将那草皮给掀了开来,露出了一个直径大约在三尺左右的洞口。 依书抱着小兔子,小心翼翼的走至洞口处,低头往里看去,这坑倒也不算太深,大约也就三四尺的样子,只不过这坑底很是插了一些削尖了的竹子,若是林中的动物一不小心落了进去,很容易就会被插死插伤。 薛宁立在一旁得意洋洋的道:“这个坑可是我挖的哦,这里面的竹子也是我插的,所以这主意也算是我想的嘛。” 李一峰毫不客气的嘲笑她道:“你也好意思说,难不成这世上是你第一个挖陷阱的?你不也是跟我爹学的嘛,再说了,这竹子还是我削尖了的呢。” 依书见她们二人又要吵将起来,忙笑道:“好啦,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主意好不好?不要拌嘴了。一峰啊,你把这个赶紧再封起来,我们再去别处看看,你们应该不会只挖了这么一个陷阱吧?” 李一峰将那草皮扯过去,将洞口给盖起来,一面道:“还有三个呢。” 将草皮又拾掇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番,觉得没什么差错了,李一峰才拍了拍手,笑道:“好了,我们再去其他的看看,说不定真有了什么收获也不一定。” 几个人又去了另外几个陷阱看了一番,不过各个都是完好无损,依书也没要求他们再掀开草皮,想来里面该都是一样的。 这期间,几人一直在闲聊,因此李一峰也没有打到什么猎物。 出来的时间本来就不早,再逛了一圈之后,日阳已经慢慢偏西。夏荷瞅到依书面上虽然依旧是兴致勃勃,但神情却是略含疲惫,想来走了这么久,也该是累了,便道:“小姐,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若是想玩,明日再来转转便是。” 薛宁立是整日奔波惯了的,这么点儿路走下来倒也不觉得累,不过好在她有时心思还算细腻,想到依书身子本来就弱,今天还走了这么久,肯定已经累了,“那我们就回去吧,这天一黑,林子里也不好走。” 几个人便打道回府了。 到了李叔家的时候,李婶已经用中午的那只兔子烧了汤,又煮了一些饭,留依书她们在那儿吃了些饭,才让她们回了薛宅。 一回去,依书就让夏荷去重新找了些药粉和布条,帮那兔子重新包扎了一下,又让小丫鬟去拿了一些菜叶过来,喂那兔子吃了。 夏荷打来水,让依书先洗漱了一番,而后才在榻上歇了。 等依书再次醒来,已经是到了晚饭时分。夏荷见她醒了,便遣了小丫鬟去厨房领来了晚饭,伺候她吃完,自个儿才下去吃了晚饭。 睡足吃饱,精神充足,依书又去了蔡氏那儿一趟。 如同昨日一般,蔡氏这一整天依然有无数多的小事来烦扰于她,让她疲惫不已,正斜靠在榻上歇着。 依书进去与她请安。 蔡氏见是依书过来,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笑看着她,道:“今儿宁立可带你去做些什么了?” 依书高兴的将今天的事情都跟蔡氏说了一遍。 蔡氏带着淡笑,静静听着依书在那边述说。待她说完,便笑道:“既然你觉着那户人家那般好,不如就将他们请去府里做工如何?总比他们在这乡野中讨生活要强得多。” 若是依书是个土生土长的小姐,肯定也会觉得蔡氏的建议很好,说不得明日就会兴冲冲的去跟李叔李婶说。可是,她心里明白,这样的人家只有在山野中才是真正的自由,他们也极为喜欢这样的环境,未曾觉得有过半分的苦与累。 她猜测,李叔一家肯定不是一般的山野人家,至少李婶竟然会识文断字,这可不是一般的山村妇女会做的事情。以她的才华,若是真个的想去城里生活,应该早就去了。 所以,活在山野之中,应该是他们的选择吧。 依书摇了摇头,笑道:“那倒是不用,女儿觉得人在不同的环境里也会是不同的样子,若是他们一家去了府里,以后见我肯定避免不了会带了几分恭敬和敬畏,就像府里的那些下人一样。而我喜欢的,却是他们以平常的眼光看待我。所以,还是不用将他们带去府里了。” 蔡氏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依书,静了会子,笑道:“依书,你真是越发懂事了。有些事强求不来,该在什么地方就会在什么地方,倒是我糊涂了。” 母女二人聊了会子,依书见蔡氏面色疲惫,便道:“母亲,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安排,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蔡氏抚了抚额,轻笑着叹道:“到底是年纪大了,白日里稍微累一些,晚上就要早些去休息。罢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就不多留你了。明儿个还打算跟宁立出去玩耍?” 依书笑道:“女儿是这般想呢,母亲觉得如何?” 蔡氏慈爱的看着依书,见她兴致盎然,便知她今天一天过的确实是十分开心。 蔡氏从小就被教导怎样去管理一个府邸,怎样在妻妾的斗争中维持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从来没有一日是放松的,从来没有一日是随心所欲的。如今见依书面上犯光,心里想到也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便就随她去了。 便笑道:“那你就随她去吧,记住,别太累着自个儿了,我可不想过了几日回京,你身子又不爽利了。” 依书欢喜的道:“女儿知晓,那女儿就不打扰母亲了。” 依书福了福身,与蔡氏告别。 第二日一早,薛宁立再次早早的就去了依书房里,许是因为昨日走动较多,依书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薛宁立到她那儿的时候,她还在熟睡当中。 夏荷自然不会早早的将依书叫醒,倒是薛宁立毫不客气的进了内室,将依书给拎了起来。 依书脑子正混沌着,也没去想夏荷怎么可能会将她拎起来,只管闭着眼嘟囔道:“夏荷,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薛宁立在她耳旁大声叫了一句,“走水啦。” 依书蓦地瞪大眼睛,惊慌的喊道:“哪儿呢?哪儿呢?” 却见夏荷覆手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而她床沿上坐着的却是正大笑不止的薛宁立。 依书恼怒的瞪了她一眼,气结道:“宁立,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薛宁立却是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儿,朝夏荷吩咐道:“好了,现在你家小姐醒了,你可以去打水给她洗脸了吧?” 夏荷朝依书望去,见她点了头,方才出去准备热水,待会儿与她洗漱。 今天还是与昨日一般,薛宁立先带了依书去李叔家,与李一峰会和之后,几人一道去了林子里。先去了昨日查看的四个陷阱处查看了一番。让他们失望的是,陷阱中依然没有什么猎物。 不过薛宁立跟李一峰也只失望了一小会儿,就又兴冲冲的去其他的陷阱那儿看了,却是逮到了两只野鸡。 其间,李一峰还拿着那弹弓试图去打一只停在树上休憩的雀鸟,不过那雀鸟反应却极是灵敏,李一峰用来打它的石子儿尚未过去,那雀鸟就振翅飞上了高空。 薛宁立自是不会放过这样打击李一峰的机会,狠狠的笑了他一通。李一峰哪里能服气了。二人又拌起了嘴。 依书都听腻歪了她二人之间的吵嘴,索性也不管她们,自个儿往回走去。 出来的时候,李婶嘱咐她们中午回去吃饭,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也是时候往回走了。 薛宁立跟李一峰见依书往回走了,二人忙追了上前,一面走着还一面吵着嘴。一直到离李婶家近了,若是再吵,可就要被李婶听到了,李一峰便狠狠的白了薛宁立一眼,先停了嘴。 薛宁立自得这次是她吵赢了,得瑟的朝李一峰摇头晃脑,气的李一峰恨不得再跟她拌上几句才好。 可若是他娘听到他在跟薛宁立吵嘴,只怕中午的饭菜就没他的饭了。 算了,他要充分发挥大人有大量的精神,不跟她计较,不跟她计较。李一峰默默的做着心里暗示,跟在薛宁立的身后,进了家门。 李婶正在炒菜,见她们回来了,远远的笑道:“回来啦?先屋里坐着吧,我再炒个菜,待会儿就可以吃了。都饿了吧?” 依书趋前看了看,只见李婶正在炒着一种绿色蔬菜,她却是看不出来到底炒的是什么东西。 李婶见她看的稀奇,一面炒着菜,一面笑道:“我琢磨着你在家里肯定少不了那些肉食,所以就准备了一些野菜,这可是在外面买不到的东西,你看可好?” 依书欢喜的道:“那可真是让李婶费心了。” 李婶笑道:“哪里,这野菜我们这儿多的是,一点都不稀罕。不过也因为这个,外面却是没得买的。待炒好了,你吃吃看,若是喜欢,我让你李叔给你挑一些,回头让你带回去吃可好?” 依书不好意思的道:“那怎么行?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嘛,反正府里也有那么多人可用,我若是想吃了,派下人自个儿来弄一些就是了。” 依书说的倒也是,李婶便也不再坚持。野菜又翻了几番,就已是熟了。李婶拿盘装菜,让李一峰将盘子端到了桌上,自个儿拿了个大汤碗,从一旁温在炉上的罐子里舀了一大碗鹿肉汤来。 “你李叔今早打了只鹿回来,我便让他剁了一些鹿肉,烧点汤与你们喝。”李婶极好客的说道。 随后李婶又让李一峰舀了一汤碗的鹿肉与年伯家送去,说是让他们也一道尝尝。 第六十二章 上山 祭祖第四日,便是薛家一家人都要去山上的祖坟祭拜的日子。 前两日跟着薛宁立和李一峰在林中打猎,虽然有那两个活宝在,一路上少不了欢声笑语,更兼其他一些乐事,但依书还是感觉有些累的紧。不过难得见到一次整个大家族祭祖的典礼,思忖了一番,她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既然已经是薛家的一份子,总归要尽一点自己的孝道。 因着薛姓族人都要徒步行去,所以所有族人被分成了几部分,长幼有序的往祖坟行去。 第一部分主要还是薛家的族老长辈之类的人物,第二部分则是部分小辈和长辈的女眷,剩下的几个部分则是按照长幼顺序排的普通族人。 依书作为王府的三小姐,与秦依画排在第二部分,薛宁立则在第三部分,至于秦子明与蔡氏自然是当先走在第一部分的前头。 这几日依书忙着与薛宁立出去玩耍,倒是很少见到秦依画,只知道她这几日很是勤快的往蔡氏那儿跑,不是请安问好,就是帮她揉肩捶腿。蔡氏心知她这是在刻意讨好自己,不过秦依画的行动可都是摆在这儿呢,心里对她的好感不免还是多了一些。 经过上次的事情,秦依画聪明了许多,行为上也收敛了不少,看在旁人眼里,便觉着她是更为懂事了一些。 因着她们二人同住在一进院子里,难免会相互碰到,秦依画总是极亲热的与依书打招呼,说两句闲话。听说依书跟着薛宁立在林中玩耍的时候,也只是笑着嘱咐她自个儿注意安全。若是放在往日,只怕肯定是要暗语讽刺一番。 这日,两人也是一并行着。 原本崎岖难走的山路已经被薛家派人彻底整理了一番,如今很是宽敞易行。路的左右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侍从站立左右,更有临时搭建的几个茶棚,这茶棚却不是可以随便歇息的,而是供一些突发情况下使用。 尽管这山路已经整理过一番,但是于城中的青石路面而言,却是毫无可比性。 秦依画哪里见过这般恶劣的条件,就算是这几日是在乡下的祖宅住着,可祖宅里面的一应建设可是不比一般城中的豪宅差,至少所有的路面都是石板铺成,从没有泥泞之忧。 而这边的山石道呢,薛家难得用一次,自是没有必要将这条路都铺上石板,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所以只是雇人清理了一下。 微蹙着眉,秦依画想到前两日依书都是跟着薛宁立出去玩耍的,不由问道:“依书,你前两日就是跟着宁立走这样的路出去玩的??” 依书笑道:“那还能是什么样的路?山野之中多是这样,总不能跟城里一样都铺上石板吧?” 秦依画看着自己裙摆上沾着的泥沙,眉头越发皱的死紧,心里更加郁闷,早知道这边这么脏,她就不该为了在蔡氏面前表现自己的孝道,而跟过来受这活罪。现在可好,真是后悔都不行了。 “可是你看看,这能算是路吗?我说族里的人也真是的,既然祖坟在这附近,怎么也不费点功夫把这条路给铺起来?现在这般难走,给我衣服都弄脏了。” 说着,秦依画伸手将裙摆给提了起来,轻摆了摆,试图将裙摆上沾着的一些泥沙给甩走。 第一天跟薛宁立来林中之前,薛宁立就已经提醒过依书,因此自那以后,依书穿得多是稍短一些的裙子,并不担心沾到多少泥沙。 可是上一次的祭祖秦依画不是跟过来的吗?她怎么会不知道这边的情形?依她的性子,若是上次走过一遭了,肯定对这条路深恶痛绝,记忆尤深吧? 依书试探的问道:“依画,你上次不是跟母亲来过这里了吗?想来该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况且不是说姑娘家可以不用跟来的嘛,你怎么不跟母亲说的?” 秦依画嗤道:“我要是早知道这边是这个样子,我才不过来呢。上次祭祖我还小,母亲说可以不用跟来,我自然就偷了懒,没有来看看。哼……我哪里想到这条路会烂成这样。” 依书摇了摇头,笑道:“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回去,我倒是觉着这样的小路走起来很是有趣,”指了指路旁的各色野花野草,又道:“你看这两旁的景致,岂不是比起京中的大街漂亮的多?” 随着依书的指示,秦依画一一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对依书的所思所想越发的不理解,诧异的瞪大了眸子,惊道:“依书,你这两天莫不是被那薛宁立给带坏了脑子?这般颓唐景象,哪里比得上京中大街了?我看连京中的西市都不如。” 秦依画此言一出,倒是让依书不由得想抽自己一下。她早知道秦依画是那种喜欢豪奢的人物,竟然还指望她跟自己一样,更喜欢一些自然景色,这不是做梦呢吗? 依书不由失笑,想了想,对秦依画道:“各人眼中看景致吧。走了这么远,祖坟应该快到了吧?” 依书不经意的转移了话题,探头往前方看去。 秦依画也一向是娇生惯养,出门从来都有锦轿接送,这些路走下来,也觉得腿脚发酸,恨不得现在有人代步才好。忙也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看去。 可惜她们都个矮,只见前面人头晃动,哪里能看到祖坟在哪里,况且她们本来就不知道祖坟是个什么样子的。 又往前走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终于看到前面不远处得一座小山头上插满了各色旗帜,不间断的有白纸飘零,更依稀听见一些梵唱声,想来那边就是祖坟所在了。 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路虽然也不算太长,但人这么多,一步三晃的,实在是让人走的厌烦之极。 走在最前头的长辈和部分主事之人当先在祖坟前停了下来,后面则也慢慢的顿下脚步,站在离祖坟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前方。 依书原以为自己能就近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祭祖的,可是如今才发现她压根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薛姓族人众多,因此只有那些长辈和主事之人才能就近祭拜,其他人等只能远远的看着,暂时并不上前去。等前面的祭拜仪式结束以后,才会需要他们一一上前去叩首。 祭祖的仪式极其的繁复,依书只觉得自个儿好像在原地已经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前面的祭拜仪式却还没有结束。 日阳已经升到中天,好在现在是初冬,倒也不觉得热,反而是驱了不少凉风寒意。 站在依书前面的秦智幸忽然扭过头来,一脸惆怅的对依书小声道:“三姐姐,我饿了。” 秦智幸一向比较沉静内敛,这次竟然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饿的狠了。 依书其实也有些饿,便笑着问道:“早上没吃饱?” 秦智幸苦着脸道:“早上醒的迟了些,没顾上吃饱。谁想到来祖坟祭拜,竟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唉……如今前面长辈们尚未祭拜完成,等我们这边再结束,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依书左右瞅了一番,见大家都在各自低头耳语,便朝夏荷使了个眼色。 夏荷一笑,从袖拢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来,等展开一看,原来里面放了不少糖果。夏荷将那布包递至秦智幸面前,笑道:“三少爷,先吃些糖充充饥吧。” 秦智幸腹中鸣叫不已,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羞窘的道:“这么多族人都在,吃了只怕不好吧?” 依书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笑道:“没事儿,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孩子,饿了吃些糖又怎么了?总不能等待会儿饿晕了过去,抬你回去好吧?” 秦智幸极为相信依书的话,不由奇道:“三姐姐说笑了,哪里就这么容易饿晕过去了?” 说是这样说,秦智幸还是手脚极快的拿了块糖果放进了嘴里,嘎嘣几下就咬嚼了进肚。再见依书一副鼓励的样子看着他,夏荷也还没有将布包收起,还是继续展在他的面前,便又多拿了几块,笑道:“这些我就够了,三姐姐也吃些吧,补充一下体力也好。” 秦依画伸指拈起一块糖果,尝了会子,惊道:“这还是京中品味斋的糖哪,难为依书你还带这么远来。” 依书也拈起一块糖吃将起来,笑道:“原本是准备路上吃的,后来不是没怎么吃嘛,这几日我就让夏荷一直带在身上的,想吃的时候吃上几粒,没想到今天倒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三人正在这边闲话,前面的祭拜终于告一段落,有负责引导的仆人来到第二部分,与他们说道现在就各自慢慢前行,待走到祖坟处,各人点上一炷香,叩首后就插在祖坟前得香炉中,而后便可回府了。 众人都点头应是,一一缓步向前走去。 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分成了一个个方阵去,队伍倒是显得颇为的整齐。可是等到各自叩首结束以后,就彻底乱了。大家族各家之间总是少不了一些口角,因此各人都是找了与自己交好的人一道回去。 薛宁立还在第三部分,比依书她们要晚的多,依书便与秦依画及秦智幸先行回去。 秦智幸年龄尚小,原本在府里的时候是极为的安静,可是在这旷野之中不由的就展露了几分小孩子的心性。为了与依书她们好说话,竟是倒退着走路。 这路还较为的宽敞,只要慢些走,倒也无妨。 偏他走了会子,觉得甚为有趣,忽然小跑了起来,一面跑,一面与依书得意的道:“三姐姐,你看我,好好玩啊。” 依书难得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也不当回事儿,只是嘱咐道:“你慢一些,当心哪。” 秦依画却是厌恶的撇嘴道:“像什么样子,智幸,你就不怕被母亲看到了,责罚于你?” 依书忙拉了秦依画的袖子,道:“依画,智幸也是难得出来一次,他既然觉得好玩,你就不要管他,让他就玩这么一次,不也很好吗?” 秦依画明白依书的意思,不就是担心她在蔡氏面前说道嘛,她才没那么无聊,转过头去,无所谓的道:“我才没兴趣管你们这些个琐事呢,随便你们怎么着去,反正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我头上。” 秦依画一向爱在蔡氏面前表现自己是有多么的听话懂事,难得不多管闲事,依书不由笑道:“看你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姐妹,不过是相互照应一下而已。” 与秦依画说完,依书又往秦智幸看去,却发现他早跑偏了方向,身后不远处就有一小沟呢,若是他再跑个几步,可不得落下去。看那沟倒也不深,不过平白摔一跟头总不是个事儿。 依书一面紧跑了几步,一面对他叫道:“智幸,后面有沟,当心些。” 秦智幸却好似没听到,兀自往后奔走。 依书只得加快步伐,险险的拉住了他,却不当心扭了自个儿的脚。 秦智幸一吓,见依书紧蹙着眉头,双手死扣着他的肩膀,抖着声音道:“三姐姐,你怎么了?” 脚腕处的疼痛慢慢袭来,依书将秦智幸扭过身子,让他看着身后的浅沟,怒道:“你看看这后面是什么?让你当心些当心些,你怎么还是不注意,险些就摔了进去。若是?br / 淑女有谋第1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是真个的摔出了事儿,你让三姨娘以后怎么办?” 秦智幸憋着嘴,低下了头,绞着衣裳,道:“三姐姐,我知道错了,智幸以后不敢了。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依书松开双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头,劝慰道:“三姐姐不是不让你玩,只是玩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以后记住就是了。” 夏荷未料到依书会突然奔走上前,这才走到依书身边,发现她右脚有些不自然的抬着,不由疑惑的问道:“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依书苦笑道:“许是刚才奔走的急,扭到了吧。” 夏荷惊叫一声,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依书的脚腕,“很疼吗?” “嘶……慢点儿,疼的哩。”依书叫道。 夏荷蹙了眉道:“看来是扭得不轻,这可怎么回去啊,还有老长一段路才到府里呢。” 依书朝前看了看,见不远处就有一个茶亭,便将一只胳膊撑在夏荷的身上,指着前方的茶亭,道:“要不,你先将我扶到那边吧,我们先到那边去歇歇,说不定待会儿就好了呢?” 夏荷此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扶住依书,搀着她往前走去。 秦智幸看到依书为了拉他扭了自个儿的脚,心里愧疚不已,一面扶住依书另一边的臂膀,一面哽咽着道:“三姐姐,对不起,智幸错了。” 依书失笑,拍着他的小脑袋瓜,道:“三姐姐没事儿的,只是扭了脚而已,又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待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可是男子汉哪,可不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流眼泪哦,不然三姐姐可是会瞧不起你的。” 秦智幸闻言,赶忙拿袖子擦去眼中的泪水,抬首笑着对依书道:“三姐姐说的对,我是男子汉,不能流眼泪,智幸下次行事一定会稳重一些,让三姐姐受苦了。” 秦依画漫步走在后面,见那二人左右搀着依书走,疑惑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依书不在意的道:“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 秦依画一指头戳在了秦智幸的后脑勺上,怪道:“都是怨你刚才乱跑了吧,我刚才就说不该让你这个样子疯玩,偏你三姐姐还护着你,这下出事了吧?看等回去以后,母亲问起来,会怎么责罚你?” 想到刘氏曾经说过的话,秦依画心里不由得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这下可好,还没等他们做些什么呢,这秦智幸自个儿就迫不及待的犯错了。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他待会儿在蔡氏面前怎么说。 依书一向是蔡氏的心头肉,这次为了救他伤了脚,肯定不会善饶了他。 秦智幸眼中一片惶恐,他怕的不是蔡氏如何责罚他,而是怕蔡氏因为他的不懂事,而去怪他娘管教无方,最后因为他的错,累的他娘受罪。 这种事以前也常在府里发生,毕竟秦智幸尚小,哪里就能不会犯错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最后慢慢养成了那种不轻易出门的性子。只要不出门,就可以少犯错,就可以不用累着娘亲为他善后。 秦智幸的双肩微微抖动着,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 依书忙怨怪的看了依画一眼,道:“依画,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智幸还是个孩子,犯点错也是自然,你何必非得去跟母亲说些什么呢?” 秦依画无所谓的道:“我可没说我一定要去说些什么。只是,若是回去母亲问起来,你也知道,我一向是不喜欢说谎话得性子,到时候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实话实说咯。” 依书忙道:“这次的事情不怪智幸,是我自个儿扭了脚的,母亲若是问了,你这样说便好了。” 秦依画兀自幸灾乐祸的往前走去,“虽是这样,但你好好的走在路上,怎会扭了脚?我若是如你刚才说的那样去跟母亲讲,母亲说不得还会怀疑是我害你的呢,我可担不起这样的过错。” 第六十三章 担忧 秦依画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领着秋菱回了薛宅。 依书在夏荷和秦智幸的搀扶之下,慢慢的踱到了不远处的茶棚,坐在那儿歇了会子。 秦智幸坐在依书左侧的凳子上,垂首看着地面,双手在桌下不停的互绞着,眉间满是懊悔和沮丧。 如果不是他贪玩,三姐姐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扭伤脚,四姐姐也不会有借口在母亲面前说他什么,母亲更没有理由去找姨娘的麻烦。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都是他惹的祸。 秦智幸越想越懊丧,他明知道自己和姨娘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更知道蔡氏对他们娘儿俩很是厌恶,可他偏偏还忘了自己的本分,竟然如此贪玩。 守在茶棚的侍从与他们三人倒上茶水,又极周到的询问依书是否需要他们帮忙去叫一顶轿子来,也好将依书抬回去。 依书想了会子,还是拒绝了侍从的提议,只说今天毕竟是薛家的大日子,不能因为她而坏了规矩。 依书端起茶碗喝了点儿茶,润了润嗓子,见秦智幸依旧低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是被依画刚才的话语给吓着了? 依书伸手轻抚着秦智幸的小脑袋,安抚道:“智幸,你放心好了。等回去以后,母亲若是问起来,我只说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扭伤的,反正这边的道路确实是不好,扭伤脚也是有可能的。至于你四姐姐的话,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试想一下,母亲是会相信她的话,还是我的呢?” 秦智幸抬头看了依书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怜惜和不舍,心里明白,这个一向疼他的三姐姐是真心为他着想,也的确会照刚才说的话去做。 可是,就算她竭力为他说好话,为他摆脱嫌隙,难道蔡氏就会相信她吗? 秦智幸又低下了头,不发一言,也许他现在该做好回去等被收拾的心理准备了。 看着今年才十岁的秦智幸这般沉默,依书不由心里为之一疼。 十岁,正是活泼好动爱玩的年纪,就像现在的秦靖宇一样,该是到处耍乐的年纪。可是秦智幸却因为亲生母亲不过是个姨娘,而嫡母又极不喜他们的原因,早早的失了童真。 依书柔声道:“智幸,你要相信姐姐,只要姐姐在你身边,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姐姐一定会说服母亲的。” 秦智幸含着眼泪看着依书,想到依书以往对他种种的好,咬着嘴唇,低着声道:“三姐姐,对不起。” 依书淡笑的看着他,“无妨,咱们姐弟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次是三姐姐自己大意,何况不过是扭了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三姐姐原本也没有觉得痛,可你若是再这般的内疚下去,三姐姐都觉着自个儿痛的不得了呢。” 秦智幸忙抹去眼泪,不确定的看着依书,“三姐姐,母亲真的不会怪我吗?” 依书再一次肯定的告诉他,“不会的,三姐姐向你保证。” 秦智幸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欢喜的看着依书。 三人在茶棚歇了会子,眼看着回去的族人已是越来越多,依书动了动扭伤的那只脚,原以为歇了这么久,该好了不少,可现在一动,疼痛却比刚才更为剧烈,一阵阵钻心的痛险些让她痛叫出声。 夏荷注意到依书脸色有点发白,低头一看她果然是在试图挪动那只扭伤的脚,转瞬间明白,事情大条了。这次肯定是伤到骨头了,不然不可能让依书痛的脸色都有点发白。 脚上痛极,依书面上还是没有展露分毫,就怕秦智幸更加担心。也只有一直近身伺候她的夏荷,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夏荷试探的问依书道:“小姐,用不用我回去叫几个人过来?” 依书下意识的看了秦智幸一眼,见他紧张的看着自个儿,便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大家都是走回去的。就我一人坐轿子回去,岂不是要落人口舌?”又蓦地转头对秦智幸笑道:“智幸啊,你去外面看看,你宁立姐姐应该还在后面,若是看到她了,就将她给我叫进来,我有事找她。” 出于犯错的补偿心理,秦智幸巴不得依书能叫他去做些什么事情,好减轻一些他心里的内疚,此时听依书吩咐他去守着薛宁立,忙不迭的应了声是,跑到茶棚外面等着去了。 秦智幸一跑出去,依书就弯下身子,揉着那只扭伤的脚腕。 夏荷蹙眉小声问道:“小姐,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依书点了点头,“我也不知,可能是吧,不然也不会越来越疼了。” 一听果然如自己猜想的那般,夏荷着急不已,忙道:“那我们现在得赶紧回去呀,这总得尽快找大夫看看,拖长了时间可不好。” 依书自然明白夏荷说的道理,可是现在这般严重,等大夫看完以后,肯定会如实禀告蔡氏。到时候见她伤的这么严重,蔡氏肯定会怨怪到秦智幸的头上。 依书思忖良久,看着乖乖站在茶棚门口,朝人群中不断张望的秦智幸,摇了摇头,“还是等宁立来了再说吧,她常在林中奔走,对于这种事情肯定有经验,若是能得她相助,也许回去以后,到母亲面前也好说一点。” 夏荷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待茶棚的侍从帮她们添了第三次水以后,秦智幸终于等来了薛宁立,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宁立姐姐,我三姐姐找你。” 秦智幸与依书她们住在一进院子里,薛宁立自是认识他,私下里还跟依书问过秦智幸的情况,待明白他的处境以后,也不由的同情他,更是叹息大宅门果然不是个好歹的地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爹爹只娶了娘亲一人。 薛宁立由着秦智幸将她拉进了茶棚,果见依书与夏荷正坐在最里面的桌旁。 薛宁立笑眯眯的在依书对面坐了,笑道:“专门坐这儿等我呢?看来前两天带你出去玩没有白费嘛,还算你是有点儿良心。” 依书却是极认真的看着她,指着右脚对她道:“我脚扭伤了,你有办法没有?” 薛宁立不知其中关键所在,诧异的道:“扭伤脚了?那你怎么还坐在这儿,怎么不早些回去请大夫看看的?”忙又走至依书右侧,蹲下身子,查看她的伤势,一面道:“让我先看看。” 薛宁立稍稍一碰,依书就不由得痛嘶了一声,“你慢点儿,疼的哩。” 薛宁立褪开她的袜子一看,只见那右脚腕已经是红肿一片。 “你这已经多久了?”薛宁立认真的问道。 夏荷忙道:“有大半个时辰了。” 薛宁立朝依书瞪了一眼,“都大半个时辰了,为何不早些回府去医治?” 依书朝秦智幸看去一眼,见他紧张的咬着嘴唇,便道:“智幸,你跟夏荷回去好不好?我与你宁立姐姐还有些事儿要做。” 秦智幸哪里能答应,“不行,三姐姐,我得陪着你,待会儿也好扶你回去。” 依书安抚的笑道:“没事儿的,我有你宁立姐姐扶着呢,你不知道,你宁立姐姐可是一个人比你们两个人都顶用呢。再说了,我们待会儿要做的事不方便你跟着,你还是先回去吧。” 秦智幸想了会子,道:“那还是我自个儿先回去吧,至少夏荷得留在三姐姐的身边,也好多个人照应。” 依书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还是让夏荷与你一道回去。再者,若是母亲问起来,夏荷也知道怎么回答,我也放心一些。” 薛宁立诧异的看着这几人,看来扭伤脚这件小事还没那么简单哪? 夏荷倒是没有质疑依书的安排,她跟在依书身边多年,一向又是个极伶俐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秦智幸听依书这么说,想了想,便点了头道:“那智幸就多谢三姐姐照顾了。” 夏荷便与秦智幸先行回了薛宅。 待他们二人走远以后,薛宁立方问道:“怎么回事啊?你这脚到底是怎么扭伤的啊?” 依书便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包括秦依画对秦智幸的威胁,以及这件事可能对秦智幸造成的影响。 薛宁立一面听一面不住的摇头叹息,一面还暗自庆幸,好在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自个儿的家里的,不然烦就得给她烦死。 依书说完,便等着看薛宁立能不能帮她想出解决之法来。 薛宁立看着依书期盼的眼神,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好啦,没事的,这个我倒是有经验,不过手头上没有伤药,现在处理了也不好。我先把你背去李婶家吧,李一峰那皮猴老是受伤,李婶家里倒是备了不少实用的伤药。” 薛宁立虽是比依书小了三岁,但个头可一点都不比依书小。 不过让她这妹妹背她这个做姐姐的,依书还是有点心理障碍,踟蹰的道:“你背的动吗?李婶家离这边也蛮远的吧,若是背伤了你怎么办?” 薛宁立一手指着自个儿的鼻子,一面怒道:“你瞧不起我?” 依书失笑,“罢了,听你的便是,不过现在这边人多,要不你先扶着我往前边走走?” 薛宁立看了看茶棚外面,零零散散的确实有不少人。 薛宁立扶着依书出了茶棚,又往前走了一阵子,待走上小路以后,方蹲下身子,道:“上来吧,我背你走,看你一蹦一蹦走的慢的。” 依书踟蹰了会子,还是趴在了她的背上。 薛宁立有那么一把子力气,搂住依书的两条腿,一下子站了起来,一面笑道:“看你那么瘦,果然是没有几两肉,还不如我上次打的小野猪重呢。” 依书轻敲了她一记,“你快些走吧,我知道我重着呢,可是舍不得你背了太久。” 薛宁立大跨步的向前走着,好在李婶家离这边也不算太远,待到了李婶家前,正巧碰到李一峰出来,见薛宁立背了依书过来,忙进屋去唤他娘。 李婶出了一看,可不是薛宁立背着依书正过来嘛,忙迎上前去,一面扶着依书下来,一面道:“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 依书轻抬着右脚,苦笑道:“扭伤脚了,来您这儿看看,讨些好药来了。” 李婶笑道:“有有有,这跌打损伤的药,我们这些山野人家可是少不了的。先扶你进去,我再给你看看。” 依书很是感激的对李婶笑了笑。李婶对于她的情况半句都没有多问,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回薛宅去找大夫,而是极热情的将她们请进了屋去。 让依书在炕上坐了,李婶一面吩咐李一峰去烧水,自个儿则是取了一罐子专门用来治跌打损伤的药油来。 李婶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势,啧了一声,叹道:“哎呀……这是有了些时候了,你忍着些痛,我先帮你把脚腕扭回原处。” 依书点了点头,意思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李婶上下抓着她的脚腕,试探了一番后,左右手一错,只听得嘎哒一声闷响,李婶笑道:“好了。” 依书紧咬的牙关一松,抹了一把额际因疼痛而流下的冷汗。 李婶又拿了药油,轻轻的抹在伤处,轻柔的帮她按摩起来。一面道:“没什么事情,多歇歇就好。” 依书没经验,担心回去以后还是会被蔡氏询问,问道:“李婶,我这个,什么时候才能跟平常一样走路啊?” 李婶笑道:“等我帮你按摩完后,你再在我这儿歇一会子,很快就没事了,只是还有一点点疼而已。” 依书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她没事,蔡氏应该就不会再去追问什么了,她也好与秦智幸说好话。 待帮依书按摩完以后,李婶便让她们歇着,自个儿则是去灶间做了些汤面,与她二人一人盛了一碗,道:“午饭还没吃呢吧?来,李婶这边也没什么好吃的,也不知你们下午会过来,中午烧了一锅骨头汤全吃完了,就剩了些空汤,我就揉了些面,削了些面疙瘩,你们将就吃些吧。” 薛宁立忙不迭的接过李婶手中的碗筷,欢喜的笑道:“还是李婶好,我都饿死了。” 依书也接过另一副碗筷,“李婶,谢谢了。” 李婶忙道:“哎呀……客气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嫌寒碜就好。” 薛宁立呼噜噜的吃着疙瘩面,依书倒是细嚼慢咽的吃着。 李婶笑道:“宁立啊,你也这么大了,好歹跟依书学学,你看看依书这样,这才是个姑娘家好不好?你看看你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男娃娃呢。” 薛宁立无所谓的大口吃着,口齿不清的道:“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这个样子啊。再说我跟依书可是不一样,她从小就是这个样子的,我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怎么改啊?” 李婶摇头失笑,也不再说她。 吃完热汤面以后,依书的胃也暖了起来,浑身似乎都有了力气,就连刚才的疼痛也感觉轻了很多。 李婶拿过她二人的碗,让李一峰去洗了。 李一峰很是瘪瘪嘴,嘟囔道:“又不是我吃的,怎么老是要我去洗碗啊?” 李婶斥道:“让你洗碗怎么了?少了你一只手了?” 被李婶一斥,李一峰忙疾走了出去,一面不住声的道:“我知道啦,知道啦,勤快的才是好孩子不是。” 三个人看着李一峰疾走的身影,都不由得失笑出声。 在李婶那儿歇了会子后,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薛宁立和依书便与李婶辞行。 李婶道:“要不我把你们往前送送吧?你这腿脚还不方便,多个人扶着也好。” 依书想了会子,也没有推辞,只客气的对李婶道:“李婶,那麻烦你了。” 有了李婶扶着,回去的速度倒也不慢,待要到了薛宅时,李婶便与她们告了辞,自行回了去。 扭伤的那只脚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依书让薛宁立稍微搀着一些,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 好在蔡氏现在还在外面忙活着,所以这一路上倒也没碰到,不然可是难说了。 夏荷正在屋里来回走着,也不知道依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心急不已,秦智幸也正坐在屋里。 薛宁立只手扶着依书,只手推了门,将她扶了进去。 夏荷忙上前扶了依书另一边,焦急的问道:“小姐,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的?” 秦智幸也站起了身子,紧张的看着依书。 依书笑道:“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歇一会儿就成。” 二人扶了依书在凳子上坐了,秦智幸忙倒了杯水给她。 依书见他还有些紧张,便笑道:“三姐姐已经没什么事儿,脚也没那么疼了,只要歇一会儿就没事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依书认真的看着秦智幸的眼睛,希望能将自己的肯定传与他,让他不要再这么紧张。 秦智幸不确定的道:“三姐姐,真的没事了吗?” 依书轻抚着他的小脑袋,道:“嗯,三姐姐跟你保证,等歇到晚上,三姐姐肯定是一点儿都不疼了。” 看着依书肯定的眼神,秦智幸终于放松了笑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针锋相对 晚上蔡氏果然遣了落禾来叫依书过去。 原本以为该歇到晚上就不疼了的右腿却还是隐隐作痛,试着在屋里走了几步,刚开始没觉得什么,可是走了几步以后,就有阵阵的刺痛钻心的疼,额际也冒出了冷汗。 夏荷见依书走的好好的,忽然就停了下来,心知不妙,趋前问道:“小姐,是不是脚还疼着?” 依书点了点头,不由紧紧的咬住下唇。待会去了蔡氏那边,不用秦依画告状,蔡氏一看她便知有事。依蔡氏的性子,如何会不怪秦智幸? 原以为薛宁立和李婶这么有经验,肯定错不了,所以她才那么肯定的保证于秦智幸。不然依蔡氏的性子,就算是面子上答应了她,只怕背地里也会给秦智幸和三姨娘找个错处。 落禾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 当面看到她瘸着脚,跟听说她受了伤,这可是两码事儿。 依书思忖了一番,极认真的对落禾道:“落禾,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落禾忙蹲身道:“落禾不敢,三小姐有事吩咐便是。” 落禾是蔡氏身边最为得力的一个大丫鬟,依书拿不准她的心思,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说话。 落禾却是淡笑着站在原地,轻声恭敬的道:“三小姐有事吩咐便是,奴婢听得到。” 依书眉头一蹙,看来指望落禾掩饰一二是不可能了,轻叹了口气,道:“落禾,我今日在外面跑的多了,现在还累着,就不去母亲那边请安了。待得明日一早,我休息好了,再去与母亲请安。你帮我跟母亲说一声,请她勿怪。” 落禾蹲身福了一礼,轻笑道:“是,奴婢遵命。” 落禾慢慢退了出去。 依书想想不对劲,扭头对一旁的夏荷道:“夏荷,你赶紧去追上落禾,记得,让她稍微掩饰一二,只照着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说。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夏荷点了点头,心里明白依书对这件事的重视,赶忙追了出去。 依书一个人慢慢踱回椅子旁坐了,桌上茶盏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她却未觉,兀自喝了下去,也许凉一点的水更能让她的思路清晰一些,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 若是在蔡氏面前掩饰不过去,那她就会对秦智幸失言,也许更严重的是,从此让秦智幸不再相信她。 依书心里不由一阵紧张,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过了许久,夏荷终于回了来。 待夏荷一进屋,依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落禾怎么说?” 夏荷脸上有着淡笑,安抚着依书的心。 果然,夏荷轻声道:“没事儿,落禾应该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在夫人面前再得宠,也不过是个丫鬟,还能不照您的吩咐去做?您且先放心吧。” 依书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是没事了。 夏荷紧着眉头,看着依书的右脚,道:“小姐,就算是现在落禾掩饰过去,可是明日一早,您还是得去夫人那边请安。若是到时候还是疼着,夫人不也知道了?” 依书一下子软了身子,她自个儿又不是大夫,如何能知道该怎么办? “不如奴婢去将宁立小姐请过来一起想想办法?”夏荷出主意道。 依书左右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点了点头,同意夏荷去将薛宁立请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书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还没等到夏荷回来。 等她不知道第多少次侧耳去听门外动静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些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就被推了开来,正是夏荷和薛宁立一道进了屋。 初冬的夜晚已很是寒冷,门开的瞬间,冷风打着旋儿,呼的就钻了进来,依书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夏荷忙进里屋拿了件外衫出来,与依书披上,一面道:“小姐,你受不得冻,怎么不拿件衣裳披着的?若是冻着了怎么办?” 依书无语的睨了她一眼。 夏荷捂嘴失笑,真是关心则乱,她一时都忘了依书现在压根是不能一个人走动,得要人扶着才行。 薛宁立掩上门,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趋前在依书面前蹲下,撩起她的裤脚,细看了那伤处一番。 红肿已经消去了很多,明明看起来该是好了很多,怎么会还是疼痛难忍,以致路都不能走? 薛宁立紧蹙着眉头,不解的问道:“现在走路还是很疼?” 依书点了点头,道:“还是很疼,我试了一下,压根不能自己走路。” “相比于刚受伤那时候呢?”薛宁立又问道。 依书紧着眉头,想了想,道:“好像疼的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薛宁立站起身,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搞不明白你现在是为什么会这样。何况李婶都说应该没事了,再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想不明白。我看你还是找大夫吧,这个拖延不得。” 依书不信的追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薛宁立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如你所见,我也不过是个孩子,一些普通的伤势我还能处理,就算处理不了,至少李叔跟李婶经验丰富,总是能帮上一二。但现在连李婶都没看透,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依书颓丧的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不由浮现秦智幸失望伤心的面庞。 薛宁立一直伴在依书左右,自然也听她说过这件事可能对秦智幸照成的影响,不由也替依书着急。 “要不,你明儿早就直接跟夫人说,是我们俩皮闹,所以才害你受了伤,这责任我来担行不行?”薛宁立出主意道。 依书朝薛宁立看去,犹豫的道:“这样好吗?那不是连累你了?” 薛宁立笑道:“我没事啊,反正夫人知道我的性子,害你扭伤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有什么的?再说了,等这次祭祖结束以后,你们就都回去京师了,以后跟我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对我根本没影响。” 薛宁立所言极是,依书想了会子后,只能同意她的这个主意。 如此,二人又对了一番说辞,而后薛宁立才回了去,夏荷则伺候依书睡下。 第二日一早,薛宁立再次带了早膳过来,与依书一道用饭。 也许是担忧怎么跟蔡氏言说,也许是脚疼的让她睡不着,总之这一夜依书都没有睡好,早早的就起了身,坐在外间等着薛宁立的到来。 薛宁立将食盒放在桌上,见依书脸色有些不好,似乎有些疲惫,问道:“昨夜没有睡好?” 依书点了点头,轻叹了口气,“我担心会让智幸失望,我已经答应他了,他相信的人不多,可我还是让他失望了。” 依书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薛宁立赶忙安抚的劝慰道:“没事儿的,我们昨天不是商量好了嘛。再者,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事情,若是夫人还是怪在智幸身上,那也只是故意找的借口而已,并不是你的错。” 虽是这样说,依书还是无法释怀。 今天是祭祖的最后一天,所有在族里有一些话语权的长辈和子弟都会去祠堂祭祖,而其他人则已经没事做了。例如依书跟薛宁立这样的。 二人刚用完早膳,落禾又过了来。 依书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瘸一扭的走了几步。 落禾连忙上前扶住了依书,淡笑道:“三小姐,夫人说了,若是你身子不适,就不用过去给她请安了。等她那边的事情忙完,自会过来看你。” 原来落禾这次过来只是确定依书到底有没有事,并不是真的要她现在去给蔡氏请安。说来也是,依照蔡氏对依书的疼爱,怎么可能会让受伤的依书去给她请安。 落禾扶着依书在榻上坐下,嘱咐道:“三小姐,你既是受了伤,那就好好休息吧,奴婢去帮您将周大夫给叫过来,看看怎么样。” 依书点了点头,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既然没有其他办法,请大夫来看已经是事在必行。 薛宁立默默站在一旁,待落禾走了以后,方上前与依书道:“看来夫人是早知晓了你的情况。” 依书无奈的叹了口气,“依画真是讨厌,你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跟智幸过不去呢?” 薛宁立耸了耸肩,“你们那些大宅院里事情本来就多,连你都想不明白,我又不是那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是为什么?看来,果然是跟说书的一样,这侯门深似海啊。” 依书轻吐了口气,无法回应薛宁立的话。尽管蔡氏一直保护着她,甚少让她操心府里的事情,更是尽量阻止其他人去打扰她。所以她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只那一角,已经足够让她寒冷。 过了没多久,落禾就将周大夫请了过来。 夏荷帮忙将依书的裙子稍稍拎起一些,方便露出脚腕,让那周大夫查看。 周大夫原本就是在秦府服侍,这次一家老小远行,为了以防万一,秦子明便让周大夫一起跟了过来,也方便照料一二。 周大夫先查看了一番伤处,未见明显伤痕,捏了一下骨头,也未见错位。 摇了摇头,周大夫问道:“敢问三小姐这是如何受伤的?这之后又采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治过了?” 依书紧张的看着周大夫,见他摇头,心里紧张不已,忙将昨天的事情详细说了。当然,事情的起因已经被她换成说是跟薛宁立皮闹的。 周大夫又替她把了一下脉,问道:“三小姐可知昨天用的药油里有什么样的配料?” 依书蹙着眉,这个她如何知晓?便扭头朝薛宁立看去。 薛宁立也紧蹙着眉头,便是自己也不知道,难道是那药油的问题? 周大夫站起身,捋了捋胡须,道:“恕老夫直言,小姐五年前曾被冰水冻过,体内积聚了不少寒气,尽管服用了不少汤药,但却是一直没有祛除干净,还有零散的寒气藏在内骨之中。这次扭伤脚,原本也没什么大事,但想来那药油之中有什么凉性的草药,以致将小姐骨内的寒气给引了出来,因此现在才疼痛难忍,并且外观上看不出丝毫的问题。”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依书震惊的想。 本来是想将自己给治好,免得被蔡氏看到不好。现在却是将原本简单的事儿弄的更严重了。 思忖了一番,依书问道:“那这寒气即被引了出来,是不是说,以后我体内的寒气就少了?这应该是好事吧?” 周大夫认真的道:“三小姐说对了一半。这寒气现在被引出来,固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但因为事前没有做相应的准备,也没有搭配其他的草药使用,所以要想祛除这被引出的寒气,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也不适合长途跋涉,恐怕……” 依书忙道:“你是说我不能跟母亲她们一道回去了?” 周大夫点了点头,道:“若是不静养的话,只怕也不能将这寒气驱净。” “那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好?”依书最为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周大夫思虑了一番,道:“若是好好静养,一个月时间足矣。” 一个月,这么久? “不能更快一点了?”依书挑眉问道。 周大夫摇了摇头,“三小姐体内的这股寒气本来就是积沉已久,要想彻底除尽,没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是不可能的。” 依书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下事情大条了。 周大夫讲述完毕,便去开了个药方,而后便告辞道:“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这汤药等老夫亲自熬煮以后,再让人给三小姐送过来。三小姐这些日子不能再吃凉性的食物,也不能饮凉水。至于哪些食物属凉性的,老夫会列出一个单子,回头让人一并交给小姐。” 依书示意夏荷去送送周大夫,一面道:“那有劳周大夫了。” 周大夫淡笑道:“无妨,这是老夫该做的,三小姐静养便是。” 待夏荷出去送周大夫,薛宁立有些愧疚的道:“依书,我好心办坏事了。” 依书忙安抚她,“没事,这不是坏事,这还是帮了我呢。你想啊,这寒气积在我的体内,迟早是要祛除的,现在歪打正着的碰上了,可不是省了我以后好大的麻烦。” 薛宁立小心的看了依书一眼,“你不怪我?若不是我将你带去李婶那儿,而是将你背回来的话,说不定你现在已经能走路了,也不会连累智幸。” 依书横了薛宁立一眼,怨怪的道:“我都不与智幸计较,难道还能与你计较不成?你这样说岂不是拿我当外人?你把我秦依书想成什么人了?” 薛宁立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这件事我确实有错。” 依书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这件事我们都没错,都是老天爷的错,也是我自个儿的错,谁让我五年前太贪玩,竟然会失足落水呢,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寒气入体了。” 二人尽皆无奈的叹息。 宅子里总是没有什么秘密,秦依画不知打哪儿听说了依书的病情,忙不迭的就带着秋菱过了来。待一见依书果然歪在榻上,右脚处还特意被包裹了起来。 秦依画假装关切的问道:“三姐姐,我听说你身子不适,特意来看看,怎么了?昨天不是还见你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不能走动了?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依书没好气的看着她,冷声道:“依画,你实话跟我说,你昨天回来是不是跟母亲说了什么?” 秦依画淡笑道:“三姐姐这话问的,母亲一向是最为关心你。昨天你本该是跟我一道回来的,母亲见你没有回来,自然会叫我去问。我能说什么呢?只是实话实说咯。你也知道,母亲一向是慧眼如炬,我不实话说又如何?” 依书气的拍了桌子,哼道:“我昨天不是让你不要说的吗?” 秦依画耷拉着脸,一副可怜的样子,“三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母亲一向教我们要诚实做人,我怎么可以骗母亲?你这不是害我吗?” 依书头疼的抚了抚额,跟这个女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行了,你看也看过了,若是没事,我也想休息了,你就回去吧。”依书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眼不见为净。 秦依画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吧,那三姐姐就好好休息。我听说那寒气可是不容易治的,有些事情三姐姐不该操心的,还是不用操心了吧,自个儿的身体要紧。” 依书咬了咬牙,冷冷的看着她,“四妹妹,我也希望你明白,你该知道谁在母亲心里才是真正重要的,你也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你若是做的过分了,丝毫不顾及姐妹情分,以后你也不要怪我不顾姐妹情分了。” 秦依画的脸一阵发白,谁让自己不是蔡氏亲生的呢,就这一个理由,她在蔡氏面前做的再多,都不如依书的一句话好使。 秦依画故作不解的强笑道:“三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妹妹可是听不懂。” 说着,就疾步出了依书的屋子。 薛宁立蹙眉看着秦依画远去的身影,不解的对依书道:“你说你们明明是亲姊妹,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依书摇头叹息了一声,“还能是为什么?嫉妒呗,这么简单的原因你都想不到啊。” 第六十五章 心结源起 周大夫亲自熬煮了汤药,又列了一张常吃的凉性属的食物单子,而后派了个小丫鬟,将那些都送去了锦秋院。 依书让夏荷准备了一份薄礼,让那小丫鬟带回给周大夫,用来答谢他的辛劳。 因着今天去祠堂祭祖的人少了许多,其间事情也较为简单,等到下午申时左右,蔡氏就回了锦秋院,剩下的事务也不需要她再去操心。 蔡氏一回去就将落禾叫到了面前,一面喝着茶,一面询问道:“依书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叫周大夫去看看?” 落禾恭谨的站在蔡氏左侧,低着头道:“回夫人,上午已经叫周大夫去看过了。三小姐原本应该是扭伤了脚,不过周大夫看过之后,发现三小姐似乎已经在其他地方看过了,扭伤已经治好。” 蔡氏蹙眉听着,“那就是说依书现在无碍咯?” 落禾忙道:“不是,这扭伤虽然治好,不过三小姐因为疼痛难忍,还是不能走路。周大夫便询问了一番,方才知道那人在给三小姐治伤的时候用了药油,那药油里的一味药引发了三小姐体内多年积聚的寒气。因此,三小姐现在才会疼痛难忍,不能走动几步。周大夫嘱咐了,这一个月里,三小姐都最好静养。” 蔡氏越听面色越是冷肃,嘭的一声大力将茶盏置在了桌上。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比,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过了许久,蔡氏站起身,冷声道:“走,先去依书那儿看看。” 早上 淑女有谋第1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落禾说了,蔡氏下午会过来,依书就让夏荷一直注意着,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玉川书屋 蔡氏一进到第二进院子,夏荷就赶忙进了内室,与依书说道:“小姐,夫人过来了。” 依书忙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至少看起来要显得精神一些,不然恐怕更是在蔡氏的情绪上火上浇油。 蔡氏淡笑着进了屋,见依书手里拿着一册书,歪靠在榻上,膝盖以下盖着一张薄被,倒是不能看到右脚现在怎么样了。 依书见蔡氏进了来,欢喜的叫道:“母亲,你怎么过来了?派人来叫女儿过去就是了,哪里能累的您亲自过来。” 说着,还作势要下地去迎接蔡氏。 蔡氏忙紧走几步,一面抬手做下压的手势,急道:“别起来别起来,你什么心思母亲还不知道?坐着就好,我过去。” 依书郝然的看着蔡氏,停了动作,只呆坐在那儿。 蔡氏在榻沿坐了,想怨她几句,可是见她现在只能坐在床上,不能走动一二,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的她昏迷沉睡了好几日,让她担心的不行,一度以为她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蔡氏微红了眼眶,握着依书的手,歉疚的道:“都怨母亲没有照顾好你,若是五年前没有放你一人随便走动,你也不会在那寒冬腊月的天气落了水,更不会在体内留了寒气,让你一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依书,是母亲没有照顾好你,是母亲亏欠了你。” 依书原以为蔡氏一来就会追问她是怎么受伤的,没想到她却是在自责自己当年没有照顾好依书。 看着一向坚强冷然的蔡氏红着眼眶,依书心里哪里能好受的了,更是深深地感觉到了蔡氏对自己的那份疼爱,也许该说是对她女儿的疼爱。但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心里,她已经认定蔡氏就是自己的母亲。 依书回握住蔡氏的手,嘴角带着淡笑,尽量安抚蔡氏的情绪,柔声道:“母亲,那是女儿自己贪玩,如何能怪的母亲?母亲若是再这般自责,岂不是让女儿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蔡氏点了点头,低头拭去眼中的薄泪,“罢了,母亲不说便是,你现在需要静养,多想不得。” 蔡氏拍了拍依书的手,复又淡笑道:“不过你放心,谁害你成这个样子的,母亲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蔡氏眼中泛着愤怒的火焰,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依书柔和不谙世事的眼神,再想到她这么多年受的苦,便将那些话又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她怎么可能会急怒攻心?依书又怎么可能会早产?更不会自小就体弱多病。五年前的一场落水,让依书原本调养不错的身子再次败了下去。好在这五年来一直不间断的给她各地寻找好药,也算是调养的不错了。 可是,这次那个贱人的孩子竟然又害的依书旧病复发,她如何能再心软? 蔡氏眼中渐渐犯上阴狠。 她给她们留了一条活路,没想到她们倒是不安稳的很,一次次的触犯她的底线。此次,决不能再饶! 蔡氏语气中的阴狠毫不保留的展露出来,依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强笑着道:“母亲,女儿是自个儿贪玩,与宁立皮闹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母亲就不要多费心思了。” 蔡氏收起心思,又回复原先一派慈祥的样子,握住依书的手,慈爱的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思,这些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母亲自会去办理。你先好好歇着,身子要紧。” 依书还想再说些什么,蔡氏挥了挥手,示意依书噤声,淡笑的道:“依书啊,母亲虽然疼你,但也容不得有些人一次次的触犯母亲的底线,这次母亲不会再饶了他们。若是你再为他们多求一句情,母亲便多加一倍的将这痛苦施予他们身上。你可懂了?” 依书一怔,脑子里涌出以前古装片里看到的内宅争斗,不由一阵惶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蔡氏一向将她保护的极好,也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瞎说些什么,所以她从来不知蔡氏处置人的手段到底是怎样的。 蔡氏又扭头对薛宁立道:“宁立啊,你的性子我知道,所以我放心让你带着依书出去玩耍,也由得你们随便干什么。这次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不过依书静养的这几日,你就多来陪陪她吧,不然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也闷得慌。” 薛宁立皱了皱眉,倒不是不愿意在家里陪着依书,而是为了蔡氏刚才的那些话。好在,她还记得她娘对她叮嘱的话语,大宅院里不像他们小家小户,日子过的简单,而是事情纷杂的很。早先就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要多嘴多手。 薛宁立性子顽劣了一些,又爱到处疯跑,不过还是比较听她娘的话,这次便没有多嘴。 蔡氏见薛宁立低着头,没有言语,淡笑着追问道:“宁立,发什么愣呢?可是不愿意陪着依书呆在家里?” 夏荷伸出一指捅了捅薛宁立的侧腰。 薛宁立忙抬首看着蔡氏,嘴角弯出弧度,回道:“不是,宁立只是在想一些小事,发了一会儿呆,让夫人见笑了。宁立这几日跟依书玩得很是要好,夫人就算不说,宁立也会陪着依书的,这个夫人尽管放心。” 蔡氏笑道:“那我就安心了,这几日也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周大夫既然说需要她静养,就不能让她随意走动。我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就有劳你了。” 薛宁立忙笑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跟依书说来也是姊妹,这点事情哪里说得上麻烦。” 蔡氏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依书几句,方才携了落禾,回了第一进院子。 待蔡氏的身影渐渐远去,彻底在与第一进院子的拐角处失了身影,夏荷方才掩上了房门。 依书深深的叹了口气,重重的倒在了榻上。 薛宁立歪坐在榻沿上,劝解道:“依书,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夫人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这也怪不了你。” 依书撅着嘴,一派忧愁的看着薛宁立,“可是我对智幸失言了,智幸原本在府里就是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就连去我的宝沁楼,也从来不敢随意走动。整个府里,他相信的只有我。宁立,你明白嘛,除了他姨娘,他相信的只有我,可是我让他失望了。” 依书的眼中不自觉的流出了泪水,话未说完,已是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薛宁立不太理解依书的处境,她的生活一向是自由自在的,就算是与谁有了矛盾,只要各让一步,或者以后少打交道就好了,从来没有再复杂的情况。 可是,很明显,这件事对依书来说意味着很多。 薛宁立伸手将依书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期望能给她一些安慰。也许,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依书伏在薛宁立的肩膀上哭了一会子,许久后直起身子,抹了抹眼泪,见自己将薛宁立肩膀处的衣裳弄湿了好大一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宁立,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薛宁立扭头看了看肩膀处,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笑道:“没事啊,就是沾了水,待会儿可能会有点儿冷。” 依书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那我待会儿借你一件衣裳,保保暖。” 薛宁立将依书挂在脸侧的一小缕头发拨到了耳后,直视着她,认真的道:“依书,我也希望你现在能少想一些,养好身子要紧。你的情况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所以夫人的心情我大略能理解。我不知道你们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想来夫人一向也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你能改变夫人意向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跟你努不努力没有多大的关系。再者,夫人也没有说到底会责罚谁,就算你现在猜到可能会是智幸,难不成还能当面讲去?那岂不是自己戳破了刚才你自己说的谎言?” 薛宁立说的也有道理,依书好一番惆怅,情知自己确实是不能再改变些什么。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薛宁立也不再多说,现在需要依书自个儿好好去想想。 依书就这么一直呆到了快晚饭时分。 外面小丫鬟来请示夏荷,是不是现在去厨房将晚饭领回来。 夏荷看了一眼依旧呆呆的依书,又朝薛宁立看去。 薛宁立起身走至夏荷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夏荷道:“现在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姐现在大概没有心思吃饭,晚饭领回来,只怕又要凉了。” 薛宁立扭头朝依书看去一眼,想了想,道:“依书现在正是需要好好养身子的时候,这饭肯定得要按时吃,你去让小丫鬟将晚饭领回来吧。记得,将我的一份也一并领过来。有我陪着,她怎么也会吃一些。” 夏荷点了点头,复又出去吩咐小丫鬟去行事。 依书不知何时回了神,唤了夏荷一声,又招手示意她近前,轻声问道:“夏荷,你实话跟我说,你可知道母亲会如何责罚于智幸?” 薛宁立对这个问题也很是好奇,便也直直的看着夏荷,等着她的回答。 夏荷一怔,没料到依书想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一时低了头,踟蹰的不敢多言,只道:“这个奴婢如何知道,夫人是主子,奴婢哪里能猜透主子的心思。” 依书伸手紧紧抓住夏荷的手,声音里添了一丝恳求,“夏荷,你在府里待了这么久,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的。我也不求你全说出来,只求你跟我透露一些便好,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看着依书恳求的眼神,夏荷左右为难。 若是说了,蔡氏知晓了,定不会饶她,蔡氏一向禁止丫鬟在依书耳旁多言,这是禁忌。若是不说,依书只怕也会一直追问,不会轻易罢手。 依书自然看出了夏荷的为难,可是她心里难安,若是不知道个大概,只怕她这一宿都不会睡安稳。 依书紧紧的盯视着夏荷,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夏荷无法,深叹了口气,又起身出门去看了看,确定外面并没有其他人在,复又掩上了门。 夏荷在依书身旁站定,轻声道:“奴婢知道小姐一向是个心地良善的人。这件事原轮不到奴婢置喙,夫人也一向禁止奴婢们多嘴。所以,还请小姐见谅。奴婢只能说,自打上次小姐落水以后,原先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部被卖了出去,而且卖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她们的家人,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三姨娘那儿……” 夏荷咬了咬牙,附在依书耳边,轻声道:“当年三姨娘进府之日,就是小姐早产之时。” 说完,夏荷就赶忙立起身子,静默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说些什么。 依书则是愕然,原来蔡氏的心结竟然是在这儿。 她还以为,三姨娘的日子难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娘家贫寒,没人给她撑腰,而不是因为她有儿子这么简单。怪不得蔡氏虽然同样不喜二姨娘,但在二姨娘的生活安排方面,以及秦智峰的教导上,从没有落下过档次。 当然,至于秦智峰冥顽不灵,就是不学好,这就是他自己的责任了。 依书转瞬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来蔡氏心里的这口气已经憋了很多年。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蔡氏早先没有针对三姨娘,或者直接将她撵走,而只是让她在府里的日子难过了一些,想必也有蔡氏自己的理由。 不过看她今日的神情,心里肯定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些事一直都在她的心里搁着。 这次新仇加旧恨,蔡氏只怕不会善了。 那次她不小心落了水,蔡氏就气得不仅处理了那些丫鬟,甚至波及到了她们的家人,那么这次的事情,蔡氏也很大可能会针对三姨娘咯? 依书想起秦智幸小心翼翼,站在她的门口探头探脑的情形。 那小小的孩子那么相信她,那么喜欢她,那个府里他只跟她亲近。 可是这次却因为他的贪玩,连累了自己的娘亲受罚,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依书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场景,秦智幸不可置信的指着她,怒斥她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薛宁立只见夏荷附在依书耳旁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见依书傻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似乎没有落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了一会子,却发现依书还是那副样子。 薛宁立疑惑的朝夏荷看去,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不料夏荷见她看去,竟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薛宁立疑惑的又朝依书看去,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不解的摇了摇头,奇怪,太奇怪了。 又等了一会儿,薛宁立见依书一会儿似乎是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是紧蹙眉头,丝毫不解的样子,终于等的耐心尽失,招手在依书眼前晃了晃,一面叫道:“依书,回魂了。” 依书一怔,看着眼前的薛宁立,不解的道:“宁立,你还在这儿哪?” 薛宁立无语的朝屋顶翻了个白眼,叹道:“你看你们主仆俩这样子,我哪里能放心走开?” 依书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或者朝薛宁立笑一下也行,可此时的她忧思重重,竟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依书叹了口气,低沉的道:“宁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会照料好我自己的。” 第六十六章 众人分别 不管蔡氏如何对自己府里的人,那好歹是秦府内部的事情。依书知道薛宁立关心自己的情况,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跟薛宁立讲说,只能让她先回去休息,而她现在需要好好的静一下,并考虑一下现在她还有没有办法挽回一下局面。 薛宁立哪里能放得下心,还想追问下去,可是见依书认真的眼神,思虑了一番,便罢了那个心思,起身告辞道:“那好吧,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依书点了点头。 夏荷帮薛宁立开了门,去厨房领晚饭的小丫鬟刚好拎着食盒回了来。 薛宁立一笑,接过食盒,复回身对依书笑道:“依书,看来我还要继续在你这儿叨扰一会儿,这晚饭都领回来了,索性让我吃了再走吧?” 依书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宁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吃的下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薛宁立才不管依书如何说,兀自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拿了出来,又在桌上摆了碗筷,都添上白米饭,而后将空了的食盒搁在一旁的几上。 待一切准备妥当,薛宁立笑眯眯的走至依书身边,仿似没有见到依书的脸色如何黯淡一般,爽朗活泼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依书,可以跟我一起吃顿晚饭吗?”说着,薛宁立还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可怜兮兮的道:“我现在好饿好饿啊,我琢磨着我现在肯定能一口吃下一头猪,陪我一起吃顿晚饭嘛。我现在不吃饱了,待会儿可是没有力气回去哦。” 依书失笑,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三岁的女孩儿,在精神上绝对是她的姐姐。不仅喜欢自由自在的山林,就连性格也是十足十的一个假小子。可是今天竟然为了哄她吃晚饭,在那边故意撒娇耍嗲。 依书掀了盖在膝盖的薄被,睨了薛宁立一眼,摇头淡笑道:“罢了,那就先吃晚饭吧。” 得了依书的同意,薛宁立忙上前去扶住她的一侧,将之搀到了桌旁。 薛宁立一面装作吃的开心,一面却时不时的拿眼角看着依书,手中的筷子还不断的往依书的碗中夹菜,一面不停的道:“哇……这个菜真好吃,依书,你也吃看看,真的很好吃哦。” 待依书尝了一下后,薛宁立又笑着追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蛮好吃的?” 依书心情郁结,不过看到薛宁立大大的笑脸,又说不出不好吃的话来,只得轻点了点头。 一见依书点头,薛宁立便再次夹了几筷子菜给依书,“既然好吃就多吃一些吧。” 依书无语的看着碗中的菜肴,心里却是觉得暖暖的。 自蔡氏那天下午去看过依书以后,依书一直让夏荷注意探听外面的情形,看蔡氏有没有找秦智幸去问过话。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蔡氏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找过任何人去问过话。尤其让她意外的是,原本她以为蔡氏心里有气,或许对人的态度上会恶劣一些,不过据夏荷探听,蔡氏这几日跟以往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就连秦智幸也以为无事,每天都会在依书这儿待很久,陪她聊聊天。 越是这样,依书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没有底气,不知道蔡氏究竟是如何想的。最让她无措的时候就是秦智幸来看她的时候,她既不能提醒秦智幸要注意,毕竟她也不知道蔡氏会做些什么,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到时候秦智幸不是更措手不及? 就在这样矛盾纠结的情绪中过了三天。 这天蔡氏照例在下午时分来依书这儿坐坐,秦智幸自然早已经先回了自个儿的屋子,他可不敢在蔡氏面前随意出现。 夏荷帮蔡氏倒上热茶,而后便覆手侍立在一旁。 蔡氏抿了口热茶,方道:“依书啊,来老宅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昨儿个,我跟老爷商量了一下,这京师的大局总是需要人回去主持,老宅也不是久留之地。不过你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与我们一道回去。我琢磨着,留几个人下来陪你,至于剩下的人,得一道回去了。” 祭祖既然已经结束,依书早就开始猜测蔡氏什么时候会回秦府。 蔡氏续道:“你姊妹当中如今就剩下依画尚未出嫁,依画以往虽然有些方面做的不好,但毕竟也是府里的小姐。你现在需要静养身子,外面还是需要有个人照应一些。我考虑了一番,便让依画暂且留下来陪你,待你身愈以后,你二人再一道回京师。” 留秦依画陪她?有没有搞错?她们二人一向不是很对盘好不好?虽然她们没有将那种不对盘表现出来,不过若是真个的将秦依画留下来,她还不如一个人待着呢。 依书这样想着,口中便道:“母亲,女儿有宁立陪着就行了,怎好再让四妹妹特意留下来陪我?还是算了吧,就让四妹妹与你们一道回去吧。” 蔡氏摆了摆手,道:“无妨,况且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留下来跟你做个伴也好。再者,等你身愈回京,身边也需要有个照应的人。宁立自是好,但总不能让宁立陪着你去京师走一遭吧?” 蔡氏想了想,扭头对侍立一旁的落禾道:“落禾,你去将依画给我叫过来吧,就说我有事找她。” 落禾应了一声,忙去找秦依画过来。 蔡氏淡笑的对依书道:“要不我问问依画的意思,若是她愿意留下来陪你,那便好,你也不得再拒绝。若是她不愿意,那到时候就麻烦宁立与你跑一趟吧。到时候,母亲再好好答谢她便是。” 蔡氏都让落禾去叫秦依画过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蔡氏这儿正说着,落禾已经将秦依画叫了过来。 秦依画一进屋便先与蔡氏请了安,又询问依书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蔡氏让她在一旁坐了,问道:“依画啊,母亲问你一件事情。” 秦依画笑道:“母亲但说便是。” 蔡氏便道:“你也知道依书现在的身体情况不便于长途跋涉,这两日我们便要收拾回京师了。留依书一人在这边,我不放心,你可愿意留下来陪她?” 蔡氏目光幽深的看着秦依画,等着她的回答。 秦依画一听这几日就要离开这荒凉的破地方,心里欢喜不已。可是再听后面,蔡氏竟然要让她留下来,在这破地方给依书做个伴,当下心里就如冬天里被泼了一桶冰水,拔凉的很。 蔡氏见秦依画没有作答,追问道:“怎么?依画,你不想留下来?” 秦依画忙回过神,假意欢喜的道:“愿意,女儿自然愿意留下来,三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孤单的紧,有女儿与她做个伴,也可消遣一些时光。” 说着,秦依画还一副很欢喜的神情,看着靠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依书。 蔡氏满意的道:“这就好,我先前还担心你不想留下来呢,那依书一个人可确实是孤单的紧。” 秦依画忙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确实是非常想留下来。 蔡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依书笑道:“依书,这样可行了吧?” 依书扯了扯嘴角,事情都已经是定数了,她还能怎么办? “那就有劳四妹妹留在这里陪我了。”依书对秦依画笑道。 秦依画站起身,复走至依书的塌旁坐下,笑着道:“三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是亲姊妹,还用得着这般客气吗?” 依书扯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其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蔡氏又道:“那便就这样吧,到时候我会将落禾也留下来。落禾一向处事稳重,有她在,我也放心。” 落禾忙蹲身福礼,“请夫人当心,奴婢一定照料好两位小姐。” 蔡氏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依书几句,便回了去。 待蔡氏的身影消失,依书脸上就不再复有笑意,冷冷的对秦依画道:“依画,我早跟你说过,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秦依画咬牙看着依书,怒道:“你是说,是你主动跟母亲提,让我陪你留在这破地方的?” 依书原想跟她说实话,不过见她这么讨厌这个地方,她又不想跟她说实话了,便轻笑道:“是啊,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地方。怎么样?我提醒过你的,谁在母亲心里才是真正重要的人。可是你不听我的话,偏要在母亲跟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儿。怎么样?这次有没有让你长一点儿记性?” 秦依画狠狠的瞪了依书一眼,嗤道:“那又如何?你保住你想保住的人了吗?哼!” 秦依画怒哼一声,甩袖出了去。 夏荷愤怒的看着秦依画的背影,真是恨不得去蔡氏面前揭穿她才好。 依书无力的瘫软下身子,依画说的也是,她终是没有保护好智幸。蔡氏虽然在这里没有对秦智幸做些什么,可是回了秦府以后呢?那时候她又不在府里,连个帮秦智幸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就算她有心想回去帮着秦智幸,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蔡氏也不可能会同意她带伤上路。 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蔡氏不要太过生气才好。 两日后,秦府众人果然都收拾齐整,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薛家老宅只留了依书依画,还有一应伺候的丫鬟。当然,有些事情不方便两位小姐出面,落禾便也留了下来,也好帮她们处理一些事务。蔡氏也留了八个护卫下来,好等依书身愈以后,保护她们回京。 依书让薛宁立和夏荷扶着她,亲自出门去送蔡氏。 蔡氏眼眶有些红,埋怨她道:“你怎的自个儿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内静养的嘛,怎么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依书撒娇道:“女儿从来没有离母亲太远,可是这次竟是要月余见不到母亲,心里自然想念,所以坚持让宁立和夏荷将我扶了出来,也好再与母亲相处一会儿。” 蔡氏脸上浮现慈爱的笑意,摸了摸依书的脑袋,嘱咐道:“在这里好好养身子,不要多动,等你身愈以后,就给京师去一封信,我让人过来接应你们。” 依书点了点头,“女儿知晓。” 自打依书出生以后,每日蔡氏都会去依书那儿看看,可是现在却迫不得已要将依书留在老宅养伤,她心里也是不舍的紧。 可是作为秦府的女主人,她要做的事太多,自是不可能陪着依书在老宅再住一段时间,只能将不舍藏在心里,嘱咐依书好好照顾自己。 末了,蔡氏又嘱咐了落禾一番。 落禾跟在蔡氏身边多年,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精明伶俐方面,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她在,蔡氏也要放心一些。 落禾自也是明白蔡氏对依书的重视,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依书。 蔡氏又对薛宁立嘱咐了两句,不外乎是让她多去陪陪依书,依书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有她这个活泼机灵又是个话痨的人在,依书肯定就寂寞不了了。 薛宁立自也是没有二话,欣然保证自己肯定会天天逗得依书哈哈大笑。 在蔡氏忙着跟落禾和薛宁立嘱咐事情的时候,依书悄悄招手,将秦智幸叫到了面前。 依书往边上挪了挪,对秦智幸嘱咐道:“智幸啊,三姐姐一直有话想跟你说。” 秦智幸自以为已经没事,所以心里很是轻松,笑道:“三姐姐有事便说吧。” 依书朝蔡氏看去一眼,轻声道:“这次的事情母亲已然知道,虽然她在这里没有怪你,不过回去以后,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秦智幸听懂了依书的话,蓦地睁大了眸子,“三姐姐,你是说,母亲还记着我的错呢?” 依书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智幸,她也不知道怎么讲,毕竟她不是蔡氏肚子里得蛔虫,如何知道蔡氏会对这件事情怎么办?她只根据那天的情形猜测,蔡氏绝不会善了了这件事情,至于具体会怎么办,却是丝毫头绪都没有,只能这样大概的提醒秦智幸。 依书无奈的道:“智幸,是三姐姐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办,但……” 秦智幸虽年幼,但懂得的事情却是不少,见依书如此这般,已经明白了许多,伸手示意依书不再说,黯然的道:“三姐姐,这事不怪你,都是智幸自个儿的错,智幸理应受惩罚。智幸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三姐姐现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就不用再操心智幸的事儿了。” 依书摸了摸秦智幸的小脑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讲,最后只能道:“智幸,你多多保重。” 秦智幸懂事的点了点头,用坚定的眼神向依书传达着某种信息,他会好好的。 蔡氏嘱咐完薛宁立和落禾,竟见依书又在与秦智幸说话,当下眉头一拧。 秦依画见蔡氏一直没有与自己说话,忙凑上前去,轻笑道:“回京路途遥远,母亲一路可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女儿不能陪着母亲回去,实在是不舍的紧。” 蔡氏收回眼光,淡然的道:“无妨,你在这儿陪着你三姐姐就好,我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也不缺你一个。你若是与你三姐姐好好的回了京师,我自不会薄待了你。” 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这话什么意思?当她秦依画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秦依画心里泛起薄怒,但她如何敢在蔡氏面前表现一二?便只扯了嘴角,笑道:“女儿自会照顾好三姐姐,母亲放心便是。” 蔡氏点了点头,朝金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依书叫过来。 金花忙去唤了依书一声,又扶了依书的另一侧,将之搀到了蔡氏的面前。 蔡氏帮她理了理头发,眸中满是不舍,“依书,好好在这边养身子,早些康复,也好早些回京师,不要多想些别的,可知道了?” 依书知晓蔡氏的意思,不过恐怕她是做不到了。 依书点了点头,笑道:“女儿知晓,母亲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蔡氏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人,纵然心里再有不舍,可也不能真个的不考虑依书的身体状况,就这么将她带回去。便叹了口气,道:“也罢,母亲也该走了,记住要静养。” 依书点头应是。 蔡氏豁然扭过身去,不再看依书一眼,就怕自己舍不得,再次絮絮叨叨的嘱咐一番。 秦府一大家子人终于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其他族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老宅,回了自个儿的家。等再过了五日,整个老宅里,除了原本就留守老宅的薛宁立一家人以外,也就剩下依书身边的一些人。 秦依画初初几日并没有去看过依书,而是去寻其他的同龄小姐闲聊,可等大家都走了以后,她连个闲聊的人都没有了。至于一直在薛宅的薛宁立,她可不认为薛宁立是位小姐。 秦依画气冲冲的去找了依书,怨怪她身子不好还连累人,害她在这破地方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 依书心情淡定的很,朝她笑道:“那你去求菩萨啊,让她保佑我身子早些好,你也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秦依画气的咬牙,她恨不得依书身子永远没得好才好,可是为了能早些时候回去京师,貌似她只能祈祷依书早些痊愈。不然,她也只能在这破地方继续待着。 恨恨的跺了跺脚,秦依画恼怒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六十七章 回京上路 乡间时间易逝,转瞬依书就在薛宅待了快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二十号,还有十天便是新年。 这些日子里,依书一直乖乖的在屋里静养,偶尔趁着天气晴朗,气温稍高的时候,在外面的院子里稍微坐一会儿。不过因为已经进入深冬,大多时候外面的气温都比较低,她也只能待在室内。 这期间,还下过几场雪,漫天飘零的雪花像是冬天的精灵,自由的飘扬在天地之间。 有时候,不免会羡慕一些,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的精灵,它们禀天地气候而生,在天地之间尽情的舞蹈,最后消失在大地的怀抱之中,留给人们的是那一片纯白。 薛宁立每日都会来陪伴她,跟她讲一些山精海怪的故事,或者就是乡间发生的有趣的杂事。更多时候,却是依书一个人静静的在屋里看着书,原本以为在老宅也待不了几日,所以她也没有带几本书。可等自个儿受了伤,不能外出跑动,只能拿那些闲书打发时间的时候,方才发现貌似书带的少了些。 故此,依书便让薛宁立有空去城里一趟,帮她去书局买些书回来。 薛宁立可不是读书的料,认识的大字也不多,一听依书的请求,顿时就傻了眼,她哪里知道买什么书?最后还是依书说随便什么书,让她只跟店主说是看了能打发时间的就成。 薛宁立便就这样跟书局的老板说了,而后提了一大包的书回来。 依书翻看了一番,大多还是一些现今流行的小说杂记,还有一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 有些书她已经看过,不过再次品读,却又发现更多的东西,很是值得回味。 如此一来,时间便越发变的容易打发,也让她彻底沉静下来,专心的读一些书,想一些事情。 有好几次,薛宁立来找依书闲聊,可是依书的心神全在书上,气的薛宁立咋呼呼的跑了出去,说她是个书呆子。 秦依画则很少去看望依书,偶有三两次去看她,最后也是被气走的,索性干脆就不往依书那儿跑了,自个儿在屋子里做些女红,以此打发时间。 当初蔡氏走的时候,担心这乡间没有什么好的大夫,为免再次发生给依书延误病情的事情,所以让周大夫也留在了老宅,方便给依书诊治。 这日上午,周大夫照例来给依书把脉。 周大夫一面把脉,一面点了点头,过了会子,笑道:“三小姐体内的寒气已经去的差不多了,不如三小姐现在下地走了试试。若是走动之时,腿脚不再疼了,日后也可自己行走了。” 依书未动,只笑道:“昨儿个我就自个儿走了几步,确实是不疼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后来还是让她们扶了我。今天有了周大夫的这一番话,以后我终于能放心的走动了。” 周大夫一面收拾着药箱,笑道:“三小姐尽管放心,大胆走动便是。” 依书又问道:“那若是现在回京的话,这长途应该也无事吧?”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周大夫自然也想一家老小团圆着过年,早就盼着依书尽快痊愈,他也好赶着回家过年。而今听依书这么一问,当下乐道:“无事无事,只要路上走慢些,那绝对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的。” 依书点了点头,让夏荷将周大夫送了出去。 待夏荷再次回来的时候,依书便让她去将秦依画叫过来,说要跟她商量一些回京的事情。 秦依画一听依书终于有要回京的意思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绣帕,随着夏荷来了依书屋里。 外面天寒地冻,秦依画在屋子里穿得薄些,两人屋子离得又不远,因此便没有加衣,等到了依书屋里的时候,冻的是瑟瑟发抖。再见依书身上披盖的是一件纯白的狐皮大氅,当下嫉妒的不行,一面搓着手取暖,一面冷冷的哼道:“三姐姐真是好福气呢,就说这离京师这么远,母亲还惦记着给你送这么一件大氅来。” 依书不以为意,放下手中拿着的闲书,坐在榻沿上,笑道:“母亲对我自是好的,这是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何必现在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呢。” 夏荷忙端起旁边的手炉,塞到了依书的手里,免得她冷。 秦依画回头瞪了秋菱一眼,“还不回去将本小姐的手炉也拿过来,想冻死我吗?笨丫头。” 秋菱应了声是,忙不迭的奔回去拿秦依画的手炉。 这手炉也是蔡氏派人从京师送过来的,不然这乡下地方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秦依画自顾自的在凳子上坐下,瞅着依书,道:“三姐姐既是找我来商量回京的事情,那就是伤已经养的差不多咯?” 依书淡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刚才周大夫来看过,说走路已经无碍,只要走慢些,长途也行。我琢磨着,这就快要过年了,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年,便找你来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上路最好。” 秦依画挑了挑眉,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当下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个上路如何?” 依书想了一番,蹙着眉道:“这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秦依画急道:“这哪里急了?再说我们又没有什么事情,哪里有急不急之说?再说了,今儿都二十了,还有十日便是新年,这路上还得慢些走,若是不明日就上路,难不成大年三十还在路上过不成?” 依书想想也是,便应道:“那好吧,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也让夏荷跟落禾知会一声,让她给母亲去一封信,也好半路上有人接应我们。” 秦依画点了点头,道:“行了,也没旁的事情了吧?没有我就回去了啊,我还得回去收拾呢。” 既是跟依书撕开脸皮处了,秦依画也不再继续在依书面前装腔作势,能少待在她这里的,就尽量少待,真是半刻都不想多留。 依书明白她的心思,但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她才不会为了这种人生气,当下笑道:“那四妹妹尽快回去收拾便是,待得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 秦依画一走,依书就让夏荷去跟落禾说一声。 落禾原本是蔡氏留在依书身边伺候的,不过依书坚持说自己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待着,她不会随意乱动,让落禾不要跟着她,自个儿忙些事情便好。落禾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每天定时来看看她,其他时间就还在第一进院子里待着。 落禾听夏荷说了依书的安排,当下提笔给蔡氏去了封信,大意就是他们明天就要踏上回京的路程,若是蔡氏想派人来接应他们,现在也能上路了。而后,落禾便去安排相关的事宜,自是不需要依书再去操心费力。 与落禾传完话,夏荷又去了薛宁立那边一趟,同样跟她说了依书的意思,并让她帮着落禾准备车架马匹。 车架马匹都是蔡氏原本就留下来的,包括依书来的?br / 淑女有谋第20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的时候,乘坐的那辆最为豪华舒适的马车,也都留在了老宅,方便她回京的时候使用。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一切都准备妥当,待得第二日日阳高升,所有的马车和侍卫都等在了老宅门口。 秦依画不喜欢这个地方,自然不会留恋,更没有闲情去依依不舍的告别,于是早早的就钻进了车厢。 依书与薛宁立的爹娘告了声别,便与薛宁立在一边闲话。 姐妹二人握了手,依书不舍的道:“宁立,我这便回去了,你若是有空的话,一定要去京师找我哦。在这里这么久,都是麻烦你照应我,等你去了京师,我也带你出去好好玩玩。” 薛宁立不信的看着她,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嘛,先不谈你有没有那个心,我且问你,京师你自个儿去过哪些地方?” 依书一滞,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被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才想起来,我自个儿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只在大街上转过几次。”忙又解释道:“你也知道我的,母亲平日里都是让我在府里静养,我也不太喜欢出去走动,自然知道的地方不多。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过去,我总能找到熟悉京师的人带你出去遛遛,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薛宁立摇了摇头,笑道:“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这话一说,依书跟薛宁立都微红了眼眶。 虽然她们二人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但真正的友谊不是用相处的时间长短来说明。她们二人心里明白,各自都已经视对方为终身的朋友。 二人相视默默无言。 还是依书先开了口,略有些哽咽的道:“好了,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还是要再见的。等我走了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再整日埋在家里了,也可以多出去走走。” 薛宁立朝她皱了皱鼻子,恼道:“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能留在家里陪你,那也是我高兴,又不是你逼我的。” 依书伸手抱了抱薛宁立,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道:“有空常给我写信哦。” 薛宁立使劲在依书的后背上拍了几下,恼道:“你又取笑我,明知道我识不了几个字,竟然还让我给你写信,这不是为难我吗?” 依书站直身子,将薛宁立拉到面前,笑道:“我不管,反正我要你写信给我,就算你现在认识不了几个字,可是你这么聪明,识字肯定很快的。只要你愿意学,肯定很快就能学上。你说,是不是?” 薛宁立无语的摇了摇头,表示对依书没有办法,“好吧,为了给你写信,我尽量努力吧。” 依书笑眯眯的乐道:“那好,我可是等着你的信哦。”想了想,又道:“若是实在学不会,那就画几幅画给我吧,说说你的近况就成。” 秦依画在车厢内等了许久还不见依书上车,不由从车窗内探出了脑袋,细声细气的催促道:“三姐姐,这日短夜长的,我们该上路了。” 虽然她现在与依书不对盘,不过只要落禾在场,还是要装的像两人姐妹情深一样。 薛宁立是了解内情的人,听秦依画在那边催促,横了她一记白眼,但还是拉着依书往马车走去,一面道:“我知道了,我会给你写信的,你放心,不过是些字而已,小爷我这么聪明,哪有什么东西是我学不会的?” 薛宁立古灵精怪的对依书眨了眨眼。 依书失笑,拍着她的手,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依依不舍的道了别,薛宁立亲自将依书扶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依书从车窗内探出了半边身子,摆手与薛宁立道别。 待二人各自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方才罢休。 因着怕车厢内嫌挤,因此落禾并没有与她们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而是与另几个丫鬟坐在后面的马车中。 秦依画不需要再装样,见依书尤为不舍的样子,当下满不在乎的嗤道:“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说不定还真以为你们才是亲姊妹呢。” 依书接过夏荷递来的热茶,一面喝了几口热茶暖暖身子,一面淡然的道:“那又如何?感情好不好,这可跟是不是亲姊妹没有关系,有些人就算是亲姊妹又如何?即小气又爱嫉妒,唉……我倒是想有宁立这样的亲妹妹呢,可是没那样的福气啊。” 秦依画瞪大了眸子,怒道:“你说谁小气又爱嫉妒?” 依书朝她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淡笑道:“四妹妹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说你,你何必这么介意呢?” 秦依画气结,怒气冲冲的指着依书,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道:“你……你……” 依书嘴角弯起,淡笑着扫了她一眼,:“四妹妹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连说话都结巴了?可是生了什么病?需不需要现在去将周大夫给请过来,也好及时的给妹妹治上一治?” 秦依画不知为何,竟忽然收敛起了怒意,定定的看着依书,冷声道:“三姐姐在老宅这一个月果然不是白待啊,可是比以前伶牙俐齿了许多。” 依书不以为意,“这不都还是跟妹妹你学的嘛。” 秦依画嗤道:“我?我可没这么没教养,三姐姐你不都是跟那个叫薛宁立的野丫头学的嘛。” 依书冷冷的看着秦依画,再次冷声声明道:“依画,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我不是争不过你,我只是不想跟你争。你若是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伤害我在意的人,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姊妹情分。” 秦依画顿时噤声,狠狠的瞪了依书一眼,扭过头去,不再与依书说些什么。 依书也不再多言,车厢内一时陷入沉默,只留茶炉中偶尔泛起几声咕噜声。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回京的路上,冬日的寒风打着旋儿,呼啸而过。 依书的车厢底部铺着厚厚的皮毛,两侧厢壁也经过了特殊处理,车厢里还燃着炉子,各人手里还抱了暖炉,身上也穿着厚厚的冬衣,所以倒是一点儿都不冷。 辛苦的只是外面的车夫和随行侍卫,但既然选择了这样谋生的路子,就只能承受随之带来的困苦。 冬日的天色总是早早的就黑了下来,到了申时三刻左右,外面已经是勉强能看到路。依书撩了窗帘,看了一番,又见外面寒风很是冻人,便与夏荷吩咐道:“夏荷,你去跟他们说一声,下面若是再碰到什么能歇脚的地方,就歇了吧,今天就不用再继续往下面走了,天色都要黑了。” 夏荷应了声是,便打了帘子出去,与前面打头的侍卫说了一声,让他们尽快寻找歇脚的地方。 未久,夏荷就回了来,与依书说道:“小姐,程侍卫说这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小镇,只有那边有一个客栈,我们到了那边再歇脚。” 依书点了点头,复又合眼假寐。 马车又行驶了又小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依书掀帘看去,果见马车停在了一个小客栈的外面。 未久,车厢外就传来程侍卫的声音,“禀两位小姐,方圆几十里内只有这么一个小客栈,还请两位小姐多多担待。” 依书在夏荷的搀扶下,当先下了马车,一面对程侍卫笑道:“无妨,有个歇脚的地方就成,这黑夜里也不好赶路。” 秦依画随后下了马车,一见那客栈的大门还没有自家的侧门大,当下就蹙起了眉头,这么小的客栈能住人吗? 可是看着已经黑透的天色,她也只能无奈的随着依书进了客栈,总不能她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吧?再说了,程侍卫既然说这方圆几十里内只有这么一个小客栈,自是不可能诓她们的。 许是真因为这方圆几十里内只有这么一个客栈,所以这客栈的生意倒还是不错。等落禾前去让掌柜的安排房间的时候,方知道还就只剩下两间上房了,刚刚好够依书跟依画住的,至于其他人自然就随便将就一下便是。 掌柜的将她们领到楼上,提前声明道:“两间上房不在一处,中间还隔了另外两间,两位小姐自个儿看看,怎么分配还是由两位小姐自己决定。” 第六十八章 与贼谋事 客栈还剩下的两间上房都在二楼的北面,一间在角落处,偏僻安静一些,另一间则在北面的中间,较为的安全方便。 依书喜静,自然想住角落的那一间房,便道:“要不我就住边上那一间吧。” 话音未落,秦依画已是推门进了屋,复又回身对依书笑道:“哎呀……原来三姐姐也喜欢这间屋子啊,”撅着嘴,神情似乎为难又苦恼,“那怎么办呢?要不,我还是让给三姐姐好了。” 话是这样说,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依书眉头微蹙,没想到她竟然连一间房都要与自己抢。若是现在真个的让她出来,自个儿住进去了,那岂不是真的让人以为,自己是以势想抢这间屋子? 罢了,住哪间屋子不是住,犯不着非得与她抢这一间房。 如此一想,依书便道:“算了吧,我住那一间也成,你不用出来了。” 说着,便携了夏荷,往另一间屋子走去。 秦依画满脸委屈的看着落禾,娇滴滴的声音里透着不知所措,“落禾,你说我是不是让三姐姐生气了?” 落禾嘴角微弯,安抚的笑道:“没事的,四小姐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呢。” 落禾蹲身福了一礼,“若是无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对落禾这个在蔡氏面前说话都有几分分量的丫鬟,秦依画从来没有过轻视,当下忙笑道:“也好,那你也早些下去休息吧,今儿个可都是够累的。” 住了依书原本想住的屋子,秦依画自以为占了便宜一般,心情大好,原本对这客栈粗陋条件的不满也减轻了许多,由秋菱伺候着,早早的歇了下去。 却说依书进了另一间屋子,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房间倒还布置的不错,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墙壁上还挂了一些字画,高几上的花瓶中还插了几根腊梅,看起来倒很是顺眼。 依书刚安顿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夏荷一面将包袱放进衣橱,一面问道:“谁啊?” “小姐,我是店小二,送热水来的。” 夏荷忙前去开了门,果见店小二端着一盆子热水站在外面,便微侧了身,让店小二进屋。让他将热水先放在桌上,就让他出了去。 拿了毛巾在热水中净了净,而后将之递给了依书,夏荷一面有些不平的撇嘴道:“小姐,四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连间屋子都要与你争。” 依书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淡笑道:“随她去吧,她爱争不争,我若是真个的与她生气,那岂不是还真拿她当一回事了?这种小事犯不着跟她计较。” 夏荷却是不予苟同,“小姐,有些话原本不是奴婢该说的,只是四小姐总是爱从您这儿讨东西,您又从来不计较,这不是白白让她得势了?” 依书摇了摇头,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道:“非也非也,给她的东西都是我不在意的,若是她哪天连我在意的东西都想要了,我自然会让她长个记性。” 夏荷将依书手中的毛巾接过,复又在热水盆中净了一下。 说实话,她还真不相信小姐的话,这么多年都眼看着小姐被欺负,也没见她哪次真个的让四小姐吃亏。就说这次将四小姐多留在老宅一个月,那也是夫人的意思,又不是真个的是她想出来,让四小姐郁闷来着的。 夏荷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让自己跟了一个不喜欢争的主子呢?她也只能跟着修身养性了,不然光看着,都得郁闷死。 漱洗完毕以后,依书也歇了下去,夏荷则跟掌柜的多要了几床棉被,就在外间的矮榻上,勉强凑合一宿。 却说午夜时分,众人都已经熟睡,只留下院中掌柜养的狗偶尔吠叫几声。 秦依画睡的正香,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屋内有响动。 她悄悄的睁开眼睛,屋子里没有点灯,不过今晚月色不错,淡淡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勉强能大概的看到屋里的情形。 定了会儿眼睛后,她赫然发现屋子里面竟然有一个黑影,正轻手轻脚的翻着东西。 秦依画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免得自己惊叫出声。若是惹得这匪徒着恼,说不得还得赔上自个儿的小命。 这么一想,秦依画顿时就后悔起来,早知道刚开始就不跟依书争这间屋子了。原本自个儿还得意了一番,现在倒好,屋子在最角落处,很不惹人眼,倒是让那些匪徒得了逞,把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她不由的开始想,莫非依书一开始就猜到这间屋子不安全,所以故意说自己想住这间屋子,等她来抢? 越想越觉得可能,秦依画心里不由愤恨不已。 好你个依书,我倒是今日才真个的认识你! 不敢叫不敢动,秦依画心里的恐惧慢慢攀升上来,可是一想到这有可能是依书故意害她的,愤恨竟然慢慢超越了恐惧,脑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慢慢的冒了出来。 秦依画悄悄的坐起身子,看着那匪徒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觉得好东西可能离主人更近一些,那匪徒慢慢的就摸索到了秦依画的附近。待一抬头发现秦依画竟然直直的坐在床上,那匪徒吓了一跳,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银亮锋利的光芒在黑暗的屋内分外惹眼。 秦依画冷然一笑,低声道:“你不就是想求财吗?我实话告诉你,我是融亲王府家的四小姐,这院子里可是住了好些个武艺精湛的侍卫,只要我稍微那么一嚷嚷,你今日就是有来无回。” 那匪徒微眯着眼,没想到这看起来还显稚嫩的小姐竟然不怕他的刀子。不由怀疑的问道:“你不怕我的刀子?就算是外面人再多,我也能在他们进来之前,先杀了你。” 秦依画脸色微微一白,她当然也怕死,可是不解了她心头那口气,她死也没法瞑目! 秦依画朝仍在熟睡中的秋菱看去一眼,心想这次回去一定要换个机灵些的丫头跟着,这死丫头,现在竟然还睡的那么香。 秦依画压低了声音,道:“刀子我当然怕。不过我倒是觉得我们没必要这么兵戎相见,你既是想求财,我倒是有个好买卖给你。” 那匪徒不信的看着秦依画,冷嗤道:“买卖?你有什么买卖给我?” 秦依画拢了拢衣物,起身下地。 好在现在是冬日,又担心这客栈里不保暖,所以她身上衣服穿的是很厚的,不然她还真不敢随意的下地去。 匪徒一见秦依画有动静,忙将那刀锋直直的刺到了她的面前,低声喝道:“不许动!你想干什么?” 被刀锋逼到了面前,脖颈处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秦依画额头一阵冷汗,忙道:“你别紧张,我说了,我有买卖要跟你做,我的东西估计你还没有找到吧?我可以拿给你,作为咱们买卖的押金。” 那匪徒哪里会轻易相信秦依画的话,不过她既然说了是主动找银子给他,暂时相信一下又何妨?便将那刀子暂时拿开了一些,“你找吧,把你的银子都拿出来!小妞,我告诉你,不管你身份如何显赫,大爷我既然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那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你可别给我耍花样。” 秦依画恶狠狠的瞪了那匪徒一眼,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秦依画蹲下身,在床下摸了摸,又在自个儿的床头摸了摸,最终拿出了两个包袱来,直接放在了那匪徒的手中,“你自己打开看看吧,这里面的金银首饰都是押金。只要你能跟我达成买卖,我还可以给你十倍这么多的银子。” 匪徒怀疑的看了秦依画一眼,复将那两个包袱丢在地上,拿刀指着秦依画,道:“你给我把这两个包袱给打开,把银子都拿出来。” 秦依画咬了咬牙,想到自己的大计,只能暂时吞下这口气,亲自将包袱里的首饰金银都拿了出来。 作为融亲王府的四小姐,她虽然是庶出的,但因为一向嘴甜,又爱在蔡氏和秦子明的面前卖乖,所以首饰一向都是很精致,身边的现银和银票也不少。 看着秦依画捧出的一大把金首饰,包袱里还有更多的金子银子躺在那儿,匪徒不由一阵心动,看来自己这次真是逮到了一条大鱼啊。 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那匪徒低声问道:“说吧,你想跟我做什么买卖?你又怎么能让我相信?” 秦依画傲然的微昂着头,不屑的道:“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人?难道还骗你不成?” 想到秦依画一直到现在都是合作的很,似乎可以相信,至少目前看来,他已经是狠赚了一笔,不管与秦依画的买卖成不成,他都是赚了的,不妨听一下。 如此,那匪徒便道:“行,你说吧,什么买卖?大爷我先听听,若是可行,再行商量。” 秦依画顿时气结,“我都给了你这么多金银首饰,你竟然还说要看看?” 匪徒迅速的蹲身将两个包袱里的金银首饰都并到一处,而后将之背在了背上,一面哼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难道你让我去官府自首,我也听你的不成?” 秦依画无语,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想到这事儿一旦成了,她就有无尽的好处,当下便暂时不与这匪徒计较,低声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绑一个人,一个女人。” 听闻此言,那匪徒忽然桀桀的低声笑了起来,“莫不是想让我帮你除去情敌?” 秦依画刚想说不是,可是这一误会不是正好给了自己借口吗?便冷笑着道:“被你猜着了,我就是想这么做,你到底做不做这笔买卖?” 匪徒思虑了一番,道:“那人现在在哪里?事成之后,你如何将剩下的银子给我?” 秦依画一看有戏,忙道:“那人现在也在这个客栈里,身边也只有一个丫鬟陪着,那丫鬟不懂武艺,很好搞定。至于剩下的银子,我现在身边就这么些银子,剩下的只能等我回京师再取。” 匪徒眯了眯眼,蹙眉道:“回京师取?你当大爷我是傻子不成?我要是真去京师,那岂不是真个的有去无回?” 不能去京师取?可她身边的现银就这么多,本也没料到出来会有什么花大钱的地方,她能带多少银子? 眼看着即将能除去眼中钉,可是因为银子问题,这匪徒就要作罢,她哪里能答应? 脑子里转瞬想了很多,猛的一咬牙,她将脖子上的一个玉佩摘了下来,递到了那匪徒的手中,冷声道:“这玉佩乃是余家家主用上好的碧玉亲自雕刻而成,上面还有融亲王府的标志和我的字,世上绝无第二块。你且先拿着,到时候自可以拿这块玉佩与我去换取金银。或者直接当了也成,就这碧玉的质地,也够你花上一辈子的了。” 余家乃是当朝的雕刻大家,代代相传的雕刻手艺,绝对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那匪徒也是见过一些好货,拿过秦依画手中的玉佩一看,顿时就明白,自己这次还真的逮到了大鱼。 这可是王府家的小姐啊,府里那绝对是富的冒油。狠狠的盯视了秦依画一眼,那匪徒将玉佩揣在了怀里,低声道:“好,大爷我就跟你做这笔买卖,说吧,你想怎么做?” 秦依画一见这匪徒竟然同意了自己的话,心里得意不已,完全忘了这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她也住在这北面的上房之中,与我间隔了两间屋子,天字三号房就是她住的,里面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丫鬟在,其他就没人了。我要你杀了她。不不不……我要你将她带走,只要不让她回京,随便你怎么办。” 匪徒嘿嘿笑道:“怎么?难道还舍不得她的一条命?既然想除了她,直接杀了不是了事?” 秦依画不屑的看了那匪徒一眼,“你懂什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我听说这世间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所以,你大可以给我狠狠的折磨她,只要不让她回京,怎么样都成。” 匪徒朝秦依画竖了竖拇指,笑道:“还是你狠。好吧,这件事我帮你办了,不过你答应的银子可别给大爷我忘了,不然的话,哼……我想那后果绝对是你不想知道的。” 说着,那匪徒还作势将刀在秦依画的脸上虚浮着划了几刀。 秦依画猛的瞪大了眼睛,她哪里见过这等可怖的情势,心里早已慌的不行。若不是被心里对依书的愤恨强撑着,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那匪徒便将刀子又收了起来,一面道:“既是收了你的银子,大爷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你明日不会见到她。不过你也早些把银子给我准备好,我迟早会去找你拿。” 说着,那匪徒就紧了紧肩上背着的包袱,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眼见那匪徒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秦依画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想到明天早上就不用再看到依书,以后都不需要再看到那张她讨厌的脸,心里不禁又乐了起来。 哼……让你不识时务,非得跟我争。凭什么你的一切都比我的好?凭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给你挑?凭什么我对母亲百般顺从,她还是以你为重?就因为你是嫡女?就因为你是母亲亲生的,所以我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是白费功夫? 秦依画越想越得意。 深冬的夜很冷,瘫坐在地良久的她终于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坐在地上,忙不迭的起身钻进了被窝。 至于已经一片狼藉的寝房,她可没有兴趣去整理。反正明天早上大家就会发现发生了一件大事,而她这边失去一些金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她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到时候反而是不容易解释她金银的去处。 带着满意的笑容,秦依画终于熟睡了过去,也深深的得意自己临时想出的这个绝妙的主意。 翌日清晨,秋菱照例早早醒来,准备等待秦依画起身,而后服侍她洗漱。 可是,等她坐直身子以后,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深深的吓了她一跳,冷不丁的尖声高叫起来,“来人呐,来人呐,遭贼了,遭贼了。” 秦依画睡的正香,猛然被秋菱的声音吵醒,当下怒气冲冲的喝道:“叫什么叫呢,出什么事了?” 说着,她便坐起了身,等看到面前凌乱的景象,方想起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嘴角不由浮起一丝阴狠的冷笑。心里不由想到:依书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个客栈里了吧? 秋菱哆嗦着朝秦依画看去,看她有什么指示没有,可无意间竟然看到她脸上满是狰狞的笑意,心脏猛的又突突跳了几下。 不不不,这肯定跟小姐没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她自个儿夜里爬起来翻乱的吧?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是程侍卫的声音。 “四小姐,没事吧?” 秦依画忙回过神来,她是刚刚遭了贼的小姐,又一向是养尊处优,不能显得太镇定,不然就惹人怀疑了。当下尖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第六十九章 依书失踪 秦依画猛然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程侍卫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四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方不方便属下现在进去?” 秦依画尚未起床,身上还穿着睡衣,哪里能让程侍卫现在就进来,秋菱忙道:“等一下。”而后赶紧从榻上上来,拿了秦依画的衣物就走至床前,一面道:“小姐,也将衣服穿起来吧,让程侍卫他们进来检查一下。” 秦依画强忍住心中的快意,恨不得现在就去依书的房间看看,亲自验证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了。 迅速的将衣服套好,秋菱自个儿则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去开门让程侍卫等人进来。 落禾毕竟不如程侍卫等警醒,等到秋菱将门打开,她方才堪堪走到门口。 落禾伸手将程侍卫拦下,道:“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程侍卫见是落禾来了,便停住脚步,心里也明白落禾的意思,是怕自个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也还,落禾姑娘先进去看一下,我等就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落禾姑娘再唤我等进去。” 落禾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子,复又将房门给关上。 屋子里能被翻的地方都已是狼藉凌乱的很,落禾一进屋,目光下意识的就先往秦依画身上扫去,见她安然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又朝床上扫了一眼,也还好,并不显得如何凌乱,心里的大石方才落了地。 “四小姐,可有检查一下丢失了哪些东西?”既然确定秦依画本人无事,想来就是金银有缺了。 秦依画傲然的站在那里,一根手指绕着垂在前襟的发丝,一面道:“我哪里知道丢了哪些东西,早上还正熟睡着呢,就被秋菱的嚷嚷声给吵醒了。昨儿个我就说了,这也不知是什么偏僻的鬼地方,哪里能在这个地方落脚,现在可好,被我说中了吧。” 落禾镇定了一下心神,暗暗嘱咐自己千万不能跟秦依画置气,转头对站在一旁的秋菱道:“秋菱,你去检查一些昨日放东西的那些地方,看有什么缺失。” 秋菱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又往秦依画看去。没有秦依画的吩咐,她哪里敢动。 秦依画见她不动,扭头喝道:“傻了不成?不是让你检查一下缺哪些东西吗?你个笨货,这种事难不成还要本小姐教你?” 秋菱被秦依画一喝,忙不迭的去翻昨儿个放东西的地方,首先翻找的自然是昨日放着装着金银包袱的两个地方。 很快翻找完毕,走至秦依画与落禾二人身前,道:“原本放在床下和床头的两个包袱都不在了,想是已经被人偷了。” 秦依画不发一言,她早知道哪里东西被拿走,秋菱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 倒是落禾对秋菱的回复充满不解,连放在床头的包袱也被偷了?当下不由朝秦依画看去,再次问道:“四小姐,你,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吧?” 秦依画一时对落禾的询问不解的很,挑眉问道:“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很好啊。” 说着,还在落禾面前转了几圈,意思自己真的很好,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落禾明白的事情比秦依画多,见她一脸淡然的样子,身子旋转的也很是正常,心里便打消了那份怀疑,只要小姐安好,没有任何缺失,那么失去些金银倒是无妨,王府又不缺那点儿银子。 落禾又让秋菱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除了随身带的金银首饰和银子都没了以外,并没有其他事情。 为了秦依画的名声着想,既然并无什么大的损失,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秦依画本人有没有受到伤害,这种事情传出去,难免会对秦依画的闺誉有损,还是低调处置的好。 如此,落禾心里便已是有了打算,一面让秋菱将屋子里收拾齐整,一面开了门出去,对等在外面的程侍卫等人道:“没什么事情,是秋菱做了噩梦,你们都回去吧。” 程侍卫眯了眯眼,心里已是有了数,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搞得太清楚的好,当下抱拳笑道:“既是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对身后的几个兄弟招了招手,几个人复又下楼。 落禾站在秦依画的房门外,心里疑惑不已。 难道她晚上睡觉真的这么死?连放在床头的包袱被人拿了都不知道? 怀疑归怀疑,秦依画总归是没有理由将自个儿的包袱平白送给贼的。落禾摇了摇头,便也打算回房去。可是总觉的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待走了几步,方想起今儿早上还没有见到三小姐。虽说现在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但离得这么近,刚才隔壁几间屋子的人都被秋菱的声音给吵醒,都打开门看了一番热闹,独独依书的屋子里一点儿响动都没有,就连夏荷都没有出门看上一看。 落禾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依书的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儿? 如此一想,落禾哪里还有心思再回房休息一下,当下就往天字三号房走去。 天字三号房房门紧闭,她侧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子,屋子里静的很,没有动静。 按理来说,伺候小姐的丫鬟一般起床都比较早,就算夏荷睡觉比较难吵醒,现在也该起床等着伺候依书梳洗了吧? 落禾以指在门上扣了扣,一面低声叫道:“夏荷,夏荷,你起了吗?” 屋子里没有响动,她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响动。 落禾不由有些着急起来,大力拍着房门,叫道:“夏荷,夏荷,夏荷,你开开门,你在不在屋子里面?” 程侍卫等人刚刚走到楼下,就听到落禾紧张的拍门声。程侍卫思索了一下,让其他的人现在下面等着,而他则独自走到了依书的门前,问落禾道:“可是三小姐这儿有什么不妥的?” 落禾惊慌失措的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叫了这么久,屋子里连一个答应的人都没有,我担心……我担心三小姐她……” 程侍卫镇定的朝落禾看去一眼,冷静的道:“先别着急,别自己吓自己,既是无人应答,要不我先将门撞开?” 落禾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头道:“好吧,你将门给我撞开,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程侍卫点了点头,往后走了几步,而后猛然紧走几步,一下子撞在了门前,房门应声而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既是房门被撞开,屋子里也没有人吭声。 落禾被这份安静吓了一跳,尤觉的这屋子里是一片死静,一时竟让她连进屋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三小姐出了事儿…… 一想到当年依书不过是落了水,那些丫鬟所受到的严酷的惩罚,以及他们倍受连累的家人,落禾不由得一阵腿软。 程侍卫轻推了推落禾,低声问道:“落禾姑娘,你没事吧?是你先进去看看,还是我先进去?” 落禾忙道:“你现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就好。” 小姐的闺房岂能让男子随意进去,当然得她先进去看看,确定程侍卫等人可以进去。 待跨进房门,落禾一眼就看到正熟睡在榻上的夏荷,屋子里面是安静,但并不显得凌乱。 也许没有什么事情,落禾自我安慰道。 轻手轻脚的走至榻前,落禾摇了摇夏荷,一面唤道:“夏荷,醒醒,夏荷。” 可是,夏荷竟是左右都摇不醒,任凭她如何呼唤。 落禾心里咯噔一下,忙又走至依书的床前,打起帘子一看,床上空空如也,只被子被掀开在那儿。 落禾顿时如三月天被人泼了一桶冰水,浑身颤栗哆嗦的站在那儿,嗓子眼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过了许久,方才瞪大了眼睛,高声尖叫道:“不好啦,三小姐被人掳走了。” 程侍卫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下子就窜了进去,一看情形,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三小姐竟然被人掳走了! 他忙走至外间的榻前,拉起沉睡中的夏荷,在她身上的几个|岤位处点了几下。 果然,没一会儿后,夏荷就动了动眼皮,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过来。一见自己竟然被程侍卫抓在手中,忙往后缩了缩,抱着身子尖叫道:“你干什么?” 程侍卫冷冷的道:“三小姐失踪了,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夏荷一怔,猛然往依书的床前跑去,果见床上空空如也,顿时就吓的瘫软在地,嘴里喃喃的道:“三小姐失踪了?三小姐怎么会失踪?” 落禾毕竟在蔡氏身边跟了多年,经过刚开始的慌张以后,现在已然冷静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将瘫坐在地上的夏荷拉了起来,又扶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面问道:“夏荷,你昨夜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夏荷痛苦的蜷缩在一起,眼中的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睡觉一向是比较容易醒的,不可能三小姐被人掳走,我还不知道啊。” 通过夏荷的话,程侍卫猛然想到,莫不是被人使了迷|药? 这么一想,他便开始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果然在一扇窗户的地上发现了一些烧过的灰烬。拈起一些在鼻前闻了闻,那味道正是迷香! 程侍卫站起身,对落禾道:“你不用问她了,这屋子里昨夜被人用了迷香,夏荷姑娘肯定也被迷晕了过去,所以肯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落禾松开紧抓住夏荷的手,眼珠转了几圈,却是想不出任何眉目来,“被人用了迷香,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三小姐?” 到此时,秦依画方才领着秋菱过了来,在门外她就听到了程侍卫的话,心里不由乐了起来,看来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真的被人除了啊,真是太好了。 若不是现在是在人前,她真是想拍掌欢呼起来。 待走进屋子,秦依画假装震惊的道:“三姐姐怎么了?” 落禾紧蹙着眉头,“昨夜三小姐的屋子里被人用了迷香,三小姐失踪了。” 秦依画浑身猛然一震,眼中沁出泪水,不敢置信的捂嘴叫道:“三姐姐失踪了?那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找啊,若是不找回三姐姐,倒是母亲责怪下来,你们谁能担当的起?” 落禾与程侍卫尽皆沉默。 不管依书能不能找回来,这一顿责罚肯定是免不了了。只不过若是真个的找不回依书,他们这辈子肯定也完了。 掌柜的此时终于姗姗来迟,拨开围观在天字三号房外地人群,兀自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怎么了?各位客官,这是怎么了?” 程侍卫一步窜至掌柜的面前,拎起他的衣领,喝道:“怎么了?你竟然还敢问我这是怎么了?你这家黑店,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出了事儿,你担待的起吗?” 掌柜的被拎住衣领,顿时呼吸有些困难起来,可是看屋子里的女眷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面前的这个男子看起来又是凶神恶煞,不由摸了摸额头沁出的冷汗,讪笑着问道:“唉,您好好说话来着,您这样拎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啊。” 程侍卫猛然一甩手,一把将掌柜的推坐在地,冷声喝道:“我们家三小姐被人掳走了,”凶狠如虎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掌柜的,“你最好给我个说法,不然……” 掌柜的一吓,忙不迭的翻身站起,同样惊慌的道:“你家小姐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秦依画疾步走至掌柜的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打了上去,面上满是愤怒,手指着掌柜的喝道:“我告诉你,你若是不将我三姐姐找回来,我就让你偿命。” 掌柜的只手捂住被打的侧脸,心里哀叹自己是走了哪门子的邪路,碰上了这些衰神。 叹了口气,掌柜的抱拳道:“既然小姐是在我们客栈失踪的,那我们客栈就有责任,诸位先等一下,待我先去查验一番,看看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人物,竟然有天大的胆子,做了这等不开眼的事儿。” 其实这方圆几十里就这一家小客栈,丢失东西的事儿常有,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的事情却不多见,他不得不上心一些。 程侍卫不经意的将腰侧的腰牌甩了甩,让那掌柜的看见,也让他对这件事上心一些。 掌柜的眼光毒辣,一下子就回味过来程侍卫的举动,再见那腰牌上赫然画着融亲王府的标识,顿时就知道,若是不将失踪的那位小姐完好无缺的找回来,他这辈子也肯定完了。 掌柜的忙不迭的出去找人,打听所有可能的线索。 秦依?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淑女有谋第2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依画再次以双手捂住脸,泣道:“三姐姐,你一定要没事儿,不然妹妹回去如何跟母亲交代啊。 秋读阁” 落禾走至程侍卫身边,低声问道:“程侍卫,你打算怎么办?” 程侍卫蹙了蹙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连个线索和可能怀疑的人都没有,如何下手去找?思忖了一番,道:“我看还是这样,我先派手下的人出去找,另外再赶紧派人去报官,让县衙派些人协同来找。再者也得赶紧去京师去一封信,报告这边现在的状况,也好让王爷尽快派得力的人手过来。” 落禾点了点头,赞同道:“嗯,就这样办吧,你赶紧派人出去找。信我待会儿来了,官府那边我也亲自去一趟,不然怕是他们不上心。” 程侍卫点了点头,一转身便赶紧出去,吩咐手下的人分散去寻找可能的信息。 落禾也赶忙往自己的屋中走去,尽快与京师去信。 秦依画忙拦在了落禾的面前,悲痛的泣道:“落禾,你说我能做些什么呢?三姐姐这一失踪,回去我可怎么跟母亲交代啊?” 看到秦依画,落禾方才想起刚才在她屋中看到的情形,也许这是同一拨人所为也不一定。 蹙了蹙眉,落禾复问道:“四小姐,你的金银首饰全被偷了?” 秦依画不知其意,便只点了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落禾蹙眉道:“我怀疑这是同一拨人所为,你那些金银首饰既然被他们偷了去,也许他们会拿去当铺当掉,以换取金银,若是四小姐可行,不妨带几个人,去镇中的当铺看一看。” 秦依画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还真被落禾猜到了一丝,不过只要他们没有证据,找不到人,那也对她没有影响。 如此一想,秦依画复又放下心来,那个匪徒应该没那么傻,这才没多大点的功夫,就将那些东西拿去当了吧?不过不管如何,既然落禾说了这样的话,她总是要去做的,便道:“也好,只是这边的人都被程侍卫派出去找人了,我带谁出去啊?” 落禾眉头一皱,也是,现在三小姐已经不知所踪,若是再搭上个四小姐,那可就真玩完了。 落禾思虑了一番,道:“那四小姐你还是现在客栈待着吧,等衙役来了之后,再让他们派个几人与你一同去找。” 秦依画勉强的点了点头,叹道:“也只能这个样子,也不知三姐姐现在究竟如何了。” 第七十章 强盗窝 却说因为依书的失踪,客栈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各人尽皆分头行动,以期尽快将依书找回来。 依书揉了揉额际,感觉还是昏昏沉沉的紧。她犹记得昨晚睡的挺早,一夜也没有做梦,怎么会感觉头这么晕呢?她又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过了会子,睁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个破屋子里,并不是先前入住的那个客栈。 莫非她又穿越了? 这个荒唐的念头是依书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看到手上仍旧带着蔡氏送她的玉镯,脖颈上也挂着秦府子女独有的玉佩,方才肯定自己还是在那个时代,只不过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个地方。 虽说清醒了过来,可还是感觉浑身无力的紧,依书挣扎的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所在的这间破屋子。 这屋子似乎是泥土和木头搭成,里面只有简单的家具,一张八仙桌,四个凳子,一个矮橱,剩下的就是她现在坐着的一张木头床,床上垫着的似乎是稻草,挪动之间还会发出响声,而她身上现在盖着的也是一床破棉被,上面还有着一些补丁。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不是正在客栈里面休息的吗? 诸多的问题在依书的脑子里翻腾不休,可是她却连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亲自查验一下,她就不信她连自个儿现在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 依书气哼哼的挪到床边,正想下地,却发现床边连双鞋子都没有,难不成就让她这么光脚下地走?这寒冬腊月天的,想冻死她啊? 一想到现在是寒冬腊月天,她才忽然惊觉身上感觉冷的紧。忙双手互搓了搓双臂,复又钻到了被窝里。身上还是原本的那些单薄的睡衣,这屋子里又没有炭盆,自然冷的很。 依书缩在被窝里暖了好一会子,外面天色都大亮了,却还是没有见到有人来这屋子里看看她。 不管怎么样,哪怕她就是被人给绑架了,也该有个人来看看她现在有没有醒吧?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了开来,进来一个着装素朴的妇人,如她盖得那床被子一般,那妇人身上的衣服也打了不少的补丁。 那妇人一进屋,发现依书竟然已经清醒过来,吓的又要往外面跑。 依书忙叫道:“这位大婶,等一下。” 那妇人听见依书唤她,又探头进屋,忙不迭的摆手道:“小姐,这事儿真不怨我,我也只是在这边帮忙干活儿的,可不是我让他们将你绑来的。” 依书一阵犯晕,她有怪她吗? 不过她倒是从这妇人的话中听出那么点意思来,她竟然是被人给绑来的。想想也是,既然不是又一次穿越,而她又不会半夜梦游,肯定就是被人给绑来的咯。 依书抚了抚额,谁那么无聊想绑她啊?她可是一直深居简出,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仇人的。 “大婶,我没怪你,我只是想问问你,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来这边多久了?”依书尽量细声细气的问道,不给那个妇人压力,免得又将她吓跑。 妇人看依书一副无害的样子,踟蹰了一番,便又进了屋,一面将那门给关了起来,免得冷风吹进来,凉的很。 妇人一进屋,就站在八仙桌旁,两手相互搓着,一副无措的样子。 依书无语望天,怎么看起来好像是她绑了别人似的。 过了好一会子,那妇人方才道:“这里是九枝山,也就是这里有九座山,我们现在就在其中一座山头上。那些绑你来的人,就是这几个山头上的土匪强盗们。你被他们绑来这里也有个时候了。” 依书眸光微眯的看着妇人,既然这里是强盗窝,这妇人在这边是什么身份? 那妇人一见依书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她,急忙解释道:“我可不是这强盗窝里的人,我是这山里的山民,这冬日里也没有什么食物。这些强盗就说让我帮他们做一些事情,付给我工钱,我就来了。” 依书挑了挑眉,真是些有意思的强盗,既然都是做恶事了,怎么不直接抢个人来做事好了,干嘛还花钱请工人? 那妇人见依书不言语,只以探究的眼光看着她,想想又道:“你叫我张婶就好,昨儿个他们将你绑了来,就唤我过来照应着你。” 一提到自个儿的问题,依书不由问道:“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吗?又是为什么将我绑过来?” 妇人撇了撇嘴,“能是为什么?想来是为了银子呗。” 依书自个儿一琢磨,也是,总不会是将她绑来做压寨夫人吧? 妇人又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说着,妇人就作势往外走去。 依书忙叫道:“张婶,先等一下,能不能先不去叫他们?” 张婶顿下脚步,“可是他们让我一见你醒来,就立刻去通知他们的。” 依书忙手摸着脖子处,咳嗽一声,“张婶,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倒些热水来,我好渴,肚子也好饿。” 张婶顿了一下,又见依书一副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由一软,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应是无妨的。便道:“也罢,你先等着吧,我帮你去取些热水来,吃的只有馒头,我听他们的意思,你身份该是显贵一些,不知馒头你可吃的惯?” 依书忙道:“吃得惯吃得惯,劳烦张婶了。” 如此,张婶便去与她找食物和水。 从这短暂的交流之中,依书也得了一些信息。至少似乎这些匪徒知道她的身份,而他们做事似乎有些意思,竟然会雇个妇人来帮忙做事,而不是依照他们的性子,抢一个过来。 未久,张婶就提着一个水壶,端着一碗馒头过了来。 让依书将碗中的两个白面馒头拿了,又在那已经空了的碗中倒上热水,放在一旁,“馒头你先吃着吧,要喝水了,我再端给你。” 依书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两手各拿着一个馒头,一时还真没有手能腾出来端水喝。 也许是饿极,也许是心中太过恐慌,平常在府里甚少吃到的馒头此时也显得无比的香甜。依书干巴巴又极快的将一个馒头给吃完,忙朝张婶伸出了手,“张婶,麻烦你将水端给我,噎死我了。” 张婶见她吃的香甜,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回身将水端给她,笑道:“那你慢些吃啊,若是不够,我再去给你拿,这边别的没有,馒头倒是多得很。我早上刚刚做了好几笼呢。” 依书直着嗓子,咕噜噜的将一碗水都喝了下去,又将碗递给张婶,示意张婶再帮她倒一杯水,一面不解的问道:“这里人很多吗?为什么做那么多馒头啊?” 张婶又帮她倒了一碗水,再次递给她,“这里确切有多少人我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个大概,差不多是二十几个人吧。而且这里只是他们的老窝,平常很多时候都是在外面的几座山上跑,现在天气这么冷,外面又没有什么吃的,只能多带些干粮在身边。所以我每隔两天,都要做好几笼的馒头。” 依书哦了一声,肚子里已是饱了大半,又刚喝了一大碗水,她胃容量本就不大,剩下一个馒头便就慢慢撕着吃。吃饱喝足,不免就开始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谁知道那些强盗想拿她怎么办呢? 她有意想让张婶去打听一下,不过一想到刚见面的时候,张婶吓的都快跑出去的样子,估计让她去问,肯定是白费功夫。 待她将另一个馒头吃完,又喝了两碗水,张婶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拖,关上门就去与那留守的强盗禀报,说依书已经清醒过来。 依书忐忑的坐在床上等着张婶的消息,脑子里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不会让她当压寨夫人吧?还是会将她卖到什么地方去?或者…… 诸多念头翻滚不休,却是没有一个猜想是让她不害怕不担心的,看来她这次是有死无生了。 想是这么想,但人都有贪生的念头,只要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她就不会放弃。何况,现在天色已然大亮,夏荷他们肯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依她的身份,众人现在肯定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也许只要她多拖延一会儿,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夏荷他们就有可能安全的救回她。 依书默默祈祷了一番,她已经够倒霉的,上辈子因为做好人好事丧了命,好不容易上天看她可怜,让她在这个时代重生,拖着个病弱的身子当了几年的米虫。 眼看着身子大好,未来似乎还有那么点盼头,就发生了这么个事情,简直是让她欲哭无泪啊。 许久之后,张婶终于又回了来,手上抱着许多的衣服,还拎着一双棉鞋,一骨碌的都放在了依书身旁,一面道:“这些衣服都是给你穿的,赶紧穿上吧,冯老大让你过去呢。” 依书随手翻了翻那些衣服,一件破棉袄,一件破棉裤,还有几件稍微好些的衣裳。 张婶见依书只翻看那些衣裳,搓着手,羞窘的道:“这些衣服都是我的,你被他们绑来的时候,也没有给你带些衣裳过来,只能暂时拿我的衣裳先凑合一下。我这些衣裳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也是我衣裳里面最好的几件,你先将就着穿吧,不然冻病了可不好。” 依书脑子一转,对啊,只要她生了病,他们就应该不会这么快的就拿她怎么办吧?何况她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只要稍微冻一下,肯定很容易就会感冒的吧? 虽是这样想,不过也不能把自己的意图表现的太明显了。至少得等无人的时候,再去行事。 这么一想,依书便将那些衣裳一件件的套了起来,直至将自己套成了一团,像个圆滚滚的球一般。 张婶见她穿戴整齐,便开了门,寒风打着旋儿,猛的就窜了进来。 依书从未想过,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还能穿成这个样子。以前在秦府的时候,蔡氏担心她怕冷,总是将最好的皮毛衣裳给她,身边也从来少不了手炉之类的东西,屋子里的香炉炭盆也从来是不间断的燃着。 依书缩了缩脖子,两手互插在袖拢中,像个普通的农村姑娘一般,跟在了张婶的身后。 这屋子的前面是一片坡地,张婶出门便左转了开去,依书跟在了她的身后。朝前看去,前面足有一里远处,才看到有其他的房子,而且很多,想来那边就是他们的居处了。 张婶回头,指着先前依书在的那间屋子,又指了指那屋子旁边的几间房,解释道:“离你最近的那间屋子就是我住的,最那头的那间屋子,就是有烟囱的那间,那就是灶房,其他的房间里则放的是一些杂物和粮食。这一片儿地方都是我的。除了送东西过来,平常时候,冯老大是不允许他们过来的。所以,以后若是住在了这里,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 依书强撑着朝张婶笑了一下,以后住在这里?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与她一样,来这里打工的,能随便就住这里吗?先不谈这些强盗同不同意,只怕就是蔡氏也不会同意。 又一阵寒风刮来,依书不由哆嗦了一下,这衣服穿得虽厚,但却是没有皮毛衣裳保暖,让她不由想念起蔡氏今年新帮她添的那件狐皮大氅来。想来那件大氅是比这三四件棉袄都保暖,只可惜现在她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穿上那件大氅。 兀自叹息了一声,依书将脖子又朝棉袄里缩了缩,紧紧的跟在了张婶的身后。 在依书看来,那一大片的屋子布置的很不规矩,东一间西一间。张婶左拐右拐,领着她来到了位于中间位置,最大的那间房。那房门外还守着一个偏矮瘦的男子。 张婶让依书站在原地先等一下,而她则上前与那守门的男子说了几句话。那男子点了点头,留了张婶在外面候着,自个儿则打了帘子,进了屋去。未久,那男子又出了来,对张婶说了句什么。张婶便回身朝她招了招手,估摸着是叫她进去的意思,依书无奈的摇了摇头,紧走几步,随着张婶,进了那屋。 这屋子却是比依书先前在的那间要大了五六倍,而且整体就是一个大厅,并没有什么卧室之说。沿着大厅的主道,两侧放着诸多的椅子,在主道的最尽头处有一张大椅,椅上铺着虎皮,上面则坐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那汉子满脸的络腮胡,两眉斜成倒八字形,双眼大如铜铃,看起来甚是凶悍。 张婶一看到那男子,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哆嗦,颤着声音道:“冯老大,那位姑娘我已经带过来了,若是无事,我就下去继续忙活了,厨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冯老大瞪视了张婶一眼,瓮声瓮气的道:“嗯,你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 张婶忙不迭的扭身往门外跑去。 依书很想将张婶拦下来,这屋子里站了三四个男人,就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敢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过她的动作却是赶不上张婶惊吓的脚步,愣是连张婶的衣角都没有拉住。 依书懊恼的撅了撅嘴,又乖乖的站回原地,只紧盯着地上,再也不敢看那冯老大一眼。 许是依书的行为有些可笑,冯老大见她一副懊恼的样子,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她很想拿个棒子敲打他几下,竟然笑话她?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过她没那个胆子,这世界她还没有好好看看,她还没有嫁人生子,她还想赖活着呢。 过了许久,冯老大方才停住了笑声,朗声道:“你这个女娃儿好有意思,你可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依书头也不抬的道:“知道啊。” 冯老大摸了摸自己大把的胡子,又问道:“既然知道在什么地方,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突然又冷了声,狠戾的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依书被他吓的一晃悠,心脏扑通通的乱跳起来,暗自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杀她,杀人最没有技术含量了,一面抬头瞅了那冯老大一眼,低声道:“怕又有什么用?我怕了,你们又不会放了我。” 冯老大得意的摇头晃脑的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只要进了我们寨子,那就是有来无回啊。” 依书被他笑的怕了,强撑起一口气,抬头直视着那冯老大,叫道:“你们为什么把我绑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冯老大今日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竟然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依书,眼珠一转,笑道:“为什么绑你?自然是因为你不会做人,我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依书一愣,不由道:“替人消灾?我一直深居简出,连个仇人都没有,谁那么恨我啊?” 冯老大眼中闪过一缕精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当着依书的面,在空中摆了几摆,而后又塞回了怀中。 依书眼眸突的睁大,那个玉佩她如何不认得? 第七十一章 压寨夫人 冯老大手中拿着的那个玉佩,正是秦府子女每个人独有的玉佩。由余家家主用上好的碧玉亲自雕刻而成,上面有秦府的标识和每个人的名字。 虽然因着距离远些,不能明确的看到上面到底刻得是谁的名字,不过那的确是秦府子女独有的玉佩无疑。 只要她稍微想一想,便能大略猜到这是谁的玉佩。 蔡氏等人回京都一个月了,而她昨日才刚给京师去信,怎么可能是府里的其他姊妹所为?所以值得她怀疑的对象便只剩下一人。但那人却一直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去找这些强盗来绑她呢?况且就算她们之间有一些嫌隙,秦依画真能狠得下心,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依书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片冰冷,复又朝冯老大望去,冷冷的道:“你想怎么样?” 冯老大挑眉看着依书,“我听说你是这个人的情敌,所以她才出了高价,叫我们让你消失。” 依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追问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既然你们已经收了她的东西,不是应该如你所说,让我消失吗?” 冯老大越发觉得依书的反应有趣,脸上的笑意更甚,“本来嘛,按照规矩,我们会将你留在这里一些时日,待得风头过去以后,就将你卖到青楼去。像你这样的大家小姐,卖价肯定高的很,咱们也可以趁机再捞一笔。我估摸着,那人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叮嘱我们,千万不要杀了你,而是用其他的方式折磨于你。” 依书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狂跳不休,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怨恨猛然的充斥她的全身。若是秦依画现在敢站在她的面前,她恨不得活劈了她,竟然想出这样的歹毒方式对她。 依书紧紧的咬着下唇,嘴角竟慢慢的渗出了鲜血。 冯老大快意的看着满脸愤恨的依书,朗声笑道:“好好好,仇恨才能让人更好的活下去,我喜欢你这样。” 依书怒目瞪了冯老大一眼,嗤道:“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 冯老大毫不介意的捋了捋满脸的络腮胡,笑道:“现在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了吧?” 依书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只道:“我不知道。” 冯老大挑眉笑道:“我要你留下来做我的压寨夫人,像你这样的女子,若是真个的卖到青楼去,实在是太可惜了一些。而且,青楼那地方我还不敢让你去呢,若是泄露了我等的消息,那岂不是我害了兄弟们?所以你日后就在这里安心的住下吧。” 依书眸光森冷的看着他,嗤道:“你以为我会愿意吗?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冯老大满不在乎的摇头晃脑道:“我可没兴趣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囚犯。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间屋子都出不了。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听话,不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不然……” 冯老大摸了摸腰间的跨刀,狰狞的笑道:“我是个大老粗,可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 依书心底一颤,碰上这种流氓强盗,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希望夏荷他们尽快的找到她,救她脱离苦海。 冯老大惬意的往后仰了仰,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笑道:“我说夫人哪,为夫今日都将这些底细与你详细讲了,这其中真意你该明白了吧?既是如此,往后你就好好在这边过日子,也不用去动什么其他歪脑筋了。等小六子将银子取回来以后,为夫就好好的办一场喜酒,整个寨子里的人都热闹热闹。” 依书浑身直打着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冯老大。 苍天哪,难道她的点真的这么背吗?好不容易享了几年福,难道就是为了现在嫁给这等莽夫?不不不,她死也不要嫁给他! 冯老大眼见依书没有言语,不过却是看懂了依书眼中的颤栗和害怕,心里欢喜不已,他要的就是这个样子,当下一挥手,让人将依书又带了下去。 依书浑浑噩噩的被人又带回了原先住的那间屋子,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脑子里却是不断的在想着各种各样逃脱的法子。 时至中午,张婶与她端来了一碗肉汤,还有几个馒头,一面道:“姑娘,先吃些东西吧,我都听说了。冯老大这人虽是个莽夫,但对自己人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若是无法子可想,也就只能暂时先待在这里了。” 依书双眼含泪,看着张婶,啜泣的道:“张婶,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这么让我嫁给一个强盗,我如何接受的了?”说着,依书又上前紧紧的抱住张婶的胳膊,哭求道:“张婶,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不能嫁给冯老大的,我宁愿死,我也不会嫁给他。求你看在我也是一条人命的份上,救救我吧。” 张婶一脸为难,她看依书皮滑肉嫩的样子,也知道依书定然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人物。可是自打她醒来以后,却是对身处的环境半分怨言和胆怯都没有,这也着实是让她感到奇怪不已。 不过她也不过是个帮工,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帮依书逃跑? 便只扒拉下依书紧抓住她的手,叹道:“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我也不过是个帮工,实在是没有办法帮你。况且这是他们的老窝,一向是看管极严,你不能逃脱出去的。” 依书忙道:“那请你帮我递个消息出去也成,我家人现在肯定正在全力的找我,只要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他们肯定会来救我出去,也肯定能捣毁这个强盗窝。” 一听依书此言,张婶忙不迭的摆手,“你这个姑娘怎么左右说不通。若不是他们威胁我的家人,我岂会在这种地方做帮工?我若是真个的去找人来救你,那我的家人怎么办?岂不是我亲手害死了他们?你还是熄了那份心吧,在这边我尚且能照应你一些。冯老大也不是那种眠花宿柳的人,你若是嫁给他,他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张婶说着说着,竟开始劝依书嫁给冯老大来。 依书猛然后退几步,泣道:“张婶,你何必说这样的话?若是那冯老大真好,你为什么不将你的女儿嫁给他?” 张婶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也被依书给惹得生气了,当下就甩袖道:“罢了,我好心当成驴肝肺,随便你怎么着吧。反正我告诉你,冯老大他们在这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也不是没人想抓住他们,不过你看看,他们不也是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我的话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反正你自个儿拿捏一下,不要随便至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说完,张婶就出了屋,也不再管依书说些什么。 依书一时瘫坐在床,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还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辈子活到十九岁就出了车祸。虽然那时候因为父母早亡,只能寄居人下,看了不少脸色,但也未曾有过什么害命的事情发生。后来来到秦府,蔡氏将她当宝贝疙瘩一样养着,什么事都帮她安排妥当,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用,从来不让她为一丁点的事情烦忧。 如今面对这等恶劣的情况,刚才在冯老大面前因为心中的愤怒强撑来的一丝坚强,此时已是无迹可寻,只留一个懵懂的小姑娘为自己将来可能的悲惨遭遇而啜泣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书哭着哭着,竟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一直到下晚时候,张婶再次过了来,手上照例拿着馒头和热汤,此时方看到她中午拿过来的汤和馒头都还好好的放在桌上,依书碰都没有碰。 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馒头和汤又放在了桌上,张婶上前去拍了拍依书,轻声劝道:“姑娘,吃些东西吧,你又不是铁打的,不管怎么样,自个儿的身子总是要注意的吧?别还什么事都没定下来,你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给饿死了。” 依书翻身坐起,摸了摸肚子,先前倒是饿得很,不过饿过了以后,现在倒是不觉得有多饿了。 “张婶,我想去下厕所。”早上到现在还没去过厕所,好在她喝的水不多,不然非得憋死。 张婶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厕所就在这后面,近的很。” 依书便就跟在张婶的后面出了门,待一出门,她方才发现,冯老大竟然没有留人在屋子外面看守她!难道就不怕她逃跑?这么想着,依书竟不由的问了出来。 张婶撇了撇嘴,道:“因为你根本就是无路可走,要想从寨子里出去,只能从大门走,不过那儿都有人把守,没用的。” 依书怀疑的四下打量了一番,门前的坡地之外就是一片树林,待转到屋后的茅厕那,看到茅厕的后面也是一大片的树林,“难道不能从这些林子里面走出去?” 张婶摇了摇头,“这林子之外都是悬崖峭壁,没得出去的,不然你还真以为他们会放心的不看着你啊?” 依书想想也是,张婶也没有理由骗她,分析一下,也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重新回到房里以后,也许是睡了一觉,依书的神经已经镇定许多,反正冯老大现在也没有立即就让她嫁给他,总还是有一线生机,她先吃饱喝足了再说。若是哪天冯老大想对她用强了,到时候再死也不迟嘛。 抱着这种心态,依书将张婶刚送来的一碗热汤和两个馒头都吃了下去,还问张婶有没有热汤可喝了。 冯老大可是吩咐过张婶了,让张婶好好照应着依书,那可是他们未来的大嫂。张婶原本就比较同情依书,现在有了冯老大的吩咐,自是不敢怠慢,忙道:“有有有,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帮你盛来。” 又足足喝了两碗热汤,依书方才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了床上。 张婶以为她已经接受了现实,笑道:“这就好嘛,想开一点也就是了,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冯老大也是个仗义的人,只要你好好跟着他,想来以后也不会有苦日子给你过。” 依书苦笑一声,不会有苦日子?你可知道我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就现在这破屋子,连他们家丫鬟住的都不如。 依书轻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必要跟张婶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吃完晚饭以后,张婶便又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依书却是胆颤心惊的坐在屋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那冯老大既是说了想娶她,会不会想提前来个洞房啊? 若是他敢,她定然要他好看! 话是这样说,可是她手边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剪刀匕首之类的东西,若是冯老大真的有那个心思,她该怎么办? 依书又是一阵犯晕,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再说,看那冯老大也不像是个完全蛮不讲理的人,也许她可以用拖延战术。 她就这么坐着,一直等到月上中天,还是没有人来找她,方才放下心来,揉了揉早已疲累的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却说依书胆颤心惊的过了一天,落禾她们那边同样也不好过。 程侍卫等人分头去搜寻线索,落禾则去了最近的县衙,待她一亮自个儿身份,县太爷哪有不着急的道理,马上集结了县衙所有的衙役,又召集了一部分的民兵,分头去寻找线索。 可是那客栈周遭本就荒僻,又不知依书是被什么样的人掳走,到哪里去寻找线索?直如大海捞针一般。 一直到晚上,落禾去了县衙以后,就焦急的在客栈等各方人马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半点儿可用的信息也无。而派遣去京师的人快马至少也得一日一夜才能赶到,等京师再派人回来,少说也得两日以后的事情了。 落禾焦急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夏荷则坐在矮榻上,不住的流泪。 都是她睡的太死,都是她没有照顾好三小姐,若是三小姐真的有个万一,她赔命都抵不上啊。 落禾被夏荷嘤嘤的啜泣声闹的心烦不已,不由喝道:“别哭了,再哭三小姐也不会回来,你不如想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找回三小姐。” 夏荷已经被吓得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能想到什么办法,可是被落禾这么一呵斥,她也不敢再继续哭泣,只能在那边无助的抹着不断流出的眼泪。 落禾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屋子里左右踱着步,等着更多人传回来的消息。 当晚,落禾她们都是一夜无眠。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依画,心情却是极度的愉悦,况且为了以防她再出事儿,落禾只让秋菱在屋子里陪着她,不让她到处乱跑,并且每隔两个时辰都会往她这儿跑一趟,确定她还安然的在屋子里待着。 只要屋子里还剩下她主仆二人,她就忍不住坐在那边傻笑起来,让不明就里的秋菱吓的不轻,还以为她家小姐是被吓傻了。不过鉴于秦依画一向暴虐的性子,秋菱并不敢多问一句,只乖乖的守在秦依画的身边,确定她无事就好。 在所有的不安定中,一夜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强大的人力搜寻下,再加上程侍卫等人本就是个中好手,还真的被他们找着了一些线索。而所有的怀疑直指向离这边百里之外的九枝山。 程侍卫将这个信息与落禾说了一遍。 落禾一阵蹙眉,现在本就是寒冬腊月天,能带着一个人,在一夜之间跑出百里,想来也不是个善了的地方。不过,现在既然没有其他的线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落禾复又问道:“程侍卫可有何好法子?需不需要将县衙的衙役都集结过来,一起攻上山去?” 程侍卫思忖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先不用如此,目前我也只是怀疑那边而已,并不能确定,所以还是需要他们继续寻找。至于那边,也不适合大批量的人前去寻找,待我兄弟几个亲自去查看一番,来去也快的很。若是确定三小姐确实在那里,到时候再叫人去也不迟。” 落禾想想也是,便嘱咐程侍卫快去行事。 如此一天又很快过去,除了程侍卫等人去九枝山探探情况以外,其他人等还在分头在镇上各处搜寻,看是不是有可能依书被人藏在了某处。不过一直到了夜晚来临,还是没有可靠的消息传回。 至于依书那边,许是冯老大在等风头过去,也没有使人去唤依书,只留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幻想各种可能的不可能的情况。 也许程侍卫他们已经找到了线索,正在往她这边赶来,也许他们一个都没有想到她在这里,还在其他地方白费着功夫。 不过,她唯一笃定的就是,不管现在找不找得到她,程侍卫等人肯定现在正在极力的搜寻着她,绝不可能就这么置她于不顾,自个儿回京的。 现在这时候,她方才越发的感激自个儿现在的身份,若她是个普通的农家女,现在只怕也是没了盼头。 第七十二章 等待救援 虽然现在身在贼窝,心里怕的很,但依书还是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程侍卫他们正在积极的寻找她。依照他们的能力,只要给他们时间,就一定会找到她的。 夜晚来临,张婶又一次来给依书送晚饭,果见她还是跟中午一样,竟然还抱膝坐在床上,兀自发着愣。 张婶将馒头和热汤放在桌上,两手在身前的围裙上蹭了蹭,这才走至床边,颇有些拘束的道:“我说依书姑娘,吃些东西吧,这天气这么冷,若是不吃些个东西填填肚子,人也不耐冷不是。” 自打冯老大找依书谈过以后,寨子里便开始流传冯老大有意纳依书做压寨夫人的流言,张婶听说以后,总是怕自己在依书面前有什么做的不对,因此会惹恼依书。若是依书是个记仇的,日后当了冯夫人了,真的有意报复于她,那可就不值当了。因此,张婶对待依书的态度上,便多了几分不自觉的距离和恭敬。 依书扭头朝张婶看了一眼,眼眶有些红肿,叹了口气,道:“张婶,我知道,可我现在没有胃口,先放在那儿吧。” 张婶犹豫了一下,想到冯老大的话,若是依书的身子因此病了,只怕还是她讨不了好,便劝道:“依书姑娘,虽是如此,但自个儿的身子还是最重要的,不管如何,将就吃一些吧。” 张婶回身又将桌上的馒头和热汤端到了床边,先将馒头递到了依书的手边上,“来,看在张婶都端到了你面前的份上,将就吃一些吧。” 看着碗中有些微黄的馒头,本能的,肚中泛起了咕噜噜的声音,可她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 摇了摇头,依书叹了口气,道:“张婶,你还是先给我放在那边吧,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去吃,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吃东西。” 张婶又劝了两句,依书却是一直不为所动,最后张婶只得放弃,将热汤跟馒头又搁在了桌上,叮嘱依书待会儿肯定要吃些馒头,若是想喝热汤,就到隔壁去寻她。 依书兀自抱膝坐在床上,对于张婶叮嘱的话是有听没有入心。 张婶无奈,只得关门出了去。 天色黑透,一轮玄月悄然挂在天际,照应着这世间的一切。 长时间的蜷缩在床上,依书的手脚都已发麻,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方才诧异自己竟然对这种麻刺的痛感毫无所觉。不由的苦笑一声,相比于嫁给一个莽夫,这种痛感想来是小了太多倍了。 慢慢的伸直双腿,依书面朝窗户,侧卧在床上,看着窗外透亮的月光,不由幻想,月亮啊月亮,你能不能帮我通风报信,告诉夏荷,我在这里? 却说依书在寨子里寝食难安,落禾跟夏荷却也不好受,不管这责任是在谁身上,也不管现在能不能找到依书,单看依书失踪这么长时间,只怕蔡氏日后也会有她们的好看。 这一整日下来,落禾等人同样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忧心现在依书是不是尚且还好,若是她有个什么万一,她们该如何是好? 终于,门外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落禾急忙冲向门外,看到来人穿的是秦府制式的侍卫服侍,不由焦急的对来人叫道:“可是有三小姐的消息了?” 这人正是程侍卫派回来跟落禾通禀消息的。 那人忙对落禾抱拳一礼,道:“落禾姑娘,据我们今日探查,九枝山确实有一群土匪,而且听说那里的土匪头子今日忽然宣布要 淑女有谋第2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然宣布要纳一名新抢来的女子为压寨夫人。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侍卫长说那很可能就是三小姐。” 落禾眉间浮上一缕喜色,急切的问道:“那个土匪寨子里有多少人?你们怎么没有将三小姐救回来的?” 那侍卫急忙解释道:“侍卫长说若果真三小姐是在那里,而那日他们竟然能避开我们的耳目,恐怕其中自有高手,不能轻举妄动。” 落禾眉头一皱,“程侍卫是什么意思?” “侍卫长的意思是,既然要去那寨子里找人,不如将它一网打尽。待这边人手集结到那九枝山以后,我们先进去搜寻三小姐的下落。不管三小姐在不在其中,之后都由外面包围的人一起冲进去,将之一锅端了。”那侍卫徐徐解释道。 落禾又在原地踱了会儿步,若是依书在那儿,自然是将那寨子里的匪徒全灭了才好,可若是依书不在那儿,岂不是枉费人力? 那侍卫此时也不再多言,静静等着落禾的吩咐,蔡氏既然将落禾留了下来,那么自然是让她留下来主持大局的,在依书不在的情况下,落禾就是主事之人。 短暂的思虑过后,落禾就有了决断,冷声对那侍卫吩咐道:“好,你且先随我去找这边的王捕头,让他将衙役都集合在一处,然后由你将他们都带到九枝山那边去,之后的事情就全权交由程侍卫做主吧。” 那侍卫得了吩咐,忙抱拳道:“事不宜迟,还请落禾姑娘现在带路。” 夏荷急忙站起身,道:“我也要一同去。” 落禾瞅了瞅夏荷已经红肿不堪的眼眶,又想到自己之前焦急无比的心情,不由轻叹道:“好吧,不过你动作得快一点,若是路上慢了,我可不等你。” 夏荷忙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显得更精神一些,“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 三人这便就出门,好尽快的寻找到王捕头,也尽快的将人手都集聚到九枝山那边去。 等他们三人刚刚下楼的时候,秦依画突然出现在了二楼的栏杆处,一面疾步往楼下奔去,一面大声叫道:“落禾,你等我一下。” 落禾眉头微蹙,却是不得不顿下脚步,问道:“四小姐,可是有事?” 秦依画脚步迅速的走至落禾身边,但小姐身子毕竟娇贵,就这没几步的路程,但因为跑得急,已是让她跑的气喘吁吁,一面上下给自己顺着气,一面道:“落禾,你们可是有三姐姐的消息了?带我一同去吧,我在这里等的也不放心。” 这天色已黑,路又远,光听刚才那侍卫的叙述,落禾便知那九枝山定不是善与之地,如今依书已是不知去向,哪里能再让秦依画跟着犯险? 落禾便劝道:“四小姐,现在天色已黑,我也不是确知三小姐的消息,不如您还是在客栈里等着吧。” 秦依画就担心依书会被找到,她心里有鬼,刚刚又让秋菱一直注意着落禾这边的动向,得知可能有依书的消息以后,她当然要跟过去看看,可不能真个的让自己曾经的阴谋给泄了密。 秦依画死拽住落禾的衣袖,眼眶微红,哽咽着道:“落禾,三姐姐如今不知生死,你让我一个人如何能安心在这客栈里待着?我求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现在时间紧急,落禾即急着去查探情况,又担心带着秦依画会耽误时间,自然是不想带着她去,便劝道:“四小姐,那荒山野岭的,实在是不适合小姐你过去。” 秦依画却是不再出言,只死死的抓住了落禾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无法,落禾只得道:“四小姐,这样吧,等找到王捕头以后,我让他派几个人过来带你到九枝山去。现在时间紧急,我就先去行事,如何?” 落禾都这样说了,秦依画想了想,便松了手,道:“也好,我就在这边等着。落禾,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也与你一向忧心三姐姐,若是不能亲自见她安好,我这心里也是难安的紧。” 落禾见她松了手,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就与那侍卫疾步出了客栈的门,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菱跟在秦依画身边多年,最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实则与依书之间并无多少感情。此刻瞅见外面天色已黑,又想起刚才听见那侍卫形容九枝山的情形,不由奇怪,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跟三小姐感情那么深了?竟然愿意冒着夜色,跟着那些衙役们一起去那荒山野岭中走一遭?若是为了在蔡氏面前表现一番,这是不是也有些过了? 想是这么想,秋菱深知秦依画的脾气,却是半句都不敢问出口的。 王捕头作为居中指挥的另一个人,却是好找的。 待那侍卫与王捕头说明情况以后,王捕头有些犹豫,蹙眉道:“那九枝山也不是没想过去剿灭他,只是那边很是有几个好手,若是不能将之全盘控制住,只怕是奈何不了他们。” 那侍卫忙又解释道:“先前只需你们在外面守着,其中高手自有我们来负责。那九枝山上的土匪窝想来也没几个好手,有我们兄弟几个足矣。待三小姐安全确定以后,你再带人进去,到时候我们自会在里面接应。” 王捕头听那侍卫这么一说,忙欢喜的笑道:“那是最好,若是今日真能将那九枝山上的匪徒一网打尽,却也是了结了此地多年的一个宿疾。” 行动已然敲定,王捕头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而后朝空中扔去。 很快,空中便出现了一团火光,转瞬又消失无踪。 落禾不由笑道:“没想到王捕头手上竟然也有这样方便于通风报信的物事。” 在黑夜之中,这团火光虽然短暂,但却是极其的明显,只要看到并且明白这团火光意思的人,肯定很快就会赶到这边来。如今为了搜寻依书的下落,众人都被分成了几个小队,在不同的地方分别寻找着可能的蛛丝马迹。也因此,想立刻将那些人现在就集合一处,实在是有些困难。 落禾压根没有料到王捕头手上会有便于通信的烟火,此次见了,不由惊喜万分,这下却是省了不少的时间。 王府小姐失踪此等事情可不是件小事,王捕头也忧心的很,见落禾问了,只简略解释道:“这种东西我也不多,只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如今小姐下落不明,为了尽快集结人手,自然是用它最好。” 一刻钟后,不断的开始有急促的脚步声往他们这边奔来,待得两刻钟以后,大多人马已经集结完毕。 王捕头粗略点数了一番,衙役三十人,此时已经到了二十八人,临时集结的民兵二十人,此时也已经到了十九人,想来是哪只跑的较远的小队,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寨子里那些其它的乌合之众的话,这些人数已经够多。 王捕头便下令其中四人去客栈接秦依画,带她们随后赶到九枝山去,而其它人等则立即随他去九枝山。 派遣去客栈接秦依画的四人明显比较不愿意,不过此时可不是计较的时刻,便赶忙疾步往客栈跑去。其它的人则与王捕头一道往九枝山赶去。 却说九枝山离此有近百里路程,为了尽快的赶到那儿,王捕头先行带众人去了马行,从中一人骑了一匹马,落禾则是与那回来报信的秦府侍卫同乘一骑,夏荷则与一个衙役同乘一骑。 一个时辰后,在急速的奔波之下,众人终于都赶到了九枝山。为了不打草惊蛇,自然远远的就下了马,而后步行朝九枝山行进。 与程侍卫集合之后,王捕头便与程侍卫互通了一下信息。 程侍卫已经遣了侍卫中轻功最好的一人去寨子里先探查一下情况,也好随后制定计划,那人现在却是未归,所以也不能确定依书到底在不在寨子里。 既然王捕头是此地的捕头,说不定对这寨子里的情况了解一些,程侍卫便问询了他一二,却颇为气恼的发现,这王捕头对这寨子里的情况完全是一无所知。 王捕头也很郁闷,如果他知道这寨子里的情况,说不定早已经将这寨子里的众匪徒给治住了,哪里还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程侍卫摆了摆手,示意王捕头也不用再解释,静静等着那派遣出去探查消息的人。 未久,那侍卫已然回转,面上不掩喜色。 一见那侍卫的面色,程侍卫心中不由大定,看来三小姐确实是在那寨中无疑。只要确定依书在那个寨子里面,凭他们几个人的本事,想安然的将依书给救出来也不是多大的难事。自然他们几个都是当初从秦府随众人到薛家老宅的那支侍卫队里功夫最好的几个人,否则蔡氏也不会放心。 果然,程侍卫从那侍卫口中知道,依书确实就在那寨子里。落禾又将那侍卫拉到了他处,低声问道:“三小姐可安好?” 落禾这话自然不是表面上那些意思,好在那侍卫很快就转过弯来,忙道:“依属下所见,三小姐单独一人住在一僻静屋中,应是无碍。” 落禾轻舒了口气,先前听去客栈与她通消息的那个侍卫说,那帮匪徒的头子竟然想纳三小姐为压寨夫人,当时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岂有此理,那些无知无畏的匪徒,也真亏得他们敢有这样的歹心。 当时她就担心依书一个弱女子会吃亏,到时候就算是将依书救出来,那这辈子只怕也算是毁了。 好在,起码现在看来,依书仍旧是无碍。 两人又回去程侍卫身边,程侍卫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大约能猜到刚才落禾想问的是什么事情,所以此刻便什么都没有多问。 倒是王捕头皱着眉道:“这九枝山的匪徒甚是狡猾,我们现在又是这么多人,若是冒然行进的话,只怕他们巡山守卫的人会得知消息,到时候让他们有了防范,那可就不好行事了。” 程侍卫沉声道:“这个你务须担心,所有巡山守卫的人已经都被清理了,只要寨中不再出人,便不会有人得知我们现在进山的消息。” 程侍卫如此一讲,王捕头终于放下了心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与那寨子还有两个山头的距离,这也是程侍卫担心会被那边有所察觉,因此才停在了这么远的地方。若是想到那边,他们还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程侍卫再次与王捕头敲定了计划,二人都看了一眼现在玄月所挂的位置,估计了一下时间。而后程侍卫便领着原本秦府留下来的几个侍卫,一起先往那寨中赶去。王捕头则在两刻钟后再往那寨中行进。 却说依书经过一整日的紧张之后,又是粒米未进,此时精神极度疲乏,竟是昏昏沉沉的睡熟了过去。 而寨中的其他人等却是没那么早睡,有的在喝酒赌拳,有的就在闲聊一些事情。 至于冯老大此时却是分外开心,正在与一个看似矮瘦的男子喝着酒。 冯老大手中拿着一个高约一尺的酒罐,朝对面坐着的男子哈哈笑道:“谭老二,若是老子这次真能抱的美人归,那这大功可都是你的。若不是你昨夜背着这么个美人回来,老子哪里能有幸娶的到这样的美人。” 一面哈哈大笑着,冯老大又是一大口酒灌进了腹中。 谭老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手中同样拎着一个高约一尺的酒罐,一面大口灌着酒,一面笑道:“大哥您这样的人物,本来就该配个美人做夫人才是。这美人也算是我们的财神爷哪,那个小丫头可是说了,只要拿着那个玉佩去找她,自然还是会有一大笔的进账。” 第七十三章 施救 程侍卫先前已经领着众人将寨子外围负责守卫的贼匪肃清,此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众侍卫在林间小道上飞速往寨子奔去。两座山头,因着他们步履神速,只花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待得到了寨子之外,因为已经对这寨子里的地形大略有了数,所以程侍卫派遣两人直接去寨子里人群最集中的那边守着,另外几人则随他往依书所在的杂物间那儿去。 夜色迷蒙,此时就连冯老大他们也已经渐渐熟睡过去。这几年在九枝山都平安无事,不免让他们精神上有所松懈,也过于相信派遣守卫在外的兄弟。 到达杂物间那边以后,程侍卫先行看了一下周遭的地形和所有人,确定这边只住了依书和张婶两人以后,方才放下心来,在外面轻敲了敲门。 依书虽已是熟睡,但到底心里还有这事儿,并不能完全的对外界无知无觉,在这深夜之中,忽然听见有敲门声,一颗心惶惶然而迅猛的跳起来。她紧张的坐起身子,紧紧的拽住手中的被子,意图给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 敲门声又起,依书不由抖颤着嗓子问道:“谁?” 程侍卫忙恭声应道:“三小姐,是我,程有志。” 依书眉头一拧,过了会子方想起来这程有志是谁,忙欢喜的叫道:“是程侍卫?” 程侍卫应道:“正是属下,属下无能,让三小姐受惊了。” 因着担心会出事,所以晚上依书休息的时候都没有脱衣裳就寝,而是直接埋在了被窝里,此时确定程侍卫等人已经来搭救她,忙欢喜的翻身下地,直扑门前。 但心中仅剩的一丝提防之心还是让她没有冲动的立刻开门,而是就着门缝往外面看了看。 月色虽不是很亮堂,并不能确切的看到外面所站之人的长相,但模模糊糊能看到身形和姿势。从这些,依书终于确定,外面站着的几人确实是来搭救她的人。 一日一夜的担忧紧张,以为自己就此没有了希望,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却是要过那等悲催的日子,以为从此没有了盼头。就这短暂的一日一夜里,诸般不好的念头都曾经在她心里涌起过。 若是不能出去,那便就死去好了。反正这五年多也算是捡来的,她已经过的很幸福了。 她已经抱了这种最坏的念头,如今陡然看到程侍卫等人已经寻到这里,不由得喜极而泣。 依书抵住门,紧紧的捂住嘴,不想让自己的泣声就这么流传出去,让众人听见。 程侍卫久不见依书出来,不由有些紧张的问道:“三小姐,你还好吗?” 依书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镇定了一下情绪,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便转身开了门,傲然挺直着背脊,道:“我很好,没事。” 程侍卫再次抱拳道:“属下来迟,等属下将这帮贼寇了结以后,自请小姐责罚。” 一提到此间事情,依书不由就想到在冯老大手中看到的那个玉佩,心里对秦依画恨得是咬牙切此,“此事不是你的责任,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依书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女声尖叫起来,“来人呐,救命呐,有人杀到寨子里啦。” 依书扭头看去,却是一个侍卫正拿刀抵着张婶的脖子。 张婶就住在依书的隔壁,刚才程侍卫敲门的声音已然将张婶吵醒。她本来想趁着外面夜色漆黑,偷偷的去给冯老大那边报信去。倒不是她想助纣为虐,而是冯老大等人实在是太过凶残了一些,若是依书真的被救走,冯老大又是让她看着人的,等明儿一早冯老大知道了这件事,她这条小命肯定休矣。她现在还不想死,还想回去抱孙子呢。 却不料她刚刚打开家门走出去,还没走几步远,就被一旁警戒的侍卫给发现。 秦府侍卫哪里知道张婶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是在这寨子里住着的,那定然就是与这寨子里的匪徒是一伙人。当下毫不犹豫的那手中的刀抵住了张婶的脖子,免得她现在去通风报讯。 张婶哪里遇到过这种可怖的形势,吓的惊声尖叫。 程侍卫暗道一声不好,只怕这一声一喊,肯定要将冯老大等人惊醒。 果不其然,他刚奔至那妇人身前,一掌敲晕了她,寨子东边已然有灯火开始亮起来。 程侍卫忙一面簇拥着依书往门口那边走去,一面吩咐其他人,若是待会儿又匪徒冲出,他们一定要顶住,王捕头等人很快就到,而他则要先将依书给安全的护卫出去。 依书不知道程侍卫等人能不能斗得过冯老大,只看程侍卫就带了这么几人过来,而冯老大那边却是至少有二三十个人,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就算程侍卫他们武艺了得,但恐怕扛不住人家人数多吧? 虽是如此,依书还是只言未发,程侍卫等人救助她实属本分,再者,刚才程侍卫已经说了,很快就会有捕头接应赶过来,只要他们能抵挡住一时,等救援赶到,那就应是无碍了。 强压住心头的惊喜惶恐等诸般情绪,依书紧紧的跟在程侍卫的身后,往外奔去。 先前程侍卫已经派遣了两个侍卫在那边外围守着,也因此,那边火光一亮以后,他们二人就当先袭击了那个首先点亮烛火之人。却不料那人平日里就是这寨中众头目之一,不仅武艺甚高,时常担着一颗提防之心,而且身边刀剑从不离左右。 三人便打了起来。 其他人等也被慢慢惊喜,开始有人围攻而上。 正此时,程侍卫身边的另外几人也赶到了这边,与其他人等交上了手。 程侍卫尽量掩住身形,好能将依书安然的送出去。 那边却有一人眼睛贼亮,一下子看到了正猫腰前行的程侍卫与依书,当下就怒吼道:“老大,有人来抢嫂子了。” 冯老大闻言,顺着指示看去,果然发现后面跟着的是依书,不由怒从心头起。就这么几个人,竟然就敢到他的寨子里面来,哼,若是今日不将他们留下来,岂不是真以为他冯老大这么些年在九枝山是白混的? 冯老大当下领着三人往程侍卫这边杀来。 当然,冯老大是不可能让人去围杀依书的,四人团团围住了程侍卫,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依书眼看着冯老大等四人围过来,惊慌不已,她当然知道程侍卫的武艺不错,可现在四个人围上来,程侍卫还能顾得上她吗?她要是一不小心被哪只刀剑给碰到了,岂不是小命休矣? 她是死过一次,也想过若是不能从这贼窝里出去,大不了再死一次,可是现在程侍卫等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并且眼看着可以将她救出去。 原本已经抱了生的希望,可是忽然之间一切情势斗转,饶是依书一直自夸自己这几年已经安然淡定了很多,一时却也有些不能接受。 程侍卫牢牢的将依书护在身后,手中一柄剑将冯老大他们的攻击全部接下,只是却是再无余力去攻击冯老大等人。 寨子的大门此时离依书不过半里远处,她不时的往那边看去,期望王捕头等人迅速赶到,也好解这危急的情势。 王捕头等人此时已经赶到了寨子外围不远处,寨子里如今火光熊熊,他们便知,定然是程侍卫等人已经被发现了,因此赶紧加快步伐,往寨子里赶去。 秦依画悬着一颗心,生怕依书真的被搭救出来,最严重的就是当日那个小贼已经告发她,众人已经知道依书的失踪跟她不无关系,若是此时上禀蔡氏,那她可就完了。 也因此,秦依画强忍住骑马奔波的不适,命那个侍卫直接骑马从寨中赶去,反正现在寨子里已经是火光熊熊,也不用在担心马蹄声会吵醒谁。 虽然此举不妥,但秦依画毕竟也是王府的四小姐,是他们的主子,那个带秦依画往这边赶来的侍卫只得遵命,策马向寨中奔去。 如此一来,秦依画竟然是在王捕头等人先进了寨中,王捕头比他们却是慢了一步。 待得到了门口,秦依画方才看到寨子里危急的形式,如今都是好几人围着一个侍卫强打,各人都是应接不暇,根本完全顾及不到他人。此时她方才有些惶恐,这岂不是自己将自己送到这狼嘴里来了? 那侍卫将马停在了门口,不再踏进一步,显然他也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形势,若是再将秦依画搭进去,再给他几条命,那也是不够陪的。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秦依画很快就看到了依书所在的地方,心脏猛然狂跳起来,指着依书那处,与身后的侍卫道:“快,我三姐姐就在那边,我们赶紧去将她救过来。” 那侍卫有些犹豫,王捕头等人就在身后,很快就到,若是现在冒然进去,将他们二人也搭进去怎么办? 秦依画此时哪里顾得了那许多,厉声朝那侍卫喝道:“你若是再不去,我三姐姐出了事儿,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那侍卫眉头一蹙,想到依书在秦府的地位,当下一咬牙,在马肚子上狠狠踢了一下,策马朝依书那儿飞奔而去。 短短的距离很快就到,那侍卫手中提剑,狠狠的刺在了一个贼匪的身上,撞翻了另一个贼匪,朝程侍卫叫道:“侍卫长。” 程侍卫趁隙朝那侍卫点了点头,一面与冯老大及另一贼匪缠斗,一面护着依书往秦依画那儿退去。 冯老大眼看依书要被救走,哪里能甘心,厉声叫道:“他娘的,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兄弟们,给我杀啊。” 随着冯老大的叫声,另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奔来,秦依画情急之下,推着那护卫道:“你赶紧下去救我三姐姐,让她上马呀。” 眼看着更多的贼匪往这边奔来,那侍卫只得翻身下马,一面将依书扶至马上,道:“两位小姐赶紧先走,只要看到王捕头等人,便是无碍了。” 说完,那侍卫便提剑与程侍卫一道挡着意图阻止他们出寨的匪徒。 秦依画坐在前面,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面勒紧了缰绳,一面对坐在身后的依书叫道:“三姐姐你赶紧抱紧我,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秦依画并未学过骑马,此时不过是情急之下而为罢了。 依书诧异的看着秦依画,惊叫道:“依画,竟然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秦依画一面狠狠的踢着马腹,让那马儿掉头往寨子外奔去,一面道:“三姐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姐姐,你生死不知我,我当然要来营救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 依书心中不由震撼,她当然知道秦依画是什么样的人。趋炎附势不说,要说秦府里最怕死的,她肯定要算的上是其中一个。可就算是这样,她明知这匪窝来不得,还是来了。 难道那冯老大说的话都是骗她的?秦依画并没有想要她的命? 紧紧的抱着秦依画不羸一握的腰肢,看着她娇嫩饿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马缰,再看她坚定的侧脸,依书不由怀疑,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 想想也是,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亲姊妹,秦依画如何能狠得下心,生出那等歹意来? 秦依画适时的说道:“三姐姐,你在这里有没有被欺负?我早上发现屋子里的行李都被人翻过了,方才知道客栈里出了贼,然后才发现你没了,让你受惊了。” 秦依画此话倒是间接解了依书的疑惑,为何那玉佩竟会出现在冯老大手中。 那玉佩价值连城,既然有贼曾经出入秦依画的房间,想来那玉佩定是被冯老大手下的人偷过去的。 依书慢慢的安下心来,真心的道:“没事,依画,谢谢你。” 秦依画嘴角浮上笑意,道:“你我是亲姊妹,何来谢字?妹妹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原谅我便好。” 依书忙道:“你们姐妹二人哪里有什么事情。” 马匹颠簸而行,说话间,已是奔到了门外。 依书扭头朝后看去,却见有三个匪徒正提剑朝她们二人追来。秦依画并不会骑马,也因此马儿跑得不快,竟似乎要被那三人追上。依书忙惊叫道:“依画,快点儿,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秦依画也怕死的很,刚才被胸中一口气撑着,此时听依书说后面有人要追上来了,而现在程侍卫等人都被人缠斗着,根本分不出人手来搭救她们,不由紧张起来,颤抖的说道:“怎么办?我也不会骑马。” 依书咬咬牙,随手将发中的银簪拿下,一下子刺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马儿吃痛,当下撒蹄狂奔起来。 如此一来,那三个匪徒一时倒是追不上她们二人,而且距离越来越远。只不过,也因此,马儿失控,秦依画完全控制不住马势,忍不住惊叫起来。 她越是惊叫,马儿越是惊惶,奔波的速度也越发的快起来。 很快她们就遇到了王捕头一行人,只是马儿撒蹄狂奔,哪里有人敢将这马给拦下来,只怕马还没有拦下来,拦马之人倒是会倒在马蹄之下。 准瞬间,马儿就奔出了王捕头等人的视野。 秦依画一面惊慌尖叫,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她刚刚还在忧心怎么办,现在却是有了解决之法,而且似乎依书现在还很是信任于她。 夏荷与落禾也在王捕头一行人中,二人见马上竟然坐着依书与依画二人,连个控马之人都没有,那两位小姐哪里会骑马,忙朝王捕头喝道:“赶紧派人去拦马呀,两位小姐都在马上呢。” 王捕头额上冒出冷汗,怎么两个祖宗跑到一个马上去了?那些侍卫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那两个祖宗单独骑马? 王捕头忙命身后的十个衙役去追那匹马,而剩下的人则随他攻进寨中。 看到那两位小姐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之中,惊叫道:“王捕头,你应该让所有人都去追马,若是两位小姐出了事儿,你担待得起吗?” 王捕头眉头微蹙,在他看来,派遣十个衙役去追那马,已是足够,因为那边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匪徒围追堵截,关键还是那匹马,只要能拦住马就好,那并不是人数多不多就能解决的。 而现在寨中程侍卫等人正被围困,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得看着他们出事?况且,他带了这么多人来,本来就是想趁此时机,一举将这匪窝给端了。 王捕头沉声道:“落禾姑娘,那些人足以,你且放心吧。”说完,王捕头就朝身后剩余的那些衙役和民兵喝道:“大家都给我一起冲进去,誓要将这些匪徒都给灭了,再也不能在这九枝山上兴风作浪。” 众人尽皆迎合,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往寨中奔去。 等的众人分头行事,原地竟就只剩下夏荷跟落禾二人站在原地。 落禾咬着牙,看着王捕头领着众人往寨中奔去,心里不由怒道:哼……你最好期盼两位小姐都无事,不然你这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夏荷扯了扯落禾的衣裳,问道:“落禾,我们现在怎么办?” 落禾狠瞪了夏荷一眼,怒道:“怎么办?自然是去追小姐,你还想怎么办?” 说完,落禾回想了一下刚才马匹消失的方向,就提步往那儿跑去。夏荷此时是一点儿主张都没有,见落禾追着去了,急忙也追了上去。 第七十四章 险入黄泉 依书坐在秦依画的身后,刚才情急之下,一簪子刺在了马屁股上,虽是暂时脱离了险境,摆脱了后面贼匪的追杀,却是让自己又一次陷入了险境之中。 马儿惊慌狂奔中,依书跟依画都被不停的上下颠簸,秦依画也是第一次骑马,哪里会很好的控制住马,只能紧紧的抓住马缰,极力避免被甩下马去的情况发生。 依书胆颤的紧紧抱住秦依画细软的腰肢,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马儿吃痛之下还在狂奔,蒙蒙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到一个个的黑影被甩在了身后,想来是路边的树木。 依书大声的叫道:“依画,你赶紧让马停下来啊。” 若是现在有灯照在秦依画的脸上,依书就能发现,此时秦依画的脸色也已经是一片煞白,双手甚至因为紧握马缰,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印迹。若是放在平日,秦依画早就痛叫出声,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担心惧怕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及手上的疼痛? 听见依书的话,秦依画方才想起自己身后还坐着这么一个人。若不是为了救她,自己现在怎么会陷入这种险境?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大半夜的来到这慌山野岭之中?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秦依画心中恼恨不已,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依书,让她受了如此多的不公平待遇。 此时听依书问她,她不由恨恨的道:“我怎么知道怎么才能叫这马停下来,有本事你来啊。” 依书一听此话,方想起秦依画跟自己一样,从小并未曾学过如何骑马,而秦依画先前也是坐在一个侍卫的身后,让那侍卫策马带她过来的。 依书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感激之情,尽管秦依画以前跟她争抢过那么多的东西,在很多事情上的处理方式也是那么的让人瞧不起,甚至她一直认为秦依画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可以抛弃一切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身入险境的时候,毅然的策马来救她,在那众多匪徒的围绕之中,将她安全的带了出来。 依书不由感激的道:“依画,谢谢你,谢谢你这个时候依然在我身边,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秦依画眉目狰狞,谢她救了她?真是笑话,她巴不得她死了一千遍一万遍才好,怎么可能特地来救她?她只不过是担心自己害她的事情被暴露而已。哼……如果有可能,她绝不想安全的将她带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在一通狂奔之后,马儿突然如受惊一般,直立着竖起了双蹄,而依书跟依画也被甩下了马背。 因为马是直立着站了起来,二人倒下以后,依书不慎被垫在了下面,尤其是背部刚好撞在了一个石块上,顿时就感觉后背酸麻一片,疼的她差点叫出声来。秦依画在前面,因着有依书在下面垫了一下,很大程度上减少了落地的冲击力,倒是只受了点擦伤,其他没什么严重的伤势。 不管自己现在此刻有多么恨面前的这个女人,秦依画依然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住。 待得缓过神来以后,秦依画先行爬了起来,她见依书倒在地上,只是不住的呻吟,一点爬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不由的更为厌恶她。 真是个千金大小姐,她也同样是被摔在了地上,也没见出什么事儿,怎么她就起不了身了? 想是这么想,秦依画依然面带关切的走至依书身旁,蹙眉问道:“三姐姐,你还好吗?” 月色朦胧,二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依书因为心里记挂着刚才秦依画冒险救她的事情,此时心中对秦依画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听她这么一问,只觉得心中一暖,原本没几分力气的身子似乎也冒出了一点儿生气。 “我没事。”说着,依书勉强想撑起身子,只是刚抬了一点点高,就觉得后背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刺得她顿时又软下了身子。 就着月色,秦依画注意到了依书刚才的动作,眼见得她似乎真的是爬不起来,并不是赖在地上作假,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快意,嘴角也微微的翘了起来,她急忙关切的扶着依书的脖子,紧张的问道:“三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依画好不好?依画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等回去以后,依画再也不跟你抢东西了。” 说着,秦依画竟哽咽了起来。 依书忙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假装无事的淡笑道:“没事,你别哭啊,我可能刚才被一块石头撞了一下,后背可能受了伤,暂时爬不起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等程侍卫将那帮匪徒制住以后,他们肯定会来寻我们的。到时候有人带我们出去就好。” 秦依画紧紧的回握住依书的手,泪眼婆娑的问道:“真的吗?三姐姐,你确定你现在没有事情?” 依书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痛的想喊出来的冲动,只假装淡然的安抚秦依画,“没事,等程侍卫他们来就好了。” 秦依画面上带着淡笑,心里却已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样你都没事?你可真是命大得很。等程侍卫他们来,你自然会被救,可是,你会等到他们来吗? 秦依画脑子急速转动着,现在依书完全不能直起身子,而她却是能自由的行走,若是她现在独自离开,留依书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会不会她就就此消失了? 秦依画又摇了摇头,不行。 只要见不到依书,程侍卫等人肯定还会大力寻找,而依书就在这儿,他们只要花费一段时间,肯定还是能将依书找回去。就像她原以为依书被那小贼绑了以后,肯定会消失一般,可是她命竟然那么大,程侍卫等人竟然又找到了她。 秦依画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讨厌的女人彻底的消失在她面前?若是等这次回京以后,她肯定就更没有机会了,要想她彻底消失,只能趁现在! 秦依画慢慢的直起身子,她要去四处看看,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一定可以。 “三姐姐,你先在这儿躺一下,我去看看这附近是什么地方,看有没有什么好走的,只留在这儿等着程侍卫他们过来,也不是个办法。”秦依画如此对依书道。 这茫茫黑夜之中,看什么都模糊一片,依书又是刚刚从那狼窝里脱身而出,心里刚刚安定了一些,但终究还是害怕占了很大一部分,此时听说秦依画要去看看附近的情形,不由紧张的抓住了她的手,急忙道:“依画,我不敢一个人留在这儿,你就陪我在这里吧,程侍卫他们肯定会找过来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若是搁在以往,依书那般的不屑与秦依画共事,怎么可能会这般软声的相求于她?可是今天秦依画的所作所为完全改变了她在依书心中的形象。救命之恩,足以让依书视她为好姐妹。 秦依画慢慢的将依书的手从她手上褪了下去,心中不由快意,似乎她现在抹去的就是依书活命的希望一般。 她淡笑着道:“三姐姐,没事的,你一向在我心里都是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怎么现在却是害怕起来了呢?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就算程侍卫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但你现在伤的这么重,若是真等到他们过来,肯定会延误治疗。我先去寻寻看,至少得确定我们现在确实是在一条易寻的大路上才行。” 秦依画如此安慰依书,依书明白秦依画的意思,也知道她说的句句在理。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真个的等到程侍卫他们寻过来,只怕真的会错过救治的最佳时间。若是因此得个终身残疾,那可就不值当了。 这么一想,依书只得道:“那好吧,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依书不舍的松开了秦依画的手。 秦依画终于站直了身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中暗道:生的希望?我巴不得你死去才好,怎么可能会帮你去寻生的希望?你等着,最好不要让我找到机会,不然,哼…… 秦依画转头朝刚才她们进来的方向看去。 刚才马匹突然惊立以后,就往来的方向飞奔了回去,也许,这前面有什么足以将马匹吓跑的东西。 此时,秦依画心底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就着并不甚亮的月色,慢慢的往前走去,意图寻找到马匹受惊奔走的缘由。 果然,她并没有寻找多久,往前走了十步以后,她就顿下了脚步。因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秦依画慢慢的蹲下身子,后怕的摸着面前的石沿。如果,如果她刚才稍稍再往前面跨一点,是不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就是她了? 怪不得刚才马匹忽然人立而起,原来是因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马匹本能的意识之下,肯定是人立而起,甩下背上的这两个人,然后逃走? ?br / 淑女有谋第2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这些秦依画都不得而知,但却心里却不禁感谢起那匹马来。dierhebao若不是那匹马,她会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吗?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连老天爷都帮她呢。 秦依画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心中欢喜不已,只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助她,让她赶紧将身后的那个女人给弄消失。 沉静的黑夜之中,秦依画的笑声竟显得分外刺耳。 依书只能模糊的看到秦依画蹲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紧张的问道:“依画,你怎么了?” 秦依画闻声,顿时醒转过来。对了,只要身后的这个女人还没消失,她似乎高兴还显得太早了一些? 秦依画收敛起脸上的神情,复走至依书身边,蹲在她的身旁,轻声幽幽的道:“三姐姐,我看前面倒是一条大路,要不我扶着你,往前面走走吧?” 月色衬托之下,依书忽然觉得秦依画的眼睛亮的可怕,明明她这时候应该看不清她的眼睛才对。依书心中一震,赶忙闭上了眼睛,肯定是她多虑了。等她再睁开眼睛,仔细的看着面前的秦依画,哪里还能看到她的神情?似乎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错觉一般。 她犹豫的道:“可是这边离那边又没多远,没必要过去吧?” 秦依画坚持,“三姐姐,你不信我吗?” 秦依画正是记住了刚才依书说的话,她也知道依书的性子,只要一旦相信了某个人,就不会怀疑。谁能料到,她竟然在无意之间,得到了依书的信任呢?现在不利用一下,更待何时? 就因为秦依画在刚才那等险境之中救下了她,依书现在确实是对她相信的很。听她说话声似有些失落,忙道:“不是不是,依画,你别多想,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我现在完全爬不起来,就这么几步远,只怕也是挪不过去。” 秦依画淡淡笑道:“没事,我扶着你就好。” 秦依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咬着牙将依书撑了起来。 依书强忍着背后一股股酸麻不已,似有千根针同时刺在后背的痛感,哑声道:“依画,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力气呢。” 她其实是想笑着说出这句话,开开秦依画的玩笑,可是话一出口,声音却是沉哑不已。 秦依画一面撑着依书往前走去,一面冷笑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依书奇怪的往秦依画看去,心里泛起一丝狐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的信任让她模糊了很多细节。她只觉得有些不对,却听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等再往前面走了几步以后,秦依画突然顿下了脚步,不再往前面走去,只呆站在那儿。 依书往前看了一眼,只看到面前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她不禁奇怪的看着身旁的秦依画,却觉得此刻她柔美的脸庞竟显得有些狰狞!狰狞?怎么可能?依画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她不禁疑惑的蹙起了眉头。 “依画,怎么不走了?”依书再次问道。 秦依画紧紧的抓住依书,得意的冷笑道:“因为到头了,当然不用再走了。” 依书随即释然的道:“原来是到你说的地方啦,我还以为你是怎么了呢。那你赶紧放我坐下来吧,你撑着我肯定也很累的吧?” 秦依画摇了摇头,笑道:“没事,也就这点儿路而已,我再送你一下,然后就可以了。” 依书终于听出了秦依画话中的一丝不对劲,她蹙眉问道:“依画,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再送我一下?” 秦依画冷笑道:“你看到那个玉佩了吧?” 依书歪着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脑中泛起的那个猜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如果真是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冒着那么大的险去救她? 秦依画同样扭头去看着依书,毫不掩饰眸中疯狂的恨意,“你一定是看到了吧?不然你怎么会我问我的玉佩哪里去了。我的东西确实是被盗了不假,但是你也知道,那个玉佩我们都是带在脖子上的,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盗走呢?” 秦依画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 依书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先前的猜测竟是真的。可若真是那般,她为什么要来救她? 这么想着,她口中就问了出来。 秦依画脸上泛起古怪的笑意,得意的笑道:“救你?我怎么可能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有没有死而已。你既然已经看到了那个玉佩在他们手中,我怎么可能让你活着回去见母亲?若是你回去将这件事跟母亲讲一下,你觉得我还有活路吗?” 依书尤有些不敢置信,“为什么?依画,你知道的,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我相信你的玉佩是被他们盗走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跟母亲说是你害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是亲姊妹呐。” 秦依画的一只手紧紧的掐住依书的臂膀,其中深藏的恨意让她的力气也增大了多倍,掐的依书不由痛嘶出声。 “亲姊妹?谁跟你是亲姊妹?那个同样该死的秦依琴才是你的亲姊妹吧?你们什么时候将我当成过你们的亲姊妹了?若是你们真的将我当成你们的亲姊妹,又怎么可能会让那蔡敏嫁进侯府?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秦依画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声嘶力竭,她大声的吼道:“我哪里比你们差了?我连自己的姨娘都不顾,千方百计的奉承于母亲,可是她呢?她可有看到我对她的一颗心?不,她看不到,她只关心她生的两个女儿,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姨娘生的闺女?我恨她,我更恨你,若不是你在,说不得她会对我好一点也说不定。” 依书震惊的听着秦依画的话,她茫然的问道:“我不知道你竟是这么的恨我,可是……” 秦依画忽然哈哈大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为什么要现在跟你讲对吧?” 依书点了点头,背后的刺痛加上秦依画刚才说的那些话,再一次深深的打击了她。 秦依画慢慢的松开自己的手,依书一阵腿软,险些坐在了地上,可是秦依画竟然又抓住了她。 “现在还不是你坐下去的时候,以后有的你坐的。”秦依画得意的冷笑道。 依书还是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当然已经听出了秦依画话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可是在这荒郊野林之中,她怎么杀她? 很快,秦依画就告诉她方法了。 秦依画拽开依书紧抓住她的手,后退一步,趁着依书腿软欲倒的瞬间,一脚踢在了依书的身上。依书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去。她原以为,她会倒在一块草地之上,可是面前的空洞感告诉她,不是,面前竟然没有地面! 她努力的回头想看清身后的秦依画,月色映照之下,她似乎看到了秦依画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极度的厌恶,极度的憎恨之情。 而那表情,似乎有些熟悉? 她还想再看清一些,再问一句为什么,可是背上的刺痛,加上失重感,以及连续遇到的刺激,让她陡然晕了过去,再也人事不知。 第七十五章 矛盾的人 前世,她想过很多种死的方式,以为死了,就可以不用再让舅舅忧心。可人总有贪生之念,她努力认真的学习,在家里勤做家务,乖乖听话,尽量少出错,免得舅舅被舅母埋怨。未曾料到,一场车祸会让她来到古代,还重生在一个嫡女小姐的身上。 方志小说之中,总是说豪门无真情,性命当儿戏,她以为不是,至少蔡氏对她那么好,那么关心她爱护她,怎么不是真情呢?就连秦依画偶尔为之的争夺,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小孩子把戏,竟让她再一次险些送了命! 摔落悬崖之前,她看到了秦依画的那个眼神,竟让她有熟悉之感。在生死关头,她赫然想了起来,那不是属于她的记忆! 之前的那个秦依书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记忆,她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是极其的谨小慎微,努力去熟悉一切,尽量融入到秦府之中,好在以前的那个秦依书就因为身子病弱,并不是时常出去走动,也因此让她较容易的蒙混过关。 可是,就在先前那个危急的时刻,她脑中赫然冒出了一个相同的眼神!那眼神是出现在一个与秦依画相似的面庞上,只是明显稚嫩了许多。 也许是这个记忆太深刻,太让人不敢置信,所以唯一留下的记忆才是这个吧? 五年前的冬天,秦依书生辰,却在当天夜晚无意中落了池塘,本来就病弱的身子哪里受得了那种寒冻之苦,就此一命呜呼。而她的身体也被薛敏薇的灵魂接替了过来。 如今一切都知道了,那场落水竟然也不是意外!而是秦依画悄悄的尾随其后,趁着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将她推进了池中! 那时的秦依书也是极为的不信,扑腾在水中的时候,还以为秦依画该会去叫人来救她。可是,她就站在岸上,冷笑着看着她在水中扑腾,没有任何想去找人来救她的意思。直至她慢慢沉入水底,秦依画才失控的惊慌尖叫。 原来,她才是那个傻子呢。她以为只要不争不夺,乖乖的做个深闺小姐,凡事谦让一些,便会安稳度过此生,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可是事实呢?她把别人当成小孩子看待,不愿意去与之争夺,可人家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无视她的生命,连她生的机会也要剥夺! 人都有贪生之念,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单纯的活下去,原来却也是这般的艰难! 如果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两次害她性命的都是秦依画,她若是能安然回去秦府,她一定要秦依画付出代价!这不只是为自己报仇,也是为以前的那个秦依书报仇。不止是她,当年的秦依画不过是十岁之龄,如何就那般早熟的知道怎么杀害她了?刘氏肯定也在其中费了不少力气。 依书眼角慢慢沁出泪水,牙关却是咬的死紧,是她太傻了,傻的那么天真。 忽然,似乎是有一只粗糙的手指轻轻擦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那动作那般轻,轻的让人暂时忽略了那肌肤相触间粗糙的质感。 依书微蹙起眉头,她先前是被秦依画推落了悬崖,难道已经被人给救了?那么,程侍卫等人有没有来找她? 她正想着,耳旁传来一个略显低沉暗哑的嗓音,“姑娘,你既是醒了,不如起来吃些东西吧,你昏睡了这么久,该早是饿了。” 依书动了动眼皮,想挣开眼睛,却是觉得有些困难,眼皮竟是沉重的紧。她一时有些着急,怎么了?难道她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吗? 越是着急,眼皮却越是沉重。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慢悠悠的,很是淡然,“你昏睡了太久的时间,不要操之过急,慢慢睁开眼睛,没事的。” 那声音竟似带着奇异的魔力,依书躁动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她停住了动作,待得心绪稳定之后,再次慢慢的转动眼球,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她看到的就是一个粗布的白色帷帐顶,深棕色的床架子。她慢慢的转动头,一个略显憨厚质朴的笑脸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根据刚才的声音,她猜测身边的男子该是一个粗莽的大汉。可是面前之人,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如玉的肌肤,嘴角微弯,脸上带着淡淡然的笑意,那笑意之中竟也透着几分憨厚的意思,可那眉眼鼻梁分明该是一个翩然佳公子所有,这一切统一在一个人的脸上,让人觉得分外的奇怪,依书一时也看的呆愣住了。 许是依书久盯着他看,那男子双颊竟慢慢泛起微红,双眼也往地上看去。 与他的表相极其不相符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略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姑……姑娘,不能……不能随便盯着……我……我看的,要……要负责的。” 依书蓦地瞠大双目,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她有没有听错?盯着他看,就得对他负责? 神哪,我这是到哪里了?依书复又闭上眼睛,不管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说的话,都有些太不可思议了,也许她还在做梦。 男子见依书闭上眼睛,嘴角的笑意蓦然变大,但出口的声音却依然让人听起来觉得分外的质朴憨厚,“姑娘,就算你不想对我负责,也不用闭上眼睛的,只要不看着我就好。” 依书哀叹一声,原来她不是做梦,面前站着的这个男子是个实打实的大活人。 依书挣开双眼,朝那男子扫了一眼,见他一脸认真朴实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当真的。若是当真,这句话不该是一个女子说的吗?怎么会有男子这么讲? 依书思来想去,却也得不到答案。不过她既然在这里,显然是这个男子搭救了她。而她竟然真的捡回了一条命,实在是不容易的很。不过,也因此,她肯定也受了不轻的伤,势必要在这里将养一段时间。这么长的时候,想来也足够她知道这男子说的是真话假话了。 依书双手撑在床上,试图坐起身子,只是她刚刚一动弹,就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却是比先前从马上摔下来的那种疼痛更严重了多倍。 她蹙眉轻嘶了一声。 男子忙伸手将她摁了下去,低沉暗哑的嗓音轻声道:“不要动,你后背骨头断了两根,若是不好好养着,你下半辈子可就得一直躺在床上度过了。” 男子还是那副淡然无害的神情,这一番说来似乎也有些轻描淡写。 依书却是震惊的看着他,不信的道:“你是说我残废了?” 男子嘴角微微弯起,安抚的道:“只要你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相信我。” 他的话语似乎真的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依书竟然再一次的安定了下来,静静的躺在床上。 也许,再一次的险死还生后,她嫉妒渴望身边能出现一个值得她相信的人,一个实心实意对她好的人,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 安定下来以后,依书方奇怪的看着男子的双手,那是一双粗大的手掌,十指关节都微微的突出,皮肤上遍布着细小的划痕,但肤色却是极白的,就像他玉色的脸庞一样。 再朝他的衣着看去,却是一身的粗布衣裳,这样的衣裳扔到人群里去一点都不显眼。当然,若是他穿着这样的衣裳去市集,肯定很是吸引眼球,因为与他的面庞实在是不相符了一些,却是与他的双手很是相符。 真是奇怪也哉,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普通的农户?若真是个普通的农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张俨然是翩翩佳公子般的面庞?而且肤色也不可能这么白嫩哪。若不是,又怎么可能穿着这样的粗布衣裳,双手十指也不可能那般的粗大,明显是做惯了活计。 依书复又注意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宋锦的面料,真丝的内衬,质地很是轻盈,但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说明这被子里面填充的物品该是极度的轻盈保暖。 她又扭头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这屋子并不大,大约二十见方,里面的家具陈设也很是简单,只一个衣橱,一个长约五尺的台桌放在窗前。窗户并未打开,上面蒙着一层白纸,有亮光透过白纸照进屋内。想来,现在外面该是阳光正好。 依书心里越发狐疑,单看她身上现在盖着的这条被子,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宋锦作为高级布料之一,她身为秦府嫡女,又有蔡氏宠爱于她,明天才得那么一匹布做些衣裳。而秦依画总共大约只有那么一两身宋锦的衣裳。 可是在这里,宋锦竟然用来当被面了!真是太浪费了一些。而这被子里面填充的东西也肯定不是凡物。 可是看这屋子里的摆设,看这男子的穿着,依书实在是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莫非,她现在还是在做梦? 男子见依书诧异的看来看去,心里明白她的诧异从何而来,不过却仍是假装不知,一脸憨厚诚恳的问道:“姑娘,你看什么呢?可否告诉在下?” 依书脑子有些浆糊,搞不明白现在所处的是什么样的地方,此时听那男子问起,急忙问道:“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是你救了我吗?我已经昏迷多久了?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啊?有没有人来找过我啊?” 男子依旧一脸憨厚真诚的笑容,微弯的嘴角安抚着依书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让她又淡定了下来。 “姑娘,莫急。在下姓赵名立,你叫我赵立就行了。是我救了你,你已经昏迷有四天了,你现在在赵家村,不过……”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忍的道:“这几天没有人来找你。” 依书一怔,没有人来找她?怎么可能?除非程侍卫他们没有将那帮匪徒给灭了,反而是被那帮匪徒给灭了?可是她当时明明看到那寨子外面正有一大帮子的人往那寨子里冲,夏荷与落禾也在里面,那他们该是去帮程侍卫他们的不假。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被那帮匪徒给灭了? 依书想不明白,久睡的脑袋现在也不能思虑太多,现在就已经有些微微的痛了。 赵立回答完依书的诸多问题,便又道:“我煮了汤面,你现在要不要吃一些?” 她当然要吃一些,都睡了四天了,能不饿吗?肚子恐怕都已经饿扁了下去。 她刚要与赵立说要吃东西,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她就在这边睡了四天,那她这四天的卫生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莫不是就面前的这个男子服侍她的? 尽管依书的灵魂是现代的女子,但想到这么敏感的问题,双颊还是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结结巴巴的问道:“赵立,我这几天都是你照顾的吗?” 赵立仍旧是那副无害的憨厚神情,暗哑的嗓音淡笑道:“是啊,这边就我一人住的,其他人家离我这颇有些距离,想找人来帮我也不太方便。” 赵立说的是若无其事,依书却是蓦地闭上双眼,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立直愣愣的看着依书,故意忽略她的表情,再次问道:“姑娘,你要不要吃些汤面?” 依书眼也不睁的道:“要的要的,你赶紧去帮我弄一些来吧,麻烦你了。” 她巴不得现在赵立不在她面前,不管是什么借口理由,只要他不在她面前就好。 赵立憨厚一笑,未介意依书的语气,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好的,你稍等一下,汤我已经烧好了,面也已经揉好,只要切进去,再煮一下就好,你且先等一下。” 依书忙道:“没事没事,等多久都可以的。” 赵立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依书,见她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副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的样子,他不由再次笑了出来。 待得赵立的脚步声越行越远,渐渐听不见以后,依书方才又睁开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白色的粗布帷帐顶。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的地方,还发生了那么让她尴尬的事情。若是真要严肃的论起来,她这辈子似乎得嫁给赵立不可了,因为他已经与她有了表意上的肌肤之亲。 依书咬了咬牙,郁闷的闭上了眼睛,实在是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境。 她倒不是嫌弃赵立所居的屋子窄小贫旧,也不是鄙视他一身的粗布衣裳,而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在完成那件事之前,她不可能就这么随便的嫁给一个人。 不过,听那赵立的话语,似乎也是一个很老实的农户,尽管他表面看起来不是那个样子。 依书正胡思乱想着,赵立已经端着一碗汤面过了来,一面小心翼翼的端着手中的碗,一面解释道:“你肠胃久没有进食,吃些汤面是好的,这面我已经煮了很久,比较容易消化。” 赵立将碗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又拿过依书头旁边的一个软枕,放在了她的脑后,将她的头微微垫高了一些,方便待会儿喂食。 依书明白自己现在是不可能自理饮食的,双颊再次泛起潮红,有心想对赵立说声谢谢,可是一想到他这么贴身的服侍自己,她又说不出那个谢字。毕竟,在她心里,赵立不仅是照顾了她,还在某种程度上占她便宜呢。 垫高依书的脑袋以后,赵立又将那碗给端了起来,一手拿起了碗中的白瓷汤匙,轻轻舀起一勺汤面,在唇边吹凉以后,方才递至依书嘴边,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许温柔小心,“吃吧,现在不烫了,正合适。” 那双看起来粗大的手掌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碗,另一只大手还拿着一个小汤匙,怎么看怎么不搭。依书一面想笑,一面又觉得很是温暖,尤其是他还那么细心的将汤面吹凉。 她微微使力,微昂着头,喝下了勺中的汤面,顿时一股暖流顺着脖子一路滑进了胃里,暖和了她的整个身心。 没想到,这赵立的手艺倒是不错。这汤应该是老鸡炖煮的,面疙瘩已经煮烂,倒是方便她这个病人食用。不过,待会儿赵立吃起来,肯定就不是那么美味了。 也许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也许是被赵立温柔的举动感动,依书竟将那一碗汤面全部吃了下去。 将碗放在矮桌上,赵立又拿了一条帕子,细心的将依书嘴角的汤渍给擦去,而后嘱咐道:“你先休息吧,我也要去吃饭了,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 赵立又帮依书掖了掖被角,看着她傻愣愣的表情,想笑但又抑制住了,端着碗出了去。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短暂的迷惘过后,依书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 赵立是何等样的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伤养好,尽快的回去秦府,然后让蔡氏好好打赏赵立一笔金银,就当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好了。 而她,则要某些人为自己做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第七十六章 有客来 吃完汤面以后,依书又思虑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当然很想现在就回到秦府去,可依她现在的伤重之躯,根本没有能力回去。而且赵立刚才已经与她说了,若是她不好好将养着的话,说不定会真的就此瘫痪,这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 这种蠢事她绝不会再做! 为今之计只能先在这边将伤养好。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赵立能帮她给蔡氏写封信送去,告知蔡氏她现在的情况,也好让她放心一些。整个秦府之中,真要说起来,只怕也只有蔡氏是真的实心实意的对她好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蔡氏对她好却也是理所应当之举。 她已经昏睡四日之久,这么说来,还有五天就是新年了。现在的秦府应该早已经张灯结彩,早早的开始做新年的准备了吧? 依书不由开始回想自己往年在秦府是怎么过新年的。 也许是东西在身边的时候就不知道珍惜,现在让她回想,她只大略记得年前五天蔡氏便会请一个戏班子在秦府园子里唱戏,一直要唱半个月。除了秦府的人会去听戏以外,蔡氏也会邀请一些其他的达官贵妇来秦府听戏,一面也是联络一下各府之间的交情。 至于秦府的布置,她只记得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具体的印象却是丝毫也无。 而宝沁楼因为是她住的,她央求蔡氏以后,蔡氏便同意让她自个儿去装扮。秉着省事儿的原则,她至多是让夏荷她们在楼里多挂几盏灯笼,有些摆设换换新而已,并没有其他。 想到夏荷,那个身世可怜的女子,依书微微有些担心。作为她身边最为得力的一个大丫鬟,也是唯一一个跟她来薛家老宅这边的人,若是蔡氏追究起她失踪的责任,只怕夏荷会首当其冲,第一个被蔡氏责罚。 她不是傻子,自然也听到过一些府内的下人对蔡氏的腹诽,知道蔡氏在府内仆人的管理上面很是心狠手辣,不过却是极少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也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透露只言片语。 若是蔡氏真怪罪下来,夏荷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她无从想象,她只知道蔡氏在责罚下人的时候从不留情,却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具体的事件。也许在找到她之前,蔡氏不会对夏荷怎么样吧?她只能这样祈祷了。 慢慢的,大约是现在身子还虚弱的很,依书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姑娘,醒醒,该喝药了。”赵立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轻拍着被子。 依书朦胧醒来,转了转眼珠,方才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一旁的赵立,轻柔圆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叫我依书就好了,我叫秦依书。” 赵立嘴角微弯,一笑,“依书姑娘,该喝药了,我喂你喝好不好?” 依书诧异的挑了挑眉,他中午的时候可是直接喂她吃饭的,问都没有问一声,怎么现在喝药倒是想起来问问了? 赵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娘说过,对姑娘家得客气礼貌一些,先前那会儿是我唐突了。” 依书被他的反应惹笑了起来,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着文弱的外表,但实则又像是个庄稼汉的男子实在是让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不由得,依书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 “没有,我该谢你才是,若不是你,也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依书诚恳的谢道。 赵立忙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他标致性的憨厚笑容,“不客气,我那天刚好是去山中采药的,恰好就看到了你躺倒在地上。有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过是顺路将你救回来而已。” 依书闻言,猜测道:“你是一个大夫?” 如果赵立除了农夫的身份以外,还是一个大夫的话,那倒是比较好解释他较为文弱的外表了。起码一个大夫该知道很多养生之法,将自己养的白白嫩嫩的也很有可能。虽然这样的猜测连她自个儿都说服不了。 赵立摇了摇头,徐徐解释道:“不,我只是偶尔上山采一些药草,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也略通医道,往常村里有谁有个小毛病了,我能治的,也尽量帮他们治好。” 虽然知道过问人家的私事很是不好,但依书心里实在是对这个看起来矛盾的人充满了好奇,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好像我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在。” 赵立倒是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厌恶,一如他初始给依书的印象一般,极有耐心的道:“这倒不是,我家兄妹甚多,不过只我一人住在这里,他们都是住在旁处的。” 说完,赵立微晃了晃手上的药碗,一脸认真的道:“依书姑娘,再不将这药给喝了,只怕凉了以后就更苦了哩。” 依书眉头微蹙,自打她来到这里以后,就没少喝苦药,每次都让她很是怀念现代的药丸,直接混水吞下去就好,哪里还需要喝这些苦的要命的东西。 可是,她也明白,只有好好吃药,才能尽快康复,才能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不留下什么后遗症。 依书微点了点头,示意赵立喂她喝药。 赵立拿起碗中的汤匙,一勺勺的将碗中的汤药喂进依书口中,脸上的神情一直很是认真严肃,好似在做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待喝完汤药,依书称谢道:“谢谢,麻烦你了。” 赵立不以为意的站起了身,一面道:“没事,既是将你给救了回来,照顾你也是应该。待会儿要帮你换药,你准备一下。”说着,赵立的双颊泛起一丝酡红,急忙紧走几步出了屋子。 依书脸上也红成一片,赵立所说的换药便是将她后背上裹着的那些膏药给换成新的。如赵立所说,她后背肋骨受了重创,那上面也该是外敷了一些续骨的草药,以利于她伤势的恢复。 按现在的世俗观念来讲,赵立这般的贴身照顾于她,她理该以身相许才是。 可她毕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怎么可能愿意这般简单的决定自己下半辈子的归属?罢了,就当他是个大夫好了,一个大夫帮病人换药不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也因此,她却暂时打消了让赵立帮她给蔡氏去信的想法。若是蔡氏带人来看,发现这些日子都是赵立一个男子在照顾她,会不会为了她的闺誉着想,就让她嫁给赵立?或者,抹去这里的印迹? 不管是哪种情况,还是得从长计议的好。 依书调节了一些心绪,好在她受到的是现代的教育,对男女之别没有那么看不开。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将伤给养好。 未久,赵立就端着一个热水盆进了来,将水盆放在床头的矮桌上,而后又转身出了去,再回来的时候,一手拿着一个陶罐,一手拿着一叠白布。 将陶罐和白布都在矮桌上放了以后,赵立嗡声道:“依书姑娘,冒犯了。” 依书忙闭上眼睛,虽然这样显得有些鸵鸟,但在这个时代住了五年之久,于礼仪规范方面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赵立将她身上的被子给掀开,轻轻帮她翻了个身,而后将她身上的中衣给撩起,动作极其细心轻柔的将她身上裹着的白布给解开,将那已经用了两天的膏药给换下,又帮她将敷药的伤处轻轻擦洗了一遍,而后才从陶罐中挖出新捣的草药,细心的给她敷在伤处,又用白布将之给裹了起来。 换好药后,赵立又轻柔的帮她翻了个身,见她依旧闭着眼睛,轻笑道:“依书姑娘,换好药了,我去与你倒些热水来,该是渴了吧?” 依书红着双颊,轻声道:“嗯。” 赵立将刚换下的那些白布都放在盆中,一起端了出去。 不知不觉,自她清醒以后,又在赵立这边住了三日。赵立隔两日就帮她换一次药,平常吃饭喝水喝药也都是赵立亲力亲为,每每总是等温度适宜以后,才喂至依书口中,对此依书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想,等她安然回去秦府以后,悄悄派人与他多送些银子好了。 除了这些接触以外,二人倒是没有闲聊其他的事情,依书不想多说自己的情况,赵立也没有多问,更是没有提及自己的事情。 这日,难得的,一直没有人来往的赵立家里却是来了客人。 一辆装饰素朴的马车停在了赵立家一里远处的大路上,大路通往赵立房子这边的小道很窄,走不了马车,只能徒步走着。 车夫先行下车,将车帘打起,而后一个身着丫鬟服侍的女子随之下了马车,又转身从马车内请出了一个衣饰鲜亮的女子出来。女子嘴角噙着一丝端庄的笑意,杏眼桃腮,挺翘的鼻梁为她本就秀美的脸庞增添了一丝英气,看上去很是惹人喜欢。 被丫鬟扶下马车以后,女子看着面前的泥地,不由一阵皱眉,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建之也真是的,这种地方也亏得他住的下去,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莺儿,走吧,看看他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这都快要过年了,也不回去看看,害的我还得亲自过来请他。” 名唤莺儿的丫鬟笑道:“二少爷性子是怪癖了一些,不过人却是极好的,许是最近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然也不会不回去。” 女子眼角扫了莺儿一眼,嗔道:“能有什么事情?这小麦早就种下地了,菜也早栽了,至多需要他施些肥,可那能费多少功夫?也不至于都要过年了,他连个口信都不给家里去。” 女子又伸指在莺儿额际戳了一下,笑道:“我说莺儿,莫非你也想跟着建之在这边种地不成?不然干嘛帮他说好话。” 莺儿娇嗔的瞪了女子一眼,恼道:“小姐,你又与我开玩笑。” 虽说嫌弃这泥路,女子却还是一步步徐徐的往赵立的房子那儿行去,莺儿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只那车夫留在路上看着马车。 到了屋外,女子便娇声唤道:“建之……” 没有人应声,女子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 女子暗恼,“人怎么都不在家的。” 依书在屋里早听见了外面的叫唤声,不过那名字却不是她所熟悉的,所以便没有搭理,以为叫的是旁边的住户。她哪里知道,这一块儿地方只有赵立一个人住着呢。 女子左右叫不到人,就进了屋,在堂屋坐了下来,一面无意识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一面对莺儿道:“莺儿,你去这屋前屋后看看,瞅瞅建之去哪儿了。” 莺儿应了声是,便出去寻人。 听到有人进门了,又听女子让那莺儿去外面找建之回来,依书方才意识到,难道赵立就是她们口中的建之? 不管怎样,既然她在这边住了这么多天,而现在赵立又不在家,她当然有义务暂时帮赵立招呼一声,虽然她现在连帮人倒杯茶待客都做不到。 如此一想,依书便扬声朝外叫道:“这位姑娘,赵立现在不在家,不知你找的那位建之是谁?” 坐在堂屋交椅上的女子一愣,诧异的皱了皱眉,她似乎刚才听到屋子里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建之怎么可能在他屋子里藏一个女人? 女子诧异不已,起身走至东屋,果见一个女人正躺在床上,顿时就愣愣的呆站在那儿。 依书见一个华服女子站在房门前,猜测定然就是刚才进屋的那个人了,便笑道:“你好,赵立现在不在,这几天这里也没有来别人,你找的建之可能不在这里呢。” 听到依书温婉的话语,女子璀然笑道:“你说的赵立就是我找的建之哩。赵立是他在外面用的名,在家里我们都唤他建之。” 依书了然,原来这赵立竟还玩改名的把戏。听这女子的意思,似乎她是赵立的家人? 女子移步走至依书床前,一面细心打量着她,“你身子不适?”女子猜测道。 依书忙解释道:“日前无意中从崖上摔了下来,伤了骨头,幸在被赵立给救了下来,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女子一笑,眸中闪过一缕精光,“都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一番,我是建之的大姐林思琦,就住在这西州城中。这不,都要过年了,建之还没有回去,我娘便让我来找找他。虽然他喜欢住这乡下地方,但过年总归是要一家团圆的。我还当他出了什么事儿,却原来是家里有个姑娘家住着,怪不得他连给家里去个信的心思都没了。” 女子一面掩嘴而笑,一面在床沿上坐了,话中不掩对依书的好奇之意,似乎对赵立家中有一个女子住着,觉得甚为有趣。 原来这赵立本命林建之,也不知为何就取了个赵立的名字,连自个儿的姓都改了。 听那女子话中似有调侃之意,依书忙尴尬的解释道:“真是对不住,我只听他说过他家人都是住在别处的,却不知道这些事情,累他在这边照看我,也累的你们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林思琦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依书,她家二弟建之现在已有二十岁。按说以她林家的家世,建之这样的年纪早该妻儿在侧。事实上,想要入她林家门的女子甚多,其中不乏德才兼备的女子,家世也甚为不错。偏他性子奇怪,不仅不帮着家里照料生意,也不急着娶妻生子,反而跑到这村子里买了块地,来这种田来了。 林家一家人都对林建之的行为很是无语,不过林家的风气开化,只要你喜欢,随便你去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好。 林家家境优渥,林父林母都是才色兼具之人,也因此才有林建之出众的外貌。而他自打四年前来这村子里种田以后,原本如女儿般细嫩的双手渐渐粗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许是粗重的活计做的多了,慢慢的,手关节也变得粗大了起来。 林家一家人见此,很是不舍,也曾?br / 淑女有谋第2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曾多次劝林建之回家帮忙照料生意就可,何必去种什么田,受那等活罪呢?偏他不听,一意孤行。玉川书屋 林家人无法,只得在帮他添东西的时候,注意品质罢了,以期能让他过的舒适一些。原本还想送个丫鬟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丫鬟人倒是送来了,林建之也没有赶她走,还收拾了屋子让她住下,也就是依书现在住的这间房。不过,那丫鬟只待了半个月,就匆忙回了林府。 待得林家人一问,方才晓得,这林建之不仅不要这丫鬟伺候,凡事亲力亲为,甚至一日三餐还帮这丫鬟烧着。丫鬟哪里能让林建之这样做,偏她闹不过林建之,最后只得收拾包袱回了林府,直说自己无能照顾到二少爷,再在那边住着,也只是给二少爷添麻烦。 林家人明白这种情况以后,也就灭了给林建之送丫鬟的心思,随他去了。 林思琦想起过往发生的这些个趣事,嘴角不由翘起,她还担心她家建之会一辈子打光棍哩,却没想到现在倒是先来个“草屋藏娇”了。至于依书说的只是在这边暂时养伤,已经被她给自动忽略掉了。 第七十七章 要负责的 被林思琦颇有些怪异的目光左右打量着,依书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偏她又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毕竟林思琦又没有对她说什么过分的话,最重要的是,她是赵立的姐姐,她能对救命恩人的姐姐说什么呢? 林思琦实则已经出嫁,嫁予同城的商户文家长子为妻,不过两家住的极近,所以林思琦时不时的就往娘家跑跑。这也就是她同样嫁到了一个商户之家,若是嫁到了官宦之家,极注重规矩的,哪里能让她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也因此,林思琦也算是阅人无数,短暂的与依书说了几句话以后,林思琦便大略了解了依书的性子,又观她肤色细腻,眉眼如画,说话声音轻轻慢慢娇娇柔柔,便知她家世定然也是不错。 林思琦微点了点头,这样的姑娘家倒也是配得上他们家建之。 “没关系,他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惯了,鲜少回去,要不是新年将至,我爹娘都快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哩。”林思琦笑着说道,一面还朝依书眨了眨眼,示意她不用不好意思。 依书回以一笑。 林思琦眼珠转了转,笑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依书忙歉然一笑,是她疏忽了,竟然还没有跟人家介绍自己,“对不住,唤我依书便好。” 林思琦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面前这位姑娘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才只说了名,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姓氏。好在她也不是那种小器之人,也不去介意,只淡笑道:“那好,依书,不知你觉得我们家建之怎么样?” 说着,林思琦还朝她眨了眨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依书额头冒出冷汗,这问题该怎么回答?她怎么觉得这话这么像是一个媒婆说出来的呢? 依书久久不语,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先前被林思琦派出去寻找赵立的莺儿回了来。 莺儿一进屋就听到东屋有声响,正奇怪屋里怎么会有人在说话时,进去一瞅,东屋的床上竟然正躺着一个姑娘家。莺儿的表情就与先前林思琦的表情一般,极度的惊愕难以置信,双眸瞠大。 林思琦满脸是笑,朝莺儿招了招手,“莺儿,进来,站那边做什么呢。” 莺儿哦了一声,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的意思,一面走至林思琦身边,一面说道:“小姐,我没找到二少爷,兴许是去哪边有事儿去了。” 林思琦的注意力早被转移,摆了摆手,笑道:“没事儿,管他去哪边了,反正依书现在在这,他肯定没多久就回来了,我们坐这等着就好。” 莺儿也以打量的眼光看向依书,眼见得林思琦满面的笑容,也大略猜到了她的心思,林家一家人都是这心思。 莺儿一笑,乖乖的站到了林思琦的身后。 既然依书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讲,许是不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因此林思琦就没有再追着问依书是哪边的人。只与她闲聊了几句,逗弄的问她对赵立的看法。 依书酡红着一张脸,只恨自己不能行动,不然非得站起来躲开去。 未久,赵立终于回了来,将手中的农具都放到杂物间以后,又回屋换了件衣裳。 林思琦听到外间有动静,拍了拍依书的被子,笑道:“肯定是建之回来了,我去看看。” 依书点了点头,她巴不得林思琦有其他事情去做,不要再在这边跟她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林思琦与莺儿一道出了去,一面走着,口中扬声唤道:“建之,刚才哪里去了?” 赵立换完衣服,听见林思琦的声音一愣,“大姐,你怎么在这里的?” 林思琦假意着恼的上前掐了赵立一把,“你个没良心的,这都快过年了,你连家都不知道回,现在还来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回去我就与娘讲,你赖在这里,都是因为……” 说着,林思琦伸指朝东屋指了指。 赵立却不拿林思琦的威胁当回事,只朝她微挑了挑眉,道:“喝茶吗?我现在正要去烧些茶水来。” 林思琦对赵立的转移话题很是郁闷,皱了皱鼻子道:“喝茶?就你那白开水?早让你家里备个炉子,偏你不乐意,每次都得现烧。” 赵立淡然一笑,也不将林思琦的话放在心上,不以为意的道:“我这边可只有白开水,你若是不喝,那便就罢了。” 说完,赵立径自出了门,往灶间走去。 林思琦跺了跺脚,这个二弟,真是可恶,总是不听她话。 林思琦回身又坐到了依书的床前,决定要在依书面前狠狠说说她二弟的坏话,看他还总是不听话了。 依书是附和也不好,反驳也不好,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的很,只强笑着听林思琦在那边眉飞色舞的讲述赵立曾经那些不听话的事情。 赵立烧好了茶水,在水壶中灌了一壶,又拿了几个杯子,一起拿到了东屋,与林思琦和莺儿一人倒了一杯,而后又亲自倒了一杯,端到了依书面前。 依书背后骨头受创,现在就是坐着都有些困难,因此赵立并不允许她自己行事,就是喝水,也是喂她喝的。刚开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可这伤势并不是件小事,若是因为一点面子问题,让自己的伤势加重了,那可就不好了。 赵立拿了另一个枕头垫在了依书的头颈下面,又耐心的吹凉杯中的茶水,待杯壁渐凉以后,方才喂她喝水。 林思琦一面喝着茶,一面笑嘻嘻的看着赵立旁若无人的动作,眼中精光闪烁,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稀罕的宝贝一般。莺儿两手握着杯子,一面暖和着双手,脸上满是惊愕怔愣的神情。 依书将她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又是晕红一片,偏赵立好似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般,兀自如以往一般耐心细致的照顾她。 她瞅了瞅林思琦二人,又瞅了瞅赵立,很想跟他说,这茶水不用你吹凉了,放桌上放会儿,自然就凉了。可这么一说,就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岂不是更让林思琦笑话? 无奈,她只得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厚着脸就着赵立递过来的杯子,将茶水给喝了下去。 林思琦慢悠悠的喝着茶水,这个二弟,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么细致的一面,看来,是把这个姑娘放在心上了嘛。嗯,她得赶紧回去跟爹娘他们报告一下这个好消息,也让他们开心一下,总算是了了一个大心思,也不用担心他儿子是不是想出家当和尚去了。 喂依书喝完水,赵立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嘱咐道:“你好好休息吧,旁人的话不要多听,只管好好养你的伤。”原来他竟是知道林思琦对她说了些什么。 林思琦微恼,嚷嚷道:“二弟,你说什么呀?谁是旁人哪?我可是你亲大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说着,林思琦又换上一脸笑意,看着依书,道:“再说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听的说的。” 依书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反正这是他们姐弟俩的事儿,与她无关,她可不能随便搀和进去,把自己搭进去可真就乱了。 赵立面无表情的扫了林思琦一眼,将手中的杯子搁在桌上,口中称道:“大姐,你若是无事,就帮我烧火去吧,我去煮饭了。” 林思琦脸一黑,作为林家的长女,文家的长媳,她连水都没有自个儿打过,做什么不是一帮丫鬟伺候着。可她二弟刚才说什么?竟然让她去烧火?她没有听错吧? 林思琦惊诧的问道:“二弟,你刚才说什么?” 赵立板着脸,极认真的重复道:“大姐,我看你在这边也没事儿做,与其闲着浪费吐沫星子,不如去帮我烧火吧,我带你午饭煮便就是了。” 林思琦一阵眼晕,无语的朝天翻了翻白眼,忙起身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一面疾步朝外走去,一面道:“哎呀……那啥,我都忘了,娘还找我有事来着的。二弟,我先走了啊,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啊。” 说完,忙不迭的往门外奔走而去,莺儿也紧随其后,两个人好似落荒而逃一般。 依书哭笑不得的看着赵立,道:“你这是故意吓她呢吧?” 赵立嘴角微扯,“倒也不完全是吓她,若是她真个的愿意帮我去烧火,我也不嫌弃,总归是省我点事儿不是。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走了也好,省的在这边烦扰你。” 依书好笑的看着赵立,往日只看他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倒是不知道他还会吓唬人。 赵立刚走到灶间,林思琦去而复返,却是不再靠近这屋子,只远远的叫道:“建之,还有两日就过年了,你若是不得空回家过年,也得给爹娘去一封信,说明一下情况才好。” 赵立站在灶房门口,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林思琦,暗哑的嗓音无任何波动的说道:“大姐,还有这必要吗?” 林思琦一阵尴尬,恼道:“我不管,既然你不去信,那我可就都与爹娘说了,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没有事先跟你知会一声呐。” 赵立回身进了灶间,忙他的午饭去,以行动回答林思琦的话。他才不信林思琦回去什么都不讲。 林思琦气的跺脚。 莺儿安慰道:“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少爷的性子,何苦跟他在这边置气,咱回去吧,还得跟夫人他们报告这件事哩。”莺儿脸上也浮现出一副传播八卦的快意样子。 林思琦一扬眉,也对,与其跟他在这边置气,还不如回去跟娘报告一下这件事,顺便赚点儿赏钱花花。 如此一想,林思琦忙提着裙子,小步往马车那跑去,口中欢喜的叫道:“莺儿,快点走,我们早点儿回去。嘿嘿……说不得娘还赶得上下午来一趟哩。” 二人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快点行驶,回去有要事要办。 车夫不知何事,不过见林思琦主仆俩一副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的样子,便甩鞭在马身上抽了几下,让马儿快些跑。 却说林思琦回去以后,也不往文家跑,直接去了林家。寻到正在账房算账的林母那儿,大咧咧的对林母伸出手,摇头晃脑的笑道:“娘,你若是给我十两银子,我就告诉你一件大事儿,保证是一件让你听了欢喜万分的事儿。” 林母一手拨拉着算盘珠子,一手翻着账册,压根没将林思琦的话当回事儿,反正她这精明的大女儿没事就想来找她敲笔竹杠,她都习惯了,现在直接无视她。 “你能有什么大事儿跟我讲?没见我现在正忙着呢嘛。赶紧回你文家去,莫要再在我面前杵着。你若是没银子花了,回去与你相公要去,我可没那多余的闲钱贴补你。”林母头也不抬的道。 林思琦眼望着屋顶,也不介意林母的语气,一面悠闲的晃悠着身子,假装疑惑的道:“哎呀……娘,我刚从二弟那儿回来,竟然看到他屋子里有一个女人哩,真是好生奇怪,二弟屋子里怎么会有女人呢?” 话音刚落,林母已经紧抓住她的胳膊了,激动的声音都抖了,“你说什么?建之屋子里有女人?真的假的?建之不是那样的人吧,你莫不是又是骗我银子来了?” 林思琦假意着恼的往屋子外面走去,“算了算了,没想到连自家娘亲都不相信我,那我就不说了,自个儿憋在肚子里烂掉好了。至于那姑娘是谁,我想娘你也没那么感兴趣。” 林母忙拽住林思琦,肉痛的回身从抽屉中取出了十两银子,放在了林思琦早就大张的手中。 一脸郁闷加兴奋的道:“说吧,现在可以告诉为娘了吧?” 林思琦欢喜的将银子塞进了袖拢中,乐道:“还是娘亲大方,这十两银子赚的可真是简单。” 林母白了她一眼,眯着眼压低声音道:“你最好把建之屋子里有女人的事儿给我说清楚,不然回头我就去与文明章讨一百两银子回来。哼……让你将我的银子十倍吐回来。” 林思琦脸一黑,“娘,你也好意思说,哪有做娘的这么小气的。” 林母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像个小孩子一般,“我就是小气啊,整个西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小气啊,不然怎么积攒的下这么大的家业?早被你们几个给败光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说着,她又咬牙切齿的看着林思琦,伸指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我,自个儿弟弟的终身大事不关心,竟然还拿着这事儿来要挟老娘,骗自个儿老娘的银子,你说说你好不好意思,啊?简直……” 简直深得老娘的遗传。 当然,这话林母却是说不出口了,这不是自己说自己不好呢吗? 林思琦讪讪然的笑道:“娘,我都跟你说了还不行嘛。” 林思琦便将林母拽到桌边坐下,眉飞色舞的开始讲述在赵立那儿见到的情形,包括那叫依书的女子如何的清秀貌美啦,建之如何的细心体贴啦,又是如何的为了那女子说好话啦。凡那种种,到了林思琦的嘴里,那已是被夸张了百倍的往外讲。 林母当然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样的人,对林思琦的话只抱了三分的信度,即使如此,也足够她吃惊的了。 “你是说那女子连坐起来都不能?”林母满脸也是八卦的意味。 林思琦道:“我看是那个样子,建之连水都是喂她喝的,还让她不要多动。” 林母嘿嘿笑道:“你可知道那女子在建之那边住了多久了?” 林思琦很快就明白了林母的意思,笑道:“据说也有七八日的功夫了。娘的意思是?” 林母整个脸都亮了起来,双眼灼灼熠熠生辉的看着林思琦,好似这是件万分让她兴奋的事情一般,“当然是问问那姑娘的家在何处,尽快下聘礼去也。” 林思琦狠泼了林母一盆冷水,摇了摇头,道:“我看那姑娘的心思倒是猜不透,我在那儿坐了会子,人家压根都没有跟我提她家的事情,连自个儿的姓氏都没有提及,想来是不想让咱们知道她家是何处的。” 林母霎时跳将起来,嚷嚷道:“我可不管,孤男寡女同处一屋,都这么久了,肯定于我家建之名声有碍,我可不管她是哪里的人,她得对我们家建之负责。” 林母倒是与赵立一口话。 林思琦闻言,瞬时脑子也转过弯来,义正言辞的道:“娘说的是,都这个样子了,建之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得让她给建之负责。不然建之以后若是讨不到媳妇,找谁说理去?” 林母得意洋洋的笑着,嘿,管她是哪边人,反正总算是将建之这大光棍给推销出去才是正经。难得有那么一个女子是建之愿意亲近的,不管使什么样的手段,总要将她留下来才是。至于借口理由光不光彩,那就是别人考虑的事情了,她才不管那许多。 第七十八章 瞧热闹去 林母对自己瞬时能想出来这么棒的主意得意非凡,终于能把建之这个大光棍给推销出去了,以后也不用她烦心了。真是好,实在是非常好啊!她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以示自己欢欣雀跃的心情。 索性账也不算了,林母朝外唤道:“冬晴,快,给我去套辆马车来,我要去建之那儿一趟。” 冬晴在外面应了一声,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林思琦与林母的对话,知道她现在是出去办什么事情,便赶忙往马房那儿走去。 林思琦满脸是得意的笑容,掂了掂袖拢中的银两,乐道:“娘,那我先回去了啊,回头你可别跟二弟说是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哦。” 林母以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她,嗤道:“嘿……出去千万别说你是我的女儿,看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就算我不与建之讲,难道建之就不知道是你跟我讲的吗?” 林思琦抱着林母的胳膊晃道:“娘,你就说是你临时起意,想去看看建之不就行了?不然回头建之又要怨我多话。” 林母宠溺的戳了林思琦额头一下,摇了摇头,笑道:“罢了,我就帮你圆这么一次。但是,建之肯定是知道是你讲的哩,何必白费这功夫。” 林思琦得了林母的话,欢欢喜喜的与莺儿回了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林母嘱咐道:“娘,建之的事情要是成了,你一定要派人去跟我说一声哪。” 林母此刻心急火燎,恨不得现在就奔到林建之那儿去,便摆了摆手,道:“成,回头我就让冬晴给你说一声便是。” 冬晴去马房吩咐人将马车套好,而后送到门口那儿等着,她则赶紧回来通知林母出门去。 林母衣服也赶不上换,忙不迭的往大门那儿奔走而去。 半路上碰到了大媳妇宁氏,宁氏观一向沉着稳重的婆婆脚步急促,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忙问道:“娘,出什么事儿了?怎的这般火急火燎的?” 林母眉毛都快乐的飞了起来,笑道:“去建之那儿一趟,现在赶不及跟你讲了,等回来再与你细说。” 宁氏诧异的看着林母的神色,搞不明白一向在城外村子里种田的小叔子那儿有什么事情能让婆婆这般着急。想着现在也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就算去,也好歹吃完了再去,便在后面扬声叫道:“娘,就算是去二叔那儿,也好歹吃完饭再去啊。” 林母挥了挥手,朗声笑道:“没事儿,建之那儿难不成还没有我的一顿饭?这个务须担心。” 看着林母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宁氏在原地站了会子,蹙眉想着,建之能有什么事情让娘这么着急赶过去呢?看娘那神色,倒像是件喜事,应该不是建之出了什么事情。 宁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搁置不去想,反正她婆母也不是那种能憋住话的人,等从建之那儿回来,肯定会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跟她讲了。 林母在冬晴的随同下,又让车夫加快了车速,一路急急忙忙的往村子里赶去。 等到了那大小路交叉的路口那儿,林母同样让马车在那儿候着,自个儿提着裙子,往林建之住的屋子那儿奔去。 冬晴跟在后面,止不住的喊,“夫人,您慢些,小心摔着了。” 林母才不听她的话,明明是已经四十几岁的老妇人,偏偏拿自己当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一路蹦跳着避开泥路上的水塘,疾步往前赶去。 冬晴叫她不住,无奈的在后面苦笑,索性她也不管了,只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也不急着赶过去。 林母进了院子,也不叫人,先到灶间看了看,没人,忙带着一脸诡秘笑容往堂屋走去。 她悄悄放轻步子,如一抹幽灵般的跨进堂屋,站在了东屋的房门口那儿,看着屋子里的情形,笑眯了眼睛。 赵立的饭菜烧的倒也简单,一碟腌萝卜,一盘清炒的小青菜,一碗大白菜炖肉,还有一碗鸡汤,这鸡汤还是昨日剩下来的,今日便就热了一下,也一样吃。 饭菜都放在依书床前的矮桌上,刚开始依书不好说些什么,赵立指着某样菜问她吃不吃,她都是点点头。现在二人熟悉以后,她想吃哪样菜,都直接与赵立说了。 赵立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夹了点小青菜与她吃,又喂她吃了口饭,而后问道:“喝点鸡汤?” 依书点了点头。 赵立便将筷子架在一旁的盘子边缘,拿了汤匙,与她舀了一汤匙鸡汤,徐徐喂进了她口中。 林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顿时就有点鼻酸的感觉,自个儿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一次都没见他这般耐心细致的照顾自己,现在倒是全心全意的照顾别个女人去了。 唉……人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可真是儿大也不中留哩。 许是她感慨时声音大了些,赵立扭头一看,就看他娘亲微红着眼眶,站在房门口。 他顿时微微皱了眉,他娘亲一向是个颇有些强悍的女子,出了什么事儿,竟然让他娘亲也红了眼眶?便出言问道:“娘,你怎么了?可是三弟又做了什么让你赌气的事儿?”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若是三弟真的做了什么让他娘生气的事情,他娘现在应该站在他爹的面前,正告状哩,哪里有那闲工夫往他这儿跑。 依书闻言往门口看去,就见一华服妇人微红着眼眶站在门口,面目竟是与赵立有七八分相似,想来就是他口中的娘亲了。 林母黯然叹了口气,这口气却是吐的极长,待得屋内另两人都面面相觑时,方才道:“建之,娘真是白生你了。你三弟都比你乖顺听话,你还好意思问娘亲你三弟做了什么事儿,你怎的不想想是不是你惹我伤心了?” 赵立挑了挑眉,复又去喂依书吃饭,心里明白他娘这是来瞧热闹来了,哪里是出了事儿。 依书看着已经喂到嘴边的一口饭,真是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人家娘亲就站在旁边看着,看他娘亲的衣着品行便知赵立的家世差不了,现在却是被她当丫鬟一般使着,不知他娘亲心里是作何感想。 第七十九章 无奈 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从林思琦和林母的衣着品行上面便可以看出,赵立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肯定是被当成宝贝少爷养大的。现在可好,无偿给她当佣人使唤了。说不得他娘亲现在过来就是想找她算账来的哩。 依书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是他娘亲是来找她算账的,那她就乖乖的被骂几句好了,本来就是她让赵立吃了亏,平白让人家衣不解带的伺候她。虽然她也有想,日后有了机会,肯定会报答赵立的救命之恩。但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可是说不准。若是林母心疼儿子,怨怪她也是情有可原。 赵立一筷子饭喂在依书嘴边,却久久不见依书张口将饭吃下去。他也不急,固执的杵在那儿,非等着依书将那一口饭吃下去。 依书扫了他一眼,眼珠往林母那边转了好几遍,就指望赵立好歹有些表示。 他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那可是他亲娘哎,人家现在就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若是她一个心理不爽,闹将起来怎么办?她现在可是病人,若是林母气不过,揍她一顿,她可是没有力气还手的哦。 赵立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无声的催促她快些吃饭。 依书无法,只得张口将那筷子饭给吃了下去,却是感觉有些味同嚼蜡,怎么都不是滋味。 林母眯着眼看着赵立,这个不孝子,竟然瞅都不瞅她一眼。不过看在他现在忙着喂未来媳妇吃饭的份上,暂时不与他计较,等喂完了饭,哼哼……定要让他晓得,老娘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于是,林母就安安静静的站在房门口,也不进屋,也不出声,就脸带笑意的看着赵立与依书二人。 赵立则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喂依书吃饭,好似这屋子只他们二人一般。 依书则是尴尬的紧,时而瞅瞅赵立的表情,时而看看林母的神色,只感觉这气氛诡异平静的很。难道暴风雨就藏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林母就等着她吃完以后,好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一想到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婆媳斗法,依书顿时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不动声色算是哪门子的事儿? 蓦地她又想敲自个儿的脑袋一下,嘿……她这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赵立只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娘就是她救命恩人的娘而已,哪里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罢罢罢,既然赵立都不当回事儿,她也只当没看到好了。 依书放平心态,索性淡定的把饭吃完。 待得喂完饭,赵立方才站起身,朝他娘问道:“娘,饭还没有吃呢吧?可是要在我这边用一些?” 林母提步进了房,一脸怨怪的神情,待得走到了赵立的身边,垫起脚尖,一指头戳在了赵立的额侧,怒道:“你个死没良心的娃儿,亏得娘将你养的这般大,你说说你自个儿,以往娘病了,也未曾见你哪次能这般乖顺的伺候我,。现在倒好,伺候起别人来了。” 对他娘的话,赵立是既无愧疚的神情,也无丝毫的难堪,面无表情的道:“娘,你若是不吃饭,我可就去吃了啊。” 依书呆愣愣的看着赵立的反应,一向觉得他心地不错,怎么都不可能是个不孝顺的人。可是他竟然对他娘是这等神情,难道他是个不孝子?可他若真是个不孝子,哪有那种好心来照顾她? 依书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这其中的道道,她还是不要轻易妄言的好,看看再行事。 赵立一手端了一个盘子,准备将矮桌上的小菜都端到堂屋的方桌上去,他待会儿也是要吃饭的,总不能就端个饭碗在依书这边吃,便就在堂屋用了。 赵立让开了位置,林母趁隙便坐在了床沿上,脸上盛满亲和的笑意,柔声道:“依书姑娘是吧?” 依书点了点头,淡笑道:“林夫人好,我有病在身,不能起身给您行礼,还请您勿怪。” 林母眼睛不停左右的打量着依书,越看越是欢喜,又见她言谈很是得体,心里也放心了一些,点了点头,笑道:“无妨,咱们可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家,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就叫你依书可好?” 依书笑道:“只要林夫人不嫌弃,自是可以。” 林母眉眼都弯成了半月形,“叫我伯母就行了,叫林夫人岂不是显得太见外了?” 对于林母别样的热情,依书忍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扯了扯嘴角,唤道:“伯母好。” 林母闻言,脸上更是笑得挤成了一团,“好好好,以后改口叫娘就更好了。” 说完这话,林母忙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巴,讪讪的看着满脸惊愕的依书,解释道:“呵呵……我在说建之,建之,你别吓着啊。建之那个忤逆子,都很少回去看我,想让他唤我一声娘,可是难着哩。” 赵立正好进屋端剩下的盘子,耳听得他娘说的话,很不给面子的说道:“娘,依书刚吃完饭,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你此次来可是有事儿?若是有事儿,与我去堂屋里谈可好?” 林母笑眯眯的看着依书,道:“吃完饭不还是要消消食嘛,哪里就立刻就睡去了,依书,你说是也不是?” 被林母一直以打量媳妇的眼光打量着,依书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刚才还很想感激赵立为她解围来着了,偏林母倒是立即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依书拒绝不得,只得笑道:“自然是的。” 赵立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复将盘子端去堂屋,自顾忙着自个儿的事情。 林母很是热情的问道:“依书,你是哪里人啊?” 先前林思琦来的时候,大约是明白她的意思,倒是没有问她是哪边的人,她也无意于去透露自个儿的情况。可摊上林母这样直捣黄龙似的问法,她也不愿刻意说假话,只得回道:“京城人士。” 林母微一挑眉,诧异于京城离这边少说也有千八百里,依书怎么会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了?而且竟然还身受重伤,嘿……这事儿看来不简单哪。林母眼珠转了转,微蹙着眉想到。 可是不简单又怎么样?以她林家的家世交往,摆不平的事情还真不多。 林母转瞬又想开了,心思活络开,慈爱的问依书道:“伤势将养的如何了?建之这边又没有什么好药,他又是个粗手粗脚的汉子,哪里能好好的照顾你。我看,不如将你搬去府里去住着可好?” 看着林母关切的神情,听着她慈爱的话语,依书不自觉的就想起了蔡氏。 她妈妈早死,来到这里以后,蔡氏的温柔关爱填补了她心中的那片空白,也让她知道有娘亲疼爱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如今,她人在外,连个消息都不能给蔡氏送去,也不知道她是怎生的担心。 想着,依书不禁微红了眼眶。 眼见得依书红了眼眶,林母慌了手脚,急道:“怎么了?可是伤处痛了?哎呀呀……我早说建之该将你送到府里去了,这边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怎么养伤嘛。不行不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派人来接你,这边哪里是个正经待的地方。” 依书忙抬起尚还能自主活动的左手抹了抹眼睛,解释道:“伯母,我没事的,只是看您的样子,不由就想起了我娘,如今我身在此处,也不知她现在该如何的担心。” 林母了然,原来是想自个儿的亲娘了,“那等你搬去林府以后,我让人帮你与你府上送一封信便是了。我也是做娘的人,你娘若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如何的心疼呢。” 虽说林母没有说要在这里吃饭,但赵立这做儿子的总不能真个的不给自家娘亲饭吃,不然若是他爹知道他娘没吃午饭,下午非杀过来不可。赵立便也帮他娘亲盛了一碗饭。 刚将两个饭碗端到方桌上,便听屋里林母在说什么要将依书请到府里去的事情,他忙放下碗,扬声道:“娘,饭我都盛好了,赶紧先出来吃些吧。” 林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也不管赵立看不看得到,不耐烦的回道:“这个不消你担心,我待会儿吃也无妨,现在正有要事呢。” 一顿饭不吃不碍事,这媳妇儿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赵立抚了抚额,就知道他娘过来肯定会添乱,果不其然,一过来就完全忘了他这个儿子,一心都扑在依书的身上了。虽然他也觉得依书不错,可在情况不明朗的前提下,他觉得他娘亲的想法委实是太一厢情愿了一些。再说了,他当初将依书救下来可不是抱着想让人家以身相许的心思,只是纯粹为了救人而已。 赵立走在房门口,无语的看着他娘的反应,总觉得他这个一向视银子如命的娘亲,此时看着依书的眼光就如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一般灼热。 他想了想,故意诱惑他娘道:“娘,这饭菜可都是我自个儿烧的,你肯定都没有吃过吧?难道真的不想趁今天这个机会,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林母左右为难,建之说的话也是,她养了他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他烧的饭哩,可是她又想多问一些依书的情况,至少确定她确实是愿意进府的。 赵立长出了口气,叹道:“罢了,原来我娘果真是不关心我的,我难得想表一次孝心,她却是不理。罢了,以往我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安,觉得自己不孝。如今却明白,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娘,既然你嫌弃我的手艺,我自个儿吃就是了,你等回去以后再吃吧。若是爹问起来,您就实话说好了,至多爹来揍我一顿罢了。” 林母无奈的看了赵立一眼,又朝依书笑道:“罢了,依书你先好生歇息吧,回头我再与你细聊。” 正如先前的林思琦一般,依书实在也是不知道怎么跟林母交谈,巴不得她有事儿出去才好,便点了点头,示意林母放心。 林母气嘟嘟的走至门口,眼睛虽是直直的看着前方,在路过赵立身边的时候,一使劲,狠狠在赵立的脚上踩了一下。 赵立的双颊立时成了猪肝色,真是不知道他娘亲是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脚。他拖着被踩的那只脚,一步一挪的在方桌的另一边坐了,自顾端起饭碗,闷头吃饭。 林母先前看依书吃饭,已经知晓赵立今儿烧了哪些菜,现在又细瞅一番,菜相虽不如府里厨子做的好看,但看起来也还不错。林母又伸出筷子,一种菜尝了一口,味儿也还不错。先前她还以为难吃的紧呢。 此时不由心里大发感慨,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 林母端起饭碗,一面吃着饭,一面老生常谈道:“建之,你如今也有二十许,该是娶媳妇的时候了。” 赵立仍旧闷头吃饭,以往每次回林府看他们时,一家子人总是会担心他的婚姻大事,甚至有几次还请了几个姑娘家在府里吃饭,指望他能看上她们其中的一两个,好歹把个人问题解决掉。 赵立却是不当回事,他只是在言语中稍微说了一下自个儿平日里的生活,例如什么时候耕地啊,什么时候施肥啊等等,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当然,也碰上过那种不气不馁的姑娘家,不过只要来他这儿看过一次,再被他冷着脸对着,再厚脸皮的姑娘也不会好意思再来。 时间长了,林家人也不张罗了,赵立也不回应了,索性各自做各自的,随他们去。 此时,赵立同样采取了不闻不问的做法,兀自吃着饭。 林母脖子伸的老长,凑在赵立耳边道:“建之,你实话跟娘讲,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赵立顿下筷子,无语的看了他娘一眼,认真的道:“娘,若是你在路上碰见一个昏迷不醒的伤者,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要立刻救治啦。”林母手中的筷子无意识的在饭碗中瞎捣着,脑子早被媳妇两个字给填满。 赵立循循道:“那不就是了?”他又夹了筷子鸡肉至林母碗中,“您就好好吃饭吧,其他的事儿不用您操心。” 林母看着碗中的鸡肉,复又抬头问他道:“这鸡也是你自个儿养的?” 赵立点了点头。 林母狠狠夹起碗中的鸡肉,一下子塞进嘴里,使劲儿的嚼起来,微红着眼眶,一面闷声道:“真是儿大也不中留,如今连娘说几句都说不得了。” 赵立早知道他娘的性子,扫了他娘一眼,复又闷头吃饭,一面淡然道:“娘,苦肉计在我这边可是使不通的,我可不是爹。” 林母着恼的伸指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怎么做我儿子的?自个儿都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不知道讨,偏要窝这乡下地方过日子。”林母说着,竟是开始垂起泪来,泣声道:“自个儿种着地,自个儿养着鸡,府里难得给你送些东西,你也从来不用。在外头,人家都以为你是我捡来的孩子,所以故意这般苛待你,看你不上,连个媳妇儿都不帮你娶,误你终生。” 林母一面泣声说起赵立诸般让她伤心的事情,一面不住的戳着他的脑袋,“你说说看,我到底是哪里对你不起了?我怀胎十月生下你,把你当心肝宝贝一样养大,如今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的?我跟你要个媳妇儿还过分吗?” 赵立不吭声,任由林母数落他,有些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林母哭着哭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越哭越觉得心酸,越哭越觉得自己生了个白眼狼。 赵立一时手足无措,他娘擅长在他爹面前使用眼泪大/法,但在他面前哭这么大声的,却还是头一次。 赵立忙放下碗筷,眉头皱成了川字型,“娘,你莫哭啊,若是?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2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是回去以后,爹爹见你眼眶红肿,还不定以为是谁又偷了你银子哩。” 林母蓦地停住哭声,咬牙切齿的看着赵立,伸手狠狠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怒道:“你个忤逆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啊,早知道当初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让你爹把你扔路边上去,看谁家缺孩子就谁家捡回去。”林母说着又哭将起来。 赵立眼见得他娘的眼泪止不住,心知他娘是想让他答应什么事儿,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他既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便是希望有一个能与他同甘共苦的女子相伴一生。 可是,不是他不要娶亲,而是没有这样的女子。 赵立思忖了一番,闷声道:“娘,这事儿不是孩儿不答应您,而是您也知道,是没有姑娘家愿意与孩儿一块种地,非是孩儿嫌弃。” 林母哭声一顿,想想也是这么个情况,她忙抹去脸上的泪痕,道:“且不谈你爹爹和你大哥的生意,就你娘手底下也有百十家的铺子。如今娘年纪大了,诸方面都不如以往,你回去帮帮娘的忙,管理一下铺子也好,为何非得来这村子里种地?娘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么多年林母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建之小时候的生活虽称不上是锦衣玉食,但也差不离,就连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有那么七八个,怎的就养成了他老农般的爱好?难道是小时候疏于关心他了? 林母仔细想了一番,建之小时候长的非常可爱,她每日算完帐以后,都会去逗弄他一番,并没有疏于关心他,那是哪边出了问题? 第八十章 同意 林母想不明白这前因后果,她做事一向是个极爽快的人,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只归咎于自己生了个怪胎。一般人都是巴不得生在富贵人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个逍遥日子,偏他喜欢种地,连家里的诸般事务也不帮忙。 赵立挑了挑眉,对这个问题不做回答。反正他也习惯了他娘时不时的使使眼泪戏法。小时候总是感觉很奇怪,为何娘亲的眼泪那么多,一不听话就招惹她哭了。等长大以后方才明白,原来都是被他爹给宠出来的。谁让他爹的软肋就是他娘的眼泪呢? 林母睨了他一眼,眉头拧在一起,手中的筷子在碗里使劲戳了几下,泄泄私愤,低沉着声道:“屋子里那位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赵立很没大没小的白了他娘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娘,爹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要多话。”而后再次闷头吃饭。 林母鼻子一皱,有心想骂他怪胎,偏生面前这个怪胎还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若是骂了他,岂不就是在说自己不会生人? 林母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赵立。 赵立久不听见他娘吱声,正觉得奇怪,抬头一瞅,方才发现他娘又被堵住了,赶忙撂下饭碗,右手不住的在他娘后背上拍着,一面担心的道:“娘,你没事吧?” 林母有个毛病,若是有事情不顺她的意,或者自个儿顺不过来气了,一时就会被堵上,喘不上来气。有一次林思琦不知为了何事气着了林母,偏她没注意到林母的变化,若不是林父回来瞅见,林母可真个的就去西天见佛祖去了。 从那以后,林父就给家里所有的人下了严令,不管林母说什么做什么,一定要小心看着。 赵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在他娘面前,也只闷声听着,并不多话,反正他娘的话一向很多,也没他插话的余地。不过林母在他心里还是顶顶重要的,所以林母的这个毛病包括赵立在内的所有的林家人都格外的放在了心上。 赵立刚才久不听见林母说话,刚巧林母现在又在训斥他,心里便担心是不是林母又犯病了。抬头一瞅,果然如是,慌得他一个大男人都险些乱了手脚。 赵立小时候虽是娇生惯养,但这几年不停的做农活,力气是大了不少,他又焦心林母真的出事,因此下手就有些没轻没重的。 林母一口气终于顺过来,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一面咳,一面结结巴巴的道:“咳咳……行了……咳……行了……再拍就完了。” 赵立顿下动作,蹲在林母的面前,小心注意着她的神色,免得再有意外发生。 林母咳嗽完,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方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本想狠狠的赏面前这个不孝子几巴掌,可是看他可怜兮兮的蹲在她身前,眸中满是担忧,眉头也因为担心而蹙在了一起,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本来气结的心一时又软了下来,好似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建之一般。 她深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生的儿子,再者家里已经有老大传宗接代了,也无虞遭长辈的骂名。 “罢了,随你去吧,我不再管你的事儿了。”林母幽幽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而后也不管赵立是什么表情,兀自低头吃饭去。这都一上午了,又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早饿死她了。 赵立见他娘闷不吭声的吃饭,又想起他娘刚才说的话,心里蓦然突突的激跳起来。他娘从来不是那种轻易说放弃的主,不然也不会都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放弃想劝他回家的想法,怎么今天却这么好打发?难道又是一个缓兵之计? 赵立摇了摇头,复又回自己的位置把饭吃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林母胃口小,虽是比赵立吃饭晚,倒是在他先吃完了。筷子跟碗一扔,又跑去了东间,在依书的床沿上坐了。眼见得依书闭着眼,想了会子,还是儿子的终身大事重要,但愿依书不要怪她烦扰。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兀自笑着轻声唤道:“依书,你睡了?”而后定定注视着依书的神色。 依书无语,她刚才听见外间林母疾速奔近的脚步声,忙不迭的闭上眼睛装睡,指望林母看在她已经熟睡的份上,就不要再与她说些有的没的。怎料林母是那般的锲而不舍,竟然这般直截了当的问她是不是睡了。 汗死,若是她没睡,闭上眼睛做什么?虽然她是真的没睡。 依书没动静,若是一听见林母唤她就睁开眼睛,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刚才装睡的事情?况且林母的想法是她不赞同的,自然说不到一起去,索性继续装睡。 林母就是那种一根筋的人,仍旧执拗的坐在那里,继续唤道:“依书,你睡了吗?” 赵立坐在外间,听见林母不住的轻唤声,气的额头青筋直冒。偏他顾忌他娘刚刚才的险境,也不敢再对林母说些什么。 依书久等不到林母离开,也不见赵立进来帮她解围,只得缓缓的睁开眼睛,假装自己刚刚从熟睡中醒来,迷迷糊糊的问道:“伯母,有事吗?” 林母笑眯眯的看着醒来的依书,柔声问道:“依书啊,我下午差人将你接去府里可好?你看看这过两日就过年了,也不能就让你们二人在这乡下地方过年。过年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建之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现在准备也来不及,我看你们还是去府里住着的好,总是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聚一聚。” 听见林母的话,依书不由得有些愧疚。从刚才她听来的那母子二人的对话,再见林母依旧微红的眼眶,便知林母已然为赵立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儿子操了不少心。而今又因为自己的出现,使得赵立年都不能回家过,不能让林家一家团圆,使得林母烦忧,实在都是她的过错。 思忖一番,她不由歉意的道:“伯母,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赵立。” 林母忙摆了摆手,笑道:“你多虑了,我不是怨怪你的意思。只是想着你在这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实在是多有不便。若是接去府里住着,多得是婆子丫鬟伺候你,也有人没事来找你聊聊天,解解闷,总归比这边方便不是?” 依书想了想,林母的话也有道理,况且她既然无心跟赵立有什么牵扯,自然不能让那些私密的接触再发生,还是有丫鬟来服侍她比较妥当。 她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伯母安排了。” 林母一见依书同意了她的安排,欢喜的道:“那行,这事儿也不麻烦。回头我让建之帮你收拾一下,下午就使人来接你。” 赵立耳听得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达成了一致协议,冷不住扬声泼冷水道:“娘,依书伤了骨头,现在正是养伤的关键时候,不适合长途跋涉。你觉得就外面这路,可以走吗?” 林母歉意的对依书笑了笑,“我先去跟建之商量一下,回头再与你细说。” 话音一落,蓦地她脸上刚刚才还柔和的神情换成了咬牙切齿,疾步奔至了赵立的面前,叉腰怒道:“建之,你给我说说,你是不是又诓我呢?你自个儿好好想想,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依书一个姑娘家?以后坏了名声,谁还敢嫁你?” 正在屋里听这母子俩说话的依书顿时被林母最后一句话给雷到了,难不成这坏的还是他赵立的名声? 林母自觉失言,忙又改口道:“我是说依书毕竟是个姑娘家,人家以后还是要嫁人的,你不能耽误人家。再说了,若是回去府里,自有丫鬟婆子来伺候照顾依书,而且诸般煎药用药等等事情自会有人去做,也不用你再麻烦。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立扭头瞅了他娘一眼,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面无表情的道:“娘,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了?” 林母一窒,貌似她生的儿子都随那个老头子,要么就不说,说的肯定就是实话,一点儿弯弯绕都不会。哪像她那两个宝贝女儿,走在西州城里,众人一看便知道是林家的两位小姐,不仅长的与她一般的秀丽娇俏,而且能言善道,个个都很会“持家”。 咳咳……都老太婆了,不能夸自己。 林母端正站好,严肃认真的看着赵立,“好吧,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暂且无从得知,等下午来的时候,我自会请个大夫过来。若是大夫说不宜动,那就不动,留你二人在这边过年。若是大夫说可行,你可就不得再阻拦娘亲,早些回去府里,可好?” 他娘总是能找到堵他的法子。赵立沉声道:“既是如此,那就随娘亲吧。”说完,他便就端着碗筷去了灶间,也不管林母已经乐的眉开眼笑。 林母事情办成,乐滋滋的出了屋,与一直等在外面的冬晴回了林府。 第八十一章 准备 林母出去以后,依书原本以为以赵立的个性,肯定还会找诸般理由说服林母。可是,他没有,只是说随他娘怎么办。 蓦然心里有些许失落,有些不是滋味,有些不符合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搬去林府,有婆子丫鬟伺候,不需要他一个大男人再闭着眼给你换药,不需要他一个大男人再整日忙来忙去,不厌其烦的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不需要他一个大男人再半夜起来看你有没有睡好…… 依书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镇定了一下有些烦乱的心神。 去林府,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她应该的选择,不可以再想太多。 林母的动作很是迅速,回到林府以后,一面着冬晴派人去收拾客院,而她则直奔宁氏的院子,与她说一下府里即将要来客人的事情,让她好生准备一下。 越是临近新年,府里的气氛虽是越来越热闹欢腾,但老天爷可是不给面子,外面依旧冷得很。宁氏吃完午饭以后,照例是在寝房睡午觉。 她睡得正熟,迷迷糊糊的听到帘外秀梅不住的在唤她,她迷糊的应道:“秀梅,可是有什么事情?” 秀梅躬身在外,回道:“大少夫人,是夫人来了。” 宁氏忙翻坐起身,撩起帘子,皱眉道:“娘来多久了?你怎么不早点唤我一声?不是跟你说了嘛,有事直接叫我就可以,不要担心害怕我会责罚你。” 秀梅诺诺的应了声是,却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垂首站在床边。 宁氏叹了口气,秀梅是刚来她身边伺候不久的丫鬟,原本娘家陪嫁来的丫鬟因为要生产了,索性放了她长假,若是她以后想回来继续当差,她也接受。 宁氏觑了秀梅一眼,努力放平语气,免得再吓到面前的这个小丫头,道:“快些去将我的外衣拿过来。” 秀梅闻声,忙转身将后面架子上的外套拿下,一面服侍着宁氏穿上。 宁氏趁着机会,继续教育道:“秀梅,你以前也是在府里当差,也知道我的性子,平常时候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也不会胡乱找个理由惩罚人,你自管放心做事就成。我顶不喜欢的就是小里小气的女子,你若是再这般样子,我可就得换个人来伺候了。” 听说宁氏要换人伺候,秀梅一张脸霎时青白一片,在宁氏身边伺候和在其他地方当差,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她家里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若不是管事的连婆可怜她,也不会轮到她来大少夫人身边伺候,这份差事可是万万不能丢得。 秀梅慌的跪倒在地,迭声道:“还请大少夫人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更加小心的行事。” 宁氏无奈的抚了抚额,她也大略听连婆说了一下这秀梅家里的事情,知道她是担心丢了这份差事。罢了,以后慢慢管教吧,也不能指望她一下子就转了性。 宁氏安慰了自己一番,一面拉她起来,尽量平心静气的道:“好了,赶紧起来吧,娘还在外面等着,可耽误不得。” 说完,宁氏就当先去了外面。秀梅赶忙起身,追在了宁氏的身后。 林母正慢悠悠的坐在正房里的主位上喝茶,反正时间还早,她也不急。 宁氏进屋,走至林母身边,福了福身,笑道:“娘去了二叔那边,可是有什么事儿?” 林母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再说,脸上的笑容却已是藏不住了。 林母这人很好伺候,做事说话也是那种直言不讳的人,也不喜欢与人鸡蛋里挑骨头,而宁氏家教甚好,凡事也是以长辈为重,所以这二人的婆媳关系倒是甚好。闲来无事的时候,二人还会相邀一起出去游玩上香。 宁氏在一边坐了,脸上挂着淡笑,静等着林母的说道。 林母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品味了一番,方才道:“嗯,还是家里的东西像个样子,不像建之做的那些菜,只能勉强能进口。” 宁氏挑眉一笑,“原来娘亲这是显宝来了呢,可是在二叔那儿吃的午饭?” 林母乐滋滋的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道:“那可都是建之亲手做的,我觉着那味儿其实还不错。按说我们这样的家庭,想吃儿女一顿饭,那可真是千难万难的。” 宁氏笑道:“娘若是想吃,媳妇每日烧给您吃都成,只要您一句话。” 林母朝她点点头,乐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消你麻烦,你最孝顺我自是知道的。不过建之在外面住了这么几年,难道手艺就一点都没有精进?” 林母蹙眉思索着这个问题,觉得建之实在是有些不上进了一些。 宁氏笑着问道:“娘,难不成你就是来与我说二叔做饭的手艺不行?若是如此,不如叫个厨子去教教他好了。保管他做菜的手艺会一日/比一日好。” 林母一怔,嘿,她怎么岔到做菜上去了?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是有其他事情找你来哩,咱府里要来客人了,你准备一下,不要怠慢了人,还有现在去给我请个大夫来,回头我要带去建之那边。” 宁氏一怔,以为是赵立出了什么事儿,忙关切的问道:“大夫?娘,不会是建之出了什么事儿吧?” 林母乐滋滋的摆了摆手,指着自己的脸庞,笑道:“若是建之出了什么事儿,你觉得我还能笑的这么开心吗?” 宁氏摇了摇头,“自然不能。” “那不就是了。是建之那儿有一个姑娘家,建之那儿什么样子你也知道,实在是不适合养伤看病。我琢磨着,这刚好也快过年了,不如就将那姑娘一道接来府里,这边也方便照应。”林母笑着解释道。 宁氏一愣,不信的重复道:“娘,您是说建之那儿有姑娘家?怎么可能?建之最是守礼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私藏一个姑娘家。您莫不是诓我呢?” 林母摆了摆手,笑道:“先前思琦与我说的时候,我也与你一般神情。后来去建之那儿看过之后,方才肯定是真的。那姑娘家是京城人士,意外受了伤,被建之给救了下来,所以就住在了那里。” 宁氏了然的点了点头,又见林母似乎笑得有些不单纯,忙多嘴的问道:“娘的意思是……那姑娘家最好以后都住在府里?” 林母一副还是你最知我心的样子,“自然如是。” 宁氏脸上也浮现欢喜的笑容,“既是如此,媳妇现在就去安排,娘您就歇着吧。” 第八十二章 不宜行动 有宁氏操持家里的诸般事务,林母也省心不少。她在宁氏那儿坐了会子后,宁氏便遣了丫鬟来告知她,说院子已经准备收拾妥当,大夫也已经请来了,问她是不是要一道再去建之那儿一趟。 赵立也算是个有主张的人,林母担心自个儿不亲自去一趟,他又反悔,遂起身往外走去,定然是还要再去一趟的。 宁氏此次也跟了一道去,于是三辆马车就一道出了门。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就到了赵立那儿,在路边停下后,宁氏扶着林母下了车,又嘱咐丫鬟把大夫给请着,莫要慢待了。 平常吃完午饭以后,依书都是会睡一会儿午觉,偏生她今日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一直都在想着林母什么时候会来接她这件事情。心里总有些纠纠葛葛,既想去林府养伤,避免再次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情,可是心里似乎又有些不愿意,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难道她…… 她蓦地又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的思绪,不想再往下面去想。 且先不谈林家人的看法,光蔡氏那关,就绝对过不了。这个时代婚姻嫁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这样的身份,对于门第方面尤为看重。蔡氏再疼爱她,也不可能会同意她私定终身,定然会帮她选一门世人眼中看来是门当户对的婚事。 在你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作为代价。 在她获得新生,重生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得到了优质的生活条件,得到了久久盼望的母爱,同时她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例如婚姻大事不能自主,不能自由的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既然注定没有结局,何苦一开始就让自己陷入僵局之中?况且她已经答应林母了。 她静静的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泪花。即使抉择万般让人心痛,却必须去选择。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外面传来兵兵乓乓的敲击声,时而又是锯木头的声音,连续不断。 依书本就心思烦忧,内心难以断绝,再听外面这杂音,更觉慌乱不已。随扬声叫道:“赵立,你在做什么呢?” 话音刚落,外面声音已经停顿,赵立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房门口,直直的看着依书道:“怎么了?要喝水吗?还是怎么了?” 刚才锯木头的声音太大,他只听到依书唤他,却是不知道依书到底说了些什么。 赵立的身上尚还留着木屑,头发上也不知怎么沾了一些,浑身看起来脏兮兮的,依书蹙眉轻声问道:“你在外面做什么呢?怎的那般吵嚷的?” 赵立忙关切的问道:“可是吵着你了?那我去将东西拿远一些。” 说完就转身出了去,也没有告诉依书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依书轻叹了口气,论人品,在她现在认识的这么多人里,赵立的人品是没的说的。自打她来了这里以后,凡事都是以她为重。哪怕只是单纯为了救个人,赵立的这份恩情也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 幽幽了叹了口气,她陡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叹气的频率忽然高了许多,难道是因为有了心事? 呆呆的看着白色粗麻布的帷帐顶,细细的纹路循着既有的规则慢慢延伸下去,屋子外面现在很安静,只偶尔一两声鸡鸣声,听不到刚才乒里乓啷的响动,也不知他搬去哪儿折腾了。她不由自主的想到。 冬日的世界总是分外的安静,万物都失了折腾的力气,尽皆沉沉睡去,储备着来年开春再次爆发的能量。 林母浑身却是洋溢着极其充沛的活力,宁氏原本是搀扶着她走的,她却嫌宁氏的手脚太慢,索性自个儿一个人快步的往前奔去,还不忘迭声的嘱咐后面的宁氏等人快些走。 宁氏笑看着林母,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是急忙加快步伐,紧追在了林母的身后。 林母远远的就看到院子外面有人,待得趋前一看,方才发现是赵立,又见他面前堆叠着不少木头树干这类的东西,手上还在处理着一截木头,看起来像是想将那木头给打磨平滑。 赵立并没做过多少木匠活,此时做这个不免有些手生,时不时的还会有木刺刺在手上,猛然看去,只见那双手上遍布了不少划痕,还有一些地方已然红肿。 林母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扑上去,颤抖的抓住他的手,不舍的道:“建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想要什么,直接问家里那就是了,何苦自个儿在这边动手做呢?家里什么东西没有?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双手,如今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心疼,你可知道为娘看到了,心里有多痛?” 赵立被他娘抓住了手,手上动作就顿了下来,不甚在意的道:“无妨的,这些过些日子就好了,不过是些小伤而已。” 林母红着眼眶,气恼的举起了手,等落到赵立身上的时候,却是没了多少力气,那力度就像是与他拍掉身上的灰尘一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允许你再做这些,你立刻给我停手,不管是你想要什么,我回去以后让他们给你送过来便是。”林母怒道。忽然又想起自己这次来就是想将他们二人给接到府里去的,忙又道:“不行,今天你得跟我回去,府里都收拾好了,我也多带了一辆马车过来,就是接你们过去的。你现在就去给我收拾一下,待会儿就与我一道走。” 林母做事颇有些雷厉风行,当场就冷着脸下了决定。 赵立不动身,看着地上已经太半被打磨好的木料,想着只要再费大半个时辰,剩下的一点也能很快处理好了,到时候再拿钉子将这么东西都钉在一起,在稍微上点漆料,至多两日功夫,定然就可以做成他想做的那个东西,也不枉他连日来不停的忙活。 从上山遴选合宜的树木,再将它们都劈砍回来,再根据自己的想象,将木头根据位置的不同劈削成不同的形状,而后再一一打磨,最后在组装钉在一起。所有的细节他都亲自动手,虽然可能到时候东西还是会有些毛糙,但到底是他的一片心意,只希望她能开心的晒到太阳。 还记得那次喂她喝药,那天晴空万里,阳光很好,看着透过窗纸照进室内的阳光,她满脸的渴望,好似万般希望自己能出去晒晒太阳一般。只是她身子不便,不能轻易挪动,更不能站立,所以他只是将那件事放在了心上,却是没有说些什么。而她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她想晒太阳的事情。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想,该怎么样才能将她搬到外面来,看看这偶尔明媚的天色。 林母兀自气嘟嘟的站在赵立身旁,眼见得他嘴角微翘,眼角眉梢都微露喜色,不由诧异的拧起了眉,伸手在赵立的额头上触了触,口中还道:“建之,你想什么呢?莫不是在外面冻的久了,脑子都烧坏了不成?” 赵立闻声,忙回过神,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低头闷声道:“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完,又忙活手里的事情,继续打磨剩下的几块木料。 林母怔愣的看着赵立在那边忙活,蹙眉不知想着什么。 宁氏终于小跑步来到了院子门前,看到赵立正忙活着打磨木料,而林母则愣愣的站在一旁。她便走到林母身边,疑惑的道:“娘,怎么了?” 林母回过神,看到面前站着宁氏,蹙眉问她道:“宁若,你说当年我生建之的时候,稳婆是不是把我儿子跟别人家的换了啊?” 宁氏未料到林母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一时笑将起来。又见林母眯眼看她,忙以帕掩嘴,朝赵立看去一眼,认真的道:“娘,你多想了,二叔长的跟爹是九分相似,一看便知是林家人,哪里有稳婆敢换孩子一说。” 林母依旧不信,斜眼看了闷声不吭,只低头忙活的赵立一眼,道:“跟他爹像有什么用?说不定就是他爹在外面生的孩子,想把他接进府来,所以就偷换了我的孩儿。” 宁氏耳听得林母越说越离谱,赶忙不再吭声,她虽与林母关系交好,但这毕竟是林家的事情,她这个外姓的媳妇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赵立将手中的木料和工具一扔,沉声道:“娘,你越说越过分了,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林母一指头戳在了赵立的额际,气恼的道:“你还说我是瞎说?你说说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一向是能走半步,绝不多走一步,万事只有别人吃亏,没有我吃亏的道理。你再看看你自个儿,跟我哪里像了?” 赵立无语的叹息一声,站起身,扶着他娘的胳膊,一面道:“娘,先进屋吧,外面凉的很。” 林母眼泪婆娑的回看着他,“你若是真个的心疼你娘,你就该搬回府里去住,帮我打理打理手下的铺子,你娘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能管几年的事儿?你就不能好生回去帮我照料一二,让我舒舒服服的做个甩手掌柜?” 一提到回家的话题,赵立顿时就不吭声了,只扶着他娘往屋子里去。 待得到了堂屋里,扶了林母在主座坐下,趁隙朝跟在宁氏身后的大夫看了一眼,又对林母道:“娘,您还真个的请了大夫过来?” 林母白了他一眼,朝宁氏招了招手。 宁氏趋向前,附耳在林母面前。 林母道:“宁若啊,依书就在屋子里呢,你先进去瞅瞅。帮她收拾一下,然后请大夫进去帮她看看,看适不适宜搬动,若是可以的话,就将依书接进府里去。” 宁氏早听林母说过一遍,便点了点头,应了声是,请那大夫先在外间坐了,而她则与秀梅进了内室。 依书早听清外面诸人的说话声,听到林母使一女子来看她,忙抬头朝房门口看去,等那女子进屋。未久就见一华服貌美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细眉大眼,脸上满是笑意,看起来就好像很好接近一般,长相却是与赵立一点都不像,看来不是他的姊妹。而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走路的丫鬟,性子却是与当初林思琦身边的莺儿很是不一样。 宁氏早听林母形容过依书的长相,此时一见,心里不由还是赞了几句,果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怪不得建之这么上心。 宁氏娉婷走至依书床边,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建之的大嫂,你是依书姑娘吧?” 依书点点头,也回以一笑。 宁氏上下又打量了一番,帮她将被子理了理,方才道:“我请了大夫来,现在让他进来给你诊治一番,可好?” 依书早已料到这件事,而且这也是她跟林母说好了的,心里此时虽然万般纠结,却还是勉强点头应道:“那就麻烦少夫人了。” 宁氏轻笑着点点头,帮她将帘子给放了下来,又将她的右手放在帘子外面,而后才让秀梅出去将大夫给请进来。 这大夫是西州城里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医术高明,非是一般人家,寻常不轻易出诊。但林家在西州城一向是声望颇高,既然是林家的夫人遣人来请,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原本他只以为是林家的谁人生了点小毛病,未料到林家的夫人和大少夫人竟然将他带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也让他终于看到了别人口中说的林二少,原来住的竟是这等地方。而需要他诊治的竟然是住在林二少这边的一个女子。 真是奇怪也哉。 帮人看病实乃大夫的本分,但探听别人的隐私就不好了。这点规矩他还是懂得,便摁下疑惑不提,只在那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了,帮那姑娘开始把起脉来,同时问一些病情相关的问题。 待得知道是摔伤了骨头时,又问伤势如何,依书哪里晓的那些,一直都是赵立帮她换药看伤的,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乖乖听话的病人,赵立让她不要随意乱动,而她便就乖乖的躺在床上养伤。 赵立在外间正闷声听着林母数落,耳听得里面大夫在问依书伤势的细节问题,便与林母道:“娘,依书的伤势都是我经手的,我进去与那大夫说一下。” 林母怀疑的看了他几眼,又琢磨着依书的确不可能将这伤势怎么样说的清楚,撇了撇嘴,无奈道:“你进去吧。” 赵立便起身进了东间,林母坐那儿想了会子,索性也起身进了东间。 赵立把当初依书刚受伤时的情形都与大夫细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用药,以及这伤到现在才没几日的功夫。 大夫思忖了会子,捋了捋胡须,徐徐道:“若是二少爷所说不假,依老夫看来,这姑娘现在确实是不宜移动,况且这边离林府尚有一段距离,这路也不甚平坦,若是因为颠簸加重了伤势,那痊愈起来可比原先要麻烦许多。” 听完大夫的话,依书心头不由浮上一丝喜悦,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可转瞬间她又将那莫名其妙的喜悦给摁了下去。不得去林府养伤,不会有丫鬟来伺候她,以后还得麻烦赵立照顾她,她怎么开心的起来? 一想到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依书两颊不由烧起来,腾腾的冒上一片火。幸在现在帘子是放着的,外面诸人都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然脸可就丢大了。 听到大夫的诊断,林母失望的蹙起了眉头,不信得问道:“真的一点都不能移动?若是小心一些呢?” 大夫一时没有吭声,未听说过这林家二少爷娶亲的消息,所以这帘后的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未可知。若是林母其实是不喜这姑娘,想将她带走,不让她继续在林二少爷身边待着。那么他说不可以,岂不是得罪了林夫人?若是另外一种情况,那他实话说倒是无妨了。 林母见大夫久不吭声,许是猜出了这大夫的意思,便笑道:“大夫你看,这眼看着还有两日就过年了,不管怎么样,建之总是要回林府一家团圆的,若是让依书一个人待这,那也不成。所以我便让你来看看,若是可以行动,还是让她去林府里养伤的好。哪里也不缺丫鬟婆子伺候,岂不是更于她的伤势有利?” 听完林母的这番话,大夫算是回味过来了。先且不管这帘后的姑娘是什么身份,至少林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应该是蛮中意这位姑娘的。而且因着大年三十临近,林二少爷也得回林府过年。 如此,大夫便道:“按说这伤势,也不是完全不行,只是要绝对的小心,风险很大。而且这姑娘伤势未久,一旦再次受创,或者颠簸导致伤势加重,那都有可能造成后半生会变残缺。” 林母一怔,微蹙眉头,没想到建之先前倒是没有诓她,还真的那般严重。 赵立挑了挑了眉,此时却是没有吭声,先前在外面林母已经怨怪他不孝了,若是现在再出言,只怕更会气着她,索性还是不支声的好。 宁氏看看林母的神情,又扭头看看赵立的脸色,索性也只闷头站在一边,等着林母的决断。 第八十三章 实情 林母思忖了一番,又瞅了瞅赵立的神情,轻叹了口气,与宁氏说道:“宁若啊,你先将大夫送回去吧,我随后再与冬晴一道回去。” 那大夫明白剩下的时间就是林家处理家务事的时间了,与他无关,便与林母诸人拱了拱手,随宁氏一道出了去。 林母朝赵立瞪了一眼,冷声喝道:“你先给我出去。” 赵立知他娘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就算是生气的时候,那也是面冷心热,绝不会做什么让别人不齿的事情,所以也不担心他娘与依书会说些什么,径直出了去。到得堂屋,一想,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继续去将那些木料给打磨一下,也好尽早将那东西给做出来。 这么一想,赵立便又出了院子门,在外面继续做那木匠活。 林母将依书床前的帘子给撩起,又用钩子给钩住,而后在床沿上坐了。 此时,依书神色已经调节过来,想到大夫刚才的话语,以及林母心内的期盼,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对不起林母一般,也不敢主动开口,只等着林母说话。 林母轻叹口气,直直的看着依书,也不说话。 终究是依书道行浅了些,许久等不到林母吱声,便自个儿先开了口,道:“伯母……” 林母只眨了眨眼,表示已经听到了她的唤声,却是没有接口。 依书有些尴尬,想了想,豁出去道:“伯母,依书远离家乡父母,在这边全料赵立照顾。若不是他心善,将我捡回来救治,只怕依书现在早已魂归西天。如今,又烦的伯母来回奔波,依书很是过意不去。不管伯母有什么样的安排,依书都听着就是。” 林母得了依书的话,方才笑道:“没事儿的,这谁没有个难处的时候。只是大夫既是说你不宜挪动,若是我还强将你接去府里,使你日后留下病症,只怕你爹娘日后晓得,定是要怨恨我的。我琢磨了会子,罢了,便就留你二人在这过年。只是回头我遣两个丫鬟婆子过来照顾你,也方便一些。只不过……” 林母欲言又止,定定的看着依书,好似后面的话不好说出来一般。 依书不知林母想说什么,但人家对她这么厚道,有眼睛的人都是看得出来的,便道:“伯母,有什么但说无妨。” 林母眉头紧皱,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却是没有定在一处,眸中溢满了轻愁,“依书啊,你也别怪伯母多话,只是你也晓得,赵立而今这么大了,像他这般大年纪的男子,家里娃儿都能跟着夫子念书了,偏他非要待在这乡下地方种地,连个媳妇都没说好。” 林母顿下话头,看着依书。 依书心中咯噔一下,林母这意思是?莫不是直接与她讲?这婚事能如此随便吗? 林母面上依旧是轻愁一片,幽幽道:“原本我还想趁着他回去过年的时候,再好好劝劝他,让他赶紧娶一个媳妇,我与他爹也好放心。可是,你看看,如今你在这里,建之也只能守在这里了。” 林母这么一说,依书越发觉得内疚,总是她拖累了别人,她赶忙道:“伯母,对不起,是我拖累了赵立。不如您还是让他回去府里过年吧。您既然遣了丫鬟婆子来照顾我,那便也就够了。不需要赵立再继续在这边守着。” 林母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家建之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而你伤的又是后背,每次换药啊什么的,总归是男女授受不亲。偏偏你二人……唉……你也晓得我们家建之难娶媳妇,如今都这个样子了,以后更是没有人敢嫁给他了。” 说着,林母还抬袖抹了抹眼泪。 依书脑子里一排黑压压的乌鸦飞过,真觉得林母真是个奇女子,在这样的时代成长起来,竟然还会生出此等匪夷所思的想法。一 淑女有谋第2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都是认为女子吃亏,她还真个的认为是她儿子吃亏了?还是假意编撰借口,想让她进林家门呢? 不管是什么意思,她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主意一定,便假装不解的看着林母。 林母挑了挑眉,嘿……这姑娘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既是如此,那她就直说好了。 林母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认真的道:“这几日相处下来,想来你也觉得我家建之不错吧?我这人也很好相处,我们整个林家的人都是那种好相处的人,不会让你以后在府里受气的。你可有意……咳……以后常住林府?”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可有意嫁予我们家建之? 到最后,林母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不过虽是换了句话说,但意思还是一样的。若依书的确有意嫁予建之,自然就会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她无意于建之,那肯定就会假装不解了。 林母娶媳心切,却料不到依书可不想这么早嫁人,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背负着仇恨。尽管各方面来说,赵立似乎是个相伴终生的绝佳伴侣,可是一想到秦府里有一帮人整日都在计算着怎么将她置于死地,浑身就忍不住颤栗起来。 秦依书被害死了一次,而她也险些被害死,这害命之仇她实在是不能置之于不顾,就这么淡然的筹谋自己下辈子的事情。 既是死了一次,她就越发宝贝自个儿的这条命。她虽是对那母女二人不算太好,但也从来不曾亏待过她们。再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还是亲人。她们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依书的神情慢慢变得坚定,她是一定要回去秦府的。而且在彻底报复那母女二人之前,她绝不会就这么让自己嫁予旁人,离开秦府。 林母诧异的看着依书的神情变化,眼见得她本来有些许郝然犹豫的神色慢慢变得坚定,眸中似乎也漾着异样的仇恨,便知道这事儿算是完了。想来这姑娘还有诸般要事要做,不会就这么留在这里。 果然,依书低声徐徐道:“伯母,赵立照顾了我这么久,不管以后如何,我都记着他的这份恩情。若是日后有机会报答,只要需要到我的地方,我决不推辞。只是,”顿了顿,她一狠心,咬牙道:“伯母,我也不遮掩了。我既是受此重伤,自有其缘由在。在不解决这件事情之前,恕我没有心思去想其他。” 林母一直是生意场上的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当下便只以为依书是想日后找害她的人报仇,然后再谈其他。当下拍着胸脯,呵呵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林家可不只是在这西州城里有些声望,在其他地方也是说得上话的。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些什么事情?你不如将你的事情与我说一下,我帮你去打理可好?” 依书抿嘴摇了摇头,“伯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儿真的只能我去办。实话说予伯母,我爹娘尚健在,若是将这事儿告知我爹娘,他们自会帮我解决。可是,我也不想让他们晓得这件事情。您能体谅我吗?” 林母眉头微蹙,定定的看着依书,这才发觉自己的确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在尚未知晓依书的确切身份,也不知她的诸般事务之前,就兴冲冲的想让人家做她媳妇,也好解去她的心病,却不知人家自己也有不能嫁的苦衷。 唉……她家建之是那般好的一个人,原本就遗传了爹娘的好容貌,也算是上得厅堂,现在在这乡下地方住了这么久,自个儿也学会烧饭了,可不就是下得厨房嘛。 怎么就不能尽快找一个媳妇儿呢?眼看年纪是越来越大了。 林母一边想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表情也甚是多变,看的依书心脏一抽一抽的。 她这是在赌,赌林母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因为她不答应,就恼羞成怒,将她驱逐出去。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将她扣留下来,或者将她的事情随便传扬出去。 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很注重姑娘家的清誉的。 若是将来林母将她的事情往外面一说,说是赵立这个男子独自照顾了她一段时间。那她日后想找一个合适的婆家,那绝对是不可能了,只能在秦府做一个老姑娘,没有人家会要一个清誉已毁的姑娘家,虽然那只是一个名头而已。 但是从这个方面,也可看出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弱势。 林母明白依书的意思,知道她担心什么,面无表情的发了会子愣,方才轻笑着安慰依书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小里小气的人,不会因为这个,就随意说些什么的。你就安心在这边养病吧。回头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你是我远方的亲戚好了。不过若是可以,丫鬟跟婆子还是要遣两个过来的。以前不知道便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再让建之这么一个大男人贴身照顾你。” 依书感激的朝林母笑了笑,“那就麻烦伯母安排了。” 林母摆了摆手,许是心思开阔了,说话也爽朗起来,“无妨的,小事儿而已。” 第八十四章 苦思 林母跟依书商量完毕,便出了去。 赵立还在外面忙活手上的东西,林母一脸大有深意的笑容,趋前问道:“建之,你莫不是在忙着帮依书做什么东西呢吧?” 赵立手上动作不停,只点了点头,闷声说了个嗯字。 林母眼珠转了转,依书的意思她是明白了,但万事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只看想做那件事的人怎么办了。既然不能直截了当的明着来,那就让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决断好了。她作为一个过来人,深刻明白感情这种东西在人生命中的分量,别看依书现在说的是斩钉截铁,但到时候可又是另一码子事情了。 再说了,反正他们家建之的性子摆在这里呢,不管如何,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总比真个的看他一辈子打光棍的好。 林母心中计定,便压低声音,叹道:“建之啊,你也别怪娘啰嗦,我刚才已经跟依书商讨过了,暂且就让她在这里养伤。但男女授受不亲,既然她无意入我们林家门,那你也不能再这般的贴身照顾于她了,以前的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以后这种事却是绝对不能再发生。” 林母一边说,一面注意着赵立的神色变化,在她说到依书无意于进林家门的时候,赵立手上的动作很是明显的顿了一下。 林母很是高兴看到她儿子能有这样的反应,至少她儿子不是一颗和尚心,还是想娶媳妇的嘛。 林母母心甚慰的点了点头,续道:“所以,这年你还是要回去过的,刚好你那间屋子腾出来,我从府里遣两个丫鬟婆子过来,有她们在,也无虞无人照顾依书的伤势。你看如何?” 赵立面上无什表情,看不清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过了会子,方才闷声道:“这边有我照顾就可以了,而且这边诸般事情甚多,我也不可能在府里常住。我的屋子也不喜欢让旁人进来,那丫鬟婆子来了,也没有地方予她们住。” 林母闻言,不仅不生气,心里更是乐得不行,只要她儿子愿意争取,这事儿就有转圜的余地。 林母假意叹息一声,“建之啊,娘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跟依书毕竟没有丝毫关系,前些日子娘不知道你独自照顾她便罢了,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你想让娘怎么办?想让娘被别人骂,没有教出一个守礼的儿子吗?再者说了,依书到底是个姑娘家,你倒是无妨了,难道依书以后不要嫁人吗?你这般耽误她,到底是何居心?” 说到最后,林母已是声色俱厉,好似她才是依书的生母一般。 赵立被他娘这话给问住了,刻意回避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也确实不能再闷头装作什么都不晓得了。 静默了会子,赵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复又继续忙活起来,闷声道:“孩儿知道了,不消娘担心,等孩儿将杂物间拾掇一下,安下一张床来,娘再遣人过来吧。” 林母继续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府里住一段时间?” 赵立道:“还需得两日功夫,等我手上的东西做好,再去收拾杂物间,总得要一个过程。” 林母哪里能依他,这后天就是三十晚上了,若是他不回去过年,这还叫一家团圆吗? 林母立刻摇了摇头,驳道:“这个不成,最迟最迟,你后日上午就得回去,不然年都过完了,我还要你回去做什?” 赵立眉头微蹙,思忖一番,又道:“那娘就后日上午再派人来吧,我刚好那时候回去。” 说服赵立回去过年,林母心里就开心了一大半,脸上也是笑容满面,乐道:“那好,你先忙着,回头我再派人来接你。” 事情安排妥当,林母就回了去。 赵立却是一直在外面忙到傍晚时分,而后回去收拾了一番,煮了晚饭喂依书吃了。 以往吃饭的时候,二人还会说一些闲话,今天却是都没有吭声,屋子里一时静得可怕。 依书偷偷觑了赵立几眼,以往他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浅笑,可是今日却是双唇紧抿,好似心情极度的不悦一般,但喂她吃饭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依书没敢开口说些什么,也没有勇气说些什么。 明明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即使这几日他一直贴身照顾她,即使他对她的照顾一直是温柔细致的,即使在二人的言谈中发现他们很是聊得来。 难道是这种平淡如相依为命的感觉打动了她? 所谓婚姻,在她眼里,不过就是相濡以沫,相依为命,她原以为以她现在的身份,能找一个真心实意一心一意对她的人已然是难如登天,未曾料想到自己会有一日遇到赵立。 心中那种渴盼和不舍再再说明她已然倾心的事实。 以往在他们的闲聊中,一顿饭总是能吃小半个时辰,可是今日一刻钟就完事了。 看着赵立在那边默不吭声的收拾碗筷,依书终于憋不住道:“赵立,谢谢你。” 赵立头也不抬的冷声道:“无妨,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依书微微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以前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冷的口气与她说话,“等我伤好回去以后,我一定会让我爹娘好好答谢你的。” 她不知道怎么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让蔡氏好好感谢他一番吧。 赵立却是自嘲的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道:“答谢我?拿什么答谢我?你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我林家没有,而又是我稀罕的吗?” 依书听他冷哼一声,不由心中一痛。不,她不希望他们就此闹僵,至少做不成夫妻,也不能做成仇人。 依书眼眶微红,诺诺道:“赵立,我请求你别这样。” 看着她红着眼眶,不知为何,他心里揪紧般的疼。即使如此,他依旧是挑了挑眉,眸光冷冷的注视着她,冷声道:“我哪样了?” 蓦地,他又垂下了头,兀自轻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沉声道:“对不起。” 说完,他双手飞快的端起矮桌上的碗筷,也不等依书答话,就快步奔了出去,好似逃离什么追逐一般。 依书泪眼婆娑的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惶然觉得这就是二人的最终结局一般,不可更改。 赵立一出了东间的门,就好似脱力一般的倚在了一旁的墙上,口中喃喃的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想这样对你的,我只是……只是……” 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再再泄露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只是陡然听到你急切想离开我的事实,难以接受而已。 赵立倚在那儿,喘息了好一会子,方才平定下烦乱的思绪。只是眉头依旧紧紧的蹙着,脑中不停的在想,他刚才那么冷酷,一定伤了她的心吧? 他低着头站在那儿许久,方才端着那些碗筷去了灶间,打算将那些碗筷都清洗了。只是走到灶间门口的时候,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连自个儿的晚饭都忘了吃。 轻叹一声,他又将两盘小菜端去了堂屋,顺便盛了碗粥,也该是他吃晚饭的时候了。 第八十五章 白头偕老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赵立那儿多了个女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林府传播开来,并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林母在依书面前话已说出,自然不会再在家人面前表现那些非分的想法。大家在林母那儿讨不到消息,整个儿的又奔去了宁氏那里,既然她也去过赵立那儿,想来也知道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不过让大家失望的是,宁氏对那个女子也所知不多。她知道的不过就是林母告知她的而已。不过,宁氏倒是指出了一条明路,说林思琦是第一个发现那个女子的人。 众人在宁氏院子里坐了,又让宁氏遣人去文家,将林思琦给叫回来,好生问道问道那个女子的情况。 林思琦正在家里无事,便与家人说了一声,领着莺儿来了林府。 可叹,林思琦知道的也不多,众人长吁短叹一阵子之后,都不由决定,干脆明儿个大家一起再去建之那儿一趟,一面看看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面也顺道了解那个女子一下。 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于是,第二日一早,林府的众女眷,还有林府三少爷林立德,一起去了赵立那儿。 却说,那日晚上,赵立与依书二人因为那点事儿,一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再去搭理对方。 平常时候,依书一般不到戌时就睡了,赵立也是一般无二,这日却是有些奇怪。依书虽然没有与他说话,但却是下意识的时时的注意着他的动静。 眼见得天黑以后,院子外面就燃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的照耀天际。 刚开始依书还以为外面着火了,她本想唤赵立一声,担心他没看到外面的火势。但转而一想,这么大的火势连她在屋子里面都看到了,赵立不可能看不到,便没有作声。 又过了会子,外面火势依旧,既没有被扑熄,也没有再增大,依书方放下心来,兴许是谁在外面有事儿,故意点的篝火吧。 赵立先前忙进忙出的动静,依书一直都注意着,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许久之前赵立出去以后,就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院子门也被他顺手给带了起来。 等了许久,依书一颗心不禁慌乱起来,不住的看向外面。可是窗纸糊着,她只能隐约透过窗纸看到外面有火光,却是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怎么还没回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不再理她,兀自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依书越想越是慌乱,偏她又动弹不得,根本不可能出去寻找赵立。 夜色凄迷,外面时不时吹过一阵大风,狂风的呼啸声呼呼的传入室内,更是让她心慌不已。 越想越是难受的依书不禁红了眼眶,身体不能行动的无助感加重了她的心思。 她哽着声儿,大声唤道:“赵立,赵立……你在不在?赵立……” 唤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 眼角不自主的沁出泪水,赵立,你在哪儿? 泪眼朦胧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后屋子里的油灯被点了起来。 他站在长案前,背对着灯火,灯火的光芒像是给他增了一圈光环。但她却看不到他的神情,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她惶惶然的轻声唤道:“赵立……” 那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像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猫,渴盼着一丝回应。 赵立心头一软,好似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软了声音,道:“我在这里,怎么了?” 他走至床前,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眸中含着异样的情绪,认真的凝视着她。 她这时才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庞,清晰的看到他的神情,清晰的看到他眸中同样复杂沉痛的情绪。 “你刚才哪去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她哽着声音说道,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 他脸上微微浮上浅笑,柔声接道:“以为我走了?” 她点了点头。 他笑眯了眼,原来纠结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 他侧过身,指着外面依稀能看到的熊熊火势,道:“我在做东西呢,上午你不是嫌吵吗?我就挪到院子外面去弄了。你看,我不是点了篝火嘛,你在屋里也看的到的。” 依书微微撅了嘴,“我以为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儿,哪里知道是你在外面忙什么事情?再者,现在都这么晚了,外面又冷,你不能明儿个再做吗?为何非得这么晚还赶着做?” 赵立摇了摇头,轻笑道:“还好,我篝火点的大,也不算太冷。后日我就得回府里去了,现在若是不赶着做出来,怕是赶不上。” 他站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我就在外面呢,你若是有事就大声唤我。” 依书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见他坚决,便也不再劝他,只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赵立出去以后,依书一时没有睡的着觉,刚才那一幕一遍遍的在她脑子里回放,还有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想着想着,她不由苦笑一声,好像某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握,由不得她决定了。 天色微亮,依书才再次听到赵立回房的声音,许是以为她睡着了,手脚放的极轻,轻手轻脚的回了西屋。 又过了许久,没有听到他再次出门的声音,依书才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强撑着没有睡觉,此时她也是疲累的很。 巳时一刻,睡了一个短觉的赵立起了床,到灶间煮了点粥,而后才去东间叫依书起床。 今天的太阳也很是不错,虽是冬日,却依旧热烈的照耀着世间万物。 依书被赵立唤醒,看着他浅笑着站在一旁,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室内,她不由嘴角微翘,甜美的笑了起来,一时竟让他看的呆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像昨天下午那般紧绷,似乎有一些别样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流转。 赵立柔声道:“醒了吧?我现在去打水与你洗脸可好?” 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像以往一样说一声谢谢,似乎此时说谢谢就显得二人分外见外一般。 过了会子,他手上端着一个黄铜盆进了屋,拿巾子在热水里浸了浸,而后轻柔的替她擦了擦脸。又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脑后,端水与她漱口。 屋子里静的很,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按步就班的,像往常一样,洗脸漱口吃饭。 服侍她吃完早饭,赵立将矮桌收拾干净,轻笑着道:“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依书眉尾微挑,不由想到他这几日时时不见的身影,难道就是在为她准备东西?她笑着问道:“是什么?” 他竖起一指,摇了摇,嘴角微翘,却是不说是什么东西,只保持着一些神秘。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出了去。 又过了两刻钟,他再次进了来,手上拿着一件极大的袍子,应该是他的。站在床边,柔声笑道:“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依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不是说我不能轻易动弹的吗?出去怎么方便?” 再说了,外面又没有躺的地方,总不能让他一直抱着她吧?就算他有力气抱着她一时,又能抱多久?还不如不出去呢。 想到他要抱她出去,她脸上又是泛起一阵潮红。 赵立站在床边,看着她脸色转红,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眸光直视着她,问道:“这个不要你担心,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出去晒太阳?” 依书踟蹰了一番,看着他的目光,那里似乎写满了一句话,要她相信他。 她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坚定的道:“我想。” 赵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外面有些冷,你先前的衣裳大半都破了,我这边也没有女子的衣裳,就先穿着我的袍子可好?” 依书看了看那件袍子,里衬似乎也是什么皮毛做的,但这寒冬腊月天的,再暖和的衣裳,也不能只穿这么一件吧?她本来就是病人,要是再冻伤了怎么办? 想是如此,但她随之就将这些疑虑都抛到了脑后,既然决定信他,又何必再考虑更多? 她点了点头,道:“好。” 赵立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而后将袍子盖在她身上,轻柔的拦腰将她抱了起来。随之轻蹙眉头,“我原就知道你瘦,怎么在我这边养了几日,似乎更轻了一些?” 依书失笑,“哪里有瘦,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把我养成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瘦了?” 赵立摇头,面色颇有些严肃认真,“许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差了些,你不习惯,瘦了也是有可能的。这个都是我的错,我疏忽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就将依书抱了出去,心里却是默默的想到,该去林府拿些好东西回来给依书补补身子了,反正那些千年人参之类的东西林府储存的也不少,况且这类东西每日吃个几片就成,他只回去拿个几根,应该没有人会介意吧? 依书先前不晓得赵立会怎么办,待得到了外面一看,顿时掩嘴惊呼,“这躺椅是你做的?” 外面的院子里正朝南放着一张躺椅,躺椅的弧度大概是三十度左右,正适合她躺着。躺椅做的极大,上面现在已经铺了好些被褥,简直好似给她特制的小床一般。而在躺椅的东北侧,则有木质屏风立在那儿,说是屏风还好听了一些,实则就是几个木头板子,粗糙的钉在一起,也能起到挡点风的作用。 赵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声儿道:“嗯,我也不会做,就随便捣鼓了一下,你先躺下试试,若是觉得哪边不舒服的,我再将你抱进去,回头等我去林府取一张好些的躺椅来。” 依书心头沁上甜蜜,没料到他竟然亲手给她做了躺椅,而且还是连夜赶制的。 躺椅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角,正适合她躺下去。赵立轻柔的将她放在躺椅上,而后又替她盖上被子,蹲身在一旁,笑道:“现在可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躺椅上垫的被子极厚,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木板的生硬,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暖和,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似乎比身上那床被子更让她觉得温暖。 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时让她觉得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太阳一般,更好像是焕然重生,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 是啊,怎么会一样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她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她?她做不到了,做不到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做不到以前那个淡然的她了。 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但当目光转到他脸上的时候,那丝苦涩转瞬就消失不见,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蜜与幸福。 至少,那次阴谋让她遇到了他,也许她该感谢秦依画才是。若不是她,她怎么可能会遇上他? 赵立从小跟在林母的身边,也算是会察言观色之辈,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心中不知怎的一凛。她现在对他的很多情况都知道,而他却对她知之不多,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能留住她?就像娘说的那样,他不该耽误她? 二人一时又静默了下来,赵立心中有疑问,却不发问,似乎倔强的在等着依书跟他直言。 而依书却不愿将那些事情与他讲,若是他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回去报复,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小气之人?她不想冒那个险,也不想有人打乱她的决定。 她再也不相信他们了。他们既然能害她一次两次,又怎么知道他们在秦府里不会再害其他人呢?他们可以不视她为亲手足,她却是拿另几个人当亲戚看的,断不能再留他们在秦府里放肆。 赵立进屋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依书的躺椅旁边,身子微微靠在躺椅上,也在那边晒着太阳。 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晒的她有些慵懒,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前世的一首歌来。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摇 她嘴角微翘,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就像歌词里写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年轻时候的事儿?当然,他们现在没有说话,但却一样的让人感觉甜蜜浪漫。 如果……如果他们现在一下子都白了头发,是不是就算是白头偕老了? 依书想着竟笑了出来,脑子里想象着二人转瞬白头的场景,一定一点都不甜蜜浪漫,肯定还恐怖的很。又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怎么可能会一息白头? 赵立眉头微挑,诧异的看着她,轻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怎么笑出声儿来了?” 依书朝他望去一眼,越发笑不可抑,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道:“在想以前的一些事情,不告诉你。” 赵立眸中划过一丝黯然,转瞬消失,再细看去,眸中却只余宠溺的微笑,也不多问,兀自继续眯眼晒太阳。 依书见他不作声,又朝他看去一眼,看到的便是他极度慵懒的神情。 他长相本就偏阴柔,玉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晶莹,真是比女子的肌肤都要好。因为眯着而显得狭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心情很好。 阳光照在他脸上,更添了几分光彩,一时让她看呆了眼。 他回过头,见她愣愣的盯着他看,失笑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依书忙回过神,脸上浮上郝然的笑意,转过头道:“没有。” 赵立也不揭破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是更大了,喜滋滋的倚在躺椅上。 二人正晒太阳晒的欢实,院门外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而后大门就被人砰砰砰的擂响了。 赵立眉头微蹙,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多,应该没有人来找他。而林母昨日明明跟他说是明日再派人过来的,应该不可能今天就让那丫鬟婆子过来。再者,就算是她们过来,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的擂门,该极小心才是。 赵立猜不到是谁来了,干脆还坐在那儿,扬声问道:“谁啊?”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我,你大妹。”这是林思琦的声音。 而后跟着又有人陆续道:“还有我,你大嫂。”这是宁氏的声音。 “你二嫂也在。”这是他表二哥家媳妇的声音。 “二哥,快些开门呐。”这个却是他二妹的声音。 “二哥,我也来了。”这是林府三少爷林立德的声音。 赵立额头浮上冷汗,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今日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看着被摆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以及躺椅后侧的屏风,赵立不由一阵苦笑,若是被他们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狠狠的笑话他吧? 可是,现在人都到门口了,也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让他现在就算是有心想把东西都收起来,也赶不上。 依书也是一脸的尴尬,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只有两个人在的话,那就是难得的甜蜜浪漫,若是有多余的旁人在的话,那可就是笑话了。 赵立苦笑着对依书道:“你做好准备,现在抱你回去也赶不上了,不过我嫂子妹妹她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不用担心。” 依书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第八十六章 围观 赵立上前开了门,林思琦就站在众人的最前面,见他来开了门,一面抬脚跨进院子,一面就探头在院子里各处扫视。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以往来这里的时候,从来未见赵立白日里将这院子门关的这般紧实,而且还迟迟不来开门。肯定有原因! 等她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时,顿时失声爆笑,一时连进院子都忘了,就堵在了那门口。 赵立脸一黑,闷声道:“要不要进来?” 剩下的几个人站在后面,赵立又只是开了一扇门,担心外面风大,吹凉了依书,其他人就没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对林思琦的突然爆笑是诧异不已。 宁氏见林思琦捂着肚子站在门口笑,又见赵立黑着脸,忙一把拽开林思琦,嘟囔道:“你不进,那我就先进去了。” 她也没注意看,一脚跨进去以后,方才看到院子里放着的一张超大的躺椅,躺椅后面还树着好些木头板子,想是用来挡风用的。依书的小脸就埋在躺椅上的被子里,此时正有些尴尬的朝她笑着。 宁氏到底是掌家的人,性子要沉稳一些,又顾着依书姑娘家的面子,并没有当面笑出声来,但嘴角却是显而易见的翘着,显然心里也是乐不可支。 其他众人随在宁氏身后都进了院子。 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以后,众人的神情都只有一个,觉得既好笑又吃惊,实在没料到建之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宁氏娉婷的走至依书面前,虽是居高临下,但脸上的笑意很是柔和,看起来倒是让人只觉得温暖的很。“依书,今儿个她们几个说要来看看你,我也没拦住,所以大家就一起过来了,你不会见怪吧?” 依书嘴角微扯,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我们非亲非故,劳的你们大老远的跑来,我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话是这么说,但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纯粹就是拿她当稀奇,所以才特意过来看看的。当然,这稀奇也分善意恶意,她们却都只是好意来看而已,并没有存了什么恶意的心思。 林思琦还杵在院子门外笑,赵立气的要关门,她赶忙一手扶着门,憋笑着进了屋。 宁氏朝她道:“思琦,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一点定力都没有?你若是再笑下去,依书被你给气走了,可如何是好?到时候娘问起来,我可就实话实说了啊。” 林思琦忙一手捂住嘴,乖乖的站到了林思宛的身后,横了宁氏一眼,轻声嘟囔道:“我才没有。” 宁氏将身后众人一一给依书介绍了一遍,依书强笑着与众人点头应好。 这情形在她看来,委实怪异了一些。众人都脸上带笑的居高临下看着她,若不是他们脸上都带着善意的笑容,她还真个的会难堪的缩到被子里去,再也不要见太阳了。 不过,此时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知道他们没恶意是一码事,但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至于一下子来这么多人看她吗? 赵立看着依书脸上强撑出来的尴尬的笑意,心里气的很。可是,往面前一看,两个嫂子,两个妹妹,都不是他能撒气的人。最后,恶狠狠的目光就挪到了林立德身上。 林立德现年十二岁,也算是个小男子汉了,不过跟在林母那般虎头蛇尾的人身边,想养成淡定沉稳的性子也难,今日听说嫂子和姐姐们要来二哥这看姑娘,他也兴冲冲的跟了过来,却不知这里哪里能有他凑热闹的份? 眼睛微眯,赵立一把扯住了林立德的耳朵,沉声道:“三弟,不在家好好读书,跑这么远来干什么?可是爹爹和大哥最近没有检查你的功课?” 林立德被他揪的一疼,龇牙咧嘴的道:“是大姐说要来带我看二嫂的嘛,我就过来啦。二哥,松手啦,疼的哩。” 此话一出,依书双颊腾的红成一片,赵立则是气嘟嘟的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向罪魁祸首林思琦。 林思琦猫腰躲在林思宛的身侧,刚好挡住了赵立朝她看去的愤怒的目光。心里不住的嘟囔,这事真不是她的错,有美女大家看嘛,反正这事儿也算是经过林母授意的,不能全怪在她头上。 林立德是他三弟,又是个男孩子,赵立扯他几下耳朵无妨,但林思琦可是他妹妹,而今也已是文家的长媳,那他就随便动手不得了,只能自个儿憋着气,脸色森冷的站在一旁。 赵立他二表哥家的媳妇章氏是这里面跟赵立关系稍微远些的人,赵立自然不会太给她脸色看。于是,林思琦就悄悄的捣了捣她的侧腰,又朝依书那边努了努嘴,示意她先上前问问。 因着自己宅邸离林家近,而她家相公又是在林府的铺子里帮忙的,所以章氏平时与林府的众女眷是很聊得来的。受她们影响,也是个爱瞧热闹的人。她看了一眼其他人的情形,又瞅了瞅赵立的神色,噎了口吐沫,浅笑着在依书的躺椅边蹲下身子,与她的视线平齐,也好说话一些。 “依书,我是建之的二表嫂,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二嫂就行。” 依书正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自处,此时脑子也有些不够用,听闻章氏的话,忙乖巧的唤道:“二嫂。” 等她唤完,又见章氏一脸的笑意,顿时脖子也跟着红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她跟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是客气的招呼一声,也至多是唤个二夫人,哪里来的二嫂? 林思琦表面看上去是极怕赵立的,但她实则心里也清楚,赵立是不会拿她怎么办的,索性悄悄挪了挪步子,也如章氏一般,在依书的躺椅旁蹲下身子,笑嘻嘻的看着依书,“依书,这二嫂可是唤了,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啊。” 林思琦也不管依书是怎么想,径直下了结论。 依书双眸瞠大,无奈的朝赵立看去,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赵立闻言也是脸一黑,瞪向林立德的目光更是可怕。 林立德被他看的冷汗直冒,一转身,也学章氏跟林思琦,在依书的躺椅旁顿下身子。不过他因为急着躲避赵立的目光,蹲的急,位置也没有选好。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正蹲在躺椅的半中腰处。他本身个子也不高,此时只能仰视着看着依书了。 龇牙朝依书笑了笑,林立德很是热情的道:“二嫂好,我是立德,我可是我二哥的亲三弟,你以后叫我立德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耳朵一痛,原来又是被赵立狠狠扯了一把。 这把赵立下手却是重了许多,立马就让林立德的眼中沁出了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依书,道:“二嫂,其实我二哥的性子一点都不好,很是有点暴力倾向。我觉得吧,你这么漂亮,性子肯定也很好,何苦跟着我二哥这个坏人呢?以后肯定会吃苦的,要我说啊,”林立德整肃了面孔,极认真的道:“我看你还是再等几年,等我能娶媳妇的时候,嫁我好了。” 林思琦很是欣赏的拍了拍林立德的肩膀,赞许道:“好弟弟,不愧是我的亲三弟,有娘的风范,好东西就该给自己留着。回头我会将这件事在娘面前好好帮你‘美言’几句的。” 林立德眉飞色舞的点了点头,也不顾一旁赵立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 宁氏身为林家长媳,可是有管教着下面弟弟妹妹的责任,不管林母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但该知晓的规矩还是要跟下面的弟妹说一声的。 宁氏便拍了林立德的肩膀一下,冷下面孔,做出一副训诫的样子,冷声道:“立德,这种没规没距的话也是你说的?赶紧跟依书姑娘道歉。若是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可别怪大嫂让你回去抄《孔子》二十遍。” 林立德脸色一苦,投目朝林思琦,指着林思琦此时帮他说说好话。宁氏平时也是一个极好相与的人。但因为林母平日行事就有些不伦不类,家里总得有一个掌规矩的人。自打宁氏过门以后,教育下面弟弟妹妹的责任就被林母转移给她了。 所以,该严厉的时候,宁氏的气势可是不弱于林父。 林思琦才不想去触霉头,只当没有看到林立德的眼神,兀自跟 好看的txt电子书 淑女有谋第2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兀自跟依书汇报着林府的情况。dierhebao例如家里有几口人啊,林府宅邸有多大,又有多少个院子,里面住了多少仆役丫鬟,又说还空着一个好大的院子,就等着它将来的女主人进驻呢。 依书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意指希望她能住进去吗? 不过,这懂也只能装作不懂,只傻笑着看着林思琦,也不回话。一回话可就糟了,说不得林思琦还会拿林家的家谱在她面前念一遍。 林立德又朝章氏扫去一眼,章氏压根看也不看他,他又朝林思宛看去。林思宛的性子可跟深得林母遗传的林思琦是两个样子,有时候不免让林母怀疑,这二姑娘是不是她生的,怎的与她一点都不一样?说起来,倒是与赵立有一点儿像,平时是闷不吭声的时候居多。 因此,林立德想求助于林思宛,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林立德脸一僵,嘿嘿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假装自己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讲,立马转个身,拿背对着宁氏。 宁氏既然存心立规矩,当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躲了开去,只手将他拽了回来,二人往一旁的墙角走去。 宁氏冷着面孔站在那儿,冷声道:“立德,你也不要怪嫂子多事。但教育弟妹的责任是娘交给我的,我若是由得你胡话,以后惹了什么事儿,可是谁的责任?娘肯定会怪我没有教导好你。不提娘,就是爹爹和你大哥也肯定会怨怪我。今儿个,你就站在这里,自个儿检醒一番,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就可以过去了。” 林立德嘴犟,哪里会那么轻容易承认自己的过处?况且他压根就没觉得自个儿说错了话,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嘛,再说了,大姐还夸他了呢。 林立德便在后面叫道:“大嫂,我没错。” 宁氏还以为他想明白了,却原来是他压根不承认,心中一气,刚才随着众人来探看依书的热闹劲儿也没了,这下脸色是真的黑了下来,厉声喝道:“谁说你没错的?” 宁氏在林府掌家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林立德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对于宁氏的神色变化也很是了解,心知这下宁氏是真的生气了,低下头,嗫嚅的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再说了,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宁氏眸子微眯,对于带坏林立德的他们很是着恼,追着问道:“他们是谁?” 林立德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却原来,他们是林立德的书童,以及书院里的一些人。 林家虽然家世丰厚,但却不是那种爱好张扬的人物,因此,对于家中子弟的教育,也没觉得有必要将夫子请回来教育。况且既然是从商的,以后避免不了要跟很多人打交道,若是在书院里读书,倒是可以提前学一下怎么跟人相处。 宁氏则不一样,她是官家小姐出身,不过性子倒不是那种古怪死板的人,而她爹也是林父的故友,所以自然不存在什么看不起商户的思想。相反,在与林建业相识之后,二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并在两家父母的赞许之后,结了亲。 但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带来的,宁氏比较赞同专门将夫子请回府来教育。既可避免夫子的水平不高,也可避免学生在书院里偷懒耍滑。毕竟以林家的家世,就算林立德在书院有什么怪举,但若是他好的不学学坏的,拿银子威吓夫子一下,夫子也是有可能什么都不跟林家人讲的。 这下子,可是找到实证了。 宁氏自道,回去肯定要跟娘讲一下,得专门给三弟请一个好些的夫子回府里来教书才行。书童也得换,不好好督促主子学习,反而在他耳旁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实在是该打。 第八十七章 冷脸驱走 赵立见宁氏将林立德拉过去训诫了,他没处下手,只得站在一旁,黑着脸看着林立德。 林立德可谓是腹背受敌,转哪边去都有人冷脸对着他。 宁氏顿了会子,冷声道:“你先站这边站一会儿子吧,自个儿反省一下,等回头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再动。” 说完,宁氏就转身去了依书那边,也不再说道林立德什么。 林思琦早缩头乌龟一般,将林思宛拉了,挡在自己面前,而她则不停的跟依书继续报告林府的诸般事宜。说到最后,就拿府里的诸样事情来讲。 章氏越听她说,越觉得离谱,虽是来看热闹的,但也得有个度,人家姑娘到现在连个表示都没有,她们在这边兴奋哪门子劲呢? 章氏便拉了拉林思琦,笑道:“思琦,立德在那边都快掉眼泪了,你不去劝劝大嫂?” 林思琦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阵阵凉飕飕的寒气往脖子里钻,她才没那个勇气去堵宁氏的话头呢。再说了,宁氏从来不是那种无风不起浪的主,既然是训诫立德了,肯定是刚才那番话说过了,作为同党之一,她还是低调的好。免得都是出了门的姑娘了,还被大嫂训话,那也太难看了。 虽然没有去帮林立德解围,但林思琦脑子却是清醒了不少,转移了话题,开始问这躺椅和后面的几个木头板子。 提到这个,依书不由有些羞赧,想随便几句搪塞过去,但林思琦哪里是这么容易让她过关的人,追着细问其中细节,其他几个人也是两眼发光的看着她。 依书便将赵立这几日忙活,以及昨天晚上连夜赶制躺椅的事情说了出来,并说后面的几个木头板子实则是他做的简易屏风,也确实遮了不少风呢。 所谓长嫂如母,宁氏听闻这其中的细节,不由心中甚慰,心想回去告诉林母以后,肯定也会感慨一番。 章氏跟林思宛很是纳罕的朝赵立看去一眼,倒是没想到这建之还这么有心。 林思琦就不一样了,颇有些没头没脑,也不顾赵立现在仍旧黑着脸,哈哈指着赵立笑道:“建之,我倒是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可是这屏风做的是个什么东西?你若是想要,我回去给你拿个古董的过来也成,你做的这几个木头木板,岂不是埋汰人家依书吗?” 赵立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登时就让她讪讪笑着,继续回转身子,面对着依书,并在心里暗道,再也不要去看那个黑脸的人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日头转向正中,眼见得他们还没有回去的心思,继续在依书面前问东问西,其中以林思琦为主要问话对象。 赵立终于火了,也不顾自己以往从来不在女眷面前发脾气的性子,径直走上前,黑着脸道:“大嫂,二嫂,大妹,二妹,现在已是午饭时候,我这边餐点简单,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这边离府里又远,现在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我就不留你们。” 赵立竟是径直下了逐客令。 宁氏与章氏与赵立的关系远点,二人又好面子,忙站起身,一面与依书和赵立道了别,一面各自往门外退步去。林思宛也紧随其后。林思琦就有些不甘愿了,这准确话还没有问出一句呢,这就走了? 不过赵立的脸色实在是太冷,这天气又冷,她耐不住冻,还是回去吧,等天气暖和些的时候再来。林思琦这般为自己找了借口,忙不迭的追在了宁氏等人的身后。 林立德可怜兮兮的看着几人都出了院子,却是没有人招呼他一声,又担心几位嫂子跟姐姐真个的走了,到时候让他连辆回去的马车都搭不上,便硬着头皮对赵立道:“二哥,我可以走了吗?” 赵立照旧是黑着脸点了点头,冷声道:“以后没事就不要来了。” 林立德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嘿……下次就算是请他来,他都不来了,一来就没好事儿。拔腿就往外面跑去,好似后面有什么凶兽在追着一般。 依书本来是被她们吵得有些烦躁,这跟她们是善意和恶意没关系,就是单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打扰而产生的烦躁而已。 不过见到赵立冷脸说出那句话以后,诸人慌忙奔出的样子,以及林立德那好似逃命般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顿时就觉得好笑的很。 赵立轻叹口气,眉头微蹙,有些手足无措的对依书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们今天会来,也不知道她们一下子会来这么多人,烦着你了吧?” 即使心中原本有气,可是看到赵立手脚似乎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也不敢直着眼看她,心情又好了很多,依书淡笑着道:“没事儿的,况且她们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倒是没有想到她们竟是那般怕你。” 赵立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饿了吧?我现在去煮午饭,你再在外面晒一会儿吧。若是冷了,唤我一声,我再抱你进去。” 依书点了点头,眸子微眯,经过刚才那番吵闹以后,再次感受到冬日艳阳的温暖,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以往都是在屋子里待着,虽然知道赵立每日都忙活着给她做饭烧菜,但却是从来没有亲眼看过,也不知道他每次为了准备一顿饭,要花多长的时间,今日才算是看到了。 依书微侧了侧头,便能看到灶间里的情形。看着那个在灶间奔忙的身影,一会儿忙着洗菜,许是水凉,脸绷的紧紧的,一会儿切菜,明显不是长做菜的人,看那切菜的姿势就知道是勉强下厨,一会儿又是倒油炒菜。 在秦府待了五年多的时间,也在宝沁楼里做了五年多的深闺小姐,时间好似已经久的让她忘记了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忘了前世期盼的那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而简单的生活。 而今当那种生活真真实实的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却觉得有些恍惚。 她会有那种幸运吗? 第八十八章 小心伺候 第二日一早,林母就亲自送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过了来。 昨儿下午,赵立就赶着时间,将杂物间的东西都清理了出来。杂物间也不算小,是另砌在灶房旁的一个偏间,放一张大床,睡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当然想要更好的条件,临时却也赶不上置办出来。 林母早先已经跟赵立商量过,赵立只负责提供一间房,一张粗陋的木板床,所以林母将这两个人带来时,顺便也搬来了不少铺盖。 那丫鬟名唤云香,说起来还是冬晴的一个远房亲戚,性子老实本分,做事又麻利,所以冬晴就将她推荐了过来。至于那婆子,夫家姓高,所以大家都唤她高婶子,原先是在林府厨房里帮忙,也是个勤做事少说话的主,被厨房管事应林母的要求给推了出来。 当然,冬晴作为林母的近身丫鬟,自然明白林母对这件事的看重,所以才推荐了自个儿的亲戚过来。只要云香把依书伺候好了,不管依书将来会不会跟林府扯上什么关系,但等云香再次回到林府以后,她有十足的把握为云香谋求一个比原先好的多的职位。 高婶子却是有些惆怅,她是被厨房众人给挤出来的。众人只听说二少爷在乡下住着,还自个儿种田种菜,要什么人伺候?总不会是找个人一起帮着种田吧?所以平日里显得有些不太合群的高婶子就被推举了出来。 林母将两个人交给赵立,赵立便先带着她们去了杂物间,也就是现在的偏间,里面偌大一个地方,只有一张床,一个木头柜子摆在里面,其它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很是寒酸。 云香已经被冬晴嘱咐过,所以尚还能淡然处之,高婶子整个脸都耷拉了下来,这日子过的还不如府里呢。 林母挥了挥手,后面抱着几床铺盖的小厮便涌了进来,将铺盖被子都放到了偏间的床上,而后就退了出去,由得云香跟高婶子自己收拾一番。 林母面无表情的站在院子里,一点也没有前两日来时的兴奋劲,双手拢在袖子里,脖子也缩在毛领围脖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立带着云香跟高婶子看过偏间以后,又领着她们去东屋见见依书,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偏间也不用急着收拾。 赵立脸色也不是很好,阴沉沉的耷拉着,今儿一早起来就是这样。依书摸不着头脑,也不敢问,闷了一早上了。暗自猜测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即将要随林母回林府的原因。 赵立一一将云香跟高婶子介绍给依书认识,对她们却没说依书是什么身份,只冷声嘱咐她们伺候好依书,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别看赵立这几日跟依书相处的时候,好像是个脾气极好的人。今日依书才算是看到他的另一面,整个人腰杆挺得直直的,面无表情,声音不仅冷,还透着几分严厉。 云香浅笑着上前与依书福了一福,“奴婢云香,见过小姐。” 依书回以浅笑,“起吧,在我这边不用太多礼。” 她这话音刚落,赵立冷飕飕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规矩不能坏。” 云香很是懂事的低头应道:“奴婢知道,二少爷请放心,奴婢一定伺候好小姐。” 高大婶此时也算是回过味来,原来伺候的就是面前床上的这位小姐,看她面色和煦,似乎不是很难伺候的样子,便也蹲了蹲身,道:“老妇高郑氏给小姐请安。” 依书同样是让她起了身。 赵立眉间浮上一缕忧思,淡淡的对云香以及高大婶道:“小姐是后背骨头受了伤,平日轻易动弹不得。你们每日伺候小姐洗漱用饭,需得小心谨慎,莫要用错了力气。我这地方虽然没什么好走的,但我还是要跟你们说一声,不得随意乱走,若是小姐有事却又叫不到人,莫要怪我回来以后不讲情面。” 云香跟高大婶都点头应诺,保证自己一定会用心伺候小姐,绝不对随便出去乱走动。 赵立将自己能想到的一些细节都说了一遍,生怕云香跟高大婶二人哪里想不到,到时候让依书受苦。 说到最后,别看他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声音也冷清,但那絮絮叨叨的话说了这么久,依书都听得腻歪了,心里却是透着甜蜜,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 云香跟高大婶可是没有不想听的余地,兀自认真听着,还得不时的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吩咐。 依书忍不住笑道:“好了,云香,高大婶你们先出去吧,把自个儿的房子收拾一下,回头再来听吩咐。” 云香跟高大婶却是不动,这二少爷还站在这里呢,二少爷不发话,她们哪里赶走? 赵立眸子微眯,冷声道:“小姐让你们下去收拾东西,没听到吗?” 云香跟高大婶对视一眼,忙低着头躬身应退。 待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依书方才笑道:“我倒是没料到,你在仆人面前脾气这么坏,有事让她们去做就得了,何必非得冷着脸说话?” 赵立脸色柔和下来,“她们刚来,府里跟这边毕竟不一样,无人监督她们,你又是需得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的,我若是一开始不将规矩跟她们讲清楚,若是她们怠慢与你,那可如何是好?” 依书摇了摇头,自觉林母不可能这么没考量,肯定是选了两个贴心细致的人来。光看云香刚才那个回应,便知是个极玲珑的人儿,而高大婶虽然看起来木讷一些,但若是这么大年纪的人还是这个性子,恰好也能说明是个做事的人。就是猜透了这二人可能的性子,依书才觉得赵立没有必要说那么多,她们肯定不会慢待于她。 “放心吧,她们到底也是林夫人送来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得罪我的。”依书淡笑着解释道。 赵立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他娘一向也不是一个管家事的人,她最喜欢的就是算账,管账簿。所以才在大嫂宁氏过门之后,将家里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宁氏去管理了。 不过该说的也说了,等过完年以后,他会尽快回来的,留着这两个人伺候依书,他心里总是不放心的很,总觉得她们不会有自己服侍的用心。 他却忘了,就算是云香等人再不细致,那也是个女子,怎么会比他这个大男人还粗糙呢?当然,这是排除了二人刻意怠慢的情况。 时间差不多了,林母便在外面扬声唤道:“建之,该走了,再不回去,这中午的祭祖你都赶不上了。” 循旧历,大年三十的中午是要祭祖的,林家也不例外,所以林母才要求他今儿上午必须回去,而且一早就赶了过来。 赵立还想嘱咐些什么,可忽然又觉得自己如个妇人一般啰嗦多事,索性一咬牙,吞下诸多还想说的话语,径直出了屋子,连句道别都没有与依书说。 等他的身影疾速消失在门外,依书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人家这是回家一家团圆了,但她呢?却是要一个人在这边过新年,也不知道蔡氏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派人找她,夏荷又怎么样了呢?还有宝沁楼里的两个小丫鬟,薄荷跟银华。尤其是薄荷,动不动就爱哭鼻子,知道她失踪这么久,也不知哭成了什么样子。 幽幽叹息了一声,她现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自己的伤势能早些好。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她现在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赵立给她用的药也都是好药,很多东西还是原先林府送来给赵立备用的,如今却都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这么一算,她该一个月左右就差不多了。这几天就觉得后背麻痒的很,许是正在长新骨头。她跟赵立念叨过一次,赵立也是这般回她的,并说绝对不能伸手去挠。 其实,她跟他说这个,就是希望他帮她挠挠的,她自个儿动弹不得,哪里能伸手到后背去挠了? 赵立站在院子里,想了想,还是将云香跟高大婶又从偏间叫了出来,嘱咐她们依书的习惯饮食,还说了自个儿的米粮放在哪里,最近的小集市又在哪里。 林母这时候却是打断了他,与云香二人道:“这米粮不需要你们担心,我会每日让府里给你们送新鲜的食材过来,你们只要将那些食材都用到地方就是了。”又朝厨房看去一眼,“今日的食材我已经让他们放到厨房里去了,待会儿你们就开始给小姐准备午饭吧。” 云香跟高大婶都恭声应是。 顿了顿,林母又嘱咐道:“你们也不是在林府待了一日两日的人,我林府一向对下人规矩都宽松,所以这每日剩下的食材你们都自个儿做了吃了,我也不介意。但是,一定要将小姐伺候好,不要出什么差池。” 云香跟高大婶被赵立已经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如今又听林母这样讲,顿时更是上了一百二十个心,心里越发开始猜测起屋子里那位小姐的身份,莫不真的是将来的二少夫人?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念叨,好在刚才看起来好像还是个比较好伺候的小姐。 林母嘱咐完,便当先出了院子,赵立环视了院子一圈,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了交代,总是不能就这么放心的跟林母回去。 林母又在外面扬声唤了他一声,他这才蹙着眉头,随在林母身后走了。 云香悄步上前,杵在院子门口张望了一番,但见林母一行人已经走的远了,方才将大门掩上,插起了门闩。 这时,她二人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高大婶朝东屋努了努嘴,悄声问云香道:“云香,你跟冬晴是亲戚,该知道屋子里的是什么人吧?” 云香朝高大婶竖起一指,示意她噤声,而后提步走至东屋,与依书道:“小姐,我跟高大婶先去准备午饭,您若是有事吩咐,唤我们一声就成。” 依书淡笑道:“去吧,我晓得。” 云香便又退了出去,拉了高大婶走至厨房,先看了看林母让人送来的食材,而后道:“大婶,这厨房里的事儿你比我熟,这几日可能还是要麻烦你居多呢。” 高大婶撸了撸袖子,不在意的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夫人让我过来,也就是这个意思,该我做的,我自然不会推脱给你。” 高大婶虽不太会处事,但到底是在厨房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一上来,就先与云香摆了线,将二人的主要分工说了一下。 云香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又是得过冬晴嘱咐,也不在意高大婶的话中之意,也撸起了袖子,将那篮子里的青菜等蔬菜肉食都拿了出来,一面淡笑道:“大婶放心,小姐那儿的事我就多做一些,无妨的。” 高大婶蹲下身子择菜,一面悄声问云香道:“云香,你知不知道那位小姐是谁?” 云香摇了摇头,就算是冬晴话语中透露过,也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随便说的,便只道:“我也不知,但看夫人和二少爷都这般重视的样子,许是什么重要人物,咱们只要伺候好就行了。” 高大婶撇了撇嘴,有些不赞同云香的看法,“我倒不觉得夫人怎么看得上这位小姐,你看看,今儿夫人连屋子都没进呢。二少爷看重倒是真的。” 云香是有心想在依书面前表现一番的人,不过若是有个不明白事的高大婶在后面拖着,那可就坏事了,想了想,好似不在意的道:“你哪里知道夫人不在意了?昨儿个府里的小姐少爷们还特意来这里看了一下呢,就是得了夫人的嘱咐。再说了,若是夫人真个的不在意,哪里会让我们来伺候她?” 高大婶还是有些不明白,“夫人要是真为小姐着想,就该把厨房里最会做菜的杨大姐叫过来嘛,哪里会找我这个老婆子。”说着,高大婶还将手中的烂菜叶愤愤的置在地上。 云香一笑,“就是这样才好的,她们都是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千方百计的将你指使过来,免得自个儿一个没做好,好处没捞到,还把原先的也给赔上了。” 高大婶嘟囔道:“可不就是嘛。” 云香伸手拍了拍高大婶的胳膊,劝慰道:“小姐什么性子,刚才你也已经看到了,可见她是那种难伺候的人?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云香也不是那种会说谎话诓人的人。只要你将小姐伺候好了,总归没有坏处。再说了,刚好也让你远离那些人一段时间,就当是放个假了,也省的整天受她们的气。” 高大婶还是嘟着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个年过的,实在是不像一个年。” 云香说了这么多,自觉该说的也说了,况且她也知道高大婶的性子,不管嘴上抱怨些什么,做事却是从来不马虎的,便噤了声,手脚麻利的择菜洗菜。 高大婶到底是在厨房待了多少年的老人,动作硬是比云香快了两倍。切菜的时候,那刀在砧板上挥舞的都快能让人看到好几道影子。 云香颇有些钦佩的道:“大婶,您这刀工真是厉害。” 高大婶也是一般人,被云香这么一夸,脸上露了三分得意的笑容,手中刀速不慢,口中却是谦虚的道:“这也是练出来的,当年我在厨房光是切菜,就切了好几年呢,也才如今这个样子。”又朝云香呵呵笑道:“想学不?” 云香忙摇了摇头,浅笑道:“还是不了。” 心里却是有话没讲,不管刀工有多好,也始终是厨房里的仆妇一名,做事辛苦不说,赚得的银子也少。若是能在哪位主子身边跟着,先不谈活儿轻松,偶尔还能得个赏钱,这才是她云香想要的,若是能跟她表姐冬晴一般,做到大丫鬟,那就更好了。 云香不由心里憧憬。 高大婶趁着拿菜的间隙,觑了云香一眼,眸中隐含笑意,哪里就是不知道云香她们这些小丫头是在想些什么了。她家闺女也如云香一般年纪,就希望能在哪个府里谋个好差事,再嫁一个有前途的小厮,那就足以。 高大婶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功夫。她跟云香可是不一样,云香到底有冬晴在背后给她撑腰,她可没有,还是认真做事的好。 食材都准备好,云香便去灶下生火,高大婶则负责掌勺。二人动作麻利的做了四菜一汤,锅里还炖着一只老母鸡,打算下午给依书做餐点吃。 高大婶借口自己手脚粗糙,让云香将饭菜端去给依书,自个儿则去偏间继续收拾。 云香正有此意,不过由她说出来可就不好了,见高大婶出言,便端了饭菜去东间。 依书正在假寐,云香轻声唤道:“小姐,吃饭了。” 依书方才睁开眼睛,朝云香手上的托盘扫了一眼,浅笑道:“麻烦你们了。” 云香忙道:“哪里,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将托盘放在一边的矮桌上,又拿了一旁的软枕垫在依书颈后,一面问道:“小姐,这个高度可还合适?” 依书挪了挪颈子,而后笑道:“就这样吧。” 第八十九章 饺子 云香一面喂依书吃饭,一面就问依书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毕竟今天晚上就是年三十,理该好好庆祝一下。 依书想了一番,这几年自己在秦府是锦衣玉食的过着,还真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想了会子,不如照过去的法子,吃饺子好了,便笑道:“倒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你看看,能否做些饺子来吃。” 云香忙笑道:“没问题,只要小姐想吃,奴婢怎么着都会做出来的。” 依书嘴角微翘,笑道:“若是实在麻烦,今儿个也不是非吃不可,你自个儿掂量着就成。” “奴婢晓得。” 待依书吃完饭以后,云香就将碗盘都端了出去,准备与高大婶开始吃饭。 依书的食量并不大,林母让人送来的食材却是不少的,所以云香跟高大婶二人在灶间的小桌旁坐了,脸上都露着喜色。 云香笑道:“倒是没成想到,在这乡下还能吃到这么多好东西。” 高大婶则是闷头吃饭,嘴里嘟囔着道:“赶紧吃吧,这天凉,菜已经有些凉了,再晚,再好吃的东西也变的没味了。” 云香吃着饭,一面与高大婶道:“大婶,小姐说晚上想吃饺子,回头我看看二少爷这边有没有面粉。若是没有,恐怕还得现出去买。下午您就留在家里,我去那小集市上看看,买些面粉回来。” 高大婶本想说让她去买,可是转而一想,林母一分钱都没有给她们留,她若是去买,岂不是要她兜里掏钱?当下闷不吭声,只道:“好吧。” 二人迅速吃完饭,高大婶去收拾洗涮碗筷,云香则去找面粉。找了一圈子,只找到了几口袋大米,却是没有找到面粉。想来二少爷一个人在这,吃面粉的机会也少。 云香便去了灶间跟高大婶说了一声,她现在要出去买面粉。 高大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天太阳还好得很,也不知二少爷说的那个小集市离这远不远,便道:“那你早些回来吧,若是不知道路怎么了,记得多问问,嘴勤不吃亏的。” 云香笑着点头应是,把衣服又裹了裹紧,方才出了去。 却说赵立这宅子位置选的可是偏,方圆一里都没有其他人家。云香站在门口,左右望了一遍,最近的一户人家好像离这都有一里多的路。不过相比于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小集市,这户人家可是近的多了。 云香站那儿琢磨了会子,反正是拿钱去买,这天寒地冻的,她实在是懒的去寻那小集市,不如就去别的农户家看看,若是有面,卖些与她也一样,左不过是多花些钱呗。 主意既定,云香便看了看路,往最近的那户人家走去。 乡下人一般都爽快,何况今儿又是大年三十,那户农家的妇人便称了二斤面粉与云香,还直说不要银子。云香哪里肯依,留下一钱银子,转身就跑了开去。 那妇人追在后面喊,“姑娘,你给的多了,要不我再称些面粉与你吧?” 云香却是早跑的没影了。 云香自然是知道面粉市价的,按说,她给个三分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她来之前,冬晴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让她在伺候依书的事上,千万不要小气。别看暂时是吃了大亏,但主子们眼睛都是亮的,以后有你收的回来的时候。 云香抱着面粉布袋,疾步匆匆的往回赶。 高大婶刚把床铺理整齐,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炭盆出来,正在里面拨拉着碳粒呢。 云香将面粉放在灶间,而后进了偏间。一进屋,就被屋子里的暖气冲到了,乐道:“大婶,这炭盆都燃起来啦?” 高大婶手中拿着一根小树枝,拨拉着炭盆里的碳粒,笑道:“可不是,果然是暖和了不少,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我们家还用不起炭盆呢。” 云香也在炭盆前蹲下身子,伸出两手在炭火上烘烤着,笑道:“可不是嘛,没想到来这里,还有炭盆可用。”忽又回神道:“我们用了这碳,不会就少了小姐的分量吧?” 高大婶朝她一笑,示意她安心,“不会,屋子里炭多着呢,我都是捡的一些小块的回来烧的,大块的我可没敢动。” 云香点了点头,方才放心的蹲在那儿取暖。 高大婶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记得二少爷这宅子附近都是空地,离那小集市肯定也远的很吧?” 云香得意的摇了摇头,悄声道:“我没去找那小集市,就在这最近的一户人家买了些,反正都一样是花钱。” 高大婶便没有继续问。 现在时间还早,也不急着现在就去揉面,二人索性待在屋里,就这炭盆的暖热,聊聊闲话。 待得申时左右,云香站起了身,道:“大婶,时辰不早了,该准备饺子馅儿了。” 高大婶朝外面张望了一眼,便也站起了身,与云香一道去了灶房。 高大婶使刀子快,便由她先将猪肉剁碎,云香则在一旁择些韭菜,青菜之类的蔬菜。按高大婶的吩咐,这饺子要做,就多做几种口味出来,反正这天气冷,放着也不会坏。若是小姐哪日想吃了,直接下了锅就能吃。 云香睨了她一眼,笑道:“我看大婶这是想方便咱们吧?小姐若是想吃了,还不得吃现做的啊?” 高大婶嘿嘿一笑,没有接话。 二人忙活了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三盘子饺子馅儿,韭菜猪肉馅儿的最多,还有青菜香菇馅儿和芹菜牛肉馅儿的。青菜香菇馅儿,是云香问了依书以后,依书点名要的。 剩下揉面的活儿也被高大婶包了下去。 高大婶很是会揉面,两斤面粉被她足足捏了要有一百二十个季子出来,云香看的有些愣,看着手上小小的一个季子,怀疑的道:“大婶,这季子会不会太小了?” 高大婶一笑,“一点儿都不小,平常在府里的时候,都是捏这么大,待会儿我来示范给你看看,你先一边看着。” 高大婶抓了点特意余下的面粉摊在桌上,而后手脚极快的擀出了一个饺子皮,跟巴掌差不多大,皮子极薄。将那皮子扔在一旁,手脚极麻利的又另擀了五个出来,而后才拿了筷子,挑了点儿馅儿,两手一捏,一个小巧的饺子就在她手上成形了。 云香也包过饺子,但是用这么小的季子,擀出这么大一张皮来,里面塞得馅儿也不少,竟然没破。看的她直惊奇,“我往日只见府里厨房的饺子都很是皮薄馅儿多,今儿才算是真个的见到怎么包了。” 高大婶示意她也动手包一个。 可是在她的几番努力之下,包的三个饺子都是破了皮的,饺子馅儿的多少始终拿捏不准,馅儿太少也不好吃。而且这皮太薄,她以往包惯厚的皮了,用这个不免有些手拙。 高大婶一笑,摇了摇头,道:“算了,你还是别包了,再让你这么折腾下去,今儿晚上咱也别想吃饺子了。我一个人来就成,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你先去烧水吧。” 云香郝然一笑,低声道:“是我手拙了。”乖乖的去烧热水,等着待会儿下饺子吃。 高大婶先是擀出十几张皮来,再极迅速的都包成饺子。循环往复,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包好了所有的饺子,直让云香叹为观止。 先下了青菜香菇馅儿的,由云香端着去喂依书先吃,高大婶则在灶下忙着将其他的饺子都煮出来,打算煮熟了放着。 却说云香刚刚喂依书吃了一个饺子,院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而后就听到高大婶招呼的声音。 依书在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这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主事之人,便道:“云香,你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回头来告诉我一声。” 云香应了声是,将碗放在了矮桌上,便出了去。 过了不久,就笑着回了来,道:“是府里给您送饺子来了。” 依书一怔,诧异的问道:“林府年三十晚上也要吃饺子?” 云香嘴角翘起的弧度越发变大,“这倒不全是。府里年三十晚上是会准备很多吃食的,还有堂会之类的消遣东西,不过这饺子嘛,也就是应个景儿。” 末了,云香又加了一句,乐不可支的道:“我听那小厮说,好像这饺子还是二少爷特意吩咐人送来的,就是青菜香菇的馅儿,里面还放了些虾仁。” 说完,又是好笑又是羡慕的看着依书,心里还有一句话藏着没说,这二少爷对您可真是用心。 依书不由一阵尴尬,她自个儿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他提过饺子了,他怎么就惦记着让人给她送饺子来呢? 云香又在床边坐下,端起矮桌上的碗,道:“小姐,是继续吃这饺子呢?还是让高大婶给您煮府里送来的饺子?” 依书羞窘的朝她横了一眼,本想训斥她一下,可那声音怎么听都是带着几分喜色的,一点严厉的味儿都没有,“等府里的饺子煮熟,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第九十章 守夜 下午时候,林府又派人送来了些许炮仗和三门对联,还有一些零食。 高大婶熬了点浆糊,傍晚的时候,让云香帮忙看着位置,她来贴春联。院子的大门上一副,房子大门上一副,还有一副贴在了灶房的大门上。 高大婶贴对联的时候嘴撅得老高,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云香笑她,“大婶,虽然咱今年不能与家人一道过年三十,不能一道儿守岁,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再说了,这次回去以后,夫人肯定会与我们有赏,自不会亏待了我们,你又何必愁眉苦脸的呢。” 高大婶还是撅着嘴,叹气道:“这一年就这么一个年三十,我还指着明儿早上等着我孙子第一个给我磕头呢,我红包都早几天就准备好了。” 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昨儿下午确定是我来,我就提前把那红包给了我孙子,让他给我磕了一个头。” 云香捂嘴偷笑,“既然你孙子都给你磕头了,你还叹气什么?” 高大婶看了一眼云香,摇了摇头,“你们这些还没有成家的姑娘是不会懂得。” 二人张望着将对联贴好,时间已是到了傍晚时分。 云香去问了依书一声,最后决定晚上还是下饺子吃,不用麻烦做什么吃食。 云香将林府送来的饺子煮与依书吃了一些,自个儿与高大婶却还是吃的是二人中午包的饺子。 因着今天是年三十,虽然不是在家里过,但高大婶坚持还是要守岁的,让云香去问一下依书的意思,用不用她们陪着一道守岁。 依书自然说好。 她在这地方待了这些日子,除了林府众人来探望过她以外,连别个人影子都没见过。现在有两个人陪着她说说话,她当然是极开心的。 晚上,高大婶才算是第二次踏进了依书的房里,先去拨了拨炭盆,将火燃旺一下。云香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一碟子瓜子,三碟子糕点。将托盘里的东西都搁在矮桌上,有些遗憾的道:“可惜二少爷这边没有茶炉,不然煮些茶来吃倒是极好的。” 依书莞尔一笑,“你倒是会过舒服日子。” 云香这半日算是跟依书熟识了一些,摇头晃脑的笑?br / 淑女有谋第2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笑道:“还好没有茶炉,其实我也不会煮茶,若是真煮出茶来,只怕还是要惹小姐笑话的多。” 高大婶出去搬了张凳子,在云香身旁坐了,面朝炭盆,兀自在那发着呆。 依书想了想,轻笑着唤道:“高大婶。” 高大婶忙毕恭毕敬的转过身子,恭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依书朝矮桌上的东西努了努嘴,“你们怎么不吃些糕点的?在我这边不用客气的。” 高大婶许是性子本就如此,还是有些拘谨,听依书这么说,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却并不动手去拿吃的。 云香倒是机灵,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高大婶手中,笑道:“大婶,别怪云香说你。你一向都自诩自己守规矩,从不越一步。可是你看看,小姐让你吃东西,你却好似没听到一般。” 高大婶心中一慌,她一向有些怕事,真个的担心依书会怪罪她,偷眼朝依书觑了一眼,却只见依书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却是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顿时又放下心来,只是还是不曾动手中的瓜子。 云香自个儿抓了一把瓜子,一面剥着瓜子,一面淡笑着问依书道:“小姐以前年三十是怎么过的?” 依书微蹙了眉,却是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去隐瞒一些什么。她以前是担心自己的闺誉会受影响,所以不想说出自己以前的情况。不过现在再一琢磨,不管是蔡氏遣人寻到她,还是她伤好以后,拜托林府让人送她回去,她的真实身份都不可能隐瞒的住。 再说了,赵立对她这般照顾,若是她还藏着掖着,似乎也有些不太近情理了。 依书想了想,回忆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年三十过的也简单。家里也有堂会,我却只去看过一次,觉得没意思的很,就不曾再去过。只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吃些小食,跟丫头们聊聊天,或者去陪陪母亲,那几年大抵都是如此。” 提到堂会,高大婶就精神了,歪了头道:“真是可惜,堂会多好看哪。”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赶忙又低下了头。 云香接过话头,笑道:“我也喜欢看堂会哩,热闹。不过,我只是个小打杂的,一般也轮不到我上前去看。长大以后,就觉得年三十没什么意思,还是小时候有趣的紧。我还记得,每年的年三十,爹爹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娘会给我做新衣服。大年初一,早上起来走街串巷的去拜年,大多都能得些糖果糕点吃,可是有趣极了。” 说着,又朝窗外看去,但外面只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府里现在,该是在放烟火呢。”云香低声道,语气中不掩想望。 依书有些内疚,毕竟她二人不是本来就伺候她的丫鬟,而是因为她的到来,而空降到这里的,不免打乱了人家本来就有的生活。 她轻声道:“云香,高大婶,是我愧对你们了,让你们连一个年都没有过好。” 高大婶忙道:“小姐,这话可说不得。我们本来就是下人,伺候你是我们的本分,哪里有什么愧对之说。再说了,夫人将我们遣过来,也是信任我们,我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呢。” 依书微松了口气,不管高大婶说的是真是假,总归是一定程度的安了她的心。 云香剥了一些瓜子仁,一面就几粒几粒的喂依书吃,依书苦笑着摇头道:“别了,你自个儿吃吧,我若是吃再与你要,这种东西就别喂我吃了。” 瓜子仁虽然好吃,但大多时候,人们嗑瓜子并不是因为它好吃,只能磕着那瓜子壳很有意思而已。现在让她只吃瓜子仁,实在是让她觉得无趣的很。 云香也不坚持,将手心里的瓜子里都倒进嘴里吃了。 第九十一章 思 晚上子时过后,这个守夜就算是完成了,高大婶方才与云香回偏房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高大婶卯时四刻就起了床,在院中点了几个单点的炮仗,又分别在院子里和灶王爷面前点了一炷香。 祭了天地神灵以后,这新的一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依书睡的浅,炮仗爆炸的砰砰声将她从浅眠中吵醒。看着窗外依旧黑沉的天色,想到自己竟然就在床上躺着过了新的一年,心里不住的叹气。这算是她过的最不像年三十的一个年三十了,既没有前世的春节联欢晚会应应景,也没有秦府的堂会来凑凑热闹,就连瓜子都没磕上几个。 高大婶放了炮仗,点了香,看看天色还早得很。这里不是林府,不再需要她早起去做早饭,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又回了偏间的床上,继续睡觉去。 待得到了辰时,天色已然完全大亮,高大婶才与云香起了身。灶房里的炉子上还温着热水,云香打了热水,去伺候依书洗漱,高大婶则准备烧水煮饺子吃。 昨儿个晚上云香特意问了问依书早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也好让她们提前准备一下。 依书不太好意思麻烦她们,毕竟她们不是她身边跟着的丫鬟,便只道还是下饺子吃好了。 忙忙碌碌的将各样事情弄好,这一晃又过了一个时辰,林府送菜来的小厮刚抵至门口,这次送来的东西可是比昨儿个还要丰富很多,除了基本的蔬菜肉食,还有一些海鲜产品,看起来都新鲜的很,应该是刚捞上来不久。 高大婶看着那么多食材,脸上乐的都笑出了褶子,云香笑她,“大婶,你在厨房什么没见过,怎的还稀罕这些东西。” 高大婶嗔笑着横了她一眼,解释道:“厨房是不少这些东西,可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吃上一口?林管事可管的严着呢,若不是跟她亲近的,可没有福气吃这些东西。” 厨房里的林管事也是林家的一个远亲,丈夫早逝,带着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儿子,孤儿寡母的在夫家甚是被欺负。林母便将她叫来林府,让她以后就在林府厨房里管些事就成。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厨房,里面的油水却是大得很,林母也算是很照顾她母子二人了。 云香也听别人提过这个林管事的处事作风,做事是有些喜欢上纲上线的。 二人忙活着烧了六菜两汤,依书床前的小矮桌都差点没放得下这么多菜,还是云香又从堂屋里搬了把椅子,暂且充当桌子用一下。 依书见云香只是端了一碗饭来,便道:“云香,你再去盛两碗饭来,唤了高大婶过来,一道吃饭吧。今儿是大年初一,一个人吃饭也冷清的慌。你们就当是陪我吃饭吧。” 说着,依书还挣扎的挪了挪身子,这新的一年第一天的第一顿正餐,她还是想自个儿动手吃。虽说她不迷信,但总归是想讨个好兆头不是? 云香忙放下手中的碗,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身子下面,“小姐,您躺着就好,坐起来做什?若是伤了身子,二少爷回来可不得骂死我们。” 依书朝屋子里的一个衣柜努了努嘴,道:“我这还是嫌矮,你去看看那柜子里有什么物事,看能不能把我这后面再垫高一些。” 依书吩咐下来,云香也不敢不从,便起身去那柜子里翻找,里面倒是还有两床薄被。云香便取了一床,叠成长条形,放在了依书的身后。这时的依书就好似坐直了身子一般,不过后面垫的都是极软和的东西,她猜测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 坐直身子,依书又催促云香去将高大婶叫进来,今儿个她是决计不要她们喂的,这顿饭一定要自己吃。 云香无法,只得又去灶间,将正躲在灶台后面喝着海鲜汤的高大婶拎了出来,高大婶初听依书要叫她出去,顿时一个激灵,瞪大眼睛,跺着脚道:“莫非小姐知道我在灶房偷吃东西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云香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小姐是叫你我陪她吃个午饭,不是责怪你呢。再说了,我不说,小姐哪里会知道你在灶房干什么?” 高大婶忙摆了摆手,“你帮我回小姐一声,我还是就在灶房吃吧。”说着,又要坐到灶台后面去。 云香一把拉住了她,“大婶,你怎么这么糊涂?小姐叫你我二人去吃饭,那是给你我面子,给你我长脸,你怎的就不知道珍惜机会哩?” 高大婶最怕跟那些主子打交道,她不太会说话,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主子,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云香说了她几句,好歹拖着她去了东间,二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个饭碗。 依书脸上带着盈盈的淡笑,嘴角微微翘着,看起来就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也不问云香为何去了这么久才过来。 云香与高大婶在依书的两侧分别坐了。 依书自个儿伸手端了碗,拿了筷子,慢腾腾的刨了一口饭。这真是她十天来第一次碰到碗和筷子,心里忽然有些喜悦,又紧着吃了两口饭。 云香忙与她夹了好些菜,一面还是劝道:“小姐,您身子不宜久坐,要不还是我喂您吃吧?”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催促她们也快些吃。 高大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又是她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自己吃饭,依书一个高兴,竟是一下子吃了一碗半饭,唬的云香以为昨儿个没有喂饱她。 吃完饭,依书心满意足的靠在那儿,也不急着躺下去,一面问云香道:“云香,今天外面的太阳怎么样?” 云香笑眯眯的道:“好着呢,这头一天天气就这么好,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 依书想的却是前日的事情,前日的这个时候,赵立正陪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呢,那份静谧温暖的感觉现在还留在她的心里,不曾淡去。 明明只是一日不见,为何却觉得他好似已经离开了很久一般? 依书微微眯了眯眼睛,微蹙起眉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她这边正发着愣,忽然听到高大婶在外面叫道:“二少爷,您怎么现在回来了?” 依书一颗心忽然狂跳起来,砰砰砰的好似有小鹿在撞,眼睛也不住的往外面看去,可是窗户纸糊着,她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却是能听到那个熟悉的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赵立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东间门口,脸上带着淡笑,额际的头发却是都向后吹着,好似被狂风从前面吹过一般。 依书强抑住心里那股激动,淡笑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赵立缓缓走至她面前,看着她淡笑着坐在那里,刚才一颗狂乱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像是被温柔的手轻轻安抚着。 在林府与家人一道吃完家宴以后,他再也坐不下去,托老管家跟林母说一声,而他则径直去了马房,挑了匹快马,直接奔了回来。 一路狂风扑面,一路冷风冻耳,一路都能听到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在放炮仗和鞭炮。一想到她一个人孤寂的过着新年,他一颗心没来由的就是觉得拧得慌,非得现在见到她才能好。 站在她面前,垂目看着她仰视的脸庞,眸中不掩藏的欣喜,他知道,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世界。 “你刚吃过?”赵立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轻笑着道:“跟个花猫似地,嘴上还沾着油。” 依书一阵尴尬,着恼的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嘛,谁知道你现在就回来了。” 赵立深深的凝视着她,轻声道:“我也刚吃过,可是想到这年你是一个人过的,如今也是一个人在吃饭,我就坐不下去,也没跟娘说一声,径直回了来。” 闻言,依书嘴角的弧度翘的更大,她心里明白,能让赵立说出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已经是他最大的表示了。 “那你不会还没有吃饱吧?”她这样问道。 他却是朝外面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笑道:“不知小姐可愿意与我一道出去晒晒太阳,见见这灿烂的好年景?” 依书莞尔一笑,伸手予他,“给你这个面子。” 赵立伸手握住依书伸来的手,脸颊突然腾的红了起来。 依书恼道:“想什么呢?我让你抱我出去。”说着,还想将手拽回来。 赵立却是握的死紧,笑道:“既然小姐给了我,那可就是我的东西,讨还不得。小姐且先等着,小人这就去搬躺椅,与小姐一同赏这良辰美景。” 依书嗔怪的横了他一眼,“倒是不知道你也这般的油嘴滑舌,看来前些日子我还错看了你。” 赵立忙举手喊冤,“小姐冤枉,小人也只是在小姐面前才这般样子,在旁人面前,决计是不敢的。” 依书笑道:“还不快去,再磨蹭,太阳都下山了,你让我出去吹风啊。” 赵立忙不迭的出去准备,搬躺椅,铺被子,诸般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就连云香想搭把手,都被他给拒了。 第九十二章 秦府来人 下午时分,依书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闷头想了一阵,算了算时间,她来到赵立这里已经是第十天了。秦府的侍卫再怎么废物,也应该快找到她了吧? 酉时左右,天色渐黑,大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高大婶去开了门,原以为是林府又派人送东西来,却只见是两个劲装大汉。 那二人看起来粗莽,但说话却是极客气,手中一副画像小心展开,客气的问高大婶,道:“大婶,敢问你可见过这名女子?” 高大婶眼睛瞪的如铜铃大,这可不就是屋子里那位小姐吗?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毕竟林夫人可是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依书,她又不知道面前二人的身份,怎么敢轻易说出实情? 高大婶便只开着半扇门,还自个儿身子堵在那,警惕的问道:“你们是谁?找这位姑娘干什么?” 高大婶自以为自己谨慎的很,却不料她这番话反而是暴露了依书的所在,愣谁一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肯定是见过画像上的女子,而且,甚至有可能,画像上的女子就在这个屋子里。 两个劲装大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立时就闯将进去。其中一人从腰际拿出一个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秦字,下面还绕着祥云图案。将令牌伸至高大婶眼前,那汉子道:“大婶,我等是京师融亲王府的侍卫,寻找的是王府远亲的一位小姐,若是大婶看到过这位小姐,烦请告知,王府一定会重重谢您的。” 高大婶立时瞪圆了眼睛,两股有些颤颤的哆嗦着。她不过是一介小民,林府就算是家财丰厚,那也只是个商人。如今社会重文轻商,商人地位是比不得官家的,更何况,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可是王府的人。 说起来,这也是她这辈子见过地位最高的人了。 高大婶一时不得言语,更是让那二人怀疑,正想直接进去看看,赵立走了出来。 许是刚才在屋子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赵立的神情很是严肃,下巴微昂,阔步走至外面,面色冷沉的对那二人道:“不知二位官爷所来何事?” 那二人便将画像又给赵立看了一遍,将刚才讲与高大婶的那番说辞又与赵立说了一遍,并再三说明王府对此女子的重视。 赵立眉头紧蹙,以前就怀疑过依书的身份,却是没有明确的问过,只等她什么时候愿意跟他讲了,再说。可是融亲王,当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原姓薛,后来被赐国姓秦。若是他的远房亲戚,应该还是姓薛的居多吧,怎么会是秦? 赵立不由怀疑,依书也许就是融亲王府的小姐,而不是如面前这二人所言的远房亲戚,这么说,也许就是避免小姐的闺誉受损。 想到初见依书时,她身上的穿着,想到她的言谈举止,想到她的聪明灵慧,想到她的温柔乖巧,赵立没来由的心中一疼。 若是让她离开,以他俩的身份,这辈子应该再无可见之期了吧? 他不过是商人之子,而她却是王府的高贵小姐,两者,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苦笑一声,却没有自私的想将她就这么留下来,平静了下心绪,赵立侧过身,将那二人让进屋子,一面道:“二位且先请进吧,进去再说。” 那二人对视一眼,与赵立抱了抱拳,便提步进了院子。 高大婶早躲进了偏间里去,紧紧的将偏间的门给关了起来,云香却是趴在窗户上,从那缝隙中看着外面的情形。 赵立蹙眉扬声道:“云香,出来奉茶。” 云香忙开门出屋,应了声是,便去灶间煮水泡茶。 赵立将那二人请进屋子,示意他们坐下再谈。 那二人却是不动,面色沉肃的道:“还请这位公子告知我等小姐的下落,我等也好尽快回去复命,免得上头再四处搜寻。” 赵立挑了挑眉,面色不动的道:“还请两位将刚才的令牌再与我看一下。” 刚才掏出令牌的大汉便将令牌递至了赵立的手中。 赵立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令牌是什么样子,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前后看了一遍,又伸指摩挲了一下,便将令牌又递回给那个大汉,蹙眉思忖了一会,方道:“在下的确是见过这位小姐,不过……” 他话音未落,里面依书已是扬声唤道:“赵立,烦你将云香给我叫进来。” 她这话一出,两个劲装大汉顿时就一个机灵,相互对视一眼,二人同步走至东间门口,也不抬头朝内望去,只抱拳垂首道:“属下见过三小姐。” 依书在屋内蹙了蹙眉,既然他们二人听出了自己的声音,想来还是侍卫中的高位之人,不然也不可能听过她的声音。 刚才那二人与赵立的对话依书全部听在了耳里,她既希望能尽快回去秦府,内心却又想永久的留在这里,这种平淡相守的日子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当听到赵立说见过她时,她心脏一阵狂跳,咬了咬牙,不等他说话,兀自出了声。既是要走,还是让她自己主动走吧,她不希望自己是被迫不情愿的走的。 赵立紧蹙着眉头,看着那两个大汉恭敬的单膝跪在东间门口,越发肯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依书定然就是王府的三小姐,而不是他们说的王府远亲。 依书出言唤了那二人起身,刚好云香先前听到了依书唤她的声音,忙不迭的走到门口,却是不敢进屋,等着主子唤她。 赵立朝她扫了一眼,便让她进去伺候依书。 依书让云香给她下了帘子,而后又让她将门口的两个侍卫叫进房来。 隔着帘子,依书问道:“你们离开王府多久了?” 其中一人道:“回小姐,属下等在外已有九日时间。” 依书眉头微蹙,“你们是?” “那日小姐去信说要回府,夫人便遣了我等来迎接小姐,却不想……” 依书点了点头,“府里一切可好?” 第九十三章 冲突 依书简短的问了一下现在秦府的情况,得知蔡氏派出了府内一半的侍卫家丁来寻找她,但同时也是为了不将事情闹的太大,只是遣了这些人来,并没有再找外援。 他们一般也都是两人一组,手中都拿着依书的画像,方便打听她的行踪。 而她现在已经离当初落崖的地方有二十多里远,要在方圆二十多里范围内询问,却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也所以才现在才找到她。 而后他二人便出了去,其中一人放了令信,通知其他人已经找到了依书。 晚上,戌时三刻,花了一个多时辰时间,夏荷等人就赶了过来。待她一进屋,见到床上躺着的正是失踪已久的依书,顿时就扑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道:“小姐,是夏荷对不起您……” 夏荷进房时,见依书躺在床上,只道依书是已经准备休息了,未曾想到其他。 依书哭笑不得,忙道:“夏荷,你先起来,这事情错不在你,何来你对不起我之说?你先起来回话。” 夏荷执拗的跪在地上,一面哽咽的道:“若不是奴婢没有照顾好您,那日又没有及时跟上去,怎会让你失踪了这些日子?都是奴婢的错。等小姐回去以后,奴婢甘愿领罚。” 云香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任何探视的举动。 依书唤她道:“云香,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问夏荷。” 云香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依书挪了挪身子,没有人帮她还是有些不得力,便唤夏荷道:“夏荷,你先起来,帮我将里边的枕头给拿过来,与我垫着。” 夏荷微有些诧异,她家主子以往但凡能自己随手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指使她们去做。虽是如此,夏荷还是没有多想其他,站起身,将那软枕垫在了依书的颈后。 眼见得依书动弹似乎有些不便,她这才怀疑的道:“小姐,你是不是受了伤?” 依书点了点头,眸光深远的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就已是我命大,怎么可能会不受伤呢?” 夏荷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泣声道:“小姐,是夏荷对不起您,是夏荷让您受苦了。” 夏荷眸中深处却也藏着一丝隐忧,但依书初见夏荷,回秦府有望,内心情绪激荡而复杂,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夏荷的神色,只让她不要再哭了。 夏荷坐在依书的床沿上,看着依书静静躺在那里,不由的默默垂泪。 依书被她哭的莫名其妙,问道:“夏荷,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你哭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已经去了呢。” 夏荷忙止住哭声,朝地上呸呸了几声,虎着脸道:“小姐怎么能说这种话?不是存心让夏荷更伤心嘛。” 依书见她虎着脸,但两颊却还是挂着泪痕,不由失笑,“夏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只花猫似的,赶紧别再哭了,把脸上的泪痕擦擦。若是被府里的那些小丫头看到,看她们以后谁还听你的话。” 依书此话一出,夏荷眼中泪水却是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那扑簌簌落下的眼泪这次是真的吓到依书了。 她蹙眉问道:“夏荷,你跟我实话讲,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夏荷忙用袖子抹去眼中泪水,低头道:“没事儿,没什么事发生。” 她虽低着头,让依书一时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却依然能看到她的泪水坠了下来。 依书狐疑的皱紧了眉头,看来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不然夏荷不可能哭成这个样子,甚至在她面前根本就是控制不住的哭。 夏荷原想当天晚上就将依书接到城里去住,毕竟这乡下地方条件实在是简陋,后来知道依书伤了后背的骨头,暂时不能动弹时,方才打消了那个想法。 跟着夏荷来的那些侍卫家丁今天是没有地方住的了,便在院子里面燃了几堆篝火,权当是暂时保暖一下。同时,夏荷写了一封信,其中详细说了依书现在的情况,并让一个侍卫连夜给送往秦府。 自夏荷到了以后,赵立再也没有见到过依书,云香与高大婶也不得进房,只能在外面伺候着,依书所有的一切都由夏荷经手。 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侍卫,云香跟高大婶除了烧个一日三餐,平常时候压根不敢往院子里跑,只在偏间待着。她二人对依书的身份存着极大的好奇心,但又担心闲聊会被外面的人听见,所以就连讨论这种八卦,二人也是套着耳朵交谈。深怕一不小心说错话,给自己惹下祸害来。 第二日上午,林府再次来人送菜。院子里的那些秦府家丁护卫闻听敲门声,各个神情严肃,吓的高大婶出去开门都不敢。 敲门声继续,一家丁隆声问道:“谁?” 那送菜之人不过就是林府的一个小厮,这两日下来,也是对赵立这边的情况熟悉无比。知道这院子里住了三位女眷,还有昨日刚刚匆忙赶回来的二少爷,现在怎么有其他男人的声音了?听起来也不像是二少爷的声音。 小厮应道:“我,送菜来的,高大婶跟云香不在吗?” 那家丁眉头微蹙,眼睛往一旁颤栗的站在墙角的高大婶扫去,心中狐疑,现在哪里来个送菜的? 高大婶忙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是府里来送菜的小厮,乡下地方没什么可吃的。” 那家丁思忖了一番,方才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去开门,不过,不要让他进来,东西拿进来就是了。” 高大婶哆哆嗦嗦的走去开门,面上满是凄惶,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早知道前两日就给林管事送点银子,让她不要推举自己过来好了。原本还以为能得些好处,现在却是碰上了这群凶神恶煞。 高大婶开了半扇门,一面伸手接过那小厮手中的菜篮和一个口袋,道:“好了,口袋就放地上吧,我待会儿拎进去就行,不劳烦你了。” 小厮狐疑不已,他大老远的跑过来,以往高大婶还会请他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呢,怎的今天这般奇怪?连话似乎都不想与他多说几句。 那小厮便垫脚朝里望了望,但因门开的小,倒也望不到什么。他凑至高大婶面前,低声问道:“大婶,不会是院子里多了些不该多的人吧?” 高大婶唬了一跳,生怕身后的那些人听到,忙将篮子扔后去,又拎过口袋,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险些撞到那小厮的脑袋。 小厮揉了揉微痛的额头,越发奇怪这院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向也是个有些鬼灵精的,左右环视了一圈,刚好瞅见不远处有块大石,便将之搬到了墙角,小心翼翼的扒了上去。 却不料,他脑袋刚刚高出围墙,就有一把利剑横在了他脖子上,险些吓得他尿了裤子,抖着声音道:“大爷,刀剑无情,您可得小心点。” 那利剑却是分毫不动,院子里一个男子沉声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小厮忙道:“我就是来送菜的,以为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真的没想干什么。” 首先发现那小厮爬墙头的家丁往高大婶看去一眼,待见她点了点头,方才收回剑,道:“这墙头不是你能爬的的,赶紧回去,莫要再多做逗留。” 小厮忙不迭的从石上下来,飞步往马车跑去,那速度竟比他以往跑的最快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真个逃命一般。 赵立沉着脸走了出来,刚才的那些话他也已经听到了,冷声道:“诸位既是在我这边暂住,还请注意一些,这毕竟是我的院子,我府里来人送菜自是正常,你等又何必那般小心翼翼?何况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怎么办?” 他心中也有气。 昨儿个那两个先来找依书的人,态度还算客气,可是等这几人一到,却是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现在竟然连剑都拔出来了,吓唬谁呢? 不过有一点却是让他暗自佩服,就是这几人虽然在院子里坐着,但却从不胡乱讲一句话,规矩很是严明,也没有人让他离开这栋房子。看来,这些人,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 为首的一个家丁便起身,抱拳与赵立,沉声道:“还请赵公子勿怪,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未曾有胡乱害人性命的想法。” 赵立眸子微眯,也不再说什么,兀自去了厨房。 厨房里,云香正跟高大婶忙的热火朝天。 林府送来的菜虽然多,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四五个人来讲的,如今院子里多出了那么多人,这些菜反而显得少了。云香跟高大婶正有些愁眉苦脸。外面那些煞神她们是不敢说的,但赵立她们同样是不敢问,正是没主意的时候。 赵立踏进厨房,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今日府里送来的菜可够?” 高大婶摇了摇头,低着头道:“却是不够的。” 赵立点了点头,面沉如水的出了去,与外面的那些家丁道:“诸位,不好意思,不知诸位到来,敝下这边也没有准备多余的饭食,诸位若是得空,还请自便。” 赵立这话说的已经是很不客气了,在他们表明了身份以后,赵立竟然还敢如此对他们说话,登时就让家丁中脾气有些不好的人站了起来,指着赵立,冷声哼道:“在你这边,是给你面子,你竟然敢如此对我等说话?可是活……” 那家丁话音未落,夏荷沉着脸走了出来,冷声道:“小姐说了,让你们安静一些,各人伙食自备,若是再对这家里的人不客气,回去以后,自己去领罚。” 说完依书的吩咐,夏荷又转身进了屋,也不管身后那些人面色各异。 第九十四章 误会 依书吩咐下来,那些家丁侍卫自然不敢不从,便从中推出了两个人来,让他们出去买菜。 却说,林府那送菜的小厮一路惊慌的奔回马车上,忙让车夫疾速奔回林府,说二少爷那遭了贼子,赶紧火速回去找人来帮忙。 车夫听的半懂不懂,不过见那小厮惊慌的样子,不似作假,对着那拉着的马儿狠抽了几鞭子,疾速奔往林府。 一进林府,那小厮就往林母那儿奔去,将他在赵立那儿看到的情形都与林母说了一遍。 林母有些怀疑,建之那里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连那房子都只有几间,而且今天才刚是大年初二,就算是贼子,也是要回去过年的吧,哪里有这么‘勤快’过来找生意的? 林母又让那小厮将事情再详细说一遍。 小厮本来就看的听的不真切,脑中只记得那把明晃晃的利剑架在他脖子上,好悬没给他一剑。 林母思忖了一番,不管如何,这一上来就给人一剑,高大婶竟然门都不敢让小厮进去,这院子里肯定有古怪,而且能确定,肯定是于建之不利的古怪,不然高大婶不会怕成那个样子。 林母下了吩咐,“冬晴,你去跟李伯说一声,让他给我找二十个伙计来,要年轻力壮些的,最好是那种会些手脚功夫的。” 冬晴明白林母的意思,忙去安排,很快就在管家李伯的安排下,凑齐了二十个人。 林母又让人备了武器,每个人或长枪,或长剑短刀的挑了一把。 事情紧急,林母也来不及跟林父等人说一声,便只让身边的丫鬟跟宁氏说了一下,嘱咐宁氏,若是晚上她还不得回来,就让林父和建业一道去建之那儿寻她。她则领着那二十个人直奔赵立那儿。 一行人迅速赶到赵立那边,林母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在事情弄明白以前,她也不会就这么让人闯将进去。思忖了一番,便让其中四人跟着她先去看看,另外的人就在这路上先等着。若是半刻钟后,还没有人出来通知他们没事,那就立刻冲将进去。 当然,武器之类的东西暂时却是不用带,若是没事,一群人带着武器进去,岂不是显得有问题?哪有人没事带着刀剑上门的。 林母安排妥当,便当先走上了小路,冬晴跟在她身侧,四个伙计则跟在后面。 待得到了门口,林母举手示意后面人都等着,她则倾耳附在门上,听听看院子里的响动。不过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似乎很是安静,并没有嘈杂声和她想象中的凌乱的脚步声。 林母站直身子,后退一步,示意冬晴上去敲门。 冬晴跟在林母身边已久,也养成了那等处事不惊的性子,提步上前,轻轻在门上拍了几下,而后唤道:“高大婶,我是冬晴。” 高大婶正在灶房收拾碗筷,听到冬晴的唤声,忙将手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几下,前去开门。 自打刚才夏荷出来训过话后,那些家丁侍卫一下子又安生了很多,也不再拿那种处处提防贼人似的眼光看高大婶等人。中午买了米粮后,麻烦高大婶和云香帮他们做了饭,还给了银子,态度很是客气。 因此,高大婶倒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怕他们了,只道这屋子里他们的主子还在,肯定不敢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来。 高大婶一面往门前走,一面对那些家丁侍卫道:“是我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肯定是有事来找我们家二少爷的,诸位莫急。” 高大婶这么一解释,其中大多数人都转回头,继续闷声不吭的发呆,只有那为首的两三人依旧眸中精光四射的注视着这一切,意图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高大婶开了门,果见门前站着冬晴,笑道:“冬晴姑娘,你……” 冬晴见门开了,忙侧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林母来。 高大婶一吓,忙蹲身福了福,请安道:“老妇见过夫人。” 林母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她见高大婶似乎举止没有什么异常,顿时就觉得许是那通报的小厮误会了什么,根本没有什么贼人出现。 林母站在门外,双手拢在袖子里,淡声问道:“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高大婶忙据实禀告道:“回夫人,是依书小姐的家人寻过来了。” 林母蓦地一震,眸子微眯,却不掩其中的精光四射。她在外面扫了院子里一眼,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便与高大婶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说话。 林母有命,高大婶自然不敢不从,忙提步出去,跟在林母身后往远处走了一些路。 林母瞅着离那院子差不多有五丈远了,便停下脚步,问高大婶道:“你说是依书的家人寻来了,可是她哪些家人?” 高大婶闷头答道:“是依书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有她府里的一些家丁侍卫,倒是没见有她的长辈或兄弟姐妹等人过来。” 林母点了点头,想到小厮说的长剑,又问道:“她家的家丁都是佩剑的?” 高大婶摇了摇头,“不是,就其中几个侍卫配了剑。” “他们可有透露依书是哪家的小姐?”林母又问道。 高大婶忙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 高大婶似乎有些迟疑,顿了下来。 林母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高大婶眉头皱在一起,想到那日的情况,便将之与林母细说了一番,“奴婢看二少爷的意思,那些人竟真是京城融亲王府的侍卫家丁。依奴婢看嘛,若依书小姐真个只是王府的远亲,只怕也来不了这么多人寻她。” 高大婶说完,还附送了她自己对依书身份的猜测。 高大婶能想到的,林母自然能想到。 她眉头微蹙,却是看不出其他意思来。高大婶只垂首站在一旁,并不敢再多话。 赵立这时却是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见他娘正问着高大婶话,便没有上前,待得林母走近以后,方唤道:“娘。” 林母横了他一眼,有些怨怪于他,这人昨天就寻过来了,他竟然没有遣人跟府里说一声,他还当他自个儿是林府的二少爷吗?还真个的以为自己就是这乡间的孤家寡人了? 由这件事,林母却是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并由此下了决心,定不能让建之再继续留在这里,就算是不想接管铺子里的生意,也断然不能让他再一个人住在这里。若是真个的出了什么事,来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第九十五章 攀不得 求红票求收藏…… 赵立缓步走至林母面前,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也没有吭声。 林母双手拢在袖中,冷声问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你怎的也不派人回去告诉我一声?” 赵立微蹙眉头,怔愣了一下,微微有些恍神,缓声道:“只是依书的家人寻来了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子觉得依书本就不是林府上的人,况且这边也是无人可派,便没有遣人跟您说一声。” 林母点了点头,建之说的倒也是事实。 “好吧,那件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林母问道。 赵立看了林母一眼,又望向其他地方,似乎不想泄露自己心底所想,“能如何?她早些走了,院子里也清净。” 林母恼怒的横了赵立一眼,却又被他脸上不甚露 淑女有谋第2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的迷茫忧思所惊,当下转了转眼珠,提步往院子里走去。 赵立赶忙跟在林母身侧,一同进了院子。 眼见得赵立随在林母身侧进屋,秦府的家丁侍卫中为首的一人便问道:“敢问这位是?” 林母微昂着头,并没有回答。 赵立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道:“这位是我母亲。” 那侍卫便与林母抱了抱拳,退了后去,让路与林母。 却说林母进了堂屋坐下,云香忙去烧了茶,奉茶于她。 林母慢悠悠的喝完一盏茶,方才站起身子,往东间走去。 赵立眉头微蹙,唤住他娘,“娘,若是无事,还是不要进去吧。” 林母眉头一拧,冷声道:“怎么?这还是在我家里住着呢,就不许我进去了?” 赵立便不再吭声,任由林母进了去。 夏荷眼见有外人进来,起身迎上前去,双手微握,摆在腹侧,下巴微微抬高,直视着林母,淡声道:“这位夫人还请出去,小姐正在养伤,不便见客。” 夏荷久待王府,虽然性子良善,不喜欺人,但自有一股子傲气在。就是与林母说话,也觉得面前的妇人是不值当自己如何笑脸以待的。 林母蹙眉,冷笑道:“恕老妇无知,不知这位姑娘是?” 夏荷淡然道:“我是我家小姐的贴身大丫鬟。” 林母扭头,对身侧的冬晴笑道:“冬晴,你看看,人家这才是大丫鬟的样子,下次你还是学学的好,别让人家总以为咱们林府上不得台面,什么规矩都没有。” 冬晴嘴角微弯,应道:“奴婢省的。” 好在夏荷也不是那种喜欢盛气凌人的人,不然现在肯定是被林母的这番话给气的跳了起来。夏荷依旧不动声色,也没有着恼,淡然道:“这位夫人,小姐还在休息,烦你先出去吧。” 林母微微挑眉,本以为夏荷会反驳于她,却不料人家淡定的很,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心内不由暗自佩服,不愧是王府里调教出来的,确实不错。 林母想了想,人家对自己这么客气,她也没必要跟人家过不去,便道:“那好吧,我先出去坐着,若是你家小姐醒了,你与她说一声,再来唤我。” 夏荷点了点头,嘴角露了丝笑意,右手伸出,示意林母出去,一面道:“那就对不起夫人了。” 林母正准备出去,浅眠的依书已是清醒了过来,柔声的问道:“夏荷,是谁过来了?” 夏荷转向林母,示意她回话。 林母也不介怀,轻笑道:“依书啊,是我。” 依书一怔,忙尴尬的道:“原来是伯母,真是对不住。夏荷,赶紧过来扶我起来。” 夏荷忙走上前去,将帘子勾了起来,扶着依书半靠在床上。 依书果见门口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林母,再次歉意的笑道:“伯母,真是对不住,夏荷第一次见您,还请您勿怪。” 林母释然的点了点头,轻笑道:“无妨,倒也是个好姑娘。”后一句话却是夸夏荷的。 冬晴忙办了把椅子至于依书床前,示意林母坐。 夏荷微微蹙了蹙眉,小姐尚未让她们坐,这里哪有她们坐的地方?她刚要开口训斥,却被依书的一声轻咳打断。想到刚才小姐对这夫人客气的样子,夏荷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林母脸上挂着淡笑,细瞅了依书一番,道:“这几日身子可是好了很多?” 依书点了点头,“有劳伯母挂心,好了很多。” 林母笑了笑,又道:“日后,准备如何?” 依书顿了会子,方道:“这些日子有劳伯母操心了,既然现在家人寻了过来,待得伤势无碍,应该就会回去了。” 林母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转冷,“那好,以后若是有空了,再来西州城玩耍。本想等到你伤势好上一些,方便行走,让建之带你去西州城里转转的,却是没料到这次竟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你以后若是来了,只管在西州城里打听,我林家在西州城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好找。且不要忘了。” 依书忙笑道:“伯母有命,自是不敢忘的。” 林母说完,一时也没有其他话可讲,夏荷的性子她算是看出来了,不像依书那般的和气,若是她假装开个玩笑,只怕夏荷就会当了真,说不得还会告她一个不敬之罪。 林母站起身,“那好,你好好休息吧,建之先前也没有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来看看的。既是无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依书忙对夏荷道:“夏荷,赶紧代我送送夫人,莫要失了规矩。” 夏荷福了福身,“奴婢晓得。”又转头对林母笑道:“夫人请。” 林母点了点头,这主子一旦放出话来,丫鬟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到底还是看人眼色吃饭的。看来,这门亲还真是攀不得,本来官商就不易结亲,况且,依书的身份又这般高贵,若是强求结亲,未必于她家有益,说不得以后还会让建之受委屈。 罢了,还是另寻人家,反正她已经下了决定,再不让建之就这么随意的待着外面,以前以为无妨,现在看来,倒没那么让她放心了。 第九十六章 蔡氏前来 求红票…… 依书的一切现在都有夏荷伺候,云香偶尔帮她打打下手。赵立却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依书,寻常时候,他好似个没事人一般,兀自做自己的事情,也未询问夏荷,依书的伤势怎么样了。 一日两日,依书不见赵立来问过自己,三日还是不见他来探问一声,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却又厚不起脸皮让夏荷将赵立唤进来。 正月初五,上午,天气很好,日阳照耀着大地,给这初春的天气添上些许暖气。 依书吃完早饭,正躺在床上发愣。 经她的吩咐,夏荷已经将窗户打了开了,暖暖的阳光一下子照进室内,想到上次晒太阳还是两个人,如今却只能孤寂的待在屋子里,心情不由低落下来。 院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自那次林母离开以后,林府还是每日照常送菜过来。只不过,以后的每一次都是送很多,连着那些家丁侍卫的份都一起带了过来。 那些家丁侍卫已经习惯,各自坚守岗位,只为首的一人注视着门外的动静。 高大婶开了门,却见门前站着一大批人,为首的一个素装妇人威色内敛,虽着装素朴,却不掩她自身带着的高贵气质。高大婶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忙笑道:“这位夫人是?” 落禾扬声道:“这是我家夫人,这次来是要带我家小姐回去的。”却并未说明蔡氏的确切身份。 想到依书可能的身份,再联想面前妇人的身份,高大婶一吓,忙让开身去,恭敬的道:“夫人请。” 蔡氏提步进屋,眉头微蹙,似有些不悦。等她进得院子,看到那些家丁侍卫不一的坐在院中,脸色更显森冷,怒哼了一声,又转眼去打量院子里的情形,眉头更显紧蹙,心中不由酸涩。 未曾料到,依书这些日子竟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蔡氏心中虽不舍之极,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兀自提步进屋。身后,自有人去训斥那些没有规矩守着的家丁侍卫。 蔡氏在堂屋站定,料不到依书到底是在哪间房里。 落禾扬声唤道:“夏荷。” 夏荷听到是落禾的声音,赶忙出了去,一见蔡氏竟是亲身来了,忙蹲身福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蔡氏轻嗯了一声,提步往东间走去。 因为窗户开着,外面又多男子,所以依书的床帘子是下着的。刚才听到夏荷的请安声,依书便知是蔡氏过了来,惊讶之余,忙一手掀开帘子。 自那日分别,母女二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未见,依书远远的看到蔡氏走了过来,看那身形,竟是没有当日分别时健朗。想到往日蔡氏对自己的种种好,依书不由泪下,哽咽着唤道:“娘……” 这一句娘,唤的蔡氏也红了眼眶。 蔡氏缓步走至依书床前,在床沿上坐了,细细打量久未见的依书。瞅见她脸色红润,似乎也没有怎般的消瘦,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落禾则将两边的帘子又挂了起来。 蔡氏握着依书的手,柔声叹道:“依书,娘让你受委屈了。” 依书回握着蔡氏的手,摇了摇头,“是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趋近一看,依书方才发现,蔡氏眉目间不掩疲色,身形也有些消瘦,显然是这几日连夜兼程赶过来的。 蔡氏慈爱的摸了摸依书的侧脸,嘴角微翘,眸中满是母性的温情,“那日,你是怎么落下崖的?我一直对依画的说辞感到怀疑,你现在既是无碍,该是记得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吧?” 蔡氏说来好似浑不在意,一旁的落禾脸上也挂着盈盈的浅笑,只有夏荷似乎有些哆嗦,闷头站着,并不随意张望。 依书不知其中缘由,她自是晓得蔡氏关心自己,但对于秦依画的报复,她却不想借助蔡氏的手。一来,若是蔡氏知晓这些事情,肯定是立刻雷厉风行的惩戒于秦依画。亦有可能,碍于刘氏的面子,施予她家法。 两次险死的苦,难道就这么轻易饶了她?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虽不愿害人,却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那些一次又一次害自己的人。今日,他们害她,他日,亦有可能害别人。 宣判她们死罪,没有证据,蔡氏也不能这么办。唯有让她们自己尝到苦果,方能真个的收敛一些,记住害人终会害己。 依书思忖了一番,秦依画肯定不会说是她推她落崖的,肯定是编造了什么借口。而她又不知道秦依画到底是怎么跟蔡氏说的,若是说的有较大的差异,肯定会让蔡氏生疑,回去定然就会打乱她的计划。 依书蹙眉回忆道:“那天天色太黑,女儿看不真切,只记得马儿在林中一阵狂奔,当时风大的吹得人脸生疼,女儿心中又惧怕,不知怎的,马儿似乎被吓了一跳,女儿一个不慎,就被甩落下地。后来,也不知怎的,许是天色黑,急于逃命,不慎踏错了地方,落了崖。” 依书尽可能的编造了一通话出来,其中八九分自是真的。当日她跟秦依画骑马奔出,那是众人都看到的,而那天天色漆黑,也是她看不到前面路的原因,因此才中了秦依画的计。想来,秦依画的说辞大体也是这般,将原因都推到她自己的身上,而与她丝毫关系都没有。 蔡氏点了点头,眸中含着怜惜,“都怨母亲急于回京,没有与你同行,不然也不会多出这般多事来,是母亲疏忽了。” 依书蹭了蹭蔡氏的手,撒娇道:“这哪里能怨到母亲,只是这次真的吓坏了女儿,下次如何都不敢随意出来了。” 蔡氏宠溺一笑,见她如狗儿一般,脸颊在她手上蹭过来蹭过去,心中不由大定,看来应该没有发生什么让她追悔莫及的事情吧?不然,依书的性子也不会还如往日一般的活泼。 蔡氏温言笑道:“你晓得就好,不过寻常时候并不出京,倒也无碍。毕竟天子脚下,京中秩序自是比旁处要好上许多。不过,能让你长个记性也好,那日若是让落禾也与你一同待着,想来也不会多出这么多事情。” 蔡氏话虽这么说,也只不过是想让依书长个记性。实则,那日依书与夏荷完全是被迷|药给迷翻了,压根不醒人事。就算是多一个落禾,只怕也只是多一个被迷晕的人。 依书想到那些贼子,一时真不知道是怨恨他们,还是感激他们。 若不是他们,她不会莫名其妙的被掳。可也因为他们,她知晓了秦依画的种种心思,知道了五年前那个真正害死秦依书的元凶,也让她认识了赵立,度过了可能永生难忘的十天。 “娘,那个山寨……”依书心思复杂的问答,对于那些贼子,她当然是恨不得他们都被抓起来的好。 蔡氏浑不在意的温言道:“莫怕,他们都被抓起来了。我已派人跟那边的县官说了一声,但凡有人命在身的,一律问斩,其他人则根据国法,判处流放或者牢刑。断不会就这么让任何人逍遥法外去。” 依书忽然想到那寨子里的张婶,忙问道:“娘,寨子里有一张婶,当初多亏她照顾于我,她怎么样了?” 蔡氏微挑眉,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她有没有罪,自有县官去审问,你就不要操心了,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依书还想多问,脑中不由浮现出听来的府中下人对蔡氏的议论。想到在这样皇权至上的时代,那些小人物的生死,出身高贵的蔡氏又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呢? 依书便不再问,张婶虽可怜,但若是她没做什么坏事,想来县太爷也不会怎生的刁难于她。 蔡氏扭头又对身后的落禾吩咐道:“去叫几个婆子过来,待会儿咱们就走吧。” 落禾应是,便出去安排。 依书一惊,瞠大眸子看着蔡氏,道:“娘,我这伤势尚未养好,可以上路了吗?” 蔡氏笑道:“无妨,我早知你骨头有伤,上次与你坐的马车这次回去又修缮了一下,该是不会颠簸的,应是无碍。况且这里并不是养伤之处,还是回去的好,什么都方便一些。” 蔡氏既是如此决定,依书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点头应是。 落禾唤来了几个婆子,几人手上还抬着一个类似于担架的东西,看来就是准备将她抬到马车上去的。 夏荷与落禾帮依书收拾了一下,方才让那几个婆子小心将依书抬上去,而后又覆了一床被子在依书身上,免得她着凉,并用一纱巾,暂时盖住了她的下半边脸。 几个婆子手脚倒也灵便,小心翼翼的将依书抬出了东间,缓步往门外走去。 其间,蔡氏却是丝毫没有想与赵立说一声的意思。 赵立已然知晓蔡氏想将依书立刻接回去的意思,兀自呆呆的站在院中,待得蔡氏等人走近,赵立抱拳道:“这位夫人,依书她背部骨头受伤,只怕不宜远行。” 蔡氏眉头微挑,朝落禾使了个眼色,却是没有搭理赵立,兀自随着那担架走了出去。而原本院中的侍卫家丁等人,早已经等在院子外面。 第九十七章 惊慌 眼见的赵立在外面等候自己,蔡氏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往赵立身上扫去,依书不由有点心急。她看了一眼蔡氏古井无波的面容,又往赵立看去,原以为看到的会是他情急的样子,却不料赵立同样是面无表情,兀自低垂着头,眼睑低垂,并不往她这边看来。 依书心中一痛,蔡氏是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物,她没办法改变蔡氏的行为习惯,在蔡氏的眼中,赵立这样没身份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必要有所交流。而赵立呢,作为一个男人,难道他不该争取一下吗?难道她至于他,却是一点挽留的必要都没有? 依书不能成言,礼法绝容不得她说些什么,只能等着赵立开口说话。可是,当担架已然走到院子外面,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形,依书失望已极,他终究没有为他们的未来争取一下。 轻轻缩了缩脖子,依书将身子往被子里埋了埋,明明今天太阳大的很,她却觉得分外的寒冷,像是冬天又一次来了。 蔡氏等人走后,落禾留在了最后面,待得院子里再无旁人,只赵立在,落禾方从袖中拿出了一叠银票,递至赵立面前,柔声道:“赵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想来你也猜到了我们家小姐的身份。这是我家夫人吩咐下来的,一万两银票,算是答谢你对我们家小姐的救命之恩。但是,女儿的清誉何其重要,我想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希望你不要将小姐曾经在你这里养伤的事情说出去。不然……” 落禾轻笑一声,“不然却是没有必要说了,想来你也不想林家出什么事情。” 将银票硬塞在赵立的手中,落禾转身就出了院子。 赵立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 一万两,真是很大一笔银子了,可是,这真的很多吗? 他不由嗤笑一声,随手将那些银票塞进了怀中,微抬下巴,扬声对躲在偏间的云香和高大婶唤道:“云香,高大婶,出来帮我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林府去。” 却说那些婆子小心翼翼的将依书抬到了马车上,蔡氏想着月余未见依书,便与她共乘一骑,一路上也好叙叙旧。反正这马车大得很,除开依书躺睡的地方,再来三五个人也是完全坐的下的。 待得马车起动,依旧未见外面有丝毫动静,依书不由苦笑一声,看来,她真是太高估了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若是他对她有意,怎会连送别都不来?难道他不知道,这一别,二人这辈子可能都再无相见之期?若是如此,那些温柔细心算什么?那些长夜漫谈算什么?那把躺椅又算什么? 她怔愣的发着呆,身子蜷成小小的,深深的埋在被窝里,就连蔡氏唤她都没有听到。 蔡氏轻轻掀起她脸上的被子,柔声笑道:“埋在被子里,不嫌气闷吗?” 依书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还好,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冷,所以往被子里钻钻。” 蔡氏总觉得依书好像变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个她,脑中思绪一转,已是过来人的她瞬间明白过来,极严肃的问道:“依书,你莫不是……” 依书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懂蔡氏的意思。 这车厢里除了蔡氏和依书以外,也就落禾在,连夏荷都被派了与其他丫鬟婆子共乘一辆车。 蔡氏轻叹口气,低声劝道:“依书,你身为融亲王府的嫡女,婚事决不能儿戏,免得别人看了笑话。娘也明白你的心思,以前什么事都尽量顺着你的心思来,但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答应你。” 依书闷闷道:“女儿晓得。” 蔡氏眉头微蹙,思忖了会子,又朝落禾看去,但见落禾点了点头,她才放下心来。又对依书道:“至于你在这里的事情,你且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我对外说你是在老宅养伤呢,后于依画回去。” 依书瞠大眸子看着蔡氏,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凡发生这种事情,一般上位者都是拿什么解决的? 果然,蔡氏的下一句话立刻就应证了她的猜想。 “至于那位赵公子,娘已经让人给了他一万两银票,于他这等家室而言,这一万两银子绝对是够他好生过完这辈子了。”蔡氏嘴角微翘,语气中却是略带鄙夷。 依书浑身一哆嗦,知道蔡氏此举真是坏了事。 可是,即使蔡氏不这样做,难道他们还会有未来吗? 依书不由苦笑一声,在她来到这个时代,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以后,就该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了。 顾忌着依书的伤势,马车行驶极慢,但却是一点都不颠簸,很是便于休憩。 却说赵立让云香跟高大婶帮他收拾了东西,等到林府小厮再来送菜时,三人便也挤在了那辆小马车上,一道回了去。 林母还在考虑使怎样的法子才能将赵立给哄回来,却不料赵立竟然自个儿回了来。 林母听下人禀报了赵立回来的事情,忙带着冬晴去找他,很是不解的问道:“建之,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依书已经被她家人给接走了?” 赵立在外独自生活了多年,平常时候鲜少回林府,只往年过年的时候会在府里住上几日。可是今年却因着依书在乡下的关系,赵立竟然大年初一下午就回了去。 林母惦记着依书能做她儿媳妇,倒也没有小气的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自那日见到依书的贴身丫鬟以后,林母就知道这事儿看来不妙了。 果不其然,今儿人走了,竟是连道别都没有来与她说一声。 林母心里有些不满,就算是再不知礼的人家,救了你一命,又照顾了你这么久,总该到府上拜访一下吧?这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 林母暗自嘀咕,罢了,这样的人家还是不要她做亲的好。 赵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了落禾给他的一万两银票,沉声道:“娘,孩儿想借您几间铺子。” 林母朝那银票扫了一眼,劈手拿了过来,翻了翻,嗤笑道:“这就是他们家给你的谢礼?” 这一万两银子若是放在旁人家,那还真是不少了,但是于她林府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林母内心气愤不已,她虽经商多年,也早已为人祖母,自是知道银子在这个世上可以说是万能的,但有些东西不是银子就可以解决的,难道秦府就是这样没有礼教的人家吗? 林母想着,竟是失声笑了出来,“也亏得他们家拿得出手,也罢,想来他们也是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家。” 赵立的脸色微微转冷,沉声道:“娘,那件事就当过去了吧,若是被旁人晓得,只怕也是于我们府上不益。” 林母挑了挑眉,道:“依书是谁来接走的?” 赵立却是不想再与林母继续说下去,“娘,孩儿有些累,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林母皱眉看向赵立,不免心疼自己的儿子。 待得赵立走后,林母便让冬晴去将云香跟高大婶唤了过来。 林母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方问道:“你们可知道依书姑娘是被谁来接走的?” 云香忙恭敬的道:“回夫人,据奴婢看到的意思,好像是依书姑娘的娘亲亲自过来的。” 林母眸子微眯,融亲王的嫡夫人?这样的身份也确实可以对建之说出那样的话了。 “你们还听到了什么?”林母问道。 云香跟高大婶对视一眼,却是没有再说什么。本来自夏荷去了以后,她们俩就鲜少进依书的房里,待得蔡氏今日来的时候,她们更是连门边都不得进,哪里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情发生? “依书就没有什么话交代你们?” 云香跟高大婶都摇了摇头,“没有。” 林母叹息了一声,原本她倒是很喜欢依书这女娃,却不料是这样的人儿。 林母摆手,示意云香跟高大婶下去,而后又与冬晴吩咐道:“你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以后就当依书没有出现过,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依书,尤其是在建之的面前。” 冬晴点了点,便下去安排。 蔡氏等人还在路上,秦府里已经是暗潮涌动。 依书安好的消息传回京师以后,蔡氏并没有将这消息特意在府里宣传,只是让人做了一应准备,立刻就去南边接人。 府里其他人哪里就想不到是依书要回来了。除开依书,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其他任何人让蔡氏这么上心的。 秦依画心急如焚,当日她将依书推下崖后,心里兴奋开心的不得了,可等两个时辰过后,天色已然大亮,她方才慌张的想到,这该如何跟蔡氏交代才好? 蔡氏才不管你是不是这件事的元凶,哪怕你只是个旁观者,一应株连。 秦依画趴在崖边上,朝下面看去,只见森森林木交织,实在是看不清下面的情形,不过,看这深度,再以她刚刚痊愈的身子,想捡回一条命,应该也不容易吧? 她不由得意的想到。 为了自己以后在秦府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摆脱这次的责任,降低蔡氏的防心,秦依画咬了咬牙,猛然举起一旁的大石,嘭的一声砸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顿时就是鲜血淋漓。 秦依画痛叫一声,将那石头放在路旁,又往那边挪了挪,哀哀的坐在那里,等着秦府的人尽快寻来。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寻到了这边,却只是县衙的衙役。 夏荷跟落禾等人却是得了那衙役的通知,半个时辰以后,方才赶到这里。此时,秦依画的小腿处已经被包扎好。 秦依画早已编好说辞,涕泪交流的述说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她因为落马的时候,伤了腿,所以依书让她在原地等待,而依书则前去寻找回去的路。可是却因为夜黑,看不清路,竟是不慎落了崖,她听到依书的呼救声,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等她挪到崖边,哪里还有依书的身影。 秦依画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但主动出去寻找回去的路,而让秦依画在原地等待的事情,却的确是依书可能做的出的。 落禾将这边的消息又去了信通知蔡氏,一面安排人下崖去寻找依书,一面安排秋菱陪着秦依画先行回京师。 蔡氏在秦府也是坐卧不宁,早知会出这些事情,她就不该将依书放在祖宅,她应该等她一道回来的。蔡氏正是心急如焚,却又得到落禾的通知,依书落崖失踪。蔡氏急怒攻心,险些一口心血吐了出来。 她哪里还在王府坐的下去,恨不得立刻飞到那边,亲自去找寻依书。可新年临近,王府诸般事务都需要她亲自操持,更兼与其他府里的来往等事,这些事情都必须她亲自去办,并无人可帮她,她也不放心让其他人去做。 蔡氏银牙暗咬,思虑再三,还是遣出府里一半的侍卫家丁,让他们听循落禾的安排,尽快将依书找回。 十余天时间,蔡氏忧心如焚,一面筹措过年事宜,一面却不忘将这整件事情串联起来。而与之相关的众人,皆在蔡氏的急怒之下,得了不一的惩戒。 不管是依书初在薛家老宅摔伤时,与她疗伤的李一峰一家人,还是之后的那家客栈,还有山寨里的土匪,都在蔡氏的迁怒之下,遭了灾。 而当时离依书最近的秦依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毕竟是秦子明后嗣,蔡氏也不能像对旁人一样责罚于她,最后只责成刘氏好好管教于秦依画,并责令她未得允许之前,再不得出门。 秦依画回去以后,就将实情跟刘氏说了一遍。 刘氏不由拍掌叫好,夸赞道:“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做的好。” 秦依画得意的笑道:“也亏得我当时急中生智,不然哪里能除去这个祸害。” 刘氏所想却比秦依画多的多,“你的玉佩呢?后来有没有拿回来?” 秦依画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道:“没有,不过反正我被偷走的东西多了去了,就说同样是被偷走的呗,也没什么事。” 刘氏闻听此言,气的翻白眼,“那土匪窝都被端了,你的玉佩难道就没找回?” 秦依画缩着身子摇了摇头,眨巴着眼睛道:“女儿担心问的太细致会被落禾怀疑,就没敢多问。只是让秋菱带人搜了一下,却是没有找到。” 刘氏眸子微眯,“这到底是一个隐患,但愿不要出什么事吧。” 母女二人开心了没有几日,就得知依书安好的消息,秦依画再次六神无主,前来找刘氏想办法。 “姨娘,若是依书真的没事,又知道是我害她的,她肯定会告诉母亲的,怎么办,怎么办?”秦依画惊慌失措的奔进刘氏的院子,一见到刘氏,泣声扑了上去。 刘氏也得知了依书安好的消息,知道所有事情的她自然晓得这件事的后果。一想到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刘氏也不得不胆寒,蔡氏是绝对下得了狠手的。 在她尚且不知道依书落崖的事情与依画有关的时候,就已经这般对待依画,若是知道罪魁祸首是她,又会如何处置? 刘氏脸上神色变幻,却是不发一言。 秦依画晃着刘氏的身子,焦急的道:“姨娘,你倒是帮我想个法子呀,我可怎么办哪?” 刘氏哼了一声,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你也是老爷的女儿,就算是庶出又如何?难道老爷还能为了一个无事的女儿就拿你怎么样?至多就是禁足,不会再有其他。” 秦依画却是不敢肯定,惊慌的道:“真是如此吗?可若是爹爹也站在依书那边呢?若是爹爹要赶我出去怎么办?” 刘氏安抚的摸了摸秦依画的头,劝慰道:“没事的,更何况,不是还有姨娘在呢吗?姨娘不会让谁伤害你的,绝不会。” 秦依画的头轻轻的靠在刘氏的怀中,似乎真的找到了一种依靠,一种安全感。 蓦地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偷偷看了刘氏一眼,嗫嚅道:“姨娘,那天……那天我还……” 为了安抚秦依画,刘氏故作轻笑道:“那天怎么了?说吧,在姨娘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依画低着头,轻声道:“我那天一时得意,竟将五年前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刘氏眉头微蹙,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秦依画小声提醒道:“就是依书生辰那天,我偷偷推她下水的事。” 刘氏一怔,真是恨不得拍秦依画一记,但看她小心翼翼,胆颤心惊的样子,她这个做亲娘的,哪里还下的去手? 刘氏暗叹一声,“罢了,姨娘知道了。做一件事也是做,做两件事也是做,反正若是依书在夫人面前告你一状,也不过是多一句话而已。你且放心,就算是去麻烦你舅舅他们,娘也绝不会让那个女人动你一根寒毛。” 刘氏默默在心中下了决定,以前她就不屑于蔡氏因为出身,而成为王府嫡妻,而她呢?尽管深得秦子明宠爱,却始终低蔡氏一头。以她的性子,早已是对蔡氏不满已极。 第九十八章 回到秦府 因着依书的伤势,蔡氏便要求马车走慢些,六日以后方才赶到秦府。 秦府众人早已等在门口,恭迎蔡氏回府。 大姨娘许氏穿着艳丽奢华,站在众人的最前面,身旁伴着丫鬟兰溪。二姨娘刘氏也在,秦依画因为蔡氏的命令,如今还在院子里思过,不得出屋。三姨娘许氏不知为何,穿着的还是去年的旧衣,畏缩的站在大姨娘的身后,秦智幸拽着他娘的衣裳,垂首站在他娘身旁。 蔡氏命丫鬟婆子小心的将依书抬了出来。 大姨娘许氏忙迎了上去,与蔡氏笑道:“妹妹给姐姐请安,”又看向依书,探着身笑道:“依书,可算是盼着你回来了,可让姨娘好一阵想你。年前依棋回来省亲,还想顺便回来看看你,姐妹俩叙叙旧。我告诉她你还在老宅养伤哪,让她遗憾了好些时候。” 依书抿嘴一笑,秦依棋性子温和善良,也不像许氏那般爱招摇,在依棋出嫁以前,二人倒是十分聊得来。 “那可真是遗憾,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二姐了,二姐如今可还好?”依书笑问道。 许氏嘴角微弯,脸色露出几丝喜色,乐道:“依棋现在好着呢,如今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韩家如今可是拿她当个宝贝,也算你二姐福气。” 依书也不由替她高兴,“二姐本就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如今可算是应证了。” 蔡氏眉头微蹙,许是想到了秦依琴至今仍无子嗣,冷脸朝抬着担架的婆子喝道:“还不快些走路,不知道外面凉么,若是冻着了小姐,你们担待的起吗?” 婆子们忙加快了步伐,再不敢耽搁。 许氏掩嘴笑道:“姐姐也真是的,我许久不见依书,心里想念的紧,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在门口就想与她聊聊,姐姐何至于急成这样。” 许氏心里也是得意的紧,她虽然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一个女儿。不过依棋可是比她出息,不仅嫁了户好人家,而且还是长子嫡妻,一进门不久就顺利怀了孕,十个月后,生了个胖乎乎的男娃,惹得韩御史高兴的大摆三天筵席,与众同乐。如今依棋又有了身孕,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那都是为韩家添了子嗣,开枝散叶。 最让许氏开心的莫过于,韩府因着依棋头胎便生了男孩,而女婿韩立兴又对依棋一心一意,因此从未要求韩立兴纳妾,整个韩府的恩宠集于依棋一身。 哪像秦依琴,多年无子,从蔡氏族中立了一族妹为妾,至今仍无消息。 蔡氏直视着前方,不冷不热的道:“依书身子不适,吹不得寒风。” 许氏挑了挑眉,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好似我不心疼依书一般,若是被老爷晓得,又要怪我不懂事。” 蔡氏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晓得就好,没事多在院子里念念经,也好过再在这边唠叨。” 许氏落在了蔡氏身后,白了她一眼,却不再说话。 若是搁在往日,刘氏定然也会上前去凑凑热闹,可她现在心里虚的很,巴不得依书看不到她才好。都怪那个没脑子的依画,推她落崖就推她落崖呗,竟然还在一边解释嬉笑,如今倒好,依书什么都晓得了,也不知有没有告诉蔡氏呢。 依书眼角一扫,就看到了隐在许氏身侧的刘氏,嘴角一扯,挤出个笑容,欢声唤刘氏道:“二姨娘,怎么没有见到四妹妹的,她恐怕也是受了惊吧,有没有好些呢?” 刘氏本以为依书会瞧不见她,却不料依书竟然还主动招呼她了,尴尬的从许氏身后露出身形,强笑道:“难得依书你担心她,依画好着呢,只是她犯了错,正在闭门思过呢。等她哪日得了特赦,我再让她来看你。” 依书心里不由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露分毫,淡然笑道:“哦?四妹妹也有犯错的时候?不知是犯了什么错,二姨娘可以告诉我一声吗?”顿了顿,又笑道:“许是四妹妹自己也不晓得犯了什么错吧?” 蔡氏疑惑的朝依书看去,似乎有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刘氏慌忙看向蔡氏,见她面色如常,并未有丝毫的厉色,这才让她心安了一些。但很快又狂跳起来,蔡氏一向是那种不知不觉间就将对手置于死地的人,就算是她心里怒火燃烧,也未必会表现在脸上让别人看到。 刘氏左右转了转眼珠,不知所措的呵呵笑了几声,干笑道:“依画还小,难免会做些错事,我正在好好教育她呢,以后会长记性的。” 依书合上眼睑,却是不想再与刘氏说话。 三姨娘许氏跟秦智幸一直缓步走在最后面,却是不敢当着蔡氏的面,上前与依书打招呼。更何况,先前蔡氏已经暗示了她一番,秦智幸与依书命格不合,以后最好少让他出现在依书面前。许氏唯唯诺诺惯了,紧紧的将秦智幸拽在身边,再不敢让他去找依书。 进了府里以后,蔡氏便让众人散了开去,而她则随着一种丫鬟婆子去了宝沁楼,亲自将依书送回去。 薄荷跟银珠站在宝沁楼前的木桥上探头张望,眼眶周围还红肿着,显然这些日子也哭了不少。 远远见到一群人往这边走来,薄荷跟银珠欢喜的迎了上去,果然看到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依书。两人竟不由流下泪来,喜极而泣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们好想您啊。” 看到面前两个丫头眼睛肿的跟核桃似得,尤其是薄荷,原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时却被挤成了一条小缝,心中微酸,“你们两个丫头……真是……” 屋子里,依书的床铺已经收拾干净,铺好。 几个婆子小心翼翼的将依书抬到床上后,便退了下去。夏荷仔细帮她盖好被子,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垂首立在一旁。 蔡氏站在床前,细细打量了依书一番,但见她脸色尚显红润,一颗心才放了下去,浅笑道:“依书,既是回来了,就好好养着身子。你放心,娘再不会将你一个人放在外面,那些让你受这些罪的人,娘一定会让他们十倍的承受回来。” 说到最后,蔡氏的声音已是无比的严厉。 依书点了点头,虽知道蔡氏此时不免有迁怒之嫌,但只以为是针对那些山寨中的土匪,未曾想到其他地方去。 “母亲,是女儿不好,让您担心了好些日子,如今,还要为女儿操心。” 蔡氏坐在床沿上,将依书的一缕发丝掠至耳后,目含温情的道:“只要你好好?br / 淑女有谋第30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好的,母亲累些又何妨?若不是当年……” 蔡氏忽然噤声,眸中泛过一丝冷光。haohanshuwu 浩瀚书屋手机版 若不是当年她进府,怎会害的你先天不足?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蔡氏微有些黯然,任何一个不能抓住自己丈夫心的女子都会如此吧。想她也是望族出身,从小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却终被现实打散。 蔡氏轻柔的抚摸着依书的面庞,思绪却是飞向了别处。 他也曾温柔待她,也曾山盟海誓,也曾柔情深种,却依旧一房房的纳进妾室,甚至不顾她的反对,在外面养了外室。 蔡氏轻叹了口气,眼见依书不解的眼神,嘴角微弯,轻柔笑道:“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再来看你。” 依书点了点头,同样嘱咐蔡氏道:“母亲也是,这一路都累母亲担心,也要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蔡氏站起身,冷然朝薄荷和银珠看了一眼,“好好伺候小姐,不得有任何差池,不然唯你们是问。” 薄荷跟银珠赶忙躬身应是。 待蔡氏身影消失,夏荷方才走至依书面前,蹲身在床前,柔声道:“小姐……” 依书一笑,“怎么了?” 夏荷眸光黯然,却强打起一丝精神,努力与依书挤出一丝笑意,笑中却掩藏不了那一丝苦涩,眼中似乎也要落下泪来。 依书一怔,这一路上蔡氏一直未让夏荷近身伺候她,现在夏荷的反应这么奇怪,不免让她心生怀疑,沉声问道:“夏荷,你到底怎么了?” 薄荷跟银珠默默低下头,也不忍心再看向夏荷,二人也是眼眶泛红。 夏荷深吸一口气,假装欢快的道:“没事,夏荷只是想到小姐终于平安归来了,心里高兴。” 依书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的道:“真的吗?” 夏荷点了点头。 夏荷细细打量了依书一遍又一遍,柔声叮嘱道:“小姐,以后晚上千万不要再看书到太晚的时候,伤眼睛,也伤/精神。你身子不好,不要多出去走动,多歇歇没有坏处。还有,若是依画小姐以后再与你争东西,你莫要再让着她了。这样不好,以后会被欺负的。” 夏荷念念叨叨的说了很久,依书耐心的听着,心里却是想到了些什么。 夏荷越说越是哽咽,话到最后,险些泣不成声,“小姐,若是夏荷以后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依书终于忍不下去,喝道:“夏荷,你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继续跟在我身边?” 第九十九章 泪落 夏荷一颤,垂首看着地面,许久,终于心绪平定,假装羞赧的轻声道:“夫人说奴婢正是适婚的年纪,便帮奴婢指了一门婚事,不日成亲。往后,奴婢只怕是再没空伺候小姐了。” 夏荷的思绪不由转到那一天,那天依书落崖,蔡氏责成她回京禀报事宜。她还记得那天夫人语气中的寒意,透骨的凉。 “夏荷,以后宝沁楼你就不要去了,回头帮你指一门婚事,你好生相夫教子吧。” 后来金花依夫人的吩咐来告知她,与她指的一门婚事,便是郑妈妈的一个侄儿。 依书笑道:“傻丫头,这是好事啊。一个女儿家,待到及笄以后,不就巴望着嫁一个好人家嘛。快与我说说,到底是谁家这么好命,竟是求的母亲,将你给指了出去。” 夏荷嘴角含着几丝苦涩,闷头道:“是郑妈妈的侄儿,年无蒙。” 依书一怔,怀疑的问道:“你说什么?竟真是郑妈妈的那个侄儿?那个……” 郑妈妈专管秦府厨房事宜,她的侄儿却是有些傻的,郑妈妈也是一个有些眼高手低的人,她侄儿虽傻,她却看不上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想随意去买一个。偏就看上了夏荷,早先也请杨妈妈在蔡氏耳边嘀咕过几次,落巧倒是曾经将这个事情跟依书说过。不过夏荷是依书身边的大丫鬟,蔡氏自然不会应允,依书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料不到,蔡氏竟然答应了。依书却是不忍心说出那傻子两个字。 夏荷点了点头,强撑出一丝笑意,看着依书道:“小姐也莫为我担心,年公子虽然不怎么懂事,但以后夏荷若是嫁过去了,家里事情肯定是听夏荷的多。夏荷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能当一回小主子,心里也是开心的。” 依书蹙着眉头,问道:“夏荷,母亲之所以答应这件婚事,是因为我吗?” 夏荷忙摆了摆手,眼光却有些游移,“小姐说哪里去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跟小姐有关呢。真的只是夫人怜惜夏荷,看夏荷年纪大了,所以帮夏荷指了一门好亲事。” 夏荷跟在她身边五年,若是她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还配为她的主子吗? 依书紧咬下唇,未曾料到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她忽然伸出手,紧抓住夏荷的肩膀,“夏荷,你不能嫁过去,我不同意你嫁过去,你扶我起来,我现在就去与母亲说,让她撤了这门婚事。” 夏荷一吓,忙起身扶着依书,急声道:“小姐,你不能动,你伤还没有好。” 依书却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事关夏荷的一辈子,这可不是现代,尚还有离婚一说。若是因为她,夏荷后半身都在无尽痛苦中度过,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夏荷幼年时就受尽了苦楚,还被家人卖进秦府为婢,她说过的,她以后会好好对她,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可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她害了她? 眼看着依书挣扎着要起来,面孔因为后背的疼痛而微微抽搐,夏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然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泣声道:“小姐,使不得,奴婢求您了,夫人这也是为奴婢好,奴婢求您不要动了,您的伤势还没有好呢。” 强撑着双臂半坐在那儿,依书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夏荷,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眼见得夏荷的额头已经撞红了好大一块,依书急忙唤道:“银珠,薄荷,你们还不把夏荷扶起来。” 银珠跟薄荷尚显年幼,此时也是呆呆站在一旁抹泪,听到依书的话,方才想起将夏荷扶了起来。 许是用力过度,夏荷微晃着脑袋,恍惚的笑道:“没事,小姐,奴婢真的没事。” 看着这个样子的夏荷,依书如何能不难受,眼中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而害的夏荷如此样子。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是这个样子吧? 依书愣愣的靠在床上,连背部的疼痛都暂时忘却了。也许只有身体的痛,才可以短暂的让她忘却精神的痛楚。 银珠连忙拿了软枕垫在依书身后,看着依书失神的样子,不由有些心慌,轻声唤道:“小姐……” 夏荷缓了一阵子,终于又有了精神,想了想,与薄荷银珠道:“薄荷,银珠,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小姐说。” 原本在宝沁楼,薄荷跟银珠什么都是听夏荷的,夏荷对她们有如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从来是照顾周到。如今眼见得夏荷落了如此下场,她二人自然是最伤心的,不禁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是不是,终有一日,她们也会这样? 薄荷跟银珠对视一眼,二人默默退了出去。 夏荷轻叹口气,在依书床沿上坐了,轻声道:“小姐,你还记得那天吗?那天晚上,月亮好亮,你坐在榻上,眼睛那么亮,像是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做的。你说,‘夏荷,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都会陪在我的身边。’我还记得小姐一直是个孩子,刚到宝沁楼来的时候,小姐还闷得很,总是不爱说话,更是什么都不与我们说,总是去让我们猜你的心思。” 夏荷忽然温柔的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中的泪水却从未停止落下,“那时候小姐多小啊,只比我腰稍高一些,但却总像个大人似地,那时候的小姐很是让我们琢磨不透呢。那天,我才忽然发现,我的小姐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夏荷只是一个丫头,连爹娘都不要呢,可是小姐竟然说要跟夏荷做朋友。夏荷好害怕,还以为是夏荷哪里做错了。可是夏荷看得出来,小姐是真的信任夏荷,小姐是认真的,夏荷好开心。夏荷就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姐,一直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陪着小姐一直老去,做小姐永远的朋友。” 她的语气转为难过不安,眼中泪水落得更凶,“可是,夏荷还是没有照顾好小姐,夏荷弄丢了小姐,夏荷还让小姐落了崖。那帮土匪多坏啊,小姐一个人在那里肯定很害怕,小姐那么怕黑,可是夏荷没有在小姐身边,夏荷没有照顾好小姐,是夏荷对不起小姐,夏荷没有做到答应过小姐的事。” 依书眼中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抱着夏荷道:“夏荷,是我对不起你,那件事不怪你的,我不能答应这门亲事,我要去求母亲。” 第一零零章 事与愿违 以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夏荷抿嘴一笑,“小姐,不用的,夏荷命该如此,当不得小姐如此操心。只是往后再不能伴在小姐左右,小姐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说完这些话,夏荷决然掩面起身而去。 依书泪眼模糊的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渐渐消失。 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想就不可能发生。就像夏荷,如果有一日夏荷终究会嫁出去,她希望至少能帮夏荷挑一户好人家,过一个安慰日子,再不用操心,再不用受累。可是如今看来,就连这样的小小心愿也是不得实现,甚至夏荷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她。 依书挺直着背脊坐在那里,微仰着头,脸上泪水无声的汹涌而下。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最终受过的却是夏荷? 她明白蔡氏只是迁怒于夏荷,却什么都做不了。 夏荷出去以后,嘱咐薄荷跟银珠好好照顾依书,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离开了宝沁楼。薄荷跟银珠一直以来都是听夏荷的话。如今夏荷离开宝沁楼,她们二人也是不舍的很。 将夏荷送走以后,薄荷跟银珠才去了依书屋里。二人见依书竟是坐在那里,俱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依书扶着躺下。 依书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背部的疼痛让她不由皱紧了眉头,幽幽问道:“夏荷走了吗?” 银珠理了理被角,哑着声回道:“走了,奴婢刚刚跟薄荷送了她出去。” 依书点了点头,看到她们的脸上也是泪痕犹在,轻声叹道:“你们可知道母亲给夏荷定的是哪天的日子?” 银珠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该是由郑妈妈做主的,夫人倒是没有言说。” 依书深深叹了口气,背部又是一阵刺痛,心中不由哀叹,看来本来再养半个月的伤势,如今要变成一个月了。 薄荷垂手立在一旁,忽然道:“小姐,三……” 银珠唬了一跳,连忙朝薄荷瞪了一眼,扬声道:“薄荷,还不快去厨房领饭,都这个点了,你还站在这里?想饿着小姐吗?” 薄荷咬了咬牙,垂首不再多言,疾步往厨房走去。 许是依书正有些恍神,竟是没有听到薄荷刚才说的那句话。 晚上,蔡氏忙完事情以后,便来了宝沁楼,却见依书躺在床上发愣,而室内桌子上放着一满桌的菜,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动过。 蔡氏眉头微蹙,冷声问道:“小姐晚饭没有吃?” 银珠与薄荷连忙蹲身福礼,颤栗的回道:“回夫人,小姐说没有胃口,奴婢劝了小姐,却是没用。” 蔡氏眸子微眯,危险的气息吓的银珠跟薄荷再不敢多说。 金花搬了凳子,置于依书床边,让蔡氏坐了下来,却是不见以往一直紧随蔡氏左右的落禾。 看到依书无神的样子,蔡氏也是心疼的紧,柔声问道:“依书,怎么连晚饭都不吃的?” 依书眼瞳微动,幽幽转向蔡氏,方才回过神来,竟见面前坐着的是蔡氏,心中没来由的一暖,眼中泪水汩汩而下,张嘴唤道:“娘。” 蔡氏被她这一声娘叫的心酸,忙坐到床沿上去,握了她伸出的手,道:“娘在这呢,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还是这些菜不合胃口?” 依书摇了摇头,看着蔡氏道:“娘,可不可以让夏荷不要这么早就嫁出去?女儿习惯了夏荷的服侍,若是离了她,实在是不习惯的很。” 蔡氏抿嘴一笑,拍了拍依书的手,道:“原来是这么件小事。依书,娘这也是为了夏荷好,夏荷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将你照顾的甚是妥帖,娘自然是不会亏待于她。这不,眼见得她年纪也大了,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岂不是耽误了她的婚事?年无蒙虽然傻了些,但性子却是极好的。夏荷入了年家,你自管放心就是。” 说着,蔡氏又朝一旁站着的银华指了指,与依书道:“往后啊,就让银华留在你身边,银华在我身边也是跟了多年,性子沉稳细致,定然也会照顾好你。再者,银华也只比你大一岁,相貌也甚是不错,往后你也能将她带在身边。” 依书恳求的看着蔡氏,还是希望蔡氏能答应她刚才的那个请求。 蔡氏抚过她的侧脸,慈爱的道:“行了,这晚饭还是要吃的,你现在又正在养伤,不好好吃饭岂不是让为娘担心嘛。”又与银珠吩咐道:“银珠,赶紧再去厨房准备一桌饭菜来,这些怕是凉了。” 银珠应了声是,赶忙下去准备。 眼见得求蔡氏无望,蔡氏也压根没有将夏荷这样的丫鬟放在心上,依书轻叹了口气。 小半个时辰后,丫鬟们又陆续送来了一桌新做的饭菜。 蔡氏亲自端了饭碗,又根据依书的口味,挑了几样小菜,端到床前喂依书吃饭。 依书此时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夏荷的一辈子都被她耽误了,她心里岂能不内疚?可是看到蔡氏关切的样子,她又不忍心不吃饭,最后还是勉强将碗中的饭菜吃了下去,待蔡氏还想劝她再吃一些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吃了。 蔡氏索性作罢,又在她这边坐了会子,便回了去。 银华既是被蔡氏留在依书身边,便没有跟着蔡氏离开,待送走蔡氏以后,回身与依书道:“三小姐,奴婢也刚晓得夫人将奴婢安排来伺候您,若是无事,奴婢可否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将自己的衣物都拿过来?” 依书点了点头,“行了,你去吧。这宝沁楼里空着的屋子多得很,回头你自个儿选一间住着。只是要记得,我这边不喜欢太吵闹,你还是选远一些的屋子吧。” 银华点头应是,退了出去。她心里却是晓得,依书这是不信任她,所以让她住远些。 银华不由也是苦笑一声,做人丫鬟的,始终逃不过如此。 如果她不失踪,蔡氏就不会迁怒于夏荷,也不会帮夏荷指了这么一门婚事,就不会累的夏荷下半辈子囫囵度过。想到本就命苦的夏荷如今又要嫁给一个傻子,依书心中为她泛酸。 可是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秦依画的错,如果不是她起了那等歹意,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走上这许多弯路? “银珠,”依书轻声唤道。 守在外室的薄荷连忙应声道:“小姐,银珠去帮银华收拾屋子去了,可是有事?”一面跨进内室。 眼眸直直的看着帐顶,依书道:“依画可有过来看过我?” 薄荷摇了摇头,“未曾,如今四小姐正被夫人命令不得随意出门一步,应该无法过来。小姐可是有事找四小姐?不如奴婢现在去将四小姐唤过来?” 依书顿了会子,续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戌时三刻了。”薄荷回道。 依书疲惫的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气,未曾想到回府的第一天就这般多的事情,幽幽叹道:“嗯,你也回去休息吧。” 薄荷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想到银珠的嘱咐,还是将心思摁了下去,侧身退出了内室。 第一零一章 送嫁妆 翌日,依书昨夜久久没有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疲累已极,才睡了过去。心头却是始终记挂着夏荷的事情,就连梦中竟也梦到夏荷向她哭诉,日子过的很是辛苦。 “银珠,薄荷……”依书一醒来,便迭声朝外唤道。 银华推门进了来,柔声道:“小姐,现在时候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子的?” 依书眉头一皱,问道:“银珠跟薄荷呢?怎么不是她们伺候我的?” 银华忙解释道:“回小姐,本来是她们在这边守着的,是奴婢让她们先回去休息了,小姐若是有事,奴婢现在就去唤她们。” 银华赶忙出去将银珠跟薄荷叫过来,好在她二人是住的离依书近一些,没多久,银珠跟薄荷就匆忙赶了过来。 见到熟悉的银珠跟薄荷站在面前,依书安心了一些,朝银华道:“银华,你先回去吧,我这边有银珠跟薄荷伺候就行了。若是有事找你,我再让她们唤你就是。” 银华看了依书一眼,垂首道:“奴婢遵命。”便退了出去。 依书看向银珠,“银珠,夏荷昨天就走了?你可知道她昨夜是回了家,还是去了年家?” 银珠摇了摇头,“夏荷是昨天就收拾走了,奴婢也不知她昨夜是留宿在哪里。”想了想,还是不确定的道:“应该是回了家吧。” 依书又问道:“郑妈妈现在应该在厨房呢吧?” 薄荷忙点了头,“早上郑妈妈是要去厨房看一圈,现在在不在厨房倒是不一定,但肯定是在府里的。” 依书便吩咐道:“那你们去将郑妈妈给我找过来,我有话想问她。” 银珠跟薄荷对视一眼,心里皆知依书这是想为夏荷说些好话,以使她嫁进年家以后日子不要太难过。有这样的主子,银珠跟薄荷心里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跟错人。依书现在既然能这样为夏荷着想,日后她们若是也这般处境,依书自然也是不会薄待了她们。 她二人也是极为关心夏荷以后的生活,便赶忙出去寻找郑妈妈。 没过多久,郑妈妈就被她二人给领了过来。 却说郑妈妈以前倒是很中意夏荷,毕竟夏荷是依书身边的大丫鬟,蔡氏最为疼宠的一个女儿也是依书,若是夏荷能嫁进年家,单凭着这层关系,肯定能给年家带来不少好处,所以她过去才巴巴的希望蔡氏能允了这门婚事。却是没有料到,蔡氏最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但却撤了夏荷在秦府内的职务。 原本夏荷算是秦府买下来的丫鬟,以后能不能成婚全看主子的意思,就算主子同意你成亲了,那以后也是府里的丫鬟婆子,还是要做事的。可是如今,夏荷被撤了职,蔡氏明显不想再继续留她在秦府。这一嫁去年家,可就完全是个闲散人了,还能与年家有何助益? 郑妈妈听说蔡氏指了这门婚事,当下就很是不乐意。可她也是秦府的奴才,主子的主意已定,哪里有她说话的份,还得硬着头皮感谢主子的恩德。 郑妈妈满脸不甘愿的到了宝沁楼,在依书房外揉了好一阵子脸,方才强挤出一丝干笑,提步进屋,与依书请安福礼道:“奴婢郑氏给三小姐请安。” 依书侧过头,道:“起来吧,”又与一旁的银珠薄荷道:“银珠,赶紧给郑妈妈搬凳子来坐,薄荷,你去帮郑妈妈沏一杯茶来。” 郑妈妈讪笑道:“三小姐这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在三小姐面前哪里有坐的地方。” 依书轻笑道:“郑妈妈,您在府里侍奉母亲这么多年,又是府里的老人,自是可以坐的。银珠,还愣着做什么?” 银珠忙搬过一旁的凳子,置于郑妈妈的身后。 郑妈妈笑道:“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三小姐了。”郑妈妈便坐了下来。 薄荷正好也沏了壶新茶过来,小心的奉了一杯与郑妈妈。 郑妈妈在秦府算是老资格的婆子,虽然身份低微,但因为在秦府做事已久,所以依书等小辈便也会给三分薄面与她,不拿她当一般的婆子使唤。 依书轻咳一声,笑问道:“郑妈妈,昨儿个夏荷就离了我这里,你可晓得她是去了哪里?” 郑妈妈眉头微蹙,顿了会子,方道:“这个老奴也不知,这尚未成亲,该是没有去年家的。” 依书点了点头,郑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夏荷与年无蒙尚未成亲,确实不太可能直接去年家。只是她看郑妈妈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几分喜色,当初不是她千求万求,想让夏荷嫁予她侄儿的吗,怎的今日如愿以偿了,却是看不出她有何高兴来? 转瞬,依书又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这还用多说嘛,原先夏荷是她身边当红的大丫鬟,她凡事都会照顾一二。而现在呢,夏荷只是一个被蔡氏责罚的普通丫鬟,再无原先的兴盛时分,免不得会被别人踩上几脚。 想到这里,依书的脸色微微转冷,声音也带了几分寒气,沉声道:“郑妈妈,夏荷虽然以后不在我身边伺候了,但到底是跟了我多年,一向也是极得我心。我昨儿个还求母亲让夏荷再在我身边待上几年,母亲却说夏荷年纪也大了,不能再平白耽误她的婚事。而且夏荷服侍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薄待了她,只怕也会让其他的下人寒了心。母亲又说年家不错,夸赞你侄儿是个会疼人的人,夏荷过去不会受苦受累。这些,可都是真的?” 郑妈妈眼珠转了转,这些既然是蔡氏说的,她当然不能说是假的。可是,她侄儿会疼人?这可真是个笑话,她侄儿从小就是个傻子,若不是她一直扶持着年家,顾着年家这长子嫡孙,供他衣食,给他创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条件,只怕她侄儿也活不到这么大。 如今她年纪大了,就算再怎么拉拔,也拉拔不了几年,所以早先就开始筹谋,却未料到,还是找了个没用的回去,如今还拒绝不得。 郑妈妈讪讪然的笑道:“夏荷一向是个福气大的姑娘,哪里有苦与她受。我侄儿也很是好弄,况且他是年家的长子嫡孙,我兄长家境虽然一般,但也绝不会薄待了夏荷的。” 依书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郑妈妈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郑妈妈既然当着她的面说了以后不会让夏荷受苦,若是她以后见到夏荷,察觉到夏荷过的不好,自然会与她好生计较。 如此,便笑道:“有郑妈妈的这句话在就好,夏荷虽是我的丫鬟,但我却从来不拿她当丫鬟看,只希望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姐妹就好了。如今她许了人家,又是郑妈妈的兄长家,郑妈妈的人品我还是信得,以后夏荷那边,还要多劳烦您老照顾呢。” 郑妈妈呵呵笑了一声,心里虽郁闷的不得了,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分毫来,只不住的点头强笑道:“老奴省的,定会嘱咐我兄长,不会让他们薄待了夏荷的,三小姐尽管放心。” 依书看向一旁的银珠,朝梳妆台那示意了一下,道:“银珠,去将我那镶南海珍珠的金簪和同对的耳坠拿来。” 银珠忙去首饰盒中翻出那两样东西,拿到了依书的面前。 依书的饰品大多极为珍贵,她自己鲜少出府采购,大多都是蔡氏选的,或者是别人送的,自然不会有差的在她这边。那南海珍珠色泽莹润透亮,金簪上镶嵌的那一个有寻常人的一个指节大,而两只耳坠上的只比金簪上的略小一些,这两对饰品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就在依书看来,也很是喜欢这两对东西。 依书只扫了一眼,便朝郑妈妈笑道:“郑妈妈,夏荷昨天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给她准备一些嫁妆带着。如今既然你过来了,就劳烦你帮我将这两对饰物带给她,也好给她成亲那天添点装扮。” 银华颇有些不舍的将金簪和耳饰递至郑妈妈手中,这金簪和耳饰在依书的饰品中也算得上是珍品,自然会让她有些不舍。 郑妈妈也算是见过一些好东西,但是这么大的南海珍珠还真是少见,更别提金簪和耳饰的做工之精湛,再再让她瞪圆了眼睛。 忙不迭的从银华手中接过金簪和耳饰,郑妈妈心里不由想到,看来对于夏荷她要重新打量了,原本以后她就此没落了,却不料三小姐却是极为将她放在心上,这么难得的南海珍珠都舍得拿出来与她做嫁妆。 郑妈妈笑道:“老奴就说夏荷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如今可不是?她都不在三小姐身边伺候了,三小姐还这般的惦念着她,老奴今儿瞅了空了,就把这些东西给她送过去。” 依书眼见的郑妈妈的神色变化,总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她怕的就是郑妈妈以及年家一家人,因为夏荷再无利用的余地,就虐待夏荷,如今晓得夏荷还有她惦记的,起码也不会怎生的薄待夏荷了吧?不然,他们也该考虑一下她的怒火不是那么好受的。 “那就多谢郑妈妈了,以后夏荷那边还有劳您多为照顾。”随意的打了一个哈欠,依书笑道:“嗯……昨儿个挂虑着夏荷,觉都没有睡好,今儿听了郑妈妈的话,我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倒是有些瞌睡了。” 郑妈妈忙站起身,笑道:“若是无事,老奴这就退了。” 依书点了点头,朝银珠道:“银珠,送郑妈妈出去。” 第一零二章 转变 解决了夏荷的事情,依书就开始考虑怎样给秦依画她们找麻烦来了。只是她一向习惯了修身养性,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秦依画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得意的不得了,当初有多得意,现在恐怕就有多焦虑。她在考虑怎么报复她,而她肯定也在想她究竟什么时候会去母亲面前将这件事的事实给说出来。 在宝沁楼里休养了几日,因蔡氏吩咐不许其他人等无事靠近宝沁楼,耽误她养伤,而秦依画又被蔡氏勒令在院子里闭门思过,所以她二人这段时日倒是没有见上面的机会。刘氏原本想来依书这里探探口风,也因为有蔡氏的吩咐在,不能随意的前来。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整个京师都热闹了起来,白日里,大家要么去庙里烧香拜佛,祈求这一年的好年景,要么就在家里摆上牺牲,祭祀神灵,晚上则有灯会,庙会,等等奇趣热闹的事情。 秦府照例也是要庆贺一番,蔡氏因为依书去年过的很是多灾多难,乘着这上元佳节,便从庙中请了一师傅来,在宝沁楼前摆上祭祀太一神的牌位和多种牺牲,以求这一年依书能够大灾化小,消灾化吉,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年。 依书只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听的银珠来禀报了外面的事情,登时觉得好笑的很,但也明白蔡氏的心思。蔡氏心里一直觉得愧对于她,从小就没有给她一副好的身子,如今才造成现在这样烦杂的事情。 可是,蔡氏哪里晓得,这般多的事情,完全就是人为的,求神有什么用呢?先且不谈这世上有没有神灵,就算是有,以人心莫测之难度,只怕神都是无力为之的。 这天,经过多天的休养,依书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乘着上元佳节这份喜气,着银珠去唤了几个婆子来,小心将她担到了外面的榻上,塌旁就是一扇朝南开的窗户,倒是正好晒晒太阳,不用跑出去。 在屋子里又闷了这么久,连个可以谈心的朋友都没有,她不免感到些许的孤寂。以往没有朋友的时候,看看书倒也能打发时间,可是经去年的祭祖一行,认识了薛宁立,认识了李一峰,认识了赵立,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起他们。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走了寒冷,就连心中的寒似乎也少了一些。 薄荷进来道:“小姐,二姨娘来了,要不要见一见?” 依书微眯着眼,笑道:“二姨娘来了?姨娘她是长辈,怎好不见她,还不赶紧将姨娘请进来。”心里却是不由冷笑,可真是够能忍的,竟然直等到今日才来。 刘氏出身不错,以往也有些心高气傲,就算是看到依书了,那也端着姨娘的架子,这次却是满脸谄媚的笑容,拘谨的进了来,笑道:“依书啊,最近可好些了?” 依书嘴角一扯,却是没有往刘氏看去,只闭眼假寐,口中道:“还好,二姨娘可真是日理万机的,我都回来这么些日子里,却是头一次见二姨娘来探望我。” 刘氏眼珠急转,一听就知道依书的语气不太对,很明显是不欢迎她。刘氏对依书的印象还保留在以前那个知书达礼,从来笑脸迎人的依书身上,一时有些不习惯,讪讪的解释道:“看你这话说的,姨娘也是疼惜你呢,只是夫人下了命令,说你正在养伤,不适合吵闹,让大家都少来看你,免得影响了你休息。这不,所以才等到了今儿个上元佳节,府里都在忙着庆贺,我才得了空子来看看你。” 依书哼笑了一声,不冷不热的道:“那真是有劳二姨娘了呢,依书记下了。” 刘氏见依书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有些急躁,提步走至榻前,强笑道:“依书啊,姨娘有些体己话想跟你说,你看……” 刘氏的眼角往银珠等人扫了一眼,意思却是不言自明,希望依书能将这些小丫鬟都撤出去。 依书这才看了刘氏一眼,眸中隐藏的寒气冻的刘氏不由哆嗦了一下,越发诧异这依书怎的变成了这个样子,该是很好打发的才对。 依书朝刘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我怠慢了二姨娘,”又朝银珠道:“银珠,还不赶紧去帮二姨娘沏壶茶来,二姨娘要跟我说体己话,该很是口渴,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银珠蹲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银珠刚走了几步,又听身后依书道:“顺便跟银华说一声,让她去厨房取些糕点来,总不能让姨娘饿着肚子坐这里。” 刘氏原本听依书将银珠支使了出去,面上溢出了笑意,待得听到依书的后半句话,原本红润的面庞顿时一黑,险些气的甩袖而走。 可是一想到依画如今还被禁足,她只得按捺下这口气。 生了个废物儿子,好不容易女儿本事一些,为了下半辈子着想,她也不能坐视不理,总得为她筹谋一二。 待得银珠出了屋,刘氏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这边没人,抓紧时间道:“依书啊,你四妹妹还在屋子里关禁闭呢,你看哪,你从小就跟你四妹妹是一起长大,两姐妹的感情好的不得了。她呢,也只是因为夫人迁怒,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能不能帮她在夫人面前美言几句,也好让她出来。” 依书此时也不再装,冷笑道:“二姨娘,您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好姐妹?多年的情分?当初我落崖的时候,身后那个推手可没有丝毫的手软哪,如今我瘫在床上,不得移动,哪里还有力气去帮四妹妹求情呢?” 刘氏眼珠转了几转,干笑道:“姨娘晓得你一向心善,依画这不还小嘛,难免做错些事情,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你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又何必还记挂着那件小事?” 依书眼眸蓦地瞪大,厉眼看着刘氏,咬牙嗤笑道:“姨娘这话说的真是好听,我只不过是摔断了背部的骨头,差点终身残废,当然是小事一件,那四妹妹被关个几日又何妨呢?反正也不会关出毛病来。” 刘氏还想再游说依书一番,却隐隐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临近,连忙住了嘴,不再多说。 银珠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新茶,银华手上则端着几碟子糕点。二人将这茶点放在刘氏身旁不远处的矮几上,便侧身守在一旁。 依书脸上厉色内敛,客气的笑道:“姨娘,依书不便伺候,您就自个儿随意吃些茶点吧。” 刘氏眼角都没有扫那些茶点一眼,她现在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喝茶吃点心。 依书挑了挑眉,道:“姨娘,怎么不吃些茶点的?可是嫌我这边的茶点不好?” 刘氏慌忙端起茶盏,大口喝了一口,她如今是有求于依书,自然是不敢再惹依书恼怒,却不料那茶还有些烫,猛然喝了一口,烫得刘氏一下子哎呦惊叫一声,将茶盏掀翻在地。 依书嘴角微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让你作恶多端。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氏一向娇纵,此时虽有求于依书,但如今被个茶水烫了,自然心里恼怒万分,朝银珠厉声喝问道:“你这茶是怎么煮的?难不成想烫死我吗?” 银珠颇为委屈,她哪里晓得刘氏会这么猴急,好好的一杯茶不细细品饮,却是想一口牛饮下去,哪里有不被烫到的,忙蹲身道:“是奴婢不对,奴婢现在就去给您换茶。” 刘氏柳眉倒竖,指着银珠骂道:“你个死丫头,你当我缺那么杯茶吗?还不给我跪下,如今是不给你点规矩,你还真反了天了。” 刘氏心中有气,刚才依书又顶撞了她,不免让她恼怒在心,恨不得在依书身边的丫鬟身上讨还回来,却忘了如今依书就在她身后的榻上躺着。 刘氏在秦府一向是这个样子,除了蔡氏身边的丫鬟她不敢伸手管教,就连大姨娘许氏身边的人,也曾被她借着各种由头,教训过。银珠想到自家小姐是那种不喜争的性子,情知自己这次也是躲不过,便想屈膝跪下。 依书冷声道:“银珠,过来。” 银珠一怔,也顾不得刘氏还站在面前,忙走至依书面前,“小姐,怎么了?” 依书朝内室努了努嘴,道:“这日头有些晒不到了,你去拿几个软枕来,给我垫在后面。” 银珠连忙进去内室拿软枕。 银华却是一直冷脸站在一旁。 刘氏无意中眼角朝银华一扫,见到她一脸的冷笑表情,心中微恼,又顾忌着银华曾是蔡氏身边的大丫鬟,与别个丫头不同,因此并不敢拿银华开刀,只得气闷的在一旁坐了。 银珠拿了软枕,在银华的帮助下,帮依书将身子垫成了半高,又去将窗帘勾到另一边去,确定依书能晒到太阳,方才恭谨的站在一旁。一时又不知是不是还得跪下去。她却是胆子小,又未曾想到依书刚才是故意帮她挡着,所以很是胆颤心惊。 刘氏深深的打量了依书几眼,总觉得现在的依书似乎真个不是以前的那个了,性子好似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好打发了。她可不认为依书刚才让银珠进去拿软枕,就完全是为了晒太阳。 刘氏以帕掩了掩嘴,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当着银华的面,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有些口齿不清的道:“依书啊,那姨娘就先回去了,唉……这一烫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呢。依画偏偏还让我那么操心。” 刘氏不说不说,最后还是将秦依画的事情放在了嘴边上,就希望依书看在她被烫伤的份上,好歹求的蔡氏将秦依画给赦了禁令。 依书一笑,“那姨娘慢走,依书就多有失礼了,不便送姨娘出去,”又对银华道:“银华,去帮我送一送二姨娘。” 银华本就是跟在蔡氏的身边,又是蔡氏得宠的大丫鬟,心里对刘氏就有些轻视,不像银珠她们那般惧怕。单手恭引刘氏出去,一面不冷不热的道:“二姨娘,请。” 刘氏最后又朝依书看去一眼,希望她能改变一下心意,却不料依书已经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刘氏暗暗咬了咬牙,眉头蹙紧,看来这事得另有计较了。 银华送走刘氏以后,银珠好笑的走至依书面前,“小姐,没想到二姨娘今儿竟然被您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3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竟然被您气走了呢。玉川书屋” 依书嘴角微翘,睁开眼看着银珠,笑道:“哦?你现在倒是聪明了,你哪只眼看到二姨娘是被我给气走的?再怎么着,二姨娘也是我长辈,这可是大不敬呢。” 银珠蹙眉想了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见的银华正与二姨娘一道走上木桥,该有一会儿才回来,便颠颠的跑到依书面前,一脸八卦的道:“小姐,二姨娘刚才过来,是不是想请你帮四小姐在夫人面前说好话的?” 她却是还记着刘氏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再说了,刘氏以前没事的时候,就不会往宝沁楼跑过,傻子都知道,她这次来,肯定是对依书有事相求。 依书瞥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倒是聪明了?” 银珠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转瞬就明白了依书的意思,睁大眼笑道:“小姐,您刚才是帮我解围来着的?” 依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难不倒还看着别人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丫头不成?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二姨娘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以往有什么事都是夏荷帮她们挡住,现在小姐站到了她们的前头,一时让夏荷感动非常,激动的道:“小姐,你真好,”随之又蹙眉道:“可是,你这是不是把我比喻成小狗了?” 依书噗的笑了出来,伸手点了她额头一记,“你这下子倒是反应的快了。以后看到二姨娘尽量绕着走,我不在你面前的时候,免不得她还记着今天的事儿,趁机削你一顿,可知道了?” 银珠乐滋滋的点了点头,笑道:“奴婢记住了,等待会儿也跟薄荷说一声,让她也开心一下,现在我们有小姐给我们撑腰呢。” 转瞬,她又皱着眉头道:“可是……” 依书不解道:“可是什么?” 银珠拧着衣角,道:“可是,奴婢们毕竟是奴才,小姐能护我们一时,可若是哪次被二姨娘逮到了,只怕更不好受呢。” 依书一怔,蹙眉问道:“难不成二姨娘以前对谁这样过?” 银珠刚想说些什么,银华回了来,便住口不言。对于刚从蔡氏身边遣来的银华,银珠跟薄荷私底下还是有一些惧怕的,总觉得银华等人高她们一等。 依书有心想知道更多,以前是什么都不管,夏荷她们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讨论什么府内的八卦,知道她不爱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迫切想知道二姨娘跟依画更多的事情。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只有更了解她们,她才知道怎样去惩罚她们。 便对银华道:“银华,你先回去休息吧,也站了一上午了,将薄荷换过来就成。” 银华嘴唇微动,似乎有话想说,可是看了依书一眼,便又垂下头去,蹲身道:“是,奴婢遵命。” 待得银华走了一会儿以后,依书这才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银珠有些踟蹰,出去看了一圈,发现银华确实走了,回至依书面前,狐疑的道:“小姐,你以往不是不爱听这些的吗?还不许我们多管闲事的呢。” 依书摇了摇头,笑道:“以往是以往,府里明争暗斗不少,你们不过是个丫鬟,若是被哪个主子逮到了错处,想怎么样责罚你们都成。而我又不想插脚进去,自然希望你们安定一些,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管别处的闲事。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了,我只以为,我不犯人,人也不会来烦我。却不料……” 银珠听的迷糊,抖听依书听了下来,不由奇道:“不料什么?” 依书一笑,朝她道:“都说让你凡事不要多问了,怎的这个命令一下子就忘了?” 银珠傻傻的挠了挠后脑勺,一时有些无措,干笑着道:“奴婢记住了。” 依书气的笑了起来,拿过旁边多余的一个软枕,抖手就轻轻朝银珠挥了一记,笑道:“我让你记住什么了?” 银珠完全被依书给说傻了,说这个也不是,说那个也不是,愁眉苦脸的道:“奴婢也不晓得小姐想让我记住什么了。” 正巧薄荷过了来,眼见得依书一枕头甩在银珠身上,惊慌的奔上前,求情道:“小姐,银珠她还小,不懂事,你千万不要生她的气。” 依书不由翻了个白眼,一时有些摸不透自己在这二人心中的形象,怎么薄荷会以为她会欺负银珠呢? 银珠好笑的将薄荷拽到身旁,乐道:“薄荷,我倒是没发现,你还有这个胆儿哪。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还小,那你又比我大上多少了?” 依书气乐道:“银珠,给我打薄荷一下。” 薄荷怔愣的看着依书,撅着嘴,眼眶又红了起来。 银珠晃了晃她,笑道:“看你,还帮我求情呢,小姐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要哭鼻子了?” 薄荷傻傻的看了银珠一眼,又朝依书偷偷扫去,果见依书一脸的笑意,哪里来的火气,刚才分明就如银珠所说是在逗她玩呢。 薄荷气的跺了跺脚,恼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也跟着小姐一起唬我?” 第一零三章 改规矩 刘氏从宝沁楼出去以后,便直接去了秦依画的院里,此时,秦依画正焦躁不安的在廊下走来走去,眼见得刘氏走来,急忙迎了上去,极亲热的抱着刘氏的胳膊,急声问道:“姨娘,依书她怎么说?” 刘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的瞪了秦依画一眼,哼道:“什么怎么说?还能怎么说?”伸指戳了秦依画额头一记,恼道:“我说你可真是个废物篓子,那天怎么就不下点死力气的?如今倒好,让她全身归来,还知道我们那么多事情,谁知道她会怎么办?” 秦依画急的跺脚道:“姨娘,你这说不是跟没说一样嘛,我让你去帮我跟依书说说,让她给我去母亲面前求情,她到底答应了没有?” 刘氏宛若看白痴似的看着秦依画,“我说傻闺女,依书当初险些都被你害死了,你觉得她如今还有心情去帮你去求情?” 秦依画理所当然的道:“为何不能?她又没死,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再说了,她不是一向心软的很嘛,怎么会不帮我求情?难道就让我这么被关着。” 刘氏提步进屋,在桌旁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刚才在宝沁楼里发生的事情都与秦依画说了一遍,而后恼怒的扯着手中的帕子,眯着眼道:“你看看,她现在倒是翅膀硬了呢,我在她那边,连个话都没得说完整,更别谈让她答应帮你去求情了。我看现在的态势,她不去告你一状就不错了,怎可会帮你。” 秦依画一愣,蹙眉道:“姨娘说的可是真的?可她一向性子懦弱,与我翻句嘴都不敢,怎么可能蜕变如斯?” 刘氏手中杯盖在桌上轻磕着,眼珠转了转几转,摇头道:“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了,她若是当真记得你说过的那些话,如今她都险些被你害死两次,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 秦依画只觉浑身发软,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她原本以为,依书这次回来以后,还是以前那个性子,胆小怕事,凡事皆随她予取予求。不然,为何她都回来这么多日子了,还不去蔡氏面前告发她?可是刘氏刚才的那番话,却是明确告诉她,依书变了,变的不好行事了。 秦依画心脏狂跳,左右思量却不得其法,不由皱紧眉头,问刘氏道:“姨娘,既然她今日敢如此对你,为何她却不去母亲面前告发我?” 刘氏摇了摇头,“这个我哪里晓得,这丫头片子现在倒是让我看不透了。” 秦依画蹙眉思忖良久,忽然睁大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好法子,忙对刘氏道:“姨娘,那个夏荷是不是被母亲给配给了年家?” 刘氏拧着眉头,不解的道:“是啊,怎么了?” 秦依画道:“依书回来之前,不是她一直跟在身边的嘛,不如将她找过来问问,她在依书身边待了那么久,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刘氏眼珠转了几转,觉得秦依画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夏荷不在依书身边,而是在外面,若是悄悄将她找出来问话,想来别人也不知道些什么。 二人便就又商量了一番,秦依画如今还在禁令之中,肯定是不能出府的,而刘氏行动较为引人注意,也不宜出府,这时候她们就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出来了。 秦依画身边的人是别想了,多是蔡氏遣来她这边的,虽然经她警告一番,也不敢在蔡氏面前说些什么,但也绝不值得她们冒险信任。 刘氏思忖良久,还是道:“不如还是竹青去吧,到底是我身边的丫头,不像你身边那些人,有她去我也放心一些。” 秦依画这时候倒是以刘氏为主心骨了,便点头道:“那这事还劳姨娘费心了。” 刘氏抓过秦依画的手,拍了拍,轻笑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姨娘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只要你日后好了,记得姨娘便好。你二哥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姨娘如今是靠他不得,只能盼着你有出息一些。” 秦依画忙顺风转舵的接口笑道:“那是当然,姨娘如今这般待我,我怎会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刘氏心中大慰,却说秦依画以前总是绕在蔡氏的身边,与蔡氏说笑逗乐尽孝心,却是不怎么来她的院子里,刘氏心里自是不爽快的很,如今闺女又重投入她怀中,她心里自然是高兴非常。至于重来找她的原因,她一时也不愿去想,只装作不知道了。 刘氏回去以后,便将竹青叫至了面前。 刘氏作为秦府的二姨娘,蔡氏自然也曾想过在她身边派遣几个心腹的丫鬟,也好随时监督着刘氏。刘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几番折腾下来,刘氏顺利的将那些丫鬟都赶了出去,并且在秦子明耳边又吹了几阵枕头风,让他去说说蔡氏,让她以后少管刘氏院子里的事。 秦子明舍不得娇妾受委屈,便暗语在蔡氏面前说过几次。蔡氏虽恼怒,但也未曾再派遣丫鬟来刘氏这边。 于是,到头来,刘氏这个秦府的二姨娘,身边却只得两个自己买来的丫鬟。一个是竹桃,因着乖巧伶俐,又能言善道,很是得刘氏的喜爱,处处都将她带在身边。另一个便是竹青,稍笨一些,但毕竟是刘氏自己买来的丫鬟,忠心度还是值得信任的。 刘氏清闲的喝着热茶,对站在她面前的竹青道:“竹青啊,你说说,主子我平日待你如何?” 竹青不知刘氏何意,忙蹲下身子,垂首回道:“主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万死难以报答。” 刘氏面上露出笑容,道:“你知道主子我对你好就行,这万死嘛,倒是不用了,如今倒是有一件事要让你去做一做。” 竹青忙道:“请主子吩咐,奴婢一定做好。” 刘氏对竹青的表现很是满意,便对竹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看着,莫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竹桃忙出去看着,只留刘氏跟竹青二人在屋里说话。 待得竹桃出去以后,刘氏方对竹青说道:“你可知道四小姐这些日子为何被夫人勒令不许随意出门?” 竹青自然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那些话却是不能在刘氏面前随意说的,便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刘氏微微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对竹青道:“想来你也晓得三小姐前阵子出了点事情,依画原本是在老宅陪她,却不料依书半路上出了些事情。夫人大发雷霆之下,便将这怒火倾在了我可怜的依画身上。四小姐是什么性子,想来你也晓得,她一向最是友爱姊妹,对人恭谦,不然也不可能独自留在老宅陪着依书,你说是也不是?” 竹青低垂着头,耳听得刘氏厚颜说出了这等话,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依旧恭敬的道:“正是。” 刘氏叹了口气,又道:“如今依画被禁足多日,依书又回来了,夫人却是不见任何的话下来,总也不能一直关着依画不是?我今儿个去了宝沁楼一趟,说来也是让我窝火,我原本想让依书看在依画陪着她在老宅养伤的份上,去夫人面前帮依画求求情,却不料她是个白眼狼,真个的将我给撵了出来,还唆使了丫鬟,拿那滚开的热茶烫了我一下。” 刘氏说着,眼眶微红,伸出依旧红肿着的舌头,让竹青看一下,又迅速缩了回去。故意用袖子抹着眼泪,深叹了口气,道:“你看看,如今还疼着呢。” 竹青听闻这些,当下对依书也是心生反感。不管她去不去在夫人面前帮忙求情,但好歹刘氏也是她的二姨娘,是她的长辈,她怎可如此对待刘氏?一点孝义都不懂得。 竹青当下蹲身福礼道:“还请主子明言,只要奴婢能帮得上什么忙的,奴婢义不容辞。” 刘氏伸手将竹青拉了起来,点头笑道:“有你这番话就好,你也晓得,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四小姐那边也是如此。所以只得让你出去办这件事。” 竹青应道:“但请主子吩咐。” 刘氏悄声附在竹青耳边道:“你出去找一下夏荷,与她打听一下依书在外发生的事情,而后再来与我回报。” 竹青点了点头,思忖了一番,蹙眉道:“可是,夫人,即使奴婢问了,若是夏荷不说怎么办?” 竹青性子却是有些老实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辙子来。也亏得她现在想起来问,不然若是几日以后问起来,只怕刘氏就要发火了。 刘氏扬声朝外唤道:“竹桃,进来吧。” 待得竹桃进来,刘氏指着竹桃对竹青道:“凡事多跟竹桃学着些,若是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办的,尽可以去问竹桃,竹桃会告诉你怎么去做。”又掩嘴笑道:“只是要记得,不要来问我,我是顶不喜欢笨人的。” 竹青忙点头应是,自下去准备完成刘氏的吩咐不提。 却说依书这边,一时也没有得用的人手。薄荷跟银珠一向行事怯懦,以前凡事总是看夏荷的眼色行事,当不得重任。至于银华,她倒不是不信任银华,而是银华以前毕竟是蔡氏身边的大丫鬟,人太聪明,凡事也肯定是以蔡氏为主。如今,若是让她瞧出个什么来,肯定会直接禀报于蔡氏,而她又不想借蔡氏的手去做事,至少现在不想,肯定不能遣她去。 依书仰面躺在床上,寻思着到底让谁去打听秦依画平日的行事作风。 这说来也怪她自己,以前薄荷她们倒是爱跟府里的下人嚼嚼舌头,只是依书不喜这样,训斥了她们几回以后,薄荷她们便收敛了一些,也不再去打听这些个事情。 思忖良久,她不由开始想念起夏荷来,若是夏荷现在还在这里,这些事自管交给她去办,保证办的也是妥妥帖帖,不用她去操心。只可惜蔡氏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就算是她求情,也不曾顾及一点。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今儿在外面守夜的是银珠,耳听得屋子里的响动,便点了灯,轻着脚步走进来,小声道:“小姐……” 依书只手掀开帘子,疑惑的看着银珠,“怎么了?” 银珠将内室的蜡烛也点上,走至依书床前蹲下,闷声道:“小姐,奴婢想夏荷姐姐了。” 依书轻叹口气,道:“我也晓得你们之间的感情,就算说你们是被夏荷拉扯大的,也不算过分。只是我也求了母亲,母亲不答应,我又能如何?” 银珠垂着头,两手绞着,“奴婢晓得,小姐也尽力的,这怨不得小姐。况且小姐不是已经跟郑妈妈说过了嘛,也算是为夏荷姐铺了后路,想来以后日子是无忧的。” 依书微摇了摇头,“这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你我以后皆难得见到夏荷,就算是年家对她不好,既是嫁到年家了,又能如何?” 银珠声音微有些哽咽的道:“小姐,奴婢以后是不是也这个样子?” 依书自是有心想让自己身边的丫鬟都嫁一个好人家,过上舒服安心的日子,只是现在是蔡氏当家,这些事情蔡氏向来是独断专行,由不得别人说些什么,此时银珠忧惧之下,希望能得到她的保证,她又如何有底气说的出? 银珠兀自直盯着依书,想着依书可是蔡氏最为疼宠的一个女儿,若是依书都不能得保她们,以后能相信谁呢? 看清银珠眼底的忧虑,想到夏荷,依书心底不由一阵绞痛。她们都是跟在她身边五年多的人,在外人面前,她保不住自己,在蔡氏面前,她保不住自己的丫头,她还能做些什么?她还有什么意思?她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束手束脚的不敢去做,她这平白得来的一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重活一次,就是为了缩手缩脚,贪平图安的闷头过这一生? 忽然间,她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向秦依画报仇,借助蔡氏的力量又能如何?于蔡氏而言,只有她这个女儿是真正的秦府嫡女,其他的女儿只怕是用来给秦府换取利益来的。既无后顾之忧,她有什么不敢做的呢?秦依画没有人保她,尚敢私下谋害于她,而她有蔡氏站在身后,她还怕什么呢? 想明白这一点,依书忽然笑了起来,握紧银珠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银珠,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步夏荷的后尘。夏荷现在虽说嫁入了年家,但她当初是卖身于我秦府,若是年家亏待于她,没有好日子给她过,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将她接回来,我保证。” 对于依书的话,银珠向来是极为相信,想到自己家姑娘的秉性,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银珠伸袖抹去眼中泪水,感激的看着依书,“奴婢先代夏荷姐姐谢谢小姐。” 依书失笑,摇了摇头,“赶紧先出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刚好明儿个我也有事让你去做。” 银珠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依书,“小姐有什么事?现在吩咐好了,明儿个奴婢早些起来,也好早些做了。” 依书神秘的一笑,只道:“明儿个的事儿明儿个再说,你先出去休息,我可没精神现在跟你说些什么。” 银珠想想也是,忙与依书道了安,与她将帘子合好,熄了内室的烛火,径自出了去。 翌日,因着想明白了以后的行事,依书这一觉睡的极香,一直到巳时方才醒来。伸了个懒腰,扬声唤道:“银珠……” 转瞬,银珠便笑着端着个铜盆进了来,拧了帕子与依书擦脸,一面问道:“小姐,今儿早上想吃些什么?” 依书心情极好,笑道:“随便吧,就照我以前吃的那些,随便弄点吧。” 银珠便下去准备。 待得吃完早饭以后,依书又将银珠跟薄荷二人叫到了面前。对她二人道:“现在呢,这宝沁楼的一条规矩需要改一改。” 银珠跟薄荷对视了一眼,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朝依书看去,等着她下面的话。 依书笑道:“以前我不是让你们少去搀和府里那些闲事吗?” 银珠与薄荷皆点了点头。 依书又道:“以后这条规矩改了,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打听一些事情,以后多出去遛遛,若是听到什么事情了,及时来告诉我一声,尤其是二姨娘跟依画的事情。” 秦依画以前在宝沁楼甚是嚣张,银珠薄荷早看她不顺眼,可是不顺眼又能如何?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况且以前依书凡事主张中庸之道,睁一只眼闭一张眼,如今耳听得依书说出这样的话来,银珠跟薄荷俱是惊讶不已,疑惑不解的看着依书,不知道依书是个什么意思。 依书思忖了一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你们知道的时候,知道了对你们也未必有好处,只管照我的吩咐去行事。我自不会害你们。” 银珠跟薄荷闻言,皆蹲身应是,“奴婢省的。” 第一零四章 调查 银珠跟薄荷虽不明白依书的用意,但她们一向是极为听依书的话,只要依书吩咐做了,她们只管去办就是。 两个小姑娘也正是爱笑爱闹的年纪,以前因着有依书的吩咐在,她们鲜少在宝沁楼之外闲逛,待得依书给她们重新排了班,只让两人轮流伺候,另一人放假,便有了时间在府里其他地方转转。 一开始,银珠跟薄荷还不敢将自己对秦依画的恶感当着依书的面说出来,待依书三催四催,二人才大着胆子说了。也这时,依书方才明白,以前自己以为是不愿意与她争些什么,可是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她性子软弱,总是被别人压着。 依书晓得秦依画一向在蔡氏面前很是会装,不由就问银珠她们,秦依画平日在下人面前怎么样。 银珠想了会子,才道:“四小姐毕竟是主子,凡事再不是,那也是下人的不是。所以平日里,大家在四小姐面前都很是恭敬,不会做出什么混事来。” 依书点了点头,人都是会自保的,平时没什么事了,谁让跑她面前去触霉头?可是依她看来,秦依画既然敢在她面前为所欲为,肯定不是一个善茬,怎么可能对那些下人都不冷脸了? 依书便又让她们去着意打听一下,当然行动也不能太明显,不然就平白惹人闲话了。 宝沁楼有这样的改变,自是瞒不过银华的眼睛,狐疑不解之余,还是将这些事情如实禀告给了蔡氏知晓,却不料蔡氏思忖了一番,只是笑着与她道:“随她行事去吧,你只要保证依书不被别人欺负去了就成。” 银华微微一笑,蹲身应是,便又回了宝沁楼。 却说依书也一直让银珠跟薄荷关注着银华的动向,银华的行动就代表了蔡氏的意思,既然她现在有这么多改变,若是蔡氏觉得不好了,肯定会借银华的口说些什么,或者直接来与她说道。只是银华去了蔡氏那儿一趟以后,回来什么都没有说,仍旧是照常行事。 依书便晓得,蔡氏对她的行动完全是不闻不问的,顿时心中大定,有这样一个靠山在,她还担心什么呢? 因着银珠薄荷等人一开始毕竟有些吃不开,依书又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月银拿了出来。作为秦府嫡女,她每个月得月银有五十两之多,她又没什么用的地方,便都积聚在一个小箱子里,只逢年过节的时候,拿出来一些,赏给宝沁楼的几个下人。 依书半躺在床上,让银珠与她将钱匣子取了来,从匣中取出了一百两银子,递给她二人,道:“这些银子呢,回头你们出府去将它都换成散碎银两,我让你们做的事,要认真去做,要是哪个嘴巴严实,不愿意跟你们说呢,”依书笑眯眯的拍了拍钱匣子,“就拿银子给小姐我撬开她的牙,我才不信有人不爱银子的呢。” 银珠薄荷俱是诧异的看着依书,“小姐,你这是……” 依书怡然的抱着钱匣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不妥,笑道:“你们别问我想干什么,我只想知道秦依画以前,现在,甚至以后的所有动向。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可以行事的丫鬟,旁人我信不得。” 说着,依书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顿时兴致勃勃的坐直了身子,问银珠道:“银珠,崔嬷嬷如今还在后面的小厨房呢吧?” 自打上次从刘氏手下解救下崔嬷嬷以后,崔嬷嬷便一直在宝沁楼的小厨房里干活,烧烧热水,偶尔与依书煮些吃食,平日里却是不得见依书的。 银珠不解的点了点头,“是啊,崔嬷嬷一直都在楼里的小厨房呢,您这些日子吃的东西,不都是崔嬷嬷一手做的嘛。” 依书想了想,再次确认道:“崔嬷嬷以前是在府里浣洗局待着的吧?” 银珠点头道:“是啊,上次为了接崔嬷嬷出来,小姐你还亲自去了浣洗局一趟呢。” 依书不由拊掌大乐,亏她忘了这么一步好棋。要说哪里晓得的是非八卦最多,除了浣洗局那等最低下、女人最多、伙计最为无聊的地方,还有哪里呢?而且当初刘氏那般待崔嬷嬷,崔嬷嬷早已对她是恨之入骨,肯定更愿意行事。 依书想了一番,便让银珠将崔嬷嬷给叫了过来,而后让银珠跟薄荷出去等着,不要她们在旁听。 待得屋子里只剩下她二人,依书笑问道:“崔嬷嬷,我记得你儿子去年生了病,如今可好了?” 崔嬷嬷满面笑容的回道:“多谢小姐照拂,祥儒那病早已是大好了,如今正跟在一个杂货铺里当伙计,可是不错呢。” 依书点了点头,轻笑道:“那就好,你年纪也大了,又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一直病着,也让你担心哪。如今可好,病好了,又在外面有着活计做,以后可是有的你享福了。” 崔嬷嬷眉开眼笑的站在一旁,“那也多亏了三小姐您的恩德,若不是您当初保了老奴,又让老奴在宝沁楼里做活,老奴可是想都不敢想能有现在的日子。” 依书不经意的问道:“崔嬷嬷,你以前是在浣洗局当差的吧?” 崔嬷嬷也是个人精,她来到宝沁楼这么久,寻常时候,依书从来没有找过她说话,而今日却特意将她叫了过来,肯定是有事吩咐,当下应道:“是,老奴曾在浣洗局待了多年。” 依书续问道:“你可知道我今儿将你叫来是为了何事?” 崔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不知,但听小姐吩咐。” 依书沉声道:“你既然在浣洗局待了这么多年,知道的事情肯定也是不少。我且问你,你要实话回我,浣洗局的是非八卦是不是府里最多的?” 崔嬷嬷一滞,未曾料到依书想问的竟然是这个问题,眼珠转了几转,顿了会子,老实答道:“是。” 依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好,还是跟她想的一样的。本来嘛,越是烦累的活计,越是会滋生出最多的八卦是非。大多人似乎总愿意用这种方式去消遣,这是古今皆同的一个事实。 依书低声道:“我今儿有一事要让你去做。” 崔嬷嬷忙蹲了身子,垂首恭敬的道:“还请小姐吩咐,小姐当初有恩于我,老奴自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依书一笑,“看你说的这般严重,我只是让你没事再去浣洗局转转,将那些听到的八卦跟我讲讲,也好打发打发时间不是。” 依书这话一说,崔嬷嬷顿时就犯了难。要知道,浣洗局里什么八卦没有?就连老爷夫人的瞎话,那些人没事都会拿来讲讲,若是被主子知道了,以后还能有她们的活路吗?这可是极为不道德的事情,差不多是让她间接的监督那些人。这等小人之事,她哪里能做?崔嬷嬷心中大乱,一直不敢应答。 依书瞅着崔嬷嬷的神色变幻,又见她紧蹙着眉头,情知她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忙笑道:“崔嬷嬷,你可知道,我让你去打探消息,是为了什么?” 崔嬷嬷有些怔愣,不解的摇了摇头,却是不敢将自己的猜测讲出来,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 依书摇了摇头,直言道:“你可是以为我是让你去监督那些人了?” 崔嬷嬷闻言,立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话。 依书面色严肃,沉声道:“你以为我是让你去监督你那些过去的同僚,也好寻了法子整治她们?” 崔嬷嬷吓的跪倒在地,迭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依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却又觉得崔嬷嬷想的也有道理,她毕竟是从她那个角度去思量的,自然与她想的不一样。 依书与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回话。崔嬷嬷却是不敢动身,依旧跪着。 依书虽习惯了这些跪礼,但让一个老人家一直跪在她的面前,她如何也习惯不了,沉声道:“崔嬷嬷,我还没让你做事呢,如今你就不听我的话了吗?” 崔嬷嬷一吓,忙站了起身,垂首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话。 依书不由感叹,都是被压迫久了的人,什么时候都那么害怕自己的主子。索性也不再去管,只对崔嬷嬷吩咐道:“我现在需要你去打听打听二姨娘跟四小姐的事情,以前的,现在的,以后的,我都想知道,其他人的就没必要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呢,你只管去打听,听到多少都告诉我,至于到底是谁讲出的那些话,你放心,我不会问你的,也不会逼着你出卖别人。” 崔嬷嬷心中大定,明白了依书的意思,看来三小姐是容不下四小姐了,想到这个,崔嬷嬷心中忽然有些激动。她虽为下人,但一直是本分工作,只渴望赚点饭钱,再给儿子赚点医药费而已。可是,她仍旧记得,当初她苦苦哀求二姨娘,希望她不要赶她走,可是二姨娘是怎么做的呢?直接一脚将她踹了开去,害的她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地上滚了好几滚,几十年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崔嬷嬷不由问道:“那小姐您想知道的是关于哪些的?” 这以前的事情大多崔嬷嬷心中都是有数的,以后的事情嘛,自然以后再说。 依书笑道:“在你来之前,宝沁楼的事情,想来你也多少知道一些。嗯,你就先跟我说说依画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对自己院子里的又是怎么样的,还有她跟二姨娘的关系。” 崔嬷嬷一笑,将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徐徐道来。 却说秦依画为了保证自己在蔡氏心中的完美形象,就算是在外面,只要下人做的不过分了,她也是很宽宏大量的原谅过去,不与旁人计较,做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只是,私底下大家都晓得,秦依画实则性子并不好,其中受的委屈最多的便是她身边的丫鬟秋菱,有时候秋菱去浣洗局送待洗的衣服,总是能让人无意中瞧见她胳膊上的青紫。也有多嘴的人问过几次,秋菱含糊搪塞着,但大家心里都有数,以后也不再问。 至于那些在其他方面可能惹得秦依画不快的人,表面上是宽宏大量的不予计较,实则一回去,立马就让秋菱去找那些管事的,随意的给那些人找些错处,狠狠的教训一番。 这些事情办的却是隐秘,况且秦依画平日里也是深得蔡氏宠爱,那些管事的虽然不屑于秦依画的行事作风,但怎奈人家也是个主子,便都依照行事,也未曾在蔡氏面前说过只言片语。 依书微摇了摇头,看来府里被她祸害的人不少呢。哼……不就是身份高一些嘛,还真是长了个天大的胆子,欺负下面人没后台也就罢了,竟然胆大的将手伸到了她的头上。 依书微微眯了眯眼,问道:“崔嬷嬷,那你说,母亲可知道这些个事情?” 崔嬷嬷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但奴婢说句斗胆的话,依奴婢看来,这些事情在夫人眼里不过是小事,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 依书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这府里的下人大部分都是与秦府签了卖身契的,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其他的权利呢?浮云哪。 依书心里大略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再加上自己的一番猜测,便晓得现在的情势如何。 刘氏虽然深得秦子明的宠爱,但往好了说呢,她是一个贵妾,往差了说呢,也不过就是一个妾室而已,只是后台稍微硬一些。但依律法规定,府中一切以嫡妻为尊,妾室说话却是当不得数的。秦依画一向自视甚高,又很会讨人喜欢,自己娘亲没有出息,她当然要巴着蔡氏的大腿,以求得荣耀和疼宠。 蔡氏作为秦府嫡妻,顾虑的除了府中的各项事务,还有与其他府里的关系等等。说不好听点,这些女儿,最后无不是与秦府换来一些利益而已,至于谁好谁差,嫁给人家,那就是人家的人,还与他秦府有何关系? 蔡氏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上,尤其是依书,出于愧疚心里,蔡氏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这让秦依画如何不羡慕嫉妒恨?便因此生了那歹毒的心思,以为只要依书死了,蔡氏的宠爱定然会转到她身上。也因此才有了依书十岁生辰那年,落水一事。 有一便有二,果然是够胆大妄为的。 说到底,秦依画争的不过是蔡氏的宠爱,而她不争,蔡氏却对她宠爱非常。 这就是嫡生跟庶生的差别。 依书不免想到,若是她现在直接将那些事情对蔡氏言明,蔡氏会怎么对刘氏她们呢?送官?只怕会图惹人笑话,而且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刘氏并不是没有后台之人,若是空口无凭,肯定也不能拿刘氏如何,反而让她逍遥了去。府内家法伺候?还是缺少证据,秦子明虽然也疼她,但这事可大可小,她现在又安然无恙,依秦子明对刘氏的宠爱,只怕还是不能成事,至多让她以后行事低调一些。 想来想去,依书还是觉得这事还是得自己慢慢筹划,当然若是告诉了蔡氏,依蔡氏的经验,肯定也能整的她们生不如死,要知道刘氏虽得秦子明万千宠爱,但无奈在府里压根是一点都说不上话,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蔡氏一人手中,这也侧面说明,蔡氏绝对不是一个善茬,早就将刘氏等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以后,依书又问道:“这次依画被母亲勒令禁足,你可知道其中详细?” 崔嬷嬷忙道:“据听说,是因为四小姐顶撞了夫人,夫人念她以往还算乖巧懂事,便只让她禁足,好好再将规矩学一遍。” 听到崔嬷嬷这话,依书不由大为诧异,要知道,平时秦依画最是知道见风使舵,甚是爱在蔡氏面前表现孝道,她怎么可能做出顶撞蔡氏,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简直相当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嘛。 依书疑惑的嘀咕道:“可是,依画怎么可能顶撞母亲呢?难不成母亲说了她什么?” 崔嬷嬷低垂着头,并不答话,再者究竟蔡氏跟秦依画说了什么,除了她二人近身的丫鬟,还有谁能知道呢? 依书只想了一会儿,便将这问题暂时放去一边,想来这其中究竟崔嬷嬷也未必清楚,多是猜测得来,听了也是不靠谱。 问完这些,依书便让崔嬷嬷出了去,又着她记着自己的吩咐,若是晓得那边的什么事情,要及时告知于她。 这厢吩咐完崔嬷嬷以后,蔡氏那边却是来了人。 蔡氏让厨下炖了锅参汤,自己喝了一些,又着落巧给依书送些过来。落巧来的时候,依书正在屋内问崔嬷嬷事情,便在屋外与银华闲聊了一阵。 待得崔嬷嬷走了以后,落巧方才淡笑着进了屋,“三小姐,夫人特意让我给您送些参汤过来。” 落巧将食盒置于桌上,亲自端出了一个小盅出来,用勺子舀了些参汤,端至依书面前。 依书接过汤碗,却见落巧不住的往她使着眼色,依书假装无事,喝了几口汤以后,笑道:“这汤倒是好喝的很,也是母亲好,喝着汤都惦记着我。只是这肚子空,喝了这几口汤,倒是让我饿了,”又朝银华道:“银华,去厨房帮我取些点心来,我都饿了。” 银华忙转身去了厨房,却是不知道依书这是借口遣了她出去。 待得银华离开,依书又让正在执勤的薄荷去外面守着,有什么人来了,及时告知她一声。 依书紧张的看着落巧,道:“可是母亲那边有了什么安排?” 第一零五章 走动 蔡氏最不喜身边的丫鬟跟别的人有牵扯,所以即使依书跟落巧有那样的约定在,二人在外人面前也未曾显得有多亲密,还是如以往一般行事。 落巧一面喂着依书喝着参汤,一面不经意的笑道:“这几日中书侍郎家的佟夫人可是往夫人这儿跑的很是勤快。” 依书脑中细细回想一番,自从发生秦依琴的事情,她这才将自己的婚事放在了心上。诚然,蔡氏对她宠爱至极,对于她的婚事,肯定也是极为上心。可是毕竟是 淑女有谋第3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个不同的价值观念,蔡氏觉得上佳的婚事,在她眼里,却是未必如是。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至那以后,她便开始稍稍关注一些与秦府来往的那些富贵人家,其中任何一个适龄的男子,都有可能被蔡氏认为是极好的女婿人选,她现在不提前打听清楚,难道等到蔡氏的决定下来了,才去打算吗?那时候只怕已是迟了。 落巧特意跟她提中书侍郎家,已是说明蔡氏动了心思。 中书侍郎嫡妻生了三子,其他两子已然婚配,只有第三子尚未成亲,虽然他府上还有庶子未婚,但蔡氏绝不可能让依书嫁给一个庶子,只有中书侍郎府上唯一剩下的五公子有可能了。 依书漫不经意的喝着汤,微皱着眉头,道:“可是为了府上的五少爷?” 落巧点了点头,轻声道:“奴婢听着倒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奴婢打听了一下,佟五少爷时年十九,长的倒是俊俏非凡,现今在礼部任郎中一职,很是少年得志,在京城里也有名的很。恕奴婢斗胆,这要说起来,倒也是一门良配。” 依书鼻子皱了皱,闷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既是这般不错,谁能晓得私底下又是什么样的人物,还不知道拿不拿得出手呢。” 落巧轻笑了一下,却是不再多话,她只是跟依书说一下她知道的事情,完成她对依书的承诺,至于剩下的事情依书会怎么去办,这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参汤喝完以后,落巧便回了去。 依书独自坐在床上寻思,如今她伤势已经是大半好了,但想下地行走,少说还得再有个十日的功夫。自己不能行动,凡事只能靠银珠薄荷她们去打听,任何实质性的事情都做不了,实在是让她郁闷的不行。 那个佟家五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真如落巧所说,盛名在外? 依书寻思了一阵,便让银珠将崔嬷嬷唤了过来。崔嬷嬷因得了特赦,每两日可以回去一趟,这整个宝沁楼也只有她会随意的出府。至于银珠薄荷二人,却是难得出府一趟,除非依书哪天想出去溜达了,才会跟着出去。 崔嬷嬷来了后,依书便将打听佟五公子的事情交给了她,既然崔祥儒是在外面的铺子里当差,少不得会听到不少京师城中私底下传来传去的八卦,问他最是好了。 崔嬷嬷哪有不答应的,忙不迭的点头说自己肯定会好好去办。 依书又嘱咐她切莫说是她要打听的。 佟夫人跟蔡氏之间的交谈虽然没有外流,但府里的下人早对这其中事件猜测一二,崔嬷嬷这些日子受了依书的吩咐,在外打听事情,对这其中关系也了解了不少,晓得依书是姑娘家脸皮薄,直认真的说就让祥儒随意去打听,绝对不说是谁问的。 待得崔嬷嬷下去以后,依书便又躺下身子,继续休息去。 蔡氏与佟夫人即使有这个意思,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这么定下来了,现在倒是不用着急,再说了,急也没用。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的伤势尽快好,有些事情也得上手去做了。 十日在依书的殷殷期盼下,终于到来。待府中大夫把完脉后,依书强抑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问道:“我现在可以下地走路了吧?” 周大夫点头笑道:“可以了,但小姐现在仍旧是不宜久站,若是走的时间长了,还是会影响后续的恢复。每日少走一些,也可当做锻炼身子骨。” 依书听到自己可以走动了,开心不已,忙让银珠将周大夫送了出去,又着她好好谢谢周大夫。 “薄荷,赶紧帮我更衣,我早想去园子里遛遛了。”依书现在心情极好,眉开眼笑的唤着薄荷帮她取衣服。 薄荷一面去取衣裳,一面却是劝道:“小姐,我看咱们在楼外走走就好了,周大夫不是说了嘛,您现在还是不宜站的时间太长,这院子里那么大,您若是再逛的忘了时间,那可就不好了。” 依书才不管那些子,欢喜的换了衣裳,在薄荷的搀扶下,新年以来,第一次,自己走着到了外面。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仰面朝天,微微眯起了眼睛。 感谢上天,她终于又看到了太阳,终于又可以站到了太阳底下,仿若焕然新生一般。她眼角忽然沁出了一滴泪水,忽然感觉两脚能自主的落在地上,也是这般幸福的一件事情。 薄荷见她眼角含泪,以为是她伤痛了,忙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后背又疼了?” 依书垂下头,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终于又可以自己走着出来了。” 薄荷一笑,原来小姐是因为这个事情在激动。 二人慢悠悠的宝沁楼外面走了走,待坐了歇息一下后,依书便坚决要求去院子里逛逛。 薄荷苦劝她,一来她不能长时间的走动,二来现在刚开春,院子里的花都没开呢,去了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不去了。 依书才不理她,兀自往木桥上走去。薄荷无法,只得急忙追了上去,扶着她的胳膊。 慢悠悠的走了一段路,依书忽然笑着指着前面的一个小院道:“哎……怎么走到依画这儿来了,”又朝薄荷问道:“她如今还被关着呢?” 薄荷蹙眉看了那院子一眼,点了点头,又见依书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狐疑的道:“小姐,你莫不是还想去看看吧?” 依书挑了挑眉,眼中是藏不住的兴奋,为何不去看看呢?她好想知道当秦依画知道她没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当她再次见到她好好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是什么样的表情。这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她等了这么久,早就想去亲眼看看了。 依书大步的往那院子走去,恨不得自己再长了两条腿,也好更快的到那儿。 薄荷想起依书这阵子的变化,只道依书是想去看秦依画的笑话,未曾料到其他,无奈的跟了上去。 到了那院门外,薄荷想上去敲门,却是被依书给制止了,兀自推开门,提步进屋,一面笑道:“这是来四妹妹这里,敲什么门呢。” 待得她俩一进去,一个小丫头迎了出来,见是依书,忙蹲身请安,一面道,要去屋里给秦依画禀报一声。 依书低声笑道:“不用,你家小姐最近可好?” 小丫头的脸色很是急剧变化了一阵,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兀自垂首不再吭声。 这边二人刚说了几句话,屋内秋菱已是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出来问道:“谁这么大声的在院子里喧哗?”待一见是依书,忙扬声请安道:“原来是三小姐,奴婢给三小姐请安。” 依书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笑道:“不用多礼,我今儿个终于可以出来走动走动,闻知四妹妹现在还是不得随意走动,便来看看她可好。” 秋菱勉强一笑,眼珠转了几转,轻声道:“奴婢替我家小姐多谢三小姐的好意,只是小姐刚刚睡下,恐怕……” 依书微微挑眉,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日头,这现在还是上午,又不是下午,说她尚未起床,她还能相信,这又睡下算是怎么回事? 依书绕过秋菱,扬声朝屋内唤道:“四妹妹,姐姐我来看你了。” 屋子里自然是没有应答。 秋菱见依书执意要进去,忙上前去撩了帘子,将依书让进屋里。 第一零六章 挑明 以往,秦依画时常会往宝沁楼跑。但依书因着对秦依画不喜,倒是很少去她的院子,只难得去过几次,对她屋子里的布置,大致还是了解一些。此时进屋一看,只见她屋子里空荡荡的,原先摆在各处的那些花瓶古玩,大多都不见了踪影。 在外间扫视了一圈,依书摇头轻笑了一声,复往内室走去。 秋菱说的倒是不假,秦依画正脸朝床内,躺在那儿呢。 依书冷笑一声,轻声笑道:“四妹妹真是好兴致,这都快午时了,怎的还在床上卧着?可是身子不舒服?我就说现在的下人不贴心,连你身子不适,都不晓得去请大夫。” 一转身,依书朝秋菱厉声喝道:“秋菱,你是怎么照顾四小姐的?” 秋菱一吓,眨巴了几下眼睛,一是诧异于三小姐脾气什么时候也这般坏了,一是委屈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四小姐只是心情不爽,所以才在床上躺着,哪里是因为身子不适。可是这理由却是没办法跟依书说的,她总不能说是秦依画对蔡氏的命令心生不满,所以才一直在床上躺着吧? 秦依画豁然坐起身子,冷视着依书,“你来做什么?” 依书轻笑一声,“看四妹妹这话说的,四妹妹以前常去看姐姐我,如今四妹妹不能出屋,姐姐我当然也要来看看四妹妹,不然岂不是对不起四妹妹以前那般的对待吗?” 秦依画不屑的哼了一声,借此掩饰心中的惶惶不安。 依书冷冷的朝秋菱看去一眼,却无意中发现,秋菱的额侧有一道半寸长的伤痕,微红,看来是新伤,被她扯了些头发掩着,若是不细看,还真是看不到。 想到秋菱也不过是丫鬟,实在是没必要跟她计较,便轻咳一声,缓了声道:“四妹妹这里可真是好规矩,连杯茶水也无么?” 秦依画眸子微眯,紧紧的盯视着依书,眼睛随着她在屋里的移动而移动,“你想干什么?想喝茶,难道你宝沁楼里还能缺了茶水不成?”她才不会相信依书只是单纯来看她而已。 秋菱听了依书的话,本想下去准备茶水,可是秦依画这么一说,她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办了,无措的站在那里。 依书朝薄荷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又对秋菱道:“秋菱你也出去吧,我跟你家小姐有些体己话要说。” 秋菱朝秦依画看去一眼,待得了意思,方才退了出去,顺手也将门给带了起来。 待得她二人出去,秦依画坐直身子,冷冷的看着依书,道:“你现在得意了?自在了?来看我的笑话了?我告诉你,我迟早会出去的,你也别得意太久。” 依书闻言,掩嘴一笑,“四妹妹这话说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晓得吗?怎么会来看你的笑话,你太多虑了。”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以为姐姐是你那样的人吗?” 秦依画一窒,皱眉看着依书,“那你是什么意思?” 依书闲闲的靠在椅背上,一个多月都躺在床上养伤,这一路走下来,她还真有些累了。 依书正视着秦依画,挑眉冷笑道:“还能什么意思?自然只是来看看四妹妹咯。再来就是特意感谢四妹妹一番。想那日,若不是四妹妹一个不小心,姐姐哪里知道崖下是什么风光?哪里知道卧床月余,是多么闲适?哪里知道,年三十团圆日不在家中,是怎样的孤寂?这一切不都是拜妹妹所赐么?姐姐体验了一番,总得回来感谢妹妹一番,与妹妹好好说道说道。” 秦依画惊惶的眼珠急转,辩解道:“那日怎能怪我?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下了马,又因着天黑,不小心走错了路,才落了崖,哪里能怪我?” 依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妹妹就是这样跟母亲说的?母亲信了?” 秦依画身子轻微的哆嗦着,她自觉说的天衣无缝,但当时就她们二人在,蔡氏虽然没有怀疑是她将依书推落悬崖,但也责怒于她,所以才将她幽闭于院中。 她忽然又笑了出来,冷视着依书,道:“母亲信不信又能如何呢?你又没证据,谁知道当初是我……” 她忽然住了口,再不敢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出。 依书手指轻叩着桌面,嗤笑一声,“四妹妹怎么不敢把话说完了?可是害怕有旁人听到?” 秦依画起身下地,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只着中衣,愤然走至依书面前,“你想干什么?既然你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你为什么没有跟母亲说?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心中有鬼,当日听说依书未死,便已是瘫坐在地,情知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蔡氏也不知会如何的对她。可是让她奇怪的是,蔡氏竟然未曾有过其他任何行动,也未曾再见过她。以她对蔡氏的了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依书压根就没有跟蔡氏说明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秦依画越是急躁,依书才越是淡定。轻笑道:“看妹妹这话说的,当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我念着妹妹当初对我的好,因此才没有跟母亲说,难道妹妹不该感激我吗?况且……” 秦依画追问道:“况且什么?” 依书闲闲一笑,“妹妹可还记得六年前的冬日,姐姐落水一事?”轻啧一声,复又叹息道:“那水可真是冷得很哪,妹妹那时年纪虽小,力气可也不小呢。” 秦依画一吓,猛然后退一步,脸上布满惊惶,拧眉问道:“你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怎会……怎会……” 依书满意的看着秦依画的反应,轻笑道:“妹妹对我这么上心,知道姐姐自打出生,身子就不好,整日希望姐姐不再受这苦,早些去西方极乐世界,妹妹的大恩大德,姐姐怎么敢忘呢?唔……我说四妹妹,你说姐姐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呢?是将你直接送官呢,还是也送去某个土匪山寨,让妹妹当个威风的压寨夫人来的好?” 秦依画心脏狂跳,耳听得依书将一件件事说来,记性分明好的很,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她都心里有数。可是,她究竟意欲何为?还是在等什么? 心思转了几转,秦依画强撑一口气,冷眼看着依书,“你没证据,你凭什么污蔑我?我秦依画行得正坐得端,有本事你跟母亲说去,你在这边吓我,算什么本事?” 依书看着秦依画,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秦依画厉声道:“你叹什么气?你叹什么?” 她此时却是如惊弓之鸟,对于依书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注意,只觉得依书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有了别样的意思。 依书只手撑着下颌,做出一副极为闲适的样子,满是无辜的看着秦依画,“四妹妹,你紧张什么呢?我又没说拿你如何,再说了,我若真是想拿你怎么办,早将这些事情跟母亲讲了,岂会等到今日?” 秦依画不解的看着依书,“你不恨我?” 依书假装诧异的道:“恨你什么?” 秦依画深吐一口气,紧紧的盯着依书,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只是她看到的只是一个闲适淡笑的依书,再也看不出其他来。她自是不信她若干次想害死依书,依书却丝毫不恨她,世上怎么可能有那样大度的人呢,恐怕圣人也不会这么大度吧? 第一零七章 慌神 秦依画满是怀疑的上下打量着依书,总觉得她笑容里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意味,就像是随时会扑上来咬她一口的饿狼一般。 她脸庞微微扭曲,指着依书厉声喝道:“你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一面上去将依书强拉了起来,拽着她往门口走去。 依书未曾料到她的力气竟会有这般大,一时竟被她生生拽了出去。 她冷笑着还想说几句,待一见秦依画的神情,狠戾中透着慌张,眼神凌乱,拽着她的胳膊还在不住颤抖着,显然情绪波动极大。此时的她,压根不需要再被刺激。 依书索性大力甩开她的手,兀自大步往门外走去,一面笑道:“四妹妹好好将养着吧,日后若是能出去了,姐姐再来看你。” 秦依画睁大了眼眸,脖子直直的杵在那儿,好似被固定了一般,“你走,这里不欢迎你。我会出去的,我会出去的。” 薄荷守在门外,耳听得屋内的动静,想到依书刚刚伤愈,身子动作还不够利落,本来就没有四小姐彪悍,若是四小姐对她动粗,她哪里有力气抵挡?正左右思量着,要不要闯将进去,就见依书已是开门大步出了来。身后,四小姐正状若疯狂的对她吼叫着。 薄荷一吓,连忙上去搀扶着依书,一面上下打量着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没出什么事吧?” 依书朝身后努了努嘴,示意她去看秦依画的样子,一面拽着她往院门口走去,身后那人现在脑子不清醒的很,她们还是赶快走的越远越好。 薄荷会心一笑,也是大步往外赶去。 秋菱则是救主心切,连忙上去搀扶住险些欲倒的秦依画,焦急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秦依画却已是忽然昏迷了过去,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秋菱一吓,赶忙扬声叫道:“来人哪,快来人哪。” 院子里仅剩的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赶忙过了来,与秋菱一道,将秦依画扶去了床上。不管秦依画待她如何,到底是自己伺候主子,秋菱低声泣着,一面与那老妈子道:“李妈妈,烦你现在去将二姨娘请过来吧,小姐如今这个样子,只能去请二姨娘了。” “哎。”李妈妈忙应了一声,出去去请刘氏。 秦依画只昏迷了一会,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也不管秋菱让她继续躺在床上休息,呆愣的下了地,左右手上下敲击着,口中低声的念念叨叨,似乎是在着急的思量着某件事情,在屋子里一圈圈不住的转悠。 秋菱怔愣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她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待得秦依画路过她面前的时候,她方才听清楚秦依画口中不住念叨的话语。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秋菱诧异的眨巴着眼睛,刚才只有三小姐来过,三小姐到底知道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让她家小姐怕成这个样子? 少时,刘氏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眼见得秦依画在屋中转着圈子,诧异的朝秋菱看去,“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菱委屈的摇了摇头,道:“刚才三小姐来过一趟,三小姐走了以后,小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秦依画听到刘氏的声音,顿下脚步朝她看去,待看清楚来人,一下子扑跪了上去,眼中泪水大颗的落了下来,抱着刘氏的腿嚎道:“姨娘,救我,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 刘氏哪里还不晓得秦依画这是怎么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命令秋菱等众丫鬟都下去,又让竹桃立即去煮一碗安神汤来。 刘氏费了大力气,才将秦依画扶站起身,又扶着她到桌边坐下,一面将她拥在怀中,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画儿别怕,姨娘在这呢,没事的,别怕啊。” 在刘氏的轻声安抚中,秦依画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定了下来,口中也不再胡乱念叨。此时竹桃已端着安神汤过来,喂了秦依画喝过以后,又扶她去床上躺着了。 刘氏让竹桃也出去,屋内只她一人陪着秦依画。 轻柔的将秦依画散乱的发丝梳理整齐,又与她将被子盖好,刘氏靠在床柱上,眉头紧皱。 显然秦依画今日这般反常,完全是因为依书来过,并且对她说了很多话。秦依画做的那些事情,刘氏都知晓,但是依书知道了多少,她却是不晓得。现在秦依画昏睡了过去,也只能等她清醒以后再问了。 刘氏陪着坐了一会儿,出了内室,在外间坐着。此时她方才发现,几日未来这边,屋子里竟是空空荡荡的很,一点器物也无。她也晓得秦依画脾气不好的时候,爱摔东西发泄,但作为秦府小姐,打碎的东西收拾了,总该立即补上吧?不然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多难看? 刘氏眉头一拧,心下猜测肯定是秋菱办事不利,如今秦依画被禁足,只她贴身伺候着,什么事都要她一人做,有火也是往她一人身上发。这么一来,只要不添上器物,秦依画没的摔,不也是给她省事? 刘氏越想越是着恼,径直开门出去,将秋菱招了过来,柳眉倒竖,低声喝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伺候小姐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像个什么样子?可是你躲懒,不愿意去布置?” 秋菱委屈的不得了,但刘氏当前,哪里容的她说什么借口,便只垂首道:“奴婢现在就去找器物房来布置。” 刘氏哼了一声,冷声道:“秋菱,你也是在依画面前伺候多年的,若是再办事不利,以后就不用再在秦府待着了。” 秋菱一吓,她是秦府的死契丫鬟,若是离了秦府,那肯定就是被秦府给卖了出去,依刘氏与秦依画的为人,怎么可能将她卖到什么好人家?顿时眼眶一红,连忙出去找器物房的人领东西。 刘氏又进屋坐了,竹桃与她倒了杯热茶,一面等着人重新将这间屋子布置好,一面等秦依画清醒过来,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问上一问。 刘氏一盏茶喝完,又换了一盏,却迟迟不见秋菱回来,心中怒火愈发腾大,真个的气的险些掀了桌子。 终于,秋菱步履维艰,慢腾腾的回了来,低声在刘氏的面前说了句什么。 刘氏没听清,抖手就将那杯盖朝秋菱砸了过去,蹙眉喝道:“大声些,没吃饱饭吗?” 这些日子以来,秦依画将屋子里能摔得东西都摔了,秋菱下意识错身一让,未让那杯盖砸到自己。待意识到是刘氏砸的,慌忙跪倒在地,“器物房的杨管事说前些日子过年将东西都安排了,如今器物房没有存货,若是想取,还得跟杨妈妈说一声,待杨妈妈同意以后,方才能出去采买。” 刘氏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茶盏,恨不得立刻将之摔在地上,只是想到秦依画如今还在内室沉睡,若是这一个杯子砸下去,肯定会将她吵醒,只得强摁了下去,拧眉低声道:“杨管事真的是这么说的?他不知道是我让你去的吗?” 秋菱忙点头道:“奴婢说了,可是杨管事说器物房有器物房的规矩,不能改。” 刘氏哼笑一声,“那帮狗奴才,风向倒是转的快的很。”她眼珠转了几转,却是拿杨管事没有办法。杨管事是杨妈妈的侄儿,杨妈妈又是蔡氏最为心腹的下人。她可以责罚其他下人,唯独却是拿杨管事没有办法。 以往蔡氏尚对秦依画不错,屋子里欠缺什么东西了,只管去器物房取,从来未曾得过什么刁难。如今蔡氏已将秦依画在院中禁足月余,显然重新宠幸她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那帮子下人也不拿她当回事了。 刘氏暗自咬牙,暗怪自己今日才来,让秦依画受了这么多日的委屈。若是有她盯着,那帮下人哪里敢这般放肆? 第一零八章 怠慢、怒火 刘氏拧眉坐在外间,待听的秋菱的回报以后,气的不行。无奈管着器物房的是杨管事,她就算是想责罚杨管事,也没有那个借口和权力,就算是闹到老爷子那里,老爷子也肯定会问秦依画房里的器物都哪里去了。以往少个一件两件的,尚可以跟老爷子说是失手打破了,可是一屋子的器物都没有,老爷子再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张眼,也是不好交代。 刘氏思忖了一阵,又对秋菱道:“你再去与杨管事说一声,就说四小姐屋子里如今是一件器物也没有,空荡的很,若是哪日老爷晓得了,他这办事不利的罪名,也逃脱不了。” 秋菱诺诺的听了,待听完刘氏的吩咐以后,便又去了器物房一趟。 再次回来时,脸上稍稍带了些笑意,回禀刘氏道:“禀二姨娘,杨管事说,下午便会送来。” 刘氏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兀自坐那喝着热茶。 小半个时辰后,秦依画终于悠悠转醒,经过刚才那一番动荡以后,脑子已然清醒许多,慢慢的坐起身子,轻声唤道:“秋菱……” 刘氏赶忙站起身子,去了内室,红着眼眶,唤道:“画儿,你没事吧?可担心死姨娘了。” 看到刘氏,秦依画这才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顿时脸色又是一白,眸子惊恐的瞠大,口中念叨,“姨娘……我该怎么办?” 刘氏忙坐至秦依画身侧,将她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又着所有的下人都出去,而后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刚才依书来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来跟姨娘说说,姨娘也好帮你想法子。” 秦依画轻推开刘氏,直视着她,细声将刚才依书在这边说的话都说了一遍,落着泪道:“姨娘,她竟然连六年前的事情都想了起来,还知道是我推她落水的,若是……若是……” 刘氏闻言,也是浑身一个激灵,若是这事被捅了出去,谋害嫡女之罪可轻不得,一不小心,可是要送命的,何况她还三番两次的置依书于死地。 刘氏两手紧紧的抓住秦依画的胳膊,紧张的迭声问道:“那她有没有说想怎么办?她既是早已晓得这些事情是你做的,她为何没有跟夫人说这些事情?” 秦依画满脸泪水的摇了摇头,哽着声道:“我也不知,我问了她,她哪里就告诉我了。” 刘氏双手微微松开,心里也开始思量起依书的意思。 作为秦府嫡女,蔡氏又手掌秦府内府大权,秦子明对她也是宠爱有加,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处境,她到底想做什么呢?若是执意想讨回公道,直接跟蔡氏说了便是,依蔡氏的心性和手段,依画这辈子只怕是毁了。可是让她想不透的是,依书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将这些事情跟依画挑明了。 刘氏此时也是万分猜不透依书的心思。以前总以为依书是心思单纯,易与之辈。如今见她此番作为,却是再也不做那等想法了。 看着面前不断颤抖的秦依画,刘氏心中一揪。若是当年自己没有执意嫁入秦府为贵妾,以她御史嫡女的身份,到哪里,不是一个嫡妻呢?又怎可能让自己的儿女受这样的磨难?好好的嫡妻不做,偏来这秦府做妾,当年她的这番行径,已是彻底伤透了她爹娘的心。若不是当年秦子明尚且春风得意,他们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刘氏轻抚着秦依画的发丝,叹道:“画儿,娘先前也跟你说过,让你不要与她计较,你只管哄着夫人便是,你偏生不听。若是直接除了她便罢了,如今留的她在,还记得那些事情,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依画紧紧抱着刘氏的腰肢,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里,好似躲在避风港里一般。 此情此景,却又让刘氏不禁触景伤情。 多少年了?自打画儿懂事,晓得府里权力的重要性后,有多少年没有这般窝在她的怀里了?都是那个女人抢走了她的相公,抢走了她的地位,最后连她的女儿都抢了去。 刘氏不禁暗自流下泪来,轻柔的拍着秦依画,好似在哄着一个婴儿,口中温柔而坚定的道:“画儿放心,没事的,有姨娘在,姨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许久后,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秦依画的身子随之哆嗦了一下,眸子惊恐的望向门边。 刘氏拧眉喝道:“谁?” 竹桃的声音传来,却是透着一丝小心翼翼,“主子,现在快要过了饭点,可要奴婢去准备些吃食来?” 刘氏此时方察觉自己的肚子也有些饿了,想来此时秦依画也需要吃些东西,暂且填一下肚子,便道:“去吧,”又道:“让秋菱进来。” 竹桃便嘱咐秋菱进了屋,而后独自去了厨房取饭食。 秋菱略有些畏缩的进了屋,杵在外间,隔着内外室的帘子,垂首道:“主子。” 刘氏帮秦依画抹去脸上的泪水,而后道:“进来吧,去帮你家小姐取些亮色的衣服来,待会儿吃了饭,我带她出去转转。” 秋菱闻言,猛然抬了头,想说小姐如今还在被禁足,又不敢言语,便只得去橱中帮秦依画取衣裳。很快就找来两件嫩黄|色的外衫,与秦依画换上了。随后刘氏又亲自帮她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支玉簪,其余的头发就那么披在了肩上。 此时的秦依画穿戴整齐,衣衫颜色也简单,眸子虽然不甚清明,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比以往透着一股子娇弱的味道来。 竹桃取了食盒来,却是没有打开,直接将之放在了外间的桌上。 刘氏细声在秦依画耳边道:“画儿,陪姨娘去吃饭可好?” 秦依画微摇了摇头,此时她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焦虑,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让她如何还有心思吃饭? 刘氏却径自将秦依画扶了出去。待得到了外间一看,整整的一个食盒放在桌子正中,却是没有摆好的盘子碗碟。刘氏眉头一皱,朝竹桃看去,冷声喝道:“竹桃,连你也不办差事了吗?” 竹桃连忙屈膝垂首道:“奴婢不敢,只是厨房拿来的饭食,奴婢觉得实在不应当是给四小姐吃的,所以便斗胆没有拿出来。” 竹桃是跟在刘氏身边多年的人,可以说是她的心腹,对于竹桃是什么样的人,刘氏还是了解的很的,自然不会认为竹桃也转了风向,肯定是这饭食有问题。 将秦依画扶了在桌旁坐下,秋菱忙倒了杯茶水给秦依画,刘氏则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一盘盘的看起那些菜肴来。 共计只有两菜一汤,两个菜都已是凉透,还都是素菜,再一细看,方能发现,这两个菜原本是跟荤腥炒的,只是里面的肉竟然全被人挑了去,只留下了一盘的素菜。再看那汤,上面飘着一些油花,但下面却是空空荡荡,显然就是纯汤水,一点料都没有的。 刘氏气的额侧青筋直跳,一手死死的抓着食盒手柄,一手紧握成拳,朝秋菱看去,问道:“四小姐这些日子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秋菱早已是垂首站在一旁,听的刘氏的问话,点了点头,却是不敢吭声。刘氏狠狠瞪了秋菱一眼,厉声道:“这次小姐还需你照顾,我且不发落你。若是下次小姐再有什么事,而你却不去告知我一声,小心你的贱命。” 秋菱哆嗦着,应了声是。 刘氏缓了口气,脸色却依然冷的可怕,朝竹桃吩咐道:“你再去厨房一趟,就说是我要的,看她们有什么狗胆,敢给我什么样的东西。”一手猛然在桌子上捶了一记,砰然作响。 竹桃应了声是,赶忙又往厨房奔去。 第一零九章 条件 少时,竹桃又拎了个食盒回来,脸色却依然不好看。但还是将食盒里面的盘子都端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还有一应碗筷都摆放整齐。 这次却是取了四菜一汤来,微热,只是比之以往,那菜色却还是个天上地下的差距。按说,那些菜只怕平常都是给下人吃的,哪里是她这个主子吃的? 想到现今时候已经不早,刘氏强摁下胸中的那股子怒气,坐在桌旁,由着竹桃和秋菱给她们布菜。 因着菜色不好,刘氏只少少吃了一些,一想到秦依画这些日子都吃的是这些东西,刘氏更是食不下咽。吃完以后,刘氏便走至秦依画身边,细声对她道:“画儿,陪姨娘出去走走可好?” 秦依画抬头朝外看了一眼,想到蔡氏的禁足令,脖子微微一缩,整个人蜷在了桌边,故作神秘兮兮的对刘氏道:“姨娘,现在不能出去呢。若是被母亲再抓到我的错处,那可……” 说着,她手在脖子上一横,做出一个刀割的动作来。 刘氏柳眉倒竖,震惊的看着秦依画,又伸手在她额上触了一下。 温度正常,没发烧啊,那这是怎么了? 刘氏轻声道:“画儿,是姨娘,有姨娘陪着,没事的。” 秦依画却还是摇了摇头。 刘氏却越看她越觉的不正常,似乎哪些地方出了错,强将她拉了起来,又着竹桃在另一边扶着,二人好不容易将她扯到了门边。刘氏指着外面的骄阳,与她道:“画儿,我们不出院子,你就陪姨娘在院子里走走可好?” 秦依画怔愣良久,终于点头笑道:“好。”说完,脸上又露出了笑意,竟是主动扯了刘氏的胳膊出去。 刘氏对竹桃使了个眼色,却是要只她跟着,其他丫鬟都留在屋里。竹桃心知刘氏肯定还是有些事情想问秦依画,便让众丫鬟都原处候着,自己则离一丈多远,跟在刘氏二人的身后。 此时恰是初春,院子里大多栽种的是常春的植被,鲜花却是见不到几朵。 刘氏一面故作悠闲的走着,伸出一只手轻拂过深绿的枝叶,一面状似不经意的与秦依画道:“画儿,可看这院中景色可美?” 秦依画扫视了院中一圈,拧眉嗤道:“不过是一片绿叶,有何好看的?”说着,伸手打落无数叶片。 刘氏眼见得秦依画如此作为,方才放下心来。刚才秦依画的神色,着实是吓了她好大一跳,还以为她受了惊吓,神智都出了问题。此时再见她如以往一般行事说话,方才放下心来。 刘氏又细声说道:“画儿,姨娘在这边跟你说,你自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先不管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既然她没有跟夫人去说,你也不用过于忧心。再者,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没有人知道,现在也不会有人知道,没有任何人证,谁能知道是你做的呢?你且放宽心,不要自己胡思乱想,姨娘会帮你想着法子的,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秦依画嘴角微弯,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意,抱着刘氏的胳膊,道:“依画省的,只是以后却是累的姨娘麻烦了。” 刘氏见她笑了,心下也是大定,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只要人没事就好。就凭依书那一张嘴,难道还真能拿依画如何?她爹虽然不管她了,但要真是到了他外孙女被人随意欺负的时候,这御史之位可也不是白坐的。 刘氏此时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只要依画以后收敛一些,再加上她本来在外面就甚是乖巧,依书空口无凭,她若是敢说,那她就咬定她是神思错乱了。这整个秦府,谁不晓得依画跟依书的感情最是要好,总是时不时的去宝沁楼主动探望于她,又怎么可能会害她呢? 想明白其中关节,刘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大半,欢喜的陪着秦依画在院中绕了几圈,而后便将秦依画送回屋中,着秋菱好好伺候着,她则领着竹桃等人走了。 刘氏与竹桃走至院外,刘氏淡笑的面庞蓦然转冷,沉声问道:“刚才那个食盒可有收好?” 竹桃忙回道:“收好了,被我放在耳房呢。” 刘氏点了点头,径直回了去。 下午,器物房遣了几个小厮过来,送来了一些摆设花瓶等物,但那数量却只相当于原本屋中的四分之一左右,勉强使得屋子里不那么难看。 秋菱想到刘氏之前的吩咐,连忙又让小丫头去跟刘氏汇报一声,免得又怪她一个失职之罪。 却说依书回去以后,心情却是大好。此番看来,秦依画还是蛮怕的嘛。她最担心的一种状况就是,秦依画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于她的说辞完全无动于衷,也死不承认那些做过的事情,那她就拿她完全没有办法了。总不能如她一般,特意找些匪人将她绑出去吧?先不谈能不能找到,就秦府这守卫森严的程度,能把个大活人绑走,那也奇了怪了。好在,她还是怕的,貌似还是很害怕,不然也不会情绪波动那般激烈。 想到秦依画刚才精彩的反应,依书忍不住拊掌大乐,她现在虽然拿不出秦依画谋害她的确切证据来,但只要秦依画自乱阵脚,总会将把柄送到她手上。到时候,不担心不会将秦依画置于难以翻身的死地。 依书时不时的偷笑几声,惹得薄荷狐疑的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被四小姐给骂傻了?” 刚才秦依画在屋子里的吼声可是吓了她好大一跳,往常秦依画在宝沁楼虽然有些嚣张,但总是笑脸迎人,从来没当着旁人的面虎过脸,她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3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过脸,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秦依画的怒吼声。 秋读阁 依书嗔笑着横了薄荷一眼,“你才被吓傻了,你家小姐我心情好,笑几声不行么?” 薄荷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二人慢悠悠的回了宝沁楼。 依书刚回到宝沁楼,就听的银珠来报。说刘氏遣了竹青去找过夏荷,询问过依书在外期间的一些事情。 依书脸色一冷,微眯着眼睛,问道:“夏荷是怎么说的?” 银珠嘴角微翘,得意的一笑,“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让我早先跟夏荷通了气,不然夏荷少不的得挨一顿打。” 当下,银珠就将夏荷那边说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刘氏让竹青去夏荷那边打听依书在外发生的事情,竹青脑子钝一些,真个的找了个时机出府,塞了锭银子给夏荷,直愣愣的问她依书在外的详细。 夏荷怎么可能会将那些事情说出去?蔡氏原本就在外面放话,说依书一直是在薛家老宅养伤,又早已嘱咐了所有人,任何人都不许再提那件事半个字。虽然年前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找依书,但蔡氏依旧对外说,是遣去了薛家老宅,发生了一些家事。且先不管蔡氏的这番说辞有多少人信,但枪打出头鸟,就算她不是依书的贴身丫鬟,这真相也不该由她来揭露。依蔡氏的性子,若是晓得她出个不同版本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夏荷当然是坚定的将那锭银子又甩给了竹青,只说那些事情夫人早已说了,还有什么好打听的? 竹青自是不信,又想不出办法撬开夏荷的嘴,便回去找竹桃想办法。竹桃脑子可是精得很,既然银子撬不开你的牙,难道严刑也不行吗? 竹桃当下就给竹青出了绑人刑问的法子,又给了竹青一个地址,让她到那边去找人帮忙。 竹青带着银子,颠颠的出了去,到了那地址一看,却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竹青想到是竹桃安排的,应该也不会有错,便敲门进去,与主家说自己是竹桃推荐来的,又说了要做的事情。主家男子很快就出去带了好几个人回来,商量好了当天晚上的行动。 于是,便由竹青找了个借口,将夏荷约了出来。 却说那日夏荷走后,依书嘱咐银珠薄荷以及崔嬷嬷多多打听刘氏跟秦依画二人的事情,转身一想,她既然能找人打听她们的事情,而她们又怎么可能会不去查找她的事情呢?而知道自己事情最多的,莫过于现在已经出府的夏荷。依书想好了一通说辞,便让银珠找了机会出府,将之都与夏荷说了一遍。 这日傍晚,竹青将夏荷约了出来,夏荷便预感竹青这是没起好意了,便直接与她说道:“要我告诉你那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在三小姐身边待着了,但是我有条件。” 能不起纷争,和平的将那些事情问到手,竹青也觉得没必要大动干戈,眼见得夏荷意动,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一零章 责怒 竹青听的夏荷终于愿意说了,自然是欣喜若狂,连忙问她的条件是什么。 夏荷却是忽然微往后仰了仰身子,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直接问竹青道:“竹青,你先跟我说一句实话,你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啊?”竹青惊讶的叫了一声,未曾想到夏荷竟然知道她带了人来,当下眼珠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直接看向夏荷。 夏荷轻叹一声,拍了拍竹青的肩膀,轻声道:“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们都只不过是个下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你又何苦为难我呢?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于你。想我在三小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哪一日不是尽心尽力?待三小姐真的是比自己的亲妹子还好。就是三小姐这次的事情,我不也是用尽了心思?可怜我们在主子们眼中不过是蝼蚁,是死是活她们都不关心。” 听着夏荷的叹息,她情真意切的话语,竹青似乎也是深有同感,好在她还记得刘氏的吩咐,夏荷越是对依书她们不满,不是越会将那些事情告知于她吗? 竹青便也跟着叹息了一声,状似同情的道:“我也晓得你不容易,如今你也算是脱离了苦海,年家对你可好?” 夏荷不由苦笑一声,“脱离苦海?只不过是从一个苦海到另一个苦海了而已。怎么样?一个傻子,你还能指望他如何?懂得事理便是奢求了。” 竹青此下也同情的拍了拍夏荷的肩膀,叹息道:“罢了,咱们不说那个了,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条件?” 夏荷状似悲切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竹青竖起一根手指,叹道:“就这个数吧。” 竹青眉头一挑,疑惑道:“一百两?” 夏荷横了竹青一眼,立时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竹青起身绕至夏荷面前,蹙着眉头,“总不会是一千两吧?”待见夏荷露了笑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顿时跳脚道:“也亏得你敢下这个口,一千两实在是太多了些。” 夏荷绞着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的道:“你也晓得我现在的情况,指望那口子以后给家里挣出个什么来,那完全就是痴心妄想。再者,若是夫人晓得我跟你说了什么,我卖身契如今还在夫人手中,还有的我好下场?” 竹青想想也是,夏荷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么一大笔银两不是她能说的算的,当下便与夏荷说,要回去跟刘氏商量一下,方能知道怎么办。 当日晚上,竹青回去便将夏荷的说辞与刘氏细说了。刘氏让竹桃取了两百两银子交予竹青,冷声道:“你跟她说,她若是聪明些,就该识时务一些。” 竹青第二日又去找了夏荷,将两百两银票递给她,同时又说了刘氏的话。 夏荷想了想,便接过了银票,轻叹口气,“罢了,既是二姨娘如此说了,我也不为难你。当日小姐落崖之后,被一户人家给救了,因此在那养伤了许久。” 竹青又问道:“在哪?什么样的人家?” 夏荷状似回忆的道:“我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只是偏僻的很,周围都没什么人家。” 竹青一怔,皱着眉头,诧异的问道:“你也不晓得是什么地方?” 夏荷点了点头,道:“那户人家家里就两个老人家,会一些土方,所以倒是将小姐照顾的蛮好。” 竹青又问了诸多问题,却是一点有意义的东西都没有问出来,气的她眸子瞠大,险些一巴掌甩夏荷脸上去,就这些东西也值得两百两银子?也亏得她昨日敢开口要一千两。 竹青也是个钝人,问来问去没问出什么东西,又想到昨儿个夏荷说的那些话,压根没料到夏荷是故意编了一番说辞,诓骗她呢。便也放弃了,回了秦府。 夏荷则是赶紧回了年家。 银珠将这详细跟依书说了一遍,三人笑闹成了一团。 笑过以后,依书对银珠道:“回头,你跟夏荷说一声,让她戒备一些。竹青既然能找人,这次什么都没问到,二姨娘怒气之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你让她注意一些。” 银珠应了声是,“奴婢晓得。” 却说当日傍晚,竹桃拎着中午第一次在厨房取的食盒,与刘氏一道,又去了厨房。 此时,厨房正是忙的时候。刘氏冷着面孔,斜树着柳眉进了厨房,竹桃则拎着食盒跟在她身后。厨房管事连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二姨娘,这等污糟地方,哪里是您这等贵人进的,您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吩咐小的去办吧。” 竹桃怒哼一声,一把将手中的食盒摔在了地上。 管事的一惊,低头看去,发现那菜色是有些眼熟,大约是厨房里做的,但现在二姨娘将这个摔在地上是什么意思? 刘氏冷声道:“郑妈妈现在在哪儿呢?赶紧叫她来见我。我倒是要来问问,是不是最近府里账目出了危机,连我这个姨娘,却是一顿好饭都吃不上了,只能吃一些剩饭剩菜,真不晓得府里那些下人还能不能吃得上饭。” 管事的额际冒出冷汗,被这个姑奶奶缠上,那是有够麻烦的,连忙告了声罪,一面安排人去找郑妈妈来救场,一面问询这个食盒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问之下,方才晓得这个食盒是中午竹桃来取给四小姐用的。这些日子以来,厨房对于四小姐的伙食的确是克扣的厉害,可那也是在郑妈妈的允许之下的。郑妈妈是夫人的身边人,郑妈妈的意思也就代表了夫人的意思,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哪里有反驳的权利? 偏生今天竹桃来取食盒的时候,给竹桃取菜的还是一个新来的丫鬟,认不得竹桃,还以为是四小姐那换了人来取食,便将那些剩菜给竹桃装上了。若是换了厨房里随便一个认得竹桃的,也不敢将这样的菜色装进去,谁不知道二姨娘是府里最麻烦最胡搅蛮缠的角色。 管事的问清原委,忙又回到刘氏面前,低声下气的谄笑道:“这都是小的办事不利,实在是那丫头新来的,不知道规矩,将菜装错了。回头小的就去责罚那丫头一顿,还请二姨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刘氏冷笑一声,眼睛看着管事的头顶,厉声道:“好一个新来的不懂规矩,难不成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一人分的不成?为何我得知四小姐这些日子吃的都是这样的菜色?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理由,休得怪我禀报老爷,责你一个贪渎之罪。” 第一一一章 忌惮 正当厨房的管事被刘氏训的不知该如何回话时,郑妈妈才两手揣在皮毛的暖手捂中,姗姗来迟。 到得刘氏面前,郑妈妈略略福了福身,脸带笑意的道:“奴婢给二姨娘请安,这天寒地冻的,二姨娘因何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下人冲撞了二姨娘?” 郑妈妈看起来是守了礼,又是蹲身,又是请安的,实则稍微知道一点的人,便晓得,郑妈妈此次已是大不给刘氏的面子,不谈礼未行完,就是那话语也没带着几丝恭敬的意味。 郑妈妈毕竟是蔡氏身边的得力老妈子,就算是刘氏,也得给她三分薄面。况且刘氏也晓得,厨房里的这些子下人敢这样对秦依画,只不过是因为蔡氏最近对她冷落了很多,还禁了她的足,她们风向转得快,欺负起主子也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刘氏微仰着下巴,似无意的瞅了一眼郑妈妈依旧端在面前的手捂,不由暗自咬牙,面有怒色的道:“郑妈妈,原本这厨房里的事情都是你管着的,我素来知你办事妥当,从来不会有那种恶奴欺主的事情发生。前些日子四小姐被禁足,我也有一段时日没有去看她,今日方才晓得,”刘氏柳眉倒竖,指了厨房里一应的丫鬟婆子一圈,最后指着地上掀翻了的食盒,怒道:“她们竟然敢给四小姐吃这样的东西!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府里现如今吃饭都成问题了吗?连小姐都只能吃这样的剩饭菜。” 郑妈妈略扫了眼地上那一片狼藉,眉头拧了起来,对管事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的弓着腰,忙又将刚才对刘氏说的那些话,又对郑妈妈说了一遍。 郑妈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那个丫头拎出来吧,既是她做的事,责罚她一下也就是了,下次记住万不能再犯这样的错。” 管事的连连应是,保证下次绝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刘氏略有不满的看着郑妈妈,冷声道:“我倒是不晓得郑妈妈原来是这等的慈悲心肠,对这等的恶奴,也不好生整治一番,若是此次不让她们长个记性,以后若是连夫人的饭食都克扣了怎么办?” 郑妈妈眉头微皱,瞅了刘氏一眼,又迅速扫向管事的,“二姨娘的话可听到了?可晓得该怎么办?” 管事的也聪明,忙道:“小的记住了,以后肯定都亲自过问一番,绝不会再让此等事情发生。” 刘氏眼见得这帮子下人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心中怒火滕高,刚要再说些什么,郑妈妈却忽然上来搀住了她的胳膊,一面陪笑道:“二姨娘,还是让奴婢先扶您回去吧,这天寒地冻的,您身子金贵,若是冻着了怎么办?那可是不值当的很。您且放心,等回头,奴婢非得好好再整治她们一番,看她们还有胆色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保管不会有人再敢做这些事情。” 郑妈妈一面微微用力,将刘氏搀离厨房,一面仍旧不断的说些客气的话。 刘氏架不住郑妈妈的力气,又不好对她发火,只得随着她的步子往前走去,面上却是冷的很,嗤了一声,颇有些不屑的道:“我哪里是什么金贵的主子?只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现在可真是谁都不拿我当回事了。”说着,又对一旁的竹桃道:“竹桃啊,你也记住,若是老爷再来我院里,你就跟老爷说,我不过是一个贱妾,说话都当不得数的,也配不的伺候老爷。” 竹桃应了声是。 郑妈妈脸色微变,心中不由暗骂,就知道在老爷面前编排事儿的贱蹄子,老爷若是哪日看腻了你,看你还得瑟什么。心中虽做如是想,这些话,郑妈妈嘴上是不敢说的,只陪着笑脸道:“看二姨娘这话说的,这府里,谁敢不拿您当回事儿啊?除非真是嫌日子长了,若是奴婢晓得是哪个,不消得二姨娘吩咐,奴婢就先得掌她的嘴。”说着,郑妈妈又作势看了看天色,一连看了好几次,口中还啧了几声。 刘氏拧眉冷声道:“郑妈妈可是有事?” 郑妈妈忙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先前在夫人那边回事的,还正说着呢,就听说二姨娘您在厨房受了气,夫人就赶紧命我先来这边看看了。” 刘氏冷哼一声,却也仅只如此,不敢说些别的,只道:“郑妈妈您既然有事,那就赶紧先去跟夫人回了吧。” 郑妈妈为难道:“可您这边……” 刘氏左侧胳膊微弯,示意竹桃上来扶着她,又对郑妈妈道:“不妨事,我晓得郑妈妈是个勤勉办事的人,这厨房里的奴才是也该长点规矩,但既然是在你手底下做事,想来郑妈妈也肯定会好生教训一番的,不需要我操心。” 郑妈妈忙点头道:“奴婢一定会好生教训。” 刘氏这便走了,郑妈妈还站在原地,直到刘氏的身影消失,郑妈妈才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郑妈妈看着刘氏离去的方向,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才往蔡氏的院子去了。 蔡氏正闭眼坐在榻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郑妈妈禀报完刚才的事情后,便兀自站在蔡氏的面前,不再言语。 待得一段心经念完以后,蔡氏方才睁开眼,接过金花递过来的茶盏,怡然的用杯盖抹去杯中茶沫,待得喝了半盏茶以后,方才道:“嘱咐她们稍稍注意些,依画怎么着也是府里的小姐,是个主子,不能太过分了。” 其实厨房克扣秦依画伙食这件事,也是郑妈妈擅自猜测蔡氏的意见,而后跟厨房里的人暗语言之的,只是她还不清楚蔡氏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晓得蔡氏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将秦依画拉起来。她虽然跟在蔡氏身边多年,但要说猜测蔡氏的心思,那还是不够看的。只是她也料定,就秦依画现在的状况,哪怕她稍微克扣一些,蔡氏定然也不会如何的责罚于她。 郑妈妈忙应了声是,道:“奴婢记住了。” 蔡氏依旧抿了口茶,微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先下去吧,那个丫鬟还是处置一下,别让那边有话说。” 郑妈妈晓得,蔡氏是在担心刘氏会在秦子明面前说些什么。当然,就算处置了这个丫鬟,刘氏还是会在秦子明的面前说上一二,只不过,现在将那个丫鬟处置了,就算秦子明回头问起来,蔡氏也有话回,秦子明也没什么说的。 郑妈妈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回头到了厨房,郑妈妈在一间暖房里坐了,让管事的将那个丫头唤来。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低着头,蹑着步子进了暖房,见的郑妈妈正在吃茶,福了身子道:“小菊给郑妈妈请安。” 郑妈妈扫了小菊一眼,又专心致志的吃着茶,浑不在意的道:“你可知道这次唤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小菊没敢起身,低声道:“小菊晓得。” 郑妈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微抬着下巴看着小菊,“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小菊依旧低着头,“但请郑妈妈责罚。” 按说小菊是刚来的丫鬟,就算是她今日中午递了一次食盒给竹桃,但以往也不可能每次都是她给四小姐的院子里递食盒。不过,小菊是个聪明人,四小姐的事儿本来就是管事的暗示的,她这么做了,只要她聪明一些,光棍的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想来郑妈妈也不会真个的如何严厉的惩戒她。 听的小菊的回话,郑妈妈细看了她几眼,一直冷着的面孔终于露了丝笑意,瞅着小菊道:“倒是个知错能改的孩子,罢了,毕竟你是刚来府里,规矩尚未学全,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回头自己去领十鞭子,在屋里躺上一个月,厨房的事你就暂时不要忙了。” 小菊大喜,虽然十鞭子是免不了了,但郑妈妈后面却说让她在屋子里休息一个月,倒不是这休息有多么的难得,而是郑妈妈这话却是侧面的偏袒于她了。说不得,等她出来以后,郑妈妈就会给她换一个差事,也不用再继续在厨房里做小丫鬟。 小菊连忙再次蹲身福礼,垂首道:“多谢郑妈妈教诲,小菊以后一定努力做事。” 郑妈妈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小菊出去。 待得小菊出去以后,厨房的管事随后进了来。猫着腰给郑妈妈赔着礼。只是她见郑妈妈脸上虽然无什表情,但也不像是有怒气,便知肯定没有被夫人责罚。 “郑妈妈,这以后……”既然二姨娘来闹过了,以后断然不能再继续这般,若是真个的闹将起来,就算这件事是蔡氏暗示的,但受责罚的,也肯定是她们这些下人。 郑妈妈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以后办事牢靠一些,明知四小姐那边的事还没完,也不晓得找一个熟识些的丫鬟办事,险些就被你给搞砸了。” 管事的连忙告罪,口口声声的说是自己的疏忽。 郑妈妈跟这管事的也有些亲戚关系,说两句自然无妨。“行了,以后记住就是。不过以后还是收敛一些,别再让人寻到了错处。” 管事的依旧连忙应是。 郑妈妈也不好再多说,便只站起身,一面往外走去,一面道:“得了,赶紧出去办事吧,我也回了。” 管事的猫着腰,恭敬的将郑妈妈送了出去。 却说蔡氏那里,郑妈妈走了以后,蔡氏又歇了会子,金花来询问蔡氏,是否用饭了。蔡氏思虑了一番,便道:“着人送去宝沁楼吧,待会儿与依书一道用了。” 金花连忙下去安排,一面着人去吩咐厨房,一面遣了个小丫鬟,先去宝沁楼告知一声。 早上从秦依画那儿回来以后,依书便又继续窝在了床上。虽然周大夫说她伤势已经大好,可以站起走动,但为了不留下什么后遗症,她还是乖乖的继续躺在床上休养的好。 此时依书的晚饭也还未用,蔡氏院子里的小丫鬟来报,说蔡氏待会儿会过来与她一道用饭。 蔡氏在依书的心里也是顶顶重要的,听的蔡氏待会儿要与她一道用饭,依书心里也是开心的不行,便让银珠服侍她穿好衣服。既然她能下床走动了,待会儿蔡氏来时,她也就不好再继续窝在床上用饭。蔡氏虽然溺爱她,但这点礼仪规矩她还是懂得。 未久,金花扶着蔡氏悠然的过了来。 依书步履虽慢,但依旧笑着迎了上去,与蔡氏道:“这傍晚也寒的很,还累的母亲过来用饭。” 蔡氏眼见得她走至面前,脸却虎了下来,拍着她的手道:“周大夫刚刚说你能下地走动,你怎么就不好好养伤了?母亲是担心你,才来看看。没料到,你还真个的不听话。” 依书微低了头,吐了吐舌头,笑道:“女儿听的丫鬟说您要来与女儿一道用饭,心里开心的不行,想着既然能下地走动了,而母亲又是最关心女儿的,自然要先让母亲看看,女儿确实能自己走动了,也好母亲放放心。” 蔡氏拉着她的一只手,放慢了步子,笑道:“不听话好好休息,你倒还能说出理来了。” 母女二人进了暖间坐下,蔡氏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便将两个食盒放在了桌上,手脚麻利的将食盒中的菜肴都摆放整齐,又在蔡氏与依书面前各放了一副碗筷,覆手退了下去。 蔡氏指着桌上的各样菜色,与依书笑道:“都是你爱吃的菜,如今你方便自己行事了,该多吃些才是。” 依书提起筷子,直奔红烧鲶鱼而去,仔细的在鱼刺较少的部位夹了块鱼肉,笑盈盈的放在蔡氏的碗中,一面道:“女儿好些日子没有给母亲布菜了,今儿总算是又尽了一次孝道。” 蔡氏失笑的看了依书一眼,“原想是让你好好吃顿饭的,怎的还给我布菜来了?你若是当心些自己的身子,便是与我尽孝道了,也省的我整日担心你。” 依书朝蔡氏咧嘴一笑,又伸筷子给蔡氏夹了好几样她爱吃的菜,眼见得蔡氏假意唬了脸,才作罢,笑着道:“女儿省的,以后肯定注意,再也不让母亲操心了。” 蔡氏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你知道便罢,”轻笑了一声,“你啊,可是比你大姐要费心的多。” 提到秦依琴,依书这一段时日一直不知道她的消息,按说蔡敏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正常来说,应该已经有孕了吧? 依书偷眼看了蔡氏一下,见她满脸愈色,似乎心情并不好,当下熄了问秦依琴状况的心思,还是待会儿问别的人好。 蔡氏吃着饭,忽然对一旁伺候着的众人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候着吧,我要跟依书说些体己话。” 金花忙与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出去。她则垫后,将门掩了起来,留在门外守着。 待众人都出去后,蔡氏又吃了会儿饭,方才不经意似得问道:“依书,你今日上午去看过依画了吧?” 依书手中动作微顿,想来这个府里也没有事情能瞒得住蔡氏,便点头应道:“嗯,听说依画因为顶撞了母亲,被禁了足,想来她一向与我要好,便去看看她。” 蔡氏微点了点头,“你这心倒是不错,姐妹之间,自当相互扶持。只是,依画这里,以后你还是少去吧。” 依书一怔,蔡氏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的意思是?” 蔡氏一笑,“倒也没什么旁的意思,你现在还是好好养伤才是,至于依画那边,母亲自有分寸。按说她自小也是个守礼乖巧的孩子,若是一直那般,我自会待她不薄,只是,人心善变,你需得多看看,万万不要轻易相信了任何人。” 蔡氏这番话,更是让依书听的没头没脑,她可不认为蔡氏知道秦依画险些害死她的事情,至多认为她是见死不救罢了。 依书思忖一番,想不明白蔡氏的意思,便且作罢。 蔡氏用完饭以后,又与依书闲聊了几句家常话,方才在金花的扶持下,回了去。 待得蔡氏走了以后,依书将银珠招至了面前,问道:“银珠,你可知道大姐姐那里如何了?” 银珠小心的看了依书一眼,轻叹了口气,“原本奴婢是不晓得大小姐那儿的事,只是这些日子倒是在外面听到了几句闲话。” 看银珠的样子,看来秦依琴那边根本没有照蔡氏的预想走? 依书瞅着银珠,等着她下面的话。 银珠道:“听说蔡敏小姐过去以后,小侯爷鲜少去她的屋子里,也一直未曾怀孕。倒是……倒是……”银珠结巴了许久,却是不敢讲出来。 依书眉头微皱,“倒是什么?” 银珠再次小心翼翼的看了依书一眼,附在依书耳边,细声道:“听说小侯爷迷上了一个丫头,还让那丫头有了孩子。” 依书惊讶的捂住了嘴,险些惊叫出声。 这可不是现代,小三有了孩子,尚可以偷偷生下来。在古代,最是注重礼法之类的细节,那丫头还是侯爷府上的,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讲,侯府的第一个孙辈都不应该在一个丫鬟的腹中出生,那不仅丢了融亲王府的面子,也大大落了永定侯府的面子。 若是她猜测无误,那丫头现在只怕凶多吉少。 依书眉头紧拧,又问银珠道:“那丫头现在如何了?” 银珠叹了口气,“侯爷夫人很是生气,奴婢听说,侯爷夫人使人将那丫鬟腹中的胎儿打了,还将那丫鬟卖了出去。” 依书追问道:“你确定这是侯爷夫人做的,不是姐姐做的?” 银珠摇了摇头,“该不是大小姐做的。” 依书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事虽然伤了体面,但她就怕秦依琴一气之下,自己处置了那丫鬟,那以后肯定会影响他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只能由侯爷夫人出手,方能更好的将事情解决,也不会使小侯爷李凌世有何怨言。 第一一二章 另起心思 刘氏回去以后,心里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自她进了秦府,便处处受制于蔡氏,二人斗了一阵子,她又哪里是蔡氏的对手?好在她后来生了一子一女,也挽回了一些颜面,老爷子一向待她也不错。 想到那一子一女,刘氏一口气又堵在了心口。按说,大宅院里的子女都是认府中嫡妻为母亲,自己的生身母亲只能唤一声姨娘。至于孩子成长过程中的诸多问题,例如教导之类的,那也只能由他们的母亲去安排,姨娘是万万插不上手的。 想到此处,刘氏不由心中暗恨,秦依画是女子,蔡氏对于她诗词女红之类的教导倒也算是不遗余力,请的夫子也不比给依书请的差。但对于秦智峰,那可就是两码事了。秦智峰前后换了要有七八个夫子,没有一个能在府里待的长的,都是被秦智峰稀奇古怪的损人法子给气走了。 一次两次,蔡氏尚能容忍,七八次以后,蔡氏也没心思再给他找一个怎么样好的夫子,便也随他放任自流。刘氏却始终认为,蔡氏在其中肯定是动了什么手脚。因为秦智峰没出息的最大受益人就是秦智博。蔡氏作为秦府主母,肯定会为自己的儿子着想,铲去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今,秦智峰彻底成了纨绔子弟,整日只知玩耍,从来不知进取,若是老爷日后有个万一,她母子二人在这府里,可还能有立足之地? 依画倒是继承了刘氏一些秉性,很是会审时度势,对于蔡氏那是万分的尊敬,凡事都会遵循蔡氏的意见,而置自己的姨娘于不顾。刘氏自然心中有气,但她也晓得,只有这样,才是对秦依画好的。果然也不出她所料,秦依画事事奉承于蔡氏,蔡氏对她也果然不薄,诸样教导方面也算是尽心尽力。 对于秦依画日后的处境,刘氏心里也清楚,定然是蔡氏帮她寻找一个好婆家。所以,她虽然对秦依画的刻意疏远而心中有气,但也能谅解,心里总是琢磨着,只要依画以后能嫁个好婆家,母女二人照样可以再亲热起来,现在重要的就是将蔡氏给哄好。 当然,她也从来没指望蔡氏真的能将依画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那般对待。反正府里的女儿以后都会嫁予别家,从而形成一些利益势力的联姻,给大家都带来好处。就像她,以她当初的身份,自然可以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为嫡妻,但是融亲王既然有意纳她为妾,而她又有心进秦府,彼时的刘府也正需要秦府的一些助力,因此两家便结成了秦晋之好。 与秦府有关的利益人家很多,有好的,自然也有差得。她希望的不过是,蔡氏能帮依画选一个好些的人家,而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家嫁了。 就因为这个,因为秦智峰没出息,而秦依画很是懂事,所以这些年来,她才忍气吞声,尽量不与蔡氏有什么正面敌对,以免蔡氏迁怒之下,对依画反而不好了。 竹桃又给刘氏换上一盏热茶,刘氏已经端坐许久,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竹桃跟在刘氏身边多年,晓得刘氏的习惯,便不吭声,也不多问。刘氏若是有事让她去办,自然会主动开口,绝不需要她一个丫头问些什么。 刘氏接过茶盏,慢慢的用杯盖抹着茶叶沫,屋子里又安静了许久,刘氏轻声道:“四小姐那边的晚膳怎么样的?” 竹桃道:“奴婢已经遣过小丫头去看过了,虽是不如以往,但也好上了许多,跟今日中午的差不多。” 刘氏眉头微皱,她心里明白,依画现在已经彻底在蔡氏的心中失了地位。下午她去厨房闹过以后,郑妈妈肯定会将这件事在蔡氏跟前说一下。假设以往的那些事情,只是下面的人私自猜测蔡氏的意思,那么,这次肯定就是蔡氏的意思了。 饭食虽然有所改善,但想来也是顾忌着依画毕竟是府里的小姐,也不能真个的如何苛待了。 刘氏静了会子,慢慢的喝了半盏茶水,又道:“竹桃,遣个小丫头去二门处问问,看老爷回来了没有。” 竹桃应了声是,连忙下去安排人。 少时,竹桃回来,回禀刘氏,“二门守门的婆子说,老爷还没有回来。” 刘氏轻点了点头,将茶盏搁在桌子上,起身走至内室,在妆台前坐下,慢悠悠的除着头上的钗寰。竹桃上前帮忙,她便住了手,看着镜中日渐色衰的自己。一日下来,早上擦的脂粉已经落了很多,脸色看起来有一些微黄,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些暗斑。 手指在几处大些的暗斑上摸了摸,刘氏微微蹙起了眉头,口中不经意的叹了一声,到底是年纪大了,就连颜色都不如年轻的时候好看。也是,如今依画都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她自然也是老了。 竹桃将刘氏头上的钗寰都除了,帮她重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又只在上面插了一只珠钗,而后手在妆台上晃了一圈,却是没有拿起胭脂,只是拿起了妆台上的细粉,细心掩去了刘氏脸上的一些暗斑,使她肤色看起来也要白一些。 收拾完以后,刘氏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也许是心有郁色,果然看起来要楚楚可怜一些。 刘氏满意的朝竹桃轻笑了一声,果然不愧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不用自己说什么,她就知道怎么做了。但刘氏还是问道:“可有遣人去二门处守着?” 竹桃点了点头,“先前就让那丫头回去二门处候着了,主子放心,是个会说话的丫头。” 刘氏再次满意的朝竹桃点了点头,起身往床榻去了,径自躺了下来。竹桃则掀过一旁的被子,帮她掩上一些。 做完这一切,竹桃就垂手站在一旁,等着正主的到来。 却说二门处,除了刘氏身侧的一个小丫头容香在等着以外,竟然还有另一个丫头在旁候着。天色有些黑,容香看了一阵,却是没有认出是谁。她朝外面看了几眼,确定老爷还没有来,便往守门的婆子那里去了,唠了一些话儿后,悄声问道:“外面那丫头是谁啊?我怎么觉得眼生的很。” 守门的婆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她在府里待的年岁长,又是个负责守门的,来来去去的丫头小子她自然都识得八九分。走回屋子,那婆子又杵到了暖炉前,笑道:“是三姨娘身边的穗儿。” 容香诧异的问道:“三姨娘也会使人在二门处候着老爷?” 守门的婆子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以前我也从来未曾见过。三姨娘一向喜静,又不烦饶人,倒是个省事儿的主。” 容香眉头不经意的一皱,朝那婆子笑道:“看婶子这话说的,要是被二姨娘晓得了……” 守门的婆子看了容香一眼,淡笑道:“我不过是个守门的婆子,进不得内院,去不得外院,偶尔说几句闲话,哪里就能被二姨娘晓得了。我也只不过跟你在这一处瞎说几句罢了。” 容香朝那婆子又是一笑,“婶子放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担心婶子被人寻着错处,我是断不会跟主子说这些话得。” 容香心里也清楚,别看这些守门的婆子好似没啥正经事干,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实则她们平日里拿的那些好处可是比府里的那些贴身伺候主子的大丫头都多。 就如她现在这样,穗儿只能在外面候着,而她则是在暖间里坐着,等的老爷回来了,自然会有人来唤她,不需要她在外面挨冻受冷的候着。若不是给这些婆子使了好处,她们哪里会帮她盯着呢?也不会让她进来这暖间待着了。 容香跟那守门的婆子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另一个婆子进了来,与容香笑道:“容香姑娘,老爷回来了,应该不超过半刻,就到二门处了。” 容香忙站起身,谢了那婆子一阵,又言语暗示,在刘氏面前定然帮她们说几句好话,定然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那两个婆子笑着,又推容香快些出去,免得误了正事。 容香收整了一下衣容,便赶紧去二门处候着。 半刻钟后,秦子明果然带着一个小厮,提步进了来。 容香扫了一眼穗儿站得地方,比她远些,便大步往秦子明面前走去,脸上显得很是悲切,低着声对秦子明福身请了安。 秦子明被人阻了路,心里有些不快。虽然他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丫鬟,是刘氏身边的人,但想到今儿在朝堂上又被人驳了几句,口气还是没办法好的起来,蹙着眉,冷声道:“怎么了?” 容香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听的秦子明的口气不甚好,忙省了那些哀怨的说辞,直截了当的哽咽着道:“二姨娘已经一日未曾吃些东西了,奴婢怎么劝都没用,便只能来此处候着老爷。” 秦子明眉头微蹙,心里愈发不痛快起来。在外面不省事,家里还这么麻烦。但他一想到刘氏的温柔贴心,这些年也算是贤淑懂事,未曾闹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来,他心下思量一番,还是去看看的好,以免真是出了什么事,毕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了。 秦子明提步便往刘氏的院子方向走去。 穗儿是三姨娘许氏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本来许氏身边是有一个大丫鬟的,叫秋菊,后来被蔡氏给借口调了出去,以后许氏身边便只剩下了两个小丫鬟,一个穗儿,一个兰儿。 许氏已经不舒服好些日子了,咳了多日,在床上也躺了多日。穗儿跟兰儿都只是府里的小丫鬟,到哪里去请大夫?但穗儿跟兰儿毕竟是许氏身边的丫鬟,若是许氏就这么病死了,她们两个也落不到好去。二人跟许氏说了一声,问是否要去禀告夫人,也好叫个大夫来看看。 许氏只是让她们不要麻烦,她没事,过些日子便好了,还特意嘱咐她们,让她们千万不要去麻烦夫人。 穗儿跟兰儿也无什本事,当时便没有在意,可是眼看着许氏病的越来越重,今儿早上甚至都咳出了血来,二人知道,许氏的病情一定不能再拖了。二人中,穗儿较为有担当一些,穗儿便主动去了蔡氏的院里,看能否求的蔡氏请个大夫去给三姨娘看看。可是,她竟然连蔡氏的院子都进不去。 她永远记得,她在院门口对守门的丫鬟千求万求,好不容易求的那丫鬟愿意帮她禀报蔡氏一声。可是,不一会儿后,那丫鬟却是黑着脸回了来,说是蔡氏正在看账册,没得闲工夫见她。她又求了一番,可是那人却再也不理她。 她见不得蔡氏,只能来二门处守着,看?br / 淑女有谋第3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看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若是能有老爷做主,想来三姨娘以后的日子要好过一些。浩瀚书屋 其实她也晓得,这只是她想的好罢了,说起来,老爷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去过三姨娘的屋里了。 穗儿忍不住为三姨娘叹息了几声,明明是个脾性极好的人,可是却进了这深宅大院,生生断了自己的生路。她那样柔弱而不争的人,哪里能在这大宅院里活的下去呢?如今连三少爷都被支去了一边。 穗儿说来年纪也不大,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二门处候着,可毕竟心中胆怯,站的地方也稍后,就差把自己给藏了起来。等秦子明回来的时候,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容香将秦子明给请走了。 穗儿看着秦子明的身影越走越远,脑中浮起许氏咳出血的情景,暗自咬了咬牙,眼一闭,往前冲去。 秦子明身后跟着的小厮伍柳,听的身后凌乱奔近的脚步声,回身一看,就见一小丫头闭眼朝自己冲了过来。伍柳连忙张开手,将她拦了下来,以免她冲撞了老爷。 秦子明却是没有回头,兀自蹙着眉,往刘氏的院子里走去。 穗儿察觉自己被人拦住了,睁眼一看,就见面前一小厮,正张着手臂,拦在自己面前,顿时双颊一红,转眼瞅见秦子明又往前走了,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急声唤道:“老爷……” 秦子明闻言,顿下脚步,朝身后望去。 伍柳张着手要去捂穗儿的嘴巴,可是秦子明已然回身,他却是已经赶不上了,不由暗恨的朝穗儿瞪了一眼。要是待会儿老爷责罚他,他少不得也要这丫头吃些苦头。 穗儿见秦子明顿下脚步,朝她这里望来,连忙一弯腰,从伍柳身侧钻了过去,也顾不得行礼,直接跪在了秦子明的面前,一面叩着头道:“老爷,求您救救许姨娘吧。” 穗儿一着急,直接唤了许氏许姨娘。 秦子明怒哼了一声,也不再问穗儿些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穗儿满眼是泪的跪在那里,不知道老爷这是怎么了。但在她看来,不管如何,老爷总该问上一问吧?难道连老爷都不管许姨娘了吗?若是连老爷都不管许姨娘了,许姨娘在这个府里哪里还有活路? 穗儿却不知道,昨儿晚上秦子明去的是大姨娘许氏的院里。有人在圣上面前递了他的折子,说了他的不是,他本就心思郁结,想去大姨娘许氏那里开解一二。 本来嘛,这府里也就大姨娘没有生子,唯一的女儿也嫁了出去,也嫁的极好。而且她自己也知道惜福,府里各人也没有谁敢慢待她的。只要这府里没有谁苛待她,那她在这宅子里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争抢的,只安心逍遥的度日便是。 因此,秦子明才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去她的屋子,只因她不会在他面前说那些麻烦的事。谁料得,许氏昨日竟似瞎了一般,竟没有看到秦子明不痛快的脸色,在他面前说了些闲话,惹的他不快,又回去了蔡氏那里。 秦子明以为,这丫头肯定是大姨娘许氏遣来的,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府里还有一个三姨娘也姓许,也可称之为许姨娘。三姨娘许氏却是从来没有遣过丫头在二门处候他,秦子明哪里能料想的到呢?他以为大姨娘这是见他昨日生气走了,今儿遣了丫头来给他赔礼来了。可他今儿又在外面受了气,想到昨儿个许氏说的那些话,就一点想去许氏那里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去了刘氏院里。 穗儿却是不知道这许多,她只知道老爷走了,连老爷都不管许姨娘了。 穗儿一下子瘫坐在地,眼泪不住的落了下来。 若是许姨娘就这么去了,她们这些丫头该怎么办呢?许姨娘可是她们看护的,就算别个主子不管许姨娘的死活,也不会管她们这些丫头,但是三少爷呢?三少爷可是府里的主子,又是许姨娘的亲生子,等他日后长大了,想起自己姨娘的死,心里总是会有怨气。他自然不能发到其他主子的身上,想来也只有她们这些丫鬟最倒霉。 穗儿忍不住趴在地上,低声的哭泣起来。就算是哭泣,却也不敢太大的声儿,生怕吵着了哪位主子,到时候又是讨不了好。 第一一三章 许氏病重 穗儿趴在地上哭了许久,却是没有一个人来劝过她。在这样的宅子里,锦上添花的有,落井下石的有,雪中送炭的却是极难见到。 想到许姨娘还躺在床上咳着,穗儿抹干净眼泪,忙又回去了院里。院子里就兰儿一个人在,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许姨娘侧躺在床上,眼睛眯着,似乎是睡着了,但偶尔费力的咳嗽了几声,显然她没有睡着。屋里很黑,桌上只点着一盏油灯,火光影影绰绰的照在许姨娘的脸上。照的她原本就灰黄的脸色显得更加的惨白,很是瘆人。 兰儿站在院门口朝外望了望,也不知道穗儿有没有把老爷请过来,或者跟老爷说明白许姨娘的情况以后,让老爷遣一个大夫来看看也好。 兰儿一面注意着穗儿有没有回来,一面又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自打许姨娘咳出血来后,脸色就变得更加的惨白,她不免担心,许姨娘会不会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就这么去了呢? 兰儿越是这么想,心中越是担心,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心中满是着急不安,穗儿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就在兰儿急的直跺脚的时候,终于见到远处似乎正有一个人影往她这边奔来。她垫脚望去,却因灯光灰暗,只觉得那人身形熟悉。少时,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是穗儿。但,她竟然只是一个人回来了。 兰儿忙迎了上去,一面紧抓着穗儿的手,一面向后打量着,可是并无其他人跟在穗儿的身后。 “穗儿,大夫呢?”兰儿焦急的问道。 穗儿原本擦干的眼泪,立时又落了下来,“老爷也不管许姨娘了,兰儿,我们怎么办?” 听得穗儿的话,兰儿的肩膀立时也垮了下来,眼中泪水不可抑制的溢出眼眶,“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连老爷都不管姨娘了,那可怎么办?” 穗儿摇了摇头,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两个小丫头正在外面掉着眼泪,忽然听到屋子里又有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想到许姨娘的病情,两个人连忙奔进屋里。 许姨娘正半趴在床上,身子朝前探着,一只手拿着帕子捂着嘴,正对着地面剧烈的咳嗽着。 穗儿忙迎了上去,半蹲在地上,轻拍着许氏的后背,轻声道:“姨娘,你怎么样了?” 许氏咳嗽了好一阵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抬首朝穗儿兰儿笑了一下,安抚的温言道:“没事,我没事的。” 许氏抬头的时候,穗儿跟兰儿俱是吓了一跳,直愣愣的看着许氏嘴角的血渍。 穗儿噙着泪,伸手抹去许氏嘴角的血渍,却是压根不敢提刚才的事情。 许氏朝穗儿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似乎那个咳出血的人并不是她。 “穗儿,大夫没有请来吧?”许氏一脸早知晓的神情,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穗儿低着头,泪水不住的落了下来。 许氏轻笑一声,拍了拍穗儿的肩膀,“哭什么呢?我这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嘛,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许氏越是这样说,两个丫头却越是哭得厉害。 许氏轻叹了口气,瞅着这最后两个还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这两个丫头,年纪虽然小些,但心地都极好,未曾因为她身子不好,又被老爷给冷落了而远离她,仍旧细心照顾着她。 许氏嘴角微微的翘着,身边能有这样的两个丫头跟着,还能这么真心的对待她,她觉得甚是欣慰,她也知足了。 许氏半撑着身子,看着穗儿跟兰儿,“穗儿,兰儿,跟着我,苦了你们了。” 穗儿忙起身,扶着许氏的身子,想让她躺下去。 “姨娘,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只是奴婢无能,不能给您请来大夫。” 许氏轻笑了一声,笑声中透露的是一种释然,未曾有丝毫的怨愤。“这哪里怪得到你们?我早知道了,像我这样的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是比以前好的多了。如今……”许氏顿了顿,有些话似乎说不出口,“这世间于我,倒是没什么可留恋的,只是苦了智幸,我若是去了,这府里还有谁会真心待他呢?” 许氏眉间泛起轻愁,想到小小年纪就极懂事的秦智幸,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可怜她虽然进了秦府为姨娘,又为秦子明添了一子,却终不能与他携手白头。 她眼前忽然出现她进府之前的光景,那时候秦子明给她在外面租了一个宅院,还请了好些个丫鬟伺候她。他虽然不能日日去看她,但最长不过三五日,一定会去陪她。那时候,院子虽小,但有他,她便是知足且幸福的。虽然没有名分,虽然惹人非议,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像是头顶的一片天有人顶着,心里踏实的很,一点都不怕,一点都不担心。 后来,他乘着蔡氏有孕的时候,执拗的将她接进了府里,命令府里的下人要善待她,要尊敬她。 许氏嘴角的笑容忽然又变得苦涩起来。 如果不进府的话,就一直在外面,尽管没有名分,但他们应该还可以向以前一样吧?只有他们两个,不会有人在他们之间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有人在他们之间弄些阴谋手段。 许氏又想起了秦智幸,心中轻叹了口气。进府唯一的好处,便是让秦智幸有了合宜的身份,他现在是秦府正经的少爷,不会是外室生的私生子。 如今秦智幸已经被蔡氏送去了安亲王府中,成了安亲王府的世子伴读。安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同母兄弟,可不比秦子明,只是个异姓王爷。仔细探究来,蔡氏此举,却是为秦智幸好了。跟在安亲王世子身边,不管是在人际还是教导方面,都比在秦府中要好的多。 对于蔡氏,许氏未曾有丝毫的不满。她一直以为,蔡氏之所以厌恶她,是因为她当年的突然进府,使得蔡氏早产,导致依书先天不足,一生下来就身子骨差得很。 也许刚开始她心中会有怨言,可是等她有了智幸以后,方才明白蔡氏的感受。 孩子是一个母亲的所有,一个母亲可以自己受千般苦,却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点累。更何况,依书因此而沉疴多年,久治不愈。 许氏静静的回想着自己的前半生,有酸楚有甜蜜,有欣慰有遗憾,但只要智幸以后好好的,她便也知足了。 许氏忽然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似心肝都要被咳出来一般,嘴角流出了暗红的血水。 穗儿眼中的泪水落得更凶,急急忙忙的拿着帕子要擦去许氏嘴边的血水,可是她刚擦去一些,新的血水又流了下来,却是如何都擦不干净。 穗儿跟兰儿心底都泛起深深的惶恐,许姨娘这般,已是说明她气数尽了。 咳了好一阵子,许氏才缓过一口气,喘息了一阵子后,对穗儿吩咐道:“穗儿,看来我命不久矣。” 穗儿泣声道:“姨娘,不会的,您会好好的活着的,只是小病而已。” 许氏苦笑一声,“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你先别打岔,听我说。” 穗儿忙点了点头,“姨娘,您说吧,我听着呢。” 许氏淡笑一声,道:“我现在最放不下心的,就是智幸。他现在能做安亲王府的世子伴读,与他是好的。若我哪日就这么去了,你们要告诉他。要争气,要努力,不要丢了秦府的脸面。他娘是安心去的,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怨言。让他好好为府里做些事,莫要懈怠。日后,也要好好孝顺夫人,不可妄起其他心思。” 许氏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帐顶,口中一字一句的大声说着,生怕穗儿她记不清楚一般。 穗儿一面低声啜泣着,一面认真记下许氏的话语。 许氏又咳嗽了一声,问道:“穗儿,你可记清楚了?” 穗儿哽咽的答道:“奴婢记清楚了。” 许氏点了点头,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穗儿却以为许氏出了意外,泣声扑上前去,“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许氏微微睁开眼睛,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声音略显无力的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让我眯一会儿吧,待会儿叫醒我。” 穗儿惶急的看着许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晃着,总觉得不能让许姨娘就这么睡了。 兰儿扯了扯穗儿的袖子,红肿着眼睛对穗儿道:“穗儿,不如,我去请三小姐来看看吧,如今已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穗儿闻言,又朝许氏看去一眼,许氏只闭着双眸,好似没有听到兰儿的话。 穗儿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若是许氏神智还清醒着,还能听到周遭的动静,她绝不会毫无反应。先前她们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三小姐帮忙,这整个府里,也只有三小姐跟许姨娘尚显亲近一些,也只有三小姐从来没有对她们恶脸相向。可是许姨娘却坚决不允许她们去找三小姐,因为三小姐自个儿的身子尚病着,仍旧在床上躺着,哪里还能为她们操心呢? 现时不同往日,许氏已经是病入膏肓,穗儿再也顾不了许氏之前的吩咐,忙对兰儿点了点头,“那你赶紧去三小姐那儿问问,看能否让三小姐请个大夫来,也好救姨娘一命。” 兰儿点了头,忙站起身,直奔宝沁楼的方向而去。 此时,依书已然睡下。现在还是初春,天气冷得很,她休息的也早,不像夏日,还会在睡前看些闲书。 兰儿来宝沁楼的时候,惊动了守夜的婆子和小丫头。只是她只顾着往前冲,那些婆子一时也没有拦的住她。进到宝沁楼内部,兰儿却不知道依书究竟睡的是哪一间房,只能惶急的高声唤道:“三小姐,三小姐,求您救命啊……” 兰儿这一唤,守夜的婆子已经赶上了她,急忙想去捂她的嘴,一面低声呵斥道:“不许大声吵嚷,小心吵醒了三小姐,拿你治罪去。” 兰儿晓得若是被这婆子抓住了,许氏可就真的完了,一面高声唤着,一面躲着那婆子。 今晚是银珠守夜,银珠闻听外面的吵嚷声,不禁蹙起了眉头。这宝沁楼一向安静的很,谁都知道不能私自在宝沁楼吵嚷,怎么还有人这么胆大妄为? 银珠轻手轻脚的开了门,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依书却是已经被吵醒了,皱眉问银珠道:“外面怎么了?吵什么呢?” 因着离外面还有些距离,加之还有那婆子丫头的脚步声,因此兰儿的声音听得并不是很真切。 银珠道:“奴婢也刚听的声音,应该就在楼里呢,小姐,您睡吧,奴婢去看看就得,应是无事。” 依书半撑起身子,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却终于将那个声音听了个大概,是有人在求救。 依书皱起眉头,她这楼子一向不敢有人在里面吵嚷,因为都知道吵嚷的后果是什么。就因为如此,这个呼救的声音才让她分外注意。若不是真个的出了大事,那人也不敢在这里吵她吧? 依书便对银珠吩咐道:“你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若是真有事,就将那丫鬟带到我面前来。” 银珠应了声是,忙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银珠瞅着面前的一团乱,一个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大的丫鬟正被守夜的婆子摁在了地上,显然刚刚的那些呼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银珠微皱着眉头,问守夜的婆子道:“怎么回事?” 守夜的婆子担心自个儿被怪罪,刚想解释两句,却被兰儿急声抢断了,“姑娘,求你让我见一下三小姐吧,我们姨娘不行了,求你让我见见三小姐吧。” 银珠朝那丫鬟细看去,忽然瞪大了眼睛,她却是认出了这个丫头是三姨娘许氏身边的人。 这些日子来,因着依书的吩咐,她们在外面倒是活泼了许多,自然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对于许氏被冷落的事,自然也是晓得的。但这既然是蔡氏的默许,她们这些丫鬟又能说些什么呢?她甚至也没敢跟依书说,就是因为晓得,若是依书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便与蔡氏的意思背道而驰。蔡氏自然不会责罚依书,但她们这些伺候依书的丫鬟,定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银珠心思百转,既可怜许氏的处境,又不敢擅自将这丫鬟给放进去,若是夫人晓得了,她也别想在这宝沁楼继续待了。 她正思量着,依书已经自个儿走了过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大氅,微微挡了些寒风,但身子还是不自主的哆嗦着。 看着面前的情景,好好的一个小丫头被人压在地上,不由蹙眉问道:“这是干什么呢?” 兰儿听的这声音是依书,赶忙说道:“三小姐,奴婢是三姨娘身边的兰儿,求您救救我们姨娘吧,她快不行了,奴婢求求您了。” 依书一惊,忙让婆子们将兰儿给放了,急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说说。” 自打依书回府以后,秦智幸就没有来看过她,她只以为是蔡氏不许旁人来吵嚷她,却是没有想到更多的其他地方去。如今忽然得知许氏不行了,不由很是惊诧。 兰儿泣声道:“我们姨娘生了病,咳出了好多血来,我刚刚见她,恐怕……恐怕……” 兰儿失声痛哭,恐怕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依书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抓着兰儿的双臂,问道:“没有给三姨娘请大夫吗?怎么会变成如此?” 兰儿流着泪摇了摇头,“奴婢们不知道到哪里请大夫,姨娘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 依书闻言,忙一面安排人去唤大夫,一面往许氏的院里奔去。银珠却是一把抓住了她,急道:“小姐,您好歹将衣服穿好了再去,这么着去了,若是冻着了,岂不是让夫人生气?” 依书眉头紧皱,这都生死关头了,还担心穿什么衣服?可银珠说的也有理,若是被蔡氏知道她冻生了病,只怕又让旁人跟着倒霉。 便又转身先奔回了寝房,着急的随便从橱中拿出了几件衣裳,迅速的穿好,而后才往许氏的院子奔去。只是她毕竟刚刚伤愈,虽然能自己下地走动,但这么疾速的奔波,依然让她感觉背后有阵阵刺痛。 咬着牙,依书终于赶到了许氏的院里,在院门外,就能听到许氏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训斥声。 “谁……谁让你……你们找三……三小姐了……你们……好大……大的……胆子……我的话……你……你们也……不听了吗?” 许氏刚刚见兰儿不见踪影,便问了穗儿,方才晓得兰儿竟然去了宝沁楼,找依书去了,顿时着急万分,生怕依书为此担心。 一进屋,依书就看到许氏半撑在床上,身子因为剧烈的咳嗽而颤抖着,口中却断续着训斥着面前泪流不止的穗儿。 依书连忙扑了上去,撑着许氏的身子,惊叫道:“三姨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许氏抬起了头,朝依书望去。 依书此时方才看清许氏的脸色,那是怎样一张灰黄的脸?真个的好似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一般。依书心中一颤,焦急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如何,许氏到底也是府里的姨娘,是秦府的半个主子,怎么会病到这种程度,而她却全然不知? 许氏看清面前的人竟是依书,再见她衣衫不整,显然是因为急着赶过来,而没有将衣服给穿好,不由急道:“三小姐,你怎么来了?咳咳……这更深露重的,咳咳……你赶快回去吧……” 依书扶着许氏的身子,焦急的朝外叫道:“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有来?快给我找大夫来!” 第一一四章 药石罔效 依书话落,银珠忙吩咐了一个宝沁楼跟来的小丫头,去将周大夫给请过来,并让她说就是依书的吩咐。小丫头点了点头,表示懂得了银珠的意思,忙奔了出去。 看着这屋子里灯光暗淡,只点着一盏油灯,依书不由蹙眉对穗儿道:“这屋子里这般暗,连个人都看的不甚清楚,你们这些做丫头的,怎的也不晓得多点几盏灯?” 穗儿委屈的低下了头,却也不敢为自己辩解一两句。这院子里诸样物事都短缺的很,就连现在点着的这盏油灯,灯油也是一日日省下来的。若不是因为许氏今夜咳的特别厉害,只怕也不会点这油灯。 许氏拉了拉依书的手,身子半靠在依书的腿上,嘴角漾着一抹娴静的浅笑,道:“三小姐,莫要怪她们了。我这身边如今只这两个丫头跟着,若不是有她们悉心照顾着,我这身子说不得还比不上今日呢。” 依书闻言,心中更为诧异。 她自是晓得蔡氏对三姨娘许氏很是不喜,因而对秦智幸也是不冷不淡。但对于这母子二人的生活上,却没有怎样苛待。按说,许氏作为秦府的姨娘,半个主子,身边至少也应该是跟着一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还有一些粗使的婆子小丫头等等,只是如今,为何只这两个小丫头跟着伺候了? 依书复又扫了一眼屋子,就着昏暗的灯光,勉强能看清这屋子里的情形,竟是空空荡荡的很,只几个不值钱的花瓶等物摆放着,根本没有一个官宅中应有的气派。 依书眉头微皱,问许氏道:“许姨娘,智幸睡了么?” 许姨娘病重成这个样子,按照秦智幸的性格,该是一直在许氏的身边伺候着才对。 许氏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大,欣慰的对依书说道:“原来三小姐还不知道呢,智幸如今跟在安亲王世子的身边当伴读,都是夫人安排的,可是好得很呢。” 依书微微一怔,伴读类似于书童,蔡氏竟让秦智幸,融亲王府的三少爷,给那个什么安亲王的世子当伴读?这与送给他人当仆人有何区别?若是那安亲王世子性子好些,说不得于智幸有益,但若那是个纨绔子弟呢?智幸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智幸现在身在安亲王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欺负,依书心里就不舍的很。 看到许氏的情形,依书心里有太多的不解和疑惑,但现在不是问许氏的时候,况且依许氏的性格,她未必能问出些什么来。还是等得了机会,问许氏身边的两个丫头比较好,她们应该更清楚许氏的境况为何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依书心思转了一圈,想到待会儿周大夫来,这屋子里这么暗,显然是不利于诊治,便对银珠吩咐道:“银珠,你去让人取些蜡烛来,将这屋子给点亮了。” 银珠应了声是,忙下去安排。 少时,就有三个小丫头拿了好些大蜡烛过来,点燃后,在屋里各处放了。屋子里立刻就显得灯火通明起来。 因着疾步奔走,额上微微出汗的周大夫终于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过了来。 依书忙让开身子,让周大夫给许氏把脉。自个儿则屏息侧立在一旁,等着周大夫诊治的结果。 随着脉象的走势,周大夫额际的热汗慢慢变成了冷汗,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嘴角越抿越紧。 依书心中暗道不妙,却还是抱了一份侥幸的心思,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周大夫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半弯腰对依书垂了头,叹息道:“三小姐,恕敝下无能,三姨娘的病情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只怕……” 依书惊诧的瞪大了眸子,严厉的朝周大夫喝道:“只怕什么?” 周大夫再次叹息一声,“依敝下看来,三姨娘只怕是时日不多了,多则三日,少则……唉……” 听到周大夫的话语,依书震惊的后退了几步,许氏,竟已是病到如此程度了吗? “你可有办法救治?府里良药无数,难道救不回姨娘的命了?” 周大夫缓缓的摇了摇头,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风中残烛,气数已尽,即使良药无数,也已经是药石罔效了。 许氏听的周大夫的话语,却是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有,嘴角的淡笑仍在,朝依书轻声道:“三小姐,不用操心了,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就算是用药,那也是浪费了。” 许氏对于自己病入膏肓的事实却似乎看的很是淡然,一点濒死之人的绝望都没有,似乎也没有丝毫对这世间的留恋之情。 依书朝周大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周大夫想了想,复又抱拳对依书道:“回禀三小姐,虽然三姨娘的病已是无救,但敝下以为还是开一副安神止痛的药来,也好减轻一些三姨娘的痛苦。” 依书颔首道:“那就麻烦周大夫了。” 周大夫忙道:“这是敝下的分内之事。”便赶忙下去抓药煎药。 银珠搬了凳子,置于依书身后,她如今身子刚好利索,还是不要站得太久的好。 许氏想是也想起了依书的境况,忙焦急的对依书道:“三小姐,你如今身子刚好,现在夜露又重,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身子要紧,我这边没啥事,实在是不消你在这边操心。” 依书握了握许氏的手,自己几次险死还生,都不如真个的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那般让人感伤。她虽跟许氏接触不多,但因为有秦智幸在,也了解许氏一些。能教出秦智幸那般懂事听话的孩子,想来许氏的性子一定是极好的。 “三姨娘,我没事的,只是你……”依书顿了顿,命不久矣这四个字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好似一旦出口,就是自己判了许氏死刑一般,她轻叹口气,又道:“三姨娘,不如,我明日求的母亲,遣人去安亲王府,将智幸给带回来可好?也让他再陪你几天。” 在她看来,许氏最最惦念最最放心不下的,应该是秦智幸吧。他还那么小,未能成家立业,如何能让许氏放得下心来? 许氏忙摇了摇头,一面着急的对依书摆着手,“不用不用,咳咳……咳……”许氏再次咳嗽了起来,“智幸如今既是……咳咳……在安亲王府伴读,咳咳……就不要打扰他了,咳咳……让他安心学习就好。” 依书握着许氏的手死死的抓紧着,真切希望这样就能挽回许氏的生命,至少,让她能看着智幸长大也好。 依书轻声叹道:“三姨娘,我若是不将智幸接回来见你一面,只怕他大了以后,会恨我的。” 确实如此,秦智幸一直是跟许氏相依为命,娘儿俩的感情不比一般。若是秦智幸连许氏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该是何等的绝望痛苦? 想到等待着秦智幸的竟是母子二人的生离死别,从此阴阳相隔,依书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 许氏摇了摇头,对依书轻笑道:“不会的,智幸最是乖巧,他一定知道,姨娘这是为了他好,也知道三小姐是最最关心他的,绝不会因着这件小事,就记恨于三小姐,智幸他都懂得。” 听到许氏如此说,依书的泪水险些落了下来,哽着声道:“三姨娘,既是智幸他都懂得,我这做姐姐的,却又如何能不管这件事?您放心,我明儿个,一定去求的母亲同意,将智幸给接回来,你一定要撑住啊。” 第一一五章 人微言轻 许氏又劝了依书几句,让她不要将秦智幸给唤回来,只说是怕影响秦智幸日后的前程。可她虽然不怨,但心里却也是清楚的很,蔡氏是不喜她们娘儿俩的。既然她都要去了,何苦再让依书在蔡氏面前为难呢?她更不希望因为自己,再给秦智幸带来任何麻烦。 这些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依书说的,毕竟蔡氏是依书的亲母,她怎么能说出这种影响人家母女二人之间感情的话来呢? 依书见许氏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这个问题,她是绝不可能让智幸连自己娘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两刻钟后,一个小丫头终于端着药碗过了来。 依书亲自接过药碗,试试了温度,准备亲自喂许氏喝。 许氏忙伸手去接药碗,一面对依书道:“三小姐,我身子还行,还是我自己来喝吧。” 依书却是端着药碗轻轻躲了开去,轻声道:“姨娘,智幸如今不在你身边,就让我替他尽一些孝道吧。” 许氏眸子微湿,感慨的看着依书,见她神色坚决,眸中流露的是真情,便也不再矫情,叹息着轻笑一声,“罢了,那今儿个就麻烦三小姐了。” 许氏微微后仰,穗儿忙在后面给她垫了软枕,让她靠在床上,方便吃药。 依书舀了一勺汤药,吹凉了温度,轻柔的递至许氏唇边,让她慢慢喝了下去。 许氏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又带着一丝满足,看着依书的眼光也带着慈爱。 一碗汤药很快就喝了下去,依书将空了的碗递给一旁的丫鬟,又扶着许氏躺了下去,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姨娘,这药刚喝完,你先睡一会儿吧。” 许氏眼角朝外扫了一眼,心知现在时辰已是不早了,若是她不休息,想来依书也不会回去休息,便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依书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的听到许氏的呼吸声均匀了,方才与屋内的众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而后自个儿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去,只留兰儿一个人在许氏身边伺候着。 依书让银珠她们都在外面候着,而她则唤了穗儿,在一旁的偏房坐了。有些事情她还不清楚,今夜既然晓得了,自然是要问个明白。 更深露重,银珠又为依书添了一杯热茶,方才退了下去。依书在上首坐了,穗儿静静的垂首立在她身前。 依书吃了半盏热茶,方才觉得自己身子暖和了许多,轻声问穗儿道:“穗儿,你在三姨娘身边待多久了?” 穗儿恭敬答道:“回三小姐,快三年了。” 依书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三姨娘夸你,想来你也是个不错的姑娘,现在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必须要将实情都告诉我。” 穗儿一怔,似有些为难,眉头不经意的蹙了起来。自打她进府以后,因为没有给管事的婆子好处,便被遣到了许氏的院子里伺候,寻常时候也是很少出去。因而,对于府里的规矩和各项事务,知之甚少,但有些东西却还是晓得的。例如,依书是蔡氏最为疼爱的一个女儿,而蔡氏极为不喜许姨娘等人。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晓得,她若是在依书面前说了蔡氏的不好,想来日后蔡氏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肯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依书迟迟不见穗儿回答,眉头轻拧,冷了声音对穗儿道:“怎么着?难道连我问你话,都没有回答了?” 穗儿一吓,忙道:“奴婢不敢。” 依书冷哼一声,沉声道:“既是不敢,还不从实讲来。”她即使不愿在丫鬟们面前显摆当主子的威风,但有时候,你不这样做,她们反而不愿意讲实话。 依书心中暗叹一声,她这样,算不算是精神上的严刑逼供? 穗儿吓的跪伏在地,她们这些卖身给秦府为奴的人,生死都掌控在主子们手里,只要一个不高兴,即使拿她们出气,却也没有可说理的地方。 穗儿思量一番,依书是主子,蔡氏也是主子,不管哪个,都能轻易扭转她的人生,想对她怎样就怎样,她连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更没有拒绝的余地,泪水不禁落了下来,伏身在地,道:“三小姐尽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万不敢有一句不实之言。” 看着穗儿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子微微哆嗦着,依书心下也是不忍,也不过是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丫头,偏生境遇差得就是这么大。 在问清楚一些事情之前,看来只能让穗儿这么跪着了。 依书暗叹一声,问道:“你先说说,为何三姨娘身边只你二人伺候了,其他人呢?” 穗儿忙道:“回三小姐,姨娘身边本来也没有几个人,秋菊跟沈妈妈陪着三少爷去安亲王府里了,其他的两个粗使婆子则被管事的安排去了别处。” 依书点了点头,又问道:“姨娘这病肯定拖了有一段时日,为何没有去请大夫来看看?” 穗儿微顿,许久后方才哽着声儿回道:“回三小姐,奴婢……奴婢也想过去找大夫,先前不知道大夫在哪里,问了好些个人,才晓得周大夫住的院子。去了以后,守门的婆子却是压根不让我进,说是没有主子的吩咐,不能轻易麻烦周大夫。奴婢就说是三姨娘病了,那婆子却是听而未闻,仍旧不让奴婢进去。” 依书眉头紧皱,“那你怎没有去禀报夫人一声?若是夫人晓得了,姨娘的病情也不会拖到这般严重。” 依书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却忽然有些七上八下,她不是不知道蔡氏不喜许氏,但断不会以为蔡氏会见死不救。怎么说许氏都是府里的姨娘,哪里真个能病死在府里,还压根不请大夫来瞧上一瞧? 穗儿闻听依书的问话,久久不敢言语,她们不过是丫鬟,哪里敢说主子的不是? 依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蹙眉喝问道:“怎的不答我的话?哑巴了不成?” 穗儿身子哆嗦了一下,抖着声音答道:“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奴婢……”话未说全,穗儿已是泪流满襟,左右衡量一番,只觉得自己得罪了哪个,都是死路一条,索性横下了心,咬牙道:“奴婢也去过夫人的院子,可是那守门的婆子无论如何都不让奴婢进去,奴婢在院门外高叫了几声夫人,还被那婆子使了人打了一顿。奴婢晓得,去求夫人已是无用。” 顿了顿,穗儿接着道:“奴婢自打进府以后,就一直伺候着许姨娘这一个主子,姨娘是个好人,从来没有因为奴婢等人是丫鬟,是下人,就瞧不起奴婢等人,对奴婢如亲人一般,奴婢自然不能坐视姨娘病弱。可是,奴婢也只是下人,实在是无法为姨娘请得大夫,直至今儿个,姨娘咳出了血来,奴婢才大了胆子,想去求老爷来救救姨娘。” “可是……”穗儿泪水落得更凶,声音中满是惶急无助,“可是奴婢跟老爷说姨娘病重以后,老爷竟只是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奴婢……奴婢也没有办法啊。后来又跟兰儿商量了一下,便让兰儿去宝沁楼求三小姐,求三小姐救姨娘一命。哪里晓得,姨娘已是没救了。” 说完这些,穗儿已是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中是无尽的委屈和无奈,她们不是不想救许姨娘,而是她们人微言轻,压根没有人理会她们,她们如何能救下许姨娘的命? 第一一六章 前因 听完穗儿的话,依书沉默良久,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无情的多,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许姨娘病成这个样子,不仅请不到大夫,就连秦子明跟蔡氏都没有管上一管。 她低头暗暗思忖着,也许只是守门的婆子太肆意妄为了吧?兴许不是蔡氏的本意?随之,她又摇了摇头,许姨娘虽然只是个姨娘,但到底也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可比那些守门的婆子有地位的多,就算她们了不起许姨娘,但万万不敢不禀报一声,就这么置许姨娘于不顾。 若到时候秦子明跟蔡氏计较起来,她们这些婆子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底,那些婆子只可能是在蔡氏的暗许之下行事的,只有如此,她们才会对求救上门的穗儿置之不理。 依书轻叹一声,对于蔡氏,她实在是恨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在她来到这里五年多的时间里,蔡氏未曾有一时不将她放在心上。来探看她的时候,若是她正在休息,那绝不会让丫头们将她吵醒,只默默的坐在她的床前,慈爱的看着她。每当得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东西,蔡氏也总是会第一时间让人给宝沁楼送去一份,?br / 淑女有谋第3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宁愿自己短缺了,却从来不会克扣依书半分。hubaowang出行的时候,担心依书身子不适,最好的马车也是让给依书去坐。月前自己在外,蔡氏担心不已,遣了府里一半的侍卫仆从去找她,在悉得自己的所在以后,放下府里的一切,亲自去迎接她回来。 一个处处将她放在首位的娘亲,让她如何去讨厌和憎恶? 依书轻叹口气,站起身子,唤穗儿起来,“起来吧,先回去好好伺候着你们姨娘,我先回去了。待会儿我留两个小丫头在这里,帮着你们。明儿个姨娘醒了,遣个小丫头去告诉我一声。” 穗儿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忙上前去帮依书开了门。 银珠正候在外面,听的依书出来,上前扶了她。 依书站在院里,朝许氏的屋子看了好一会儿,口中默默念叨着些什么,而后对银珠吩咐道:“银珠,留两个丫头在这里伺候着。” 银珠应了声是,便瞅了跟来的几个小丫头,从中选出了两个人留了下来,另一些人则随着依书又回了去。 回到宝沁楼,依书在桌旁坐了,却是没有立时就上床休息去。 屋子各处点着好些个蜡烛和油灯,多宝格中放置着诸多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墙上还挂着几幅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的名画。 她这里,样样都是好的,这不只是因为她是府里的小姐,更是因为蔡氏对她的宠爱。 不由得,依书轻叹了一声,歪着头对侍立在一旁的银珠道:“银珠,你说为何母亲会这般对三姨娘呢?三姨娘平日里都不管事,也甚少惹事生非,本是一个极省心的人,为何母亲甚少约束大姨娘和二姨娘,却独独苛待三姨娘?” 这个问题,依书一直没想的明白。如果是因为子嗣问题,担心秦智幸以后分了秦智博的家产,那秦智峰呢?蔡氏应该对二姨娘也该严厉许多吧。难道是因为身份问题?这三个姨娘里,大姨娘跟二姨娘都出身名门,只有三姨娘是小家小户出身,甚至自打进了秦府以后,就彻底跟自己的娘家断了联系,以免丢了秦府的脸面。 银珠抬首朝依书看了一眼,对于依书的这个问题,以前她倒也是不知道,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听得多了,便也晓得了其中内情。只不过,那些事,她一时还不敢对依书言说。 依书静默许久,未听到银珠的答复,本来也没指望银珠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色渐深,依书却因为心中有事,睡不着觉,便就一直坐在那里。 银珠给她换了好几杯热茶,也劝了她几句,依书却只道还不瞌睡,再在外面坐一会子。 看着依书紧皱的眉头,一副犯愁的样子,银珠想了想,轻咳一声,“小姐,奴婢……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依书侧首朝她看去,轻声道:“银珠,你都跟在我身边好些年了,我的性子你也了解,有什么事就说吧。” 银珠微微对依书福了福身,转身开门探看了一番。今夜是她值夜,薄荷跟银华都休息了,另一些婆子跟丫鬟也被遣去休息了。确定外面无人,银珠才放心的将门又关上,轻步走至依书面前,小声道:“奴婢这些日子倒是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事情。” 说着,银珠小心的看着依书。 依书身子一震,蓦然坐直了身子,微蹙眉头,认真的看着银珠,“你说是关于三姨娘的事儿?” 银珠点了点头。 依书忙道:“那赶紧跟我说说。” 银珠踟蹰了一番,对依书道:“小姐,奴婢这些话本是不当讲的,这府里想来也没有其他人敢说,只是奴婢见您这么坐在这里,也不是回事,有些事情若是不知道原委,只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清楚的。所以,奴婢斗胆请小姐不要怪奴婢妄言之罪,毕竟这些事情也只是奴婢听人说的,未必就是真的。” 听的银珠的话,依书微微皱起了眉,看来其中的事情还不简单。 依书点了点头,示意银珠说话,并且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她什么。 银珠轻咳一声,便将自己在外面听说的那些事情都与依书说了一遍。从最开始三姨娘许氏只是秦子明在外养的外室,并且似乎用情极深,一直想将许氏接进府里。蔡氏却是介怀许氏的身份,又想到这是秦子明不经她的安排,私自养的外室,便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秦子明将许氏接进府里。到最后当蔡氏身怀依书,八个月的时候,乘着蔡氏因为有孕容易疲累,府里的事情也不太管的过来,秦子明便强自将许氏迎进秦府,因而造成蔡氏气急早产,也是造成依书先天不足,自小身子就弱的根本原因。 所以,尽管府里有三个姨娘,蔡氏却只对三姨娘态度那般恶劣,只是因为这是秦子明私自纳进来的,未给蔡氏丝毫的脸面可留,让她在自己的姊妹面前也是受了不少嘲讽。 身为蔡姓世族的女儿,蔡氏自小受到的都是极其良好的教育,从来都是骄傲的很,怎么可以容许自己的脸面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踩在脚下? 只不过当初秦子明是铁了心,蔡氏迫不得已,才将许氏留了下来。 况且,只有人在她眼面前,才能更好的行事不是?再者,这府里另外两个姨娘可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她们怎么可能容许一个深得秦子明心的女子存在?就算都为妾室,至少也应该是雨露均分才对。 因而,许氏进了秦府以后,刚开始生活倒的确是好了很多,秦子明也是日日探望于她,很是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只不过,信任两个字怎么写呢?又能维持多久?所谓三人成虎,一次两次,秦子明可能不信,可是第三次第四次呢?蔡氏既是有心针对许氏,其他两个姨娘也是不择手段,慢慢的,秦子明便相信许氏只是贪图他的富贵身份,只是贪图这份荣光,只是一个贪心爱财的女子,与旁个女子无异,哪里来的真心对他? 在众人刻意捏造的事实面前,秦子明由不得自己不信,加之大姨娘许氏跟二姨娘刘氏都是千娇百媚,风流无限的主,秦子明哪里还有苦苦守着三姨娘许氏的道理? 许姨娘出身寒微,手段也不如另两个姨娘多,更是比不上蔡氏,好在秦子明虽然冷落了她,但她却在之前有了身孕。因为有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本想就这样离开的她又苦苦熬了下来。 孩子出生以后,许是秦子明还记得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长叹了一声,便给那孩子取名为秦智幸。 至那以后,就甚少出现在三姨娘的院子里,因而也不晓得三姨娘许氏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在他看来,蔡氏很是会掌家,想来也不会苛待了秦智幸才是。 听完银珠的话,依书不由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原来这里边还有这样一个故事,想来三姨娘也是一个痴情的主儿,只是她却料不到,誓言两个口,从来却是有口无心。他们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即使秦子明有一时的真心,可是在他人的撺掇下,又如何能长久?” 依书正自思量,银珠顿了会子,忽然又欲言又止似得道:“小姐,其实……” 依书抬头扫了一眼银珠,蹙眉道:“其实什么?还有什么事情?” 第一一七章 首知真相 银珠欲言又止的道:“小姐,其实……” 依书蹙眉朝她看去,“其实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跟我说的?” 银珠为难的看着依书,就是因为了解依书的性子,才为难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跟她讲,她想说已经很久了。 依书似是看懂了银珠的意思,沉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有些事情就算是现在能瞒住了我,以后也总会晓得的,你不如现在一下子跟我讲了。” 银珠倒不这样以为,例如蔡氏跟三姨娘之间的纠葛,她不就是今儿个才知道吗?银珠又踟蹰了会子,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不忍心依书日后晓得了,该是有何等的失望失落,倒不如现在就跟她讲了。 银珠低着头,声如蚊呐的道:“奴婢听说,夫人之所以将三少爷送去安亲王府,就是因为上次因为三少爷的调皮,导致小姐腿上受了伤。” 依书一怔,眉头拧紧,似有些不太相信银珠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又问道:“你说什么?给我声音大一些。” 银珠心脏狂跳,一面担心若是被蔡氏晓得了,这些事情是她跟依书说的,会如何责罚她,又担心依书一直被蒙在鼓里,又是何等的无辜。思忖良久,银珠右脚在地上重重跺了一下,索性横下了心,将刚才那句话在依书耳边大声讲了一遍,只是她的话,似乎还是没有说尽。 依书不是傻子,只消这一件事情,便能联想到其他,秦智幸都这个样子了,那薛宁立呢?李叔一家人呢?还有这期间跟她接触的那些人呢?难道蔡氏得知她下落不明的时候,就拿这些人出了气? 依书怔愣的摇了摇头,实在是难以相信蔡氏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无神的问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 银珠实是不忍看依书这个样子,以前就是因为晓得依书重情重义,极为珍视秦智幸,所以才一直将那件事情给瞒了下来,生怕依书晓得以后伤心。只是,如今三姨娘已是命不久矣,依书定然迟早会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银珠点了点头。 依书发了好一阵子愣,迟迟回不过神来,原来三姨娘变成如今的样子,说到最后,竟然都是因为她?她摇了摇头,随之长叹一声,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她现在这种心情。 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影响到下一辈,从而更加剧了上一辈之间的嫌隙。 依书默默的坐了好一会子,今日她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时都让她觉得难以转过弯来。想到小小年纪便乖巧懂事的秦智幸,依书不由心头一疼。若是秦智幸晓得自家姨娘是病死的,而且是因为她而受牵连病死的,会是何等的伤心失望? 许久,依书低着头,轻声问道:“银珠,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 银珠看到依书落寞的样子,心下不忍,但依书既然主动问了,她也只能是有问必答,“小姐,您问吧,奴婢晓得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奴婢希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伤了身子。” 依书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她身边的人都很是关心她呢。 “你既是知道智幸这是因为我,那你可知有没有其他人受到了牵连?”依书紧张的看着银珠,打心底里希望银珠的答案是没有。 可是,银珠略显不舍和同情的眼光再再告诉她,还有,还有其他人受到了牵连。 依书眼眶转红,近乎崩溃的朝银珠吼道:“你说啊,还有谁!” 银珠被依书突然的变化吓了一大跳,忙结结巴巴的道:“还……还有薛小姐和……和不知道谁。” 依书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着,三姨娘都这个样子了,那宁立到底如何了?一峰呢?李婶呢?这些用真心对待她的人,到底如何了?蔡氏远在京师,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依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蔡氏会怎么样对待他们。毕竟三姨娘是在秦府,是在蔡氏的眼皮底下,想对她怎么样还是轻而易举。但薛宁立等人远在薛家老宅,实在是太远了。 难道,在她出事以后,蔡氏又回去过老宅?依秦子明在家族中的身份地位,想折辱一下薛宁立一家,还是有可能的。 依书紧张的抓着银珠的衣衫,复又问道:“银珠,你告诉我,母亲到底拿她们如何了?是不是我出事以后,母亲又回了一趟老宅?” 银珠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夫人之后没有回老宅,至于到底怎么样了,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好些人都受了牵累。” 依书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惶惶然的悬在半空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她的出事,蔡氏就可以这样迁怒于众人吗?况且这些都是真心待她的人。她转而一想,蔡氏这样做,也只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不由苦笑一声,当日跟宁立走在路上,她二人说着趣事儿,秦智幸开心的在一旁奔跑着。那时的她,绝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 她不能因此就苛责蔡氏残暴不仁,她也只是一个担心疼爱小女儿的母亲而已,那是一种母性的本能,当知道自己失去小女儿以后,极度悲伤的她肯定要找出其中的凶手,找出所有陷依书如此境地的人。 只是,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个一次次害她的人,如今还在府里安然的睡着。 依书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低沉着声音问银珠道:“银珠,现在什么时辰了?” 银珠忙出去看了看更漏,回禀道:“回小姐,已经快丑时了。” 依书站起身子,脸上悲伤的表情已经不复见,此时充溢着一股冷漠的气息,冷沉着声音道:“帮我取件厚些的衣裳来,我要去依画那儿一趟。” 银珠一愣,微有诧异的道:“小姐,现在已经丑时了,四小姐肯定已经睡了,我看……要不我们还是明儿个再去吧。” 依书深冷的眼光在银珠身上扫了一记,沉声道:“我让你去收拾,你就去收拾,还愣着做什么?” 银珠一吓,赶忙去橱柜中取出两件厚衣裳,将依书身上的薄衫给换下,又拿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依书由着银珠帮她换衣服,一面冷声嘱咐道:“待会儿你先出去看看,看看今夜是哪些人守夜的,嘱咐她们一声,若是待会儿见到我出去,任何人都不许往外说一声,只当做没有看见。不然,休得怪我辣手无情,让她们吃不了好果子。” 银珠听出依书声音里的异样,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依书如此剧变,肯定跟刚才她说的那些事情有关。对于依书言语中的认真和冷酷,不由心中一慌,似乎这才发现,原来小姐也是有脾气的,狠起来也是非常狠的。 银珠忙出去嘱咐那些守门的婆子,好在现在夜色已深,只两个婆子坐在那里,银珠言语恐吓了一番,又特意嘱咐她们,谁都不能讲,尤其是夫人那边的人。不然,她们只是下人,三小姐有的是办法折腾她们。 两个婆子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自然早已都是人精一个,皆点头应诺,就说自己是什么也没看见,三小姐一直在屋子里睡着呢。 银珠吩咐妥当,便又连忙去了屋子里,将依书给接了出来。 夜深露重,主仆两个悄声往秦依画的院子行去。银珠虽然不晓得依书要做些什么,但看到依书紧绷着的侧脸,便猜着事情定然不简单。 虽说因为三小姐的事情,四小姐也受了责罚,但冥冥中,她还是认为三小姐绝不是去探望四小姐好不好的。毕竟现在夜色都这么黑了,若是想探望,明儿个有的是功夫,何必在这个时候? 第一一八章 见钱眼开 第一一八章见钱眼开 夜深露重,初春的夜晚也很是寒凉,但依书却丝毫感觉不到寒风的吹拂。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气,这一切都是那个丫头导致的,如今她还好好的在自个儿的院子里睡着,凭什么? 如果不是她突如其来的陷害于她,怎么可能会发生这许多的意外之事? 依书阴沉着一张脸,疾步忙秦依画的院子而去。 银珠狐疑的跟在依书的身后,见的依书脚步走的飞快,有心想劝她慢些走,但无意中瞅见依书的神情,顿时所有话都噎进了肚中,再不敢说半句。她从来没有见到依书的脸色这么坏过,似乎正隐藏着一阵猛烈的暴风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到得秦依画的院子,依书沉声对银珠道:“银珠,你先进去看看,看有谁还守着院子。” 银珠应了声是,便上前去敲门,依书则退至阴影处,暂时她不方便让旁人看到她来了。 许久后,方才有一个婆子打着哈欠道:“谁啊?这深更半夜的。” 银珠瞅了一眼依书站得地方,待得看清依书将自己的身影隐在阴影处,心里便明白了依书的想法,只厉声道:“赶紧开门,自然是有要事,耽误了事情,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那婆子鲜少跟银珠接触,自然认不得银珠的声音,但听得银珠语气严厉,又想着这毕竟是内院,想来也不可能有何贼人敢闯进来,便悄悄打开了一个门缝,探头探脑的朝外看。 银珠趋身上前,从门缝中可见的里面一片漆黑,但想再往里面去时,那婆子却拦住了她。 守院门的婆子皱眉道:“做什么的?这深更半夜的,若是吵着了小姐,有的你受的。” 银珠冷哼一声,探手从袖中掏出了一两银子,塞给了那婆子。 守门的婆子不过是一般的下人,每月的月钱只有两百大钱,除了主子心情好会赏一些以外,何曾见过一两银子?顿时那婆子脸上就浮上了笑意,一面将那银子给塞进袖拢,一面小声对银珠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你就跟我王婆子说吧,虽说四小姐这段时间被夫人禁了足,但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若是被她晓得有人擅闯进来,不定又拿你怎么出气呢。” 银珠点了点头,心里明白这婆子原来是个见钱眼开的主,那这就好办事了,便笑道:“王婆子是吧?” 王婆子点了点头。 银珠道:“现在这院里守夜的还有几人?” 王婆子朝屋子里扫了一眼,这才对银珠道:“今儿个倒是只有我一人,其他人都睡了。” 银珠笑道:“那就好,我也不怕对你说了,我是三小姐院里的。” 王婆子眉头一挑,诧异的看着银珠,三小姐院里的人一向都低调的很,只不过,这些日子似乎有些动作。 银珠又朝依书所在的地方看去一眼,而后对王婆子道:“你确定现在除了你以外,这院子里的人都睡了?” 王婆子拍着胸口道:“姑娘,我王婆子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天气又这么冷,不守夜的话,谁没事儿不睡觉呢?就是我,刚才也小眯了会儿,若不是姑娘敲门,我还正睡的香呢。” 银珠点了点头,“那便好,你且先在这里等着,门不要关。” 那婆子得了银珠的好处,料想也没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应了银珠的话。 银珠走至依书面前,将情况与她说了一遍。 依书听得银珠的反应,不由轻笑一声,夸赞道:“银珠,我倒是没想到,你现在可是变聪明了很多,回去以后,小姐有赏。” 银珠不好意思的挪了挪脚尖,“不是奴婢变聪明了,只是不能一直不开窍不是?再者,小姐现在身边也缺人使唤,夏荷姐不在小姐身边,我们自然要为小姐分忧。” 依书点了点头,又料想银珠未必真个的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便又问道:“银珠,你可知道我想做什么?” 银珠抿着唇,确定的朝依书看去,右手则往秦依画的院子一指,而后又在自己的脖子处横了一下,再次睁大眼朝依书看去。 依书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提步往院门行去。 银珠明白依书的意思,忙疾步跟上。 王婆子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的一个女子往这边行来,银珠则规规矩矩的跟在那人的身后,显然,前面那人是三小姐无疑。 通过府里的一系列事情,蔡氏对于依书的宠爱已经深入人心,这秦府里,除了几个主子,绝没有任何人敢说依书的不是,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待得依书走至面前,王婆子忙蹲身请安。 依书轻挥了挥手,“时候不宜,那些俗礼就免了吧。” 王婆子又站起身,略有些为难的站在院门口。 虽说她怕依书,但她毕竟是负责在这守门的婆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也是她的不是。 依书朝银珠使了个眼色,待得银珠又给那婆子塞了一两银子,方对那婆子笑道;“我突然有些话想与四妹妹讲,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也不消麻烦太多人,便自个儿过了来,麻烦王婆子行个方便,让我姐妹二人见上一面。” 王婆子轻笑道:“三小姐说的是,四小姐其实也是刚睡下不久,想来还没有深睡。”便侧了身子,让依书进来,而后又谄笑道:“三小姐,可要老奴帮您烧点茶水?” 依书摆了摆手,“这个就不消麻烦你了,安静些便是,不要吵到别人。” 王婆子哪有不知道依书这话是什么意思的道理,便轻轻将门又掩上,而后在前面给依书带路。待得到了秦依画的寝房前,便顿下脚步,指与依书道:“三小姐,这就是四小姐的寝房。” 依书点了点头,又问道:“今儿个房里是谁值夜?” 王婆子想了一阵子,而后道:“应该还是秋菱姑娘守的夜。” 依书只看着王婆子,并没有再问话,她等着王婆子将她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王婆子讪讪笑了一声,又道:“三小姐,这也就是大晚上的,没什么人听到,老奴就说一句不当听的话。实则四小姐的脾性不好,这院子里的人没有几个没有被四小姐责罚过的,所以嘛……咳……秋菱其实是最可怜的,别看她是一等丫头,是四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人,但每每受到的责罚也是最重,依老奴之见,秋菱该很是嘴严实才对,不然早在这院子里待不下去了。” 听到王婆子的话,依书不由想起上次看到秋菱的场景,似乎见到秋菱额际是有一道伤痕,难道就是被秦依画给打的? 依书不由轻笑一声,真是没想到,她竟是连身边人都欺负的厉害。想来也是,她毕竟是小姐,一向脾性又是不好,在外面偏偏又要违心的装作极为守规矩的大家小姐,肚子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只能回来在丫头们身上发了。这些丫头都是跟秦府签了卖身契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哪里敢得罪府里的主子? 依书颔首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烦王婆子,帮我将秋菱给唤出来吧。” 王婆子一愣,再次略有些为难的看着依书,这一不小心若是将四小姐给吵醒了,回头被四小姐罚的还是她,那可怎么办? 依书见王婆子迟迟不动静,自然猜到王婆子的想法。但她心里清楚,她们这些守门的婆子,自然是有一些与贴身丫鬟联系,但又不吵着主子的法子,不然,若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找谁解决去? 依书微眯着眸子,目光转而变的森冷和严厉。 王婆子吓了一跳,再不敢拖延些什么,忙走至房门前,极度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门。 很快,一个人影就闪了出来,先小心翼翼的将门给掩上,而后皱眉问王婆子道:“怎么了?可是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 第一一九章 掌掴 秋菱正自浅眠,听的门外的响动,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待得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今夜负责守门的王婆子,便道:“怎么了?可是有事儿?” 王婆子错身一让,现出身后站着的依书跟银珠。 昨儿个依书刚刚来过秦依画的院子,并且二人当时是遣退了所有丫鬟,姊妹俩秘密说了好一会儿子话。自依书走了以后,秦依画便显得精神有些不正常,神思恍惚。 秋菱猜测了许久,她一直是跟在秦依画的身边,对她的诸样事情都是甚为了解,但若要她猜测有什么事情能让秦依画神思不属,她却也猜不出来。 秋菱上前给依书行了礼,而后恭敬的道:“三小姐,四小姐已是睡了,若是无事的话,奴婢……” 秋菱话未说完,银珠眉头一挑,已是喝道:“秋菱,你是怎么跟三小姐说话呢?三小姐岂是你能教训得的?” 秋菱一窒,抬眸朝依书看去。 依书朝银珠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而后径自往屋子里行去。 秋菱脚步一跨,有心想将依书给拦下来,却被银珠给扯去了一边。进门前,依书轻声吩咐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吧,听的任何响动都不要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在外面围看。若是有任何人出去说些什么,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留下这些话,依书便踏步进了秦依画的寝房,顺手将门又掩了起来。 屋子里内外室都没有点灯,想来秦依画睡了也有一阵子。 待得进到屋子里,依书的气怒的心又静了下来,缓步走至秦依画床前,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她就不信,她做了那么多恶事,难道夜里就不会做噩梦吗?难道她就睡得安稳吗? 秦依画心里有事,本来睡的就是极浅,梦中梦到依书将她陷害她的事情都告诉了蔡氏,蔡氏恼怒之极的正在训斥于她,并且撤了她院子里一应的大小丫鬟,彻底将她打入了冷院,再也不管她的生死,就如现在的三姨娘一般,最后疾病而死,甚是凄凉。 秦依画一惊,猛然惊醒过来,直挺挺的坐直身子,口中惊呼:“三姨娘……” 依书清冷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子里响起,莫名的带了一股子骇人的意味,“怎么?亏心事做多了,做恶梦了吧?” 秦依画哪里想到,深更半夜的,自己床前竟然会出现一个人来,顿时就吓的急忙往床里边缩着身子,一面高声疾呼:“秋菱,秋菱……” 依书轻笑一声,冷冷的道:“不要叫了,她们不会进来的。” 秦依画一窒,她已经听出了这正是依书的声音,想来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依书。但屋子里没有灯光,她看不清依书的神色,想到刚才的梦境,身子轻微的哆嗦着,抖着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小心我明日告诉母亲去,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依书不由嗤笑一声,“秦依画,你以为母亲会信你吗?以前若不是我一直在母亲面前帮你说话,你以为母亲真个的会喜欢你?你以为母亲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真是笑话!” 秦依画一窒,“你什么意思?” 依书挑了挑眉,又想秦依画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便冷声道:“这还用我说吗?你以前在我那边取了那么多东西,你以为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一向是我在母亲面前说,都是我不喜欢,后来给你的而已。不然,你以为母亲会轻易饶得了你?” 秦依画震惊的看着依书,她一直以为以前依书是真的惧怕于她,所以从来不敢在蔡氏面前说些什么,性子也甚为柔弱,好欺负的很。却料不到,依书只是故意的示弱于她,不想与她争而已。 此时,她方才开始想,依书有什么理由怕她呢?身为府中嫡女,又深得秦子明跟蔡氏的欢心,她有什么理由怕她这个庶女呢? 秦依画恨恨的看着依书,为什么偏偏她是嫡女,而她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 依书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着?你现在是想明白了?秦依画,以前我是不愿跟你计较,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你以为我真是泥捏的不成?若只是我倒也罢了,偏偏你还牵连了诸多我最在意的人,这就是你最大的错处。所有你造成的后果,我都会让你一一承受。” 秦依画眉头微蹙,她自是听出了依书话语中的不对劲,联想到最近能见到的只有三姨娘许氏,又想到刚才的那个梦境,不由惊声道:“难道真是三姨娘出了什么事儿?” 依书冷笑一声,“是又如何?若不是你……三姨娘怎么会如此?” 秦依画震惊的摇着头,声嘶力竭的叫道:“不,这怎么会怪我?这都是你的错,这都是你造成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发生的。若是当年你就那么死了,现在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呢?你早就该死,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死掉呢?你死了多好,母亲就可以只宠爱我一人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所有你的东西本来都该是我的,你干嘛还要活着?还害了这么多人?” 听到秦依画的话语,气急之下,依书反而笑了出来,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打得秦依画顿时噤声,震惊的看着依书,不敢置信的道:“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依书冷笑道:“有何不敢的?有本事你去母亲面前告我一状啊。看母亲是会训你,还是会训我。” 秦依画本想一巴掌再甩到依书的脸上,可是听到她的这句话,再也不敢随便动手。她现在是禁足之人,母亲见不到她,她也不能随便出去,到哪里诉说自己被依书打了?可若是依书脸上留下五指印,只怕明儿个一早母亲就知道了,到时候就算是她有理,也会变的无理。 秦依画咬牙盯着依书,“你想干什么?” 依书甩了甩自己刚才打了秦依画的手,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只是手有些痒,想来你这边挠挠痒而已。” 秦依画顿时气结,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依书冷嗤了一声,又道:“四妹妹,别怪姐姐我没提醒你,现在三姨娘身子不适,只怕也撑不了多少时候。你也晓得,三姨娘因何会如此,所以你最好给三姨娘祈祷一番,盼她能拖到智幸回来,不然的话,哼……”依书再次冷哼一声,“我想不然的后果你不会想知道的。” 依书说完,提步便往外行去。 秦依画急忙回过神来,叫住依书,“你等等,若是三姨娘真个的撑不住,我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我现在正被母亲禁足,我根本无法可想,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如何能拖住三姨娘的命?” 依书头也不回道:“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相信,你至少可以想法子让智幸早一点回来。” 说完,依书便出了秦依画的屋子,只留她一人在黑暗中苦苦思索怎么样才可以让秦智幸立刻回来的法子。 依书当然也会在蔡氏面前说上一两句,但她也不笨,她现在之所以能在府里妄自行事,除了她是府中嫡女的身份以外,还是因为蔡氏疼爱她。但她若是惹恼了蔡氏,想来蔡氏也不会介意大义灭亲。这种蠢事她才不会做,还是让秦依画去想法子好了。 第一二零章 枕头风 却说昨夜秦子明被小丫头引去了刘氏房中,刘氏精心装扮了一番,少了那些金银珠钗的点缀,反而将刘氏依旧保养得宜的娇嫩面孔显露了出来,比之以往,反而显得更是千娇百媚的很。 看到刘氏温柔娇媚的站在那里,眼中满含着柔情蜜意,秦子明原本抑郁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嘴角微微扬起,疾步走至刘氏面前,托起她的手,轻笑道:“这外面凉的很,你穿得这么薄,怎么不进屋等着的?” 刘氏娇柔浅笑道:“妾身想念老爷,又恐老爷见不到妾身,若是一气之下,走了怎么办?便想着还是出来等着老爷的好。” 秦子明半抱着刘氏细软的腰肢,二人往屋内行去,轻笑道:“老爷我既是来了,又怎会不见到你就走呢?你看,若是你在外面被冻凉了,岂不是让老爷我心疼?” 刘氏娇嗔的看了秦子明一眼,默默情意流转在眸中。秦子明不由的一个哆嗦,情生意动的轻刮了刘氏一个鼻子,笑道:“老爷我知你一向很是惹人怜爱,只是没想到,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是比那百花楼的花魁更让老爷我心动。” 刘氏只手探进秦子明衣衫内,使劲在他腰际拧了一把,不依的撅着嘴道:“老爷……你怎么把妾身跟那百花楼的风尘女子相比?妾身不依,妾身不依啦。” 刘氏蹑着小脚,假意气恼的往前走了几步。 秦子明大笑着跨步上前,又将刘氏揽入了怀中,一只手捏紧了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看着自己。在刘氏唇上轻啄了一下,秦子明复又笑道:“莫气莫气,老爷我这是在夸你青春不老嘛,那等风尘女子,哪里能跟你相比?” 刘氏顿下脚步,两只手挡在她与秦子明之间,嘴角撅起,更是为她添了几分可爱娇媚的感觉,“不行,老爷刚才那样说,实在是伤了妾身的心,妾身一颗心原本就是伤痕累累,现今又被老爷这样说,妾身……妾身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刘氏眼角流下泪来,唬的秦子明吓了一跳,宛如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急急忙忙的捧着刘氏的脸,心疼的道:“怎么了?这又是为了何事?” 刘氏抹了抹泪,宛如无事一般,嘴角一扯,又与秦子明轻笑道:“没事,妾身没什么事。来,老爷,妾身让人炖了参汤,这外面寒的很,您赶紧先用些吧,也好暖暖身子。” 刘氏说着,将秦子明引到桌前,桌上正放着一盅参汤。 刘氏轻抬手,将盖子拿开,端起那盅参汤,一手拿起勺子,舀了勺汤,递至秦子明嘴边,娇媚的笑道:“来,老爷,喝口汤吧。” 秦子明被刘氏娇媚的眼神看的心神恍惚,直想将她拽进房去才好,偏她眼角还留着泪痕,一时又让他心疼不已。 心不在焉的喝了那勺汤,秦子明问道:“说吧,到底怎么了?” 刘氏到底是跟在秦子明身边多年了,府里事情一向都是交给蔡氏去管束,秦子明从来不过问分毫。但他也晓得刘氏的性子,今儿个这般讨好于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刘氏听的秦子明这般一问,眼角又落下泪来,手中却依旧不忘给秦子明舀汤喝,“妾身没什么事,只是心疼四小姐而已。” 秦子明微微有些不悦,“依画自有她母亲关心于她,你这做姨娘的,还是少管一些的好,莫要让人家知道,笑话于我秦府没得规矩。” 刘氏脸微微一僵,这就是身为姨娘最大的悲哀,连自己亲生的孩儿都不能多加过问,只能交由府中嫡妻,他们的母亲管束。若是姨娘过问的多了,还会引起别人笑话,府中一点规矩都没有。 刘氏极为了解秦子明的性格,惹恼他是极为不明智的一件事情,当下也不再提,只安静的喂着秦子明喝汤。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因只点了两三盏灯,刘氏的面孔显得不甚清楚,但却让秦子明看的更是觉得心痒痒的很。半抱着刘氏的细软腰肢,秦子明心不在焉的喝着参汤,两只眼泛火的直盯着刘氏的面庞,以及衣衫下,隐隐可瞧见的白嫩。 秦子明心头火热,待得喝完了那盅汤,迫不及待的将刘氏抱了起来,直奔内室而去。 刘氏哎呀惊叫一声,连忙回抱住了秦子明,口中娇笑不迭,两只粉拳娇弱无力的在秦子明肩上捶了几记,却只让秦子明愈加加快了步伐。 许久后,秦子明心满意足的抱着刘氏柔软的身子,只觉先前胸中的一股抑郁之气已经是荡然无存,心情也好了起来,颇为大方的对刘氏道:“说吧,依画那儿是怎么了?” 刘氏趴在秦子明的怀中,听的他问起依画的事,眼眶又是一阵泛红。 秦子明极其怜惜的揉了揉她的脸,轻笑道:“还哭什么呢?说吧,依画到底是怎么了?我先前听说她顶撞了她母亲,所以被禁足了一些日子,学学规矩。本来这也无妨,难不成还出了什么事情?” 刘氏眨了眨眼,泪光盈盈的看着秦子明,哽着声儿道:“本来依画年纪还小,不懂规矩而顶撞了夫人,被禁足也是应该得。” 秦子明听的刘氏这样说,心里剩下的一点顾虑也消失不见,他担心的就是刘氏不知规矩,妄图越俎代庖的代管起原本该蔡氏管束的事情。而今听她不是为秦依画求情,心里便也舒坦一些,轻点了点头,道:“那又是怎么了?” 刘氏滑/嫩的小手在秦子明身上游移着,一面略有些伤心的道:“妾身今儿个上午去看望依画,却料不到……料不到厨房里的那些人,竟然敢克扣她的饭菜,给她吃的都是剩菜剩饭。”刘氏?br / 淑女有谋第3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氏眼中再次落下泪来,“依画虽说被禁了足,但到底也是府里的小姐,若是让外面人知道秦府的小姐吃的都是剩饭剩菜,岂不是坏了融亲王府的名声,以为咱府里破败了不是?再者说了,也会让人怀疑夫人没有善待庶女,惹下恶名。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妾身原本想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夫人,也好惩处一下那些子胆大妄为的下人,但又想到,人谁无过呢?便也想给她们一个机会,所以,妾身下午又特地去了厨房一趟,苦口婆心的劝她们不要再做这些子错事。” 秦子明拍了拍刘氏的身子,柔声劝道;“我知你一向心地善良,总是会为别人考虑,但那起子下人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府里却也是留他们不得,回头我便跟秦岩说一声,将她们都卖出去罢了。你也莫再生气了,伤了身子不值当。” 刘氏点了点头,满含柔情的看着秦子明,“妾身多谢老爷关心。”说着,又长长的叹了一气,“妾身原本是想给她们机会的,只是没想到,晚上给依画送去的饭菜却还是差得很,连给丫鬟的都不如。” 刘氏有些伤心的摇了摇头。 秦子明晓得她的意思,脑中思量了一番,说起来,依画被禁足也有些日子了,算算也该差不多了吧?如今连厨房里的人都敢克扣府中小姐的饭食,这起子恶奴,竟然敢欺起主子来,看来是该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了。 秦子明微眯着眸子,一只手拍着刘氏的身子,一面道:“罢了,依画虽说有错,但被禁足了这些日子,也该差不多了。回头我便跟她母亲说一下,让她出来吧。若是还有什么要学的,再好好找个礼教娘子教着便是。” 刘氏闻言心中一喜,但面上还是不露分毫,略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秦子明,可怜兮兮的道:“只是……老爷,若是被夫人晓得是妾身跟您说了这些事,会不会……” 秦子明挑了挑眉,低头在刘氏的脸上轻啄了一口,笑道:“放心,老爷我不说便是。” 刘氏娇媚的朝秦子明看了一眼,柔嫩的小手又在他腰间软/肉上掐了一把,“老爷,你真是坏死了。” 秦子明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将被子再次覆在了二人身上。 第一二一章 情之一字 第二日一早,待得将秦子明送走以后,刘氏就急急忙忙的去了秦依画的院里。彼时时候尚早,刘氏原以为秦依画尚未起身,却未料到秦依画早已坐在了桌旁,正似有所思的一面喝着茶水。 刘氏轻笑着跨进了屋,“依画,姨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秦依画微拧着眉,即使听到自己禁足令将解这样的好消息,却依然难以让她开心起来。 刘氏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面色严肃,想来是有要事才会如此,不由问道:“依画,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秦依画恼怒的瞥了刘氏一眼,冷笑道:“给我气受?这府里能有几个人能给我气受?” 刘氏念着秦依画,昨儿个晚上使尽了手段,方才让秦子明答应帮着去蔡氏面前劝解一下,这一大早上又巴巴的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哪里想到自己这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刘氏面色也冷了下来,不冷不热的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秦依画心思转了转,她虽然怨怪刘氏,让自己一出身就比依书矮了一节,但事已如此,要想完成依书交代的事情,还非得靠着刘氏才成。毕竟,她在蔡氏面前已经是说不上什么话了,秦子明也甚少见她。而今,刘氏既然能将她的禁足令都解了,想来,也有法子让秦智幸早点回来才是。 秦依画这样一想,便将刚才冷冷的面色一收,复又朝刘氏笑道:“姨娘,我也只是心情有些不好,你莫要跟我置气。”又连忙朝外叫道:“来人,赶紧上茶,都瞎了不成?” 少时,有小丫头将热茶送了上来。 秦依画亲自接过茶盏,笑眯眯的将之递到了刘氏的手上,“姨娘,喝茶。” 刘氏横了秦依画一眼,接过了茶盏,轻抿了一口,便将之放在了一旁,不冷不淡的道:“依画,姨娘如今都开始怀疑,难道是错疼了你?” 秦依画浅笑着走至刘氏身侧,抱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拖长了声音唤道:“姨娘……” 刘氏被她这么长声一叫,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伸指在她额际轻点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你个孩子,罢了,姨娘本也不该跟你计较些什么。谁让姨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呢?姨娘只希望,你能记得姨娘的好便是。” 秦依画谄笑道:“姨娘说的是,姨娘的心思依画都懂,以后断不会弃姨娘于不顾的,姨娘放心便是。” 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慈爱的看着秦依画,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即使对秦依画的一些行事不满,却还是会原谅她。 刘氏思忖了一番,又对秦依画道:“依画,说吧,可是你这儿又出了什么事情?” 秦依画抱着刘氏的胳膊,郝然一笑,“还是姨娘懂我。” 刘氏叹息的摇了摇头,“懂你又如何?一切都是为了你又如何?总该你能有个良心,日后真的记得姨娘的好才是真的。” 秦依画脸上依旧维持着略有些谄媚的笑意,心中却不由腹诽。她日后若是好了,自然不会弃刘氏于不顾,怎么着也是她的生身之人,但她日后若是不好,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秦依画朝一旁站立的竹桃等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待门被掩上了,方才在另一边坐了,沉声将昨天夜里依书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氏闻言,不由皱紧眉头,沉声道:“你确定三姨娘得了重病?” 秦依画摇了摇头,道:“我都是被禁足的,哪里晓得那些个事情。但依书一向与三姨娘她们亲近,想来也不会拿三姨娘的身子来诓我,该是真的无疑。” 刘氏不由拊掌笑道:“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秦依画皱眉朝刘氏看去,“这好什么了?若是我不能及时将智幸给唤回来,依书将那些事情都告诉母亲怎么办?你难道想害死我不成?” 刘氏轻拍了拍秦依画的手,笑道:“放心,没事的。姨娘这高兴也是为了你啊。你想想,若是三姨娘真个的得了重病,而且已经是没救了,那智幸以后哪里还有依仗?你二哥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以后能分得的财产也能多些不是?” 刘氏眼见得秦依画还是一脸的不愉,便又笑着解释道:“你且放心,姨娘只你们两个孩子,不帮你们想着,帮谁想着?虽说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是你二哥,但你好好想想,若有一日你嫁了出去,难道还真以为你大哥会帮衬着你不成?可靠的还是你二哥,只有你二哥才会实心实意的帮你,毕竟你们也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秦依画不屑的撇了撇嘴,她才不信那个纨绔子弟能做出什么大事来,指望他谋得秦府的一部分财产,还不如指望黄河水倒流来的实在。 刘氏也晓得秦依画心中所想,但她以为,秦智峰虽然现在贪玩了一些,但以后总会好的,只是现在还没有长大而已。 秦依画见刘氏只顾着想这其中的好处,不由急道:“姨娘,你也别顾着只为二哥高兴哪,赶紧为我想想辙子,这到底该怎么办哪?” 刘氏微微一笑,示意秦依画淡定一些,一面道;“你放心,这事情不消你想法子,简单的很。” 秦依画狐疑道:“简单?哪里简单了?现在智幸是在安亲王府,不是在咱自家府里。再说了,原本智幸就是被母亲送去的,若是不想法子劝动母亲,让她派人将智幸接回来,如何才能完成依书的交代?” 刘氏稳稳的坐在那儿,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竖起一指朝秦依画摇了摇,笑道:“你放心,这事真的简单的很。这其中有些事情嘛,是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的。” 秦依画微蹙起眉头,“又是什么事情?那你赶紧跟我说啊,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好法子不成?” 刘氏徐徐将之前蔡氏跟三姨娘许氏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 秦依画听完,却是嗤了一声,“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来跟我说有什么用?” 刘氏又是轻笑一声,“你先别急啊,你以为以老爷的性子,会无缘无故的跟夫人对着干?先不谈这内府还需夫人掌控,就是在外面,蔡氏一族至今也很是风光,老爷需要蔡氏一族帮忙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会想不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但他还就是这么做了,丝毫没有考虑夫人的意思。” 按照刘氏的意思说来,秦子明若只是为了一个妾,似乎的确没有必要跟蔡氏对着干,这样也是于他自身不利不是?但秦依画毕竟是没有出阁的女儿,一时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玄虚,便蹙眉问道:“然后呢?” 刘氏一脸看白痴的神情看着秦依画,脑子思忖了一番,打算换个说法,“你以为你姨娘当年为什么会甘愿到王府为妾?” 秦依画挑了挑眉,她也是想不明白刘氏的想法,若是她的话,除非那个让她当妾的男人是皇帝,不然休得让她甘愿屈居在其他女人之下。以她想来,刘氏当年的举措分明就是蠢笨的很,这么愚蠢的事情,她哪里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当然,这话秦依画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却绝对不会当着刘氏的面说出来。 刘氏眼见得秦依画的面色变化,许是猜想到了她的心思,不由长叹一声,道:“不过是情之一字而已,再有想法有原则的人,在情的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 第一二二章 细说区别 对于刘氏的说辞,秦依画不由嗤之以鼻。于她来讲,情这个字实在是飘渺的很,倒不如现实的东西来得实在。但刘氏既然说的这么有把握,想来她对于唤回秦智幸的事必定是有好主意,并且确定的很。 刘氏见到秦依画不解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自嘲的笑道:“罢了,你现在年纪还小,未必真个能明白其中意思。”刘氏朝秦依画摆了摆手,似乎忽然有些疲倦,“你先回吧,这事儿不消你操心了,我去办就是。” 刘氏既然应承了下来,就一定会好好去办,这个秦依画还是相信的。 只是见到刘氏忽然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想劝解一番,但这种事她不常做,脑子里的词汇翻涌了一遍,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劝刘氏,便索性罢了,与刘氏微福了福身,径自退了出去。 却说秦依画走了以后,刘氏坐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子愣,竹桃进来了几次,帮她换了几盏茶,也未见她抿过一口。许久后,刘氏方才回过神,略有些呆愣的对竹桃道:“竹桃,回头你遣个小丫头去三姨娘那儿看看,打探一下三姨娘如今怎么样了。” 竹桃顿了一会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只是昨晚秦子明一直在,她也没有顾得上跟刘氏说一下。竹桃斟酌了一下措辞,与刘氏道:“姨娘,奴婢昨儿个去请老爷的时候,倒也是碰上了三姨娘那边的人。” 刘氏闻言一怔,“你是说三姨娘院里已经有人去找过老爷了?” 竹桃看着刘氏,点了点头。 刘氏连忙又追问道:“是三姨娘院里的谁去的?又是怎么说的?” 竹桃回想了一番,道:“我听守门的婆子说,那小丫头是三姨娘身边的穗儿。当时老爷先被我请了过来,穗儿还跟在后面唤了老爷一声,又说三姨娘现在病重,正等着老爷救命呢。” 刘氏闻言一怔,竹桃说的这些委实有些不符合她的想象。她待在秦子明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晓得秦子明对三姨娘许氏的心思,怎么可能现在晓得许氏不行了,他一点都不紧张? 刘氏越想越觉得奇怪,复又问竹桃道:“你确定当时穗儿唤的是三姨娘?” 竹桃见刘氏很是在意的样子,又细细回想了一番,陡然就想到了刘氏这样问的用意,忙道:“不是,奴婢想起来了,那穗儿昨儿个唤的是许姨娘。” 刘氏醒悟的一拍掌,“看来就是这么回事,老爷定是以为是大姨娘出了什么事儿,所以才没有回头。唉……也怪大姨娘用惯了这样的招数,反而使得三姨娘这次没得救了,这次却是压根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刘氏说的甚为遗憾,但脸上却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些微笑容来。 竹桃复又将桌上的一盏茶端给刘氏,轻笑道:“如今又将少了一个心思,姨娘何不用些茶点,庆祝一下?” 刘氏嗔笑着横了竹桃一眼,却还是接过了竹桃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已经有些微凉,若是放在往日,说不得就会被她直接摔在了地上,但今儿个她心情极好,便也不想跟竹桃计较这些个小事。 饮完茶水,刘氏思忖了会子,与竹桃轻笑道:“回头你还是先遣个伶俐的人去看看,若是那边确实是不行了,那就与穗儿说一声,让她找了机会,再去见老爷一次,这次一定要说是三姨娘许氏生了重病,万万不可再含糊其辞的说是许姨娘。若是那边没有那么严重,你再来跟我说一声,怎么办以后再说。” 竹桃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人去三姨娘院中打探一下消息。 屋内只余刘氏一人在,想到小许氏竟然这般经不起折腾,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刘氏不由翘起嘴角,无声的笑了出来。 当年,她独得老爷一人心,但,那又如何呢?她以为能一时得老爷的心,就能一世霸住老爷吗?如今看来,不都是一场空而已。老爷,还是乖乖的在她的身边呢。 刘氏下意识绞着手中的帕子,想着当年跟大姨娘许氏联合打压小许氏的事情,如今小许氏竟已是不行了,不由又暗暗感叹时间的流逝。转瞬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却说竹桃遣了个小丫头去打探三姨娘院里的情形,没有多久就有回音传了回来。三姨娘果然是病重了,而且昨夜三小姐已经遣人找了大夫给三姨娘诊治过一番,结果自然是已经迟了,只能等死。 竹桃听完小丫头的回禀,欢喜的打赏了她十文钱,又如此这般的叮嘱了她一通,让她将许姨娘跟三姨娘的区别好好跟穗儿说一遍,下次莫要再唤错了。 小丫头得了赏钱,自然极乐意去做这件事情,喜滋滋的跟穗儿说这其中的道道。 却说,昨夜依书帮小许氏请了大夫,第二日就传到了蔡氏的耳中,一早上蔡氏都阴沉着一张脸,唬的金花等一众丫鬟走路都不敢大声,小心翼翼的做着事情。 就连早上依书来给她请安的时候,蔡氏的脸色都没有好看多少。 依书本想说些什么,至少劝得蔡氏将秦智幸接回来,也好赶上见小许氏最后一面。只是以往蔡氏见到她都是满脸的笑意,如今竟然会冷着脸,依书心下也不由一跳,便只字未提秦智幸的事情。反正现在事情已经是交给秦依画去办了,想来为了她自个儿的性命,她也不敢不全力行事。如果她也没有办法的话,最后只能她再来求蔡氏了。 虽说蔡氏刚开始没有给依书好脸色看,但说了一会子话以后,脸色还是慢慢好看了起来。又想到依书刚刚伤愈,进而想到依书自小就是多灾多难,心里本就对她存了一份歉疚的心思,内心的疼惜便又浮了上来。轻叹了口气,让金花将昨儿个别个府上送来的老参让依书带回去,想了想,又握着她的手,嘱咐道:“依书啊,你也晓得母亲的心思,最是希望你们好的。你伤刚好,就多在院子里休息着,莫要多跑动,若是染了什么病气,可是不好。” 依书嘴唇动了动,有心想为三姨娘辩解一两句,但她若真那么说了,虽图了心里一时痛快,似乎自己真的站在了正义那一面,但毫无疑问,却是肯定会伤了一直疼她至深的蔡氏的心。 诚然蔡氏这样对小许氏实在是有失人伦道义,但这其中的纠纠葛葛又岂是她这一个晚辈说得清楚的?她若真是有那颗心,倒不如以后好好的拉拔秦智幸,也省了三姨娘的后顾之忧。 依书心思转了一圈,便轻笑着道:“女儿省的,母亲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看到依书的反应,蔡氏满意的拍了拍依书的手,轻轻松了开,与她摆手道:“行了,回去吧,好好歇着。”又与一旁跟着的银珠道:“好好照顾着你家小姐,莫要再出了什么事情。要记着,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十条命也是抵不上的。” 银珠晓得昨儿个晚上去三姨娘院里的事情定然逃不过蔡氏的眼睛,慌忙蹲身应是。 蔡氏复又摆了摆手,示意她二人退了下去。 第一二三章 各有心思 却说秦子明昨儿个晚上虽然答应了刘氏,但他一向事务繁忙,这日一时就没有抽出空子来跟蔡氏讲这件事情。白白让秦依画等了许久。 竹桃遣了小丫鬟跟穗儿说了昨晚的事情以后,穗儿听得竟是自己的失误,顿时泪流满面,蹲身谢了那个小丫鬟的好心,转身扑跪在了小许氏的床前,叩首求着她的原谅。 小许氏听完穗儿的话,脸上不由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这般的狠心弃我于不顾,原来竟是听错了。” 小许氏开心了会子,眼角扫到穗儿还跪在地上,忙让她起身,又笑着道:“我哪有什么怪你的,若不是你们两个一直守在我身边,只怕我还熬不到今时今日。说起来,还是我得感谢你们才是。” 穗儿忙低了头道:“服侍主子是奴婢的本分,主子莫要折煞奴婢了。” 小许氏一笑,傻傻的瞅着帐顶,两只美丽的眼睛里再也不复先前的哀愁,里面满满的都是情意,对于过去那些美好日子的回忆。 两个小丫鬟跟在小许氏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时候她在想什么,便都没有做声。穗儿想了想,朝兰儿使了个眼色,又朝外努了努嘴。 兰儿轻点了点头。 两个丫头又朝小许姨娘看去一眼,见她还在怔愣着,便齐齐轻着脚步出了屋子。 穗儿小心的将门掩上,对兰儿道:“既然是这么回事,那我今天晚上就再去二门处守一下老爷吧,姨娘这般样子,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总得让她再见老爷一面。” 兰儿点了点头,“那你这次要小心一些,想好措辞,莫要再犯了其他错。昨儿周大夫那样说了,我们跟在姨娘身边的人,总得为她打算一二。” 现在请秦子明过来就不是为了让他唤大夫过来了,而是为了了却小许姨娘的一个夙愿。这些年跟在小许姨娘的身边,她们二人深切知道小许姨娘对于秦子明的用情之深,只是秦子明却难得来看她一次,但每次若是来了,都让小许姨娘开心不已,能欢喜上好一阵子。 穗儿跟兰儿商量妥当,穗儿便又继续进屋伺候小许氏,兰儿则去了厨房,再为小许氏熬上一剂药,也好让她多撑一些时日。 许是因为知道秦子明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不管不问,小许姨娘今儿的胃口竟然奇好,吃的比往日都多得多。而且蔡氏跟依书都让人给小许姨娘送来了好些东西,让她补补身子。到得晚上的时候,小许姨娘竟然能自个儿坐了起来,脸色也是分外的红润,直跟抹了胭脂一般。 穗儿跟兰儿见的此等情景,心下却不禁惶惶然。二人不由同时想起了所谓的回光返照,难道姨娘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了?可是老爷还没过来,少爷还没回来呢。 二人急得险些掉下泪来,穗儿将事情都交给兰儿去办,她则慌慌张张的赶往二门处去守着。 也不知为何,这次穗儿来二门处守着的时候,倒是没有旁个丫鬟与她一道等着,就连那守门的婆子竟然也极主动客气的唤她进屋去坐着,等老爷来的时候,再唤她出去,省的在外面挨冻受冷。穗儿哪里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去办,只蹲身谢了那守门婆子的好意,又在门口处垫脚张望着。 那婆子自然是受了旁人的嘱咐,不然也不会对穗儿有这般的好脸色。 却说上午依书回去以后,蔡氏静坐良久,让金花遣人将周大夫叫了过去,细细询问了小许姨娘的病情,又问了小许姨娘还可以撑多少时日等等情况。待得一切了然于心以后,便又让人将周大夫送了回去。 蔡氏本就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不免会掺杂一些个人的情感成分,一时怔愣的坐在那里。 杨妈妈是蔡氏跟前的老人,见的蔡氏紧锁眉头坐在那里,思忖了一番,挥手让其他丫鬟都下去,而她则轻声在蔡氏跟前劝道:“夫人,如今三姨娘眼见得是不行了。依老奴之见,不如还是禀告老爷一声,让老爷再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一向沉稳如斯的蔡氏竟然微红了眼眶,直看着杨妈妈,咬着牙道:“我心疼她?当年又有谁心疼我?又是谁在我怀有身孕的时候,背后刺我一刀?这仇这恨,让我如何忘记的了?” 杨妈妈长叹一气,抓过蔡氏的手,轻轻拍了拍,“老奴都晓得,夫人为这事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也让老爷对您生了不少误会,反而更便宜了另两个小蹄子。但如今,正因为这个,更得让老爷见她最后一面。” 蔡氏看着杨妈妈,无声的问道:“为什么?” 杨妈妈斟酌了一番,徐徐道:“夫人,老奴跟在您身边多年,自然晓得您的性情,最是善良不过。只是,也请您别怪老奴妄言。以往那些事情,毕竟都是过去了。有些事情明明不是您做的,您偏生倔强的很,老爷问您是不是您做的,您总是昂着头,却是默不作声。这样反而更让老爷怀疑是您做的,以为您一直视三姨娘如眼中钉。您好好想想,是不是便宜了另两个小蹄子?” 杨妈妈顿了顿,又道:“如今三姨娘病重,既然她已经没有翻身之力,却正是给您和老爷一个和好的契机,也正好解了之前老爷对您的诸多误会。只要您这时候对三姨娘稍微上点心,老爷也只会以为是三姨娘自个儿生了病,绝想不到其他的。” 杨妈妈说完便不再多言,她说这许多已是足够,蔡氏晓得自个儿到底该如何办,她说多了反而不好。 蔡氏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脑子里在细细想着杨妈妈之前的那些话。她当然晓得现在怎样做才是对她最为有力的。若是有人先她将这件事情说了,秦子明见到小许氏那儿的情况,肯定又会以为是她苛待了小许氏。 尽管她的确没有给小许氏较好的生活条件,但这个却是不能给秦子明知道的,以免以后更给夫妻二人之间添上嫌隙。 蔡氏心思一定,脸上的迷茫痛恨之色立时消失无踪,又恢复成以往那个淡定沉稳自如的当家主母。 杨妈妈欣慰的微翘起嘴角,夫人知道怎么办最好那就是好的,便出去将几个丫鬟又唤进了屋,等着蔡氏一系列的吩咐。 就因为有了蔡氏事先的吩咐,所以这守门的婆子才对穗儿有如此的好脸色,只是习性难免改不了,听的穗儿客气的拒绝了,几个婆子复又在那儿磕着瓜子闲聊,也未再唤穗儿一声。 早春的天气寒凉,穗儿跺着脚在那儿守着,也不敢跟昨儿个一样躲在背风处,生怕错了秦子明回来。 也许是天意也怜惜小许氏,今儿秦子明回来的极好,天色未黑就已经回了秦府。 早有蔡氏派去大门处候着的丫鬟将小许氏的病情与秦子明说了一遍。秦子明当时有微微的愣神,兀自提步往前走着,也没有问那个丫鬟丝毫的问题,只是脸上满是茫然的神情。 待得走了十几步远以后,秦子明豁然回身,额际青筋都暴了出来,狰狞着面孔,抓着那丫鬟的两臂吼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宛柔她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被秦子明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好大一跳,一时竟是吓的都不敢出声,瞠大了双眸直愣愣的看着秦子明。 秦子明再次暴躁的前后晃着那小丫头,吼道:“哑巴了不成?还会不会说话了?” 小丫头惊恐的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的将小许姨娘生病无救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秦子明顿时怔愣在了原地,摇晃着后退了好几步,眸中满是不敢置信,口中喃喃道:“宛柔病了?无救了?怎么可能?我们不是说好白头的吗?” 秦子明摇摇晃晃的往二门行去,两只脚如踏在云团上一般,左右踩不到力,整个人都是晃着往前走的。 第一二四章 懊悔 秦子明听到小许氏病重的消息,顿时只觉万剑锥心,连呼吸都显得费力气。摇摇晃晃走到二门处时,穗儿远远的就上前蹲身福了礼,大声恳求道:“老爷,三姨娘病重了,奴婢求老爷去看看姨娘吧。” 秦子明被拦住去路,回过神,听到穗儿的话,两眼无神的朝她看去。而后顿下脚步,将她扶了起来,“你是宛柔身边的丫鬟?” 穗儿一怔,方才想起宛柔是小许氏的闺名,垂首点了点头。 秦子明咬了咬牙,才将刚才又翻涌起的一阵心痛给压了下去,“她如今怎么样了?真的是无救了?” 穗儿泪眼看了秦子明一眼,复又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秦子明摇摇晃晃的松开了穗儿,往小许氏的院子行去。 院子里很安静,见不到几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院里的空地上也没有什么花花草草,显得很是荒凉。秦子明见此情景,更是心中一痛。蓦然想起,自己好似已经有半年没有来小许氏这里了。 正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嘎嘎的鸟叫声。 秦子明抬头一看,小许氏的屋顶上正蹲着几只黑乌鸦,大声的叫嚷着。他不由眉头一皱,指着那些寓意不详的黑乌鸦,厉声对跟在一旁的秦岩道:“赶紧找人给我把那些东西都轰走,快点儿!” 秦岩忙应了声是,赶紧找人去赶乌鸦。 离小许氏的房门越近,秦子明越觉得步履维艰。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不再黏在小许氏的房里,不再经常想着去看看她好不好,不再想着她的温柔浅笑,不再想着她的巧手厨艺。 小许氏的咳嗽声隐隐传来,一声接一声,声声都似针尖刺在秦子明的心上。 越是这样,他却越怕见到小许氏此刻的样子。他怕亲眼见到自己当初的诺言没有实现,他怕见到小许氏如今度日如年。 穗儿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子明的身后,眼见他慢下步伐,心急的不得了,忙抢先上前将小许氏的房门给打了开来。 屋里并没有他预料中的药味传出来,还是他熟悉的那种清香味。 穗儿已经进了屋,扑跪在了小许氏的床前,泣声道:“姨娘,老爷来了,老爷真的来了。” 小许氏双眸发亮的看向门口,右手则努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咳嗽声传出去,让秦子明听到了,给他添麻烦。 只是这一阵的咳嗽极烈,猛然几声咳嗽后,小许氏唇边再次溢出了鲜血。 穗儿跟兰儿都是惊叫一声,“姨娘……” 听到穗儿跟兰儿的惊呼声,秦子明再不敢耽搁,一步跨进了房内,疾步奔至小许氏床前,将她半坐的身子揽入怀中,急声道:“宛柔,你怎么样了?” 小许氏看到秦子明果然就坐在她身旁,还是那个她熟悉的怀抱,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声音,脸上不由满是温柔的笑意,轻声唤道:“老爷……” 这一声老爷,包含了小许氏多少孤寂的等待和期盼,她唤的温柔,秦子明却险些听的落下泪来。 他紧握住小许氏的手,沉默了好一阵子,细细看着面前的小许氏,唇边的血渍犹在,更是添了几分凄美。 秦子明暗叹一声,朝旁边的穗儿吩咐道:“去将周大夫再请过来看看,老爷我要知道宛柔的病情。” 小许氏回握住秦子明的手,柔声笑道:“老爷,没用的。三小姐已经帮我请过了大夫,还是不要再费精神的好。” 秦子明紧咬着下唇,将那一阵阵的锥心刺痛按压下去,沉着声道:“还是看看吧,”又对一旁的穗儿喝道:“还不快去!” 穗儿忙往外奔去,刚到了门口,已经看到周大夫进了院门。原来秦岩早唤人去请了周大夫。 周大夫抱拳与秦子明行了礼,再次给小许氏诊治起来。 结论还是昨晚那个结论,只是由周大夫口中说出来,更让秦子明觉得无望而已。他怔愣了好一会子,伸手抓着周大夫,厉声喝道:“早先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给她诊治?” 周大夫哪里敢说些什么,即使先前他没有及时来诊治,是因为有人暗中示意了他,他敢说吗?左右是一个死字。 小许氏伸手拉了拉秦子明的衣摆,轻声道;“老爷,你怪错周大夫了,是我身子不好。人吃五谷杂粮,总是难免得些病症,怎么能是周大夫的错呢?” 秦子明回头,复又坐在了小许氏身边,再次将她揽在怀中,眸中满是怜惜懊悔,“宛柔,是我对不起你。” 小许氏温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能在死前再见老爷一次,妾身于愿足矣。” 秦子明紧紧的抱住小许氏,直想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拥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穗儿兰儿都被秦岩招手唤了出去,屋内只余她二人。 许久后,小许氏柔声笑道:“老爷,我已经知足了。只希望,你以后能善待智幸,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以后,我不能再继续跟在他的身边,只能让你多多费心了。” 秦子明面色黯淡,神情怔愣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智幸的。” 秦智幸便是小许氏最后剩下的唯一牵挂,如今亲耳听到秦子明的保证,心下不由轻松下来,喃喃的跟秦子明述说着以前的一些事情。 蔡氏正在屋里闭目捻着佛珠,少时,落巧进来回禀,将秦子明回来以后的事情都跟蔡氏讲述了一遍。 蔡氏手上动作微顿,右手紧紧的捏着那一串佛珠,真个好似要将那佛珠捏碎一般。 杨妈妈摆手让落巧退了出去,在蔡氏跟前劝道:“夫人,她如今都是将死的人了,您就不要再跟她生这些子无谓的气,免得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蔡氏手中的佛珠再次转动了起来,依旧微眯着眸子,不紧不慢的道:“你去帮我拟一封信给安亲王府,就说我思念智幸了,让他回来看看,越早越好。” 杨妈妈欣慰的看着蔡氏,心里自是明白蔡氏的痛苦纠结,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是秦府的主母,知道此刻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此时不是跟小许氏和秦子明置气的时候,而是应该抓紧时机,尽力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事情,尽力博得秦子明的好感,以期复合夫妻二人的感情。 杨妈妈便出去安排让秦智幸回来见小许氏最后一面的事情。 丫鬟们仍旧没有进屋,屋子里只剩下蔡氏一人。 尽管时过境迁,尽管年岁日增,蔡氏眼角仍旧不自主的落下一滴泪来。原以为自己改变了一切,原以为府内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原以为他都半年多不去她的房中,该是早已将她遗忘。却原来,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蔡氏幽幽的叹了一气,再也无心去捻动佛珠,兀自怔愣的坐在那里。 到头来,她还要将她的儿子给接回来,去见她最后一面,以此博得秦子明的欢心。 这件事并非是她本意为之,只是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这样做的。从小她就被教授怎样才能博得夫婿的欢心,怎样才能掌管一个大的宅院,怎样才能平衡府中各派的关系。 蔡氏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这就是她努力为之拼搏的一生?最后就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由想到了秦依琴,想到了她宝贝的大女儿,想到依琴因为没有生育,饱受着担惊惧怕,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入冷院。即使蔡敏是她的亲侄女,她依然心中不安,依琴以后该如何? 第一二五章 解禁令 秦子明在小许氏院里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大姨娘许氏和刘氏的耳里。这早就在刘氏的计划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惊异,只是奇怪这次蔡氏怎么这么大方了,竟然是由她遣了人去告诉了秦子明。大姨娘许氏则是气的咬牙,没想到人都要死了,还知道将老爷子往她房里勾去。 大姨娘对小许氏最是恨的很,除了因为秦子明以外,跟自己的子嗣也有关系。连那个女人都生了个儿子出来,偏偏只有她只生了一女,总是不免低她们一等。 依书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待她听银珠说完秦子明的反应,不由挑了挑眉,长叹一声坐在那里。 她早已经知道小许氏跟蔡氏之间的纠葛,对于秦子明当年的心思也能猜到一点,尤其是今儿个秦子明的反应,更是说明了至今他心里依然对小许氏看重的很,只是现在有什么用呢?人都要死了,你才知道后悔,才知道痛苦,有个毛线用啊? 银珠在旁暗叹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老爷竟是这般的在意三姨娘,三姨娘也是个有福之人。” 依书不由白了银珠一眼,心思转了一番,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傻丫头,便长声道:“银珠,你说三姨娘哪里有福了?” 银珠转头一看,依书一脸戏谑的神情,微微诧异,难道她刚才那话说错了?哪里有错了,明明就是嘛。便微拧着眉,对依书道:“难道三姨娘还不是有福之人吗?当初老爷对她那么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依然这般的在意她,若说她不是有福之人,那奴婢真个想不到什么样子才叫做有福了。” 依书站起身,伸指在银珠额际戳了一下,反问道:“那你说既然三姨娘是这般的有福之人,为何现在却即将病死了?” 银珠很是直接的道:“三姨娘身子不好,生了病,这人哪有不生病的,不是很正常吗?” 依书又是横了银珠一眼,“你又在跟我装糊涂?小心小姐我罚你一天不准吃饭。” 银珠吐了吐舌头,讨好的对依书笑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依书走至梳妆台前,拆着头上的各样珠钗装饰,既然秦子明已经去了小许姨娘的院里,那她今儿个就没有必要再出去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一面忙着卸妆,一面对银珠道:“要我看来,三姨娘倒是个命苦之人。当年被爹爹当成了外室养着,后来好不容易进了府,却又不容于母亲心中,肯定受了不少苦。这些年,你我都知道,爹爹甚少往三姨娘的院中去,这还叫有福?如今眼看着就病死了,智幸还没有长大,就缺了自家姨娘的疼爱,以后少不得要受很多委屈。爹爹此时后悔有什么用?此时的在意又有什么用?” 依书从镜中看着银珠渐渐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由暗自会心一笑。 诚然小许姨娘已经因为错误的观念毁了一生,尽管她现在依然不后悔,但这事若是放在她身上,早不干了。银珠这些傻丫头,她以后是肯定要帮她们找一门好亲事的。她已经愧对了夏荷,不能再愧对银珠跟薄荷,还有早就约定好的落巧。 她能做的很少,只能尽量帮她们吧,首先就得潜移默化的改变她们的一些观念。 银珠听完依书的话,不由思索了一番,上前帮着依书将头发都放了下来,一面梳理着,一面道:“听小姐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三姨娘倒也是蛮可怜的,可是奴婢今儿个见老爷那样子,也委实是有些看不下去,就算他先前有些冷落了三姨娘,但他毕竟是老爷,三姨娘只是个姨娘,如今仍能霸着老爷的心,也算是她 淑女有谋第3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福吧。浩瀚书屋 ” 依书听完银珠的最后结论,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径自反问道:“银珠,我且问你,若是这事换到你身上,你干不干?” 银珠一愣,“什么?” 依书挑了挑眉,轻笑道:“若是让你做这三姨娘,你愿不愿意?” 银珠唬的直摆手,“小姐休得吓我,奴婢哪里能有那非分之想。” 依书无语的叹了口气,又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若是让你做这三姨娘,你会不会愿意而已。” 银珠听完依书的解释,暗自想了一番,许久后,摇了摇头,“奴婢不愿意。” 依书诧异的挑眉看向她,笑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三姨娘是有福之人吗?怎么不愿意了?” 银珠半垂着脸,有些羞窘的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奴婢自个儿心里清楚,从来不敢多想。奴婢也就今儿个在小姐面前说句不当听的话。若是日后有幸了,夫人能帮奴婢指一个小子婚配了,二人一起撑着一个家,奴婢就觉得自个儿也是个有福之人了。” 依书不由拊掌乐道:“倒是不知道你还看得这么清。放心吧,原来你想要的有福这么简单,小姐现在就准了你了。待得以后看到不错的小子,你若是中意了,只管跟小姐我说一声,小姐一定会帮你指了。” 银珠双颊羞红成一片,轻捶着依书的肩膀,帮她松着神经,一面长声嘟囔道:“小姐……” 依书一笑,“好了好了,不拿你逗趣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秦子明在小许氏的院里一待就没有出来,第二日下午秦智幸就被蔡氏遣人接了回来。秦智幸听的自家姨娘病重,哪有不伤心的道理,一进府就急急忙忙的先去了小许氏的院里,也未顾上先去蔡氏院中请安。 蔡氏此时自然不会跟他计较这个事情,其后又去看了小许氏一眼,秦子明依旧半抱着小许氏坐在那里,秦智幸则抽泣着跪在床前。 看着眼前的一家人,蔡氏不由觉得分外刺目,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嘱咐一旁伺候的丫鬟按时熬药,按时劝老爷和三姨娘吃饭,而后便又回了去。 再之后大姨娘许氏跟刘氏也各自去小许氏的院中看了看。大姨娘当然只是去看看小许氏的情况,确定一下小许氏的病情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一样,已是无救了。 而刘氏去,当然还有别个事情。她见秦子明神情恍惚,满脸疼惜的看着小许氏,心里当然也是暗自嫉妒。只是一想,这么多年来,秦子明一个月在她屋里待的日子都比一年在小许氏屋里待得时间长,心里不由又舒坦了过来。暗自思忖一番,苦着脸长叹一声,对秦子明道:“老爷,既然妹妹身子不适,又没什么有效的汤药,依妾身之见,不如为妹妹做些善事,多积点福气吧,也许能多活些时日也说不定。” 秦子明闻言,满是血丝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刘氏,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问道:“怎么做?” 刘氏被秦子明的神情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一股酸劲儿极足的醋味从脚底下一直冲到头顶,险些将她酸翻了过去。她又狠盯着小许氏看了一眼,看她那时日无多的样子,心里方才好受了一些。若不是为了依画,她才不管这什么善事不善事的。 刘氏脸上溢出悲切之情,兀自抹了抹眼角并无踪影的泪水,长叹道:“妾身的意思是,府里在外做些善事,例如施些米粥,造桥铺路,抑或为庙里锻造菩萨金身,这些都是无量功德的事情,自然就是为妹妹积福气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定然会保佑妹妹长命百岁。” 秦子明听的长命百岁四个字,哪里还去计较这个法子有没有用,扬声唤秦岩进屋,将这些事情吩咐了一下,让秦岩立刻安排人去做,最重要的就是要快。 彼时,小许氏已是精神疲累,昏睡了过去。 待得秦岩出去以后,刘氏又绞着帕子,长叹道:“只可惜依画现在被禁足,不然她一向与她三姨娘交好,肯定会来看看妹妹,也或可在佛堂里为妹妹祈祷上几日,也让佛祖多多保佑妹妹。” 秦子明闻言,不由瞪了刘氏一眼,但此时他对小许氏的病情已是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又让人解了秦依画的禁足令,让她去佛堂为三姨娘祈祷去。 刘氏听完秦子明的吩咐,不由心中大快,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便与秦子明蹲了蹲身,哀声道:“老爷,那妾身就先下去了,也好让老爷多陪陪妹妹。” 秦子明朝刘氏不耐的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刘氏见的秦子明的神情,不由银牙暗咬,只是再瞅向小许氏的样子,心里瞬间又舒坦了过来。 第一二六章 小许氏离世 尽管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陪在身边,小许氏依然没有撑上太长的时间,于翌日巳时彻底闭上了双眸。 其间,秦子明遣退所有下人,就连秦智幸也被他撵了出去,独自彻夜陪在了小许氏的身边。那一夜,小许氏从来没有觉得那样幸福过,似乎二人又回到了以前在外面的日子,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隔阂,没有任何矛盾,只是单纯的两个心心相惜的人而已。 秦智幸被关在门外,不舍离去,只能扑跪在门前,嘶声痛哭,口中喃喃念叨着:“姨娘……” 依书去的迟,彼时秦智幸已经被关在了门外,众人没有要事,都不敢轻易再去敲门。依书轻叹一声,想到小许氏的心愿,便打消了去打扰他二人的想法,兀自将秦智幸扶了起来。 秦智幸泪眼朦胧中看到扶自己起身的竟然是依书,许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有些瑟缩。依书紧抓着他的胳膊,阻了他后退的势头,轻声道:“智幸,是三姐姐对不起你,没有帮你照顾好姨娘,三姐姐不能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辜负姨娘的期望。” 想到面前是府里最疼自己的三姐姐,秦智幸的泪水不由流的更凶,一下子扑到了依书的怀中,痛哭道:“三姐姐,姨娘生病了,智幸以后若是没有姨娘了怎么办?智幸好怕。” 依书微红着眼眶,紧紧的抱着秦智幸,一手轻拍着他的身子,安抚着他悲痛的情绪,柔声道:“智幸乖,还记得姨娘跟你说过什么吗?要做个大孩子,做个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的。你要记得,就算有一日姨娘不在了,还有三姐姐在你身边。姨娘最希望的就是你能懂事,你能好好的长大,不要辜负姨娘的期望。” 尽管他记得姨娘的话,尽管他知道姨娘最希望他做的事,但一想到彼此相依为命的姨娘即将逝去,让他如何能轻易放下?依书越是劝慰,秦智幸的泪水却越是流的更凶。 按照当朝律法,为妾者没有挂孝之说,且最多府里只能挂白两日。所以尽管秦子明已经深深明白自己欠了小许氏很多很多,尽管他很想帮小许氏办一个隆重些的葬礼,但他不能拿秦府未来的前程开玩笑,也不能为了小许氏一人,搭上府里的其他人。小许氏最后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停灵了三日,也只有小许氏的院子里挂了白。这已经是蔡氏的最后让步,只要不在府中其他地方挂白,府里众人都不言及小许氏的去世,那么小许氏在秦府多停灵的一日便不会有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恶意去告秦子明一状。 小许氏停灵的那三日,秦子明依旧整日彻夜的陪在她身边,面色麻木而呆滞,宛如没有灵魂的木偶。蔡氏最是恨小许氏不过,能允许她多停灵一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她绝不可能再去看小许氏一眼。大姨娘许氏以及刘氏也只是遣了各自的丫鬟去小许氏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 秦智博与秦智峰乃是秦府的主子,自然更不会来小许氏的牌位前探看一二。 秦依画则因为秦子明的吩咐,不得不继续在佛堂里为小许氏祷念经文,尽管小许氏已然去世,但只要秦子明不发话,她也不敢随意起身。如今她已经彻底在蔡氏心中失了地位,若是再惹恼了秦子明,这府里可就真无她的容身之处了,说不得日后就会跟小许氏一般,凄凉的度过自己的一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秦依画就不由得浑身哆嗦,越发认真的祷念起经文来,却不是为了小许氏,而是为了她自个儿。 按规矩,依书是秦府的小姐,本也不该在小许氏面前进香,但她想到小许氏年纪尚轻就离了世,这其中毕竟有一些她的原因,便在小许氏面前进了香,因而也侧面在秦子明心中留下了更好的印象。 秦智幸三日都穿着素衣在小许氏灵前烧着纸钱,但因为律法所限,却不能为小许氏披孝。 三日后,小许氏停灵期尽,原本该粗略的在城外郊野中寻一块地葬了,但秦子明却突然发起了愣,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就这样随意的将小许氏给葬下。 蔡氏好说歹说,都劝不动秦子明,坐在那儿气的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蔡氏最后只得冷声道:“老爷,那你说怎么办?” 秦子明思忖良久,却还是一言不发,蹙着眉头与蔡氏道:“还是再等两日吧,我想让宛柔再留两日。” 蔡氏不由气结,冷哼了一声,咬牙道:“老爷,我若是这般说了,只怕你又会怪我容不下她。但如今你已经有整整三日未上朝,先不谈圣上有没有什么看法,单其他朝臣就已经是议论纷纷。还请老爷试想一下,若是让他人晓得您这般样子只是为了一个姨娘,且问您,让秦府以后如何屹立于人前,让智博如何在朝中处事,让其他人家如何看待秦府?还请老爷三思。” 秦子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直至听了蔡氏的这番话,方有些动容。也是,若是别个晓得他这是为了一个姨娘,还让秦府以后如何在京师中立足?他不能因为不舍宛柔,就搭上整个秦府的将来。 只是,他已经亏欠了宛柔太多太多,如今连让她多停灵几日都不行了吗?他只是想再多陪在她的身边。 蔡氏见的秦子明还怔愣的坐在那里,自是恼怒非常,索性甩了袖道:“老爷,若是你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又不同意我的处置办法,还请老爷赶紧想出一个辙儿来,莫要让秦府成为整个京师的笑话。” 蔡氏说完,便径自起身离去,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上哪怕片刻时间。 秦智幸这几日已经是缓过了精神来,他一向很少见到秦子明,自然对秦子明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若不是秦子明刻意的忽略他娘儿俩个,小许氏最后又怎么会病到这种程度? 对于秦子明这几日的行为,年纪还小的秦智幸并不能完全理解,在他看来,秦子明这样完全只是为了作秀而已,并没有丝毫真心是为了小许氏。 想到姨娘因病去世,想到他还没有在姨娘面前尽孝,秦智幸不由悲痛泣声。 但有些道理他还晓得,况且他认为小许氏并不会怎样想见到秦子明,心中也想早点让小许氏入土为安。待得蔡氏走了以后,便走至秦子明面前,跪下,道:“爹爹,孩儿晓得您怜惜姨娘,舍不得姨娘,但如今姨娘已经是停灵三日,还是让姨娘入土为安吧。” 秦子明的双眼中布满血丝,听到秦智幸的话,低头朝他看去,哑声道:“智幸,连你也觉得宛柔该入土为安吗?可是为何我觉得她好像还在这里,还在我们身边?”秦子明恍惚的环视着整间屋子,好似小许氏还站在这屋中的某个角落一般,恍惚的道:“宛柔最是舍不得你我爷儿俩,她怎么会一个人先走了呢?我不相信!” 秦子明忽然伸手将秦智幸拉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秦智幸,哑声道:“智幸,你告诉我,你姨娘这是不是在吓我呢?在怨怪我没有理她,在怨怪我不该忽略她,所以她现在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智幸,你快告诉我,你姨娘现在在哪里呢?” 秦智幸瞪大了眸子看着秦子明,一时竟觉得秦子明似乎是有些神志错乱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是这般的舍不得姨娘,为什么现在才来?他不知道姨娘等了他多长时间吗? 秦智幸嘶声将这些话嚷了出来,泪流满面的斥责秦子明这是在作秀,斥责他不用这般假好心。 秦子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至已经冰冷的小许氏尸身前,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他以前错过了,但他要以后再也不错过,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与宛柔在一起。 第一二七章 并入祖坟 秦子明定下心神,暗自思量了这法子的可行性。他是一定要这么做的,现在剩下的就是看怎么去做这件事,谁去做这件事,以及怎样劝服蔡氏同意。 当然,他也大可以径自雇人这么做,丝毫不用顾忌蔡氏的想法。但是,蔡氏毕竟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秦智幸还小,以后少不得有很多地方需要蔡氏的照拂,所以他断不能任性妄为,再害了智幸,日后就算是去了地下,他也没有办法跟宛柔交代。 秦子明当下便往蔡氏的院里行去,这件事既然要办,就不能再拖,只能速办速决的好。 却说,蔡氏气哼哼的回了院子,正屏退了一众丫鬟,坐在那儿生着闷气,忽然又闻外面丫鬟禀报,说秦子明来了,蔡氏一阵讶异,心底虽不愿意,但还是整肃了妆容,出去迎接秦子明。 秦子明有事跟蔡氏商量,不由态度大好,亲自将蔡氏扶起身,二人一并进了屋子。 丫鬟们上完茶以后,就被秦子明屏退了下去。 蔡氏跟秦子明这么多年,料得他的心思,定然是有事想要跟她商量,并且是一件她不一定会答应的事情。蔡氏也不急,兀自慢悠悠的品着香茶,等着秦子明自己跟她开口。 秦子明也端着茶盏,一面抿着茶,一面思量着该怎样跟蔡氏开这个口。他原想等蔡氏先问,然后他适时提出,这样一来,似乎好办一点。毕竟蔡氏现在心急将小许氏的尸身弄出府,该很是着急才对。但他却低估了蔡氏的耐性和忍耐力,两个人就这么各坐一边的饮着茶。 秦子明有心思,一杯茶很快就被他不经意的喝完了,等得没有茶水入口,方才晓得杯中水尽,尴尬的将杯盏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蔡氏仍是在那里慢悠悠的饮着茶,时而轻抿一口,时而用杯盖抹着杯中的茶叶沫。 秦子明又耐心等了许久,最后只得轻咳一声,开口道:“夫人,为夫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蔡氏没有回声,过了好一会儿子后,方才慢悠悠的道:“老爷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商量呢?只要不违背人伦道义,不违背祖宗家法,不违背朝廷律法,老爷自管去做就是,何须来问我的意思?再者说了,老爷才是这秦府真正的当家人,有什么事您只管按照您的心意去办就是,根本不用来问我这没有话语权的人。况且,就算我说了一些什么,也未必有用不是?” 秦子明尴尬的咳了一声,心里晓得蔡氏这还是在怨怪当年的事情,当年他确实有错,但谁让她怎么都不答应让宛柔进府呢?若是她宽宏大量一点,就像当年能容允许氏跟刘氏进府一样,大度的接纳宛柔,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又怎会滋生出这许多事情? 对于小许氏,秦子明固然心有亏欠,但他心里也有数,这些年来,蔡氏也肯定是没有给小许氏好日子过,不然她的院子不会那般荒僻,她的身子不会亏空成那个样子。 秦子明想着,不由也生起气来,沉声道:“夫人这话说的就是错了,为夫因为相信夫人,才将这内宅交给夫人打理,只是料不到,夫人并没有为夫想象中的那般大度宽容,如今宛柔已死,诸事都已是过去,夫人为何还是放不开?” 蔡氏冷哼一声,面上满是冰冷的神情,“老爷这话说的轻巧,但我还是问老爷那句话,若不是因为她,依书何至病弱成现今这个样子?去年还因为旧疾复发,险些去掉一条命,老爷为何不怜惜依书一些?” 秦子明无奈的摆了摆手,这事儿是怎么说都说不通了,“罢了,夫人,为夫现在只有一事想跟你商量,你若是答应便罢,若是不答应……” 秦子明没有再将后面的话说下去,但他的神情已经告诉了蔡氏他的意思。 蔡氏冷着面孔,心中怒气翻涌,嗤笑道:“老爷既是都这样说了,何须来问我的意思?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就是了。反正老爷也了解我的性子,只要符合礼法的,我自不会鸡蛋里挑骨头,但若是不符合礼法的……”蔡氏直直的看着秦子明,一字字道:“这秦府的颜面还请老爷多多顾及着,莫要再闹了笑话,丢了祖宗的脸。” 秦子明面色一阵泛红,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来。当年他强将小许氏接进秦府,这事儿还在京师中很是传扬了一阵。他轻咳了一声,又道:“夫人多虑了,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见的秦子明这副样子,再见他脸色似乎有些青白,想来这几日也是没有休息好。她跟在他身边多年,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只得轻叹口气,罢了再去反驳他的心思,轻声道:“罢了,既是只一件小事,老爷你就说吧。” 秦子明张了张嘴,再次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想将宛柔葬在老宅祖坟那儿。” 蔡氏一怔,瞠大了眸子看着秦子明,不可置信的道:“老爷,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呢?”她怒拍了桌子一记,高声道:“难不成你想用整个家族的名誉为她陪葬吗!若是让别个晓得,我薛家竟是将一个姨娘葬到了祖坟里,你还让整个家族以后如何做人?” 蔡氏不由摇头质问道:“老爷,你糊涂了不成?” 秦子明早就料得蔡氏的这个反应,忙皱眉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噤声,实在是不需要这般的大吵大嚷,“夫人,你想多了,我并不是要让宛柔并入祖坟,我怎会去做这种糊涂的事情呢?” 蔡氏微眯着眼睛,仍旧不相信的看着秦子明,“那老爷是什么意思?” 秦子明长叹了一声,垂着头,一副失魂的样子,“我只是想让宛柔以后离我近一些。待我百年以后,是一定要并入祖坟的,若是将宛柔葬在了京师郊外,以后我还如何得见于她?所以,我想让人将宛柔的骨灰送回老宅安葬,就在祖坟不远处,寻一风水宝地,给宛柔立一个牌位。” 蔡氏闻言,心底翻涌起一阵阵的刺痛感,嗤笑道:“我倒是没料到老爷竟是对她这般的用心呢,若是早有这番心思,她又何至于今日会变成这个样子?兴许能活着陪老爷白首也不一定,也用不着死后再想着相聚什么的了。” 秦子明再次长叹一声,“夫人,为夫晓得委屈了你。但如今,我来征询你的意思,你好歹给我一个说法。” 蔡氏眼眶转红,直愣愣的看着秦子明,为何她当年竟是嫁了这样一个人?她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在他心里总是比不上她?这么多年来,她劳心劳力的操持整个府邸,这都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嘛。可是为什么他不懂,为什么他总是不懂? 秦子明久听不到蔡氏说话,抬首一看,方才发现蔡氏竟然已是红了眼眶,不由也是一阵讶异,转而劝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去跟她计较呢?就算是百年以后,那也是你我二人共葬一|岤,为夫现在只是希望她能离我近一些而已。难道夫人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答应为夫吗?” 蔡氏怔愣良久,真想大喝一声,谁想跟你共葬一|岤?但从小得自的礼教告诉她,这句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许久后,她方才幽幽的道:“听老爷的意思吧,反正我说什么话都是没用的,又何必再来问我的意见?反正想来老爷也会顾及着府里的颜面,不会做太过分才是。” 秦子明听的蔡氏松口,不由乐道:“那为夫就当夫人是同意这件事了。” 第一二八章 送葬人选 秦子明费了这般多的口舌,终于让蔡氏同意了这件事情,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又与蔡氏说了好些好话,而后才一面偷眼瞅着蔡氏的神色,一面面无表情的道:“只是夫人以为,这件事派谁去办比较好呢?” 蔡氏斜睨了秦子明一眼,冷声道:“这既是老爷的意思,那派谁去还是老爷自个儿说了算吧。我若是瞎出个主意,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得您又得怨怪到我的身上。” 秦子明干咳一声,晓得蔡氏心里还是不痛快,思忖了一番,沉声道:“夫人的意思就是为夫的意思,为夫怎么会怨怪夫人呢?这个真是夫人你多虑了。”秦子明故意长叹了一声,颇有些丧气的道:“如今我已是年纪大了,诸多事情上心却又无力去办,我看这样吧,以后京师以南的铺子账目都交给智博去查看,账款也由他去收,夫人意下如何?” 蔡氏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挑眉道:“老爷此话当真?” 秦子明捋了捋胡须,笑道:“自是真的,为夫还能诓骗夫人不成?再者说了,我如今年事渐高,不管服不服老,以后很多事情肯定还是要靠智博一力担之,不如现在就让他慢慢的去接触吧,以后也省了诸多麻烦。” 蔡氏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思绪疾速转了一番,诚然她心里对于将小许氏的坟安在祖坟左近很不痛快,但既然能换得智博掌握京师以南的所有铺子,这还是极为合适的。 蔡氏思量妥当,便状似随意的道:“那就依老爷的意思办吧,老爷以为何人合适呢?既然老爷想出这么个事情,想来心里也有人选了吧?” 秦子明轻咳了一声,他实则希望秦府能有主子亲自去办这件事情,而不是随意的派遣一个下人去办。但小许氏只有秦智幸一个儿子,秦智幸年纪尚幼,指望他去办这件事情,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但若是让旁人去,又有谁会悉心认真的办这件事呢? 秦智博现在掌管着府外的诸般事情,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想让他去也不可能。秦智峰呢,每日游手好闲,做事极为不靠谱,就算他拍着胸脯保证会办好,秦子明也不可能会相信他。 秦子明不由暗叹一声,自己子嗣似乎单薄了一些,若是多几个儿子,也能多几个选择才是,而今想办个事都没个可靠的人选。总不能派遣个闺女去吧?若是让人晓得,必是会笑话死他。 秦子明一声接一声的在那边长叹,叹的蔡氏脸色青白一片,极恼怒的直视着他,冷声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心里有人选只管说就是,难不成还怕我不答应吗?” 秦子明摇了摇头,轻声将自己刚才的那番思量跟蔡氏说了一遍,“如今我倒是不知道让谁去办了。” 蔡氏当然不会心急这件事情,便只捧着茶盏,在那边悠然的饮着茶。 秦子明眼珠转了一圈,陡然想到那日依书似乎对小许氏极为上心,况且依书一向是乖巧懂事的很,若是让她去办,他倒也能放心一些。但依书一向是蔡氏的心头肉,况且上次依书从老宅回来的时候,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蔡氏断不会让依书再轻易出京师。 秦子明食指指节在桌上轻叩着,蹙眉想着到底该如何办这件事。小许氏的尸身已经不能继续在秦府停留,要走就必须在这几日。 秦子明试探的开口道:“夫人,你以为让依书去老宅一趟如何?” 蔡氏闻言,瞪目朝秦子明看去,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桌上,冷哼道:“老爷,你自个儿觉得如何呢?依书如今是什么样的身子你不晓得吗?况她如今刚刚伤愈,岂能再长途跋涉?若是再犯了病如何?难道你就不担心依书吗?再者说了,依书不过是一个女儿,去年因着族中祭祖,跟着我们一道去也就罢了,这次如何能再让她独自去一趟?” 蔡氏说着,眼眶转红,险些落下泪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子明。她被欺辱也就罢了,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被人欺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秦子明被蔡氏厉声驳斥了一番,无颜的垂着头,蔡氏说的那些他都晓得,但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宛柔生前,他已是极为对不起她,现在宛柔死了,若是不将她安葬好,他恐怕下半辈子都于心难安。可是这府里的诸样计较他心里也清楚,这事断不能随意交给一个人去办。宛柔在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让她有好日子过了,现在宛柔死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怎样用心的去办这件事吗? 这三日来,唯有依书是极有心的在宛柔灵前进了香,其他人甚至瞅都没有去瞅一眼。 秦子明这样想着的时候,陡然想到了刘氏先前说过的话。他记得刘氏说过,依画一向是跟她三姨娘交好,至他允诺解了依画的禁足令以后,依画就一直在佛堂里给宛柔诵念经文祷告,祈求菩萨保佑宛柔身子能康复。 秦子明不由心中大乐,依画不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吗?既然她与她三姨娘交好,想来也会认真办这件事吧?况且依画一直身子健康的很,又没什么大的毛病,去走一趟也无妨吧? 秦子明越想越觉得可行,不由对蔡氏笑道:“夫人先莫气,是为夫疏忽了,依书身子不适,的确不能让她前去,若是依画,夫人又觉得如何呢?” 蔡氏无言的横了秦子明一记,不知他怎的就知道遣一个女儿去了,女儿如何能独自上路?就算是有诸多的随行护卫,难道去年的事情还不能给秦子明长一个记性吗? 依她看来,刘氏也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个事情的,不过,现在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就让刘氏去操心吧。 蔡氏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声道:“那就随老爷的意思吧,只是依画愿不愿意,这还要问依画自个儿。” 秦子明却是极为乐观的道:“依画自是愿意的,她先前不是一直在佛堂里给宛柔祷念经文吗?这么用心的人,我让她给宛柔主一下事,想来也该是极乐意的。” 蔡氏可没有秦子明这般的乐观,淡淡的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还请老爷现在就去吧,她的尸身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留了。” 对于这件事情,秦子明也是同意,这毕竟是事实,便与蔡氏说了声,径自去找秦依画去。 秦子明出去以后,便问秦岩道:“依画如今是在自个儿院里呢?还是在佛堂里祷念经文?” 秦岩作为秦府的管家,自然是对秦府里发生的事情大体心中有数,禀告道:“回禀老爷,四小姐如今还在佛堂里为三姨娘祷念经文呢。” 秦子明极为欣慰的点了点头,看来以前是他没有注意到依画,不然怎会不晓得她竟是这样有心意的人呢?秦子明想着,便往佛堂的方向而去,心里兀自念叨着,等这次依画回来以后,肯定要好好送她一份大礼。再者她年龄也到了,该是帮她找一门好亲事的时候了。 蔡氏冷眼看着秦子明跟秦岩远去,眸中跳动着森冷而愤怒的火焰。 秦依画如今还生嫩着,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在佛堂里为那个女人祷念经文,但只要秦子明提出那个要求,谅她也不敢不答应,除非她连她父亲也想得罪了。若是有刘氏在她身边,估计肯定会帮她想主意逃脱这件事。 蔡氏不由冷笑一声,她当然是不会遣人去跟刘氏说这件事,反正依刘氏的性子,过后也不会给秦子明好日子过。她正愁着怎么彻底剪掉刘氏的羽翼呢,何不静观其变? 却说秦子明兴致高昂的疾步走至佛堂,好似秦依画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一般。丝毫没有考虑过秦依画拒绝去办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秦依画正无比惫懒的瘫坐在地上,为了表示表示,这几日她都跪坐在这里,腿都已是酸麻不堪,后来索性让小丫鬟在门口守着,而她则坐在了佛堂中的椅子上,好生歇息着。若是小丫鬟脚在地上踩了几下,那就说明是有人来了,等那时,她再跪到地上去,装作正在认真祷念经文的样子。 虽说现在那个懦弱的女人已经死了,但姨娘说她还是继续在佛堂待着的好,也好在父亲面前表现一下。现在已然证明秦子明心里仍然对那个女人心心念念,那她这般用心的给那个女人祷念经文,无论如何,他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刘氏的原话,尽管秦依画深表怀疑,刘氏却让她安心,反正即使秦子明没有什么表示,她也肯定会在秦子明面前帮她争取一二,到时候定是少不了她的好处。 秦依画对于刘氏在秦子明耳边吹枕头风的能力还是极为信服的,当下只得半情不愿的去了佛堂,兀自冒充门面,反正能挨一日是一日,那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个妾,秦子明再舍不得她,蔡氏也绝对不会容允她的尸身在秦府停留太长的时间。 这已经是第四日了,秦依画正默默的板着手指,算着蔡氏什么时候会遣人将那个女人的尸身拖去城外的乱葬岗给葬了,也省的她每日到这阴森森的佛堂里来报道。每日光是坐在这里,都让她觉得凉气嗖嗖的,说不得一不小心就受了寒凉,到时候首先吃亏的就是她自个儿。 无奈她没有掐指便能算出过去将来事的能力,如何能知道小许氏的尸身什么时候移出秦府? 她正皱眉思量着,耳边传来小丫鬟移动脚步的声音,赶忙跪在了地上的软垫上,闭眼轻轻捻动着手上的佛珠,口中无声的念叨着一些什么。当然,并不是经文,她这些日子一段经文都没有看,更不可能随口就能背出一段经文来。 随后她耳边就传来小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给老爷请安。”小丫鬟眼见得秦子明远远走来,忙脚下使了些力气,提醒秦依画有人来了,待得秦子明到了跟前儿,又连忙蹲身请安。 秦子明随意摆了摆手,径自进了佛堂。 佛堂里,秦依画正虔诚的跪在地上,手中佛珠不住的捻动着,口中念念有声。她膝下只一个软垫,但她的身子却挺的笔直。 此情此景很是让秦子明感到欣慰,不由点了点头,暗自赞叹了秦依画一番。 通过刚才小丫鬟的请安声,秦依画已然晓得这次来探看她的是秦子明,身子不由就挺直了一些,努力想要博得秦子明的好感。也许,这次秦子明是亲自来接她出去的也不一定。 秦依画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看来姨娘的算计果然没错,也许以后多听听姨娘的话也是可行的,毕竟现在母亲已经对她不甚在意,她只能寄希望于姨娘了。她是姨娘生的,姨娘断不会弃她于不顾。 秦子明在秦依画的身后站了许久,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至于秦依画嘴里正在念叨着一些什么,他却是没有费神去听。在他想来,依画既然能这般用心的跪在这儿祷念,已经是极好的了,不可能随便念叨一些什么,这不是明显的白费功夫吗? 秦岩随在秦子明身后,也进了佛堂,他却是出于习惯使然,注意周遭的一切动静,而且他能做到秦府的管家,说明也是一个极为善于察言观色的主。果然,他就发现秦依画口中念叨的经文很是有问题,听来听去似乎都是那几个音节,等他刻意竖耳去听的时候,方才听清秦依画说的什么,竟然只是在重复一句,阿弥陀佛。 秦岩面孔一阵扭曲,险些绷不住就笑了出来。但他若是真个的笑出来,只怕秦子明绝对不会介意立刻换了他这个管家之职,直接将他送到官牢里去。 秦岩忙垂下头,避免自己奇怪的神情被秦子明发现。 许久以后,秦子明听的秦依画已然极为认真的在祷念经文,就连跪直的身子也一直维持原样,没有丝毫疲累的样子出现。越是这样,越是让秦子明以为秦依画对小许氏果然是一片真心。 秦子明再次欣慰的笑了,小许氏能有依画这样一个庶女关心她,想来也是件极好的事情。只不过依画毕竟也只是庶出之女,不能很好的改变小许氏的生活条件,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样一想,秦子明倒是对依书生出了一些不满来。依画这个庶女都知道对府中姨娘关心备至,她这个嫡女怎么就不知道呢?再者她又是蔡氏的亲生女儿,若是她在蔡氏面前帮小许氏说上一两句好话,想来是比任何人都有用的很的吧? 秦子明缓步上前,轻声唤道:“依画。” 秦依画记得刘氏的吩咐,若是秦子明去看她,那一定要装作极为认真的样子,就算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听到他唤她,那也不要答应,只装作全身心都在祷念经文一样。 秦子明见得秦依画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唤声,便又叫了一声,但秦依画仍旧认真的跪在那里,手中的佛珠跟口中的祷念声未有丝毫的迟滞。 秦子明不免叹息一声,有这样的女儿,他夫复何求呢? 他缓步走至秦依画身侧,在她肩上轻拍了一记,柔声唤道:“依画……” 依画故作好似被吓了一跳一样,惊叫了一声,待得见到拍自己的人竟然是秦子明,不由皱了皱鼻子,嗔笑道:“爹爹,您吓到女儿了。” 秦子明亲手将秦依画给扶了起来,眼中满是赞赏的笑意。 秦依画丝毫没有错过秦子明的神色变化,对于刘氏的吩咐,更是信了几分。看来她现在虽然失了蔡氏的疼宠,但若是有秦子明做她背后的靠山,岂不是比蔡氏更好吗? 秦依画心中欢喜,脸上就露了出来,问秦子明道:“爹爹,您现在怎么过来了?” 秦子明慈爱的看着秦依画,赞赏的点了点头,问道:“依画,你这几日都是在佛堂里的?” 听的秦子明这般问,秦依画的眼眶立时就红了,微有哽咽的道:“爹爹,三姨娘病逝,我也伤心的很。但无奈女儿人力单薄,不能救得三姨娘的性命,只能在佛前多多祷念经文,也好祈求佛祖,下辈子能让三姨娘过的开心一些,免受寒苦,免受欺凌。” 秦依画的这番话语听到秦子明耳里,那就是满满的真情实意了,心里更是对秦依画满意了三分。想来,依画既然这般的关心她的三姨娘,定然是不会拒绝去帮他完成这个心愿的吧? 秦子明轻声对秦依画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如今你三姨娘已然病逝,又过了三日了,就不用你继续在佛堂跪着了,自个儿也注意着身子,莫要大意了。” 秦依画乖巧的点了点头,“女儿晓得,多谢爹爹关心。” 秦子明又道:“那便就随我走吧,刚好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的意思。” 秦依画心中一喜,秦子明竟然有事会问她的意思,她有没有听错啊?怎么会呢?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道:“爹爹,女儿哪里能有什么主意?凡事只要爹爹自个儿决定不就好了吗?” 第一二九章 造病 对于秦子明说有事想问问她意思的话,秦依画心里除了诧异以外,更多的则是欣喜和兴奋。 在秦府,秦子明一向甚少插手内府事情,秦依画在秦子明和蔡氏面前一向是一副极乖巧的样子,因而导致秦子明对她的注意不多,至多晓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乖巧听话的庶女罢了。但依书不同,一来依书是蔡氏所出,二来秦子明心里对于依书的早产始终是心有亏欠,对她的关注自然比其他子女要多上几分。 都为秦府子女,依书能得万千宠爱,而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佯装乖巧,还未必能博得父亲母亲的一个关注,这如何能让秦依画甘愿? 故而,当秦子明说有事情想问问她的意思,实在是让秦依画不得不开心,一时就喜形于色,极开心的等着秦子明剩下的话语。 ?br / 淑女有谋第3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秦子明背着双手,沉吟着往花厅走去。秦依画不时抬头看看秦子明的神情,复又垂首做乖巧状。 到得花厅以后,秦子明兀自在主位坐了,秦依画恭敬立于他身前左侧。 秦子明捋了捋胡须,朝一旁的椅子微抬了抬下巴,与秦依画笑道:“依画,站着做什?坐过去吧。” 秦依画蹲了蹲身,极乖巧的道:“女儿未能为爹爹解忧,还是站着听爹爹说话吧。” 秦子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那句话,“坐下吧,为父有事想跟你说,你坐下,我才好说事儿。” 秦依画只得细声回道:“那女儿就多谢爹爹了。” 秦依画轻移莲步,仪态端庄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时又让秦子明暗赞了几声。 有奉茶的丫鬟将新沏的茶水捧了上来,在他二人面前各放了一盏。 秦子明悠然的端过茶盏,用茶杯盖抹了抹杯中的茶叶沫,轻抿了几口,此时倒是见不到先前丝毫急躁的情绪出现。 秦依画久听不到秦子明说话,不由暗暗生急,顾不上饮一口杯中的茶水,轻笑道:“不知爹爹是想跟女儿说什么事情呢?” 秦子明抬头看了秦依画一眼,悠然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来,轻声问道:“依画,我听你姨娘说,你一向跟你三姨娘交好?” 这话刘氏早已跟秦依画说过,虽然实情不是这么回事,但只要秦子明相信就好了,自然无需计较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依画黯然的垂下头,幽幽的声音述道:“女儿是与三姨娘交好,往常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去三姨娘那儿瞅瞅,看看她。而今三姨娘病逝,女儿心里实在也是痛得很。” 秦依画悲痛的神情不似作假,秦子明自是不疑有他,听得秦依画伤心的话语,秦子明不由的微微愣神,心绪一时又转到了小许氏的身上。只是斯人已逝,现在想念又有何用呢? 秦子明幽幽叹了口气,叹道:“我晓得你对你三姨娘是一片真心也就是了。莫要再多伤心,当心伤了身子。” 秦依画点了点头,轻声道:“女儿多谢爹爹关心,爹爹也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秦子明思量了一番说辞,便道:“依画,你既是与你三姨娘感情深厚,为父便有一件事托你去办。” 秦依画抬眼看了秦子明一眼,垂首道:“爹爹但说便是,女儿身为晚辈,爹爹既然有事吩咐,万没有推辞的道理。” 秦子明颔首道:“如今你三姨娘在府中已停灵超过三日,再多停留是万万不能的。但我也不想随意的将你三姨娘就葬在这城外某处,待得我日后百年以后,连坟墓都与她相隔甚远,想想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故而想将你三姨娘的尸身暂时在城外火化,骨灰则遣人送至老宅处,在祖坟左近寻一风水宝地,将你三姨娘安葬在那儿。” 秦依画听得秦子明的这番话,压根没有将这事儿往自己的身上扯,在她以为,这种小事随便遣一个下人去办也就是了,根本不用费什么脑筋。故而轻笑道:“爹爹所想自是合情,将三姨娘葬在祖坟左近,也是件极好的事儿。” 对于秦依画的这番话,秦子明还是很满意的,又道:“我是做如此打算,但对于遣谁将你三姨娘的骨灰送回去,却有些犯难。所以……” 秦子明顿了顿,朝秦依画看去,那眼神竟是让秦依画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暗道,难不成这种事儿也要派遣她去? 果然,秦子明随后道:“我知你跟你三姨娘交好,想来若是让你去办这件事儿,一定会用心去办,绝不敷衍为父的吧?” 秦子明极认真期盼的看着秦依画,等着她说出肯定的话来。 秦依画听得秦子明的话,一时怔愣在了那里,竟然让她将那个女人的骨灰送去老宅,凭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妾,了不得算是秦府的半个主子,而她可是秦府的小姐,即使是庶出的,那也是秦府的主子! 秦依画心里憋了一口气,碍于秦子明坐在面前,却吐不得,只得硬生生的又憋回肚里,眼珠转了转,讪讪回道:“爹爹的意思女儿晓得,也替三姨娘觉得开心,只是……”秦依画也顿下了话头。 秦子明微挑眉看着她,一手捋着胡须,声音里掺杂了几丝冷意,问道:“怎么?可是你不乐意?”他又转了视线,看着花厅前门,淡然道:“若是你不想去就罢了,为父再让旁人去吧。” 秦依画本是想借口推辞,她可以找出万般的理由来说明自己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但秦子明这样说了,反而让她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呐呐的开口道:“爹爹误会女儿了,女儿怎么会不愿意呢?爹爹尽管放心,女儿一定用心办好这件事。” 秦子明极欣慰的看着她,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极乖巧的孩子,放心吧,你若是将你三姨娘这事儿办的好,等你回来以后,为父自当不会亏欠于你。” 秦依画脸上勉强挤出笑意,又听秦子明说了一些事情。 虽说从佛堂中解脱了出来,但没想到却又是进入了另一个苦海。秦依画极为惆怅的往刘氏的院里走去,她实是不愿意去走上这一遭,但她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况且她已经答应秦子明了,不去似乎不太可能。而今只能去刘氏那儿看看,看她能不能想出什么样的好法子来。 却说刘氏听说秦子明亲自去佛堂将秦依画给接了出来,不由心中暗喜,只以为这次的事情做的极对,秦依画已然在秦子明心中占了一丝分量,那以后秦依画的诸样事情,秦子明必然都会上心一些。不仅这样,以后秦依画在他面前说的话,也会让他多多的思量一二,而不是像以前一样,随意的就拒绝了,丝毫不予以考虑。 秦依画苦着脸进了屋子,刘氏一时还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极开心的迎了上去,朗声笑道:“依画,这次姨娘的主意不错吧?你爹爹刚才是不是好生夸奖了你一番?” 秦依画怨愤的横了刘氏一眼,愁眉苦脸的在一旁坐了。 刘氏这才注意到秦依画的神色,愁苦倒有,欢喜是一点都没有的。刘氏眉头蹙起,诧异不已,刚才明明听说老爷亲自去佛堂接依画出来,怎的依画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刘氏晓得秦依画的性子,便小心翼翼的在另一边坐了,皱眉猜着秦子明到底对依画说了些什么,而今才会让她变成这副神情。 秦依画一手托腮,愁苦的坐在那里思量着,许久后,方才叹着气与刘氏道:“姨娘,你是想听好消息,还是想听坏消息?” 刘氏微微挑眉,秦依画还从来不曾以这副语气跟她说过话,她从来不在她这个姨娘面前隐藏自己的性子,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怒的时候极怒,喜的时候也是极喜,今儿她愁着脸,竟然还这般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实在是让她有些好奇。 刘氏轻声道:“那你便先跟我说说那个好消息吧。” 秦依画托腮的那只手蓦然在桌上拍了一记,坐直了身子,横眉道:“你怎么不想先听坏消息的?” 刘氏一滞,讪讪的笑道:“姨娘这不是想先听听你的好消息嘛,那你先说坏消息,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一定。” 秦依画白了刘氏一眼,沉着声道:“爹爹想将三姨娘的骨灰送回老宅去,说等他百年以后,至少还可以陪着她,可是……”秦依画瞪目朝刘氏看去,愤愤道:“可是爹爹竟然想让我亲自送她的骨灰回去,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他竟然让我去送,用的着这般郑重其事吗?” 刘氏听到秦依画口中吐出贱妾一词,不由脸色一黑,若不是现在秦依画自个儿无法可想,而她以后还指望着她呢,不然她真恨不得赏她两巴掌。她自个儿的亲生母亲也是个妾,贱妾这词是她能说出口的?这不是当着她的面,扇她耳光呢嘛。 秦依画注意到了刘氏的神色变化,脸色有瞬间的讪讪然,但很快又被秦子明交代的事情给惆怅住了,一时也无心去关心刘氏的心情好坏。 刘氏压了压情绪,方才轻声问道:“那你答应老爷没有呢?” 秦依画无语道:“爹爹既是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能不答应吗?我刚说了一个只是,爹爹脸色一下子就阴云密布了起来,我还能如何?若是不答应了他,只怕这府里以后还真的无我容身之处了。” 秦依画说的倒也是事实,现在蔡氏已经取消了她的特殊待遇,不再关注于她,若是她再在秦子明面前失了好,只怕这府里也不是她好待的地方了。虽然她也不想在这府里多待,但这婚事还得蔡氏帮她去筹备,去挑选,而今只能苦等着她什么时候能嫁出去,也许日子就好过了也不一定。 刘氏点了点头,顿了会儿,又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虽说是好消息,但秦依画脸上可没有什么喜色,依旧皱着眉道:“爹爹只说我若是用心办这件事,回来以后,自不会亏待我。想来,以后我的事,爹爹也会上心一些。” 刘氏拊掌喜道:“这可是好事儿,老爷说话一向是极算数的,只要你将这差事办妥当了,以后咱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说着,刘氏竟不由计算起将来的好事儿来。 秦依画很是怒目瞪了刘氏一眼,冷声道:“姨娘还真个的想我送那女人的骨灰回老宅?说好听点,她是府里的姨娘,说不好听点,她就是我秦府的一个奴婢,我为何要屈尊降贵的送她回老宅?真是笑话。” 刘氏听的秦依画一脸的不甘愿,忙劝道:“依画,你先听姨娘说,虽说这事儿有些折辱了你,但你如今是什么情况,你自个儿也晓得,还能有其他选择不成?再者说了,这正是讨好老爷的大好时机,受点委屈又如何了?想你姨娘我暗自受了多少委屈,但谁让咱们说话无用呢?只要你这次办好这件事,咱们娘儿俩能翻身也不一定。” 刘氏这番话说的虽然在理,但秦依画心中自有计较。她以为,这几日在佛堂里给小许氏祷念经文,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让她再做更多,这就是打她的脸面,万万是不能的。 秦依画摇了摇头,冷静的道:“姨娘,我这次来你这儿,可不是让你劝我的,我想让你帮我想个好主意,我可不想送那个女人的骨灰回去。我需要你帮我想一个即合理又不会让爹爹疑心的好办法。” 刘氏歪着头看着秦依画,眸中神色微有些恼怒。这么大好的时机都不晓得抓住,实在是有些傻了。但她转而一想,这事儿若是搁在她自个儿的身上,说不得也是不乐意的。再者说了,若是依画真个的去了,以后还不知道那许氏在她面前会如何的嘲弄于她。 刘氏一时也苦恼了起来。这面子里子她都想要,却又不可兼得。如果真个能想出一个好主意来,而又不引起老爷的怀疑,倒也可行。 刘氏兀自思量了起来。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只要让依画装病即可,但秦子明不是傻子,这装肯定瞒不过他,要想真的躲过去,那就只能是真的生病! 刘氏蹙眉思索起来,虽说秦依画身子好的很,但突然来个急病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很。也许,她可以去药铺给依画抓上几剂药,造个病出来。 刘氏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反正病的也不需要太久,只要两三天就可以了。小许氏的尸身断然不能再继续在秦府停留,这两日必须要走。到时候,依画拖着病重的身子要送小许氏,老爷肯定会阻止,而且还可以在老爷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更让他看重依画。 刘氏便赶忙将自个儿的思量跟秦依画说了,又问她的意思。 秦依画皱眉道:“造病?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吧?爹爹真的会相信?” 刘氏朝她压了压手,示意她安心,“放心,姨娘难不成还会害你?姨娘可是把你当个心肝宝贝儿呢,就是害了姨娘,也断然不会害了你。你即决定不想去,姨娘帮你一把便是,你且先等着,姨娘这就让人给你去抓药,保管你药到病到,绝对耽误事儿。” 听得刘氏这番颠倒的话,秦依画不由笑了出来,这一笑,心里立时也轻松了起来,“好吧,那我就先谢过姨娘了,这事儿还劳姨娘去办,最好快一些,我估摸着爹爹有可能明儿上午就让我走了。”顿了顿,她又蹙眉道:“也许是今儿晚上也不一定,毕竟抬着个尸身出去,不免会让他人诟病。” 刘氏深以为然,忙扬声唤竹桃进屋,对她耳语一番,让她亲自去办这件事情。这事儿也是事关重大,得自个儿心腹去办,刘氏才能放心,所以也只能是机灵的竹桃去办,竹青却是缺了点灵性。 竹桃立时就出府抓药,秦依画则与刘氏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着,二人一时都无心说话。 大半个时辰后,竹桃终于疾步回了来。进了屋后,先掩上了门,而后才从袖中掏出了两小包药粉来,放在了秦依画跟刘氏中间的桌子上。 秦依画两指拈起其中一包药,问竹桃道:“这是什么药?” 竹桃略蹲了蹲身,回道:“回四小姐,这药名为三日红。掌柜的说,一包饮下后,不出一个时辰,脸上身上便会长出红点,发起高热,浑身无力,需得静养方可。这药性也是维持三日,三日后红点跟高热都可退下。” 秦依画皱眉打开药包,里面是白色的药粉,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这药,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吧?” 竹桃摇了摇头,“奴婢问了掌柜的,他说不会有什么其他后果,应该也不会骗我,除非他这铺子不想在京师待下去了。” 秦依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竹桃办事的谨慎之处,一定会问清楚其中所有的细节,以免有任何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第一三零章 病重 就在刘氏的院里,因为竹桃买回来的是药粉,因而也无需熬煮,只需配水服用即可。所以秦依画问清楚这其中的一些东西以后,就让竹桃去取了一杯温水来,将一包药粉全数倒了进去,搅拌一番以后,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杯子,秦依画将最后一口药水吞服下肚,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和屈辱,到头来,她却还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成事! 刘氏皱眉担忧的看着她,一时见她没有说话,小心翼翼的问道:“依画,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秦依画重重哼了一声,朝刘氏横眼道:“若是你能在爹爹面前说上几分话,不也省的我遭这样的罪?” “你……”刘氏气恼的瞪着秦依画,心里暗道:“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枉费她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竟然还怨怪她,早知道当初生了她就该一把掐死,也省的受如今这番气。” 刘氏心里虽做如此想,但口中却不会说出来,强自将那口闷气咽了下去,轻声道:“依画,你倒是凭良心说一句,姨娘做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先前让你去佛堂里祷念经文,不也是希望老爷解了你的禁足令嘛。谁能晓得老爷最后能想出这样的幺蛾子来?你若是当时就拒绝了老爷,就说这几日自己身子疲累,不也好吗?” 秦依画瞪目看着刘氏,“你倒是说的轻松,爹爹既是问我了,岂有我拒绝的余地?” 刘氏又张口道:“既然……” “行了行了,”秦依画摆了摆手,阻了刘氏的话头,不想再听她说些什么,起身整了整衣服,作势往外走去,一面道:“姨娘,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若是症状犯上来了,在这边也不好。” 刘氏呐呐的应了声好,心里既是怨气又是不舍。秦依画到底是她亲生的孩儿,见她将那一杯药水饮了下去,她心里如何能好受的了?但秦依画这般语气与她说话,一点尊重长辈的意思都没有,不免也让她心生怨气。 目送着秦依画离开,刘氏皱眉坐那儿思量了许久。 秦子明既是想遣依画这一个女儿去办这件事,显然已经是排除了其他人选。一般来说,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府中的几位少爷,但秦智博忙于府内外诸多事务,秦智幸也还小,就只有秦智峰是有空闲时间的。但秦子明压根没有考虑到他! 刘氏不由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虽说智峰贪玩了一些,但到底也是府里的少爷,若是秦子明都不顾着自己的儿子,以后还指望谁能与智峰便宜? 刘氏暗自思忖了一阵,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智峰妥善办好这件事,一来能让老爷刮目相看,二来也改改他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起码也会觉得他办事妥当。怎么讲,都是与秦智峰好的。 刘氏这边又扬声唤竹桃进屋,让她遣人去将秦智峰找来,而且一定要立刻就到,不得寻任何借口理由拖延时间。 竹桃晓得刘氏的意思,秦智峰白日里鲜少在府中,多是出去跟一帮猪朋狗友聚玩去了。若是不说是有要事找他,肯定不会轻易回来。 竹桃出去,找来院中一个办事妥当的婆子,附耳与她说了一番,又嘱她速去办事。 那婆子躬身应了声是,忙不迭的出府去寻秦智峰。只是那婆子虽也有一张巧嘴,但无奈秦智峰就是个无赖的性子,任那婆子怎么说,秦智峰都不多加理会她,最后还嫌她跟在身边啰嗦,让人将她撵了出去。 婆子心中一阵憋气,心中暗暗骂了几句,什么烂泥扶不上墙之类的话语,兀自急匆匆的回了秦府。她办不好这件事,总得立刻回禀刘氏,也好赶紧再派一个能用的人来。 刘氏对这件事极为看重,这也是秦智峰以后翻身的绝佳契机,她当然不想因为一些小事耽误了。刘氏皱眉对竹桃道:“竹桃,要不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将我的意思跟智峰说一声,他若是还知道好歹,自会回来,若是他坚决不回来,便就随他去吧,以后我是再也不会管他的任何事情了,就让他自生自灭。” 竹桃应了声是,赶忙出去寻找秦智峰。 大半个时辰后,刘氏估计秦依画服下的那剂药应该已经有了效用,又让竹青遣个小丫鬟注意着秦依画那边的动静。若是秦依画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要立刻禀报于她。 却说,秦依画回去以后,对外说自己疲累想休息,将一众丫鬟都撵了出去,兀自在榻上躺了,等待着病发的时候。之后未出半个时辰,她就隐约觉得身上的温度渐高。又等了一会儿子,触手只觉额上烫的吓人,方才扬声唤秋菱进去。 秋菱以为秦依画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赶忙走至秦依画面前,远远就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待得近身一看,秦依画脸上竟冒出了好些个红点,样子很是骇人。不由捂嘴惊叫道:“小姐……” 随着药性的吸收,秦依画也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力气,就连说话都显得费力的很,无力的对秋菱道:“秋菱,我觉得好不舒服。” 秋菱见的秦依画一副脱力的样子,忙提步上前,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这不试还好,一试还真是吓了她一跳。刚才好生生进屋休息的一个人,现在竟忽然发起了高热来,而且还烫的吓人。 秋菱忙道:“小姐,我现在就去请周大夫来,您先等着。” 秦依画担心药性还没有完全吸收,待会儿让周大夫看出破绽来,不由轻声唤道:“等等……秋菱……”因着脱力,这几个字出口都显得分外艰难,索性简短道:“水……” 秋菱会意过来,忙先倒了杯水,慢慢喂秦依画喝了下去,心里却是心急如焚,扬声朝外唤道:“婷儿,婷儿……” 少时,方才听到一个回声,一个娇小的女子出现在门外。 秋菱皱眉道:“怎的现在才来的?刚才去哪里了?” 名唤婷儿的丫鬟眨巴了几下眼睛,却是没有跟秋菱解释些什么。秋菱摆了摆手,扬声道:“算了,你赶紧去将周大夫给请过来,小姐身子不适,发高热,脸上还出现红疹,赶紧去。” 婷儿凝神朝秦依画看去,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情况,再见她神情似是无力,顿时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急匆匆的往周大夫所居的屋子奔去。 秦依画倒也是与小许氏不同,周大夫因着一些吩咐,可能会怠慢小许氏,但绝不会不敢不及时的去帮秦依画诊治。 听了小丫鬟说的情况以后,周大夫赶忙拎上药箱,随在那小丫鬟的身后,赶忙往秦依画的院中奔去。 因着蔡氏先前让秦依画禁足,并且减少了她院中的仆人数量,所以不免显得冷清一些。但即使如此,她这一病,院中诸人也是惶惶不安,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中其他有心人的耳朵里。 大姨娘许氏在这府里可没什么计较的,平日里就爱跟刘氏斗斗嘴,相互计较计较,如今听的秦依画生病,她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却是一点伤心也无的。 刘氏则急急忙忙的带了竹青往秦依画的院中奔去。 至于蔡氏,听得秦依画生病的消息以后,只是嘱咐了杨妈妈几句,让她好生去说说秦依画院中的下人,一定要照顾好秦依画。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先前依画身子还好好的,这突然一病,未必是件简单的事情,说不得又是刘氏出的什么主意,只是为了不让秦依画跑这一趟差事而已。 秦依画有没有真的生病,她能不能完成秦子明交代的事情,这个蔡氏是丝毫都不关心。反正在她想来,智博完全没有时间去办这差事,而依书则刚刚伤愈,也不可能出去。所以,就让他们去闹腾,去烦心吧,与她是丝毫关系也无。 就在刘氏急匆匆赶往秦依画所住院子的途中,竹桃孤零零的回了来,压根儿没有将秦智峰给叫回来。 刘氏不由气的咬牙切齿,这个逆子,诸般事情为他考虑,他自个儿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竹桃肯定将这其中利害与他细细说道了,但即使如此,他竟然依然没有回来。 刘氏脸色阴沉下来,冷声嘱咐竹桃道:“以后二少爷再来要什么东西,记得什么都不要给他,让他自个儿自生自灭去。我这姨娘说话一点用都没有,以后自也是帮不上他什么忙了,索性就随他去吧。” 竹桃应了声是,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秦智峰这压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而刘氏现在虽说不管秦智峰,但若是他真有些什么事情,难道刘氏就能袖手旁观?蔡氏巴不得这府里少些人与秦智博争夺才好,才不管那些庶子庶女究竟会如何。 彼时,周大夫正细心帮秦依画把着脉,越是把脉,眉头越是皱的紧。看得一旁的秋菱胆颤心惊,喘气声儿都不敢出,就怕秦依画是出了什么大事。 许久后,周大夫终于松了手,兀自在那儿啧啧有声,皱眉思索着什么。 秋菱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周大夫,小姐怎么了?没什么大碍吧?” 此时秦依画完全是一副无力的样子。 周大夫站起身,又上前掀了秦依画的眼皮细看了一番,还是没查看出什么大的毛病来。只是这脸上的红疹又不似作假,也确实是发起了高热。周大夫很是想了一阵子,自己也算是从医多年,但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意外的情况。 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四小姐如今这幅样子,若是他说四小姐实则是无事,只怕他在秦府的这碗饭以后也别想吃了。任谁都会以为秦依画是生了什么大病。 他这正想着,刘氏已是红着眼睛走了进来,疾步奔至秦依画床前,见她无力躺着的样子,更是心疼不已。有心想伸手查看一下她脸上的红疹怎么样,又不敢下手,只在离了半尺的高度悬浮着,似乎是觉得无处下手。 刘氏做足了不舍的样子,而后才转身问周大夫道:“周大夫,依画究竟如何了?可是生了什么毛病?” 周大夫想了一番,沉声道:“四小姐并无什么大碍,敝下以为,四小姐先前在佛堂待的时间太长,那边本来就阴冷的很,许是受了什么风寒,所以才发高热,应该服用一些去热的药汤就没什么事了。至于四小姐脸上的红疹,许是季节转换产生的,应是无事,很快就会退下去。” 刘氏耐心听完周大夫的话,不管他说秦依画是什么病,只要不是说她没病就成。至于如何去治疗,刘氏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本来就没病,又何需要什么治疗呢? 刘氏抹了抹眼角,叹着气道:“我可怜的依画,怎么好好的变成了这副样子。周大夫,依画什么时候才能好一些啊?我见她这般无力的躺在那里,实在是心疼的很。” 周大夫尴尬的轻咳一声,他都没诊出秦依画是什么病,如何晓得她什么时候能好?只得诌了一番话道:“只要悉心照顾,按时服药,四五日时间高热应该就会退下,至于脸上的红疹,等得时候一过,也会自然而然的退下,不会有什么事情。” 刘氏点了点头,状似轻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担心依画她出什么事情,只要能好就成。那就麻烦周大夫赶紧去给依画开药吧,也好让她早些服药。” 周大夫应了声是,硬着头皮去一旁开药。他既是诊断秦依画无事,自然不能瞎开药,只得开一些正常人吃了也无事的药方来,以免出什么差错,又嘱咐丫鬟熬煮汤药的方式,而后便抱拳别了刘氏,回去了。 刘氏转身,嘴角微微翘起,朝秦依画笑了一下,这第一步算是大功告成了,周大夫既然都没有怀疑秦依画的病因,秦子明跟其他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怀疑。 这老宅想来是去不成了,刘氏心里虽觉得有些遗憾,少了大好的机会。但既然秦依画不愿意去,她也只能依着她。 刘氏在秦依画的床沿上坐了,只见秦依画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疹,眸子眯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无力到喘气声儿似乎都有些微弱。刘氏虽知道并无大碍,但心里还是不舍的紧,坐在那儿,不住的叹气。 秦依画只觉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很,浑身发烫,头晕无力,什么事儿都不想做,只想立刻睡过去。但她此刻心里还念着一件事,想着等秦子明过来,亲口说出不能再遣她去的话来。 刘氏坐在那儿,见到秦依画的眼皮不时抖动着,似乎想睁开眼睛,便问道:“依画,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秦依画眼皮又动了动,就是没有睁开。 刘氏见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下泪珠儿是真的落了下来,心疼的握着秦依画的手,猜测道:“你是不是想等你爹爹过来?” 秦依画头动了动,似乎是想点头。 刘氏晓得她的心思,便道:“放心,姨娘在这儿呢,你先睡吧,等你爹爹来了,自有姨娘帮你说。乖,赶紧休息吧,姨娘断不会害你。” 刘氏又好生劝了好几句话,秦依画才真正的睡了过去,眼皮也不再抖动了。 见得秦依画神情放松下来,刘氏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转身往外看着。老爷这些日子都是在府里,压根儿没有出去,难道还没有听到依画生病的消息吗?就算他不关心依画,也该关心小许氏的骨灰送遣问题吧? 少时,蔡氏遣人给秦依画送来了一些补药,让她好生休养着。又等了两刻钟,秦子明才姗姗来迟。 一见到秦子明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刘氏的泪珠就跟下雨似得落了下来,一面紧紧抓住秦依画的手,一面哽咽着道:“我可怜的依画……” 秦子明皱眉进了屋,见得刘氏在那儿哭的伤心,便没有问她,转向一旁站着的秋菱,道:“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秋菱蹲身道:“回老爷,刚才周大夫已经来帮小姐诊治过了,说是在佛堂里受了寒凉,所以才会发高热,休息个四五日便会好了。” 秦子明眼眸睁大,挑眉道:“得四五日的时间?她今儿早上不还是好好的,怎的现在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刘氏听到秦子明这番话,心里气的不行,哽着声对秦子明道:“老爷,这病也不是依画自个儿愿意生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况且先前她在佛堂里那般没日没夜的为她三姨娘祷念经文,不就是为了让老爷少操心一些嘛。而今老爷这样说话,这岂不是让人寒心不已?” 秦子明干咳了一声,他刚才那句话说的是有些不妥当,忙转身对秋菱道:“既然没什么大碍,那就好好照顾着你家小姐,莫要再出什么状况。” 秋菱忙蹲身应了是。 秦子明转身又带着小厮出了去。秦依画在这节骨眼上生了病,显然不能再由她送小许氏的骨灰回老宅,只能再重新挑人了。 秦子明虽是奇怪秦依画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了这副样子,从他上午吩咐秦依画回老宅的事情,再到刚才见到她病重的样子,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而已,真个的能病到这种程度? 秦子明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做多想,心中暗自思量着还有谁可以去。 第一三一章 无知 看着秦子明离去,刘氏心中不由舒了口气,总算是如依画所愿,躲过了这一劫。只是不知老爷又会想遣谁去。智峰如今还没有回来,真是有机会摆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抓住。 这日,小许氏的尸身在院中已经停灵算是第四日,除了秦子明时时刻刻陪在一旁,作为与小许氏相依为命的儿子,秦智幸也是一直跪在小许氏的灵前,刚开始两日还不停的哭泣,但到后两日神情都已经变的麻木,稚嫩的脸庞浮上了一丝不符年龄的冷漠,很多时候连饭食都不知道去吃。 穗儿每每将饭菜端来,再来看的时候,还是原样放在那里,劝过秦智幸几次,但他却充耳不闻,只慢慢的烧着手上的纸钱,似乎而今只会这一个动作。 穗儿心焦不已,思来想去又去找依书来劝劝。 自打晓得秦智幸被送走的原因以后,依书心里便对智幸存了一分歉疚。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应该一直陪在小许姨娘的身边,有他在,也许小许氏也不会病重成这个样子。 听完穗儿的话,依书丝毫迟疑也没有,立时便起身往小许氏的院中走去。而今小许姨娘已经去世,她不能再照顾不好智幸! 出门之前,依书已然吩咐了穗儿,让她再去厨房准备一些热食,待会儿就送过去。 穗儿见依书肯定的样子,忙去厨房里准备东西。 急急忙忙中,依书第二次踏进小许氏的灵堂。也许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小许氏的尸身保存完好,也还没有什么异味发出。但照规矩,小许氏的尸身早该已经在城外葬了,而不是现在还停留在秦府的内院之中。 秦智幸麻木的将身旁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放进火盆,周遭已经有了一大堆的灰烬,再见他脸上的神情,满是淡然和冷漠,像是已经成了一尊木雕的人偶。 依书心下一痛,想到之前在她面前还算活泼爱动的智幸,不由愧疚更深。 她缓步走至秦智幸身边,因着现在秦子明不在,便跪下给小许氏又叩了一头,而后蹲身在秦智幸身边,一只手安抚性的放在他的肩上,柔声劝道:“智幸,我晓得三姨娘的离世让你心里很难过,但斯人已逝,生者更应该过好以后的日子。你也知道三姨娘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先前三姨娘就跟我说,希望你能在安亲王府好好做差事,以后好好生活。而今,你这不吃不喝的想干什么呢?难道还想让三姨娘死了都不能瞑目吗?” 她这些话虽说说的有些重了,但却都是直指根本的实话,不管秦智幸现在还能不能听进别人的话,这些话却是必须要说的。 秦智幸浑身哆嗦了一下,缓慢的垂下了头,低低的抽泣声隐隐传来。 依书听的心中一痛,将他揽在了怀里,柔声哄道:“智幸乖,要是你心里难受,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吧,这次哭完以后,三姐姐希望你能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不要辜负三姨娘对你的期望。” 秦智幸蓦然大声哭了出来,这悲戚的声音比之前两日更让人心痛不舍,依书不由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只求能稍微安慰他一些。 一刻钟后,穗儿拎着现做的饭菜进了隔壁的厢房,又着兰儿去跟依书说一声。 兰儿轻扣了依书的胳膊一下,指了指隔壁的厢房,又指了指埋在依书怀中痛哭的秦智幸。依书点了点头,拍了拍秦智幸,柔声道:“智幸,陪三姐姐去用些饭可好?” 秦智幸抬首看着依书,这几日没有怎么进食,他肚子也是饿的。只是情绪悲痛之下,一时也管不上肚子饿不饿。刚才被依书劝了一下,现在又是依书让他陪着去用些饭,他抽泣着,点了点头。 依书将他搀了起来,二人一道去了隔壁的厢房。 自打秦子明在小许氏的院中待了几日后,厨房里的众人也很是会看形势,再也不敢短扣这边的饭食。因而刚才穗儿去厨房里准备新的饭食,那边的婆子都极为热情的帮她准备了一份新的。 穗儿倒也算是用心,这新做的饭菜多是以汤品为主,以免秦智幸久未进食的肠胃受到太大的刺激。 依书先让他喝了少许汤,而后才让他慢慢的吃饭菜。许是因为依书在侧,秦智幸乖乖的吃了大半碗饭,还有诸多的菜肴。吃完后,秦智幸又要去小许氏灵前跪着。 依书轻轻拉住了他,朝一旁伺候的几个丫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秦智幸诧异的看着依书,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待得门被掩上后,依书极认真的看着秦智幸,问道:“智幸,你可知道爹爹为何还没有将姨娘入葬?所谓入土为安,这已是第四日了,爹爹是什么意思你晓得么?” 秦智幸蹙紧眉头,眸中闪过一丝冷然,对于秦子明以前对他们娘儿俩的淡漠,他不会忘记!想到秦子明先前跟他说过的话,嘴角不由浮起一丝不屑。现在姨娘都死了,做那些还有什么用呢? 秦智幸冷然道:“爹爹说要将姨娘的骨灰送回老宅,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依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但她心里又有一些不解,秦子明这样是算什么呢?而今人都死了,却将这丧事这般看重,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她又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也许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珍惜吧。 依书跟秦智幸一道出了去,秦智幸还是跪在了小许氏的灵前,默默垂首守在那里。依书在旁陪了他一会儿。 未过多久,秦子明就从秦依画那里回了来。对于秦依画突然生病的事情,依书也听说了,除了诧异和幸灾乐祸以外,她没其他想法,自然也想不到秦子明刚刚是从秦依画那里过来的。 秦子明背着手进了屋,见到依书在这里,便问道:“依书,你怎么在这里的?” 依书蹲了蹲身,给秦子明请了安,而后道:“女儿是来看看智幸的,让他注意些身体。”顿了顿,又道:“爹爹也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感伤。” 秦子明点了点头,“嗯。”复又沉默的坐在那里。 依书又在那里待了一会儿,便回了去。秦子明也丝毫没有跟她提送葬的事情。 又小半个时辰后,秦智峰终于姗姗到了刘氏的院中,吊儿郎当的翘腿坐在椅上,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惬意的吹着杯中的热气,无视于一旁刘氏恶狠狠瞪着他的双眸。 刘氏气哼哼的坐在那里,等着秦智峰说些什么,但他却淡定的很,似乎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刘氏不由气结,手中杯盖跟茶盏撞的砰砰响。 秦智峰终于不耐烦的道:“姨娘,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事情还多着呢,可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边折腾。” 刘氏哆嗦着手指着他,“你你……” 秦智峰打断她的?br / 淑女有谋第3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的话,拧眉回道:“什么你你的,姨娘若是连个话都不会说了,还叫我来干什么?算了,”他又站起了身,理了理衣襟,无所谓的道:“我还是先出去了,姨娘若是有什么事情,等想好了怎么说,再来跟我说吧。” 眼见得秦智峰就要出去,刘氏咬牙怒拍了一记桌子,气急道:“你个逆子!你还想不想要前程了?你能当一辈子少爷?这府里谁能让你当一辈子少爷?” 秦智峰回身,无所谓的挑了挑眉,“我是秦府的少爷,这还是当的事吗?这本来就是事实,难不成我还能转身变成奴才去?”秦智峰大笑着摇了摇头,“真是笑话,姨娘,我看你又在瞎想了。为了这种小事竟然就特地叫我回来,真是大惊小怪。” 刘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秦智峰,胸中一口恶气硬生生的憋在那里,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一手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际,道:“事情怎么样,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府内的事情都是夫人在管,府外的事情都是你大哥在管。现在老爷尚在,你还是府里的少爷,若是老爷百年之后,谁还能让你当少爷?你这个白痴,一点为以后计较的心思都没有。” 第一三二章 自请差事 尽管刘氏如此冷声呵斥,秦智峰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为了这等事情,爹爹百年以后,难不成大哥真的会弃我于不顾?先且不谈大哥是什么样的性情,但这恶名他就绝担不起!所以实在是不需要你操心那么多,整日里就想着这些个事情。” 秦智峰算是已经被彻底洗脑了的,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压根一点争权夺势的心思都没有。即使刘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这个问题,他却是一次都没有重视过,次次反驳刘氏的说辞,怪她总说这些无稽之谈。 刘氏心里暗恨,“你个蠢人,你若是有依画一半的计较,你现在也不会是此种情况。你先别管我这是不是瞎操心,我且问你,如今有一件事需有人去办,可博得老爷欢心。你愿不愿去做?” 秦智峰挑了挑眉,“什么事?” 刘氏道:“你三姨娘去世,老爷想将她的骨灰送去老宅安葬,只是派遣个下人过去,他也不放心,所以想府里能有哪个主子过去办理。反正你平日都没有什么正事,不如将这差事接下来。” 秦智峰嗤笑道:“这种小事还要我去办?姨娘,你莫非烧糊涂了不成?我可没那闲工夫。” 秦智峰说完,就甩袖离开。 刘氏忙扬声道:“智峰,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秦智峰头也不回的走了,压根一点考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另一边的秦子明则陷入了惆怅之中,这有事忙的忙着,不靠谱的又不能托付,生病的生病,真真是一个能办事的人都没有,怎么秦府如今萧条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要找其他的族亲帮忙? 秦子明摇了摇头,尽管他心里觉得愧对小许氏,也是真心想至少死后能离小许氏近一点,但他丢不起这个人,也断不能给这城中的一些对头有闲话说。所以想找族亲帮忙的法子也只能弃之。 这个消息一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方才传到了依书的耳中。之前,她就有心想回老宅一趟,一来是担心薛宁立和李叔一家人,二来,却是想去赵立那儿看看,也不知当初蔡氏的那个行为,是不是伤害了他。只是虽说这里民风开化,但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长途跋涉那么远的路程,是断然不行的。除非是有大事发生,而且有家中长辈陪同着。 依书暗自思量了一番,豁然明白秦依画这病是为何生的这般及时,原来只是为了躲这一差事。想来,秦子明肯定将这事与蔡氏商量过,而蔡氏断不会同意她去办,毕竟她刚刚伤愈,虽说如今已无大碍,但还是不适合长途跋涉。 此番于她来讲,却是不得不行之。也正好去解了一些心存疑惑的事情。只是她这般直接的去跟秦子明讲,只怕会害蔡氏伤心。 自古就有忠孝不能两全这样的话,现在她才真正的体会到是什么样的纠结。尽管蔡氏在诸多事情上的做法让她很是不屑,但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存在一些价值观的差异也是正常的。她虽不能理解蔡氏的行为,却对她的宠爱深有体会。这样的母亲,让她不忍心伤她。 时间已经不多,依书咬了咬牙,直接往小许氏的院中走去,没有去与蔡氏商量一番,想来蔡氏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秦子明还在皱眉思忖着这件事情,也许真的只能让秦智峰跑这一趟。虽说他做事不靠谱,但只要他能在一旁稍微监督着,那些下人也不敢偷j耍滑,自会办好这件事情。 依书疾步进了灵堂,先与秦子明蹲身请安,而后又与小许氏的尸身拜了一拜,方才立于秦子明身侧,垂首道:“爹爹是不是正在思量着遣什么样的人去办三姨娘的事儿?” 秦子明蹙眉点了点头,“你母亲跟你说过了?”虽说他心里也不相信蔡氏会跟依书说这样的事情,但也只是问上一问罢了。 依书摇了摇头,未直接回答秦子明的话,只是道:“女儿愿意为爹爹分忧,跑这一趟。” 秦子明惊喜的看着依书,未曾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来求办这件事情。他原先就是属意依书去,但蔡氏不允,他也无可奈何。如今是依书自个儿来求办这差事的,蔡氏也就怨不得他了。 秦子明乐滋滋的笑道:“好好,你母亲可知道你的意思?” 依书摇了摇头,“女儿还未能跟母亲商量一番,只能回头再求得母亲原谅。” 秦子明点了点头,“这是要办的。你身子可能允许跑这么远?” 依书轻笑道:“爹爹务须担心,女儿身子健康的很,一定能办好这件差事,完好无缺的回来。” 秦子明捋了捋胡须,不由暗叹道:“爹爹真是没有白疼你,好吧,那你三姨娘的事儿就麻烦你去办了,一定要帮她寻一风水宝地,好好将她安葬在那里。” 依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用心去办。 一旁还跪在那里的秦智幸听到秦子明的话,忙道:“爹爹,孩儿也要去,就让孩儿陪姨娘再走这一段路吧。” 秦子明微微皱眉,“倒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你如今在安亲王府当差,回来这几日已是惹了闲话,若是再长时间不去,只怕你母亲也不好跟安亲王府交代。” 秦智幸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沉声恳求道:“请爹爹允许孩儿再陪姨娘走一段路吧,孩儿晓得爹爹一定会有法子的。” 秦子明站在那里思忖良久,见得秦智幸额头都磕的红肿了,转头又看到小许氏安然宛如沉睡的面庞,不由心中一叹,想到了小许氏临死之前与他说过的话。好好照顾智幸。 秦子明亲自上前将秦智幸扶了起来,叹道:“罢了,等明儿个你跟你三姐姐一道去吧,至于安亲王府那,我也晓得你在那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以后还是不用去了吧,还是去书院学些东西的好。这事儿就由我去跟你母亲说,你自管放心。” 尽管秦子明说的颇有些情真意切,但秦智幸脸上只有默然的神情,他只求能再陪姨娘走一段路,亲眼见到姨娘入土为安,亲自在姨娘的坟前磕上几个响头。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至于安亲王府那,他不由微微眯眼。安亲王的世子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就因为他是异姓王爷的庶子,在安亲王的世子眼中,他便跟一般的官宦人家之子没有什么区别,在他眼里都是蝼蚁而已,随他去怎么欺凌。 这段日子里,他没有少受欺负,但同时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秦智幸垂下头,掩藏着一些情绪,低声道:“孩儿多谢爹爹挂心,但若是可能,孩儿想回来以后,还是去世子那边做伴读吧,也不能枉费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听到秦智幸说出这样的话来,秦子明不由欣慰的捋了捋胡须,到底宛柔教出来的还是个懂事的孩子。安亲王世子虽说难伺候,但见到的世面和处事与一般人家也大是不同,的确也有些好处。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孝心,我就让你母亲为你说上几句好话便是。” 第一三三章 阻止 秦智幸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小许氏的身上,漠然不在,而是藏着一种深深的伤痛。依书看在眼中,心中暗叹走过去对他道:“你先出去,我同爹爹还有话要说。” 秦智幸看了秦子明一眼,心中冷哼退出门去。他心中隐隐有些期盼,安亲王世子那边希望不要进行太过顺利的好,到时候他也更能体会别人体会不到的。而这些东西,就让秦子明亲自感受一下。 至于让蔡氏为他说好话,他想,只要蔡氏不添油加醋说他的不是,他想尽管安亲王世子再不怎么地,他也是有办法有惊无险躲过。 秦智幸走后,依书将秦子明扶过去坐好,问道:“老宅那边,有什么需要注意打点的?女儿第一次出远门,略有不熟,爹爹还是指点女儿一二的好。” 秦子明笑道:“你也坐。”依书依言而坐,他道:“这件事我觉得,你该先同你母亲商量一下。”他略一沉吟,显得有些为难。 依书想,其实秦子明还是很忌讳蔡氏的。 正说话间,蔡氏推门而进,她脸上隐隐带着怒气。依书吓了一跳,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蔡氏已经走过来,瞪了她一眼将目光放在秦子明身上。 秦子明虚笑一声道:“夫人,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蔡氏坐在主位上,看着他道:“我若是不这会儿过来,明日怕是见不到我女儿了。” 秦子明踱步过去笑道:“这话怎么说的?依书不仅是你女儿,也是我的女儿不是,我怎么舍得女儿出事呢?” 蔡氏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依书道:“你什么意思?” 依书微微一怔,然后眼底有些难过:“女儿没什么意思。”她已经决定帮秦智幸送小许氏回去,所以现在只能同蔡氏磨牙,比谁的耐力更强。 蔡氏怒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怎么养出你这个叛徒?” 依书吓了一跳,绞紧手中的帕子,低着头不敢去看蔡氏。她确实不是蔡氏的女儿,而是一个异时空飘过来的灵魂。蔡氏抚着额头,半晌没说话,再说话时声音中竟有了哭意。 依书赶紧抬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整个灵堂只有他们三人。可谓是万幸,若是有人看到蔡氏的样子,那蔡氏多年维持的形象可就覆灭了。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担心太过多余,因为蔡氏这么多年能有今天的威信,她做什么事,可谓是心思缜密的很。 蔡氏见依书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今天自己怎么也要将她去老宅的事情给搅黄了。不然,她同小许氏斗了这么多年,女儿倒最后却要给小许氏送灵,这让别的贵妇人问起来,自己这脸往哪搁? 看了一直讨好笑的秦子明一眼,缓缓道:“老爷,我们家里没人了么?依书身子骨刚刚好利索,这么长途跋涉,若是再出了什么事,这话说的轻巧,可……”说道这里,蔡氏拿起帕子擦拭掉眼中的泪水继续道:“你可让我怎么活哎。”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依书心中酸涩,自己这个娘亲对自己可谓是十成十的心意。她眼圈也有些发红,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哽咽道:“母亲,女儿没事。再说,能为爹爹分担家事,能尽为儿女的一份心意,智幸还小,他一个人去女儿也有些不放心。” 蔡氏听女儿句句不离小许氏,最后竟然提到小许氏的儿子,真是气个倒仰。这孩子怎么如此心善,这样的心日后嫁到夫家,那些如豺狼般的女人岂不是会将她生吞活剥?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此时要趁机教育一下女儿,给她上一课。 “依书,智幸是你弟弟不假,可你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如此之远的距离着实危险。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这一去,母亲可是该有多担心?” 依书无奈道:“母亲放心,爹爹一定会派很多人照顾我同智幸。”她不能忘记智幸,也不能在秦子明面前留给他一个蔡氏偏心的样子。所以她口中是半句不能离了智幸。再说,智幸那孩子也着实可怜的很。 倘若将来有一日她没了母亲,她的哥哥姐姐们,可会像她照顾智幸一样照顾她?至少,真有那一日智幸是会管她的。不过,看蔡氏的身子,至少在她出嫁的未来二十年里绝对健康硬朗的很。 秦子明终于能插上一句话,忙是点头保证道:“不如这样,一会儿我亲自去外院儿挑选家丁随从,恩~~粗使婆子同照顾丫鬟就得劳烦夫人了。” 忍着心中的怒气劝了半晌未果,自己的女儿还非得要去送小许氏。这小许氏,死就死了,竟死了还让自己女儿如此直接不听她的话。抬起仿佛被火烧的通红的眼,蔡氏怒道:“我说了这么多你竟还想去?难道你非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 依书被她这样厉声说话吓的顿时跪倒在地,叩了一个头道:“母亲切莫动气,是女儿不孝。” 听她这样说,蔡氏脸色总算缓和一点,抚着额头道:“那你还去不去?” 依书闻言,偷偷抬起头看了秦子明一眼,他正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仿佛感受不到她的目光。依书突然间就有些不想去送小许氏回老宅了。可是一想到正在院子里失魂落魄的秦智幸,这丝想法被她硬生生压回去。 尽管秦子明再对秦智幸心存歉疚,但他始终是惧内的。所以,依书只能靠自己同蔡氏周旋让她松口。 想到这里,依书缓缓道:“母亲,智幸是我们秦家的孩子,他年纪尚幼,着实不适合一个人远行。我虽然不曾打理过府上任何事宜,但常年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的本事,自认为能学得一二。” 蔡氏忽闻听她这么说,脸色终于缓和许多。她叹息道:“你这孩子,依你的心性,我的本事就是你全学了去,也不见得能处理好事情。再说,你身子刚刚大好不久,再这样远行,你叫为娘我如何放心?” 说来说去,蔡氏最不放心的便是她的身体。眼角一酸,依书道:“若母亲真的担心,不如派个得力妈妈好生照料女儿。有吩咐的话,都让妈妈们同小丫头来回跑,女儿顶多是动动嘴皮子。” 蔡氏见女儿跪在冰凉的地上,心中更疼。可是见她依旧坚持要去送小许氏,便想借此惩罚她一下,但又太过心疼。她在心中长长一叹,对依书道:“如果我一定不让你去呢?” 这个问题?依书抬起眼看了秦子明一眼,见他终于皱起眉头,心道母亲还是会给爹爹两份薄面。所以此时,她眼巴巴的等着秦子明能开口为此事说上几句话。 正说到这里,门外传来脚步声。蔡氏微微蹙了蹙眉对依书道:“你且先起来罢。” 依书为难的看了蔡氏一眼,来人已经叩门。她道:“老爷,夫人。”是刘氏的声音。依书疑惑的看了一眼蔡氏,她神色不变,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再看秦子明,他脸色有些阴沉。依书觉得,这刘氏十有八九是蔡氏让来的。并且刘氏也想为秦智峰请这个差事。但她觉得,秦智峰断然不会接下,就是他想接下,秦子明也不会同意。 蔡氏应了一声,刘氏才敢推门而进。她进来之后,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悲伤。依书觉得,她这个样子,兔死狐悲可能更多一点。同蔡氏跟秦子明行过礼之后,刘氏摸了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干嚎一阵才道:“智幸少爷最近瘦弱的厉害,这样下去可不行呦。” 这话正说到秦子明心坎里,秦子明点点头,眼神便又落在小许氏的尸体上,面容宁静安详,宛若熟睡。一想到还在外面跪着的幼子,心中更觉歉疚。 蔡氏抬起头对站在一边的依书道:“让厨房给智幸做点吃的补补,别许氏的尸骨未寒,他再病倒,到时候同安亲王世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依书屈膝退走,转身吩咐站在外面的丫鬟去厨房,又将蔡氏关心的话语同秦智幸说了一番,见他神色始终淡淡,便安慰几句回了灵堂。 白色的帆布将整个院子映得如鬼屋一样,森白的让人感到莫名的害怕。屋子里传来刘氏同蔡氏说话的声音,秦子明独自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小许氏身上。 依书进屋之后,蔡氏道:“让智峰去罢,他一个男孩子,我还放心一些。” 依书心中咯噔一下,看了满面带笑的刘氏一眼,只觉得那笑刺眼的很,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刚刚并没出去多久,再回来时此事已经变了风向。 依书看了秦子明一眼,秦子明朝她不可察觉的点点头已开口道:“智峰那孩子平时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晓得么?这孩子若真去了,还不如让智幸一个人去了。” 依书想,秦子明这话果然狠,又将刘氏数落了,又不得罪蔡氏。可是秦智峰终归名义上是蔡氏的孩子,秦子明身为父亲,更不能说出这话。她有些怒气:“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的儿子,你没教好,现在反倒数落我了。” 第一三四章 焚毁 被蔡氏这么一训斥,秦子明立时又瘪了下去。但他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内情都不知道?这整个内宅都是交给蔡氏去管理的,府内的几个孩子也都是蔡氏帮着请夫子来教导。但现在是什么情况?智博倒是可堪重任,智峰完全就是一纨绔子弟,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 这其中难道没有蔡氏的责任? 他不是没有想过帮智峰找一个差事做着,但每每欠了众多人情,好不容易可以将他塞进去。他一开始倒也乖乖进去,但只一日后,不仅是他不想去了,就是人家也决计不再要他!在里面怠慢行事也就罢了,而且还与人争执口角,这是一个王府的少爷该做的事情吗? 秦子明的老脸都被他丢了个干净,也不再想哪日他能改邪归正,只要他不再做什么祸害的事儿也就罢了。 安静侍立在蔡氏左侧的刘氏脸一黑,若不是蔡氏在场,她说不得又是梨花带雨的扑进秦子明怀中哭诉一番,非得让秦子明收回刚才的那些话不可。秦志峰怎么说都是她肚子里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尽管他不学无术,但她心里始终还是坚信他现在只是没长大而已。 秦子明垂首不语,蔡氏静默了一阵,复又朝依书看去。 依书眸光坚定的看着蔡氏。尽管以前她很不想与蔡氏正面冲突,不想让她伤心,不想让她失望。但现在是非常时候,秦志峰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决计不能让他去办这件事,不然这一路上智幸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蔡氏也是直直的望进依书的眸子,依书是她肚子里出的孩儿,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她呢?她从小就是最心善不过。 蔡氏微红了眼眶,撇头朝依书摆了摆手,叹道:“罢了,娘也不为难你了,明儿寅时,你们便上路吧,我会让杨妈妈陪着你去。杨妈妈是会做事的人,有她在你身边,娘也放心。” 依书听出蔡氏声音中的失落和失望,屈膝再次在蔡氏面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女儿让母亲百般担忧,是女儿不孝,女儿愧对母亲这么多年对女儿的疼爱。但智幸这么幼小,女儿实是不忍他一人独自上路,还请母亲谅解。” 说着,依书的声音也已经变的哽咽。她能想象蔡氏此刻的心情,明明是自己从小就百般宠爱的孩儿,到头来却要帮自己的对头去送灵,这岂能不让她寒心? 蔡氏头还是撇在一侧,尽管她也已经听出了依书声音中的哽咽,但,此时她心中失望更甚。自己这么多年的计较难道完全是为了她自个儿吗?还不是因为心疼她的身子,心疼无辜的她受到的伤害,心疼她刚刚伤愈的身子。 本来跟蔡氏商量好的事儿瞬间变卦,刘氏不由耷拉着脸,再也笑不出来,心里更是添了几分绝望。 智峰,姨娘该拿你如何是好? 秦子明则是一脸的欢喜,这下好,有依书去办这件事,她一向与智幸交好,一路上也能很好的照顾智幸,那他也不算是辜负宛柔的嘱咐了。 叩完三个头,依书垂首跪在蔡氏的面前,蔡氏一时不原谅她,她没办法允许自己起身。尽管蔡氏作为她的母亲只有五年多的时间,但对于爸妈早逝的她来说,蔡氏无微不至的宠爱让她一开始极快的融入了这个世界。 初始的迷茫失措全是因为蔡氏而消泯无形,可以这样说,是蔡氏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蔡氏就是她真正的母亲。 所谓儿大不由娘,蔡氏此番心里肯定难受的很。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她又能如何?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乖乖听话,完全没有自我主张的内宅小姐,她没办法将自己唯一剩下的那些真我磨灭掉。 蔡氏侧首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依书起身,猛然扭头,垂泪问依书道:“依书,你真要这么伤娘的心吗?” 眼见得蔡氏痛心疾首的样子,依书心中一痛,知道是自己太过于急躁,太过于自私了。就算是蔡氏现在原谅了她,但也只会是因为心疼而原谅她,而不是真正的释然。、 依书再次与蔡氏磕了一个头,道:“是女儿不孝,还请母亲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 而后,便站起身,又与一旁一直静默坐着的秦子明蹲了蹲身,便出了去。 对于秦子明,依书现在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是他心心念念将小许氏的骨灰送回去安葬,是他没日没夜最后守在小许氏的身边,也是他时时刻刻守在小许氏的灵前。 她以为,原来秦子明最爱的人竟然是小许氏,不然他不会对一个失宠已久的姨娘做这么多的事情。 想到刚才秦子明的沉默躲闪,却原来,再深的爱,都抵不过蔡氏的一句冷斥。终究还是一场空呢。依书冷冷一笑。 晚上蔡氏就安排好了此次要跟依书一道回去的人选。、 此次因为主要目的还是送小许氏的骨灰回去,所以随行的人员必须都是在秦府待了多年,极其可靠,绝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人。人还不能多,一多又会引起外面的猜测。当然,随行的护卫还得武艺高强,以免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蔡氏苦心安排良久,才敲定人选。 贴身陪在依书身边的,除了原先就在依书身边的银珠薄荷以外,此外就是蔡氏最为信任的杨妈妈,外加另几个丫鬟和粗使婆子。这些人都随时陪在依书的身边,就算是晚上休息了,也得有人清醒的守在依书的身边。 另有二十个护卫,外加四个小厮。护卫都是特别甄选,府内武艺最为高强,眼神耳力最为敏锐的人,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依书乘坐的马车还是那辆最为宽大舒适的马车,随行的护卫都是骑马,丫鬟婆子们也是分了两辆马车乘坐。 第二日,寅时,一切准备妥当。早在昨天晚上,小许氏的尸身就被转入了棺淳。待得依书他们到了城外以后,由府中护卫再将小许氏的尸身取出,火化后,将小许氏的骨灰收集,装在早已准备好的玉器瓷瓶中,而后将那瓷瓶带回老宅。寻一个风水宝地,将那玉器瓷瓶埋下去。 依书走的时候,蔡氏并没有出来送行,倒是秦子明很是担忧的出了来。对依书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路上小心,又呵斥身边的下人一定要伺候好依书,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责罚是断然不会少的。 依书蹲身谢了秦子明的嘱咐,便牵着秦智幸的手上了马车。 还是以前那样的环境,还是以前那样的布置,蔡氏丝毫没有因为对她的生气,而减少了对她的宠爱。 依书不由鼻子一酸,她何德何能,能让蔡氏如此疼爱于她?是母爱吗?可秦依琴也是她的女儿,虽也疼爱,却不如她这般浓烈。 此生,她却是欠了蔡氏很大的情意。 马车辚辚而行,凌晨的深夜中,这一路车队缓缓往城门口驶去。 昨儿下午,秦智博就已经与城门守官打好了招呼,还要了一个令牌,等得今日依书出城的时候,只需将那令牌交给城门守卫,便可出城。 难得的,京师在未到卯时就开了城门,放了这一对有着特殊任务的车队。 又行驶了半个时辰后,东方微微露出一丝鱼肚白,前面开路的守卫顿下了步伐。负责这次领头的沈侍卫勒转马缰,调头走至依书车撵旁,隆声禀报道:“三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这地方也很是合适。” 未久,马车内传出依书的声音,“那就劳烦沈侍卫了,便就在这边吧。” 沈侍卫应了声是,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转身去吩咐随行的五个侍卫去拾来一些柴禾,又让另一些人将小许氏的棺淳取了下来,在中间的空地处摆放好。 待得树枝砍来,搭好了一个架子。架子下面和周遭放上易燃的柴禾,而后再由那些粗使婆子将小许氏的尸身取出,放置在那架子上。最后由秦智幸亲手点燃。 这最后一步原本依书是不想让秦智幸去做。毕竟秦智幸现在还年幼,亲手将自己姨娘的尸身焚毁,任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人,只怕也是受不了。 但秦智幸却很肯定的拒绝了她的提议,坚持一定要自己亲手点燃大火。 依书无法,只得由他,想来/经历这些事情,智幸一定会成长很多。 因着浇上了府里带出来的燃油,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小许氏的尸身渐渐被火光覆盖,若隐若现。 秦智幸原本绝强冷漠的眸子渐渐沁出泪水,随之,泪水滚滚而下。眼见得小许氏的尸身被大火吞噬,秦智幸猛然要往前冲去,幸而依书随时注意着他的动作,及时抱住了他,才免了他也葬身大火的悲剧。 秦智幸右手直直的往前伸着,像是想要抓回一些什么,口中嘶声嚎道:“姨娘……” 依书心中一酸,泪水也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以后,秦智幸再也没有唯一疼爱他的姨娘陪在身边,再也没有人对他真心的嘘寒问暖,再也没有人听他说些趣事儿,或是烦事儿。 第一三五章 疑惑 两个时辰后,原本放着小许氏尸身的那块地方而今只剩下一片灰烬。依书将跪在地上的秦智幸给拉了起来,微微叹了一声气,右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安抚他的情绪。 沈侍卫抱拳回道:“三小姐,是否是时候收敛骨灰了?” 依书半弯下腰,与秦智幸耳语道:“智幸,可以收敛了吗?” 秦智幸沉默了会子,双眼直直的看着只剩下一片灰烬的那个地方,缓缓点了点头。 依书便回身与沈侍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过去处理一下。 沈侍卫得令,朝身后招了招手,身旁另一个侍卫手中正捧着一个玉质瓷瓶,正是用来装殓小许氏的骨灰。二人徐徐上前,极小心的将地上的骨灰一一铲起,而后放入玉质瓷瓶,一刻钟后,已经装殓完毕。 装殓小许氏骨灰的瓷瓶后来被依书要求放在了她乘坐的那辆马车里。秦智幸肯定是想一路上都陪在小许氏的骨灰旁,依书又不可能让秦智幸一人坐到另一辆马车上,索性将瓷瓶放在了自己身边,也好就近照顾秦智幸。 好在她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然这骨灰瓶子放在身边还真是觉得慎得慌。 马车辚辚而行,一行人继续往前行去。 因着依书吩咐他们行走不用太赶,所以五日后他们方才到了薛家老宅。此时正月已过,一路上看着新年的热闹渐渐消失,周遭变的分外冷清起来。 依书有心想劝劝秦智幸,或者讲两个笑话活跃活跃气氛。但似乎不是时候,便也只沉默着。 马车到了薛家老宅门外,早有小厮进去通报。很快,老宅里的一应人等都迎了出来。 瓷瓶最先被递了下去,早有婆子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接过装着小许氏骨灰的玉质瓷瓶。秦智幸随后跳下车,依书则在银珠的搀扶下,最后踏上这片不久之前极其熟悉的地面。 她这时才抬眼扫向老宅一应迎接的众人,让她意外的是,竟然没有看到薛宁立,也没有见到薛宁立的爹娘,原本主要管理老宅内一切事务的那对夫妻。 依书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难不成事情真的如她猜想的那般,薛宁立一家人已经被调到别处去了? 现在负责管理薛家老宅内一应事务的薛明伟忙谄笑着迎上前来,与依书极客气的道:“三小姐,一路辛苦了。”又对一旁的秦智幸道:“三少爷,一路辛苦了。” 秦智幸沉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薛明伟的招呼。 依书则略微上下打量了薛明伟一番,年约四五十岁,周身衣着虽不怎么华丽,但细看便能发生这衣料绝对是上佳的好东西,再看他的言行,怎么着都透露着一种谄媚的味道,很是让依书觉得不舒服。 依书也是淡笑着点了点头,“敢问怎么称呼?” 薛明伟状似不好意思的笑道:“这要是论起族中辈分的话,三小姐您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但您身份尊贵,哪里……” 薛明伟话未说完,依书微微颔首道:“薛叔叔。” 薛明伟顿时笑的合不拢嘴,口中却是推辞道:“哎……三小姐,我左不过是一乡下小农,哪里能让您唤我叔叔哪,您叫我薛管家也成。” 依书摆了摆手,“这哪里能使得,不管怎么论,辈分可与身份无关,我还是唤您薛叔叔的好。” 薛明伟还想客气两句,依书此刻可没有那闲心情跟他在这边絮叨些什么,还是尽快进去看看,若是还看不到薛宁立一家人,那就有必要找个下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便紧接着道:“这一路披疲乏,薛叔叔可否先让依书进去休息一二?” 薛明伟谄笑道:“当然可以,”说着便侧过身,让路与依书往前行去。 一行人进的老宅,依书不经意的左右扫了几眼,看着已然大变的薛家老宅。原本的老宅因着是祖宅,所以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沉重素朴,但而今的薛家老宅已经被重新修葺过一遍,院子里载满了各色花草,而今又是初春,姹紫嫣红开的很是热闹。原本的那些老树都已经不复踪影。 薛明伟似乎极为得意自己做的这一切,微扬着下巴,很是傲气的走在依书身侧,不断地给她介绍现在老宅内的各样布置。 依书权且听着,现在刚刚来到老宅,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者说了,这可不是秦府,很多事情可以由她说了算。 因着这次是依书跟秦智幸二人过来,不是年前那一大片人,所以此次薛明伟给他们姐弟二人安排的便是一个小院子,里面七八间厢房,院子里花草树木也是一应俱全,看起来很是不错。 薛明伟将他二人送到院门口,便顿了脚步,笑道:“好了,你们远道而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现在让厨下去准备一些吃食,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依书眉头微挑,与薛明伟道:“薛叔叔,爹爹那边应该来信与你说过我姐弟二人此来是为什么事情的吧?” 薛明伟神情一窒,未曾料的这两位小姐少爷竟然真个的将一个姨娘的事情当做正式来办。薛明伟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会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既然依书不喜欢这样的热闹,那他就换个方式好了。 转瞬,薛明伟便叹息着点了点头,“王爷日前已经来信说明了其中详情,三小姐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认真去办,绝对不会敷衍了事。我已经找人看好了几块地,只等三小姐和三少爷亲自去看一下,也好决定哪块地更适合一些。” 听的薛明伟这样说,依书对他的办事能力还是比较赞赏的,颔首道:“那就麻烦薛叔叔了,等明儿个一早,就劳烦薛叔叔陪我和智幸去看看吧。” 薛明伟面容沉肃的道:“三小姐这说的是哪里话,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何谈劳烦之语?您且放心,明儿个一早就带您和三少爷一道去看看,保证处处都是风水宝地。” 依书点了点头,这一路下来都在马车上躺着或坐着,她身子本就刚刚伤愈,容易显得疲累,便道:“嗯,谢谢薛叔叔了,那我就先跟智幸进去休息。” 薛明伟淡笑着伸手将依书往前引去,自个儿则是没有跟进去。 依书现将秦智幸送去休息,自个儿则坐在屋子里沉思起来。 杨妈妈立于依书一侧,见她似有所思,想着蔡氏对她的叮嘱,便关切的问道:“三小姐可是在想什么问题?若是不妨的话,不如跟杨妈妈讲讲,也许能帮你想想是怎么回事。” 依书朝杨妈妈看去。 杨妈妈是蔡氏身边最为信任的一个人,也许同时也是最了解蔡氏的一个人。这几年来,杨妈妈对她也很是不错,一路上也甚为关心她,对她嘘寒问暖。依书不是痴呆,这真情假意还是分得出来的,心里晓得杨妈妈说想为她分忧的话并不是戏言,也不是想探探她的心思,只是舍不得她头疼而已。 依书斟酌了一番措辞,这件事她首先就怀疑到了蔡氏的头上,小许氏的事情有她的责任,而薛宁立一家人守了老宅多年,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失去了踪影,总会有一个去处,总有那么一个理由。 杨妈妈上次也是随同蔡氏一同过来,晓得这老宅内的一应人等,因而依书蹙眉开口道:“原本我上次来没什么人陪着玩儿,倒是宁立一直陪在我身侧,这次来自然想见她一见。只是……”依书微微皱眉,似有不解,“不知为何今日竟然没有看到她,真是好生奇怪。” 杨妈妈眼珠一转,依书果然是问起了这个问题,好在她先前已经与蔡氏商讨过,晓得该怎么回答,便道:“许是被族中遣去其他地方了吧,毕竟这老宅里的事情,我们在京师那么远的地方,哪里能样样都晓得呢?” 依书点头称是,既然杨妈妈对她这样说,她再问些什么也是没有意义,不如等得逮了空子,问这老宅里的下人,应该能打听出现在薛宁立一家人的落脚之处,还有离开老宅的因由。 正好有丫鬟将热水端了过来,银珠伺候着依书梳洗完毕,便服侍她暂且先休息一会儿,等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将她唤醒。 彼时秦智幸却是丝毫睡意都没有,只让人将装着小许氏骨灰的瓷瓶放在桌子上,而他呆呆的坐在一旁,好似魂灵儿都出了窍一般。 穗儿守在一旁,见的秦智幸丝毫休息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柔声劝解道:“三少爷,这一路疲乏,您还是先休息一二,明儿才好去看墓地。您如今年纪尚幼,可不能这般的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秦智幸摇了摇头,哑声道:“你去给我倒些水来,我没什么事情,也不累,不用休息,无妨的。” 穗儿劝他不住,便先且出去换了一壶热水回来,同时嘱咐了外面的小丫鬟,让厨房帮秦智幸熬一碗热汤,也好给他补充补充精力。 第一三六章 炫耀 下午休息过后,依书整顿精神,趁着天色未晚,便想着去院子里走走,若是能碰到这老宅里的下人,正好也问一问薛宁立一家人的落脚处。 这件事依书并不想让秦智幸知道,故而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唤他一道过去,只她与银珠二人出去转转。 这老宅寻常时候都冷清的很,只有族里有什么大事需要在这边处理,薛家一族聚集在这里,才会让这老宅增添几分生气。 当然,上面那些情况都是薛宁立跟她说的,她来的时候,正是薛家老宅热闹非凡的时?br / 淑女有谋第40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时候,哪里晓得它平日是何等模样呢?只是此次一看,不由让她诧异万分。dierhebao这老宅里的人可是一点都不少,大约是祭祖时候的三分之一左右。 依书微微皱眉,记得她听薛宁立说过,祭祖时老宅里的那些丫鬟下人都是临时雇用的,等得祭祖结束以后,就会逐渐遣散。而今这老宅里的下人还是当时的三分之一,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人是最近新近雇佣的。 难不成是为了她来的事情而再次临时雇佣的?似乎也是有这个可能性。 依书在老宅里慢悠悠的走着,不时遇到一些丫鬟仆人,总是会极恭敬地与她请安问好。依书一一点头致意,丝毫的小姐架子都没有,倒是让那些下人啧啧称奇。 在老宅里逛了两刻钟后,依书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如果她的记性没错,那个婆子应该原本就是老宅里的下人,可不是当时为了祭祖而临时雇佣的。 依书疾步上前,那婆子正专心致志的蹲在那儿锄草,似乎很是用心的做着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一般。她微微蹲下身子,在那婆子身边道:“婆婆……” 那婆子手中动作一顿,缓慢的回过头,细看了好久,方才想起来面前站着的人是谁,顿时老泪纵横,一把抓着依书的手,口中哀叹了几声,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依书情知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然这婆子不会是这般神情,也不会再见到她的时候这般的激动。 依书一面安抚她,一面耐心的等她将情绪平复下来。 少时,那婆子终于抹尽眼中泪水,痛惜的对依书道:“三小姐,老奴总算是等到您来了。” 依书伸手将那婆子扶了起来,柔声道:“婆婆,有什么事情您就跟我说吧,是不是薛宁立的事儿?” 婆子点了点头,“老主子好苦的命哪,就被那狠心的薛明伟给撵了出去,如今只在一个茅草屋里住着,就连宁立小姐的婚事都被那王八蛋给利用了。” 依书一怔,“宁立不是还小吗?怎的就定亲了?” 婆子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遍,发生周遭没什么人在,便拉着依书的手往一处地方走去。依书紧紧地跟在那婆子身后,往前行去。少时,方知那婆子是将他们带入了一间屋舍。 小心的注意着周遭有没有人,那婆子又嘱银珠在门口注意着一些,而后才走至依书身边,双腿一曲,险些跪了下来。幸而依书反应极快,及时拉住了那婆子的胳膊,不然今儿个可就要被这老人家跪了。 她忙道:“婆婆,没事儿,您跟我说就成,这下跪是万万不可以的。” 婆子抬眼看了依书一眼,复又垂首道:“三小姐,当初您走了以后没多久,这薛明伟就来到了老宅,说是奉了族里的意思,以后这老宅就不需要宁立小姐一家看着了,全权托办给他。老主子没办法,验证信物以后,只能一家人迁了出去。老主子一家后来就住在这后山里,那边还是原先一个猎户弄的一个茅草房子,勉强能遮风挡雨。” 婆子又道:“老奴后来又去那边看过他们,说句不好听的话,老主子虽说耿直了一点,但也不是一点积蓄都没有,可是却住着那样的屋子。老奴猜测其中定时被这薛明伟给搞了鬼。这还不谈,未过三五日,这薛明伟又帮宁立小姐寻了一门亲事,还说是族中长老的意思。” 依书不由皱眉,“是什么样的人家?” 婆子一顿,“是这附近村里的村长儿子,听说还是个有些呆愣的小子。”婆子一句话一把眼泪的道:“宁立小姐那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其实这穷酸小子配得上的?可是那薛明伟硬是拿出了凭证来,证明这的确是族中长老的意思。” 依书蹙眉坐在那里,这事儿倒是麻烦大了,族中长老都不是傻子,就算薛家而今不是什么极为显贵的人家,但岂是一个小村子的村长家就能配得起的?那些年老成精的长老最是爱护面子,怎么也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自己扇自己的耳光。 依书轻拍了拍婆子的胳膊,柔声安慰道:“您且放心,若是宁立不愿意,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尽力帮她将这婚事给散了。” 婆子听得依书这句肯定的话语,神情终于安然了一些,点头道:“那就恳请三小姐救救他们一家人了。” 随后依书又问了这府中的一些事情,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原本这老宅里的下人只有十余二十个。自打薛明伟来了以后,说是这老宅里的下人太少,若是有客人来访,会落了薛家的面子,故而族中长老竟也同意了他的话,让他负责去置办那些事情。所以这老宅里才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 依书颔首表示这些事情自己都记在了心底,又让银珠与这婆子一些银子,也感谢她对薛宁立一家人的关心。 等的她二人出去,天色已然不早,依书算了算时间,现在去后山找薛宁立一家人显然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明日再说。如果她的猜测没错,也许她还需要往李叔家去一趟,看看李叔一家人是否安好。 回去歇息了一阵子以后,薛明伟就遣了下人过来请她姐弟二人去花厅吃饭。依书便去找了秦智幸,与他一道去了花厅。 此时,外面天色渐黑,但花厅里却是灯火通明,四周点了不少的大支蜡烛和油灯。而花厅中的圆桌上则摆放了满满一桌子热菜。 薛明伟正立在花厅中,听的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连忙迎了出去,一面伸手将依书往花厅中引,一面笑着与依书道:“三小姐,请。” 依书微微颔首,“薛叔叔客气了。” 一行人进了花厅,依书眯眼看着桌上满满的菜肴,再见这桌旁只坐了他们三人,不由问道:“薛叔叔,难不成婶婶不在吗?这一大桌子菜,就我们三人吃似乎太浪费了一些。” 薛明伟眼眉抖了抖,讪笑道:“你婶婶她们妇道人家,在屋子里用饭也就是了,不需要进这花厅。” 依书一窒,脸色不由一冷。 薛明伟自知失言,他说自家家眷是妇道人家,不能进花厅,那依书难道不是姑娘?正他在难堪的时候,又有丫鬟送热菜上来,适时解了他的围。 一面让丫鬟将桌上已经有些微凉的菜肴往下撤,一面笑着与依书姐弟二人道:“三小姐,三少爷,趁着这菜热乎,赶紧吃吧。” 看着流水般上着新菜的丫鬟,依书不由微微皱眉,心中暗自觉得这薛明伟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了一些,只不过他们三人,至多弄五六个小菜也就是了,哪里需要一桌桌的换新菜?但转而想到现在毕竟是在薛家老宅,这薛明伟又是薛家长老一致同意安排在这里的,若是她不给薛明伟面子,反而数落他的不是,只怕也与自己讨不了好。 依书如此一想,便照着薛明伟的吩咐,吃起菜来。秦智幸倒是安静的很,见到依书开始吃菜,他方才拿起了筷子,慢悠悠的瞅着那喜欢的菜肴吃将起来。 不断地有丫鬟将新菜端上来,不断的有只动过一两筷子,甚至一筷子都没有碰过的菜肴被端了下去。薛明伟极其热乎的招呼他姐弟二人吃饭,随意的问着一些小事。没什么犯难的问题,依书便也一一作答,一时倒也是宾主尽欢 饭后,桌子被撤下,薛明伟则将依书与秦智幸请到了旁边的偏厅,似有事情想要商讨一二。依书便与秦智幸一道过了去。 薛明伟在主位左侧坐了,示意依书跟秦智幸在左右主位上坐了。论族中的辈分,薛明伟还是依书的叔叔,她自是不能真个的按薛明伟说的话去做。不然若是到时候与薛明伟闹出矛盾来,自己首先就落了一个不尊重长辈的不是。 依书在薛明伟的对面坐了,秦智幸则坐在依书的一旁。 待得三人坐定,有丫鬟陆续将新茶送了上来。薛明伟极热情的笑道:“三小姐,三少爷,这可是顶尖的毛峰,赶紧尝尝,口感如何,是否有京中那般的极品?” 依书心中不由暗自摇头,这薛明伟可真是无时无刻不炫耀着自己生活的优质哪,就连着茶叶都想与京中相比。 原先依书在现代的时候倒是分不清这茶叶如何辨别其中优劣,但来到秦府六年时间,品过不少名茶,因而若是差一些的茶喝在嘴里,舌头立时便能感觉出来。 第一三七章 选地 依书轻抿一口茶水,果然是顶尖的毛峰,口味很是纯正,轻笑道:“倒是没想到在薛叔叔这边也能喝到这么上好的毛峰。” 薛明伟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很是自豪的道:“这也是族中长老赐给我的,数量不多,但三小姐跟三少爷远道而来,总不能用那些次品来招待你们,你们若是觉得还好,那便是好了。” 依书可不想跟薛明伟在这边商讨这些弱智的问题,便直言道:“不知薛叔叔将我和智幸叫到这里来是为了何事?” 薛明伟原以为依书只不过是个深闺里的小姐,对于人情世故能晓得多少?此次秦子明将他二人派遣过来,只怕监督的意味大于商讨。但依书这般直言不讳的跟他讲话,一时让薛明伟微有怔愣,他顿了顿,轻笑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想请三小姐和三少爷来这边坐坐罢了。怎么?三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依书摇了摇头,笑道:“倒也无事,只不过三叔叔这么一讲,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三叔叔一下。” 薛明伟乐滋滋的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直直的看着依书,笑问道:“是何事情?” 依书思忖了一番措辞,道:“不瞒三叔叔,上次我同父亲母亲一道来老宅的时候,曾与宁立妹妹感情很是要好,此次来本想找宁立妹妹一道玩玩的,只是这一日都未曾见到宁立妹妹的身影,三叔叔可知道宁立妹妹如今身在何处?” 薛明伟脸上神情一窒,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就消失于无形,在他想来,就算依书知道如今薛宁立一家人的境况,那又如何呢?再者说了,这些事情可有秦府的一些功劳在。也许,三小姐说她们感情要好只是借口,实则是想兴师问罪? 薛明伟不清楚依书的意思,便含糊其辞道:“这我倒是不知晓,原本薛武文一家是负责看管老宅的,后来被族长调去了别处,”他故作悠然长叹道:“也不知他们现在境况如何了。” 若是依书事前没有打听过薛宁立一家人的境况,也许还真以为这薛明伟是与他们一家人感情极好的,但而今,她只觉得这薛明伟还真不是一般人。 依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颔首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次来没有见到她,倒是有些遗憾了。” 薛明伟忙道:“这个好办,既然三小姐这般想见宁立,回头我遣人去族长那边问一声,兴许能知道他们的落脚处也不一定。” 依书忙谢道:“那就麻烦薛叔叔了。” 三人随后又聊了一些闲话,薛明伟又问了秦智幸一些课业上的事情,而后便将他们送回了客院。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依书主动问秦智幸一些话,不然他从未有跟依书主动说些什么。依书能明白他的心情。就像是前世的自己,虽然亲戚都很疼爱她,尽量弥补她失去爸妈的疼痛,但,这两种感情原本就不能恒等的。爸妈永远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那段时间,尽管她年纪尚幼,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意思,但一想到爸妈永远不能再陪在自己身边了,就很是难过,沉默了好一阵子。 而今秦智幸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状况,说起来前世的她可是比现在的秦智幸幸福多了。起码她有叔叔婶婶舅舅舅母,而秦智幸什么都没有。勉强能说她这个姐姐做的还不错。 依书先将秦智幸送回了房中,又拿了本诗文,与他讲解了几首,算是给他打打岔吧。 翌日清晨,二人早早的起了身,按照昨儿晚上跟薛明伟商量好的步骤,今儿上午他们就要去薛明伟已经选定地几块墓地查看一番,从中选出一块还不错的墓地。 等他二人梳洗好以后,正巧薛明伟遣了下人过来,请他们一道去偏厅用早膳,然后也好一道出去。 也许是因为依书昨儿晚上吃完饭以后,稍微对薛明伟说了两句,让他嘱咐厨房一声,实在是不需要准备那般多的菜,太过浪费了。故而今儿早上的早饭极为的简单,只一碗清粥,并几碟子小菜,还有一些糕点。 依书又与薛明伟客气了几句,三人吃完饭以后,在薛明伟特意请来的风水先生的陪同下,一道往事先看好的几处地方走去。 薛明伟先带着依书在六个地方转了转,让她晓得这几处地方的大体位置,而后再由风水先生一一讲解一番各处地方的利弊,最后由依书和秦智幸决定到底哪块地方更为合适。 从上次祭祖的时候,依书就晓得薛家的祖坟范围很大,而秦子明先前要求小许氏的墓地位置必须离祖坟近一些。薛明伟倒是将秦子明的这个吩咐放在了心底,选出的六个地方围绕在祖坟周围, 故而,薛明伟先带着依书在祖坟周围绕了一圈。 薛家祖坟范围目前大体在一亩地左右,绕着祖坟一圈走下来,依书着实是有些累了。不由心中暗叹,这小姐的身子骨就是比她前世的身子差,经不起一点儿的折腾,有事没事儿的总是会闹出那么点子毛病来。 其实选墓地这事儿也简单的很,原先薛明伟看中的几块地方都不错,她只需要从中择一也就是了。当然,最后的决定权她还是给了秦智幸,由他去决定小许氏的最终归处。 醉后秦智幸看中了祖坟以南的一块墓地。依书没有多问缘由,只让薛明伟将这处地方记下,明儿个就将小许氏的骨灰拿过来,在此处安葬了。 因着小许氏只是一个妾室,所以在丧葬事情上,不能太过大操大办,而今秦子明的行为已经有些过分了,若不是碍于他异姓王爷的身份,族中长老断然不会同意这件事情。而今也只是默认罢了,并不是首肯。 所以明儿早上,由秦智幸将装殓着小许氏骨灰的瓷瓶抱过来,再请两个庙里的师傅,为小许氏悼念往生经文,其他再多的却是没了。 看好地方以后,薛明伟将依书和秦智幸送了回去,而他现在需要去将明儿上午的事情都安排好,需要请的人等等,都需要他来安排妥当。 薛明伟的办事能力是毋庸置疑,不仅妥当,而且快速,想来这也是他在族中长老面前讨好的原因之一。 下午,依书看着无事,便打算去李叔家看一看。一来看看李叔一家人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二来正好也打探一下薛宁立一家人现在的确切位置,和他们的近况。虽说那婆子跟她说薛宁立一家人现在住在后山。后山那么大,她对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悉,哪里找得到他一家人。 薛宁立一向跟李婶一家人亲近,应该还有联系。 好不容易将想跟着她出去的杨妈妈给劝了在家里守着,再说这山路也不适合她这老人家走。而她则带着银珠一道出了去。 幸而离她上次去李叔家的时间还不算长,道路也没有什么改变,小半个时辰后,很顺利的看到了李叔家的房子。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李叔家,生怕迎接自己的是一栋空寂无人的房子,那她又该如何去找这一家人? 院子里没有人,但鸡舍里有鸡,屋子大门也是敞开着,院子的泥地上很干净,没有那种久无人住的空寂感。 她不由心中一安,看来李叔一家人无事,应该还住在这里。 依书嘴角浮上浅笑,扬声唤道:“李婶,在家吗?” 话音未落,屋子里已是迎出一个人来,却不是李婶,又是谁? 李婶正在屋子里忙着收拾家里,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出来看看是谁来他家了,压根没料到竟然是依书。 李婶极开心的迎了上来,笑道:“呦……依书啊,你怎么得了空子来我这里的?我记得宁立说过你家里是京师的嘛。” 看着李婶熟悉的笑脸,依书不由心中一暖,疾步上前,握着李婶的手道:“李婶,好久不见。” 李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诧异的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对于李婶的反应,依书心里自是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李婶真个的是跟薛宁立一家人交好,那么李婶该为他们担心才对,怎么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没事的样子。 李婶笑呵呵的将依书迎进了屋里,又极热情的给她端茶倒水,一面还催着银珠也别站着,坐下来歇着才是正经。 依书笑看着李婶,“李婶,您也赶紧坐下来哪,就见您在这边忙得团团转了,倒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李婶脸一虎,“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婶我见你来,我心里开心,自然想好好招待你一趟。” 依书晓得李婶的意思,便不再推辞,由着李婶又去给她取了一些糕点过来。 李婶端着一碟子点心,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都是家里做的一些粗点,你勉强用一些吧,肯定是比不上府里的好吃。” 依书一笑,伸手拿过一块点心,极认真的吃将起来,没有府里的松软可口,但胜在有李婶的这么一份心意在,就算是不甜,吃在心里也是甜的。 依书眯眼朝李婶一笑,“这点心真好吃。” 李婶朝银珠一笑,指着依书道:“你看看这孩子,就知道嘴甜哄我开心。” 自打进了秦府以后,银珠还未曾跟李婶这样的人家打过交道,因而被李婶这句话也说的笑了起来。 一时屋子里倒是欢声笑语一片。 第一三八章 小口角 笑闹了一阵子后,李婶问道:“怎么有时间来李婶这里的?” 依书低头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刚好有事回老宅的,所以顺道来李婶这儿看看。一峰呢?跟李叔出去了?” 提到李一峰,李婶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早上跟你李叔出去打猎了,爷儿俩连午饭都没有回来吃,许是又走的远了些。”李婶极客气的道:“要不你晚上就在我这儿吃饭吧,一峰晚上肯定就回来了。自打你走了以后,一峰可是在宁立面前没少问你。” 听到李婶提到薛宁立,依书不由心中一喜,看来薛宁立跟李婶家还是有联络的,“李婶,宁立最近可好?她一家人现在住在哪里呢?” 李婶惊讶的看着依书,“你回来还没有见过宁立哪?” 依书点了点头,“我也是昨儿个刚到老宅的,一直没见到宁立,后来听说宁立一家人不住在老宅了,说是住在后山。刚好这次来看看李婶您,顺道也问问看您知不知道宁立现在住的地方的确切位置。” 李婶轻笑着横了依书一眼,“我还以为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呢,原来是当你李婶是百事通,特意来问消息来了。” 依书不由一羞,窘迫的道:“李婶……” 李婶忙摆了摆手,笑着道:“逗你玩儿呢。那咱们不如现在就走吧,刚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带你去宁立那儿走一趟。” 说着,李婶就将手上的东西给拾掇规整了一下,准备现在就与依书一道出门。 依书正有此意,也没有推辞。待李婶锁了门后,三人一道顺着屋前一条小路往北走去。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一片开阔地,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村落,远远看去那里大概住着十几户人家。村落旁则是一大片的耕地,显然那边的人家不仅仅是靠打猎为生,还兼着种田。 李婶遥遥指着那儿对依书道:“宁立现在就住在那儿呢。” 依书点了点头,垫脚朝那儿看去,远远就可以听到村子里有孩子们的笑闹声,整体环境来说倒还不错,只是不晓得宁立一家现在是靠什么为生。他们虽说原先不是怎样富裕的人家,但还未种过地,也不知道现在是做什么的。 一面往那儿走着,李婶就跟依书说了薛宁立现在的情况。因着薛武文原先在老宅当了多年的理事,身边积蓄还是有一些的,目前而言还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况且族里也不可能就这样将他们放在这里自生自灭,总会有一些措施。 好在薛武文两口子的身体很好,性子也算开阔,并没有因为自己突然被撵出老宅这样的事情而得了心病。现在说他们是提前养老也不为过。 薛宁立的家在村子东侧,并不如何大,跟李婶家一样,也是三间主房,外加一个偏间和一个灶房。院子里空荡荡的,倒是没有养一些鸡鸭。 李婶大力的敲了敲院门,扬声唤道:“薛家大婶,在家不?” 未久,屋子里走出一个颜容年轻、衣着整洁的妇人,笑着对外道:“是她李婶来了吧?”一面疾步出来开门。 却不是薛宁立的娘亲,又是谁? 薛大婶听出了李婶的声音,但着实没有想到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子竟然是依书,一时微有怔愣,随后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依书见此情景便晓得这事儿肯定跟自己是脱不了关系了,登时是满心的懊悔,但也于事无补,毕竟她事先并不晓得会生出这么多事情来,不然她宁愿一个人在老宅里待着,也不会跟薛宁立一道出去玩耍。 碍于李婶在面前,薛大婶也不好发作,只冷冷的让开身子,道:“请进吧。” 李婶一家人跟薛宁立家可是没有少来往,自是晓得薛大婶是什么样的性格,而今见薛大婶这幅摸样,心里晓得肯定有事儿。论起亲远来,她还是个外人呢,索性什么也不问,只当一切正常,笑眯眯的与依书一道进了院子。 薛大婶为她三人都倒了一杯热茶,而后看着李婶,问道:“她李婶,怎么想起来来我这玩的?宁立出去耍子去了。” 李婶侧头撇了依书一眼,见她垂着首,似乎在思量着一些什么,便又转头笑看着薛大婶,朝她挤了一眼,笑道:“怎的?难道没事就不欢迎我来吗?” 薛大婶忙道:“那哪能哪,只不过您可是个大忙人,家里处处都收拾的干净有条理,哪里还有空子来我这里耍。” 薛大婶这是故意在逼依书开口呢,既然她是李婶带过来的,现在她问李婶,可不就是问她莫名其妙来她这儿做什么呢。 依书轻咳一声,侧首对李婶恳切的道:“李婶,我现在有事儿想跟薛大婶说一下,能不能嫌麻烦您……” 李婶轻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刚好这村子里还有几户人家跟我蛮熟的,我先去他们家转转,回头你要是回去了,再叫我一同回去。” 薛大婶捧着茶杯喝茶,故作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有跟李婶道别。 待李婶走了以后,依书方才极愧疚的看着薛大婶,“大婶,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情。您也知道我跟宁立感情交好,若是我早先晓得会有这些意外,一定会阻止母亲。” 薛大婶还是不做声,只是一径儿的在那边小口地喝着茶水。她心里对依书有怨,但也明白这也不是依书的错,只能怨造化弄人吧。 原先好好地主子,现在饮食起居全要自个儿动手了。 依书叹道:“大婶,您可晓得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薛大婶眉头一挑,冷声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一家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失去了。” 依书被薛大婶这一句话说的惭愧不已,垂首道:“大婶,真的对不起。” 薛大婶冷哼一声,“你要是真心来道歉的,我告诉你,我不稀罕。你要是能说服族长,让我们继续回老宅待着的话,那还差不多。” 薛大婶话音未落,院子里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老婆子,你说什么呢?在那边还没过够?气还没吃饱?” 依书侧身一看,原来是薛武文回来了。 自打来到这村子里以后,薛武文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做,就去村子里其他人家跑跑,权当是消遣时间了。刚才正巧在村子里碰到李婶,李婶将依书来的事情一说,薛武文晓得自家婆娘的性子,心里暗叫不好,赶忙回了来,正好听到薛大婶刚才对依书说的那番话,立时出言喝斥。 薛大婶被薛武文说的一窒,扭过身子,气哼哼的不看他二人。 依书起身对薛武文施了一礼,唤了声叔叔。 薛武文忙道:“可使不得,您可是小姐。” 依书垂首道:“在族里来讲,您还是依书的长辈呢,自然受得起依书这一礼。” 薛武文在薛大婶旁边坐了,看着依书道:“听说这次回来是为了三姨娘的事儿?” 薛大婶在旁冷哼了一声,“活人看不见,倒是愿意在死人身上下功夫。” 薛武文扭头朝薛大婶瞪了一眼,“你说什么呢?一点规矩都没有,还要不要脸面了?” 薛大婶有些怕薛武文,被他这么一训,顿时又憋了下去,耷拉着坐在一旁。 薛武文很是汗颜的看着依书,“三小姐,让你见笑了。” 依书忙道:“哪里,是我对不起薛叔叔和薛大婶,我愧对当时宁立对我的诸般照顾,却害得她如此下场。” 薛武文很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别听你大婶的,她这是还没习惯,我可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老宅里要好过多了。不信等宁立回来,你再问问她,保证她跟我是一个回答。” 薛大婶又在一旁嗤道:“好过?好过个屁!等你家里的那些银子都吃完了,我看你还怎么好过。你就等着种地去吧,我可是什么都不干的。” 薛武文又朝薛大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喝道:“你这婆子说什么呢?再说就给我滚出去。” 薛大婶被薛武文训了好几次,这次终于憋不住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似乎想要跟薛武文吵一架似地。 依书忙站起身子,急道:“叔叔,大婶,都怪我,这事儿是我的不对。” 薛大婶被依书打了岔,又气嘟嘟的坐到了一旁。 薛武文很是尴尬的朝依书笑了笑,“家教不严,让三小姐见笑了。” 不管薛武文现在是不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回头她还是问一下宁立的好,宁立应该不会对她说假话。到时候再看宁立的意思办吧。若是薛武文说的是实话,那她就尽量多凑一些银两给他们家,若是薛大婶说的是实话,那她就再去族长面前一趟,看能不能帮薛武文再在族里谋一个差事。 依书垂首道:“薛叔叔,要不我先回去了,等宁立回来,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我来了,找她有些事情。” 薛武文想来也不想让依书继续在这里跟薛大婶耗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招待不周,三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回头等宁立一回来,我就让她去找你,你放心。” 第一三九章 安葬 跟薛武文告了别,尽管薛大婶对他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友好,但作为族中的晚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依书又与薛大婶说了一声,而后才与银珠一道出了去。 二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先前李婶让她们回去的时候,等她一道回去,只是也不知李婶现在是在哪户人家家里坐着,只能一户户找找看。 二人正自惆怅,李婶从一户人家屋里出了来,远远叫道:“依书啊,回去了?” 依书应声看去,果然是李婶,忙笑着迎了上去,“嗯,薛叔叔说等宁立回来,让她去找我一趟,也就成了。” 李婶点了点头,轻拍着依书的手道:“这人嘛,也就那么回事,你只要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切莫思虑太多,李婶晓得你的性子。” 听到李婶的这番信任的话,依书很是感激的看着李婶,道:“李婶,谢谢。” 李婶轻笑一声,牵着依书的手往村子外面走去,一面道:“跟你李婶还客气什么?咱们先回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你李叔差不多该回来了。” 依书不由脚步一顿,略挑了挑眉,“那宁立不也是快回来了?要不我就在这里等她吧。” 李婶也随之停下,“宁立回来也是先往我那儿去呢,咱们先去我家,李婶耽误不了你时候。” 听到李婶这样说,依书应了一声,便随着李婶先去了她家。 在李婶家又坐了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然擦黑,外面才传来了喧闹声,依书竖耳听去,正是薛宁立跟李一峰的皮闹声。 依书连忙提步出门,朝大门口望去。 薛宁立一路跟李一峰是又打又闹,还是那身男子装扮,若是不熟悉的人看到,肯定以为是个小子。说话还是那般的爽快,一如去年的她。 见到薛宁立安好,性子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书心里不由舒了一口气。 还是李一峰先看到了依书,笑着叫道:“依书姐姐,你怎么来了?” 依书迎上前去,同样笑着回道:“姐姐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还是你压根不欢迎姐姐?唔……钥匙后一种情况的话,那姐姐我就先回去好了。” 李一峰忙上前拽住了依书,“我没说不欢迎你来呀,总比宁立姐姐她老欺负我的好。” 薛宁立笑看着依书,还是同样的问题,“怎么有空来这里的?” 依书道:“有些事情要过来处理,所以顺便来看看你们还好不好,”顿了顿,又小心的问道:“宁立,你怨我吗?” 薛宁立轻笑着一挑眉头,爽快的拍了她的肩膀一记,“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怨你的?”她手往她面前一伸,摇头晃脑的笑道:“礼物,我要礼物,你这次大老远的过来,不会什么东西都没有给我带吧?” 看到薛宁立依旧是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依书心中一松,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只是我这次出来没有带着,回头肯定给你送过去。” 薛宁立问道:“你去过我现在住的地方了?” 依书点了点头。 薛宁立一顿,小心的问道:“我娘没跟你说什么吧?” 依书不由苦笑一声,“婶婶说的都是对的,是我有错。若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你们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薛宁立安抚的拍了拍依书的肩膀,“既然我娘在家,我爹你应该也见过了吧?现在你不用问我了,我的意思跟我爹一样,我觉得现在蛮好的啊,可比以前还自由了很多。以前在老宅待着的时候,那些无聊的人整日里就扯我的错处,非得要拿我怎么似地。你看我现在多好?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爹爹跟我娘也不会管我,岂不是比以前要好很多?” 依书晓得薛宁立这是在安慰自己,但其中定然也有一部分是真的。若真个的论起来,薛宁立的性子的确会被人诟病,毕竟她是一个大姑娘,整日里却像个假小子似地。但而今她的顾虑却是,薛宁立一家人以后靠什么维生。而且她还记得那婆子跟她说过的话,说薛明伟为薛宁立说了一门亲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是一辈子的大事,万万不能马虎了。 依书扯了薛宁立的胳膊,道:“我正好有一些事情想问你,要不我们出去谈?” 李一峰在李婶的眼神示意下,已经跟李叔一道进了屋,这外面也就剩下她们三人。 薛宁立道:“没关系,李叔一家人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吧。” 依书晓得薛宁立跟李叔一家人感情亲厚,便也不再迟疑,道:“宁立,你可得实话跟我讲,你们一家人现在是靠什么为生?还有我听院子里的一个婆子跟我讲,说薛明伟为你说了一门亲事,就是这隔壁村子里村长的儿子,可有这事儿?” 薛宁立满不在乎的大笑道:“看你神情那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啊。你放心啦,我爹爹虽说不是那种爱财之人,但手里的积蓄还是有一些的,暂时没有问题。以后嘛,好办的啦。至于你说的那件婚事,族里不会同意的,只是薛明伟那厮自个儿在想罢了。若是他实在看好,让他自个儿的女儿嫁过去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依书眉头一皱,看薛宁立的样子好似真的没有将这些事情当回事,但听她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可行的办法,只是在那里自我安慰罢了。 “宁立,你若是没有好的办法,只管跟我讲,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但你不能假装无事的安慰我,这个我不能接受,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妹的话。”依书诚恳的道。 薛宁立晓得依书是真的关心自己,忙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但你好好想想,当初族里能让我爹负责守着老宅,除了相信他的行事以外,肯定也有其他的原因哪,总不可能我爹一个后手都没有吧?你只管安心好了,没事的。” 依书狐疑地看着薛宁立,她此次来老宅的目的之一就是确定她一家人安好,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在安慰她呢。 薛宁立扯着依书的手往李婶家里走去,“真的没事,我晓得你关心我,也晓得若是有事,你肯定能帮上大忙,但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事情,你要是非以为我在糊弄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依书将信将疑,但薛宁立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二人又到李婶家里坐了会子。李婶还说李叔烤鸡的手艺很好,问依书想不想吃。想到去年冬天发生的那些趣事儿,依书不由会心一笑,只是现在天色已黑,也不好麻烦李叔现在去给他烤鸡吃,便委婉拒绝了。 聊了会子后,在依书的百般坚持下,薛宁立没有送依书回去,由李叔将她二人送到了老宅不远处。 翌日一早,老宅早早的就忙活了起来。虽说小许氏的安葬事情不能大操大办,但一些该走的步骤还是要走的,所以整个宅子都怪异的静悄悄的忙了起来。 没有一般丧葬事情的长队伍,没有呜咽的泣生,只有八个壮汉抬着一具硕大的棺木缓缓地走在小道上,前后左右都各有两个仆人,每人手中都拎着装满纸钱的篮子,一路走一路撒。 依书跟秦智幸走在后面,跟在大队伍的身后,二人都是沉默不语。秦智幸奇怪的没有哭,只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棺木中躺着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姨娘,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但他越是这样却越让依书担心,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这才是最恐怖的。而他年纪尚幼,若是哭出来,反而会容易好一些。 依书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这些日子,能劝的话她都说了。她知道秦智幸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不理解她的那些话。而现在,她能直白的让秦智幸哭吗? 依书摇了摇头,有些路,必须得一个人走。 除了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整个队伍很是安静的行走在路上,带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依书不由想起当初秦子明哀默的抱着小许氏坐在那里,面容是一片死灰色。那个当初万分疼宠她,千方百计将她接到秦府,最后却又冷落了她无数年的男子,在她死后,真的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后悔吗?可是她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遥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际,依书心中不由浮现一丝茫然,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张似是熟悉的脸来。 微一思索,便能想起,那是赵立,也许还可以唤他林建之,那个有些奇怪的男子。明明家里条件那么好,偏偏要自个儿在乡下种地。 她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想起了他做的那个躺椅,还有屏风,还有他的温柔细心。 转头扫见满目的白,惶然将那丝笑意压下,复又是那副皱眉的样子。 在这样的丧事面前,亏她还笑得出来。她不由摇了摇头。 薛明伟早先已经遣人将放置棺木的坑挖好,大约接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4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大约接近三米的深度,很深。棺木被吊着,徐徐放进了坑中。 周围依旧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吭声,秦智幸也是垂首盯着那个深坑。只有纸钱被风吹着,在空中疯狂的舞着,而后徐徐的落到地上,终归尘土。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终归身不由己。 第一四零章 偶遇 事情结束后,秦智幸仍旧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半人高的土堆,神思恍惚。 初春的早晨还很是寒凉,薛明伟陪着站了会子,心里暗自觉得为一个妾室站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必要,便转身看着身旁的秦智幸,劝道:“三少爷,这……可以回去了吗?” 秦智幸恍若未闻,呆呆的站在那里。 薛明伟等不到秦智幸的回应,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张脸不由僵了下来。依书忙道:“薛叔叔,要不您就先回去吧,我陪智幸在这里就行了。” 薛明伟有些为难的道:“这恐怕不妥吧?” 依书笑道:“无妨的,您手上事情多,回去肯定还有事情要办呢,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陪着智幸就成。” 薛明伟讪讪然的笑道:“不瞒三小姐,原先我倒也是一个闲人,只是自打族里让我来看管着老宅,这手上的事情才多了。”薛明伟下意识的两手相互搓了搓,“那我就先回去了,三小姐跟三少爷早些回去吧,这早春毕竟凉的很,若是冻着了,我也不好跟那边交代。” 这件事原本也不关薛明伟什么事儿,况且小许氏本来就是一个妾室,妾室在这样一个时代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而今薛明伟能做这么多事情,只不过都是看在秦子明的面子上罢了。 依书跟他客气了两句,便让他先回了去。 薛明伟走后,依书让身边的人都到远一些的地方呆着,柔声对秦智幸道:“智幸,你若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现在就跟三姐姐讲吧,三姐姐虽然未必能帮你解决什么事情,但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你讲话的人。” 依书沉默了会儿,等着秦智幸的回应。 北风呼啸而过,秦智幸额际的些许散碎头发被风吹起,覆盖在了他的眼睑上,遮住了看向前方的视线。他抿了抿嘴,终于开口对依书道:“三姐姐,你相信有轮回吗?” 依书一怔,原本的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她却重生在了这个时代。 依书肯定的道:“有的,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 秦智幸目光幽深的看着那个土堆,“那姨娘应该很快就会投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吧?” 依书点了点头,“会的。” 秦智幸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我相信姨娘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投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以后会过上幸福的日子,不会再受这一世受过的那些苦。” 依书叹息着附和道:“我相信也是如此,也许,她现在已经出生了也不一定。” 秦智幸惊喜的看着依书,“会是吗?” 依书眸光肯定的看着他,“一定会的。”顿了顿,她又问道:“智幸,你知道你以后该怎么做吗?” 秦智幸扭头看了依书一眼,复又转过头去,“我晓得,三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姨娘之前嘱咐了我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心里都有数。” 也许生长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孩子总是更为的早熟,依书不由轻叹一声,不在说些什么。而今小许氏离世,若是秦子明是真的对小许氏心怀愧疚,那以后一定会在秦智幸的身上更为得用心。若是不是,那以后她就多多照看他一二吧。 只是她也是身不由己,说不定哪一日就嫁了出去,主要还是得靠秦智幸自己,但愿他是真的懂事了。 这边依书陪着秦智幸刚从秦府出发没两日的功夫,秦府却是来了两位客人。 中书侍郎夫人在其第三子,也就是佟五少爷的陪伴下,再次来了秦府。 原本佟夫人是想将其子带来秦府让蔡氏看一番,也好决定两家亲事的后续事情,但压根没有料到依书根本就不在秦府,前几日就去了薛家老宅。 佟五少爷在屋子里陪着佟夫人坐了会子,一张嘴倒是很会说话,再加上他一向是盛名在外,年少得志,蔡氏对他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两位夫人商量孩子的亲事,自然不能让佟五少爷在旁听着,便着了个小丫鬟,让她将佟五少爷带去院子里转转。 秦子明作为王爷,秦府自然不小,但那一个花园就有一亩多地,加之现在正是初春,好些花儿已经绽放,一片风景很是美丽。 佟闻知漫步在花园中,双手背在身后,眸子微微眯着。对于秦府的三小姐,京师中对她的传闻很少,似乎秦府将她保护的非常好一般,平常人鲜少能见到她的真容。外面只有一些少少的传言。说她性子柔弱,说她面目清丽,说她知书达礼,说她是一个才女…… 总总猜测很多,很若是论起来,靠谱的可没几个。先前他娘亲已经跟他说过了,这秦三小姐身子是有些病,但已经养的差不多。虽说两家亲事若是成了,这嫡子还得从秦三小姐的腹中出来,但她的身子若是不适合生养,倒也无妨。 毕竟佟家极力想促成这门亲事,并不是因为秦三小姐是如何一个适合做媳妇的人,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 秦夫人对秦三小姐的疼宠这在京师可是出了名的,虽说秦府现在渐渐没落,但蔡姓一族依然是当今四大家族之一,这背后的潜势力很大。毋庸置疑,若是他成功娶了秦三小姐,那么对他的仕途前程都是大有裨益。 佟闻知将身旁跟着的丫鬟遣退了下去,一面想着这亲事若是成了以后,于他带来的益处,一面信步走着。 转入一个拐角的时候,却见面前不远处的树干旁正站着一个素衣丽人。他忙垂下头,赶忙想退开去,但脑中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思量的事情。 秦府而今就剩下两位小姐,即是秦三小姐和秦四小姐。秦四小姐在京师中的传闻倒是多得很,无不是夸赞她相貌美丽的,但也听说过她的一些性情。 佟闻知思量了会子,若是传闻没错,那么面前这个素衣丽人该是秦三小姐才对,而不是性喜奢华的秦四小姐。 佟闻知假意看着这园中的风景,似是没有看到面前不远处正有一个人一般,兀自低头走着。 却说秦依画上次服了药以后,这日刚刚能自己下地走动。虽说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但到底是躲过了这么一件事情,省了她去老宅,反正依书爱去,那就让她去好了。 好几日没有出来,今日便出来转转。也许是在床上躺的久了,也许是这次药对身体有了一些副作用,走了这么几步,她竟然觉得累了。 秦依画懊恼非常,又觉得小许氏死的真不是时候,若不是因为她,她何须吃那么一剂药,来装病呢?无奈刚刚她肚子有些饿,让秋菱回去给她取点心去了,而今只能自个儿靠着这树干站着,也好歇一会儿子。 她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耳尖的听到旁边有脚步声传来,沉稳的踏在地上,不像是秋菱略显轻柔的脚步声。 她狐疑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丈远处正站着一位陌生的公子哥儿。正专心的看着一旁的花木,似乎没有察觉另外有人在这里一般。 她脸一红,垂首想走开去,眼角无意中扫见那公子的相貌,一时不由又怔在了那里。 佟闻知一向也是对自己的相貌自信得很,在那些朋友之间,他从来不羞于夸赞自己面比宋玉。就是寻常姑娘见了,十之八九也会对他芳心暗许。何况,是这个一向甚少在外面走动,性子木讷的秦三小姐呢? 他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果然女人都是如是,很好搞定的嘛。有他娘在前面跟秦夫人商讨,而后面若是有秦三小姐推波助澜,想来这门亲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佟闻知又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发现了这园中另有他人一般,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丽人,抱拳告罪道:“啊呀……小生没有看到小姐站在这里,真是对不住,小生这就退出去。” 眼见得这陌生公子就要退走,秦依画羞涩的劝阻道:“公子留步。” 佟闻知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仍旧是低垂着头,很是守礼的道:“是小生僭越了,对不住小姐。” 秦依画垂首回道:“公子不用过意不去,这园子本来就是让人欣赏的,公子也不知我在这里,自然无需道歉。” 佟闻知忙道:“还是小生唐突了,这毕竟是贵府的院子,小生就算欣赏这里的风景,也该好好看着周遭,实在是不应该这般为这风景迷醉,一时失了神,一时没有看到小姐站在这里,唐突了小姐。” 秦依画赶忙道:“公子言重了。若是照公子这样说,岂不是我也有错?我也不该为这园中风景失了神,就这般站在这里。” 佟闻知晓得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便轻笑道:“小姐既然这样说,那小生就唐突说一句,我看我二人都没有错。这时节正是欣赏好风景的时候,我二人同欣赏这园中美景而失神,也是在情理之中。” 秦依画一笑,“公子所言甚是。” 正这时,秋菱取了糕点来,眼见得自家小姐身旁竟然站着一个男子,不由吓了一跳,忙跑上前去,厉声喝斥道:“你是谁?” 第一四一章 瞬变 秋菱取了糕点回来,竟看到秦依画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子,不由喝道:“你是谁?”说着,连忙奔至秦依画身侧,挡在了她面前。 佟闻知跟秦依画二人均是一怔,尽皆诧异地看着秋菱。 秋菱可不晓得这二人是偶遇的,还以为佟闻知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调戏秦依画来着,她一时也忘了现在还是在秦府的花园里,这京师有这胆子的人可没有几个。 佟闻知回过神来,抱拳礼道:“这位姑娘,在下佟闻知,因刚才欣赏这园中美景,一时没有注意到你家小姐在这里,多有唐突,恕罪恕罪。” 小姐的闺誉何其重要?秋菱可不会被他这两句话给堵住了,竖眉喝道:“那现在还不出去?” 秦依画嗔怒的拉了拉秋菱,低声在她耳旁道:“秋菱,人家公子也是无意中到了这里,还是母亲的客人,你可别失了分寸。” 佟闻知许是听到了秦依画说的话,垂首道:“是在下唐突,在下这就退去。” 秋菱警惕的注意着佟闻知的动作,她可不像她家小姐那么好糊弄,若是有个万一,她可不好跟主子们交代。 佟闻知垂首退走,也许是因为看不清后路,后退的动作极为的缓慢。秋菱蹙眉看着他慢腾腾的动作,若不是顾着他是夫人的客人,少不得还得训斥他一顿。 秦依画却忽然从秋菱身后站了出来,扬声对佟闻知唤道:“公子,留步,既然公子也欣赏这院中美景,不如一同欣赏吧。” 准瞬间,秦依画就已经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也明了他们这次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今她正是觉得这秦府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地的时候,上天就给她送来了这么一个好出路来,要是她没抓住,那她这些年也是白过了。 秦依画含羞带怯的将佟闻知唤住,邀他一道欣赏这院中美景。 秋菱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秦依画,暗想:小姐脑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这若是被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佟闻知故意放慢了自己后退的步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对自己的魅力可是自信得很,想这京中姑娘少妇,多少人能无视他的风采?这秦三小姐也不过是一深闺小姐,见识浅薄,更别谈了。 佟闻知顿下脚步,依旧垂首抱拳,“怎可那般?若是……” 他故意顿下了话头,等着面前丽人的回应。 秦依画果然道:“公子是府里贵客,自然无碍的。” 佟闻知乘热打铁,再做推辞,只怕面前丽人可就不会这般挽留他了。便轻笑道:“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秋菱惊愕的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依画今日怎的这般不识体统了,按说平日里她最为聪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皆悉于心底,今日竟然胆敢邀约一个男子同游花园。 秦依画皱眉朝呆愣的秋菱道:“还呆站着做什呢?还不去给公子泡茶?” 话语虽是呵斥的话语,但声音却是极轻柔,听在佟闻知耳里更是觉得尤为悦耳。原先以为秦三小姐只是一个病弱小姐,不曾想倒还是个识风雅趣的丽人。 秋菱无奈的应了声是,忙下去准备。 佟闻知凝目看着秦依画,虽猜测面前丽人是秦三小姐,但还是轻声笑问道:“还不知小姐是?” 秦依画羞涩垂首道:“奴家排行第四,公子若是不介意,称呼我依画即可。” 佟闻知面色一冷,没想到他也会眼瞎一次,这女子是秦府的四小姐,而不是他找寻的秦三小姐。秦四小姐只是这府中的庶女,外祖家的潜势力也没有秦三小姐来的厉害,自然不是他的良配。 佟闻知可不是那种为女色而冲晕头脑的人,若是秦三小姐倒也罢了,毕竟二人将来可能定亲,就算被旁人看到了,那也只是加快了速度而已,反而乘了他的心愿。但若是被人看到他跟秦四小姐走到一处,那跟秦三小姐的婚事说不得就要黄了。 佟闻知忙后退两步,拉开跟秦依画之间的距离,极为客气的垂首道:“竟原来是秦四小姐,在下多有唐突,且望恕罪恕罪。” 秦依画没有察觉到佟闻知的疏远,只以为是刚晓得她的身份,所以多有顾虑罢了。柔声道:“公子不用在意,这园中正有一亭子,不知公子可愿与奴家一道去那亭中歇息一二?” 佟闻知略显为难的道:“非是在下不愿,只是这毕竟与礼不合,还望小姐恕罪。” 秦依画脸色一僵,佟闻知现在的表现可跟刚才是大相径庭,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她能感觉出来,明明刚才他还很是乐意一道游园一般,怎的一下子就变了? 她蹙眉思量了少时,恍然记得改变就是从刚才她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开始的,难道真是顾着自己是府中小姐,所以不敢唐突?总不会先前以为自己只是这府中的丫鬟吧?但明明刚才秋菱那番行为已经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肯定是这府中的小姐。 她蓦然想起一种可能,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依书? 她有心想将佟闻知给留下来,但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可不好开口,一时踌躇在那儿。 佟闻知既然晓得面前的丽人不是秦三小姐,也起了离开的心思,与秦依画告别了一声,便连忙转了身子,疾步走了出去,这速度哪里是刚才那个徐徐后退的人? 秦依画银牙暗咬,恨恨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 少时,秋菱转了回来,只见秦依画一人站在那里,也不敢问,只将茶盘中的茶盏又送了回去,免得秦依画看了再着恼。 却说这一幕还是被落巧看到了,待得回去以后,落巧悄悄将这事儿跟金花说了一声,问她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蔡氏。毕竟原先蔡氏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如何的看好,若是晓得这佟五少爷竟然跟秦依画有牵扯,肯定立马会回了这门亲事。 金花思量了一番,只让她暂时记在心里便是,若是以后需要,再告诉蔡氏不迟。论起关系远近,在蔡氏面前,金花说话可比落巧有用得多,既然金花这般说了,落巧便只将这件事情暗暗记在心里。 佟闻知出了花园,便去了偏厅等候佟夫人,对于刚才的偶遇以后却是只字没有在佟夫人面前提起,因而佟夫人还不晓得这其中竟是生出了这样的事。 因着这次回老宅只是为了小许氏的墓葬问题,所以待得将小许氏安葬好以后,依书跟秦智幸就得在短日之内收拾回京师。 薛明伟可是巴不得将这两个祖宗给送走,有他们在身边,小心伺候着不提,就是在这老宅里做些事情也是不方便得很。 临走之前,依书又去看了薛宁立一家人,询问他们以后的计划,以及先前听说的那件婚事。 薛武文很是豪迈的笑道:“多谢三小姐操心了,无妨的,我既然能在老宅呆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点头路也没有,只是现下想歇一段时间罢了。至于宁立的婚事,那薛明伟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这件事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虽说现在族里大多数人都是偏向于他,但族长还是念着我以前的那些功劳,因而绝不会答应薛明伟提的这件事。” 听到薛武文这样说,依书心里这才放心了一些,思量了会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能放心回京师。但还请薛叔叔记着,宁立永远是我的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的,一定要及时去信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忙。” 薛武文捋了捋胡须,扭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薛宁立,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得了三小姐的脾性,二人很是投缘,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三小姐在秦夫人面前说话还是很有用的。 当然,薛武文也没有忘记他们一家人是为什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与依书的关系,只能控制在手中,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与薛武文一家人告别后,依书又让薛宁立陪她一道去了李婶家一趟。 也许因为李婶家只是普通的猎户,所以先前蔡氏的那通怒火倒是跟李婶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丝毫的影响到他们。 李婶晓得依书可能第二日就会回京师,忙又让李叔去烤了两只野鸡回来,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通。 回去的路上,薛宁立很是快意的抱着依书的肩膀,笑道:“依书,我看你这么喜欢我们这里,不如留下来吧,就陪着我好了。我天天带你去打猎,让李叔隔三差五的给我们烤鸡吃,那日子多舒服哪。” 依书不由失笑,“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但你我环境不同,我只怕想过也是不能够。”她不由幽幽叹了一气,依她的身份地位,以及现在的年龄,嫁人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良人难配,更何况是在这注重封建礼教的古代呢? 她不由又想起了赵立,那个悉心照顾她的男子,那个她认为能陪伴她一生的男子,如果不是因为二人身份差距太大,也许,蔡氏会同意吧? 她不由摇了摇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二者都没有,她跟赵立如何能有未来? 罢了,这事还得从长计划。 第一四二章 回京 解决了老宅这边的事情,依书便跟秦智幸商量了一下,问是否现在就回京师。按她想来,小许氏下葬不久,秦智幸可能会想在小许氏墓前待上几日。 非是她不想继续待在老宅,而是临行之前,蔡氏特意叮咛嘱咐,让她事情办完以后,早些回京师,以免蔡氏担心。 来为小许氏送葬已经很是伤了蔡氏的心,依书实是不忍再让蔡氏为自己担忧。 出乎她意料的是,秦智幸竟然同意了,还说早先回去也好,安亲王府那边本来就没有请下多少时日的假来,迟了也不好交代。 如此,依书便让杨妈妈准备了一番,二人第二日上午便收拾行装回京师。 薛明伟先前准备了大量的土特产,以及一些礼物,听说依书等人要回京师了,便将那礼品单子递交给了依书。 这些来往琐事依书可不会处置,好在蔡氏将杨妈妈按在她身边,帮着她处理一些事情。依书顺手便将那单子递到杨妈妈手中,由着她去操办。 翌日清晨,整整齐齐的五辆马车排在薛家老宅门口。除了原先依书带来的三辆马车以外,其他两辆上都是薛明伟这次送的各样东西。杨妈妈看过以后,未予置评,那便是让依书将这些东西都收下了。 薛明伟甚是会做场面活,将老宅里的各个主子丫鬟都叫了出来,列了隆重的队列目送依书他们远去。 马车上,依书握着秦智幸的手,柔声问道:“智幸,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说着,她让银珠从一旁的食盒中取出了一叠如意酥,笑眯眯的递至秦智幸面前。 秦智幸含笑捏了一块,在口中嚼的咯吱作响,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三姐姐,老宅这里的点心师傅手艺可真是不错呢,比得上咱府里的。”吃着,秦智幸还不忘评论道。 依书笑道:“那说明薛叔叔会请人,不过手艺能达到这种程度的点心师傅可不多……”说着,依书不由微微皱眉。 老宅这里可不比京师,皇亲贵戚极多,自然少不了手艺精湛的点心师傅。但老宅这里这般偏僻,要想请一个手艺不错的点心师傅得花多大的代价? 看来这薛明伟敛财之术可是不差。 马车辚辚而行,缓缓向京师行去。一路上,秦智幸笑容增多,不似来之前那般木愣,倒让依书放了不少心。随后又搜肠刮肚的想了好些个前世听来看来的笑话,讲与秦智幸听,倒也博得了他不少笑声,让依书心中不由快慰。 只是,此行还是不免有了一件憾事。原先跟秦子明说想来老宅。一者为顾着秦智幸年幼,所以陪同他前来,二者是担心薛宁立一家人现在的处境,所以亲自来看看,三者则是想去赵立那儿看看,也不知上次蔡氏那番行为,有没有对赵立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有杨妈妈陪在身边,依书也不好让车队改向,也没有借口跟杨妈妈说要去赵立那儿一趟,只得歇了那份心思,先回京师。 少了承重,车队走的速度极快,在第五日下午就到了京师。 蔡氏早已遣了人在城门处守候,等着他们回来。 秦智幸极为乖巧懂事,回到秦府以后,亲自到蔡氏面前,说离开多日,还是尽快回安亲王府的好。蔡氏虽一直不喜他娘儿俩,但听得他这番话,也不由点头赞扬了一番,遣人将他送去了安亲王府。 送走了秦智幸,蔡氏淡笑着拉住依书的手,耐心地询问她一路上的情况,又问及老宅而今是个什么光景。依书对蔡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当然是没有提及薛宁立一家的情况。 虽然没说,蔡氏哪里就不晓得依书的用意了,兀自沉思了会子,蹙眉道:“这事情看来是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这老宅里的各样消耗本来就是各家供养着的,哪里由得他这般施为?” 至于蔡氏到底会拿这件事怎么办,依书可不好多问。 在蔡氏那儿坐了会子后,又陪着她一道用了晚膳,依书才在银珠的陪同下回了宝沁楼。 稍事休息,天色已然暗黑一片,外面薄荷忽然来报,说蔡氏遣人给她送了一碗汤来。 等得那送汤之人一露面,依书心里就晓得肯定是有其他事情。这送汤之人却正是落巧。 依书示意银珠出去候着,实则则是看顾着银华,莫让银华晓得她二人在屋中说些什么。 落巧淡笑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小心翼翼的从食盒中端出了一个汤盅,又帮依书舀了一碗汤,笑道:“小姐,夫人特意让奴婢去厨房熬了碗参汤,说您这些日子在外劳累了,喝些汤补补身子。” 看着面前的爱心汤,依书笑道:“母亲那儿可有?” 落巧回道:“有的,奴婢也让人往夫人那儿送了一盅。” 依书点了点头,方才开始喝起汤来。 等了会子,落巧轻笑道:“小姐,奴婢的手艺可还好?” 依书瞥了她一眼,笑道:“可比往日还好了很多,难不成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还拜了什么师傅不成?” 落巧掩嘴一笑,“小姐又取笑奴婢了。”顿了顿,悄声在依书耳旁道:“小姐,自你上次走后没几日,佟夫人跟佟五少爷又来了好几次。” 依书眉头一皱,“你可晓得母亲跟佟夫人商量了什么?” 落巧低声道:“若是奴婢所听不错,佟夫人该是为了小姐您来的。” 依书微微点了点头,“那你可晓得母亲是什么意思?” 落巧道:“夫人似乎有意,但也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所以佟夫人才会来了这么多次,似乎很想与秦府结亲一般。” 依书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嗤道:“这是想当然的事情,若是两家结了亲事,与他佟家可是大有裨益。” 上次落巧跟依书说过佟府的事情以后,依书特意嘱咐崔嬷嬷,让她着崔祥儒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看看这佟五少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并不是一定不要嫁入官宦人家,只是未来良人的行事作风需得好好考察,她可不想自己嫁过去还没几日,就被打入冷院,或者就被小妾欺上头去。她既没有蔡氏那般雷厉风行的手段,也无自信能完全抓住未来相公的心,所以,只能去探听那人的人品如何了。 这种探听人品的事,主动问还不行,谁会傻到将自己的劣迹摆到台面上去讲呢?只能到那些闲人八卦最多的茶肆里去探听,也许反而能发现他真正的秉性。 依书对崔嬷嬷一家有大恩,因而崔嬷嬷将这件事极为的放在心上,回去以后就将这任务交到了崔祥儒身上,着他一定要认真探听。 四五日以后,崔嬷嬷第一次跟依书说过一次。这佟闻知年少得志,为人处事上也很是老练,与各地方各样的人都能说到一起去,似乎是一个极为受欢迎的人。 依书不由暗暗点头,年少得志却不骄傲,这点倒是极好的。 崔嬷嬷又道,这佟闻知似乎跟秦智峰还有些交情。 依书一怔,秦智峰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非常了解的,完全就是一纨绔子弟,若是现在再不改变的话,只怕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大出息了。 依书可不会傻到以为佟闻知跟秦智峰只是普通的交情,若真是那般,崔嬷嬷也不会特意将这件事情拎出来讲。 依书着银珠赏了崔嬷嬷一些散碎银两,感谢她的这番行为,心里却是投了这佟闻知反对票。 而今再次听落巧提起这佟闻知,依书不由微微皱眉,看来这佟家还是打定主意想与秦府结亲了。秦府而今还剩下两位待嫁的小姐,秦依画的身份地位都与她相差极大。若是可能,是人肯定都会想与她结亲,而不是秦依画。 她正想着,落巧又踟蹰道:“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依书微微挑眉,轻笑道:“你我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讲的?说吧。” 落巧道:“有一次佟五公子来的时候,正好在园子里碰到了四小姐,似乎有些情况。后来奴婢本想将这件事禀告夫人,可金花姐姐说暂时不用,只让奴婢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依书挑眉道:“有些情况是什么意思?” 落巧回忆了一番,将当日自己看到的情况细致与依书讲了一遍,就连当日的情形直转都讲的绘声绘色,好似她就是当事人一般。 第一四三章 透露 听完落巧的话,依书暗自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至于以后该如何办,还得静观形势。只是她不由感叹,难道她跟秦依画就是这么的有缘吗?什么事儿都少不了她的身影。这内院跟外院本来就是隔开的,寻常宾客压根进不了内院,更别谈是男宾客了。 她临走的时候,秦依画还因为得了莫名其妙的病而卧床不起,这才没几日的功夫,难道就能去花园赏景了? 对于秦依画,她已经无话可说,但那个还未曾谋面的佟闻知,她现下更是摇头不已,这还是在秦府呢,若是在他佟府,又当如何? 回秦府以后,依书没有忘记继续让人注意着秦依画那边的动向,这府里也就她最会多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依然学不了乖。 却说,依书刚回来没两日,佟夫人再次携其子来秦府拜访。 依书听闻以后,思量了一番,打算亲自去看看那位佟五少爷。当然不能说是特意去看的,只是去蔡氏那儿转转,若是能遇上,便见见,若是遇不上,也正好去蔡氏那儿探探风声。 银华虽说原先是蔡氏身边的大丫鬟,但自从来了依书这儿以后,依书还从未曾着她办过什么大事,寻常出去的时候也甚少将她带在身边,这次去蔡氏那儿照例是将她留在了宝沁楼,而让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银珠和薄荷随身伺候。 蔡氏的院子离宝沁楼也有一段距离,依书一面缓步走着,一面低声跟一旁的银珠和薄荷说着些什么。夏荷嫁出去以后,她身边能信任的也就是银珠和薄荷。按她这么多年来的了解,这两个小丫头还是忠心于她的。 况且这件事她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也没办法去注意很多事情,不如将自个儿的意思大概的跟这两个丫头讲一下,也好让她们知道该怎么办。 银珠跟薄荷晓得依书的意思以后,都极认真的保证自己一定会认真注意那边的动静。 到了蔡氏院里,远远的金花看到依书等人过来,忙转身掀帘进去禀告蔡氏一声,而后又出来迎接依书进去。 佟夫人侧过身子,淡笑着看着进屋的依书。 依书先与蔡氏蹲身请安,又略有疑惑的侧身看着佟夫人。 蔡氏笑道:“依书,这位是中书侍郎府的佟夫人,赶紧与佟夫人请安。” 依书忙又蹲身与佟夫人请安问好。 佟夫人示意依书起身,乐呵呵的笑道:“好些年岁没有见到贵府的三小姐了,没想到如今都成了大姑娘,长得也真正是漂亮,也不知哪家有那个福气,能将三小姐给娶回去。” 佟夫人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蔡氏不由轻咳一声,这种事情她是不想让依书多想的。 依书面色一红,羞窘的站到了蔡氏身侧。 蔡氏指着身旁的椅子道:“依书,你坐下歇着吧,在母亲这里,还站着做什么呢。” 佟夫人也附和笑道:“是啊,三小姐,坐下歇着吧,咱都是熟识的人,不需要拘那些俗礼。” 依书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旁的小丫鬟忙与她端上一杯热茶。 佟夫人轻笑道:“三小姐,我刚刚还与你母亲提到你呢。” 蔡氏眸子微眯,不满的看着佟夫人,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依书淡笑的看着佟夫人,“说起来,这府里母亲最是疼我,想来一定又是在佟夫人面前夸赞我呢吧?” 佟夫人眉头微挑,没想到依书这话接的倒是极稳妥,就连蔡氏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佟夫人笑道:“正是如此,谁不知道秦夫人一直将三小姐当稀世珍宝一样藏着呢,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三小姐本人,果然是位难得的佳人。” 依书淡淡一笑,这话却是不好接了。 蔡氏笑道:“佟夫人谬赞了,依书是我从小手心里捧大的,难免有点小姐脾性,这以后我还有些不放心她呢。” 佟夫人忙道:“像三小姐这样的佳人有些脾性那是应该的,谁不会让着她一些?秦夫人只管放心才是。” 蔡氏笑道:“这可说不定呢,所以啊,依书的事情,我可得好好斟酌着。” 蔡氏一脸宠溺的笑意看着依书,就连佟夫人也转头笑看着依书。 依书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觉自己是那笼中的小鸟,自己的命运说不得就被这二人给决定了。好在蔡氏的出发点是好的,事事总是为她着想。 依书坐那儿喝了会儿茶,蔡氏跟佟夫人也转了话题,闲聊了一些趣事儿,而后佟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蔡氏着金花将佟夫人送了出去,自个儿却是没有动身。 依书暗自猜测,看来蔡氏是不将佟夫人放在眼里的,因而就连送行都丝毫的客气也没有。 待得佟夫人走了以后,依书笑问道:“母亲,佟夫人来是为了?” 蔡氏瞥了依书一眼,淡然问道:“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依书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先前见佟五公子跟依画似乎有些交情,女儿还以为……”依书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但蔡氏肯定能猜到她剩下的话想说些什么。 蔡氏眉头一拧,低头抿了口茶水,却是没有说些什么。 依书便也没有再提,反正蔡氏肯定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那这佟家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若是以后跟秦府有关系,那也是跟秦依画,跟她依书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蔡氏随后转了话题,与她说了一些府中的闲话,又嘱咐她一些事情,又见天色不早,便让人上了晚膳,娘儿俩又一道用了膳。 随后依书又陪着蔡氏坐了会子,而后才回了宝沁楼。 待得依书走后,蔡氏将杨妈妈留在了身边,将其他丫鬟都遣了出去。半倚在榻上,淡声道:“杨妈妈,先前依书说的事儿你也听到了吧?” 杨妈妈一面帮蔡氏捶着腿,一面点了点头,“老奴听到了,依老奴来看,三小姐也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呢。” 蔡氏不由叹了口气,“我晓得她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不然这次去老宅的人也不会是她。” 杨妈妈晓得依书这次的行动伤了蔡氏的心,轻声劝道:“夫人,三小姐秉性善良,一向又与三少爷交好,因而才有了这些事情,您可别因为这样就生了她的气。” 蔡氏叹道:“我哪里舍得生她的气?只是我这般对她,她却忍心让我伤心,委实让我有些心寒。唉……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还在我身边呢,就不听我的话了,若是以后成了别人家的人,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母亲怎么样了。” 杨妈妈笑道:“哪里会呢?我看三小姐就是最孝顺不过。您想想,若是三小姐真个的不在意您,那这次肯定会在老宅多留一些时日,而不是记着您的吩咐,事儿一完,立刻就往回赶了。” 第一四四章 拒绝 听杨妈妈劝了一番,蔡氏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不由感叹,依书到底还是有些不听她的话。有时候真气得想不再管她,随她自生自灭去好了,但等那阵子气消了,这最小的女儿还是摆在了她心头的第一位。 蔡氏静默了会子,轻声对杨妈妈吩咐道:“回头,你私下找个机会问问秋菱,看有没有依书说的那事儿。” 杨妈妈应道:“奴婢晓得,等明儿个就去问看看,若真有那么回事,依老奴看来,四小姐委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蔡氏轻哼了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看来这佟闻知也不如外传的那般得体。” 杨妈妈点了点头。 翌日,杨妈妈就逮了个空子叫住了秋菱,问她四小姐跟佟五少爷有没有来往。 秋菱原本就是蔡氏安排在秦依画身边的。但秋菱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再加之秦依画在她面前脾气暴的很,因而秋菱虽然受了不少气,却没有在蔡氏面前提过几次。想来也知道,秦依画毕竟是府里的小姐,就算她说了又能如何?难道夫人还能为了她一个丫鬟被打,而去责罚四小姐吗? 这次杨妈妈有板有眼的将那件事说了出来,秋菱也不好再瞒,便将那日的情形也说了一遍。但若是说秦依画跟佟五少爷有什么来往,那可真是冤枉四小姐了,也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 杨妈妈心里有了数,便让秋菱还回去秦依画身边伺候。 回头杨妈妈又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跟蔡氏说了一遍,实则她二人也只不过是有一面之缘而已。 蔡氏微微挑眉,冷哼道:“那日依画不该还躺在床上养病呢嘛?怎的有那力气出去闲逛了?” 杨妈妈不由一拍脑袋,“老奴倒是忘了那事儿了,看来四小姐那病确实不简单哪。” 蔡氏抿了口茶水,顿了顿,道:“我本来猜也是这情况,依画哪里愿意往老宅那里跑了。我看当日的那些事情都只不过是做给老爷看的罢 淑女有谋第4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没一丝是出自她的真心。” 杨妈妈道:“难不成是为了逃当日的禁足令?四小姐似乎被关了好些日子了。” 蔡氏冷哼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好生跟她计较,你以为当日依书落崖的事儿简单了?哼……她最好别露出马脚,不然还有的是日子让她关的。” 杨妈妈不再吭声,她自是晓得蔡氏一直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但现在只是自己猜测而已,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将秦依画关禁闭,暂时消消气罢了。 静默了会子,杨妈妈又道:“夫人,那佟家那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蔡氏轻啧了一声,按说,这京中适龄的公子哥儿里,佟闻知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才能,都是上上之选,实在是一良配。只是这人品却还是有待考察,原本外面传言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从没有做过什么越礼的事儿。但蔡氏是过来人,有些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不做,况且妾室嘛,一般男人总是会有几个,她也不指望依书将来的夫君就是那般好的人了,一个妾室都不纳。但纳有纳的区别,宠妾灭妻的人是断断不能要的。 蔡氏轻声道:“还是再看看吧,不急,依书现在还没有到年龄,再观望一些时日也可以。” 蔡氏这样说了,杨妈妈便不再吭声,垂首帮她轻捶着腿。 却说,最近京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时值春初,新一年的一切开始复苏,皇帝照例是封了个钦差大人,代天巡视国疆,巡游各州各县,巡察民生疾苦,监督官员作风。 原本钦差都是遴选自当朝官员,亦或是于朝有功的人。但这次的钦差大人却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般,认识他的人不多,但要是说起他在京中各处的产业,亦或者分布在其他地方的产业,那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蔡氏偶尔一次跟其他府里的夫人闲谈的时候,方才听到了这件事情,不由心中一突,这名字好生耳熟。待一细想,可不就是西州城里的那个林家?虽说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建之,但林建业是他大哥,到底还是一家人。倒是没想到,他林家还能入朝为官。 林家产业遍布全国各处,只不过林家世代为商,从未曾有人入朝为官。以往每年都给国库进献大笔税银,哪个地方有什么大灾大难,林家也会捐出大笔物资,从未曾吝啬。 这次林家进献奇珍,只为谋一官职,皇帝念着林家多年来的行事,思量再三,便让林家现任家主林建业担了这钦差之职。若是巡游下来,做的不错,自然会给他一个实职。 蔡氏却也只是听一下而已,这林家做的再好,那也只是个商户人家,根基不深,跟蔡氏一族这样的世家比起来,其中差异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佟夫人又一次来访以后,落巧终于再次给了依书回音,蔡氏确实已经打消了让依书嫁进佟府的意思,若是佟家愿意,秦四小姐倒是可以。 佟夫人看上的乃是蔡氏背后的潜势力,要秦依画何用? 但依书尚未许人,佟夫人便有些不弃不挠的意思,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会给秦府里的两位小姐带些礼物。幸而这礼物从来没有当这二人的面拆过,其中内容差距却也是极大。 蔡氏只将这些记下,总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东西,就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轻易嫁了出去,再者这佟闻知还得好好考察呢。 时间转瞬就到了阳春三月,天气晴暖,城外游人如织,就连深闺里的小姐,都会在长辈的授意下,去城郊欣赏一番明媚的春光。 秦府也安静了好些日子,佟夫人间或半个月一个月的来秦府跑一趟,手上总是少不了一些小礼物。蔡氏晓得她的心思,虽暗言拒绝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佟夫人没有再次提起那样一个意思,只是比一般人家与秦府来往的密切一些罢了,蔡氏也不好将佟夫人关在大门外,这二人聊的时间长了,倒还真的生出了一些情分。但这些许情分自是换不去一个秦三小姐。 秦依画那边似乎也安生了很多,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在院里做些女红之类的琐事儿。 这一日,秦府大门外再次出现了那个探头探脑的人,瘦瘦巴巴,穿着青色短布衣,张望了一番后,蹲在了转角处,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面饼嚼着,一面紧紧的注视着秦府大门处来往人员的动向。 秦府门外的守卫早就发现了这个人,但因着那男子离秦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只是远远地在那边看着,并没有其他行为,因而也不好去将他撵走,只是在他偶尔张望的时候,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这一日,因着秦依画的胭脂用完了,便吩咐秋菱亲自出去采买一些。 第一四五章 惊惶 秋菱拾掇了一下,便出去给秦依画买胭脂。秦依画要的还是以前用的那种胭脂,还是京中老字号花容妆里的东西。 秋菱刚一在秦府门前出现,一直守在秦府门前的那个男子忽然一个激灵,连忙将手中的面饼塞进了怀中,仔细看着秋菱。 花容妆的铺子就在南大街,那里是京中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各样奢靡的东西应有尽有。 秋菱直接往南大街走去,而那个男子小心的跟在了秋菱的身后,待得走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那男子忽然凑至秋菱身边,一手拽住了秋菱的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秋菱一吓,再瞅身边的男子,竟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当下气恼的道:“你谁啊?认错人了吧?”说着,用力想甩开那男子的手,却发现那男子力气大得很,而且执意抓紧了她,一时竟挣脱不得。 男子神情略显惊惶,显然在这人员众多的地方将秋菱拦住,他也很是害怕。 秋菱不怕的便是这一点,京师皇亲贵胄极多,因而巡逻的兵丁也多。若是这男子真个的想做些什么,她只要大叫起来,必会有人将这男子给拦下。 男子看到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来,忙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一个图样,而后将那张纸递给了秋菱。 秋菱狐疑的接过那张纸,展开仔细一看,顿时怔在了那里。 上面画的是一个玉佩的正反图样,正面有着一个秦字,反面则有一个画字,却正是以前秦依画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佩。 上次在客栈中遭了窃贼,秦依画说那玉佩已然被小偷給顺势偷走,其他人也未多作询问。但秋菱却是晓得,那玉佩一直被秦依画给贴身的挂在小衣内,若说那小偷能胆大妄为到将秦依画小衣内的玉佩都拽出来,秋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况且秦依画又没有被迷|药迷晕,怎可能贴身玉佩被偷走,她却毫无反应? 秋菱将那件事记在了心底,也从来没有问过秦依画,而今见这玉佩图样出现在这男子手中,便晓得其中果然有内情。 秋菱一时噤声,蹙眉看着手中的图样。 男子一面紧张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面低声问道:“这个东西你认识的吧?不要跟我说你不记得,我知道你肯定认识。” 秋菱反问道:“谁说我认识?这图样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男子挑了挑眉,“我知道你认识,我只要你将这张纸交给你们小姐,她会晓得怎么办。我最近一直在秦府门外守着,若是她出来,我自会晓得,并且会跟在那后面。你帮我告诉她,十日之内,必须将我要的东西拿来,不然这张图样上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秋菱拧眉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眯了眯眼,“我不跟你多说,你帮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们家小姐就是。” 秋菱还想问些什么,那男子却疾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秋菱蹙眉思索了一阵,将那张纸揣进了怀中,疾步去了花容妆铺子里买了胭脂,连忙赶了回去。 一回到秦依画的院子,秋菱就急忙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将那张纸给掏了出来,递至秦依画面前。 秦依画正在绣花,见秋菱递一张纸给她,不由蹙眉道:“什么东西?” 秋菱忙将那张纸给打开,上面的图样立即展示在秦依画的眼前。 秦依画细一看去,心一慌,手中的绣布绣绷全部落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朝秋菱喝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她无数次的做过一场噩梦,梦里,有人拿着那个玉佩来与她索命。而今当那玉佩的图样出现在眼前,秦依画心慌不已,难道那些人没有完全死掉?有漏网之鱼?而且那漏网之鱼正巧就知道玉佩的事情? 秋菱解释道:“刚才奴婢出去买胭脂,在外面被一男子给拦住,让奴婢将这张纸交给您,还说……” 秦依画惊慌的追问道:“还说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秋菱瞅了一眼秦依画惊惶不已的神色,心里暗暗嘀咕:这又是怎么回事?口中却连忙回道:“那男子说奴婢只要将这张纸交给小姐,小姐就会知道怎么做。还说要小姐十日之内将他想要的东西给筹集好,然后送出去。他会一直守在秦府的门外,若是小姐出去了,他自会晓得。他还说,若是小姐十日之内没有将东西交给他,那这玉佩就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秦依画双眼圆瞠,恨恨的捏紧了手中的纸张,一时面目狰狞,吓了秋菱一跳,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可有什么奴婢能帮上忙的?” 秦依画瞪了秋菱一眼,起身道:“你去帮我收拾衣服,我要去姨娘那里一趟。” 秋菱应了一声,忙去拿衣服,帮秦依画换装以后,又随她一道去了刘氏院中。 秦依画一进屋,就呵斥左右丫鬟都退了下去,屋内只余她母女二人。 刘氏不由皱眉道:“好好的,这又怎么了?怎么又跑我这儿来发脾气了?可是又在外面受了什么气?” 秦依画不吭声,将手中已经捏成一团的纸张扔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狐疑的捡起那张纸,仔细的展开一看,好一会儿才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惊问道:“他们竟然还有人活着?” 秦依画拧眉点了点头,两只手紧张的绞着帕子,道:“今天秋菱出去帮我买胭脂,被人给拦住,将这东西给了她。还说,让我十日之内准备好他们要的东西,不然玉佩就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刘氏到底年长一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暗暗思忖了一番,蹙眉问道:“他们想做什么?什么叫不该出现的地方?” 秦依画惊慌的高声斥道:“我哪里晓得什么是不该出现的地方?我怎么晓得?” 刘氏压了压手,“你先别急,他们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想,就算是他们有漏网之鱼,但那一定也是朝廷钦犯,他们敢去什么地方?除非他们是活腻歪了。” 秦依画眼珠左右乱转,心神极度不安,“若是他们走投无路了呢?他们死了不可惜,若是父亲母亲晓得那事是我做的,这还能有我的活路?若是将我送去官府怎么办?我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秦依画这话说的也在理,就怕那些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刘氏蹙眉道:“你先别急,这事我帮你想着办法。你先跟我说,你当时到底答应他们什么条件了?” 秦依画慌乱的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哪里能记得那么多事情?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我只想让依书消失,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跟那土匪说了些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秦依画眼中沁出泪来,慌道:“姨娘,怎么办?求你救救我,我还小,我还不想死。” 刘氏不由抚额,秦智峰让她操碎了心也就罢了,没想到依画做事也是这般样子,如今留下这般大的后患,可如何是好? 秦依画扑跪在刘氏面前,叩首道:“姨娘,你一定要救我哪,你要是都不救我,依画可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刘氏忙将秦依画拉了起来,“姨娘晓得,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姨娘那么宝贝你,怎么可能不救你呢?你先起来,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从长计划才是。就算是要将他们送走,也应该是不留后患,咱们经不起更多的事儿了。” 秦依画点了点头,顺着刘氏的手站了起来,泣声道:“姨娘,那您好好帮我想想,十日,就十日的时间了。” 刘氏抚额叹息,心里暗自琢磨开来,顿了顿,道:“你先镇静下来,好好想想,当时到底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若是记不得是什么条件,只怕还得出去问一下,到时免不得他们会狮子大开口,要是超出姨娘的能耐,姨娘也没有办法了。” 秦依画晓得刘氏说的意思,忙皱眉开始回忆当时的情形。当日她只是突发奇想,突然冒出了那样一个胆大的念头,竟然想跟一个土匪小偷做交易,并且还真的做成了。 第一四六章 犯愁 秦依画回忆了一阵子,好似自己当时就是将身边所有的金银都交给了那人,而后许他事成之后,十倍的报酬。又将玉佩给了他,让他以后寻她的时候也有个凭证。 刘氏皱眉道:“十倍的报酬?你当时身边带了多少金银首饰?” 秦依画嗫嚅道:“当时不是回老宅祭祖的嘛,我琢磨着老宅里人多,各家各户都会回去参加这大事,所以将身边的金银首饰多带上了。” 刘氏一惊,“你把你所有的金银首饰都带上了?连着以前得的?” 秦依画垂首点了点头,一时不敢再吭声。 刘氏无力的靠在椅背子上,“以前别人给你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你从三小姐那儿拿的可是不少,马虎加起来,你可知有多少?” 秦依画低头计算了一番,自己也怔在了那里。 秦府每年都会给府里的各位主子添置一些金银器物,加之其他人送的,她从依书那儿要的等等,价值加起来,少说也有小一千两。 这还算是贱卖了,不少从依书那儿要的的东西都是珍品,寻常买都买不到,这价值可就更高了。 秦依画低声将自己的计算结果说了一遍。 她声音太小,刘氏一时没有听清,皱眉喝问道:“说什么呢?声音就不能大一点?” 秦依画理亏,这次又是来寻求刘氏帮助的,只得按下心头的那口恶气,扬声道:“差不多有小一千两。” 刘氏一怒之下,甩手将桌上的茶盏都扫落在地,顿时满屋是瓷器的碎裂声。 守在门外的竹桃忙扬声问道:“主子,可要奴婢进去打扫一下?” 刘氏怒哼了一声,“不用了,你给我把门好好守着就成。” 秦依画也知道这数字委实是有些大了,十倍算下来,可不就是一万两白银?若是那人临时起意,只怕一万两白银都不够堵住他的嘴。她不禁闷了下来,由着刘氏在她面前发火,却不敢吭一声。 刘氏怒道:“一万两!一万两哪!你让我到哪里给你找一万两银子去?我身边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也不够给你使得。” 秦依画畏缩的坐在那里,小声道:“女儿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况且若是真个的将依书给除了,那女儿也不缺那些银子了。” 刘氏怒目看着她,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秦依画一向是不把刘氏放在眼里,平常都是她给刘氏脸色看,只偶尔需要刘氏帮忙的时候,才会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听她数落。这次又是这等情况,她晓得刘氏的能耐,这一万两银子刘氏也未必真个的凑得起来,再听她这般的训斥自己,不由也是心头火气,反驳道:“你若是有那能耐帮我找到银子便罢,不然就算了,我大不了蹲大狱去。” 刘氏冷笑道:“你想的倒是简单,蹲大狱?你以为秦府能丢得起那个人?” 秦依画拧眉道:“那还怎么样?她又没什么事儿,难不成还想我抵命不成?” 刘氏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你不过是府里的庶女,就算是少了又如何?难不成别人还会追问不成?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做了这样丢人的事儿,谋害自家亲姐,若是夫人真拿你怎么办,只怕老爷晓得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依画见刘氏神色认真,不似作假,顿时六神无主,惊慌道:“姨娘,那怎么办?我还没及笄呢。姨娘,你一定要救我。” 刘氏眉头紧皱,她身边也有一些积蓄,但离一万两却还有很大的缺口。就算她跟老爷开口,只怕也要不到这么多的银子。毕竟,这数字确实是太大了一些。 秦依画落着泪,泣声道:“姨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呢……” 刘氏心烦意乱,听秦依画在那边念叨着,更是烦乱不已,喝道:“行了,别哭丧了,你再这么哭,我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秦依画眼珠转了转,凑至刘氏身边道:“姨娘,不如你去外祖家看看,先帮我借一些过来应付一下吧。” 刘氏朝她瞪了一眼,“借?你拿什么还?你什么时候才还的起?再者你舅舅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愿意借这么一大笔的银子给我们?” 秦依画低声嗤道:“若不是你当年执意嫁进来为妾,外祖也不会这般的不管我们。” 刘氏听到秦依画说出这样的话来,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揍她一顿才好,恶狠狠的看着她。 秦依画自知失言,垂首缩在那里,再不敢说一句话。 屋子里一时沉寂下来。 许久后,刘氏揉了揉犯疼的额际,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先把自个儿屋子里的东西好好收拾一番,看看有哪些值钱的东西,能补上多少是多少吧。我这边,我待会儿也看看。等晚上你二哥回来的时候,我再去他那儿看看。” 秦依画嗫嚅的应了声是,跟刘氏告了退,便回了去。 竹桃进屋,见刘氏一只手揉着额际,关心的问道:“姨娘,是不是头又疼了?要不奴婢帮您揉揉吧。” 说着,竹桃就走到了刘氏的身后,伸手轻柔的帮她揉着额际,缓解着刘氏紧张的神经。 刘氏低低轻吟一声,“到底还是你揉的舒服,唉……”又长长叹了口气。 竹桃柔声道:“主子,是不是又有什么难心的事儿?若是有什么奴婢能帮得上忙的,主子只管说便是。” 刘氏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事儿。”兀自在那儿皱眉思量着。 若是实在凑不起来,那只能回娘家去找。虽说她当年的行为极大地伤了老父老母的心,但而今依画这边缺钱,那边也断不会坐视不理,不然丢的可不只是秦府的面子,刘府也极大的伤了体面。 少时,刘氏轻声道:“竹桃,若是极度缺银子,你说怎么办才好?” 竹桃微挑了挑眉,刘氏这边鲜少有什么事情需要花大银子的,那只可能是四小姐那边又出什么事情了。她想了想,眼珠一转,回答道:“若是能凑的起来,自然是借了还上,若实在是超出了能力范围,那么……只能看债主是谁了。” 刘氏疑惑道:“看债主是谁是什么意思?” 竹桃笑道:“这若是实在还不上,那只能是赖账了,还能如何?” 刘氏摇了摇头,“有借据在人家手里,若是人家报了官,那可如何是好?脸面可就丢干净了。” 竹桃轻吟了一阵,低声问道:“主子,恕奴婢多问一句,这借钱的人可是您?” 刘氏神色一肃,“这不该你多问的事就不要问了,管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竹桃忙道:“主子恕罪,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想为主子分忧。若是那人没什么背景,奴婢倒是能找人解决这件事情。” 刘氏眉头微挑,怀疑的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竹桃轻笑道:“上次竹青出去问夏荷什么事情,不也是奴婢找的人嘛。” 刘氏细一回想,确实是有那么回事,但这次事情不同上次,就算是想将那人给除去,也断不能再给其他人留下把柄,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那玉佩再落到其他有心人的手里,那依画的闺誉可就全毁了,这事儿断然是马虎不得。 刘氏略一沉吟,她一向晓得竹桃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又跟在她身边多年,是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这么多年做事也是尽心尽力。 也许,可以将这件事跟她讲?说不得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也不一定。 第一四七章 出府 刘氏思量了一番,沉吟道:“竹桃,我且问你,你可知我的性情?” 竹桃轻声回道:“奴婢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自然熟悉主子的性情。” 刘氏点了点头,“我的情况你也晓得,跟在我身边的这些人里,我最信任的也就是你。现在依画那边出了些事情,我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若是能帮我想出个好主意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竹桃恭敬的应道:“主子请说,奴婢若是能想出好法子来,那也是自己应当做的事儿。” 刘氏缓缓将秦依画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其中一些情况竹桃也晓得,因而讲的也快。 竹桃思忖了一番,道:“主子,依奴婢看来,这人身边跟着的人未必多。他既然在咱们秦府门外候着,那这人也好找,只要咱们……” 竹桃细细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刘氏听,刘氏轻笑着不住点头,不由夸赞道:“我早知你是个脑子灵活的人,果然不假,成,那就这么办了。” 两日后,一顶小轿从秦府侧门抬了出来,秋菱正跟在那小轿一旁。 一直守在秦府门前的那个男子,就是当初寨子里的小六子,当初冯老大确定那玉佩真伪以后,就交给了小六子保存,嘱他来年来京师将剩下的金银都取回去。冯老大却不曾想到,寨子在三两日之内就被完全攻克了。小六子原本就是个极机灵的人,竟然逃出了封锁,带着玉佩潜逃了出去。 但小六子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小土匪,让他在寨子里,他或许还能横的起来,毕竟身后的人多。可一旦到了天子脚下,那就由不得他自主了。因而,他费了好些时候才来到了京师。又偷偷打听了秦府所在,一直守在了秦府门外,盼望能看到那个给他玉佩的人。 按他想来,有这玉佩在手,再加上他知道那样的秘密,那个人一定不敢报官,一定会将金银给他送去。到时候嘛,他就走得远远的,用那金银买田地和屋子,再娶个媳妇,说不定还能过上好日子也不一定。 在他逃出去以后,也曾悄悄在小镇上探查了一番形势,因而晓得玉佩原主的长相,也知道秋菱就是秦依画身边的丫鬟。 原本以为是个好办的事儿,却没料到,这大家小姐寻常出门干什么呢?一般都是待在自己的楼里,做些女红罢了。小六子苦等了好些日子,终于看到了秋菱出来。又鼓足了胆子,才将秋菱拦了下来,将那画着玉佩图样的纸张交给秋菱,让她告诉秦依画,早些将剩下的金银给凑集妥当。 这日,小六子终于又见秋菱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顶小轿,不由激动非常。 但想到先前刚认识的那位大哥嘱咐他的话,不由又留了个小心眼,小心的随在了人群中,跟在那小轿的后面。 小轿渐渐往西而去,最西边住的多是贫苦人家,并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小六子狐疑的跟在后面,暗自猜测,难不成她是顾着面子,所以想找一个人少一点的地方? 小轿最终在前面一个客栈停了下来,秋菱弯腰从轿中扶出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二人随后进了客栈,那些轿夫却抬着轿子去了一旁。 小六子双手拢在袖中,左右转头看了一番,这边人烟不多,也甚少见高宅深院,小巷子倒是不少。若是待会儿出了什么意外,他跑起来也方便。 小六子不由心喜,难不成这秦四小姐是个傻子不成? 但想归想,小六子还是激动居多,一摇一晃的进了客栈。 这城西住的都是没什么银子的人,店小二一天时间未必见到几个客人,现在一下子来了两拨人,不由欣喜若狂,一面给第一拨的两位客人上了茶,一面又赶忙来招呼小六子。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极热乎的招呼道。 小六子眼睛翻了翻,低声咕哝道:“先给我来一杯茶,吃的待会儿再说。” 店小二挑了挑眉,还是极热情的去给小六子准备茶水。 小六子进的客栈,一眼就看到秋菱正跟那蒙面女子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那儿。身边并无任何包袱之类的东西。小六子不由眉头一皱,难不成这二人真是诓他的不成?他不由冷哼了一声,反正他还有后手放在外面,若是这两个贱人敢诓他,少不得要让她们吃些苦头。 小六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秋菱那桌旁边,很是随意地在另一条凳子上坐了下来,先朝秋菱看了一眼,而后低声问那蒙面女子道:“四小姐,我要的东西在哪里呢?” 店小二正给小六子取了茶来,却见小六子坐在了第一拨来的两位姑娘身边,以为小六子是不怀好意,忙上前笑道:“这位客官,咱店小,但桌子还是极多的,您何苦非要坐这一张桌子呢?” 小六子斜眼看着店小二,“大爷我爱坐那张桌子还要你管吗?” 店小二本着和气生财的道理,赔笑道:“大爷,不是那么回事儿,咱这生意小,若是出了什么事,也甭想开了,您说是不是?大家行个方便嘛。” 小六子冷嗤了一声,“人家两位小姐都没说什么呢,你在这边咋咋呼呼的算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一想,嘿……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自个儿在这边瞎担忧了半晌,怎么两位姑娘却是屁都没有放一个。 秋菱轻咳一声,道:“店小二,你去将你们店里拿手的菜挑几盘上来,这边的事儿就不用你问了。” 店小二狐疑的看了三人好几眼,口中不由嘿了几声。一转头瞅见掌柜的正恶狠狠的瞪着他,连忙去厨房吩咐。 小六子又道:“我要的东西呢?” 秋菱瞪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你先将我们的东西拿出来。” 小六子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人烟稀少,半刻钟也见不到一个人路过客栈门口。店小二去了后厨,掌柜的站在柜台那儿,正低头算着帐,并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形。 小六子伸手在怀中掏摸了一阵,而后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来,又小心翼翼的将之打开,里面正是一个剔透的青色玉佩。 蒙面女子一把抓将上来,似乎想抢回那个玉佩。 小六子连忙缩回手,动作迅速的又将玉佩包好,塞进了怀中,嘿嘿笑道:“四小姐,您若是不将我想要的东西准备好,这玉佩就还有我来保管吧,您放心,我一定会细心保管,一定出不了差错,断不少让它少了一丁点。” 蒙面女子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秋菱低声道:“你先说吧,你想要多少?” 小六子眼珠转了一番,嘿嘿笑道:“这我们先前商量多少就是多少呗,”又转头看向蒙面女子,“难不成四小姐不记得我们先前商量好的是多少了?” 蒙面女子依然没有吭声,挺直着腰坐在那里。 秋菱接口道:“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换回那玉佩,怎么样?” 小六子瞪大眼看着秋菱,“一千两?就一千两?也亏得你好意思说出口,这玉佩我可是找人打探过了,价值绝对不低于七八千两银子。” 听小六子说已经找人打探过了玉佩的价值,秋菱跟蒙面女子不由相互对视一眼,秋菱再次问小六子道:“你已经将这玉佩给其他人看过了?岂不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家小姐的事儿?” 小六子轻笑道:“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没有去找那些当铺,只是找了我一个好兄弟,他懂这些东西,不碍事儿。这个嘛,”小六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笑道:“也算是我的一个后手,四小姐若是诓骗于我,我兄弟自然有办法将这件事在整个京师中宣扬一番。” 第一四八章 圈套 小六子原来早已留下后手,秋菱跟蒙面女子同时脸色一黑,再次相互对视了一眼。 秋菱眸色转冷,看着小六子道:“这玉佩的确不止这个价,但当初我家小姐是怎么跟你讲的?想来你还记得吧。我家小姐说的可是身边金银首饰的十倍价钱,可不是那玉佩的价钱。” 小六子眼珠转了转,迅速在秋菱和蒙面女子身上扫过,他皱眉看着蒙面女子,低沉着声音,疑惑的问道:“你可是秦四小姐?” 蒙面女子横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应声,扭过头去,看着秋菱。 秋菱接口嗤道:“我家小姐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小六子右手一抬,就想将蒙面女子脸上的纱巾给扯下来,却被她给险而又险的避了开去。 蒙面女子厉声呵斥道:“你想干什么呢?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你捏着我的把柄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劝你最好识相一些,这京师可不是你们的寨子,由得你做些什么。” 小六子讪讪然的缩回手,轻哼了一声。蒙面女子这番话倒是让他确定她就是秦四小姐,那番话他也是不得不同意。诚然他现在手里捏着秦四小姐的把柄,若是二人一个谈不好,他完全可以真个的将那件事情给公之于天下。只不过,那个后果他也承担不起,除非他真是活腻歪了,存心找死去。 他那兄弟也认真跟他商量过,这件事若是说出去,融亲王府丢不起这个人,一定会满天下将他给找出来,而后倒打一耙,到时候,说不定可就不只是赔了他自个儿一条命这么简单,说不得还得连累家里人。 当然,他家里人也已经是所剩无几,不然他也不会入了寨子。 店小二远远的就扬声笑道:“几位客官,菜炒好了。”一面将手上端着的三个盘子放在了桌上,热情的招呼道:“几位慢用,厨房里还正做着其他菜呢,待会儿就给您们送上来。” 这店虽然小,但店小二可是个极机灵的人,虽明显察觉到这桌旁坐着的几位好似有些不对付,依然很是客气的招呼着,将盘子放下以后,就连忙再次回了厨房,催着厨子速度炒菜。 小六子索性也不再说话,慢悠悠的拿起筷子,一手又给自己倒了些酒,吃将了起来。 吃了几口后,不由夸赞道:“到底是京师好地方,这菜炒的都比咱那小地方炒的好吃,啧啧……看来的确是没有白来一趟哪。” 秋菱瞪了他一眼,跟那蒙面女子都只是皱眉看着小六子在那吃菜,各自都没有动筷子。 小六子扬眉招呼道;“两位赶紧吃些啊,不然这叫了一桌子菜,我一个人可是吃不完的。”说着,他还夹了一筷子菜,似乎想放进旁边二人的碗中。 秋菱恶声道:“你吃你自个儿的就好,谁稀罕这些东西。” 小六子不由笑道:“呦……也对,看我这傻子,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的人哪,哪里像我这小地方出来的,一点见识都没有,这一桌子菜就能将我打发了,”小六子一口将筷子上夹得菜给吃了,还眯眼回味了一番。 秋菱跟那蒙面女子不由同时皱眉。 正说着,店小二又端了一碗汤上来,放在了小六子的面前。 小六子拿起汤勺就喝了几口汤,那蛮横的样子更是让秋菱和蒙面女子皱眉不已。他原本还想装出个斯文样子来,只是这两位姑娘不屑于他这副样子,那他还是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拉倒了。 他正回味着这汤鲜美的滋味,忽然发现店内光线一暗。不由转头往门口望去,却见原本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店门那里去了,还将店门给关了起来。 小六子皱眉喝道:“掌柜的,这青天白日的,你关什么门哪?不做生意啦?啊?再说我们这一桌子还没结束哪,你这是怎么招待客人的?不想做生意了?” 掌柜的回头,朝他诡秘地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朝他走去。 小六子察觉氛围有些不对,眉头越发蹙紧,朝身侧的两位姑娘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便又转头朝掌柜的看去,“你笑那死样子干什么呢?小心爷我揍你。” 掌柜的挑了挑眉,“这位客官,那汤好喝不?” 小六子瞪大了眼睛,心中警觉心一起,忙站起身子,暗自感觉了一番,却又没发现自身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头脑清醒的很,不由气恼道:“好喝又如何?你问这做什么?难不成这汤里还放了什么作料?” 掌柜的摇了摇头,随意的笑道:“作料倒是没有放什么,只是这菜也吃了,汤也品了,酒也喝了,客官不该将东西给拿出来吗?” 小六子眯眼看着掌柜,心里晓得有些不正常,但一时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朝桌旁坐着的另外二人努了努嘴,回道:“你担心什么?你可知道这二人是谁?难不成还能短了你的饭菜钱?” 掌柜的已经走至小六子的身边,探手在他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小六子怒目圆瞪,想伸手将掌柜的手给拍开,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但神志却清醒的很,惊诧的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做什么手脚了?” 掌柜的也不回答小六子的话,只继续在他身上摸索着什么。少时,终于将小六子藏在怀中的那个布包给拿了出来,抖开布包一看,果然是一枚玉佩在里面。 掌柜的笑盈盈的将玉佩递至秋菱的面前,笑问道:“姑娘,您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秋菱拿起玉佩细心察看了一番,她跟在秦依画身边多年,自然晓得她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枚玉佩是什么样子,待得仔细一看,果然没错。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极其细腻柔软的丝质帕子,小心翼翼的将玉佩再次包裹了起来,原先的那个布皮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将玉佩装好,塞进怀中,秋菱朝掌柜的点头笑道:“正是这个东西,让掌柜的麻烦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能为四小姐做些事,也是小的面上荣光。” 小六子见掌柜的只跟秋菱一个丫鬟说话,却对一旁的蒙面女子置之不理,转向那蒙面女子,拧眉惊问道:“你不是秦四小姐?” 蒙面女子一把将脸上的纱巾给扯了下来,拧眉看向小六子,冷然笑了一声,却正是刘氏身边的竹桃。 小六子惊叫一声,这女子哪里是他曾经远远看过的那个秦四小姐? “是你们,你们将我诓骗来了这里?”小六子惊讶的叫嚷道。 竹桃冷笑道:“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有去找你,让你跟我们来这里吗?是你自个儿跟了过来,自个儿在我们这桌边坐了下来,自个儿吃了我们的饭菜,还拿了我们的东西,而今掌柜的声明大义,协助我们两个弱女子将你这匪徒给捉住了。哼……” 竹桃看着小六子,阴测测的一笑,轻声道:“你放心,你的那些同伙一个都跑不了。” 小六子瞪大了眸子,身子不由哆嗦着,心中却是怒火滔天,“你们这些不守信用的家伙,我告诉你们,我还留有后手,你们要是将我怎么了,我兄弟就会将这件事公之于天下,到时候咱们玉石俱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秦四小姐的名声重要,还是我小六子这条贱命更值钱!” 第一四九章 栽跟头 小六子僵直的站在那里,愤怒的咆哮着。 竹桃站起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了小六子的脸 淑女有谋第4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六子的脸上,冷声道:“你最好给我安静一些,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也不要再威胁我你留有什么后手,最好都乖乖的给我说出来,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竹桃背着手,惬意的在小六子身边绕着圈子,风轻云淡般的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兄弟,既然你这么想他,那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他了,不要着急。” 小六子浑身哆嗦着,厉声道:“你们跟踪我的?不然你们怎么知道我兄弟的住处?” 竹桃轻笑道:“现在倒是有点脑子了嘛,谁让你那么白痴的在王府大门口那里守着呢?我告诉你,你早就已经被那些守卫给记在了心底。只要我将你拉出去,说你意图不轨,有的是人帮我作证,说你的确已经在王府门口守候多日。”她摇了摇头,笑道:“真是个天真的人,你以为京师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竹桃直视着小六子的眼睛,神情中满是蔑视,厉声喝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四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能威胁的了的?真是笑话,我看你是找死来了。” 此来京师,小六子本就抱了冒险一拼的心思而来,而今果然栽了跟头,他紧紧盯着竹桃,眼珠随着她的移动而转动。现在看来,这竹桃应当才是那个主事之人,地位比之秋菱还要高上一些,不然现在说话的可就不是眼前这叫竹桃的女子了。 小六子眯了眯眼,朝秋菱扫了一眼,而后道:“你们若是遣人跟踪我,那一定是我遇见秋菱姑娘之后的事情吧?到现在也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你们怎么晓得我就留了那一个后手呢?谁说就一定只有我那一个朋友知道?我晓得你们这些看起来高贵得不得了的人,实则都极为的道貌岸然,没一个说话守信用的。” 小六子厉声咒道:“我们整个寨子都因为那娘儿们的一句话而灭了,现在让她兑现当初的话,她都这般的推三阻四,竟然还想要我的命!我诅咒她不得好死,臭婊/子,我呸……” 小六子扭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竹桃甩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小六子的脸上,脸色阴沉的道:“四小姐也是你能骂的?我看你是找死。” 竹桃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径自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小六子。 掌柜的极为殷勤的上前,噼里啪啦的左右开弓,只打的小六子再也说不出话来,掌柜的双手都打麻了。 竹桃未回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掌柜的停手,而后又朝掌柜的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说话。 “这人先就在你们这儿关着,等其他人送来了,再遣人去叫我,动作一定要迅速,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然你我小命都不够赔的。岳叔,这件事事关重大,想来你也明白其中利害吧?” 掌柜的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竹桃姑娘你且放心,这点子事儿我还是晓得的,其他人今儿晚上就能被送过来,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出去乱说,我岳叔在这道上混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您请放心,绝对不会出丝毫的纰漏。” 竹桃放心的点了点头,从袖笼中掏出了一张银票,塞到了称为岳叔的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极为开心的接过银票,看也不看,直接塞到了袖拢中。点头哈腰的将竹桃跟秋菱给送走了。 待得她二人走后,店门再次被关了起来,店小二凑至掌柜的身边,低声道:“掌柜的,那玉佩可不止我们先前谈的那价钱哪,您不想再多要一点儿?” 掌柜的瞪了店小二一眼,“猪脑子,若是事情败露,你拿什么跟融亲王府说话?我们老底可都是在这儿呢,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抄家灭门,你活腻歪了不成?竟然还敢跟官斗。” 店小二吐了吐舌头,殷勤的跟在掌柜的身后,迭声道:“还是掌柜的英明。不过若是能抱上融亲王府这颗大树,以后我们行事也有了几分底气。” 掌柜的这次倒是赞赏的看了店小二一眼,“没想到你还是有点脑子的,不错,若是爷我今后混得好,有的你肉吃。”掌柜的随手指着门外,“现在,你去王二那儿看看,看那些人逮住了没有,若是逮住了,今儿晚上就送过来,这事情越早办了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店小二应了声是,急忙拾掇了一下,就开了店门出去,走的时候又顺手将店门给关了起来,免得被外面的人看到店里不正常的情况。 掌柜的走至小六子身边,啧啧有声的道:“倒还是个壮小伙子,怎么脑子就没有长好呢?连王府里的小姐也敢勒索,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呢?京师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单枪匹马的也敢过来,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掌柜的绕着小六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不住的摇头叹息着。 小六子两颊刚才都被掌柜的给打的肿了起来,此时说话都显得有些呜呜咽咽,口齿不清的道:“掌柜的,你放了我……到时候从那娘儿们那里拿来的银子,我跟你对半分,怎么样?” 小六子尤不死心,似乎还想劝着掌柜的跟他一起干。 掌柜的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一张脸整个的凑到了他的面前,“难道我刚才跟小二说什么你没有听到吗?你以为我是谁?天皇老子?谁都不敢得罪我?” “我呸……” “我要是像你那么脑残,早不知死了万儿千八次了,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乖乖将知晓这件事情的人都说出来,说不得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小命,不然的话……” 掌柜的捏了捏双手,骨节的咯嗒声隐隐传来,“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小六子面色阴沉,“那你们想怎么样?” 掌柜的简直要被小六子的这句话给气的笑了起来,“什么叫我们想做什么?是我该问你,你想做什么吧?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要么你就先在这里站着,等你的那些同伙过来,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开口说话。要不,你就现在都给我交代清楚了,说不得我还能让你坐下来,给你整两个小菜吃吃。” 小六子并不想将自己的底牌都给抖出来,似乎还想劝掌柜的跟他一条板凳。 掌柜的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行了,别说了,我晓得你们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就先在这里站着吧,我可没那闲工夫陪着你,我先去睡会儿。” 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掌柜的漫步上了二楼,径自休息去了,就把小六子扔在了客栈的大堂。 小六子神情颓唐,口中不住的低声诅咒着什么。 却说秋菱跟竹桃回了秦府,二人直奔刘氏的院子而去,秦依画此时也正守在刘氏的院中,等着这二人回来回禀消息。 一见她二人回来,秦依画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迭声问道:“怎么样?人有没有抓住?他有没有招供?” 竹桃安抚的朝她点了点头,“四小姐放心,那个小六子已经被抓了起来,剩下的人也派人出去找了,今儿晚上肯定会全部被关到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 秦依画眉头微蹙,“你确定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要是这件事情被不该晓得的人晓得了,你也知道后果是什么。” 竹桃忙道:“奴婢省的,等今儿晚上,奴婢再出去看一番,一定随时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四小姐但请放心。” 刘氏安然的坐在后面,见秦依画一副不安的样子,劝解道:“依画,你先坐下来,竹桃做事儿我还是放心的,交给她办错不了。” 第一五零章 除去 秦依画朝竹桃看了一眼,与刘氏点头道:“我晓得,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未免有些担心而已。姨娘也晓得我的心情吧?” 刘氏颔首道:“你放心吧,”又对竹桃道:“竹桃,那边的事情你要仔细注意着,莫要出了什么差错,不然这后果可着实是严重,想来你也晓得。我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竹桃垂首道:“主子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万不会出什么差错。” 虽说有竹桃的保证在,但一日没有彻底剪除后患,秦依画便一日不放心。 从刘氏那儿回来以后,秦依画独自坐在灯前,手中摩挲着秋菱带回来的那块玉佩。玉佩倒是不假,确实是她先前带的那块,秦府子女的随身玉佩都是特制的,一般人也模仿不来。 只是秋菱传回来的话却让她有些不安心,那小六子竟然早就留了后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晓得这件事情。 室内一灯如豆,窗户没有关严实,春日的夜晚也格外的寒人,丝丝寒风吹得她不由打起了哆嗦,却没有起身去将窗户给关起来,只怔愣的坐在那里,摩挲着那块玉佩。 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她神情忽然有些惊惶,眸子蓦然瞠大,抬头朝房门看去,却见是秋菱端了个铜盆进来。 “什么东西?”她皱眉问道。 秋菱一怔,什么什么东西?又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铜盆,诧异的回道:“热水啊,小姐,你不是说要洗漱的吗?时候也不早了,该休息了。” 秦依画点了点头,神情有些飘忽,眼睛复又直直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自打去年回府以后,她似乎变得更为敏感多疑,一点儿动静都能吓着她。 秋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将铜盆小心搁在架子上,尽量不使碰撞的声音太大,拿过架子上搁着的毛巾,在热水中浸了浸,拧到半湿,而后拿到秦依画的面前。 “小姐,擦擦脸吧。” 秦依画呆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玉佩收起,接过毛巾,径直往水盆那儿去。 秋菱小心跟在一旁,却是不敢再说一句话。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氛。 当日半夜,竹桃在刘氏的吩咐下,再一次去了白日里去的那家客栈。 从外面看,客栈里漆黑一片。 竹桃让随行的小厮在马车里候着,自个儿则去敲了敲门。 很快,有脚步声远远传来,店小二晓得竹桃肯定还会再来一趟,正在里面候着呢,听见敲门声,急忙前来开门。 “姑娘,你可来了,我们掌柜的正在里面候着呢。”店小二极为殷勤的将竹桃给让了进去。 有小厮在,竹桃也不好问些什么,待得进屋以后,方才轻声问道:“剩下的人都抓起来了?” 店小二点头道:“您放心,那家里的人都被咱们给控制住了,一个都跑不了。” 竹桃移步往后院而去,到的后院,就能发现这里已然是灯火通明。店小二将竹桃引到了一间厢房,里面除了掌柜的坐在一旁,另外还有四个男子立于一侧,屋子正中还有三个人,一个就是她白日里已经见过的小六子,另外二人则不认识。 掌柜的看着竹桃,朝一旁的凳子示意一番,笑道:“竹桃姑娘,请坐!” 竹桃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扫视了周遭所有人一眼,毫不客气的坐了,挑眉看着面前因为被捆缚而行动不便的三人,“就他们三个?” 掌柜的岳叔点了点头,“就这三人,”又道:“竹桃姑娘,要不我们去隔壁说话?” 店小二正好将茶水送来,竹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道:“不如让不相关的人都出去吧,我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也懒得动了。” 岳叔脸色变了变,只得对一旁的诸人拱了拱手,“烦请几位先将这三人拎到隔壁屋子去吧,正好我们也有些事情要跟竹桃姑娘商量。” 那四人倒是没什么意见,连着店小二,合力将捆缚着的三人给拎了出去。 待房门再次被关起,岳叔方道:“竹桃姑娘,你且放心,下午另外二人被绑来以后,我们已经分别审问过了一番,确定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其他的就连另外二人的家人都不晓得,您尽管放心。” 竹桃颔首道:“既然岳叔你已经审问过了,我也放心,那,现在,您说怎么办好呢?” 竹桃扭头看着岳叔,等着他的答复。 岳叔抚须思量了一番,皱眉道:“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原本嘛,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那小六子是主事的,又是外地人,除去他并不费事儿,只不过另外二人是京师本地人,若是失了踪,难免官府会查办起来,到时候……” 岳叔止住了话头,后面的话他不说,竹桃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京师法制严谨,若是有人失了踪,家人一旦报官,官府自然要严查一番。若是一不小心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竹桃点了点头,“那岳叔你的意思是?” 这些事岳叔他们办的有经验,自然还是有他们出主意的好。再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钱都交出去了,这事儿他们不办好,那自然也有其他后果在等着他们。 岳叔沉吟了会子,道:“依我看来,这小六子是一定要除去,而另外二人则大可不必。只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我们的人,他们又知道这其中内情。我看,不如将他们拉到我们的船上来。” 竹桃微微挑眉,“拉到我们的船上来?” 岳叔点头道:“正是!” 竹桃眉头微蹙,指节轻叩着桌子,倒是觉得岳叔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怎么个拉法?” 岳叔嘴角浮起一抹谑笑,凑至竹桃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而后道:“姑娘觉得如何?” 竹桃点了点头,“倒是可行,那就还交给岳叔你去办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希望你尽快带来好消息。” 岳叔站起身,朝竹桃抱了抱拳,“姑娘稍等着,我待会儿就过来。” 说完,岳叔就推门而出,去了隔壁。 小半个时辰后,竹桃正等得不耐烦,岳叔终于又推门而进,脸上带着笑意。 竹桃忙道:“解决了?” 岳叔轻点了点头,“我做事,难道姑娘还不放心吗?这些人原本就是混日子的,让他们一起享乐还成,共死?”岳叔摇了摇头,扬声笑道:“那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岳叔想来也有些感慨,在竹桃一边坐了,轻声将刚才隔壁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详细述说了一遍。 其实这事情简单得很,另外二人只是以前跟小六子有些交情罢了,还远远不到生死之交的地步。原本小六子以利诱之,他们俩都同意了,只以为风险不大,反正出去找人的都是小六子,他们二人只是作为一个后手罢了。 刚才岳叔很是将这件事情的后果说了一番,那二人才恍然大悟,晓得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因而心里对小六子反而怨愤了起来。 岳叔及时道:“谅你们也是初犯,又被这小六子给蒙蔽了,主子也不想跟你们计较,有心想留你们一条活路。只是嘛,你们需得拿出点诚意来才好,不然拿什么让主子来相信你们是真心悔过的呢?” 那二人也不是傻子,晓得岳掌柜的意思,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极为的惜命,同时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惊愕的看着他二人,急道:“你们可别忘了,我们是在关老爷面前上过香的,你们不能背叛我!” 第一五一章 败露 小六子最后死在了那二人的手中,也因为这样,岳叔才会相信他们是真心想搭上他们这条船。 竹桃点了点头,“那就好,麻烦岳叔了,这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竹桃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到了岳叔的手中。 岳叔打开看了一番,而后将之塞进了怀中,笑道:“还是竹桃姑娘出手大方,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情,但请竹桃姑娘吩咐。” 竹桃哼笑了一声,“那是,跟岳掌柜你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你的信誉我还是放心得过的。” 岳掌柜极客气的将竹桃给送了出去。 秦府的小厮依然等在门外,竹桃事情办完,心情极好,甚至还打赏了小厮一两银子,让他回去的时候注意一些,莫要引起什么异动。 小厮晓得他们这些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都不是什么易与的人,极高兴的银子给收了起来,一甩马鞭,往秦府赶去。 马车走的是后门,出去的时候,竹桃已经将守门的婆子给打点好,回去的时候也方便。 马车驶到后门,小厮吹了口哨,一长两短,算是竹桃事先商量好的暗号。 后门很快就被人从里面打开,迎面还有一个火把燃着。 竹桃撩开帘子,皱眉道:“宁妈妈,您怎么还点火把了?” 竹桃口中的宁妈妈,正是平常负责守后门的一个婆子,阴沉着脸站在门后,听见竹桃这番话,冷声道:“待会儿你就晓得了。” 竹桃察觉宁妈妈语气有些不正常,不由一怔,想仔细看看她的神情,却又因为她是背光站着的,所以宁妈妈能看清她的神情,她却不能看到她的。 竹桃心下一突,莫不是出了什么情况? 她正想着,马车缓缓驶进后门,后门被人嘭的一声关了起来。声音之大,吓的竹桃不由一个哆嗦。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燃起来无数的火把,一时火光四耀,恍若白日一般。 竹桃眸子瞠大,心下慌了神,能有这番动静的,定然不会是这原先守门的婆子,她们也没有权利燃起这么多的火把。 果然,杨妈妈的声音缓缓传来,“竹桃,还不下车吗?难不成还等我去扶你不成?” 杨妈妈这话说的是慢声慢气,似乎一点严厉的意味也没有,但听在竹桃耳中,却是不寒而栗,恍似惊雷一般。 竹桃镇定了一下心神,也许杨妈妈并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事情出府的,也有可能为的不是这件事,她不能先自乱了阵脚,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竹桃故作镇定的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站着的杨妈妈扬声笑道:“杨妈妈,这么晚了,您老人家怎么还没有休息的?” 杨妈妈冷哼了一声,“我倒是还没有问你,这么晚才回来是干什么去了,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竹桃掩嘴一笑,“家里出了些事情,只能回去看一看,希望杨妈妈能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帮我说出去才好。” 杨妈妈双手拢在袖中,腰背却是直直的挺着,“哦?你当真是回家去了?” 竹桃心中一喜,忙道:“正是,难不成我还能骗杨妈妈你不成?就算是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哪。” 杨妈妈冷哼一声,厉声道:“我看久不教你规矩,你现在简直都无法无天了,你是什么人?你只是秦府的一个奴才,签了死契的奴才,你竟然还敢回家去看?难道你是找死不成?” 竹桃一慌,刚才只顾着编借口,一时倒是忘了这个规矩。再者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一般人就算是偷偷回去,府里的管事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说些什么,但今日杨妈妈却是抓着这件事不放了。 竹桃慌忙跪在地上,以额触底,“还请杨妈妈饶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这一次真是家里出了生死攸关的大事,因而我才冒了险,趁夜出去看看。” 杨妈妈扫了她一眼,抬脚往一旁的厢房走去,一面道:“来人呐,先将她给我拉进来,这外面可冷得很,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住冻。” 一旁的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拉住了竹桃,扯着她往厢房里走去。 竹桃不晓得杨妈妈到底知不知道她出去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杨妈妈有没有相信她刚才说的那番话。若只是因为她私自出府,那么责罚不会很严重。毕竟她是刘氏的贴身丫鬟,杨妈妈总得给刘氏一点面子。 竹桃甩开了两个婆子的手,低声道:“不用你们拉着,我自己会走。” 她疾步跟在了杨妈妈的身后,进了厢房。 屋子里燃着好些蜡烛油灯,明晃晃的一片。 杨妈妈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半眯着眼睛,好似瞌睡了一般。 竹桃小心进了屋,先看了杨妈妈几眼,而后缓步上前,立于她身侧,等着她的吩咐。 杨妈妈轻声道:“说吧,这大晚上的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我先把话撂这儿,你若是再拿那些话来搪塞我,小心我不顾你这么多年在秦府伺候的情分。” 话未完,杨妈妈已是厉眼瞪着竹桃,好似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一般。 竹桃一怔,犹豫了一番。却还是不敢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去。不管杨妈妈知不知道,只要说出去,那她的后果也不会比不说好到哪里去,索性继续装糊涂的好。 “奴婢家里出了点儿事,白日里就出去看了一番,没有解决,心里担心的睡不着觉,所以晚上又跟姨娘告了假,允我晚上再回去看看,也好放心。” 杨妈妈冷眼扫了她一眼,低声哼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我且问你,那你去城西的客栈是为何?难不成你一家老小现在都住客栈里不成?” 竹桃一慌,惊愕的看着杨妈妈,“你派人跟踪我?”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觉得这话真是万分的熟悉,回头一想,可不正是白日里小六子这般问她的嘛。没想到,这才没多久的时间,她自己就又问出了同样的一句话。 杨妈妈轻轻点了点头,“你以为秦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去做些什么?真是笑话!还真拿秦府当自家的后院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竹桃一吓,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妈妈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行了,也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我先把明话告诉你。夫人已经晓得了这件事,因而派我来这里守着你。现在,有什么你就说吧,兴许夫人还能看在你只是个跑腿的份上,饶你一命也不一定。你也晓得这事可轻可重。是自个儿的命重要,还是别人的命重要,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完,杨妈妈就眯眼坐在那里,等着竹桃的回话。 竹桃眉头紧蹙,她是秦府签了死契的丫鬟,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就算蔡氏将她杖毙,官府也不会追究。可她说出来又如何,蔡氏真的会饶了她? 想到蔡氏的手段,竹桃不由打了个哆嗦,脑中又将这几日做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番,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才会被蔡氏给发现的呢?她自以为做事小心,绝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就是出去也是极为的小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原本就是个做事极为缜密的人,不然刘氏也不会什么事情都交给她去办,那般的相信她。 思来想去,她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竹桃颓然坐倒在地,难不成夫人真是无所不知?还是早先就晓得这件事情,只是在等他们的行动? 第一五二章 诸方心思 在杨妈妈的一番逼问之下,竹桃将所有事情合盘说了出来,而岳掌柜等人早已被蔡氏遣人给控制住。 当然,若是蔡氏早些行动,也许小六子并不需要送命,但他是什么身份呢?此次,也只不过做了牺牲品而已。毕竟,这件事于秦府而言,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妈妈/逼问出所有事情以后,将竹桃就关在了审问的小屋中,又遣了几个婆子好好看着她,自个儿则去回禀蔡氏。 子时四刻,万籁俱寂,春日的虫鸣都显得寂寥,半弯的月牙洒下些许黯淡的月光。 蔡氏半靠在床上,眼睛眯着,也不知有没有睡着。金花悄然立于一侧,屋子里安静的似乎没有丝毫生息。 杨妈妈缓缓推开门,缓步走至蔡氏身侧,轻声唤道:“夫人……” 蔡氏眸子微睁,转头朝她看去,“都问出来了?” 杨妈妈点了点头,将从竹桃那儿问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蔡氏点了点头,朝金花看了一眼。金花忙上前帮蔡氏更衣,服侍她睡了下去。 当晚,刘氏跟秦依画也一直等了很久。原本竹桃白日里就去过,晚上该花不了太多时间才对。她二人一直等到了亥时末,还是没有见到竹桃回去。 秦依画嘟囔着说了些什么,担心竹桃办事不牢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刘氏也是心焦不已,便让竹青去后门处看看,看有没有竹桃的消息。 一刻钟后,竹青狂奔了回来,顾不上喘气,急忙道:“姨娘,后门那里被人守住了。” 刘氏一怔,惊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叫后门被人守住了?什么意思?” 秦依画也惊愕的站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竹青,等着她的解释。 竹青大喘了几口气,道:“奴婢本想去问问后门守门的婆子有没有看到竹桃回来,可是,后门那早就被夫人派人守住了。我悄悄探问了一下,却没有问出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是杨妈妈亲自去的。” 秦依画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母亲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完了!” 刘氏心中大乱,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却忽然发生了这样的逆转,只是她心中尤抱着一丝侥幸,走至秦依画身边,轻声安慰道:“夫人遣杨妈妈守住后门,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晓得了你的事情,也许是为了旁的事儿呢?你先别急,再等等,我们再等等。也许竹桃已经办完事回来了,只是因为杨妈妈守在那里,所以不得回来。” 秦依画失神的坐在那里,眉头紧皱。对于刘氏安慰的话,她已经是丝毫都听不进去了。原本蔡氏对她仅剩的一点宠溺都消失无踪,若是晓得她就是害了依书的凶手,又会如何责罚于她? 想到蔡氏光只是迁怒,就撤了她所有的待遇,还将她给禁了足,若是晓得她是主事之人,那…… 那样的后果她竟然已经不敢再去想象。 二人又坐在那里等了许久,竹青每隔一刻钟就去后门那儿看看,看是否有竹桃回来的消息。 一直等到子时四刻,杨妈妈带着人离开了后门处,竹青方才再次回禀刘氏,言说杨妈妈等人已经离开,并没有看到竹桃的身影。只不过,杨妈妈虽然走了,后门仍然有好几个婆子守着。看来,就算竹桃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今儿晚上也不可能回来了。毕竟,若是让管事的婆子晓得她深夜私自出府,坏了府里的规矩,这责罚也是不轻的。 刘氏劝了秦依画好几句,还是见她没有回神,着竹青又去取了一床被子来,当晚就让秦依画跟她一道睡了。这也是多年以来,秦依画头一次与刘氏同床而眠。 幸而当晚秦子明是在大姨娘许氏那里过的夜,不然这事儿可就更严重了。 看着即使睡着依然愁眉不展的秦依画,刘氏心疼不已。伸手轻柔的揉着她的额头,想将她紧皱的眉头给揉开,却发现徒劳无功,无奈的躺在她的身侧,思量着竹桃是不是出了意外。若是竹桃的确被杨妈妈给逮住了,她又会如何回答?还是会将这件事和盘道出,将她们母女二人都背叛了? 刘氏越想,自个儿也是担心不已。 若是蔡氏先前不晓得这件事情,那么竹桃一定不会傻到将这件事说出来,毕竟她是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是出去与小六子等人接应的人,蔡氏若是晓得,定然也不会轻饶了她。但若是蔡氏原先就晓得这件事情,遣杨妈妈过去也是为了专程等她回来。那么,面对什么都知道的蔡氏,竹桃会如何回答? 这一夜,刘氏难以成眠。 却说,刘氏跟秦依画在这里揪心等待的时候,依书也还没有入睡。当日将秦依画跟佟闻知的事情透露给蔡氏知晓以后,见的蔡氏没有什么行动,但至少肯定打消了将她嫁入佟府的想法,也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秦依画那里的动向她也时刻遣人关注着。 秋菱跟小六子的对话自然是没有听到,但秋菱惊慌失措的模样明显说明这其中定是有问题。 依书悄悄让银珠去找了落巧一趟,让她将这件事在蔡氏面前提一下,关注一下秦依画那边的情况,也许近日就会有行动也不一定。本来蔡氏心里就有了秦依画,只是在等证据而已。而今晓得秦依画那里跟外面有隐秘的接触,登时就察觉出了其中异样。 当日下午,就有人一直随在秋菱跟竹桃的身后,将所有情况尽收于眼底,回去禀报蔡氏以后,才于晚上采取了行动。 听到薄荷说杨妈妈一直在后门守着,一直到子时四刻方才回蔡氏院里。而且既是杨妈妈走了,后门处守着的几个婆子却是没有换人,想来这其中定是有诡秘之处。 依书思量了一番,不由抿嘴而笑,不管竹桃出去是做了什么事情,但刘氏跟秦依画一定又有了把柄落于蔡氏手中。 虽然还不知道蔡氏会如何办这件事,但到底是又为自己出了一口小气。 慢慢缩进被窝中,她暗暗想到,也许蔡氏会给她一个惊喜也不一定。 这一夜,她睡的极香,竟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翌日清早,刘氏小心的起了床,却是没有惊动依然没有睡安实的秦依画。着装打扮一番以后,带着竹青往蔡氏的院子行去。 原本按规矩,妾室每日清晨都得去主母那儿请安问好,顺道伺候主母起身梳洗。但蔡氏却烦的见她们几人,因而便将规矩改成初一十五请安便可,不需要每日都得去。 刘氏早早起床,洗漱一番,准备去蔡氏那儿打探一下消息。虽然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请安问好总不会惹人厌的吧?再者说了,这原本就是府里的规矩。 刘氏疾步赶往蔡氏的院子,一面思量着说辞。 杨妈妈笑眯眯的在院门外拦住了刘氏,与她请了安,笑道:“姨娘今日怎的这般早的?夫人还没有起身呢。再者说了,今儿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姨娘所来是为了?” 杨妈妈故作疑惑的看着刘氏。 刘氏嘴角微翘,恍若没事儿般的笑道:“听说前些日子夫人微感风寒,妾身又有好些日子没有来给夫人请安,不晓得夫人现在身体如何,恰好今儿又起得早,便来给夫人请个安,顺便也看看夫人。” 杨妈妈仍旧站在院门正中,丝毫没有将刘氏让进去的意思。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姨娘可真是操心了。只是夫人昨儿个睡得晚,今儿个估计起的也要晚些。” 刘氏眸子微微睁大,故作关心的问道:“哦?又有什么闲事儿让夫人操心了?” 第一五三章 异常 杨妈妈摆了摆手,笑道:“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姨娘来给夫人请安的事儿我记下了,等夫人醒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告知夫人。今儿个,姨娘就先回吧。” 刘氏有些不甘心,她今日起的这般早,就是为了来蔡氏这里打探一下消息。竹桃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不免让她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蔡氏有没有知道这件事情。 但看杨妈妈的意思,就算她再坚持,只怕今日也见不到蔡氏的面。 刘氏抿了抿嘴,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夫人还没有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劳烦杨妈妈好好照顾着夫人,这内院还需夫人掌管呢,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杨妈妈笑道:“让姨娘担心了,姨娘的话我一定会转告让夫人知晓。” 刘氏又客气的几句,只得又带着竹桃回了去。 刘氏回去时,秦依画已然清醒,正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台前。 刘氏缓步上前,心中虽担心不已,却不想让秦依画跟着担心,因而强挤出一丝笑意,柔声道:“依画,怎么没有让秋菱帮你把头发挽起来呢?” 说着,刘氏轻柔的拨弄着秦依画的头发,帮她梳理着。 秦依画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神色有些黯淡,似乎以前那个神采飞扬的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她不由左右侧了侧头,注意着自己每一面的情况,轻声问道:“姨娘,我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美了?” 刘氏又不是瞎子,当然早就注意到了秦依画的变化,只是却不忍心讲,只嘱咐秋菱小心伺候着她,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 刘氏嘴角微弯,看着镜中与自己对视的秦依画,笑道:“依画一直很美,永远都是姨娘心里最美的姑娘。” 秦依画不由莞尔一笑,神色好像有些轻松下来,“姨娘又逗我。” 刘氏抿唇笑道:“姨娘怎么会逗你呢?你的确永远都是姨娘心里最漂亮的姑娘。” 刘氏隐隐觉得秦依画的神情话语都有些反常,但却又看不出她到底哪里不对劲,是因为她忽然对自己说话和声细语了吗? 她又朝镜中瞅去,秦依画还是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好似腻在母亲怀里的孩子,脸上露着撒娇般的笑意。刘氏不由一笑,也许是她多心了。毕竟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还没有个定数,依画应该也不会想太多才是。 刘氏朝一旁的竹青招了招手,一面对秦依画道:“依画,要不今儿个就让竹青帮你梳个发式吧,竹青的手艺可也是好的很呢,不比秋菱差。” 秦依画轻笑道:“是吗?”又侧过身子看着竹青,轻声问道:“竹青,你会帮我梳一个好看的发式吗?” 就连一向有些木讷的竹青都察觉出现在的秦依画有些不正常,她眼角扫了一眼刘氏,见刘氏只是慈爱的看着秦依画,好似没有发现她的不寻常一样,只得恭敬的回道:“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秦依画坐正了身子,轻笑道:“那快点吧,帮我梳个好看的发式,待会儿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让母亲看看,也让她高兴高兴。” 秦依画此言一出,原本慈爱看着她的刘氏顿时脸色一黑,又见秦依画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了下去。示意竹青上前,帮秦依画梳个发式。 竹青性子虽然有些木讷,但却是极为的心灵手巧,很快就帮秦依画挽了一个漂亮的发式,又在刘氏的授意下,从刘氏的发饰中选了几件,一并插在了秦依画的头上。而后稍稍退了一步,轻声问道:“小姐,这个发式如何?” 秦依画左右转看一番,满意的点头笑道:“确实是不错,真是漂亮。姨娘,竹青挽发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呢,要不您让竹青先跟我几日吧,也好让秋菱好生跟她学学,以后也手巧一些。” 对于秦依画的要求,刘氏能说不吗?何况是这么件小事。 刘氏看着镜中言笑晏晏的她,柔声道:“好啊,明儿个就让竹青去你那边,”又转身对一旁的秋菱道:“秋菱,你可要好生跟竹青学着些,这些手艺以后可都是用的上的。” 秋菱连忙蹲身应是。 秦依画又看了一番,便轻笑着站起身子,与刘氏道:“姨娘,时候也不早了,那我先去跟母亲请安了。” 刘氏微微皱眉,难道依画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还是她也存了想去蔡氏那儿打探消息的心思?她猜不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刚刚去夫人那儿看过了,夫人还没有起身呢,要不你再在我这儿坐一会儿,待会儿再去。” 秦依画忙摇了摇头,极为认真的道:“那可不成,母亲最重规矩了,我若是不在那儿候着,母亲一定又会生气。就算母亲还没有起身,我还是在外边候着的好。” 刘氏张了张嘴,眨巴着眼睛,终于察觉出了秦依画的异常。她好似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儿了。刘氏张嘴想问些什么,但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又担心会刺激到她,暗叹了一声,柔声道:“那姨娘陪你一道去夫人那儿可好?” 秦依画思忖了会儿,像是担心刘氏会生气,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姨娘跟我一道过去,只怕母亲会不高兴呢。” 刘氏眸子微瞠,到这时,秦依画担心的还是蔡氏的心情。 ?br / 淑女有谋第4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她不由微微叹息,自己生的孩儿最在乎的却不是自己,这何尝不是一个母亲的悲哀呢? 但,若是她好,那便也就罢了。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 刘氏心中一痛,柔声笑道:“那好吧,依画自个儿去吧,姨娘就不跟你一道去了,免得夫人看了生气。” 秦依画像是孩子一般欢呼雀跃了起来,握着刘氏的手道:“我就知道姨娘最疼我了。” 刘氏假意白了她一眼,“你今儿个才晓得姨娘是对你最好的人哪?” 秦依画撒娇的扭了扭身子,拖长了声音,唤道:“姨娘……” 除了幼年不懂事的时候,秦依画何曾这般在她面前撒过娇了?刘氏心中一软,笑道:“罢了,你要去请安就早些去吧,待会儿回来陪姨娘一起用早膳就是。” 秦依画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忽又有些迟疑的道:“姨娘,若是母亲留我陪她一起用早膳呢?” 刘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丝不爽压了下去,依旧好声好气的道:“没事,若是夫人留你陪她用膳,那你就晚些时候过来,姨娘等你便是。” 听到刘氏这样说,秦依画终于再次露出了放心的笑意,轻笑着道:“姨娘,那我就先走了,等与母亲请完安以后,我再来寻你。” 刘氏颇有些欣慰的笑了笑,至少现在秦依画心里也知道惦记她了。 将秦依画送了出去以后,刘氏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刚才秦依画的反应委实是太过不寻常,沉声对身侧的竹青道:“竹青,你瞧瞧跟在四小姐后面,若是有什么事儿,及时来告知我。” 竹青应了声是,连忙往刚才秦依画走的方向追去。 刘氏皱眉看着几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头忽然浮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却又不知这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 秦依画疾步往蔡氏的院子行去,莫名其妙的有些激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却不记得自己上次与蔡氏请安是什么时候。 她忽然回头问秋菱道:“秋菱,刚才怎么没有见到竹桃的?” 秋菱一怔,惊愕的看着秦依画,想了想,道:“竹桃有事出去,还没有回来呢。” 秦依画脚步慢了下来,皱眉道:“哦?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秋菱早先就发现了秦依画有些反常,现在听她这么一问,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但实话却是不敢讲的,只得道:“应该是帮二姨娘出去办什么事情吧。” 秦依画点了点头,“也是,竹桃出去还能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她蹙着眉头,缓步走着,正巧走到了秦府的花园中,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正是当年她将依书推下去的地方。她眸子蓦地圆睁,将昨儿个晚上发生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第一五四章 婚事 秦依画怔愣的站在池塘边,脑中回想起十年前她将依书推下去的那个场景,她还记得那种快意解恨的感觉。 如果,当然她死了,那该多好呢? 秋菱小心注意着秦依画的神色,微微有些狰狞,狰狞中却又有着一丝迷茫。 她晓得秦依画的性子,一不小心,说不得就会惹她发火,到时候受苦受罪的又是她。 秋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依书正巧也往蔡氏那儿走去。原本请安的时间应该早些,只是才是想让她多休息一点儿时间,因此将她请安的时间延后了。 依书缓步走近塘边,目光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轻笑道:“四妹今日哪来这般的好兴致?一大早跑这儿来看风景了。” 秦依画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现在你开心了?” 依书挑眉笑道:“四妹这话是怎么说的?听得我有些不明白呢。” 秦依画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目光转向湖面。 依书往后看了一眼,这附近并无他人,只她四人而已,收敛了脸上笑意,轻声道:“四妹妹,当年,你也是这般站在塘边的呢,风景很好看吧?” 秦依画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吭声。 依书忽然没了兴致,扭头仔细看了她一眼。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那么年轻,又有着不错的身份,脑子也灵光。如果,她没有去做那些不该做的事儿,蔡氏应该也会帮她许一个好人家,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吧。 她摇了摇头,事已至此,随她去吧。事情已经捅到了蔡氏那里,蔡氏怎么可能会轻饶了她呢?但她毕竟也是府里的姑娘,她一时也猜不透蔡氏到底会如何做。 依书也不再理她,转身往蔡氏的院子行去。 秦依画怨毒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为什么她措手可得的东西,她却需要拼了命一般的去争取?她二人只不过是相差了两个月出生而已。 银珠悄步凑至依书身边,轻声笑道:“小姐,这下四小姐可要吃大苦头了,看她以前还厉害了。” 依书笑道:“哦?你怎么知道她这次一定就会吃大苦头呢?若是母亲一时心善,饶了她也不一定哪。” 银珠微有些不屑的道:“依奴婢看来,这事儿事关小姐,夫人重重责罚她才差不多,怎么可能会饶了她?” 依书没有吭声,这到底怎么做还是看蔡氏的心思。昨儿个晚上后门那儿一直有人守着,想来应该是竹桃已经被逮住了吧?若是没有问出什么,肯定早就将竹桃放了回去,而不是现在还派人守在那里。 依书到的时候,蔡氏已然起了身,正在那边漱洗呢。 依书一面与蔡氏请了安,忙又上前接过金花手中的拧湿帕子,淡笑着递到了蔡氏手中。 蔡氏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笑道:“让金花做的就成了,你坐那儿的好,别累着。” 依书一笑,“能伺候母亲,在母亲跟前尽孝,那是孩儿应当做的事儿,哪里有累着的话说。” 蔡氏神情似乎有些疲惫,但在依书面前却一直带着淡笑。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蔡氏便让丫鬟们将早膳布置后,让依书陪着她一道用了。 依书正奇怪秦依画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到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喧闹的声音。 蔡氏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妈妈,“外面出什么事了?这大清早的就不成个样子。” 杨妈妈忙低头道:“奴婢去看看。” 少时,杨妈妈青着脸回了来,“回夫人,四小姐刚才出了些事儿。” 蔡氏略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出什么事儿了?” 杨妈妈低声道:“四小姐刚才落水了,险些丧了命。” 蔡氏抬头瞥了一眼杨妈妈,复又低头喝了口粥,若无其事的道:“那就是说现在没事咯?” 杨妈妈点了点头,“已经被人及时救了上来,现在周大夫已经赶过去救治了。” 蔡氏点头道:“嗯,既然周大夫已经赶过去了,那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待会儿你去看看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杨妈妈应了声是,垂手立于蔡氏身旁。 依书一声未吭,也没有假意的去关心一下她的那个四妹妹现在到底情况如何了,更没有关心一下她是因何落水。这青天白日里,总不可能是有人推她下湖的吧?既然没有人推她,那就是自个儿落下去的咯。 反正消息很快就会在整个府里传播开来,她也不用特特的问一下。 饭后,依书又陪着蔡氏坐了会子,等她走后,蔡氏才让杨妈妈去秦依画的院里看看,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依书回去后,想了想,也让薄荷去了秦依画那儿一趟,探看一下她的情况。 据薄荷回来讲,秦依画脸色青白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刘氏嘤嘤哭泣着守在她床边,周大夫不在,想来已经帮她诊治过了。 她寻了秦依画院里的小丫鬟问了一下,说秦依画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只是因为落水受了凉,感了风寒而已,多休息休息,休养好了便是。 薄荷回去禀了依书,依书只颔首表示自个儿晓得了,并未多话。 又过了几日,秦府忽然风传起一个消息,说蔡氏已经帮秦依画寻了亲事,是内阁沈大人的继室。 依书对这个沈大人晓得的可不多,便又着银珠薄荷出去打探了一番。 这沈大人时年已经四十有五,有三子四女,正室五年前去了,便也一直没有再娶正室,妾室倒是有好几房。 依书微微沉吟,蔡氏怎么帮秦依画寻了这么一门亲事?难不成又是所谓的利益联合?不然,怎么可能帮秦依画找一个老头子嫁了呢?而且,上次的事情也没有听说什么后续,但变化却是有的。 竹桃貌似在秦府消失了,刘氏安静了很多,以前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跟大姨娘许氏斗嘴,现在则多是待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也甚少出来招摇。据讲,现在秦子明也很少去刘氏的院里,以前至少是跟去大姨娘许氏的院里差不多是一个频率,而今却甚少去看她。 秦依画上次落水受了风寒,依然还在休养中,蔡氏时而也会嘱咐丫鬟送些汤膳于她,嘱咐她好好休养。 也许,即使蔡氏已经知晓了那些事情,但为了秦府的面子着想,于是将那件事情给冷处理了,并没有太过声张。不过,显然,其中的一些当事人对这件事情已经是心知肚明。而秦子明也对刘氏起了厌恶之心,因而并不再去看她。 这倒是便宜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姨娘许氏,没费什么力气,就看着刘失落败了下去。虽然她还不晓得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只不过言语曾试探过秦子明一番,估摸着刘氏应该是彻底失了宠,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想到以前刘氏嘲笑她没有生儿子,将来连个靠山都没有,她不由拊掌大乐。 现在可好,生儿子又有什么用呢?若是碰上秦智峰那样的儿子,还真不如一生下来就掐死的好,也省得以后受气。不过,她家依棋可争气的很,嫁了个好人家,夫妻和睦,又生了个大胖小子,稳稳坐了正室主母的位置,整个府里也是打理得有条不紊。 听说了秦依画的婚事以后,许氏很是得意了一番,还特意跑去了刘氏面前耀武扬威去了。 刘氏却像是寡妇死了儿子,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连跟许氏争辩的心思都无,青白着脸色让人将许氏送了出去。 第一五五章 意外之喜 依书每日里去蔡氏那儿请安,蔡氏却是丝毫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也没有提过秦依画的婚事。依书想了想,便也没有多问。免得蔡氏以为她又是为秦依画求情的,那就算了。 晓得秦依画的婚事定下来以后,她本想去看看她,只是一想二人之间的纠葛,又想到前仇旧恨,便又打消了那个想法。 秦依画虽用尽了心思手段,甚至不惜辣手害她性命,但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与一个老头子为继室的下场罢了,这些就是她所求的? 若是她去看她的话,不用想也知道秦依画的反应,定然是横眉竖目了,绝无好脸色给她看。 秦依画的婚事定了,依书却尚未许人,上门求亲的媒婆快踏破了秦府的门槛。 蔡氏自然不愿意轻易将自个儿女儿许了出去,总的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并且以后一定不会让依书受苦的人家。 其中一媒婆赫然是新近崛起的林府遣来的。 蔡氏未有定论,还在比较其中各户人家的优劣,既不能身份地位太低,性子也得柔和好相处。 就在蔡氏尚在思量的时候,宫中德妃捎了信来,让蔡氏同意了与林府的这门亲事。德妃也是蔡姓一族的人,只不过是嫡子嫡女罢了,因而可以入宫为妃,并得到当今圣上的龙宠。 蔡氏尚不知其中内情,五日后,宫中传来德妃被封为贵妃的消息,蔡氏心中恍然,看来这林家还真是用了不少的心思。 趁着这时候,林夫人携重礼上门拜访。 蔡氏与林夫人关门言说了好久,身边的丫鬟都被遣了出去,故而也无旁人知晓他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蔡氏却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消息传到依书耳中时,她不由震惊不已,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让银珠与薄荷好好出去问问,看看到底是哪个林府,那林二公子姓氏名谁,又是何等样的人。 消息已经在京中传遍,林二公子的诸样消息也被人挖了出来。 银珠跟依书回禀的时候,依书尤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林夫人再次来访。 蔡氏唤了依书过去,依书进门的时候,震惊的看着屋子里坐着的那个熟悉的妇人,真是当日看到的林夫人不假。 林夫人瞅见她进屋,眉开眼笑的朝她望去,好似极为喜欢她一般。 想到林夫人以后真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又想到当日林夫人与她打趣的话,依书不由双颊微红,低垂着头跨进屋里,蹲身与蔡氏请了安,又等着蔡氏给她介绍林夫人。 蔡氏指着林夫人,与她笑道:“依书,这是林夫人。”蔡氏一语盖之,既没有提她二人原本认识的事情,也没有提与林府的亲事。 依书半转身,又蹲身与林夫人请了安。 林夫人笑呵呵的让她起了身,又拿下腕上戴的一个玉镯,塞进了依书的手中,轻声笑道:“三小姐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我林家可是有福了。” 依书也不晓得这礼是接还是不接得好,侧头朝蔡氏看去。 蔡氏微微颔首,依书才将手镯给收了下来,有些了林夫人一番。 依书立于蔡氏一侧,听着她与林夫人在那边闲话,只觉得面前这幅场景委实是不真实的很。明明当日蔡氏很是瞧不起林家商贾的身份,甚至以金银封了赵立的口,赵立也竟然将那笔银子收了下去。 当然,现在她晓得,那笔银子于林府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赵立未必是真的看上了那点钱物。 蔡氏与林夫人相谈甚欢,甚至约了个日子,一起去郊外踏春去。 这时节正是郊游踏春的好日子,绿草茵茵,柳絮飞扬,京中的老爷少爷夫人们自不必说,肯定会出去游玩一番,就连闺阁中的姑娘小姐也多会在长辈或姊妹的陪同下,出来透透气。 那日,蔡氏让依书好好收拾了一番,覆了面纱,与她一道出去郊游。此时,秦依画婚事虽定,但尚未出嫁。蔡氏却没有让她跟着的意思,只让她在院子里做些女红,将自己的嫁衣绣绣。 依书略有些忐忑,今日是与林府一同出去游玩,会不会看到赵立?也许,现在该唤他林建之了,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山野间种田的农人,而是林府二少爷,手掌多家铺子田产,在生意上也很是有一套。 想到那些日子里的相处,一丝甜蜜不由溢上心头。以前她不是不在意,只是晓得自个儿身份,诸样事情由不得自个儿做主,若是轻易将心交了出去,只怕到头来只会是伤心一场。毕竟蔡氏对于门户之见,还是极为看重的。她二人身份差距极大,这婚事难成。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也许命里注定他们是一家人也不一定,终究又在一起了。 到的郊外以后,依书略有些失望的发现,这真的只是两家女眷出来一同游玩而已,男子是一个都没有的,当然,林立德这小屁孩除外。 林思琦赫然也在林家女眷当中。 依书不由好奇不已,林夫人还可能是特意为了这门亲事,而赶来了京师。要知道林思琦早已为人凄为人母,她这大老远从西州城跑到京师,哪里有的这么自由? 趁着蔡氏跟林夫人在那边说话的时候,林思琦悄悄走到了依书的身边,与她打了招呼。 依书笑问道:“你怎么有空子来京师的?” 林思琦得意的笑道:“大哥代天子巡视天下,二弟接掌了生意,如今在京中也有很多产业呢。我家夫君乘着这阵子的东风,当然也来京师凑凑热闹啦,我也就跟过来咯。” 依书失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思琦凑至依书耳边,小声说道:“话说,二嫂,要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二哥说不得还在乡下种地呢,哪里会心甘情愿的接管家里的生意了。” 依书被她一声二嫂唤的双颊通红,要知道这还是在极注重礼教的古代,可不是随意开玩笑的现代,由得你说些什么。幸而她脸上还覆着面纱,一时林思琦倒是没有看到她通红的双颊。 林思琦续道:“当日你走了以后,二哥立马就回家了呢,躲在书房里待了好些日子,而后就开始接管府里的生意了。嘿……你还别说,二哥还真有经商的天赋,原本大哥是有些不放心他,跟在他身边好些日子,以为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未曾料的,二哥做生意还真有一套,谈判什么的都很是拿手,竟然还将家里几个生意不怎么好的铺子给盘活了。大哥一见如此,后来就放心咯,正好圣上又有旨意下来,便领了那钦差之职,代天巡视国土。” 林思琦缓缓述说着她走了以后的事情。 依书竖耳听着,心中既是叹息又是感慨。也不知建之到底做了哪些功夫,才让事情变成今日这般模样,她绝不相信一切都是凑巧而为。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呢?正好他就极会做生意?正好他大哥就蒙受了皇恩?正好德妃就有心情凑合这门婚事? 世间总总看似凑巧的事情,只不过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些人在私底下的努力而已。你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有看到过程。 依书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能在这疏离而冷漠的古代遇到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她忽然想到,若是当日秦依画没有生出那般的事情,那她还会遇到建之吗?也许,走的又是另一条人生之路了。 第一五六章 逛街游玩 这次郊游,经由林思琦的口,依书大体晓得了林建之自她走了以后,以及现在的情况。 林思琦笑看着她,蹙邪的朝她眨了眨眼,笑道:“二嫂,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二哥,你想不想见见二哥?” 依书脸一红,嗔道:“思琦,你再这样说,我可就恼了啊。” 林思琦掩嘴一笑,晓得依书这样的人家从小一定是家教甚严,由不得随便开玩笑,不像他们家环境那么的开明。幸而依书也不是那种特别别扭的性子,还蛮相处得来,也禁得起开玩笑,不用担心依书以后在林家会不易相处,一不小心就着恼了。 林思琦嘻嘻笑道:“成,我不说就是了,那你下次陪我在京中逛逛可好?我对这里不熟悉的很,也不知道哪里有好玩儿的地方。你就尽尽地主之谊,与我介绍一番可好?” 面对林思琦的盛情邀请,依书也不好拒绝,只道:“这个还得看母亲的意思呢,需得母亲同意,我才能出去。” 林思琦看依书没有反对,乐道:“没事儿,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准秦夫人同意你陪我出去,到时候你只管跟我走就是。” 林思琦一个不察,说出自个儿的心里话了。 依书诧异的挑了挑眉,“不是我带你在京中逛逛吗?怎么叫我跟你走了?” 林思琦打了个哈哈,“当然还是你带我逛,只是我也想带你去看看我家的铺子嘛,我夫君也有开一家小玩意儿的铺子,说不得就有你喜欢的东西也不一定哪。” 依书怀疑的看着她,笃定她是没安好心,只是,貌似她也有点儿期待,索性假装不知拉倒了。 两家人玩到了申时,眼瞅着天色渐黑,便一起又回了城。 回去以后,蔡氏终于将依书招到了自个儿身前,柔声笑道:“依书,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依画比你小,婚事却定的比你早,这原本是有些不合规矩的,毕竟长幼有序。只不过你身子不好,我又疼惜你,舍不得你出嫁的早,故而才想多看看,也保证能帮你选一个好婆家。” 依书垂首听着,这件事自是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听吩咐便是。 蔡氏续道:“德妃……现在该唤德贵妃了,身受林家所助,又晓得林二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因而极力撮合这门亲事。母亲虽然舍不得你嫁去那商贾之家,但也有些无可奈何,好在林夫人已经当面跟母亲许下誓言。他日你若是嫁去林家,林夫人一定会拿你当自个儿亲生女儿看待,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母亲/日后不能跟在你身边,但既然林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她也不敢诓骗于我,你自管放心便是。若是日后在林家受了什么委屈,尽可以回来跟母亲讲,母亲自会帮你做主,你可晓得了?” 依书羞窘的点了点头,只言片语都不好意思讲。 蔡氏似是有些感慨,看着依书的目光也满是宠溺,轻声叹道:“想当年你还是个小娃儿,躺在我怀里安静的很,不哭不闹的。大小简直就跟一个小猫儿一般。如今都谈婚事了,真是大姑娘了呢。” 依书抬眼看着蔡氏,想起蔡氏对自己的种种好,心中也是感激莫名。她只是一个异世的灵魂,死后侥幸来到了这里,却幸运的得到了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所有的宠爱。 看着蔡氏宠溺之极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想说出实话,不忍心再欺骗于蔡氏,但,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呢?更何况,现在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这么多年下来,她对蔡氏也有了孺慕之情,心里早已将她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娘。 蔡氏温言道:“依书,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母亲说的?” 依书斟酌一番,轻声道:“这么多年来,母亲对女儿的疼宠一如既往,事事总是对女儿着想,也总以女儿为先。如今,女儿身子大健,刚能在母亲身前尽些孝道,却又快成别家的人。女儿心里实是不舍的很。” 说着,她眼眶微红,情绪复杂的看着蔡氏。 蔡氏慈爱的与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个儿的身侧,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笑道:“你能记得母亲的好便罢,母亲所希望的不过是你能过得好些而已,还能有何其他的想法呢?要说对不住,实是母亲对不住你,若不是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也不会早产,也不会一生下来就留有那样的病根,受了好些年的苦。虽说病在你身上,但实是疼在娘心里。” 蔡氏的目光变得幽长,似乎在回忆一些什么。 “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犯病的时候了?疼的觉都睡不着。直嚷着要娘。杨妈妈将你抱到了我怀里,让你跟我一道睡。看你疼的泪流不止的样儿,母亲心都碎了,恨不得能代你受苦。” 蔡氏徐徐说着依书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件件都让她感动不已。 虽说那时候的秦依书尚不是她,但她能从蔡氏的述说中,感受到那份真挚的母爱,感受到蔡氏对她的疼宠。那个依书可真是幸福呢,有这样的娘亲为她操心,对她疼宠。 也许,是这样的爱连上天都嫉妒,那么小就去世了。 当然,秦依书的去世说起来完全是秦依画的功劳,小小年纪就学会辣手谋害她人性命,真真是恐怖之极。依书心中不由感慨,也许她现在的下场,是上天早就给她安排好的报应吧。 这一次,蔡氏与她说了好些时候的话,讲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讲她对依书的宠溺,对依书的关心和担忧。 最后,终于淡笑着看着依书,“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话,当日我也跟林夫人都说过,她也晓得我对你的心思,并与母亲保证,日后你若是去了林家,她对你绝对不会比我对你要差。有了她的这个保证,我才放下心来,不然哪里就敢这么快同意这门婚事了。” 依书含羞看了蔡氏一眼,原本她还在陪着蔡氏回忆以前的一些事情。冷不丁的,蔡氏又将婚事牵扯了出来,倒是让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又半个月后,林思琦来了秦府,跟蔡氏坐了一阵子以后,就说此次来是找依书的,想请她带自己在京中逛逛,也好见识见识京中的风土人情。 蔡氏推却了几句,见林思琦执意想请依书,无法,只得同意了。况且她二人以后也是一家人,相处相处也好,免得日后依书去了林家,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可就不好了。 林思琦争得了蔡氏的同意,得意的去宝沁楼找依书。 林思琦自是第一次来宝沁楼,蔡氏让落巧将她送了过来。 走在木桥上,林思琦咋舌的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小湖,以及湖中那座精致的小楼,不由感叹蔡氏对依书的疼宠果然是已经没边了。 依书正歪在榻上看着闲书,听的薄荷进来禀报,说文夫人来访。一时都没想的起来这文夫人是谁,直至远远的看到林思琦过来,不由失笑。 林思琦在依书的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惆怅的道:“依书,我原本想着,你到底是王府的小姐,吃穿用度一定是极好的,但是亲眼看后,我才发现,似乎我的想象力有那么一点缺乏,你住的地方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依书失笑,“怎么了?不过是一个小湖而已,跟平常的院子有何不同?不是一样吗?” 林思琦翻了翻白眼,叹道:“若是二哥晓得你现在住的地方,估计有的拼命了。” 依书不解的看着她,她住的地方怎么样跟林建之拼不拼命有什么关系? 林思琦惆怅的皱着眉头,解释道:“你想啊,你毕竟是王府的小姐,虽说将来会成为我林家人,但怎么能让你将来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在王府时的好呢?林家在西州城的府邸虽然不小,但也只有一个小池塘而已,还不到小湖的地步,根本跟你现在住的地方就不能比。若是二哥晓得了,当然是拼命的挣钱,然后买一块大地方,再盖一栋大房子。” 依书掩嘴乐道:“难不成林家现在没有那财力盖一栋大房子?” 经过银珠她们打探以后,依书现在对林家的财力可是清楚的很,别说这一栋房子,就算是盖的比她现在住的地方大十倍的房子,与林府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实在是不算多。 林思琦解释道:“我娘先前倒是跟二哥提过这个意思,不过二哥说,若是有那一日,他希望,是他自个儿亲手为你挣下来的。” 依书不禁感动莫名,这句话虽然是由林思琦口中说出。但他二人也相处了一段时日,她虽不能说自己对他很了解,但完全能想象出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 依书抿嘴笑了笑。 林思琦蹙邪的看着她,“依书,有没有很感动?” 依书嗔笑着看了她一眼。 林思琦又道:“若是感动的话,不如就将婚期提前哪,说不得二哥就会更加拼命,也能尽快帮你再盖一座比宝沁楼更大的小楼出来。” 依书摇了摇头,轻笑道:“你若是再拿我打趣,到时候可别怪我不高兴与你做向导。” 林思琦一窒,竟淘气的做了个鬼脸,“算了算了,虽说你是我二嫂,但论起年纪,你可比我还小呢,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刚才我就是从秦夫人那儿过来的,已经让她同意你与我一道出去,给我做向导呢。” 依书笑看着她,打趣道:“你行动倒是蛮快嘛,怎的不先来问问我,看看我有没有空子陪你一道出去的?” 林思琦无语的赏了依书一个白眼,“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没空给我做向导,那又是想做什呢?”她眨了眨眼,凑至依书耳边,低声道:“不会是想偷偷的去见我二哥吧?” 依书双颊通红,粉拳在林思琦身上捣了好几下,恼道:“你要是再跟我胡说,我可就真不理你了啊。” 林思琦忙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好不?不跟你胡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一道出去吧,眼看着都快中午了。” 依书眨巴着眼睛,诧异的问道:“收拾什么?有什么好收拾的?” 林思琦无语,“待会儿你可要带我去京中最繁华的地方逛逛,你总不能就随便穿着去吧?总得收拾一番。” 依书失笑,“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意思呢。” 依书朝银珠招了招手,自个儿则往妆台那儿走去,薄荷则赶忙去橱柜那儿翻翻,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衣裳。林思琦自告奋勇的去帮着薄荷挑衣裳。 两刻钟后,依书终于在林思琦满意的目光下,出了宝沁楼。原本不过是去逛逛街市而已。因着她是尚未出嫁的女子,在外尚需蒙面,故而她实在觉得没有必要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即堵塞毛孔,又浪费时间。不过林思琦坚持,没得办法,只得让银珠好好帮她化了妆。又穿上林思琦特意挑的衣裳,与她一道出了门。 虽说她因为身子不适,这几年来,大多时间都是在宝沁楼里度过,但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出来透透气。毕竟,作为一个异世的灵魂,她对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还是极为好奇的。 既然去不了外地,多在京中逛逛也是极好的。况且京师作为整个国家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里面各样物事各族人都有。可以说,在京中逛逛,也能将其他地方的情况知道个一星半点了。 林思琦好奇心极重,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会驻足一看,若是有哪家店铺名字起的稀奇了,她也一定要进去看看。 在她第若干次因为名字稀奇,而跑进一家名为“飞云卷”的成衣铺子时,依书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声问道:“你在京中也待了多日了,难不成就没有来这些地方逛过?” 林思琦苦大仇深的点了点头,“明章根本不让我一个人出来逛,免得我到处乱转,弄丢了自个儿。可是,你也能想象,跟他一道出来的话,能看到什么好东西呢?总是这家店不准我进,那家店不准我看,烦都烦死了,好不容易让他同意我今儿个跟你一道出来,可是难得的很,我当然要好好看看了。” 依书无语,陪着她在这成衣铺子里看了一圈。 这成衣店名字稀奇,衣服式样也挺稀奇,照依书看来,这应该是某个少数民族的服饰改装而来。她往掌柜的方向扫了一眼,果然发现掌柜的相貌跟他们有些差异,五官较为深邃。 林思琦虽然爱逛铺子,好在不是很爱花钱,故而二人虽然进了不少店,手里买的东西却没有几样。 眼看着到了饭点,依书微感疲累。自打上次恢复以后,虽说各样小毛病已经没有了,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比以往更容易感觉累。 林思琦正逛的兴致勃勃,瞅到依书的神色,关切的问道:“依书,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啊?” 依书苦笑,“你说呢?” 林思琦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驻足看了一番,正好瞅见不远处就有一家饭馆,便与依书笑道:“正好我肚子也饿了,那边有一家饭馆,我们去吃饭吧,顺道歇歇。” 她话刚说完,又道:“哎呀……那边的饭菜口味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里有没有哪家店是你较为喜欢的?” 前世的时候,因为生活困苦,依书倒是一点儿都不挑食,有什么就吃什么,但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竟慢慢变的挑食起来。只不过她现在累得很,也没有什么食欲,只要能有个地方给她歇歇脚就好了,便道:“没关系的,一样,我们先去看看也好,看他家生意好似还不错的样子。”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那家店门口人来人去,好似生意真的不错。照此推测,饭菜的口味应该也差不了。 二人缓步行去,店小二瞅见两位姑娘来,忙极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小姐里面请,可要小的安排楼上的雅间?” 店小二在门口站了多年,早就练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样的客人,一眼就能看个大概。这两位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没有男伴跟着,若是在楼下大堂吃饭的话,肯定是不方便的很。 林思琦一面往店内行去,一面吩咐道:“给我们安排楼上的雅间,把你们店里招牌的菜都端一份上来。” 店小二最喜欢这种豪爽的客人,什么叫招牌菜?当然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咯,到时候多端几个菜色上来,想来这两位小姐也不会说些什么。 店小二极为热情的将二人引到了楼上的一个雅间,先帮她二人送了一壶热水上来,又眉开眼笑的请她们稍等,菜很快就会送过来。 待店小二走后,依书方才侧首看着林思琦,轻声道:“只不过我们几个人吃,你让店小二随便端,岂不是浪费了?” 林思琦笑道:“反正也不用我花钱,用了也无所谓啊。” 依书眉头微挑,“什么叫反正不是你花钱?那花的那些银子都是谁的?” 林思琦自知失言,忙又吐了吐舌头,帮依书倒了杯茶,岔开话题,笑道:“渴了吧?赶紧喝茶,喝茶。” 第一五七章 不花钱 二人吃完饭,歇了会子后,又继续闲逛起来。 林思琦似乎精力极其充沛,走了那么久,都没见她累过。二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以后,林思琦瞅见依书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忙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笑道:“可是累了?” 依书扯起嘴角,强笑道:“还好,你喜欢逛就继续看看吧。” 林思琦撅起嘴思量了一阵,依书看她这副样子,真是很难想象她早已是一个为人母的人,说她还是一个孩子一点都不为过。 林思琦不舍的瞅了瞅四周的店铺,叹道:“罢了,还是不逛了,说了是带你去我家店铺看看的,到现在还在外面呢。” 依书淡笑道:“你家开的是什么样的铺子?这条街已经是京中最为热闹的地方,卖什么的都有,难不成你家店里还能不一样?” 林思琦摇了摇头,“当然是有些差异的,明章有朋友在海外,我要带你去的那家小店,也算是二人合伙开办的。他朋友可以在当地采集奇珍,再运到这儿,由明章负责销售。所以嘛……”林思琦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很多东西可是别家店里都看不到的哦。” 被林思琦这样一蛊惑,依书还真的对那家店好奇不已,轻笑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呢?” 林思琦不甘愿的皱了皱眉,撅嘴道:“罢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要是再不去的话,天黑了看也没有意思,那我现在就带你去吧。” 依书含笑看着她,打趣道:“我怎么看你不是十分想带我去的意思呢?是不是担心我看上你家店里的什么东西,不付钱哪?” 林思琦横了她一眼,“去,我林思琦是那般小气的人吗?你放心,到时候不管你看上什么样的东西,自管拿就是,保证一分银子都不要你的。” 依书朝她挑了挑眉,“可是真的?真的一分银子都不要?” 林思琦一面吩咐莺儿去找两抬小轿来,一面笑道:“骗你做什?你待会儿不就晓得了嘛。” 林思琦对轿夫说了店铺的位置,两抬小轿缓缓抬起,往那边行去。 两刻钟后,轿子停了下来,银珠撩开帘子,将依书请出。 这条街位于京师南侧,因着旁边有一条小河,所以名之为灵水街。街道两旁也是店铺林立,商贾众多。 林思琦正站在一家店铺面前,对依书招手道:“依书,快进来啊。” 依书抬首看去,只见店铺上方挂着一块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文宝阁。依书不由失笑,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不晓得的人,说不得还以为这家店是卖文房四宝的。 林思琦看着依书弯弯的眉眼,跳脚道:“依书,你笑什么呢?” 依书走至她身侧,摇了摇头,轻声道:“没笑什么,只是看到这是你家的店,心里欢喜而已。” 林思琦携着她往店铺内行去,有些不信的道:“真的吗?我可跟你讲哦,这店名字可是我起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4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我文家的嘛,又是卖的难得的宝物,叫文宝阁,岂不是很好?你说是也不是?” 依书无语的眨了眨眼,笑道:“文宝阁,是挺好的名字,我说谁这么有才呢。玉川书屋” 店里的伙计自是识得林思琦,二人刚刚踏进店铺,就有伙计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请安道:“少夫人,里面请,少爷在后院呢。” 林思琦脸上漾出光彩,“少爷什么时候来的?” 伙计回道,“上午就来了,正跟林二少商量着什么事儿,一直都在后院。” 依书侧头朝林思琦看去,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人刻意骗过来的呢? 林思琦察觉她的目光,朝她嘿嘿一笑,乐道:“这可真是巧了,二哥怎么也在这里的?”她朝一旁等待吩咐的伙计摆了摆手,轻声在依书耳边问道:“依书,你是想先看看我家店里的东西呢,还是想看看我二哥啊?” 依书羞窘的横了林思琦一眼,作势转身往外走去,嘟囔道:“我还是回去好了,这哪有私下见面的道理,没的规矩。” 林思琦连忙伸手将她拉住,“这不是偶遇嘛,又不是特特来私会的,你们这些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多,想我当初跟明章婚事还没定的时候,我每隔几日都会往他家跑跑呢,这又怎么了?” 依书说她不过,又被她扯着,走不了,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自是想见建之,只是有些时日没见,再加上上次走的时候是那样的光景,委实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蔡氏的举动,可有让他生气窝火?可有让他心里存了疙瘩?可有让他记恨在心? 这样想着,她又摇了摇头,建之不会是那样的人,如果他记恨在心,那他二人就不会还有这一桩婚事。 林思琦扯着她的胳膊在铺子里先转了一番,指着各样物事介绍夸赞一番,又乐道:“依书,看看,这里有没有哪样是你喜欢的?” 这文宝阁里还是以各样精致华贵的女子饰品居多,也有一些摆设用的物事。不论是饰品还是摆设,上面皆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珍珠宝石,各色宝石泛着迷幻的光彩,加之工艺精湛,有些宝石珍珠都摆成了一些形状,看起来更是美轮美奂,真真是要看花人的眼睛。 这样好的东西,若是放到别个姑娘眼前,说不得真的是要激动万分了,只是依书是谁?身为融亲王府最为受宠的小姐,背后又有蔡氏一族撑腰,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虽说有些好东西未必能落到她的手中,但她作为一个二世存在的人,这条命本来都是捡回来的,对于那些外物早就看的淡了。 依书一面听着林思琦的介绍,时而拿起一些顺眼的小玩意儿把玩着,但随后都放回了原位,并未有一丝想将之据为己有的意思。 一遍看完,林思琦瞅见依书手里什么都没有,惆怅的道:“依书,不会这店里都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看得上眼的吧?” 依书笑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这店里的东西都蛮有意思的,应该喜欢的人会很多,店里生意该是很不错的吧?” 提到生意好不好,林思琦又乐了起来,得意的道:“可不是我瞎吹,咱就凭着这货稀罕,店里的生意不要太好,可让这附近的店家看的都眼红不止,恨不得来打探打探,店里的货源都是哪儿的呢。” 依书笑道:“你不会一时激动,跟他们讲了吧?” 林思琦朝她吐了吐舌头,“我有那么傻吗?”又问道:“这店里真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不会是你不好意思拿吧?” 依书再次摇了摇头。 林思琦歪了歪嘴,眼珠一转,随后朝一旁跟着伺候的伙计道:“可还记得刚才秦三小姐把玩过的东西有哪些?” 那伙计忙应道:“记得,小的都记在心里呢。” 依书瞠大了眸子看着林思琦,不会…… 果然,林思琦大手一挥,极为豪爽的吩咐道:“把刚才秦三小姐把玩过的东西都包了。用最好的锦盒,细致包好,待会儿给秦三小姐带着。” 伙计扬声应了声是,忙去办差事。 依书头疼的抚了抚额,虽说她刚才把玩过的东西大多是蛮顺她的眼,但这不代表她想将那些东西都带回去吧?难道喜欢什么就一定要都带回去吗? 她忙扯了扯林思琦的胳膊,劝道:“思琦,真没必要将那些东西都包起来,我只是看看而已,也不是十分喜欢。” 林思琦可不听她的话,摇了摇脑袋,“那我可不管,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东西,那就我帮你挑好了,你听我的就是。” 依书无语望天,惆怅的道:“我身边可没有带多少金银,可是付不起钱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略有些暗哑的熟悉声音响起,“这些,自是都记在我的账上。” 第一五八章 相遇 陡然听见这似有些熟悉的声音,依书一时怔在了那里,情怯的都不敢侧身去看。 林思琦忙后退两步,躲在一旁偷笑。 林建之嘴角带着淡笑,目光柔和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丽人。因她侧着身子,故而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熟悉的五官侧影,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她的眼睛上,偶尔眨巴两下眼睛,那睫毛便忽然像是变成了蝶儿的翅膀,扑扇扑扇的撩动着他的心。 他缓步向前走去,两只眼睛直直的注视着她,就在要靠近她的时候,不明就里的银珠立刻跨步横在了二人中间,横眉怒道:“你是谁?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靠近的?” 林建之脚下一顿,干脆就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嘴角依旧挂着淡笑,丝毫着恼的意思都没有。他倒是要看看依书会如何跟面前这个小丫头解释。 依书扯了扯银珠的衣裳,却又碍于规矩,既不能说银珠此举不对,又不能说银珠是对的。 原本站在一旁想看好戏的林思琦可郁闷了,赶忙上前扯了银珠,解释道:“银珠,这就是我家二哥。” 银珠眨巴了几下眼睛,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林思琦只得详细的道:“就是你家小姐未来的夫君。” 银珠一吓,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这可是冲撞了主子,若是姑爷性子小器,将这事儿给记住了,等以后她随小姐去了林家,姑爷不会故意整她吧? 银珠咬了咬牙,小姐现在还没有嫁去林家,有些规矩还是要守得,她不能因为对方是未来的姑爷,就不顾着小姐的闺誉了。要知道,对于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而言,闺誉是最为重要。 银珠心一横,还是挡在了依书身前,梗着脖子看着林建之,硬声道:“那也不成,坏了小姐的闺誉可不好。” 银珠说的对,依书想了想,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在现代,自是不需要注意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但在这男女大防极为重要的古代,加之她又是王府里的小姐,规矩可不是一般的多。 林建之依旧带着淡笑,轻声道:“这位姑娘,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你与文夫人在,何来坏了你家小姐闺誉之说?再者,在下压根还没有跟你家小姐说上一句话呢。” 银珠被他说的一窒。 林思琦干脆好人做到底,搂了依书的胳膊,道:“这外面人多,我们还是去后院说话吧,刚好我那边有些好茶,一道陪我去尝尝可好?” 依书侧头看了眼林思琦,微微点头。思量间,她侧首去看林建之。 玉色无暇的肌肤,深邃的五官,挺直的鼻梁,原本随意束在头顶的发丝被一条玉色丝带绑着,玄色衣袍替换了原本的粗布衣裳,更为他增添了几分俊逸的风采。 他就淡笑着静静站在那里,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她忽然有那么一种感觉,好似他站在那边许久,只是为了等她的一个转身。心头不自禁的漾起一丝甜蜜,柔柔的回他一个浅笑。 随着她的眉眼微弯,他的心竟也雀跃了起来,不由微微挑眉,竟不懂自己何时变得这样易感了。 依书忙又转过头,看着面露诡笑的林思琦,嗔道:“你不是说请我去喝茶的吗?” 林思琦眉毛挑了挑,似是要说些什么,依书忙扯了扯她,朝一旁的银珠努了努嘴。林思琦立时噤声,与依书一道往后院行去。 文明章正好也进前面的店铺,与林思琦依书二人错身而过,林思琦瞅见文明章,脸上漾起甜笑,乐道:“明章。” 依书与他点了点头,唤道:“文公子。” 文明章亦淡笑着回以依书一个颔首,又板着脸与林思琦道:“怎么这么晚才过来的?先前不是说过来吃午饭的吗?” 林思琦低头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谁让你总是不让我出去走走的,我都闷死了。” 文明章脸一黑,还不待他说些什么,林思琦扯着依书的胳膊就疾步往后院行去,口中不迭的朗声道:“赶紧着,不然又要听唠叨。” 依书好笑的看着林思琦,掩嘴偷乐。 林思琦赏了她一个大白眼,“你要是再笑我,小心我在二哥面前说你坏话。” 幸而她二人说话声音都不大,银珠在依书身后也有一段距离,不然只怕银珠听到这话,肯定又要跳脚了。 二人进到一间厢房,林思琦吩咐莺儿去煮茶,又遣银珠去取些糕点来,屋子里只留了她二人,嘻嘻笑着与依书道:“依书,我够意思吧?” 依书心中既是甜蜜,又是有些着恼,手中绞着帕子,嗔道:“你还得意,若是被我母亲晓得,说不得这婚事就吹了。” 林思琦不在意的道:“没那么严重吧?” 依书点了点头,“真的有那么严重,母亲虽然疼我,却也极重规矩,最看不得人背着她做一些事情。再者说了,既然婚事已定,也不急于一时,你说是也不是?” 林思琦嘿嘿笑道:“真的不急于一时?听起来好像你不是很在意我二哥似得,那我回头得跟二哥讲讲,让他好好考虑考虑了。” 依书被她说的脸红一片,嗔怒的看着她。 正这时,银珠将糕点取了回来,二人便不再说那个话题。 依书中午的饭菜吃的不多,走了一些时候已是饿了。好在银珠取的多是她爱吃的糕点,勉强也能填填肚子。 却说她二人去了后院。文明章走至林建之身侧,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美人已经走了,你还看什么呢?” 林建之收回一直紧追着依书背影的目光,横了他一眼,淡然道:“你刚才问思琦的话,思琦怎么回你的?” 文明章挑了挑眉,假装无所谓道:“她爱出去逛逛,就由她去呗,反正这京中治安良好,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他又笑看着林建之,“倒是你,貌似前路艰险嘛,人家小姐看都不看你一眼。” “哦?要是思琦她下次再一不小心走丢了呢?你也无所谓?”林建之不答反问。 文明章脸一黑,想起上次林思琦耐不住无聊,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闲逛的事情。若不是她聪明,又幸运的遇到了一对巡街的兵士,只怕真个要被人骗走了。 刚才依林思琦的吩咐去包装的伙计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个锦布包袱,与文明章道:“少爷,这东西……” 文明章伸手接过包袱,又挥手示意伙计去忙自个儿的事情,而后伸手至林建之面前,道:“银票呢?” 林建之看了一眼包袱,沉声道:“多少?” 文明章假意算了算,“唔……你也知道我家店里的东西都稀罕的紧,不少人抢着要呢,从来不愁销路,”他甩了甩包袱,道:“这里面的东西大概值个四千多两的价钱,不过呢,看在咱们两家是亲戚的份上,抹去你的零头,给我四千就好。” 林建之不屑的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与别人一样,是好宰的冤大头呢?我可没有那般多的银子给你。” 文明章道:“嘿……这可是人家小姐看上的东西,你不想将这些都买下来,哄小姐一笑?” 林建之很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但绝不是你手上的这些俗物。你别以为思琦刚才说什么了,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明明都是她硬塞的。” 文明章无语的翻了翻白眼,“算了,那你看着给吧,两千两不嫌少,三千两不嫌多。” 林建之展开右手五指,“就这么多。” 文明章乐道:“难不成你想给五千两?真是奇了怪了。” 林建之摇了摇头,“你再猜!” 文明章瞪大了眸子看着他,嚎道:“你个小气鬼,五百两连我的本钱都不够!” 第一五九章 婚期定 依书与林思琦二人在后院厢房中坐了会子,有小丫鬟将包着各样物事的包袱给送了过来。 依书有些不好意思收,毕竟自己身边也没有带多少银子,两家虽说以后是亲家,但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占人家的便宜,给人家留下吃白食的不好印象,两家以后还如何相处? 她便推辞道:“这些东西我只是因为你的介绍看看而已,真的不是很喜欢,还是不用了吧。” 她将搁在桌上的包袱往林思琦那儿推了推。 林思琦笑道:“你不会是担心没有银子给我,所以不想收吧?” 依书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林思琦道:“其实这些东西,二哥刚才都付过银子了,他说既然是你喜欢的,那就留下来嘛。只不过呢……”林思琦故作为难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东西,那就便宜我好了,唉……只是可惜了二哥的一番心意。” 林思琦手拿着包袱,作势要将包袱自个儿收起来。依书忙讪笑着伸手又将包袱夺了过来,“那我还是收下好了。” 幸而银珠跟莺儿现在都守在外面伺候,屋里只她二人,不然依书就算是想拿回来,也没那个厚脸皮当着两个丫鬟的面拿。 林思琦蹙邪的看着她,“你不是不想要的吗?怎么?是不是又琢磨着浪费了二哥的钱物?” 依书拿她没奈何,只得嗔道:“思琦,你要是在开我玩笑,我下次可就不与你玩了。” 林家人一家人都是那种极为爽朗的性格,况且家里也是世代从商,因而性子都外向,无事的时候家里人随便开开玩笑也是有的。林思琦这也是习惯使然,这也是他们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依书则不然,她前世就因为爸妈早逝,性子有些沉闷,后来来到秦府,虽说有蔡氏诸般宠爱,但身为融亲王府的小姐,很多规矩还是要学的,自是不能跟一般的百姓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总得守些规矩。 故而,依书虽然能明白林思琦并无恶意,相反还是因为将她当成了自家人,才会这般与她说话,但还是有些不习惯。 林思琦看她认真,心下还真担心惹恼了她,撇了撇嘴,也觉得有些无趣,便道:“唔……那算了,我下次不与你开玩笑就是了。” 依书抬眼瞅她,果见她面色严肃了下来,一吓,“思琦,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林思琦冷着脸道:“我晓得你是什么意思,大家小姐嘛,哪里能与我们一样,什么话都能讲呢?我们自然不能也与你说三道四的,免得污了小姐你的耳。” 眼看着林思琦真个当真了,依书可急了,忙道:“思琦,你真的生我的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瞧不起商户的意思,真的,我只是还没习惯而已。” 林思琦见依书着急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逗你玩儿呢,看把你吓得。” 依书无语的朝她翻了个白眼,揉了揉自己的心口,道:“你真是讨厌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我的气了。” 林思琦摇头晃脑的乐道:“我哪里敢哪,我要是敢生你的气,二哥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依书诧异的挑了挑眉,“建之的性子有那么坏吗?我可记得……”她刚说出这些话,就见林思琦一脸谑笑的看着她,忙顿住话头,羞红了双颊。 林思琦打趣道:“还说没想我二哥,连他的性子都记的那般清楚。”她吐了口气,道:“原本二哥是什么都不计较的性子哪,甚至也有些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后来不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嘛,变的可厉害了呢。” 林思琦看着依书,似乎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依书不由一怔,难道林思琦口中的一些事情就是因为她? 林思琦似是不想多提,瞅了瞅窗外的天色,道:“依书,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然若是晚了,只怕下次想让你陪我出来逛逛,秦夫人可就不乐意了呢。” 依书一看,果然天色渐黑,二人坐着说话,不知不觉竟然就已经这个时候了,忙道:“那好吧,我也不留了,在外时间太长,母亲也会担心。” 林思琦将依书送了出去,包袱自然让银珠带上了。只是文明章跟林建之二人都不在,微微让依书有些失望罢了。 婚事已定,婚期在两家的商量之下,便也定了下来,就在今年的六月十八。因着依书比依画年长,成亲这事儿也得是长幼有序,故而秦依画的婚事定在了七月初二。都是好日子。 听闻婚期定下,依书暗自算了算,这离婚期也就两三个月的样子,而她还没准备嫁衣呢。她自小病弱,也不是没有学过女红,只不过每每总是撑不住太长时候。蔡氏见此,索性也罢了让她学女红的心思,反正自家技艺精良的丫鬟婆子多得很,也不差依书一个。 秦依画倒是学的不错,虽说不满意这门婚事,但到底是女子首嫁,按规矩,嫁衣得自个儿缝,故而她现在每日都是在自个儿屋子里缝着嫁衣。 依书微微叹息,对于自个儿不能缝嫁衣,总是有些遗憾。 正思量着,银珠进来道:“小姐,夫人遣了落巧过来。” 依书抬首看去,瞅见门外似乎人多得很,并不像只有落巧一个人的样子。点了点头,让银珠将她几人唤了进来。 依书瞅见几人手中都抱着东西,有针线匣子,也有大红布匹,几人恭敬与依书请了安,由落巧道:“三小姐,夫人吩咐奴婢等人前来协助三小姐缝制嫁衣。” 说着,落巧错开身子,将身后各人捧着的东西展示给依书看。 依书点了点头,总算是解了心头一大着急事儿,与银珠道:“银珠,那你带她们寻一地方,看在哪边地方够大,合适些。” 银珠忙带着落巧等人往隔壁行去。 蔡氏既然遣了好些个丫鬟婆子过来,这嫁衣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人在那边缝制,应该是她们几个合力为之。那就需要偌大的地方,由得她们好好施展。 傍晚时分,依书得知她们几个尚在忙碌,便亲自去看了看,倒是想知道她们几个是怎么弄的。 缝制嫁衣的厢房与她住的厢房隔两间而已,那里原本是一个客房,只不过还从来没有客人住过。 屋子里安静的很,每个人都在忙着手上的事情。手中皆捧着一块绣绷,绷着一块大小不一的布料,都在专心致志的绣花。 依书认真看去,发现唯有落巧手上的那块布料最大,想来,这里面技艺最好的也一定是她。 依书扬声道:“天色不早了,明儿再做吧。”又朝一旁的银珠挥了挥手,示意她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点心都取出来,也让这些赶工的婆子丫鬟填填肚子。 这些人里,落巧与依书最熟,也是她身份地位最高,一面谢了依书,一面帮着银珠将茶点取出,招呼其他丫鬟婆子放下手头的活计,先吃些东西再说。 待得吃完东西后,落巧示意其他人先走,她则留了下来。 依书已经回了房,见的落巧过来,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落巧看了一眼银珠,似乎有些不好讲。 依书记得自己曾经与落巧的约定,而今自己婚事已定,估摸着落巧过来也是为了那件事情,便笑道:“无妨的,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落巧只得蹲了蹲身,说道:“小姐,奴婢此来,还是想请三小姐帮奴婢一个帮。” 依书直言道:“可是带你出去的事儿?” 第一六零章 放人 落巧闻听依书的话,点了点头,期盼的看着她。 依书笑道:“你且放心,既然我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也不会食言。原本我还琢磨着怎么跟母亲将你要过来,既然你绣工精湛,倒是一个好理由。” 落巧思量了一阵,大约猜到了依书的心思,便又蹲了蹲身,“奴婢先行谢过小姐的大恩大德。” 依书抬手示意她起身,又问道:“落巧,你如今可有属意想嫁之人?” 落巧脸一红,摇了摇头。 依书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去了林家以后,我再帮你好好寻一门亲事吧。” 落巧谢了又谢,方才回了去。 转眼月余过去,大红的嫁衣也在几位丫鬟婆子的巧手赶制下,赶了出来。 依书早先就去看过,嫁衣被十字型的木架撑着,衣襟处以金线绣着菱形花纹,下摆则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背后则绣着一团龙凤呈祥的团圆图样。看起来甚是华丽。就连头盖上也是以金线绞了边,四角巴掌大的地方,也被绣上了鸳鸯戏水的喜庆花样。 依书不由微微咂舌,绣这花样的婆子女红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了。只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也能绣的这般的栩栩如生。 嫁衣做得最为细致,因而耗费的功夫最多时间最长,剩下还有月余时间,她们几人便开始赶制被面枕巾等物事。 蔡氏也在忙着给依书置办嫁妆,早先当然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么多年下来,也帮依书积攒了一笔丰厚的嫁资,如今婚事已定,眼看着依书就要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蔡氏不舍之极,忙忙的又开始搜罗嫁妆,就担心给依书准备的薄了,去婆家会受欺负。 当然,她料定林家也是没那个胆子欺负依书的,不然以她的手段,自然能让林家吃不了兜着走。 在各方人的殷切期盼下,时间转瞬就到了六月中旬,各样东西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只不过是等着六月十八那日来临而已。 依书刚刚来与蔡氏请安,蔡氏不舍的看着她,想到再过几日,自己心肝宝贝般捧在手里长大的女儿就要成为他人妇,心里难受的紧,殷切叮嘱道:“依书,母亲先与你说,再过几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林府不比秦府,还有母亲帮你撑腰,没有人敢为难你。若是在那里受了委屈,要记得回来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会帮你做主,断不能让那些人欺负了你,你可晓得?” 依书柔柔一笑,“母亲放心,女儿记得。” 蔡氏想着,又与依书说了一些规矩,虽说她担心女儿受人欺负,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做媳妇的不比做女儿,什么事情母亲都可以兜着,不会与她计较。嘱咐她嫁人以后,要记着孝顺公婆,和睦姊妹,万万不能大小姐性子。 蔡氏握着依书的手,轻声道:“当然,我也晓得你性子柔弱,断不会做出欺负人来的事情,各样道理母亲从小就与你讲,你自己掌握便是。” 依书听着蔡氏的小心吩咐,眼眶微红,又见蔡氏担心的样子,勉强扯起嘴角,轻声笑道:“母亲不用担心,女儿都记得。” 蔡氏想着,又与她讲一些小事情,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嘱咐。 末了,蔡氏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惆怅的道:“你婚后,若是还住在京师,自然能随时回来看看母亲,若是去了西州,也不知道咱母女什么时候才能得见一面。” 依书忙安慰道:“母亲,不管女儿嫁去了何处,心里始终是惦念母亲的,一定会记得,得空就回来看看母亲。” 看着面前女儿的面庞,蔡氏越想越是不舍,这玻璃似的人儿,让她交到谁手里,她都不放心得很,这世上哪有第二个人,如她对她这般的体贴关爱? 依书微微垂首,轻声道:“母亲,女儿如今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蔡氏精神一振,忙问道:“有什么事儿?你说吧,母亲一定什么都答应你。”她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让依书带着,如今听她想要什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依书略有些踟蹰的道:“母亲也晓得女儿女红方面极为不行,虽说身边丫鬟也会些,但大多还是上不得台面,比不上店里的师傅。女儿想着,若是将来女儿想做些什么东西,却是连个得用的人手都没有呢,故而,想跟母亲讨一个人。” 蔡氏一笑,“原来是这么个事情,你可看好谁了?” 依书笑看着蔡氏,道:“女儿看落巧的手艺倒是不错,只是落巧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也不知道母亲舍不舍得呢。” 蔡氏微嗔怒道:“母亲对你是什么样的心,你还不晓得吗?竟还怀疑母亲舍不得一个丫鬟。罢了,我看落巧这丫头也不错,你身边人也少,就让她也跟着吧。” 依书忙笑道:“女儿多谢母亲。” 蔡氏假意横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鼻子,嗔道:“看你个小丫头,跟母亲还这般客气。” 顺利将落巧讨到手,蔡氏也将落巧的卖身契一并取给了她,依书也算是完成了对落巧的承诺,到时候若是落巧有了意中人,帮她准备些嫁妆也就是。若是她没有意中人,在林建之的那些小厮里帮她挑一个也成,反正都是在自己身边,谅也不会让她吃苦。 落巧当晚就被蔡氏打发去了依书那里,让她顺道帮着依书准备准备。 落巧进屋前仔细看了周遭,确定这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在,一进屋,便噗咚一声给依书跪了下去,叩首道:“奴婢多谢小姐的大恩大德。” 依书轻抬手示意她起身,道:“不用谢我,好些事情我还得谢你呢,只不过是互帮互助而已。” 落巧忙又叩首,“奴婢不敢,小姐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没齿难忘,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 依书失笑,“赶紧起来,你若是还不起来,可别怪我着恼了。” 落巧抬眼去看依书,只见她满脸的笑意,便依言站起身,垂手侍立于她身侧。 落巧又道:“小姐,崔嬷嬷年纪大了,若是您将来去了林府,崔嬷嬷可还跟着?” 这些人事安排蔡氏早已经跟依书商量过,宝沁楼里伺候的人原也不算太多,除了银珠薄荷一定会跟着走以外,银华跟落巧也是依了蔡氏的吩咐,先跟着依书,也好照顾于她,若是在林府受了什么委屈,也好有人与蔡氏通风报信。至于崔嬷嬷,依书意思是她年纪已大,也没必要跟着去林府,不如将她放出府外的好。蔡氏也没有意见,反正是她宝沁楼里的人,由她去怎么安排。 依书便将自己的打算跟落巧讲了,落巧忙又蹲身谢道:“奴婢先代崔嬷嬷谢过小姐。” 依书道:“这事儿我还没有跟崔嬷嬷说过呢,若不是你提起,可不就忘了。回头你去跟崔嬷嬷说一声,就说我出嫁以后,就放她出府了。” 依书想着,又扬声将银珠唤了进来,道:“银珠,你去将崔嬷嬷的卖身契取来。” 银珠从依书的银钱匣子中翻出崔嬷嬷的卖身契,递予她。依书则随手将崔嬷嬷的卖身契递给了落巧,温言道:“落巧,这个你待会儿就给崔嬷嬷送过去吧,让她以后自便行事便是。” 落巧忙又代崔嬷嬷谢了依书的大恩大德,而后才出去寻崔嬷嬷。 银珠这些自小就卖与秦府的丫鬟自是羡慕不已,崔嬷嬷年纪大了,如今崔祥儒又有了行当,家里也不再愁吃愁穿,崔嬷嬷又得了小姐怜惜,得了自由身,以后可就是享不尽的福分了。 第一六一章 忆当年 离婚期越近,一向淡定的依书也开始紧张起来。婚事的各样筹备,蔡氏都是亲力亲为,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不能给依书的新生活带来一个好的开始。 眼瞅着明日就是六月十八,当夜,依书失眠了。 虽已入夏,夜晚的气温却并不甚高。睡在铺了竹凉席的床上,却依然觉得浑身似乎有些燥热,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依书索性起了身,独自往小楼旁的凉亭行去。 因着宝沁楼周遭是一片大湖,坐在凉亭里,潮湿的水汽在夜风的吹拂下,轻柔的飘荡而去。 依书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没想到这都入夏了,小楼外的夜竟有些凉人。 六月中旬,湖中已有了大片绿油油的宛如倒撑着的伞一般的荷叶,间或还有几朵早早冒头的荷花骨朵。即使在深夜,依然能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那一片随风舞动的美景。 躁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嘴角也浮起了一丝浅笑。 明日,她就将展开人生新的一个篇章,从此,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人将与她呼吸与共,白头偕老。前世,爹娘早逝后,尽管有亲人的关爱,但她心里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个世上一个孤寂的灵魂,没有人会真的在意,没有人会真的关心。即使发生了那不可能的奇迹,有了蔡氏对她非同一般的宠爱,但她却未曾真的有一日相信自己真的就是那个值得蔡氏宠爱的人。蔡氏宠爱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是她内心觉得愧为面对的女儿,而不是她,一个异世的灵魂。 可是,明日,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她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她只是知道,似乎冥冥中就有这样一股力量传递给她,告诉她,即使以前她是一个人,即使她只是一个异世的灵魂。可是,那个人,认识的深爱的执着的,都只是她而已,没有任何附加的身份, 想着过去种种,想着现今种种,不禁产生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想起刚清醒时看见赵立的惊讶,明明是那样一个宛若玉雕刀刻般的人儿,竟然只是一个种田汉子。想起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换药,缠纱布,细心温柔的喂她喝药。尽管她因为已经喝惯了苦药,并不觉得他熬的药苦,他却每次都用他那暗哑低沉的声音安慰她,哄着她。 依书不由偷笑一声。 其实当初那药并不苦,前几次她都是乖乖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将那碗药都喝了下去。可是后来,也许是习惯了他低沉暗哑的声音,习惯了他温柔的在那边哄她,所以她开始变的小孩子心性,每次都微皱眉头,故意嘟囔那药苦。 也许,他是将她的话都听了进去,后来的药就变得越来越甜,也不知道他放了多少甘草。 只不过,她依然是故意说那药苦的很。 她还记得,他惆怅的叹息了一声,看着她道:“我已经在尽量不降低药性的基础上,添了很多甘草,若是再添,只怕对你的身子不好,也不利于康复。” 她孩子气的抿了抿嘴,皱紧了眉头,“那就这样吧。” 再后来,他给她带了蜜饯,每次喝完一口药,都迅速的在她口中喂入一枚蜜饯。 也许他不会晓得,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蜜饯,只是喜欢他喂的蜜饯而已。 阵阵夜风吹过,依书不禁再次哆嗦了两下,心里却越来越暖和,那些过去愈发在她脑中变的鲜明。 那些对于未来生活的畅想,虽然碍于某些原因,二人都只是简短的交流了两句,心中却清明的很。还有那个他亲手做的躺椅,那个所谓的屏风。那么冷的冬天,他担心吵着她,竟去了院子外面做工,篝火燃的冲天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失火了呢。 依书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原以为不可得的幸福,忽然间就摆在了她的面前,告诉她,人生路再长,她还有他。 她正沉浸在回忆中,忽然听见薄荷着急的呼唤声。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今天是薄荷守夜,依着小姐以前的习惯,断没有半夜醒来出去的道理,故而薄荷在外面睡的极香。朦胧间,似乎看见自己眼前有一个人走了过去。她愣了愣神,微微将眼睛睁大了一些,面前没有人。便以为是自个儿做梦,又睡了过去。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习惯性的往内室看去一眼。明亮的月色映照下,内室的床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人? 薄荷一吓,立刻坐直了身子,翻身下地,鞋也顾不上穿,疾步奔进内室,床上床下看了一遍,哪里有小姐的影子? 薄荷急的都快哭了出来,忙扬声开始叫唤。 依书失笑,应了一声,“薄荷,我在外面呢。” 薄荷连忙又奔去楼外,看见依书果然一点不缺的坐在亭子里,心下大安。忙跑了过去,丧着脸问道:“小姐,你怎么半夜跑了出来?吓死奴婢了?” 依书淡笑的看着她,薄荷年纪还小,睡觉还有些不老实,故而每次睡觉发丝都被黏的乱成一团,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薄荷就顶着一个鸡窝头。她低头往下看去,果见薄荷急的连鞋都没顾得上穿,还光着一双小脚。 依书抬首看了薄荷一眼,挑了挑眉,轻声道:“薄荷,你热不?” 薄荷奇怪的看着她家小姐,怎么问出这么个问题来了?她忽然想明白过来,焕然大悟般的对依书道:“小姐,原来你是因为嫌热,所以出来透透气的哪?” 说着,她又自以为猜到答案般的点了点头,自顾答道:“原来是这个样子。” 银珠银华等人听到薄荷叫唤,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见依书安好的坐在亭中,各自都安心的又回了房。 依书无语的看向薄荷,沉声道:“你一点都不觉得这地凉的很吗?” 薄荷顺着依书的视线往下看去,惊见自己竟然光着脚,尖叫了一声,两只脚互相踩了踩,讪笑着看着依书,“奴婢刚才一时着急,忘了穿鞋了。” 夜风吹动,薄荷穿得单薄,又是急急忙忙奔出来,先前身上吓出的冷汗被风一吹,全贴在了身上,不自禁的哆嗦了两下,两臂互相搓了搓,看着依书道:“小姐,这外面还是冷得很呢,要不咱还是先进屋吧,不然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凉,可就耽误明儿个做事儿了。” 心绪平定,困倦袭来,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的她累得。 依书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往寝房行去。 惊惶不安退去,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一直到银珠薄荷来唤她起身,依书才茫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迷糊的道:“到辰时了?” 银珠笑道:“才卯时,小姐忘了?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得早些时候起来准备呢。” 依书一愣,转瞬想起今天正是六月十八,心头不自禁的泛上一缕甜蜜,由着银珠薄荷将她扶了起来。 如往常一般,还是先梳洗更衣,先去与蔡氏请安。 蔡氏今日自然起的也是极早,一醒来顾不上吃饭,就先忙活着安排今日的各样事情。虽说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但不再看一遍,她还是有些不安心,就怕出了意外。 依书卯时三刻就到了蔡氏那里,这还是自打依书来秦府以后,第一次这么早去给蔡氏请安。 今日已经没有依书什么事情,确切的说,依书只要等着嫁人就好,各样琐事都是吩咐给她身边的丫鬟去办,由她们去做。 第一六二章 成婚大礼 与蔡氏请完安,又听她嘱咐了一些话,依书便又急急忙忙的回了去。 乘着时候还早,她回去还得再次净身洗发,然后还得上妆,还有诸般程序要走,实在是不一般的麻烦。 虽说事情极多,但每件事情却都是必须的。在忙忙碌碌中,一项项事情忙完,转眼间竟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 依书素面端坐在妆台前,两颊泛着红晕,长发披散在身后。蔡氏一手持木梳,一手握着她的乌黑长发,神情似有感慨,而后轻柔的帮她梳起发来,一面柔声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母女二人的目光不时在镜中交汇,蔡氏眼中满是不舍,依书眼中则?br / 淑女有谋第4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则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期待。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蔡氏嘴角不由浮起一丝笑意,又略带着一丝苦涩。她这当娘的自然是不舍得心爱的女儿出嫁。但遥想当年自个儿出嫁时的情形,又何尝不是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又何尝不是满心的喜悦? 蔡氏柔声道:“依书,今日后,你就是林家人了。林夫人与我也有了些交道,母亲看她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人,性子也还算不错,想来日后应该不会为难于你,你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就成。还有,林府里人也不少,若是有人给你气受,给你脸色看,万万不可就那般沉默的咽了下去。要么与林夫人讲,要么直接来信告知我。要知道,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从小将你捧在手心里,是断不会容忍有旁人欺负你的,你可记得了?” 依书浅笑着点了点头,“女儿都记得。” 有些话蔡氏已经说了很多遍,这些日子来,每次依书去蔡氏那儿请安,蔡氏都要将这些话重复一遍。导致现在就算蔡氏不张口,依书都能将她想说的话说出来。 蔡氏又低声嘱咐了若多事情。 眼看着吉时越来越近,蔡氏旁边站着的一位身穿宫装的妇人,正是德贵妃特意从宫中遣来,帮依书准备上妆等事儿的嬷嬷。见的时候已经不早,轻声在旁道:“秦夫人,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是让奴婢给小姐上妆吧。” 蔡氏虽然不舍,但这吉时可耽误不得,便只得无奈的让位于杜嬷嬷,一面略有些客气的道:“劳烦杜嬷嬷了。” 杜嬷嬷虽然在宫中分位不低,但在蔡氏面前,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听的蔡氏这样客气的话,不由有些受宠若惊,忙回道:“这是奴婢的本分,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贵妃能将奴婢遣来,能帮秦三小姐做些事情,也是奴婢的福气。” 依书本不喜在自己脸上浓妆艳抹,搞得跟卖唱的小姐一般。以往每次有事情,夏荷想在她脸上多涂一些胭脂,都会被她严词拒绝。但这一次,她却不吭声,由得杜嬷嬷双手在她脸上任意施展。 杜嬷嬷不愧是德贵妃特意从宫中遣来的人,化的果然是一手的好妆容,虽然淡薄,却尽力掩盖了依书脸上的一些瑕疵,将她的温柔娇美完全展现了出来。 看着镜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自己,依书嘴角浮起柔柔的浅笑。 蔡氏也同样欣喜不已,朝一旁的金花使了个眼色,让她重重赏了杜嬷嬷,而后才将她送了出去。 画完妆,穿上大红的嫁衣,依书脸上的喜气更重,羞涩的站在屋中,由着蔡氏帮她整理一些细微的地方。 很快,屋外就响起了催促的声音。随后,就有丫鬟来报,说迎亲的轿子已经离秦府不远了。 蔡氏迟疑的接过一旁金花递来的盖头,迟迟不愿帮依书将盖头盖上。 喜婆再次催促了一声,蔡氏方才叹息了一声,只字未讲,轻轻的帮依书将盖头盖上。 依书勉强能猜到蔡氏的心思,一来,想来还是对林建之的家世有些不满,毕竟是世代的商贾,比不得蔡氏一族这样的世家名门,二来,还是不舍吧,依书真正可以说是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如今,竟已经要嫁为人妇。 迎亲的轿子已经在秦府门外候着,喜婆急急忙忙将依书背负在肩上,大跨步的往大门外赶去,生怕误了吉时。 从宝沁楼到秦府的大门,尚有一段距离。喜婆刚开始还跑的起劲,后来就粗喘着大气,脚下步伐也慢了。 银珠薄荷还是依书的陪嫁丫鬟,忙左右相扶,免得喜婆力有不逮,将依书给摔了下来。 眼前是大红的盖头,她只能隐约看到脚下的土地,却是看不清前方的一点儿东西。 门外唢呐喧天,还有围观百姓的热闹声。 秦子明虽说是异姓王爷,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加之林家又是触手极广的兴盛商家,京中百姓自然对这门亲事是好奇不已。大多人心底却是在私下猜测,这融亲王怎么就看得上这商贾世家了,竟将自己的嫡女嫁了过去。 四周那么嘈杂,依书听不清旁人的话,只勉强晓得银珠跟薄荷跟在旁边,却看不到蔡氏的身影。 喜婆一直将依书背到轿子那儿,缓缓将她放在轿中,而后直起身子,喜气洋洋的扬声道:“新娘上轿,起轿!” 轿子缓缓升高,唢呐声立刻变为另一种更为喜庆的旋律,整个迎亲队伍开始往回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轿子又停了下来。 依书不自觉地双手撑住两旁的扶手,心脏狂跳起来。 果然,随后轿帘就被人撩了起来,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还是她熟悉的那只手,掌上的老茧,掌上的划痕,还是如以往那般。这只手给她换过药,给她喂过饭,给她掖过被子,给她做过躺椅…… 一个熟悉的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依书,相信我,此后,有我陪你走。” 依书心中一甜,抬眼看去,想看清面前那个说与她执子之手的人,但大红的盖头尤覆在眼前,她只看到一片红色,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羞红着双颊,她缓缓将自己的右手覆在了那只大掌上,那样的郑重其事,像是交付了自己的一生。 大掌随后握紧了她的小手,轻轻将她牵了出来。 一条红布的一头随后被媒婆塞到她的手中,另一头则放到了林建之手里。 如秦府周围一般,林府周围也是唢呐喧天,百姓围观的热闹声不绝于耳。可是她只听见一句话,那句话不断的在她耳边回响。 “依书,相信我,此后,有我陪你走。” 进的大厅,林父林母高坐主位,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一双丽人。 司仪高呼道:“一拜天地。” 喜婆扶着依书的一侧胳膊,随着司仪滑落,将她的身子转去正确的方位,方便她叩首。 “二拜高堂。” 依书看不清身旁人儿的行动,但手中的红线却随时在告诉她,他就在另一头,与她在一起。她脸上的笑意愈发变大,简直有些喜不自制的意思。幸而有盖头盖着,谁都看不到她的神情,不然恐怕又要闹笑话了,明儿个京中就得传笑话,秦府新出嫁的小姐原来是个傻子。 “夫妻对拜。” 他与她齐齐叩首,许下下半生相依相偎,相搀相扶,共同走向未知未来的诺言。 “送入洞房。” 随着红线另一头人儿的移动,她虽看不清前方的路,却坚定而执着的相信着他。 终于再次坐了下来,新郎官已经被人拉了出去。银珠跟薄荷侍立于一侧,喜婆也在,屋中还站着好几个端着各样吉祥物事的丫鬟。 第一六三章 生生世世一双人 屋子里很安静,越发衬托出院外的喧闹。 依书先前并没有来过林府,不过刚才从正厅到新房走的路程并不算远,想来林府临时在京城置办的宅院也不算太大。故而她虽坐在新房里,却也能清晰的听到外面宾客相互问好的客气声。 一炷香时间后,依书挪了挪身子,一直坐在那儿不动,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了。 喜婆在旁道:“二夫人还请再忍耐一会儿,二少爷正在前面宴客呢,估摸着还得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过来。” 依书作为新嫁娘,自是不能轻易出声,倒是银珠略有些不满的道:“还需那么长的时间?可是小姐的身子不能久坐,怕是不好呢,喜婆,能不能去前面催催姑爷?” 喜婆挥了挥帕子,掩嘴一笑,“傻丫头,这种事哪里能催?况且就这一天喜庆的日子,林家宾客又多,若是不能全了礼数,岂不是让人笑话?” 银珠想了想也是,便不再吭声,立于依书一侧。 两刻钟后,房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凌乱,像是有很多人正在往这里走来。很快,还不待喜婆出门查看,新房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当先步入新房的正是身穿大红新郎服的林建之。 他原本皮肤就极为白皙,五官宛如玉雕刀刻,在大红色新郎服的衬托下,愈发的俊美无铸。先前迎亲的路上,生生晃花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个个交口述说秦三小姐是怎样一个有福气的人,又说林家这回是攀上高枝儿了。 喜婆见着原来是新郎官来了,忙扬起笑脸,问道:“新郎官,是现在挑盖头呢?还是继续出去宴客?” 林建之不语,回身将身后跟来看热闹的那些人都撵了出去,也不顾他们在那边兴奋的叫嚣,还骂他是见色忘友的人。待得处理好跟来的友人亲戚,林建之方才对一屋子的丫鬟喜婆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喜婆一愣,心里偷笑新郎官真是着急,遂笑道:“那可使不得,这还有好多吉礼未行呢,这有些习俗可不能忘了。” 刚才在前面宴客,作为今天的主角,林建之自然是被人灌了不少的酒,口中喷着酒气,朝一屋子的丫鬟挥了挥手,暗哑的声音不容拒绝的道:“成了,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该出去吃的吃,该出去喝的喝。” 喜婆是什么样的人?这又是大喜的日子,既然新郎官坚持,那她提醒一次也就够了,若是再说多,那可就不好看了。 喜婆笑呵呵的应了声是,随后朝屋子里的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随她出去。银珠跟薄荷还有些不甘愿,被喜婆给硬生生拖拽了出去。 依书心里紧张不已,原本搁在腿上的双手此时正在互绞着,心里宛若有一只小鹿在跳,蹦来蹦去就是不得安宁。 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依书的头却越垂越低。 大红的盖头被人轻轻掀起,她随之抬头,眸光潋滟,嘴角微翘,尽力掩藏着心中的喜悦。 林建之眼含爱意,神情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羞涩不已的美人,轻声唤道:“依书……” 依书凝视着他的眸子,二人眸光相对,涛涛情意在其中流转。听见他轻柔地唤声,依书微微点了点头。 他嘴角的弧度变大,眼睛里溢出光彩,宛如终于将宝贝夺回的孩子,乐道:“我终于将你娶回来了。” 依书失笑,娇嗔着横了他一眼。 林建之转身去方桌上倒了两杯女儿红,一杯递给依书,一面柔声道:“饮了此酒,你我以后就是一人了。” 依书接过酒盏,与他交颈饮了合卺酒。她自小未曾饮过酒,这合卺酒必须得喝,一杯酒下肚,脸颊上一下子就泛出了红晕,煞是惹人怜爱。 林建之浅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酒盏,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而后坐在她的身旁,将她青葱般细嫩的小手握在了自个儿掌心。因着做惯了农活,田中的诸样事情都是他自个儿亲力亲为从不劳烦他人帮手。故而,年深日久下来,他的手极为的粗糙。尽管这几个月来已经不再做农活,至多就是握握狼毫笔罢了,手上的老茧却不曾退去。 他紧了紧右手,轻声笑道:“依书,我的手是不是粗糙的很?” 依书侧头看了他一眼,看清他眼中的笑意,略有些孩子气的抿了抿嘴,点头道:“你自个儿知道就好,那还磨蹭我的手?跟老树皮儿一般。” 林建之却不松手,眉眼弯着,笑道:“那也没有办法,以后就是这样一双老树皮儿一般的手牵着你走过这一生呢。”他神情忽然严肃认真下来,眸子里泛着某种异样的神采,直视着她的眸子道:“依书,那你可愿意?” 依书羞赧一笑,娇嗔道:“你我这都是已经拜了堂成了亲的,我还能反悔不成?” 林建之大笑着摇了摇头,霸道道:“那可不成,你我可是全京城的百姓作证成婚的,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所有来生,你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抢走你。” 听着他霸道又有些孩子气的话,依书不由失笑,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笑问道:“你怎知我下辈子就一定还是位小姐?若是一位与你一般的公子哥儿呢?” 林建之被她问住了一瞬,转而笑道:“那我就求阎王,让我投胎成一位小姐罢了,反正生生世世要与你做一双人。” 依书心中一暖,不管未来如何,但今生能遇到这样一位与她携手白头的人,又何尝不是她的福气? “建之……”她柔柔唤道,想说的话太多,忽然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建之将她揽入怀里,下巴微微使力,摩挲着她的额际,老怀甚慰般的道:“依书,自你我相遇以后,这一天我想了很久,虽你从不曾在我面前提及你的身份家世,但我勉强也能猜到几分。后来你还是被秦夫人给带走了,我琢磨着,我这样一个种田汉子哪里配得上你这个王府小姐呢?只不过,我这一生别无所好,唯爱自个儿动动手,种些东西而已。但是为了你,不不……”他忙改口道:“还是为了我自个儿的私心,我便回了府里,接管家业,只希望,为我们争一个未来。” 听着他轻描淡写般的话,依书自是能想象这其中的艰辛。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自己,又是如何说服了家人,让他们一道与他计划行事。林家不是刚刚为商,也不是这一代才给朝廷进贡,更不是第一次得皇帝封赏,但这一次,却的的确确是林家第一次踏入仕途,林家族人第一次在京中与各豪门贵族交好。 虽说商贾地位不甚高,但林家触手遍天下,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故而在京中也甚为受欢迎。 靠在林建之怀中,依书心下大安,暖心不已,忽而反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建之,辛苦你了。” 低头看着那大约只有自个半个巴掌大的白嫩小手,林建之笑道:“怎么?你莫非还能握住我的手不成?” 依书娇嗔着横了他一眼,张口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一黑,那张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唇上一暖,竟是他覆了自个儿的唇,辗转亲吻着。 她脸颊羞红一片,怔怔的不知如何回应。 看着她木愣愣的神情,林建之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嘟囔道:“愣什么神呢?” 第一六 四章 家规撑腰 红晕一下子从她的头顶冲到了脚脖子,若是林建之有透视眼,便可发现他媳妇已经宛如熟透的虾米了。 粉帐落下,两个期盼共度一生的人儿终于真正地走到了一起。 翌日辰时,正自酣睡的依书猛然惊醒,忙不迭的要起身穿衣。脑子里还记的出嫁前蔡氏特意嘱咐她的话,嫁到林府以后,那就是林府的媳妇了,万万不能还像是在秦府一般,有些规矩不守就算了。蔡氏虽说对依书宠爱非常,但还是一个极为明事理的人,事事都让依书依理行事,万不可耍小姐脾性。 她着急起身,一下子却没坐的起来,一条粗壮的胳膊正搭在她的腰上,拦住了她的起势。侧头看到身旁的人儿睡的正香,想到昨夜种种,依书脸颊不由又是晕红一片。 林建之微睁双眸,轻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依书也不晓得时辰,现在又不比以往,可以将银珠她们换进来问问,只得猜测道:“估摸着应该到辰时了吧?”她转过身子,晃了晃他的胳膊,柔声道:“建之,我们该去给爹娘敬茶请安了吧?” 林建之一笑,眼也不睁,只将她紧紧揽在怀中,示意她可以再睡一会儿,“不着急,我爹娘现在大约也是刚刚起身,我们若是去的早了,也不好。” 依书觉得不妥,又推了推他,让他清醒清醒,“爹娘既已起身,我们也赶紧起吧,早些去候着。爹娘是长辈,哪有让长辈等着我们这些小辈的道理?” 自打回了林府,接收了大哥手中近乎大半的生意,他就没睡过几夜好觉。大小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晚上看帐,白天巡铺,与众掌柜商谈细节等等,一早起来就不停的奔波。 现在好不容易因为刚成亲,娘亲许诺给他放个几天假,让他好好陪着新媳妇,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能多休息就多休息,才不起来去凑热闹。说不得娘亲一反悔,又嫌事儿麻烦,再将他推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林建之拒不起床,左右哄着依书再睡一会儿。 依书哪里晓得林家的相处模式?也不晓得这其中内情,只担心若是自个儿第一次就没有按规矩早起服侍公婆。反而让公婆等着她,那一定会落下闲话,说不得公婆还会嫌她这个新媳妇没规矩,怨怪林建之瞎了眼,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二人都不晓得对方心中所想,又都不好讲,最终林建之在依书的催促下,只得睡眼迷蒙的起了身。 听见屋子里的响动,在外候着的银珠薄荷轻轻敲门,“小姐,姑爷,可要奴婢进去伺候?” 瞅着二人略显凌乱的发丝衣着,再看床铺,依书说什么都不能让银珠她们现在进来,红着脸扬声道:“不用了,你们先在外面候着。” 林建之拉过依书,一把将她摁坐在了床上,笑道:“既然不需要丫鬟进来伺候,那就由为夫帮娘子去拿衣裳吧,娘子且先等着。” 依书一笑,由得他去橱柜里翻箱倒柜。 等的二人穿戴妥当,依书又略微将床铺整理一下,才扬声将薄荷银珠唤了进来。 原本林母是想在他们的院中再安排几个丫头,不过被林建之拒绝了,担心新来的丫鬟依书用不习惯,况且依书带来四个大丫头,院中还有一些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已经足够用了。 二人洗漱妥当,依书推了推林建之,让他走在前面,而她则紧紧的跟在了他身后,二人齐往林父林母的院中走去。 冬晴正依了林母的吩咐,在院门处张望着呢,看他二人什么时候来敬茶。见的他二人出现在不远处,冬晴忙回身进屋跟林母禀报。 待得二人进屋,已经有小丫鬟将新沏的茶端了过来。林父林母面带笑意的坐在主位上。 依书随在林建之身后进屋,二人先齐齐跪在林父面前,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盏,先与林父敬了茶。到了长辈面前,往日蔡氏的教导便又显现了出来。虽说作为一个新媳妇,见的公婆略有些害羞,依书还是极为落落大方的尊称林父父亲,林母母亲。 林家二老欢喜不已,总算是将林老二收拾了出去,而且还找了这么一个漂亮贤惠的好媳妇,二老一面喝茶,一面不住口的称赞依书。 喝完茶,二老先让他二人起身,林母恶狠狠的瞪了林建之一眼,转头笑眯眯的看着依书,道:“依书啊,以后建之就是你房里的人了,他这孩子从小就不听我的话,甚是让我头疼。如今可好,有你帮我管着他了,以后也不需要我操心,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你可记着,若是建之不听你的话,你大可以来跟娘讲,娘保证,一定会打得他屁股开花。” 不知情的人听了林母的话,说不得以为林建之这是入赘的女婿呢。 依书羞窘道:“媳妇记下了。” 林建之蹙着眉头,不满的争辩道:“娘,你还以为我是个小孩儿不成?” 林父嘭的大力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横眉竖目道:“怎么着?长大了,你娘就管不得你了?” 林建之无语,不与林父争辩。林母则笑嘻嘻的坐在那儿,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依书额侧冒出黑线,对于这突转的气氛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建之刚才的话惹恼了林父。若林父果然是这样的小气性子,那以后行事可就要小心了。 林母以胳膊肘捣了捣林父,笑道:“看你,今儿是什么日子?还在儿子面前大吵大嚷的,也不知道收敛一些,免得让依书看了笑话。” 依书忙垂首,表示自个儿什么都没看到。 林父头一转,唤道:“依书……” 依书很想表现出自个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意思,无奈林父唤她,也不好不抬头。只敛了神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恭敬的看着林父。却诧异的发现林父是满面笑容,一点儿都不见刚才的横眉竖目,好似刚才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依书不由腹诽,难不成林家除了世代为商,还传了一个变脸的手艺不成? 林父捋了捋颌下的几缕山羊须,笑道:“为父跟你娘是一个意思,建之这娃儿从小就废了我不少心思,如今好不容易有你愿意将他收入房里,也算了了了你爹娘我等的一个心愿。以后,建之若是听你的吩咐,好好挣钱养家便罢,若是他不听话,你只管告诉爹,爹保证会用家法伺候他。” 依书心中大笑,以往只与林母接触过,晓得这是一位性子柔和爱耍的妇人,如今再听林父的话,忽然发现这夫妻二人性子相差不多,果然如俗话所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面上依旧做出恭敬的样子,与林父林母蹲了蹲身,垂首应道:“多谢爹娘教诲,媳妇都应下了。” 林建之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的站在那儿,神情微有不悦,“爹,娘,到底我与依书谁才是林家人哪?不能这么偏心的好不好?” 他本是个老实冷淡的性子,也许是在林府待了一段时间,又恢复了以往随和爱闹的习性,听的林父林母只顾着哄着新媳妇,枉顾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不由气氛的为自己争取合法权益。 林母看都不看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反正你皮糙肉厚,不像依书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凡事你自然是要听她的话,难不成你还有异议?” 林父也附和道:“对,难不成你还对家规有异议?” 林建之不再坑声。 依书诧异的扭头去看他,目光似在询问,家规是什么? 第一六五章 只有你能钻? 新婚第一日,两位新人还在正厅给两位老人敬茶呢。林父林母就恶脸对着林建之,转头又笑眯眯的给依书撑腰,让她尽管大着胆子行事,又嘱咐林建之好好听她的话。 好在林建之许是听惯了这样的话,又或许明了自个儿爹娘的性子,倒是没有对自家爹娘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恼火。 回房以后,依书瞅着他尤带淡笑的神情,悄声问道:“建之,家规是什么?” 通过林父林母的话语,她心里已经对林父所说的家规有了那么一点猜测,只不过,还是要听听林建之确切的话嘛。 林建之搂着她的腰肢,笑道:“这家规说起来还是好几代以前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定这规矩的老祖宗说,只有遵守这条家规,才能保林家世代昌盛。” 依书不由挑眉失笑,什么样的家规能有这样的威力?不过林家世代经商,生意却的确是越做越大了。 林建之续道:“其实就是一句话,听媳妇的话。” 依书汗颜,与她猜测的大差不离。 林建之走到桌旁,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依书,一杯自个儿喝了润润嗓子,道:“详细说的话,其实还是听媳妇的话,媳妇说的永远是对的,媳妇做的事儿也永远是对的,总之就是一切听媳妇的话。” 依书无语,“老祖宗怎么定了这样的规矩?若是哪位夫人说错了呢?这话总不能保证每次都是对的吧?又不是铁算子,能算准了说。” 林建之笑道:“老祖宗为什么定这样的规矩,我倒是晓得,至于后来人说对说错,那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林家现在摆在这里,这么多代传下来,林家未曾有一人罔顾这条家规,林家也的确越来越昌盛,想来该是无人说错过。” 依书微微咋舌,追问道:“那老祖宗是为什么定这样的规矩?” 林建之瞅了一眼依书好奇宝宝般的样子,不由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猜猜什么样的祖宗会定这样的规矩?” 依书思忖了会子,这也得分两种情况嘛。一者若是男祖宗定的,那肯定就是极为爱老婆,或者是怕老婆,所以才会定这样的家规。二者若是女祖宗定的,那原因就不要说了。 依书想了想,猜这条家规是男祖宗定的,理由未免就有点瞧不起林家先祖宗的意思,于是暗自思量了一番,道:“一定是以前哪位夫人定的吧?” 林建之一笑,点了点头,“倒是被你猜对了,只不过,你也只是猜对了一半而已。” 依书挑眉,“那又是个什么意思?” 林建之道:“老祖宗定了这条家规,固然是为了自个儿在家中的地位着想,但你试想一番,若是先老太爷不依着这条家规行事呢?那这条家规也只是形如无物而已,哪里能传承了这么多代下来?。” 依书点头称是,接道:“那就是后来先老太爷也定了条一样的的家规咯,是也不是?” 林建之伸长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娘子说的是也,看娘子这么聪明,为夫就赏娘子一个香吻罢了。” 依书顿时再次变成了熟透的虾米,娇嗔着横了他一眼,恼道:“干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林建之原本在乡下的时候,只还是个木头疙瘩,就知道对她一心一意的好,哪里像如今这般油嘴滑舌了? 不过两人刚刚新婚燕尔,这般亲密也自是正常。 依书琢磨着,兴许以前是碍着男女大防,二人非亲非故,又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自然不能太过亲近。现今二人成了亲,是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的两口子了,自然会变得亲密一些。 看着依书害羞不已的样子,林建之哈哈一笑,眸中泛着柔情,凝视着她,笑道:“你我现今已是夫妻,就算是被旁人看到又如何?夫妻其乐,何管别人说些什么?”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着面前人眸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切意,依书心头有如小鹿在撞,一时羞窘的说不出话来。 房门忽然又被敲响,银珠在外唤道:“小姐,姑爷,小少爷过来了。” 林建之道:“让辰儿进来吧。” 依书悄声问道:“是大哥大嫂的孩儿?” 林建之点了点头,房门应声打开,一个小萝卜头蹦跳着跑了进来,也不管这屋子里还站着谁,直接闭眼抱着林建之的腿,嚎道:“二叔,喜糖呢?你成亲为什么不给辰儿喜糖吃?辰儿要吃喜糖。” 这小萝卜头个头只在林建之膝盖以上一点点,因着现今是夏日,身上穿的衣服不多,而他本身就瘦得很,衬着单薄的夏衣略有些空荡荡的。偏他虽身无四两肉,但脑袋却奇大奇圆,真个如个小火柴棍一般。 依书越看他越觉的有意思,不由失笑。 小萝卜头听见依书的笑声,转头好奇的看着她,眼睛大大的,嘴巴倒是蛮小,白白的,是个好看的娘子,便转头看着林建之,指着依书问道:“二叔,这就是昨儿个的新娘子吗?” 林建之双手抄过他胳膊,将他抱在了怀中,指着依书,与他道:“辰儿,你该唤二婶。” 小萝卜头拨浪鼓般摇了摇头,“不成不成,这个娘子好漂亮,辰儿好喜欢,辰儿也要,若是唤了二婶,那就是二叔的了,辰儿不答应。” 小萝卜头一面摇头,一面转头看着依书,整张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 哪有人会嫌别人夸赞自己漂亮的呢?依书拍了拍手,与那小萝卜头张开怀抱,轻笑着柔声哄道:“辰儿乖,若是辰儿唤我二婶,我就抱抱辰儿好不好?” 小萝卜头略有挣扎,撅着嘴思量了会子,想着美人怀抱难得,这二婶先唤着再说,便脆生生的叫了句二婶,然后伸长了胳膊要往依书怀里去。 依书刚够到他的胳膊,林建之就一个转身,让了开去,一面故意冷了脸,对那小萝卜头喝道:“不成,你个小色狼,你二婶的怀里也是你能钻的?” 小萝卜头两手插在腰上,对于林建之的行为很是愤怒,大声喝道:“难道这个美娘子的怀里只有你能钻?” 林建之也很是严肃的回道:“对,只有你二叔能钻。” 依书对这叔侄二人的对话简直无语,脸烫如火烧,右手使尽了力气,用力在林建之的腰上掐了一把,嗔道:“你跟孩子瞎说什么呢?” 林建之痛嘶一声,颇为认真的回首应道:“哪里瞎说了?辰儿这般问了,自然是要好好告诉他,让他知道而已。” 小萝卜头听见依书说话,又听到林建之的痛嘶声,大略晓得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头泛出喜色,吵着道:“二叔不守家规,美娘子明明说要抱我呢,我回头就告诉祖母去,让祖母好好鞭打你。” 林建之用力抱着小萝卜头,免得他一个挣扎掉下来,一面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故作横眉怒道:“不许打小报告,也不许再动了,再动叔就把你扔树上去。” 小萝卜头呜哇一声哭了起来,头仰朝天,嚎道:“哎呦喂……二叔要打人了,出人命了哪,有没有人救救我啊?辰儿好可怜哪。” 依书额侧冒出黑线,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才刚新婚第一日,她就要惹下一个虐待侄子的恶名了吗? 林建之神色不变,恍若看不到听不见面前小萝卜头的抗议,兀自转头朝依书笑了一下,道:“不用管他,辰儿就是这般样子,等他哭累了,也就不哭了。” 依书无语,深觉林建之的脑子需要好好灌灌水,这哪有不哄着孩子,任由孩子哭闹的道理? 第一六六章 有爱的家人 林建之话音刚落,小萝卜头的哭声也止了,长长叹息了一声,仰天道:“原本还想占个便宜的呢,没想到二叔这么不够义气,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 说着,两只小手左右开弓,在林建之的胸膛上很是捶了好几拳。无奈他捏面团般的力气,连林建之一个皱眉都没捶的出来,反而自个儿手疼不已。 依书再次惊愕,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她到底嫁到了一个怎样的家庭? 正皮闹着,大嫂宁氏终于过了来,瞅见林辰被林建之抱在怀里,朝身旁跟着的秀梅努了努嘴,道:“去把小少爷抱过来。” 宁氏瞪眼看着林辰,问道:“娘不是让你来唤二叔二婶去吃饭的吗?你说了没有?” 林辰吐了吐舌头,小手搓着后脑勺,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被派过来的初衷。 宁氏转头看着林建之二人道:“爹跟娘正在花厅等着呢,二叔二婶可要一同去花厅吃饭?还是让丫头送到房里来?” 林建之侧首看着依书,等着她答话。 依书正看着宁氏呢,久听不见林建之的回应,又见宁氏一脸古怪笑意的看着她,这才回首看向林建之,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又转头对宁氏点头道:“嗯,我跟建之还是与爹娘一同去吃饭吧。” 宁氏笑道:“那成,你们可要换衣裳?还是现在就与我一同过去?” 依书瞅了瞅自个儿身上的衣着,又看了看林建之的,便道:“不需,还是与大嫂一块儿过去吧。” 小萝卜头被秀梅抱在怀里,趁着宁氏背对着他,不遗余力的对林建之做了好几个鬼脸。一个不察,宁氏转身的时候,正巧看见他摆了鬼脸在那儿,不由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训道:“辰儿,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可是又想着让夫子来教教你了?” 辰儿吐了吐舌,乖乖缩回秀梅怀中,趴在了那儿。 等的宁氏当先出了屋子,依书侧肘捅了捅林建之,悄声问道:“刚刚大嫂问话,你怎么话也不说一句的?” 林建之笑道:“你忘了家规?” 依书无语,“家规难道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林建之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只要媳妇在的地方,自然这条家规都是有用的。” 依书捉住他的语病,问道:“那若是我不在,这家规就可以不遵守了?” 林建之忙不迭摇了摇头,认真道:“媳妇先前说的也算数,若是没说的,需得回去问媳妇的意思。” 依书嗔笑着横了他一眼,“骗人,哪有这样的家规,肯定又是你唬我,若是真有这样的家规,岂不是让女子当家了?现在哪有这样的人家?” 宁氏已经走出门外,还不见那小两口追上来,停了脚,扬声道:“建之,依书……” 依书忙应道:“来了来了。” 也不待林建之回答她的问题,忙拽着他的胳膊,追了上去。 林家确实不大,依她今天早上的路线看来,这宅子里大约只是有四五个院子而已,每个院子还都不大,堪堪能有个三四间房,勉强够主子们住的,而且院子里至多就是一两个花坛,已经容不下再多的东西。 不过,依书转而一想,依林思琦的话看来,这林宅也不过是刚刚置办的,本来京城人就多,豪门富户也多,寻常人家轻易不搬家,故而想买一个大宅子也不容易。毕竟,就算你有钱,那也得有人家愿意卖哪。 随在宁氏的身后,近一刻钟后,几人终于到了花厅。 林父林母果然正坐在朝南的主位上,面带笑容的看着新进屋的几人。林母右侧坐着一个少年,却是依书先前已经见过的林立德,再之后则是坐着一对男女,女子正是林思琦,那男子想来就是文明章了。其余位置还空着。 秀梅将林辰放在了林父左手边的位置,林建之示意依书在林立德身旁坐下,自个儿则坐在她右侧的位置,中间还有一个空位自然是宁氏的。 一家人坐定,林父首先乐呵呵的问道:“在家的都到座了是吧?” 宁氏环视了众人一圈,点头道:“都到了。” 林父颔首,微仰脖子,发言道:“昨天哪,是建之跟依书大喜的日子。”话头停下,林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林建之,又道:“建之从小性子不错,无奈长大了却是极为让我跟他娘操心。” 林父侧首看着林母,征询她的意思。 林母点了点头,附和道:“正是这么个情况。” 林父得林母赞同,便又坐直了身子,朝依书笑道:“现在总算是有人可以管着他了,我跟他娘甚是欣慰。依书……” 依书微微发窘,应道:“媳妇在。” 林父道:“建之要是做了什么你看不惯的事情,尽管教训,若是他不听话,你也大可来告诉我跟他娘,没事儿,爹娘帮你撑腰呢。若是在家里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去问你大嫂,以后若是得闲,就帮你大嫂一起打理打理家里。” 依书朝宁氏看去,宁氏笑着与她点了点头。 依书先前只有宁氏见过一面,虽不知她人品怎样,但能得林父林母这般信任,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人儿。 林建之咂了咂嘴,神情好似有些愁苦,郁闷的道:“爹娘,时候不早了,再不吃饭,儿子就要饿死了。” 林父原本是要说些什么,不过被林建之这么一打岔,又忘了,只好朝一旁站着的冬晴道:“上饭吧。” 冬晴应了一声,忙朝一旁的几个小丫鬟打了个手势,命她们速度将早膳送来。 这花厅离厨房倒是不远,很快早膳就被送了上来。从粥到面,各样点心小菜堆了一桌子。 林母笑呵呵的看着依书,道:“依书啊,娘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这还没得空问你呢,所以早上就让厨房将京城时兴的小菜都做了一些,你自个儿看看,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若是不合胃口呢,再告诉娘,让厨房再重新做去。” 依书忙与林母点头致意,道:“劳烦娘操心了,媳妇儿不挑嘴,什么都吃得。” 林母笑道:“那就好,我就知建之挑的媳妇绝差不了。” 在林母的发号施令下,一家人终于开动吃饭。 趁隙,林思琦朝依书眨了眨眼,夹了一块如意糕搁她碗里,笑眯眯的道:“二嫂,吃点心。” 依书回她一笑,“谢谢,你也吃哪。” 林父见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4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林父见得她二人互动,一拍脑袋,“我说我刚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的嘛。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说着,责怪般的看着林建之,“就是你刚才与我打岔,害的我忘了事情,如今都是成了亲的人了,还这般的让人操心。” 林建之无语,原本自己不是家里的香饽饽吗?个个都对他关心的很,有事没事儿的都会去乡下看看他,自他回来以后,众人闲来无事也聊聊他,怎么一成了亲,他立时就变臭了? 林建之很苦恼,依书心里很欢喜。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自己婚后的生活,这不是现代,由得你爱单身就单身。这个时代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不嫁一点儿都不看你的意思。依她的身世,她以为她一定会像秦依琴和秦依棋一样,嫁一个官宦人家,而后就是孝顺公婆,规矩行事,操持家务。若是如秦依棋一般,生个大胖小子,自然得府内众人尊敬。若是如秦依琴一般,久不生育,那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咬牙帮自个儿夫君纳妾,等着那妾室的肚皮能争气一些,好歹生个儿子下来。 谅她想象力再好,也没想过自己能嫁入这么一个有爱的家庭。 第一六七章 找事儿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午饭,林母遣了其他人,唯独将林建之跟依书留了下来,与他们小两口说了好些话,才将他们俩给放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建之略有得意的道:“依书,我爹娘还是极好相处的吧?” 依书轻笑着点了点头,道:“第一次跟娘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娘是那种性子极好的人,没想到爹的性子也那般好,倒是我的福气。” 林建之不无得意,“那是,若是那种难相处的人,我林家也不会兴盛这么多代了。” 依书嗔笑着看了他一眼,“得瑟。” 下午,依书正歪在林建之怀里,二人在房里说着话,外面银珠又叫,说是宁氏来了。 依书赶忙坐直了身子,脸上一片绯红,微有诧异的看向林建之,目光似在询问,宁氏这是为什么来了。毕竟二人现在还是新婚燕尔,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来打搅,而是给新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林建之耸了耸肩,表示自个儿也不晓得宁氏这是所为何来。 依书一面让银珠将宁氏请进来,一面亲自向门口迎去。 宁氏乐呵呵的与依书道了声歉,说是打扰了他二人,又面有尴尬的道:“依书啊,娘说你刚刚入府,对府里的诸样人事还不甚清楚,所以让我来带你去看看,认识认识。” 依书眉头微挑,心有诧异。 身为林家一份子,自然是有那个义务去监管府里的人事。只不过她跟林建之是刚刚成亲,没必要那么赶吧? 林建之缓步上前,一把将依书拖到了身后,对面有尴尬的宁氏道:“大嫂,这件事先不急,你先回吧,娘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依书正帮我磨墨呢,暂时没空子去做其他事情。” 宁氏面露大喜之色,忙不迭的道:“甚好甚好,二叔,那我可就这般回娘的话啦?” 林建之很淡定,点头道:“嗯,就这般回吧。” 宁氏忙转头就走,走了两步似乎才想起来回头与依书道了个别。 依书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林建之。 林建之揽了她的腰肢,二人又坐到了榻上,轻笑着解释道:“娘是想让你帮着大嫂管理家事。” 依书点了点头,道:“我既然已经是林家的媳妇,自然是有这个义务。” 林建之摇了摇头,笑道:“你忘了?京中的这处宅子只不过是临时置办的,虽说以后也是林家的一处宅院,但包括爹娘在内,我们近日都会回去西州城内的老宅,这处宅子只不过是为了临时落脚而已。” 若不是林建之提醒,依书还真忘了这茬子事情,可不是吗?置办这处宅院的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方便她与林建之拜堂,可不真个是为了以后林家众人居住的。 这么一说,依书反而越发的诧异不解,“既然是这么回事,那为何娘让大嫂来找我?” 林建之嘴角翘着,眼珠转了转,却是没有对依书说些什么,兀自在那里笑的乐不可支。 依书扯了扯他的胳膊,恼道:“你笑什么呢?跟我讲讲哪。” 林建之搂了她,顿了顿,道:“你也晓得,我原本是住在乡下的,府里的诸样生意我从来没有插过手,都是大哥在办,现在大哥代天巡视天下,府里的生意都得谁做?自然是我来接手。可是,现在我刚刚与你成了亲,总不能这才刚刚成亲,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吧?所以娘就放了我几天假,让我好好陪着你,等这段时间过后,再去接手生意。” 依书颔首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又出了什么事情?” 林建之看着她,问道:“那你说,既然我现在在放假,府里的生意都交给谁去做?” 依书一惊,叫道:“那你不是歇不得?我听说府里开了不少铺子,你若是歇了,那一大摊子事情谁做?” 林建之笑着回问道:“对啊,谁做呢?” 依书苦恼的皱了皱眉,林家就那么些人,林建业如今身在外地,林立德年纪还小,宁氏还要掌管府内的事情,显然没有精力再去管府外的生意。那么,剩下的只有林父林母咯。 依书小心的猜测道:“莫不是生意又被爹娘接手了?” 林建之点了点头,“正是,大多还是爹在处理,娘帮帮手而已。” 依书若有所悟,只是还是不明白这件事跟刚才宁氏来唤她认识认识府里的下人有什么关系。 林建之见依书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解释道:“你可还记得家规是什么?” 依书脸一红,问道:“就是先前爹娘说的那个家规?” 林建之点了点头。 依书掩嘴笑道:“听夫人话便是。” 林建之笑道:“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从我林家以上几代看来,每对夫妻都和睦恩爱的很,爹娘自然如是,原本生意都给交大哥去办,爹娘乐的清闲,二老没事就出去转转玩玩,亦或者各寻乐处。如今,因为大哥在外,而我刚成婚,爹娘只得重抄旧业,爹不再有时间陪娘出去耍,娘自个儿也没时间再出去玩,心里当然不乐意。所以想让我早点将生意再接过来呢。” 依书思忖了会子,猜测道:“你的意思是,娘担心你不乐意,所以先让大嫂给我找点儿事情做做,你没人陪,自然就没有借口不去接管府里的生意咯?” 林建之迅速在依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还是我媳妇儿聪明。” 依书琼鼻微皱,娇嗔着捣了林建之一拳,“贫嘴。” 却说,先前林母无聊的在自个儿屋子里坐着,虽说天气还没到极热的时候,但耐不住心里不平静,人也觉得越发的烦躁。她思来想去,左右无事,便去找林父,扯着林父与她下棋玩。林父正忙着看账本呢,这么多年没看账本,一时还不习惯,速度慢的很,原本一刻钟能看完的东西,他得花上三倍的时间。故而对于林母非分的要求,林父压根懒得理睬,挥手示意她赶紧有多远走多远的好。 对于林父的态度,林母自然是分外恼火,不过想到老头子这么多年都是让着自个儿,这次若不是因为看账本,肯定也不会置她于不顾。林母自然就将怨气转移到了账本身上。 账本原本是谁的任务呢?林建之的。 想当然,林母肚子里憋了火,肯定要找罪魁祸首撒撒气。 只不过嘛,若是直接将林建之拎出来,又担心刚入门的媳妇心里有疙瘩,索性林母就琢磨着先给新媳妇找些事情做做,让她暂时先将自个儿相公给忘了,那她就可以去教训儿子了嘛。 林母深觉自个儿的主意不错,便唤来宁氏,让宁氏帮她一起干。 宁氏劝了林母一通,说她二人是刚成亲,若是现在就给他们找事儿做,恐怕于小两口子的感情不好。林母很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回问道:“你成亲当时,建业整日里忙着铺子的事儿,你心里可有怨气?” 宁氏赶忙摆了摆手,“媳妇没有,建业原也是为了整个林家,这是好事儿,媳妇哪有怨气可生?” 林母两手一拍,无辜的道:“那不就结了?你既然都没有怨气,我看依书也是一个极为通情达理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心生怨气呢?至于建之,他难不成敢生他老娘的气?” 宁氏无语,只得应了林母的话,去依书房里找她,让她出来认识认识府里的诸样人事。 只不过,林建之早就晓得自个儿娘亲的打算,帮依书回绝了,不然依依书的性子,林母既然说出了这番话,有了这么个命令,她自是不好置之于不顾的。 宁氏欢欢喜喜的回到了林母面前,刚林建之刚才说的话复述立刻一遍,道:“娘,你看,我早说不行的吧,建之可不就是看了出来。” 林母撅了撅嘴,心情不愉,眼角扫见宁氏却是一脸欢愉的样子,不由皱眉看着她,沉声道:“宁若,你干嘛这么开心?莫不是担心依书若是答应了这件事儿,就抢了你在府里的权柄?” 宁氏惊愕的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林母,委屈的皱紧了眉,道:“媳妇哪敢有那等想法?” 林母不满道:“那你笑什么呢?” “我……我……”宁氏我来我去却不知道如何回话,难道她要说,她看见自家婆母吃瘪,幸灾乐祸,现在心里很欢喜吗? 林母摆了摆手,丧气的道:“罢了罢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晓得了。” 宁氏束手立在林母身前,不晓得如何回话了。 林母只手撑着下巴,眼珠转了好几转,心里却还是没有放弃将依书拖下水的心思,况且对于让依书接手府内的事务,她心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只不过现在还不好讲。宁氏入府多年,林母哪有不晓得宁氏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将那层意思对宁氏讲了,只怕宁氏肯定会憋不住去跟依书讲。到时候依书再跟建之说,那可不就完了? 她还等着建之继续帮她当牛做马呢,可不能就这么退隐不干了。 林母脑中灵光闪现,朝宁氏摆了摆手,兴奋的道:“成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宁氏却又问道:“娘,您决定什么时候咱们回西州?总得早点打算才是,媳妇也好早作准备。” 林母笑道:“不急,很快,我还等着……” 话头一顿,林母只笑不语,越发让宁氏是一头雾水。 第一六八章 孝与不孝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林母对于自个儿白天做的事情完全一点表示的意思都没有,尽管林建之目露不善之光的盯着她看了好久。 其间,林母只是时不时的回首瞪他一眼。 对于林母跟林建之之间的目光对视产生的火花,围桌众人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兀自乐呵的吃着自个儿的晚饭。 只有依书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深觉自个儿对林府众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看来回去以后,得好好问问建之,了解了解,不然再来这么几次气氛诡异的聚餐,她就要消化不良了。 只不过,等她回去缠着林建之,让他跟她讲讲府里众人的性子时,林建之双手一摊,宛如绕口令一般,无奈的回道:“依书,不是我不跟你讲,只不过你也晓得,人在什么人面前就是什么样子,我了解的只是他们在我面前时的样子,我若是将他们在我面前时的样子告诉你,到时候与他们在你面前时的样子不一样,你岂不会说我骗了你?这也是误导你嘛。所以我说,这还是等你自个儿去了解的好。反正这府里也没有人敢对你不敬,也不会有人给你冷脸色看,你只管慢慢了解就是。” 依书嘟了嘟嘴,对于林建之这种纯属敷衍的答案很是内伤。 林建之搂着她的腰肢,故伎重演,吧唧一口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惹得依书羞恼的捶了他好几记,只不过粉拳力度不大,跟与他捶背的力度差不多,实在是起不到教训的目的。 依书还待说些什么,林建之忽然极为认真的看着她,眸中隐含深情。 依书以为他是想说什么要紧的事情,谁料,等她也认真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很认真的道:“娘子,春宵苦短,我们还是歇息吧。” 依书被他气的笑了出来,一拳捣在了他的心口处。 翌日清晨,依书再次早早的就醒了来。虽说她在秦府早已养成了晚起的习惯,不过兴许是因为新嫁人,还觉得新鲜的很,就算是起得比往日早得多,精神也依然亢奋的很。 林建之睡的正香,依书左右无事,心里起了小心思。笑嘻嘻的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林建之气息不畅,双眸突的一睁,却见逗自己玩的是新娶的媳妇,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下去了,无奈的嘟囔了一阵,只不过声音太过模糊,依书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便松了手。 林建之一下子将她翻在身下,调笑道:“依书,想与夫君玩游戏吗?” 依书脸一红,如今她已不是以前那个懵懂不知的小姐,对于林建之口中意味深长的游戏二字实在是有些敏感,忙推了推他,羞红了脸,恼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给爹娘请安了。” 林建之趁她不注意,吧唧亲了她一口,得逞的笑道:“不急,兴许爹娘自个儿还没有起身呢,我们若是去的早了,岂不是去催爹娘早起的?这才是不孝呢。” 依书无语,心里明白他说的是歪理,却又觉得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只不过,爹娘会至于现在还没有起吗?不可能吧? 林建之挑了挑眉,忽然问道:“依书,每日晨起给爹娘请安,这是岳母先前跟你讲的吗?” 依书道:“也不算是。原本这就是规矩吧,我大嫂每日里也是早起去给母亲请安呢,除非母亲说了话,不需要她早早去请安,这才成。”她又问道:“难不成林家没有这个规矩?” 林建之想了想,思量着昨儿个林母想在小两口之间找事儿做的,不如趁机反击,也给他娘找点儿事做做,反正她闲得慌。 林建之想着,便坐起了身,一手也将依书给拉了起来,道:“成,那就赶紧梳洗一下,我们去给爹娘请早安。” 依书狐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笑意里带着三分狐狸的味道。 二人动作迅速的洗漱完毕,一起往林父林母住的院子走去。 夏日,天色也亮的早,此时太阳已经冒出了整个头,正欢喜的照耀着整个世界。 有林母院子里的小丫头远远看到林建之跟依书往这边走来,忙忙的回去找冬晴。冬晴闻讯一阵诧异,赶忙去林父林母门外禀告。 其实,自打林父林母两口子将府里的生意都交给林建业去处理以后,两口子就彻底开始过起了退休生活,晚睡晚起,一般不到辰时是不会起身的。就算是到了辰时,那也会再赖床一会儿。鉴于林府极为宽松的气氛,加之两个老人又是长辈,有谁会被这件事多加置喙呢? 故而,当冬晴禀告说,建之两口子来请安的时候,林母气的咬牙。 昨儿个还能说是因为新婚第一天,新人需要给长辈敬茶,所以需要早早来请安,那么今天早上呢?就算依书是因为刚刚入门,所以还不晓得老两口的习性,难不成建之还不晓得? 林父无奈的起身,挑眉看着林母,闷声道:“看到了吧?你想着给儿子找点儿事做做,儿子便也见不得你闲着呢。” 林母横了林父一眼,便也随之起身。 等的老两口洗漱好了以后,外面小两口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 依书不由有些懊恼,趁着没有丫头注意这里,伸手在林建之腰侧拧了一把,小声道:“还真被你说中了。” 林建之痛嘶一声,委屈的道:“我就说了嘛,偏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还来掐我。” 依书无语。 林父双手背在身后,悠然走了过来,林母则是耷拉着一张脸,显得很是有些精神不振。 依书跟林建之二人与二老请完安以后,依书极为关心的问林母道:“娘,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林母哀怨的横了林建之一眼,又看着依书,叹道:“还是我媳妇儿关心我,”又指了指依书身旁坐着的林建之,“不像这个忤逆子,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他可真是完完全全的例子,一点儿都不做假。” 依书满额黑线,林母这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林建之呢? 第一六九章 回门 林父状似不在意的用胳膊肘捣了林母一下。 林母轻咳一声,愁眉苦脸的叹道:“依书啊,娘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事儿,这些日子有些忙过了,精神不济,可能有时候会说错话,有时候会慢待你,你可要多担待着些。” 依书忙恭敬的回道:“娘说的是哪里话,你是长辈,依书万万不敢有那等忤逆的心思。” 林母赞许的点了点头,“这就好,我就晓得我家依书是个好姑娘。” 林建之无味的咂了咂嘴,插嘴道:“爹、娘,这早安也请了,我跟依书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林母一脸怨气的瞪着林建之,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林建之忙又换了副神情,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娘,道:“娘,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几天空子,能得闲陪陪依书,难道连这么几天的闲暇,您都要剥夺吗?” 林父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兀自在那边聚精会神的品着茶。依书则是自觉这种话题自个儿插不上什么话,还是安静一些的好。 林母被林建之这么一问,脸色不由有些尴尬,其实她自个儿心里也有数,这刚成亲,哪有就让儿子把新媳妇抛下的道理,只是她心理不平衡嘛,说两句又怎么了? 林母思量了会子,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你爹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若是再这般忙活下去,估计等你们得了闲,就得忙我跟你爹的后事儿了。” 林父终于听不下去这句话,他身体可硬朗着呢,便朝林母横了一眼。 林母眼都不朝他斜一下,兀自看着林建之。 为了家庭和睦,为了老娘不再叫嚣,林建之思量一番后,还是决定牺牲小我,成全老娘。道:“等我陪依书回门以后吧,到那时,我再去将所有事情接过来。” 林母大喜,拍掌道:“大善,你这话可作数?” 林建之无奈抚额,“娘!” 林母摆了摆手,笑道:“成了成了,我们就这么一言为定,有你媳妇在这边作证,想来你到时候也不会抵赖,不然就要你媳妇拿家法伺候你。” 心愿得逞,林母忙朝他们二人挥手,极为不待见的样子,“这安也请完了,你们也回吧,趁着这两天还有时间,赶紧出去转转玩玩,别到时候忙活的晕了头,又说爹娘没有给时间让你们出去耍。” 林建之站起身,朝林父林母点了点头,闷声道:“那孩儿就回去了,唉……”他又看向依书,“只是苦了依书,这才刚成亲,我就要将她抛下了。” 林建之摇了摇头,疾步走了出去。 依书无语,又不好当着林父林母的面说他什么,只得与林父林母蹲了蹲身,急忙追了出去。 他二人出去以后,林父皱着眉头,轻声道:“他娘,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虐待建之了?毕竟他们这才刚成亲,总得让他们有些日子玩玩吧。若是在依书心里留了疙瘩,那可不好。” 林母无所谓的晃了晃脑袋,笑道:“依书才不会呢,你得相信你媳妇的眼光,若不是确定依书是个好姑娘,我怎会由得建业建之胡来?”她又指了指林父,道:“我说你老头子中了儿子的计了吧,儿子就等着你这么想呢。” 林父白了林母一眼,无语。 林母笑道:“你若是不信,待会儿将冬晴唤进来问问,看你儿子出去的时候是丧着一张脸,还是笑着走的。” 林父对林母的话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随后真个的将冬晴叫进来问了问,发现果然如林母所料,林建之一出去屋子,脸上就溢出了笑意,显然心里并不是真的怨怪自家爹娘没有给他放假。 林父不由仰天叹息,还是老祖宗说的话有道理,听媳妇的话果然没错。 却说,依书跟林父林母道别后,赶忙疾步追上了前面走着的林建之。本来林建之状似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到外面以后,却又故意放慢了步伐,等着后面的依书。 依书瞅着他神色轻松,一点都没有之前叹息愤怒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劝道:“建之,爹娘年纪大了,若是劳累过度,还不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担心?我看,你还是尽快将爹娘手中的活计接过来吧,免得累着了爹娘。我们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日两日。” 林建之轻笑道:“你觉得你相公是那等忤逆懒散之人吗?” 依书摇了摇头。 林建之道:“那不就是了,爹娘身子骨硬朗着呢,娘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若是当时真个的答应她,说今天就接手生意,只怕娘还不答应呢。” 他又转头看着依书,道:“依书,娘的性子比较奇怪,等你日后相处的时间长了,便会晓得。再者,你也得相信你相公,我若是那等不孝之人,爹娘岂会放心将生意交到我手里?” 依书思忖了会子,觉得林建之说的有理。 鉴于这短短两天以来,她已经完全是一头雾水,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所以,她暂时决定,就将家规先改改吧,听相公的话,等她跟林府众人都熟悉了,摸透了各人的性子,再将家规改回来。 当然,这话依书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才不要告诉林建之。 林建之跟林母说好回工的日子以后,果然林母不再生出什么事端,不论是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还是第三日依书再去请安的时候,林母都是一脸笑呵呵的样子,宛若一个性子柔和,极为慈祥的老太太般。 对照现实,依书长叹一声,看来对于林家,她要了解的要学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前期大方针暂时不变,还是听相公的,等深入了敌后,再谈其他。 转眼就到了回门的日子,林母早已经帮依书准备了厚厚的回门礼,足足两马车的东西,至于里面到底是哪些东西,依书却没有去查看。反正依林母的性子,绝不会弄一些破烂货去充数,自管相信她便是。 蔡氏早已经遣了金花在大门处候着,见到依书跟新姑爷回来,忙笑着迎了上去,一面蹲身与两位主子请了安,一面笑道:“小姐,这两日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呢,嘴皮子都磨了不少,可算是等到了您回门的日子。” 依书微有汗颜,又想到蔡氏对自己疼宠至此,只怕也是一个做娘的极限了,也不知是她哪世修来的福分,才能遇到这样的娘亲。 林建之却是抿了抿唇,扫了金花一眼,对于金花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心里却是在了意。看来岳母的意思应该是,希望以后依书多多回来看看咯。他又侧头看了看依书的神色,发现依书神情也有些黯然,心里大约也是舍不得蔡氏的吧。 林建之上了心,琢磨着以后就算是去了西州城,最好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依书回娘家探探亲,让母女二人见见面,也解了相思之情。 依书轻叹了一声,忙又挤出一丝笑意,这姑娘回门毕竟也算是一件喜事儿,自己若是耷拉着一张脸,那又算是怎么回事呢?便与金花问道:“金花,母亲近日可好?” 金花淡笑着应道:“夫人还好,只是小姐也晓得,夫人一向是将您放在心尖上的,如今小姐嫁了人,夫人心里难免有些不舍,所以饮食起居上微微有些转变而已。”见依书担心的样子,金花忙又补充道:“等过些日子,夫人回过神来,想来也就好了,小姐务须担心。” 依书点了点头,与金花道:“金花,以后我不常回府里,母亲身边也只有你们这些大丫鬟伺候着,以后可要用心。” 金花应道:“奴婢省的。” 第一七零章 失势 在金花的引领下,林建之与依书一道去了蔡氏的院里。 待得二人进屋,瞅见蔡氏正坐在主位右侧,左侧则是坐着秦子明。原来二人都在这里等着他们呢,怪不得金花没有将他们带去正厅。 两位新人先与蔡氏跟秦子明行了礼,二老又随意的问了问这几日的情况。闲话片刻后,林建之便将这次回门所带礼物的礼单递给了蔡氏。 蔡氏细看了片刻,将礼单复又合了起来,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客气呢?” 林建之笑道:“这都是应该的,若是能博得母亲开心,这也是我们做小辈的福气。” 蔡氏微微颔首,看了看一旁坐着的秦子明,又瞅着林建之,笑道:“建之啊,你跟你岳丈都为男子,肯定有一些话可聊,我就将依书带去我房里,聊些女人家的贴心话,你看可好?” 林建之忙恭敬的对蔡氏点了点头,又与依书笑了一下,应道:“请岳母随意,依书就麻烦岳母照顾了呢。” 蔡氏神色微微一顿,眉头微挑,复又笑道:“我自个儿的女儿,疼她是应当的,哪有麻烦的道理?” 林建之赶忙道歉,说是自己说错了话。 蔡氏摆了摆手,走至依书面前时,顺手将她拉了起来,母女二人一道出了去。 待得进了蔡氏的寝房,母女二人同在塌旁坐了,蔡氏挥手让身旁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出去,而后才握着依书的手道:“依书,在林府过的这几日可还习惯?” 依书脸色微红,羞涩的点了点头,道:“还好。林家人都蛮容易相处的,女儿在林家倒是不曾受气。” 蔡氏紧张的神色略有松弛,面上浮现一丝欣慰之色,柔声道:“你嫁去林家之前,我也曾遣人暗自访过林家众人的脾性,估摸着都是些实心眼的主子,绝不会在自家人身上动些不该有的歪心思,方才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如今成了林家人,母亲最担心你在那边受苦,晓得你过得好,母亲便也安心了。” 依书感激的看着蔡氏,眸中浮现一丝晶莹之色,“母亲,累您担心了。” 蔡氏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看你这说的是哪里话,难不成你还跟母亲见外不成?”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阵子的闲话,蔡氏又问道:“林家可有打算什么时候回西州城?” 依书摇了摇头,“这事儿暂时还没有听说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蔡氏握着依书的手,点了点头,“若是林夫人说要回西州城了,你一定要提前跟母亲知会一声儿,我也好帮你准备一些东西。” 依书淡笑道:“母亲,女儿什么都不缺,哪里还需要麻烦您去准备什么东西?” 蔡氏板着脸道:“母亲自然有母亲想帮你准备的东西,你虽觉得自个儿什么都不缺,但在母亲眼里,不管看到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琢磨着你缺是不缺,第一个想着先给你留着。” 依书明白蔡氏对自个儿的心思,又想起以前的诸样事情,不由又随口说了说,母女二人很是感慨了一番。 原本秦府众人吃饭都是分开的,由各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去大厨房里领食盒。今儿却是因为依书回门,是件喜事儿,故而蔡氏让秦府所有人都聚到了花厅里用饭。 依书大喜的那天,蔡氏顾着依书的情绪,还特意遣人将秦智幸从安亲王府接了回来,回门这日,秦智幸还在府里待着呢。 依书趁隙将秦智幸叫到了一处厢房,极认真的问了问他现在的情况,又问安王世子现在可还有欺负于他。 许是因为小许氏的去世,秦智幸身旁再无可以给他撒娇的人,秦智幸愈发变的懂事早熟,在回答依书问话的时候,句句似乎都显得有些字斟句酌,很是小心的样子。 依书自是察觉到了秦智幸的变化,也开解了他两句,让他在她面前实在是不需要那般谨慎。只不过,秦智幸既然已经长大,有了自个儿处事的模式,自不是她一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依书微微叹息了一声,这个府里最让她心疼的就是秦智幸,明明是极小的孩子,却受了那般多的苦楚。虽说这其中有蔡氏的责任,但蔡氏又何尝不是受害者之一呢?若是真个的计较起来,倒不如说是整个封建社会造成的悲剧之一罢了。 依书无法,只得嘱咐道:“智幸,三姐姐能明白你的心思,既然你心里有了数,三姐姐说什么想来都不能改变这既定的事实,三姐姐只希望你能记得,三姐姐是真心拿你当自个儿的亲弟弟看。将来,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自管去跟三姐姐讲,三姐姐断没有无视的道理。” 秦智幸脸上浮上笑意,应道:“智幸晓得,三姐姐这话,智幸记在心里便是。” 依书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感慨了一番。 少时,有小丫鬟来唤依书,说花厅的饭菜已经摆布妥当,正等着她过去坐呢。依书忙牵了秦智幸的手,二人一道过了去。 因着是一家人都在,秦依画自然也在其中,只不过位置离依书较远。 依书过去的时候,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又与大姨娘许氏跟刘氏微微颔首,客气的唤了一声。 许氏是满脸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依书一番,又转头看着蔡氏,笑道:“夫人,你看,依书都是大姑娘了呢,如今都嫁了人。看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的样子,想来这新婚日子该过的很是不错。啧……我早就说嘛,依书是个有福气的人,如今可不就是应验了?” 蔡氏面露笑意,显然也是极为赞同许氏的话。 刘氏脸上也强撑出了笑意,既然许氏都这样说了,她也没那扫兴的必要,只不过她心情实在不好,勉强装出笑意以后,嘴上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自家儿子女儿那般的没出息,你让她怎么跟依书说出那些恭喜的话来? 好不容易一番搜肠刮肚,刘氏轻笑道:“我也早知依书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能添个大胖小子呢?” 蔡氏厉眼瞪了刘氏一眼,依书这才刚刚嫁过去,哪里来的大胖小子?这不是平白败坏依书的名声嘛。 刘氏一愣,垂首看地,她也明白了自个儿话中的失当之处,无奈的撇了撇嘴。她心情郁结,哪里能说出什么样开心祝福的话来?虽说秦智峰一向是个不争气的人,但好歹以前秦依画是有盼头的哪,而且那时候秦子明又那般的宠爱她,每回有了什么事儿,只要她在秦子明耳边吹吹枕头风,总是会有一些效果。 如今可好,不仅秦依画彻底在蔡氏面前失了宠,就是自个儿,秦子明也甚少往她的院子里去了。 想到这一点,刘氏不由瞪了一旁坐着的许氏一眼。 倒是便宜了这个死女人,秦子明本来就是往她二人的屋子里去的最多,现在不往她房里去了,自然都是去了许氏房里。 许氏毫无所觉,即使看到了刘氏恶狠狠的目光,现在也已经是不屑于与她争辩些什么。手下败将,有什么好跟她说的呢? 菜上齐,秦子明无视桌旁众人间诡异的气氛,热情的招呼道:“来,大家都吃菜,别都愣着了。” 众人忙附和的伸筷子去夹菜吃。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秦依画一直是闷不吭声,也未曾扫过依书一眼,似乎已经完全不将依书放在了心里一般。 依书倒是看了她好几眼,瞅见她脸色微有苍白,显然最近也是耗了极大的心神。想到再过十几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依书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若她不是这般的急功近利,蔡氏哪里真会如此待她?就算是嫁的不如自个儿的好,但也绝不会是一个老头子的继室。 套用一句话,也许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第一七一章 忙碌的开始 当日傍晚,蔡氏又留了他二人在秦府吃了晚饭。蔡氏原想让他二人就在秦府过上一宿,却被依书婉言拒绝了。毕竟林府新置的宅院离秦府的距离并不算远。既然她现在已是林府之人,自然还是回去的好。 蔡氏微有伤感,最后还是同意了依书的话,只让她闲暇时,常回秦府走动走动。以后她若是去了西州城,只怕就算是有心想回来看她,也不方便了。 依书迭声应是。 蔡氏一直将他二人送到了秦府门口,方才摆手作别,心中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晚上休息的时候,林建之思量许久,侧身看着依书,仔细注意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依书,我看母亲那般不舍得你的样子,你可有考虑过以后就在京城定居?” 依书闻言一怔,侧身与他相对。建之为她这般思量,自是让她心中感动不已,目光盈盈的看着他,柔声道:“建之,我晓得你的意思,也明了你的心意。只是我既然已经嫁到了你们林家,以后就是林家人。虽说我也不舍得离开母亲,但这日子毕竟还是要过下去的,我不可能时时陪在母亲身边。林家的祖宅在西州城,爹娘跟大嫂他们肯定还是要回去。你若是顾着我,以后都住在京城,你让爹娘会如何想我?难不成你还真想娶了媳妇忘了娘?” 林建之一笑,拥着她,只觉自己心中一直缺的那一块终于完满了,笑着道:“我不是看母亲舍不得你嘛,所以这才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想留下来,我相信爹娘也会理解我的心思。再者说了,以后我若是接手了生意,爹娘无事便出去游玩,在西州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在哪里住,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没有什么差异。” 依书回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上,道:“无妨的,西州虽离京师有段距离,但也只不过是稍累一些而已,我以后想母亲了,回来看看她便是。再说了,就算是我住在京师,也不可能时不时的就回去看母亲吧?不晓得的人,说不得还会猜测是你林家虐待于我,所以我才会时不时的往娘家跑呢。” 林建之失笑,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行了,这事儿我以后不提便是。我只是希望你晓得,以后你若是有了什么事儿,抑或是回西州城以后,你住的不习惯,或者是想回京师来住段时间,陪陪母亲,那我都是同意的。” 依书眼泛柔光的看着他,“我都懂得,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二人目光相对,不由情生意动,又是一个旖旎之夜。 翌日,卯时三刻,林建之柔情万分的看着睡在身旁的佳人,只觉得心中情感充盈,看什么都是万般的美好。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似乎敲门者既想唤醒屋内的人,又担心吵醒了屋内的人。 林建之轻咳了一声,门外敲门声便是戛然而止。 少时,林建之掀开身上的薄毯,手脚轻慢的起了身,一面密切注视着依书的睡颜,极为担心自个儿一个不小心,吵醒了她。 小心的拿了自个儿的衣衫,动作仔细而缓慢的穿上衣着,连头发都没有束起,林建之就悄悄开门出了去,其间未曾将依书给吵醒。 待得到了门外以后,林建之一面系好扣子,又朝隔壁的厢房努了努嘴,问守在门外的小厮常青道:“洗漱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常青谄笑道:“奴才的办事能力,少爷还是不相信吗?” 林建之横了常青一眼,提步进了隔壁的厢房,洗漱完毕后,早饭已然在桌上摆好。 常青一面伺候着林建之用早饭,一面禀道:“少爷,账本已经都搬到了书房,夫人说,就等您去看呢。” 林建之再次赏了他一个白眼球,冷声道:“我不看,难道你会去看吗?” 淑女有谋第4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常青弓着腰,歪着脖子,讨好的回道:“奴才哪有那看账本的能耐哪,若是奴才真能看得懂,不用二少爷您说,奴才自个儿就蹦跶了过去,替二少爷解决了这等头疼的事情。” 说完,常青又是一脸谄媚的看着林建之,似在等林建之夸奖于他。 林建之一指头敲在了他脑袋上,笑道:“就你油嘴滑舌,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我看你怎么办。” 常青伸手揉了揉被敲痛的地方,嘻嘻笑道:“我看二少爷是多虑了,人家不都说媳妇是要靠骗的吗?既然连二少爷都夸我是油嘴滑舌,骗个媳妇回来又有何难得?” 林建之上下打量了常青一番,索性又敲了他好几下,冷冷的道:“你去给我骗个来试试!” 常青委屈的看着林建之,真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地方得罪了二少爷,今儿早上被打被骂,还被冷脸以待。常青不由苦着脸,心中哀叹做奴才的悲催命啊。 依书幽幽转醒,闭眼伸手一探,却没摸到原本应该睡在她身旁的那个人。睁眼看去,果然发现他不在。不由微皱眉头,坐直了身子,扬声唤道:“银珠……” 银珠听的依书唤她,忙推了门进屋,笑道:“小姐醒了?用不用再睡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以往依书一般都是睡到辰时方才起身,如今只不过是卯时五刻左右,故而银珠说现在时间还早的很。 依书摇了摇头,问道:“姑爷人呢?他什么时候起的?” 银珠忙笑道:“姑爷大概两刻钟前起的,刚刚才去了书房。” 银珠这么一说,依书才赫然想起,当日林建之是答应了林母,说等她回门以后,就接手府里的生意的,让林家二老放松下来。想来他今天起这么早去书房,该是去处理生意方面的事务了。 也许是习惯了有另一个人在身边,此时孤寂一人,依书丝毫睡意都无,挪身下地,与银珠道:“去帮我打来温水洗漱,我也起了。” 银珠应了一声是,赶忙出去准备。 等的自个儿收拾妥当,原想着先去给林父林母请晨安,后又想起林父林母二人起的也不早,若是她去的早了,便是变相的催两位老人起身了,这哪里使得。 无奈,依书只得一个人坐在榻上,歪着头在那边发着愣。 待得辰时二刻,银珠来唤她,方才回过神来,在银珠的陪伴下,去给林父林母请安。 此时,林母尚在梳妆,听到外面小丫鬟说依书来给她请安,忙忙随便整理了一下,赶紧出去见依书。 依书请完安后,婆媳二人共在榻旁坐了,林母笑问道:“建之可是早就去了书房?” 依书点了点头,微微有些瘪嘴,想是心中不乐意。 林母会意,朝她挤了挤眼,笑道:“怎么?现在就舍不得了?” 依书一窘,“没有,这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事儿,媳妇哪有舍不得的道理。” 林母拍着她的手,道:“娘懂得,娘以前又不是没有年轻过,哪里不晓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你们不过是刚刚成亲,新婚燕尔的,自是希望另一人多多的陪伴自己,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才好。” 依书脸颊大红,羞道:“娘……媳妇没有那个意思。” 林母看着依书红透的脸颊,觉得分外有趣,一时大笑不止,直笑到依书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方才掩嘴罢休。只是依书看她的神情,分明觉得林母只是暂时憋着而已,心里还在笑呢。 少时,冬晴进来问林母,什么时候用早膳。林母方才想起问依书,依书说自个儿也没有吃呢,想等与林家二老请完安以后,再回去吃不迟。 林母便留了她一道用早膳。 第一七二章 假生气 没有林建之相陪,日子似乎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依书闷在屋里,开始回想前几日自己跟林建之是怎么过的。只是细细回想,二人似乎也只是随意的在外面转转,大多时候还是闷在屋里闲聊。 若是让她说说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事情,她一时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由无奈叹息。 中午,林母又唤了依书一同过去用午饭。其间,林母趁隙问她早上做了些什么。 依书脸色一片绯红,其实她早上都歪在榻上想着林建之在做什么呢,哪里做了什么值得言说的正经事儿?顿了顿,只得垂首回道:“就是看了一些闲书而已。” 林母笑道:“下午可有事儿?” 依书摇了摇头,“应是无事儿。” 林母又道:“那就陪我去听听戏吧,我晓得一家戏园子里的戏非常不错。自打来了京师,我一直想去听听这边的戏剧,只是府里事情多,一直没得空子,如今可算是闲了下来。你若是无事,就当是陪着我这老太婆,一起去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依书一想,左右自个儿无事,陪着林母出去也好,便应道:“那是最好不过,娘走的时候,使唤人去唤我一声便是。” 婆媳二人吃完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去了戏园子看戏。 晚上,林建之疲惫已极的进了房,一头就瘫躺在了床上,唬了依书一跳,还以为是他身子不适。待得问了他以后,方才晓得原来是今天事务太多,累着了。 依书坐在他身旁,笑道:“都是必须处理的事务吗?你也不悠着点儿,事情也不是急于一时就得解决的。” 林建之坐直身子,苦着脸看着依书,道:“原本每天的事务是没有这般多,很快就可以处理完毕。但是,这几日爹娘虽说临时接替了我的位置,无奈他们已经好些年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办事速度奇慢,也未必能办的妥当。所以前几日积压了不少的事情下来。我今儿个不仅要完成今天原本该做的事儿,还得把前几日积下来的事情处理一下,复查一下前几日的账目,故而今日事情极多,可是累死我了。” 依书轻笑一声,倒了一杯茶与他,道:“那也就是今儿个累一些,等过两天也就好了。” 林建之许是渴极,一仰脖子就咕噜噜的将一杯茶都喝了下去,一手握着依书的手,道:“今天在家有没有无聊?可做了些什么事儿?有没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依书笑道:“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上午就在屋里看了会儿闲书,下午陪着娘去看了一出戏,又逛了会儿,便回了来。” 林建之点了点头,“那便好,我就担心你在家闲的发慌,正琢磨着给你找些事儿做呢。” 依书挣脱他的手,恼道:“什么叫我闲的发慌哪?” 林建之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将她揽入怀中,柔声笑道:“我这说的又不是坏话,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若是无事可做,不如明儿个跟我一起出去办事可好?” 依书摇了摇头,随手整理着他的衣领,轻声道:“你出去办的是正事,我跟去做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被旁人晓得,岂不会笑话于你?” 林建之不甚在意的摇头道:“管别人怎么想做什?” 二人说了一阵子闲话,丫鬟来报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二人一同去正厅用饭。 一日都没有见到的林父赫然正坐在主位之上,林母也精气神极足的看着他二人,不似前几日那般的疲惫。 一家人团团坐下,林父没吭声,倒是林母问了问林建之今天事情忙的怎么样了。林建之板着一张脸,冷着声道:“还成。” 林母随之脸色一冷,似乎也生起了气来。 依书悄悄捅了捅林建之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跟林母道歉。 林建之无所谓的歪了歪嘴,表示坚决不执行。 依书继续捣他,只是她碍于林父林母当前,也不好动作力度太大,故而压根让林建之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感,也就无所谓了。 林母扫见他二人的互动,不由皱眉问道:“依书,做什么呢?” 依书一吓,看林母脸上丝毫笑意也无,不知刚才的行为有没有惹恼了林母,眨巴着眼,结结巴巴的道:“没……没什么……” 林建之瞅见自家媳妇被吓着了,忙朝林母道:“娘……成了,依书被你吓到了。” 林母依旧冷着一张脸,沉声道:“那你跟我说说,今儿个事情忙的怎么样了?” 林建之无奈抚额,瞅了身旁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的依书一眼,只得道:“今天的事情都做了,还把前几日你们处理过的事情又查看了一遍,等明儿个再验看一番,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林母陡然笑了起来,乐呵呵的道:“那就是嘛,娘只不过是问了你一点儿小事而已,你若是说了,娘不就好说话了吗?”又侧过头看着依书,笑道:“依书,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依书刚才自然是被吓到了一些,不过林母既然现在笑脸问了,她也不好回说真的是,勉强摇头笑道:“没有。” 林母得意的看着林建之,笑道:“我就说我家媳妇不是那种不经吓的性子,是了吧?依书哪有那么容易被吓着?”林母又侧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宁氏,问道:“宁若,你说是也不是?” 宁若挑了挑眉,嘴角微弯,附和般的笑道:“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林建之悄声嘟囔道:“大嫂这是不与你计较,哪里就是真的对了?” 他虽说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母脸色一黑,忽而笑眯眯的看着依书,道:“依书,建之那么忙,你可有事儿做?不如明儿个还陪着娘出去转转吧。” 依书下意识的想说好,林建之急忙捏了她的手一下,替她回道:“依书明儿个跟我一起出去,怕是没得时间陪娘,娘若是无人作伴,不如将思琦唤回来的好,反正思琦也正愁着没有人陪她呢。” 林母很是横了他一眼,伸手捣了林父一下,让他也帮着自个儿说话。 林父顾自默然不语,只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林母气了一阵,宁氏忙招呼道:“娘,待会儿饭菜凉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林建之瞅见老娘郁闷,忙也摆出一张笑脸,讨好的帮林母夹了一筷子菜,笑道:“娘,吃饭吧。” 见林建之主动示好,林母又乐了起来,环视众人一圈,笑道:“好,那大家就先吃饭吧。” 林父听的林母说开饭,忙不迭的拿起筷子就吃饭,只是筷子刚伸出去要夹菜,却被林母一筷子打落了下来,怒道:“反正你现在耳聋眼盲,我看你也不要吃饭了。” 林父丧着一张脸,又不能与林母说些什么,只能恶狠狠的看向林建之,都是为了他,若不是因着他,自个儿媳妇也不会摆出这等脸色。 林建之无语,又帮着林父夹了几块子菜,笑道:“爹,你也赶紧吃饭吧。” 林母嗔怒道:“建之……” 林建之硬着头皮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饭后,二人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依书后怕的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建之,刚才你惹娘生了好大的气吧?” 林建之不明所以,诧异的回问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依书无语,只得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提醒林建之。 林建之不禁大笑,“这么看来,你还真的被娘吓到啦?娘那是装的,实则一点儿气都没有。她若是真的生了气,早拿扫帚揍我来了,才不会还在那边废话那许多。” 第一七三章 纠结 晚上林建之在书房在看账本,依书琢磨着自个儿左右无事,便也去了书房,坐在一旁陪着他,时不时帮他扇扇扇子,或者倒杯凉茶,若是墨汁用完,就帮他研磨。倒也是一副其乐无穷、红袖添香之景。 林建之总是在翻页的间隙看她一眼,温文一笑,又精神抖擞的继续忙活下去。 时间转眼到了亥时,林建之顿下笔,瞅着依书,让她赶紧先回去休息,时间已经不早了,免得耽误了休息的时间。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你不是还忙着呢吗?我等等你好了,反正我在屋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少睡一会儿也没有关系。” 林建之轻柔一笑,目光肯定的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又迅速低头忙活手上的事情。 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依书却察觉到他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许多,也不再抬头看她。不由抿嘴一笑,她若是看不出他的意思,那也枉为夫妻了。 小半个时辰后,林建之终于搁下手中的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依书笑问道:“忙的怎么样了?” 林建之站起身,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淡笑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儿,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又对一旁的常青道:“常青,帮我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一下。” 常青忙忙的去善后。 等的林建之跟依书这边刚刚出了书房门,那边薄荷等人已经帮他二人准备好了洗澡水,等的他们一进屋,梳洗完毕以后,就可立即上床休息了。 日子似乎开始日复一日的重复起来。 每日林建之都是早早的就起身,动作轻慢小心,从不曾吵醒依书。依书若是凑巧醒来,二人就说一阵子闲话,待得林建之走了以后,依书再上床休息一会儿,或者看会儿闲书。等的林母起身以后,便去给林母请安,与林母一道用早膳。下午则是陪林母一道出去游玩,看看戏曲,喝喝茶,逛逛街,倒也算是其乐无穷。 林母对她这个新媳妇也是极为的关照,担心她陪着自个儿这个老太婆出游会嫌有些闷着,或者是对她所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故而,做什么事情之前,林母总是会问问她的意思,再来确定行程。 依书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左右无事,陪着林母出去转转也好,也算是尽了一份孝道。 转眼就到了七月,天气越发的闷热起来。 七月初二便是秦依画出嫁的日子,依书思量了许久,自己到底是该不该回去看看呢?从情感方面来讲,她当然是不愿意回去的,毕竟秦依画对她的做的那些事情还缠绕在脑海,让她忘却不得。生死之仇如何忘却?可是从情理来讲,那些事情毕竟为外人所不知,而她现在又在京师,就近不去也显得不好。 她正犹疑不定,林母主动将这件事提了出来,问她秦依画成亲,林家是否需要去出一份人情。 林母这问的也是好意,不论怎么讲,秦依画跟她也是姊妹,这成亲又是人生中的大事,若是没什么大的嫌隙,自是需要回去看看的。 依书有些纠结,那些往事不好跟林母提起,但若不说出她不想去的原委,只怕林母不免又会怀疑她的为人。 晚上,林建之回来,依书将这事儿与他讲了,问他秦依画成亲当日,是否需要回秦府一趟。 林建之斟酌着她的神色,看她紧张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他的神色反应,浅笑着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依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 依书眉头微皱,心情陷入纠结。建之是她的丈夫,是说好这辈子要携手走下去,让她放心的交托了一辈子的人,若是他都不值得她相信,那这个世上,她还能相信谁? 林建之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着她的回话。 依书思忖良久,心中计定,不由舒了口气,与林建之道:“建之,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吗?” 林建之颔首,嘻嘻笑道:“自是记得,你是上天赐予我,从天上掉下来的嘛。” 依书一笑,手指戳了他额头一记,娇嗔道:“贫嘴,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呢。” 林建之肃下神色,认真道:“难不成你上次受伤跟依画有关?” 依书点了点头,沉声道:“实则我上次落崖完全是依画一手导演出来的,也是被她亲手推了下去。” 林建之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依书,皱眉道:“倒是没想到依画竟然有这等辣手手段。” 依书叹了口气,“母亲原本很是生气,但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秦府的声名很是不利,所以母亲便低调处理了这事儿。” 林建之微微颔首,问道:“那依画的婚事也就是这么来的?” 依书没有反驳。 林建之低头沉思了许久,而后抬首回道:“依书,你若是心中不快,不想回去看,我也不说什么,这全由你自个儿做主,我尊重你的意思便是。” 依书心中一暖,假意问道:“那若是你朋友晓得这事儿,问你为何我自家妹妹成亲这种大事儿都不回去,你该怎么回答?” 林建之洒然一笑,“这有何难的?你去不去是你的意思,我只是尊重你的意思而已,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呢?” 依书不信的道:“你不担心这样说,别人会说你听媳妇的话,没有自个儿的主张?” 林建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怎么?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我相信聪明人不会在我面前问这种蠢话,我有没有主张,那些跟我有接触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吗?若是他们蠢到那种地步,我看那种人也不配跟我合作,由得他们另寻旁人合作拉倒了。” 依书心中大喜,虽说她晓得林建之心中有她,将她放在了心里很重要的一个位置,但是他毕竟是古代人,从小在古代文化的耳濡目染之下,不免会受到一些影响,产生一些下意识的原则。例如,妻子再能干,也只是在内宅,男子是由不得她们擅做主张,更别谈让她们骑到了自个儿的头上。 好在林建之是真的在意她,尊重她,不介意她的任何一个决定,毫无条件的相信她。 有夫至此,妇复何求? 秦依画成婚当日,依书并没有回秦府,那日林母也未曾出去游玩,只是闷在了自个儿的屋里,也没有唤依书去陪她。 依书只歪在榻上看了看闲书,累了便睡一觉。当然,自个儿虽然没去,依书却遣了银华回去秦府看看,然后将秦府这边的情况跟她讲一讲。 却说,下晚时分,银华回了来,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都与依书讲了一遍。 秦依画因为嫁的是内阁的沈大人,身为内阁成员,沈大人娶的又是继室,不是不值一提的小妾等人,场面自然要顾着。故而,秦依画虽为庶女,这成亲的场面隆重程度也只是比依书略逊一筹罢了。 听完银华的汇报,依书微微颔首,示意她下去休息,目光又转向手中的闲书,似乎未曾将秦依画的事情放在心上。 晚上,林建之巡铺回来,也未曾问依书今日有没有去秦府,只是牵了她一道去了正厅与林父林母用完饭,而后便回了书房。 依书原想今日不去陪他,自个儿在屋子里待着。哪料得林建之却左右不让她回房,央着她帮他去磨墨。 看着自己夫君这般恳求,依书也不好不去,只得陪他去书房,看着他神情认真而专注的看着账册,时不时的抬首朝她一笑,而她也回以一笑,脉脉情愫在二人之间流转。 第一七四章 依琴有孕 林母原计划是七月十号左右回西州,只因天气渐热,京师这边又没有什么好的避暑地方。而林家在西州城郊就有一处别院,平常就是用来消暑纳凉之用。 而今在京师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该看的想看的都看了一遍,该转的想转的也都转了一遍,林母琢磨着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当日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顺便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林父自是闷不吭声,本来这就是小事儿一桩,由得林母去决断拉倒了。况且离西州城这么长时间,他也的确是有些想念那些在西州城的老朋友了。 林建之也是没有意见,林家的大本营是在西州,他现在在京城处理事务,总是需要手下人日日将东西给送过来,路上耽搁的时间不算,也着实是影响进度,故而他也没有话讲,赞成林母的这个提议。 至于宁氏,林建业正代天巡视天下,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西州城,她都看不到那个自己最想看到的人,所以也无所谓在什么地方了。 林母今日倒是没有将林思琦两口子给唤过来一起吃饭。估摸着是担心林思琦还没有玩够,若是问她的意思,肯定就是投张反对票。 最后一屋子人的目光都看向依书,等着她的意思。 依书微怔,淡笑道:“我也无所谓,也是到了回去的时候了,听娘的话便是。” 林母拊掌大乐,拍板道:“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十号上路,还有四五天的时间,也该做些准备了。成了,该商量的事情商量完毕,来来来,大家都吃饭吧,虽说夏天吃点凉的东西心里舒坦,但也得小心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不是?” 众人都附和应是,开动吃饭。 晚上休息时,林建之侧身卧着,与依书问道:“依书,今日母亲问你意思的时候,我看你有些犹豫,你是不是不想这么早就回西州城?” 依书想了想,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以前在秦府,习惯了母亲说什么便是什么。现在我们回不回西州城,什么时候回也只是娘的一句话而已,没有想到娘还会问问我们这些小辈的意思。” 林建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看来我们家还有很多规矩需要你慢慢学呢,这条规矩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一般事情全家决议,少数服从多数,所有人都可以无顾忌的发表自个儿的意见,不需要介意其他人的想法,其他人也不准介怀,不准放在心上,以免家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隔阂。” 依书一乐,眸光闪闪,笑道:“倒是没想到老祖宗竟然还会定下这样的规矩,也是一位极聪明的人呢。” 林建之甚是与有荣焉,“那是,如不是老祖宗聪慧,定下这般多的规矩下来,林家也不可能会兴盛这么多代,早不知跟哪个小门小户一般,被人给欺压了下去。” 依书嗔笑着轻捶了他一记,笑道:“得瑟。” 半抱着依书,林建之柔声问道:“依书,先前你在娘家的时候,住的是那样的小楼,旁边还有那么一大片湖,夏日肯定是极为的凉爽吧?” 依书微微点了点头,“是蛮凉爽的,”她看了林建之一眼,担心他会想太多,忙又道:“但所谓心静自然凉,也未必是有那么一大片湖围绕在身侧才叫凉爽,我也不是非有那湖不可。我想,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在我心里最最重要的东西,你应该明白的。” 林建之紧了紧怀抱,柔情万分的道:“我晓得,是不是有我的地方就有家啊?”说着,他还打趣般的朝依书眨了眨眼睛。 依书两颊一红,微恼的在他腰侧掐了一把,娇嗔道:“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看我不掐你。” 林建之很是配合的大叫一声,讨饶道:“疼死我了,媳妇儿饶命啊,为夫再也不敢了。” 门外守门等着伺候的小丫鬟不由掩嘴偷笑,心中暗想二少爷跟二少夫人的感情真是一个好。 因着蔡氏曾经有言,希望依书要回西州城的时候,能提前跟她说一声,也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帮她准备一些东西带着。故而,在商量完出发日子的第二日,依书就跟林建之和林母说了这件事,而后便带着银珠薄荷回了秦府一趟。 蔡氏自是欢喜的将依书迎去了自个儿的院里,二人同坐在塌旁,蔡氏握着她的手,面露微恼之色,道:“依书,怎么这几日都不晓得回来看看母亲的?这些年真是白疼了你。” 依书两颊一红,确实她这做女儿的有些不孝,原本蔡氏就是念着她住的不远,可以时常回来看看她,却不料自打上次回门之后,她才回来过一次,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回来而已。 依书愧疚的看着蔡氏,轻声道:“母亲,是女儿不孝,还请母亲勿怪。” 蔡氏不由叹息一声,勉强笑道:“罢了,你能回来便好,母亲又有什么可以怪你的?如今你也是林家人,若是常回娘家,也是于林家不好,你这样做也是对的。母亲虽知道这些,但也只是耐不住心中想你而已。你理解娘的心情便是” 顿了顿,蔡氏问道:“今天回来是特意来看母亲的,还是有什么事儿?” 依书踟蹰了会子,垂首轻声道:“婆母说,这天气越来越热了,想着十号就回西州城,西州城郊正有林家一处适合消暑纳凉的别院,也好度过这炎炎夏日。” 蔡氏点了点头,再次轻叹一声,“如今连你都要离开我了,西州离京师又是这般远,以后就算是想你了,也只能心中想想而已,再也看不到你了。也不知你下次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 蔡氏这样一说,依书心中也伤感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气氛有些凝重下来,蔡氏忽然拍了拍自个儿的额际,失笑道:“你看我这老太婆子,尽跟你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都险些忘了一件大喜事儿。” 依书忙也收起脸上略有沉肃的神色,淡笑着问道:“哦?是何喜事儿?” 蔡氏嘴角翘起,显然是一件极为让她开心的事儿。 “月余前敏儿就诊出有了身孕,只是一直没有来跟我说一声,就在前两日,你姐姐恰好回来看我,便将这事儿跟我讲了一下,我才晓得。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喜事儿?” 依书笑道:“真的?那可好,以后母亲也不用担心了,姐姐身上的压力也要小一点。” 蔡氏忙道:“哎……你这话差矣,不是母亲说怪话,敏儿虽是我侄女儿,将来若是生了儿子,在侯府掌了权,一定会善待你姐姐。但古语有云,人心隔肚皮,若是将来敏儿性子变了,那又当如何?重宝是绝对不能压在别人身上的。” 依书微有诧异,复问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蔡氏一乐,笑道:“你姐姐如今也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呢。” 依书不由也跟着喜上眉梢,急忙问道:“真的吗?姐姐如今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等到年底,宝宝就出世了?” 蔡氏笑道:“可不是嘛,为了依琴的事儿啊,我也操了不少心思,担心她在侯府受委屈,担心因为她无子嗣,侯府会薄待与她。现在可好,她自个儿有了身孕,也就有了在侯府立足的根本,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都证明了你姐姐身体毫无问题,以后大可以再生几个嘛,那都是没有关系的事儿。” 第一七五章 接人 秦依琴身怀有孕,身上压力顿减,侯府众人再次对她小心以待,私底下的闲言碎语也少了很多。原本秦依琴在蔡氏身上就学了不少治家的手段,后因着自个儿无子嗣,没有在侯府立足的根基。故而,就算晓得侯府的一些下人私底下说了她的不是,却碍于自己的短处,不好去整治他们。 如今,自己有了撑腰的砝码,秦依琴再也不顾忌什么,下辣手整治了一些不与她为和的人。 蔡氏淡笑着将秦依琴的事儿都与依书说了,既是想让依书跟着开心开心,也是让依书长个记性,以后自个儿若是碰上了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自处。 只不过后一种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没必要真个的说出来。 蔡氏欣慰的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依书的手,淡笑道:“依书,再过几日,你便去了那西州。西州倒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界。记得到了那以后,给母亲来一封信,闲来无事呢,也可以常常给母亲写写信,让母亲晓得你的近况,过得好不好的,可行?” 依书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女儿晓得,一定记得时常给母亲写写信,母亲也别忘了给女儿回信才是。” 蔡氏一笑,打趣道:“我看哪,是你不记得给母亲写信的时候居多,母亲可是日日念着你呢,你说是也不是?” 依书吐了吐舌头,心中略有惭愧之意。 蔡氏轻笑一声,二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 少时,秦靖宇正巧来蔡氏这儿玩耍,依书又与秦靖宇皮闹了一阵子,后秦靖宇笑说要去西州城找他三姑姑玩,依书自是笑回道:“那三姑姑可就等着你咯,提前给三姑姑去一封信,帮你预备一些好吃的。” 秦靖宇很是欢喜的抱了抱依书的胳膊,直夸三姑姑疼爱他。 中午,在蔡氏的挽留下,依书就在秦府用了午饭。再过几日就得去西州城,虽说自己保证有空的时候就回京师来看看她,但这有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谁也料不到,不如趁现在自己还在京师,多陪陪她也好。 蔡氏很是跟依书说了好些子话,甚至也跟她说了自己这些年的苦与累,说了她对秦依琴的操心和担忧,说了对她未来生活的期盼之意,还有等她走了以后,她一人在秦府的孤寂。 依书第一次听到蔡氏在她面前说这些话题,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除了母爱之外的其他情绪,极为认真专注的听着蔡氏的絮叨,随后说说自个儿的见解,又劝她道:“母亲,女儿以后虽不能时常回来看看母亲,但母亲身边还有大哥大嫂和靖宇呢,况且靖宇现在还不到上学堂的时候,母亲若是觉得时日虚费,不如遣人将靖宇唤到你面前,祖孙二人打打岔也好。” 蔡氏轻笑道:“也只能是那个样子了,除了靖宇这个小孩子,我还能时不时的将他唤到我面前来以外,还有谁能有那闲工夫,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子呢?” 依书赶忙嗔道:“母亲,女儿可不敢不将母亲放在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晚上,林建之回去的时候,依书竟然还没有回去,不由焦心不已,还以为依书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赶忙遣人备了马车,急急的往秦府赶去,心里还是念叨着但愿依书还在秦府,只是还没有回去而已,而不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却说,依书正跟蔡氏共进晚膳,金花面带淡笑,进来禀道:“夫人,三小姐,三姑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蔡氏朝依书一笑,打趣道:“看来是母亲今儿个将你留了太长的时间,建之都跑我这边要人来了。”抬首朝金花点了点头,示意她唤林建之进来。 依书羞红着脸垂下了头,待得林建之进屋,朝他很是横了一眼。 林建之一进屋就环视了屋里一圈,瞅见依书果然坐在里面,不由心下一松,却见她莫名其妙的朝自己横了一眼。顿时是一头雾水,只是那眼神即含着怨怪,却也是娇媚无限,让他不由心头一热。 蔡氏轻笑着看着那四目相对的小夫妻,并不出声打扰。 还是林建之先回过神来,忙忙的与蔡氏弯腰抱拳,请安道:“母亲,小婿建之见过母亲大人。” 蔡氏笑着点了点头,与他抬手示意道:“起吧,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是做什么呢。” 林建之走至桌旁,立于依书身侧。 蔡氏笑问道:“可是一日没见到依书,现在来我这里要人来了?” 林建之干脆的点了点头,淡笑着回道:“这么晚还没见她回去,小婿心里自是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还请母亲勿怪。” 蔡氏打趣的朝依书挤了下眼睛,故作伤感的叹息道:“到底现在不是秦府人,就连多留你一些时候,都得顾着旁人会不会担忧呢。” 依书脸红到了脖子根,娇嗔着横了林建之一眼,都怨他,让自个儿在母亲面前出了丑。 林建之恍若未见,他担心自家媳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蔡氏看着林建之,道:“依书原想早些回去的,是我强将她留了下来,陪着我用完晚饭再走。”又问道:“建之,你晚饭有没有用呢?不如一起吃顿便饭,再回去不迟。” 林建之忙道:“小婿刚刚回府,听说依书还没有回去,立时就赶了过来,故而,还未曾用晚饭。” 蔡氏便指了指依书身旁的一张凳子,笑道:“那你就坐那儿吧,一起吃了饭再说。” 一旁侍立的紫荷适时在林建之面前摆上碗筷。 有了林建之在侧,有些女儿家的贴心话蔡氏也不方便跟依书讲,好在这一日下来,该说的想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蔡氏便只是叮嘱了林建之一些事情,说了说依书的一些癖好习惯。西州于依书而言,完全是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后就指着林建之善待依书了。 林建之自是懂得蔡氏的心思,也明了蔡氏对依书的疼爱程度,故而毫不吝惜的在蔡氏面前再三下了保证,保证以后一定会善待依书,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绝不会辜负了她。 依书只觉得自己丝毫插不上嘴,羞红着脸,垂首看着腕上带着的一个玉镯,还是林母第一次来秦府拜访时,特意从自个儿的腕上撸下来的。后来,依书才晓得,原来那是林家祖传的一对玉镯之一,另一只玉镯在宁氏嫁入林家的时候,由林母亲自帮宁氏带上了。 这一顿晚饭也吃了好些时候,夫妻二人在蔡氏极为不舍的目光下,回了林府。 第一七六章 改变 还剩下三五日的时间,依书琢磨着京师到底是自己待了好些年的地方,虽说她平日嫌少外出,交的朋友也没几个,但还是有一些让她惦念的人。如今各自嫁人,若是都在京师,那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她即将去西州,路途遥远,再见遥遥无期。 想到此,依书心里不由有些难过,便与林母说了一声,想省下的几日就不陪着林母出去转了,去跟一些自己放不下的人道别,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 林母自不会介意她的行为,原先让她陪着自个儿到处去转,也只是担心她一个人闷在府里会无聊罢了。 依书第二日便去了侯府一趟,秦依琴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在她到了秦府一年多以后,秦依琴就嫁入了侯府。彼时,她刚刚来到异世,处处担忧紧张小心,生怕被别人看出自己已经不是原主,平日行事都是极为的小心谨慎。故而,姐妹二人并没有什么多的接触,只是偶尔碰碰面而已。 只不过,她听其他人的意思,却是说她跟这一母同胞的姐姐感情甚好,所以第一个便来与秦依琴道别。再者,秦依琴有了身孕,她这做妹妹,也该来看看才是。 秦依琴听说依书来看她,忙忙的让身边的丫鬟将依书请了进去,自个儿也迎上前去,扬声笑道:“依书,你怎么得空子来看我的?我还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林府瞅瞅你呢。怎么样,在林家可还好?” 依书扶着秦依琴一边的胳膊,淡笑着回道:“姐姐慢走,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该当心才是。我在林家还不错,林家人都很是和善易处,平日里也没什么麻烦的事情。” 秦依琴点了点头,“那就好,对你和善就好。你一向性子柔软,姐姐最怕你嫁去那等商户人家,计较不过别人,受了气。”又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去看过母亲了?怎么晓得我这里的事情的?” 依书扶着秦依琴在桌旁坐了,回道:“婆母打算再过几日就回西州城,所以我昨儿个回秦府跟母亲说了一声,母亲便将你的事情跟我讲了下。我琢磨着,这一旦去了西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师来,所以趁着还有几日时间,跟这边的姐姐妹妹道个别。今儿个,便第一个先来姐姐这里了。” 秦依琴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仍显平坦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承载了很多人的荣辱的小生命。因为这个小生命,她这几年受了不少屈辱,甚至不得不央求着娘家,帮她丈夫挑一个合适的妾室。虽说有德的夫人,大多会顾着夫家的子嗣后代,帮自家夫君纳上几房妾室,以期开枝散叶。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屈辱?不是一种伤害? 如 淑女有谋第4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如今,只要不出意外,腹中胎儿安然出世,所有的屈辱都会得到平反,她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没有人可以抢走她手上的位置。qiuduge秋读阁手机版整个侯爷府,将来还是在她孩儿的手中。 秦依琴目光柔和,轻笑道:“看来姐姐以前没有白疼你,还记着第一个来看姐姐。” 依书笑道:“我与姐姐是谁跟谁?若是第一个不来姐姐这里,只怕母亲晓得,都会怨怪我呢。” 秦依琴朝一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我先前让你们准备的雪莲羹备好没有?去取一些冰镇一下,待会儿给三小姐用。” 一旁的丫鬟忙下去准备。 秦依琴面露淡笑,语气中却不乏感慨之色,轻声叹道:“天山雪莲何其难得?侯府虽有储备,但以往我身子不适时,想取一些用,简直如登天一般难。而今我身怀有孕,这些东西转瞬便送到了我眼前,还央着我多用一些。” 秦依琴微微摇头,面露苦笑之色,看着依书道:“依书,你说为何女子的命总是这般的苦?到底为什么呢?” 依书汗颜,秦依琴这问题问的委实是有些大了,让她如何回答?只是,她也晓得,秦依琴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个极为坚强的女子,正是因为她是她的妹妹,是她的亲人,所以才会在她面前表现一些轻易不展现在外人面前的情绪。 依书轻咳一声,道:“谁让这个世界是掌握在男子手中呢?若是有那一日,女子也能顶上半边天,想来,这种情况就会改变许多,女子也不用再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做自己便好。” 秦依琴挑了挑眉,摇头笑道:“怎么可能会有那一日呢?” 依书张了张嘴,原想说说自己原先生存的那个世界,只是随后又咽了下去,这种话说来委实怪异,还是不说的好。再者,难道在现代女子的命运就有所改观了吗?没有自我的人一样是没有自我,心怀大世界的人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会主动掌握自己命运的走向。 大时代虽能影响人的命运,却不能决定个人人生走向。这,只是看各人而已。 秦依琴等不到依书的回答,索性摆了摆手,轻叹一声,笑道:“看,无事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这种无聊的问题,所谓自取其扰便是说我这种人了。” 依书微微摇头,“姐姐想的是正经事儿,妹妹明白姐姐前些年受了不少苦,只希望姐姐腹中胎儿争气,将来能让姐姐过上舒心的日子,那便好了。” 提到孩子,秦依琴的目光就柔和坚定了下来,轻柔的抚着平坦的腹部,温言道:“也不知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呢,若是男孩,那便是举府欢庆,若是女儿……” 秦依琴一笑,“以后日子还有的熬。” 依书忙安慰道:“不愁,若是女儿,以后再生一个便是了,反正姐姐还年轻的很,再生一个也成。” 秦依琴看她一眼,打趣道:“若是还是女儿呢?” 依书毫不犹豫的接道:“那就再生呗。” 秦依琴横了她一眼,嗤道:“看你到时候生几个。” 依书直了小腰板,原想理直气壮的说若是有那一日,建之绝对不会这般对她。只是瞅见秦依琴面露希望的神色,又不好说出那样的话。似乎自己太幸福,越是映照出别人的不幸,何苦来哉呢? 想了想,抿嘴笑道:“我倒是想多生几个呢,孩子多热闹嘛,所谓人丁兴旺,才是一个兴盛家族所应该展现出来的。” 正这时,小丫鬟将冰镇过后的雪莲羹端了上来,在秦依琴和依书面前各放了一碗。 秦依琴与依书道:“依书,赶紧吃吧,现在这天气热得很,吃点儿冰镇的东西正好也消消暑气。” 既是姊妹,依书也不客气,正好现在外面热了起来,吃些冰镇雪莲羹凉快凉快也好。只是她这厢吃的痛快,那边秦依琴却是一口都没动,不由奇怪的问道:“姐,你怎么不吃些的?” 秦依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大夫说我不宜吃太凉和大补的东西,这雪莲隔几日吃些也就是了,”说着,又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羹推到依书面前,笑道:“依书,既然来了,你就多吃些吧,正好也补补身子。” 雪莲虽然稀罕,但以前依书也不是没有吃过,只不过侯府这边的厨子做的口味很是不错,依书真个将秦依琴面前的那一碗吃了才罢休,随后擦了擦嘴,笑道:“姐姐这边的厨子倒是很会做甜点,若是下次得空,还得来叨扰叨扰姐姐呢。” 秦依琴一笑,“这又有何难的,什么时候无事了,都可以来姐姐这边转转。” 姊妹二人又随意说了一阵子闲话,依书便拜别了秦依琴,回了去。 临走之时,依书才看到银珠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不由失笑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与秦依琴道:“姐姐,你看看我,这一看到你,一高兴,连自个儿来做什么事儿都忘了。” 说着,拿过银珠手中锦盒,递到了秦依琴面前,笑道:“姐姐孩儿出世的时候,我未必在京师,这便算是提前给我侄儿的见面礼吧,还请姐姐莫嫌少,收下才是。” 秦依琴却不过依书的好意,只得接过锦盒,随手打开一看,锦盒中是一枚色质清透的羊脂玉佩,还有一副做工精良的镯子,又合上盖子,笑道:“你来看看我就是了,何必带这么大的礼?” 依书轻笑道:“姐姐,我这礼可是送给我还未出世的侄儿的,可不是给你的哦。” 秦依琴失笑,“好好好,是送给我孩儿的,跟我没有关系。” 秦依琴便将依书一直送到了院门口,姊妹二人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第一七七章 及时行乐 从侯府回去之后,依书心情微有不愉,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也显得很是勉强。 回去以后,她就半歪在了榻上,手中捧着一本闲书,原想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索性捧着书,在那边发起了愣来。 她无语言明此刻心中的感受。 秦依琴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有了孩子,结束了那种为了子嗣而忧虑无比的日子。可是,她应该为她开心吗?应该替她高兴吗? 六年多的时间,已经有足够漫长的时间让她来了解现在她身处的这个时代,众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公众的核心期望值。 诚然,生育后代原本是女人的天职,但是,难道女人能做的只有这一件事吗?为何这件事做不好的时候,旁人就抹灭了你在其他地方所有的优点? 这一点不只是在古代,在现代又何尝不是呢? 不管多恩爱的小夫妻,一旦出现这样的问题,有多少人能经受住他人异样的目光,能携手一辈子在一起?大多数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晚上,林建之回来,先去林母那里请了安,听林母说依书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忙赶了回去。 他晓得,依书一向是个极为懂事知礼的孩子,若不是有什么事在她心中占据了太大的分量,让她思虑太多,她绝不会这样情形于色。 他回去时,先问了问守在门外的银珠,这一日依书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 银珠面带苦恼不解之色,轻声禀道:“小姐今儿上午就去了侯府一趟,。在那边的时候,还跟大小姐有说有笑的。可是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手中虽然捧了书,却不知神游去了何处。” 林建之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侯府那边没有善待秦大小姐,让依书忧心了?” 银珠摇头道:“大小姐刚刚有了身孕,整个侯府恨不得将大小姐捧在手上,怎么可能对大小姐不好呢?奴婢也猜不透小姐的心思。” 林建之颔首,未再多问,进了房间。 依书似乎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已经进了别人,眼神空落落的,看似在看着手中的书册,实则眼睛没有焦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建之在她身旁坐了,先看了看她的神色,又瞅了一眼她手中的书册。那是一本故事书,讲的都是奇谈异事。依书翻开的那一页,似乎讲的是一个狐妖与书生的故事。书生发现了狐妖的身份,畏惧不已,处处躲着狐妖,再不相见。 林建之没有动手去翻页,结局如何也不知晓。心中似乎隐隐明白了依书为何发愣。 他伸臂绕过依书后背,动作轻柔的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了自个儿的肩上,目光含情的看着她。 依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险些惊叫一声,幸而看清身旁的人是他。不由微恼的轻锤了他一记,嗔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进来了?吓了我好大一跳。” 林建之一笑,“我进来倒是有些时候了,只是不知你神游去了何处,竟连我也看不进眼去,如今还来怪我不声不响的进来。” 依书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瞠大了眸子,惊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 林建之笑道:“我都回来了,你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依书双颊一红,晓得方才是自己走神太过,连建之进屋都没有注意到,还来责怪他。不由小声道歉道:“建之,是我不好,错怪了你。” 林建之复搂过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可是今天在大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说你今儿个一下午都是这般样子。若是有心思的话,不妨跟我说说,我们是夫妻,许诺一辈子携手走过的人,你若是有什么心思,大可以与我讲。” 依书轻叹一声,脸上强撑出笑意,道:“大姐那边能有什么事儿呢?那么多人盼了这么些时候,好不容易大姐终于有了身孕,大夫说大姐腹中的孩儿很好。这是一件大喜事儿,我能有什么心思?” 林建之松开手,捧了她的脸颊,二人目光对视。 依书微怔,被迫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有情,她晓得,一直都晓得。此次,她分明看出,那里还有不舍,还有怜惜,还有心痛…… “依书,你活在我心里,若是你不开心,我的心便也是酸痛的,它的悲伤快乐都随着你的情绪起伏。”他认真的道。 这般肉麻的话却被一向略有木讷的他极顺口的讲来,依书心中一震,眸中沁出泪水。 他看着她的眼神,像是捧着这辈子最为珍惜的宝贝,那般的不舍和珍重。 依书微扯嘴角,苦笑一声,看来她这辈子是拿他没有办法了,总是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但也是因为这样的他,才让她放心的交托自己,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那一颗心,一个孤独漂泊的灵魂。 而今,他就是那个港湾,让她放心依靠,再无担心忧虑。 她轻声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原本大姐是被侯府八抬大轿抬进了侯府,成为侯府的大少夫人,受人万般尊重。可是,时间一长,大姐却久久没有怀孕。我晓得子嗣的重要,大姐自然也懂得,母亲也懂得。所以,母亲便劝大姐帮小侯爷纳个妾室,最好是个易掌控的人,以稳住大姐在侯府中的地位。” 她靠在他的肩头,轻声述说着,在讲到妾室二字时,心情微微激动,就连林建之都感觉到了。 “后来,敏儿便被母亲送去了侯府。前些日子敏儿终于有了孩子,整个侯府高兴不已,万般奉承敏儿,似乎断定敏儿腹中的孩儿就是将来侯府的主子一般。没有人再去在意大姐的感受,就连原本少有的表面功夫很多人都懒得做了。” 她轻叹了一声,续道:“好在,大姐如今已经被验出,腹中已经有了孩儿,并且已经有三个月之久了。侯府众人立时便转了风向。敏儿是什么身份?大姐又是什么身份?不管将来二人谁生男谁生女,大姐腹中的孩儿的确是帮大姐稳住了自己在侯府中的地位。只要孩子安然出世,想来以后大姐在侯府的日子该好过很多。” 依书终于顿住了话头,红着脸看向林建之,羞窘的问道:“建之,我刚刚讲了那么多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啰嗦?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的?” 林建之神情温柔的看着她,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轻声道:“我在听你说呢,讲完了?” 依书点了点头,直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林建之极认真的问道:“你是在担心以后你若有这一日,也会遭遇这种情况?担心众人排斥于你?” 她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急忙摇了摇头,紧张的看着林建之。 林建之轻敲了她额头一记,微恼道:“依书,难道你连我也不信吗?我若是那种人,又何苦求着大哥帮我计划这许多?何苦劳烦爹娘帮忙,终于将你娶进门来?何苦接手这些原本跟我毫无关系的生意?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 他说的这样直白,她怎会不懂?只是,偶尔的,心中的一点小担忧就会冒出头,轻轻提醒她,她这是在古代,她只是一个异世的灵魂,很多在她看来难以理解的事儿,在旁人眼中,却是再正常不过。 听着他的话,她心中一暖,瞬时那些担忧怀疑溃不成军,崩溃成空中的一缕气,再无踪影。 她弯起嘴角,温暖的朝他一笑,回应道:“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是我的夫,若是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林建之淡笑着点了点头,“你懂得便好。那,现在是否可以跟我说说你今天发愣的确切原因了?” 依书一怔,再次红了双颊,呐呐的道:“其实跟我刚才说的也差不多,只是感慨他人脸色态度改变之快罢了。所谓人生无常,便是如此吧。” 林建之一笑,“那现在可想开了,想明白了?” 依书回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世间事繁杂,怎可能每件事都想得明白?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为何不想些开心快乐的事儿,何苦给自己找烦心事儿呢?我决定,以后少想一些,更多的去享受眼前生活的美好。” 林建之爽朗一笑,“对嘛,这才是我媳妇儿,人生短暂,该及时行乐才是。” 随之,他眸含深意的看着她,脸颊慢慢向她靠近。她脸一红,虽说二人成为夫妻已经多日,但还是有些不习惯他偶尔这样直白的行为。可是,心中那微微渗出的甜蜜再再告诉她,她喜欢。 眼看着情深意动的二人就要碰到了一起,外面银珠忽然轻敲了敲门,禀道:“小姐,姑爷,老夫人差人来说饭已备好,让你们现在去前厅吃饭呢。” 二人相视一笑,原本产生的那丝旖旎之意瞬时消失无踪。 依书挪身下地,看着他道:“起吧,吃饭去。” 第一七八章 路遇夏荷 第二天,依书上午又去了秦依棋那儿一趟。与秦依琴以前的生活相比,秦依棋日子过的不是一般的滋润,怪不得许氏日日面带微笑,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依书出嫁的时候,当日秦依棋作为依书的姊妹,自然要回去观礼。 依书初初来到秦府时,秦依棋很是充当了一个好友的角色,也会时不时的来寻她玩耍。但她与秦依画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秦依棋是一个极为懂得满足的人,她不会因为别人手中拿着好东西,就觉得自己也该同样拥有。 以前二人交好时,依书也曾想送秦依棋一些东西,却是都被她拒绝了,依书至今还记得当时她拒绝自个儿好意的话。 她面带淡笑的将依书的手推了回去,道:“三妹,你我即是姊妹,又何须这般客气?你若是将这些东西送我,便是与我见外了。况且我也不缺这些东西,若是有哪一日我想要了,自会去跟母亲讲。我想,母亲应该也不会拒绝我才是。” 秦依棋从未有刻意奉承于蔡氏,事事总是依礼行事,虽然未曾对蔡氏不敬,但她更多的是对自家姨娘好。不像秦依画,时不时的就往蔡氏那儿溜达,表表自己的孝心,在蔡氏耳旁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博得蔡氏的赞许。 蔡氏是大家出身,自然不是一个短视的女子,故而,但秦依棋年龄到时,蔡氏很是帮她择了一门良配,又准备了极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让秦依棋出嫁。 不得不说,就因为这样,许氏心里对蔡氏也是心怀感激的。 作为秦府主母,若是蔡氏刻意为之,因利益联姻而将秦依棋嫁去一个不好的人家,想来秦子明也不会反对。毕竟,一个庶女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打紧。再者,本来秦依棋就不是那种擅于献媚的人,秦子明对秦依棋的印象恐怕还存在于,她是自己跟许氏生的女儿,秦府的二小姐罢了。 依书去时,秦依棋正在房里逗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孩儿玩耍。听得下人禀报说秦三小姐来时,秦依棋忙忙让身边的丫鬟看着小小姐,自己亲自去迎接依书。 “三妹,你怎么得空来我这儿的?”秦依棋极热情的招呼道。 依书笑道:“怎么?我若是没事,就不可以来看看二姐吗?” 秦依棋一笑,将她让进屋,一面道:“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想来我这里看看,随时欢迎。” 依书轻笑着走至摇篮旁,看着里面正咧嘴朝她笑着的小小婴儿,柔声道:“二姐,这就是我的小姨侄女儿吗?” 秦依棋走到摇篮旁,眸含柔情的看着小女儿,笑道:“是呢,看来小若与你亲近,这第一次见面,就对你笑得这么开心。” 依书伸手拿过银珠手上捧着的一个锦盒,拿在小若的面前晃悠着,一面笑道:“小若,姨给你好东西,你赶紧叫姨好不好?” 小若只不过才几个月而已,话都不会讲一句,哪里就会叫姨了?只不过看到眼前有一个璀璨的东西在晃来晃去,不由手舞足蹈的啊啊叫了起来。 依书惊喜的笑道:“二姐你看,小若在跟我说话呢,她真的在跟我说话。” 秦依棋不由失笑,道:“三妹,小若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呢,至少得等到下次过年的时候,估摸着那时候肯定会说话了。” 依书不甚在意秦依棋的话,顾自在那边逗着小若玩。 秦依棋也不管她,只笑看着她二人。 说来小若虽小,却爱玩的很,竟听了依书的话,在那边啊啊个不停。 少时,依书直起了身子,笑看着秦依棋,道:“二姐,你如今可算是我们姊妹当中过的最幸福的一个了,儿女皆有,姐夫又对你极好,整个府里也视你为宝,啧啧……人生何求啊?” 秦依棋失笑,嗔道:“等得再过几年,你不也是这般样子?” 依书脸颊微红,倒是没有摇头否认。依建之和林家人对她的态度,她毫不怀疑,将来她的生活也会如秦依棋这般闲适舒心。 姊妹二人聊了一阵子闲话,依书道:“二姐,再过三四日,我就搬去西州去了。也不知下次再见你,会是何时。” 秦依棋一愣,道:“这么快就去西州了?怎么不在京城多待些时日的。” 依书道:“婆母说现在临近盛夏,天气太热,京城这边连个避暑的庄子都没有,还是回西州的好。林家刚好在西州城郊有一处避暑的宅院。” 秦依棋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也好,毕竟西州是林家的大本营,迟早你是要过去的。”顿了顿,她问道:“可有想好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依书笑道:“这个哪里晓得,只是我已经答应了母亲,若是得空的时候,便回来看看她,万不会将她忘在脑后。” 秦依棋道:“当是如此,你一直是母亲心头上的宝贝,若是不念着母亲,那可真是忘恩负义了。我若是晓得,定会打你。” 依书笑道:“我哪里敢那般做?且先不谈你,就连建之都不会轻饶了我。” 又在秦依棋那边坐了一会子,依书瞅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起身与秦依棋告别,同时将银珠手上的另一个锦盒交托给了秦依棋,道:“这是送给明扬的礼物,回头等明扬回来之后,帮我交托给他。” 明扬正是秦依棋的大儿子,这日却是被他祖母给带了一同出去游玩了。秦依棋却因为小若尚在襁褓,需娘亲常在身边,故而不得空子出去。 秦依棋也没有跟依书客气,直接接过锦盒,却不打开,只笑道:“好,等明扬回来,我便告诉他,他三姨给他送了礼来。若是时间赶上,我与他一道再去林府看看你罢了。” 依书笑道:“那是最好了。” 姊妹二人又说了一些闲话,秦依棋便将依书送了出去。 依书回去之后,恰恰赶上吃午饭,便与林母一道用了饭。 席间,林母问道:“依书,下午可还要出去了?” 依书想了想,这京师里,能让她留恋不舍的除了蔡氏,也就是秦依琴和秦依棋了,旁的人也没有。便道:“该告别的已经告了别,应是无事。母亲可是有事寻我?” 林母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下午有一出我爱看的戏,故而想拉你一道去看看罢了。你若是还有事,便自行忙去,我一个人去看也成。” 依书忙摇了摇头,笑道:“下午没事儿了,母亲若是不嫌弃我不懂戏文,就让我陪母亲一道去吧。” 下午,林母果然带了依书一同去看戏。实则秦府每年都会时不时的请戏班子进府唱戏,一者是热闹,二者也是蔡氏与其他夫人联络感情的一个法子罢了。 林母说的这出爱看的戏,实则依书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自个儿都能默背出那些戏词。只不过看林母看的那般聚精会神的样子,依书便只笑了笑,重新将精神放到了戏台上。 一出戏唱完,林母在依书的搀扶下,出了戏园子,面上却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依书道:“娘,要不我们再听一出戏?” 林母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好戏看一出也就够了,多了也就厌了。” 二人出了戏园子,林母说现在时候尚早,想在街市上逛逛,依书便也陪着她一道逛了起来。 婆媳二人正边走边聊,路过一小巷时,却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一个男子正在叫嚣,而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在讨饶。 依书蹙着眉头顿下脚步,只觉得那女子声音甚是耳熟,却一时又听不出是谁。 林母也随之顿下脚步,面上一副明了的样子,也没有问依书为何停下脚步。 少时,依书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正是那个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子,已经出嫁的夏荷。 她再侧耳听去,想听清那个男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只听得一些零散的声音,似乎在说,“我让你跑,让你偷懒……” 依书蹙紧眉头,夏荷是什么样的人,她是知晓的,最是守礼懂事不过,从来不逾越半分,这样一想,越发让她心里怀疑不已。 正这时,林母轻声问道:“依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停下来了?” 依书赶忙回神,皱眉解释道:“娘,我好像听到了夏荷的声音。” 林母道:“就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个丫鬟,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的那个?” 依书点了点头。 林母侧头朝小巷中看去一眼,与依书道:“可是听声音在那巷中?” 依书道:“好像是的。” 林母当先便提步往那走去,一面道:“我觉得那丫头甚是不错,既然遇到了,那就去看一看,反正也不怎么耽误事儿。” 依书本来正愁着想什么借口去看看,毕竟夏荷被蔡氏送出秦府的原因也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儿,被旁人晓得,总归是对秦府的名声不利。 可是,现在既然林母主动提议过去看看,她便也只得追在了林母身后。 第一七九章 责问 林母已是四十几岁的妇人,但许是因为心思开阔,没有什么事情能郁结在她心里,故而甚是显得年轻,身体也健朗的很。 林母步伐迅速的走进小巷,倒是依书速度慢些,紧跑了两步,才赶上林母。 她二人走进小巷一看,只见一女子匍匐在地上,双手掩面,口中不迭的在求饶。另一年轻男子手中正拿着一根鞭子,使劲的往那女子身上轮着,口中叫骂不已。 林母顿时横眉怒喝道:“给我住手!” 同时疾步上前,走至那女子身侧,轻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男子听到有人喝问,手上挥鞭的动作不由一顿,再见原是一不认识的中年妇人,顿时眉头一拧,骂道:“你个死老太婆,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子的事情也是你管的的?” 瞅见林母压根理都不理他,只直奔着地上的女子而去,男子不由气急,挥鞭要去打林母,右手刚刚抬起,只觉得手腕一阵揪心的疼痛,手指一松,鞭子落在了地上,随之右手也被人松了开来。 男子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的连连倒退。惊怒的朝身侧看去,不知何时,竟有一青衣男子站在了他身侧。 此时,地上匍匐的女子已经被林母扶起了身。 依书趋近一看,不是已经出嫁的夏荷,又是谁? 现在正是夏日,夏荷身上穿的单薄,被那男子鞭打了这许多下,身上的衣裳早已是破烂不堪,些许地方已经露出了身子。 依书蹲在她身旁,看着面前流泪满面、伤痕累累的夏荷,她心里阵阵揪心的疼。 她身边最为信任的丫鬟就是夏荷,也是她曾经允诺要做朋友的人。尽管夏荷碍于主仆之别,不曾应允,但是自那次以后,夏荷对她的关心忠心,她如何看不出来? 依书不由泪落,轻抚着夏荷的面庞,不舍得泣道:“夏荷,你不是嫁到了年家吗?怎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夏荷这时方才看清面前蹲着的另一女子原来是依书,眼泪顿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一下子抱住了依书的肩膀,长声泣道:“小姐,小姐,奴婢终于看到您了,呜呜……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一向和蔼可亲的林母此时眼神格外凌厉,面色清冷,站起身看着先前持鞭的年轻男子,冷声喝问道:“你是谁?你有何资格鞭打她?” 持鞭男子原本手腕就已被林母身边跟着的小厮捏断了,此时正脸色煞白的扶着自个儿的手腕,再见林母眼神清冷凌厉,心中一慌。但是转念一想,夏荷是他年家的人,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咯,面前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又是哪根葱? 男子虽觉得自己也是理直气壮,但在林母凌厉眼神的逼问下,说出的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你……你又是哪根葱哪……哪根蒜?这件事用……用的着你管……管吗?我……我告诉你,爷我……我背景厚着,你小心……小心点。” 林母冷笑一声,嗤道:“哎呦……你背景厚着?你以为你老子是皇帝不成?在这天子脚下,你也敢说你背景厚?” 男子一窒,不由狐疑的看着林母,只是怎么都觉得面前的妇人眼生的很,而诚如面前这妇人所言,天子脚下最多的就是皇亲贵胄,一不小心得罪哪一个,都是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男子想了想,又换了说辞,口气倒不像是先前那么蛮横,略带客气的道:“这位夫人,我只是在教训家里不听话的奴才,这于情于理,应该都跟夫人没有关系吧?” 男子小心的注意着林母的神色,暗自猜想林母的身份。 林母嘴角微翘,冷笑道:“我就是爱多管闲事又如何?你且先跟我说说,”林母指了指夏荷,道:“既然这女子是你家的奴才,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鞭打于她?” 按照常理来讲,听到林母近乎蛮不讲理的话,男子该很是愤怒才是,但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他暗自以为林母真的是哪家宅子里的夫人,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再想到刚才那看似瘦弱的小厮一下子就捏断了自个儿的手腕,料想他武功一定了得。这样的下人,一般人家哪里请得起? 男子越发变得小心翼翼,眼珠转了转,指着夏荷,怒绉道:“这死丫头偷了我家的钱财上街去卖,这等奴才不打,要她何用?” 依书扶着夏荷站起身,同样红了眼眶的银珠忙搀着夏荷的另一边胳膊,同时将一件轻薄的斗篷搭在了夏荷的身上,暂时帮她遮遮身子。 依书冷笑一声,“真是笑话,我身边的丫鬟大大方方嫁出去的,你什么资格,能让她成为你家的奴才?” 男子闻言一愣,皱眉一想,顿时怔在了那里。 他怎么会不晓得先前夏荷是在哪里当差的?也就是说,面前这年轻女子就是融亲王府的三小姐,西州林家的二少夫人? 再见秦三小姐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痛恨,似乎打定了帮夏荷抱不平的心思。男子心神一慌,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他哪里晓得秦三小姐这般看重夏荷了?若是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这样做,直接让夏荷去求秦三小姐拉倒了,也不至于绕这么多的圈子。再者,京城这么大,他们怎么就被秦三小姐给遇上了?难道这就是命? 依书看了面前男子一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夏荷是在蔡氏的授意之下,嫁给郑妈妈的侄子年无蒙的,听说年无蒙脑子不是很好,略有些呆傻,所以才一直没有娶到媳妇。郑妈妈是蔡氏身边的老人,深得蔡氏信任。正那时蔡氏要责罚夏荷,郑妈妈相求,蔡氏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便允了那门婚事。 依书怎么看那男子都不像是一个呆傻的人,便问夏荷道:“那人是年无蒙?” 夏荷摇了摇头,原本清脆圆润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不是,他是无蒙的堂兄,年冬涛。” 依书眉头一皱,续问道:“既然他只是年无蒙的堂兄,为何要当街鞭打于你?” 夏荷听到依书这么问,眼中顿时流下泪来,只是以手捂着嘴,不停地摇头,却什么话都不说。 看来这其中问题还大得很,不然夏荷不会是这般样子。 那年冬涛见依书在问夏荷的话,原想悄悄溜走,却又被先前那青衣小厮踢了一脚,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那青衣小厮随后一脚踏在年冬涛的背上,让他起都起不来。 林母危险的眯了眯眼,冷声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冬涛犹自不肯说实话,只龇了龇牙,强忍着背上和手腕的疼痛,谄媚的笑道:“误会,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夏荷是我堂弟媳妇,我怎么可能鞭打于她?刚才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绝没有打她。夫人还请饶命,刚才真的只是误会而已。” 依书脸色一冷,喝道:“那她身上的伤痕,你又怎么解释?” 年冬涛还是不肯承认,强辩道:“兴许是我那傻堂弟打的,他是一个痴傻之人,一旦发起病来,就会不抬眼的见人就打。反正她身上的伤跟我没有关系,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衣小厮脚下力度一重,年冬涛又是惨嚎一声。 林母冷声道:“你现在说是不说?若是再不讲,有的你苦头吃。” 年家虽不怎么富裕,但年冬涛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动过几根指头,再也经受不住疼痛,嚎道:“我说,我说,大侠饶命啊。” 年冬涛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左手捏着右手,朝身后的小厮抱了抱拳,连忙讨饶。 林母朝青衣小厮微点了点头,青衣小厮便将脚拿了下去,由得年冬涛爬起了身,却因为背部和手腕的剧痛,整张脸似乎都痉挛了起来。 林母面无表情的道:“说吧。” 年冬涛苦着脸道:“这夏荷现在真是我的丫鬟,我手上没钱,让她去给我挣些银子花花,她竟然不想去,我当然就鞭打她了。谁想到就被夫人遇到了,我这次真的只是第一次这样做。” 虽觉得年冬涛说的是无稽之谈,依书还是向夏荷看去,确定一下年冬涛的话,却不料夏荷在她的眼神逼视下,竟然点了头。 依书眉头一拧,既然夏荷是年无蒙的媳妇,就是这年冬涛的堂弟媳妇,二人身份平等,怎么可能沦为主仆?依书直觉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忙伸手拉了拉林母。 林母挑了挑眉,似在询问依书的意思。 依书放下夏荷,凑至林母耳旁,轻声道:“娘,我看这事儿还是回去问吧,让人将这年冬涛暂时带回去。” 虽说私自将人扣押原本不符合朝廷律法,但是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依书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她一向是不喜欢以身份压人,但今日看到夏荷被这样欺负,心里像是硬生生被人塞了一块石头堵着,怎么可能还计较那许多?先出了气再说。 第一八零章 诓骗 依书轻轻扯了扯林母的胳膊,希望能回去之后,再来审问这个年冬涛。毕竟现在是在室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这件事情其中有什么隐情是对夏荷不利的,起码也等回去以后,私下里问一下,免得夏荷颜面上过不去。 林母思虑了一番,暗道还是依书想得周到,便与那青衣小厮点了点头。青衣小厮便将年冬涛扶了起来,推搡了几下,让他往巷子外面走去。 年冬涛走过夏荷身边的时候,依书明显感觉到夏荷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显然心中是对这年冬涛有着畏惧,不然不会有这番动作。 年冬涛苦着脸看向夏荷,软声哀求道:“夏荷,看在我跟无蒙是兄弟的份上,你就帮我跟三小姐求求情。你跟三小姐讲,我这真的是第一次打你,以前从来没有动过你半根指头,你说是不是?” 年冬涛虽是在软声哀求,但看着夏荷的眼神却隐含了威胁之意,夏荷只回看了他一眼,就吓得低了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依书察觉夏荷异常的反应,厉眼看向年冬涛,冷声喝道:“你若是再敢多说半个字,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再也说不了话?”又朝青衣小厮喝道:“还不将他拉出去?” 年冬涛一窒,顿时噤声。青衣小厮忙将他拉了出去。 依书扶着夏荷的一边胳膊,担心她再惊着,故而小声说道:“夏荷,你现在先跟我去林府可好?” 夏荷泪眼朦胧,半是感动半是哽咽的道:“小姐,是奴婢不好,让小姐担心了。” 依书闻言,微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不住夏荷,若不是因为自己,夏荷怎么可能会沦落到现今这个样子?就算不能嫁一个怎样好的人家,起码也不会受这种罪。 林母跟依书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几人坐了马车,一道回了林府。年冬涛则被押着,塞进了另一辆马车中,由先前那青衣小厮专门看守着,押去了林府。 到得林府以后,依书禀告了林母一声,想先将夏荷带去她的房里,梳洗一番,祥问一下事情的经过之后,然后再来审问这年冬涛。 林母想着夏荷以前毕竟是依书身边的丫鬟,兴许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当着自个儿的面讲,便道:“成,你就先将她带回去好好问上一问,若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大可以说出来。虽说我林家在京城立足不久,但处理这等小事的能力还是有的,务须担忧,总能为她讨还一个公道。” 依书朝林母微微躬了躬身,便将夏荷带去了自个儿的房里。房中除了银珠薄荷以外,其他丫鬟也都被遣了出去。毕竟现在屋里都是自己人,想来夏荷也好说话。 夏荷身子还微微颤抖着,眼神似是有些恍惚,眉头也是一直紧皱着。 到了屋里,银珠便将夏荷身上的披肩给拿了下来,破烂的衣衫顿时又露在了依书等人的面前。 依书与夏荷感情甚深,虽说已经晓得夏荷的样子,但是再一次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银珠、薄荷,你们去给夏荷准备一盆热水,好好帮她梳洗一下,帮 淑女有谋第50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换一身好些的衣裳,再去厨房里给她准备一些吃的,暂时先压压惊,其他的待会儿再问不迟。”依书吩咐道。 银珠薄荷正有此意,忙代夏荷谢过依书的好意,将她扶去了一旁的她二人的房间。银珠在房里陪着夏荷,薄荷则去准备热水。 两刻钟以后,银珠薄荷终于帮夏荷收拾完毕,也让她稍微吃了些东西,再次将她带到了依书面前。 夏荷梳妆整齐,又略吃了些东西垫了垫肠胃,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镇定了下来,好似又恢复到以前那个在依书身边万事在手的夏荷。 依书微微颔首,轻声问道:“夏荷,现在可好些了?” 夏荷朝她躬了躬身,轻声禀道:“劳小姐担心了,奴婢没有什么大碍了。” 依书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与她道:“先坐着吧,坐着回话。” 夏荷依然是一副拘礼的样子,不敢轻易在依书面前落座,“在小姐面前,奴婢哪里有坐的资格?奴婢站着回话就好了。” 依书假意脸色一板,声音中添了几丝严厉的味道,“我让你坐就坐吧,怎么?现在我说的话已经是没用了么?” 夏荷紧张地半弯了腰肢儿,惶恐的道:“奴婢不敢。” 依书转瞬又和颜悦色起来,“既是不敢,那就坐吧。再者说了,你现今已经不是我身边的丫鬟,有些规矩不用再那般计较,放轻松些的好,就当是老朋友再见,说说话而已。” 夏荷紧张的朝一旁的银珠薄荷看去,待得看到她二人也是含笑点头的样子,方才依了依书的话。 这么多年来,主仆之分早已在夏荷心中根深蒂固,让她丝毫不敢逾越半分。尽管依书如此说了,她也只是半边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丝毫不敢坐正了。 依书没有立即去问她话,想来此刻夏荷也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一段时间的遭遇。 薄荷倒了两杯茶来,分别放置在了她二人的面前。 好一会子后,依书才轻声问道:“夏荷,可否将刚才那件事跟我解释一下?你离了秦府之后,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提到刚才的事情,夏荷不由悲从中来,微微抽泣着,袖子不停地抹着眼泪,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 依书也没有急着追问,想来若是夏荷愿意跟她讲,等她情绪镇定一些以后,应该就会将事情的的原委通通告诉她。 果然,一盏茶时间后,夏荷停止了哭泣,眼眶红肿的看着依书,哑声述道:“小姐,那年冬涛原是个赌棍,欠了好些外债。原本年家倒也是有些家底,还那些债务也不算太艰难,但年伯父律己甚严,更不可能由得年冬涛这般胡作非为。年冬涛担心自己会遭到年伯父的责打,所以就将还钱的心思打到了我的身上,却是压根不敢跟家里人讲。” “他欺无蒙无知,撺掇无蒙与他赌钱。无蒙只是为着好玩,哪里晓得赌钱是什么意思了?他骗无蒙签下我的转让契,暗自在骰子上动手脚,果然赢了无蒙。他拿了那转让契,便让我出来帮他挣钱还债。” 依书眉头微蹙,问道:“年伯父是谁?是你公爹,还是年冬涛的父亲?” 夏荷回道:“是年冬涛的父亲。” 依书又问道:“那转让契现在何处?” 夏荷略拧了拧眉,道:“应该还在年冬涛的身上,今日他还拿到我面前给我看的呢。” 依书思量了一阵,后又问道:“他这真的是第一次打你?” 夏荷摇了摇头,哽咽着道:“不是,无蒙输给他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儿了,这期间他不停地催我出去赚钱,我硬是不从,也被他毒打了好多次。今日是被他硬生生拉去了街上,我赖在那巷中不走,他便当众打了我。” 依书眉头一阵紧皱,忽然察觉出夏荷话中的问题,问道:“他让你以何方式赚钱给他?” 夏荷低头不语。 依书催问了一遍,夏荷方才哽咽着道:“他竟是想让我去做那迎来送往的营生。” 依书震惊的瞠大了眸子,怒拍了桌子一记,喝道:“该死的年冬涛,畜生东西,他竟然敢让你去做那种事情!这事儿,年无蒙可晓得?” 夏荷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回道:“无蒙不知,他只晓得年冬涛让我出去赚钱,却不知做的是什么。我曾经暗示于他,偏他什么都不懂,不能领会我的意思,我也不好明讲。” 依书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今我已经离了秦府,我且问你,若是让你与那年无蒙和离,你可愿意?你但且放心,就算是离了这年无蒙,我也一定帮你再寻一门好亲事。” 夏荷闻言一震,惊愕的抬头看着依书,随之又垂首下去,无言的微微摇头。 依书不由皱眉,“你这段时日竟是对那年无蒙生了感情不成?” 夏荷还是摇头,轻声解释道:“回小姐,虽说当日嫁与无蒙是因为夫人的赐婚,但是在夏荷心里,一日为夫,便是终生为夫。尽管无蒙略有些呆傻,但他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从不会动什么歪心思。所以,夏荷此生是认定了无蒙,还请小姐成全。” 依书不由眉头紧皱,对于夏荷的这个想法,她即是不屑,又是有些敬佩。毕竟人处在这种情况下,有多少人是愿意不离不弃的?更何况自己还是站在夏荷这边的。 依书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你认定了那年无蒙,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你们日后能过好一些便是了。不过,这个年冬涛倒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不能由的他胡作非为。” 她忽然又想起刚才夏荷说的话,问道:“夏荷,既然年冬涛怕他父亲,而他父亲又不允他赌博,你为何没有跟他父亲直接言明,让他父亲教训于他?” 夏荷沉声道:“倒不是我不想,只是他以无蒙威胁于我,我才不敢将这事儿告诉年伯父。无蒙无知,若是年冬涛存心诓骗于他,无蒙免不得要受一些苦。” 第一八一章 询问 听到夏荷这样的回答,依书不由一阵的无语,最后竟然担心的还是这年无蒙。想到这,依书心里也是不无愧疚,若不是因为她,夏荷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夫郎? 依书思忖了会子,要想惩治这年冬涛,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夏荷跟年无蒙,这事势必就得捅出去,只是要看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了。 目前分析来看,自然是有两个方法。一者直接将年冬涛送去官府查办,让他吃几年牢饭,以后也长个记性,万不可以再随便欺负人,而且正好也顺便戒戒这赌瘾。不过呢,这年冬涛毕竟是年无蒙的堂兄,虽说年冬涛这样的渣滓没有再顾惜他的必要,但是换个角度去想,夏荷以后还要在年家继续待着,虽说年冬涛他父亲不喜欢自家子嗣做那些不正经的事情,但若是当被责罚的人变成他的儿子,舍不得之心一起,以后受苦的就是夏荷了。 依书想了想,决定还是听听夏荷的意思,便问道:“夏荷,这件事既然已经被我知晓,那就一定要处理一下。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嫁进年家。现在,你跟我说说,对于年冬涛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是将他送进官府揪办,还是私下教训他一顿了事儿?” 夏荷微蹙眉头,顿了顿,回道:“他虽是个恶人,但毕竟是无蒙的堂兄,我倒是想将他送进官牢,只是年伯父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将他送进牢里,也对不起一直对我们关照有加的年伯父。” 咬着牙,夏荷恨声道:“若是能私下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以后再也不敢欺负我跟无蒙,那便是最好的了。” 依书沉声道:“夏荷,你可想好了?对于这样的恶人,你真的决定不将他送进官牢?” 依书这样一问,夏荷便再次想了想,只是最后还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免得年伯父太过伤心。” 依书不由挑眉,指节轻叩着桌子,沉声道:“夏荷,你心太软了。虽说可以私底下教训他一顿,但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若是他旧习难改,再次祸害到你跟年无蒙的头上,到时候我远在西州,就算是想帮你出口气,也是力有不逮。” 夏荷神色微有茫然,似乎也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少时,皱着眉摇了摇头,叹息道:“劳烦小姐挂念,也许,这就是夏荷的命吧,夏荷生来就是苦命之人,既然命定如此,夏荷也只有接受了。” 依书无语的看着夏荷,本想教训她两句,命运是可以自己争取的,她怎么可以将那些明明是人为的事情都归于命定?只是转念一想,这还是在古代,世人思想多过于封建,相信这世上有神灵,每当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之时,也是本能的求助于虚无飘渺的神灵。 虽说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很多,例如她出现在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最最奇怪的事情,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可以提前注定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依书不由握了握拳,心知自己的这种想法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得到面前三个丫头的同意,顶多让她们觉得惊骇而已。 依书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道:“既然你认定是如此样子,那么我也不多说了。不过这件事是一定要告诉年冬涛他父亲。凭你二人,绝无制住年冬涛的能力,还是让他父亲以后好生约束着他的儿子,以后不得再欺负于你二人。还有,这是我碰到的第一次,姑且听你的话,给他一次机会。若是再有下次……” 依书脸上露出危险的神色,“若是再有下次,我一定饶不了他。” 夏荷垂首听着,晓得依书是在为她抱不平,若不是因为她,依书哪里有那闲工夫来管这种小人物的事情了?低声应道:“小姐的良苦用心奴婢省的,若是这一次没有让他长记性,再有下一次的话,奴婢也觉得他是该进去吃吃牢饭,长长记性了。” 依书颔首,“你晓得便罢,回头这件事我还会跟他父亲亲自说一下,若是他再管不住他的儿子,那也不能怨你不讲情义了。” 夏荷连连点头,同意依书的说辞。她自个儿心里也明白,越是这种人,越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不然反而越会让他得寸进尺。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那么长,怎么可以始终让自己活在年冬涛的阴影之下? 不错,她是一个丫鬟出身,生来就被亲人嫌弃是女孩儿,后来卖到秦府为婢。但是正因为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她心里更为清楚什么样的事情当做,什么样的事情不当做。 她心里明白,其实此刻于她最有利的处理办法就是,与年无蒙和离,跟依书一道去西州,从此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依书是她伺候了多年的主子,她晓得依书绝不是那种会亏待她的人,以后一定会善待于她,甚至说会帮她寻一门好亲事,那也绝对不是假话。 可是,想到那个对她完全信任、完全依赖的人,她心里就隐隐的不舍。她生来就被亲人嫌弃,即使依书信任于她,那种信任又如何及得上亲人之间的信任?故而,她舍不得无蒙,舍不得那个对她全心依赖的人,舍不得那份信任。 依书问明事情原委,又问了夏荷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心里有了计较,便与夏荷等人一道又去了偏厅。此时,年冬涛应该正被押解在那里。 等的她几人到后,果然看到年冬涛跪坐在地上,时不时抬眼瞅着上位之人的神情。而林母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未曾将跪在下面的年冬涛放进眼里。 看到夏荷再一次出现,年冬涛连忙跪行到夏荷面前,连连讨饶道:“夏荷,弟妹,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 不待夏荷说话,依书就立于年冬涛面前,冷笑一声,嗤道:“再也不敢了?哪,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事情,然后我再来看看你这句话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年冬涛一窒,眉头皱紧,狐疑的朝夏荷看去。到底是夏荷没有跟秦三小姐讲明事情原委,还是秦三小姐这是在诈他呢? 年冬涛一阵犹疑,依书哪里会给他时间让他在这边想来想去?冷声喝道:“你自个儿做了什么就说什么,迟迟疑疑是在干什么呢?” 尽管依书一向展现在人前的形象是柔柔弱弱,此时彪悍的吼声已经超出了林母对她的印象,但是此时是非常时刻,夏荷又是她极在意的人,一时也顾不得林母会怎样想她。 林母倒也奇怪,自家媳妇都怒成了这个样子,往日端庄贤淑的形象全无,她竟然连头都没抬,瞅都没有瞅一下,顾自闷头喝茶,似乎喝的是什么极品仙茶一般,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年冬涛被依书吼得一震,眸中不掩惊慌,呐呐的道:“只是那日无蒙非要跟我赌,偏又没什么赌资,所以就将夏荷当赌注押了上去。孰料他赌技太差,输给我了,便就将夏荷输给我当丫鬟使唤了。”他恳求道:“三小姐,这事儿真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全是无蒙他那个兔崽子非要跟我赌的,我是被迫的。” 年冬涛说着说着,竟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年无蒙,自个儿一丝干系都没有。 想到那般单纯的人竟被年冬涛说成这个样子,夏荷不由气急,指着他怒喝道:“年冬涛,你摸着自个儿良心说话,你刚才讲的可是实话?若是无蒙真有你说的那般的心机,今日你会好好的跪在这里?你别以为我没有跟年伯父讲,就是怕了你,我只是看不得年伯父伤心罢了。若是你再这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原本年冬涛顾着依书等人在面前,鸡蛋怎么可能碰的过石头?所以故意装了孙子,只是此刻见夏荷在他面前叫嚣,本性中的那份痞气又冒了出来,斜眼看着夏荷,嘿嘿冷笑一声,嗤道:“你会对我不客气?你敢对我不客气?” 他侧过头,将脖子朝着夏荷,故意讥讽道:“来啊,我脖子伸在这儿呢,有本事你拿刀来砍,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夏荷怒目圆瞠,哆嗦着手指着他,喝骂道:“你个无赖!” 依书毫不客气的伸腿踢了他一脚,冷声道:“怎么了?手腕已经接好了?还是忘记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了?” 年冬涛一窒,忙又装出那份灰孙子的样儿来,垂首恭敬的道:“三小姐,您看,刚才真不是我威胁她,是她先来威胁我的。当着您的面,她竟然一点都不将您当回事儿,就这么威胁我。这等恶女,实在该好生整治一番才是。不然岂不是堕了您的威严?” 碰见年冬涛这样的极品,依书险些被他气乐了起来,冷笑道:“哦,那依你看来,该如何整治才好?” 第一八二章 关押 听到依书的话,年冬涛不由嘿嘿一乐,斜眼看着夏荷,咋了咂嘴,道:“依我看来,应该先打她二十棍子,让她好生长长记性,以后万万不可以再当面顶撞您了。” 依书一笑,反问道:“那你说,若是有人当着我的面说瞎话,又该如何处置?” 年冬涛笑容一顿,这才想起自己与夏荷在依书心里的地位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实在是没有比较的资格。依书这么问,显然是刚才已经问过了夏荷那件事情的原委,知晓了其中的关系,故而现在才这般问他。 年冬涛迟迟说不出话来,依书在林母下手的位置上坐了,悠然的品着丫鬟送上来的凉茶,正好去去暑气,一时好似已经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个人正跪在厅中。 年冬涛小心的朝依书的方向瞄了一眼,见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回头就朝夏荷的方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口中无声的问道:“你把事情都说了?” 夏荷估摸出他的意思,不由冷笑,轻轻点了点头。 年冬涛紧咬牙关,脑中思绪飞转,衡量其中的得失利弊,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行到依书面前,哭求道:“三小姐,三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再也不做这种蠢事,求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轻抿着杯中刚刚被添满的凉茶,依书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我怎不知你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紧要时刻,年冬涛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磕头如捣蒜,忙不迭的回禀道:“小人知错,小人不该欺无蒙无知,故意设局欺骗于他,也不该欺夏荷心善,让她出去帮我挣钱,更不该鞭打于她。” 右手杯盖嘭的一声落在杯子上,吓的神经本就有些紧张的年冬涛浑身哆嗦的匍匐在地上,依书冷笑道:“年冬涛,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年冬涛大声道:“小人知错,小人真的知错了,求三小姐勿怪。” 夏荷是被他欺负的很了,原本她是一个极心善的人,最是见不得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只是此刻见年冬涛这般样子,只觉心中快意的很。 依书扫了他一眼,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交上来?” 年冬涛忙不迭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展开以后,垂首递至依书面前。 依书放下手中茶盏,将那张纸接了过来,待得看清楚上面所写内容以后,恨恨的朝年冬涛瞪了一眼,将那张纸又折了起来,随手递给一旁站着的夏荷,扬声朝外唤道:“来人,将他给我拎到柴房里去,不许任何人给他一丁点儿的吃食和饮水。” 外面立时进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拉住年冬涛左右胳膊,蛮横的将他拉了出去。 年冬涛惊慌失措,不住的向依书求饶,“三小姐,三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都招了,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保证小人真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了。” 依书只管垂眸喝自己的凉茶,看都不看哭的眼泪鼻涕都快落下的年冬涛一眼。 眼见得自己就要被拉了出去,年冬涛忽然一个使力,意图挣脱两个小厮的束缚,却不料那两个小厮手劲儿极大,原本拉着他时就是抱了戒心的。故而,年冬涛使劲浑身力气的结果就是折了自个儿的胳膊,在那边连连哀叫不已。 一直未吭声的林母忽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故意叹道:“哎呀……啧啧……也不看看我林府是什么地方,岂是由的你任意施为的?” 年冬涛忽然想起先前那个其貌不扬的青衣小厮来,随之想到林府的背景,不由暗恨。想林府这样的家世,背地里得有多少人暗暗惦记着呢?若是不事先提防着些,林府真能顺利的兴盛这么多代?这林府怎么可能少了藏龙卧虎之辈?尤其是在几位主子的身边。 年冬涛急忙又朝夏荷叫道:“夏荷,弟媳妇,赶紧救救我啊,帮我跟三小姐求求情哪……” 夏荷转过头去,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 年冬涛一路吼着,哭泣着求饶,被两个小厮无情的关到了林府的柴房里。 待得年冬涛被拉走,厅中清净下来,依书连忙放下手中杯盏,起身至林母面前,福身道:“娘,今儿个媳妇僭越了,在娘面前失了规矩德行,还请娘责罚。” 还不待林母说话,夏荷连忙跪到林母面前,叩首道:“夫人,小姐只是为了奴婢出口气而已,若是夫人一定要责罚小姐,就请夫人让奴婢承受吧。” 依书忙又道:“娘,这事跟夏荷没关系,请娘不要怪她。” 夏荷匍匐在地上,恳求道:“夫人,要怪您就怪我吧。” 看着面前这主仆二人相互揽责的样子,林母不由失笑,乐道:“你们若是真的这般想受到责罚,我倒也不介意成全你们。” 依书跟夏荷近乎同时说道:“多谢娘/夫人责罚。” 林母一乐,“嘿……赶紧都给我乖乖的坐回去,哪个真要责罚你们了?依书,我可给你说好了,若是建之回来,说我欺负你了,我可不承认的,我一个小指头儿都没有碰过你呢。” 依书抬首看向林母,略带疑惑的问道:“娘,您……不准备责罚媳妇?” 林母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哪个要责罚你了?再说你又没做什么错事,干嘛要责罚你?” 依书道:“可是,刚才娘在面前,媳妇就自作主张,丝毫没有问一下娘的意思,就将那年冬涛给关押了起来,这便是对娘的大不敬,理该受到娘亲的责罚。” 林母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依书啊,莫怪娘说你。你以前是王府的大小姐,官宦人家最重规矩,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多的不得了。但是娘今日跟你说,我林府随意的很,只要你办事有理有据,不管谁当前,你都可以挺直了腰板儿说话,不需要顾忌太多。” 第一八三章 只管办事 听到林母的话,依书心中不由再次庆幸不已,虽说现在自己是身处礼法极严的古代,在家须得万事听父母,出嫁以后万事听夫君跟婆母,万万没有让她爬到他们头上的道理。 但,她当着林母的面发落年冬涛,也没有得罪林母的意思,只是心中气愤难平而已。只不过这件事若是落在旁人的眼中,一番添油加醋,亦或者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寻她的错处,也是完全可以以这个理由责罚于她。 幸而林母想法极为开明,再一次为她重申了林府的家规风气,让她不用束手束脚,不用太过谨小慎微,只要有理有据,站稳了脚跟,那就只管做自个儿的事情,万没有人会寻她的麻烦。 “娘……”依书微有感动的唤道。 林母一笑,握着她的手,道:“成了,今天生了这件事情,你一定也累着了,先回去休息休息。什么情况都等明天再说,反正娘就给你放一句话,这件事由你自个儿全权去办,娘一定在你背后支持你。可晓得了?” 即是一家人,再说客气话那便不好了,更何况是与林母这样脾气爽朗的人,依书便笑道:“媳妇晓得了。” 告别林母,夏荷随在依书身后,去了她的寝房。 依书身子确实容易疲累,先前逛了街,后来又遇上夏荷,生了好一通气,又发落了那年冬涛良久,现在确实是有些累了。夏荷跟银珠等人都是跟在依书身边的老人,见得依书神色,便能猜到依书现在的情形,众人齐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原本依书是想先问问夏荷她现在在年家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竟没有一个人为她主事儿的,由得年冬涛欺负她跟年无蒙。 夏荷却坚持让依书先休息一会儿,凡事都等她醒来以后再说。 依书推却不过她们的意思,况且今天碰上那么多的事情,她确实是有些累了,便嘱咐银珠薄荷待会儿先带夏荷下去休息,等她醒来以后,还有事情要问夏荷。 约一个时辰以后,依书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就是唤银珠。 银珠就候在外间,听见依书唤她,忙进了内室,蹲身道:“小姐,醒了?” 依书半坐起身子,微微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问道:“夏荷呢?” 银珠道:“夏荷在奴婢的房间呢,小姐可需要奴婢现在去将夏荷给叫过来?” 依书点了点头,挪身下地,“去把她叫过来吧,再去厨房给我看看现在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中午吃的不多,现在竟是有些饿了。” 银珠颔首,下去做事。 少时,夏荷一人来了依书面前,蹲身给依书请安。 依书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夏荷,先坐过去吧,不用站着。” 多年来养成的规矩习性让她不敢在依书面前坐下,只摇头道:“奴婢站着就好,站着好听小姐说话。” 依书自是晓得夏荷的秉性,只是琢磨着,以前夏荷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有些规矩不可废,自是要遵守。但现在她已经是年家的媳妇,不算是秦府的下人丫鬟了,那些规矩也不需要继续遵守了吧?便继续劝道:“以前你是我身边的丫鬟,不坐倒也罢了,而今你已经嫁入年家,难不成还不能在我面前坐下来?” 听到依书这样说,夏荷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但于她而言,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以前或者将来又是什么身份,依书永远是她的小姐。 夏荷垂首,恭敬的道:“小姐的心意奴婢心领了,奴婢能站在小姐面前就好,小姐不用担心。” 依书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晓得夏荷有时会有些死脑筋,也不再劝,顿了顿,斟酌着措词,小心问道:“夏荷,年家待你如何?” 提到年家,夏荷嘴角竟不由浮起一丝笑意,双颊微红,半垂着头,柔声说道:“无蒙待我很好,凡事总是以我为先,真心拿我当自家人看待,奴婢心中已很是满足。” 依书察觉出夏荷话中的问题,微蹙眉头,问道:“夏荷,你明白我的意思,年无蒙是你丈夫,他对你好,关心你,那的确是你的福气。但是,我想知道年家其他人待你如何。” 夏荷面色微有尴尬,咬着下唇,一时没有做声。 夏荷这般样子,依书哪里还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轻叹一声,道:“夏荷,你在我身边多年,最后却因为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对不起你了。” 夏荷眼中泛出晶莹,急忙摇头道:“不,小姐,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的命,是奴婢的命而已,这事怨不到小姐身上。况且,奴婢能遇上无蒙,也是因为这桩婚事,其实,奴婢应该感谢小姐才是。” 依书摇头,思忖一番,道:“夏荷,既然年无蒙待你不错,而年家人待你却不怎样,你可有意与年无蒙另寻其他住处?与年家其他人等分开。” 原本依依书想来,既然夏荷小两口感情很好,只是其他人待她不好,那就分开住好了,也省的夏荷继续在年家受气。 却不料夏荷竟是摇了摇头,凄苦的笑道:“小姐,无蒙是什么样的人,想来你也知道一些。若是我与无蒙搬离年家,先且不谈我们有没有那银子可以另卖一处宅院,单谈以后的生活费用,我跟无蒙都是拿不出的。无蒙性善,容易被人诓骗,通过今天的事情,想来小姐也能看出一些来。而我呢,不过是一个女子之身,就算是挣些银子贴补家用,但又能维持到几时?以后我跟无蒙总归是会有孩子的,到那时候,又该如何办呢?非是奴婢不曾想过离开年家,只是离不开而已。” 夏荷的语气越发的凄楚,听得依书实在是心有不忍。 原来她不是没有想过跟年无蒙离开年家,只是现实太过残酷。年无蒙人略有些痴傻,想他出去赚钱养家,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被人诓骗着签欠条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赚到银两? 至于夏荷,古代不比现代,在现代,一个女子养家尚且万分艰难,何况是在就业机会大打折扣的古代? 只不过,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算是问题,依书想了想,笑道:“夏荷,其他事情你先不用多想,只管回答我,你想不想与年无蒙离开年家?” 第一八四章 安置之法 若是离开了年家,就不会再有人帮着她看顾无蒙,除非她真的什么活计都不出去做,只一心一意的与无蒙在家里过日子。有时,她心里也有会有些疲累,这样的无蒙,压根还是一个孩子样,有时甚至还不如一个略微懂事的孩子,时时刻刻需要人跟在他的身旁,担心一个不留神,他又会吃了什么亏。 可是,尽管如此,每天能看到他纯真的笑颜,听到他柔情的呼唤,她心里也是开心的,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那么值得。 夏荷半垂着头,轻轻颔首,表明自个儿的意向。 依书心里便有了数。 虽说夏荷以前是她的贴身丫鬟,但在她心里,夏荷是她认定的朋友。在她心里,可没有什么地位高下之分,只要双方是以诚相待就好。 不管是对秦府还是对林府而言,就算白养着夏荷跟年无蒙,那点子费用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算不上什么。 依书正是做了如此想法,既然夏荷跟年无蒙都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而夏荷又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年无蒙过日子,那她就每个月给他们送一些生活费好了。 当然,等建之回来以后,这件事还是要跟建之说一声。只是,她心里既然已经抱定了这个主意,就算到时候建之不同意,不愿意白白拿出这么一笔银子出来,那她到时候大不了就每月从自己的例银中扣出一些,交予夏荷,以期维持她跟年无蒙的生活。 作为林府的二少奶奶,她每月的例银自是不少,况且还有蔡氏为她准备的各样嫁妆。先不谈那些大额的银票金银等物,就是一些田产铺子每个月也会给她赚回很多银子。娘家陪的嫁妆,林府自是没有理由插手管理,所得的所有利润也全部是归入依书自个儿的腰包。 还记得当日第一次细数自个儿的嫁妆,原本身为王府嫡女,她也晓得自个儿身份尊贵,所用所穿无一不精致非常。只是,当看到那些嫁妆,看到那些田产铺子每年能为她带来的收益,还是不由微微咂舌。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个儿成了真正的有钱人了。 晚上,依书原想将夏荷暂时留在林府过一宿,二人或可谈谈最近的情况。却不料夏荷坚持要回去年家,依书暗自琢磨一番,估摸着她是担心年无蒙。又劝了她几次,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留她,派人将她送回了年家。 晚上,林建之回来以后,依书就把夏荷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虽说她的事情建之一般甚少插手,但建之受的是传统的尊卑教育,有可能夏荷的遭遇于他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压根没有去搭理的必要。 依书紧张的等着林建之的反应,生怕他给自己的是一个反对的回答。 却不料林建之思忖一番后,笑了笑,轻声道:“难得夏荷是这样一个有情有意的丫头,若是不去管他们,只怕你也是放心不下。反正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西州了,这京城的宅子里总要留一些下人看顾打扫着,我看不如就让夏荷跟年无蒙住到这里来,名额纳入宅子的下人名册里,每月按时发放例银,你看如何?” 依书心中一喜,没想到建之竟是想的比她还周到。 遇上这样通情达理,急她之所急的丈夫,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依书柔柔一笑,看着他的眸中满含着柔情,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谢谢你,建之。” 林建之假意皱了眉头,“依书,你我本是夫妻,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见外吗?” 依书双颊一红,娇嗔着看了他一眼。 却说第二日,年冬涛在柴房中被关了一宿,粒米未进,早已是饿得头昏眼花。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不肯低头的小心思此时也已经被磨了下去。迷迷糊糊中一见有人进了柴房,连忙爬了过去,抱着那小厮的腿,就嚎道:“三小姐,三小姐,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发誓我再也不欺负无蒙了,我也保证以后肯定会照顾好无蒙,再也不会让其他人欺负无蒙。” 看着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的年冬涛,小厮嫌恶的一脚踹开了他,冷声道:“赶紧给我闭嘴,二少夫人要带你过去问话,你若是再这般乱嚎,小心有你好果子吃。” 年冬涛一吓,赶忙闭嘴不言,畏缩的蜷缩起身子,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对于年冬涛的反应,小厮还是很满意的,又道:“成了,给我站起来,现在随我去见二少夫人。” 年冬涛忙跟在小厮的身后出了去。 依书正在花厅中喝茶,见得年冬涛被带了过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兀自喝着自个儿的凉茶。只言片语都没有问。 而经过刚才小厮的提醒,年冬涛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讲,只胆颤心惊的时不时注意着依书的反应。 一刻钟后,时辰已近巳时四刻,依书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了身,径直往外走去,看都没有看跪在她面前的年冬涛一眼。 年冬涛见得依书离开,以为自个儿又要被关入柴房,正想求饶,先前那小厮又上前拉住了他,道:“起来吧,赶紧后面跟着。” 年冬涛心中慌乱,况且那小厮又没说是去什么地方,若是依书一气之下,派人做了他,恐怕也没人敢帮他伸冤昭雪。他苦着脸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小厮用看白痴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嗤道:“主子让去哪里就去哪里,还由得你在这边多问?” 年冬涛一窒,脑子极速转了一遍,毕竟他是无蒙的堂哥,想来他若是被秦三小姐给白白害了,夏荷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吧?再者昨儿个他可是跟夏荷一道出门的,而今只有夏荷回了去,他却被关入了林府柴房,他爹总会问问夏荷的吧? 想是这么想,但年冬涛心里还是不定的很。 小厮见他愣住不动,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了一个踉跄。 一向是他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他的?年冬涛顿时回身恶狠狠的看着那个小厮。 小厮嘲笑般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嗤道:“怎么,你还敢还手不成?” 看着花厅典雅大方的布置,其中价值连城的摆设,年冬涛不由垂下了头,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低声讨好道:“哪敢,还请这位小哥行个方便,可否能跟我讲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听到年冬涛软了声音,小厮面上这才露出略有些得意的神色来,挑眉道:“这应该是去你年家呢,嘿嘿……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估摸着,二少夫人昨儿个没有责罚于你,就是等着今日呢。” 今日的行动,依书早先已经跟夏荷说了一声,也让夏荷今日心中有个底。至于昨儿个晚上只夏荷一人回了去,年家倒是没有人追问夏荷,年冬涛到底去了何处。 毕竟,年冬涛这样的人,经常时不时的不回家,年家众人早已经习惯,也压根没有人想到昨个儿年冬涛竟是在林府的柴房中过了一宿。 依书大张旗鼓的携众人去了年家,早有小厮已经先行去年家通报了一声。年冬涛其父虽不晓得林二少夫人为何莫名其妙的来年家,但还是带着家里的几号人慌忙出来迎接。毕竟两家身份地位差距极大,他总该是需要出去迎迎的。 虽说依书不是那种喜欢以身份压人的人,但该端起架子的时候就必须端起架子,故而只轻声让年家众人起身,径直进了年家。 年冬涛垂头丧气的跟在依书的后面,在年家众人的眼神逼视下,一步一挪的进了年宅。 年父紧领年家众人,随在依书身后进了年宅,一面追到了年冬涛身旁,问他到底是出了何事。 年冬涛苦着脸,他爹的秉性他是晓得的,若是被他爹知道他那般欺骗无蒙,说不得他爹对他的惩罚会比秦三小姐的还很! 年冬涛无语作答,年父心中更是焦急不已,越发怀疑年冬涛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得罪了林家的二少夫人。 依书在主位坐定,由得年家众人不明所以的站在下面。 少时,还是年父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半垂首抱拳道:“敢问二少夫人此来是为了?” 依书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对一旁的夏荷道:“夏荷,将昨日年冬涛交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给你伯父看看。” 年冬涛闻言一怔,夏荷则是赶忙取出那张纸,展开后交到了年父的手中。 年父不明所以,待得看完上面所书内容以后,已经是火冒三丈,恶狠狠的看着年冬涛,哆嗦着手,指着年冬涛道:“你这个逆子,你竟敢背着我们做出此等事情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年父游目四顾,寻找趁手的可以责打年冬涛的东西。年母顿时急了,她就年冬涛这么一个儿子,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51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个儿子,虽说他不懂事些了,但等他再长长,总归会有懂事的一天,急忙拦在了年父的面前,急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涛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了?” 第一八五章 责打 年父怒啸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儿子做了什么事儿?你自个儿去问问,问问这畜生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hubaoer哼……都是被你给惯得,若不是你以往就不让我教训他,今天怎么会做下这种事情来?” 年母阻拦不得年父的行动,只得又转身扑到了年冬涛面前,急声问道:“涛儿,你到底做什么了?你好生生的怎么得罪了林二少夫人?” 年冬涛平常在外可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似在谁面前都是他最大一般。但这一到了家里,站在他爹面前,他立马就缩了下去。 他娘会处处维护着他,他爹可不会对他心慈手软,有时他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爹亲生的。 年冬涛忙也回抱住年母,泣声请求道:“娘,你救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只是跟无蒙开个玩笑而已,娘,你救救我……” 正此时,年父出去寻了一根有一人胳膊粗的树棍回来,直奔年冬涛而去。 年冬涛一直注意着年父的行动,见得他出去又回来,再一看他拿在手中的棍子,顿时魂飞魄散,尖叫着抱住了年母的腿,直喊道:“娘,救我,救我啊!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年母忙拦在了年冬涛的面前,惊慌的道:“老爷,你就饶了涛儿这一次吧,他晓得错了,他不会再犯了!” 年父对年母的劝架置若罔闻,一手大力扯开拦在他与年冬涛之间的年母,年母本就瘦弱,哪里堪的被他这么一扯?直接就被甩去了一旁。若不是夏荷及时上前扶住了年母,只怕年母也要摔一个大跟头了。 年母却并不领情,揪着夏荷的衣衫,大张着双眼,急声道:“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说,你到底怎么诬陷我家涛儿了?” 年母神情紧张,揪着夏荷的手也不自觉的使了大力,直接掐到了夏荷的肉上。 夏荷轻嘶一声,忙想甩开年母掐着她的手,一面道:“我没冤枉他,你问他自己好了,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 这边正说着,年父已经一棍子敲在了年冬涛的腿上。兴许他真是使了大力,这一棍子下去,竟一下子让年冬涛瘫倒在了地上。 一直坐在主位上静静看着这一室乱象的依书不由皱紧眉头,倒是没想到这年父性子竟是这般的火爆,只看了夏荷给他的那张纸,就毫不怀疑的认定了这件事是年冬涛的错。 依书看的认真,年父那一棍子可真是下了大力气,年冬涛的样子也不似作假。 年冬涛蜷缩在地上,一手抱着被年父打中的那条腿,惨嚎不已。 虽看他那副样子极为可怜,但一想到他做出的那些事情,依书实在起不了原谅他之心。反正是他爹动的手,有什么也是他应该受得。他既然做得出,就应该要想到今天这种结果! 年母惊叫着蹲在了年冬涛面前,抱着他的脑袋,再怎么都不愿松手,只叫道:“老爷,是我的错,你要是想打涛儿,你就打我吧,打我就好了。” 年父紧咬牙关,冷声训斥道:“你给我让开,今天我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这个忤逆不孝、无情无义的人,我要他何用?” 年父伸手想扯开年母,但年母心疼儿子,现在哪里容易轻易被拉开? 年父紧绷着一张脸,握着棍子的手紧了又紧,却是不能真个的打到老妻的身上去。 夏荷刚才被林母恰的不轻,趁她松了手,忙又回到了依书身边,揉着痛处。 依书蹙着眉头,问道:“被掐到了?” 夏荷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没事儿的。” 依书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上来。 夏荷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依书轻声问道:“这都是真的?”她朝那一家人努了努嘴。 夏荷一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意思,见的她努了嘴,方才明白过来,忙点头道:“都是真的。” 依书颔首,扬声朝年父唤道:“年老先生……” 年父抬首看向依书,眼睛不自觉的扫了夏荷一眼。 虽说他教训儿子的时候从不手软,但年冬涛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又怎么会不心疼?先前一见涛儿进屋,他就心中一紧,明白涛儿昨天肯定已经受了罪了。 但林二少夫人是什么身份?先且不谈林家在京中的影响力,光想到她的另一个身份,他就不由得胆寒。那可是融亲王府的三小姐,融亲王的嫡女! 以前也晓得夏荷是秦三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在秦三小姐面前极为受宠。可她毕竟嫁入了年家,而那时也是因为得罪了秦夫人,所以才会被指入年家的。倒是没有想到,她都这般样子了,秦三小姐还是愿意为她出头。 看到那张纸条以后,年父的脸庞就不由得一阵抽搐。一是愤怒年冬涛竟做出此等畜生不如的事情来,二是担忧年冬涛的下场。以秦三小姐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想要涛儿的小命,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年父慌张之下,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当着依书的面狠狠的教训年冬涛,或许可以保住他一条命。 第一棍他是下了大力,后又连续打了几计。 也许,涛儿的腿已经被他打断了吧?年父不由想到,心中一阵抽痛。 再看坐在主位上的秦三小姐那般淡然无事的样子,年父又是愤怒又是紧张,猜不透依书现在的想法。 微微躬身,他道:“林二少夫人有何指教?” 依书淡笑,“指教倒是不敢,只是想问问年老先生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年父瞅了依然躺在地上惨嚎的年冬涛一眼,还有泪流不止的老妻,心中更是疼痛,再回首面对依书的时候,不由冷声道:“我想我的意思,林二少夫人已经看到了,冬涛既然能做出此等无情无义的事情来,我就不会轻饶于他,定要让他长个记性,以后决不能再做出此等事情来。” 依书扫了年冬涛一眼,心中并无同情。他只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不值得人对他有丝毫的同情。 第一八六章 长记性 依书面色冷淡的道:“哦?年老先生可保证年冬涛这次是真的长了记性,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年老爷子觑了夏荷一眼,心痛的看了看仍在地上痛嚎不止的年冬涛,沉声道:“刚才我教训冬涛的时候,三小姐当前,想来也看出我下手可是一点都不含糊。若是不出意外,冬涛的腿现在已经是被打断了。三小姐以为,这样的教训还不够让一个人记住的吗?” 依书微微颔首,琢磨着这件事给年冬涛带来的教训也差不多了。再者夏荷跟年无蒙待会儿就会搬到林宅里去住,也不用担心年冬涛的报复。 “嗯,我相信年老爷子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我不希望在我离开之后,还会有人去找夏荷跟年无蒙的麻烦。我想你也知道,就算是我离开了京师,我一样能晓得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依书面无表情的嘱咐道。 年老爷子紧咬牙关,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还真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是秦三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哪里是他开罪的起的? 年老爷子垂首抱拳道:“还请二少夫人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看顾好冬涛,无蒙跟夏荷那边我也会多多照顾,一定让二少夫人放心。” 依书摆了摆手,“夏荷他们俩口子就不用你们照顾了,回头我就会让夏荷跟年无蒙搬到林宅里去住,自会有照应他们的人,这个你不用担心。” 年老爷子点头,“既然二少夫人对无蒙跟夏荷的将来已经有所安排,那便是最好的了。” 事情既已解决,依书也不想在年家多待,径直站起了身,道:“行了,我也晓得年老爷子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我这便就走了。”她又觑了瘫躺在地上的年冬涛一眼,道:“年公子可能伤的不轻,老爷子赶紧帮他找一个大夫来看看,莫要留下什么病症才是。” 年老爷子硬着头皮道:“多谢二少夫人提醒,就算是受点苦,那也是冬涛他自取的,与人无尤。” 依书也不再多话,朝夏荷微微颔首,径直领着一帮人出了去。 年老爷子滞后,吩咐家里的丫鬟伙计赶紧将少爷抬回房里,速度将大夫叫来给少爷诊治一番。极快的安排好年冬涛,年老爷子才赶忙随在了依书的身后。 客客气气的将依书送走以后,年老爷子冷着一张脸进了年冬涛的寝房。 此时年冬涛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也是一片煞白,身旁正站着一位大夫,正在帮他处理腿上的伤势。 年冬涛一向最为怕痛,此时大夫在帮他处理伤口,本就是一件极痛的事情,可是他却连叫都没有叫一声,年老爷子心疼的不行,皱着眉头,问那大夫道:“伤势如何了?” 大夫眉头微拧,道:“腿骨断了,我已经帮他接好。他现在年轻,身体底子一向又是不错,只要好好休养,应是无碍。” 听到大夫的这句话,年老爷子不由松了口气,连声道:“那就好,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年母垂泪立于一旁,哽咽着声音谴责道:“老爷,涛儿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下得去这么重的手?若是涛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活得下去?呜呜……” 年老爷子脸一黑,怒哼了一声,“都是你养的好儿子,融亲王府跟年家是什么样身份的人家?是我们这样的小家小户开罪的起的?冬涛他瞎了眼,连自家堂兄弟都骗,也活该被教训。” 年母听出年老爷子是真的生了气,顿时作声不得。 却说依书等人出了年家,夏荷微有些担心的道:“小姐,年冬涛不会是真的断腿了吧?” 依书淡然一笑,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手,道:“谁知道呢?就应该断了腿才对,也好给他长个记性。且先不谈他在这京中是什么身份,光是他欺辱自家堂兄弟这等恶名,就该被狠狠的教训。” 夏荷一叹,“我倒不是不舍他被教训,只是叔叔婶婶一向对我跟无蒙也是多有照顾,故而不忍心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为年冬涛那等人这般操心。唉……” 依书一笑,“我就知你会这般想,但年冬涛是他们的孩儿,若是他们从小不惯着他,将他教育好,又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既然是他们这些做爹娘的没有将自家孩子教育好,那么现在就应该承担的起某些后果。若是年冬涛因着这回的事情,长了记性,以后也学好了,岂不是于年家更好?” 夏荷一琢磨,可不是也是那么回事儿? 年冬涛一向是冥顽不灵,使得他爹娘真真是操碎了心。但这次可是不比以往,若是能真个的让他长个记性,倒也是好事一件。 还有两日便要回西州,依书琢磨着还是尽快让夏荷跟年无蒙搬去林府,以免等他们走了以后,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从年冬涛家出来以后,依书直接让马车行去了年无蒙跟夏荷住的地方。其实离年冬涛家倒也不算是太远。 这是依书第一次亲眼看到夏荷住的地方,一间小四合院,收拾的倒也是干净整洁,只是看得出来家里经济条件不行,院子里并没有什么摆件。 一行人刚进了院子,就有一老妇从屋中迎了出来。 老妇许是年纪大了,一时并未看到站在依书身侧的夏荷,只瞅着这么一大帮子人忽然来家里,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便连忙问道:“敢问各位来这里是为了?” 夏荷朝依书看了一眼,待得依书点头以后,方才疾步走至老妇身侧,搀着她的胳膊,道:“娘,是三小姐来了。” 老妇眉头一皱,一时没有想的起来三小姐是谁,不由狐疑的望着夏荷,“三小姐谁啊?你早上上哪儿去了?无蒙正找你呢。” 听这二人的对话,依书琢磨着,面前的这位老妇应该就是年无蒙的娘亲了。 夏荷面有尴尬之色,生怕依书怪罪老妇,忙凑至老妇耳旁,低声解释了一番。 老妇这才明白面前所站之人的身份,顿时一吓,慌张的道:“老婆子有眼无珠,还请三小姐怪罪。” 第一八七章 请求 依书淡笑着亲自伸手将老妇扶起,道:“大娘请起,无碍的。” 夏荷跟在依书身边多年,自是晓得她的性子,便顺势将老妇扶直了身子,一面在她耳旁解释道:“娘,三小姐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了,您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老妇见依书一脸亲切的样子,心里轻松了许多,顺势站直了身子,对夏荷笑道:“我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当心什么身子不身子的。” 说完,老妇忙让夏荷招呼依书进屋去坐,这大热的天,在外面站着可受不了。 一行人刚都进了屋,年无蒙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直接走至夏荷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你上午去哪儿了?可担心死我了。” 夏荷顿时羞红了脸,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坐着呢,不比二人在房里说话,那般的随意自在。她忙轻拍了年无蒙的手一记,示意他松手,一面羞道:“无蒙,赶紧给三小姐见礼去。” 夏荷顺势给年无蒙转了个身子,让他面对着依书。 年无蒙可不是那种听话懂事的人,又急着想知道夏荷上午的去向,也不理会夏荷的用意,自个儿一扭身子,又面朝夏荷了。他撅着嘴,苦着脸道:“夏荷,你上午到底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走了呢。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傻,不要我了?” 夏荷眼眶一红,这样依赖她的无蒙,让她怎么忍心离弃? 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他道:“怎么会呢?无蒙这么听话,我怎么可能不要无蒙呢?无蒙在家要乖乖听话,我只是出去转转而已。来,听话,先来见过三小姐,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说着,夏荷再次将年无蒙转到了依书面前。 年无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对依书抱了抱拳,道:“见过三小姐。” 依书微微颔首,“行了。” 夏荷将年无蒙拉去了身后,嘱咐他就在那儿站着,不要乱跑,也不要多话。年无蒙虽说脑子有些不好使,但倒是十分听夏荷的话,便也真的乖乖的站在了那里。 夏荷趋近老妇身旁,附耳将年冬涛做的那些个事情都跟老妇说了一遍。 老妇听得双泪直流,两只手紧紧抓住夏荷的手,泣道:“夏荷啊,乖孩子,这些事情你怎么早不跟我说的?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是我年家对不起你,是我年家亏待了你啊。” 夏荷也不自禁的哭了起来,低声道:“娘,没事儿的,都是过去了。年冬涛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若是告诉了您,也只是让您跟着白担心而已。” 年母哪里就不晓得这种情况了?想到夏荷对这个家的付出,心里更是愧疚不已。再者年冬涛现在虽是被打伤了,但他一向是一个极为记仇的人,等他伤好以后,肯定更不会放过无蒙跟夏荷。 年母不由忧心忡忡。 思忖了会子,年母忽然起身在依书的面前跪了下来。 依书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扶年母。虽说她在这古代已经待了好些年,也习惯了时不时的有人对她行跪礼,但忽然有年母这么大年纪的人跪在她面前,那心理上一时还有些受不了。 看年母瘦瘦小小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但依书一下子竟没有将她扶得起来。 夏荷也没有想到年母会突然有这样的行为,一时也愣在了那里。 依书转首朝她喝道:“夏荷,发什么愣呢?赶紧将大娘扶起来呀。” 夏荷这才回神,赶忙上前去搀扶年母。 年母却发了倔脾气,使劲儿的推拒着夏荷想将她扶起来的手,一面对依书道:“三小姐,三小姐,你且先听我说完,你听我说完话,我就起来。” 依书狐疑的看向夏荷,问她年母这是怎么了。夏荷也不知其中原委,微微摇了摇头。 依书双手扶着年母的另外一边,劝道:“大娘,你先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不用行这般大的礼,我年纪小,受不起呢。” 年母坚决的摇了摇头,“老太婆我今日就倚老卖老一次,若是三小姐不答应我的事儿,我今儿就不起来了。” 依书无奈,还是劝道:“大娘,你先起来,只要我能办到,你说的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好。” 年母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依书,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假,犹豫了一番,这才顺着依书跟夏荷的动作,站直了身子。她紧蹙着眉头,略有些为难的道:“三小姐,我知道我这样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了。夏荷是个好姑娘,这半年多来,她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无蒙和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受尽了委屈。只是我却没想到她在家里还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我年家对不起她呀。” 夏荷红了眼眶,扶着年母的胳膊,小声道:“娘,我没有委屈,是我该谢谢你们,我晓得你跟无蒙都是真心待我的,我一点都没有觉得累。” 年母安抚的拍了拍夏荷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让她把话说完。 年母继续道:“如今老婆子只有一件事求三小姐。” 依书神色极其认真的道:“大娘,你说。” 年母不舍的看了身旁的夏荷一眼,又坚定的看向依书,“还请三小姐把夏荷带走吧,不要让她再在我年家待着了。她在这里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是我年家对不起她。只要三小姐肯帮忙,我相信她这么好的姑娘,一定配的上更好的人家。” 夏荷一惊,眸子瞪圆,双眼泪流,“娘,你说什么呢?我既然已经入了年家的门,哪有走的道理?我生是年家的人,死是年家的鬼啊。” 年母百般不舍的看着夏荷,一遍遍的拍着她的手,哽咽着道:“傻孩子,我晓得你心里善良,舍不得我一个老太婆子照顾无蒙,但是我年家不能耽误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哪。冬涛一向心眼极小,若是等他伤好以后,想起了今天的事儿,还不定会如何的找你麻烦,我怎能再让你继续在这里受委屈?” 闻听年母的这番话,依书心中却是高兴的很。看来夏荷是真的很得她婆婆跟年无蒙的心,不然年家处在这种情况之下,好不容易帮年无蒙娶上一门媳妇,年母怎么可能舍得媳妇走?自然是真心为她考虑,真心替她着想了。 夏荷失笑,“娘,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啊?放心,已经没事儿了,他不敢再找我麻烦的。” 年母却是不认同夏荷的话,忧心忡忡的道:“冬涛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是有仇必报,怎么可能会不找你的麻烦?乖孩子,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跟无蒙,你放心,只要你跟三小姐走了,冬涛也不敢拿我跟无蒙如何的。毕竟这痴儿寡母的,他好歹得顾忌一点名声。” 夏荷摇了摇头,解释道:“娘,真的没事儿,三小姐已经帮忙解决了这件事儿。” 年母还是有些疑虑,怀疑的道:“真的?冬涛真的不敢再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夏荷坚定的摇了摇头,徐徐将依书的安排都说了出来,以安年母的心。 年母听完夏荷的话,方才真正的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感激的目光再次朝依书送去,“三小姐,您真是我年家的贵人哪。” 依书忙摆手,道:“大娘,您不要跟我客气,我也只是希望夏荷能过得好一点而已。夏荷跟了我多年,我跟她虽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去年得知她嫁了人,我心中甚为愧疚,如今见您待她如自个儿的女儿一般,我便就放心了,想来她以后也不会受太多的苦。” 年母禁不住老泪众横,作势又要给依书跪下。幸而这次依书反应敏捷,及时吩咐银珠薄荷一人一边的扶住了年母,不然老是让这么大年纪的一老人跪在自个儿面前,她真担心自己会折寿。 年母跪又跪不下去,心中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越发泪流的厉害,“三小姐,你是我年家的大恩人哪,老婆子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你就让我给你磕一个头吧,老婆子也好安心。” 依书无语,晓得自个儿劝不住年母,只得朝夏荷眨眼,道:“夏荷,还不劝住大娘,这可如何使得。” 夏荷凑到年母身旁耳语一番,年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依书正奇怪夏荷到底跟年母说了什么的时候,不料夏荷倒是忽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依书一惊,不由扶额叹气,她又不是他家的祖宗,干嘛老是跪她呀,她也会心里过不去的好不好? 夏荷垂首道:“小姐,那就让我代娘给您磕一个头吧。” 说着,夏荷就动作极快的一个响头磕了下去,依书都没来得及阻止她。 夏荷却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看着依书,“我晓得小姐一向不计较这些虚礼,但是小姐对夏荷的大恩大德,夏荷毕生难忘。夏荷既然已经是年家的人,以后再难伺候在小姐身边,唯有给小姐磕一个头,才能表达夏荷心中的感激之情,还请小姐理解。” 第一八八章 甜言 依书无奈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亲自将夏荷给扶了起来,轻声道:“夏荷,你既是跟在我身边多年,应是晓得我的脾性,以你我之间的情义,又何须说那许多?等我去了西州以后,你在京师帮我好好打理宅院,便是报答于我了。” 夏荷连忙点头道:“小姐放心,夏荷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信任。” 临走之前,依书又嘱咐了夏荷几句,无非是让她要善待自己,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碰上什么自个儿不能解决的事情,千万不要吝啬跟她讲。 以依书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些事情之于夏荷可能难以解决,但对她而言,也许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临走之前,依书又叮嘱夏荷赶紧将东西都收拾收拾,明天就带人来给她搬家,让她一家三口明日都搬去林宅去住,省得以后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夏荷迭声应是,年母则不住的感激依书的大恩大德,唯有年无蒙莫名其妙的站在一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早上就办了这一件事,依书却已经感觉疲累不已,在回去的马车上就浅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没有睁眼,只感觉身子有些虚浮,而身旁的靠枕似乎有些太硬了。 太硬了? 依书蓦然一惊,伸手想将自个儿身子撑起来,却不料撑了一个落空,双眼蓦然睁开,转瞬陷入一双深情的眸中。 她嘴角漾起浅笑,羞红着脸,任由他继续抱着自个儿往院子里走去,轻笑道:“你不是应该在铺子里看账本呢嘛,怎么有闲工夫等着我的?” 林建之假意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讲的?你身子不好,早就叮嘱你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今日怎么累成了这般样儿?” 依书小女孩儿似的撅起嘴,反驳道:“我哪有很累?只是浅眠一下而已。” 林建之一笑,“浅眠一下而已?那我抱你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若是搁在往常,我可不信你会这般轻易的让我将你给抱出来。” 依书脸一红,眼角扫见身旁跟着的丫鬟仆从都在使劲儿的憋着笑,更是觉得羞恼非常,手下用力悄悄掐了林建之一记,整个脑袋都闷到了他怀中,再也不跟他辩驳。 见得依书此番样子,林建之不由大笑,将她一直抱到了二人的寝房。 小心翼翼而又轻柔非常的将她放在床上,林建之屏退左右,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还累不累?要不要我让厨房给你炖点参汤喝喝?” 依书生着他的气,索性眼也不睁,只摇了摇头,撅着嘴道:“不要,我不累。” 林建之宠溺的摇了摇头,半抱起她的身子,一手放在她的腰间,准备她若是再说一个不要,那他就好好给她长个记性。 依书哪里不晓得他这是想做什么,还记得他刚开始知道她怕痒以后,激动的不行,直嘀咕着晓得以后拿她怎么办了。唯有她气的好久没有理他,最后还是禁不住他使尽了力气的逗她笑,这才又好了起来。 一感觉到他的手又放在那里,依书双眼蓦然一睁,恼道:“你做什么呢?” 林建之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撅着嘴道:“我娘子生我气不理我了,我总的想个法子挽回她才是,不知小姐可有什么妙法赐教?” 依书一笑,娇嗔着白了他一眼,嗔笑道:“贫嘴。” 林建之凑近她面前,鼻子抵着她的鼻子,笑道:“只要娘子开心便好。” 依书最是受不了林建之此番样子,顿时一颗心心软的不行,双手轻抚着他的面庞,双眸含情的看着他,似乎想将面前这张容颜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永世不忘。 屋子里一时满溢甜蜜温馨的气氛。正这时,依书的肚子忽然很不给面子的叫了一声,声音极响,二人想忽略都没那般的容易。 林建之不由大笑,道:“我说你一定饿了吧,你还逞强。这下拆穿了吧。” 依书双颊一红,有时候真是拿他的孩子气毫无办法。 林建之朝外扬声道:“银珠,吩咐厨房备饭,待会儿直接送到这里来,今天我跟夫人就在房里用饭了。” 候在门外的银珠忙应了一声,立时下去准备。 依书索性也不睡了,坐直了身子,看着林建之,问道:“建之,你怎么在家里的?” 林建之握着她的手,轻笑着道:“昨天你跟我说了那样的事儿,我如何放心你一个人过去?偏你又不让我跟你过去,我这能不担心吗?只得回来等你,看看如何了。” 依书心中再次一暖。真不知道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上天能让她遇到建之,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意她的人。 林建之又问道:“事情解决的可顺利?” 依书点了点头,笑道:“很好。”说着,她又忽然小心翼翼的看着建之,轻声道:“建之,我今天还私自做主了一件事儿。” 依书虽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林建之可是没有将之当成一回事儿,笑问道:“哦?什么事情?” 依书道:“我琢磨着我们这两天就要离开京师了,索性让夏荷明天就搬过来,你看可好?” 林建之笑问道:“就这件事情?” 依书点了点头。 林建之好笑的紧了紧握在掌中的小手,笑道:“房间一早我已经让下人给收拾好了,你还担心什么?” 依书惊讶的挑高了眉,“你这么快就让人把房间都收拾好了?” 林建之轻笑道:“娘子这般担心在意这件事情,我若是不用心去办,惹得娘子生气了可如何是好?为夫总得给娘子分忧才是。” 少时,房门外响起敲门声,银珠在外道:“小姐,姑爷,饭菜已经拎过来了。” 林建之扬声道:“进来吧。”一面帮着依书整理了一下亦鹋,扶着她下了地,坐到了桌旁。 作为跟在依书身边几年的丫鬟,看到依书现在过的和美,银珠也是打心眼里为她开心,脸上也不自禁的带着笑,仔细的将一道道菜都摆好。 此时早已经过了饭点,林建之因等着依书回来一道用饭,所以便没有跟林母和宁氏一起吃。 桌上的菜大多都是依书喜欢吃的,林建之夹了一块鱼肉,细心的挑干净其中的鱼刺,才放到了依书的碗中。 依书不由失笑,嗔道:“建之,我又不是不会剔鱼刺,不用那般麻烦的。” 林建之假意一唬脸,不赞同的道:“哎……那怎么成?若是娘子一个疏忽,没有剔干净怎么办?若是刺着了娘子,为夫可是会心疼的寝食难安的。” 依书听得面红耳赤,也不知道这厮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甜言蜜语,有事没事儿的就拿她开心,每每总是让她羞红了脸。 依书嗔怒的白了他一眼,一口吃下那块鱼肉。 吃完饭后,林建之便又继续去各家铺子里处理事务,依书身子略有些疲累,想着下午也没有什么事儿,便就在屋子里睡了会儿。 一觉睡醒以后,精神好了很多,依书收拾了一番,便去了林母那里。 林母正与宁氏在闲聊,也不知道二人在聊些什么,很是有些不亦乐乎的样子。 眼见得依书跨进门来,林母忙拍了拍身旁的坐塌,笑眯眯的招呼道:“依书啊,来,快来,坐我身边来。” 依书微微蹲身,给林母施了一礼,笑问道:“娘,您跟大嫂在聊什么呢?有什么事儿这般开心的,不如说来让我也听听?” 林母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很是平易近人。依书刚进林家的时候,还记着以前自家大嫂戴氏在蔡氏面前的规矩,每日请安问好总有些毕恭毕敬的意思,后来被林母很是说了几次,说什么一家人实在是不用那般见外,她才渐渐放了开来。有时候,依书甚至觉得,林母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亲近的朋友一般。 有这样的娘亲在,怪不得建之会有那样爱玩爱闹的性子。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时候明明还是一根冷脸的愣木头,一回了家,倒是立刻换了一副样子。 林母笑道:“倒也没什么趣事儿,你大嫂在跟我说辰儿呢。建业今儿个上午来了一封信,辰儿刚学了字,识得还不全,偏他爱表功,自告奋勇的要给他娘读信,结果一封信被他给读得七零八落的,有意思的不行。” 依书笑道:“是吗?辰儿这可也是一片好意嘛,省的他娘看信看得累。” 虽说林辰字儿还没有识全,信也读的不行,但宁氏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都晓得给他娘省事儿了。 林母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依书一阵,双眼毫不避讳的在她小腹部转遛了一圈,一把抓过她的手,拍着她的手,道:“依书啊,你也可以的嘛,小孩子长的可快了,一转眼的功夫就可以帮你解忧啦。” 依书羞红了脸,微微垂下了头,娇嗔道:“娘……” 第一八九章 秘密 林母琢磨着依书没有去过西州,刚去可能还不习惯,便与宁氏一道,与依书讲了好些西州的风土人情,提前让她感受到西州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对于林母跟宁氏的这份心,依书心里自然明白,越发觉得自己真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这样的一家人。 聊了会儿子后,厨房正好做了甜品,冰镇过后,让人给送了过来。 婆媳三人吃完甜品,又讲了会子闲话,林母看依书似乎是有些累的样子,便嘱咐她先回去休息休息,说不得傍晚时分,思琦会过来寻她一道逛街去。 依书本不是那种特别喜欢逛街的人,况且以前在王府的时候,规矩森严,不是说你想出去逛街就可以出去的。但林母现在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是林思琦先前已经过来跟她知会过,让她帮着告诉自己一声。 再过两日便要离开京师,虽说跟蔡氏说好,想她的时候,会多多的回京师来探望她。但京师与西州之间这么远的距离摆在这里,来回路上都要花去多日,怎可能真会时不时的回来看她? 就算是真有那心,也未必有那力气。 这一旦离开京师,以后就算是想在京师随处逛逛,也不知何时才会再有机会。 想到要离开这已经住了快六年的地方,依书心里莫名的感到不舍。她不由轻叹了一声,应道:“嗯,若是思琦来的话,直接让她去找我好了,我正好要出去买些东西。” 林母双眼泛光,忙积极的问道:“哦?你缺什么东西?可需要我帮你去置备?” 依书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娘,不用的,只是要离开京师了,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想帮智幸准备点东西而已。刚好跟思琦一道出去转转,看有什么可以帮他买的。” 林母点头,又道:“嗯,那也好。既然是帮智幸准备的,到底是你的一片心意,你自个儿琢磨着看吧。那,可需要我跟账房知会一声,给你取些银子出来?” 依书再次摇头,“不用的,我身边还有一些银子。” 蔡氏生怕她嫁人以后会受委屈,恨不得给她准备更多的嫁妆才好,如今她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富婆了,哪里需要用到林家的银子? 依书忽然又想起夏荷的事情来,虽说建之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情,甚至先她忧而忧,已经提前让人收拾好了夏荷一家人来要住的地方,但这内宅当家做主的还是林母,总得也跟她说一声。 依书想了想,便道:“娘,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一声。” 林母道:“啊?说吧,什么事儿啊?” 依书踟蹰了一番,才道:“年冬涛虽说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但年无蒙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能帮着夏荷养家糊口,偏生他身边还离不开人。所以我跟建之商量了一下,既然咱家总归是要有人帮着看守宅院的,不如就将她一家人接到府里,让他们接了这差事,可好?” 其实依书心里有数,以林母的性格,只要她说出这件事,林母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私心里也许是太在乎,反而有些犹疑,暗想若是林母拒绝了,又该如何去办? 林母摆了摆手,笑道:“原来是这么件事儿啊,上午建之已经跟我说过一声了,也不是多大点子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好了。那屋子我已经让人去收拾好了,怎么?难不成建之没有跟你讲?还是他说这事儿是他做的?” 依书恍然,一笑,没有吭声。 林母哪里还不晓得事情是什么样子,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假意怒道:“好个建之,怎么总是抢我的功劳?”又转头对依书道:“依书啊,我可跟你讲,这事儿还是我提醒建之的,就算你要感谢谁,也是感谢我,可晓得了?” 依书淡笑着颔首,“媳妇记下了。” 林母一副高兴的样子,“晓得就好,可别被建之给骗了。” 宁氏静坐在一旁,听到林母这句话,不由失笑,“娘,你这是让依书不要相信建之咯?” 林母一吓,“哪会?我只是跟她讲,要更相信我,懂不懂?” 宁氏很是配合的点头道:“懂,娘才是最可靠的。” 林母的神情宛若一个得瑟的孩子一般,笑道:“这才是。咱家就是这么个规矩,听我的才是对的。” 对于林母的这句话,依书能反驳吗?当然不能,她只得无奈的笑道:“好,以后凡事儿都听娘的。” 林家家风开明,林母可不是那种事事都要做主的老佛爷,跟依书说这句话,也只不过是图个开心而已。故而听完依书的话后,很是开心的道:“我就知道依书可是比建之好多了,是我的好闺女。” 宁氏插嘴笑道:“娘,你再不让依书走,等思琦一来,她可就没得休息了。” 林母忙朝依书笑道:“你看我这老太婆子,这话头一起,可真就是没完没了了,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太婆子啰嗦。嗯,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再耽搁了。不然待会儿思琦来了,哪有精神陪她遛去。” 依书得了命令,赶忙起身给林母施了一礼,又与宁氏说了一声,便回了自个儿的寝房。 傍晚时分,知了声轻起,散发了一日热力的太阳也转去了西边,甚至有丝丝凉风吹了起来。 林思琦蹬蹬蹬的跑到了依书房中,连门都不敲,幸而依书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性子?br / 淑女有谋第52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子,故而也不去责怪她。 林思琦直接走到了她床头,刚才那大力的开门声已经将依书给惊醒,她道:“二嫂,还不起来哪,不是说好跟我逛街去的嘛。” 依书刚醒,意识尚有些模糊,两手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打趣道:“哦?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我怎么不记得?” 侍立在一旁的银珠见得依书醒了,赶忙倒了一杯凉茶予她,让她清清神智。 林思琦虽说已经是孩子他娘,但到底还是个娃儿性子,眨巴着大眼睛,细细回想了一番,貌似真的没有得到依书亲口的允诺,只是让她娘跟依书讲了一声而已。 她丧着脸,苦道:“可是,二嫂,我都已经来了,你真的不陪我逛街去吗?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 依书失笑,觑了她一眼,笑道:“放心,没事儿的,你不识路,马夫可是识路的,断断丢不了你。” 林思琦无语,圆溜溜的眼珠儿转了几圈,抱着依书的胳膊,晃道:“二嫂,陪我嘛,就陪我去吧,回头我跟你讲几件二哥的秘密。” 这话倒是吸引了依书的注意力,她不由坐直了身子,看着林思琦,道:“哦?你二哥有什么秘密可以给你讲的?” 林思琦乐道:“当然有啦,二嫂你想想啊,咱林家再怎么讲,也算是家大业大吧?二哥作为林家的二少爷,一向是养尊处优,怎么可能那么喜欢去当个种田汉子呢?” 这事儿早就是依书心头的一个疑惑,她当初刚刚遇到建之的时候,他说他叫赵立,只是一个普通的种田汉子。她观察过他的手脚和身形,还真的像是一个常年在地里干活的人。虽说他的长相是显得有些偏柔了。 不过这事儿建之没有跟她讲过原因,只说是个人爱好,那她也就没有再多问。她一直觉得,若是他愿意跟她讲,那肯定就会告诉她。若是不愿意说,肯定也是有他的难言之隐,又何必逼问他呢? 依书眉头微拧,略有踌躇,她很好奇这件事的原因,却又觉得私自去打探建之的过去,似乎有些不太好。 林思琦瞅见依书纠结的样子,不由笑道:“二嫂,你想什么呢?真的不想知道吗?要是想知道的话,就陪我逛街去吧,回头我慢慢跟你讲,保证有意思的很。” 依书蹙眉道:“娘先前已经跟我说过了,待会儿我就陪你去。只是你二哥的事儿,你没有跟我讲过,若是由你口中说出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林思琦轻啧一声,笑道:“嗨……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事情呢,这有什么不好的。跟我们家熟识的人都晓得这个事情哪。就算是我现在不跟你讲,等你去了西州城以后,也会听到其他人跟你说的。” 这下子依书就更是诧异了,什么事情能惹得人尽皆知的? 她疑惑的问道:“所有人都晓得?怎么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的?” 林思琦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摇头道:“有些人爱张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又管不到人家。” 有些人爱张扬是什么意思?建之可不是那种性子吧,她都识得他这么长时间了,若是说他是沉闷稳重的性子,那还差不多。 她不由奇道:“有些人是谁?” 林思琦顺口道:“有些人不就是……”忽然又顿下话头,一脸诡秘的看着依书。 依书正听得仔细,忽然听得她又住了口,不由急道:“怎么了?到底是谁啊?” 第一九零章 用意 林思琦嘿嘿笑了两声,得意的道:“我偏不跟你讲,除非你答应跟我逛街去。等得到了外面,我再跟你详细说说,保证值你个回票价,不会让你跟我白跑了这一趟。” 依书无语,心里却安慰自己,她本来就是打算要跟思琦逛街去,可不真是为了知道建之的秘密是什么。 虽说主意已定,依书还是假意横了她一眼,身子动也不动,嗔道:“好吧,那你就憋在肚子里吧。你二哥若是想跟我说了,自然会与我讲。我若是特意去打听这件事儿,被他晓得了,反而不好。” 林思琦是谁?所谓无商不j,她从小就在商人堆里长大,后来又嫁了个商户,心眼儿能比一门心思埋在深宅里的依书少? 她笑眯眯的转过身子,对一旁侍立着的银珠道:“银珠,还不赶紧帮你家主子更衣?这时辰也不早了,得赶紧出去。” 银珠狐疑的朝依书看去一眼,征求她的同意。果然见到依书点了头,她方才去柜中取衣服,帮着依书换了身舒爽便行的衣着。 二人各领了两个小丫鬟,这便就出去逛去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依书就有心想问林思琦,建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这样主动开口问,又似落了下风,便径自沉默着。 林思琦可是抱着一个坏心眼,存心在等着依书问她呢,她也好再跟依书提一些要求,却不料依书性子沉稳的很,一张樱唇紧紧的抿着,眉头微皱,显然也是在思量什么事情,但就是不来主动问她。 二人便就一直沉默着,车厢里也是安静的诡异。 若是有不晓得的人看到此番情景,说不得还以为这姑嫂二人关系不好,哪里猜得到她们这是约好一同游玩去的? 到的地头以后,林思琦仰天翻了个白眼,叹道:“二嫂,我真是服了你了,这都一路下来了,你就不着急想知道二哥去当农夫的真正原因?” 其实依书一路上也在思量这个问题,从常情来分析,无非是受了什么刺激而已。而最最狗血的剧情就是,他是受了某个女人的刺激,所以才会放弃林家二少的身份,去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农夫。 想到是因为别个女人的原因,依书心情不由得一阵沉重,忽然不是很想知道原因到底什么了,毕竟是过去的事儿。只要她现在跟建之好好的,不就好了吗?何必去纠结那些已经成为过去的事儿呢? 依书眉头轻蹙,轻声道:“还是先不说吧,等回去以后再讲。” 说着,依书就径自撩了车帘,在银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下子倒是轮到林思琦愣在了车厢里。 嘿……她还真没见过如她二嫂这般,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自家相公秘密是什么的人。这事儿若是搁在她身上,非得问出来不可。 林思琦赶忙也随在依书的身后下了车,一手抱着她的胳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追问道:“二嫂,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依书面色微有些沉肃,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想知道,但我也能猜出大体的原因是什么,无非是那些个事情罢了。既然这次主要目的是陪你来逛街,还是等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你再与我讲吧,不然我怕我晓得以后,会立即赶回去。” 林思琦不由吐了吐舌头,再一琢磨,可不是嘛,她好不容易把二嫂给哄出来,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林思琦是个很想得开的人,眼角扫见路旁小摊子上摆的那些小玩意儿,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也不管依书现在是个什么神情了,拉着她就挤了过去。 夏日的集市总是清晨跟傍晚最为热闹,现在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 依书心中有事儿,被她拖着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只能勉强跟上她的步伐。 也许是被周围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也许是被林思琦兴奋的神情给打动,看着路边摆满的小摊子,摊贩们不住的在吆喝自家的东西有多好,只盼着有人赏个脸,给口饭吃。 慢慢的,依书的情绪也被带动了起来,与林思琦一道在旁边对各种各样的东西品头论足。若是碰上十分有意思的东西,她也会与林思琦一道,一人买一个下来。 林思琦是图新鲜,她则是图个回味的意思,到底是京师里的东西,以后若是想念娘亲,想念京师了,身边也好有个念想。 路过一个卖香囊的小摊子,依书忽然顿下了脚步,目光被其中一个绣着双鱼的荷包给吸引住了。她拿起那荷包一看,只觉得那绣工实在是精致,两条鱼儿绣的是活灵活现,好像真的会动一般。只是那布料似乎有些差了,不是顶好的。不然她琢磨着,这荷包完全可以被绣坊高价收购,然后再卖给那些达官贵人。 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她这才抬头去看摊主,竟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林思琦一手抓过荷包,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在她耳旁嘀咕道:“这绣工是不错,不过布料是差了些,咱家比这好的多了去了,还是不要买了。” 依书只看着那小姑娘,指着林思琦手中的荷包,问道:“这个多少钱?” 小姑娘好像有些怕生,呐呐的竖了一根指头出来,轻声道:“一钱银子。” 以这荷包的绣工,一钱银子确实是一点都不贵。她便回身对银珠示意了一下,让她付了那银子。 林思琦憋了憋嘴,倒是没有吭声。反正也不过是一钱银子而已,也算是值了。当然,她心里还是觉得,依书未必真的会用这个荷包,也许只是可怜这个小姑娘而已。 买完荷包,依书径直离去,也没有与那小姑娘多问其他。 林思琦一愣,忙回身追了上去,凑到依书耳旁,轻声道:“二嫂,你买那小姑娘的荷包,是不是可怜她呢?” 依书依旧在打量手中的那个荷包,摇了摇头,轻声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这荷包做的不错,所以才买下来,跟可怜那小姑娘有何关系?” 林思琦就更是不解了,“咱自家绣娘绣的荷包都比这个好,布料跟丝线的质地就更别说了,你怎么会觉得这个荷包好呢?”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想跟林思琦去解释那许多,她既然觉得这个荷包好,并且花钱买了下来,自然有她的用意。 林思琦回身又看了那卖荷包的小姑娘一眼,嘀咕道:“唉……我原本还以为你会问那小姑娘一些事儿的,看那荷包的绣工不错,若是将绣这荷包的人挖到咱绣坊去,倒也不错。” 依书笑道:“你若是有心想找个好绣娘,只管去问便是了,又何必等着我问呢?” 林思琦恼道:“我这不是以为你会问的嘛,谁曾想你直接买了荷包就走了。” 在林思琦眼里,依书就是那种心地特别善良的人,见人家小姑娘孤零零的在这边卖荷包可怜,所以才光顾了她的生意。毕竟依书可是王府里的小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怎么可能真的觉得这个荷包不错?只不过是找个由头而已。没曾想,猜错的还是她了。 依书顿下脚步,回头觑了那小姑娘一眼,对林思琦道:“要不咱再回去问问?” 林思琦对身旁跟着的一个丫鬟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对依书道:“咱还是继续逛咱们的,那事儿自然会有人去办。”而刚才被林思琦吩咐过的那个丫鬟则往小姑娘那儿走去。 依书一笑,便也继续往前走去。 少时,那个丫鬟又回了来,倒是没有在林思琦的耳边说些什么。 略去这个买荷包的小插曲,二人又逛的是兴致勃勃。依书也帮着秦智幸买了不少东西。 天色渐渐黑透,林思琦犹自兴趣盎然,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依书可没有她的那个精神头儿,扯住还想继续往前走的林思琦,轻声道:“思琦,咱歇会儿吧,我累了。” 林思琦赶忙顿下脚步,她可是晓得的,她二嫂身子一向有些不好,容易感到疲累。若是今天真的让二嫂累的很了,她二哥非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 她忙扶着依书的胳膊,紧张的问道:“二嫂,你有很累吗?正好天黑了,我们找个饭馆,吃些东西,顺便休息一下,可好?” 依书点了点头,朝她安抚的一笑,道:“好吧,我也没有很累,你放心吧。”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小顿路,便看到了一家略大的饭馆,一道进了去。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下大堂里的人很多,二人都是女子,在楼下大堂吃饭毕竟不方便,便跟掌柜的要了一个楼上的包间,在林思琦的坚持下,还是选的靠窗的。 吃食她们倒是不讲究,反正二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呢?便就让小二随便上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 林思琦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东西,心思却全被楼下的热闹给吸引了过去。 依书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吃饭,刚才逛得有意思,现在安静下来,便又想起来林思琦跟她说的事儿,到底建之好好的林家二少不当,去当农夫的原因是什么呢? 难道真是为了一个女子? 第一九一章 隐情 想到那可能的原因,她忽然感到有些头疼,放下手中的筷子,喝了几口清茶。 林思琦回头瞅见依书的异样,忙关切的问道:“二嫂,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要是不舒服的话,那咱们吃完以后就回去吧,也不用继续逛了。反正明章总是要往京师跑,下次我自个儿再来逛逛好了。可不能真个的把你给累着,二哥会杀了我的。” 依书一笑,“你二哥哪有那么凶?” 提到自家的相公,依书不由得就想为他说好话,只觉得那是世上最好的人儿,谁都不可以说他的不是。 林思琦撅嘴道:“当然有,小时候老是欺负我呢,你是不晓得。”说着,林思琦忽然朝左右侍立的丫鬟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往后面站站,莫听她们说话。 丫鬟们都是久经训练的,赶忙都退后了几步。 林思琦索性起身坐到了依书身边,凑至她耳旁,低声道:“二嫂,你想不想知道二哥去当农夫的真正原因?” 依书眉头紧蹙,微微点了点头。 林思琦一笑,在她耳旁嘀咕道:“二嫂,其实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们都晓得二哥现在是真心对你,把你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所以呢,我跟你讲这件事,也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你千万不要怀疑二哥对你的真心哦。” 他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依书心里能不明白?便朝林思琦一笑,道:“我心里明白的,你放心。” 林思琦这才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儿,徐徐道:“二嫂,其实在遇到你之前吧,二哥曾经也认识了一位姑娘,据说二人都被对方的才华所折服,渐渐心生爱慕,甚至到了私定终生的地步。” 依书忙打住她的话头,疑惑的道:“什么叫听说啊?你不是说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的吗?” 林思琦点头道:“对啊,的确是很多人都知道啊。” 依书,“那你怎么用听说这个词?我还以为是你听谁说的呢。” 林思琦笑道:“不是啦,其实那位姑娘我们也没有见过,只是听二哥讲过而已。” 依书不由恍然,怪不得,“那然后呢?” 林思琦两手一摊,挑了挑眉,道:“然后那姑娘不晓得二哥真正的身份,在家人的胁迫下,嫁了一位富商呗,据说还是给那富商做的妾。” 依书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那建之为什么不挑明自个儿的身份?” 林思琦撇嘴道:“我哪里晓得?不过听说之后二哥倒是跟那姑娘说过自个儿的情况。” 依书诧异道:“既然说过,以建之的身份地位,那姑娘还是没有回头?” 林思琦摇头道:“不晓得,我只知道二哥的确是说过,试图挽回过,但是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这个就没有人知道了。也许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依书颔首,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依书正自沉思,身旁光影忽的一暗,侧首看去,竟是林建之站在身旁。 依书惊愕的瞪大了眸子,惊问道:“建之,你怎么在这里的?” 面对依书的时候,林建之脸上还是那种习惯性的宠溺的微笑,道:“我听娘说,你跟思琦一起出来了。你上午那么忙,已是累着了,怎么还跟思琦出来转悠?也不知道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多多的休息。” 依书回他柔柔一笑,干脆也不帮自己辩解了,反正他也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倒是林思琦吓得不轻,先前讲的激动,没有注意到林建之是什么时候来的,待得看到他在面前,一下子吓得垂下了头,只不过还会时不时的抬眼觑他一下。 看到林思琦此番异样的表现,林建之倒是颇感兴趣,瞅着她,问道:“思琦,你是不是在你二嫂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 林思琦吓的赶忙摆手,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二哥是多好的人哪,怎么可能有什么坏话可以让我跟二嫂讲的?再者说了,二嫂那么相信你,就算我说些什么二嫂也未必相信哪,”她看向依书,朝她挤了挤眼,道:“二嫂,对吧?我们就是在闲聊而已,是吧?” 依书不由失笑,附和着道:“嗯,是的。” 林建之假意朝林思琦挥了挥拳头,吓她道:“知道就好,若是在你二嫂面前瞎说些什么,看我不把你那些破事儿都跟明章说了。” 林思琦立马耷拉下了脸,很是用力的瞪着林建之,哀怨的道:“我就知道二哥是坏人,不过……”她表情转换的极快,一下子又神采飞扬了,“不过呢,明章是这世上最最相信我的人。我觉得吧,二哥,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明章对我的态度。他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呢。” 林建之笑道:“傻丫头,你以为我会跟明章说些什么?要是真个的影响到了明章对你的态度问题,爹娘还不直接杀了我。” 兄妹二人一时聊得不亦乐乎,依书只含笑坐在那里,时不时的饮一口杯中清茶,淡笑着看着他们。 林思琦能这般自信的跟建之说文明章相信她,那她呢?她敢不敢这么自信? 她默默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却是否定的。当然,她不是怀疑建之对她的感情,二人身份悬殊极大,虽说林家财势惊人,但到底只是一个商户,入不得蔡氏的眼。若不是林家一家人齐心协力,费了那般多的周折,她怎么可能现在跟建之在一起? 只是因为她的际遇实在是太过离奇,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一个土生土长的身子,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人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了。 依书正自发呆,忽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张大脸,险些吓了一跳。不由嗔道:“建之,你做什么?吓到我了。” 林建之一脸严肃的样子,很是认真的问道:“依书,你怎么了?刚才在想什么呢?我刚才唤了你许久,怎么都不答应我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林建之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一时让依书都插不上话,只怔愣的看着他。 林思琦在旁听的大笑不止,打趣道:“二哥,我怎么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问题了?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林建之这时候一颗心都系在依书身上,刚才刚到这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神色很是有些问题,显然是心中有事儿,现在再看她的模样,明显心中藏着事情。 很是没有耐性的横了林思琦一眼,传达出自己的意思后,林建之将注意力又转到了依书的身上,认真的看着她。 林思琦无语的撇了撇嘴,二哥竟然又威胁她,哼……看她以后还帮不帮他在二嫂面前说好话了。 依书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本想喝水解解围,忽然发现杯中没水了,只得拿起筷子,吃起菜来,一面故作无事的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只是想着过两日就要离开京师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舍,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诓骗林建之。本来嘛,她在京师待了近六年的时间,蔡氏又对她那般的疼爱,她又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个地方没有感情?现在就要随着建之去西州,以后不能常陪在蔡氏的身边,心里不舍自是真的。 蔡氏平日里总是一副沉稳端庄的样子,好似没有什么事儿能真正的被她放在心里。但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也许是她多年训练出来的。但到底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悲喜? 还记得,那次在小许氏的灵堂里,她跪在蔡氏的面前,乞求蔡氏同意她将小许氏的骨灰送去老宅。蔡氏那时候是那么的难过和悲伤,对她是那么的失望。 她自然明白蔡氏心中的痛,但有些事情又是她不得不做的。 依书不由轻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自己亏欠蔡氏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林建之犹自紧张的注意着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声问道:“依书,你在想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讲讲?” 依书勉强一笑,“我想我娘了,这些年是我亏欠她太多太多。” 林建之了然的点了点头,一手搁在她的肩上,思忖了会子,柔声道:“依书,你若是真舍不得这里,不如以后我们就常住在这里。若是有时间了,就去西州看看我爹娘,你看如何?” 林思琦无语的撇了撇嘴,回头她一定要将这事儿告诉娘,二哥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依书则是震惊的看着林建之,抓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不信的道:“建之,你瞎说什么呢,西州我们是肯定要过去的。” 林建之微微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使自己与她的目光齐平,认真的道:“依书,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虚言了?既然这般跟你说,便已经是经过我的深思熟虑了,我不想你跟我去了西州以后,会不开心。” 依书一笑,心中感动莫名,她怎么会不懂建之的心思?她柔柔的道:“我明白的,只是姑娘家有几个不嫁人的?我既然现在已经是林家的人,就应该随着你们一道去西州,不然别人会怎么说我?再者说了,我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母亲养了我这么多年,我舍不得也是正常。” 第一九二章 送礼 林建之颔首,依书说的自有她的道理在,他便道:“既是如此,那等去了西州以后,你若是想你娘了,就与我讲,我们安排时间,一道回来看她。反正去了西州以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随时都可以过来。” 林思琦不冷不热的插嘴道:“二哥,大哥还在巡游呢,铺子里要你忙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你不要想的太闲哪。” 林建之很是没好气的扭身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兄妹二人就这般的又斗起了嘴来,倒是让依书看的发笑。 休息够了,林思琦自觉自己还没有玩够,央着道:“二哥二嫂,趁着时间还早,我们赶紧再去转转吧?” 依书正想应下来,林建之却道:“不行,今天你二嫂累到了,赶紧回去休息,你若是想继续逛着玩,那你就自个儿去转吧。走路小心一些,早点回去休息。” 林思琦不满的撅起了嘴,“二哥,外面人那么多,你就这么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去转?要是我被人家给拐骗了可怎么办?这地儿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事儿,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林建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那些个丫鬟,面无表情的道:“不如让她们都跟着你一道去可好?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应是无事了。” 晓得跟她二哥说这些没用,林思琦赶忙转向依书,央求道:“二嫂,我一个人逛街没意思嘛。再说你不是要帮智幸准备一些东西嘛,已经都准备够了?” 依书忙道:“还没呢,原想再去看看的。” 林思琦乐道:“可好,那我们现在就继续出去逛逛可好?” 林建之狐疑的看向依书,问道:“依书,你莫不会只是舍不得思琦一个人出去转悠吧?还是真的要帮智幸准备些什么?这京城思琦可是熟得很呢,她只是嫌一个人逛街没啥意思而已,哪里是不知道地儿了。” 这倒是让依书诧异了,以眼神问向林思琦,“真的?” 林思琦干笑了两声,横了林建之一眼,解释道:“也不算是太熟,但到底是有铺子在这里,明章过来的时候,我多会跟着他一道过来看看,所以也算是看过一些地方。”她又紧跟着认真的道:“但我真的是很多地方都没有去过,不如你熟嘛。再者说了,咱俩一起逛得话,不是还能顺便交流交流意见嘛,总比一个人挑来挑去的强。” 依书无语,摇了摇头,笑道:“罢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早点看完,也好早点回去休息,今天我还真是有些累了。” 林思琦得意的看向林建之,笑道:“我就知道二嫂最好了,不像二哥,哼……狠心的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自家妹妹,看我回去怎么跟娘告状。” 林建之冷着脸瞪了她一眼,回身对依书道:“依书,今天你已经累得很了,不是说好明天去看智幸的,你若是不早点儿回去休息的吧,明日可起得来?若是智幸见你脸色不对,说不得还以为我林家虐待你了。” 被林建之这么一提醒,依书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的看向林思琦。 林思琦可怜兮兮的回看着依书,发现真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不由长叹了一声,“唉……算了,那我也不去玩了,今儿个还真的有些累了。” 说完,她朝不远处站着的莺儿招了招手,扬声道:“莺儿,结账去,咱都回去算了。” 回去的马车上,想着林建之突然的出现,依书笑问道:“建之,你是找了多久,才找到我跟思琦的?” 林建之笑道:“也没耗费多长时间。思琦最是喜欢坐靠窗的桌子,故而我寻你们的时候,走路注意一些也就是了,不需一家一家的看。” 依书了然,原来竟是这么回事儿。 她原以为建之是担心她累着,所以一家一家店的找。那份用心,还真的让人感动,却原来只是自个儿的想象而已。其实认真想想也是,建之每日那般忙碌,脚不点地的,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找她? 晚上,二人相对侧卧,依书略有些惆怅的轻声道:“建之,你说我今日帮智幸准备的东西是不是少了点儿?母亲不喜智幸,我担心我走了以后,智幸在这京师城里,会再无依靠。若是遇上了难办的事情,他又该去找谁帮忙呢?” 关于秦智幸的事情,依书已经都跟林建之说过了一遍,故而林建之也晓得秦智幸的处境,也明白蔡氏不喜秦智幸的原因。 轻拥着怀中的人儿,他思忖了一番,道:“依我看来,智幸经历这般多的事情,未必还是以前那个懵懂不知的他。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后能帮他的人不多。而我们能帮他的地方也无非是钱财而已,不如拿两个铺子放在他的名下,让他以后放心如何?” 依书也明白自个儿其实能帮到智幸的地方不多,至多也就是给他一点银子而已。但银子总会有花光的一天,况且以智幸现在的性子,若是这方面碰到了问题,也未必会求助于她。 她柔柔一笑,“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好主意,好,我明天交两个铺子的契给他好了,再跟掌柜的嘱咐一声,”顿了顿,她略有些为难的看着他,轻声道:“只是……” 林建之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轻笑道:“放心,智幸现在还小,根本没有打理铺子的能力,还是放在我手里,每月的营收送与他就是了,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建之安排的这般妥当,依书心里自是欢喜,不禁情动的回拥了他一下,柔声道:“建之,谢谢你。” 轻抚着怀中人儿的头发,他道:“依书,你我已是夫妻二人,此生共命,你还需要跟我说谢谢吗?” 依书不由羞恼的捶了他一记。 翌日,因着事务繁多,林建之照例是早早的起了床,出去巡查铺子,以及处理各项事务。依书则是一直睡到了巳时方醒,等得她晓得自个儿起得迟了,恼的不行,直问银珠为何不早点儿将她叫醒。 银珠委屈的道:“小姐,姑爷说您昨儿个累着了,让我们不要叫醒你,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的。” 依书不由轻叹了一声,建之本也是好意,却也怨怪他不得,只得道:“罢了,赶紧给我更衣,还得去智幸那边呢。” 忙忙的收拾妥当,依书带上昨儿个买的那些东西,还有两家店的契约,直奔安亲王府而去。 到的安亲王府门外,依书以林府的名义递了帖子,很快就有人来带她去见智幸。 还是上次成亲的时候,蔡氏在她的央求之下,遣人将智幸叫了回去,自那以后,姐弟二人也有一段时日没有见面了。 姐弟二人在安亲王府的一个偏厅里见了面,也许真的是受创颇深,现在即使是在她的面前,智幸脸上也再无以前那种纯真而无忧无虑的笑容。 依书心疼不已,轻声问道:“智幸,你在这里过的可好?” 秦智幸轻轻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道:“还好,能学到很多东西,世子待我也还不错。” 依书哪里不晓得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看着小小的智幸在她面前佯装坚强,心里抽痛更甚。不由长叹了一声,朝一旁站着的薄荷示意了一番。 薄荷连忙拿起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包袱,送到了秦智幸的身旁。 秦智幸眉头微皱,疑惑的看了依书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依书道:“后日,我可能就跟你姐夫去西州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师。智幸,三姐姐知道,三姐姐辜负了你的期望。以后三姐姐不能陪着你了,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就帮你随便置办了一些东西。” 说着,依书又从银珠手上接过两张薄纸,直接递到了秦智幸的面前,“智幸,这是城中两家铺子的契约,以后这两家铺子就是你的了。” 秦智幸闻言,惊愕的看着依书,他晓得三姐姐待他好,但真的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不由怀疑的问道:“真的?” 依书毫无芥蒂的一笑,抖了抖依然拿在她手中的契纸,“你拿去一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秦智幸甚是狐疑的接过那两张纸,待得展开一看,可不是两家铺子的契纸?猛地一合,心绪振荡不已,一时之间他都有些手抖,紧紧的咬着下唇。 猛然抬头看着依书,他抖着声音唤道:“三姐姐……”心里有很多话想讲,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依书一笑,柔声道:“智幸,你我本是姐弟,有些话就不用讲了,三姐姐只希望你以后好便成。这两家铺子只是三姐姐的一番心意,契纸就放在你手上,铺子暂时由你三姐夫帮你打理,每月的营收和账本都交予你亲自查看。日后若是得空了,你也可去铺子里转转。等你想亲自打理铺子的时候,就跟你三姐夫讲,让他将铺子交还给你。” 秦智幸犹自有些不敢相信,三姐真的给了他两家铺子?他也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对外面的情况还晓得一些,也知道这两家铺子的生意都是极好的,每月的营收也煞是惊人。 他不由问道:“三姐姐,若是这事儿被母亲知道了,责罚你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依书自然也是考虑过,但想来蔡氏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吧?生气是肯定免不了的。 第一九三章 解心结 虽说那些铺子都是蔡氏帮她准备的嫁妆,已是全权交给她了。但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情,生气肯定是避免不了。不过经过这般多的事情,蔡氏肯定能理解她的心情吧?即使责怪她,却也肯定只是轻轻说她两句而已,哪里舍得责罚于她? 依书轻轻摇了摇头,淡笑道:“应是无事,这几年铺子先放在你三姐夫手上打理着,母亲应该不会晓得。等得再过几年,就算是知道了,那也没什么了。” 秦智幸颔首,心里却不由暗暗嗤笑了自己一声。是啊,三姐姐是谁?三姐姐是母亲嫡生的孩儿,又不是他这样不受宠的庶子,母亲就算是责怪她,至多也就是训斥两句罢了。 秦智幸蓦然又想起了去世的姨娘,心中难过起来。虽说自打姨娘死后,他已经尽量去学习怎样掩藏自己的情绪,但是也许是太年幼,面上还是露出了一份悲痛之色。 依书自也不会忘记那个可怜的女子,瞅着秦智幸情绪低落,不由握着他的手,安抚般的柔声道:“智幸,要好好待自己,若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尽管去信跟三姐姐讲。三姐姐若是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决不推延。三姐姐待你的心思,我想你应该明白。” 他如何能不晓得?如何能不知道?三姐姐一直是对他照顾有加,甚至在姨娘死后,不顾母亲的阻挠,坚决陪他护送姨娘的骨灰去老宅。三姐姐的这份心,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但是一想到只是因为二人出身不同,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子,整个人生就有这般大的差异,他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平衡,故而对着三姐姐的时候,有时候不免冷着脸。 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两张薄纸,他的眼眶不由转红,沉声道:“三姐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嫉妒你,不应该对你冷着脸的。智幸错了,你原谅智幸吧。” 说着,秦智幸不由扑在了依书的怀里。 看到年幼的智幸此种模样,依书心中不由舒了口气,总算是将智幸心中对她的那份心结给解了。她最怕的不是智幸不理她,而是担心智幸就此独自扛起自己的命运,遇上什么难为的事儿了,也不晓得找她帮忙。 依书脸上此刻才真正的浮上一缕舒心的笑意,道:“智幸,你我既是姐弟,就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话说。三姐姐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你若是有出息了,便是对得起三姐姐跟三姨娘了。” 秦智幸复站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坚毅和沉稳,“三姐姐放心,智幸都晓得。”看着手中捏着的契纸,顿了顿,他又道:“三姐姐,这契纸智幸就厚颜收下了。以后智幸若是有了出息,再百倍还给三姐姐。” 依书轻轻摇头,目光柔和的看着秦智幸,笑道:“智幸,你又跟三姐姐见外了不是?难道三姐姐给你这两家铺子就是希望你还的?你若是过得好,三姐姐便放心了,也不求你以后如何还报于我,你可懂得?” 秦智幸沉默了半晌,内心一阵挣扎,最终下了决断,深深的看了依书一眼,颔首道:“三姐姐放心,智幸都懂了,是真的懂了。” 看着秦智幸脸上那种轻松的笑意,依书方才确定,他是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放下心结,姐弟二人又聊了许多闲话,依书特特叮嘱他,姐弟二人以后一定要保持联系,莫要因为距离远了,就此疏远了感情。秦智幸笑着应允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依书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她心里最最担心的一件事情终于解决了,希望智幸也真能如他说的那样去做。 中午,林建之竟是反常的回家去吃了午饭。 彼时,依书正与宁氏一道,陪着林父林母在用饭呢。听得外面下人说二少爷回来了,桌上几人齐齐住筷,皆都往厅外瞅去。果不其然,林二少疾步进了饭厅。桌上,丫鬟早已迅速的帮他布了一双筷子。 在依书身旁的位置坐了,林建之先与他爹娘及宁氏颔首致意,而后看着依书,轻声问道:“智幸可还好?” 依书不由轻笑,道:“挺好的,以后应是无碍。” 只这一句话,林建之便大略明白了早上这姐弟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脸上也不由浮出一丝轻松的笑意,伸筷帮依书夹了一块鱼,剔尽鱼刺后,放入了她碗中。 林母瞅见,故意用筷子大力在碗底捣了捣,弄的乒乓作响,口中还哼哼了几声。 宁氏好笑的垂下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淑女有谋第53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有听到。 依书脸一红,不由朝林建之横了一眼。林建之无奈,只得苦笑着又帮他娘也夹了一块鱼肉,同样是剔干净了鱼刺。 林父瞅见没有自个儿的份,假意轻咳了一声,眼角扫了林建之一眼,示意他应该乖乖的给自个儿也送一块上来。 林建之很是不给面子的对林父道:“爹,娘要吃鱼肉呢,总不能每次都要我这个儿子代劳吧?你忘了咱家的家规是什么?” 林父一窒,瞪大了眼看着林建之,气道:“你……你这个忤逆子!” 林建之丝毫不以为杵,犹自怡然的给依书夹着菜。 要不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林家一家人这般的相处模式,依书真个要羞得钻到桌底去了。 按照离开京师之前的计划,下午无事,这几日确实又是往外跑的勤快了些,忙着跟诸多的亲朋好友一一道别,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了,正好好好休息一下。等得明日一早,再与建之一道,去秦府跟蔡氏道别,后日一早就得上路了。 林母可是个晓得心疼媳妇儿的人,特意让厨房炖了补汤,又特特让冬晴给送到了依书那边,亲眼看她喝了下去才放心。 翌日,因着林建之平日较为忙碌,所以林父林母帮他夫妻二人准备好了礼物,小俩口拎着东西,直接去了秦府。 自然,早先依书已经跟蔡氏提过林家大概可能去西州城的时间,这几日蔡氏也一直盼着依书过来呢。 彼时,蔡氏正在屋子里祷念经文,听得丫鬟禀报说依书回来了,赶忙让金花亲自将依书迎了进去。 作为蔡氏身边现在最为得力的大丫鬟,金花现在在秦府中的地位可也小觑不得。但再怎么讲,却也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落禾跟夏荷的前例摆在那里,若是一个不小心,命运不过是主子们口中的一句话。 金花言笑晏晏的蹲身与依书请了安,笑道:“三小姐,可算是将您给盼回来了,夫人整日里都念叨着您呢。” 依书一笑,一面往蔡氏的房中走去,一面问金花道:“母亲近日身体可好?” 金花面色微黯,轻轻摇了摇头,道:“夫人近日有些失眠,半夜突然清醒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也不知是何故。” 依书眉头微皱,“母亲这样有多长时间了?可有唤周大夫来看看?” 金花颔首道:“周大夫已经诊治过了,说是夫人忧思过甚,故而才难以安寝。” 依书脚下一顿,蹙眉问道:“可是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金花再次摇头,“府里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大小姐那边倒是有了点事儿。” 依书心头一紧,秦依琴正自有孕,难不成是因为秦依琴腹中胎儿出了问题,所以蔡氏才这般忧虑?她不由紧张的急声问道:“大姐出了什么事儿了?” 金花未料到依书竟会这般紧张,一吓,忙道:“三小姐放心,大小姐好得很,只是表小姐有了身孕,故而夫人有些担心大小姐。加之三小姐要远去西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与夫人见面,这也是夫人忧思的一件事儿。” 依书了然,复又往前行去。 林建之悄悄握住依书的手,轻声道:“依书,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等得见了母亲,再详问其他。” 依书自是明白,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进得屋去,二人赶忙先与蔡氏请了安,蔡氏面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开心之意,连连道:“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何需这般客气?赶紧都坐下来。”又与依书笑道:“依书啊,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爱的银耳羹,赶紧喝看看,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依书心头一暖,果见自己座位旁边的高几上放着一碗银耳羹,原来竟是蔡氏特意差人帮她准备的。她不由问道:“母亲,府里厨房的动作如今已是这般快了?” 金花笑着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夫人晓得您爱吃这个,也知晓您近日会过来,就是不晓得具体的日子,故而每日都让厨房准备着这银耳羹,以防三小姐哪日回来了,厨房却来不及做,让三小姐不及吃上。” 听得金花的一番话,依书心中感动不已,蔡氏却横了金花一眼,嗔笑道:“死丫头,真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这事儿也用的着你开口?” 金花笑道:“奴婢这不也是心疼夫人,故而才跟三小姐说这些的嘛,也让三小姐晓得您对她的用心不是。” 第一九四章 无奈之举 除非是伤到蔡氏的软肋了,不然蔡氏也不会对自己近身的丫鬟怎样严苛,故而听了金花的解释后,也只是笑着横了金花一眼,并未说她些什么。 倒是依书心中有些内疚,瞅着蔡氏道:“母亲,女儿又让您操心了。” 蔡氏不以为意的一笑,“这才多大点子事情,等再过几日你去了那西州城,母亲就算是想给你准备这银耳羹,你也没的闲工夫过来喝了。” 蔡氏这样一说,依书心中更是感觉过意不去,微蹙着眉头,无奈的轻声道:“母亲……” 离别在即,她心中自然是有很多话想跟蔡氏讲,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蔡氏眼眶微红,强扯出一丝笑意,问道:“可有定下何时去西州呢?” 依书垂首道:“应是明日上午就出发了。” 蔡氏一怔,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顿了顿,她方深叹了口气,轻声道:“依书啊,说真心话,母亲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将你嫁的那般远了,以后真是见上一面都难。” 林建之听得蔡氏这话可是急了,忙道:“母亲且放心,若是依书思念您了,不管手头上有多大的事儿,我一定都搁下来,陪她来京师看您。” 蔡氏不由暖心一笑,微微颔首,“那倒是不用,既然当初同意了你跟依书的婚事,我就晓得会有今日。只是你们明日就走,我心中难免有些不舍罢了。建之啊,依书自小身子不好,一直都是被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等的你们去了西州城以后,你可得好好待她,不然我秦府也不是那种善了的主儿。” 若是碰上小气的男子,只怕听了蔡氏的这番话就要恼了。林建之却是丝毫不计较,认真的看着蔡氏,言道:“母亲且管放心,依书是我好不容易才娶进门的媳妇,我怎可能会不善待她?若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依书的事儿,我想不用母亲动手,我爹娘便不会放过我了。” 在将依书嫁去林家之前,蔡氏也曾遣人调查过林家一家人的诸样情形,而林家人从不以为自家的家规是不合理的,故而周遭百姓也都知晓,甚是羡煞了不少妇人。 有那样的家规在,有那样的爹娘在,加之依书的身份背景都摆在这里呢,林建之不善待她的可能性也十分的小,除非他真是不想活下去了。 蔡氏颔首笑道:“建之,你也别怨我多虑。依书从小就没离我这么远过,我不放心也是常情。不过有你这番话在,我也就放心了。” 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蔡氏忽然对林建之道:“建之啊,我跟依书说些体己话去,你就在府里各处随意转转,可好?” 林建之忙点了点头,恭敬的道:“还请母亲随意。” 蔡氏便与依书招了招手,母女二人去了内室。 同坐在榻旁,蔡氏轻握着依书的手,神色严肃而认真,叹道:“依书啊,母亲有件事儿必须要跟你说说。” 依书见得蔡氏此番神情,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忙问道:“母亲有什么话但说便是。” 蔡氏道:“你这孩子是什么性子,母亲一向晓得,也拿你没有办法。但至少以前在京师的时候,还有母亲可以帮你做主,旁人断然是欺负不了你。但明日你就要去西州,这一去就难得回来了,母亲只希望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万万不要薄待了自己,将你的那些善心都收收,不要被人欺负了。” 原来她娘担心的竟是这事,依书不由一笑,道:“母亲还请放心,女儿都记住了。依我看来,就算是去了西州,应也是无人敢欺负我呢,毕竟母亲都提前给我安排好了不是?” 说着,依书忽然调皮的朝蔡氏挤了挤眼。 蔡氏不由被她逗得一笑,原本略有些沉肃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以往依书也会在她面前撒娇,但像这次这样的却是从来没有过,看来她确实是在林家待得很好,而林家人也没有薄待她。 蔡氏淡笑道:“这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你记住便是,母亲养你这般大,可不是给人欺负的,莫要遇事就缩了下去,该争的还是要争。” 依书点头,“女儿晓得,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女儿一定会不厌其烦的来寻母亲帮忙的,只怕母亲到时候会嫌女儿麻烦呢。” 蔡氏无奈一笑,嗔道:“看你这孩子都说的是什么话呢,母亲怎会嫌你麻烦?这话可见外了不是?” 前世的时候,她爸妈都死的极早,也没有谁可以给她撒娇耍性子,现在又要离开蔡氏,依书心中不舍的紧,小女儿般的窝到了蔡氏的怀中。 蔡氏轻抚着怀中人儿的发顶,幽幽叹道:“养女儿到底是不好啊,都给别人家了。” 母女二人又叙了一些旧情,依书坐直身子,问道:“母亲,前几日我去大姐那的时候,大姐还好得很,这几日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儿?” 蔡氏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倒也不算出了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敏儿也验出有孕,只比依琴的小一个月。若敏儿怀的是女孩倒也罢了,随便她什么时候生。但她若是怀的男儿,那……” 剩下的话也不用蔡氏讲的太明白了,在秦府待了这么长时间,尽管蔡氏将她保护的很好,尽量不让什么风波往她身上扫去,但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其中的差异。 若是蔡敏怀的是男儿,而秦依琴怀的是女儿,可不就坏事了?就算秦依琴也孕育的是男儿,若是出个岔子,蔡敏在她之前分娩呢?这其中的差异可是大了去了。 之于秦依琴,不管是为了什么,侯府长孙是一定要在她的腹中出世。而蔡敏虽也是蔡氏一族的人,但到底已经算是旁支,牺牲她一个也无妨。 依书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不由皱眉问道:“母亲可有打算如何做?” 蔡氏微微摇头,“目前还未可知,先看看再说吧。”顿了顿,又道:“这事儿自有母亲去操心,你好好过你的小日子便成。等你大姐腹中的胎儿出世了,你再回来看看便是。你且放心,这侯府长孙之位是万万不可能落入旁人之手,只能是你大姐腹中的胎儿。” 蔡氏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冷酷之色。显然,若是出了其他意料之外的岔子,蔡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它给剪掉。 依书心头一紧,既是不舍秦依琴的处境,也有些可怜蔡敏的命运。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女子的身份地位本就低下,若是没有强力的娘家靠山,那这辈子简直就相当于是完蛋了。 这样一想,她心头不由又浮现建之的面庞。幸而她遇到的是建之,那样一个实心实意真心真意待她,凡事尊她敬她怜她的男子,从没有置她于不顾的情形发生。 蔡氏瞅见依书脸色有变,以为她是担心自个儿将来也会这般样子,不由轻声安抚她道:“依书,你就不用担心了。若是调查无错,这林家男子一旦成亲以后,是绝无可能再纳妻妾。就算是真有那一日,有娘在,就绝对无人敢欺负你。” 依书淡笑着摇了摇头,“娘,建之我相信他,只是现在有些担心大姐而已。” 现在真不知道是要说秦依琴是幸运还是苦命了,成亲三年未能有孕,这表妹一入府,她倒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怀了身孕,这刚刚高兴着呢,蔡敏竟然也怀上了。 不管是秦府,还是侯府,都不是一般的深门大院,其中的阴暗也不是一个人能凭空想象出来的。若是真到了那时候,她毫不怀疑,蔡敏也只不过是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而已。 只是这其中的诸样事情自有蔡氏去帮秦依琴去筹谋,不需她担心些什么。 因着明日上午便要出发去西州,东西虽然有丫鬟们帮着收拾,总归也有一些需要自个儿亲自看一下。母女二人又聊了一阵子,依书便与林建之一道又回了去。 路上,依书很是短叹了不少。 明明是高高兴兴来的一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林建之不由奇道:“依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能不能与我说说的?怎的看你这般不开心。” 依书觑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是在担心大姐呢,还有敏儿。” 秦府大小姐嫁入侯府三年未能有孕,不得不寻了娘家的表妹为妾,这件事情也不算是件稀罕事,京中知道的人不少,故而林建之也听说过一些,明明不是很好的吗?他更是奇道:“又是发生了何事?” 依书叹道:“大姐前些日子验出有孕的,敏儿这不刚也验出有孕了,所以……” 依书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林建之自也不是笨人,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闻之不由噤声,少时,轻声道:“依书,我晓得你担心大姐,但这事儿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自有母亲会去处理,你就不要多想了。等得大姐孩儿出世,咱们再一道回来看看便是。” 依书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心里明白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作为姐妹,秦依琴待她也一向是不错,担心也是正常。 微微歪过头,轻轻靠在林建之的肩上,依书轻声道:“建之,这些事情以后不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吧?” 林建之一语未发,只紧紧的拥着怀中的人儿,以自己的行动来给予她信心。 第一九五章 离京师 京城的林宅本就是林家暂时的一个居处,也无多少紧要的东西,故而收拾起来也简单。东西最多的其实就是依书,蔡氏给她陪嫁的二十担嫁妆都搁在这里呢。 几个丫鬟里,也就银华最为年长,故而几个小丫鬟都听她的吩咐,在依书的授意之下,将一些重要而高价值的东西给打包了起来。至于那些贵重的家具之类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带去西州城了。 夏荷跟年无蒙一家也已经于昨日搬到了林宅来住。 依书这边正收拾东西,夏荷便过了来,帮着几个丫鬟一道忙活。 依书瞅见她的身影,将她唤去面前,淡笑着问道:“夏荷,在这边住的可还习惯?” 夏荷恭敬的蹲身行礼,面上神情不掩满足之意,“回小姐的话,奴婢在这边很好,多谢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此生难以报答,惟愿来世做牛做马,以还小姐之恩。” 依书假意恼道:“夏荷,你这是跟我见外了不是?还是怨我当初没有护你周全?” 夏荷一吓,抬首看着依书,紧张的道:“奴婢怎么敢有此等想法?若不是因为那些事情,奴婢也不可能遇到无蒙。奴婢心中无丝毫怨言,只觉得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 依书微微颔首,对于夏荷,她心中是有愧疚的。若不是因为她的事,蔡氏也不会一怒之下,将她赏给了年家的傻子为妻。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诚然,秦依画现在已是一个老头儿的继室,以后未必能再翻出什么大风大浪来,但一想到那个人两次险些害死自己,依书就不由气的浑身哆嗦。也许只有这样的世道,才会生出那等无法无天的人。 依书的东西虽然多,但从秦府抬来以后,因着住的时日短,大多东西还没有拆包,故而整理起来也简单的很。等的到了晚饭时分,她的东西也收拾的大差不离了。 林建之忙碌一天回来,略微有些无力的瘫坐在外间的榻上。 依书忙倒了一杯凉茶,亲自送到了他的唇边,喂他喝了下去,一面柔声问道:“建之,今天怎么这般累的?” 一碗凉茶下肚,精神也好了些许,林建之微微摇头,轻笑道:“明天就要离开京师,有很多事情都要事先安排妥当,事情就多了些,也还好。” 这时,他才环视了屋子一圈,瞅见有些空落,笑问道:“你今天在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有没有累着?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收拾的?” 依书笑道:“你白日里那般忙碌,等你回来收拾做什?再者说了,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哪里有累到的话说?都是银珠她们弄的。” 二人说着闲话,外面丫鬟来唤去吃晚饭。 这大概是林家在京城吃的最后一顿晚饭了,显然比平日都丰盛了很多。文明章与林思琦也赫然在座。 一家人团团坐了一桌,林父唤人拿了酒来,一人面前斟了一杯酒,朗声笑道:“此来京师,也算是我林家的运道,不仅建之有幸娶到了依书,就连在京师的铺子也是大有发展,我林家前途无量啊。” 自夸了一番,林父完全无视林母瞪着他的双眼,愉快的饮了一杯酒下肚。 林母轻哼了一声,嗤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脸皮却还是如年轻时候一般厚哪。” 林家老夫妻二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其他小辈也知道他们的脾性,故而都只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垂首吃菜。只依书还有些不习惯,低头龇了龇牙,想笑又不敢笑。 林父脸也不红一下,再次端起酒杯,扬声道:“都吃菜做什?赶紧陪我喝酒来,谁不陪我喝酒,我就罚他一个人陪我喝酒,都听到没有?” 诸小辈闻言,急忙端起酒杯,就连尚且年幼的林辰也端起了酒杯,遥遥对着林父。 林父甚是欢喜,“这才对嘛。”说着,还不由自主的朝林母挤了挤眼睛,哪里有个家长的样儿?完全就是一个老顽童。 文明章微微举高手中的酒杯,朗声对林父道:“爹,我在京城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结束,明儿个就不能与思琦跟你们一道回去了,我先敬您一杯,还请您老人家见谅。” 说完,文明章一仰脖子,痛快的喝了那杯酒。林思琦嫁夫随夫,紧跟着也说了几句话,一仰脖子喝了杯中酒。 林父心中欢喜,也不去计较这些小事。反正思琦已经是文家的人了,自然是要嫁夫随夫,跟着明章行动才是。他道:“无妨无妨,明儿个你只管忙自个儿的事情去,让思琦送我就成了。等你们也回了西州,咱们翁婿再好好喝上几杯。” 文明章自是连连答应。 依书倒是没有想到林父竟还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看起来似乎还颇有些雅兴。 桌上也就文明章跟林建之两个男儿,林父瞅见林建之一点表示的意思都没有,顾自先举起了酒杯,遥对林建之道:“建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为父说的?” 林建之懒的搭理林父,面无表情的举起酒杯,道:“爹,孩儿也敬您一杯,我就先干为敬了。”然后咕咚一声,一仰脖子喝了酒。惟留林父还怔怔的愣在那里。 林母见之,不由拊掌大乐,笑道:“老头子,不是我说你,我看你就得让建之来治治你才是,越发是为老不尊了。” 林父恼道:“看你这老太婆子胡说些什么呢?我哪里为老不尊了?这么多孩子坐在这里,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以后孩子们要是不听我的话了,我可拿你问罪。” 林母笑道:“嘿……明明是你自个儿做的不好,怎的还来怪我了?你以为孩子们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林父闻言,自然不甘心,又是一番据理反驳。 瞅着林父林母在那里斗嘴斗得不亦乐乎,依书简直有要晕倒的冲动了。她是现代人的灵魂不假,原本应该对这种夫妻之间的小打小闹司空见惯,但是在秦府也待了有六年的时间,无形之中也受到了不少影响,实在很难想象,以林家现在的家世,林父林母生活中竟是此等样子。 当然,她不是说这种样子不好,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还能这般孩儿似的吵着玩,不得不说林父林母之间的感情很好。而且还说明他们完全不在乎那些世俗的教条嘛。反正在她看来,就算是再过个几百年的时间,这种小打小闹也不可能在蔡氏和秦子明之间发生,他们一向是相敬如宾,能不见则不见。 想到这里,依书越发觉得心中歉疚,蔡氏又何尝不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呢? 侧首看着身旁的林建之,心中纠结的情绪微松,好在上天待她不薄,没有真的让她走上那条路,而是将她送到了建之的身边。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似乎所有受的苦都已经值得了。 翌日,因着清晨天气凉爽,适合赶路,一家人早早的就起了床,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在昨日收拾好装在了马车上,今天只有少部分的东西需要收拾装载。 好在林家从商,本就有自家的护卫队和商队,随行的人员倒是不虞的。 林府门前的马车排了一溜儿,依书只大略看了一眼,只觉得明明已经是轻车简行了,怎么看起来还是有这般多东西的? 无奈的摇了摇头,在银珠的搀扶之下,依书上了第三辆马车。 第一辆马车自是林父林母乘坐的,第二辆则是宁氏跟林辰在里面,这第三辆才是依书跟林建之所乘坐的。 却说她刚刚上了马车,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三小姐,三小姐,且等一等。” 银珠撩帘一看,回身对依书道:“小姐,是金花。” 看来应该是蔡氏遣她来给自己送行的,依书忙道:“赶紧唤她过来吧,看看是不是母亲说了些什么。” 银珠急忙撩了帘子出去,金花已经在旁人的示意之下,来到了依书的车架前。 薄荷将帘子打起,方便这二人说话。 金花手中拿着一个极小的食盒,对依书笑道:“三小姐,夫人让奴婢跟您讲,她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来送您走了。”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又道:“这里面是夫人让人给小姐准备的一些糕点,夫人说让您路上吃着解解闷。” 其实以林家的家世,难道依书一路上还能吃不到自个儿想吃的糕点? 对于蔡氏的用心,依书心里自然明白。示意银珠接过食盒,忙又问道:“母亲身子怎会不适?可还好?” 金花淡然笑道:“小姐放心,夫人身子无事。依奴婢看来,只是舍不得小姐罢了,小姐务须担心。” 依书颔首,既是这般,那她也就放心了。她缓声对金花道:“金花,以后母亲就有劳你们几个悉心照顾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切莫忘了告知我。” 金花连连点头,笑道:“小姐放心,奴婢都知晓。” 依书想了想,犹是不放心的道:“若是有什么事儿,你不方便将消息传给我的,你可来寻夏荷,夏荷有办法可以告诉我。” 夏荷正站在一旁,淡笑着对金花颔首致意。 金花眸子微微瞪大,对于夏荷的出现,她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短暂的惊讶后,又回首对依书笑道:“小姐放心,奴婢都晓得了。” 金花倒也是一个明白的人,对于夏荷的出现,尽管惊讶,却是没有多问半句。 林建之跟林父还在督促仆人将该带的东西都拾掇上马车。 第一九六章 安排住处 四日后,林家一行人顺利到达了西州城,在林父林母的授意之下,他们几人的马车直接去往城郊别院,而押运行李的马车则回去城中的林宅。 漫长的旅程终于告一段落,在马车终于再一次停下后,依书幽幽吐了口气。 林建之轻拥着她,背靠在车厢壁上,半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柔声问道:“依书,可是累到了?” 依书微微仰头看他,粲然一笑,“是有一点累,但是还好。” 握紧手中青葱般的玉手,他征询道:“是让你先休息一会儿,还是先下马车,咱们回屋子休息?” 依书琼鼻微皱,失笑道:“自是回屋休息的好,这马车上如何休息妥当?” 林建之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太累嘛。” 说着,他扶了依书坐直身子,率先下了马车,又回身对依书伸出了双手。 林父林母已然在门口站着,正笑看着他们这边。宁氏跟林辰也站在林父林母的身侧。旁边还有丫鬟小厮什么的不提。 这么多人都注视着他们二人,依书哪里好意思让他抱,羞红着脸睨了他一眼,却朝一旁的银珠道:“银珠,还不扶我下车?” 银珠应了声是,赶忙上前朝她伸出手。 林建之却微恼的瞪了银珠一眼,沉声道:“银珠,你一旁候着吧,少夫人由我扶着就行了。” 闻言,银珠尴尬不已,目光为难的朝依书瞟去,这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依书羞道:“夫君,爹娘都等着呢,你就让银珠扶我下车便成。” 平常,依书在屋里都是直接唤林建之为建之,而在外面的时候,则唤他夫君。林建之宠她溺爱她,这是林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一般而言,这样的场合,林建之多会听她的话,由银珠来扶她。 这一次,林建之却奇怪的不为所动,依旧笑眯眯的伸手站在那儿,只是其中一只手被他垂了下去,显然已经放弃了抱依书下马车的举动。 依书无法,只得握着他的手,轻轻跳下马车。 待得她下了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建之毫不介意的凑至她耳旁,低声道:“娘子,累不累?要不要为夫抱你进去?若是累着了,为夫可是心疼的。” 依书脸如火烧,娇嗔的瞪了他一眼,羞窘的道:“还好,我自己走就可以,我们赶紧进去吧,别让爹娘再等着。” 说着,她莲步轻移,也不管林建之有没有跟着,赶忙往林父林母那儿行去。 林建之随在她身后,轻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却不轻易似的往旁边瞥了瞥,而后疾步追了过去。 到了林父林母身前,依书微微蹲身,与他二老行了一礼,歉意道:“媳妇儿无形,让爹娘久等了。” 林母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轻笑道:“无妨无妨,我晓得这一路你累着了,走吧,咱赶紧进屋去。” 说着,林母牵了依书的手,缓缓往宅子里行去。宁氏跟林辰自然紧跟在林母的身旁。林建之则慢了一步,便与林父一道往前走,父子二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脚步都极缓。 待得前面那几人离得远了,林父朝身旁的小厮摇了摇头,示意周遭的人都离远一些,而后沉声道:“那边刚才遣人来的?” 林建之微仰着脖子,颔首道:“嗯。” 林父脚步一顿,目光严厉的看着林建之,沉声道:“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样,她现在怎么样,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不要再重蹈覆辙。” 林建之微蹙着眉头,重重的点头道:“孩儿明白,爹爹务须担心。依书是我这辈子要保护的人,我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 林父紧紧的注意着林建之的神情,确定他是认真而严肃的,方才放下心来,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我晓得你是个明白事的人,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 林建之无言,只是再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父轻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行去,林建之也紧随其后。 等得林母他们在正厅坐了,一盏凉茶都快喝了一半时,这父子二人方才慢悠悠的到了大厅。 林母笑问道:“怎么?嫌外面的太阳不够大吗?怎的走这般慢的?” 依书也眼神疑惑的看向林建之,林建之却反常的没有一进屋就寻找她的身影,而是垂首看着地面。 林父一面往主位行去,一面笑道:“跟建之说了些话,就耽误了。”说着,在林母身旁的主位上坐了,而林建之则径直走到依书身旁,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依书依旧注视着林建之,眉头微蹙,总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林建之坐下以后,方才看了依书一眼,自是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忙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依书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只好继续饮着杯中凉茶,思绪却开始飘了起来,脑子里忽然想起思琦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件事。 诚然,女人是极易爱多想的,若不是思琦告诉她建之曾经有那样的过往,也许她也不会多心。想到这儿,她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有时候人知道的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也不会胡思乱想。 林母倒是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笑着对依书道:“依书啊,咱家别院里也有一个大湖,旁边也是建了一座楼的,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以后那栋楼就给你和建之住吧。” 未等依书点头,林母又对宁氏道:“宁若,你说可行?” 宁氏觑了依书一眼,笑道:“当然可以,我跟辰儿住到别的院子里就行了,无妨的。” 依书这才回味过来,原来那栋楼之前是给宁氏和林辰住的,她忙对林母摇头道:“娘,不用的,我住到别的院子里也一样,怎好让大嫂跟辰儿搬出去。” 林母笑道:“什么搬出去不搬出去的,这别院本就是偶尔来住住,那栋楼里宁若跟辰儿的东西也不多,不碍事的。”眼瞅着依书还想说些什么,林母忙朝她摆了摆手,故意严肃的道:“好了,就这样了,你也不用多说了。” 依书无奈的朝林建之看去,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毕竟那栋楼原本就是宁氏住的,现在林母让宁氏跟辰儿住到别处,让她这个新媳妇住到那栋楼里去,这以后让她怎么做人?还怎么跟宁氏交好呀? 林建之淡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林母的安排没有问题。 依书又朝宁氏看去,想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宁氏却也淡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丝毫介意的神情也没有。 依书只得对林母道:“娘,那媳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母颔首道:“这才对嘛,你放心,娘不会害你,宁若是什么样的人娘是知道的,这点儿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影响你们妯娌二人以后的关系,你且放心就是。” 林母一语中的,直接点到了依书担忧的事情上。依书脸一红,微微垂下了头。 一家人闲述了一会儿,林母道身子累了,要回去休息,便让各人都散了,都先回去休息一番。 依书不知自己住在何处,由着林建之轻拥着她的腰肢,领着她往前行去。 在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宅子里,有这样一个人领着她前行,依书心中不由微微一动,好似想到了自己的人生。因为信任他,所以将自己交托给他。因为信任他,所以嫁给他,由他陪着自己度过未知的后半人生。因为信任他,所以跟着他来到了西州。 他对她的好,无时无刻不在流露,她心里也都明白。那件事只是他的过往罢了,也许她应该对他再好一点,让他知道,这世上有她。 二人漫步行了约有一刻钟,绕过一小排树木之后,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偌大的一片湖水展现在她眼前。那湖虽然没有秦府里的那片湖大,但也是清澈见底,因着湖中无其他东西,看起来倒似乎比秦府的那座湖还大上一些。 绕着湖走了三四分钟以后,便有一栋小楼出现在她眼前。小楼是两层的,长度也只有宝沁楼的一半左右,只是不知围度有没有宝沁楼大。 林建之轻拥着她,淡笑着道:“依书,这便是你我以后住的小楼,我知道这楼还不如你以往住的宝沁楼大,但你要相信,以后有我,这地方绝对比宝沁楼住着还舒心。” 闻言,依书心中不免欢喜,娇嗔着看了他一眼,由着他将自己往楼里带去。 显然,在到达别院之前,林母已经遣人将别院里的诸样东西都安排妥当,宁氏跟林辰的东西也早已经搬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现在那栋小楼里都是给依书和林建之准备的东西。 林建之虽晓得这楼的位置,但楼里却是没有进来过,故而也不晓得主卧室是哪一件,正犯愁呢,一旁一丫鬟赶忙行上前来,伸手示意了一下方向,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第一九七章 似有心事 这小楼其实也不算小,但是跟宝沁楼比起来,那就小的很了。 丫鬟领着他们进了楼,出了厅后,便进入了楼里的一个露天小院。沿着房间是一溜儿的纜|乳|埽刈爬鹊劳靶腥ゲ痪茫憧吹搅四局频穆ヌ荨?br / 丫鬟顿下脚步,示意卧室在楼上,而后才继续向上走去,一直到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前,方才再次顿下脚步,垂首恭敬的道:“二少爷,二少夫人,这便是夫人给您们安排的寝室了。” 林建之微微颔首,道:“嗯,你下去吧,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丫鬟得了吩咐,立时便小步的退走了。一直跟在他二人身后的银珠薄荷赶忙上前,轻轻帮他们推开了门。 趁着进门的功夫,依书大略的扫了屋子一眼,只觉得布置的很是简单雅洁,每样东西似乎都被放的恰到好处,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再仔细看屋子里各样东西的质地,便晓得都不是凡品。 显然,在他们到达之前,林母已经遣了心腹的人率先回来用心安排了。 寝室外间的窗子开着,阵阵轻风吹入室内,竟是在这炎热的夏日给人带来了一丝凉爽。依书不由缓步往窗子那儿走去,果不其然,窗子外面就是湖泊,怪不得在这中午时分还能吹出凉风来。 双手轻轻搭在窗沿上,依书微微眯上双眼,感受着这舒爽的轻风,心中蓦然开朗,像是忽然打开了一闪自由的门户,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林建之的主要心神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不由莞尔一笑,站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拥着她,让她放心的靠在自己的怀中,一面柔声道:“依书,喜欢这个地方吗?” 依书轻声一笑,点头道:“喜欢,好喜欢。” 林建之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先前还担心你来这里会不会住的不习惯呢,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这么的得你心。” 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湖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远离京师,已经在西州的城郊,依书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一种自由的感觉,似乎自己再也不用装作那个行事极端小心的王府小姐,只要做自己便好。 林建之察觉出依书现在心神似乎极端的放松,但具体原因却是猜不到,只以为因为这里是城郊别院,远离了世俗,所以才会让她有这种感受。 眺望了一会儿远处,旅途的疲累感又涌了上来,依书轻轻揉了揉额际,扬声唤道:“银珠……” 银珠正站在房门外候着呢,听得依书唤她的声音,赶忙应道:“小姐,奴婢在呢。”说着,疾步走到依书身旁。 依书轻声吩咐道:“去给我打些水来,我想梳洗一下,待会儿休息。” 银珠应了声是,忙下去准备。 林建之搂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去榻上,一面略有些心疼的柔声问道:“可是累的很了?” 依书朝他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摇头道:“还好,只是想休息一下。” 林建之微微颔首,道:“嗯,那待会儿你先梳洗了休息,我还要出去办一些事情,晚上过来吃饭。” 依书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忙问道:“你是要出去?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吗?” 林建之轻轻握紧她的手,淡笑道:“是要出去,这几天一直在路上,很多事情都耽搁了。既然现在我已经到了西州,总得回府里看看,有什么要紧的事务也得处理一下,但是晚上我一定会赶过来跟你一道吃晚饭,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依书不由伸手轻抚着他的面庞,这一路上,她累,他 淑女有谋第54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比她更累。浩瀚书屋 她身子不好,受不得颠簸,这一路上他都将她轻拥在怀中,让她也好安心休息,自个儿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休息妥当。 看着他微黑的眼圈,疲累的样子,依书心疼不已,柔声道:“不能休息一下再出去吗?我看你也是累得很的样子。” 林建之伸手抓住她在自个儿脸上游荡的小手,轻声笑道:“无妨,你家夫君是个男人,这点儿小累算什么?你放心便是。” 说话间,房门再次开启,银珠站在门外,低声禀道:“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林建之一笑,催着她道:“好了,赶紧去梳洗一下,然后休息,等我回来吃饭。” 依书说不过他,也知道林家家大业大事情也多,这几天肯定是耽搁了不少事儿,劝了两句见也劝不动他,便索性也不说了,只应道:“嗯,你也注意身体,拣些要紧的事儿先做了,剩下的明天再去处理也无妨,总得将精神都补回来,身体要紧。” 林建之明白她的心意,笑道:“为夫晓得,那为夫就先出去办事,赚钱养家咯?” 依书羞红了一张脸,娇嗔的横了他一眼,柔声道:“早些时候回来。” 说着,亲自将林建之送到了小楼外,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身影远去,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方才低叹一声,回了房。 一番梳洗后,一路的疲累似乎也随之少了不少,穿着清凉的薄纱衣裳,依书再一次立于窗前,眼神幽深而迷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最后再一次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方才歪在榻上睡了过去。 银珠跟薄荷跟在依书身边多年,自是了解她的性子,晓得她肯定是有了心思,但到底是因为何事,这两个丫头心里也是一点儿谱都没有。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摇头看着对方。 瞅了沉睡的依书一眼,两个丫头都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银珠微蹙眉头,轻声道:“薄荷,小姐是有了心事吧?” 薄荷轻轻点了点头,黛眉也是微皱,道:“我也觉得,可是姑爷不是待小姐很好吗?怎的小姐还会有了心事儿的?这现在又不在京师,夫人又不在身边,那可如何是好?” 银珠叹道:“我也不知,夏荷姐也不在,不然她倒是会开导小姐。” 薄荷不免摇头,只觉得自己二人虽然也是跟在依书身边多年,却始终是比不上现在已经不在依书身侧的夏荷。 两个丫头都是那种会为主子考量的人,见得依书心中有事,她们也露不出笑脸来,两个人就这么站在依书的房门外,愁眉苦脸的想着法子。 也许真是这一路累着了,依书这一觉睡得极香极沉,一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悠悠转醒。觉虽然睡得沉,但却不时的陷入梦境,总是梦到建之跟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走了,徒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就像当年爸妈走的那般突然一样。 梦里,她竟然还清醒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建之对她那般好,是绝对不可能将她一个人留下的。只是梦醒之后,她却变得惶惶不安,再没有梦中的那股自信。 依书神思不属,任由银珠薄荷帮她换了衣着,待会儿去林母那边,再过一会儿,建之就应该回来吃饭了。 到的林母那儿的时候,林母正跟宁氏在说着些什么,见得依书过来,林母忙笑道:“依书啊,休息的可还好?” 依书强打起一丝精神,笑着回禀道:“多谢娘的安排,媳妇儿休息的很好。” 林母是什么样的人?哪里看不出依书的神色了?况且依书也不是那种很会隐藏自个儿情绪的人。林母不由疑惑的蹙着眉头,关切的问道:“依书,可是还不习惯这地方?我看你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依书顺水推舟,颔首应道:“可能是吧,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做梦。” 林母微微点头,又道:“那待会儿让厨房给你熬些安神汤。你刚刚来西州,可能还不习惯,等过一段时日应该就好了。你且放宽心,以后西州就是你的家了,我林家不像别人家管的宽,只要你自个儿过的舒心就成,万事是不要你做的,你只管过好自个儿就成。” 林家家风开明,这一点依书早就已经深有体会,颔首应道:“媳妇晓得,娘不用担心。” 林母点头道:“建之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忙,你若是嫌闷得慌,不如让宁若带你出去转转,这城郊虽不如城中繁华热闹,倒是自有一番别的风情在里面,你可能会喜欢。” 说着,林母往宁氏看去。 宁氏笑着接口道:“就是,依书,不如明儿个我就陪你出去转转可好?我也是蛮喜欢这个地方的,以往来时,你大哥也常常是没有时间陪我,都是我跟辰儿一道出去溜达。” 这城郊是什么样子,依书大概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人烟稀少一点儿,树木植被多一些,故而看起来也比城中多了一份自由舒爽的气息,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被众人所喜欢,林家也才会在这边建一栋别院的吧。 依书思量了一番,反正自己左右无事,不如出去溜达溜达,也省的关在屋子里多想,便淡笑着点头应道:“好啊,那就劳烦大嫂了。” 宁氏轻笑道:“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做什么呢。” 第一九八章 游湖 有了宁氏当向导,依书很快就熟悉了别院周边的环境,每每清晨或是傍晚,都会与宁氏以及林辰一道出去转转。 别院附近就是山林,并无什么人家住在近旁,故而显得极其的幽静空旷。每每几人在林中穿行的时候,依书都感觉分外的自由。 却说自打到了西州以后,林建之整日都忙得不见人影,依书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偏偏他回来的时候都极晚,常常是洗洗就睡了,二人也不能说上几句话。而早上每当她幽幽转醒的时候,林建之都早已经悄然出去了。 为此,依书既是心疼他的劳累,又是郁闷他的无暇。 好在,虽然环境陌生,虽然爱人总是不得闲,但是在林母的悉心照料以及宁氏娘儿俩的陪伴下,依书的日子也过的不算是无味。而原本略有担心的林建之在细问了银珠依书这几日的活动之后,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安心去做自个儿的事情。 大概过了有七八日时间,天气越来越闷热,尤其中午时分,太阳极端的暴晒之下,压根就没有人敢在那时候出去活动。依书自然也是歪在小楼内的榻上,要么看些闲书,要么就去宁氏那儿,二人说说话,或者做做女红。 林建之终于是稍微有了些空闲的时间,早上不用那般早的出门了,晚上也会尽量早一点回来,还可以陪着依书在外面走走。 依书晓得他最近肯定忙的是生意上的事情,每每想问他在忙些什么,怎么都没时间陪她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他疲累的脸庞,所有的话又不得不自个儿咽了下去。 建之对她的心意她懂,如今建之这般忙活,她这做妻子的不能帮上忙就算了,怎么还可以在这时候拖他的后腿呢? 许是最忙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晚上林建之不会继续在城中逗留多久,而是赶回别院与一家人一道吃晚饭,需要处理的一些账簿等东西也都是带到别院处理。 依书左右无事,用完晚饭后,便陪着林建之在书房中处理事务。 她当然不会亲自帮建之查验账簿,一者她对林家的生意不熟,二者建之自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不需要她去操心。 日子好像又回复到了当初在京师的时候,他在书房中专心处理账册,而她则立于一旁,时不时的帮他添些茶水、研磨墨汁,亦或者是帮他拿一些东西。二人之间默默流转着一种默契。 许是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她现在倒是还多了一样事情,那便是时不时的帮他擦去额头的汗水。 每每这时,林建之总会抬首对她温文一笑,眸中尽含柔情,而她却总是被他看得羞红了一张脸,眼都抬不起来,手脚忙乱的磨墨去。。 如此这般又过了七八日时间,林建之在别院待的时间越发的长了,有一次他回来的比往常都早,依书终于问他,“建之,今天怎的回来这般早的?” 林建之褪去外裳,轻搂着她的腰肢,笑道:“怎的?不希望为夫多一些时间陪你吗?” 尽管二人已经成亲多日,依书在他面前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脸红,忙摇头道:“自是希望你在家的时间长一些,又担心你忽略了铺子里的事儿。” 林建之拥着她在榻上坐了,又亲手剥了葡萄给她吃,柔声道:“家业那么大,我一个人要是事事都过问,哪里有那许多精神?想管也管不过来呀,不如安排些可信任的人全权处理,我只需每日查看一下便行了。” 依书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些事情原本都是林建业在处理,若不是因为自个儿的原因,林建业也未必会应承下那份差事。在旁人眼里,代天巡视天下是一个极光宗耀祖的事儿,但依书明白,林家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若是在林建业在外期间,建之不仅没有保全扩大林家的家业,反而还疏忽了很多,以后可如何交代?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建之见得她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笑道:“怎么?你夫君的办事能力你还不放心吗?还在想些什么呢?” 依书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自是相信,只是不免有些担心罢了。” 林建之索性也不再多言,伸手将她脸庞的一缕发丝掠去了耳后,而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与她道:“依书,现在时辰还早,天色也还没有尽黑,不如我陪你游湖去可好?” 依书闻言,眼睛不由一亮。虽说来到别院已经多日,但还真的没有去游湖过,宁氏一般都是带她到外面转转。宁氏不主动提及游湖,她自然也不做那等想法。 她笑道:“现在可以吗?湖中可有船?” 林建之握着她的手,站起了身,笑道:“自是可以,小船一直都在湖旁停着呢,我原以为你早应该游过湖了,哪里知道你压根儿去都没去,可是不喜欢?” 依书失笑,摇头道:“你不陪我去,我怎么去?” 林建之宠溺的伸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一记,笑道:“娘子,那为夫现在请你去游湖,可否赏个脸,陪为夫我一道过去?” 依书脸再次一红,真是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了这些话,每每总是让她连反驳都不能。 林建之轻拥着她的腰肢儿,一道往湖边走去,就在靠近他们小楼的不远处,就有一处堤岸,旁边正有一艘小船停在那儿。 依书惊讶的道:“这船原先就在这儿的吗?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过的?” 林建之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小桥,道:“这船原先都是放在那桥肚里的,今日我回来的早,就让人将船牵到了此处,也方便我们用。” 说着,林建之小心的扶着依书上了船,自个儿顺手拿起了船旁的竹篙,暂时充当起了撑船的船夫。 依书笑问道:“你会撑船?”这话刚一问出,忽然想起建之以前的职业来,不由失笑。 林建之瞅见她的反应,便知道她是想起了从前,应道:“自是会撑船,身为男儿,十八般武艺总是要多精通几样。不然到了要用的时候,可如何是好?” 小船悠悠荡荡的往湖中央行去,倒也算是平稳。 只是依书心情却没有刚出来时那么好了,想到他曾为农夫,便想起他曾为农夫的原因。原来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曾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所有,去过那百般辛苦的农人生活。 尽管心情略有些不虞,依书脸上还是强撑出一丝笑意,静静的听林建之跟她讲这些日子在城中碰到的事情。其实无非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依书也只当是听着玩儿。 到了湖中央,他忽然将竹篙用力插入湖底淤泥,将船固定在了那儿,而后自个儿坐到了依书身旁。 轻轻拥着怀中佳人,他轻声道:“娘子,若是每日都能陪你来乘船游湖该多好。” 依书轻笑道:“这又有何难?你今天不是回来极早吗?以后若是也回来的早了,咱便来游湖便是。我跟湖都不会跑,始终在家里等着你呢,只怕你是没那许多时间。” 林建之不由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现在来怨怪为夫没有那许多时间陪你了?” 依书琼鼻微皱,笑道:“没有啊,我知道那些都是你该做的事情。再者说了,我有大嫂跟辰儿陪我呢,没事就出去溜达,日子过的也不算是无聊,以前在京师的时候也是这般过的。” 依书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说的时候也是轻猫淡写,但林建之心底却微微一痛,总觉得自己亏待了依书,似乎自己没有将她照料妥当。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道:“依书,最忙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以后我会好好在家里陪你。等大哥回来以后,咱们就什么都不管了,自去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好不好?” 依书失笑道:“这怎么可以?大哥帮了你许多忙,如今又在外到处奔波,大嫂跟辰儿都难得见他一面。等他回来以后,你忍心将所有事情都丢下,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林建之苦恼的皱紧了眉头,摊手道:“那可如何是好?” 依书笑道:“既然已经从大哥手里接了这事务,就好好做下去,莫要让爹娘和大哥失望了,我晓得你能做好的。爹爹最近可不是常常夸你呢嘛。” 林建之拥着她,身子却轻靠在了船壁上,目光望向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幽幽道:“那些事情我自是能做好,只是却不喜欢这样忙碌的生活,我还是怀念去年冬天的我们,只有你我,无需任何旁人在你我身边。” 被他这样一提,依书也不由想起去年的时光。 那时候的确只有他二人,二人眼中也只有彼此。尤其是想到他做的那个躺椅和屏风,心底就不自禁的沁出一股子甜蜜之情来。依书嘴角微翘,笑问道:“那个躺椅跟屏风可还在原地呢?” 提到那个躺椅和屏风,林建之就不由的去挠自个儿的后脑勺,笑道:“自是还在那儿,要不我让人将那两样东西都搬过来?” 第一九九章 学理家 听到依书的问话,林建之不由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自是还在那儿呢,我也没有搬过来。要不我差人将躺椅跟屏风都搬到别院来?” 建之的心意她是知道,只是环境不一样,那躺椅跟屏风若是搬到别院来,就显得极为不搭了。再者说了,建之现在是主事之人,若是被下属看到他做了那两样东西,说不得想法就不一样了。 依书轻轻摇了摇头,道:“那倒是不用,若是有时间,不如你再陪我回去看看?” 林建之自是乐意,应道:“好,我随时有时间。” 依书不由微微摇头,轻笑道:“你现在这日理万机,哪里有那闲工夫陪我回去?” 林建之脸色一板,认真的道:“手上事情再多,那也不及娘子重要。若是娘子有吩咐,自然以娘子为先,万事都得放下。” 依书双颊一红,娇嗔的横了他一眼,道:“贫嘴,就知道在这里哄我。若真是那般样子,估计爹娘要骂死我了,尽耽误正事儿。” 林建之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笑道:“爹娘才不会说些什么,你忘了咱们家的家规了?” 提到家规,依书立即无语了。 晚霞映红了半边天,二人坐在船舱中静静欣赏着这一幕美景,偶尔说一些闲话,林建之间或会说一些笑话,逗得依书在那边笑的乐不可支。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林母板着一张脸,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人家都说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我一直不信,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还真的是那般样子。” 林母话音一落,一桌子人的目光就转向了依书跟林建之。 依书听得双颊一红,闷头吃饭,看都不敢看林母一眼。 林建之倒是无所谓的很,兀自吃的津津有味,还特意在林母面前的菜盘子里夹了好些菜吃。林母见得他那副样子,不由伸筷子敲下他夹住的那些菜,问道:“建之,你说我说的是谁呢?” 林建之假装诧异的道:“娘,你刚才说什么了?” 瞅见林建之装傻,一桌子人都憋着笑,偏当着林母的面又不能真个的笑出来,免得林母由假恼变成真恼了。 林母一气,将他夹得那些个菜都夹到了自个儿的碗里,大口吃将起来。 林建之故作了然的样子,说道:“哦,娘,原来你是想让我给你夹菜哪,若是这样,你自管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呢?” 这下子林母是真的被气着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林父赶紧殷勤的给林母夹了好些菜,才让她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当然,林母其实也就是逗逗林建之而已,哪里是真个生他的气。 时间宛若流水,因着小楼附近有一片大湖,故而依书这个夏日过的也不算是难捱,只有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方才感觉有一些热的难受。几个丫鬟换着班的在她身旁帮她扇着扇子,或者给她不时的换上一些冷藏过的水果和甜品。 这段时间里,唯一值得一提的一件事就是林建之送了依书一只小白狗。还记得小白狗刚被他抱回来时,好似才刚刚满月,小的很,但浑身都是肉,跟个肉疙瘩一般,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可爱至极,极为的遭人疼。 依书欢喜不已,给那小白狗直接取名为小白,整日里就逗着它玩。也许是有了宠物,时间也变得更容易打发,转眼一天天就过去了。林建之偶尔跟依书抱怨,他这个相公竟是都没有一只小白狗吃香。 夏日一过,秋日来临,别院自是不用再住,林母征询了一下众人的意见,便决定收拾东西,搬回城中的林宅去住。 城中的林宅依书自是去过,刚来西州的时候,因着二人的婚礼是在京师办的,西州这边还没有请客吃饭,故而林母就挑了个好日子,在城中林宅请了相亲的亲朋好友吃了一顿便饭。虽说是便饭,但也办的很是隆重,几乎西州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去吃了那顿饭。那不仅仅是奔着林家的面子去,也是奔着融亲王的面子。 却说回去城中以后,林母一面吩咐宁氏带着依书熟悉环境,一面让宁氏将家中的一部分事情交给依书去做,让她也学着理家。 依书自是不喜欢做这些繁琐的事情,便对林母道:“娘,大嫂做的很好,若是让我这半瓶子水去做,只怕会做不好呢,不如还是给大嫂做,我偶尔去帮帮忙,可好?” 林母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晓得你原先在王府肯定不用做这些事情,但现在既然进了林家门,成了林家媳,这些事情总归是要去学着做的。再者说了,我可不是为了给你找事儿做,也不是为了给宁若省些时间出来。只是,你想啊,等你跟建之也有了孩子以后,不可能真的一辈子跟老大他们住在一起吧?说不得以后还会另寻宅子住的。若真是那般样子,你这当家主母一点儿事情都不会做,那可如何服众?如何让建之安心在外办事儿?” 依书想想也是。原先她是没有考虑到分家这种事情,毕竟一家人相处这么愉快,一点儿矛盾隔阂都没有,那又何必劳心劳力的分家呢?说不得还会伤了一家人之间的感情。可是这事儿既然被林母说了出来,那估计以后就真的有可能会分家了。 依书默了一会儿,颔首道:“好,我学便是,”又对坐在一旁的宁氏点了点头,笑着道:“大嫂,那就麻烦你啦?” 宁氏微微摇头,笑道:“你我既是一家人,又说什么客气话呢?都是应当的。” 于是闲暇时,除了遛遛小白,依书就跟在宁氏的身边,一面熟悉着府中各样的人事,一面学着处理各方面的事务。林家虽说家大业大,但内宅的各样分布却是简单的很,只留必须的人手,并不会为了充门面,而雇聘一些多余的人。故而,也给依书熟悉环境减去了不少麻烦。 眼瞅着依书竟然比自个儿还忙,整日里都那般累,林建之最先不乐意了,直接去到林母的面前,要求减轻依书的负担。 对于疼妻入心的林建之,林母直接无语,慢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给依书找事儿做,只是以后若是你们分了家,依书不会做这些事情,当家主母不能服众,那可如何是好?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吗?再者说了,你大嫂忙活了这么些年,依书既然已经入了门,就不能分担一下她的事情?还是你想着为娘再去为那些小事儿操心?” 林建之一窒,他光顾着心疼妻子了,倒是没有考虑到林母说的这些事儿,不由辩道:“虽是如此,但慢些学也可,这分家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暂时又不用着急,何苦让依书受累?” 林母笑道:“我就知道你这是心疼依书了,你大嫂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绝不可能给依书增添多余的负担,肯定是顾惜着她的身子的。这个你要放心,只等一段时日,她习惯便好了。” 林建之无言,原本是想来给依书解脱这个麻烦的,却没想到自个儿也被老娘给说服了。丧着一张脸,林建之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依书正在书房中看着内宅的账簿,学着算计一些必要的开支等等事情。瞅见林建之回了来,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迎了上去,笑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的?” 林建之解释道:“回倒是早就回来了,刚才去了娘那儿一趟。” 依书笑问道:“哦?可是有什么事情的?” 林建之瞅了书桌上放着的账簿,努了努嘴,道:“哪……还不是见你太辛苦,想让娘罢了你的差事,让你不用去做的。” 依书不由失笑,“你怎么不跟我事先说一声的?娘既然让我做这件事情,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在里面。再者说了,大嫂忙活了这么些年,大哥也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既然我能分担一些,为何不能去做呢?” 林建之轻啧了一声,笑道:“倒是没有想到我娘子这般的通情达理,那你可知娘让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依书道:“我当日倒是问了娘,娘说,以后咱们有了子嗣,也不可能真的跟大哥大嫂住一辈子,总归是要另寻宅子,出去住的。若是我这个主母当不好家,岂不是惹人笑话?故而现在就让大嫂教着我,学着去理家。” 林建之微微颔首,“娘也是跟我这么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只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也不用太过用心去做,稍微学一些也就是了,以后用到的地方不多。” 依书不由挑眉,诧异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以后跟大哥大嫂不会分家?” 林建之却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而是以后咱们住的宅子里人事应该不多,不会有现在这么麻烦,所以你稍微学一些也就是了,不用过度劳累,若是累着了,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依书不由笑嗔了他一眼,他总是这般样子,时不时的就说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第二零零章 心痛 依书脸红归脸红,对于他话中的意思却开始深思起来。 他说以后宅子里的人事不多,怎么知道的呢?她知道建之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肯定有他的思量和把握在里面。难道他已经有了自个儿的计划,所以才这般的肯定?只是,为何没有听他跟自己提起过? 脑子思绪一转,依书再次问道:“建之,你怎么这么肯定以后咱们宅子里的人事不多?再者,就算如你所说,可既然大嫂这般认真的教我了,若是我敷衍了事,岂不是让大嫂伤心?” 对于二人的未来,林建之确实有自个儿的计划,只是目前还不方便告诉依书,等得大体底定之后,再告诉她不迟。 如此这般,他一时竟被她问的无话可讲,只觉得她说的是句句在理。他不由一笑,无奈道:“好好好,随你便是,家中的事有你做主,以后我不问就是了。” 依书嗔道:“建之,我不是这个意思。” 瞅着她略带苦恼的样子,林建之不由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怕你累着,万不是怀疑你的做事方式。” 其实宁氏并没有交给依书多少事情去做,只是她刚刚接手,未免有些不熟悉,心里又万分看重这件事儿,故而才会显得累得很,毕竟用的精神太多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后,依书已经能熟练的处理府中的大小事务,甚至已经不需要宁氏从旁指点。其实依书能这么快的上手不仅仅是因为林府的事情本就不多,更是因为她从小就在王府那般复杂的环境下长大,就算蔡氏一直很好的保护她,不让她操心劳累,但是看得多了,心里便也有了数。 所谓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跑,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却说依书当了府里的半个主子以后,下人们若是有事,也会时常来找她解决问题,这几率大概也有一半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事务自然是由宁氏去做 对于府中现在的情形,林母心中也甚是满意,有两个儿媳妇尽心操办府中的各项事务,再无需她去做些什么,只管安享晚年便是。原先建之成亲之前,她还有些心事,不仅要顾着家中的事务,还操心建之会不会真有一日去庙里当了和尚。好在,依书的出现解决了她最大的心事。 林母现在真是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没事就含饴弄孙,或者出去找老姐妹聊聊天喝喝茶看看戏,反正要多自在有多自在,真真是羡煞了旁人。 却说,这一日,依书正跟林思琦在街上闲逛。 林思琦原本跟文明章在京师办事,完事以后,二人自然就一道回了西州。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林思琦就比在京师时更爱闹腾了,没事就去找依书玩耍,若是依书正忙着,她也不介意带着林辰出去玩。为此,她还被文明章抱怨了好一通,有那闲功夫带着林辰出去玩,怎么就不晓得把自家女儿也带出去呢?有她这么当娘的吗? 林思琦一向是我行我素,压根不听他的话。 林思琦挽着依书的胳膊,眨了眨眼睛,显摆的道:“二嫂,西州还有很多地方是你没去过的吧?” 依书淡笑着颔首道:“自打来了西州,我还没得空子出来转转呢。若不是你回了来,只怕我还闷在家里。” 林思琦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摇头道:“二哥也太失职了,怎么着也应该带你出来转转的,看我回去不好好说他。” 依书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他有多忙,我是习惯了在家待着的日子,以前在京师的时候也是,鲜少出去玩耍,所以来了西州以后,也没想着怎么出来玩。这不,若不是你想我陪着你出来,我还懒得动呢。” 林思琦直接无语,眼珠一转,扯着她的胳膊道:“二嫂,西州有一家糕点特别好吃,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吃看看?” 身为王府嫡女,依书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什么样好吃的东西没有吃过?以前还曾陪蔡氏进过宫,吃过宫中的点心呢,难不成西州还能有什么点心比宫中的还好吃? 虽是做如此想法,依书仍旧淡笑道:“好啊,离这里可远?” 林思琦摆手道:“不远不远,咱们逛着就到了。” 说着,二人继续往前行去,一面闲聊,一面看着路边的种种物事。 说着话,林思琦忽然手指着前方,笑道:“二嫂,你看,就是那家店,伴月斋。” 依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栋三层小楼矗立在前方,门匾额上中规中矩的写着三个烫金大字:伴月斋。 她不由轻笑道:“这店名字起的倒是有点意思,怎么叫伴月斋了?” 林思琦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反正这店开了也有些年代了,做的点心甚是不错,也可算做是西州的一景了。” 依书晓得林思琦是一个爱乱跑乱逛的人,去过的地方不少,看过的景致也不少,连她都这般的赞扬这家店,显然里面的东西值得品味。她便颔首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吃看看?” 林思琦嘿嘿笑道:“二嫂,那这顿你请客?” 依书不由失笑,“好好好,我请客便是。” 林思琦得意一笑,拉着依书就跑了过去。 不同于别家店的热闹,这家据说不错的店竟然很是冷清,一楼也没有多少人。 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小二将她们客气的迎了进去,眼睛略略扫了二人一眼,心底猜测出二人大概的身份地位,脸上依旧无丝毫谄媚讨好之色,只从容问道:“两位小姐可要楼上的雅间?” 依书看向林思琦,等她的意思。 林思琦颔首道:“嗯,二楼的雅间就可以了。” 小二得令,便将二人往楼上引去。 却说二人刚刚进了一间雅间,未等关门,依书忽然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脚下不由一顿,眉头微蹙了起来。 那是林建之的声音,早已经深深的刻入她的心底,绝不可能听错。建之现在不是应该在谈生意吗?怎么跑到点心店里来了?也许,是为了应酬? 林思琦正自兴奋,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见得依书停下脚步,疑惑问道:“二嫂,怎么了?” 依书不知为何,心脏狂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忙对林思琦安抚般的淡笑道:“没事儿,思琦,你先坐着吧,我忽然想方便一下,不知这家店里可有方便的地方?” 林思琦点头道:“有的有的,要不我带你过去?” 依书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先坐着吧,点一些招牌的点心上来,待会儿我就过来吃。” 林思琦未想到其他,便道:“好吧,你下了楼,往后院走,便会有人告诉你的。” 依书微微点头,急切的出了雅间。 见得依书急快的步伐,林思琦心中暗想,看来二嫂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现在是真的很想上厕所。 依书强忍住狂跳着的心脏,一出雅间就开始四处打量起来。脑中回想一番,忙往楼下走去。 未等她踏上楼梯,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这些可够了?” 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轻轻道:“好了,就这些吧,难为你还记得我爱吃的糕点。” 那个让她心脏抽痛的声音又道:“小二,都装好吧。” 小二忙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银珠正站在依书的身后,原本就见得依书的反应有些奇怪,现在见依书遁下脚步,再听得楼下熟悉的声音,不由惊讶的捂了嘴,闷声道:“小姐,怎么好像是姑爷的声音?” 依书脸色一冷,牙关紧咬,沉声道:“也许只是声音像罢了。”可是这句话竟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银珠忙探身朝下看去,双眸蓦地瞠大,疾步倒退回来,脸色难看之极。 见此情形,若是依书还不知道下面的人是谁,那她就真是白痴了。 脑中甚是天人交战了一番,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也往前行了几步,探身朝楼下看去。不出所料,楼下那与林建之声音相似之人竟真的就是他!而他身旁正站着一位身着粉色衣着的貌美女子,二人神情看似亲昵,像是多年的老友。 依书心中一痛,不由伸手捂在心口处,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女子是谁?建之又为什么会陪着她在这里?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气氛竟看似亲昵?难道…… 她不敢深想,眼瞅着那二人正要往外行去,她忙疾退几步,免得被他人注意到。 看着脸色苍白、一手捧心的依书,银珠不由泪盈于睫,心疼的唤道:“小姐……” 依书双手颤抖,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建之爱的人是她,娶得人是她,付出一切为的也是她,他不可能跟旁的人有感情。她知道,建之是一个重责任讲信义的人,他不可能背叛自己的。 可是,尽管她一遍遍的安慰自己,心中却还是有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曾经建之生命中有另一个女子,那个人才是建之真正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 第二零一章 猜想 依书神思不属的再次进了雅间,林思琦刚点完糕点,正让小二下去准备呢,瞅见依书脸色难看的回来,不由笑问道:“二嫂,去过没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依书强扯起嘴角,对林思琦笑了一下,神色怔愣的坐在了她对面。 林思琦自是看出了她的异样,不由狐疑的朝一旁的银珠看去,只见银珠眼眶泛红,显然刚才肯定是哭过了。这主仆二人刚才不是去方便的吗?怎么竟是成了这幅样子回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思琦思来想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出这出去方便能出什么事情,不由探身朝依书看去,关切的问道:“二嫂,可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依书一颗心依然揪疼不已,一面告诉自己要相信建之,一面又对自己没信心的很。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往,那些忘我的岁月,她不在。她想着,对于林思琦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轻轻摇头,苦笑道:“没事,没什么事。糕点可都点好了?” 林思琦点了点头,复又坐了下来,“点好了,就让小二上他们家的招牌点心,等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介绍他家旁的好吃的点心。” 依书颔首笑道:“好啊,反正你我二人也吃不了多少,别浪费了。” 尽管依书已经装作很正常的样子,但林思琦自小就善于观察他人神情,自是能看出她的不对劲来,偏偏问依书又不说,她越发觉得有大事发生,便起身走至银珠身旁,低声问道:“银珠,刚才跟你家小姐出去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依书忙轻咳一声,示意银珠什么都不说。 银珠看了依书一眼,咬了咬牙,垂首道:“没事。” 林思琦眉头紧皱,想不明白这主仆二人到底是怎么了,不由坐在依书身旁,蹙眉问道:“二嫂,你就告诉我是怎么了嘛,不然待会儿回去,二哥见你不开心的样子,肯定要问我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我答不上来,二哥一定会怪我的。” 依书情不自禁的冷笑一声,“怪你?放心吧,他绝不会怪你的。” 这可不像是以前依书提到二哥时的样子,林思琦不由眨了眨眼,狐疑道:“二嫂,不会这事儿跟二哥有关系吧?” 依书一怔,不再说话。 林思琦恍然,看来这事还真的跟二哥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们这一路都逛得好好的,二嫂也一直是很开心,也就是刚才二嫂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样子,难不成刚才二嫂在店里看到了二哥?还是听别人说了二哥的什么风言风语? 林思琦思忖了会子,心里有了计较。她本就是个打破烧锅问到底的性子,如今见依书这般样子,自然更是好奇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便对身旁的莺儿招了招手,耳语了一番。 莺儿得令,转身出了雅间。 依书看着林思琦的一举一动,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少时,店小二将糕点茶水都送了上来。 看着满桌子摆着的可口点心,依书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始终惦念着那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好奇知道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不多久,莺儿也回了来,悄声在林思琦耳旁说了些什么。 林思琦闻言,脸色一变,眸光锐利的看向依书,沉声道:“二嫂,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二哥跟一个女子在楼下了?” 依书苦笑一声,不由点头。 林思琦眉头紧皱,柔声劝道:“二嫂,你?br / 淑女有谋第55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你应该知道二哥对你的心意,那女子或许只是一个熟人罢了,不会跟二哥有其他什么关系,你要相信二哥。玉川书屋再者,你也知道,二哥若不是一心为你,他绝不会为你做那许多事情。本来二哥与你就是身份悬殊,若不是极度的在乎你,二哥会费尽心思娶你进门吗?” 林思琦说的那些依书都知道,也明白。她心里也正在用相同的话语安慰自己,要自己相信建之跟那女子只是偶遇罢了。只是,心中还是会有一丝丝的抽痛感,让她险些无法呼吸。 她难以想象当年建之放弃一切,化身为农,只因为那个女子。可想而知,那个女子对他的重要性。 林思琦劝了好一会儿子,只见依书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叹道:“罢了,二嫂,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让他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着,林思琦就扬声朝外道:“小二,不吃了,都给我包起来吧。” 小二应声而入,瞅见桌上糕点分毫未动,倒也没说其他,只道:“好的,两位小姐且先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出去拿包糕点用的东西。 依书侧首望着窗外,不自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微微摇了摇头,闷声道:“不用了,不用那般麻烦。若是那女子真的是她,就等他哪一天愿意跟我说的时候再说吧,若果真只是一个路人,那就更没有去问的必要了。” 林思琦不解其意的蹙紧眉头,二嫂口中的她是谁?难道二哥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少时,她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就是二哥之前心仪的女子。 不会吧?难道二嫂以为二哥他们又旧情复燃了?可是,二哥不是那样的人哪。若是二哥真那般在乎那个女子,当年肯定就会不顾一切的将她娶进门,而不是现在成亲以后,再跟那女子有些什么。再者说了,家规摆在那里呢,二哥也没有那胆子吧? 林思琦越想越觉得依书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她绝不相信她二哥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便确认般的问道:“二嫂,你以为那女子会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 依书一怔,眉头紧皱,少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林思琦不由抚额,早知道之前就不跟二嫂说那件事了,真是给她徒增烦恼。咂了咂嘴,她道:“二嫂,真不是我这做妹妹的为自家哥哥说好话,而是,你想啊,若是二哥真的那般在乎她放不下她,会费尽心思的娶你入门吗?以我对二哥的了解,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费尽心思的得到。况且我林家在西州的身份地位极高,若是我二哥看中的女子,谁敢抢夺?一定是早成了我二嫂了,而不可能是在两人尽皆成亲以后,再来藕断丝连这么一出戏。” 依书不得不承认,林思琦的这番话自有她的道理在里面。只是一个人越是在乎一样东西,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对自己没信心。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建之是她第一个爱的人,她自然极为在乎。再者说了,若不是建之有那样的过往在,她也不会这么的放心不下。 林思琦眼瞅着依书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惆怅的长叹了一声,又道:“二嫂,你就这么的不相信二哥?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找二哥对质一下?” 依书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林思琦道:“那你说如何?总不能就让你一个人在这边胡思乱想吧?总得问二哥讨个说法才是。不管那女子到底是谁,总是要问个清楚,这般不明不白的算什么?” 依书心头发酸,脑中一直在回放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整颗心都乱成了一团,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只想着立刻回家,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才好。 依书低声道:“思琦,不用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恐怕不能继续陪你逛下去。” 林思琦自是晓得依书的心思,不由叹了口气,看着她道:“那好吧,不逛就不逛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先回去吧。” 却说回去以后,依书就遣了身边所有的人,独自一人闷在了屋里。斜倚在榻上,手中虽捧着一本书,眼睛看似紧盯在书上,心神则不知飞去了何处。 前世她年纪尚幼,未及恋爱,便遭遇横祸,来到了这个地方。幸得蔡氏宠爱,让她再一次享受了满满的母爱。虽有秦依画不时在旁捣乱,但却丝毫无损她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后来又因意外遇到了建之,得他细心呵护、用心照料,再后来便是他使出了百般手段,成就了二人的美满姻缘。 想及过往,依书不由幽幽叹息。她一直过的不算顺遂,但好在她有一颗知足常乐的心,平日只要旁人不是太过分,也不喜与人争执。不得不说,她的身份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若是她跟秦依画一样,只是一个庶出之女,只怕她的命运又要是另一番样子了,也不可能允许她在这边不争不吵。 建之为她做的所有事都放在她心底,她常常感念上天,为她送来这样好的一个夫君。她也曾在心底暗暗许愿,让上天垂怜她,能跟建之相伴一生。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发现,竟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幸福来,怀疑那些快乐都是建立在虚妄之上。 只是,若建之是装的,又需要何等的演技?目的又是为何呢?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也难以相信自己瞎猜的那些事情。毕竟建之对她的在乎和好都真实的摆在她眼前,而她脑中想的那些事情目前也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 也许,这些真的只是她的瞎猜而已。而那女子,也许真的只是一个熟客,并不是那个特殊的人。 第二零二章 信是不信 晚上林建之归来,听得下人禀报了依书下午的异样,心中担忧,便赶紧回院里寻找依书。 却说依书之前跟林思琦等人回来后,路上就叮嘱了她们,任何人都不准说出下午的事情,这件事她自有打算。林思琦本来是为她抱不平,不管此事到底是什么样子,总该问他二哥要一个说法。依书却坚辞了她的好意,恳求林思琦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就让她自己去办。林思琦没得办法,只得答应了她。 故而,林建之对于下午发生的事情是丝毫不知。 他到得二人院中一看,只见房门紧闭,一众丫鬟都守在外面呢。便走至银珠薄荷身旁,轻声问道:“你二人可知道你家夫人这是怎么了?” 银珠薄荷对视一眼,尽皆摇头,故作不知。 其实回来时,银珠已经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跟薄荷说了一遍。毕竟憋在心里也难受,而薄荷作为同样跟在依书身边多年的丫鬟,自是可信的。当然,因为依书有言在先,对于姑爷的询问,二人便只摇头装作不知。 林建之眉头一皱,他晓得银珠薄荷是跟在依书身边多年的贴身丫鬟,若是连她二人都不知晓原因,那到底是因何呢? 双手背在身后,林建之推门而入。 依书正倚在榻上出神,听得有人进屋的声音,不由抬首看去。见得正是自己思念了半日的人,神情不由一怔,心中酸苦不已。 林建之则是被依书脸上的神情给吓着了,只觉得那是未曾有的憔悴黯然,好似还添了几分疏离在里面。他心头不由一慌,疾步走至榻旁,想将依书拥进怀里,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让他意料不到的是,依书竟然躲开了他的双手,往榻里面挪了去。 林建之惊愕的看着依书,不信般的问道:“依书,你这是怎么了?” 依书抬眼看他,还是那样的眉眼,还是那样关切的眼神,让她如何相信,他的心压根不在她的身上? 她不由垂下头,闷声道:“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说着,又装作看书的样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听得依书说不舒服,林建之忙心焦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可有唤大夫来看看?” 依书微微摇头,却还是不看他,只道:“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建之隐约觉得有问题,而且这问题还跟他不无关系,不然依书不会自他进屋以后,就看也不看他一眼,这不是他认识的依书。他不由狐疑的问道:“依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若是你心中有事,为何不与我说?” 依书一惊,她已经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难道还是被他给看出来了?只是,那种事情,让她如何问他?质疑他的人品,不相信他吗?不不不,她是相信他的。若是问她这个世界上最相信的人是谁,除了建之,她一定不做旁人想。 只是,对于这种事情,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建之左问右问,就是不见依书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也不见依书看他,不由心中一急,上前双手捧起依书的脸庞,让她看着他,再次问道:“依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你让我好担心。” 被他这么一问一看,依书眼中不禁沁出泪水,依旧摇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 看到依书这般反常的样子,林建之心里越发觉得有事,既然问依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务之急是找个知道事情的人来问。他想了想,立即出了门,将银珠薄荷唤去了一旁,严肃的沉声问道:“说吧,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银珠薄荷既然已经被依书嘱咐过了,心里虽然为她打抱不平,但还是强忍了一口气,齐声道:“姑爷,奴婢真的不知。” 林建之不由瞪大双眼,气结道:“你们真的不知?你们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这差事是这么做的?怎会连这点事情都不晓得?” 对于林建之的质问,银珠薄荷依然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建之气结,“你……你们……” 银珠薄荷尽皆微垂着头,看都不看林建之一眼。 林建之不由轻叹一声,问道:“行,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夫人今日的行程你们总归是知道的吧?夫人今日都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 银珠想了想,回道:“小姐今天跟思琦小姐出去逛去了。” 林建之颔首,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就是发现了你的破事!银珠垂首撇了撇嘴,心中不由暗自嘀咕,口中却道:“奴婢也不知怎么了,一路上都逛得好好的,回来后小姐就成了这般样子,也不让我们在身边伺候着,就一个人闷在屋里看书。” 林建之颔首,看来问这两个丫头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既然下午是思琦陪着她一道去的,不如去问思琦。林建之便对两个丫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伺候,而他则立即出了林府,往文府赶去。 林思琦也正在家里生闷气呢,她是绝不相信她二哥会做出此等事情。但依书亲眼所见,也不可能骗她。她很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但不管那女子的身份是什么,二哥既然已经成了亲,那女子就不该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跟二哥接触这般亲密。毕竟男女有别,二人又不是一家人,大庭广众之下,自当顾虑一些。 呸!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狐媚子!林思琦不由在心中暗骂那个女子。 听得丫鬟禀报说林二少爷来了,林思琦烦躁的嚷道:“行了行了,来了就来了呗,让他进来就是。” 林建之正在进门,自然听到了林思琦的这番话,心中诧异不已,怎么连大妹都没有好脸色给他看了?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毫不知情的得罪了自家娘子不说,连大妹都得罪了。 林建之不由微微摇头,跨步进屋,一面问林思琦道:“思琦,你这又是为哪般呢?” 林思琦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叫我这又是为哪般呢?二哥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林建之不由挑了挑眉,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瞅见他这幅样子,林思琦就来气,怒哼了一声,嗤道:“二哥,你这是装什么呢?在我面前,真的不用这幅样子。” 林建之更是无语了,他到底怎么了?貌似他今天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啊,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天黑了,回家休息,却未料到依书竟是那副样子。他心里既着急又烦躁,既然心里有事,为何不对他直言? 林建之也冷了脸,将刚才在家里的遭遇说了一遍,而后问道:“思琦,既然今天是你跟你二嫂出去的,你可知道你二嫂这到底是怎么了?而你这幅样子又是出了什么事儿?” 林思琦本想将今天的事儿说一遍,可是想到依书的叮嘱,便又强忍了下来。既然在二嫂面前保证过说绝不讲,那也不好现在就跟二哥说了。她眼珠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冷着一张脸道:“二哥这话问的有意思,我又不是二嫂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晓得二嫂这是怎么了?再者说了,二哥你既然身为相公,应该比我更了解二嫂,应该猜得到二嫂不舒服的原因吧?” 听得林思琦的这番话,林建之简直气得想骂人,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而且思琦明显这是在责怪他这个相公当得不称职呢。可是,他每日那般忙碌,哪里还有多余的精神去猜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昨天晚上二人还好好的,依书还言笑晏晏的跟他去游湖,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强制抑下心中的那股烦躁之意,续问道:“思琦,你就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看来,你肯定是知道你二嫂不舒服的原因了。” 林思琦一扭头,看都不看林建之一眼,哼道:“我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今天带她去吃了点儿好吃的而已。谁想到她就吃的不开心了。” 林建之狐疑的皱紧了眉头,吃好的怎么就吃出不开心来了?难道…… 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你带她去吃什么了?” 林思琦脸上带着怪笑,挑眉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去尝了尝伴月斋的点心而已。” 林建之眸子蓦地瞪大,心脏狂跳,难道说,真的被依书给看到了?他额头不由冒出冷汗,双手微微的有些颤抖,一种惶恐感侵袭了他的身心。 林思琦原本是不相信他二哥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是现在见得他这幅异常的样子,反而让她相信她二哥确实是心中有鬼,不由瞪大美眸,惊叫道:“二哥,那都是真的?” 林建之忙摆手道:“你不要瞎说,算了,我先回去。” 林思琦哪里肯依,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沉声道:“不行,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就别想回去,我可不是二嫂那般好欺负的性子。” 林建之简直无语,抚额道:“思琦,你二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连你也不相信我?” 林思琦手上分毫不松,撇了撇嘴,道:“我是相信你,但有些事情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不信。” 第二零三章 缘由 林思琦双眸瞪大,恶狠狠的盯着林建之,一手还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口中不迭的道:“不行,今天你不跟我说个清楚明白,你就不要想回去了。你别以为二嫂性子好,就可以任你欺负。我今天非要帮二嫂讨个公道不可。” 对于林思琦的这份坚持,林建之简直无语,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那丝烦躁之意,沉声道:“思琦,我不知道今天你们看到了什么,但我无愧于心。依书是我这辈子发誓要保护好的人,我都不允许旁人欺负她,自己又怎可能舍得对不起她?你要相信我!” 林思琦撅了撅嘴,目光瞟向旁处,她二哥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现在再听得她二哥这么一说,心里的那份坚持已经有些动摇,眼珠一转,转而再次问道:“那次告诉我,那个女子是谁?” 林建之眉头微拧,不由一窒,却是答不上来。 林思琦怒哼一声,手上的动作加重,左右摇晃着林建之,气道:“二哥,你真是好样的,我刚才差点就相信了你。你说啊,那女子到底是谁?你怎么不敢说话了?你刚才不还是要我相信你呢嘛,你现在怎么不跟我说了?你若是跟我说了,我便相信你。” 林建之被她晃的愈加烦躁,索性心一横,直言道:“不错,那女子的确是我之前心仪的女子,但我现在真的跟她没什么,今日也只是在街上偶遇而已。” 林思琦怀疑的上下打量着他,不信道:“真的只是偶遇而已?好好的你们怎么可能偶遇到伴月斋里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林建之再次深吸一口气,徐徐道:“今日我与她本是在街上碰到的,后来她主动与我打了招呼。她既如此有礼,我怎好冷脸以待?便与她说了一些话。后来她说要去伴月斋买一些糕点,我便与她一同去了。” 林思琦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恶狠狠的,“你不是每天都很忙吗?为什么要陪她去伴月斋?二嫂都来西州许久了,我也没见你陪她去哪儿转转,如今倒有心思陪旁个女人转了。” 林建之无语望天,抚额道:“她孤身一人,问我有没有时间陪她去一趟伴月斋,我见她可怜,又想着过去的种种,便暂且陪她去了一趟。”看着林思琦鄙视的眼神,他忙又接道:“可是一出了伴月斋以后,我就与她分开了,再没说其他。。” 林思琦冷哼道:“是吗?没有再陪她去那些她喜欢的地方转转?你不是连人家喜欢的糕点都记住了嘛,怎的没有再去其他地方叙叙旧情?” 听得林思琦的话,林建之脸色青白一片,此下倒是他紧张的抓住了林思琦的手,紧张的问道:“思琦,难道那些话依书都听到了?” 林思琦头一扭,冷哼道:“我可不知道二嫂到底听到了多少,反正这些都是银珠跟我说的,你且想想银珠都知道了这许多,当时与银珠在一起的二嫂又听到了多少吧。” 这下子林建之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依书误会他了,而且误会的很严重!只是这事原本就是他有错在先,该如何对依书解释,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呢?他现在压根不在意那个女子,真的只是街头偶遇,顺便去了伴月斋而已。 眼瞅着林建之脸色大变,林思琦依旧哼哼唧唧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 林建之横了林思琦一眼,沉声道:“思琦,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我依然心仪那女子,就断断不可能费尽心思的将依书娶进门。如今我既许她一世真心,又怎可能再移心旧情?如今我只担心依书她误会了我,她一向不喜多言,有什么事儿都闷在自己心里,独自承受。我先前回去见她呆呆的坐在榻上,问她话也不说,看她那般样子,我着实心疼难受,这才来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倒好,不帮我筹谋划策倒也罢了,竟还在这边添油加醋的冤枉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呐。” 林思琦眨巴着眼睛,慢慢思量着林建之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得不承认,她二哥的确是那种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性子,所以当初才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毅然的想办法要娶到依书。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林思琦不由乐了起来,笑道:“好,既然真没什么事儿就好,你待会儿回去跟二嫂说个清楚明白也就是了,想来二嫂也应该会相信你。” 林建之无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叹声道:“谈何容易?你与我自小长大,你都不相信我,我又如何让依书相信我?” 林思琦思忖了一阵,嘿嘿笑道:“这个你自管放心,夫妻之间贵在坦诚,二嫂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若是将这一切的详细都与她说了,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况且你本来也没做什么错事儿,只是见不得老情人孤单罢了。” 想到林建之做的那事儿,林思琦还是不由的朝他横了一记白眼。 林建之苦笑一声,“罢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这倒的确是我的错,既已是过去,又何必再强制牵扯?唉……以后我注意便是。” 这话说的还像是个人话。林思琦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还不趁现在赶紧回去,好好跟二嫂说说,别再让她继续难过下去了。” 林建之便赶忙又回了林府。 此时,林家一家人正在用晚饭,独独缺了林建之。 席上,林母还问了依书,明明早先听丫鬟说建之早就回来了,怎么后来又出去了?依书自是摇头做不知状。 见得林建之进了偏厅,林母忙让下人盛饭拿筷子,乐呵呵的招呼道:“建之,赶紧坐下来吃饭,这大晚上的又出去做什么了?有没有饿着?” 林建之闷不吭声的在依书身旁坐下,趁隙觑了她一眼,只见她正埋首吃饭,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看得出来,她脸色憔悴的很,显然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过的好。 拿过碗筷,他方淡淡的回道:“刚才去了思琦那儿,找她有事儿的。” 林母自是不晓得下午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隐隐觉得建之跟依书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有往其他地方想去,继续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林建之沉声不语,只管闷头吃饭。 林母不由挑眉,今儿这是怎么了?问他话都不答了? 好在林母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见得林建之吃饭吃的专心,索性也不再问了。 林父却是深深看了林建之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原本林家一家人用饭的时候,都是欢声笑语的,今日却奇怪的安静的很,没有任何人多说些什么。各自用完饭以后,便回了各自的屋子。 依书用饭慢,况且今日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饭,等她停下筷子以后,林建之已经在旁等着她了。 与林父林母告了一声退,小两口子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路上,月色清亮,院子里亮堂的很,二人之间却是一片静默。银珠薄荷懂事的远远跟着,并没有追在二人的身后。 走了许久,林建之沉声道:“下午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依书,你不相信我吗?” 依书苦笑一声,幽幽道:“非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林建之不明所以的看向依书,什么叫她只是不相信她自己? 依书心中难过,在现代的时候,她就不算是一个幸运的人,爹娘早死,亏得舅舅把她领大。可是终于等她考上了大学,以为以后可以给舅舅减轻负担的时候,却因为做了好事送了命。若是苍天真的有眼,为何这般的戏弄她?尽管她在现代活的极其的不如意,可是那里有爱她的人们,也有她在乎的一切。 偏偏她就莫名其妙的来了这里,诚然,王府三小姐的身份让她在这边活的很是轻松,甚至重拾了一份母爱。但这些又如何弥补她离开现代的遗憾?不得不说,遇见建之是她的幸运,也是她以为一辈子幸福生活的开始。她甚至想着,原来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遇到建之,她不停的感谢上苍,原来每一件事的发生自有她的用意在里面,各人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可是,难道她的祈求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她一向是个无福之人,所以这种福气也是她不能承受的吧? 依书默默垂首往回走去,什么话都不想讲。 依书越是安静,林建之越是害怕,但现在还在院中,人多眼杂,有些话还是等回去房里以后再说。他便也静默了下来,心中暗暗思量待会儿该怎么跟依书讲,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少时,二人回到房中,林建之罕见的没有再去书房处理事务,而是留了下来,与依书一道梳洗后,一同躺在了榻上。 见得他洗漱,依书觑了他一眼,问道:“今日不需要再去处理账册了吗?” 林建之闷声道:“账册等事务可以先缓一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依书哦了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翻身躺下。 第二零四章 所谓信任 依书睡卧在床的里侧,眼眸紧闭,假装已经睡熟的样子。林建之洗漱完毕以后,就在外侧躺下了。 卧室里很是安静,林建之早已吩咐伺候的下人今日都早些去休息,不用候着外间伺候了,故而此刻近处无人说话,听不到一点儿嘈杂的声音。 思量妥当,林建之转身将依书拥在了怀中。好在,依书尽管心中正生着他的气,却是没有躲开他的怀抱。由着他将自个儿揽在了怀里。 见的依书如此,林建之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想了想,为了以求妥当,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依书,先前我已经去问过思琦了,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也晓得你在伴月斋看到我与旁人在一起。我想说的是,其实我跟那女子只是今日偶遇而已,并无其他瓜葛,你要相信我。” 依书背对着他,心中难受,听得他这般苍白无力的解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有了之前林思琦的教训在,林建之可不单纯以为依书这就是原谅他了,犹自续道:“今日我本是往另一家铺子赶去,因着两家距离不远,所以就是自己走着去的,没有乘坐马车。路上,便遇到了她。刚好她是一个人,说是要去伴月斋买些点心,问我能不能跟她一道去的。我琢磨着,即使作为普通朋友,跑这一趟也是无妨的吧?所以便与她一道去了。未曾料得你跟思琦也去了,还看到了我们。若是你当时唤了我一声,也许当场就能给你解释清楚了。” 依书眉眼一翻,扭着身子挣脱开他的怀抱,不由气道:“那你这般说,倒还是我的错了?” 林建之半坐起身,忙道:“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与她一同去了伴月斋,也不会给了你误会的机会。其实我与她既然已经成为过去,原本也不该再有些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陪她去的。再者,今日就算不是你跟思琦碰巧看到了,若是被旁人看到,也会多上一些闲话,是我疏忽了。” 依书心思急转,她自是相信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是那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往,那些他的付出,她都不知道,她实在是对自己没信心的很。 思来想去,既然二人已成夫妻,以后还有大半生要一同度过,今日何不信他一回?不然时时刻刻怀疑,这日子可该如何过下去?想着,她半转了身子,面对着他,幽幽问道:“你以后真的不会再跟她见面了?” 见得依书似有松动之意,林建之忙举手做发誓状,“以后不管是她还是旁个女子,我保证,决不再给你误会的机会。坚决划清界限,只对你一个人好,旁人再与我没有关系。” 依书犹是有些不信,但既然建之都与她这样说了,若是她再说些不相信他的话,似乎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在里面。想了想,她不由羞红着脸,打趣道:“那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女儿,你也不疼她?” 林建之一愣,转瞬明白依书在打趣他,心头一喜,笑道:“娘子若是让我疼她,我便疼她。若是娘子连女儿的醋都吃,那就烦请娘子再帮我生一个儿子,我带着儿子就好了,女儿烦由娘子悉心照料。” 依书一羞,一手握拳,轻捶了他几记,恼道:“看你跟我在这边说胡话。” 林建之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小拳头,轻轻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羞得依书脸红如火,差点就烧了起来。 一场情感风波终于在闹大之前平息了下来。林建之与依书之间的感情又恢复到了当初的甜蜜。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腊月,眼瞅着要过年了,而自打自己来到西州以后,还未曾回京师去看过蔡氏,依书遗憾之余,便在林建之面前说了一次。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建之便就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说来也巧,林建业原本是代天巡视各处,但而今临近年关,他的差事也办的差不多了,便回京禀报皇帝以后,回了西州,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而今林家在外的所有事情都是林建之在处理,他辛苦奔波了一年,私以为总算是可以回家好好放个假了。 却说林建业刚刚回府,林家是举家欢庆,尤其是林辰,看到他爹爹回来,整日里就黏在林建业的身旁,恨不得就贴在他身上才好。 三日后,待他休息的差不多了。一日凌晨,忽然有小厮来报,说林父让他速去处理生意事宜。 林建业正在漱口,闻言一愣,险些呛住自个儿。小厮又将林父的话重复了两遍,林建业方才恍然大悟,气的跳脚骂道:“好你个建之,我怎么摊上你这样的兄弟?你竟然敢给我跑了,你个兔崽子,看你回来我怎么教训你,真是气煞我也!” 宁氏在房里自然也听到了林建业的叫骂声,登时也是无语之极,没想到小叔竟是这般的无赖惫懒。晓得建业不会轻易放他走,竟然只留书一封,谁也不告诉,与依书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林建业宁死不从,趁着吃早饭的空档,把自己的抱怨跟林父嘀咕了一番,又说他辛苦了一年,此次绝不会再帮建之收拾烂摊子。让林父赶紧派人将建之再追回来。反正他们是早上走的,现在还没有走的太远,还能追的回来。 林父做出一脸苦相,长叹道:“唉……罢了,你若是不愿做,那就老头子我自己去处理好了,也省的闹得你们兄弟不睦,被旁人家笑话。” 林建业眉头一拧,嚷道:“爹,我又没让您去做事儿,只是让你遣人将建之追回来罢了,反正到时候事情由他去做,也省的您年纪大了还劳累不是。” 林父摇头长叹道:“我一个老头子,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如何晓得建之现在在哪里?就算是派人去找,没个方向可循,又如何找得到?这寒冬腊月天的,与其让下人们去寻他,还不如我自个儿劳累一番,把事情做了算了。” 看的林父一脸惆怅的苦相,宁氏伸手悄悄在桌子底下掐了林建业一记,轻声嘀咕道:“建业,算了,你忍心看爹年纪这么大了还为铺子里的事情操心?不如你就辛苦一下,再把担子接过来吧。等得小叔归来,再交还给他便是。反正年关已近,他跟依书去京师也待不了多少时日,总归是要回家守岁的。” 林建业也是心疼老父,无语望天之余,只得长叹一声,应道:“罢了,以后还我做就是,等建之回来,再将事情全盘交回给他。只是他私自出逃,这事儿断断不能轻饶了他。等他回来以后,一定要给他一些教训才是。” 林父当场乐得拍桌,对于林建业后面的话也丝毫没有反对,“好啊,建业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不像建之那个忤逆子,说走就走,都不晓得跟我当面道一声别。建业,你且放心,不用你说,等建之回来,我非帮你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林建业无语摆手,“爹,这话您就不用说了,等建之回来,你先揍了他,然后再跟我说帮我出气的话吧。不然我担心您现在还记得帮我出气,等建之一回来,您老人家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父嘿嘿一笑,“哪能啊。” 却说在去往京师的路上,正有两辆马车缓缓而行。两辆马车装饰的都极为素朴,若是从外面看,世人皆会猜测这马车显然不是富贵人家所有。但若是有人撩开帘子,便能惊愕的看到,这马车内里全部披挂着质地极佳的皮毛和上好的锦缎,非一般人家能够用得起。 依书正半靠在林建之的怀里,轻笑着道:“建之,你说爹娘看到那封信,会做如何想法?” 林建之轻抚着她的发顶,满眼都是宠溺的温柔,笑道:“还能如何?大哥肯定是气的跳脚,爹爹也肯定会跟大哥保证要教训我一顿,然后大哥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将事情接过去做咯。” 依书不由捂嘴笑道:“哦?那大哥会不会让人来追我们回去?毕竟大哥也辛苦了一年,我们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地道。” 林建之则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能者多劳嘛,谁让他能干了?再者这些事情他都做熟悉了,也不算是太麻烦。我估摸着大哥现在肯定在想等我回去以后,怎么给我一个教训呢。” 依书轻笑道:“哦?大哥会如何给你一个教训?” 林建之摇头道:“我又不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只不过依我看来,若是大哥还想我回去接手生意,他就不该想着给我什么教训,不然我就真个的撂挑子不干了,看他怎么办。” 依书笑得前仰后合,握拳轻捶了他几记,“要我看来,大哥这辈子摊上你这样的兄弟,也不知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恶事儿。” 林建之假意皱眉道:“怎么?你觉得你相公不好?” 依书忙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作为兄弟嘛……” 第二零五章 有孕 腊月已属严冬,天气寒冷,二人顶风而行,速度自然就比平时要慢了些。 这日,依书又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林建之靠在挂了软垫的车厢壁上,双手环抱着依书,柔声问道:“书儿,这一路真是累着你了,早知道当初我们就应该留在京师的,也省了今日这许多麻烦。” 依书正半睡半醒,听得他这一句话,眼也不睁,只轻笑道:“看你这话说的,我既是与你成了亲,就是林家的人,哪有让你留在京师的道理,不知情的人说不得还以为是你入赘王府了呢,我可担不得这个恶名。” 林建之双手加了点力气,紧拥着她,“入赘就入赘,怎的就叫恶名了?我舍不得娘子,难不成还有错吗?” 依书失笑,知道这种问题完全争辩不过他。这成亲大半年来,二人每每为这小事争执,每次也都是她说不过他。她抬眼看他,嗔笑道:“知道你厉害,总是说的我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让着我点儿,等得到了京师,看我怎么跟母亲禀告。” 说完,她故意扭过头去,好似不愿意再听他说些什么一般。 林建之双手一翻,便将依书翻了个个儿,二人再次面对面。依书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就是不看向他。 林建之爽朗笑道:“娘子,为夫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偶尔使小性子的模样真是让为夫万分不舍,总想将你紧紧抱在怀里才好。” 依书本就羞红了双颊,再听他这么一说,红晕一直漫到了脖颈那儿,嗔道:“建之……” 这一声唤,甜的林建之不由又紧紧抱了抱她。 忽然,也不知是不是马车压到了石子儿,陡然颠簸了一下。就这一下抖动,依书本就不舒服的身子更是觉得难受起来,口中也开始不住的干呕。 林建之眉头紧蹙,紧张的问道:“书儿,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依书干呕了好一阵子,方才好受一些。此时,因着干呕,她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连眼泪都溢了出来,但还是强自一笑,安慰他道:“没事儿,许是受了颠簸,所以有些不舒服。” 林建之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滴,皱眉道:“昨日歇息的时候我就想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偏你说无事,只要休息一下就无妨,怎的今日又这般样子?不成,今儿打尖的时候,我一定要帮你寻一个大夫来看看,我可不忍心看你明日还这幅模样。”眼看着依书在那边摇头,他又接着道:“怎么?书儿,你想让为夫心疼死吗?” 依书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这般脆弱了?再者难受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说无事便是无事,哪里需要麻烦的去请大夫?这边小乡小镇的,也请不到什么好的大夫,反正两三日以后我们就到?br / 淑女有谋第56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到京师了,到时候自有周大夫帮我验看,无妨的。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林建之最是见不得她受苦的模样,说什么都不答应,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先找个大夫来看看,至于大夫的医术……若是真的无碍的话,大不了就先不吃药,等到了京师再说。 依书说不动他,最后反而是被他给说动了,只得答应等晚上打尖休息的时候,找个大夫看看。 傍晚时分,天色尚未黑,刚巧赶到了一座小镇上,一行人便也不再继续往前行进,就在镇上寻了个上好的客栈休息。 等得安顿好了以后,林建之就与店小二说了一声,给了他一笔跑路费,让他将镇上最好的大夫给请过来。 既然有银子可拿,店小二自是乐意,忙乐颠颠的疾步跑了多去。少时,一个年约中旬的大夫便提着个药箱过了来。 仔细诊断以后,那大夫乐呵呵的站起身,抱拳对依书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说完,又是抱拳对旁边的林建之一礼,以示贺喜。 依书惊愕的一手捂嘴,犹是有些不敢相信,脑子里开始回想自己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自打跟随宁氏处理府中事务以来,她便少花了不少心思在自个儿身上,再者她身体一向不错,也未在意月事这种事情。此时仔细想来,果然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迟了许久。 林建之则是满脸惊喜的样子,确认般的问道:“大夫,你确定?我娘子真的是有喜了?” 大夫乐呵呵的笑道:“看这位老爷这话说的,夫人孕育子嗣乃是大事,我怎会欺骗于你们?只是夫人旅途劳累,身子有些虚,待会儿我给夫人开一些安胎药,好好休息便是了。” 大夫开完药以后,林建之喜滋滋的亲自将大夫给送了出去,自然诊钱是少不了那大夫的。 银珠跟薄荷欢喜的围在依书身边,两双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欢喜的道:“小姐,你要做娘了呢。” 依书轻轻抚着依然平坦的腹部,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轻声细语道:“倒真是没有想到,那孩子现在来了。” 银珠薄荷依然在旁边唧唧咋咋,嘻嘻笑道:“小姐已经盼了好久了吧?” 依书不语,淡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林建之推门而入,给银珠薄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暂且退下,也好让他跟依书说会儿话。银珠薄荷得令,二人笑嘻嘻的对视一眼,与依书告了退,便出了去,顺便还帮他们带上了房门。 依书一手下意识的放在腹部,抬眼看着林建之,轻笑着道:“将大夫送出去了?” 林建之颔首,一面在她身旁坐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那是自然,得亏我今日想着找个大夫来给你验看一番,不然我都不晓得我要当爹了。” 依书羞窘道:“我也未料到是怀了身孕,只以为是路途劳累的呢。这段时日也没顾上自个儿,刚才细一算,方才发现月事果然已经迟了许久。等到了京师以后,将这喜讯告诉母亲,想来母亲也会开心不已。” 林建之伸手覆在依书搁在腹部的手上,柔声道:“书儿,要辛苦你了。” 依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轻笑着道:“做娘的,哪有辛苦的话说,况且这孩儿是我盼了许久的。” 因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小夫妻说了半宿的话,主要还是林建之在那边兴冲冲的计划着将来孩子出生以后的日子,又说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依书不由笑他,“建之,如今我不过才怀孕一月有余,孩子是男是女还不晓得呢,现在取名岂不是太早了?” 林建之摆手笑道:“娘子此言差矣,不管这孩儿是男是女,我们先各想好一个名字,到时候也不愁着用。我还指望娘子能帮我多生几个孩儿呢。” 依书羞红着脸,横了他一眼,道:“原来你娶我就是为了给你生孩子呀?” 林建之忙握了她的手,急切的解释道:“娘子这可是冤枉为夫了,我巴不得以后只有你我二人,任何人都插不到你我之间来,只是这孩子既然已经来了,这般的想做我们的孩子,不也是乐事儿一件?还是娘子不喜欢这个孩儿?” 依书忙捂了他的嘴,嗔道:“瞎说什么呢?孩子虽小,那也是有灵性的,若是听到你说这话,非得生气不可。我腹中的孩儿我自是喜欢,哪有不盼着的道理。” 小两口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还是林建之瞅着时候不早了,覆了依书的眼睛,淡笑着道:“娘子且先休息吧,明天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日,后天再出发,可好?” 依书想了想,道:“明儿再说吧,若是我精神不错,还是早些上路的好,也好尽快赶到京师。” 翌日,大略是因为有了孩儿,依书精神好的很,心情甚是欢愉,陡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脸上始终带着抹不去的笑意。在依书的要求之下,当日便上了路,在三日后,到达了京师。 在他二人去京师之前,依书已经给蔡氏修书一封,言明自己和林建之近日就会到达京师,前去看望蔡氏。蔡氏心中欢喜不已,自收到信的那日起,就命人收拾好了宝沁楼,整日里就盼着这小夫妻二人早些到达京师。 秦府今天尤为热闹,却原来是远嫁西州的秦三小姐今日在其夫君的陪伴之下,回了娘家。 受蔡氏吩咐,金花早已安排了一个小丫鬟整日在门口处候着,一旦晓得三小姐跟三姑爷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去禀报于她。却说金花终于得了信,脚步极快的往门口处赶去,亲自迎接了依书跟林建之。 半年不见依书,礼却是不可少。金花恭敬的对她二人行了一礼,恭敬的道:“三小姐,三姑爷,夫人早已等候多日了,可算是将您们给盼了回来。” 林建之紧张的搀扶着依书的胳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即使现在到了秦府,依然不例外。他这番样子,倒是让金花以为依书身子不适呢。 依书对她抬了抬手,让她起身,淡笑着道:“真是让母亲操心了,母亲近日可好?” 第二零六章 到达秦府 自下车始,林建之一直小心的搀扶着依书的胳膊,好似唯恐她走路会一个不小心跌了跟头一般。 金花只是觑了一眼,倒是没有多问,一面将依书往府里引去,一面淡笑着回禀道:“回小姐的话,夫人近日还好,只是有些思念小姐了,一直嘀咕着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小姐一面。自打前些日子收到小姐的书信,夫人心情一直就极好,日日盼着小姐早日到府呢。如今可好,小姐已经到了,想来夫人该很是开心。” 听着金花这看似轻描淡写的话,依书心中却是越发觉得有些对不住蔡氏。蔡氏一向待她极好,而她这个做女儿的,自打出嫁以后,这半年才回来看她一次,确实是有些失了孝道。 唉……谁让这是在古代呢,从西州到京师路途遥远,她身体底子本来就不是十分好,受不得太过劳累,路上四五天一折腾,她都要再有个四五日去恢复精神。故而,虽然有心想回来看看蔡氏,但无奈距离摆在那里呢,实在是有心无力。 依书幽幽叹了一气,轻声道:“金花,劳烦你们照顾母亲了。” 金花忙垂首笑道:“小姐这说的是哪里话,照顾夫人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有何劳烦的。再者夫人待我们一向甚好,能碰上夫人这样的主子,也是我们的福气。” 依书随后又问了问其他人的情形。 秦智幸依然还在安亲王府做伴读,而秦依琴跟蔡敏已经诞下孩儿,二人都生的是男孩。所幸,秦依琴早生了半月,她的孩儿自然就是侯府名副其实的嫡长子,小侯爷以及整个侯府待她的态度都比以往更是恭敬了许多。而蔡敏虽为妾室,但因着她一举诞下男孩,在侯府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甚是得宠。 当然,因着嫡长子已定,秦依琴倒是没有将蔡敏母子二人放在心上。再怎么说,她也是嫡妻,背后娘家又是家世显赫,不像蔡敏,背景压根就不能跟她比。 至于秦智峰,则还是那副老样子。刘氏虽想着他能有出息一点,不要再整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凑在一起,以后说不得也能分些家业,日子要好过一些。但所谓朽木不可雕也,任凭刘氏再怎么教训于他,秦智峰依然是死性不改。 想当年秦智峰刚刚出生的时候,秦子明待他也是百般疼爱,只是秦智峰日渐长大,越发的没有出息,让秦子明在同仁面前丢了不少脸面。为此,秦子明没少在刘氏面前训道。无奈,秦智峰就是这副死性,秦子明最后索性也不管他了,随他是死是活去。 没有了秦子明的约束,蔡氏自然更不会管他,只偶尔场面上说他两句罢了。至于他的生母刘氏说他更是没有用。秦智峰一向觉得是刘氏没有跟秦子明说好,没有大力的为他争取,所以才让他这般的没出息。在府里的生意上,一点点好处都占不到,故而对刘氏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没上过心。 听着金花低声说着府里的这些事情,依书不由摇头轻笑,“二哥这也太不知好歹了,白白让二姨娘操了不少心思,也不知他哪日才会懂事一些。”想着,她又问道:“依画最近可有消息传来?” 作为蔡氏的贴身侍女,金花自然也知道一些依书跟秦依画之间的事情,忙淡笑着禀道:“沈大人年纪已然不小,四小姐年轻貌美,又惯会说好话,据闻十分得沈大人的宠幸呢。只不过……”金花突然又住了口。 依书追问道:“只不过什么?依画虽说是继室,但到底是沈府的主母,难不成还能有人为难于她?” 金花轻笑道:“四小姐虽为沈府主母,但沈大人的娘亲尚还在世,四小姐以前倒是惯会讨人欢心,只是自打嫁入沈府以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据闻就是在沈大人面前,四小姐也鲜少有什么好脸色,在沈老夫人面前,那就更不用说了。若不是念着她是秦府的小姐,现在又是沈府的主母,事关沈府的颜面问题,不然估计沈大人也不会给她什么好日子过了。” 依书蹙眉道:“哦?你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依画如今怎的变得这么的不通世故了?如是得了沈老夫人跟沈大人的嫌弃,她可还想继续在沈府待下去?就不担心哪日沈大人看腻了她,连秦府的面子都不想给了?” 金花摇了摇头,淡笑道:“这个奴婢也不知,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未必四小姐真的在沈府过的不如意。” 依书颔首,又问道:“难道依画出嫁以后,也没有回府里来看过?” 金花摇头道:“未曾,只有大小姐生产以后,四小姐曾去探望过大小姐,府里却是未曾回来过。” 依书微微点头,看来秦依画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嘛,就凭她对自个儿做的那些事情,就算她在沈府过的再不如意,那也是她自找的,蔡氏才不会帮她出什么头。再者说了,她现在也委实有些不知好歹了,既然沈大人未曾因为她的骄纵而离弃她,还百般的待她好,她怎么就不想着好好过日子呢? 当然,依书现在过的极幸福,有疼爱自己的夫君,如今又怀了身孕,心情极好,也不想再去想那些烦心事。秦依画的一切如今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若是她过的好,那是她自己的福气。若是她过的不好,也只不过让她听了一笑而已。 蔡氏一手捻着一串佛珠,时不时翘首往门外看去,指着能早点儿看到依书过来。 未过多久,依书就在金花的引领之下,到了蔡氏院里。 依书刚跨步进屋,就见得蔡氏双眼直直的看着她,双眼似乎莹莹有泪,饱含着思念和不舍。 见到蔡氏的那一刻,依书才发现,自己心里早已承认蔡氏是她的亲娘,那份母女情深让她自己都有点儿难以置信。轻轻挣开林建之的手,依书一下子飞扑到了蔡氏的怀里,哽着声儿道:“母亲……” 蔡氏也险些老泪纵横,紧紧的拥着依书,颤着声道:“依书,你可算是晓得回来看看母亲了,可知道母亲有多想你?” 蔡氏虽生了两女一子,但秦依琴跟秦智博都是省心的主儿,也晓得为自己筹谋,蔡氏虽也为他们操心劳累,但所花心思却没有那么多。依书是她最小的女儿,打娘胎就带着病,身子一直不是很爽利,被她小心保护着,安安静静的在宝沁楼过了这许多年。 对于依书的沉寂,蔡氏一直觉得心中有愧,故而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极多,自然最最疼爱的也是她了。 听着在外一向威严不苟言笑的蔡氏抖着声音说出这话,依书心中揪疼不已,流着泪道:“母亲,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对不住母亲的疼爱。” 见得依书流泪,蔡氏心中不舍,忙轻柔的帮她擦去泪水,一面笑道:“罢了,都是为人凄的人了,怎的还在母亲面前流泪呢?小心旁人见了笑话你。” 依书撅着嘴,撒娇道:“女儿这是因着想念母亲而流的泪,谁敢笑话呢?” 又见依书撒娇,蔡氏恍然觉得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依书出嫁之前,只是见着林建之面带淡笑的立于一旁,不免心中感慨,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肉疙瘩也终究是旁人家的人了。 蔡氏又紧紧抱了抱她,淡笑着柔声道:“是是是,谁敢笑话我的依书呢?母亲决计饶不了她。快些起来吧,这地上凉着,莫要冻着了。” 依书朝着蔡氏一笑,忙乖乖的起身,坐在了蔡氏身旁。 林建之此时方上前抱拳对蔡氏一礼,恭声道:“母亲,孩儿林建之见过母亲大人,恭祝母亲大人万安。” 对于林建之,蔡氏自然不会有什么宠爱之意,摆出一向在外示人的威严样子道:“嗯,都是一家人,不用这般客气。”随手指了指右侧的凳子,道:“坐那儿歇着吧。” 林建之垂首道:“多谢母亲。”便就在一旁坐了,立时就有小丫鬟送上茶水来。 与之不同的是,送给依书的则是一碗羹汤。 蔡氏淡笑着对依书道:“依书啊,一路累着了吧?母亲特意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喝的羹汤,你且先尝尝看,还是不是你最爱的那个味儿。” 对于蔡氏的这份用心,寻常言语已经难以形容依书此刻心中的感受,她忙接过羹汤,仔细品尝起来。心中却不免感慨,果然还是那个让她想念的味道。 自打去了西州以后,虽说她爱喝羹汤,林府的厨房也断不会缺她这点儿。但这么多年吃惯的味道却是不一样的。 依书只觉得这每一口羹汤里都饱含着蔡氏对她的疼宠,只觉得口口都甚是美味,一咕噜便将整碗羹汤都喝了下去,而后抹了嘴,笑对蔡氏道:“母亲,府里做的羹汤还是那样的好喝呢。” 见得依书如此,蔡氏心中甚感欣慰。 而一旁坐着的林建之也是欢喜不已,不由轻笑着道:“依书,已经好久没有见你吃什么东西吃这么香了。看来我得让人去厨房好好学学,看看这羹汤到底是怎么做的,等回去西州以后,也好让人照着做了。” 蔡氏闻言,则是眉头一皱,瞅着依书道:“依书,莫非你在西州过的不好?” 第二零七章 报告喜讯 听得林建之说依书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好胃口,蔡氏不由眉头一皱,沉着声儿问依书道:“依书,莫非你在西州过的并不好?” 对于自己视为心尖尖的人竟然在西州有可能过的不好,蔡氏心中愤怒不已。 依书晓得蔡氏对自己在西州的生活极为重视,忙羞红着双颊,低声解释道:“母亲,孩儿在西州过的极好,婆母跟建之都很是照顾我。只是来京的这一路上有些不适,胃口不是很好罢了。” 蔡氏颔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好似无意的瞥了林建之一眼,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西州过的不是很如意呢。依书啊,你也知道母亲最是在意你,若是有人给你气受了,千万不要忍着,一定要跟母亲说,母亲一定帮你出气就是。” 听得蔡氏微带恐吓的话,林建之简直哭笑不得,但也能理解蔡氏的心情。只不过他一直也是将依书当成心尖尖捧在手里,倒也不担心蔡氏会因此而责罚他,或者说他些什么。 只不过他见依书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跟蔡氏说出实情,便与依书笑道:“书儿,你不打算跟母亲禀告这个好消息吗?也好让母亲高兴高兴。” 蔡氏闻言一愣,睨了林建之一眼,又看向依书,疑惑的问道:“哦?依书,你有什么好消息瞒着母亲呢?” 依书娇嗔着横了林建之一眼,垂首羞赧道:“母亲,女儿这次回来是三个人呢。” 蔡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明明是小两口子,哪来的三个人?再见依书一手覆在腹部,方才明白过来,上下打量着依书,惊喜的笑问道:“依书,你莫不是有了身孕?” 依书轻轻点了点头,证实了蔡氏的猜测。 蔡氏欢喜道:“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跟母亲讲的?也不晓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帮我的孙儿准备一份大礼。” 依书羞涩的道:“女儿原先也不晓得有了身孕,也是三日前刚刚知道的。这不,刚才回来光顾着跟母亲说话,也忘了这事儿。” 蔡氏轻啧一声,淡笑着假意埋怨道:“看你这娘亲做的,怎的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晓得的?难不成在西州那边忙得很,顾不上照顾自己?” 依书是蔡氏的心头疙瘩,对于依书的一切,蔡氏都极为关注。现在听依书说不晓得自个儿有了身孕,蔡氏不免就开始猜测起来,这既然已经有了身孕,月事肯定就迟来了,怎的会注意不到呢?除非是有旁的事情在忙,所以才会疏忽了自己。 对于蔡氏的精明,依书不禁苦笑,真是想瞒她都瞒不住,想了想,她笑道:“倒也不算是很忙,只是帮着大嫂料理一些家务事儿,平常又光顾着玩了,未曾在意。” 依书原以为蔡氏听了以后可能会有些不开心,未料到蔡氏却是微微点头,赞道:“嗯,你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以往有母亲帮你筹谋,不需要自个儿操心。但现在既然已经为林家妇,这家务事倒的确该上上心,难得你大嫂还跟你一同打理,看来林家也没有薄待了你。”说完,她又朝下面站着的银珠薄荷觑了一眼,冷声道:“你忙着事务,注意不到自个儿身子也是正常。只是贴身侍婢是要来何用的?怎的也不帮你注意着?” 想到蔡氏待人的严厉,银珠薄荷吓的慌忙跪下,齐齐叩首道:“夫人,奴婢知罪,是奴婢照顾小姐不周,还请夫人原谅。” 蔡氏轻哼了一声,严厉的道:“哼……我原以为你们跟在小姐身边多年,一定会将她照顾妥当。以前你们办事还算稳妥,怎的去了西州以后就开始怠慢了?还是已经不将小姐放在心上了?” 银珠薄荷伏在地上,慌忙解释道:“奴婢不敢。” 依书忙扯着蔡氏的胳膊,娇声道:“母亲,银珠薄荷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事儿也是正常,她们待我也算尽心,你就原谅她们这一遭吧,无妨的。” 头转向依书,蔡氏的脸色又好看了起来,拍着她的手道:“依书,我知道你心善,最是见不得人受罚。但是她们对你照顾不周,这也是事实,如今轻饶了她们,让其他人见了,以后更疏忽你怎么办?旁人舍得,母亲可是舍不得。” 说着,蔡氏不由朝林建之撇去一眼,意在怪他疏忽了依书。 依书自是明白蔡氏的心思,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跟蔡氏将西州的情形讲清楚。毕竟林府跟秦府在生活形式方面有很大的差异,蔡氏不能理解也很是正常,但相信等她说清楚以后,蔡氏应该就会理解了。 依书便对一旁伺候着的那些丫鬟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跟母亲讲。” 杨妈妈看了蔡氏一眼,见得她点头,便对众人挥了挥手,一起出了去。 至于林建之,当然丝毫不动的坐在一旁。 依书瞅了他一眼,笑道:“建之,要不你也先出去转转,可好?” 林建之一愣,随后笑道:“好,那你跟母亲好好聊聊,我出去转转。”说完,对蔡氏抱拳一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对于林建之的守礼,蔡氏还是很喜欢的。待得他退出去以后,她方才问依书道:“现在人都退出去了,你是不是要跟母亲说些实话,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在西州过的很好?还是林家人待你并不如当日求亲时说的好听?” 依书抱了蔡氏的胳膊,细声道:“母亲,你多虑了,林家人待女儿极好呢。凡事总是照顾着女儿,最好的东西也是让给女儿,没有薄待女儿分毫,母亲放心便是。” 蔡氏疑问道:“那你是有何话要跟母亲私下说的?” 依书忙坐直身子,道:“女儿见母亲忧心女儿在西州的日子,便想跟母亲说清楚的。其实林家与咱府里不同,林家虽说家大业大,但因着家里人少,公爹跟婆母也不喜铺张,故而府里人并不多。原本内宅的事务都是大嫂在打理,后来婆母说等女儿有了孩儿以后,可能会分家,所以才让女儿跟着大嫂一道处理事务,也好学着些,免得分家以后顾不过来。” 蔡氏微微颔首,“嗯,你婆母这一点倒是做的极好。林建之虽为二子,但林家没有嫡庶之分,只要他们没有刻意的偏爱谁,倒是要少费不少心思。”顿了顿,她又问道:“那林家可有说若是到时分家,你这一房会分到多少东西?” 这一点依书倒的确没有问过,反正依她看来,以林父林母的个性,是断断不会亏待他们的。而林建业跟宁氏的性情也摆在那里,也不可能背地里耍什么手段,争多少家产。至于尚还年幼的林立德,那就更不可能耍什么心机手段了。 想着,为了安蔡氏的心,依书便将自己对林家众人的想法和了解都与蔡氏细讲了一遍。 蔡氏闻言,不由微微颔首,“若是果如你说的那样,那倒是极好的,你嫁去林家倒也没错,虽不如何显贵,但这一生过的平安顺遂也就是了。母亲也不多求其他,只希望你好便是。只是你远嫁西州,平日里母亲够不着摸不着,就算是你吃了亏,母亲也不知道。所以以后且记着,没事儿的时候多给母亲写些书信,跟母亲说说你的生活,也好让我放心。要是真个的出了什么事儿,母亲也好帮你出头。” 出生于四大家族之一,蔡氏从小就被训练运用各种心机手段,在那样的环境长大,蔡氏待人自然就缺少了几分信任。而出于对依书的疼爱,她就更是关心了,生怕别人薄待了依书,让她过的不好。 这些依书也都明白,索性也不与蔡氏争辩些什么,只要自己过得好,想来蔡氏便会放心了。 她道:“母亲且放心,是女儿做的不好,以后一定会时常给母亲写信,让母亲安心。” 蔡氏淡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拍着她的手,忽然幽幽叹了一气,道:“你晓得母亲心疼你便好,如今嫁的这般远,每每想到见你一面都难,母亲都心疼不已。” 依书轻轻靠在蔡氏怀里,轻声道:“母亲……” 蔡氏又是一笑,摇了摇头,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叹道:“罢了,母亲年纪大了,话未免就多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过的好便是。” 这些依书自是懂得,心里也有了数。往日蔡氏最是疼爱她,现在最最关注的自然也是她。 依书坐直身子,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母亲,靖宇最近可还听话?” 提到小孙子,蔡氏脸上不由就露出了笑意,“你说那个皮猴呀,哎呀……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才好,你大哥小时候最是稳重,甚得你爹夸赞,只是不知怎地,他却生了一个皮猴出来,整日里就知道耍泼玩闹,几个奶娘跟丫鬟都照顾不了他。” 依书笑道:“靖宇年纪还小,等他再长大一些,肯定就会懂事了,母亲不用操心。” 蔡氏颔首,又笑道:“他虽说是皮了一些,没有承袭你大哥稳重的性子,但脑子却是极聪明的,比你大哥小时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每教他学习,夫子都夸赞不已,说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儿。” 第二零八章 有事相求 蔡氏一向是最重规矩,口中虽说秦靖宇爱皮闹,但脸上却是带着笑意,显然在皮闹之外,秦靖宇也有着让蔡氏欢喜的优点。果然,蔡氏夸赞他是少有的聪明,神情中满满的都是骄傲。 依书笑道:“能让母亲这般欢喜,看来靖宇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哪,我以前只知他极为的机灵,倒是不知他读书也读得好。” 提到秦靖宇,蔡氏话都多得停下来,又与依书细细讲了秦靖宇做的那些好笑的事儿,以及夫子夸赞他的话。当然,因为秦靖宇的聪明懂事儿,秦子明对于秦智博就是更为的放心了。 依书点头赞道:“如今可好,只愿靖宇再大一些以后,能跟大哥学稳重一点,想来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 蔡氏甚是老怀欣慰,“若果真那般样子,那可真是好了。我想着,等靖宇再大一些,就送他进国子监读书去,也让他早点儿学着些。” 国子监作为本朝的最高学府,秦智博也是在那儿读的书,不像秦智峰跟秦智幸,只是在家中请了教书的夫子。想来,这也是嫡子跟庶子的差异。而秦靖宇作为秦府第三代传人,秦子明的长孙,想要进国子监读书,自然不是一件难事儿。 依书忽然想起林立德来,如今他也有十三岁了,现在正是在府中特意请了夫子在教学。林家家大业大,给林立德请的夫子自然也不是寻常之辈。 却说林家世代从商,一向无人有意入朝为官,只觉得还是从商快意一些,比那当官而言,不知要少受多少冤枉气,也少了很多争执。偏林立德甚是与众不同,从小就立下志向,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参加科举,以期入朝为官,为百姓谋福。 林家家风甚是开明,尽管林立德的想法有些与众不同,林父林母都未曾说过他什么,只是鼓励他努力罢了。 依书想了想,既然林立德有此想法,为何不现在就帮他铺路呢?只要他以后性子不变,不被那官场的大染缸改变的太过严重,以林父林母的教导而言,他将来必是一位为百姓谋福的好官! 依书便道:“母亲,提到国子监,女儿倒是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麻不麻烦。若是难办,那便算了。” 蔡氏轻拍着她的手,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瞒着母亲的?只管说便是,只要母亲能帮到你的忙,自然帮你去办。就算是难办,我的宝贝依书既然开口了,我还能不找人帮你办了?你且说便是。” 作为蔡氏一族的族女,蔡氏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有些话语权。而蔡家又有族女在后宫为宠妃,只要不是太过为难的事儿,谁还能不给蔡氏面子呢? 依书便直言道:“是这样的,小叔立德今年十又有三,爱读书守礼节。林家众人本都爱从商,偏他从小就立下入朝为官的志向,说要为百姓谋福。母亲也晓得,林家虽说有些势力,但作为商户,也不过如是。将来若是立德有那机会入朝,也缺少助益。故而,女儿想求母亲说句话,让立德也进国子监读书好了,现在多认识一些人,以后也好办事儿。” 听完依书的话,蔡氏不由一笑,“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你且管放心,回头我就帮你找人去。等来年就让他来京中读书吧,所y有的一切我自会吩咐人照应好。你放心便是。” 依书问道:“母亲,会不会麻烦你了?” 蔡氏摆手道:“哪里来的麻烦?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我又不是给他安排一个官职,只不过是进国子监读书罢了。无妨的。” 依书点头道:“母亲,那还是麻烦你了,总归是要欠一个人情。” 蔡氏假意脸色一唬,嗔道:“依书,怎么?现在成了林家妇,都晓得跟母亲见外了不是?” 依书忙抱着蔡氏的胳膊晃了几晃,娇声道:“看母亲这话说的,女儿哪有跟母亲见外,女儿巴不得以后一直黏在母亲的身边呢。” 见得依书跟自己撒娇,蔡氏心中欢喜,“那你以后常常来看母亲便是。”忽然又想起她已经怀了身孕,不由轻啧一声,低声道:“只是你这次一回去,估计一两年之内没得再来京师呢。你身子本就娇弱,怀孕期间更是不宜外出。等得孕后,又得带着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得空再回京师见我?” 蔡氏这么一说,依书也变得惆怅了。是啊,每每总是力不从心。她这才刚刚怀孕,一路上就没少折腾,等得以后肚子再大一些,就更是不宜外出了。原本生产也是一件极耗费心力的事儿,等她休养妥当,能受得起颠簸了,估计怎么也得一年多以后。 依书不由蹙了眉头,为难的看着蔡氏。 蔡氏一笑,伸手揉开她紧蹙的眉头,又轻拍着她的手,笑道:“看你这发愁的样子,让母亲如何舍得?早在你出嫁那日,母亲便已经料到这些了,你只管好好在西州休养便是。等诞下孩儿,再带我的孙儿一道来看我,母亲便开心了。” 依书无奈,只得点头应是,却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些子闲话,眼见得天色渐黑,金花进来禀报,说晚宴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蔡氏安排入席呢。 蔡氏沉声道:“姑爷呢?” 金花垂首道:“大少爷回来了,姑爷正在大少爷的书房呢。” 蔡氏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老爷回来没有呢?” 金花道:“老爷也已经回来了,在大姨娘那儿呢。” 听得老爷子一回来就去了大姨娘房里,蔡氏脸色未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嗯,那你遣人去唤他们一道去偏厅用饭吧,我随后就来。” 金花得令,忙下去安排。 其实作为一个王爷,虽说是异姓的,但秦子明在女色方面,除了当年为了三姨娘小许氏,跟蔡氏闹了一点儿不愉快以外,还是极为克制的。这不,虽说几个妻妾年纪渐大,隐隐有年老色衰之态,秦子明也未曾想过要另寻新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畏惧蔡氏的背景,所以不得不忍着了。 但是人都有美好的愿望。依书更宁愿相信,秦子明这般做只是因为觉得亏待了小许氏,所以自小许氏去世以后,便在女色方面戒了不少。 原本大姨娘许氏跟二姨娘刘氏在秦子明面前也算是平分秋色,二人各得各的宠幸,谁也没有越过谁去。可是时间越往后推,刘氏却越发的比不上许氏了。 原本刘氏当年生产秦智峰的时候,确实比许氏更得秦子明的欢心。刘氏也没少因为自己有儿子,而许氏没有,在许氏面前得瑟,言语刺激许氏。许氏虽说是受了不少冤枉气,但是谁让自己的肚子没有刘氏有出息呢?人家能生下一儿一女,偏她只有一个女儿,很多方面自然就矮了刘氏一节。 只不过现在看来,有儿子也未必好嘛。 你看看,刘氏生了个女儿,结果心肠歹毒,见不得人好。嫁到沈府以后,还不知奉敬长辈,如今可算是京师里的一起子笑话。而秦智峰呢,整日里就知道与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也不晓得多学些东西。现在碍于老爷的面子,长房不会如何的为难他,他过得可是滋润,但以后若是老爷不在了,也不知长房会如何对付他呢。 许氏现在完全就是坐山观虎斗,倒是要看看以往一向在她面前嚣张不已的刘氏能得意到几时。当然,其实刘氏早就已经失势了。没有了老爷的宠幸,自家孩子又不争气,府里谁还拿她当一回事儿呢? 许氏现在是满足之极,现在她有老爷子的宠幸,以后就算是老爷子不在了,但她从来没有跟蔡氏有过什么根本利益上的纠葛,蔡氏自然也不会对付她。再者说了,依棋甚是有出息,在婆家不仅孝顺公婆,也得夫君宠爱,博得了不少美名。自然也给她和秦府脸上添光。再怎么着,以后蔡氏都会给秦依棋一些面子,善待她才是。 自依书成亲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娘家,蔡氏疼爱她,这洗尘宴自然也是要隆重一些。秦府所有的人都参加了晚宴那是必然的,其中各样菜色也是照着依书的口味去做的。 席上,秦子明笑看着依书,道:“依书啊,你看看你母亲是有多疼爱你,连这菜色都是吩咐厨房照着你的口味去做,这份疼爱真真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对于自己名义上的这个父亲,依书其实没有多大感情,再者因为小许氏的去世等等事情,依书越发打心眼里有些瞧他不起。但面子还是要顾得,便端起酒杯,敬道:“爹爹,母亲,女儿不孝,不能长长侍奉在身侧,女儿就敬你们一杯吧。”说着,依书就一仰脖子,喝了那杯酒。 蔡氏阻拦不及,假意恼道:“你看你这孩子,如今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也不知道避着些,稍微喝一点儿也就是了,至于要干了一整杯酒吗?” 秦子明自然听出了蔡氏的言外之意,惊讶的道:“哦?依书,如今你也怀有身孕了?” 第二零九章 探视 听得秦子明问她是否怀有身孕,依书不由脸色一红,垂首回道:“回爹爹的话,女儿日前验出,已经有孕月余了。” 秦子明微微颔首,覆手朝她点了点,示意她坐下说话,又嘱咐道:“你既然已经是有了身孕的人,日常生活就要注意一些,这酒是万万不可多沾的,可知道了?” 依书恭敬的回道:“女儿晓得,只是女儿离爹爹跟母亲遥远,不能时常侍奉在身侧,心中觉得不孝至极,故而便敬爹爹跟母亲一杯酒,略尽薄意。” 秦子明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意便好,况你嫁的远,不能时常回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像有些人,即使离得近了,也甚少回来看看。”秦子明声音越发低沉,还朝一旁坐着的刘氏扫了一眼,显然,他口中所说之人自然就是秦依画了。 刘氏不由一阵尴尬,心中暗恼秦依画不识大体,一点都不晓得给她长点脸面,总是让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真是不知道她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孽,这辈子才生下这样的儿女来。 刘氏干笑了一声,道:“依画初为人妇,又是沈府的当家主母,事情未免多了些,可能还在习惯。但她是个孝顺孩子,这一点我是知道的。等得她理顺手头上的事情以后,肯定就会回来看看了。到时候我再让她跟老爷和夫人赔礼致歉。” 秦子明闻言轻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蔡氏见得秦子明不悦,明显与今天她为依书接风洗尘的意思相悖,便有意岔开话题,与依书笑道:“依书啊,如今你也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事事要自个儿注意一些,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了。你大姐依琴日前也为永定侯府添了长孙,你可有跟她联络一下?有说好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吗?” 依书微微摇头,淡笑道:“不曾,女儿正打算歇息两日后,就去看看姐姐和小外甥呢。” 蔡氏颔首,“嗯,回头我让金花准备一些东西,你就帮我一道带过去吧。” 秦子明也轻嗯了一声,思量了一番,侧首对一旁的蔡氏道:“依琴刚刚为娘,你若是得闲,不如亲自去看看她,有些话也好嘱咐着。” 既然秦子明这样有心,蔡氏便颔首道:“也好,依琴初为人母,有些事情的确该与她嘱咐着。” 一顿晚饭终于又在愉快的气氛中度过,蔡氏一直忙着 免费txt小说下载 淑女有谋第57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一直忙着给依书夹菜,又问依书在西州过得可还习惯。dierhebao依书自然是说自己在西州是事事皆好,很是顺遂。 因着旅途劳累,依书又是刚刚有了身孕,本来人就会犯懒,故而后两日一直都是在宝沁楼里歇息着,除了给秦子明和蔡氏请安问好以外,几乎就没有外出了。 依书忙着休息,林建之却是不得闲。 林建业被逼无奈,不得不又接手家里的那些生意上的事务,每天忙的恨不得化身千万才好。他过的不舒坦,自然想将林建之也拖下水,所以在林建之到达京师的第二日,就有人来寻找林建之了。 竟然是林建业前些日子给他写的信,嘱咐他京师这边的铺子还劳烦他多去照看一二,还有一些合作事宜,就由他全权决断了。 林建之本不想管,有那时间去忙,他倒不如陪着依书走走逛逛的好,反正家里也不差他赚的那些银子。只是依书现在的身子也不适宜多走动。无聊之余,林建之只得去做林建业信上吩咐好的事儿,总比闲的发霉的好。 两日后,依书自觉不能再这般睡下去了。要知道,现在离过年也就还有二十余天的时间,等她将京师这边的亲朋好友都拜访上一遍,再陪着蔡氏说上几日话,就得与林建之一道赶回西州。毕竟,既然她现在身为林家妇,而今年又是她到林家以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在林家守岁。 到达京师后的第四日,依书与蔡氏请安以后,顺道就说了自个儿的计划,表示想今天就去侯府看看秦依琴。 蔡氏握着她的手,脸上依旧带着慈爱的笑意,轻笑道:“也好,我早先已经遣人跟你大姐说过一声了,待会儿让金花将东西收拾了,我就与你一道过去吧。” 依书颔首。 少时,母女二人便上了路。 永定侯府离秦府并不算是很远,路上只花了两刻钟就到了。 因着已经有下人提前来禀报过,故而永定侯府门口正有人在等着。 却说秦依琴既然已经为侯府诞下长孙,侯夫人自然就要给蔡氏面子。故而,听闻下人禀报蔡氏跟秦三小姐已经到了之后,侯夫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之下,去了正厅,在那儿接待了蔡氏跟依书。 两个贵妇人倒是有不少话要说,蔡氏与侯夫人闲聊了几句,便转首问依书道:“依书啊,我与侯夫人也许久不见了,正好说说话,不如你先去看看你大姐?”、 侯夫人自是个明白人,轻笑着道:“依琴刚刚生产,如今还卧在榻上休养呢。她平常也无事,依书不如就去看看她吧,也省得在这边听我们闲话。” 两位夫人都这样说,依书便笑道:“侯夫人,母亲,那我就去看看姐姐了。” 侯夫人颔首,顺便招过一旁站着的一个丫鬟,让她将依书给带到了秦依琴那里。 “姐姐真是好福气,一举就得了个男孩儿,小侯爷现在该很是疼宠姐姐的吧?”依书坐在秦依琴的床边,淡笑着问道。 此时,秦依琴正半坐着身子,怀里抱着丫鬟刚刚给她抱过来的小儿子。看着怀中儿子睁着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简直跟小侯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依琴不由欣喜的笑道:“也还好吧,你姐夫本来就对我多有照顾,如今得了孩儿,你姐夫也算是安了心。总算对的起侯爷跟夫人了。” 因着姐妹二人要说些体己话,所以屋子里的丫鬟都被撵了出去,此时屋子里只她姐妹二人。 依书半坐在床边,伸手微微拨开裹着婴儿的襁褓,只见得小外甥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小脑袋摇过来晃过去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里依依呀呀的也让人听不懂。 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儿几个月以后也会是这般样子,依书不由笑道:“姐姐,我听说新生的孩儿大多贪睡,怎的小外甥却是这般的有精神呢?你看他摇头晃脑的可爱劲儿。” 秦依琴笑道:“前些日子倒是贪睡的很,许是知道今日他姨娘来,所以这才精神百倍的欢迎你呢。”想着,秦依琴又问道:“依书,你也成亲有大半年了,可有好消息传来?” 依书自是知道秦依琴问的是什么,她三年未能有孕,时时过得是胆战心惊,若不是顾着秦府的面子,也不知侯府会如何待她。而今自己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她自然也帮依书关心着。 依书柔柔一笑,轻抚着自己尚显平坦的腹部,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显得很是温婉,淡笑道:“嗯,也就前几日在路上觉得有些不舒服,方才请了大夫来看,已经有月余了。” 秦依琴惊喜的看了看她,又看了她的肚子几眼,“那可好,你如今既是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还长途跋涉来京师呢?若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想当初秦依琴刚刚验出自己有孕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全都躺在床上休养才好,整个侯府都慎重的不得了,事事以她为先。 依书轻笑道:“我原也不知自己是有了身孕的人,这不在路上才查出来的嘛。况且既然已经上了路,哪有再回头的道理?索性就过来了,在这边休养一下也是一样的。” 秦依琴微微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反正秦府的条件也是极好,不愁不能给依书调养好身子。 她又问道:“可有决定什么时候回去呢?” 依书回道:“不着急,只要能赶回去过年守岁也就行了。” 秦依琴颔首,“那倒是。你还是新妇,这守岁肯定是要在自家过的,可不能坏了规矩。” 依书颔首,晓得秦依琴也是一个守礼懂规矩的人。看着小外甥还是一副精神头儿十足的样子,而秦依琴好似有些疲累,依书便劝道:“姐姐,我听说刚刚生产的妇人不宜久坐,不然不利于以后身体的恢复,我看你还是将孩儿交给奶娘,自个儿好好歇息一下吧。反正以后抱着孩儿的机会多着呢,或也可帮小侯爷再多生几个。” 秦依琴睨了依书一眼,羞赧的道:“依书,我倒是发现你现在是越发的贫嘴了。” 但依书说的也有道理,这些事儿原先也早就已经有人跟秦依琴嘱咐过。秦依琴又逗弄了怀中孩儿一会儿,便唤过侍候在房外的奶娘,让她们将孩子给抱了出去。而秦依琴也在丫鬟的侍奉下,躺了下来。 再度将丫鬟遣出去以后,秦依琴挪了挪身子,笑对依书道:“这躺着与你说话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失了礼数。” 依书不由笑道:“看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计较那些虚礼?若是姐姐没有将身体恢复好,我这做妹妹的才会心理难安呢。” 第二一零章 不屑周旋 依书跟秦依琴没有聊太久,蔡氏就过了来。 见得蔡氏进屋,秦依琴忙要起身给蔡氏行礼。蔡氏紧走了几步,将秦依琴又按在了床上,柔声笑道:“你这刚刚做娘的人,还是歇息着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秦依琴一笑,对着蔡氏轻声言道:“劳烦母亲还跑了这么老远的来看我,真是让母亲受累了。” 旁边有丫鬟搬来锦杌,恭敬的放在蔡氏的身后。 蔡氏坐下,方问秦依琴道:“我的孙儿呢?” 正说着,奶娘已经将孩子给抱了进来,微微蹲下身子,也好让蔡氏看到包在襁褓中的孩子。 奶娘轻声笑着道:“小少爷今天精神的很,许是知道秦夫人跟秦三小姐过来,心里高兴,都没像往日一向睡着。” 蔡氏乐呵一笑,“他才多大点的孩子,许是贪玩还差不多。”说着,转首看向秦依琴,轻声问道:“你这几日身子养的可还好?” 秦依琴忙回道:“多谢母亲关心,还好。” 蔡氏微微颔首,这才伸手将孩子给抱进了怀中,笑着逗弄着他,一面对奶娘道:“小少爷我就先抱着,你们就先出去伺候着吧。” 奶娘忙恭敬的应了声是,带着一众丫鬟都出了去。 轻抚着怀中幼儿的脸庞,蔡氏心中欢喜,乐道:“看这孩子机灵的,一个劲儿的对我笑呢。” 依书乐道:“可不是嘛。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这般机灵,以后肯定是大有出息。” 听得母亲跟妹妹的夸奖,秦依琴自然心中欢喜,口中却谦虚的道:“这也未必呢,总得他以后懂事才好,机灵也得放在正处。” 蔡氏微微颔首,“你这娘亲当得倒是不糊涂,心里明白就好。孩子现在还小,还可以宠着溺着。但等他长大一些以后,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的,该守的礼也得遵着。莫要学你二哥,从小倒是机灵可人,可是现在呢?简直将王府的脸面都丢干净了,如今连老爷都不待见他了。” 蔡氏口中虽说着气恼的话,脸上却依然带着淡笑,显然不是真的将秦智峰的事情放在心上。 秦依琴自然明白这点,轻声回道:“女儿晓得,只是女儿很多事情还不是很明白,以后还得劳烦母亲多多提点才是。” 蔡氏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你这当娘的明白事儿就好,虽说这孩子是侯府的嫡长孙,但废嫡立庶的事情也不罕见。况且敏儿也不是一个易与之辈,这孩子你须得好好教导才是,莫要让侯爷跟夫人失望。” 秦依琴再次点头,表示谨遵蔡氏的嘱咐。 依书倒是不免感慨,听蔡氏这些话的意思,看来秦依琴虽说诞下了侯府长孙,但以后的日子未必就轻松了哪。侯门深宅哪是那么容易待得地方呢?其中利益牵扯那般的多。不过好在听秦依琴的意思,小侯爷待她也算是尽心。只要小侯爷真的心系于她,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不用太犯愁。 至于自己……依书想想不由心生欢喜,至少目前看来,自己是不用犯那些愁得。想来,她也是一个幸运的人。 蔡氏又与秦依琴叮嘱了一些话,随后便与依书一道回了去。 一旦忙起京师这边的生意合作事宜,林建之方才发现自己被林建业给坑了,简直不是一般的事多和麻烦,可是他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自然没有丢下不管的道理,只得全力去办事,也好早些结束,早些陪着依书。 依书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私心里还觉得愧对林建业跟宁氏呢。原本林家也不是林建业一个人的,偏她夫妻二人跑的干脆,将所有的摊子都扔给了林建业跟宁氏,全都给他们忙去了。 依书淡笑着劝林建之道:“建之,我们走的突然,大部分事情都留给大哥大嫂办了。大哥刚刚才回到西州不久,我们就这样走了,都没给大哥留下几日休息的时间,大哥心里肯定不舒坦的很。依我看哪,你就好好将京师这边的事儿给办好,不然回去怎好面对大哥大嫂?” 林建之假意不满的看着依书,“你倒是知道为大哥大嫂说好话,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依书嗔道:“哪有?” 林建之乐了,逗道:“就有。” 却说那日接风晚宴时,秦子明当众暗示刘氏,言说秦依画实在是不知孝道,明明就住在京师,却鲜少回秦府探望,实在是不孝至极。当日回去以后,刘氏就遣人去了沈府,跟秦依画说了秦子明的意思。 虽说秦依画现在已为人妇,原本也不需要太顾忌秦子明的看法,毕竟她已经不在秦府生活了。但从利益来讲,她却又不得不哄好秦子明。毕竟在官场上,秦子明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沈府众人也顾忌着她秦四小姐的身份。若是秦子明对她十分不爽,以后不关照她了,想来她在沈府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秦依画思前想后,又得知依书刚刚回到京师,便下了决定,三日后,带着礼物回了秦府。 这日,依书起得迟,刚刚去给蔡氏请安,意外看到秦依画竟然坐在蔡氏的房中,正跟蔡氏说着什么。 见得依书过来,秦依画恍若无事般的对依书殷勤招呼道:“早就听说三姐姐回了京师,原想早点来探望母亲跟三姐姐,只是府中事儿多,今日才得空过来,三姐姐不会责怪妹妹吧?” 看着秦依画一脸虚假的笑意,依书想吐的心都有。对于旁人,若是她心中不喜,但可能会顾忌着面子问题,假装无事的与之周旋。但是对于秦依画,依书已经连装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冷着一张脸,走到蔡氏左侧的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的觑了秦依画一眼,冷声道:“四妹妹原来这般繁忙,听说自成亲以后,四妹妹就不曾回府来看看爹爹跟母亲?难不成沈府的事儿竟真的这般的多吗,还是四妹妹故意疏忽了爹爹跟母亲?” 秦依画压根没有料到依书竟然会在蔡氏面前就这般给她没脸,不由一阵尴尬,忙解释道:“三姐姐不是一府主母,自是想不到妹妹有多繁忙。”忙又恭敬的对蔡氏垂首道:“还请母亲见谅,实在不是女儿不孝。” 对于秦依画,蔡氏当日发现真相的时候,没有治她的罪,已经很是照顾她了。也好在蔡氏不晓得真正的依书早就已经被秦依画害死,不然秦依画哪里还有命坐在这里?但就算是这样,上次的事情已经让秦依画彻底在蔡氏面前失了宠。 此刻听着秦依画说着这些虚假的客套话,蔡氏只淡淡的道:“你能谨守规矩,将沈府治理好也就是给王府长脸了,你姨娘在王府的日子也要好过一些。不然老爷若是生了气,你也知道的。” 秦依画当然知道刘氏现在在秦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刘氏不是没有给秦依画去过信,让她得空就回秦府转转。但她年轻貌美、风华正茂,却因为依书的原因,被蔡氏配给了一个老头子为继室。即使那个老头子待她不错,她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恨? 她心中藏着满满的恨意,又怎么愿意在蔡氏面前屈意承欢?倒不如不见的好。若不是前些日子刘氏说秦子明已经对她不满已极,而正好依书又回京探视,她才不想再回秦府来。 秦依画心中暗骂,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恭敬的点了点头,应道:“女儿多谢母亲教导,一定谨遵母亲的话,” 既然依书过来了,见得依书看秦依画不爽的样子,蔡氏便也不再留她,与她道:“行了,你刚回来就来了我这里,你姨娘肯定也是想你的,去看看她吧,待会儿再过来回话。” 秦依画忙起身对蔡氏施了一礼,垂首道:“是,那女儿这就先去姨娘那里了。” 见得蔡氏点头,秦依画便转了身要出去。 此时蔡氏忽然又问道:“依画,且先等等。” 秦依画忙转过身,依然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母亲还有何吩咐?” 蔡氏道:“今日可留在王府用晚膳?” 听得蔡氏此问,秦依画不由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蔡氏倒是不以为意,面无表情的又道:“想来你姨娘已经跟你说过老爷的话了,若是沈府脱得开身的话,不如今儿个就在王府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回头让人回去通报一声也就是了,想来沈老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既然蔡氏都这样说了,秦依画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得点了点头,垂首应道:“是,女儿听母亲的话便是。” 蔡氏摆了摆手,“那你过去吧。” 秦依画这才真的去了刘氏院中。 到了刘氏面前,秦依画也不用装了,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连招呼都没有跟刘氏打。 刘氏对这个女儿也是没有办法,见得她一副恼火的样子,又想着她刚刚肯定是从夫人那儿过来的,便问道:“依画,怎的了?是不是刚才在夫人那里,夫人说了你什么?” 第二一一章 意难平 秦依画轻哼了一声,瞪了刘氏一眼,气道:“若不是你在父亲面前说不上话,我现在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听得女儿责怪自己无能,刘氏不由也是一肚子的气,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剩下这两个孩子来。想她以前刚入府的时候,也是与那许氏平分秋色,老爷对她也是宠爱非常,时常就送她一些小东西,以期博得她一笑。等她生下一子一女以后,老爷念她辛劳,待她比以前更好。 可是,谁曾想到老爷会遇到那小许氏呢?自那以后,老爷的心就变了。就算再来她这里,她也能感觉出老爷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等儿女成长以后,智峰那般的不争气,老爷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对于她这个生母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说起来,倒是这两个孩子拖了她的后腿,若不是这两个孩子,兴许老爷还会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呢。 看着面前气鼓鼓的秦依画,看着她那与老爷与自己都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刘氏不由心中暗叹。假设又如何?到底孩子已经生了出来,也被她带到这么大了,怪只怪自己没有教育好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落以后,刘氏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她也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年轻的时候,爱跟旁人争老爷的宠爱,恨不得老爷无时无刻不陪着自己。老了一点以后,就争哪个孩子有出息,更能博得老爷的喜欢,将来才能继承更多的家业。 如今,她独自一人,寂寞无时无刻不侵袭着她的身心,老爷就算有时间,也鲜少再来陪她,更多的是待在许氏的院中。 她曾想过,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许氏呢?她比许氏年轻,她的身世也不比许氏差,甚至她比许氏会生,许氏只是生了依棋一个丫头,而她则替老爷生了一子一女呢,为何她现在会沦落到不如许氏的地步? 依棋嫁的比依画好,也深得婆家的欢心,而依画呢?虽说也是正室,但到底是填房,兼之她性子硬实不屈,就更不招人喜欢了。 她想了想,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劝道:“依画,姨娘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年轻的时候争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是虚妄,你看看姨娘现在过的日子,倒还不如你大姨娘呢,就连你父亲现在也是更多的留在你大姨娘的房中。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沈府的主母,有些事情就要看开一些,莫要再学姑娘时候,耍那些小性子,到头来反而是自己吃了亏。” 秦依画毫不领情,冷哼道:“不争?你若是当家主母,又何必要我去争那些?凭什么依书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她能嫁到林家去,而我只能去做一个糟老头子的填房?你现在跟我说不要争,当初你做什么去了?” 听着秦依画的质问,刘氏不免心中苦涩。当年依画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好歹?不全是她与她说的,从小便让依画养成了这种骄纵的性子。 她低垂下头,嗓子眼发干,声音干涩的道:“依画,是姨娘对不起你,你小时候的时候,姨娘不该教你那些的。” 看着刘氏如此样子,秦依画也是心有不忍,到底刘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刘氏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考量的呢?可是,事实已经铸成,她已经变成了这般样子,很多东西已经不可更改了。 她冷着面孔,轻哼道:“姨娘不用这般,依画生受不起。” 刘氏抬头觑了她一眼,晓得她心里还没有想明白,但她又何尝不是用了一辈子时间才明白呢?还是慢慢跟她说吧,总有一天她会懂得。 正这时,外面的丫鬟送茶进来,二人便住口不言。 待得丫鬟出去以后,刘氏方才问道:“依画,你与姨娘说句实话,沈老爷待你可还好?” 在二人的来往书信中,依画是跟她说过,说沈老爷待她还不错,只是她心中尤有些不相信,总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听到刘氏这样问,秦依画脸色一板,面色颇有些不自然,只顾端着茶盏饮茶。 刘氏心知不妙,好在这屋里的丫鬟先前都已经被她遣出去了,此刻也只有她母女二人。她忙又追问道:“依画,可是那沈老爷待你不好?” 秦依画眉头微拧,还在犹疑到底要不要跟刘氏说。在她想来,反正刘氏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跟她说了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让她再来训诫自己? 越是看她不说话,刘氏心中越是慌张,一把抓过她的手,急声问道:“依画,你跟姨娘说呀,你现在还这么年轻,若是沈老爷现在就不待见你了,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秦依画沉着脸,一把甩开刘氏的手,冷声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是我自己的事,跟你又没有关系。” 刘氏被她这句话气的险些流下泪来,“依画,姨娘走错了路,不想你也跟着走,你现在已是沈府的主母,已经占尽了优势,只要再将沈老爷的心抓在手里,以后生下了孩儿,好好教导,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可以过吗?你怎的吃了那么多的亏,还是那么犟呢?你就不能听一回姨娘的话?” 秦依画砰地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在矮桌上,“听一回你的话?我几时没有听你的话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有错吗?” 刘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看着面前女儿一脸怨恨的样子,心中疼痛不已,咬着牙道:“依画,是姨娘的错,都是姨娘的错,姨娘也是为了你好呀。” 秦依画轻吐了一口气,板着面孔,沉声道:“刚入府的时候,老爷倒是待我还不错,只是现在……”她微微摇了摇头,一脸的失落。 刘氏忙抹去自个儿脸上的泪水,追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秦依画冷哼道:“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责罚了那些狐媚子嘛,老爷舍不得,怪我心狠。一次两次还好,后来老爷就鲜少来我房里了。” 刘氏哀叹一声,急道:“依画,你糊涂啊!” 秦依画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依旧昂着头,“我哪里错了?那些狐媚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在我面前争宠,我若是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她们还真的要无法无天了!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她们厉害,还是我这主母厉害!” 刘氏再叹一声,摇头道:“依画,你也是在王府长大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明白呢?你母亲虽说看我跟你大姨娘都不满,可是可曾故意寻什么由头来找我们的麻烦?就算你三姨娘害了依书,你母亲也不过是冷落她而已。你看看你,度量狭小,都不知那贤妻的贤该如何写,你让沈老爷如何善待你?” 秦依画还是不服气,“那又如何?我既然已经是沈府的主母,自然有权力管教她们,让她们知道上下尊卑!” 刘氏气极,但秦依画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只是她用错了法子而已。她再次劝道:“依画,我且问你,一个府里,最大的是谁?说话最管用的又是谁?” 秦依画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当家主母!” 刘氏无言,只觉得打心眼里冒出一种无力感上来,再次循循善诱道:“那你在王府的时候,每每遇到事情,是老爷说话有用,还是夫人说话顶用?一个家到底是谁撑起来的?” 秦依画像是明白了一点,蹙眉道:“自是父亲说话管用。” 刘氏摊手道:“那岂不就是了?偏你本末倒置,就算你在沈府说话顶用又有什么用?若是沈老爷不站在你那边,而是帮着旁人说话,你的话又会有谁去听?府里的人难道能不听老爷的话,反而听你的话?你怎的就没弄明白呢?” 秦依画思量了好一阵子,依旧还是觉得心中郁结,反问道:“可是难道就让我看着那些狐媚子在老爷面前争宠邀功?” 刘氏叹道:“谁让你是当家主母呢?若你跟姨娘一样,也是个妾倒也罢了。妾本来就是伺候老爷的,一生都系于老爷身上,自然要多多的争宠献媚。但是正室不同,正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可不就是维护内宅的安妥,好让老爷安心在外面工作的嘛。如今你身为正室,却闹得内宅不宁,你让沈老爷如何喜欢你?” 被刘氏这么一说,秦依画渐渐明白了,可到底心中意难平。想她年纪轻轻,就给那个糟老头子做填房,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他不应该对她百依百顺吗?不应该什么都顾着她吗?怎的现实却与她想的不一样? 想着,她便就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刘氏对她摇头,“你这就是大错特错了,若不是你王府小姐的身份摆在这里,只怕你现在在沈府过的日子都已经不堪入目了,你却还不知自己已经深入险境!若是沈老爷受不了你了,与夫人一说,夫人难道还会帮你?说不得你就真个的就此在沈府失了势!” 秦依画一吓,双眸圆瞠,“姨娘,那可如何是好?” 第二一二章 当众训斥 看到秦依画似乎有被她说动的意思,刘氏便牵住她的手,轻拍着她的手,安抚道:“好在现在还来得及,你到底年轻,又是沈府的正室,想来只要你愿意改变,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沈老爷的心终归还会回到你的身上来。” 说着,刘氏又说了具体的一些步骤,无非是要秦依画性子学的柔顺一些,变的贤惠一点,多多为沈老爷着想,多多的在沈老夫人的面前去尽尽孝心,不要无事就去撩拨那些妾室,毕竟她虽说是正室,但那些妾室都是在沈老爷身边待了多年的,跟沈老爷之间总是会有那份一份情意在。只要她这样做了,长此以往,沈老爷看待她的目光一定会改变,到时候也不愁日子过的不好。 秦依画明白刘氏说的话有理,不禁轻叹了一声,目中含泪,喃喃道:“姨娘,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 刘氏也是一个过来人,怎么会不知道秦依画说的不甘心是什么意思呢?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难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改变不成?事情已经没有改变的余地了,若是她再度执迷不悟,只怕以后会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刘氏又劝了许多,对秦依画晓以利害,又以自身为例子,解释她说的那些话的重要性。 终于,在刘氏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秦依画终于点头道:“姨娘,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放心吧,以后我照着你说的话做便是,希望老爷以后能对我好一点吧。” 刘氏欣慰的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道:“依画,你放心,只要你听姨娘的,做个贤惠的妻子,沈老爷以后定然待你不薄。” 秦依画点头,心中却是另有计较,那一口气她不出了,让她如何有心继续以后的生活?她日日含着那口气,每每看到那个糟老头子的时候,她就气堵得不行,再想到依书嫁了个如意郎君,她更是没有好脸色对着那个老头子。 从刘氏的院子里出去的时候,秦依画嘴角微挑,私心里开始计划起来,但愿这次回府能让她出口气才好。 晚上秦子明归来,因着秦依画回府,蔡氏吩咐厨房好生准备了晚饭。秦依画既然已经嫁为人妇,今日秦府也算是有客来,自然要准备的丰盛一点。 秦子明在主位上坐了,看着满桌的菜肴,对蔡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赞许了她一番。他心里也清楚蔡氏对秦依画的观感,但如今却是不计前嫌的准备晚饭,这主母她做的确实不错。 秦子明沉肃着面孔,觑了秦依画一眼,淡声道:“依画,你也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吧?在沈府过的可还好?” 秦依画在沈府的一些作为早就传了出来,秦子明当然也听说过,此次这样问只不过是试试秦依画而已。 秦依画垂首,故作恭敬的道:“回爹爹的话,女儿在沈府一切安好,多谢爹爹挂念。” 秦子明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如今在座的都是一家人,你还要瞒我什么呢?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成?秦府的颜面都快要被你丢干净了!” 因着蔡氏甚为贤惠,故而秦子明对于府中的子女甚少说些什么,反正蔡氏都会教导好的。所以这一次也差不多是秦子明第一次当众训斥子女。 秦依画压根没有想到秦子明竟然会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就怔在了那里。 刘氏连忙打圆场,强笑道:“老爷,依画刚刚回来,我们还是先用饭吧,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 秦子明恼怒的瞪视了刘氏一眼,哼道:“都是你教育的好子女,你如今还好意思帮她遮掩?人都快被她丢光了。” 刘氏跟秦依画都红透了一张脸,垂下了头。 蔡氏轻咳了一声,对秦子明慢声道:“老爷,依画今日才刚刚回来,有事背后说说她也就是了,还是先用饭吧,老爷也累了一天了。” 说着,又朝一旁站着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布菜。 既然蔡氏出来打圆场了,这桌上可不真的只是他们一家人,这不林建之这三女婿还坐着呢嘛。秦子明下意识的看了林建之一眼,见他正垂首跟依书说着些什么,似是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便安了心,也不再说什么,由着丫鬟帮他布菜。 许是开头气氛太过紧张,这一顿饭竟吃的极为的安静,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话,除了蔡氏偶尔劝劝几个人多用些菜什么的。 刘氏跟秦依画这一顿饭吃的都很不安生,两个人也都没用多少。刘氏是心中有愧,觉得都是自己害苦了依画,若不是依画年幼的时候,她年轻气盛,尽教了她一些不好的东西,也许她现在也不是这般样子。而秦依画则是觉得既憋屈又不愤。明明爹爹也是她的爹爹,她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爹爹从来舍不得说依书一句重话,反而对她呼来喝去的呢? 越是如此想,秦依画的心情越是不好,越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秦子明的薄待,觉得秦子明做事不公。蔡氏待她不好,她尚能理解,毕竟蔡氏是依书的亲娘,为依书着想那是理所当然。可是秦子明呢?都是他的孩儿,他为什么就这么偏心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待她好一点,为她多多的考量一些,帮她说一些好话呢? 可是他不帮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在众人的面前训斥她,这让她如何甘心? 秦依画食不知味的终于挨到了晚膳结束,又听了秦子明训斥了她一些话以后,方才被放了行,跟在刘氏的身后,去到刘氏的院中歇息。 原本她在府中做女儿的时候,尚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可以居住,只是等她嫁了人以后,蔡氏就将那院子改成客院了。当然,虽说依书也已经嫁为人妇,可是鉴于宝沁楼位置的特殊,就还保留在了那儿,只是吩咐下人日常照样打扫,等依书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好继续住在里面。 秦依画委屈的跟在刘氏的身后,转首瞅见四周并无旁人,跟着的丫鬟也都是值得她们信任的,方才轻声嘀咕道:“姨娘,你说父亲母亲为何就这般的偏心呢?以前依书尚未出嫁的时候,就单独给她弄了一栋小楼住,现在她都出嫁了,还给她留着宝沁楼呢。而我呢?这一出嫁就把我的院子给改成客院了。” 刘氏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依画,姨娘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放在心上呢?何必去计较那些虚的东西?你若是想怪,就怪姨娘没有本事吧,没有抓牢你父亲的心,也没本事跟夫人争什么权柄,所以现在才让你受了这些苦。但你现在既然已经是沈府的主母,就要晓得,有些事情只要放在心里就好了,不必宣之于口。你可懂得?” 秦依画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又没有在旁处说,只是晓得姨娘待我好,所以才在姨娘面前抱怨一下罢了。若是姨娘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便是。” 刘氏连忙道:“姨娘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领会错了。你是姨娘生的,姨娘自然心疼你,只是现在是在跟你晓以利害,希望你懂事一些,以后能过得好罢了。” 秦依画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口中却是乖巧的应了声是,既然刘氏不能帮她,那她也不高兴跟她多说什么废话了。 当晚,原本蔡氏是吩咐人将秦依画原先住的院子收拾了一下,准备让她歇在那里的,刘氏却说许久没有见到秦依画,想跟她说些体己话,故而就让秦依画住到了她的院子里。蔡氏当然没有意见,又吩咐丫鬟好好收拾,不能慢待了秦依画。 蔡氏虽说心中不喜秦依画,但作为蔡氏族女,这面子活她一向是做的极好。 晚上,秦依画又听刘氏说了许多废话,此时她已经无心再跟刘氏去交流什么,只是在那边听着她说。刘氏见得秦依画这般安静,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欢喜的不行。 等得刘氏终于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秦依画也到了忍耐的极限,便跟刘氏借口说时候不早了,想回去休息了。刘氏没有想到其他,见她似乎真的有疲累之意,便嘱咐丫鬟将她领去了早先已经收拾妥当的客房。 秦依画安妥以后,便让那丫鬟出了去,只留下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秋菱。 待得四周安静下来,她又嘱咐秋菱出去看了看,看刘氏是不是安排了丫鬟伺候在外面,若是有人,就让她休息去,这边不需要人伺候。 秋菱跟在秦依画身边多年,晓得她的性子,既然她说出这样的话了,肯定是有她的用意,便对门外候着的丫鬟好言相劝,让她们回去休息了事,还说若是二姨娘怪罪下来,四小姐肯定会帮她们说好话。如此,那些丫头才不得不退了下去。 待得屋外无人以后,秦依画方才领着秋菱再次出了去。 第二一三章 夜寻 秋菱紧张的跟在秦依画的后面往前走去,此刻她心里慌张的很,压根不知道秦依画到底是要去做什么。她跟在秦依画的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对她的性情要了解一些。虽说秦依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并不跟在身边,但是秦依画每每总是要回去跟刘氏说上一遍,一来二去的,她便也隐隐约约的知道了一点。 再者,秦依画在外面装的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私下底却总是拿她当出气筒,所以她也知道秦依画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在她身边做事总是万分的小心。 此刻见秦依画一脸阴狠的神色往外走去,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她是做主子的,就算是犯了事,也不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可就苦了她这个跟在她身后做丫鬟的人。想当初三小姐坠崖,受惩罚的不就是夏荷跟落巧嘛,而她面前这肇事者可是一点点的事情都没有。 秋菱不由在心中叹了一气,谁让她出身没有旁人高贵呢? 秦依画咬着下唇,徐徐走在通往宝沁楼的路上。其实她自个儿也想不出要怎么样才能给依书一个教训,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实在是难受的很,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将依书找出来说说。至于到时候该怎么办,就到时候再说吧。 少时,秦依画到了宝沁楼的桥前,远远的就能看到宝沁楼里灯光闪烁,显然依书现在还没有休息呢。 现在正是深冬,荷塘里只有干枯的荷叶梗,看起来荒凉的很,在黑夜中更是透露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秦依画慢腾腾的走在桥上,一点都不心急要看到依书,桥上四周无遮无拦,一阵阵的寒风肆虐而过,吹得人脸颊像被刀刮一般,又冷又疼。 秦依画却好似对此毫无反应,兀自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秋菱则被冻的脖子都缩了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面前昂首挺胸走着的秦依画,再次心中暗叹。到底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看看小姐穿的那身衣裳,再看看自己穿的这身衣裳,到底保暖程度就是不一样。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头的一天,终于秦依画缓缓的走到了桥的尽头。 又往前走了几步以后,秦依画在宝沁楼的外面顿下了脚步,对身后的秋菱道:“秋菱,去敲门吧,就说我许久没有见到三姐姐,来找她说说话。” 秋菱忙双手下垂,生怕被秦依画看?br / 淑女有谋第58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看到她刚才将手拢在袖子里,一点形状都没有。hubaowang听到吩咐以后,就疾步上前,伸掌拍了拍门。少时,有守门的丫鬟前来应答,见是秦依画身边的贴身丫鬟秋菱,忙作势要将她拉进屋,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些。 秋菱急忙摆手,朝不远处站着的秦依画抬了抬下巴,而后问那丫鬟道:“三小姐现在休息了没?” 那丫鬟摇头道:“三小姐刚梳洗过,但是应该还没有睡呢,四小姐这是来找三小姐的?”守门丫鬟可是不知道这姊妹俩之间的纠葛,还道人家这是姊妹情深呢。 秋菱颔首,轻声道:“麻烦你现在去三小姐那问一声吧,就说我们家小姐来寻她叙叙旧。” 守门的丫鬟自然没有说不的道理,但依然站在那里,与秋菱道:“不如先将四小姐唤进来吧,外面冷得很,若是受了寒气,身子可吃不消的。” 秋菱摆了摆手,“你只管先去问三小姐吧,四小姐那不用你担心。” 那丫鬟见秋菱如此回话,便也不再说什么,赶忙去里面通知依书。 且说,彼时依书正跟林建之在聊天呢。一者是问问他对于自己的家人有什么看法,又问他跟大哥聊了些什么。二人正在房中喁喁说话,听得外面丫鬟禀报说四小姐来了,依书惊讶的不轻。 林建之跟依书成亲许久,又是她信任的人,自是知道她跟秦依画之间的那些事情。他心中暗恨秦依画心思歹毒,连自家的亲姊妹都害,实在是罔顾了人伦道义。此刻听说她来找依书,下意识的就认为她又是来找依书麻烦的,不由摁了依书的手,皱眉朝外道:“就说我跟三小姐已经睡了,若是四小姐有事,就让她明日再过来吧。” 依书瞪了他一眼,连忙道:“等等,让她先进来,我待会儿就去找她。” 丫鬟应了声是,便出去接秦依画进来。 林建之不满的看着依书,嘟囔道:“书儿,她害得你那么惨,尽在你身上用那些歪心思,你还见她做什?” 依书轻轻摇了摇头,“我心里也恨她,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她既是来寻我,我若是拿着架子不见她,只怕又要被她寻出是非来,何必给她留话说呢?只不过是见见她而已,无妨的。” 林建之想想也是,自己也跟在身边呢,谅她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二人收拾了一下以后,林建之便陪着依书,前去见秦依画。彼时,秦依画已经在丫鬟的迎接下,在宝沁楼的一间偏厅里坐了。 依书出去的时候,丫鬟指了指秦依画在的房间。 二人一道进了偏厅,秦依画见得依书进屋,立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面带笑容的看着依书,口中称道:“三姐姐,这么晚了妹妹来找你说说话,没有打搅姐姐休息吧?” 依书可没有好脸色给她看,板着一张脸,一丝笑意也无,淡声道:“我跟四妹妹也许久没有说话了,妹妹怎么这时想起来来找我说话呢?我可不记得咱们之间有什么交情,莫非……”她话语一顿,看着秦依画,忽然笑道:“莫非妹妹是心中难安,来找姐姐道歉来着的?” 秦依画尴尬一笑,强撑着笑脸,觑了依书身旁坐着的林建之一眼,见他也是板着一张面孔,高大的身躯坐在那里宛如依书的护卫一般,再想到自己家里的那个糟老头,不由让她心里嫉妒不已。 “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呢?姐姐现在过的这样好,妹妹怎么样都比不过,妹妹心里只有羡慕姐姐的话,怎么会难安呢?”她强抑着心中的嫉妒之意,说出这番话来。 依书冷冷一笑,此时刚好丫鬟送热茶进来,她便也不言语,等得丫鬟走后,方才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去去寒气,而后道:“四妹妹,这屋里也没有旁人,你何必还在我面前装呢?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你知我知,你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说话了。说吧,这深更半夜的,外面又那么冷,你来找我做什呢?” 秦依画没有想到依书竟然当着林建之的面跟她说这些话,况且屋里还有秋菱这个丫鬟在呢。 她尴尬一笑,觑了林建之一眼,柔声道:“三姐夫,我想跟三姐姐说些贴心话,三姐夫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妥当,不知三姐夫可放心让三姐姐单独跟我说会儿闲话?” 在她以为,既然她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林建之再怎么样,也知道现在应该先出去了吧?到时候屋里就她跟依书二人,有些话她才方便说出口。 林建之却是出乎她意料的摇了摇头,温柔的看了依书一眼,而后道:“无妨,依书现在既已是我的妻子,自然在我面前就不需要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你且当我不在这里吧,我不知声就是了。” 秦依画脸色骤变,气的险些骂出来,忙又借口道:“三姐夫就这般的不放心我吗?再者说了,我跟三姐姐也就是说一些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三姐夫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说着,直直的看着林建之,巴不得他现在消失就好。 依书眉头微皱,看着秦依画,道:“四妹妹,你我二人之间还能有什么体己话好说的呢?你姐夫坐在这里无妨的,我跟他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东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若是没有什么想说的,就趁早回去休息吧。这寒冬腊月天的,冷得很,妹妹这一路上要小心一些,莫要吹了寒风,生了病可就不好了。” 依书的话听似像关心之意,但其实语气里满是嘲讽,听得秦依画又是一阵的憋闷。 秦依画气的不行,再看林建之坐在那里宛若生根一般,对依书百般小心,而偶尔两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又似乎有绵绵的情意流转在二人之间,让她羡慕不已。 她后来知道其实林建之就是依书上次落崖的时候认识的,真要这么算起来,她还是他们的媒人呢,不感激她也就罢了,现在还这幅嘴脸对待她。 她越想越是不服气,依旧坚持要林建之先出去,不然不方便说话。 依书拗她不过,况且她自怀孕以后,人极容易感到疲累,她可没有那闲工夫跟她继续闲磕牙下去,便只得对林建之道:“建之,要不你先回房等我吧,我倒是要看看四妹妹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 林建之不由微皱了眉头,见得依书神色坚定,知道再说无用,便看向秦依画,沉声道:“四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对依书曾经做过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但是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便有保护她的义务和责任,我且告诉你,你若是再对依书做出什么事情来,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夫的不给你留情面。” 第二一四章 小心 林建之丝毫没有顾忌秦依画的脸面,直接将这番话给说了出来。 秦依画脸腾的红了起来,满心只觉得难堪的紧,不由朝依书觑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满满的敌视。若不是她跟他讲的,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林建之可不会在意她怎么想,警告完毕以后,担心的看了依书一眼,在依书的眼神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了房。 偏厅的门再次被关起,依书端起矮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状似不在意的对秦依画道:“四妹,现在你三姐夫已经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才好,莫要久坐了,伤了身子可不好。” 此刻房中只剩她二人,秦依画也不屑再去装什么,冷笑一声,道:“那妹妹倒是要感激三姐姐对妹妹的照顾了?” 依书冷冷的觑了她一眼,沉声道:“依画,现在既然房中只剩你我二人,有些话我们不妨也挑明了讲。不管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多久,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枉你我同为姐妹,可是你竟然不止一次的想置我于死地。现在于你而言,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你还有什么好多说的呢?” 秦依画咬牙,眸光中满是愤怒,双手甚至因为愤怒而紧握成拳,“我的好三姐姐,若不是你的好心,妹妹我怎么可能嫁到沈府为继室?我怎么可能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我真应该好好的感激你!” 依书不由拧眉,想到过去的种种,再想到她现在的生活,不由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依画,事情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怎么就是不知道悔改呢?以你的身份,就算是沈府的继室,那也是一个主母的身份,又何曾亏待了你?母亲不喜你,这是事实,但是母亲在场面上不还是支持你的?不然你以为以你的性子,沈府还会有人看得起你?” 先前刘氏已经与她说了同样的话,她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不甘心哪!真的不甘心哪!凭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她总是那么的幸运,总是有那么多的人关心她,而自己呢?满心的去讨好所有人,最后还是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为什么? 她越想越是愤恨,理智与愤怒纠缠着她的神情,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母亲最关心的人还会是她!爹爹最爱的人也会是她!到时候府里所有的人都得看她的脸色,而她也会因为在秦府获得了所有的支持,在沈府就可以一呼百应,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她! 她缓缓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步的往依书走去,眼中透露出一种疯狂之色。 看着她略显狂乱的神情,依书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还以为她是怎么了,狐疑的看着她,问道:“依画,你怎么了?” 她嘴角抽搐般的扯着,脸上神情变得扭曲,缓缓的朝依书伸出了双手。 依书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站起身,看着她,厉声道:“依画,坐回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秦依画冷笑一声,继续向她走去。 依书急忙转身,绕到了椅子的后面。若是搁在以前,或许她也不介意跟她干上一架,以泄泻心中的怒火。只是如今可不行,她腹中可还有一个小生命呢,可经不起折腾。 秦依画顿下脚步,嘲讽的笑看着依书的反应,“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胆小了?我只不过是想离你近一些,好好跟你说说话而已,你躲什么呢?” 依书冷冷的看着她,哼道:“只要想到你以前做过的那些疯狂的事情,谁知道你今天要做什么呢?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我自然要提起一百分的小心。若是一不小心再着了你的道,我岂不是傻了?依画,你最好安稳一点,你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难道你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吗?为什么总是要动那些歪念头?你现在还这么的年轻,又是一府之主母,只要你以后诞下嫡子,以后肯定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你还想怎么样呢?” 秦依画丝毫不能听进她的话,她所有的话听在她耳里只觉得是讽刺!她冷笑道:“三姐姐,你就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想想,若不是因为你,我秦依画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我会只是一个糟老头子的继室?我会要看着一个老太婆的眼色过日子?这些种种,都是因为你的存在。如果没有你,母亲跟父亲一定会对我很好,我一定会嫁一个好人家,然后夫妻琴瑟和鸣,恩爱度日。可是现在呢?你看看我的现在!” 她丝毫嚎着,眼中甚至有泪流了下来。 就在她想继续往依书那边走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已经出去的林建之冷着面孔再次出现。 他眸光阴森的看着秦依画,冷冷的道:“四妹,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三姐如今已是有身孕的人,熬不得夜,你还是回去吧。若是有话想与她说,明日再谈无妨。” 秦依画怨恨的瞪着林建之,一手指着依书,朝他厉啸道:“她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不过是一个病秧子而已。这样就知道陷害旁人的女子,你为什么要宝贝她?我若是你,定然要趁早跟她断绝了关系,省的到时候丢了脸!” 林建之闻言大笑,微微摇着头,甚是无语的看着秦依画。 秦依画被他这种神情看的恼怒,厉声道:“你笑什么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对于这样理智失常的人,林建之已经失去了与她细说的心思,也不再想提醒她什么。对于这样的人,警告就够了。他眸子微眯,看着她的目光依然冰冷,“四妹,你相不相信,若是你敢动依书一根头发,我就可以让你死无葬生之地?也许,我林家的势力你还不是很清楚呢。” 他幽幽的说道,声音不大,却让秦依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扬声道:“来人,送四小姐回去。” 未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推了开来,却是那些先前已经远远退出去的丫鬟们。 银珠率先走了进来,恭敬的走至秦依画的身边,蹲身道:“四小姐,天色已晚,请吧。” 秦依画怨愤的看着依书,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林建之,心里暗暗估量了一番,今日是肯定没办法教训她了,不如先回去,再图后事! 冷哼了一声,秦依画未发一言,大步的走了回去。 待得屋中再次只剩下她夫妻二人的时候,依书不由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叹道:“真是可惜了,为何她就是这样的不知惜福呢?” 林建之回身拥住她,寒冷的夜,因为有她,忽然感觉没那么冷了。 “书儿,你已经尽人事了,她怎样毕竟是她的事,她若是执意不听你的话,你又能如何?她曾经那么害你,真不知道你怎么还会有心思为她着想。她若是过的不好,那也是合该她得的报应。” 依书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耳中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躁动忧惧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她轻声道:“我也恨她,只是看她现在还不知道悔改的样子,又觉得她可怜,所以才想再劝劝她。偏她就是不知道好坏。” 林建之轻抚着她的背,慢声道:“随便她去吧,她一意孤行,我们又能如何?”他将她的脑袋推离他的胸膛,让二人目光相对,认真的嘱咐道:“书儿,我看她好似有些不对劲的样子,这段时间,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千万不要有一个人面对她的时候,我怕她再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秦依画刚才略显疯狂的样子,依书也有些心惊,点头应道:“嗯,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随后的日子里,林建之担心依书会大意,只要他有时间,就一直陪在依书的身边,寸步不离。 依书笑他太过小心,他也不以为杵,反而自豪的道:“保护娘子跟孩子是一个男子的义务和责任,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依书甜在心头,便也随他去了。虽然她觉得现在是在王府里,就算秦依画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对她做出什么事情。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她现在又不是以前的一个人,被人推一下打一下都无妨。现在的她腹中还有一个小生命呢,加之她身子不是很好,若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好了。所以,小心一点是没有错的。 秦依画则一直在寻找依与书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每每依书在府中花园散步的时候,林建之总是如影随形,任凭她怎么说,也不给她与依书单独待的机会。而每每她趁着林建之出去办事,去宝沁楼找依书的时候,依书也总是避而不见,让她丝毫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可不像依书可以长期的在王府待着,又在王府待了三日以后,秦依画就不得不待着随行的丫鬟回了沈府。 第二一五章 幸福的最后(完结) 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一直陪着团子的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正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团子才有毅力将这本书给写完。团子的新书近期将会发布,还请亲们继续支持团子。 祝你们大家都天天开心,要幸福! 秦依画一走,林建之终于放下了心,这才开始全心全意的忙活铺子里的事情。因着已经临近过年,各样繁杂的事情极多,所以一时间他竟忙的抽不开身,每日总是早出晚归,二人连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看着林建之忙活成那般样子,脸颊看起来都变得瘦削了一点,依书不免心疼,除了让厨房给他炖上一些滋补的汤菜,平日里也甚少麻烦他,总是让他一有时间就多多的休息。 终于,眼看着离过年还有七八日的时间,蔡氏将她二人寻了过去。 蔡氏看着林建之,幽幽道:“如今都腊月二十三了,依书与你是新婚,这头一年的除夕最好在自家过。当然,你们若是愿意留在京师过,我自然是极欢喜的。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林建之看了依书一眼,见她颔首,方才回道:“回禀母亲,我跟依书是商量了一下,打算还是回西州过年。只是这几日忙着铺子里的事情,尚未能有时间跟母亲禀告一声。” 蔡氏淡笑道:“无妨,既然打算回西州过年,那你们也赶紧准备着吧,这时间也不长了,现在又是冬日,路上走的也慢。” 依书点头,思量后,道:“捡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日走吧?”说完,探寻的看向林建之。 林建之当然没有意见,刚好京师需要他办的事务也已经差不多了。既然决定明日要走,今天他再安排一下也就是了,想来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蔡氏不由道:“这时间会不会有些太急了?” 依书笑道:“是有些,只是又担心回去的晚了,若是路上再出个什么事,耽误了时间,岂不是白往西州赶去了?” 蔡氏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说,而是嘱咐了一些话。待得那小两口子出去以后,便吩咐杨妈妈好好准备,也好让依书他们放心的回去。 依书倒是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本来她就是空手来的人,一些简单的行礼只要让银珠她们收拾一下也就行了。林建之下午跟京师的那些管事们又开了一个紧急的碰头会,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成果,又吩咐了一些事情。至此,大体情况已定,只要管事们按时汇报消息,也已经无虞了。 杨妈妈是蔡氏身边伺候的老手,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蔡氏上午刚刚吩咐她准备的事情,下午已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自然,因着依书他们急着赶回去,那些耗时间的东西自然不好准备,便都挑了一些现成的东西让他们带着。 顾着依书现在已经是有身子的人,而先前林建之他们从西州赶过来的时候,因为是偷偷摸摸的过来,所以马车也不是顶好的,蔡氏便下了令,将府中最好的那辆马车拨给依书,以减少依书路途上的疲累。其实原先那辆马车用的最多的人也是依书,现在就是给了她也无妨。 翌日中午,蔡氏又安排了一顿团圆饭,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后,蔡氏又与依书说了一些体己话,这才不舍的将依书送了出去。 融亲王府门前,依书在林建之的陪伴下,依依不舍的跟蔡氏道了别,又说下次有时间再回来京师看她。 蔡氏不由笑她,“以后都是当娘的人了,娃娃还小,你哪里还有空子回来看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也安心了。等娃娃长大一些以后,再带他回京师,来看看我这个外祖母吧。” 依书点头应是,眼睛不由泛酸。 虽说她的灵魂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依书,但这具身子可是蔡氏给的,而蔡氏从来对她是体贴入微,这样的母亲,让她怎么能不用真心去爱戴? 蔡氏缓步上前,轻轻抱了抱她,轻声笑道:“依书,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自己可要当心一些。以后母亲不能时时在你的身边了,自己要多多的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再发生那些让母亲担心的事。可知道了?” 依书哽咽着点头,“母亲,您也要顾惜自个儿的身子,不要太过操劳了。” 母女二人都有些心疼不舍,但离别在即,总归是要分开的。 蔡氏拍了拍依书的手,不舍的催促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上车吧,晚上也好赶到客栈休息,不然这寒冬腊月天的,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依书点头,又回握了握蔡氏的手,这才不舍的上了马车。 此刻,林建之只是静静的站在依书的身旁,未曾发出一言。他知道,这个时候安静不催促的他就是对依书最好的支持。待依书上了马车后,他又与蔡氏告了辞,感激了一番蔡氏的招待,以及她为依书精心准备的马车,而后才上了马车。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往前跑去。 车里,他轻轻的拥住依书,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柔声道:“依书,等以后我们有时间了,我再陪你来看看母亲就是,你就不要难过了。要是宝宝知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该笑话你了。” 依书轻捶了他一记,嘟着嘴,恼道:“谁说我哭鼻子了?你瞎说。” 林建之无奈的哄道:“好好好,是我瞎说,成不?” 依书一笑,“这还差不多。” 也许是老天爷也看重他们的孝心,这一路上天气都好的很,一直都是晴空万里。终于在五日后,他们赶回了西州的林府。 林母早就得了信,正高高兴兴的在屋里等着呢,听到有小厮来报,说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忙带着冬晴到了门口去。 此时,依书他们已经下了马车,见得林母亲自到门口来迎,依书赶忙加快步伐,走到了林母面前,略带歉意的道:“娘,您老人家怎么还到这里来接我们了?风这么大,赶紧回去吧。” 林母握着依书的手,看也不看依书身后正跟着的林建之,乐呵呵的拉着她回屋,“我这不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你,想你了嘛,总算是将你们给盼回来了,还以为这一次是要在京师过年呢。” 依书笑道:“哪里能呢。这第一次过新年就在别处,岂不是惹人闲话?” 林母一笑,“无妨无妨,咱家不像旁人家,规矩多得不得了。再说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受累不得,路上来回颠簸也不好。” 婆媳二人一面闲话,一面就到了厅中,厅中已经燃了暖炉,暖和的很。 林建之趁着林母说话间隙的功夫,才逮住空子,将蔡氏的礼单递到了林母的手中。 林母略略看了一眼,又合了起来,“亲家这也太客气了,不过是寻常儿女走动而已,却废了这般大的心思。” 依书沉默不言,只轻笑着。蔡氏对她的心思,她自然明白。如今她远在西州,平常身边来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就算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寻不到什么人帮忙。蔡氏自然会担心,所以给她的东西也是万般的好,让旁人晓得她可是一直有娘家的鼎力支持的。 当然,其实蔡氏的这番行为一点必要也没有,林府的人对她都极好,林母更是视她为己出,从来没有故意拿婆母的架子。 转眼就到了新年,除夕夜,林家照例是买了许多的花炮,让仆人好生在院子里热闹了一番。 而依书因为有孕,受不得寒气,便只在屋子里开了窗子,看着天空中绚丽的烟火。 林建之坐在她的身旁,见她看的专心致志,笑道:“依书,你很喜欢看烟火?” 依书点头,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喜欢哪,你看,多美啊。虽然烟火绚丽的时间是短了一些,可是它们已经尽力的去释放自己的美丽了,这样的生命也就无悔了。” 林建之忽然心有所感,拉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头抵着她的头,轻声问道:“依书,谢谢你。” 依书好笑的看着他,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我既已是夫妻,又有什么好谢谢不谢谢。不过,你到底谢我什么啊?” 林建之存了逗逗她的心思,就是不说,还扭过身子去,故作一番可惜的样子,叹息的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嘛,唉……那我就不说了吧,省的惹人家讨厌。” 依书气呼呼的推了他一下,赶忙改口道:“我现在想知道了,你就说嘛。” 林建之最是受不得她生气,忙又转过身子看着她,轻笑着道:“感谢你来到我身边哪,我从没想过,身边有了另一个人以后,生命竟会变得这般的多彩,也从未想过人有了心爱之人后,会这样的欢喜。谢谢你,让我体会到这一切。” 依书羞涩的推了他一下,窘迫道:“都成亲这么久了,老夫老妻还说这些肉麻的话。” 林建之见她羞涩,更是心中欢喜,忙又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可是我就是想与你说这些肉麻的话,一辈子说下去,永远都不累。” 依书双眼莹亮的看着他,喃喃道:“建之,我也未曾想过,今生能遇到你。不如让我们一起感谢命运吧,让我们有幸能遇到彼此,此生有彼此陪着走下去,生命一定很是多彩。” 六个月后,依书顺利产下一子,林府举府欢庆。 本文件由()提供下载。本文件内容搜索整理自网络,版权归著作者所有! 好看的txt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