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 分卷阅读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1 磅礡的大雨,極深的夜,一群孩子聚在一間荒廟裡,圍著火堆吃著烤好的肉。火堆上,猶然還掛著半隻羊,一名十八歲左右的少女,轉動串著羊肉的木架,嘟著一張嘴。 「三師父,為什麼大師父、二師父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一個小女孩抬頭望著這名女子,嘴邊還留著一些油漬。 「誰知道。」少女低聲嘟囔了一句。 真是的,把一群小鬼頭丟給我,說要去趙家村看看災情,誰知道去了這麼久!現在可好,雨下得這麼大,怎麼回得來! 正在埋怨自己的兩個姊姊,兩個男孩子就打起了架。 真是夠了,在這種時候讓我清靜一下行不行。 隨意撿了兩顆石子,輕輕一彈,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孩子同聲一呼,揉著自己頭上的腫塊,低著頭坐到廟的兩個角落,連吭一聲都不敢。 「再吵我,我脫你們褲子。」少女咒唸著,聲音剛剛好可以讓兩個小男孩聽見。 兩個小男孩縮著頭,只各自用一雙憤怒的眼睛瞪著對方。 「來了來了!」少女帶著笑站了起身,打開廟門朝山下望去。 果不其然,兩名少女並肩上山,其中一名少女手上抱著一個男孩,另一名少女則替他們撐著油傘。 裙擺都濕了,兩人卻不以為意,走得也急。 看見這種情形,少女也有了譜。 「大家散開點,把火留給病人。」她回頭叫著。 孩子們連忙讓開,還紛紛用著好奇的眼光瞧著,想知道又有誰加入他們。 兩名少女急急進了廟,把懷裡的男孩放在火堆旁。 「三妹,麻煩妳煎個藥。趙家村全村都得瘟疫去世了,只剩這個孩子。」 少女連忙從一旁的包袱拿出一堆藥材和秤子。 「二妹,麻煩妳替他運個氣,我來下針。」 「好。」被喚作二妹的少女,把男孩扶了起來,雙掌貼著他的背,緩緩注入真氣。 另一名少女則從懷裡拿出一包金針,在火上烤了烤,摸索了穴道,專注地給男孩扎針。 「娘……」男孩微弱地喊著。 「別怕,你會沒事的。」最年長的少女柔聲安慰著。 在男孩背後的少女遞來個眼神。 他的情況很糟,也許救不活。 盡量救。少女回著她。 一個男孩蹲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哼,家裡再有錢,得了瘟疫,還不是一樣要死。」 被救回來的男孩一身錦羅綢緞,雖然因為病重,雙頰都凹陷了下去,但想必還是好人家的孩子。 「冷雁智,你給我閉嘴!」被喚作三妹的人,一邊急忙煎著藥、一邊喝止。 「幹嘛,我說錯了?」男孩不畏威逼。 「雁智,幫三師父煎藥好不好?」最年長的少女柔聲說著,眼睛沒有離開病重的男孩。 「好……」雖然一臉無奈,男孩卻敵不過這柔性的攻勢,摸著鼻子,乖乖地蹲在一旁幫忙煽火。 「呵呵,冷雁智,你也有今天。」少女狂妄地笑著。 冷雁智只瞪了她一眼。 「該做的,我們都作了。剩下的,看他自己了。如果捱得過一天,應該就沒問題。」最年長的少女看著門外依舊的大雨。 「天亮了,可是還走不了。大家再待一天吧,我去把趙家村的屍身火化了。」 「我陪妳去。」 「好,麻煩妳了,二妹。」 「什麼!又是我看這群小鬼頭!」 「三妹……」 「……好……」 「笑什麼笑!」少女打了下冷雁智的頭。 「哼。」冷雁智轉過了臉。 「沒大沒小……好,就你看著他,如果他再發燒就叫我起身。」 少女打了個哈欠,四周的孩子都已經睡成了一團,她也累壞了。 「什麼!我才不要,我要睡覺了!」 「啊?」少女扭著冷雁智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麼?我怎麼沒聽到?」 「痛……三師父…….」 放開了手,少女再度打了個哈欠。 「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對我必恭必敬……我警告你,冷雁智,他要是掛了,我被罵,你就被打,知道嗎?」 「知 分卷阅读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道了啦!」冷雁智哼了一聲,搬了堆稻草到病重男孩身旁,心不甘情不願地睜著一雙大眼睛。 眼看眾人都已入睡,冷雁智更是火大。一邊把稻草折成一段一段的,一邊咬著牙瞪著男孩。 男孩呻吟了起來。 冷雁智把一隻小手放在男孩的額上,沒發燒。 「沒事鬼叫什麼!」 眼看沒人清醒,冷雁智打了男孩一個巴掌以洩恨。 「哼,老子最是看不慣你們這些富家少爺,沒什麼事就要哀半天,幹嘛,喜歡哀,不會投胎作女的!」 沒想到,無意的一個巴掌,卻讓男孩緩緩睜開了眼。 糟了,他不會去告狀吧! 「是你……救了我?」男孩還是很虛弱,一句話才剛說完,就開始喘了起來。 「不是我,我只是負責看著你。」我可沒有無恥到把別人的功勞撈到自己身上。 「還是謝謝你……」男孩鄭重說過以後,又咳了幾聲。 哼,這該不會是「好人家的家教」吧。 「請問……你知道……我爹娘……怎麼了?我好幾天……沒見到他們了……」 「死光了,趙家村的人都死光了。」 男孩一聽,雙目一閉、臉色青白。 「是嗎……是嗎……」 「你難過也沒用,頂多哭一哭吧?」冷雁智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哭也沒用的,死了的,永遠回不來。」男孩一字一句說著,但是卻仍然有淚水從眼眶旁流下。 「知道還哭?」冷雁智十分不耐煩。 「抱歉……我……」 「喂……你不會是暈了吧……喂!」冷雁智連忙再摸了摸男孩的額頭,糟糕,好燙! 「三師父!」 眾人忙了一天,總算男孩還是熬過去了。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我姓趙,名叫飛英。我八歲了。」男孩捧著一碗藥,忍住淚水。 從今以後就是自己一個人了,不過沒關係,他一定撐得住的。因為,有件事,他一定要做。 復仇! 讓趙家村的人不能逃到別村去的仇!那些該死的、自認清高的鄉紳!他一定要讓他們也嚐嚐在絕望中等死的滋味! 「你沒有其他家人了?」 「沒有。」男孩低下了頭。 他的家人、朋友、親戚都死在趙家村了。要不是爹娘把所有剩下的藥材、食物、補品都留給他,只怕現在他也一起去了吧。 是了,老天要我留下來,就是許我報仇吧? 血海深仇! 「既然你沒其他家人了,以後就跟著我們好不好?」 「謝謝……」男孩終於忍不住淚水。 謝謝,這大恩大德趙飛英一定粉身碎骨以報。 「別哭,別哭,大哥哥哪裡痛呢?」一個小女孩摸著趙飛英的頭。天真無邪的臉上,滿露著關心。 「不哭了,大哥哥以後都不哭了……小妹妹叫什麼名字?」趙飛英抹了抹臉上的淚水。 「我叫程蝶衣,很好聽的名字吧?我娘取的,可是爹娘他們都……嗚啊……」說著說著,安慰人的自己開始痛哭了起來,而且,更糟的是,在場的孩子也一個接著一個哭了起來。 只有五個人沒有加入這個行列。三名少女,趙飛英,以及冷雁智。 「幹嘛,還沒哭夠喔!」 「冷雁智!」 三名少女正連忙安撫災情,卻因他這一句火上加油,眼看淚水就要沖掉破廟了,年紀最小的少女已經掄起拳頭。 「我爹娘說,人死了以後,就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眨呀眨的,看著我們喔。」趙飛英突然指著雨停了之後的天空。 「可是,沒有星星……」 「那是因為月亮還沒有出來啊。爹娘說,月亮會保護著星星,所以月亮出來了以後,星星才會出來看我們的。」 「那,爹爹、娘親也在看蝶衣嗎?」小女孩還掛著一條鼻涕。 「對啊,我們等一下就能跟爹爹他們說話了。我們可以告訴他們,小蝶衣現在很好,請他們不要擔心。」趙飛英摸著小女孩的頭。「可是,把眼睛哭腫了,就看不到星星了喔。」 小孩子真的是很好騙,冷雁智再次目睹這一點。 「別以 分卷阅读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為我得要感謝你。」 眾人看到星星,興奮地又叫又跳,不斷地向天空喊叫。冷雁智叉著手站在趙飛英身旁,冷冷說著。 「沒想到你倒真會編故事。」 「這是真的,有這麼回事。」趙飛英轉頭過去,認真的表情甚至讓冷雁智收起了三分張狂。 再度轉回頭看著天空,趙飛英在心中默念。 爹,娘,你們看著飛英,飛英會替大家討個公道。可是,現在還不行,得再等個幾年、再忍個幾年…… 養好了病,一行人前往下一個災區。 趙飛英現在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臉頰紅潤了一些,漸漸的,也顯現出俊秀的輪廓。 路途有點遠,一些較為體弱的孩子已經走不動了。 三名少女以及一些較為強健的孩子背著腳軟的同伴,繼續趕著路,必須在入夜之前到達可供投宿的地方,否則這附近多是饑餓的狼群,對於孩子們有些危險。 「嘖。」 被一塊小石子絆住了腳,冷雁智皺了下眉。 「你扭傷腳了嗎?」趙飛英走近了冷雁智,瞧著冷雁智腳上的腫包。 「八成吧。」冷雁智嘀咕了一下。 「大師父!」趙飛英跑了上前,拉著少女的裙擺。 「好了,接下來別動到傷處。飛英,你背得動雁智嗎?」 「可以的。」 「拜託,前幾天還一副病得要死的樣子,怎麼可能背得動?」 「冷雁智,你給我閉嘴!」 「哼。」冷雁智噘了下嘴,爬上趙飛英的背。 「喂,背不動的話要先說一聲,別把我摔了下來。」冷雁智趁著三個師父沒注意的時候,打了下趙飛英的頭。 「我知道的。」趙飛英笑了笑。 「三師父,冷雁智又在欺負飛英哥哥了。」伏在三師父背上的程蝶衣恰巧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告狀。 「冷雁智!你給我小心點!」三師父丟來一個足以殺死人的目光。 「是是是。」冷雁智癟了癟嘴,抱著趙飛英的脖子,悻悻然轉頭過去看風景。 「你一定背我背得很心不甘情不願的吧?」冷雁智看沒有人注意,用著充滿惡意的語氣在趙飛英耳邊說著。 趙飛英先是稍微愣了一下。 「說話啊!你聾了啊!」冷雁智收緊了雙臂,趙飛英嗆了一聲。 「飛英,你胸口還疼嗎?」身旁的一個較大的孩子轉過頭來。 「沒……沒事……」趙飛英擠出了個笑容。 較大的孩子點點頭,繼續專心趕路。 背上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虛偽。」 趙飛英低下了頭。 「為了討師父歡心,甚至連一聲都不吭就背我,不但虛偽,還要再加上諂媚。怎麼,以為拖著腳步,就會讓人同情你?」 的確,為了背冷雁智,原本一直勉強跟著的趙飛英,已經落在隊伍的最尾端了。幾個孩子頻頻轉過頭瞧著他們,不過不是因為落後的關係,而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惡劣氣氛。 趙飛英咬著唇,不發一語。 「幹嘛,裝成個小媳婦的委屈樣子,要去告狀是不是?」冷雁智繼續他的惡言惡行。 哼,他就是看不慣他那一身錦緞! 趙飛英依舊沒有說話。 一路上,儘管冷雁智還是一再挑釁,趙飛英沒有再開口。 最後,自討沒趣的冷雁智才緩緩閉上了嘴。 到達了一個荒廢的城鎮。即將落下的夕陽照著藐無人跡的巷道,路旁幾具餓死的狗屍,以及由層層堆積、略顯腐敗的落葉撲滿了的青石路。破敗的招牌,以及迎著風不斷開開闔闔的門戶,敲敲打打的聲響,是唯一的聲音。 一行人站在城鎮的路口,凝神看著這一幕。 「戰亂、瘟疫、飢荒……」最為年長的少女皺著眉。 「暴君逆行,連天也憤怒。」身旁的少女接著說。 「但願,太子起義能成功。」少女望著身旁仰起頭來看著她的一群孩子。「太平盛世,還須等待多久?」 「大姊,獨善其身吧。」 「是啊……只以我們三人之力,是要如何扭轉乾坤……」最為年長的少女沉吟著。 其他兩個妹妹望著她們的大姊。 分卷阅读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走吧,找間乾淨的房子。」 揀了間還算寬敞的屋子,用藥材仔細薰過每個角落,眾人才得以放下整天趕路的疲憊,紛紛坐倒,揉著痠疼的腳丫子。 三名少女在屋旁點起四十九處的藥材火,把屋子團團圍起,以免瘴氣飄入。 在屋內,趙飛英把冷雁智放下來之後,也脫下了鞋。 腳底鮮血淋漓。畢竟,從小到大從未如此辛苦地趕過路。「哇,飛英哥哥,你的腳!」程蝶衣又大哭了起來。 「我沒事,我沒事,一點都不疼的。」趙飛英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這可愛的小妹妹。 「幹嘛,要說是我害的嗎?」冷雁智的腳也腫得要命,就不見有人來替他掉一掉淚,心裡更加不暢快了。 「就是你!是你一路欺負我的飛英哥哥!我要打死你!」說打就打,程蝶衣揮動著粉拳,逕往冷雁智身上招呼。 「哇呼!『我的飛英哥哥』喲!」冷雁智一邊拖著腳、狼狽地閃避,一邊口上可不示弱。 一句話,兩個人臉紅。 趙飛英低下了頭,面紅過耳;程蝶衣也臉紅了,不過卻是更加凌厲的攻擊。 最難消受美人恩?冷雁智在吃了兩記繡腿之後,牢牢記住了這句。 「住手!好男不跟女鬥!」冷雁智連忙喊停。看不出來,這麼小的拳頭和腳丫子,打起來還真痛的! 無路可逃,只有最不情願去的地方。 趙飛英身後。 站定了位置,冷雁智又叫囂著。 「這麼兇,以後沒人要!」冷雁智吐著舌。 程蝶衣癟著嘴奔來,只是左腳絆到了右腳,還好被趙飛英一把接住了。 「現在就要洞房了?拜託!」冷雁智當然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洞房,只是看程蝶衣氣呼呼的樣子,他就高興。 果不其然,雖然也還不知道什麼才是洞房,程蝶衣還是氣哭了。 抱著趙飛英,程蝶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別抱得這麼緊,沒、人、跟、你、搶、老、公。」冷雁智戳著程蝶衣的頭,繼續捉弄。一邊張狂地笑著。 「你別捉弄她了。」把程蝶衣護在胸前,趙飛英難得扳起了臉。 「幹嘛?想英雄救美?」冷雁智斜著眼瞧著趙飛英,趙飛英果然立刻又臉紅了起來。 三個人的鬧劇還繼續著,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眼見情況不對,連忙去搬救兵。 「又是你!冷雁智!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少女扭曲著臉,冷雁智背脊上竄起一陣惡寒。 被罰守夜。 喃喃咒罵著,把瞌睡蟲一隻一隻攆走,冷雁智抱著一堆藥材,每隔一段時間就往火裡加些,以免熄滅。 不過,也才七歲罷了,不久,冷雁智盯著火,慢慢地、慢慢地打起了瞌睡。 「沒有錢,就把小孩賣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求求您多寬限幾天吧!」老婦人哭著,跪在地上往一個富貴人家裝扮的中年人叩拜著。皺紋縱橫的額上,又添了一塊血痕。 「拉走!」 「不要啊,求求您!求求您!」老婦人情急之下揪著中年人的褲腳,沒想到卻扯下了一塊。 「狗奴才!這料子你做一輩子工賠得起嗎!給我打!」中年人氣得七竅冒煙,一班惡僕拿起木棍就往老婦人身上擊去。 「住手!不要打奶奶!」 「快逃……雁智……快逃……」七孔流血的老臉,惡鬼般淒厲的聲音。 冷雁智從夢中驚醒,臉上的究竟是冷汗亦或是淚水已經分不清。 呆了一會,驚叫一聲。 「糟了!火!」睡了多久?要是火熄了,也許會有人再生病。 然而,火堆上早已新添了藥材,就連自己身上也多披著一件外衣。 他當然認得這是誰的。 「難怪睡得這麼沉……」他喃喃自語。以他身上的單薄布衣,只要冷風一吹就會醒了的,哪有時間給他作夢? 走到屋後,趙飛英正在加藥材。 「別以為這樣就能拉攏我。」冷雁智冷冷說著,雖然身上的外衣沒有拿下來。潛意識裡,也許還貪著這一些些施捨的溫度,冷雁智自我嘲笑。 趙飛英的背影明顯僵了僵。 「我沒別的意思。反正我睡不著,今晚我來守夜,你回去睡吧。」 b 分卷阅读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冷雁智靜靜瞧著趙飛英的背。 「假惺惺。」冷雁智說著,但是話裡已經沒有惡意。 趙飛英似乎感覺到了,他有些吃驚地回過頭。 四目相對著,趙飛英笑了。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討厭我。」 「當然。」冷雁智也笑了。「我最最最最最討厭你了。」 揚子江以南都走遍了,年紀最長的少女沿途留下了藥方以及藥材的培植方法,還指示了避免瘟疫擴散的法子。瘟疫總算被大略控制住了,而跟著三名少女的孩子也多了起來。有些,甚至是比少女還大的尋常百姓,為了報恩,自願跟著少女一行人行醫。 一行人在一處城鎮歇腳,因為鎮裡的百姓怕瘟疫會被她們帶了進來,所以關起了大門。 少女們並沒有介意,在鎮外的土地公廟住了下來。 原先,鎮裡得了瘟疫的病人被送進土地公廟等死,少女二話不說開始醫治,眾人煎藥的煎藥,生火的生火,較有力氣的大人替病人清洗身上的穢物以及換上乾淨的衣裳,孩子們則整理環境。 一起拿著藥材薰著屋子,趙飛英和冷雁智嘴裡雖然不說,原先的隔閡卻也漸漸淡了。偶爾聊個幾句,趙飛英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 「要笑就大聲笑,你這樣笑法是不是在敷衍我!」曾經,冷雁智受不了而大吼。 「三師父,冷雁智又在欺負飛英哥哥了!」程蝶衣立刻大哭。 「等……等一下!哎喲!」巨拳壓頂。 「冷雁智,我警告你,別煩我。」 摸著頭,冷雁智蹲下了身。 「真是夠了,她簡直就變成你的保鑣了。」嘮嘮叨叨地唸著。 「抱歉。」趙飛英也蹲在冷雁智面前。「痛嗎?」 「要你管!」沒好氣地叫著。 「三師父!」 「冷雁智!」 「冤枉啊!」連忙攬著趙飛英的肩。「瞧,我們多麼相親相愛啊。」 冷雁智的笑容很假。 胡疑地瞧了兩人一眼,少女點點頭,回過頭去處理另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孩子。 「你們!又是你們!給我站住!」 兩個男孩子一看到煞星,連忙掉頭就跑。 看到三師父離開,趙飛英輕輕掙脫了冷雁智的手。 瞧了趙飛英一眼。 「怎麼,嫌我身上有窮人家的酸味?」冷雁智又回復那種冰冰冷冷的語氣。 「不是的,我只是不習慣跟別人這麼親密。」趙飛英輕輕笑著。 「別再用這種假笑敷衍我。」冷雁智哼了一聲。 趙飛英呆了。一瞬間,冷雁智直以為趙飛英要哭了出來。 趙飛英沒有哭,雖然臉上十分蒼白。 「你……」冷雁智吞了吞口水,老實說,他這種表情讓他十分內疚。 隔了很久、很久,趙飛英站起了身、轉過了頭。 「有的時候,我很羨慕你。你敢哭、敢笑、敢生氣、敢罵人,而我……我想……我連該怎麼笑都忘記了……」 轉過頭的趙飛英就這樣走了出去,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室內。 後來,冷雁智也偷偷跟在他身後,才發現他到了哪裡。 他坐在崖邊,盯著遠方發呆,而冷雁智則站得遠遠的看著他。 風很大、很冷,夜很深。 「冷嗎?」趙飛英突然問了一句,冷雁智險些跌倒。 趙飛英脫下了外衣,走到冷雁智身旁,遞給了他。 冷雁智不發一語接過了,穿在身上。 趙飛英又坐回崖邊。 不久,冷雁智也挨到趙飛英身旁坐了下來。 「很冷,回去吧。」趙飛英淡淡說著。面無表情。 「別跳。」冷雁智低著頭,看著深不可測的崖底。 「……還沒到時候……」 「……回去吧,很冷耶。」冷雁智低聲說著。 「我想再坐坐。」 「我陪你。」 「……好。」 「你笑起來其實還滿好看的,我很抱歉說了那些話。」冷雁智咬著唇。 趙飛英只是低聲嘆了口氣。 「再笑一個?」冷雁智頂了頂他的肩。 分卷阅读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趙飛英勉強牽動了一下嘴角。 現在,趙飛英還是那種笑,不過冷雁智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偶爾,漏接了一些話,換來了趙飛英疑惑的眼神。 「阿彌陀佛……女施主,你們真是活菩薩。」門口,傳來一陣禱唸之聲。 屋裡的人轉頭看了過去,一個慈眉善目的長者,穿著袈裟,站立在門邊,身後還跟著幾個和尚。 「大師過獎了。」最為年長的少女朝長者微微福了福。 「不簡單。女施主小小年紀,卻有如此高明的醫術,況且不辭辛勞走遍鄉里,老衲佩服、佩服……」 「大師請勿如此,小女子折福。請大師一旁說話。」少女朝兩個妹妹點點頭,跟著長者出門。 「三妹,你看著他們,我跟大姊去。」沒有等到三妹回答,那位二姊自顧自的跟了去。 背後漸漸又嘈雜了起來,少女緩緩回過身,立刻一片寂靜。 「很好,現在,做自己該做的。」少女滿懷著一肚子的窩囔,繼續煎藥。 「他們是誰啊?」一個新來的孩子湊到趙飛英身旁,好奇地問著。 「管他們是誰,反正都是找師父要藥方的。」冷雁智不屑地說著。 「他們應該是少林一脈的人,也許是要問一下瘟疫的治法。因為,聽說疫情已經過了揚子江。」趙飛英重新解釋了一遍。 一路上的行醫,造就了神醫的美名。有別於一般大夫,獨家秘方傳媳不傳女的傳統,少女把千金難買的方子毫不吝惜地給了任何想要的人。漸漸地,名聲傳了開,一些武林人士甚至遠從江北慕名而來相交。 只是,如今,這種流浪的日子已經過了大約一年,眼見疫情已然控制,接下來該何去何從?趙飛英有時暗暗想著。 這一大票的孩子,師父們也許會找些有錢人家托養了吧?可是,他想留在她們身旁,因為,他看得出來,少女的武功底子十分紮實。 有幾次,他們這群由婦人、孩子組成的隊伍,成了盜匪眼中的肥羊。年紀最長的少女是不出手的,她只緊緊護在孩子們前面,兩個妹妹平時並不帶兵器,但是往往盜匪手中的刀劍到了她們手中就成了奪命的利器。她們一向很少殺生,不過,趙飛英看得出來,當鮮血從匪人斷頸噴出之時,兩名師父眼中興奮的光芒。 想學,很想學,這談笑間殺人的武功。 不過,他並不知道,當他嘴角也露出淡淡笑意之時,最為年長的少女眼中的擔憂之情。 潛移默化的作用實在是太大了的,少女時時憂心著。雖然在她面前,孩子們總是一副聽話乖順的樣子。但是……但是……她總嗅得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怪不得他們的,少女心裡也清楚,失去了爹娘,難免有些憤世嫉俗,但是,只希望還能壓制得住。 又過了半年,少女病倒了,同行的一百多人,登時慌了。 交代了藥方子後,少女整整昏睡了半個月,並且也損傷了原本就不強健的身子。眾人為了讓她養病,揀了塊山谷腹地暫時定居了下來,合力蓋了屋子、種了些穀物,儼然就是一座世外桃源了。 一日,少女在兩個妹妹的攙扶之下,巡視了這塊土地。 有山有水,土壤肥沃,四季如春。 尤其是,那滿谷飛舞的蝴蝶。 少女指了指一處隘口。 「在此處種植五行之林,易守難攻。」 又指了指遠方的一處沙地。 「那處可擺巨石陣,陣外可設市集,兼以作為前哨之用。」 「大姊的意思是說……」 「二妹,我喜歡這個地方,不如我們在此建個山莊?」少女溫柔的眼裡閃著光芒。 「是。」兩個妹妹低下了頭。 「然後,看孩子們能吸收多少,傳他們武功吧。」少女的笑容燦爛。 兩個妹妹抬起了頭。 「以我們三人之力,也是可以扭轉乾坤的。」微風吹起了少女的衣襟,少女的纖纖玉指挽了挽飄揚的烏黑秀髮。 兩個妹妹呆呆看著少女。 「天下太平則已,若非其然……」 於是,三十多名孩童拜了師,為了爭徒弟,兩個妹妹還曾經三天不說話。 「孩子要跟誰就讓他跟誰吧。」少女的一句話解決了問題。 按照年紀,趙飛英排行十一,冷雁智排行十三,而程蝶衣則排行二十四。 趙飛英拜二師父為師,而冷雁智和程蝶衣則同時拜入三師父門下 分卷阅读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 三個人、命運的絲線,開始糾纏。 2 一開始,他們什麼都學。 藥理、針灸、暗器、毒藥、四書、五經、兵法、陣法、五行、掌法、拳法、腿法、擒拿手、刀、劍、槍、棍、鞭、箭、鉤…… 而且,竟然什麼都能比。 「二姊,下個月來比比誰的徒弟背唐詩背的多吧?」 少女笑得很奸詐。 「胡鬧。」二莊主皺了皺眉,走了開去。 「別忘了,下個月月圓的時候喔!」朝著背影喊了幾聲,少女笑得開心。 走了回屬於自己的院子。 「冷雁智!夠了!你耍什麼爛鞭子!」 「隔壁院子還是一樣的熱鬧。」一名師兄向趙飛英笑了笑。 一牆之隔,這頭的院子裡,並沒有喧鬧的聲音,人人專注於手中的兵器,只有偶爾的低低交談聲,其中,大多是互相討教切磋武學。 「師父為何要我們學這麼多?書上不都說貪多嚼不爛嗎?」另一名師弟收起了劍,加入了談話。 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槍,趙飛英沒有說話。 「也許師父是想讓我們選個自己真正喜歡的物件來學吧。」師兄低聲說著。 「你呢?師兄,你以後想練什麼?」 「掌法吧?我總覺得兵器煞氣太重,容易傷人。」 「拜託,師兄,兵器本來就是用來傷人的。」 「不,我不這麼認為……」這位師兄沉默了片刻。 「你呢?飛英,你喜歡什麼?」 突然被問及,趙飛英沉思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我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不會吧,師兄,你幾乎什麼兵器都使得很好呢!」 是的,然而,卻都不是頂尖的。趙飛英陷入了沉默。 自己師兄弟間不需要計較這些排名,我所學的也不是只用在關起門來的比鬥。事實上,以前家中食客眾多,看得也多了,就算在這裡算是低下的程度,用來走江湖卻也夠了。再說,很多事情,並不是只靠武功就可以解決的…… 「師兄?」 「我沒什麼特別喜歡的。」趙飛英笑了笑。 事實上,也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愛什麼,恨什麼,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 對我來說,這些並不重要。 我只要想著,想著他們拿著刀劍守在路口,不准我們離村的嘴臉。 只要想著,食客們為了村民全身浴血的慘狀。 只要想著,每天從村中抬出的屍首。 火化遺體的火從沒有熄過。 家裡的奴僕一個一個病倒,最後連自己、以及爹娘都病了。送湯送藥的人漸漸少了,直到再也沒有人來,自己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眼睜睜看著日升、日落。在夜裡,村裡沒有半點聲響,連活人的呼吸聲都徹底根絕了……寂靜,絕對的、絕望的寂靜,只剩自己呼吸聲的寂靜。 究竟為了什麼,自己沒有發狂呢? 在那段絕對的寂寞裡,究竟為了什麼自己竟然活了下來? 因為床邊的一壺水,因為爹娘慈愛的雙眼,因為自己的不甘心? 還是……其實……自己早已瘋狂了……早已死了…… 「師弟?你在發呆呢!」師兄拍了拍他的肩。 「抱歉。」自己的微笑還可以吧。其實,冷雁智說的沒錯,自己一直都在假笑著。 因為,我只剩下這個表情。 「又在練?」坐在大石上的冷雁智頭髮凌亂,歪著頭看著趙飛英練劍。 在月光下的趙飛英,在練劍中的趙飛英,很冷、很靜,因為沒有表情。 「又是你。」也許,只有在冷雁智面前,自己不需要勉強的笑容。 「你以後想練什麼?」 一樣的問題嗎? 「我沒有想過。」 「那就練劍吧。」冷雁智說著。 「為什麼?」 「因為我決定練刀了,刀法你絕對贏不了我,還不如練一練劍,也許還有希望。」 「你很有自信。」 「我一旦決定做一件事,一定做到最好。」 「沒有例外?」 分卷阅读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沒有例外。」 趙飛英淺淺笑了,這次是真的想笑。 「就算練劍,我也不會是最好的。大師姊的劍使得太好,我不可能嬴。」 「可是,你使的劍是最美的。」冷雁智淡淡說著。 「什麼意思?」趙飛英停下了劍,冷冷的眼光是從未在其他人面前出現過的。 「就是我剛剛說的意思。」 「冷雁智,你最好說清楚。」趙飛英收起了劍,坐到了冷雁智身旁,用袖子抹著額上的汗。 冷雁智靜靜看著他,直到趙飛英轉回了頭,才若無其事地把目光轉移到月亮。 「因為你自己看不到,而我看了兩年。你一向練什麼像什麼,但是,你的劍裡有刀的影子,有鞭的影子,有槍的影子,甚至還有五行陣法。你融合了武學的精華。也許,你將來的劍法不會是最好的,但是,你將能自創一個流派,一個不輸給我們莊裡的流派。」 「你離題了,冷雁智。」趙飛英躺在大石上,閉起了雙眼。月光灑在一張冠玉也似的容顏上,長長的睫毛留下了淡淡的陰影,冷雁智的目光停留在趙飛英的雙眼。 「我並沒有離題。你不像是在練劍,倒像是在舞劍。」 就像住在月亮上的神祉,帶著微笑撥弄著月光的碎片。 「在練劍的時候,你常常是笑著的,而且,不是那種假笑。」 我的目光,甚至無法移開。那是絕對的真,絕對的美,絕對的……令我傾慕。 「既然你喜歡,就練劍吧。」 「是嗎?原來我喜歡練劍……」趙飛英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翻身而起,轉回頭看著冷雁智,帶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微笑。 「冷雁智,沒想到你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 那是當然,因為我…… 「以後,如果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就會是最好的敵人。」 趙飛英的表情,不像是在說笑。 「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事實上,我寧願殺了自己,也不會作你的敵人,除非是你需要一個敵人。 竟然,趙飛英沉默了。 他到底是在想什麼?有些時候,冷雁智還真希望有趙飛英所說的,那麼了解他。不然,趙飛英在想事情的時候,是一貫沉默的。沉默的令人心急! 「那,我們就會是最好的朋友。」趙飛英輕輕笑著,冷雁智一看就知道是假笑,他根本是在敷衍! 「回去吧,夜深了。」趙飛英緩緩走回屋裡,自然的,冷雁智也跟著。 「以後,別總是這麼晚的時候練功,對身體不好的。」冷雁智試探地說著。 「那你呢,又為什麼常常跑出來夜遊?」 因為我怕……怕你有一天突然消失…… 「因為我睡不著。」毫不在乎地撒著謊,不過事實上,有一半是真的。 「我也是因為睡不著。」趙飛英無奈地笑著。 「下次如果你睡不著,可以找我下棋。別練功,會得風寒的。」 「如果你剛好睡著了呢?」 「把我叫醒,我很樂意陪你。」 趙飛英呆了一呆,帶著暖暖情意的笑容展現了。不過,冷雁智知道,不是他想要的那種。 趙飛英摟著冷雁智的肩膀,把頭靠了上去。 「謝謝你,如果我有兄弟,我希望他像你一樣。」 可我……不希望作你的兄弟…… 「你可以把我當成兄弟。」 只要你肯讓我陪著你,什麼角色我都當。 「謝謝你,冷雁智。」 「是兄弟的,就別老是連名帶姓地叫,聽來生疏。」 「我習慣了,難改。」 「我堅持,叫一聲來聽聽。」 「好吧……雁……雁智……」 自己的眼框是不是紅了,自己算不算是特別的。 「聽來怪彆扭的。」趙飛英離開了冷雁智身上,有些害臊地臉紅了。 「聽久了就習慣,別這麼小家子氣。」糟,怎麼有哭音。 「你怎麼了?冷雁智?」趙飛英疑惑地看著冷雁智。 「沒,傷風!」拉著趙飛英的手,走回屋裡。「都是你,冷來冷去的,害我鼻子都凍到了。下次你再連名帶姓叫,我就當沒聽見。」 「飛英哥哥!」 分卷阅读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練完了劍,全身是汗的趙飛英,才剛走到前院,就被一個少女結結實實抱住了。 「師妹,你又來了。」有點無奈的表情。這個師妹,雖是讓人疼,卻也叫他有些莫可奈何。男女有別啊,師妹,你這樣,全門的師兄弟都在說笑呢。 不著痕跡地掙脫了。 「飛英哥哥……」嬌憨地撒著嬌,配上那張芙蓉也似的臉蛋,沒有哪個男人忍心推開她的。嗯,也許趙飛英就是個例外。 不過,不忍心讓她傷心卻也是真的,至少,相識至今,趙飛英從沒說過一句重話,也從未給過她臉色看。 「我全身是汗呢,師妹。」趙飛英微微笑了。 「我才不在乎呢。」程蝶衣噘起了一張小嘴,攬著趙飛英的手臂。整個師門,就趙飛英跟她最為親密,所以她總是練完了劍之後,就守在二莊主的院子門口,看看趙飛英會不會到前院來。 守株待兔? 很早就放棄甩脫她的手了,雖然由四處射來的「欽羨」目光,總是讓他啼笑皆非。艷福不淺?唉,他消受不起啊。 「飛英哥哥,你現在要去哪啊?」烏黑的髮絲搔著趙飛英半裸的胸膛,趙飛英的語聲也柔了三分。 「我要去洗澡。」 聞言,程蝶衣才發現他們正往山中的溫泉走去,不禁羞紅了臉,連忙放開了手。 她總是到處都跟著趙飛英,不過,茅廁、溫泉、還有師兄弟們休息的屋子,她還沒膽子跟去。 當然,小時候她總是跟著的,然而,在知道為什麼大家總是在她跟去的時候僵得跟石像一樣之後,就再也不敢去了。 「討厭!飛英哥哥最討厭了!」程蝶衣嬌斥了一聲,跺了跺腳,頭也不回地跑了。 「討厭……飛英哥哥最討厭了……」溫泉裡的幾個師兄弟當然看見這「春色無邊」的一幕了,一個師弟當場學起女聲。 幾個師兄弟立刻笑得東倒西歪,趙飛英也尷尬地笑了。 「別老是取笑我。」 「師哥師哥,我們哪敢笑你,這天上飛來的艷福,可叫我們艷羨不已哪!」 「還說沒在笑我。」趙飛英脫下了滿是汗水的衣物,緩緩走入溫泉。 這溫泉半是天然形成、半是人工建造,是莊裡男子沐浴的地方。 自然,女子們在室內有另外用竹管接來的溫泉可使,沐浴間外,三莊主還親自提了字。 「男子擅入者,閹。」 沒有人敢挑戰三莊主的權威。雖然管莊裡事情的是二莊主,不過,三莊主說到做到的蠻勁,只怕在二莊主趕到之前,自己就已經有了不測。 「老實說,師妹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害什麼臊啊?」 「就是說嘛,該看的,以前早就被她看光了……唉唉唉,我的名節啊……」 「夠了吧!你們以前有什麼可以見人的!」 「師弟,此言差矣……」 幾個師兄弟說說鬧鬧之際,趙飛英只能陪著尷尬的笑容,他知道,如果自己貿然開口,情形只會更糟。 當然,在這些笑鬧、玩水的師兄弟中,只有冷雁智一直是保持沉默的。臉色,也漸漸青白。 「你是不是頭暈?別泡太久了。」趙飛英在身旁低聲說著。 「別管我。」冷雁智冷冷說著,緩緩走了開。 趙飛英略帶疑惑地看著冷雁智的背。這個師弟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古怪了一些……嗯……也許還要加上有點毒舌。 「什麼時候可以喝你們的喜酒啊?」一個師弟挨進趙飛英,戲謔地問著。 第一百四十九次……趙飛英在心裡叫苦。 「不,我們還小,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三兩撥千斤。 「一個十七、一個十五,可以了啦!普通人家都已經有一個孩子了!」 「你不敢說,我替你跟師父說去。師父早就對你虎視眈眈了,一天到頭就在咱們面前誇你,她一定早就想把師妹許給你了。」另一個師弟笑得倒是開心。 「別再損我……」苦笑到一半,一桶水就從頭上淋了下來,等到趙飛英把進了眼的水揉掉之後,才發現冷雁智的背影正在離開。 幾個師兄弟又在偷笑了。 趙飛英一臉疑惑。 「我又做了什麼?」 「這下有好戲看了。」一個師弟笑著。 「怎麼?」趙飛英不懂。 「笨牛牽到北京還是笨牛。」 分卷阅读1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幾個師兄弟已經出了溫泉,開始穿上了衣物。 趙飛英連忙跟了去。 「既然你們知道,就跟我說啊。」 可是,竟然沒人理他。 抓到了一個動作慢的師弟。 「師兄,不是我說你,這麼明顯了,你還看不出來?」 「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笨師兄,你有情敵了啦!」 情敵?雁智他…… 然而,一個尚在溫泉裡的師兄卻微微搖了搖頭。 「師兄,你在想什麼?」出谷的路上,冷雁智和趙飛英並肩而行。 這師弟,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幾刻鐘還一副氣呼呼的樣子,現在卻雨過天晴了?趙飛英不解地盯著他。 虧他還在念念不忘師兄弟們說的話,想問卻又不敢問。 「師兄,別再盯著我看了。」天知道他的心跳得多快!為了掩飾臉紅,冷雁智偏過了頭。 趙飛英仍在深思中,並沒有應聲。 「師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遠方的一句嬌滴滴的聲音打斷了。 「飛英哥哥……」 冷雁智哼了一聲,遠遠走開去。 「咦?雁智……」正要拉住冷雁智,自己卻被一支嫩藕也似的手臂攬住了。 「師妹?妳又來了?」 「飛英哥哥,你每次都講這句。」程蝶衣含嬌帶嗔。 「抱歉。」趙飛英笑了笑。 「飛英哥哥,你們上哪去?」程蝶衣的臉上滿是好奇。 「我跟師弟去集上採買些雜貨。」 「我也去。」 「不行,女孩兒家,天色暗了就不能出莊的。」 「我求師父去,師父一定答應。」 「就是因為三莊主疼妳,我更不能拿妳來冒險。」趙飛英擔心地看了一眼遠方的冷雁智,冷雁智正用刀砍著雜草出氣。 他們一定得好好談談。 「飛英哥哥……」程蝶衣撒著嬌。 「乖,別鬧,妳要什麼,師哥幫妳買去。」 「人家不要買什麼,人家只要你陪著我。」程蝶衣的大眼睛已經有淚光了。 喝,得小心應對了。趙飛英連忙收起放在冷雁智身上的那份心,全心全意地對付眼前的師妹。 「師哥明天陪妳練劍,妳先回去休息,好不好?」趙飛英展現最迷人的笑容。 「真的?」程蝶衣睜大了雙眼。 「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說定了!」兩掌一拍。 「好吧,明天我等你。」揚了揚手,程蝶衣終於離開了。 冷雁智蹲在地上,彷彿正在生悶氣。 「你吃味了?」 晴天霹靂的一句,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他……他知道了…… 面紅耳斥。 「你放心,我對師妹只有兄妹之誼,而師妹對我也只是對個長兄的依賴。」 「師……師兄……」再也忍不住淚水。 「傻瓜,哭什麼呢?」趙飛英笑著,蹲下了身子幫冷雁智擦著眼淚。 「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造成你們的阻礙的。」 沉醉在趙飛英柔情中的冷雁智,此時才緩緩回過神。 「來,振作點!買點有趣的玩意回去討她歡心。」拍了拍冷雁智的肩膀,趙飛英站起了身,伸了伸懶腰。 真好,解決了一件心事。 「夜裡的市集,我很久沒去過了。今日聽說東洋來的商人帶來了煙火助興,得好好瞧瞧才是。」趙飛英回過頭來笑著,襯著夕陽。 這幕情景,冷雁智一輩子都未曾忘過。 街道吊滿了燈籠,眾人肩挨著肩,笑語不斷。夜裡的市集,比白日還更熱鬧,不同的是,因為禮教的束縛,街上清一色是男子。 採買好了雜貨,店家也答應明日一早就把貨運到莊前,趙飛英一回頭,就發現冷雁智的一臉疲態。 也難怪,走了這麼許久。 「正經事辦完了,我們先歇歇腳,等會我們再去找些有趣的攤子。」趙飛英微笑著。 「好。」冷雁智勉強笑著,跟在趙飛英身旁,走上了一家酒樓。 分卷阅读1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其實,臉上的表情是他裝出來的。這難得獨處的光景,即使叫他三天三夜不得闔眼,他也不會有半分的疲累。 一路上眼光從未離開過他。 他一向喜歡走在趙飛英身後,因為,如此一來,他便無須再隱藏他眼裡的情感。 即使他回頭,只須渙散眼裡的光芒,看起來便天衣無縫。 「來了!來了!兩位客倌,用點什麼?」 「一壺清茶。」趙飛英微笑著。 「雁智,你要吃點什麼?」 「我想吃點湯包。」 「那再來兩籠湯包。」趙飛英說起話來,總是帶著一副完美的笑容。 「這位客倌可真俊呢!」小二忍不住誇著。身旁的那位,雖然更是俊麗了三分,可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可叫人不敢恭維。 「您客氣了。」趙飛英微微點點頭,領了冷雁智上樓。 高朋滿座。 「真是對不住,客倌,可以擠個位子嗎?」店小二躬著腰。 「當然可以,如果不會太麻煩人家的話。」完美的笑容。 「這位兄臺,如果不嫌棄,就跟小弟擠一桌吧。」一個翩翩美公子躬身相邀。 「麻煩兄臺了。」趙飛英笑了笑,然而,冷雁智卻留在原地。 「雁智?」 「他是請你,可沒請我。」冷雁智叉著手,冷冷說著。 又……又怎麼…… 正當趙飛英絞盡腦汁想找個合理藉口之時,原本氣得滿臉通紅的美公子突然輕笑了一聲。 「是小弟不對,得罪了兄臺,小弟自罰一杯。」美公子一飲而盡。 人家都給台階下了,如果再擺臉色,似乎也說不過去。 冷雁智微微笑了,緩緩坐下身,然而,在趙飛英眼裡,卻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意。 「哪裡的話,是小弟我的錯,小二!來兩壇女兒紅,今日我跟兄臺不醉不歸!」 趙飛英聽得莫名其妙。 「雁智,別喝太多,待會兒回莊,師父會罵的。」低聲說著。 「放心吧,師兄,才一壇女兒紅,不算什麼的。兄臺,您說是嗎?」 意思就是,另一壇我要乾了?美公子變了臉色。 「小弟量淺,不敢與兄臺爭鋒。」美公子抱了抱拳。 「哪兒的話?不如我一碗換你一杯?」趙飛英來不及阻止,冷雁智就乾了一碗女兒紅。 舔了舔嘴角的酒漬。 「好酒,好酒,果然夠純、夠溫潤。」冷雁智用著令人心寒的笑容說著。「後勁也夠強。」 美公子舉起了酒杯,遲疑著,不敢入口。 「兄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跟個娘們似的。彆彆扭扭,豈不笑掉眾人的大牙。」 美公子的一雙美目注滿了怒氣。 立刻,唇刀舌劍就開始了,趙飛英只能在一旁喝著茶。因為,他根本插不上話。 有些尷尬,此時,樓下傳來一聲叫賣的聲音,趙飛英一喜,站了起身。 「師兄?」 「雁智,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趙飛英拍了拍他的肩,下了樓。 「師兄?」 「別叫啦,人都走遠了。」美公子譏諷的語氣,讓冷雁智聽了又是一把火。 「哼,輪不到你這娘娘腔的人妖說話。」冷雁智一眼就知道這位『美公子』是女扮男裝的,瞧她一副想把趙飛英生吞活剝的嘴臉,真不知她要臉不要臉。 「美公子」果然俏臉變色。 「哼哼,總比死兔子來的強。」以為她看不出來?真是可恥! 「妳這個亂發春的娘們!」冷雁智怒極,抽出了刀,一把砍在桌上,酒樓裡立刻鴉雀無聲。幾個人,悄悄下了樓。 「以為我好惹的嗎!你這兔子未免也欺人太甚!」美公子也拔出了劍。 「哼哼,好男不跟女鬥,乖乖回去找娘掉眼淚,別讓我動手!」 「不教訓教訓你,以為我鐵三娘好惹的!」美公子揮劍以對,招招致命。 「這點小把戲也敢出來現?對付妳,連兵器都省了,免得人家說我大欺小。」 動起手來了。客人跑得一個都不剩,只有掌櫃的跟幾個店小二苦著臉,遠遠站在一旁。 冷雁智直像貓兒戲弄老鼠,一會兒去撕她 分卷阅读1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的衣服,一會兒去拉她頭巾,跟從容不迫的他相反的,美公子顯得又氣又急,披頭散髮、狼狽十分。 氣極了,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你師兄瞎了狗眼,放你這隻兔子跟前跟後的,有種的待我跟他說去,看他以後還不逃得遠遠的……啊……」冷雁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美公子嚇得花枝亂顫。她到了這個地步,才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實力相距多大。 冷雁智眼露殺意。 「我叫妳說……我叫妳有本事跟他說去!」 「放手……放手……」美公子無力地掙扎著,然而冷雁智的手卻越收越緊。 翻了白目,美公子暈了過去,冷雁智繼續掐著,存心置她於死地。 「殺人了!殺人了!」掌櫃一等人放聲大喊。 「住手!」及時趕到的趙飛英一把拉了開冷雁智。 冷雁智冷冰冰的、充滿殘忍的臉色,是自己沒有見過的。 「怎麼跟女孩兒家真的動起手來。」微微責備,然而趙飛英卻還是柔聲的語氣。 「放手,你抓得我很痛。」冷雁智盯著趙飛英牢牢抓著自己的手腕。 「抱歉。」趙飛英連忙鬆手。 沒想到,冷雁智一轉身,拔起了刀就走。 「雁智,等等。」趙飛英連忙跟去。 一隻畏顫顫的老手抓著趙飛英的袖子。 「客倌……」 回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店內,趙飛英從懷裡掏出一錠大大的元寶。 「抱歉,這些夠嗎?」 「夠夠夠,多謝客倌。」 「給你們添麻煩了。」趙飛英躬了躬身,連忙追了出去。 抹著淚,冷雁智頭也不回地走著,趙飛英在後頭跟著,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心情漸漸平復了,冷雁智才停下腳步。揀塊草地坐了下來,把頭埋在雙膝之間。 趙飛英也坐在他身旁。 「幹嘛跟著我?」冷雁智悶著頭說著。 「不讓我跟?」 「不……」 「還在生氣嗎?」 「我不是生你的氣。」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又何必這麼委屈?跟前跟後,像頭哈巴狗似的,連你一眼都盼不到…… 真是好笑……一隻兔子……我在其他人眼裡,就是這種窩囊樣子? 「來,抬起頭來,我有東西給你。」 拜託,我難過成這樣,你還笑得這麼開心。 可是,還是抬起了頭。 一塊晶瑩剔透、殷紅似血的玉。 冷雁智呆了。 「這是給你的。」趙飛英把這塊玉塞到冷雁智的手裡,冰冰涼涼的觸感,冷雁智好奇地瞧著。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後來,我才想起,以前有人跟我說過……有一種玉,叫做冷胭脂,紅得像血一樣,終年都是冷冷冰冰的。這一塊就是。」 「……你剛剛就是去買這個?」冷雁智低著聲音。 「是啊。這種玉,只有東洋的商人才有得賣,我一直記在心裡,想給你買一塊。哪,把玉放在月光下照照。」 冷雁智顫著手照做了。有些透光。 「這樣看過去,月亮都變成紅色的。」冷雁智勉強笑著,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 「越是上等的玉質,透光度越好。這塊還不是上好的,改天,再給你找找。」 「不用了,這一塊就很好。」冷雁智捏著玉,就像是捏著自己的心。 「我給你戴上。」接過了玉,趙飛英用一條紅線綁著,掛在冷雁智的頸子上。 冷雁智沉默著,雖然他很想抱著趙飛英哭。 「啊,雁智,你看,煙火!」出神的冷雁智被趙飛英轉了個方向,恰好看見滿天的光芒。 「好美……」冷雁智失聲嘆著。 「是啊,很美呢。」趙飛英也笑了。 很快的,亮了幾亮之後,光輝燦爛的天空又被柔和的月光取代了,冷雁智失望地嘆著。 「明年還會有。」趙飛英又笑了一笑。 「師哥,我們明年再來。」冷雁智挨著趙飛英,興奮地說著。 「明年嗎……」趙飛英微微笑了。「明年 分卷阅读1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師父就放我出江湖了,我可能趕不回來。你可以找其他人跟你一起看。」 冷雁智呆了呆。 「我跟你去。」 「你還小,師父會再留你一會兒,等到你十八了,也許師父就會放你出去。」 「我不管,我要跟你去!」 「我不是去玩的,雁智。」趙飛英轉過了頭,眼神有些黯淡。 很久很久,趙飛英轉回了頭。這次是帶著他那副完美的微笑。 「我們該回莊了。把眼淚擦一擦,否則,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 「哼,我不欺負你就很好了,你敢欺負我?」冷雁智擦著臉,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冰冰涼涼的冷胭脂貼在胸前,冷雁智暗自下了決心。 管你去哪裡,天涯海角我都要跟。 趙飛英,你休想把我拋下。 3 晴空萬里。 前院,一對璧人正在對劍,男的玉樹臨風、面若冠玉,女的艷麗逼人、飄逸若仙。 本來只是私下的練劍,眾師兄弟卻都聞風而來,站在一旁好奇地觀戰,嘖嘖稱奇。 「你們自個兒的功課都沒認真作,竟然給我溜到這裡偷懶!」三莊主俏臉一橫,幾個徒弟脖子一縮、摸摸鼻子,乖乖回到後院,連一聲都不敢吭。 過了一會兒。 「男的俊,女的俏,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三莊主緩緩拍著手。 一旁的二莊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 「你瞧瞧,蝶衣這劍使得多好。唉,這般出水芙蓉的女孩,配飛英是可惜了點,不過,當事人喜歡了,我這做師父的,又能說什麼呢?妳說對吧,二姊。」 「……」 「哎喲,二姊,少假了。飛英這孩子對蝶衣情深得很。你瞧瞧,飛英可是處處留意了三分。唉,他這副痴樣,叫我看得真是心疼。這樣吧,我就把蝶衣許給他了,二姊,你就不用謝我了。」 淡淡瞟了三莊主一眼,二莊主緩緩走了開。 「二姊,等等我啊,這門親事你可還沒許……」 「師弟,你沒去看啊?」 冷雁智靜靜練著刀,沒有打算答話。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個師兄敲了剛剛發言的師弟一拳。 「啊……喔……對喔……」 正當身邊的人對於這三角戀情沸沸湯湯之時,冷雁智只冷笑了一下,收起了刀。冷胭脂貼著胸膛,泛著陣陣寒氣,冷雁智情不自禁地握著,笑意,也漸漸變得溫暖。 一月一度的集會,在莊前的草原上舉行。圓月高掛著,兩人高的火堆照亮了整個山谷,整個山莊裡的人在這一晚都聚集在一起聊著天南地北。 對於這些徒弟們,這一天是跟隔壁院子的生死之鬥。 輸了的人,會被三莊主罰掃一個月的院子。 而這一晚……眾師兄弟姊妹竊竊私語……聽說,三莊主也知道了這三角戀情,決定讓冷雁智和趙飛英來場決鬥,決定花落誰家。 冷雁智自也知道這件事。因為就是三莊主當著師兄弟的面前,用著洪雷一般的音量,當面宣布給他聽的。如今,他緩緩拭著一把刀,一把昨日三莊主偷偷塞給他的刀。 殷紅似血的一把刀,聽說叫胭脂刀。 「真巧……」冷雁智泛起一個冷笑。他決定了,與其看他們雙宿雙飛,還不如讓他娶了程蝶衣。他決不允許、決不允許有人占著他的心,就連一丁點也不許! 以師兄的性子,自是以為他戀著程蝶衣的,等會兒想必會放點水,他只要劃破他一點衣袖,這場鬧劇就能停止了。 然而,就連二莊主也不知情,趙飛英又怎會知道。 映著火光,胭脂刀奪走了眾人的注意力。多美的一把刀。 艷得……帶有點妖氣。 「得罪了。」趙飛英躬了躬身。 「請師兄指教。」冷雁智也躬了躬身。即使削他面子,自己也決不能輸。 論劍法,在同輩裡,趙飛英只排到第三。論刀法,冷雁智卻是最頂尖的。 這場比鬥,似乎事先就已決定了結果。 翻飛的刀鋒,冷艷至極的光芒,眾人屏息以觀,趙飛英凝神以對。 似乎是攝於冷雁智的瘋狂,趙飛英有些吃驚,從一開始就採著守勢。 這把刀,有點問題。趙飛英暗想。 劍鋒上已 分卷阅读1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然是累累的缺口,趙飛英不敢硬接,劍走偏鋒,每每用內力把刀盪了開。 冷雁智知道對手兵器吃虧,一把刀使得更是虎虎生風、威風凜凜。 斜斜一斬,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無可迴避的角度,太快了、太險了,那把刀。 眾人同聲驚呼。糟了!要見血! 趙飛英也吃了一驚。尋常的比鬥竟然使上同歸於盡的招數?這位師弟也實在太好強了一些。 在這目不及瞬的一刻,幾乎算是本能的,趙飛英劍交左手、擋了刀鋒,自個兒則扭轉了半個身子,蓄滿了內力的右掌,連想也沒想就印上冷雁智的胸膛。 猛然,冷雁智悽涼至極的表情盡落在趙飛英眼裡,心裡一盪。 自個兒兄弟…… 冷雁智自知落敗,手上的刀就沒了後勁,閉目以對,等著中掌。 他自然知道這情急之下使出的掌力該是有多麼淩厲。然而,他只想死。 趙飛英咬著牙,硬生生收回了掌力,手中的劍也落了下地。 胭脂刀、鋒利至極的胭脂刀,在他左臂上留下了條長長的口子,鮮血立刻泉湧而出,而那收回的掌力,也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自己身上。 飛英還是沒躲過?眾人驚呼。趙飛英退了三步,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 睜開眼的冷雁智呆了,手一鬆,胭脂刀落下,入土三分。 勝了,冷雁智勝了。 「師弟果然好刀法。」趙飛英淡淡笑了。 冷雁智跨步過來,點了止血的穴道,撕下了自己的袖子,裹著傷口。 「痛不痛……痛不痛……」冷雁智低著頭慌張地包紮著,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抹也抹不掉。 「小傷而已,不礙事的。」趙飛英勉強笑了笑,真正嚴重的其實是內傷,他現在胸口痛得緊,全身的真氣都亂了。 冷雁智抓著趙飛英的手臂,並不放開。 「對不起……對不起……」冷雁智想忍住大哭的衝動,卻再也受不住。 一個箭步向前,冷雁智抱著趙飛英,一邊號哭著,一邊道著歉,趙飛英柔聲勸著、安慰著,卻也止不了那洶湧的淚水。 意料之外的發展,眾人鴉雀無聲。 二莊主緩緩走了近,搭起趙飛英的脈搏。 「跟我進屋去。」二莊主放下了手,站起了身,緩緩向屋內走去。 「是。」趙飛英輕輕推開了冷雁智。 「別哭了,痛的又不是你。再哭下去,大家反而要罵起我來了。我可怕死三莊主的。」低聲說了幾句玩笑話,冷雁智抽抽噎噎地笑著,暫時止了眼淚。 拍了拍他的肩,趙飛英跟著二莊主離開,一群師兄弟立刻圍著冷雁智笑鬧著。 「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啊?」一名師弟笑著。 「別鬧了,八字還沒一撇呢……」冷雁智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眾人沒有想太多,還以為冷雁智是因為失手傷了自己師兄弟而內咎,冷雁智也沒說破,跟著附和。然而,某個師妹的一聲尖叫把大伙的視線轉移了開來。 跟在二莊主身後的趙飛英緩緩栽倒,雖然二莊主一把扶住了他,可是趙飛英沒有睜開眼。 身上原本染著鮮血的白衣,此時更是沾上了沙土,師兄弟們立刻手忙腳亂地趕了過去,合力把他抬進了大莊主的別院。 沒有動作的冷雁智,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眾人驚慌的神情。 「雁智……雁智……」一個師姊柔聲叫著,可是冷雁智沒有聽見。 只要送進去之前還有氣,大莊主就有辦法。 嘔個幾口黑血,發了三天燒,等到趙飛英的傷勢穩定下來,眾人也才鬆了口氣。 冷雁智自願守夜,大家也沒說什麼,反而一再地安慰。因為,這幾天下來,冷雁智簡直瘦得皮包骨似的。 夜深人靜,冷雁智小心翼翼地握著趙飛英的手,把臉頰貼了上去。 給你吧,給你吧,你想要程蝶衣就給你吧。不然,看你想要誰,想愛誰,我都搶了來給你。 只要你好好的,想愛誰我都無所謂。我不要你的整片心了……只要你心裡有我,哪怕只有一丁點…… 不……就算你怨我、恨我、不願睬我也好,我只要看著你……遠遠看著……就夠了……就夠了…… 以為眼淚是哭得乾的。 大莊主經過了,透過隨風飄揚的白紗,靜靜看著這一幕。 分卷阅读1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只是,也只有心裡的一點嘆息。 千古自來多情誤,無人可倖免。 但願有情人終成眷屬,莫效日月萬載不得見。 緩緩睜開眼,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 這次是哪裡?自己房裡?那間升著火的破廟?還是閻王殿? 一雙大眼睛牢牢盯著自己……啊…..是師弟嗎……那麼……就是那間破廟了…… 「師兄!師兄!你醒了對不對?你終於醒了!」冷雁智笑開了顏。 是啊……我在蝴蝶山莊裡…… 「還有哪裡不舒服?」大莊主診了診脈,確定無礙之後開了幾張方子,冷雁智接了藥單,立刻就去煎藥了。 「謝謝大莊主,徒兒覺得好多了。」趙飛英笑了笑。 回頭看著冷雁智急急忙忙的身影,大莊主若無其事地問著:「我都聽三妹她們說了。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大莊主請問。」 「你……為何收回了掌力……你這一掌,連尋常武人都受不起,你該知道後果。」 「是的,所以,更不能打在師弟身上。」 「……你是為了自保,也怨不得。雁智既然使了殺招,該也要承擔後果。」 「是我失了分寸。」趙飛英淡淡一笑。「明知師弟好強,卻如此認真,是我不對。」 大莊主沉吟了片刻。 「你可知那天晚上的勝負,賭的是什麼。」 「不就是打掃一個月的院子?」趙飛英微微笑了。 大莊主沉默了一會。 「你可知雁智守了你五天。」 趙飛英微微變了臉色。 輕輕一嘆。 「讓他擔心了。」 「你可知為何他為你茶飯不思。」 趙飛英看著大莊主,有些迷惘。 大莊主似乎也是微微一嘆。 「你對蝶衣可有感情?」 似乎猜測到了大莊主的本意。 「徒兒對師妹只有兄妹之情。」趙飛英認真說著。 有些遲疑,但是大莊主還是緩緩說了。 「那麼,雁智呢?」 趙飛英微微一笑。 「徒兒認為,師弟對師妹確已動心。」 「原來是如此。」大莊主溫柔地笑了。 「請大莊主成全。」趙飛英懇求著。 「我自有分寸。」大莊主微微點了頭。 「你好生休養。」 原來是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 大莊主緩緩走了出別院。 幾天來,蝶衣與雁智都消瘦了不少。皆是為了情嗎? 大莊主瞧了瞧正趴在紗窗窺伺的程蝶衣。 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可不能委屈了誰。 冷雁智迎面走來,小心翼翼捧著煎好的藥。 「大莊主。」冷雁智請了安。 「餵完藥以後,就去休息吧,飛英沒事了。」 「謝謝大莊主關心,徒兒不累。」 五天都沒闔眼,還不累?大莊主看著冷雁智的背影。 也許,兩段情都要辜負的了。大莊主搖了搖頭。 「決定了,蝶衣就許給飛英了。」一日,三莊主來探視趙飛英,趁著兩個姊姊都在的時候,連忙宣布著。 正在收拾的冷雁智,手,頓了一頓。 「飛英這孩子真不是我在誇的。真要是我,人家刀都砍了下來,不把他打成肉醬,我可是不甘心。」三莊主敲了一下冷雁智的頭。 冷雁智嘟囔了一聲,卻也不敢還口。 「大姊,您怎麼說?」 大莊主看了冷雁智一眼。彷彿被看透了心思,冷雁智連忙轉過頭去。 「現在決定還太早,等飛英回莊以後再說吧。」 「可是,難道叫我家蝶衣獨守空閨……」三莊主不服。 「我也贊成大姊的意見。」二莊主緩緩說了。 「可是,他這一出莊,天曉得幾年以後才回得來。」三莊主嘟囔著。 似乎,沒有人要問當事人的意見。 程蝶衣坐在三莊主身旁,早就羞得整張臉都紅透了。 b 分卷阅读1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趙飛英則連頭都不敢抬起。 「乾脆,先訂個名份吧!然後讓他們一起出去。」三莊主倒是很熱心。 「不行。」難得的,趙飛英開了口。 屋裡的五個人,以及在窗外窺伺的若干師兄弟姊妹,三十幾雙眼睛都盯著趙飛英瞧。 趙飛英坦蕩蕩地說著: 「三位師父。江湖多凶險,若是飛英有個萬一,豈不累了師妹一生。」 程蝶衣只是有點驚愕,而冷雁智卻連嘴唇都白了。 他自然是知道趙飛英想做些什麼。 「就這樣吧,等飛英回莊以後再提。我累了。」大莊主輕輕一嘆,緩緩走回自己的居室。 「大姊慢走。」兩個妹妹躬著身子送走了大莊主。 把一干閒雜人等趕了出別院,兩位莊主也離開了,現在,又只有冷雁智陪著趙飛英。 「師兄,你剛剛嚇壞我了。」冷雁智倒了杯溫茶給趙飛英。 「雁智,你坐。」趙飛英把冷雁智拉到了身旁坐下。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趙飛英柔聲說著。 「你說過那麼多話,我哪記得是哪些。」奇怪的是,冷雁智竟然微微臉紅了。 「我說,我不會造成你們阻礙的。」 是這檔事啊……壞心地,冷雁智保持緘默。 「下個月吧,我就要出莊了。」緩緩撫著杯緣,趙飛英打量著自己該說多少。 「八成,我不會回來了。」 冷雁智睜大了雙眼,呆呆瞧著趙飛英。 「別這樣看我吧。」趙飛英淺淺笑著。 「就算……我也會等到你們成親以後再回莊。」 冷雁智搖了搖頭。 「我們,不可能。」沉重地說。 「我知道,三莊主總是……」趙飛英輕輕笑了。 「你知道就好。」有些賭氣。 「別這樣。」趙飛英親熱地摟著冷雁智的肩膀,冷雁智微微一僵。 「既然愛上了,就守著她吧。也許有一天,她會是你的。」 「你認為會嗎……」冷雁智不動聲色地靠著趙飛英,用著連自己都臉紅的雙關語。 「會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趙飛英笑了笑,離開了冷雁智,把茶杯放回桌上。 「你的相貌不錯,武功也高,心地又善良,哪個姑娘家不會心動。」 「可我要的那一個,偏偏是個瞎子。」 「你在咕噥些什麼?」趙飛英疑惑地轉回了身。 「沒……」故意拉長了語尾,表現出強烈的無奈。 養好了傷,二莊主給了趙飛英一把新劍。 五彩流光。 炫目得讓眾人瞇起了眼。 「這把劍很鋒利,要小心,別傷了自己。」二莊主淡淡說著,三莊主連忙打掉了一旁想摸劍的小手。 「是,徒兒曉得,師父不用送了。」恭敬地拜別了三位師尊。 一旁的程蝶衣哭得眼睛都腫了,而冷雁智卻彷彿沒事一般。 好好加油。趙飛英給了冷雁智一個眼神,冷雁智卻笑得滿腹心機。 揮別了眾人,排行第十一的趙飛英也是第十一個離莊的。 在江湖中闖蕩個幾年,如果想回莊,就能回莊,不然,也可以在外開片自己的天空。 趙飛英自然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天色暗了,趙飛英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整理好了行囊,便下樓吃飯。 「這位兄臺,不知小弟可以跟您並桌嗎?」 熟悉的聲音? 趙飛英胡疑地抬起了頭,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雁……」 「看來,兄臺是不反對了。」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小二,來盤白斬雞、紅燒魚,再來三斤竹葉青。」 小二連忙去了。 在心裡重重嘆了口氣。 「鬍子歪了。」趙飛英低聲說著。 「啊?哪裡?」冷雁智胡亂摸著自己臉上的大鬍子。 趙飛英伸了出手,把微微傾斜的鬍鬚移正了。 「吃飽了,就回莊吧。」 「不要。」 分卷阅读1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三莊主會氣瘋的。」 「哈,抓得到我再說。」 「雁智……」莫可奈何的語氣。 「我可是聽你的話才來的。」 「你又在咕噥些什麼?」 「沒……」 「師兄師兄,你看,那片雲!」 兩人翻越崇山峻嶺,準備進入中原。前幾日,趙飛英就飛鴿傳書回莊,稟告了三位師父,現在冷雁智正跟著他。 有點不敢想像三莊主接獲消息的樣子,趙飛英瞧著一臉喜悅的冷雁智。這師弟,難道就不怕那雷霆之怒嗎? 「好高喔!」冷雁智似乎玩過了頭,站在懸崖邊,盯著萬丈的深谷猛瞧,高山上的強風吹著他那單薄的身子,看來岌岌可危。 「小心,別站得太近。」趙飛英輕輕將他拉了回。 「哪,師兄,如果我掉了下去,你怎麼辦?」不懷好意地套著話。 「自然也得跳了下去救你。」趙飛英溫柔地笑著。 「師兄這麼疼我?」 「那是自然。」趙飛英拍了拍他的肩。 只是這樣,自己竟然就滿足了。冷雁智敲了下自己的頭。 「別老打自己的頭,累了就說。」趙飛英笑著。 「我還不累。」冷雁智低著頭講著。 「過了這座山,應該就有市鎮。我們到時再給你買件衣服。」 山上風大,冷雁智又想必是偷溜出來的,沒帶衣服。趙飛英把自己的毛氅給了他,可就是大了點,穿在身上像顆毛球,有些好笑。 「喔。」冷雁智隨意應了聲。 趁著趙飛英沒注意,偷偷聞著毛氅,呵呵……師兄的味道…… 正深陷自我編織的小小美夢,走在前方的趙飛英瞧了下天空,微微皺了眉。 「風向變了……」 「啊?」 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雨水打在岩地的聲音,比平常的雷聲還要大,而那悶雷…… 轟隆! 冷雁智嚇得縮了一下。 還好趙飛英及時找了個山洞,撿了堆枯材生好火,不然,現在兩人只怕要凍成冰塊了。 「這附近的山上都是這樣的。入了夜,如果雨還沒停,就會更冷。要是身上濕了,就沒人能活著下山。所以,這叫冤魂嶺。」趙飛英緩緩說著。 「你怎麼知道?」還真冷的。冷雁智連忙咬緊了牙關,免得牙齒總是打顫。 「我以前的家鄉就在山下。家裡有些食客,常常把我抱在腿上,說些事情給我聽。」看到冷雁智還是冷得發抖,趙飛英把剩下的一件長袍也拿了出來。 「來,把它穿上。多套一件,就不冷了。」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曾經躲在山裡,差點被凍死。冷雁智對寒冷有種病態的恐懼。 「那你呢?」冷雁智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我撐得住。來,快穿上,得了風寒就不好。」半是強迫地替冷雁智套上了長袍。 「這塊玉就別戴了,越戴越冷的。」 趙飛英想替他取下冷胭脂。 「不要。」急急忙忙捉住了趙飛英的手,冷雁智突然耳根一熱。 溫暖而乾燥的手,他竟然放不開。 趙飛英瞧著他,沒有說什麼。 就任憑冷雁智握著自己的手,趙飛英用空出來的右手,加了些材火。 「我把火弄大一點,你比較好睡。」 冷雁智雙手緊緊握著趙飛英的手掌,貪婪地戀著這溫度,儘管外頭雷聲隆隆,卻也不再發抖。 「師兄……」冷雁智低低喚著。 「什麼事?」 「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嗎?」 「傻瓜,你這不就陪著我了。」趙飛英輕輕笑著。 「我說的是一直……」冷雁智偎入趙飛英懷裡。 其實,我想說的是永遠…… 「睡吧,睡醒了以後就放晴了。」趙飛英沒有推開他,卻也沒有回答。 「如果,我一睡不醒的話,怎麼辦?」 「我會叫醒你的。」趙飛英把火堆撥了撥,讓冷雁智能暖一些。 「……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找到我……我好怕……」 趙飛英愣了一愣。雁智? 分卷阅读1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我躲在這裡……他們還找得到我嗎……」 「我好怕……怎麼辦……」 似乎,冷雁智有些意識不清了。趙飛英低著頭,擔心地看著 「好冷……」 「別怕,我在這兒呢。沒人敢來的。」憐惜地、把他擁在懷裡。 就像他總是在獨處的黑夜驚醒一樣。也許……冷雁智也有自己的一段故事…… 「好冷……」 「沒事了……都過去了……」嘴裡是這麼說著,趙飛英的眼神卻透漏著其他的訊息。 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才發現自己睡在趙飛英懷裡,而且,還把他摟得死緊。 喝!一張白皙的臉立刻衝上了血氣。 偷偷往上瞄著,趙飛英還正安詳地睡著,似乎還沒醒。 那……我就再躺躺吧……冷雁智在心裡偷偷笑著。 終於,趙飛英醒了,而冷雁智也假裝沒事一般地揉著眼睛。 「放晴了呢,師兄。」 趙飛英有點睡迷糊了,還來不及接話。 「起床了啦!」冷雁智毫不客氣地搖著趙飛英。 「唉呀呀,這天氣多好啊!」冷雁智讚嘆著那萬里的晴空,超級感動。 趙飛英聞言,也輕輕笑著。 遠方的市鎮已經可以看見那繁華的影子,而由這個市鎮再往另一頭山谷裡去的小路…… 投宿在一間客棧,冷雁智在房裡痛痛快快洗著熱水澡,而趙飛英則找了掌櫃說話。 「你說趙家村?九年前不是都死光了?」 「是啊……是瘟疫哪……那時,薛神醫還沒能來得及過去……」 「就是說囉,好險哪,要不是咱們那時的村長果斷地把路給封死,我們哪撐得到薛神醫來啊……」 「村長他啊……搬走了呢……」 「不知道搬去哪裡了……哎喲,這怎麼敢當。」 說是這麼說,掌櫃的倒是立刻把金子收了進懷裡。 「搬去杭州了,聽說是個富商。叫什麼……張……不不不……是立早章,章記……哇,聽說事業做得可大的……」 「師兄,你臉色怎麼這麼恐怖。」趙飛英一回房,就連灌了三杯茶。想著探聽得來的訊息,表情越來越森冷。 富商……看來,家裡的財寶都落在他們三人手上了…… 三條通往外界的道路…… 哼哼……呵呵……哈哈……趙飛英大笑著,把冷雁智笑掉了半條魂。 「師兄,你別嚇我啊。」冷雁智焦急地看著趙飛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笑……真是好笑……枉費爹娘還捐了大筆的錢財替他們修橋鋪路…… 緊緊握著拳,趙飛英幾乎就要崩潰。 一雙有點冰冷的、略小的手,包著自己的拳頭。 「師兄,你別這樣,有事情就說出來,讓我幫你。」冷雁智泫然欲泣。 趙飛英呆呆看著冷雁智,直到瞧見他淚流滿面,自己才平靜了下來。 「都是我招惹你的……沒事了,把臉擦一擦。」趙飛英遞給了他一條手巾。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別亂跑,在這兒等我。」趙飛英披上了件斗篷。 「我陪你去好不好?」 「外面冷,別去,會凍著的。」 「我想陪你去。」冷雁智求著。 趙飛英靜靜看著他。 「這次,讓我一個人吧,雁智。」 冷雁智不敢相信地看著趙飛英。他……他說什麼…… 「今夜,讓我獨處。」趙飛英轉過了頭,不忍心看著冷雁智的表情,拿了劍,筆直出了門,沒有回頭。 安息吧…… 堆了堆紙錢在村裡的小空地,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黑漆漆的天空。 饗靈之夜,連月亮都沒有,不過,星星卻反而更加燦爛了。 夜風吹起了幾張金紙,小小的火苗隨風飄著,整個趙家村連蟲鳴都沒有,只剩下慘綠的鬼火。 趙飛英推來了一車的紙錢,緩緩地灑進了火裡,面無表情,然而眼中的火焰,卻更強、更烈。 冷雁智遠遠看著,緊緊捂著自己的嘴,不敢哭出聲音。 好冷,好冷,風好冷,可是心卻更冷。 「飛英回來了…… 分卷阅读1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趙飛英喃喃說著。 「你們看著吧……」 4 即使紙錢燃盡了,趙飛英卻也沒有走。 盤坐在地,沒有表情、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冷雁智靠著牆,一動也不敢動。他知道,這是屬於趙飛英的聖域,而他,侵犯了這殿堂。要是被趙飛英發現了,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但是……但是…… 胸口很緊,喉嚨也很癢,冷雁智死命忍著。 這夜,實在太冷了些,寒風刺骨。而這次,沒有人陪著他。 冷雁智心中一酸。 師兄啊師兄,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替你殺盡這全村的人。只求你,別再這樣……我看得難受……我看得心痛…… 靜靜的,一夜過去了,直到東方泛起了微微的魚肚白,趙飛英才緩緩站起了。 冷雁智睜著迷濛的眼看著趙飛英離去,才想到自己必須先趙飛英一步趕回鎮上。 扶著牆,想站起身,卻又無力地滑下。 他全身發熱,正在發著高燒。 怎麼辦?師兄回去看不到自己,會不會生氣,會不會丟下我一走了之…… 嘴唇微微裂了,正中的日頭也狠毒地曬著他,冷雁智掙扎著、想移動到陰涼的地方,卻連一根指頭也動不了。 好渴……他舔著滲著血的唇……太陽晒得他好暈…… 一道陰影籠罩住了他,他吃力地抬頭…… 「對不起,師兄,你聽我解釋……」冷雁智哭了。 趙飛英摸著冷雁智的額頭。 「你發燒了。」 「我可以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冷雁智發著冷顫,趙飛英脫下了斗篷,把他結結實實裹住了。 「師兄……你不要生氣……不要走……」 趙飛英把冷雁智打橫抱起。 「師兄……你不要趕我走……讓我陪你……」 趙飛英抱著冷雁智,往市鎮的方向快步走去。 「師兄……」喉嚨好乾,冷雁智突然掏心掏肺地咳著。 「師……」 「噓,沒關係了,我找到你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要生氣……對不起……」 「這位兄弟怎麼了?」 「發高燒。從我一找到他,他就一直發著夢話。」 「怎麼病的?」 「凍了一晚上,又吹了一晚的風。」趙飛英盯著躺在床上的冷雁智,後者臉色蒼白得嚇人。 「燒退了,再吃幾帖藥就沒事了。」 「多謝大夫,我送您出去。」 難過地睜著鉛重也似的眼皮,冷雁智看著趙飛英的背影。 怎麼辦?我要怎麼辦?說老實話求他原諒,還是裝可憐讓他心軟? 怎麼辦? 又是一陣忍不住的劇咳。 急急開門進來的聲音。 「還好嗎?」趙飛英拍著他的背,冷雁智好不容易止了咳,蒙上了被子,不敢看他的臉。 「喝杯茶,潤潤喉。」 冷雁智接過了杯子,緩緩喝著,遲疑著該怎麼開口。 「師……」難過得捏著自己的喉嚨。痛死了。 「少了頭麻雀,多了隻烏鴉。」趙飛英輕輕笑著。 冷雁智委屈地看了他的師兄一眼。我都這麼難過了,你竟然還取笑我? 「三天以後就好了,麻煩大駕這三天別說話。」趙飛英微笑著,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坐在床邊。 他……沒有生氣?冷雁智戰戰兢兢地瞄著趙飛英。 「我真該把你吊起來打屁股。」趙飛英看了冷雁智一眼,冷雁智嚇得連忙又蒙上了被子。 「知道自己怕冷,連件斗篷也不加,就站在外頭吹一夜的風。」 冷雁智想解釋些什麼,一開口,喉頭卻又痛得緊。只得咬著唇,繼續挨著罵。 「說好待在客棧,卻又跑了出去,連紙條也沒留,讓我找了兩個時辰。」 蓋在被裡的冷雁智,眼淚又忍不住了。 「燒得胡言亂語,讓我五天來找了三十幾次大夫。大夫家裡還有人有身孕……要不是大夫心腸好,三更半夜都肯出診,這麼偏遠的小鎮,叫我去哪搬救兵。」 分卷阅读2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冷雁智仍然蒙著頭,淚水卻一滴滴沿著眼角流下。 「叫我吊了五天的心……」 冷雁智扔開了被子,抱住了趙飛英,繼續哭著。 「還哭,還哭,哭壞了這一雙漂亮的眼睛,叫我拿什麼陪三莊主去。」 還不都是你惹我的。 「給你半個月養病,半個月以後我們去福州。」 咦?真的? 「你那什麼表情?以為我會把你丟在這裡不成?」 早說嘛……冷雁智嘟起了嘴。害我還擔心了這麼久。 「先去福州找一個故人,再去漳州、泉州、杭州……辦一些事情……」 趙飛英沉吟了一會兒。 「其實,這是我私人的事,如果你想跟著我開開眼界就跟吧。不然,我也可以先送你回莊,你覺得怎樣?」 「我……」 「停停停,你舉右手表示跟我去,舉左手表示回莊。」 「……好,我帶你去。」 嘶啞的歡呼聲。 「這位兄弟已經康復了?」 「這都要多謝大夫。」趙飛英笑了笑。 「路上就別老叫我大夫了。」 這位大夫也有事要回杭州,趙飛英就邀了他一道。因為路上多盜匪,趙飛英看他文質彬彬並不會武,便順道護送著,算是報答他的恩情。 「那要叫什麼?」冷雁智問著。 「叫我南方容。」 「原來是南方兄。」冷雁智裝模作樣地打躬作揖。 引來了一陣朗笑。 「趙兄弟,你這師弟還真有趣。」南方容笑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是啊,非常有趣……」趙飛英卻是黯然一嘆。 「喂,師兄,別在外人面前拆我的底。」假裝生氣地捶了下趙飛英的肩。 趙飛英也輕輕笑了。 「你們感情真好。」南方容無心的一句,讓冷雁智登時臉紅過耳。 「哪……哪有!」 趙飛英有點懷疑地看著冷雁智。竟然反駁地如此堅決? 「可不是?趙兄弟那幾天可急的。你一燒,就來拍我家大門,結果終於熬到你病好了,我家大門也得換了。」南方容雙手一攤。「診金得多收一些才是,別看才兩片木板,巷尾的木匠卻收我三兩紋銀,真是坑人。」 冷雁智一聽,登時心頭甜滋滋的,用眼角瞄了瞄趙飛英,趙飛英還是那種淡淡的微笑。 「別提了,現在想起,我就想揍他。」 說是如此說的,趙飛英卻連一句重話也沒對他說過,而且,對於他擅自跟了自己去趙家村的事情,也沒有再提起。 冷雁智挨著趙飛英坐著,突然有些覺得南方容礙眼。 「倒是,南方兄,您家裡……不方便吧,為何挑在此時出遠門呢?」 南方容有些尷尬地笑了。「是啊,內人都有身孕了……只是,家母半月前過世,於情於理都得親自跟家父說一聲。」 「原來是如此,南方兄請節哀。」 一路上巔顛簸簸的,兩個人聊得倒很愉快。 只是,趙飛英並沒有提起自己的身世,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師承。 冷雁智直到現在,才真正了解趙飛英的見聞有多麼淵博。江湖軼事,談笑風生,眾經百家,瞭若股掌。與南方容論起經典來,妙語如珠,每每叫他二人拍掌叫絕。 「趙兄弟不去應個科舉,未免是這社稷的一大損失。」一日,談完經邦大計,南方容喟然長嘆。 「兄弟我肚裡這點墨水,莫要笑掉主考官的大牙。」趙飛英微笑著。 「趙兄弟也太謙了。」 極少,極少有自己插話的餘地,冷雁智漸漸的不耐煩了起來。 對於這「多嘴的」,常常「笑得很張狂」的南方容,冷雁智給他的正眼是越來越少了。 然而,南方容不知道是少根筋亦或是真的大量,對於這明顯的白眼,卻總是視而不見。 「南方兄弟不但醫術高明,沒想到對於治國之道也如數家珍。」 「趙兄弟又何嘗不是文武全才?」 「真是相見恨晚。」趙飛英笑得開懷。 「不晚不晚,今日相逢,不妨結個金蘭,不知趙兄弟意下如何?」 分卷阅读2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那小弟我就叫聲南方大哥。」 「大哥我,就僭稱一聲趙家兄弟。」 兩人擊掌相握。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冷雁智推開了車門,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 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哼!明日,我就殺了那個南方容,看你跟不跟著去! 混帳……冷雁智讓夜風吹著,然而心裡的一把怒火,卻怎麼也吹不熄。 踹倒了一棵樹,樹上棲著的飛禽,慌慌張張拍著翅膀逃了。 「混帳東西!」冷雁智大喊著。 「你罵誰啊?」背後的趙飛英微微笑著。 「罵你!你這個大混帳!」冷雁智轉頭過去喊著,趙飛英微微一愣。 兩個人面對面,氣氛有點僵。 「幹嘛下車。」冷雁智轉回身繼續走著,趙飛英也緩緩跟著。 「坐車太悶,我陪你走走。」 「陪我有什麼好,陪你兄弟去。」冷雁智賭著氣。 「我現在也是在陪我兄弟。」趙飛英柔聲說了,果然,冷雁智停下了腳步。 「那你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心,突然跳得猛烈。 「傻瓜,那是場面話,做不得真的。」趙飛英笑了笑。 冷雁智竟然接不了話,呆住。 嘆了口氣,拉了趙飛英回頭。「算了,我認了。」 「認什麼。」 「你自己想。」 福州,繁華的福州。可是,冷雁智卻有些不愉快,因為,這是他的家鄉。 「我去找個人,你在客棧等我。」趙飛英叮囑著冷雁智。 「不了,我老家在東巷尾附近,我在那兒等你。」 「好。這次……」 「我不亂跑就是了。」 「這才讓人疼。」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冷雁智嘀咕著。 東巷尾的一間破房子裡,南方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紅燒魚翅、芙蓉豆腐、翡翠魚羹、清香白玉雞…… 破落的木房子裡、廉價的竹桌上,擺著難得一見的佳餚。 「冷兄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及時敲掉了南方容的竹筷。 「師兄還沒回來,不准動筷。」冷雁智冷冷說著。 「是……」南方容暗嘆一聲,只好停箸。 「自古君子遠煲廚,愚兄卻怎麼也料不到冷兄弟有此興趣。」 「因為我不喜歡吃冷掉的東西。」冷雁智不耐煩地說著,一邊張望著門外。師兄已經去了三個時辰,如今天色都要暗了,怎麼還沒回來。 「既然趙兄弟有事,也許不吃了,我們若再不動筷,只怕糟蹋了這一桌好菜。」 冷雁智瞪了南方容一眼,沒有答話,南方容也只好陪著乾笑,繼續眼巴巴看著一桌令人垂涎的佳餚漸漸冷卻。 還沒回……還沒回……早知道就跟著去,省得在這裡乾著急。 冷雁智捶了下桌,年久失修的竹桌搖搖欲墜,連帶著一桌磁盤碰碰撞撞,把南方容嚇出了一身冷汗。 瞧著已經冷了的飯菜,冷雁智啐了一口,端起了兩個盤子往屋後走去。 「冷兄弟?」 「菜冷了,我重做。」 「不……不用了……兄弟我習慣吃冷飯菜……」說實在的,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桌上的給你,我要盤子裝新菜,吃快點!」 差這麼多……南方容盯著眼前不被主人眷顧的菜餚。罷罷罷……有的吃就該偷笑了。 端著盤子往屋後的廚餘堆走去。天色暗漆漆的,冷雁智一路走來,幾隻瘦小的老鼠發出尖銳的叫聲,四處逃竄。 踩著落葉,腳底的細碎聲響讓冷雁智傾耳聽著,幾隻蝙蝠飛過,遠方的犬吠聲依然淒厲,這兒還是一樣的荒涼。 自然,這破敗貧困的角落,是鎮裡的那些體面人,每每掩著鼻子快快走過的。 都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也沒變。冷雁智低聲笑著。 只是,這屋後的肥水堆,八成都吃進了野狗的肚裡。可惜了,奶奶總是用它澆菜呢。不過,那片貧瘠的菜園,不管怎麼施肥,也種不出好菜的。冷雁智的 分卷阅读2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眼神有些冰冷。 把盤中的菜餚倒在以前的地方,果不其然,那兒只剩一堆腐土了。 烏雲縫裡露出了點月光,冷雁智瞧了一眼,用腳撥了撥。猛然,把剛買的磁盤擲在了地上。 「南方兄,怎麼只有你一人?」趙飛英推開了門,只見南方容一人正在大快朵頤。 南方容指了指屋後。 「你師弟在做飯。」 「這樣嗎?」趙飛英微笑著。 「你師弟的手藝真不是蓋的,你也來吃吃吧。」 「好。」 坐下來吃了幾口,趙飛英看了看屋後。 「雁智他怎麼去了這許久?」 「他捨不得給你吃冷菜,正在大展身手吧。」南方容倒是沒在意。 「說什麼話?」趙飛英笑了笑。「我去看看。」 「雁智?」 沒有人答話。 廚房裡沒見到人,趙飛英走到了屋後,遠遠就看見了一地的碎磁片。 走了近,一隻只剩白骨的手伸出了腐土,趙飛英眼神一黯。 「小子,宵禁!回家去!」 「喂喂喂!你拿把刀去哪裡?」 「滾!」冷雁智一把推開了巡邏的捕快,繼續往一個大戶人家走去。 「龜孫子,推你爺爺?!」捕快火了,亮刀了。幾名同伴也拔了刀。 「我就是推你這隻王八。」冷雁智回過了頭,冷笑。 「找死!跟我回衙裡!」一把亮晃晃的刀才遞了出去,冷雁智斜斜一刀劈下,從左肩到右腰,斷成兩截。 殺豬般的嚎叫,狂噴的鮮血,幾名同伴跌坐在地,屎尿齊流。 冷雁智冷冷的笑聲就像夜梟一般。轉回了頭繼續走著,捕快怯怯懦懦地張著口。 「殺……殺人了……」蚊子一般的鳴聲。 「救命啊!殺人啦!」剎那間,沖天的尖叫聲,驚醒了全鎮的百姓。 「不要啊!不要啊!」 冷雁智押著一個丫環,血紅的刀身抵著雪白的頸子,大跨步走著。森森的刀鋒,早已劃出了幾道血痕。丫環嚇得不斷尖叫。 「哪來的張狂小子!」大戶人家都養著護院的莊師,現在提刀提劍飛奔而來的,八成就是了。 「看刀!」莊師大喝。 後發而先至,冷雁智一刀砍下了莊師的手臂。 「哇啊!」莊師捧著噴血的傷口,鬼趕似的逃了,冷雁智在背後一刀橫砍,莊師腰身齊斷,往下栽倒,尚還微微蠕著的腸子,讓一旁的丫環嚇得軟倒在地。 兩個莊師往冷雁智的背上砍下,胭脂刀往背上一架,踏前一步、回轉刀身,冷雁智使力一震,削斷了兵器。莊師們一呆,冷雁智奪命的刀影已然閃過,一名莊師人頭落地,滲著妖氣的一把刀,則架在另一名莊師的頸上。 「你家員外呢?」冷冷的聲音。 莊師發著抖,指著冷雁智身後。 冷雁智微微回過頭,一名已然有些中年發福的男子在一群莊師的簇擁之下,正發著慌。 「拿下了!拿下了!」看清楚幾個莊師的死狀,男子轉身就跑,幾個莊師隨著去了,幾個則留下來擋駕。 就是他。儘管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可不會忘記。冷雁智殘忍地笑了。 一揮刀,又掉了一顆人頭。 鮮血噴了他全身,白皙的臉上,盡是血污。 男子喘著氣,在重重的門廊跑著,終於,朱紅色的大門在望。 一個人影落在眼前,男子連忙倒退了十步,躲在石柱後頭。 莊師們一擁而上,冷雁智應付著,凶狠的目光沒有離開男子。 「壯士要什麼財寶,取去就是,何必害人性命。」男子眼見眾人漸漸不敵,連忙叫囂著。 冷雁智只是笑著。 「你這個大膽狂徒!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吧!」冷雁智從刀影裡見到門外一幢幢的紅燈籠,十幾個捕快圍在門口,只是都面有懼色。 「要上的話一起上。」冷雁智說著。 於是,幾個捕快也加入了戰圈。 男子,則一步一步,偷偷摸摸地緩緩走向門口。 猛然,一顆人頭掉在了眼前,男子登時腳軟,倒坐在地,發著抖,再也起不了身。 「還不快把陳員外扶出來。」 分卷阅读2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捕頭在門外喊著。 一名捕快連忙衝了進門,小心翼翼避開了不斷噴著鮮血的圈子。 「員外,請跟我來。」這名捕快才剛扶起男子,冷雁智殺開了重圍,飛身而來就是一刀。 「插手的人,就是這個後果!」 啊!捕快一聲慘叫,來不及避開,抓著男子的手臂就被硬生生砍了下。 顧不得傷重,連忙奔了出門,冷雁智追了去,往頭上就是一刀。 一顆頭顱被切成了兩半,粉白粉白的腦漿緩緩流了出,冷雁智登腳一踢,抽出了刀身,把捕快踢了出門。 門外慘叫尖叫連連。 即使頭顱被切成了兩半,手腳還抽搐著,幾個年紀較輕的已經彎下了腰,把晚飯都嘔了出來,捕頭一愣,冷雁智站在門內,陰森森地笑著。 「關門!關門!」捕頭連忙大喊,厚重的桃木門就關了上。 冷雁智緩緩回過頭,看著被遺棄的一干人。 「這下,只有我們了,我們慢慢來算。」 「怎麼辦?」一名捕快臉色蒼白地看著捕頭。 「放火,燒死這魔頭。」捕頭顫著唇說著。 「可是,裡面還有人在……」 「你以為裡面的人能活著出來嗎?」 烈焰沖天。遠遠的,穿梭在巷道間的趙飛英望見了這火光。 雁智? 幾十人陳屍在地,血流成河,牆外燃著熊熊烈火。不停的,有人擲進了木料以及燃著火的布條,點點火星把冷雁智的衣袍燒出了幾個缺洞。 「這一刀,是給我奶奶的。」冷雁智一刀砍在男子的腿上。 男子淒厲地哀嚎了一聲,用手在地上爬行著,掙扎著。 「幾文錢的利息,滾到了二十三兩……現在,我把錢還你……」冷雁智掏出了一錠元寶,往男子背上一擲,男子慘叫一聲,嘔出好幾口鮮血,蜷曲在地。 「多的,當作大爺我打賞的。」冷雁智又森森笑了。 男子痛苦地望著冷雁智,顫動的嘴似乎想討饒,可是卻只有血團冒出。 「記得嗎,你是這樣踢她的!」冷雁智踢了男子腹部一腳。男子被踢離地三寸,重重落地以後,只能大口地喘著氣。 「你讓她曝屍荒野!」冷雁智又重重補了他一腳。 「你讓她的遺體,給野狗吃了!」冷雁智又是一腳。 男子似乎是絕望了,這酷刑讓他生不如死。 蠕動著唇,男子使盡吃奶的力氣說了。 「我做鬼也饒不了你……」 「有本事就找我吧,我見你一次,就殺你一次。」 冷雁智冷笑著。 「是了,還有我的債。我躲在山裡三天,夜裡凍得半死,只能舔岩壁上的露水和青苔。我還記得,那時我一邊發著抖,一邊想著以後要怎麼折磨你的情景。現在……」 冷雁智揮刀,砍下了男子剩餘一隻腳的腳掌。 「我要你吃我一百刀再死。」 冷雁智再砍下了一截腿。 「還有九十八刀。」 男子在自己的血泊中不斷掙扎著,火苗落在了附近,開始竄燒了起來,而冷雁智並沒有理會。 又一刀。 「九十七。」 「你好心點,殺了我吧。」男子嘶啞地哭叫著。 再一刀。 「九十六。」 男子斷了氣,而冷雁智還是一刀刀砍著。火焰已經燒到了他的衣角,他的臉上盡是血汙以及黑灰。 「他已經死了,該走了。」 冷雁智反射性就又是一刀砍去,雖然即時停住了,卻還是在頸項上留下了條細細的血痕。 「連我,你也要殺嗎?」柔和的聲音。 頹然放下了刀,任憑趙飛英替他拍熄了身上的火苗。 「我帶你出去。」 冷雁智點了點頭。 趙飛英從懷中取出了一張薄膜,戴上了臉。 脫下斗篷披在冷雁智身上。「把頭臉護住了,外頭……有些危險。」 冷雁智瞧了趙飛英一眼。 「這張面具,是為了方便辦事用的。不缺這一門血案。」從蠟黃的面具外,冷雁智看不清趙飛英的笑容。 一躍出了牆 分卷阅读2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數以千計的火焰就筆直射來。衙門裡招集了所有的人手,在附近的屋簷上不斷放著火箭。鎮民們也聽聞了風聲,木頭燃了火,就遠遠朝兩人扔去。趙飛英借給冷雁智的斗篷也燒了起來。 趙飛英把劍使得綿密,格掉了幾波的攻勢。突然,有人靠了近,放了暗器。 劍泛出了五彩燦爛的光芒,偷襲者眼前一花,就再也睜不開眼。 再揮了兩劍,斷成五塊的屍身灑了一地腥紅,攻勢漸漸停了。 原本揮著刀斬去流火的冷雁智,緩緩地,回過頭來看著趙飛英。 鮮血灑上了面具,趙飛英震了下劍,一滴血從劍身彈離。 「現在,我帶他走,再放箭的,下場就是這樣。」 拉著冷雁智,緩緩走著。冷雁智看著趙飛英,靜靜跟著,沒有說話。 死般的寂靜。 「我聽你在放大話!」突然的,遠處,一個人拉滿了弓,火箭劃破了夜空。趙飛英削去了箭,一蹬地,就往來者的方向飛身而去。 「咦?」還以為對方在夜色裡看不清,直到趙飛英提著劍往這裡來,才扔下了弓、跳下了屋簷,往人多的地方飛奔而去。 眾人連忙一湧而散。 「縣老爺!」往救星跑去,沒想到救星跑得比他快。 「別過來!別過來!」縣老爺也急急奔著。 突然,後頸一涼,縣老爺心驚膽戰地摸著。 還好,自己的頭還在。 只是,滿手的血……緩緩往後望去,只有一顆頭顱在地上滾動著。 一張佈滿小疣的、病夫也似的臉,近距離地看著自己。 縣老爺雙腳一軟,跪了下地。 看了下地上跪著的人,趙飛英緩緩走回冷雁智身邊,拉著他的手,繼續走著。 這次,沒有人敢阻止。捕快團團圍著縣老爺,發著抖看著兩人離開,原本「見義勇為」的老百姓,也紛紛回到了自己屋裡,把門戶緊緊閉了上。 「怎麼突然要走……」趴在桌上好夢正酣的南方容被叫醒,睡眼惺忪地被帶上了車。 冷雁智以及趙飛英已經梳洗過了,趙飛英也取下了面具。 「剛剛走水了,難保不會燒到這兒來。」趙飛英微微笑著,南方容望著遠方的火光,迷迷糊糊地瞇著眼。 冷雁智靠著趙飛英,面無表情。 「冷兄弟剛剛去哪兒了?」南方容打了個哈欠。 「想到了個朋友,去喝了幾杯。」趙飛英輕輕摟著冷雁智,冷雁智靠得更緊了。 「這樣啊……」南方容再度打了個哈欠,靠著車廂繼續他的美夢。 冷雁智仍然睜著眼睛,然而已經沒有血腥之氣。 趙飛英的體溫讓他的心漸漸靜了下來。 趙飛英就只是輕輕摟著他,沒有說話,可是冷雁智卻覺得,這比一千一萬句的安慰都要來得入心。 自己,似乎越陷越深了。 5 漳州。 「我哪有這麼醜!」冷雁智指著貼在牆上的通緝畫像,低聲抱怨著。 「我看看。」趙飛英瞧著畫中的兩人,一個面目猙獰,一個相貌醜陋。 「我,倒畫得挺像的。」趙飛英微微笑了笑。 冷雁智偏著頭瞧著趙飛英。 「乾脆,以後都戴著吧。」 免得一天到晚被那些江湖女子盯著瞧,看得也火大。 「現在戴,太引人注目了。」趙飛英笑著。 現在不戴也很引人注目啊。冷雁智瞪了一眼從勾欄窗內探頭出來瞧著趙飛英的女子。 女子也拋給冷雁智一個媚笑。 冷雁智癟了嘴,拉著趙飛英走到了別條街。 「你們別走得這麼快啊!」南方容正在挑著字畫,一轉眼趙冷二人就遠遠走了去,連忙拋下了在一旁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小販,急步跟著。 「看看……多麼標緻的一個姑娘……」幾個百姓圍著一個少女,竊竊私語著。 少女生得楚楚動人,尤其一雙惹人憐愛的眼睛、嬌弱的身子,更是引得一雙雙登徒子的賊眼,往那身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瞧著去。 只可惜,太貴了。好幾聲的嘆息。 一個病重的老婦人躺在竹席上,身上盡是爛瘡。幾隻蒼蠅繞著,陣陣的惡臭讓一旁的眾人捂著口鼻。 這嬌滴滴、白嫩嫩的姑 分卷阅读2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娘,竟然跟這老婦是母女? 要不是那塊「賣身醫母」的木牌,沒人敢相信。 「家母病重,命在旦夕,求各位老爺看在咱母女可憐,捨了五百兩銀,救救家母,小女子為奴為婢,必當一輩子盡心奉侍。」少女向眾人叩著頭。 五百兩?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幾個人摸著鼻子去了。 少女哭得梨花帶雨,趙冷二人恰巧經過。 「才五百兩,給了她吧。」冷雁智摸了一張銀票出來,卻被趙飛英擋了住。 疑惑地看了趙飛英一眼。 「回去我再跟你說,這件事我們別插手。」趙飛英低聲說著,而冷雁智當然二話不說就聽了。 「才五百兩?阿福,給了她。」一個粉頭粉面的公子,恰巧看見趙冷二人低聲對話的一幕,冷冷一吭,吩咐奴僕拿著銀票去給少女。 很不客氣的一聲。冷雁智眼神一變,正待發作,趙飛英不動聲色、拉了他的手臂一把。冷雁智瞧見趙飛英打著的眼色,把一股氣硬生生吞了進肚。 不過,這公子生得雖不錯,臉上卻撲了很厚的一層粉。故作風雅地搧著畫著山水的紙扇,冷雁智卻瞧見那白粉揚得到處都是,幾個原本站在後頭的路人,拍著空氣遠遠走了開。 十分滑稽,冷雁智本想忍住笑。 可是,那位公子不曉得為了證明什麼,故意站在趙飛英身旁,似乎想一較高下。趙飛英淡淡笑著。 趙飛英一笑,風采更是逼人,幾個姑娘家的眼角已經偷偷拋了來,為了爭回面子,公子搧得更加勤了,身後的人也越逃越遠。 終於,冷雁智撲哧笑了出聲。 公子立刻變了臉色。 「雁智。」趙飛英又扯了冷雁智一把,冷雁智連忙又扳起臉。 「漳州城裡,怎麼沒見過兩位兄弟,難不成是遠方來的貴客?」公子不可一世的語氣,冷雁智根本不想理。乾脆假裝沒有聽見,左右張望去了。 趙飛英笑著答了話。「正是。我們從福州來。」 「那你們想必沒聽過這漳州城裡的人物囉?」公子繼續搧著扇子。 「我們的確孤陋寡聞。」趙飛英微笑。 「來到漳州城,第一個要知道的就是黃大地主。這漳州城裡城外的土地,黃家就有了一半。」公子驕傲地說著。 聽到黃家,趙飛英的眼神一閃,不過臉上的表情卻也沒變。 「黃大地主的名聲響,敝人倒是有聽過的。今日來到漳州城,至少也想拜會拜會黃大地主的風采,才不枉來了一趟漳州。」 「恰巧,我是認識的。」公子微微抬起了頭。 「不知可否勞煩公子引荐。」趙飛英似乎知道了對方的身分,眼裡更是深沉了三分。 「自然是可以的。」 這次,連屁股都翹了起來。 「看公子風采翩翩、文質彬彬,想必就是黃公子了?」趙飛英笑著。 掃了趙飛英一眼。「兄臺好眼力。」這位黃公子緩緩搧著扇子,不過敵意倒是減去了不少。 「今日有緣拜見,幸會幸會。」趙飛英躬身為禮。 「不敢。」 沒有回禮,可是並趙飛英沒有在意,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前方突然騷動了起來。 南方容的聲音遠遠傳了來,趙飛英一聽,連忙擠入了人群。 少女拿了銀票,抹了抹眼淚正要跟著去,經過的南方容卻一把搶了銀票,塞回奴僕手上。 眾人都愣住了。 「公子?你為何……」少女吃了一驚。 「我幫妳娘親醫,妳不用賣身。」 咦?不只少女驚愕,眾人也傳出驚呼。此時,趙冷黃三人也靠了近。 「小子,別打腫了臉撐胖子,遠遠退了去,少管閒事。」黃公子喝斥著。 「我就是個大夫,這病不難醫。」南方容走上前,也不嫌棄髒,抓起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就診了腕脈。 「我開個幾帖藥,內服兼外用,七天就好。」說罷,南方容從懷裡抓了一支筆出來,舔了舔筆尖,撕了一塊衣服、往街旁的一塊大石大剌剌一坐就振筆疾書了起來。 「南方兄也未免太急公好義了。」趙飛英忍俊不住,微微笑著。 哼,我要給錢,你就叫我等,現在又誇起這個南方容!冷雁智變了臉色。 「你別氣,我們等著看好戲。」 趙飛英看冷 分卷阅读2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雁智氣得嘟嘴,笑著在他耳邊說了。微熱的氣息掃過了臉頰,冷雁智登時心中一蕩,只覺得胸中萬馬奔騰,接下來的事情卻也都沒心神注意了。 眼見到手的美色就要飛走,黃公子有些急了。 「你你你,哪來的赤腳郎中,醫死了人陪命嗎?」怒言直斥。 「公子,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小女子命苦,不敢勞駕公子,就讓小女子跟了這位黃公子吧……」少女掩面低泣,姿態撩人,卻盡入這位黃公子眼裡。 心癢難搔。黃公子正要呼斥奴僕驅走南方容,不巧南方容正好看見趙冷二人。 「趙兄弟!冷兄弟!」南方容招著手,趙飛英無奈地笑了一聲,走上了前去。 「你們是一起的?」黃公子面色不善。 「是啊。」南方容立刻就接了話,趙飛英笑得更是無奈了。 「姑娘,這是方子,怎麼煎藥、怎麼敷藥,我都寫在裡頭了。妳識字嗎?不然我畫張圖給妳。」 女子有些為難地接過了方子。「可是……小女子沒錢抓藥,更連下一頓飯也不知在哪……」眼角瞥了瞥黃公子,黃公子輕咳一聲,正要走上前去…… 「是了,我倒忘了。」南方容擊了下掌,從懷裡摸了錠銀子出來。 「我估過了,藥材大概二兩,加上七天的飯菜,算得充裕點,五兩就很夠了。拿去吧,不用謝了,在外就該互相幫助的。」南方容塞了錠銀子在少女手上,少女臉色微微變了。 「想必這位兄臺有意納這位姑娘為妻室?若是如此,五兩也未免太少。」黃公子冷語相譏。 「喔,在下家中尚有悍妻,納妾一事就不敢想了。」南方容搖了搖頭。 「好!這位兄弟真是俠義中人!」一旁的人鼓著掌,登時整條街都沸騰了起來。 「不敢不敢。」南方容朝四周抱著拳。 黃公子拂袖去了。女子咬著牙,勉強說了聲謝,也扶著娘親走了。 等到四周人群散去,三人回到了客棧,趙飛英才搖著頭跟二人說著。 「那位姑娘姿容秀麗、談吐不俗、肌膚賽雪、纖若無骨,不是尋常的貧困女子。」 雖然如此,對於趙飛英的「觀察入微」,冷雁智心裡卻是有點酸酸的。 「再者……呵呵……她就是故人托我找尋,那偏愛浪跡天涯、行俠仗義的愛女。所以,南方兄……」 「什麼?那我的五兩銀子……」南方容扼腕。 這傾城的美色,怎可放棄! 一回到府裡,黃公子立刻差了奴僕,把少女綁了來。 少女心中竊笑,哭哭啼啼地到了黃府。 「小美人兒……來啊,喝杯酒……」黃公子色色地獰笑著。 「公子綁著奴家,奴家怎麼敬酒。」少女嬌羞無限,兩朵紅雲飄上了臉頰。 黃公子心裡一癢。「你喝了酒,我就放妳。如何呢?小美人。」 少女含羞帶怯地喝了,黃公子立刻手忙腳亂地解了繩。一雙手,登時就不安份了起來。 「別這樣,公子,有人在看呢……」 「下去下去!」連忙斥退了左右,黃公子關起了門來。 調笑了一會兒,黃公子急急忙忙要解少女的衣衫。 「別急嘛,公子,您…..您先回過頭去,奴家自己來……」少女羞得低下了頭。 「好好好!」黃公子連忙轉過了身。 女子站了起,從懷裡拿出一包藥,在黃公子身後,吹了一點粉末。 「咦?什麼東西這麼香啊?」黃公子輕浮地笑著。 「討厭了……公子……還別轉回頭哪……」 「是是是,我的小美人哪……」 少女趁著黃公子沒注意,悄悄退了幾步,正要往窗外一躍而出,卻登時腳軟栽倒在地。 聽到了聲響,黃公子回過頭來。 「嘻嘻……小美人……這浪情酒可香吧……」 「卑鄙……」 男子的聲音。 「妳是誰!」黃公子一個箭步過來,撕破了少女的上衣。 男的? 可是,這相貌明明就是…… 窗外躍進了一個身影,一把抱起了「少女」。 「站住!來人啊!」黃公子連忙大喝。 幾個人立刻追了出去。 追了幾 分卷阅读2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丈,來人一轉身,眾人倒退了三步。 「鬼……」 森森的兩聲冷笑之後,躍出了牆,無人阻止。 口中焦渴難耐。全身沒了力氣,此外身軀還陣陣地發著燒。 被扯破的衣服灌進了冷風,然而卻解不了那難耐的火熱。 呻吟著,摩娑著趙飛英的胸膛,從口中吐出的是破碎的話語。 「雁智,你怎麼樣?」 喬裝成女子的正是冷雁智。 當時一別之後,三人便找著了少女,少女堅持要嚴逞早已玷污了無數良家婦女的黃公子,而趙飛英則不置可否。最後,冷雁智自告奮勇上了陣,少女身為易容師的獨女,將冷雁智喬裝自是小事一樁。當時,眾人是認為,與其讓一個姑娘家深入狼穴,還不如讓個男子冒險,至少不會被佔著便宜。但是,趙飛英卻仍是擔著心,堅持在一旁撂陣。而也幸虧如此,不然像是現在這般情況,不曉得冷雁智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 「師兄……我好熱……」扯掉了臉上的面具,冷雁智開始扯起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衣衫,趙飛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對於醫術他涉獵不深,只道冷雁智被餵了什麼利害的毒藥。 「撐著點,雁智,我們很快就回得去了,給南方兄看看,就有得解了。」 「不要……不要……」冷雁智也急了,連忙扯著趙飛英的衣襟。 趙飛英低頭一瞧,大片裸露的白皙胸膛早已泛著情慾的紅暈,冷雁智的雙眼迷濛而渙散,連句話也說不清了。 「為什麼不要,你身上這麼發著燙,再晚就難救了。」趙飛英沒有停下腳步,還是急急奔著,眼看暫時棲身的小屋就要到了,冷雁智哭了出來。 「給他們看到我這樣子,我寧願死了乾淨!」冷雁智埋在趙飛英胸前,汗水和淚水足足沾濕了趙飛英大半的前襟。 趙飛英停下了腳步,為難的,看著懷裡的冷雁智和二十步遠,屋裡的燈火。 「外面的是趙大哥嗎?」女子清脆的聲音從屋裡傳了來。 冷雁智低聲哭著,摟著趙飛英,趙飛英遲疑了一會兒,抱著冷雁智,退了一步。 屋子的門打了開,趙飛英低聲一嘆,還是掉頭走了。 「我帶你去客棧,你跟我說你中的是什麼毒,我替你找藥去。」 冷雁智咬著唇,忍著那火燒一般的情欲,趙飛英的氣息淡淡飄了來,對他來說卻更是一大折磨。 忍下來啊,冷雁智,要不然……要不然…… 冷雁智忍不住又輕輕呻吟了起來,雙唇也給他咬得鮮血淋漓。 來到了家客棧,趙飛英取下了面具,把斗篷掀過一角遮住了冷雁智外洩的春光,才緩緩走進了客棧。 太晚了,夥計正要關門。 「客倌,明日請早。」 趙飛英一腳踩了進,夥計正要發作,卻正好看見冷雁智伸出斗篷摟著趙飛英胸膛的一雙修長而引人遐思的赤裸手臂。 看了兩人一眼,夥計說話了,用著令人難堪的語氣: 「客倌,帶姑娘的話請上醉雨樓去,敝小店容不了大駕。」 正要一把把趙飛英推出門,趙飛英連忙說著:「這……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穿裙嗎?」夥計不耐地指著從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繡花長裙。 趙飛英吶吶地想解釋,心中卻一動。 怎可讓師弟身穿女裝而受人譏笑? 「小二,這是我內人,半路受了風寒,求小二行行好,讓我們歇著。」 小二仍是一臉胡疑,而冷雁智卻是一僵。一顆心跳得飛快,發熱的臉貼在了趙飛英身上。 「師兄,你怎麼……」蚊鳴一般的聲音,趙飛英卻還是聽見了。低下了頭,在斗篷下輕聲說著: 「抱歉了,雁智,師兄不會說話,權宜之計,還請你見諒。」 外人看來,卻是一副恩愛夫妻鶼鰈情深的情景。 艷緻?想必是個人如其名的美貌女子了。 小二讚嘆地想著,果然是郎才女貌。「請請請,小的替您倆開間客房。」 把冷雁智抱上了床,趙飛英擔心地摸著冷雁智的臉。 「你燒成這樣……」 冷雁智捉住了趙飛英的手,一雙帶著渴望的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趙飛英。 春藥催動著情欲,冷雁智現在全身都在渴求著。 「師兄……」沙啞的聲音,微微顫抖著的 分卷阅读2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語調,冷雁智觸摸著趙飛英五官的輪廓,讓趙飛英可以感受到他的慾望以及那瀕臨爆發的情感。 「你怎麼了雁智?你要說什麼?」趙飛英的唇動著,於是冷雁智貼了上去。 銷魂……銷魂……冷雁智彷彿尋著了狂風暴雨中的港灣,緊緊摟著趙飛英的脖子,熾燙的溫度在緊貼的四片唇瓣中炸了開。 冷雁智吸吮著,憑著那九年的愛戀以及癡狂,身軀貼著趙飛英難耐地摩娑著、渴求著,粗重地喘息、扯著趙飛英的衣襟,直到被一把推倒在床。 「雁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趙飛英震驚的表情,讓冷雁智咯咯笑了起來。 聽在自己耳裡,都是說不出的煽情以及嬌媚…… 我的笨師兄,我都羅衫半褪、媚眼如絲了,你說呢? 一聲輕笑,冷雁智又撲了上去,摟住了那朝思夜想的男子。親吻著趙飛英那俊逸不群的臉龐,身裡的情欲燒著,以一種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溫度。 趙飛英把冷雁智推了開,使勁地搖晃著。 「雁智!你醒醒,看看我!」 停下了動作,冷雁智的眼睛似乎恢復了一點清明。 「我是誰?」趙飛英柔聲問著。 「師兄……」 「謝天謝地,你總算認出我了。」趙飛英欣慰地笑著。 看到了趙飛英的笑容,冷雁智又醉了,勾上了頸項,輕輕吻著趙飛英的嘴角。 我自然認得的,哪怕你化成了灰,我都認得的。只有你,才值得我這麼做,只有你,我才心甘情願……獻上自己的身子…… 從臉吻到了脖子,扯開了衣襟,細細碎碎地吻著胸膛,這下就算趙飛英再鈍感,也知道了冷雁志在想什麼。 「春藥?那混帳小子竟然給你吃春藥?」趙飛英氣得臉色發白。 「別管了……別管了……抱著我……抱著我……」冷雁智把手伸進趙飛英的上衣,撫摸著那壯碩的身子。 許久之後,趙飛英不知喃喃說了些什麼,乾燥的手也撫上了冷雁智滑膩的背,換來了冷雁智一陣陣的顫抖以及破碎的呻吟。 突然,背上一麻,冷雁智軟倒在趙飛英懷裡,失去了意識。 「醒了?」當冷雁智再度睜開眼後,身上已然穿戴回男子的裝束,趙飛英正坐在床緣盯著他。 冷雁智臉上一紅,他還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好事。 那……師兄他……最後……到底有沒有……有沒有要了我…… 越想越羞,越想越是春心蕩漾,冷雁智咬著唇,看著趙飛英,等著趙飛英開口。 「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 「不記得了……」冷雁智低聲撒著小謊。畢竟,有一半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昨晚昏睡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就知道。」趙飛英無奈地嘆著。 「我做了什麼?」還有,你有沒有做什麼?冷雁智本來想連後頭的一句也問了,卻還是忍住了。 「沒做什麼,你喝了一杯迷藥,倒頭就睡。」趙飛英說著。 哼,騙我。冷雁智瞄著趙飛英因為說謊而微微紅著的臉。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冷雁智曖昧地想入非非。 「是啊,總不成讓你就一直穿著姑娘家的裝束。」 「給你看光了。」冷雁智抱怨著,帶著一種調戲的壞心眼。 趙飛英卻也笑了。 「你七歲的時候就給我看光了,現在還計較這些。」 看冷雁智已經有力氣說笑,趙飛英也走了開去。 「我給你叫點飯菜來。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 「嗯……」冷雁智想坐起身,卻是手軟腳軟的。 「別太勉強了,再歇一會兒。」趙飛英出門前,沒有忘記回頭叮嚀了一聲。 趁著趙飛英不在,冷雁智飛快地檢視了自己的身體,很失望的,什麼都沒有。 「大笨蛋。」冷雁智低頭扒著飯,趙飛英夾了一隻雞腿到冷雁智碗裡,就聽到了這一聲。 楞在當場,筷子還沒得放下。 「怎……怎麼了……」 「美食當前,任君享用,你還拱手送走?大笨蛋。」冷雁智悶著頭一股腦罵著,趙飛英二丈金剛摸不著腦袋。 「可你餓了,自然給你多吃點。」趙飛英小心翼翼地接話。 「所以我說你是大笨蛋。」敲 分卷阅读2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掉了趙飛英還停留在碗裡的筷子。 「幹嘛,捨不得給我吃啊。」 「不,怎麼會呢?」趙飛英收回了筷子,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冷雁智碗裡。 「別盡餵我,我又不是豬,這一碗的菜我怎麼吃得完。」冷雁智喃喃唸著。不過,其實心裡還是有點竊喜的。 「你太瘦了,得多吃點。」趙飛英微微一笑。 「真的給你看光了……」冷雁智低聲抱怨著,卻引來趙飛英的一陣朗笑。 「終於回來了,勇士。」女子叉著腰。「怎麼這麼晚,跑哪去了?」 喲,這是什麼口氣。 冷雁智瞪了回。 原本,冷雁智腳還有些發軟,趙飛英趁著天黑,半扶半抱地把他架回棲身的小屋,一進門兩人就對上了,趙飛英有些莫可奈何。 「黃花閨女說話要溫柔一點,不然沒人要的。」南方容連忙在一旁打著圓場。不過,當然要幫著自己兄弟的師弟。 「你給我閉嘴,要不是你強出頭,昨晚我早就閹了那王八。」柳眉倒豎。 古書有云好男不跟女鬥。所以,南方容很心安地乖乖退出戰局。 「哼哼,只怕是羊入虎口。要是你去,連塊骨頭都沒剩!」冷雁智回著嘴。 「那位仁兄給雁智下了迷藥,還好是雁智去,否則姑娘就危險了。」也許是心疼冷雁智吧,趙飛英明顯有些偏袒。 「迷藥?」南方容一躍而起。終於有他出場的機會了。 「我看看。」拉過了冷雁智,細細診起了腕脈。 「喂,你偷偷告訴我,這什麼『浪情酒』的,到底是怎生解法?」冷雁智不死心,想找出一絲絲自己受害的證據。趁著趙飛英跟女子談話的當頭,低聲問著。 「喔,絕大多數的迷藥浸浸冷水、睡睡覺就好了,很好解的。」南方容不疑有他,繼續診著。 「看來,藥性去的差不多了。可能因為下的劑量太重,所以還有點腳軟,我開點藥給你吃吃,很快就好。」 「什麼?不用做些……嗯……什麼事嗎?」冷雁智說什麼都不死心。 「喔,你說交歡啊,嗯,也可以啊,聽說如果男子……如果是女子的話……有的時候喔……」南方容滔滔不絕,冷雁智皺著眉,遠遠走了開。 「下流。」冷雁智丟下一句。 南方容登時露出委屈的表情。 「怎麼了?」趙飛英眼看兩人一語不合,遠遠走了來。 「沒事。」冷雁智拉開了一張椅,坐了下去。 「笨!笨男人!那種色鬼給的酒可以喝的嗎?」女子罵著。 「是,妳聰明,聰明到連南方容都可以壞妳的事。」冷雁智不甘勢弱。 「怎麼又提這事……」南方容低頭嘆著。 趙飛英搖著頭。 「姑娘,我看妳回福州去吧,妳爹正引頸盼望你回去呢。」趙飛英說著。 「我才不回。我要親眼見到那個花花公子受到報應。」 「妳那藥,夠他受的了,剩下的,趙某替妳辦吧。」 「幹嘛這麼幫我?」少女情懷總是春,眼見英俊瀟灑的趙飛英竟然主動相助,一顆芳心就開始跳了,不知不覺的,眼波已經偷偷飄著。 妳那什麼眼神!冷雁智一把火燒著。 「姑娘不用客氣。趙某跟黃家亦有一段恩怨,才該多謝姑娘鼎力相助。如今局已佈成,姑娘不須再身涉險地。年邁高堂在鄉苦候,還請姑娘回鄉。」 「順便,回去相夫教子,別拋頭露面的,成何題統。」 「冷雁智!你說什麼!」 我叫妳別再想打師兄的主意!冷雁智大眼一瞪。 趙飛英擋在了冷雁智身前。「姑娘請息怒,師弟他身子不舒服,難免有些言語上的冒犯,請妳多包涵。」 看吧。冷雁智不可一世的表情,讓少女更是火大。 「趙飛英,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沒聽見你師弟的口氣?你這師兄怎麼當的,把你師弟慣上了天!」 「謝玉,妳放尊重一點!有種衝著我來,別扯到師兄!」冷雁智也火了。 「姑娘,我說的很清楚了,請妳回去。敝師弟身上不愉快,難免火氣大了些,請姑娘包涵。」 「他身子不舒服,我就活該被罵!?」少女哪有受過這種委屈,一陣鼻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雁智說話是直了點,請姑娘 分卷阅读3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看在他好歹是為了幫咱們才中了藥的份上,務必包涵。」 昨晚一定有發生什麼……瞄著趙飛英的後腦勺,冷雁智在心中暗喜。不然師兄這麼幫我? 「被下藥是他自己笨!別扯到我頭上來!我自己要去,是他吵著要替我去!」 「姑娘……」難得的,趙飛英沉下了聲音。「黃家,根本就不關雁智的事,他想幫我們,我們自當心懷感激,妳說此話,未免也太過分了。」 「你你你……趙飛英,你氣死我……」 本來是謝玉和冷雁智吵架,現在換成趙飛英下場?南方容一雙眼瞪得老大。 不會吧?趙飛英會跟人鬥嘴? 不只南方容驚愕,冷雁智更也是呆在了一旁。 「好,你們連成一線,好友愛的師兄弟!我走!」氣得噴淚,少女扭頭就跑。 「這……這麼晚了,一個姑娘家跑出門,我們不追嗎?」南方容小心翼翼地問著,深怕趙飛英的火氣也燒到他身上來。 「謝姑娘的武藝不錯,人又聰明,沒這麼容易被害。」趙飛英轉回了頭,笑著。 放下了心。 「這句話早跟她說,她也不會氣成這個樣子。」 「早說了,她肯回去?」趙飛英又笑著。 「好啊,原來你利用我。」冷雁智嘟著嘴。 「是啊,抱歉了。」趙飛英微笑。 遲疑了一會,在冷雁智面前蹲了下來,趙飛英看著冷雁智,直把冷雁智看得又是心中一陣狂跳。 「那麼……雁智……我又該拿你怎麼辦呢……」趙飛英用著柔和的語氣。 「什麼怎麼辦。」冷雁智受寵若驚地,有些嚇了一跳。 「你回莊好不好?」 「不好。」冷雁智立刻堅決地回答。 「我就知道……」趙飛英無奈地嘆著氣。 「雁智,知道嗎,我那時看你中了藥,我是多麼擔心。」 好溫柔好溫柔的語氣,冷雁智明明知道他在用柔情攻勢,卻還是扳不起臉。 「你還小,涉世未深,外頭風風雨雨太過險惡,你先回莊裡,等你大了點,再出莊來。」 意思就是說我幼稚、蠢、容易被騙,不如趕快回去以免礙手礙腳?要是別人說這句,冷雁智一定二話不說就翻臉,可是現在眼前的是趙飛英,他只有心慌。 「是不是因為我這次上當,你覺得我很麻煩?對不起,師兄,我下次一定小心,你別趕我走……」冷雁智搖著趙飛英的手。 「雁智,這是我的私事,我不能連累你。」 「可我想幫你。」 「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有你這份心就夠了。我不能再冒一次險。雁智,你知道,如果那時你失了風,而我來不及救你,你會被打得遍體鱗傷,甚至丟掉了性命。」 「可我想陪著你。不然,我不動手,我在旁邊等你,好不好?」 「你待著,我就得多一份心掛在你身上。」 「不會,不會,我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冷雁智急了。 「雖然我知道,可我卻不可能放得下心。雁智,你算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明白嗎?」 冷雁智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可以被眾人唾棄、懼怕,可我卻不願被你厭惡。雁智,我在你面前,總是狠不了心,而我,從八歲起,就一直等著這一刻。我想做個鬼,復仇之鬼,我想殘忍無情,我想狠狠折磨他們,可我不能,可我不敢,你知道為了什麼嗎?雁智?」 「是因為我嗎?」冷雁智嗚咽著。 「是的。在市集上,我遇到了黃家的人,我心裡就湧起了一百多種殺了他的辦法,我想拔劍,很想,卻還是不敢,因為你那時就在我身邊。」 「你不用顧忌我,我也殺過人的。」 「可你就算殺了再多人,你的心卻還是乾淨的,你的眼神卻還是純潔的。而我……知道嗎,那一晚,我殺了有生以來第一個人。我以為我會手軟,可是我並沒有,當鮮血濺到我手上時,我只覺得興奮。可因為你在我旁邊,我卻怕得幾乎不敢看你一眼。我怕在你眼裡看到厭惡……」 「不,我不會,我永遠都不會!不管你變成怎樣,你都是我最愛的……師兄……」冷雁智低了頭,摀著臉。 「我知道……你也是我最親、最疼的師弟。雁智,聽我說,回莊去,我不想傷你的心。」 「你現在就傷了我… 分卷阅读3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冷雁智嘶喊著。 「我很抱歉,雁智,真的抱歉。算我求你了,雁智,回莊去。」 「不要!」冷雁智大喊了一聲。 一陣靜默。 「你不走,我走。」趙飛英走了出門。 「師兄,師兄!」 趙飛英一出了門,就使了輕功往林裡去,頭也不回。 冷雁智追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裡,直到天色大白,虛脫地坐倒在地。 6 黃家公子生了怪病,城裡的大夫都給請遍了。 「聽說啊,是花柳病。」幾個人悄悄說著,大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才不是,聽說是肺癆,整天吐血的。」 「是痢疾啦,聽說一天拉十幾次肚子。」 整個城裡搜不到「少女」,黃大地主眼見獨子一日瘦過一日,只急得跳腳。 似乎是金石罔效。不久,黃大地主請了道士開始做法。 聽說是要超渡冤魂。 可不是。聽說好幾個黃花閨女給蹧蹋了,家裡收了錢,不敢宣揚,結果鬧得上吊,是出了不少人命。 道士要用活雞獻祭,結果一夜之間全城的雞都死光了。 道士信誓旦旦,這是擋災,不出三日病就好。 結果,繼續病了下去,只剩一口氣。 不久,道士家裡出了一件事,所以,全城的人連忙燒香拜佛去了。香爐插滿了香,發爐了好幾次。 道士家裡的壁上,石頭砌起來的壁上,深深刻著一行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灑了雞血,看起來鮮血淋漓,道士嚇得腳軟,因為當時他只離開了一刻鐘去茅廁,回頭來就是這副場景。 冤魂作祟啊。 對於這常常發爐的情況,和尚也作了解釋。 城裡有人作了虧心事,時候到了,佛也發火! 虧心事啊……誰沒做過呢?城裡人人捫心自問。於是,橋,人人搶著修,路,也舖了厚厚的一層。 過了幾日,黃公子去了,可是卻輪著黃公子的媳婦生病。 原來,是黃家做的好事啊,城裡人恍然大悟。可不是,這黃家財大勢大,暗地裡一定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為了獨子,再多的錢也捐了。 散了一半的家財,漳州城裡從此沒了乞丐。 可是,獨子死了。 兩個老人哭了三天,從此就死守著一半的家產,再也不肯捐一毛錢。 親家是朝裡的官。愛女嫁到了黃家,因為丈夫花心,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地說要上吊,早就不勝其煩。結果,好了!現在撞鬼了!說是每天晚上有鬼坐在她房裡,她大叫,結果人來,鬼就走了。結果,被當成了瘋子。好幾天下來,嚇得哭叫也沒人理,上吊了三次都被救了下來,結果真正變成了瘋子。 親家殺了來,接回了女兒,也放了狠話。從此,京城的生意就沒了黃家的份。 黃家二老不敢吭聲,晚上逕窩在放滿玉皇大帝、天母娘娘、佛祖、觀音、八仙的佛堂裡,連上個茅廁都捧著彌勒佛。 道士和尚來念經,木魚敲到一半就破,怎麼敲怎麼破,一晚上換了二十幾個。怪風陣陣就別說了,偶爾傳來的森森的冷笑更是讓人打從心底發毛。 不成了。 再多的香油錢捐來,也沒人再肯去。 下一個是誰?黃府裡人心惶惶。 夜裡,一個丫頭和一個馬夫款了細軟,想偷溜回鄉,卻看見一道紅線把黃府團團圍了住。 「這是什麼?」丫頭嚇得花枝亂顫。 「沒事的,這是雞血,不曉得哪個小孩兒嚇我們,亂畫的。」馬夫抖著,安慰著自己。 左右瞧瞧,並沒有人在,戰戰兢兢越過了線。 隔日,被一輛棺材車送了回黃府,兩人胸口都只有一個黑點,全身經脈俱斷。 「是高手。」仵作對捕頭講。 「是鬼。」老百姓對家人說。 隔日,仵作死了、捕頭也死了,駕棺材車的、黃府出來買菜的,都死了。 死因相同。胸口上、銅錢大的一個黑點。 為什麼會死?都是跨過了那條線! 沒有人趕出門買菜,黃府貼了告示,請人送吃的來。 第一個送飯到黃家的,胸口 分卷阅读3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被畫了一個黑點。沒事?可是那位再也不肯進黃家門。 看來那群惡鬼不願傷及無辜,先給了警告。家中上有高堂,下有七個嗷嗷待哺的娃兒,還是別拿性命開玩笑吧。 可是,重金誘惑之下,第二個上了場。黃家人餓了兩天,看到飯菜眼淚都流了出來。 可是,隔天,那位勇士死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黃府的人、外頭的百姓,幾個看著亮晃晃金子的面上越了線,也死了。 從此,黃府成了鬼門,人人經過,遠遠繞了開,黃府中的人餓得剩一把骨頭,往外哀哀喊著,卻沒人要理。 「是師兄的字。」冷雁智摸著道士牆上刻著的字,欣喜若狂。老是被趙飛英嫌瘦的身子,現在更是皮包骨。一雙眼睛早就在整整找了趙飛英兩個月後,哭得差點瞎掉,要不是南方容威脅加利誘,上百碗藥當水餵了冷雁智,只怕今日武林再也沒了冷雁智這號人物。 這間屋裡早沒人住了,牆邊還插滿了香,厚厚一堆香灰舖著。 「趙家兄弟還在城裡,那就表示……」 「表示最近這些事是他幹的。」謝玉遠遠走了來。 「果然是笨男人,現在才想到。」依舊張狂。 「你早知道,為何不跟我們說一聲?」南方容十分不高興,他一輩子沒照顧過這麼一個煩的病人。 「我又不能確定。我守在黃府外半個月了,連個鬼影都沒看過。」女子不耐地說著。 「妳不是回福州去了?」南方容詫異。 「你當我謝玉什麼人?目的沒達成前我才不走。」女子叉著腰。 「黃家公子都死了,妳的目的也該達到了吧。」南方容胡疑地問著。 「我……我是看那個趙飛英太過分了……才等著……等著罵他!」支支吾吾地說了。 「就是說,趙家兄弟也太過分了。冤有頭,債有主,何必牽連無辜。」南方容說著,一邊嘆著。 「你們知道什麼……」冷雁智開了口。 你們都沒看過,趙家村那一夜師兄的表情。早知道他想殺黃家人,我就幫他動了手。 「我有辦法見到師兄,你們幫我不幫?」 深夜,一名老婦人提著一籃菜包摸進了黃家門。聞到了香味,惡鬼投胎似的眾人,立刻搶了菜包,一口塞了進嘴。 「不夠嗎……我再去拿……」 「謝謝……謝謝佬佬……」幾個人拜著,痛哭流涕著。 「不謝……不謝……」蹣跚著步伐,老婦人又緩緩走了出門。 走了幾步,暗巷子裡,一條影子長長拖了靠近。 一個男人,臉色蠟黃兼有點點的小疣,面貌醜陋的男人。 「一指讓你歸天,少受痛楚。」熟悉的聲音。 「師……」還來不及喊,閃電般的一指便襲上了胸,老婦一驚,連忙格了開。 想必是沒有料到老婦會武,誤以為是高手埋伏,男子變指為掌,漫天蓋地而來。 老婦正是冷雁智喬裝的,然而那凌厲的攻勢卻讓他措手不及,幾次險險讓掌拍中,每每在光電石火的當頭閃了開去。正要開口,就是一波的殺招。他的師兄,他那什麼都學、自稱什麼都不精的師兄,此刻卻險險讓他死去五次。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撐不住。 跳了開,從裙裡抽出了刀,燦燦的刀影緩了男子的掌勢。 男子終於收了掌,而冷雁智也停下了刀。 「師兄,是我,我是雁智。」冷雁智著急地喊著,一把扯下了面具和假髮,露出一張瘦骨嶙峋的小臉。 男子還是靜靜看著,從面具外看不出他的表情。 「師兄!」冷雁智走近了一步,而男子卻飄遠了一步,當真有如鬼魅。 「師兄,我是雁智。」冷雁智走進了一尺,男子飄開了一丈。 男子轉身離開了,冷雁智追在後頭喊著:「師兄,你不瞧瞧黃府中人的下場嗎?」 男子停下了腳步。 「想看,就跟我來。」冷雁智帶著路,而男子卻一陣風似地繞過了冷雁智,進了黃府。 吃過菜包的眾人,口吐白沫陳屍一地,男子看著,死般的沉默。 「我已經下手了,黃府這就死絕了。」冷雁智向男子笑著。 男子緩步巡視了黃府一周,冷雁智靜靜跟著,直到確定無人生還,男子開了口。 「雁智……」 分卷阅读3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師兄……」冷雁智站到了男子眼前,癡癡看著男子。 「下次,你再插手,我一輩子不見你。」男子緩緩說了,縱身越了出牆。 冷雁智呆在原地,無聲地掉淚。 南方容給的藥,他說與其這麼折磨下去,乾脆給個痛快。 謝玉化的妝,她說要他幫忙罵罵趙飛英。 可是……可是……是我下的手……我應該早知道師哥是要好好折磨他們的,可我竟然…… 怎麼辦?師兄他一定恨死我……恨死我…… 「好歹也吃一點吧。」南方容遞了一個饅頭,卻被摔了下地。 「你是要成仙嗎?餐風飲露就能活了啊!」女子罵著,回她的是重重甩上了的門。 城裡,十幾具的屍體被抬出了黃府,漳州城裡的百姓鬆了口氣。 自此,冤魂遠離了,漳州城留下了樁懸案。 「真是的,你發什麼脾氣!你餓死,你師兄也看不見!有種的,找著了你師兄,當面甩他的饅頭、摔他個閉門羹!」女子隔著門罵著,卻讓南方容拉了開。 「不成的,妳這麼個罵法是沒用的。」 「怎麼沒用?他啊,就是欠罵。給他師兄寵成什麼似的,嬌滴滴的,比我還嫩。只不過是見不著了人,又不是死了!天涯萬水總有相逢的,他啊,卻寧願餓死!怎麼,要氣他嗎?要氣他也得找著了再氣!」女子朗聲說著,南方容怎麼勸都勸不開。 拉了拉她的衣袖。「別惹他,要是他氣起來,我們就慘了。」 那一夜,垂著頭回屋的冷雁智,一刀砍倒了途中經過的一棵樹。要命啊,那有一個大人環抱那麼粗哪! 「怕他啊。」說是如此說,女子倒是收了口。 一日,天剛亮,冷雁智就坐在了大廳,用著早點。 剛睡醒,走了近的兩人,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我想起來了,師兄他說過,下一站他要去泉州。我們吃飽了,去泉州找他。」 「哼,我們?我幹嘛跟你去……」女子還故作姿態。 「我跟!我跟你去,冷兄弟。」南方容連忙說了。這幾天下來,他可知道江湖道上的好漢砍人跟切菜一樣,他一點武也不會,可別讓人給切了去。還是跟著高手比較有保障。 「我沒要你們跟,要跟,我也不反對。」冷雁智嚼著毫無滋味的燒餅,卻還是一口口地嚥下,因為他知道,他需要力氣找趙飛英。 一路上,冷雁智總是望著窗外,手裡握著那塊冷胭脂,讓它的寒氣滲進手裡。感覺起來,就像趙飛英還在旁邊陪著他一般。微微滿足地笑了,卻看得其他兩人發毛。 不過,雖然害怕他突然發飆,跟著冷雁智,還是有好處的。 荒郊野嶺,盜匪也多,往往冷雁智一下車,不到一刻鐘就搞定。 不耐煩地上了車,催促車夫趕路,車夫一聽,立刻打了馬,不敢有所拖延。路旁到處斷肢殘臂,血腥沖天,車夫只怕哪天冷雁智一個不高興,也送了他一程。 馬不停蹄地到了泉州。 泉州城裡盛產酒,而產酒的地方,水質也佳。俗語說,山靈水秀出美女,一路走來,連丫環打扮的,都是水嫩嫩的皮膚,吹彈可破。 可惜的是,這兒也是當鋪林集的地方。 釀酒的,卻喝不到好酒。 頂尖品質的,都貢了上朝;略為次等的,都由大盤的商人整批估走了,賣到了外地,賺了大筆的鈔票。 金子進了商人的口袋,釀酒的百姓卻分不到什麼油水。而且,剩下的多是劣質的酒。工作重、收入少,滿腹抑鬱的男子喝酒解愁,卻因為酒劣而烈,沒多久就染上了酒癮。雖不會到賣妻賣子的地步,卻造成了當鋪生意的興隆。 可議的是,當地最大的酒商,也同時是開著最多當舖的人。 宋記酒坊是最富盛名的,宋記當鋪也是最多間的。 到了大城,冷雁智下車到錢莊換了銀票,錢莊的夥計熱心地把城裡的八卦都報給了冷雁智。 點點頭,冷雁智不置可否。 然而,令他心中一動的是,宋家的小少爺,蹓馬的時候摔下了馬,給馬踩成了重傷。 會是他嗎? 宋家女眷到觀音廟上香,浩浩蕩蕩的轎子隊伍佔滿了路。奴僕丫環跟了五十幾個,個個是繡花錦衣,一路吆喝,好不威風。 冷雁智三人打量著,要潛進府裡去。 既然是女眷,就用美男 分卷阅读3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計吧!南方容說著。 「你去。」另外兩人說著。 「我?我夫人知道,會打死我的!」南方容急急忙忙推辭,可偏偏秀才遇到兵,兼又雙拳難敵四掌。 虎目含淚,披掛上陣。 「這位夫人請留步。」找了個最年老的,南方容扮成了算命仙,打算開始一展口舌。 「去去去。」老婦一使眼,一旁的奴僕連忙把南方容趕了開。 失敗!一旁的兩人也做著小道士的打扮,兩雙白眼就丟給了南方容。 南方容垂頭喪氣。 「夫人此次上香,莫非是與令公子有關。」突然,冷雁智朗聲說著,喧嘩的觀音寺中,卻是人人聽得一清二楚。 眾人一愣,老婦停下了腳步。 一百多雙目光集中在冷雁智身上,俊麗的相貌,更是引起了幾個年輕女眷的竊竊私語。 「好俊的小道士……」幾個十來歲的少女與同伴咬著耳朵,咯咯笑著,眼梢也飄到了冷雁智身上。 「小犬不幸遭逢劫難,老婦正是為此上寺禮拜菩薩。」老婦人走了近冷雁智。 「小道斗膽猜測,此是該與鬼神有關……冤魂作祟。」 此語一出,陰風陣陣,老婦人又走近了三步。 「小道長莫非看見了什麼。」 「趙家村。」冷雁智低聲說著,老婦人一聽,登時面露喜色。 「菩薩保佑,叫老婦得遇貴人。三位道長快快請隨老身來,若是事成,當為三位修建道觀以酬謝。」 「先行謝過。」冷雁智躬身一禮。 「就是這裡。」 進了重重的院落,老婦給三人指了一個柱子。 三人合抱的巨柱,足足有十人高,偏偏在中間刻著一行字。 冷雁智踩了巨柱,上天梯的輕功使了出,看清了上頭的字。 記得趙家村嗎? 大喜。這字跡就是趙飛英的手筆。 輕輕落了回地,幾個女眷的愛慕眼光更是熾烈了,可是冷雁智卻沒注意。 果然不是一般的庸俗人。老婦對冷雁智更是信了三分。 「道長,您看如何?」 「我所料沒錯,準是十年前的冤魂作祟。」冷雁智緩緩說著。 「那那那,依道長所見,老婦該當如何?」 「唯有活人獻祭一途。」 「活人?」老婦看了看身旁的幾個孫女,那幾個妙齡的少女連忙躲到了母親後頭。 「我的孫女都在這裡,請道長隨便挑吧。」獻祭的人,最好是家中有血緣的黃花閨女,這點規矩老婦還是知道的。 少女們個個面無血色。 「道長,您要挑哪一個?」 「我。」 「咦?」眾人眼睛登時睜得老大。 「我說,我來做祭品。」 築了個高高的木臺,冷雁智漠然站在最高處,夜風吹著他的長袍,翩翩然,直欲乘風歸去。 「這位道長真是令人敬佩,老身必然捐獻大筆的香油錢為這位道長修個金身。」 南方容以及謝玉兩人,卻是急得冒汗。 太險了,太險了。要是趙飛英根本沒瞧見,亦或是根本不在意,這下子不就燒成了飛灰嗎? 「如果師哥沒出現,我會自己離開的。」冷雁智先前的話,卻不能給兩人信心。 這小子,牛般的脾氣,要是一時想不開,那怎麼得了。 可是,說也說不動,打也打不過,兩人最後還是讓冷雁智上了木檯。 舖滿了乾草,又灑了些油,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熱風吹得眾人遠遠退了好幾步,冷雁智被蒸得滿頭是汗,連眼睛也睜不開。 好熱,好熱,然而胸前的冷胭脂卻還是散著陣陣寒氣。 火焰往上竄燒著,冷雁智隨手抹著眼上的汗水,睜著眼睛張望著四周。這裡是泉州城外,周圍盡是密林。然而,幢幢的樹影,即使被火光照著,還是分不清是人還是樹。 著急。 沒有見到趙飛英人影,火卻燒到了腳,冷雁智微微閃了開,眼角卻瞟見一個人影閃過。 那是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太遠了,冷雁智看不清面貌,然而直覺卻認出了他就是趙飛英。 「師兄!」冷雁智提氣喊 分卷阅读3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著,遠遠傳了出去,白衣人影回過了頭看了一眼,卻又轉身離開。 是了,你知道我只是虛張聲勢引你出來的。 冷雁智咬著唇。 那麼……看著吧! 「看著了!趙飛英!」淒厲的聲音傳了進耳,趙飛英又轉回了頭。 冷雁智使勁一踏,早已被火燒空的木檯便應聲垮了下,在眾人的驚呼之中,冷雁智就像破碎的木偶一般跌跌撞撞從十人高的頂端落進了火裡。 眼見冷雁智摔入火中,趙飛英一聲驚叫,急忙飛身來救。 衝入了高熱的火場,只見冷雁智掛在中央一處尚未焚燒的木架上,火燄只燒著了他的外袍。然而,冷雁智雙目緊閉,額角上有個傷口,正在汨汨流著鮮血。 趙飛英皺著眉,走上了前去,從木架上抱下冷雁智。檢視了一下傷口,脫下了外袍護住冷雁智的頭臉,頭頂上,燒斷了的木架紛紛掉了下來,趙飛英抄起冷雁智,閃避著接連而來不斷掉落的火苗。張望著四周,外圍有一處火燄似乎稍稍減弱了,趙飛英像陣風一般,輕巧巧地飛越了出去。 冷泉,透著清洌的香氣,略低的水溫,是泉州釀酒的主要原料。 把冷雁智輕輕放倒在泉邊,趙飛英把外袍撕成了幾塊,沾著泉水,把冷雁智頭臉上的髒污以及血塊擦拭了乾淨。 微微地睜開了眼,趙飛英正在處理自己額角的傷口,冷雁智一把抓下了趙飛英的面具,露出了那睽違已久的、清俊的容顏。 趙飛英的表情只有一絲絲驚愕。 「沒想到我這麼快醒吧。」冷雁智虛弱地笑著。 「沒錯。」趙飛英低聲說著,在冷雁智的傷口上抹了一層傷藥,動作十分輕柔,彷彿怕會弄痛了冷雁智。 「要是我沒醒,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給他們就走。」 「沒錯。」一樣的回答。跟動作不同的,是平靜而感受不出心情的語調。 「師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不會對你生氣的。」處理好了傷口,趙飛英檢視著冷雁智的手腳。還好,只有輕微的瘀傷以及燙傷。 冷雁智沒再說話,靜靜看著趙飛英。 「還有哪裡痛?」趙飛英低聲問著,換來了冷雁智眼角的淚光。 「這裡。」冷雁智指著自己的心窩。 趙飛英看著冷雁智。 南方容和謝玉堅決婉拒了宋家老太太的留宿,回到了在城外向一個樵夫買來的屋子。南方容打開自己的房門,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冷雁智。坐在床緣的,是帶著淡淡微笑的趙飛英。 「回來了就好。」南方容重新處理了冷雁智的傷口,一邊感嘆著。 趙飛英坐在一旁靜靜喝著茶,謝玉則倚在窗邊,瞪著三個人。 「一個癡、一個傻、一個呆,真是三個笨男人。」 「啊?」南方容不解。 「言盡於此。繼續待下去,連我也會變笨,我去城裡逛逛。」謝玉癟著嘴,出了門。 「咦?」南方容又發出了一聲。 「趙兄弟,她到底在說什麼?」 「也許,她還在生我的氣。」趙飛英輕輕笑著。 冷雁智閉上了眼。 謝玉帶回了幾盤小菜、一籃饅頭,跟一壇上等的好酒。 「喝吧!」謝玉倒給了趙飛英一杯。 「謝謝,我不喝酒。」趙飛英婉拒了。 把杯子移給了冷雁智。「那你喝,一醉解千愁。」 「別給雁智喝了,他還有傷。」趙飛英拿起了酒杯,想還給謝玉。 冷雁智卻是一把搶過了,一仰而盡。 趙飛英驚愕地看了冷雁智一眼,冷雁智本來是一臉的倔強,可是,慢慢地低下了頭。 「嘖。」謝玉啐了一聲,一杯杯乾著。 「嗯……姑娘……我可不可以喝……」沒人理的南方容,戰戰兢兢開著口。 三人用著餐,冷雁智卻仍是低著頭,並不動手。 「不合你的口味嗎?」趙飛英低頭問著。 冷雁智搖了搖頭。 「他總是這樣的,動不動就不吃飯。別理他了,讓他餓死算了。」謝玉說了。 南方容拿著饅頭啃著,一邊心驚膽跳地看著三人。 「真的嗎,雁智?」趙飛英低聲問著,冷雁智咬著唇。 「我只是吃不下。 分卷阅读3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冷雁智緩緩說著。 「多少吃一點好不好?你瞧你瘦成這樣。」趙飛英遞過了一顆饅頭,柔聲勸著。 接過了饅頭,冷雁智看了趙飛英一眼,趙飛英正靜靜地看著他。 於是,低著頭,慢慢吃著。趙飛英輕輕笑了,替他斟了一碗湯。 「怎麼,不甩他的饅頭?」謝玉冷冷說著。 趙飛英不解地看著謝玉。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沒事了。」南方容慌張地打著圓場。 「趙飛英,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謝玉沉聲說著,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我不懂什麼?」趙飛英問著。 「你以為為什麼他寧願葬身火窟也要引你出來!」謝玉拍著桌子,憤怒地站了起來。氣呼呼地,她從未見過那麼笨的男人。 「不要再說了!」冷雁智也拍了桌子站了起來,憤怒地吼著。 「我偏偏要說!你以為悶在心裡他就會知道嗎!」 「妳說,妳敢說!妳敢說我就殺了妳!」冷雁智氣得臉色發白。 「哼,本小姐怕你嗎?我偏偏要說!趙飛英,你這瞎了眼的,你師弟對你……」 「妳!」情急之下,冷雁智吃了一半的饅頭就狠狠扔到了謝玉的臉上。 「你你你你你,你竟然用饅頭扔我!」謝玉也氣得俏臉發白。 拍開了承著饅頭的籃子,一口氣就甩了十幾個饅頭到冷雁智臉上。挾著勁風而來,冷雁智連忙跳了開,卻閃避不及,臉上吃了好幾個鬆鬆軟軟的饅頭。 南方容眼見情況不對,連滾待爬地遠遠避了開,趙飛英待要相勸,冷雁智正從他身後閃過,結果氣得不分青紅皂白的謝玉也扔了顆饅頭到趙飛英臉上。 太過詫異,以至於完全沒想到,趙飛英臉上結結實實地也吃了顆饅頭。 瞬間,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想到趙飛英是怎麼折磨黃家人的,南方容和謝玉嚇得腳有點發軟。 沉默,沉默的趙飛英。 「師兄……」冷雁智連忙走了上前。 突然,趙飛英輕輕笑了,然後,就是漸漸加大的朗笑。 撐著額頭,趙飛英失聲笑著。「你們……真是胡鬧……我真是敗給你們了……」不再是帶著灰暗的淡笑,趙飛英開懷的笑聲,就像春風一般地和煦。 雨過天晴了? 一屋子的沉重氣氛在剎那間蒸發得乾乾淨淨。 南方容終於、終於鬆了口氣,而冷雁智和謝玉也從原本的心驚膽跳、驚愕到也綻著笑容。 收拾了一會兒,重新坐回了桌,四個人繼續用著餐。 不過,這次輪到謝玉發著呆了。 幹嘛?那女人幹嘛一直盯著師兄看!冷雁智警覺到了,給了謝玉一個白眼。 一直微笑著的趙飛英,吃著菜,繼續談笑風生。 謝玉把手撐在下巴,風情萬種地瞧著趙飛英。 終於,趙飛英發現了,有點尷尬地放下了碗筷。 「謝姑娘?有事?」 「好男人,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謝玉緩緩說著。 趙飛英微微漲紅了臉,而冷雁智則是臉色發青。 「放過你的女人,不是瞎子就是白癡。」 這下,連南方容也睜大了眼。 「幹嘛,你們發什麼呆?吃飯了!」謝玉拿起了碗筷,開始大快朵頤,留下三個石像般的男人。 7 天才微微亮。 「來,吃吧。」 冷雁智大展身手,早已吃膩外食的南方容歡呼了一聲。 哼,反正我就是不會煮菜。謝玉朝南方容瞪了一眼,也坐上板凳。 看著兩個男人就只是乾坐著,謝玉不解。「怎麼,不吃?」 「嗯……我們等趙家兄弟來……」南方容偷偷看了冷雁智一眼。 冷雁智養傷的這幾天,趙飛英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盡是待在屋裡陪眾人說話,亦或是一個人在屋外練劍。沒有再進城裡,也沒有再提起宋家的事情,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了? 等了許久,趙飛英還沒起身。 難道?冷雁智臉色微微一變。 昨晚,南方容宣布他的傷已經全部痊癒之時,趙飛英欣慰的笑容還歷歷在目。 難道他……他又走了…… 兩人 分卷阅读3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看冷雁智的神色,也知道了他在想些什麼。 對看了一眼。 「我去叫師哥。」 輕輕推開了門,趙飛英還在睡著。鬆了口氣的冷雁智,放輕腳步走上前。 蹲在趙飛英身旁,趙飛英輕輕呼吸著的熱氣讓冷雁智越靠越近。 現在偷個吻沒關係吧? 不行,如果他醒了,他要怎麼解釋? 咬著唇,苦惱著,可趙飛英還是睡得香甜。 可惡…… 「師兄!起床啦!」冷雁智在趙飛英耳邊大吼。 「雁智……」趙飛英揉著額角,耳邊還是嗡嗡叫著。 「都快日上三竿啦!」冷雁智沒好氣說著。 「好好好……」趙飛英猶然睡眼朦朧。 「再不吃,早點就冷了……」冷雁智咕噥著。 微微一笑。「你做的?」 「嗯。」 趙飛英伸出了手,撫著冷雁智曾經受傷的額角。「這裡還疼不疼?頭還暈嗎?」 冷雁智怔怔看著趙飛英,十分後悔沒能偷個香吻。 「別發呆,先出去,讓我換個衣服。」 「……好。」冷雁智強自按下不可告人的衝動,緩緩走了出房。 「早點冷了,我替你重做!」臨出門,冷雁智回頭笑著說了,然後像是旋風一樣地離開。 趙飛英笑著,輕輕搖著頭,換上了衣衫。 重做的只有兩份。 當趙飛英兩人享用著熱騰騰的餐點時,另外兩人只得啃著硬掉的燒餅。 趙飛英不只一次胡疑地看著兩人,卻也始終沒問。 「師兄,怎麼今天兒起得這麼晚啊?」冷雁智坐在身旁,偏著頭問著。 「想一些事情,結果翻了幾個身,快五更才睡。」趙飛英緩緩喝著熱湯。 「想些什麼?宋家的事情?」 「嗯。」 有點擔心地看著趙飛英,冷雁智吞了口水,小心翼翼開了口。 「師兄……我壞了你的事嗎?」 「沒錯。」 委屈地,冷雁智放下了手中捧著的稀飯,垂頭喪氣的表情讓趙飛英根本扳不起臉。 「算了,都過去了。是我自己狠不了心。」趙飛英依舊微笑著。 喔?眼角偷偷瞄著趙飛英。 「我早該把你打暈了綁在車上,叫人送回莊裡。叫你連泉州都跟了來,還差點燒成了灰。」 「誰叫你把我丟了下來不管。」略略地撒著嬌。 「氣我?」趙飛英笑著。 「不氣了。」冷雁智也笑得燦爛。 「下次,別再拿自己開玩笑了。」趙飛英認真說著。 「喔。」 似乎是隨便的敷衍? 「保證?」 「要不,你看著我?」冷雁智淘氣地說著。 「我但願能一輩子看著你……」趙飛英看著冷雁智,柔聲說了。 冷雁智愣了,與趙飛英四目相望。 靜默了一陣子。 「師兄……你老實跟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會怎麼樣?」 「別動不動就說這忌諱的字。」趙飛英皺了眉。 「回答我,師兄。」冷雁智扯著趙飛英的袖子。 「這……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趙飛英為難地說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說說看嘛……」 「雁智……別鬧了……大家都在看呢……」十分為難的趙飛英,看著正豎起耳朵聽著的南方容以及謝玉。 冷雁智瞪了兩人一眼,南方容連忙推說有事就先離開了,離開前還拉走了似乎堅持不走的謝玉。 「好了,他們都走了。可以說了吧,師兄。」冷雁智一臉期待。 「……你悶了幾天,我帶你到泉州城裡逛逛?」 「啊……好啊!」冷雁智高興地大叫。 似乎……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 要喝美酒,只能上最好的酒樓,而泉州城裡最好的酒樓,宋家也開了一間。 看來趙飛英還記得那杯酒。 「都來到泉州了,不喝杯酒似乎說 分卷阅读3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不過去。」趙飛英笑著。 「嗯。」冷雁智隨口應著。事實上,現在陪著趙飛英上街,說說笑笑、偶爾偷瞄一眼,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然而,不曉得是為了什麼緣故,今日的酒樓都客滿了。 「抱歉,我們小店今日讓人給包了,客倌明日請早。」店小二哈著腰,一堆老客戶在店門前搖了搖頭,掃興地走了。於是趙飛英帶著冷雁智往下一間走去。 問過一間又一間,都是同樣的回答。 只剩宋家開的酒樓了。 當趙飛英抬頭看見那宋記的招牌,眼神就深沉了三分。 冷雁智拉著他的衣袖,於是趙飛英低下了頭看著他。 「沒關係的,師兄,我不一定要喝的。」冷雁智低聲說著。 然而,趙飛英卻瞧見了冷雁智額角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疤痕。 心疼地,眼神也柔和了。 「不要緊,只是幾杯酒而已,我沒這麼小量。」摟著冷雁智的肩膀,緩緩上了樓。 「抱歉,客倌,小店也滿了。」店小二彎著腰。 「什麼嘛,整個泉州城的酒樓都滿了?」冷雁智終於不滿地說了,這已經是最後一家了。 「是啊,宋家老爺請的客,來了一千多個客人哪!」店小二連忙說著。 「宋家請的?請誰呢?」趙飛英有了興趣。 「答您的,客倌,請的是各個門派有頭有臉的角色呢。」 趙飛英看了冷雁智一眼,兩人的眼裡說的是同一件事。不簡單。 「我們也有興趣,不知道能不能開開眼界?」趙飛英微笑著。 「可是……」店小二為難。 「我替他說了吧。這間樓請的是貴賓,小角色的到別間樓去問問。」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大漢,沒什麼好氣地說著。 冷雁智聽了就火。 「哼,連你這種角色都請了,這間樓還留不住我的大駕。」 雁智!趙飛英扯了冷雁智一下衣角。 「我們是來探聽消息的,別惹事。」趙飛英低聲在冷雁智耳邊勸著。 「好,聽你的。」冷雁智偏過了頭。 然而,那名大漢卻怎麼肯干休。幾個師兄弟站到了後頭,顯得更是囂張。 「小子,你剛剛說什麼?」大漢吊起了一副銅鈴大眼。 「我剛剛說……」冷雁智也瞪著一雙眼、踏上了前去,口舌之利他可沒輸過任何人。 「雁智。」趙飛英連忙拉了回。 冷雁智還氣鼓鼓的,趙飛英擋在了兩方中間,十分客氣地說著。 「小弟沒有見過世面,說話不夠圓滑,請各位英雄大人大量,別跟小孩兒計較。」 「你又算的是哪根蔥。」 冷雁智又變了臉色。 「咱兄弟二人初歷江湖,年輕視淺,自是上不了各位英雄的法眼。」趙飛英淡淡說著。 大漢瞧了兩人一眼。 「看你們不懂事,這次就這麼算了。但是,那個小子剛剛得罪了我,得道個歉。」大漢指著趙飛英身後的冷雁智。 似乎是合情合理。然而,當趙飛英回過頭時,看到的是一臉倔強的冷雁智。 而冷雁智也牢牢盯著趙飛英。 「雁智……」 「不要。」冷雁智叉著手。開玩笑,跟那種角色低聲下氣。 「雁智……」 「他先損我們的。」冷雁智偏過了頭。 放棄了。緩緩轉回頭。 「各位英雄,我代小弟跟各位賠罪了。」說罷,趙飛英深深彎了腰。 「師兄……」冷雁智不滿地叫著。 「哼,可不是這麼簡單!給我跪下來!」大漢一隻巨碩的手臂狠狠壓著趙飛英的背,孰可忍孰不能忍,趙飛英眼露殺意。 「放開你的髒手!」冷雁智氣極,一把抽出了胭脂刀。 只見紅光一閃,大漢的手齊肩而斷,大漢壓著傷口,牛吼一般地在地上打著滾,鮮血濺了趙飛英一身。 「嘖,污了師兄的衣服。」冷雁智甩了甩刀,抖掉了上面沾著的血,收進了刀鞘。撕了一塊衣服,幫趙飛英擦著臉上沾著的血。 一瞬間,整個酒樓的人都站了起來,亮了兵器。 聽見了兵器出竅的聲音,冷雁智又一把抽 分卷阅读3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出了刀,擋在了趙飛英面前。 趙飛英靜靜看著眾人。 「好刀,好刀,這位少俠,當真是人中龍鳳。」一名中年男子緩緩拍著掌,走上了樓。 宋老爺。 「宋老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被砍倒的男子,早就昏了過去,幾個師兄弟怒目相視。 宋老爺一時語塞。糟了,說錯話了。 「他的意思是說,你們太弱了,算得上是人中鼠輩。」冷雁智冷冷說著。 而趙飛英,則用一種旁人無從知曉的眼神,瞧著這位宋老爺。 冷雁智火上添油,當然激起了眾怒。 「小子!你別太過分了!」就連別的門派也看不過去。 「少說廢話。看不過就一起上。」冷雁智目中無人。 趙飛英那像是貓盯著老鼠的眼神,讓宋老爺的背脊竄上一股惡寒。 「宋老爺?」趙飛英溫文儒雅地問著。 「是的,少俠認識在下?」 「聞名已久。」趙飛英微微一個躬身。 同一個地點,兩處暗流洶湧。 最後,在宋老爺極力的排解之下,把趙冷二人恭送到了最頂端的一層樓。而受傷的男子一門,拂袖而去。 眼見宋老爺似乎更是禮遇那兩名少年,心中不愉快的各個門派,也推說有事離開了。 整間酒樓的貴賓走得一乾二淨。 「喂,你請的客人都走了。」冷雁智瞧著紛紛離去的眾人,涼涼地說著。 「沒關係,沒關係,有少俠在,在下就安心了。」宋老爺眼見冷雁智那迅雷也似的刀法,早就把他當作了救命仙。反正那幾個大門派也嫌他銅臭味重,不肯赴約,來的那幾個小門派,走了也好。 宋老爺一勁兒殷勤招待著冷雁智,相對之下,趙飛英就受了冷落。 然而,趙飛英卻始終淡淡笑著,似乎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冷雁智卻是在意的。從剛剛開始,趙飛英就一直保持沉默,讓冷雁智擔心地瞧了他好幾眼。 大魚大肉擺了上桌,瞧見一桌的腥羶,趙飛英微微皺了眉。 坐在一旁的冷雁智自也瞧見了。 「撤下去,換點清淡的來。」冷雁智打斷了宋老爺猶自滔滔不絕的諂媚之聲。 反客為主,頤指氣使。 宋老爺本待要發作,但是隨而一想,奇人異士多有怪癖,如今有求於人,就忍忍吧。 裝著一副八面玲瓏的臉。 「兩位少俠是吃素的嗎?」 「倒也不是,只是瞧著這一桌發腥的倒胃。」冷雁智用竹筷戳了戳那條碩大的糖醋魚。嘖嘖嘖,如此多的油膩,這魚是這麼燒的嗎?要是他,就少一半的油,多點兒蒜片和菜絲,也許酒只能放一點,師兄不喜歡酒味…… 眼看冷雁智沉吟,誤以為大俠發怒了,連忙吆喝著奴僕換菜。趁著空檔,上好的酒已經端了來,饒的是清香撲鼻,冷雁智吞了口水,瞧了趙飛英一眼。 趙飛英搖了搖頭。 喔……冷雁智只得眼觀鼻、鼻觀心,對美酒視若無睹。 看了兩人一眼。 「這……少俠也不喝酒?」宋老爺在心裡叫苦。不會吧,這麼難侍候? 「我們到此,主要是好奇為何宋老爺請了如此多的客人。」趙飛英微笑說著。 「啊……是了,是了,有件事求兩位少俠救命。」宋老爺站了起來,哈著腰。 「有什麼事我倆可以效勞,宋老爺請說。」 「是……是這樣的……嗯……幾個月前,在福州有樁滅門血案,不知少俠是否曾聽說過。」 冷雁智眼神一凜。 「未曾聽過。福州,如此遠的地方,為何宋老爺消息如此靈通?」趙飛英不動聲色,仍然是一副微笑。 「嗯……因為……連漳州也有點事……李侍郎的千金撞了鬼,失了魂,再加上漳州黃大地主那兒也是一門血案,所以……在下稍微託人調查了一番,才發現兩樁血案是有關係的。」 冷雁智瞧了趙飛英一眼,趙飛英卻彷彿沒事一般。 「連漳州的事宋老爺也知道?呵,在下確實是孤陋寡聞,卻都未曾聽說。只是,為何宋老爺認為兩者有關?」 宋老爺左右一瞧,沒有閒雜人等在場,才悄聲說了。 「我比對過了。李家千金見的鬼,跟福州通緝的人, 分卷阅读4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是同一個。」 「那又如何?宋老爺何必如此擔心?」趙飛英緩緩說了,冷雁智知道趙飛英在套話,也扳起了臉,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 「實不相瞞……歹人在寒舍留了字,想必是有關的。」宋老爺遲疑了半天,還是說了。 「什麼字?」趙飛英彷彿十分關心地問著。 「嗯……是十年前的事了……」宋老爺的目光閃爍不定。 「宋老爺,今日您若有事要咱倆相助,還須說個仔細。不然,實不知從何幫起。」趙飛英沉聲逼問著,果不其然,宋老爺有點動搖了。 瞧了冷雁智一眼。 「那……那位少俠也肯幫嗎?」 「咱兄弟是一條心的,如果我說要幫,小弟也會相助。」 「沒錯。師兄要做什麼,我都會幫的。」冷雁智話中有話,然而宋老爺是不會知道的。 「那……就不瞞少俠了。十年前,流行著瘟疫,趙家村有人發病,我們鄰近三個村的村長討論了半天,還是決定不讓他們進村。」 趙飛英心裡的火焰緩緩燒著,然而外表卻是越來越平靜。冷雁智擔心地看了他一眼。 「嗯……反正,我們以為趙家村的人最後都死了,雖然難過,也沒有辦法。後來……我們就搬來了中原。」 「若是天災,想必也是莫可奈何。為何還有人要強出頭呢?」趙飛英隱忍著怒氣。 「這……就不是在下所能揣測的了。事實上,在下也是因為漳州出了事,才想到的,不然,這麼久的事了,哪還記得啊……哈哈哈……」宋老爺乾笑著,不料卻觸及了趙飛英的痛處。 「是嗎,忘了。」趙飛英輕輕笑著。冷雁智握著趙飛英在桌下的手,趙飛英淡淡看了他一眼,才回過頭去繼續跟宋老爺說話。 「趙家,在下倒還有些聽聞,是家裡的大人說的。聽說趙老爺家財萬貫,家裡養著不少食客,會不會是那些人為了報仇,才來騷擾宋老爺的?」 「嗯……倒有此可能……只是,當時應該全死光啦……」宋老爺沉吟著。 「宋老爺,在下有一事想問。照您這麼說,為何趙家村甘願封死在谷內,不曾想過脫逃呢?」 「嗯……這……自是因為……」 「宋老爺不妨明講。」 「自是……我們有請人幫忙的。趙家的人也不替我們想過,瘟疫哪,要是進了村,那還得了!」 推說有事,答應了明天的約,兩人就離開了。路上,趙飛英快步走著,沒說一句話,冷雁智在身後勉強邁步跟著。 真只是因為如此? 你們一介平民,哪來的錢請江湖人士出手。 說穿了,只是夥同盜匪,覬覦我家的家產罷了……趙飛英恨恨想著。 你們這三個貧困的村子,跟我爹爹借了多少銀兩,他都未曾催討過。鬧飢荒時,整車整車的糧是我家買的,生病的人都送到我家,讓我家的大夫診,藥材的錢你們出過嗎?今日,今日竟然忘恩負義!我殺了你們這些禽獸! 「師兄……你別走這麼快啊……」 看到趙飛英的反常,冷雁智終於擔心地跑上前了去,卻看見一張冷漠的臉。 「師兄……」趙飛英似乎沒有聽見。 亦步亦趨地跟著,冷雁智擔心的臉色沒有進到趙飛英眼裡,趙飛英深陷於仇恨中,無法自拔。 「師兄,你要去哪裡?」深夜,趙飛英出了屋子,冷雁智正等著他。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繞過了冷雁智。 「我跟你去。」 「待著。」 「師兄!」冷雁智一把扯過趙飛英,然而,趙飛英臉上的表情,狠狠刺傷了他。 「我知道你想自己來……可是,就像你會擔心我一樣,我也會擔心你!這次,我們一起,好不好?」冷雁智幾乎是哀求著。 「不好。這次宋家請了不少武林人,要是一時失了手,就會十分危險。要死,我一個人死就夠了。」趙飛英丟下了冷漠的一句,轉身就走。 眼見再也留不住,冷雁智從後頭一把抱住了趙飛英。 「雁智,放手。」 「不放。」冷雁智咬著牙。 「你要惹我生氣嗎?」趙飛英沉聲說了。 「你說過,你不會對我生氣的。」冷雁智把臉靠在趙飛英背上,讓淚水滲入趙飛英的衣袍。現在,兩個人靠得是這麼的近,可是,又為了什麼,心還是距離如此遙遠? 分卷阅读4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雁智……」心一軟,趙飛英緊繃著的神經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你不讓我跟,我就偷偷地跟,你說哪種會比較危險。」哽咽地說著。 「……你……這又是何必……」趙飛英屈服了。 「別以為只有你們兩人的事,不把我謝玉算進去,未免也太不夠意思。」謝大姑娘倚在門邊,豪氣萬千地說著。 冷雁智一驚,連忙鬆開了手。幸虧這暗漆漆的天色,不然,他的臉像是火燒一樣,想必啟人疑竇。 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冷雁智,趙飛英輕輕摟了他的肩膀一下,當作是安慰。冷雁智則走到他背後,把淚水悄悄擦了乾。 「謝姑娘?這麼晚了還沒睡?」趙飛英微笑著。 看著兩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謝玉不禁有點發酸。 「看你們晚飯時候的死樣子,鬼才不知道你們想搞什麼飛機。」 「……謝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現在,多一個人臉紅,而另一個則轉紅為青。 在屋內秉燭夜談,南方容卻怯生生開口了。 「嗯……我覺得這方法不好。」 冷雁智和謝玉兩人瞪了南方容一眼,南方容又委屈地低下了頭。 「南方兄有話可以直說。」趙飛英微笑著。 「嗯……這……我覺得,冤有頭、債有主,沒有必要做到趕盡殺絕吧……」 趙飛英沉默了。 「你,你說什麼?」冷雁智瞪大了一雙眼睛。 「我……我說……趙兄弟,你……以前跟他們有什麼恩怨?你不是已經把黃大地主一家子都……咳咳……還不夠嗎?」 「宋家人也有份,所以,我才會找上門。」趙飛英緩緩說著。 「嗯……我是想說,可以報官,讓官府的人主持公道……不需要兄弟動手吧……」 媽啊,這算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危險的一刻了。兩個談笑間殺人如麻的高手外加一個動不動就拳腳相向的姑娘…… 可是,如果再不說,怎麼對得起自己……好吧,老實說,其實真的是怕死了。 「要是官府有用,我們不會報官嗎?衙門是有錢人開的,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冷雁智冷冷說著。 糟……該不會要殺我了吧……這麼凶的眼神……南方容悄悄瞄著屋門。 「我知道南方兄看不過去,但是,我想著這一刻已經十年了,我不可能放手的。」 「我……好吧,否則,我調個毒藥,你丟到井裡,一口氣毒死他們吧,別再折磨他們了。」南方容輕易讓步。沒辦法,冷雁智的眼神越來越凶。 「我不想讓他們死得這麼舒服。」趙飛英淡淡說了。 門沒關緊嗎,怎麼背會涼颼颼的。南方容暗想。 「南方兄不是江湖中人,難免心腸比較軟。只是,我心意已決。」趙飛英緩緩說著。 「趙兄弟,我是為你好,你知道嗎,你……你變了。剛見面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現在,你殺了人,心裡真的會舒服嗎?我覺得,你反而變得更加……更加深沉,變得很有心機,我……我就是看不過去!」一股氣衝上來,南方容就管不住了自己,一股腦兒說了。 「現在,你身上有股血腥味!說起話來,皮笑肉不笑的!你滿腹的智謀,大可貢獻給了朝廷,卻用來折磨人!就算他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都十年了,也該忘了!」 「他們殺了我的親人。」趙飛英定定看著南方容。 南方容也略略緩和了下來。 「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你殺了再多人,他們也不會回來。」 「不殺他們,我連睡都睡不穩。」趙飛英緩緩喝著茶。「報了仇,他們的冤魂就可以安息,而我的心才能真正平靜。」 於是,三個人的眼神都注視著趙飛英的臉龐。那是平靜、深沉、悲痛以及淡淡的無奈。 「背不動了,就放下吧。」南方容忍不住說了。 「放下?什麼時候才能放下?」趙飛英淡淡笑著。 「師兄,你別這樣,我會幫你的。」冷雁智急忙說著。他不要看見趙飛英這種表情,他看來太脆弱了,彷彿一碰就會碎了。 「我也會幫你。你不用謝,看不過去的事,我就要管。」謝玉也說了。 南方容則是靜默了一會兒,然後,有點無奈地笑著。 「好吧,我也來幫,誰叫你是我兄弟。」 分卷阅读4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謝謝你,兄弟。」趙飛英笑著。 「你啊,平常畏畏縮縮的,想不到竟然敢當著我們的面,教訓趙飛英。」趙飛英說要出去透透氣,冷雁智自然也跟著去了,屋子裡只剩下兩個人,謝玉,以及南方容。 「別說了,我的腳還在抖著呢。」南方容尷尬地說著。 瞄了一眼,果然還在打顫。 「罷罷罷,我還道你轉性了。」謝玉嘆著,站了起身,準備回房睡了。 南方容更是尷尬了。 「跟你說吧,你剛剛說到一半,冷雁智就拔刀了,要不是趙飛英及時抓住了他的手,你現在就變成了兩半。」謝玉走了。 什麼?南方容嚇白了臉,楞在原地。 「師兄,你在想什麼?」冷雁智陪著趙飛英在深夜的林裡走著。腳下踩著厚厚的一層落葉,除了少許夜風吹過林梢的聲響,就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冷雁智喜歡這種感覺,彷彿世上就剩下他們兩人了。 「沒什麼。」趙飛英淡淡笑著。 「南方容亂說話,讓你難過了,對不對?要不,我砍了他,給你出氣?」 「雁智……」趙飛英不禁笑了出聲。「你別總是這麼喊打喊殺的。你根本不是這種人,別亂學三莊主說話。」 「喔?不然我是哪種人?」冷雁智頂了頂趙飛英的肩,笑得很可愛。 「你啊……」趙飛英低頭看著冷雁智,嘴角眼稍就是滿滿的笑意。 「你啊,就像個可愛的小弟弟,是要給人疼的、給人寵的。」 「拜託,除了你,誰會這麼想啊。」冷雁智低著頭,還是臉紅了。 看著冷雁智,趙飛英沉吟著。「雁智……我常常在想,如果你是個女子,也許……」 心臟漏跳了一拍。冷雁智猛然抬起頭看著趙飛英的側臉,差點扭傷了脖子。 「如果我是女子,你會怎樣……」略略沙啞地問著。 他……他還是感覺得到嗎?我的心……我的愛…… 「我想,我會娶你。」趙飛英帶著笑,乾脆地說了。 然而,跟冷雁智那瞬間滿塞著胸膛的震撼,以及強忍著的歡喜之淚相比,趙飛英卻顯得沒有如此認真。 「為什麼?」冷雁智哽咽地問著。 「你相貌好、武功高、為我想、跟我談得來,還燒的一手好菜。不娶你,我娶誰去?」趙飛英笑著。 「真的?」冷雁智強自鎮靜,他得大口地呼吸,否則心臟就要炸了。 「嗯。如果……你是女子的話……」趙飛英說著說著,卻還是無奈地笑了。 「真是的,我在說什麼。」 是否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寂寞了……趙飛英輕嘆一聲,看向森林的深處,沒有想到他已經造成了冷雁智心中的驚濤駭浪。 「對不起,雁智,師兄可能是累了,盡是胡言亂語。」趙飛英笑了笑,回頭看著冷雁智。 有點兒距離,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沒有見到冷雁智臉上,那種癡情的、渴望的表情。 「忘了它好不好?別當真了。」 我怎麼可能忘?冷雁智在淚光中,看著趙飛英朦朧的身影。 「回去吧,雁智。夜深了。」 8 隔天早上,宋老闆擺了一大桌的筵席,想要款待貴賓。 只是…… 「行走江湖,自有個人的禁忌。師弟他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所以……」趙飛英有些笨拙地解釋著。 除了趙飛英,其他三人都易容了。自然的,是因為先前已經跟女眷照會過了的。 宋老闆呆呆看著四人。「那,昨晚在下看到的是……」 「那也不是我的真面目。只是我膩了,才換個臉。」冷雁智喝著酒,這次趙飛英沒有阻止。 「可是……這位就……」宋老闆指著趙飛英。 「你現在看到的,也不是他的真面目。」謝玉說著,正在解決一盤蜜桃醃雞。 趙飛英尷尬地笑著。 一行人在後廂房住了下來。 「喔,我告訴你,我最最最討厭女人了。只要讓我看到一個女人,我就砍,知道嗎?」冷雁智惡狠狠說著。 宋老爺胡疑地指著謝玉。 「可這位是……」 「他看起來是女人,其實是個男人。」冷雁智的語氣帶著諷刺,話中有話,謝玉怎麼聽不出來。不著痕跡地互 分卷阅读4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瞪了一眼。 宋老爺讚嘆地看著謝玉。 果然是奇人多異事。 四個人是住在同一間的。 南方容反對了。 「古有名訓,男女不同寢。」南方容抱著舖蓋,就要出房。 「晚上睡到一半,臉皮不要掉了下來,否則被抓到了,說不定會被千刀萬剮。」謝玉修著指甲,淡淡說著。 南方容二話不說,垂著頭,立刻乖乖歸位。 「南方兄不必如此喪氣,你的顧慮是對的。我們三人睡地上,把床給謝姑娘睡吧。」趙飛英笑著。 砰!冷雁智心裡一跳。 夜裡,趙飛英睡在其他兩人中間,冷雁智閉著眼裝睡。 趙飛英翻了身,冷雁智可以感覺到趙飛英溫熱的呼吸在他臉上停留。 不行,不行,都是那天師兄說了那句話,害我現在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連忙翻過了身去,背對著趙飛英。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個溫熱的身子靠了近。 師兄?冷雁智全身一僵,連呼吸都屏住了。 一動也不敢動。 然而,身子卻漸漸貼了近,最後,還從背後摟住了他。 冷雁智的心都快跳出嘴,緊閉著眼,嘴唇半張半闔著,口乾舌燥。 「師……師兄……」背後貼著的,亢奮跳著的心,正一拍拍地跟他自己的心跳共鳴著。而……更令他臉紅耳赤的是……那……那男子的灼熱……正抵著他的後腰…… 「噓……雁智……別作聲……」低沉的、沙啞的,是趙飛英的聲音。 師兄要做什麼?冷雁智吞了口口水,好渴……好渴……為什麼喉嚨這麼乾…… 「雁智……」催情的、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喚著,冷雁智只覺得全身發熱。 被緊緊摟著,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灼熱正在跳動著,冷雁智心魂俱醉。 耳垂,被輕輕吻著,然後是頸子。趙飛英正緩緩扯著他的衣服。肩膀,然後是背,是腰,趙飛英緩緩吻著。 上衣被拉到了腰間,腰帶束著,拉不動了,趙飛英也不急著除去。只緩緩的、用著令人銷魂的熱吻,膜拜著冷雁智光滑的背,慢慢地加溫。 「啊……」冷雁智終於忍不住,輕輕呻吟了起來。 「噓……噤聲……別吵醒他們……」趙飛英低聲說著,卻開始輕輕咬著冷雁智的腰。「啊哈……」冷雁智微微弓了背。 「噓……」 是了,南方容和謝玉還在房裡! 連忙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然而,趙飛英卻仍是吻著、咬著、用牙齒蹭著,沒有停止。冷雁智在自己手掌下輕輕呻吟著。 「師兄……」冷雁智又弓了身子,要命的,自己也亢奮了起來。 不行……要是給他們聽見,看見了……冷雁智想叫停,然而身子卻捨不得,反而更加渴求著。 兩具身子貼在一起,自己背對著趙飛英,赤裸著上身。趙飛英繼續吻著,而冷雁智已經忍不住摩娑起背後的身子和灼熱,他要更多……更多……只有吻……不夠…… 「慢點……夜很長……」趙飛英抓住了冷雁智想伸到背後的手,把兩隻手和那赤燙滾熱的身子都摟住了。 「師兄……」咬著牙關,從齒縫裡還是鑽出了呻吟,冷雁智搖著頭,想把那份瘋狂趕出腦裡。 他想大叫,想大喊。他愛的人正吻著他,他愛的人正摟著他,他愛的人正…… 「啊……」輕輕叫了一聲,趙飛英撩起了他衣服的下擺,隔著底褲,正在緩緩撫摸著他的灼熱。 「啊啊……」冷雁智忍得幾乎咬碎了一口白牙。 弓著身子,不耐地扭動著、呻吟著,然而趙飛英卻越摟越緊,叫他連掙扎也沒有辦法。 輕輕咬著他的耳垂。 「喜歡嗎……雁智……」 「啊……師兄……」冷雁智在情欲裡載浮載沉,哪還聽得清。 「別……別再折磨我了……求你……」冷雁智低聲呻吟著,在趙飛英懷裡扭動著。 「乖,別亂動……」趙飛英緊緊摟著他的胸膛,另一隻手則還是輕輕撫著他。 「啊……」淚水已然奪眶而出,冷雁智弓著身,幾乎要把自己的腰給折斷了。頭向後仰著,趙飛英探頭過去,吻住了他的唇。 完全迷失了……靠著本能以及慾望,兩人交換著津液,舌頭在口 分卷阅读4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腔裡追逐著、糾纏著。 冷雁智快要窒息了。他扭著身子,卻還是被趙飛英緊緊摟著,動彈不得。他的呼喊,他的呻吟,都封在趙飛英口裡。 眼神已經迷濛,意志已然遠去。他快昏了,他快昏了,而趙飛英卻還是深深吻著他,手,還是那麼殘酷的、極緩的撫慰。 他的胸膛快要爆炸了。 趙飛英輕輕離開他的唇,冷雁智粗重地喘息著,半張著口無法合攏。唾液正緩緩沿著他的嘴角流下。 然而,他全身的血液早已往下身集中,意志渙散。 「我……我快……師兄……」 「噓……」趙飛英又封住了他的唇。 甘甜的,熾燙的津液。冷雁智貪婪地吸吮著。 快要崩潰前,趙飛英離開了他的灼熱,換來冷雁智低低的呻吟。 趙飛英的手,緩緩褪下了自己的底褲,冷雁智察覺到了,後頭,也微微抽搐著。 「要嗎……」嘆息一般,趙飛英好柔好柔的聲音。 滾燙的灼熱正抵著自己,冷雁智漲紅著臉,心都要炸開了。意亂情迷地,在趙飛英的口中狂暴地挑逗著,暗示著。 手,輕輕撥開了臀瓣。 「啊……」冷雁智又弓著身,然而趙飛英卻緊緊擠壓著他。 灼熱正一寸寸地推進自己,好燙、好熱,結合處,趙飛英的脈搏正猛烈地跳著,冷雁智只覺得自己被整個充滿,完全已經無法思考。 「啊哈!師兄!」趙飛英推進了最底部,終於忍不住,冷雁智大聲呼喊著。 「就是這樣……想著我,叫著我,身裡也只有我……」趙飛英有如魔咒一般,喃喃說著。 「哈!……哈!……哈!……」粗重地喘息著,隨著趙飛英緩緩的進入以及退出。 「啊……」趙飛英觸及了深處的一點,冷雁智一個弓身。 「雁智……雁智……你的表情好美……」喃喃讚頌著的聲音,殘酷而溫柔地進佔。 「師兄……啊……師兄!」冷雁智叫著,搖著頭。 「雁智……雁智……」 「雁智……雁智……」趙飛英輕輕喚著的聲音。 睜開了迷濛的眼,趙飛英的臉近在眼前。 「三更了,雁智。」 「我好累,讓我歇會兒……」冷雁智只覺自己的眼皮重得像鉛一樣,手腳都沒了力氣。 「還想睡嗎?那再睡一會兒吧。」趙飛英的聲音依舊溫柔。 「嗯……」冷雁智含混著,又沉沉睡去。 趙飛英離開了。 兩刻鐘後,房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冷雁智。 「誰!」冷雁智警覺地躍起。 「是我。」進門的趙飛英輕輕笑著。 看著趙飛英俊秀的臉,想起方才的歡愛,冷雁智的臉登時紅得像是蘋果。 「想睡,怎麼不再睡一會兒。」趙飛英解下了劍。 「喔……」甜絲絲地笑著,然而……奇怪……有點兒不對勁…… 「師兄……你……剛剛去哪裡……」 「我去殺了個人。」趙飛英淡淡說了。 「咦?不是說好我們一起去的!」 「噓,雁智,別吵醒他們。我有叫你,可是你太累了,起不了身,我就讓你再睡一會兒。」 「啊?」不對,不對。 「你怎麼了?雁智。」 低頭檢視著自己的衣物,是有些凌亂,卻……沒有……嗯…… 「雁智?」 不會吧…… 「我,我去茅廁。」狼狽地,冷雁智出了房門。 「雁智?」趙飛英一臉疑惑。 沒有,沒有!冷雁智檢視著自己,沒有趙飛英的痕跡。 天哪…… 「雁智,你到底怎麼了。」冷雁智一進門,趙飛英正坐在桌旁,盯著霎時間面紅耳赤的冷雁智。 「沒什麼。」要是讓師兄知道了,我睡在他身旁,還拿他作春夢,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睬我了。 「雁智?」 「我沒事啦,拉一點肚子而已。」冷雁智嘟著嘴看著趙飛英,然而,想起他在自己體內的溫度和充實,就又炸紅了臉。 「還說沒事。臉這麼紅,是不是著涼了。」趙飛英走了近, 分卷阅读4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摸著他的額頭。 心,砰砰跳著。啊……師兄的味道…… 「我請南方兄給你看看。」 「啊?……不要!」 被殺害的,是宋家的大女兒。心窩上插著一個木條,牢牢地被釘在十人高的石柱頂端。柱上,曾經刻著字,然而,在宋老太太請「道士」作法之後,就叫人踩梯子上去磨掉了。 如今,鮮血沿著柱壁流下,染紅了原本雪白的石柱,在地上留了一大灘血跡。 有點江湖歷練的武林人,看到了這副場景之後,搖著頭走了,宋老爺怎麼留也留不住。 「這內力、這輕功、這手勁,不是尋常的高手,請恕在下無能為力。」抱著拳,把謝禮還給了宋老爺,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重的禮,沒有命也是枉然。 把一群哭哭啼啼的女眷趕走,宋老爺哈著腰,把四個「救命仙」請到了石柱下。女子還釘在上頭,然而,血似乎已經流乾了,原本血腥的紅,已經轉成暗沉的黑。 謝玉皺了眉,而南方容則倒退了十幾步,跌坐在地。 之前,趙飛英已然說過他要一天殺一人,但是,聽的是一回事,等到看到了,卻又是另一回事。 「如何?兩位少俠,您認為如何?」宋老爺早已嚇得慌了,不斷地向冷雁智問東問西的。 冷雁智隨便應了幾聲,斜眼瞄去,趙飛英正瞧著他。臉一紅、心一跳,冷雁智連忙轉過頭去,強自收斂心神。 該死,該死,我腦子裡怎盡裝些污穢玩意。 「少俠……少俠……」宋老爺還在喚著。 「閉嘴,我上去瞧瞧。」不耐打發了宋老爺,冷雁智踩著柱身,兩手微張,輕巧巧上了去,宋老爺張大了口,不敢置信世上有這般的輕功。 冷雁智又輕輕下了地。 「怎麼樣?少俠?」宋老爺連忙又迎了上去。 「高手。」冷雁智隨口說了一聲,又偷偷看了趙飛英一眼。 師兄的內力不錯,一般的木條,竟釘入了石柱起碼三寸有餘。 趙飛英注意到了他的眼光,微微回過了頭來,冷雁智連忙又轉過了頭去,連耳根子都紅了。 他現在只要看到趙飛英的臉,就會想入非非。 要命啊……心再這樣跳下去,我一定會死。 「師弟,這裡我幫不上忙,我回房去。」趙飛英似乎察覺到冷雁智的不對勁,緩緩說了。 「好。」冷雁智低著頭,怯聲說著。 打發了宋老爺,當三人回房之時,趙飛英正緩緩喝著茶。 「趙兄弟……你……她只是個女子!」南方容實在無法置信,為什麼趙飛英這種人會連這般的嬌弱女子都下得了手。 「你的勸告我有聽,只動宋家有血緣的人。」趙飛英臉上仍是十分平靜。 「可……一個姑娘……能做些什麼……」南方容仍是跺著腳。 嚇壞了吧,謝玉心想,也倒了杯茶潤潤喉。對於這命案,她倒沒覺得什麼。反正,報仇嘛,不都這麼回事。只是,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畢竟,以趙飛英看起來的那副溫文儒雅的樣子,想不到是連弱女子也下得了手的。 「趙兄弟……」 「抱歉,讓我靜靜。」趙飛英緩步出了門。 冷雁智低著頭,想跟著去,卻又…… 「咦?冷雁智,你不去黏著你師兄?」謝玉不解冷雁智為什麼還呆在屋裡。 黏? 轟!他的臉頰又漲得通紅。夢裡,他跟趙飛英正是「黏」在一塊兒的。 他們倆到底是……謝玉搖了搖頭。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她也亂得很,隨他們去。 夜裡,趙飛英回到了房裡,繼續睡在冷雁智身旁。 現在,冷雁智不禁煩惱著。他若是面向趙飛英睡著,看著他的臉,難保不會像是餓虎撲羊一樣撲了上去!但是,若背著他睡著……天哪,天哪……他現在都還在抖著呢……趙飛英一個微微的動作,他就緊張得全身僵硬,躺了快一個時辰,還是無法入睡。 「睡不著?」身後,被不斷翻身的冷雁智吵醒的趙飛英,低沉而略略沙啞的聲音傳了來,冷雁智又是全身一僵。 「沒……我……師兄,你轉過去睡好不好?」冷雁智想咬掉自己的大舌頭,但是但是,這真的是唯一辦法了。 讓南方容睡中間?開玩笑!他就是想跟師兄一起睡!……喔……天哪……我這齷齪的人…… 分卷阅读4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好。」趙飛英似乎沉吟了一下,轉過了身繼續睡著。 冷雁智連忙轉過了去,盯著趙飛英的背。 趙飛英低緩地呼吸著,似乎又漸漸睡著了。 靜靜聽著趙飛英的呼吸聲。 想抱著他睡……夠了!冷雁智!你在想什麼!冷雁智連忙把這綺情的念頭趕了走。 我的天,再這樣下去,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忍不住脫光了衣衫撲上去的。然後,要嘛,師兄就是一劍殺了我,否則,就是天涯海角永不相見了。 天哪…… 胡亂地想東想西,然而,還是睡著了。而且,很沉。 三更,趙飛英緩緩睜開眼。時候到了。 小心翼翼起了身,看了熟睡中的冷雁智一會兒,冷雁智彷彿在做什麼美夢,嘴角盡是孩子氣的笑容。在心裡嘆了一聲,輕輕的,把被子為他蓋好了。 第二個,是宋家的二千金。然而,在宋家人的房外,多的是巡邏的莊師和執勤的武林人士。 事實上,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充滿血氣之勇、不識畏途的少年夥子。 點倒了三個人,睡穴,他沒有殺生。然而,房裡熟睡著的二千金就沒有如此好運。 一指點中心窩,立即就斷了氣。把外衣為她披著了,橫抱著她,來到巨柱底下。 上頭,昨晚還釘著她的姊妹,如今屍身已經解了下來,血跡已然清洗乾淨。柱底,一些燒剩的香燭還歪歪斜斜地插著。 拾了一根木桿,捧著屍身直直上了巨柱,一運勁,木桿穿透了心窩直達石柱內。 輕飄飄地下了地。一氣呵成,乾淨俐落,身上連一滴血污都沒有濺到。 鮮血緩緩沿著石柱流了下來,趙飛英看了一眼,走到了井邊,緩緩而仔細地洗著並未沾上血跡的手。 他洗的是沾上了雙手的血腥味,以及心裡那股嗜殺的暴戾之氣。 兩個巡邏的人靠了近,看見了帶著面具的趙飛英,見獵心喜地提著刀來了。 趙飛英只是淡然瞧著。姑且不論是兩個初出茅廬、武功尚還青澀的小鬼頭,就算是武功遠遠高出自己、甚至能將自己一掌擊斃的高手,那又如何。 唯有一死而已,他又何嘗在乎。 刀光近身,趙飛英卻還沒有閃避,仍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霎時間,他竟想嚐嚐被利刃割開血肉的滋味,那種感覺,是不是能減輕一點心上的痛楚。 然而,輕嘆一聲,趙飛英的雙手還是動了。 空手奪下了兩把刀,兩個少年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一股極強的黏力,讓他們再也握不住刀柄,而眼前的、鬼也似的面孔,卻還是淡然的、無表情的,甚至像是隨手一捏刀身,就把兩把刀拿了去。 兩個少年驚叫著,轉身飛奔而去。趙飛英投出了手中的兩把刀,兩道光芒劃破了暗夜,直透入胸。 少年望著胸口冒出的刀柄,緩緩的,跪了下地,氣絕。 趙飛英回過頭繼續洗著雙手,雖然明知不可能洗得去。 一身的疲憊,即使是所謂的報仇雪恨。 好累……好累…… 「趙兄弟……」南方容坐在趙飛英面前,躊躇著該如何開口。 自然知道南方容要說什麼。 「失手。」趙飛英淡淡說著。 失手?你這種高手會失手? 「下次不會了。」趙飛英緩緩喝著茶。 「我要換個房間住。」 第三天,是三少爺。宋老爺子就只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最小的兒子,已經無法人道,傳宗接代是無望的了。現在唯一的寄託就在三兒子身上,不料卻已幻滅。 宋老爺老淚縱橫,把一干「武林高手」都攆了出府。 獨獨留下了冷雁智一行人。 雖然懷疑他們,但是就像冷雁智所說:若是他們,現在宋府上下早就沒命了,何必等到現在。 覺得他們沒用,卻又不敢得罪,半睜眼半閉眼地,宋老爺開始打算搬家。 搬去哪? 杭州,投靠章大商人。章大商人顏面廣,跟幾大門派都很熟,想必有能力保護他們周全。 趙飛英很晚才回房,南方容趴在桌上打著瞌睡等他。趙飛英解下了劍,搖醒南方容。 「南方兄,有事嗎?」 南方容先是揉了揉眼,然後驚跳了起來。 「趙兄弟……我……你……」 分卷阅读4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南方兄有話可以慢慢說,不用急。」趙飛英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南方容清了清喉嚨。 「嗯……你知道,我不會說話,趙兄弟你是不是怪為兄我……」 趙飛英淡淡笑了。 「不是。」 「可你為了什麼要搬房間?」南方容不解。 「……」趙飛英沉默了。 「不方便說?」 趙飛英只淡淡看了南方容一眼。 「是我自己的事,與南方兄無關,南方兄不必掛懷。」 「可你……」 「夜深了,南方兄請回。」趙飛英開了房門,表示送客。 「趙兄弟……」 「我保證,不再傷及無辜就是,南方兄請回。」趙飛英表現出一股不容違逆的態度,於是南方容暗嘆一聲,就此作罷。 三更,趙飛英出了房門,冷雁智正立在門邊,靜靜瞧著他。 「夜深了,還不睡?」趙飛英淡淡說著。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趙飛英沒有再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雁智也沒說什麼,就在他身後跟著,而趙飛英並沒有理會。 四千金不在她的閨房,八成宋老爺把她移到了別處,而五少爺房邊,竟然沒人看守,而且,房中似乎有人。 趙飛英飛身貼在窗旁,靜靜聽著。冷雁智雖也伏在窗的另一邊,看的卻是趙飛英。 「你……還來嗎……」嘆息般的,少年的聲音。 「為什麼你認為我不會來了。」溫柔的,女子的聲音。 「我已經……不能……做什麼了……」 「可你還是你……宋郎……」女子帶著哭音。 接下來是一陣細細瑣瑣的聲音,然而,那低聲的呼喚,卻讓冷雁智有些臉紅。 似乎……在偷窺人家夫妻間的事情…… 瞄了一眼趙飛英,趙飛英卻似乎仍是專心聽著,從臉上的面具看不出表情。 師兄現在在想什麼…… 「宋郎……宋郎……我是來帶你走的……」女子哽咽地說著。 「可我現在這樣……能上哪去?」少年無奈的聲音。 「去哪都行。我們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跟……跟我肚裡的孩兒……我們三人一起……一起生活。」女子似乎有些害羞。 「你有了?」少年低聲歡呼。 「嗯……是你的……他……已經半年沒碰我了……」 「夜娘……夜娘……」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現在是什麼情形?兩男一女?冷雁智皺起了眉。 「好……我們走……可你抱不動我,得找輛板車來……」少年溫柔地說著。 「好……你等我……我去去就來……」女子似乎破涕為笑。 開了門,趙冷二人輕身避了開。女子抹著眼淚緩步走出,冷雁智暗呼一聲。 天,是宋夫人。 宋老爺元配已故,先先後後娶了兩房續絃,如今,是年紀較長的一位。 她跟……宋家的小公子有……冷雁智幾乎不敢置信。 趙飛英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女子遠離之後,趙飛英沒跟冷雁智招呼一聲,就進了房門, 冷雁智先是一愣,咬著唇,也跟著進了去。 「夜娘?」才十幾歲的少年掙扎起了身,卻看見了鬼怪似的一張臉。 本來的燦爛笑容,漸漸消失了。 「知道我來做什麼的?」難得的,趙飛英開了口。也許是有些疑惑為何少年並未驚叫。 「知道。」少年雖是怕著的,但還是勉強擠出了個笑容。 冷雁智有些不忍,這少年笑起來是這麼的純真。 「你不怕?」趙飛英淡淡說了。 「嗯,怕的,可是,你會因此放了我嗎?」 「不會。」 「那……你還等什麼?」少年抖得更厲害了,然而,卻仍是強裝著笑容。 看來令人鼻酸,冷雁智已經別過了頭去。 「你有什麼事要交代?」趙飛英淡淡說著。 少年似乎有些訝異,他 分卷阅读4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先是看著趙飛英那可怖的面容,然後,真正開心地笑了,可是眼淚卻沿著眼角緩緩流了下來。 「你可以放過夜娘嗎?」少年輕聲問著。 「好。」趙飛英一口承諾。 「謝謝。」少年閉起了眼睛。 「你可以動手了。」 趙飛英將少年的屍首釘在石柱上,然後,不發一語地來到了井邊,緩緩洗著手。 冷雁智跟著,心卻絞痛著。 趙飛英從頭到尾沒跟他說一句話,也從未看他一眼。 「啊!」一聲尖叫從宋府傳了來,也許,是夜娘的聲音。 冷雁智回過了頭,看著那聳立的石柱,少年臉上,是否還是帶著微笑? 趙飛英洗完了手,卻仍佇立在井邊。他沒有動,而冷雁智也沒有走。 很久很久,天都微微亮了,冷雁智的雙腳都站得發麻,眼睛卻連一瞬也不敢離開趙飛英。 緩緩的腳步聲,是誰呢? 趙飛英走了開去,隱在樹後,冷雁智也藏起了身。 女子,緩緩走向了井邊。 「宋郎……」 夜娘?冷雁智一驚。 她……她要做什麼? 女子緩緩走向了井,撩起了裙擺。 她要投井?冷雁智連忙飛身而出,然而女子卻已跨過了井欄,落下。 「不要!」冷雁智驚呼,伸出了手想拉住她,卻只扯破一只衣袖。 女子落入了井,而冷雁智怔怔地,拿著手中的一塊碎花布。 趙飛英緩緩走了出,頭也不回地離去。 冷雁智看著他的背影。 「別再跟著我。」趙飛英淡淡說了。 9 趙飛英不見蹤影。 冷雁智緩緩走回趙飛英的房裡,趙飛英喝過的茶杯還遺留在桌上。冷雁智告訴自己不用急,因為只要宋家人還在,他就在這兒。 然而,等到日頭西下,趙飛英還是沒有回來。冷雁智趴在桌上等著,等著房門開啟的一刻。 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師兄突然不睬我了。我做錯了,你可以跟我說啊,師兄,不要……不要丟下我…… 房門開啟了,冷雁智驚醒,然而,進來的是謝玉。 她端了一盤菜肴進來,外加一壺茶。 「抱歉了,我沒你那麼好手藝,你隨便吃吃吧。」謝玉癟著嘴,把菜餚放在了冷雁智面前,順道,坐了下來。 冷雁智只有瞧了她一眼。 「對我好沒用的。」很不屑的口氣。 謝玉皺了眉。 「我下了毒,你趕快趁熱吃,吃完好升天,省得一天到晚鬧脾氣,我看了也心煩。」 冷雁智瞪了她一眼。 「你師兄又怎麼了?一整天沒見人影。」謝玉看冷雁智沒動筷,自己已經吃了起來。糟蹋糧食,是會被雷公劈的。 「不關妳事。」冷雁智繼續趴著,他實在沒胃口。 「你師兄人不錯,就是怪了點。難不成他真有兩張臉?」謝玉一邊吃著,一邊閒話家常般地說。 「他人再好,也沒妳份。」 「是是是,你道我看不出來嗎?」謝玉吃完大半的菜,見冷雁智連一眼也沒眷顧,不禁為了這些菜餚可惜。 「說實在的,你跟了他這麼多年,也沒事發生不是?既然你沒望了,就把機會讓出來吧。」開玩笑的口氣。冷雁智猛然抬頭看著謝玉,這女的到底有幾分當真。 「別瞪我,我隨口問問。」謝玉打著哈哈。 「謝玉,你專程來捱刀子的不是?」冷雁智眼神一變。 「說個笑,這麼認真。」謝玉作了個鬼臉。 「我是替你不值,你跟著他有什麼好?我就不見他……他跟你有一樣的心。高興的時候摸摸你的頭,不高興的時候把你丟在一旁……」 謝玉突然嚴肅了起來。 「趁著此時我倆獨處,不妨明說了。我看不過去,你再這樣你會毀了的。要是你真只喜歡男人,比他俊的、比他溫柔的、比他武功高的,雖然……嗯,是有點少……但是隨便選一個,也總比你一直巴著他不放好。」 「哼,少跟我說教。謝玉,你別以為我不知妳打師兄的主意。」冷雁智冷冷說著。 「你…..別不識好歹。我謝玉沒有那麼卑鄙。……醒醒吧。冷雁智 分卷阅读4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你師兄他沒有心的!」 「那是你們看不到。走!別來煩我!」冷雁智低喝。 「你!」 「謝玉,我沒那種憐香惜玉的心,看不過,我會動刀子的。」冷雁智沉聲說著。 「算我倒楣,遇到你們這兩個笨男人!」謝玉一拍桌,拿起菜餚就走。 「剛剛談的事,不要給第三人知道,否則後果妳自負。」 謝玉停下了身,回頭瞪著冷雁智,一雙杏目睜得老大。 「我從沒見過你這麼縮頭縮腦的男人!扒光了衣服,逼他一夜的春宵,他不就是你的人了!那些登徒子不都這麼做的!」 真是大膽的女子……看著她,冷雁智不禁感到有些頭痛。 「那是女子才行,男子,是不同的。」 「我就沒見有什麼不同。到時你巴著他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就不信他敢不負責任。」 負責任又能如何?娶自己過門嗎?冷雁智低聲笑著。 再說,他只有一天不見他,心裡就空了,胸口就悶得緊。要是他絕袂而去,這心,這身子,還能拖得了多久? 代價太大了……他怎敢去冒險……不如就像現在這樣,一日拖過一日……至少……還能有些希望…… 睜著眼,看著窗外,冷雁智靜靜瞧著天色又緩緩地發白。 漸漸的,東廂房吵雜了起來。 師兄又動了手?那他…… 冷雁智一躍而起,往井邊而去。 癡癡守了一天,趙飛英還是不見人影。冷雁智已然身心俱疲。 緩緩地,走回房裡,趙飛英的房裡,打開門,裡頭還是沒人。東西還是沒動,冷雁智扶著門邊,緩緩坐倒。 天哪……我到底做了什麼?我什麼都沒做啊?我也沒插手……可為了什麼,師兄他卻…… 「冷雁智!快走!」謝玉突然從屋簷上跳了下來,一把把他拉起。 「怎麼了?」冷雁智吃了一驚。 「你到底去哪兒了?宋老爺一家都死了,現在官府懷疑咱們了!還不走,等著吃牢飯嗎?」謝玉氣急敗壞,把冷雁智一路拖著飛奔。 「什麼!那師兄他!他有沒有說什麼?他去哪了?他怎麼樣了?謝玉,妳快跟我說啊!」冷雁智也急了。 「趙飛英根本沒回來,他又把我們拋下了!真他奶奶的,下次叫我再遇見他,我扒了他的皮!」謝玉氣極。 來到了一個馬車,南方容正抱著行李,縮在一角睡著。 「我也真服了他的,什麼時候都睡得著。」謝玉瞪了好夢正酣的南方容一眼。 「客倌,去哪啊?」馬夫也正揉著眼。這錢可不好賺,大半夜的,叫他來吹冷風。 「去哪?冷雁智,說吧,我們找他討個公道去!」謝玉叉著手。 「杭州。」 杭州多水路,於是一行人就捨了馬車改搭小船。 船夫緩緩划著,船也慢慢搖著,水面上的清風,以及那連天的水色,叫謝玉有些醉陶陶了。 要不是冷雁智那副冷冰冰的臉,她會覺得更快活。 「喂,你也夠了,這山明水秀的,你也識相點。」 冷雁智沒有回話。 「嘖。」謝玉癟著嘴。 「哇啊啊……這水道多深啊……」南方容盯著水面瞧,水底還有小小的游魚呢!看來似乎近在眼前。 南方容好奇心起,把手伸出了船,想去撈魚玩。 「小心點,水很深,掉下去沒頂的,別變成了水中撈月的李白。」謝玉淡淡說了。 南方容聽話地縮回了手。 「謝姑娘,你來過杭州嗎?」南方容問著。 「沒來過。」謝玉說著。「倒是你,你爹不是住在這兒,你怎麼連這水深也不知道。」 「那是我爹自個兒搬來這的,我跟家母倒是沒離開過家鄉。」南方容尷尬笑著。 勞燕分飛?謝玉挑了挑眉,不過,這是別人家最忌諱的隱私,她也沒問。 搖著,晃著,有點倦了。 謝玉哈著欠。 再美的風光,看久也就膩了。現在船已經搖到了河中,可是,還有一個時辰哪! 天啊,這船是誰發明的,怎麼這麼慢的! 突然,十丈遠處傳來了騷動,猛然驚醒,謝玉的瞌睡蟲也逃得一乾二淨。 分卷阅读5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是叫救命的聲音! 藉著已經快要消失的夕陽,謝玉焦急地望著,卻沒能看得清楚。 回頭一瞧,剩下的兩個人都醒了。 「怎麼?發生了什麼事?」冷雁智淡淡問著。 聽了一會兒,船夫驚叫。 「水盜啊!」連忙搖著槳,船身登時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喂喂喂,你也慢點兒,別把船弄翻了!」謝玉抓著船緣,嚇得俏臉蒼白。開什麼玩笑,她可不會水,要是在江中央把船翻了,她得去見海龍王。 「不行哪!劫完了那艘,就換我們了!」船夫沒有理會。 那頭出現了更為淒厲的慘叫。 船夫越划越快。 「嘖。」冷雁智站起了身。 「冷雁智?」 「冷兄弟?」 兩人驚呼。 「划過去!」冷雁智吆喝著船夫,然而船夫怎麼肯。 「你!」冷雁智拔出了刀,船夫頂上一涼,斗笠掉下了水,頭上也少了一片髮。 「饒……饒命哪……」船夫嚇軟了腳。 「划過去。」冷雁智冷冷說著。 船夫抖著、左右為難著,指著那頭就是一聲驚叫。 三人轉過了頭,船夫立刻反身跳下了水。 「可惡!」冷雁智站在船緣,卻也只能氣著。因為,他也不會水。 「這裡有人會水嗎?」冷雁智低聲問著。 另外兩人都搖著頭。 冷雁智咬著牙。 那頭的慘叫聲又傳了來。 「你們,把船搖過去。」冷雁智吆喝著。 「那你呢?」 一句話還沒問完,冷雁智就已飛身而起,越過了足足有十丈長的水面。 那是艘略大的船。當冷雁智有如天神般從天而降之時,正在輕薄女眷的盜匪,回過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身下,衣裳被撕得破爛的女子,還在掙扎著。 冷雁智瞧了噁心,一刀就斬去了那頭顱。 頭顱滾到了身上,鮮血噴得半天高。女子尖叫一聲,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冷雁智一招得手,足尖一觸及了船身,就使出了千斤墜。船身吃水很深,卻只微微晃了晃。 「好功夫。不過,這水上,是我們兄弟的地盤,還輪不到你撒野。」一個大漢叉著腰,邪邪笑著。 冷雁智只覺腳底一晃,船底的打鑿之聲就傳了來。 「叫你見識大爺的刀!」冷雁智沉聲一喝,決定速戰速決。 幾個人迎擊了,然而冷雁智一刀劈下,卻是快得連擋都擋不了。 大漢漸漸退了幾步,其他幾個原本壓著其他女眷的盜匪也站起了身,加入了戰局。 正在廝殺之中,就有女子驚叫了起來。「進水了!進水了!」 什麼?冷雁智不禁一慌,幾個人趁著冷雁智心神不寧之際,同時砍到。 眼睛一瞄,輕巧巧一個鴿子翻身,避過了那從前方而來的攻勢,來到了背後的偷襲者身後。 極險、極巧、卻又拿捏得恰到好處。 眼見冷雁智躍起,身後的人就連忙舉著手中的鐵棍護住了頭臉。 鏘!擋住了第一刀,雖然鐵棍立即多了個缺口,卻還是硬生生擋下了。 幾個人一喜,正以為機不可失之際…… 惹起了火氣,冷雁智唰唰唰一連十幾刀劈了下來,迅若急電。大漢一逕咬著牙,虎口都裂了,人也因那沉重的不斷撞擊而陷入了船底,當半身都陷在水裡之時,冷雁智已經一刀劈斷了鐵棍,大漢的頭顱當場也被劈開,溢出了腦漿。 大漢氣絕,身子還卡在船底。眾人見到冷雁智的狠勁,嚇得臉色蒼白。 「誰再來!」冷雁智提著殷紅似血的刀,眼中也出現了血絲。 掉過頭,紛紛跳下了水,正當冷雁智微微鬆懈之時,船底又傳來一陣震盪。正中央立即缺了個大洞,大股大股的江水湧了進,冷雁智臉色也青白了。 糟,他是個旱鴨子。 回頭一瞧,不曾駛過船的南方容和謝玉,正把船撐著兜圈子。 沒用!冷雁智氣極敗壞。 「壯士!壯士救命啊!」幾個女子拉著身上僅剩著的破碎衣衫,也嚇得花容失色。其他的男子 分卷阅读5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都已成了盜匪的刀下亡魂,陳屍在甲板。 叫我救?我自身都難保!冷雁智慌著。水已經淹到他的膝蓋,他嚇壞了。 啊,有了!靈機一動! 「謝玉!接著!」 「什麼?」正也焦頭爛額撐著槳的謝玉,遠遠地聽到了一聲。 一個女子破空而來,長長的尖叫,謝玉也是長長的尖叫。 衣不蔽體,南方容連忙閉起了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勉強接住了。謝玉被撞得胸口發疼,也險險弄翻了船。 「你搞什麼!冷雁智!」謝玉破口大罵。 一口氣還沒得喘過來,又是一個女子飛來。 天哪!又是同時的兩聲尖叫。 把女子一個又一個地丟過,因為後勁,船也加速沉著。 水淹到了胸,把最後一個女子丟過了,自己也登時沉了下水。 連忙閉氣。 船身直沉入江底,冷雁智也緩緩沉著。 怎麼辦?怎麼辦?冷雁智手足無措。 不料,遠方又有幾個人影游來,嘴裡啣著匕首,是跟盜匪一種裝束的人。 可惡! 水中,刀勢就緩了,然而,冷雁智的刀仍然凌厲。只是,用的真氣也多了,冷雁智強忍著氣,胸膛就快炸了。 折損了幾個兄弟,一名漢子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退了開去。因為,他看得出來,冷雁智不會游水,存心等他淹死,再來個不勞而獲。 等到了空隙,冷雁智掙扎著想浮出水面,然而卻只顯得狼狽。水面上的空氣似乎僅在咫尺之間,可是…… 冷雁智伸出了手,徒勞地想抓些什麼,不料一名男子捉住了他的腿,把他又拖下了水底。 他死命踢著,踢開了男子,卻也嗆著了。 肺裡的空氣不斷被湧入的水所驅逐。冷雁智咳著,雙手胡亂抓著水面,卻仍無法呼吸。 眼前白光閃過,冷雁智的動作停了下來,有如漂浮在水中,沉下了。 一隻穩健的手伸入了水,把昏死過去的冷雁智一把拉了起。 當冷雁智的意識開始朦朦朧朧地回復之時,他正被一個人抱在懷裡,背部也不斷地被大力拍打著。 痛……好痛……他想抗議,卻說不出口。他的雙手無力掛在那人的肩上,自己也正大量吐著水,從鼻子以及嘴裡,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那個人好像有在說什麼,他卻聽不清楚。他耳裡也都是水。 雖然悽慘至極,他還是活過來了,冷雁智一邊咳著,一邊確認了這點。 趙飛英。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呢? 冷雁智使盡了全身僅存的力氣,抱著他的脖子,不停地咳著。而重擊也漸漸變成了輕拍,有些像是在安撫受了驚的小動物。 趙飛英抱著冷雁智,站在甲板上,一艘很大很大的畫舫。 冷雁智身上還在滴著水,夜風一吹,直冷得發抖。然而,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溼透的衣服連扯帶撕地被脫了下,在冷雁智紅著臉、張著嘴,還來不及春心蕩漾之際,厚重而乾爽的棉襖就被套了上身。 一把被塞進軟榻,隨後冷雁智就被漫天蓋地而來的幾床羽被埋住了。 然後,一雙手被拉出了「被海」,溫熱的杯子、滿溢的茶香,冷雁智連忙捧緊了。 生氣了……生氣了……冷雁智有點駝鳥心態地,想躲在這「被海」之下。 然而,趙飛英一直都沒有說話,於是,冷雁智悄悄地探頭出了被。 趙飛英正背對他,喝著熱茶,但是,冷雁智知道,他動怒了。 師兄為了自己動怒了……是值得高興,但是冷雁智卻不敢輕攖其鋒。 怯怯懦懦地開了口。 「師……」 趙飛英走了開去。冷雁智低下了頭,不勝唏噓。 喝完了茶,放下了杯子,冷雁智把腳也縮了進來。抱著一條被子,享受著這柔軟而溫暖的「被窩」,細細想著一些有的沒的,有時竊竊輕笑著,累極了的冷雁智,臉頰摩娑著羽被光滑的緞面,帶著微笑入睡了。 朦朦朧朧之中,身軀被騰空抱起,冷雁智正滿腦的渾沌。 春夢嗎?冷雁智伸出了手,想把趙飛英的頭拉來親。 喝!那是什麼臉! 趙飛英的表情實在是太嚴肅了,以致於冷 分卷阅读5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雁智嚇出了一身冷汗,手也停留在半空中。 「明天再跟你算帳。」趙飛英沉聲說著,把冷雁智抱上了床。 「那你不可以再不聲不響地跑了。」冷雁智拉著趙飛英的衣襟,堅決說著。 「現在四面都是江水,我要跑到哪去。我又不會游泳。」 當趙飛英走了進房,南方容正在幫冷雁智把脈。 「不愧是習武的人。普通人這麼一折騰起碼病三天,冷兄弟卻睡了一覺就沒事了。」南方容笑著。 「普通人會這麼跳上賊船嗎?」趙飛英淡淡說著,南方容隱隱察覺了不對勁,連忙告辭了,出門前還差點絆到門檻。 把門關了上,趙飛英緩緩坐在冷雁智面前,冷雁智的心一直撲通通直跳。 「第幾次了?」趙飛英的表情依然嚴肅。 冷雁智垂著頭。 「我是看不過,才出手的。」 「你以為自己真會飛嗎?不會游水,還眼巴巴就這麼跳過去。你沒想過他們會鑿船嗎?要是我再晚一步,你……」 冷雁智一把抱住了趙飛英。 一陣沉默,然而趙飛英的眼神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雁智,顧別人之前拜託先顧好你自己。我嚇得心跳差點停了。」 「你怎麼趕得到?」 「……你說呢?」 冷雁智心裡一跳。 「你一直跟著我?」 「嗯。」 冷雁智幾乎忍不住滿眶的熱淚了。 「那幹嘛不一起走。」抱得更緊了,臉也埋進了他的胸膛。 趙飛英淡淡的氣息。 「……因為,我不想見你。」 冷雁智全身一僵。什麼?為什麼!? 「你一直在躲我,我看得難受。……你要是看不慣我的作為,大可自個兒回莊,可你……我不懂你了,雁智,你為何還是到杭州來了。」 什麼!?天大的誤會啊! 趙飛英輕輕推開了冷雁智。 「你不是不想睬我了,卻又為何不回莊?你不是恨我殘忍,卻又為何憔悴到如斯地步?你……」 「不是的!師兄!不是的!」冷雁智連忙喊著。 「否則又是為了什麼你要一直躲我?」趙飛英不解。 「這個……」冷雁智百口莫辯,只得支支吾吾地絞著手指。 正當趙飛英牢牢盯著冷雁智之時,船上的雇工敲了門,解除了這尷尬的情景。 冷雁智鬆了口氣。他現在知道被蛇盯著的青蛙,被狐狸盯著的小雞,還有被貓盯著的老鼠,是什麼樣的心情了。 到了港,一行人下了船。 港口人潮洶湧,而且多的是清一色服飾的武林門派弟子。 怎麼?難道這杭州的仇人,也想效法那泉州的宋老爺?冷雁智偏著頭想。 船,漸漸駛離了。 「趙兄弟,你這船是買的嗎?」南方容看著逐漸遠去的精緻畫舫。精雕細琢、清雅而不帶俗氣,港口的人也見到了,艷羨之聲不絕於耳。 「嗯。」趙飛英看著船。「在杭州辦完事,我的事就了了。我們回頭可以坐這艘船回去。這個季節,走水路會比較快,而且比較舒服。」 冷雁智緊緊捱著趙飛英站著,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一反之前樸素的裝扮,趙飛英為每人都準備了一套華麗的衣服。而穿在趙飛英身上……冷雁智就是看呆了。 「你別一副想當場吃了他的樣子。」謝玉在冷雁智耳邊說著,當然,冷雁智立刻就臉紅了的。 「妳!不要這麼下流!」冷雁智惱羞成怒。 「嘿!你敢說你沒這麼想!」謝玉瞪了回去。 「想什麼?」趙飛英疑惑地問著。 「沒!沒什麼……」冷雁智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臉。 靜靜看著冷雁智和謝玉兩人,趙飛英還是不了解他們葫蘆裡究竟在賣的什麼藥。 放棄。 「把兵器藏在衣服裡,我們扮成富商的樣子,比較方便走動。」趙飛英低聲說著,便領了一干人進了杭州城。 杭州城十年一度的英雄大會在最近的日子就要展開了。 除了選出一個武林盟主之外,最主要是各個門派之間訊息的流通以及交誼。 分卷阅读5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整個杭州城裡,多的是川流不息的武林人士,以及趁機來探風聲的商人。 而且,果不其然,對於武林最近出現的一個鬼怪也似的人物,各個門派悄悄的談論之聲也傳到了四人耳裡。有著絕世的武功,卻帶著極狠的心腸,福州、漳州、泉州三樁滅門血案都有他的份。眾人開始評論起這號人物。 鬼面。 「希望這次選出來的武林盟主有些魄力,把這鬼面拿下了,替江湖除了個魔星。」 「是了,這鬼面作了這麼多令人髮指的事情,該是要千刀萬剮的。」 眾人捉是捉不到,然而談起捉到了以後的處置,倒是興致勃勃。 冷雁智越聽越是心寒,一隻手牢牢抓著趙飛英的衣袖。 現在,四人在一家客棧投宿了下來,除了南方容說有事要先離開之外,其餘三人正在房外用著餐點。隔壁的兩桌都在談論著對於這鬼面的殘酷處置,相對於冷雁智的心驚,趙飛英卻是彷彿處之泰然。 「你要吃點什麼,雁智?」趙飛英低聲問著。 「師兄……我們回房吃好不好?」冷雁智不想再聽下去了。這些人把趙飛英形容成跟真正的鬼怪一樣,連挖出心肺當場吃了的渾話都說了,冷雁智難過到想拿刀砍人。 「在這裡,可以聽一些消息……」然而,趙飛英低著頭,擔心地看了冷雁智一眼。「雁智,你不舒服嗎?要不,你先回房休息,我叫他們送飯菜到你房裡。」 「不。」冷雁智輕輕搖著頭。這個時候,他怎麼放心讓趙飛英一人在這龍潭虎穴。 「我們……這次要找的是誰?」謝玉低聲問著。 「章記,章家人。」 章府。 南方容抬頭望著章家大門,一臉驚歎的樣子。要不是身上穿著華貴的衣服,準會被當成鄉巴佬。 敲了敲門環。 「這位爺,有事嗎?」看門的小廝問著。 「啊……對!我有事找你們家老爺,可不可以請小哥替我通報一聲。」 「這位爺怎生稱呼?」 「我是南方容。」 等了一刻鐘,小廝出來了,但是表情古怪。 「怎麼了?」南方容看著他身後,章家老爺沒有跟著出來。 「這……這位爺,咱家老爺說,這給您,請您以後別再來了。」小廝遞給了南方容一封封了泥的信。 南方容拆了開,裡頭是厚厚的一疊銀票。 沉默了一會兒。 「那……這位爺,您就請回吧。」小廝準備關門了。 「請等等,小哥。」南方容連忙擋住了門。 小廝有點不耐煩了。 「請小哥再替我傳個口信。」南方容帶著微笑。 把信又封了,遞給了小廝。 「請把這,還給你家員外,順便請你轉告他,家母已然過世。」 趙飛英三人在街上採買一些雜物,一頂華麗的轎子經過了他們身後,周圍六個壯漢護著,饒是盛大的聲勢。 「讓開讓開!」壯漢吆喝著。 天底下的惡霸都是這樣趕人的嗎?冷雁智叉著手看著。 「怎麼了?雁智?」趙飛英回過了頭來。 此時,一個小女孩被壯漢洪雷一般的聲響嚇哭了,冷雁智一皺眉,正要發作。 「停轎。」轎內的似乎是個女子。 「是,夫人。」壯漢躬著身。 女子緩緩走了出,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子,卻是美艷無方、儀態萬千。 女子走了近小女孩,蹲下了身,柔聲安慰著,小女孩的父親在一旁一勁兒道著歉。 「不要緊,是我家的人嚇壞了她,妾身才該謝罪的。」女子微微一福。 「嘖嘖嘖,這一定是好人家的千金、大戶人家的夫人。」謝玉讚嘆著。 冷雁智不置可否,回過頭卻瞧見趙飛英癡癡盯著女子的樣子。 不敢相信地沿著他的目光看去。趙飛英竟然真的是在看這名女子。 僵在當場,冷雁智的心被忌妒啃著。他緩緩喘息,拚命抑制著自己把那名女子當場殺死的衝動。 「那位夫人是誰呢?」趙飛英低聲問著小販,冷雁智聽得心酸,悄悄別過了頭去。 「那位啊,想必您是遠方來的客對吧?杭州城裡,最美、最賢淑的,這位夫人排了第二,就沒有誰敢稱自己是第一 分卷阅读5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了。那位夫人,整個城裡,誰不認得啊?」小販衷心讚頌著,冷雁智推開了一旁的雜人,緩步離開。 趙飛英竟然沒有發覺他身旁冷雁智的離去,他只是靜靜瞧著女子。帶著一種渴慕以及思念。 小販喃喃又說些話,才講到了正題。 「這個夫人,常常施捨一些貧苦人家,大家都把她當活菩薩一樣看待。再加上她的夫家,章大商人,財大勢大,這杭州城的知縣,還沒她倆夫妻有百姓緣呢!」 世界,崩毀的聲音。 「她是章夫人,章記老闆的夫人?」趙飛英顫著抖,問著。 「是啊,就是呢。除了章大老闆,誰能娶到這麼秀外慧中的夫人?」 是嗎……是嗎……妳真的嫁給了章家人…… 妳……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來…… 娘…… 10 十年前,他沒親眼見到雙親的遺體。後來,全村的屍首火化了,他當時病得奄奄一息,也沒有到場。是否,爹娘還活著?他內心一直藏著這一絲絲的希望,連說也不敢說的,因為他知道,這只是一個男孩天真的心願,一個日日夜夜暗自祈求的、卻也不可能達成的心願。 今日,娘親出現在了面前,這代表著什麼呢?如今的她,身為仇人的夫人,她是被迫的,還是她自願委身下嫁?亦或是……當年的事情,她也參與了一份? 趙飛英緩緩離去,謝玉擔心地看著兩人,趙飛英以及章夫人。 不會吧? 妒忌,沖昏了頭,即使是看見趙飛英一臉落寞地回到客棧,冷雁智也只是冷冷瞪著。 謝玉說了,自從知道那位美貌無雙的女子是章夫人之後,趙飛英就頭也不回地回到了客棧。 章夫人。哼,多麼可笑,到了最後,這無情的師兄、這無心的師兄、這瞎了眼的師兄,迷戀上的是仇人的妻子! 「抱歉,雁智,我累了,我回房休息。」趙飛英緩緩上了樓。 只是一眼,怎麼可能真的愛上了?八成是那張皮相罷了! 只是,若是他真愛上了……冷雁智咬著牙,忍著即將滿溢的熱淚。 夜裡,冷雁智敲開了趙飛英的房門。 趙飛英正坐在桌旁,撐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見了開門的聲音,略略抬起了眼,卻只露出個悽涼至極的微笑,冷雁智心裡一痛。 「你在想誰?想到連晚飯都不吃?」冷雁智冰冷的聲音,讓趙飛英微微一愣。 「不想說?還是不能說!是章夫人,對不對?」冷雁智低沉的、無情的語調,讓趙飛英皺起眉。 「你怎麼了?雁智。」 「我怎麼了?我才要問你怎麼了!你……氣死我了,為了個老女人,竟然茶飯不思……你你你……」冷雁智指著趙飛英的鼻子,氣得語無倫次。 「什麼老女人?」趙飛英看著反常的冷雁智只覺得莫名其妙。 「雁智,有事坐下來,慢慢說。」 冷雁智卻仍是站著,他大口地喘著氣。 「雁智?」 「我問你,你的仇還報不報?」冷雁智冷冷說著。 沉默,趙飛英沉默了。 「不報了?為了個章夫人,就把血海深仇都丟到了腦後?」 趙飛英頓悟。 低著頭輕輕笑了。 「是啊,不管是誰,該報的,就是要報的。誰也不能阻止。」 冷雁智看著趙飛英。 「今晚動手,省得夜長夢多。」甩了門,重重的一聲。冷雁智離去了。 趙飛英又輕輕笑了。 就連師弟也看不過我這窩囊樣。趙飛英啊,趙飛英,你發的毒誓去那兒了?看到了那個委身仇人的女人就失了心?娘,若是妳是被迫的,就讓孩兒救妳出來吧?自此供養您天年,承歡膝下。然而……若是您出賣了爹爹…… 趙飛英重重捶了木桌一拳。 即使是您,我也不輕饒!就讓我徹底做個復仇之鬼,即使以後直下十八層地獄,身受刀剮油鍋之苦,我也甘心! 夜裡,兩人潛進了章府。 章府不愧是杭州城第一大富,府裡燈火通明、雕龍畫棟、美不勝收。 然而,無心欣賞的兩人,只是沿著陰暗的角落來到了前廳。 幾個歌伎正在翩翩起舞,樂師端身而坐,奏著輕雅的古音。 一個中年男子摟著章夫人,斜 分卷阅读5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躺在由厚厚一層動物皮毛鋪成的軟榻上,恩愛逾恆的樣子,讓趙飛英眼神一黯。 「城裡的人說,儘管結縭多年膝下無子,章大商人從未動過娶妾的念頭。兩人的情深意重,你可看見了。」所以,你死心吧。這是冷雁智的言下之意。 然而,聽在趙飛英耳裡,卻又是另一種的心思。 「看夠了?動手吧。殺了這兩人,我們就能回莊了,你的大仇也就報完了。」冷雁智在趙飛英耳邊說著。 然而,趙飛英還是定定看著章夫人。 「師兄,別再猶豫了。只要兩劍,事情就能解決的了。」冷雁智有點急了,難道師兄還是不能放下嗎? 趙飛英一動也沒動,然而看著章夫人的眼中,已經有著淚光。 「師兄!你不動手,我來!」冷雁智想要拔刀,卻被趙飛英一把按下。 「師兄!」冷雁智低聲喊著。 「讓我想想。」趙飛英沉重地說著。 「師兄,你……」 「雁智,讓我想想,算我求你。」趙飛英轉頭就走,不願讓冷雁智見到他那已微微泛紅的雙眼。 冷雁智在原地呆了片刻,不只一次想拔刀,殺了這一對男女。然而,趙飛英那有些悽苦的聲音,又叫他為之心痛。 師兄……師兄……你真的…… 整整三天,趙飛英沒有出房門一步。其他三人想進去看看究竟,但是趙飛英栓起了門,也沒應過一聲。 「這……趙兄弟到底是怎麼回事?」南方容完全不了解始末。 「你問我,我問誰啊?」謝玉氣呼呼的。就連應該是唯一知道怎麼回事的冷雁智,也是一逕喝著悶酒,對於兩人的一再詢問不理不睬。 「八成是章府的事吧?」謝玉突然說著,南方容一愣。 「章府?」 「是啊,這次要下手的對象吧。其實,我也不清楚。」謝玉兩手一攤。 南方容目瞪口呆,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爹爹他…… 一夜,冷雁智喝得微醺,看了趙飛英那依舊緊閉的房門一眼,一股氣上了來,踹破了門。 趙飛英正坐在床緣,靜靜瞧著怒氣沖天的冷雁智。 冷雁智從未見過如此憔悴的趙飛英。 滿腹的氣憤,登時化成了心疼、不捨,以及繞指的柔情。 緩緩走了過去,坐在趙飛英身邊。 「你又是何必?你已經整整五天沒出房門了。」冷雁智從未想過自己的語調也可以如此的溫柔。 趙飛英只是輕輕一嘆。 冷雁智伸手過去,輕輕抱著趙飛英的肩膀。 「師兄……」 「雁智,讓我靜靜。」趙飛英低聲說著。 「我知道……我知道……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冷雁智喃喃說著,而趙飛英沒有聽得清。 「師兄,你好好睡一覺。睡醒了以後,就沒事的了。」 趙飛英只靜靜瞧了冷雁智一眼,然而,卻瞧不見冷雁智的心。 深夜,冷雁智蒙了面潛進了章府。 章大商人和章夫人正併頭睡著,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冷雁智用刀把掀開了床簾,床上的兩人衣衫不整,顯然是剛剛才盡了魚水之歡。 冷雁智眼神一沉。 點了兩人的穴道,拍醒了兩人。 「妳,章夫人,穿上了衣服,跟我走。」 既然門都開了,觀望已久的南方容也吞了口水,推門而入。 趙飛英正坐在床邊,低著頭沉思著。 「趙兄弟,我有事跟你談談,你現在方便嗎?」 「請說。」 「嗯……我是想……這世上嘛,誰沒做錯事,這一時的糊塗,也沒這麼嚴重……嗯……更何況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如果對方認錯了,是不是讓他認個錯,你給一點責罰,就這麼算了……」南方容支支吾吾地說著。 「南方兄何出此言。」趙飛英緩緩說著。 「我……我是想……趙兄弟,你跟章府有什麼過往,跟我說一下,好不好?我想知道。」南方容緊張地直冒汗。 「這不關南方兄的事,請你別插手。」趙飛英淡淡說了。 「這……哪不關我的事!」南方容提高了聲音,然後立刻後悔。 「為什麼這麼激動?」趙 分卷阅读5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飛英輕輕問著。 「因為……因為……因為你是我的結義兄弟!」 冷雁智持刀相逼,章夫人畏顫顫地穿上了衣服。 「壯士,您要帶我夫人去哪兒?」章大商人憂心如焚。 章夫人回頭望了章大商人一眼,章大商人心裡一痛。 「壯士,您要什麼,儘管拿了去,求您了,別傷害我的妻子。」要是沒被封了穴道,也許章大商人就跪了下來。 章夫人兩眼汪汪。 「我不會傷她。此後,只要你們斷了夫妻的情分,我就不會再插手。」冷雁智的心裡絞著。 「你……難不成你……想要我的身子?」章夫人慌了,臉色也蒼白了。 冷雁智冷哼了一聲。 「就憑妳,也想叫我動心?」 可是,他,就是動心了……冷雁智咬著唇。 「那你為何?……你究竟要我做什麼?」章夫人看著他,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要妳陪一個男人幾夜,如果他膩了,我就放你回來。」冷雁智幾乎快要忍不住滿腔的淚水了。 咬著牙。 「還沒穿好衣服?妳再拖,也沒人救得了妳!」 什麼?叫她陪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過夜?章夫人臉上的血色盡褪,踉蹌地退了幾步。 看著章大商人。「夫君……救我啊……」章夫人哭得梨花帶雨。 「別指望他了,要不是有人想親手……我現在就替他了帳。」冷雁智狠狠看了兩人一眼。 章夫人驚呼一聲,撲上了床,抱住了章大商人。 「走!如果妳服侍的好,也許就饒了妳一命。」冷雁智眼眶已然盡是淚水,他狠狠扯著章夫人,想把她拖走。 夫妻對看了一眼,眼中盡是哀戚之意。 章夫人默默看著章大商人,章大商人雙目一閉,卻也無能為力。 章夫人無力地讓冷雁智在地上拖著。 「妳這女人,連走路也不會的嗎!」冷雁智氣極,回過了頭就是破口大罵。 章夫人嘴角流著鮮血。 「妳!」冷雁智衝了上前,想扳開她的嘴,然而女子卻死命咬著。 眼中盡是淒厲的恨意。 冷雁智一呆,章夫人開口就噴了一口鮮血在冷雁智臉上。 冷雁智站起了身,緩緩退了幾步。 女子瞪視著,直到斷了氣,雙目依然沒有閉起。 章大商人哭得肝腸寸斷,哭聲傳了出去,幾個家丁急急奔了來。 冷雁智咬著唇,飛身過了牆,章大商人撕心掏肺的哭喊猶然響著,在這已然不寧靜的夜。 使盡全力跑著,在逃些什麼呢?章夫人臨死之前的怨毒讓他心驚,然而……然而……他怕的是,另一個男子的憤恨,一個他痴心所繫的男子的憤恨…… 一輩子……真會落個一輩子的仇恨? 無力再奔。就著一條小溪,冷雁智跪了下來,汲著冰涼透骨的清水,洗去臉上的血腥。 溪水映著他絕世的容顏,一張比章夫人更為秀麗的容貌。然而,他卻連一個男子的心都得不到。因為,他自己也是個男子。 就因為是個男子,所以注定了一世的苦戀? 就因為是個男子…… 「她可以,我就不行嗎?」淒涼地、喃喃自語著。 「她能陪你,我也能的。只要你願意要我,我也可以的……」 痴心一片,甚至願意為他奪來癡戀的女子,豈知……豈知…… 冷雁智雙手捂著臉,從剛開始的低低啜泣,到幾乎嚎啕大哭著。 可是,即使效那杜鵑啼出了血淚,女子也不能復生。而他,也不敢見到趙飛英絕決的臉…… 縱然挖出了自己赤裸裸的心,也永永遠遠也得不到他的眷戀。冷雁智不斷地哭著,哭著,直到天明。 半夜盜匪進了章府,章夫人為保名節自盡而死。 全城轟動。 議論紛紛,這八成又是鬼面幹的好事。 冷雁智三日未歸,而趙飛英竟然不聞不問。 謝玉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就算對冷雁智沒有那種情感,至少也好歹是師兄弟一場。他這樣到底配不配做人師兄! 「趙飛英!你知道冷雁智一直沒有回來嗎?」叉著手,謝玉指著趙飛英的鼻子罵。 分卷阅读5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趙飛英只是靜靜看著她。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本小姐問話你沒聽見?」謝玉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 「他不會有事的。」趙飛英淡淡說了。 「三天沒回來,怎麼可能沒事?你是做人師兄的,還不去找?」 「姑且不論他是不想回來還是不敢回來,現在我見不到他,也是好的。」趙飛英的目光冰冷。 「你……你說的是什麼話?」 「我說,他最好再躲幾天,否則,見到他,我不知道會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當天灰濛濛亮了的時候,南方容悄悄出了客棧,往章府走去。 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當年確是爹爹不對在先。 如今,章夫人遇害,是不是正表示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章大商人了? 敲了敲門環,同樣的一個小廝應了門。 「這位爺,咱家老爺已經說過了,請您回去的。」小廝一大早就被吵醒,正一肚子怨氣。 「我有事要找您家老爺,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我家老爺不見您。」不耐煩地關門。 「等等!」南方容使力抵住了門,小廝睜大了眼,從未見過如此無賴的人。 「請小哥通報一聲,就說我要跟他談談鬼面的事情。」 「你有鬼面的消息?」章大商人高高坐在廳堂的大椅上,劈頭就是一句。 南方容站在大廳中央,不勝唏噓。 將近十一年沒見的兒子,竟然連客套話也沒問一句。 無奈地在心中嘆了口氣。 「是的。」南方容說著。要叫爹爹還是章老爺?南方容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略去了這明顯會使氣氛變僵的稱謂。 「他在哪裡?」 「讓我先問吧,當年趙家村的事。」 章大商人明顯變了臉色。 「鬼面是趙家的人?」 「當年趙家村的事,您有參與嗎?」 「有又如何?」章大商人冷冷說著。「當年,要不是我們果斷行事,今日,這三個村子的人還能倖存嗎?」 「若真是如此,爹爹,您當日送到趙家村的人,又該怎麼解釋?」南方容義憤填膺、咬牙切齒。 「你……你又怎會知道?」章大商人下意識地抓著椅子,臉色變得蒼白。 「是鬼面說的。他說,當年,從我們村子送去一個病人,在趙家村養病幾天之後,才發現是瘟疫。然後,你們就封死了趙家村,害死了全村的人。」南方容緩緩說著。 「那又如何?我就算曾是個大夫,但是我們村裡這麼窮,連診金都收不到,又哪來的藥材治他?再說,這瘟疫只有薛神醫有解的,那時她根本還沒到村,我又哪來的辦法治?」章大商人沉聲說著。 「是的,連您也承認您當時知道他是瘟疫的病,卻又為何不說。」 「我說了,那就是我們村子被封了。你今日還能站在這兒教訓你爹我?」章大商人動怒。 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搬出父親的身分。南方容真不知該哭該笑。 「那我問您,您之所以休棄娘,是不是為了趙家夫人。」 章大商人又變了臉色。 「你到底知道多少?」 「夠多了!」南方容沉重地說。 「現在,趁一切還來得及,請您帶著趙家夫人的骨灰,去跟鬼面請罪吧。」南方容幾乎可以說是哀求著。 「請罪?有用嗎?他既然連宋家、黃家都殺了,我跟他請罪,他就會饒了我?」 「會的,會的,他的良知未泯,只是任仇恨蒙了心,只要您認錯了,他會原諒您的。」南方容著急地說著。 「你又是他什麼人,你怎知他會原諒我?」對於南方容一再地為鬼面說話,章大商人的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 「我……我是他拜把的兄弟,我自認我很了解他。」南方容又嘆了氣。「爹爹,您去認個錯吧,我會替您求情的。看在我的面子,他至少也會給個三分情面。」 「既然你是他結義的兄弟,想必你也知道他在哪兒了?」從廳旁走進一個老人,目光炯炯。 南方容退了一步。 「這位是章大俠,前任的武林盟主,我夫人的父親。」章大商人冷冷說著。 「什麼?」南方容瞪大了眼。 「可是,她 分卷阅读5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不是趙家的夫人?」 「誰在說的渾話!我家千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哪做過什麼趙家夫人!」老人大怒。 繼冷雁智消失之後,現在連南方容也不見人影? 謝玉覺得自己快抓狂了。 「趙飛英,你想想辦法啊!」 「有什麼辦法可想?」趙飛英淡淡笑著。 「你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要不是你,我就不信他們現在會不見。」 趙飛英別過了頭去。 「你別躲。你到底做了什麼,把他們都逼走了?」謝玉怒極。 「我做了什麼?我自己也想知道。」趙飛英喃喃說著。 不久,就聽聞了南方容被捉的消息。 城裡貼滿了告示,要鬼面獨自一人去城東換人。 「怎麼?你要去?」謝玉瞪大了眼。 趙飛英正緩緩拭著劍,一把五彩流光、炫麗奪目的劍。 「我不去是不成的,這事,遲早得做個了斷。」趙飛英緩緩說著。 「了斷?這擺明了是個陷阱!你要了斷什麼?你自己!?」謝玉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哪來的笨男人。 「妳不用管,待在這裡。」趙飛英拭完了劍,帶上了面具,就要出門了。 「不准去!」謝玉擋著門。 「謝姑娘……」趙飛英沉聲說著,配上那醜惡的臉,直讓謝玉在心中發毛。 「不……不准去……除非讓我跟著……」謝玉顫聲說著。 「別跟。見了妳,南方容會沒命的。」趙飛英低聲說著。 「我……我管他去死。」謝玉的臉突然飛紅。 「他是我兄弟,你要是害死了他,我第一個要妳填命。」趙飛英用力一扯,謝玉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無情的男人。 「你只是這麼說說對不對?你不會真的對我怎麼樣的。」謝玉顫著唇。 「妳可以試試。」趙飛英頭也不回地走了。 遠遠地,低低的聲音傳了來。 「見到雁智,跟他一起回去,我要是明天以前回不來,就不會回來了。不要等我。」. 趙飛英走了,頭也不回。謝玉抱著膝蓋,坐在趙飛英房裡。 很久很久,天色也暗了,直到一聲輕響,是悄悄開了一縫窗的聲音。 是誰,謝玉當然知道。 「進來吧,你師兄不在。」悶著頭說了。 窗外傳來一聲輕囈。 遲疑了一會兒,輕輕的,冷雁智翻身而入。 「師兄呢?」冷雁智焦急地問著。 室內昏暗,沒有點燈,謝玉坐倒在地,顯得十分悽涼。 「我不管他了。什麼嘛,把別人的心盡踩著。他要死,就去死吧。死了乾淨,少 騙一些人的心。」謝玉嗚咽地說著。 「什麼!?妳說什麼!師兄到底去哪兒了!」冷雁智搖著謝玉的肩膀。 「別動我!」謝玉吼著冷雁智。「你不是明知故問!你怎麼肯回來的,他就是這 麼走了的!」 「他真的去了?」冷雁智的嘴唇蒼白。 「對。」 「妳怎麼……怎麼可以讓他去!他……這是個陷阱!整個城裡的武林人都在等他 !妳……妳……」冷雁智急到都快掉淚了。 「不然呢?他要去,誰擋得住他?」謝玉抬起了頭,雙眼紅腫。 「妳……」 「他不肯讓我陪著去,說是怕南方容有危險。可是,誰管南方容……」謝玉低聲啜泣著。 冷雁智看著她,不知為了什麼,反倒沒了妒恨。也許,是因為同病相憐。 蹲低了身子,柔聲安慰著。 「沒關係,師兄的武功好,他不會有事的。」 「他叫我們明天就走,如果他沒回來,就不用等他了。」謝玉哭出了聲。 什麼?冷雁智大驚失色。 孤身一人到了城東,一路上,細雨飄著,幾百幾千雙眼睛沿路盯著他。 風也瀟瀟、雨也瀟瀟,趙飛英緩緩走著,夜風吹著他的衣袍。沿路站了兩排人, 分卷阅读5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手舉著火炬,目光炯炯,大有將他立即生吞活剝之意。 不禁失笑。這倒是不錯,武林盟主都沒這麼大排場。 「鬼面,你來了。」森森的聲音。 趙飛英仰頭一望,章大商人高高站著,一旁的人拿著刀,壓著南方容。 南方容被打得遍體的傷,奄奄一息。 趙飛英一痛。 「他不會武,你們也能下此毒手?」 「他是你拜把的兄弟,想必也是作惡多端的。吃點皮肉痛,算得了什麼。」章大 商人沉聲說著。 「他……是無辜的……」 「那我夫人呢?她也是無辜的!」章大商人咬牙切齒。 看了章大商人一眼。 罷罷罷,就全由我擔了去吧。 趙飛英陰沉沉地笑了,在場的人連忙抽出了兵刃。 一瞬間,映著火焰,兵器的閃光讓在場的人都瞇起了眼。 「那麼,趙家村總共一千多條命,在場的也夠了這個數。全部拿來抵吧。」 趙飛英緩緩拔出了劍,燦爛輝煌,眾人退了一步。 「我習劍多年,為了就是這一刻,要送命的,就一起來吧。」 趙飛英面無表情。 人山人海的車輪戰,卻反而正中趙飛英的下懷。如果全部的人都輪流上,他不可 能撐得下去,如此一來,無形中省了他不少力氣。 五彩流光,他的愛劍,施展了劍法,招招奪人心魄。 凡兵俗鐵無法抵擋,趙飛英一個揮劍就削去了周圍之人的兵器。 再個反手直刺,身後之人胸膛噴出的血,濺了他一身。 趁著劍還插在別人的胸膛裡,眾人趁機往趙飛英頭上砍下,欺他兵器不能取出。 趙飛英橫劍,破了敵人的胸膛,又連斬了三人。 六段屍身,再加上一個心臟都露了出的屍首,鮮血噴得滿天,眾人一驚,紛紛退了開去。 難怪戰場上的人多是拿刀的,趙飛英輕笑,像這般多的人圍了上來,他使劍都像 是在使刀了。 雁智…… 莫名的,想起了他。幸好他不在這兒,不是嗎?否則…… 眼看又是一波的攻勢,趙飛英卻是淡淡的笑容。 看了不遠處小丘上的章大商人一眼。 別急……別急……就算命喪於此,也會拖他一起的。恩恩怨怨,都在今天了結吧。 眼見已然屍陳遍野,章姓老人喝退了眾人。 十年之期已到,他也已退任了,但是眾人敬他年高德邵,再加痛失獨生女兒,仍 是由他主持了這一次圍剿鬼面的行動。 「鬼面,你殺我愛女,今日叫你抵命,你可心服。」章姓老人喝著。 什麼?趙飛英一愣。 「你的女兒?我何時殺了你的女兒?」 「叫你裝傻不成!我女兒招南方葉為婿十年,杭州城裡何人不知!」 「她?」趙飛英微微呆了。 不是嗎?不是娘嗎?是了,是了,自是有著相似面貌的女子。太好了……太好了 …… 趁著趙飛英一時分神,章姓老人抄起了劍,便往趙飛英狂風暴雨地襲去。 「叫你這黃口孺子,見識我浸淫了五十年的劍法!」 不愧是高手,回過了神來的趙飛英見他拚命,不敢硬接,採著守勢,他刺一劍、 便擋一劍。 即使如此,章姓老人一口氣刺了一千多劍,招招都被趙飛英化去。 鏘的一聲,遍是缺口的劍斷折了。 章姓老人一愣,而趙飛英卻不進擊,退開了去。 「我不想跟你打,今日是我跟那位章大商人的事,你別插手。」 誤以為是恥笑,章姓老人怒極。 「小賊手上拿的是寶劍!誰有寶劍,借我一使!」向身旁的人喊著。 趙飛英輕笑。 「道我用寶劍欺你?這把劍就借了你!」扔過了劍,章姓老人一抄,便知這把劍 的來歷不小。 鋒芒萬丈,長短、重量想來是經過大匠精心打造,隨 分卷阅读6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手使了幾劍,輕盈靈動而更 具威力,是習劍之人夢寐以求的寶劍。 讚嘆地撫著劍身。 「看夠了?」趙飛英輕笑。隨手從地上拾了把劍。 「看你年長,不願削你老臉,你卻一再咄咄逼人。」 趙飛英起了個劍招。 「來吧,叫我教教你,什麼才叫使劍。」 「找死!」章姓老人一上前,就又是迅雷急電的招式,以這把五彩流光使來,更 是絢爛無比。 眾人驚歎之聲不絕於耳。 章姓老人不禁有些陶陶然,今日擊斃了這小子,得想個辦法留下了這把劍。這劍 ,實在是使得太順手了。 相形之下,趙飛英的劍式卻是極緩、極慢,看來毫無章法可循,然而……眾人之 中,略有見識的人,漸漸噤聲了。 趙飛英的每一招,俱是毫無破綻可循,趙飛英的每一劍,都瀟灑流暢地有如行雲 流水。雨,漸漸停了,月亮,也漸漸探了頭出來。趙飛英的衣袍揚著,藉著自己 飽滿的真氣,飄逸如仙。 相形之下,章姓老人就像個瘋子,一心求勝的瘋子。 「三招之內,叫你棄劍。」趙飛英在劍影之中,帶著淡淡的微笑。 「大話少說!」章姓老人喝著。換了劍招,盡往趙飛英的劍上打去,要藉著神兵 利器,斷他兵刃。 「可恥。」趙飛英低聲說著。 「勝者為王!」章姓老人一劍揮來。 趙飛英偏轉了劍身,沿著劍勢帶去,章姓老人只覺大力一黏,劍便撤了手。 睜大了老眼,趙飛英原本持著的劍也因這交擊之力而斷成兩截,趙飛英左手一抄 ,奪回了五彩流光,右手一揚,斷裂的劍尖遠遠飛了去。 「不要!」南方容一聲驚呼,往章大商人身前撲去,原本押著的人一愣,刀鋒劃 破了南方容的頸子帶出了洶湧的鮮血。 然而,那透胸直過的斷劍才是致命傷。 來得太快、太急了,斷劍,穿透了南方容的胸膛,也只有緩了一緩,轉身急奔的 章大商人只邁了兩步,也被透背而過的劍,釘死在兩步遠的樹上。 口中、胸前、頸項湧著血,南方容跪倒在地。 「南方兄!」大驚失色的趙飛英飛身而來。眾人為他的武功所攝,一路上,遠遠 退了開。 扶起南方容,南方容只剩一口氣,點了各大穴道,趙飛英替他注著真氣,卻只是 加速了洶湧的血勢。 「嘿,別浪費力氣了。」南方容笑得狼狽。「我好歹也是大夫,這樣的傷患送了 來……咳咳……我也沒辦法。」 「你……你又是為何……」趙飛英慌了。 「他……他是我父親……父債子償,求你就饒了他吧。」南方容哀求著。 「就算他是你父親,他這麼對你,你還替他捨命!」趙飛英大喊。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的,啊……真是痛啊……」雖然說得輕鬆,南方容的臉忍得 有些扭曲了。 「你……怎麼盡是這種傻勁……」趙飛英低下了頭,不讓男兒淚掉了下來。 「對不住了,趙兄弟,不管他怎麼對我,爹還是爹啊,至少,他也生了我、還養 了我十來年。」 「抱歉。」趙飛英沉重說著。 「算了,兄弟一場,就這麼算了吧。正……正像我說的……人嘛,都會做錯事的 ,看開點吧,別把自己也賠進去了。」南方容一口氣說完,喘了幾口。 「天,我……」南方容只覺眼前一黑。 趙飛英加催著內力,然而已經運不進南方容體內。 「南方兄!」趙飛英喊著。 「別忘了,放……放過我爹吧……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 看著後頭章大商人的屍體,趙飛英掉了淚。 「好不好……好不……」南方容拉著趙飛英的衣襟,想再求個情,然而一口 分卷阅读6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氣再 也接不上,閉上了眼,在趙飛英面前漸漸斷了氣。 「鬼面!你還是人嗎!連自己兄弟都動手!」章姓老人怒罵著。 看了南方容最後一眼,放下了遺體,趙飛英緩緩站了起身。 「看不過,就上吧,別只動嘴。」趙飛英冷冷看著章姓老人。 章姓老人有點氣短,悄悄退了一步。 「別囂張,贏了我一招又如何?在場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猶自叫囂著。 趙飛英彎腰撿起了五彩流光。 「那麼,上來吧。」精光四射的眼神,看到哪,哪兒的人就連忙退了幾步。 回頭看了南方容父子的屍首一眼,趙飛英仰天狂笑。 「老天有眼,叫我大仇得報!」挾著真氣而去的聲音,整整三里遠的飛鳥走獸都 從睡夢裡驚醒、四處逃竄。眾人退得更遠了。 趙飛英低著頭輕聲說著。「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我趙飛英又豈是恩將仇報之人……」 一會兒的沉默過後,趙飛英抬起頭瞪視著丘下的眾人。 居高臨下,凜凜然有如天神降世。 「誰!上來!」大喝著。 眾人鴉雀無聲。 「是嗎……既然沒人敢上,我就自個兒動手。」 仰天一笑。 「看著吧,今日,我替我南方兄弟報仇,所有的恩恩怨怨,一次了結!」 一揚劍,趙飛英反手就往頸項抹去! 「不要!」紅光閃過,一把閃電也似的刀擊落了五彩流光,劍,遠遠地飛了出去。 若是要問世上有誰能擊得落趙飛英的劍,也只有冷雁智的快刀了。 冷雁智嚇得肝膽俱裂。才擊落了劍,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地。 拉著趙飛英衣袍的下擺,冷雁智痛哭失聲。 「師兄……不要……我求你……」 11 冷雁智求著、哭著,然而趙飛英卻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趙飛英彎下了腰,把冷雁智的手拉了開。 「師兄!」 趙飛英往掉落在地面的劍走了幾步,卻被冷雁智撲上前一把抱住了腿。冷雁智還是跪著,砂土沾得他滿身,膝頭也磨破了,臉上的淚沒有停止。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抱著趙飛英的腿,冷雁智卑微地、害怕地哭求著。他不要,不要失去趙飛英。 「雁智!放手!」趙飛英大力扯著冷雁智的手臂,而冷雁智咬著牙越抱越緊。 「放手!」趙飛英失去了冷靜,他大吼著,把冷雁智的淚水逼得更兇了。 「不放!」冷雁智哭喊著。 「放手!」趙飛英揚手就是一掌打在冷雁智臉上,冷雁智被打得頭昏腦脹,然而一雙手還是緊緊摟著趙飛英的腿。 清脆的一聲,趙飛英呆了,看著自己發紅的手掌。 冷雁智沾滿塵土的白皙臉上,登時黑了一片。微微的血絲從嘴角流下,然而冷雁智還是閉著眼,死命抓著趙飛英的腿,一臉堅決。 天哪……我做了什麼…… 大顆大顆的淚從臉上流了下來。趙飛英又動了,冷雁智蜷縮起了身子等著下一個巴掌,卻只等到了落在臉頰上的一個輕撫。 「你……為什麼不躲……」重重的嘆息。 冷雁智含著淚,仰起一張悽慘至極的臉看著趙飛英。 「我不會躲的……你可以繼續打我,打到消氣為止。可是……可是……求你……求求你活下去……」冷雁智的臉頰貼著趙飛英的腿,泣不成聲。 沉默了好久。趙飛英輕嘆。 「起來吧,這麼多人在看著,不好看的。」 「難看又怎麼樣?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冷雁智還是跪著。 「雁智……」 「我們回莊,好不好?師兄。不要再理江湖事了。我們回莊去,好不好?跟我回去……」冷雁智低聲哭著。 「我累了……雁智……我不想再面對任何事了……」 「你累了,還有我啊……有什麼事,我替你擔了去……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冷雁智哽咽著。 「雁智……」 b 分卷阅读6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師兄!」 「……好,我們回去。」趙飛英閉起了眼。 「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趙飛英的眼角已然含淚。 冷雁智破涕為笑。 「好,我們回莊。」冷雁智胡亂地用衣袖抹了抹臉,有點踉蹌地站起了身。 趙飛英緩緩睜開了眼,帶著微微的淚光。「別擦了,越擦越髒的。」他微笑著,用自己的袖子替冷雁智擦著。 擦去了血絲以及淚水、泥沙,卻擦不掉那片青紫。 他輕輕拭著,冷雁智微微皺起了眉。 「痛嗎?」趙飛英輕聲問著。 「痛死了,下次麻煩打小力一點。」冷雁智做著鬼臉,卻又扯到了痛處,輕輕呻吟了一聲。 「抱歉,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再打你了。」趙飛英憐惜地輕輕撫著冷雁智的臉頰。 許久、許久不見的溫柔……冷雁智一喜,淚水又掉了下來。 「別哭了,一個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趙飛英輕笑著。 是誰惹我的。冷雁智有點想抱怨。 「我還小,可以多哭點。」冷雁智帶著眼淚,哽咽地、俏皮地說著。 「不小了……都快十八了……」趙飛英似乎有點感嘆。 無意識的,手指輕輕摩娑著冷雁智臉上的傷,趙飛英看著冷雁智,出神了片刻。 「師兄……」顫著唇,冷雁智被看得是心中小鹿亂撞。 不過,就是有人偏愛殺風景。 章姓老人拾起了趙飛英掉落的劍,緩步靠近。提劍就是一刺。 「小心!」冷雁智看見了,就是一聲驚呼。 趙飛英回過了神,轉身過去,老人提著劍,正刺向他的心窩。 只差一寸,趙飛英微微一個偏身向前,右手捉住了老人的手腕,老人一聲慘叫,腕骨被趙飛英硬生生捏碎了。 五彩流光掉了下來,趙飛英左手一抄,重新奪回了寶劍。同一時間,飛身就是一踢,老人被踢中胸膛,遠遠飛了出去。落地時,口中吐著鮮血,軟軟地躺在地上。 原本漸漸靠了近的眾人,又忙不迭地退開了去。 「看到了。現在,不是我殺不了你們。」趙飛英沉聲說著。 眾人又退了一步。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鬼面就跟南方容一起去了吧!」趙飛英揚了劍,冷雁智一個驚呼。 然而,五彩流光卻是被高高拋了起,化成了幾十道的碎片,就像無數墜落凡間的星辰,絢爛奪目。 「自此,鬼面不會在江湖中再度出現,也不會再害一人。若違此誓,則身如此劍。」 帶著南方容的骨灰,三人登上了船。 趙飛英有時淡淡笑著,有時則保持著沉默。 冷雁智則陪在他身邊,幾乎一步也不肯離去。 一路乘著風、破著浪,冷雁智總是笑著的,而趙飛英的心情也漸漸開了懷。 謝玉一聲不吭地下了船,回到福州,現在,除了幾個雇工之外,冷雁智又與趙飛英獨處著。 一日,兩人在趙飛英房裡羿棋。 趙飛英似乎出了神,結果被冷雁智將了一軍。 「哪……師兄……你又在想什麼?」冷雁智淘氣地問著。 「想你。」趙飛英微微一笑,把棋重新排好了。 冷雁智的心撲通通直跳。 「我?」 「嗯。」相對於冷雁智的緊張,趙飛英彷彿只是隨口說說。 「幹嘛想我?」冷雁智臉紅過耳。 「我在想,師兄我還能留你幾年?」趙飛英輕輕笑著。 冷雁智愣愣看著趙飛英。 「為什麼這麼說?」 「你大了,也許不久就要娶妻生子。到時,師兄就沒人陪了。」趙飛英似乎捉弄著冷雁智,故意用著一種落寞的語氣。 不料,換來了冷雁智的認真。 冷雁智雙手握著趙飛英的手,先是抿著唇一會,然後嚴肅地、也許更像是發誓地,緩緩說著。 「我,冷雁智,在此發誓,一輩子陪著師兄,直到師兄厭了、倦了,把我趕走為止。」 「雁智?」 分卷阅读6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趙飛英不解地看著異常的冷雁智。 「師兄,我問你,你有心儀的女子嗎?」 「……還沒有。」 「那……那……你討厭我嗎……」冷雁智咬著唇,終究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 「我怎麼會討厭你?」趙飛英又輕輕笑著。 「真的?」冷雁智癡癡看著趙飛英,滿腹的情意,卻是欲言又止。 「嗯。」趙飛英瞧見他臉頰上那片尚未褪去的青紫,憐惜地,伸出了手,緩緩撫著。 冷雁智靜靜感受著趙飛英的觸摸。 「還疼嗎?」趙飛英柔聲問著。 冷雁智眼眶裡滾著淚。 他多想,多想就這樣跟趙飛英待著,待在這船上,兩人的世界。 然而,終究要下船的,回到山莊。 之後呢? 他娶妻生子去了,自己猶然為他守著一顆心,直到終老? 好苦,好苦,他多想直接問問趙飛英,他到底要他不要?省得在此一再地傷神,一再地心碎。 可是…… 「雁智?」 就是這溫柔的呼喚,讓他不能自己地愛上了,卻又不能自己地把一片真心藏著。 他不能失去這笑,不能失去這人,不能失去…… 所以,儘管近在咫尺,卻放任相思折磨入骨。 直到船靠了岸,兩人緩緩回到山莊。冷雁智還是沒有說。 「跪下!」師尊拍案一怒,趙飛英立即直挺挺地跪了下地。 「師父!」在場的幾個師兄弟姊妹立刻上前想求個情。 「今日,誰替這孽徒說話,就是同罪。」二莊主冷冷說著。 於是,在場的人一陣緘默。 「趙飛英,我問你,你眼中有我這個師父嗎?」二莊主淡淡說著。 「師門大恩,徒兒一日不敢忘。」趙飛英恭敬地回答。 眼見二莊主發怒,冷雁智直急地跳腳。 先前,還以為只有自己會被自己師父罰得慘,沒想到,一見到趙飛英,二莊主就變了臉色,一張陰沉沉的臉,直把眾人興沖沖想要替趙飛英洗塵的念頭,一下打到了九霄雲外。 三莊主也慌了。沒見過自己二姊發這麼大的脾氣。別真把那飛英怎麼了才好。急著急著,把自己徒弟擅自出莊的事給丟到了腦後,扯著自己姊妹的袖子。 「二姊,自己徒弟,怎麼發這麼大脾氣。飛英也只是為了報仇罷了,沒有這麼大錯,罵個幾句就好了。」 二莊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臉色卻更嚴峻。 轉回頭去看著趙飛英。 「我傳你一身武功,是叫你去血洗武林的?」 趙飛英低下了頭。 「我養你十年,是叫你丟山莊的臉?」 趙飛英抿著唇,不敢答話。 「你幾個師兄師姊,在武林上說一句話,沒人敢再說第二句;殺一個人,沒人敢叫屈。行的事、做的人,哪一件事不是光明磊落、天地無愧。叫你……敗壞了師門的規矩!」 「好了好了,他們也不知道飛英就是那啥……鬼面的。」三莊主連忙為趙飛英說話。 「真以為瞞得過天下人?今日要不是我老著臉、厚著顏,跟一般小輩扯著謊,難保山莊的名聲就叫你給毀了!」 「所以囉,沒事了不是?」三莊主隱隱察覺不對勁。 「弟子知錯,請師傅責罰。」趙飛英抬起了頭。 「好,你過來。」二莊主的聲調柔了半分。卻把三莊主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趙飛英站了起身,緩緩走向前。在二莊主面前又重新跪了下來。 「飛英,你知錯了嗎?」 「是的。」 「我一向賞罰分明,對我的處置,你可有怨言?」 「沒有。」 「好,把眼睛閉上。」 「是。」趙飛英閉起了眼。 二莊主看了趙飛英一會,迅風般的一掌就拍向了趙飛英! 眾人一聲驚呼,而三莊主也急忙飛身替趙飛英擋了一掌。 二莊主變了臉色。輕飄飄的二十幾掌又擊向趙飛英,三莊主咬著牙,跟自己姊姊拆起了招。 「三妹,妳在做什麼!」二莊主低聲 分卷阅读6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喝著。 「我才要問妳!對自己徒弟也下毒手!」三莊主也動了氣。 架開了二莊主,真的對起了招,只見滿天的掌影、翻飛的衣袖,眾人根本分不清哪一掌是哪個師尊發的。 「還呆著幹嘛?還不快走!」趙飛英還愣愣地跪著,雙目緊閉,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三莊主看了就有氣。 趙飛英沒有答話。 「我管教自己徒弟,你插什麼手?」二莊主自然不便向自己姊妹下重手,然而三莊主卻一副捨我其誰的樣子,硬擋在趙飛英身前,滴水不漏。 「你徒弟?早叫他跟著我,讓你今天把他也教出了這副死脾氣!」三莊主破口大罵。 「妳……」二莊主也氣了,手頭上也凌厲了三分。 「好啊,真的動手!」三莊主也起了火性。 眼見情形已經不可收拾,幾個弟子已經衝出了門找大莊主救命去了。 冷雁智也急了。想去救人,可是兩位莊主的戰圈擋住了路,趙飛英還是閉著眼跪著,束起的髮在真氣的激蕩之下飄揚著,危險十分。 冷雁智捏著手,冒著冷汗。 「師父!你們別打了!會傷了師兄的!」一旁,程蝶衣也焦急地喊著。 練劍練到一半,聽到了趙飛英回來的消息,就又蹦又跳地來找,想不到一見到人,就是這般令人心焦的情景。 一團糟。 「大姊,您瞧瞧,飛英這孩子多乖,可偏偏二姊狠得下心!」三莊主指著還直挺挺跪著的趙飛英,氣急敗壞。 「以強凌弱、濫殺無辜。該死。」二莊主淡淡說著。 「就是殺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三莊主怒目相向。 雙方各執一詞,大莊主坐在廳上,眼前跪著趙飛英。 冷雁智也走了上前,跪在趙飛英身旁。 「你……你湊什麼熱鬧?」三莊主皺著眉。 「師父,福州的血案我也有份。」 「只不過殺幾個人,不要跪了。」三莊主心疼地想拉起冷雁智,然而冷雁智還是執拗地跪著。 「二莊主不饒了十一師兄,雁智就也陪著師兄跪。」冷雁智嘟起了嘴。 「雁智,別這樣。」還是閉著眼,趙飛英低聲說了。 「我跪我的,師兄不用管。」 「雁智……」 癟著嘴,冷雁智還是跪著。 「喂,你……」三莊主簡直不敢相信。 一句話還沒說完,程蝶衣也跪在趙飛英的另一邊,同樣也是一臉倔強。 「怎麼連妳也……」三莊主扶著自己隱隱作痛的額頭。 「蝶衣也求二莊主饒了十一師兄。」 二莊主瞄了三人一眼,臉色依然不快。 「師妹,妳別跪,這是師兄自己做的事,師兄自己承擔。」趙飛英低聲勸著。 「我偏要跪。除非二莊主饒了十一師兄,否則我就不起來。」程蝶衣癟著嘴。 「師父,您饒了師兄吧!」轉瞬間,廳內已然跪了一片。 「大姊……您也說句話啊。」三莊主無奈地說著。 「二妹自己的徒弟,我沒理由插手。」大莊主淡淡說著。 「不行哪,大姊。你讓二姊自己處理,飛英還能活嗎?」三莊主跺腳。 大莊主淡淡笑了。 「我有一句話相勸,不知道二妹是不是肯聽。」大莊主轉過了頭,柔聲說著。 「大姊請講。」低下頭,二莊主恭敬地說。 「再大的罪,難道真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俗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飛英既然知錯了,就沒有必要一定要把他置於死地。」 「大姊是想替趙飛英說話嗎?」 「這是公道話。飛英也說了,以後不會再傷人。留著他一命,對社稷會有用的。」 二莊主沉吟不語。 「我話就說到此,妳自個兒的徒弟就自個兒看著辦吧。我知道妳對飛英期望高,所以失望也大,但是,就像我講的,留著個有用之身,總比山莊多一條冤魂好。」大莊主緩緩起了身。 「大姊,我想跟你談談。」二莊主輕嘆了口氣,也跟著起了身。 「好,我們去別院講。」大莊主點點頭,所以二莊主也跟著離去。 兩位莊主離開 分卷阅读6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了,各個師兄弟姊妹也起了身,然而,趙飛英還是跪著。 「起來吧,飛英,你師父都走了。」三莊主想拉起趙飛英。 「謝謝三莊主。但是,師父沒叫徒兒起身,徒兒不敢。」趙飛英仍然低著頭。 「你……」三莊主叉著腰。真是不可理喻。 「那你們兩個,又為什麼還跪著。」三莊主皺著眉。 「雁智陪師兄跪。」 「蝶衣也陪師兄跪。」 真是夠了!為什麼別人的徒弟受罰,連我的兩個徒弟也要賠進去! 「這下,我也得跟二姊好好談談才行,這實在是太過分了。」三莊主喃喃說著。 跪了很久,已經近了黃昏。麻木的腳,開始像是針扎一般地刺痛著。趙冷兩人倒還好,程蝶衣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哪有受過這種苦,悄悄揉著膝蓋,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趙飛英緩緩睜開了眼,看著身旁的兩人。 「雁智,蝶衣,你們起來吧。別跪了。」 「我陪你。」冷雁智說著。 趙飛英嘆了口氣。轉頭過去,程蝶衣已經兩眼汪汪。 「師妹,腳痛的話起來歇歇。」趙飛英柔聲說著。 「飛英哥哥……」程蝶衣癟著嘴,哭了。 「趕快起來,把腿揉揉就不痛了。」趙飛英還是勸著。 「那你也起來好不好?」程蝶衣用著一雙淚眼看著趙飛英。 趙飛英搖搖頭。 「那我也陪你跪。」程蝶衣又癟著嘴。 「這……又是何必……」趙飛英輕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說陪你跪,就不能比你先起。」程蝶衣堅決說著。 「你又不是男兒身,沒關係的。」趙飛英失笑。 「反正我說了就算。」程蝶衣叉著腰,轉過了頭去。 唉……趙飛英放棄了。反正,他們跪累了就會走。 也許是輕忽了兩人的決心,直到天色暗了,兩人還是陪著自己跪著。 「你們……」趙飛英轉過頭去,想再勸一下程蝶衣,程蝶衣正在打著瞌睡。 輕輕一笑。 轉過了另一邊,冷雁智也在打著瞌睡。 忍俊不禁。 轉回了頭,看著前方廳上的匾額。 正氣浩然。 悄悄,低下了頭。是啊,難怪師父震怒…… 突然,左方一個人斜斜傾了過來,靠在自己肩上,正是睡得不醒人事的冷雁智。 真是的,要睡就回房睡吧。 正想叫醒他,右方又有一個人斜斜傾了過來,嘆了口氣,烏黑的髮絲也搔著自己的耳。小小的、帶著少女微微香氣的頭顱,也靠著趙飛英的肩。程蝶衣也正呼呼大睡著。 趙飛英淡淡笑了。雖然一動也不敢動。 讓他們再靠一會兒吧。 趙飛英閉起了眼。 也許……因為自己也戀著這人體的溫度。 二莊主饒了趙飛英,只讓他在自己房裡閉門思過。 一夜,下著大雨,趙飛英翻來覆去卻無法成眠。 燃亮了燭火,注視著。 心,空了。 往日,汲汲營營在所謂的報仇血恨,然而,今日,在所有仇恨都了結的現在,自己還剩下些什麼呢?孤獨、寂寞……以及空虛。 輕輕嘆了口氣,走下床,打開了窗。 遠方主廂房的燈火微濛濛地亮著,有個師兄回來了,師兄弟姊妹正在替他接風。 細細的笑語聲,透著重重的雨幕傳了來。 趙飛英倚著窗、閉著眼,讓潑進來的、冰涼涼的雨水,打在自己臉上。 「飛英哥哥?」 趙飛英正在發呆,沒有聽見。 「飛英哥哥!」 自己的衣袖,被狠狠扯了一把,於是趙飛英睜開了眼。 「怎麼了?師妹,不去用餐嗎?」趙飛英微微笑著。 「不去,我來陪飛英哥哥說話。」程蝶衣笑得天真。 「說什麼呢?」趙飛英輕輕笑 分卷阅读6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了出來。 「講一些莊外的事情給我聽好不好?」程蝶衣瞪著好奇的大眼睛。 「很長很長的。妳站在外面聽,莫要給雨水潑濕了。」趙飛英微笑。 「不然,開門讓我進去房裡?」 「不行。女孩兒家,夜裡怎麼可以進男人的房。」趙飛英輕輕搖頭。 「啊……飛英哥哥,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的啦。」程蝶衣撒著嬌。 「不行。」趙飛英笑著。 「喔……」程蝶衣低下了頭。 「可是,外面很冷耶,我站在外頭吹風,也許會害風寒的。」裝著可憐的樣子。 「那就回去睡吧。」趙飛英偏著頭笑著。 「不要。」程蝶衣癟著嘴,繼續站在外頭。 趙飛英靜靜看著她。 這一幕,盡落在三莊主眼裡,三莊主不禁又打起如意的算盤。 「雁智,你師兄在外頭有沒有看中意的女子。」 差點嗆到。 「師父?」 「飛英十九了,蝶衣也十七了,再不替他們打算打算……」三莊主倒是興致勃勃。 「我也十八了,就沒人替我打算。」冷雁智賭著氣。 「別說師父偏心。你瞧瞧,這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這般好的姻緣去哪找。」 三莊主指著窗外,於是冷雁智轉過了頭。 有點朦朧的,卻仍看得出來,程蝶衣正站在窗外,跟趙飛英說著話。 微微的,趙飛英的笑聲傳了來,冷雁智心中有點發緊。 「怎麼樣?你就死心吧,找別人去。」三莊主敲著冷雁智的頭。 冷雁智抿著唇。如果可以死心,我也不必落到如此的光景。 「幹嘛?你那是什麼臉?唉,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花?」 唉,我戀的是一枝草。 「否則,這樣吧,我先替你做主,你看看你喜歡誰,我替你說親去。」 妳要真是知道我喜歡誰,我想,我可能會先被妳打死。 「冷雁智!跟你說話呢!你就別再看了!」 拜託您說小聲一點好嗎?冷雁智不禁有點困窘。 一桌的師兄弟姊妹正探著頭聽著這三角戀情。 「就這樣,你,給我退出。」三莊主指著冷雁智的鼻子。 幹嘛不叫程蝶衣退出。冷雁智輕輕嘆了口氣。 「我想出莊。」一日,趁著眾師兄弟姊妹都在前院練功,程蝶衣又跑了來。趙飛英不肯開門,於是程蝶衣蹲在窗前,一副委屈的樣子。 「外頭風風雨雨的,還是莊裡安寧些。」趙飛英輕笑。 「是啊,安寧……我看是無趣。練劍練劍的,除了練劍也沒事做。啊啊……我好想學飛英哥哥喔……仗劍江湖、快意恩仇!」程蝶衣一副豪氣萬丈的樣子,逗得趙飛英發笑。 「等到妳真的出莊,就會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沾了血,人就變了。」 「可是,飛英哥哥沒有變啊。」程蝶衣歪著頭。 「是嗎?」趙飛英淡淡笑了。 「什麼事,聊得這麼高興。」有點不快的,冷雁智走了近,還提著刀。 「師兄,我問你,外頭好不好玩哪。」 眉頭一挑。傾下了身,陰沉沉地說。 「外頭,一點都不好玩。有時候,睡到一半,頭就會被人砍了去,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故意嚇程蝶衣。 「那是他們笨吧。」程蝶衣歪著頭。 喔? 「有時候,坐著馬車,幾天幾夜都走在荒地,沒有人煙。悶都悶死的。」 「有人聊,怎麼可能悶。」程蝶衣十分疑惑。 「外頭的人,都是黑心肝的,跟你說著說著,就下毒、放暗器的。」 「那就砍回去啊?反正是他們先動手的。」程蝶衣倒是一臉興奮。 「看來,外頭倒挺好玩的。」程蝶衣笑得開心。 是喔……冷雁智冷眼相待。 程蝶衣繼續扯著有的沒的,連幾個月前練的是什麼劍招都說了。嘰哩呱啦的,冷雁智都快受不了了,然而趙飛英還是帶著微笑,耐心地聽著 分卷阅读6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 這小妮子,該不會把這兩年來的話,都積在這幾天說吧。說啊說啊的,都不要咬到舌頭的?冷雁智已經有點想把她拎走。 「師妹,師父在找妳,她發火了。」冷雁智把手叉在胸前。 「騙我。師父才不會對我發火。」程蝶衣吐著舌。 嘖,倒挺精的。 每天、每夜,程蝶衣似乎都有著說不完的話要對趙飛英說。冷雁智十分、十分想砍她,然而礙著師兄妹的情面,還是暗暗忍了下來。反正,趙飛英已經說過,他只把程蝶衣當妹妹看,所以,自己,不用擔心……嗎? 反正,不能再讓兩人獨處就是。冷雁智暗自下定了決心。 就像貓守著老鼠一樣,只要程蝶衣一有動作,冷雁智就忙不迭地捧著宵夜、棋盤去。 直到,被三莊主抓了包。 拎著耳朵,三莊主說了。 「別不識好歹,蝶衣不會喜歡你的。讓他們培養感情去。」 就是不能讓他們培養感情!再說,程蝶衣關他啥事! 趙飛英終於被放出了房,程蝶衣依舊跟前跟後的。 「妳沒事做的嗎?」冷雁智實在看不過去。 「沒事。」 「你整天說啊說的,嘴都不會酸的?」 「不會。」 可惡…… 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是,有一天,冷雁智終於發火了。 因為,程蝶衣攬著趙飛英的手,目中無人地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程蝶衣,妳還沒出閨門,別盡拉著男子的手。敗壞了名節,妳就沒人要!」 冷雁智很兇,所以程蝶衣癟著嘴,眼眶也紅了。 「雁智,別這樣。」趙飛英勸著,一邊悄悄掙脫程蝶衣的手。 程蝶衣又拉住了他。 趙飛英只覺得十分尷尬。難怪雁智會生氣。 「妳別盡黏著師兄,找別人說話去!」 「我找誰啊!」吼了回去,程蝶衣委屈地哭了。 「是啊,別人聽妳說三句,就連忙捂著耳朵跑了,所以你只好來纏著師兄了。」 冷雁智冷冷說著。 「雁智……」趙飛英微微皺起了眉,冷雁智說的話,實在有點刻薄。 抿著嘴,程蝶衣的眼淚不斷掉了下來。 「飛……飛英哥哥,你也覺得蝶衣吵嗎?」 「怎麼會呢?有人陪我說話,我很高興呢。」柔聲安慰著。 「真的?」仰起了小臉,程蝶衣破涕為笑。 「真的。」看著程蝶衣,趙飛英也笑了。 這下,換冷雁智抿著嘴。 「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這外人,何必多說話。」 甩了頭就走,趙飛英看著他的背影,臂彎裡還掛著程蝶衣的手。 12 不願意見到令自己心傷的情景,於是選擇了逃避。 一日,就如往常一般,冷雁智和程蝶衣都在練著功。然而,三莊主有事找趙飛英,所以,趙飛英經過了院子。 眼角瞄到了趙飛英的身影,冷雁智停下了刀,愣愣地看著趙飛英。 趙飛英並沒有注意到他,仍是緩緩地跟在三莊主身後,以他那獨特的、流暢而優美的步伐。 冷雁智靜靜看著,儘管對招的師弟正嘗試叫回他的魂魄。 三天了,整整三天躲著趙飛英,今日一見,才知思念是何滋味。 程蝶衣也見到了趙飛英。歡呼了一聲,丟下了對劍的師姊,像只蝴蝶一樣撲向趙飛英的懷裡。 趙飛英輕輕笑著,帶著一絲絲的寵溺。那原本是自己專有了兩年的,自以為是特別的神情。 冷雁智咬著唇。 似乎是察覺到了冷雁智的目光,趙飛英緩緩回過了頭來,與冷雁智四目相望。冷雁智別過了頭,收起了刀回到自己房裡。趙飛英臉上淡笑的表情沒有變,只是眼裡多了一些落寞。 過了幾日的夜裡,冷雁智聽到了輕敲房門的聲音,於是他打開了門。 趙飛英站在房門前,帶著一貫的微笑。 「談談好嗎?雁智。」 分卷阅读6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抬起了頭,有點黯淡的眼神。 「談什麼?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雖然冷冷地說了,冷雁智回到自己床緣坐著,還是讓趙飛英進了來。 趙飛英坐在桌旁,然而卻沉吟著。冷雁智最近的疏離,讓他突然有點無所適從。 此刻,冷雁智依舊保持著沉默,兩人靜坐無言,直到趙飛英開了口。 「談談蝶衣,好不好?」 冷雁智微微變了臉色。什麼時候他們已經變得如此親密? 看了冷雁智一眼,趙飛英轉了過頭,嘗試著忽略冷雁智臉上的表情。 「前些日子,三莊主找我過去,談的是蝶衣的終身大事。」 冷雁智咬著唇。 趙飛英並沒有再看他一眼,繼續緩緩說著。 「我有提到你,可是三莊主跟蝶衣都……所以,剛才,我答應了。」 把自己的唇咬得滲出了血絲,他還是靜靜聽著。 「我當初想了很久……考慮了好幾天……我……似乎也想成個家,好好安定下來。」 「為什麼是程蝶衣。」冷雁智努力地使自己的語調保持平穩。 「因為……她需要我。」趙飛英輕輕笑著,帶著一絲絲的無奈,以及……埋在心底深處的悲哀。 「就因為這樣!?」冷雁智失聲叫著。 「是的。」趙飛英轉過了頭,看著冷雁智。 「就因為這樣。」趙飛英認真的表情,讓冷雁智知道他並不是在說笑。 咬著牙,冷雁智站了起來。 「你根本不知道!這不是愛!也根本不是什麼感情!師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趙飛英一字一句地說著。 「感情,在婚後可以慢慢培養,我……也會慢慢試著去愛她。」趙飛英緩緩說著。 「你真以為愛情就這麼容易,說愛上,就愛上的?」看著依然冷靜的趙飛英,冷雁智突然想狠狠搖著他,把他的聰明、他的智慧,狠狠搖出他的腦袋! 「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愛?」趙飛英抬起了頭,看著冷雁智,突然之間,冷雁智直以為他要哭了。 似乎,在何時也曾看過這副表情。冷雁智愣愣看著,看到連自己的心都空蕩蕩的,看到連自己的喉嚨都發著緊。 「我要怎麼說?」勉強地、輕輕笑著。 冷雁智扶著自己額頭,跌坐回床。一邊哭著、一邊慘笑著。 「我要怎麼說?」 憐著她、疼著她、寵著她,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愛情? 在眾師兄弟姊妹的面前,三位莊主都在場,趙飛英輕輕握著程蝶衣的手,靜靜瞧著那張因為害羞而發紅的小臉。 程蝶衣微微低下了頭。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考慮清楚了。」突然的,二莊主緩緩說了。 大莊主靜靜站在一旁。 「徒兒考慮清楚了。」趙飛英笑著。 「……我也是。」咬著唇,程蝶衣也羞赧地笑著。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在眾人的見證之下,於是,程蝶衣就成了自己一生所要守護的女子。 趙飛英淡淡笑了。 轉頭過去看了冷雁智一眼,那是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是,就是一生了。 「定下了名份,我也總算放下了心。」在莊內的大宴上,三莊主開懷地說著。 即使是莊內的喜事,二莊主依舊是一副嚴肅的臉。而大莊主,也推說身體不適,回到了別院休息。 儘管如此,絲毫不減這一片的喜氣洋洋。 「但是,飛英,你要拿什麼娶蝶衣過門呢?」帶著笑意的眼,三莊主似乎早就有了打算。 看了始終低著頭的程蝶衣一眼,趙飛英也笑了。 「請三莊主明示。」 「我的蝶衣,沒有最少三品夫人的大轎,是抬不過門的啊。」三莊主故弄玄虛。 微微一想,趙飛英就明白了。 「是,徒兒遵命。」趙飛英離了座位,躬身作禮。 俗話說,一醉解千愁,然而冷雁智卻連一滴酒也沒沾。 獨自坐在黑暗的房裡,連眼淚也不想流,他倒要看看,這心若真成了碎片,是否真的能讓人魂歸離恨天。 分卷阅读6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有人敲著門,是趙飛英的聲音,然而他已經不想再開。 緊緊閉起世俗的門,連帶著也關上了心門。 他的世界,從此只有那兩年的趙飛英。 然而,為什麼,聽到他在門外的呼喚,還是會掉淚。 為什麼...... 儘管趙飛英再度出了莊,趕赴那即將來到的秋試,冷雁智還是沒有去送別。 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見到趙飛英,於是,就連一絲的笑語也聽不到,也不會再傷心了。 冷雁智練著刀,一次又一次,在趙飛英跟程蝶衣連袂出莊的日子。 他的刀,越來越凌厲,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就連我,也不敢接你的刀了。」 一日,大莊主到了院子,瞧了練功中的冷雁智一會,淡淡說了。 三妹把她拉了過來,就是為了炫燿冷雁智的武功,然而,她只有痛心。 「怎麼樣?大姊,你有見過這麼棒的刀法嗎?再兩年,雁智就要青出於藍了。」 三莊主欣慰地笑著。 在場的師兄弟姊妹都用著艷羨的眼光看著冷雁智。 冷雁智只是笑著,陰沉沉地笑著。 他恨。在似乎徹底的擁有之後,緊接著的徹底失去。 他愛得多深,此刻的恨就有多深。 曾經以為,可以咬著牙、吞著血淚,眼見愛人別抱。 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卻只希冀著徹底的毀滅。 三日後,冷雁智離了莊,沒有留下隻字片語。 同時,也帶走了胭脂刀。 一路問了過去,於是追到了靖州城。 在此,是個交通的要點,有兩條往京城的陸路,以及一條水路。 由於秋試將近,赴考的學子以及所帶的侍從更是將靖州城擠得水洩不通。 在這繁華興盛的大城裡,一身風塵僕僕的冷雁智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問了五六家客棧,終於,一個掌櫃指著西方。 「往西走去,大概六個巷子,有一間城內最大的布坊。那位姑娘要買新衣服,所以那客倌就帶了她去。」 於是,冷雁智把刀藏在衣裡,緩緩推開了人群,往布坊走去。 經過了城中的地帶,更可以說是人人摩肩擦踵地,寸步難行。冷雁智皺了眉,那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推擠,讓他十分、十分不耐煩。 然而,光天化日之下,若是當場飛簷走壁了起來,想必也是不成體統。 「讓讓!」冷雁智低聲喝著。 前方的人轉過了頭來,瞪了他一眼,然而,接下來看見他那一身的塵土,更是皺起了眉。 冷雁智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冷冷瞪了一眼,那人就推開了人群,遠遠離開冷雁智的視線。 冷雁智看了前方的人群一眼,決定還是先回客棧了。然而,才剛轉過頭,後頭傳來的聲音就讓他全身一震。 「請讓讓。」 儘管人聲鼎沸,他是不會聽錯的! 猛然又轉回了頭,趙飛英正在眼前、只隔著三個人。 一身讀書人的裝扮,乾乾淨淨的一襲布衣。洗去了江湖人的霸氣,趙飛英似乎換了個人似的,顯得格外溫文儒雅。 然而,冷雁智還是認出他了,只是,定在了當場。不敢開口喚他,卻也無法轉移自己的視線,滿腔的恨意以及妒意,暫時遺忘在那顫動著的心底。 趙飛英依舊是那副微笑。輕輕地推開了身旁的人。他沒有發現冷雁智的目光,也未曾轉過頭來。 冷雁智下意識地、粗魯地推著身前的人,趙飛英正緩緩離開他的視線,而自己,想再多看他一會…… 「小子,別盡推著!我旁邊也滿滿的人哪!」 幾個人皺著眉,揉著發疼的臂膀。也有幾個小孩跌了倒,放聲哭了,爹娘一邊哄著、一邊罵著,儘管後頭已經鬧成了一團,趙飛英還是沒有回頭,緩緩走著。 等等!等等!冷雁智在心裡著急地喊著,然而趙飛英還是消失了身影,獨獨留下滿心惆悵的冷雁智,呆立在人群之中。 打理好了明日出發的行頭,趙飛英回到了布坊。 「飛英哥哥,你說蝶衣穿這樣好不好看?」程蝶衣穿上了新衣,在趙 分卷阅读7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飛英面前輕巧巧轉著圈子。 程蝶衣本就是傾城的絕色,此刻,換下了從莊裡帶來的樸素布衣,添上了水藍色的絲綢衣衫,巧笑倩兮,更是顯得艷光四射。 「不好看嗎?」程蝶衣睜著疑惑的大眼睛,偏著頭瞧著正不發一語、細細打量著她的趙飛英。 「好看極了。」趙飛英認真說著。 「真的?」程蝶衣笑開了顏。 攬著趙飛英的手臂,小小的頭盡往趙飛英肩上蹭著。 「人家好高興,今天是蝶衣第一次穿這麼漂亮的衣服呢!」 「喜歡就多帶幾件,在路上可以換著穿。」趙飛英輕笑著。 「那,飛英哥哥,你再等人家一會。」程蝶衣磨著趙飛英撒嬌,甜甜柔柔的聲音傳了來,一旁的掌櫃,聽得連骨頭都快酥了。 湖綠色的、鵝黃色的、大紅色的……素底的、繡花的、印染的……程蝶衣一件換過一件,每件衣衫穿在她身上,都是讓眾人為之雙眼一亮的驚豔。 趙飛英靜靜地、欣賞地瞧著程蝶衣,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 「這個姑娘真是美的,不知道許人了沒有?」掌櫃跟夥計說著悄悄話。 「許了。」話聲雖輕,趙飛英還是聽見了,淡淡笑著。 「許給了哪家的少爺啊?」夥計好奇問了。 「我。」趙飛英轉過了頭去,對兩人微笑。 程蝶衣還在興奮地挑著新衣,彷彿想把整間布莊搬到車上似的。趙飛英也沒有阻止,帶著一絲絲的寵溺。 等了快半個時辰,無意中,發現程蝶衣頭上還戴著木簪子。 「蝶衣,妳慢慢選,我出去一會兒。」趙飛英柔聲說著。 「好,可是不可以去太久喔。」程蝶衣嘟著嘴。 「我馬上回來。」趙飛英微笑著。 於是,當冷雁智終於找著了布坊時,趙飛英正在布坊不遠處,為程蝶衣挑著簪子。 簪上停著一隻淡紫色的蝴蝶、翅膀還能隨著微風輕輕拍著。趙飛英看了一會,將它拿了起,細細檢視。 一旁的小販,立刻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趙飛英也靜靜聽著。 冷雁智站在遠處,不發一語地注視著趙飛英。 趙飛英買了簪子,回到布坊,冷雁智不知不覺中也跟進了幾步。 然而不久,停下了腳步,咬著唇,看著布坊裡的兩人。 「咦?飛英哥哥,你買的是什麼啊?」程蝶衣好奇地接過簪子。 「哇啊!好漂亮喔!」 「喜歡嗎?蝶衣?」趙飛英柔聲問著。 「好喜歡!」程蝶衣撫著簪子,燦爛地笑了。 「給妳配新衣服的。來,我幫妳戴上。」重新接過了簪,程蝶衣害羞地紅著臉,讓趙飛英低著頭、為她簪上。 「蝶衣漂不漂亮?」程蝶衣歪著頭、笑著,看著趙飛英。 「漂亮。」趙飛英注視著她,緩緩地,把她稍微凌亂的髮絲撥了正。 冷雁智的眼神黯然。 花紅易招蜂。 趙飛英與程蝶衣雖是已經定過親了的,趙飛英還是守著禮,與程蝶衣隔著一間房睡著。 夜裡,一個採花賊摸進了程蝶衣房裡,打算一親芳澤,卻沒想到程蝶衣拿著把劍,站在房中,正冷冷看著他。 「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別盡拿著刀劍玩兒,要是傷了這水嫩水嫩的美貌,小爺我可會心疼死了的。」採花賊輕薄地笑著,往程蝶衣的胸前探出手就想摸一把,程蝶衣俏臉變色。輕飄飄地退了一步,同時,纖若無骨的手一個反轉,採花賊眼前只見紫光一閃,手臂就掉了下地。 採花賊哀嚎的聲音,吵醒了整間客棧的客人。包括趙飛英,以及正坐在屋簷上悶著頭掉淚的冷雁智。 整間客棧鬧了起來。趙飛英草草披上了外衣,一閃身就到了程蝶衣房裡。 血流成了一個小泊,採花賊抱著斷臂,正跌跪在地哀嚎著,程蝶衣依舊叉著手,居高臨下、睥睨地看著。 「蝶衣,妳沒事吧?」看了地上的人一眼,雖然局勢已然十分明顯,居於關心的立場,趙飛英還是問了一句。 「我沒事的,只是,要怎麼處置他啊?」程蝶衣瞪了採花賊一眼,採花賊忍著劇痛、抬起頭來看著兩人。 「報官吧。」趙飛英說著。 採花賊一驚,眼角登時四處打 分卷阅读7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量著脫逃的路線。 「不要,人家想殺他。」程蝶衣跺著腳,嬌滴滴地說著。 什麼!?採花賊想都沒想,立刻飛身竄出了窗戶。 程蝶衣和趙飛英只看了一眼,並沒有阻止。 「放了他吧,他罪不致死。」趙飛英柔聲勸著。 「不行!他還……還想摸我……」程蝶衣氣嘟嘟的。 「妳沒吃虧不是?」 「我就是生氣!」程蝶衣撇過了頭。嬌憨的模樣讓人直想發笑。 「別這樣,事情過了就算了。」趙飛英微笑著。 「哼,我偏不!」 看著程蝶衣往採花賊脫逃的方向奔去,趙飛英嘆了口氣,也只能跟著。 眼見兩人都出了客棧,冷雁智也緊隨在後。 「喂!你別跑啊!」程蝶衣氣得大叫。 開玩笑,這性命攸關的大事!採花賊使盡了吃奶的力氣,狂命奔著。 然而,兩人的距離還是越來越短,採花賊一身大汗,而趙飛英緊緊跟在程蝶衣身後。 只剩五步的距離,蹬了一下地,程蝶衣飛身向前,就是流星也似的一劍。 直透心窩。抽出劍,就是一股鮮血噴出。急忙地躍了開,鵝黃色的新衫衣角還是濺到了血,程蝶衣皺著眉,看著血污。 「真是的!髒了我的衣服!」程蝶衣跺著腳,嬌嗔著。 趙飛英看了地上的屍首一眼,轉回頭又看著程蝶衣。 「蝶衣……妳……」趙飛英無奈地、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程蝶衣咬著唇、抬起頭看著趙飛英,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 一見到這副臉,莫名的,趙飛英就心軟了。 「沒關係,我們明天再買一件。」 「人家就是喜歡這一件。」程蝶衣跺著腳。 「不然,我們請布莊再做一件相同的?」 「可是,得等……」程蝶衣偷偷瞧了趙飛英一眼。 「沒關係,時間還早,我們可以遲些日子再走。」趙飛英微笑著。 「啊……我就知道飛英哥哥最疼我了。」攬著趙飛英的手,程蝶衣笑著、蹭著趙飛英。 趙飛英無奈地笑著。 這一幕,盡看在冷雁智眼裡,冷雁智只是冷冷地看著。 親密地轉身走回,程蝶衣的笑語,一聲聲都鞭在冷雁智的心上。 雙手越捏越緊,直到趙飛英低頭去聞程蝶衣的髮香。 忍不住低吼了一聲,冷雁智往懷裡抓起了一把銅錢,氣昏頭的、使出了全身的內力就往前擲去。 銅錢挾著雷霆一般的威力,疾射程蝶衣身後。程蝶衣正笑著,沒有警覺,直到暗器破空之音近了身,才猛然回過了頭。 趙飛英也轉過了身,臉色微變,在暗器襲上程蝶衣之前,推開了程蝶衣,自己也狼狽地閃了過,只劃破了胸前的衣襟。 銅錢釘在身後的樹上,趙飛英劍目橫掃,黑漆漆的林裡,冷雁智隱起了氣息。 「師兄,是誰?」跌倒在地的程蝶衣站了起身,拍了衣衫,拔出了劍,怒氣沖沖。 趙飛英側耳傾聽,只有風聲。 拔起了幾枚銅錢,目光微微閃著。 「也許是走了,我們回去吧。」趙飛英低聲說著。 「嘖……好吧。」程蝶衣收劍入鞘。 當兩人走離之後,冷雁智才轉身離去,滿心的凄苦。 猛然,暗器破空之聲襲來,心思不在的冷雁智一驚之下,已然無法躲過。 雖然避開了要害,一枚銅錢還是釘入了左肩。 啊……冷雁智吃痛,按著傷口,踉蹌了一步。 「在那裡。」趙飛英的聲音傳了來,兩人正往自己的方向飛奔。 轉頭看了一眼,冷雁智咬著牙、含著淚,不發一語地提氣奔著。 來到冷雁智原本的藏身處,趙飛英低下身,摸著草上的血跡。 「看來,他受傷了……」 「飛英哥哥,趁現在,我們快追!」程蝶衣大嚷。可惡,讓她吃了滿臉的沙。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想,他是不會再來的了。」趙飛英說著。 「啊……就這樣放了他?」程蝶衣嬌嗔了一聲。 「嗯。」趙飛英安撫地摸了摸 分卷阅读7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程蝶衣的頭。 不過,是誰呢?與我們有此深仇大恨。 那手法、那力道,來人不是泛泛之輩,也存心要置我們於死地。 然而,若是如此,為何是用這銅錢?沒稜沒角的…… 究竟是誰…… 捂著傷口奔著,在夜裡,讓淚水揮灑在身後。 直到精疲力盡。 側身靠著樹,冷雁智大口喘氣。 哈……哈…… 把按著傷口的右手微微放開,因為疾奔所造成的血氣翻湧,讓大股的鮮血從傷口冒出。 好痛…… 冷雁智咬著牙,點了自己止血的穴道,撕下了一塊衣服按著傷口。 累極、痛極,冷雁智靠著樹坐倒了下來。 銅錢還嵌在肩裡,肌肉痛得不斷微微抽搐。 得趕快取出才行……傷在後肩……得找個傷科大夫…… 但是……眼皮重得像鉛塊似的…… 不行了,先歇一會兒……好痛……好累…… 先殺了趙飛英,再殺了程蝶衣,最後就是自己。 提著刀出莊,想結束這段緊緊糾纏著的愛與恨,然而……然而……他的身影…… 他的身影…… 他的微笑依舊牽動著他的目光,他的聲音依舊敲著他的心。儘管,儘管在他身旁的已不是他,但是,趙飛英還是趙飛英,而冷雁智還是戀著這趙飛英的冷雁智。 「真是沒用……」 被凍醒、痛醒的冷雁智,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瞇著眼,看著從樹梢的間隙灑下的曙光。 「你就是一直狠不下心,才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冷雁智啊冷雁智,你還要被趙飛英綁幾年?一輩子嗎?一輩子被情所困,那你的生命還剩下些什麼……你又不是為了趙飛英而活著的……」 蹣跚地走回城裡。 如果,趙飛英知道那是自己下的手,他會怎麼做? 殺了自己?因為他想殺了程蝶衣? 還是,他又會無奈地笑著,就像以往一樣地寬容? 如果……他跟程蝶衣打了起來……他會幫誰? 幫他?幫她?還是誰也不幫…… 不過,至少確定的是,他一定又是那副困惑著的表情。 真是的……冷雁智低頭笑著。 走著的腳步是虛浮的,全身冒著冷汗。 八成發了點燒吧……冷雁智坐在樹蔭下歇息,因為他實在是頭昏腦脹。 又昏昏欲睡了。然而,他知道,要是自己真睡了,也許就再也起不了身。 不過,這樣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吧……不是嗎?讓那一對兩情相悅的愛侶雙宿雙飛,而自己,則靜靜候著來生,也許,天可憐見,可以成全了他們。 如果下輩子,你是男子,則我願為女子……若是,你轉世成女子,我就當個男子……如此一來,即使是你不願,我也必會相逼……省得一世的苦候…… 點開了止血的穴道,讓血繼續流著。冷雁智闔著眼,等著最後一刻。 畢竟……也算是死在你的手裡…… 幸運地,布坊裡還有一件相同的衣衫,程蝶衣買了新衣,攬著趙飛英的手,不顧禮教之防,公然地在街上走著。 要是以前,趙飛英必會輕輕掙脫程蝶衣,然而,如今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有的也只有放縱和寵溺。 然而,眾人的目光,還是讓程蝶衣皺起了眉。 「討厭,怎麼盡看著人家……」程蝶衣喃喃抱怨著。 「那是因為我的蝶衣實在是太美了。」趙飛英低下頭,笑著、說著,程蝶衣果然臉紅了。 「啊……飛英哥哥取笑人家……」程蝶衣不依地蹭著趙飛英。 趙飛英輕笑。 「不過,衣衫也買了,明日就出發吧。」趙飛英說著。 「可是……人家想再逛逛……」程蝶衣睜著大眼睛。 「一路上,有的是更大的城。我是怕,昨晚的人……」 「怕他?我們有兩個人呢!」程蝶衣叉著腰。 「是啊……」趙飛英又笑著。「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難保沒有人跟他同一路,想讓我們難看。」 「來一個、我殺 分卷阅读7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一個,來兩個、我殺一雙。」程蝶衣的纖手揮著劍式,直把趙飛英逗得發笑。 「是是是,我的大姑娘,您武功蓋世我是知道的。但是,您總不忍心叫我擔心得睡不著覺吧?」 「這樣喔……」雖然嘟著嘴,但是趙飛英知道程蝶衣妥協了。 真是的……簡直跟雁智一個模樣……趙飛英忍俊不住。 再度睜開眼,眼前卻不是閻羅殿。 冷雁智吃力地眨著,炎炎日頭正曬著他。 我是昏迷了一個時辰,還是一天又一個時辰? 傷口彷彿不再那麼疼痛了。 伸出手摸去,卻盡是一片的糜爛。左肩,也是刺刺地發麻。 糟…… 不過……算了…… 冷雁智咬著牙,還是站了起,靠著僅存的一點意識。 師兄……你等著……我來帶你一起走…… 滿身沙土以及血污。 潛進了一間農舍,取了一件粗布的衣裳換上,冷雁智帶著微失神志的笑容,回到了靖州城。 緩緩走著。路上嘈雜的人聲,似乎被隔離在另一個世界。 除了正中央的視野,周圍是一片模糊。 左肩已經不能動了,但是他還有右手。 拿著胭脂刀的右手。 這殷紅似血的刀,等會兒,要是染上他一生摯愛之人的鮮血,想必更是妖艷奪目了…… 趙飛英和程蝶衣正背著包袱,在客棧前等著車,冷雁智提著刀,緩緩走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往趙飛英的背就是一刀砍下。 全身殘餘精力所繫的一刀,賭上了來生的一刀,冷雁智的刀又快又狠。 一刀斃命,讓你免受痛楚。 淋漓盡致的一刀,快若疾電。 若是平日的趙飛英,即使是全神戒備,也必然躲不過這一刀。 然而,他忽略了自己一直拖著的腳步,當他靠近趙飛英之時,趙飛英已然發覺。 猛然轉過頭,恰好迎上了刀身,趙飛英一驚,旋過了身子。 一刀未中,冷雁智悽慘地笑了,重重跌落在地。 13 「雁智?」趙飛英驚呼。 胭脂刀離手三尺落地,在烈日下閃著妖艷的紅光。 趙飛英連忙蹲下了身,稍稍擦拭了冷雁智臉上的髒污。 在一層砂土的掩蓋之下,露出了蒼白的唇以及泛著病態嫣紅的雙頰,氣息微弱而滾燙。 「雁智,你醒醒……」趙飛英喚著,輕輕搖著冷雁智的身子。傷口在地上磨著,原本雙目緊閉的冷雁智,因為劇痛而呻吟了出聲。 「雁智?你怎麼了?」不敢再搖,趙飛英只有在一旁問著。 「十三師兄?怎麼會是他呢?他應該是待在莊裡的吧?」程蝶衣也好奇地探下了頭瞧。 「真的!可是,十三師兄為什麼要……」程蝶衣睜大了眼。 趙飛英沒有作聲。 「飛英哥哥?」 趙飛英靜靜看著冷雁智,發現他的左肩正在滲著膿血。 是他嗎…… 「飛英哥哥……你……生氣了嗎?我想,十三師兄不是故意的……也許是把你看成是誰了吧……」一旁的程蝶衣訥訥地看著兩人。 「不。」趙飛英只是輕嘆。看了程蝶衣一眼。 「蝶衣,你幫師兄把刀帶著,我們過幾天再出發。」 趙飛英把冷雁智從地上抱起,冷雁智正發著高熱,不住地喘著。 雖然趙飛英已經十分注意,但是仍不免牽動到了傷口,冷雁智輕聲呻吟。 「痛吧……叫你下次還敢不敢……」趙飛英輕聲責備著,帶著微微的心疼。 朦朦朧朧中,人來來去去的聲音,以及敷在肩上冰冰涼涼的膏藥,是冷雁智幾天來,斷續的記憶。 「把嘴張開。喝藥了,雁智。」趙飛英喚著的聲音。 師兄……冷雁智微微睜開了眼。 趙飛英近在眼前,溫柔的表情,讓冷雁智鼻頭一酸,眼眶裡就湧著淚了。 「把藥喝了再睡。」趙飛英吹涼了、遞過了一匙藥,然而冷雁智眼睛緩緩闔上,又昏沉沉地睡去。 唉……趙飛英只能輕嘆。 分卷阅读7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飛英哥哥?」程蝶衣敲著房門。 趙飛英開了一線門。 門外的程蝶衣正向裡頭探頭探腦的。「飛英哥哥,十三師兄怎麼樣了?」程蝶衣想推門進去,卻被趙飛英擋了下來。 「蝶衣,不要進去。雁智衣衫不整,一個姑娘家不可以亂瞧的。」趙飛英有點嚴肅地說著。 「我幫你照顧十三師兄好不好?」程蝶衣仰起頭問。 趙飛英回過頭,看著床上的冷雁智。 創傷幾乎及骨,請來的大夫割去腐肉,造成了足足有碗大的傷口。大夫千交代、萬交代,不可以用衣物蓋著,要讓它透著氣……否則,會繼續潰爛,到時,就難救了。 所以,現在冷雁智是側臥在床上的,露出大片赤裸的左肩。 「我來就好,蝶衣,沒關係的。」趙飛英輕輕說著。 「可是……飛英哥哥,你眼眶都黑了……」程蝶衣俏嘴一閉,眼看就要哭了。 別別別……趙飛英連忙哄著。 「我不累的,真的。」 其實,怎麼可能不累。 冷雁智時睡時醒,必須趁著他醒的時候灌藥。所以,趙飛英每一個時辰都得煎藥一次,雖說大部分都得倒到陰溝裡去的。再說,敷上的藥每三個時辰就得換一次,藥料還得現磨。 幾天下來,趙飛英連睡都睡不穩,又怎麼可能不累。 冷雁智喝完了藥,趙飛英扶他躺回床。 近距離看著,趙飛英眼旁有淡淡的黑影。 「師兄……」 「什麼事?」趙飛英低聲問著,彷彿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 「沒事……」冷雁智閉上了眼。 六個月不能扯動到左肩的傷口,大夫警告著。儘管如此,冷雁智的傷和病已經沒有大礙。 趙飛英坐在床緣看著冷雁智,帶著淡淡的哀傷。 看見趙飛英此時的表情,冷雁智咬著唇,低下了頭。 「這傷,再拖個一天,你的左臂就算廢了,你知不知道?」趙飛英輕輕說著。 冷雁智低著頭,不發一語。 看了冷雁智的後腦勺一會兒。 「我很抱歉傷了你。」趙飛英輕輕一嘆。「無論是蝶衣的事,還是肩傷的事。」 冷雁智心裡一緊。 「只是,我想不到,你已經到了這麼恨我的地步。」 冷雁智抬起了頭看著趙飛英,狠狠咬著唇。 微微滲出血。 「別咬了。」趙飛英撫著冷雁智唇上的傷。 冷雁智只是靜靜看著趙飛英。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過一些,告訴我好嗎?」趙飛英輕輕問著。 冷雁智看著趙飛英,緩緩的,淚水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許多日,冷雁智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待在趙飛英房裡,偶爾睡著,醒著時也發著呆。 趙飛英另外租了隔壁的一間房住下,讓冷雁智安心休養。 待了許久,直到赴考的時間已然迫在眉睫,趙飛英與程蝶衣已經準備啟程了。 「你身上有傷,能自己回山莊嗎?要不要我替你請個師兄來接?」趙飛英柔聲問著,雖然知道冷雁智不會回答。 冷雁智只是冷冷看著兩人,然而,當目光停留在趙飛英臉上之時,似乎也痛苦了三分。 「雁智,我寫信回山莊,請師兄來接你,好不好?」趙飛英依然維持著耐心。 冷雁智偏過了頭去。 趙飛英尷尬地停了話,正在打量著要怎麼開口…… 「如果,我要你陪我回去呢?」不帶任何希驥地,冷雁智隨口說著。 「不行的,飛英哥哥要去應考,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程蝶衣喊著。 「我是跟妳說話嗎?」冷雁智轉回了頭,冷冷瞪著程蝶衣。 「你!」程蝶衣俏臉變色。 聽了冷雁智的要求,趙飛英似乎也是為難著,冷雁智瞧見了他的臉色,心也涼了。 「不勉強,反正我自己也回得去。」冷雁智掙扎地起了身,瞪了趙飛英兩人一眼,蹣跚地走了出門。 才剛跨出門檻一腳,趙飛英已經扯住了他的衣袖。 b 分卷阅读7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我送你。」 冷雁智回過了頭,趙飛英正微笑著。 「把車趕快一點,才來得及啊。」程蝶衣眼見日子將近,只是滿心的焦急。 「我身上有傷,趕路太快,會加重我的傷勢。」冷雁智冷淡的口氣沒變。 「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程蝶衣喊著。 「程蝶衣,這是你對師兄的態度嗎?」 「你……就會拿師兄的身分來壓我。」程蝶衣怒極。 「蝶衣,別鬧。雁智是妳師兄,妳是該敬著他的。」趙飛英輕輕扯著程蝶衣的衣袖。 程蝶衣嘟起了嘴。 「蝶衣……」趙飛英溫柔的聲音,卻不是對自己喚著的。冷雁智閉起了眼。 「好啦……」程蝶衣坐在趙飛英身旁,瞪著眼前的冷雁智。 「要是趕不及秋試,要再等三年耶……」趁著冷雁智假寐,程蝶衣低聲跟趙飛英說了。被以為已經熟睡的冷雁智,並沒有漏過任何一句。 「祇是三年而已,不是嗎?」趙飛英輕聲說著,撫著程蝶衣的髮梢。 「三年呢,師兄,到時蝶衣就二十了。」 聽出了程蝶衣話裡的話,趙飛英笑得更是深了。 「再三年,妳只會出落得更加地美麗,到時我們再成親,穿著一身的鳳冠霞披,妳一定把莊裡的人都迷死了。」趙飛英柔聲說著,聽在冷雁智耳裡,卻是字字都鑽進了心。 「討厭了,師兄……」攬著趙飛英的手,程蝶衣清脆地笑著。 「不想送我就明說,背地裡說我什麼壞話。」冷雁智睜開了眼,冷冷說著。 「雁智,不是的……」趙飛英急忙想解釋。 然而,程蝶衣拉了趙飛英一把。 「飛英哥哥,你別盡讓著十三師兄,別忘了,他之前還拿著刀要殺你!誰知道他還想搞什麼把戲!」 「程蝶衣!」冷雁智怒極大喝。 「怎樣!我說錯了?」程蝶衣瞪大了一雙眼。 冷雁智一口氣憋在心理,看了趙飛英一眼,趙飛英正為難地看著他們兩個。 冷冷笑著。「別這樣看我,我不會再礙你們的事了。」 下了馬車,不顧趙飛英的呼喚,冷雁智一邊走著,一邊抹著淚。 停下了馬車,趙飛英也推開了車門,快步走向冷雁智。 「雁智?」趙飛英在身後輕聲喚著,帶著一絲絲的不確定。 冷雁智停下了腳步。 猛然間,拔出了刀,轉身就是一劈,亮晃晃的刀身與趙飛英的鼻尖只差了一寸。 「不要再讓我見到你,走。上京去,永遠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冷雁智冷冷說著。 趙飛英靜靜地看著他。 夜風在他們之間吹著,趙飛英心下惻然。自己似乎從未與雁智距離得如此遙遠過,而這一次,也許真是一輩子的怨恨。 「你愛她嗎?」突兀地,趙飛英緩聲問著,低低柔柔的聲音。 「你說呢?」冷雁智幾乎咬斷了一口白牙。 「我倒是認為,你只是……」趙飛英話聲頓止。 思緒,靜靜地流動著,在這寂靜的夜。 「我只是怎樣?」冷雁智心中一跳,冰冷的語氣裡,多了三分的著急。 趙飛英又看著冷雁智,這次表情多了一些迷惘。 癡癡看著趙飛英,手中的刀也漸漸放下了。 「你想想……再想想……」冷雁智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溫柔,他緩緩說著。 「你……」趙飛英疑惑的神情又再加深了一成。 似乎……有些什麼事情是不對的…… 看了趙飛英的神情,冷雁智走上了前,緊緊地抱住趙飛英,而趙飛英沒有將他推開。 「我抱著你,你有什麼感覺嗎?」冷雁智的聲音,有著幾分的煽情。 趙飛英沉默著。 「很討厭嗎?」冷雁智眼睛閉了起來,他等著趙飛英的回答。 淡淡清洌的藥香從他肩上傳來,趙飛英輕觸著他的肩傷。 「回車上吧,別吹著風,對傷勢不好的。」 「回答我。」冷雁智緩緩說著。 「雁智……」 「噓… 分卷阅读7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沒關係的,讓我再抱一會兒……」感受著趙飛英的體溫,兩行熱淚就緩緩流了下。天哪,他多想他…… 好久、好久,趙飛英回抱了他,就只是輕輕摟著,冷雁智的心卻跳得極快。 睜開了眼,冷雁智全身僵硬。 「那我問你,我抱著你,你有什麼感覺?」在他耳邊,趙飛英輕輕問著,冷雁智心魂俱醉。 「雁智?」趙飛英輕輕喚著,而冷雁智根本無法回答。 一會兒過後。 「所以……」趙飛英輕嘆一聲,放開了冷雁智,也掙脫了他的懷抱。 呆呆看著趙飛英,冷雁智仰著小臉。唇,微微張著、微微闔著,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些什麼。 「所以,既然你也回答不了,我也無法回答的,雁智。」趙飛英輕輕一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倒是挺喜歡的。」 回到了車上,趙飛英替冷雁智加了件外衣。 「沒事了吧……」程蝶衣偷偷拉著趙飛英的衣角。 「沒事了。」看著程蝶衣,趙飛英微微笑了。 「啊……」冷雁智連忙大喊著。 「怎麼了?」趙飛英連忙回過了頭。 「既然又出來了,就別急著回去嘛……師兄,帶我上京逛逛?」冷雁智笑得很可愛呢。 趙飛英有點無法接受冷雁智心情突然的好轉,多情而迷人的眼睛,只輕輕眨了眨。 「好嘛,師兄,別趕我回去囉。」冷雁智也朝趙飛英眨了眨眼。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況且,祇是定親而已不是嗎? 就算是已經成了親,又怎麼樣? 冷雁智笑得開心,只留下一車的疑雲重重。 程蝶衣在車上,一向是靠著趙飛英睡著的。 「雖然已經是定了親,不是更該嚴守男女之防嗎?」一日,冷雁智鄭重說著。 「說的也是,蝶衣,妳坐過去那兒,好不好?」趙飛英輕輕說著。 「什麼?人家才不要!硬梆梆的,我睡不慣。」程蝶衣嘟著嘴。 「這給妳。」冷雁智扔過了一個包袱,自己則大剌剌地坐在趙飛英身旁。 「靠著包袱睡就可以了。」冷雁智不耐地說著。 程蝶衣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來,一路上睜著大眼盡瞪著冷雁智。 冷雁智只當沒看見,轉過頭去跟趙飛英閒聊著,否則就閉著眼睛裝睡。 路上的幾個大城,趙飛英會停下車,採買一些用品,順便讓眾人在客棧好好休息幾天。 程蝶衣喜歡熱鬧,常常要拉趙飛英東跑西跑的。 「你別吵師兄,他是要赴考的人,讓師兄有時間唸點書。」冷雁智實在看不過去,當面就教訓起程蝶衣。 「可是,沒人陪我。」 程蝶衣小嘴一噘,似乎又要哭了。 趙飛英連忙哄著。 「沒關係,我陪蝶衣去,盡坐著唸書也悶得緊,起來走走也好。」 冷雁智一咬牙。 「看來是我又多管閒事了。」 趙飛英為難地看著兩人。 「不然,雁智陪蝶衣去,好不好?」趙飛英陪著笑,看著兩人。 「不好。」兩人互瞪,同時說著。 一路上磨磨蹭蹭,不過,總算還是及時到了京城。 打點好了一切,離考期還有七天,趙飛英三人在京外租了一間廂房讀書。 說是讀書…… 「飛英哥哥,蝶衣悶,陪蝶衣去城裡逛逛好不好?」三天兩頭,程蝶衣都拉著趙飛英的衣袖撒嬌。 趙飛英微微笑了,放下了書。 正要答應之際,冷雁智已經捧了一盅補品進了來。 「別理她,都要考試了,還出去溜達,成何體統。」冷雁智斜眼看著程蝶衣。 程蝶衣自然知道好歹,扭著手,就坐了下來。 「那……我陪飛英哥哥讀書……」程蝶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趙飛英。 「有妳在旁邊吵,師兄讀得下才怪。」冷雁智睨了她一眼。 分卷阅读7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來,師兄,先吃點補品。你讀了這麼多書,得也顧著身子。」冷雁智掀開了盅蓋。 「今天是什麼?」趙飛英也笑著。 「銀杏燉豬腦。來,吃一口,一點都不腥的。」冷雁智一臉期待。 趙飛英看著冷雁智,輕輕笑了。 把書放了下,開始一口口嚐著。 「好吃吧?」冷雁智笑著。 「好吃。」趙飛英也笑著。 事實上,趙飛英有這兩個師弟師妹跟著,也是唸不了什麼書的,一會兒蝶衣哭,一會兒冷雁智喊著,趙飛英只擔心吵著了隔壁廂房的人。 於是,有一日,當隔壁的書生來敲門的時候,趙飛英便連忙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溫文秀雅的書生。書生淡淡笑著: 「兄臺房裡真是熱鬧。」 可不是?趙飛英無奈地轉過頭看著房裡。程蝶衣本來興沖沖地穿著新衣裳來給他看,雁智卻在一旁嫌她俗。一語不合,正在大打出手,一個施掌法、一個演著小擒拿手。趙飛英一旁看著,總擔心會動起了刀劍。 「吵著了兄臺是嗎?真是萬分對不住。」趙飛英連忙躬腰著。 「其實,我是唸書唸得悶了,想來找兄臺論論經典。」書生笑著。 「那好……不過……」趙飛英回頭看了房裡一眼。 「若是兄臺不嫌棄,請到我房裡。」書生拱手相邀。 「請。」趙飛英笑著。 書生名叫蕭哲,也是赴考的學子之一。 相談甚歡,直到天亮趙飛英才告辭。隔日午後,便邀著蕭哲先行探勘試場。 程蝶衣和冷雁智自然是跟著趙飛英的,其中,程蝶衣還掛在趙飛英的手臂上,引來了不少行人的側目以及冷雁智的白眼。 相形之下,蕭哲就是孤身一人,顯得分外冷清。然而,他臉上也總是掛著淡然的微笑。 「蕭兄弟是獨自上京的嗎?」趙飛英不禁好奇地問著。通常,稍有財力的學子,都會帶著隨侍的僕從,一方面路上有個伴,一方面有人照料衣食起居,也可專心讀書。 「是的。」蕭哲輕笑。「蕭某自小在僧院長大,沒有錢財僱請僕傭。」 「耶?既然如此,你怎麼沒當和尚?」程蝶衣也好奇地問著。 「我大約是五年前才還俗的。」蕭哲有點黯然地笑了。 「為什麼?」程蝶衣追問著。 「因為……我覺得,與其為亡者助唸一千次的往生咒,還不如救他免於殺身之禍……與其誦讀一萬次佛經祈求天下太平,還不如和身遁入塵世親手扭轉乾坤。」 蕭哲微微笑著。 「說的冠冕堂皇,其實還是凡心未了吧。」程蝶衣毫不客氣地說著。 「是啊……也許吧……」蕭哲倒是沒有介意,反而開懷地笑了起來。 一連三天的考試,考生都得待在闈場。 考完之後,當趙飛英悠悠閒閒地步出試場之時,冷雁智和程蝶衣早在一旁引領相望。 兩個師弟師妹一奔向前,就是身前身後地瞧,似乎是要檢視趙飛英有何缺損似的。 「別看了,我好好的。」趙飛英輕輕笑著。比起其他早已是面有菜色的學子,趙飛英顯得是神采奕奕。也許因為是練武的身子,比起一般的讀書人是強健了許多,不然,這三天的苦思竭慮下來,能安然步出試場已經是不錯了。 「有個在我鄰近房的考生,也許是因為太過疲累,聽說在桌上寫著寫著就睡著了。結果,打翻了蠟燭,燒著了卷子。那時我正在睡夢之中,聽到走水的聲音,連忙起身查看。聽說又波及了幾間,好幾個人帶著卷子奔了出來,衣衫不整的。」 趙飛英在路上,與兩人聊著這三天發生的事。 「結果呢?」程蝶衣問著。 「死了一個人,上吊死的,是卷子毀了的那個。」趙飛英淡淡說著。 「開門取卷的時候才發現的,吊了一天多,屍身都臭了。」 程蝶衣和冷雁智都皺起了眉。 「真是的,只不過是一張卷子,重寫不就成了?」冷雁智癟著嘴。 「是啊……最多,就是三年之後再來的……只是,也許有些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趙飛英輕輕說著。 「趙兄弟!」蕭哲也出了考場,朝著三人揮著 分卷阅读7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手。 臉色有些蒼白,然而笑得卻開心。 等著放榜的一個月裡,四人總是一起出遊。一日,在京城中,蕭哲指著幾名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乞丐。 「天子腳邊,仍是有人無法溫飽……趙兄弟,您還記得我們上次的試題嗎?」 「富天下、定太平是吧?」趙飛英笑著。 「沒錯。只是,在下十分懷疑,儘管筆底生花,真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十幾年來,盡是些治國平天下的試題,可是,天下還是一般的亂。」蕭哲嘆氣。 「比起十幾年前,算是好的了。」趙飛英微微笑著。 「是啊……只是還不夠好……」蕭哲眼中盡是燦燦的光芒。 趙飛英靜靜看了許久。 「蕭兄弟胸懷大志,必不是池中之龍。若真能成為國家之棟樑,想必是社稷之福。」 「趙兄弟言重了。」蕭哲輕笑。 「想我一介書生,扛不動水、縛不了雞的,除了應個官職、說說大話,能有什麼作為?」 「若真是心繫天下,便是百姓之福了。兄弟我,便無如此志向,說來就是慚愧。」 「世人一生汲汲營營,不是為名,就是為利。若不是為了社稷,不知趙兄弟為的是什麼?」 名嗎?他並不想要。利嗎?他也並不在乎。那麼,他為的是什麼? 緩緩轉頭過去看著程蝶衣,趙飛英伸出了手,於是程蝶衣高高興興地拉住了他。 「也許,只是因為一個人。」趙飛英輕輕笑著。一旁的冷雁智,表情黯淡。 一個月後放了榜,兩人都是榜上有名。殿試前,冷雁智和程蝶衣兩人直把趙飛英送到宮門口。 「人說,伴君如伴虎,如果那皇帝老子想害你,你就動手了結他,千萬別客氣。 」冷雁智擔心地叮嚀著,想必是這幾日在城裡聽了太多的書。 「……我曉得的。」趙飛英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門口的御林軍已經在側耳聽著,趙飛英連忙離開兩人,進了宮。 一行人魚貫地走在宮廷之中,穿過重重的迴廊。趙飛英緩緩走著,就像是他之後的十六年一般。 欽點蕭哲為狀元,而趙飛英則為榜眼。照往例,蕭哲封為御史,而趙飛英則擔任御前翰林。 步出了宮殿,蕭哲大大伸展了懶腰,從此就是他一展鴻圖的時候了。轉頭看著附近的趙飛英三人,當趙飛英面露微笑說著好消息時,程蝶衣便撲了上前,讓趙飛英緊緊摟著。 其他人則也陸續封了官。得到了肥缺的,笑得合不攏嘴,而剩下一些被派到偏遠地方的,則忙著送禮,希望能早日抽調回京。 幾家歡樂幾家愁,冷雁智表面笑著,然而心中卻是沉重萬分。 欽賜的御史府以及翰林府,分別坐落在城中的東南、西南兩角。 到達了雄偉壯麗的翰林府,幾個僕役正排成兩列,躬身歡迎著。 「恭迎趙翰林。」必恭必敬地說著。 「別這樣,快請起。」 二十歲的趙翰林以及二十三歲的蕭御史,從此成了京城中,百姓交頭接耳最為熱衷的話題。 趙飛英和蕭哲,除了在朝中是焦不離孟,離開了宮裡,蕭哲也總是順道跟著趙飛英回到翰林府,來個孟不離焦。 「你倒常來串門子。」程蝶衣歪著頭。 「是啊,趙翰林這裡熱鬧,好過我那府裡,冷冷清清的。」蕭哲笑著。 「只是,不曉得趙翰林嫌不嫌我煩。」 「怎麼會?」趙飛英笑著。 宮裡,趙飛英總是在御書房,替皇帝擬些聖旨。照以往,翰林一職也是有參與政事之權,皇上可以與翰林協商政事。 然而,趙飛英卻清楚,當今的聖上,已然不復以往的英明。殿前兩側,一側是趙飛英的座位,另一側則是右丞相的座位。而這是往例所沒有的。皇帝從頭至尾只是端坐著,偶而打點瞌睡。閱讀奏章、決定政事的,皆是右丞相,不曾問過趙飛英意見,於是趙飛英只有草擬聖旨的工作,而皇上就負責蓋御璽。 太過荒唐了。趙飛英曾經婉言相諫,然而右丞相只是發怒,而皇上更是莫不吭聲。這是那位終結亂世、打造出今日太平天下的明君?趙飛英不只一次疑問著。但是,既然勸諫無效,明哲保身,趙飛英也漸漸沉默 分卷阅读79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了。 趙飛英盡忠職守,然而並不越俎代庖,蕭哲在朝裡往往仗義執言,卻是得罪了不少高官。 「可恨!那右丞相竟敢專擅朝政,當我朝中真無人敢鬥他嗎?」蕭哲一日到了翰林府,拍了桌子就是大罵。 黃河水患,幾月前才剛築好的堤防,竟連一次的水也擋不住,卻花了九十萬兩的白銀。明顯的,能力不足,外兼中保私囊。可如今,又要令同一人上任治水使! 「蕭兄弟,識時務者為俊傑,在下勸你最近幾日忍氣吞聲。」趙飛英說著。 「為了什麼?御史當為名君之鏡,今日儘管蕭哲不才,明日還是要參上一本的。」蕭哲眼中發著激怒的光芒。 「……」該跟他說嗎?右丞相在御書房裡,總是撕著蕭哲的奏章,似乎對於他一再的諫言,感到十分憤怒。 「即使你寫了,也到不了聖上那兒的。」趙飛英勸著。 其實,儘管到了皇上那兒,趙飛英不認為情勢就會被改變。 蕭哲緩緩搖著頭。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管如何,我必須試試。再這樣下去,國本會毀了的。」蕭哲嚴肅地說著。 趙飛英無言地看著他,除了敬佩之外,對於所能預期的結果,也只有痛惜。 14 當趙飛英送走蕭哲之時,天空正下起綿綿的細雨。蕭哲借了把傘,信步走回御史府。趙飛英就只是站在門口看著,直到蕭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飛英哥哥?你在發呆呢!」程蝶衣拉著趙飛英的手,輕輕搖著,嘗試叫回趙飛英的魂魄。 趙飛英轉過了頭,瞧著正一臉疑惑的程蝶衣。 「飛英哥哥,你有煩惱可以跟蝶衣說喔。」程蝶衣擔心地問著。 「……我沒事……」看著程蝶衣,趙飛英只有輕輕笑了笑。 「別把事情放在心裡,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就說出來。」原先悠閒坐在一旁喝著熱茶的冷雁智也緩緩說著。 「我會看看情形。」趙飛英又瞧了門外一眼。 隔日,對於黃河水患一事,蕭哲遞上了奏章。 御書房中,右丞相拍案大罵,相當於氣得滿臉通紅的右丞相以及不知為了什麼看來也十分害怕的皇帝,趙飛英卻只是顯得平靜。 氣過了、罵過了,也掃落一地的奏摺,右丞相就只是盯著趙飛英瞧,一個傳聞中跟蕭哲十分熟稔的密友。 右丞相微微笑了笑,笑容卻顯得刻薄。「趙翰林,不知你可為老夫拾起這一地的奏摺。」 正在謄寫詔書的趙飛英緩緩抬起了頭來,看了右丞相一眼,又看了那已經散落滿地的奏摺一會。 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趙飛英緩緩站起了身,彎著腰、一一撿起。 尚未直起身,右丞相正挺著胸站在他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趙飛英默默地把奏章遞給了右丞相。 也許是故意,右丞相一個失手,奏章又灑了滿地。 右丞相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著他。 趙飛英只有沉默了一會,又繼續彎下腰,緩緩拾著奏摺,沒有動怒。 右丞相一腳踏在最後一篇奏摺上。 趙飛英沉默了一會兒。 「右丞相,請您讓讓。」趙飛英輕輕說著。 右丞相看了趙飛英一眼,把腳移了開。 「對於黃河治水一事,不知趙翰林有何看法?」 「在下只知克盡職守,對於聖意實是不敢議論。」趙飛英嚴肅地說著。 右丞相又看了趙飛英一會。 「很好,很好。」右丞相緩緩坐了下來。「孺子可教。」 「請右丞相指教。」趙飛英微微笑了,回到了自己桌上。 「交友不慎,也許將招來殺生之禍。」右丞相淡淡說著。 趙飛英又抬頭看了右丞相一眼。 「趙某身為朝中之臣,不敢結黨營私。」 過不了幾日,在右丞相眼裡,蕭哲似乎變本加厲了起來。 一日一奏章,寫滿了右丞相的罪行。 其中,有一條「專持朝政」讓右丞相看得更是火冒三丈。 「老夫為朝廷盡心盡力,竟然如此侮蔑老夫!天威何存!」右丞相怒眉倒豎。 分卷阅读80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趙飛英心裡一驚,表面卻是不動聲色。 隔日早朝,右丞相老淚縱橫地在皇帝面前痛訴蕭哲的不是,於是蕭哲以「擾亂朝綱、侮蔑元老重臣」之名,被御林軍當場從朝上拖下了天牢。 朝中震動,當場,幾個重臣也挺身為蕭哲說話。 「蕭御史只是盡忠職守,請聖意明察!」 然而天威一怒,竟牽連了若干朝臣,抄家滅族之禍,整個京師登時充滿了哀嚎以及咒詛之聲。 冷雁智和程蝶衣焦急地守在門口。趙飛英遲遲未歸,而鄰近的侍郎府、太師府、尚書府,圍滿了御林軍以及若干帶著腳鐐手銬、淚流滿面的男男女女。 尤其是隔壁的尚書府,曾也位高權重一時,此時卻也淪落到階下之囚。 「杜將軍,右丞相隻手遮天,你又何必助紂為虐!」尚書夫人哭喊著,隨即被一旁的御林軍重擊了一下背部,踉蹌地跌倒在地。幾個子女想上前攙扶,也遭了毒手。 「莫要對尚書大人的家人動粗。」騎在馬上的杜將軍微微皺了眉。 「尚書夫人,在下身為京中御林、禁衛兩軍之首,唯有聖意是遵,請尚書夫人見諒。」 冷雁智一聽,與程蝶衣對望了一眼。四處望去,幾個重臣的府邸前,正也發生同樣的場景。 然而,翰林府卻是沒事的。只有幾個御林軍假借著保護之名,行著監視之實。 趙飛英還是沒回來。 程蝶衣被冷雁智趕回房睡了,自己則在大廳守著。幾個奴僕遞上了熱茶,冷雁智一邊喝著、一邊打量著自己是否該進宮看看。 深夜,約莫二更左右,趙飛英依舊未回,冷雁智拍了桌子,正要出門,卻遇著了一身疲憊不堪的趙飛英。看起來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於是苦等已久的冷雁智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怎麼了?」趙飛英關心地問著。 「我等你好久。你上哪了。」 「沒上哪,只是在御書房寫了幾則聖諭。」趙飛英輕輕拍了幾下冷雁智的肩膀,輕輕推開了他。 「蝶衣呢?」趙飛英的眼神掃視了幾下。 「在房裡,我要她先睡了。」冷雁智說著。 「那就好。」趙飛英微微笑了笑。 緩緩走了進屋,冷雁智也跟著。 「雁智……我真不該上京的。」趙飛英淡淡說著。 跟在身後的冷雁智不解地抬了起頭。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 「……我很久沒沾過這麼重的血腥了……幾百個人……」趙飛英微微搖了搖頭。 夜裡,趙飛英拿起了面具,沉吟著,還是戴了上。 翻出了牆,在屋簷上奔著,屋簷下若干御林軍正在整個京師裡巡邏,整個京城很久沒行宵禁了。 後頭也傳來了細細的腳步聲,趙飛英轉頭過去看了一眼。雖然是蒙著臉,依舊可以認出是冷雁智。 趙飛英沒有說話,他知道說了也沒用,只是停下了腳步,讓冷雁智奔到他身旁。 「師兄,你去哪?」冷雁智低聲問著。 「我要去天牢看看,你……」 「我跟你去。」想也知道的答案。 趙飛英完全放棄了勸阻的打算,微微點了頭,兩人一起奔向天牢所在的方向。 重重的御林軍把守著。手持火把,固若金湯。 趙飛英兩人守在簷上約莫一刻鐘,直到趙飛英似乎想硬闖,冷雁智連忙一把拉住了。 「師兄!你在做什麼!太危險了!」冷雁智激動地低喊著。 趙飛英那張陰森森的鬼臉,只回過頭望了冷雁智一會。 「簷上有人!」幾個御林軍拿著長竹竿,挑著燈籠上簷照著,卻剛好照出了趙飛英的臉。 「咦?這不是?」幾個御林軍原本也是江湖好漢出身的,此時失聲驚呼。 一瞬間,幾千隻刀出了鞘。 趙飛英一皺眉,拉了冷雁智就走。 「追嗎?將軍?」幾個小隊長連忙通知較遠處的杜將軍。 「莫追,小心有詐。守著天牢。」杜將軍沉穩地說著。 回到了府裡,摘下面具之後,趙飛英顯得蒼白。 b 分卷阅读81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冷雁智緊緊跟著。 「師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點小事,你不用擔心。」 「小事?那你累成這樣,還想硬闖?」冷雁智一把將趙飛英拉了近,趙飛英只是靜靜看著他。 一會兒之後,冷雁智一副不知真相絕不罷休的臉,讓趙飛英只能輕嘆。 「我想,至少也要救出他。」 「誰?」 「蕭哲。」 「蕭哲?他也有事?」 「事實上,只要是反對右丞相的,此時都被牽連了。」趙飛英顯得有些痛苦。 幾個重臣就這樣、毫無尊嚴的,被扯下了烏紗帽,披頭散髮地拉了出朝。皇上顯現出許久未曾見過的威嚴,就連後來幾人向皇太后求情也被拒。趙飛英永遠也忘不了蕭哲被拖出朝廷前的表情,蕭哲先是凝視著一直冷眼旁觀的趙飛英,然後,緩緩開了口,儘管沒有發出聲音,但是趙飛英知道他要說什麼…… 「至少,我們之中,得有一人留下。」 這是蕭哲要說的話,趙飛英覺得胃部一陣翻攪。 傻勁,盡是一股傻勁! 笨!連自己的命都沒想過的笨! 趙飛英在冷雁智面前,緊緊閉上了眼。 「師兄?你到底怎麼了!?」冷雁智焦急地搖著趙飛英。 腦海中,當自己的座上恩師,也就是提拔自己和蕭哲的主考官,劉尚書,也因痛斥右丞相而被拉下朝時,眾人注視著他的鄙夷眼光,從也沒斷過。然而,他的唇還是閉得死緊。儘管夜裡,親手寫著將他們滿門抄斬的聖諭,趙飛英也沒讓自己露出一絲絲哀慟的表情。因為,右丞相整晚都在盯著他看。 「雁智,我有一事求你。」 趙飛英沉痛的表情,讓冷雁智簡直嚇壞了。 「你說就是了,我一定辦到,別說求這個字。」冷雁智連忙說著。 「謝謝你……雁智。」 緩緩地,趙飛英走了上前,緊緊抱住了他,把頭抵在他肩上。冷雁智沒法看見趙飛英的臉,只能全身僵硬地任他抱著,直到天明。 幾隻白鴿放了回莊,趙飛英看著它們振翅而飛。 冷雁智靜靜瞧著趙飛英。 一個月後,蕭哲他們就要被處斬,京師裡已然是風聲鶴唳。只要稍有為他們說話的,就是大逆不道之罪。眾人噤不敢言。 趙飛英希望冷雁智替他去救蕭哲,因為他當日是主斬官,無法脫身。 非常樂意為他分憂解勞,也很高興他如此倚重自己。然而……然而…… 為何叫我去,而不叫程蝶衣去呢? 是認為我的武功比程蝶衣高,還是因為怕危險? 然而,師兄不應該不知道,自己左肩的傷雖然剛復原,目前卻也沒什麼力氣,這樣的他,師兄就不擔心? 如果橫遭不測,遠處的他是無法分身來救的,那麼,就任憑他讓御林軍就地正法? 不知不覺地,想到了偏激處,冷雁智直想脫口而出,叫趙飛英讓程蝶衣去,然而……然而……他是甚少求他的,而冷雁智也知道,如果他硬讓程蝶衣去,趙飛英一定無法拒絕,但是,如果程蝶衣因此而有任何損傷,趙飛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如果……如果自己為了這件事而死,他是不是就會一輩子記得我? 冷雁智心裡起了個危險的念頭,他看著身旁仍然出著神的趙飛英。 可是,這樣一來,就再也看不見他了……冷雁智咬著唇。不管如何,在還沒等到他之前,他是不會甘心嚥下這口氣的。 行刑的前幾天,從莊裡快馬傳來的消息,令趙飛英設法營救蕭哲。 既然師門也已准許,於是,行刑的那一天,趙飛英交代妥當,便前往刑場。 行刑前,一干人犯身穿白衣,鎖在牢車上,被御林軍壓著遊街。 蕭哲他們,雖說有點憔悴,但是卻沒有拳毆腳踢的傷痕。杜將軍一向律下很嚴,再說心中也敬佩著他們,再三交代不可動以私刑。否則,一般的人犯,在吃了一個多月的牢飯之後,往往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當蕭哲經過大街時,沒有叫囂辱罵的民眾,眾人皆是默哀著,嚴肅地送著蕭哲一程,敢怒而不敢言。 當刑車經過冷雁智面前時,蒙著臉的冷雁智,從屋簷上飛身而下。 一刀劈開了 分卷阅读82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刑車,御林軍連忙前來迎擊,卻被登時騷動不堪的民眾所擋,冷雁智只砍倒了幾人,便拉著蕭哲凌空飛起。 右手持著刀,左手拎著蕭哲,冷雁智覺得有點吃力。 咬著牙,在屋簷上又奔了幾百丈,眼看就要出城了。 冷不妨,一隻冷箭射來,冷雁智及時一閃,擦身而過,但是蕭哲被這一拋之力甩了出去,冷雁智連忙又是一把拉回,卻扯到了痛處。 哼了一聲,跌走幾步,兩人從屋簷上摔了下去屋裡,沙塵楊起,御林軍連忙將屋子圍了起來。 杜將軍騎著馬奔來,放下了手中的長弓。 「幾個人進去搜,要小心。」 話還未盡,另一個女子的身影飛身竄了進屋。 程蝶衣。 屋裡,冷雁智按著左肩,痛得滿頭豆大的冷汗。蕭哲也摔到了地上,此刻正皺著眉,倒坐在冷雁智身旁。 看見了急奔而進的程蝶衣。 「妳……怎麼也來了……」冷雁智又驚又喜,看來,師兄還是會擔心他的。 「師兄,你的傷還好嗎?」程蝶衣連忙湊上了前看,微微的血絲滲了出衣衫。 「師妹,你帶蕭哲回莊,我來斷後。」 「你?你傷成這樣,怎麼……」 「嘖,廢話少說,還不走!」冷雁智提起了刀,然而牽到左肩,痛得面目扭曲。 遲疑地看了冷雁智一眼,程蝶衣一把提起蕭哲後領,又是飛身出了去。 緊跟著程蝶衣出去的冷雁智,及時攔下了追兵,咬著牙,浴血苦戰了許久。最後,在其餘民眾嘗試放走其他人犯之時,御林軍的力量被分了散,於是抓到了空隙,冷雁智趁機而退。 「姑娘,姑娘,請您放小生下來。」一路被程蝶衣提著直奔的蕭哲,實在是受不住了。 一方面,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是古書一再強調的,另一方面,他手長腳長的,比程蝶衣還高了許多,此刻可以說是半跑半被拖著走,一雙腳就快斷了。 「嘖,真是不知好歹,姑奶奶的手也酸著呢!要不是你強出頭,今日我還得出這苦差不成!」程蝶衣為了躲避追兵,早就跑得滿身是汗,忍不住就是幾句的臭罵。 「是,小生真是十分抱歉。」誠懇地說著,蕭哲只能在心裡輕嘆。 回到了府裡,忐忑不安了一整天的趙飛英,立刻就是直衝程蝶衣的房門。 不在?那麼就是…… 一急之下,推開了冷雁智的房門,冷不妨,赤裸著上身的冷雁智正站在銅鏡前,嘗試想看看自己的傷勢。一看見是趙飛英,連耳根子都紅了。 趙飛英卻沒有覺得什麼,看見了冷雁智的傷,連忙走向了前。 「怎麼讓傷口又裂了?」趙飛英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的表情,看在冷雁智眼裡,又是一份心動。 「快坐下,我替你敷個傷口。」趙飛英連忙把冷雁智拉到床上坐著,一邊連忙去取傷藥。 「真是的,你明知道這傷難好,還叫我去。」冷雁智就是忍不住抱怨。 「抱歉。」趙飛英找著了藥,露出一個苦笑。 緩緩坐到冷雁智身後,輕輕抹著冰涼的傷藥,冷雁智一陣痛楚、一陣麻癢的,直緊張到全身僵硬。 似乎沒有察覺,趙飛英仍是緩緩講著。 「回莊裡的路遠,蝶衣一個女孩子,我怎麼放心得下。所以,只好請我的寶貝師弟出馬了。」趙飛英輕輕笑著。 「可我還是搞砸了,怎麼,要我追上去,換程蝶衣回來嗎?」還是有一點點吃味的冷雁智,故意說著。 「可你現在身上有傷,我又怎麼放得下心。」趙飛英搖著頭。 讓趙飛英替自己披上了上衣,早就累壞了的冷雁智,一沾床就睡得不醒人事。 雖然左肩還是痛得要命,但是,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又能與趙飛英獨處了。而且,這次沒有那個惹人厭的程蝶衣在。 非常好……冷雁智在睡夢中笑著,像個奸計得逞的大男孩。 「笨蛋,白痴。」程蝶衣一邊烤著肉,一邊喃喃罵著。 蕭哲呆坐在一旁,不敢出聲。 「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蕭哲只是頹喪地低下了頭。 「現在可好,搞得整個京師腥風血雨,還累得姑娘我疲於奔命。」其實,最後才是程蝶 分卷阅读83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衣氣的。她扔了一塊山獐肉給蕭哲,蕭哲只是乖乖吃著。 「現在,我送你回莊,回到了咱莊裡,就算天王老子也找不著你了。」程蝶衣一邊吃著肉,一邊含渾地講著。 「多謝姑娘。」蕭哲溫文儒雅地微笑著,看起來沒有一絲被羞辱的惱意。 程蝶衣看到他這樣,也不好意思再罵了,反而紅著臉,別過了頭去,不敢再看他的笑容。 一路上,盡揀著偏僻的路線行走,雖然蕭哲不會武,然而似乎挺習慣走山路,首先大呼吃不消的自然是程蝶衣了。 在樹蔭裡坐了下來,脫下了羅襪。雖然並未纏足,然而白皙柔嫩的肌膚也血淋淋的、起了好幾個水泡。程蝶衣皺著眉,開始數落蕭哲的不是。 蕭哲只能陪著乾笑聽著。事實上,他自己也很愧疚。對於這個救命恩人,他可是一點都不敢回嘴。 等到程蝶衣罵完了,口也渴了,抹著香汗看著頭上的大太陽,不禁皺起了眉。 「姑娘是不是渴了,這附近有山泉,我替姑娘取一些水來。」 程蝶衣側耳一聽,果然有潺潺的水聲。 「好吧,我在這裡等你。有什麼事,你就大叫,我會去救你的。」程蝶衣先叮嚀了三遍,才放了蕭哲動身。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蕭哲回來了,身上帶的兩個水壺,都盛滿了水。 清涼的泉水,程蝶衣暢快地喝著,喝完了一壺,蕭哲把另一壺也遞了給她,一口氣喝完兩壺,程蝶衣擦了擦嘴,才發現蕭哲正笑吟吟地瞧著她。 程蝶衣不禁有點臉紅。 「幹嘛瞧著我看。」 「姑娘喝夠了嗎?不夠的話,小生再去盛。」蕭哲伸出了手,於是程蝶衣把兩只空水壺也給了他。 「姑娘請在此等候。」 自己似乎是把蕭哲當僕吏一般使用,程蝶衣不禁有點心虛。人家好歹也是一個狀元出身的御史。 然而,叫自己來回半個時辰找水來喝,是怎麼樣都不肯的。所以,程蝶衣很心安地躺在大石旁,瞇著眼休息。 於是,蕭哲回來的時候,程蝶衣已經睡著了。蕭哲遲疑著,不知是否該將她叫醒。事實上,之前有一次,他只是不巧看見了一頭野獸而驚叫,把熟睡著的程蝶衣吵醒,就讓她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如今……蕭哲真的不敢叫她。 等到程蝶衣醒來,就又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當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腳旁有著兩只盛得滿滿的水壺,而蕭哲則遠遠坐在一邊,提心吊膽地看著她。 程蝶衣心念一轉,不禁笑了出聲。真是個書呆子。 蕭哲傻傻地看著她,似乎出了神。他從未見過如此迷人的女性。 不行不行,他連忙打消了自己的綺想。她可是趙翰林未過門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戲啊! 「好了,我們走吧。」程蝶衣嚷著。 「姑娘,您可以先洗個腳再走。」蕭哲擔心地看著沾了血的羅襪。 程蝶衣低頭一瞧,滿是鮮血和泥沙。 於是,程蝶衣又用了兩壺水洗腳、洗臉。 蕭哲再度接過空空如也的兩只水壺。 「我再去裝些水,路上可以喝。」蕭哲微笑著,又往山泉的方向走去。 看著蕭哲的背影,程蝶衣不禁嘆了口氣,真是的,要說他笨呢,還是說他熱心呢?不過,這人還真是不錯的。程蝶衣捂著嘴輕輕笑著。 然而,等了快兩個時辰,天都黑了,還沒見到蕭哲的蹤影。 不是說有危險就大叫嗎? 程蝶衣又皺了眉,勉強穿上了鞋襪,痛得掉淚。拄著劍,一拐一拐地往山泉的方向去一探究竟。 一路上沒有蕭哲的蹤影,只有遺落在地的兩只水壺。 程蝶衣癟了嘴。真是的,逞什麼英雄,要是連自己小命都賠掉了怎麼辦。 撥開了地上雜草的葉子,仔細認了足跡,程蝶衣往山上走去。 「哎喲,小姑娘,這麼晚了找誰?」守寨的小賊,色瞇瞇地瞧著程蝶衣。 好個標誌的姑娘,可惜就是腿有點瘸。 「我找蕭哲,把他放出來,我就不計較。」 「什麼蕭哲?」小賊一臉疑惑。 「嘖。」程蝶衣老大不耐煩,她拖著這雙腳,走起路來痛都痛死了,哪來力氣跟他抬槓。 手起、劍落,小賊哀嚎了一聲,被削去了一只耳朵。 b 分卷阅读84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r 「你既然連話都聽不懂,留著耳朵也沒用了。」程蝶衣甩了甩劍。 「去,叫你們寨主把蕭哲放出來,不然我就挑了你們這寨。」 當程蝶衣用劍劈開了牢門的鎖後,蕭哲終於重獲自由。 「真是的,你要早點大叫,我就不用走這麼遠了。」程蝶衣喃喃抱怨著。 「真是對不住,姑娘。」蕭哲陪著罪。 「算了算了。」程蝶衣揮了揮手。 「走吧,離開這裡,這裡臭死了。」程蝶衣捂著鼻快步離開。 地牢中自然是陰濕腐臭的,蕭哲明白這一點,於是也沒有異議地跟著程蝶衣離開地牢。 然而,不久之後,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人間煉獄。 血流得滿地,在低窪之處,集結成一灘略帶黑褐色的血池。血腥衝天、中人愈嘔,就連蕭哲都不禁捂住了口鼻。 「姑娘,妳實在是太狠了。」蕭哲不禁皺了眉。 「笑話,難道他要砍我,我就要被砍嗎?」程蝶衣完全無法理解。 蕭哲正想再解釋,眼前的一副肚破腸流的屍首,讓他再也忍不住低頭乾嘔了起來。 說也說不聽,程蝶衣有著自己的一套思考的模式,蕭哲不久就放棄了。 程蝶衣對於她自己看不過眼的,總是會義不容辭地拔劍相助。蕭哲十分敬佩這個女俠士,然而,當他發現這個旅程,簡直是用人類的鮮血和屍首所鋪成的時候,也只有把自己從小誦唸的往生咒再拿出來替被害者超度了。 沒辦法,當他還沒出口求情時,程蝶衣的劍就已經動了,而對方的頭就落了下來,亦或是咽喉開了道口。 無能為力,罪過,罪過。 除此之外,蕭哲不能否認,程蝶衣是他一生中所遇到過,最為動人的一名女子。 愛憎分明,雖然有點任性、心地卻十分純潔而良善……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可惜已經許了婚,而趙兄弟……是啊……除了他,還有誰配得起程蝶衣呢?蕭哲再度重重嘆了口氣。 這樣的旅程相處下來,在蕭哲和程蝶衣心中都產生了莫名的情愫。然而,兩人猜著、隱藏著,直到回到了山莊的那一天。 起身、梳洗、練劍、吃飯、練劍、梳洗、等趙飛英回來一起吃飯,然後就是跟趙飛英聊著天、下幾盤棋、看看書,然後就是就寢。 十分規律,而且幸福的生活。冷雁智不禁仰天長嘆。這樣的日子,叫他過一輩子也甘心啊。 美中不足的是,趙飛英似乎十分想念程蝶衣,總是擔心著。有時在跟冷雁智聊天的時候,還會出神一會。 如果,世上沒有程蝶衣這個女子存在的話…… 冷雁智有時會氣得大力搖著趙飛英,把他搖回現實。 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我! 有時,趙飛英回過了神後,會抱歉地笑了笑。 她到底有做過什麼,讓你這般依依不捨。如果今日是我不在你身邊,你也會這樣想念我嘛! 冷雁智有時會氣得三天不跟趙飛英講話,但是最後自己還是乖乖地坐回了餐桌旁,跟趙飛英有一下、沒一下地談著天。 通常此時,趙飛英驚愕的表情,會讓冷雁智忍不住大笑。 猜不透吧!笨師兄! 冷雁智笑完,不禁有點悲哀地低頭吃飯。 搞不好,趙飛英連自己為何生氣都搞不清楚呢! 趙飛英又在替他夾菜了,有時,這表示他在求好。冷雁智漸漸明白這一點。於是,他在心裡偷偷地笑了。 這樣的溫馨日子,在一個師弟把來自山莊的消息帶到京城之後,就結束了。三位莊主要趙飛英立即返回山莊,與程蝶衣成親。 趙飛英不解地,收拾了行李,向朝中請了假期,帶著冷雁智回到山莊。 一路上,冷雁智沉默不語。 太短了……才三年…… 之後,他的懷裡就是別人的歸宿。冷雁智忍著滿眶的淚水。 可以再給我幾年嗎?我要的並不多啊…… 「雁智,你怎麼了?」趙飛英關心地問著,因為冷雁智一直臉色蒼白地看著他。 「我要的並不多……」冷雁智終於哭了出聲。他連忙捂著自己的臉。 「雁智?」 「可不可以……師兄,我們可不可以不回去… 分卷阅读85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冷雁智抽抽噎噎地哭著。 「這是師父的命令,雁智。再說,我也想成家了。」 所以,我說你始終不懂。 15 風塵僕僕的兩人回到了蝴蝶山莊。 事實上,冷雁智再次的擅離,已經讓趙飛英遲疑了半天,不知是否該先跟三莊主求個情再把冷雁智帶回。然而,冷雁智一路總是常常出了神、失了魂,對於此事,更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所以趙飛英卻反而不知該做些什麼。 拜見了師尊之後,趙飛英表示想去看看程蝶衣,然而三莊主不知如何變了臉色。 「不管如何,你們不能見面,婚禮三天以後舉行。」 二莊主瞧了三莊主一眼,三莊主轉過了頭去,卻仍是一副氣呼呼的樣子,似乎連冷雁智的事情都忘了。 這是?趙飛英疑惑地看著兩位莊主,二莊主還是一副嚴肅的臉,而三莊主似乎總是不敢看二莊主的臉色。 婚禮之前,將要拜堂的新人是不能見面的,這一點,趙飛英也知道。然而,事情似乎有什麼不對勁…… 冷雁智則是一聽見三天之後完婚的消息,就驚得嘴唇蒼白。 「這麼急?」冷雁智失聲驚呼。 三莊主一聽,轉過頭就是惱怒地吼著: 「這叫急!真要是急,出莊前就該要完婚了!叫她給我……」 在場的趙冷兩人都呆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三莊主氣憤地拂袖而去,二莊主仍然端坐在位。 「師父?」趙飛英實在是不知,為何一向和藹可親的三莊主會如此。 「這你不用管。既然你們的雙親都已不在了,婚姻大事就是我們做主。我跟三妹研商的結果就是如此,其他的事情你就不須知道。」 眼睜睜瞧著莊裡到處喜氣洋洋,人人忙著為趙飛英和程蝶衣兩人籌辦婚禮。冷雁智直是有苦說不出。 至少,他們還會待在莊裡,而自己,也能時時看見趙飛英。 冷雁智不斷地安慰自己,直到大禮的前一天,他進到趙飛英房裡,想再找他聊聊天。趙飛英身穿大紅的新服,正在作修改的工作,喜上眉梢的他,連笑容都帶著煦煦的暖意。 「雁智?快進來,看看我還有哪裡要修的。」趙飛英笑著,而冷雁智失神地走近了一步。 看著冷雁智有點呆愣的臉,趙飛英笑著。 「不必如此盯著我看,你以後自己也是要穿的。」趙飛英一把拉進了還遲遲不肯跨進門檻的冷雁智。冷雁智踉蹌了幾步,幾乎跌倒。 趙飛英連忙扶著。 「怎麼了?雁智?」趙飛英打量著冷雁智,他今天很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如果,我說,我不要你娶程蝶衣,你可答應?」冷雁智哀憐地抬頭望著趙飛英。 「雁智?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你還是喜歡蝶衣嗎?」 「我討厭她,我恨她!」冷雁智大吼著,彷彿要用盡所有的肺活量。 「你……」趙飛英簡直慌了手腳。 「雁智,你有話慢慢說,別這麼激動。」試圖安撫著。 「我激動!我不該激動嗎!趙飛英,在這裡,我問清楚,你要程蝶衣,還是要我?」冷雁智喘著氣,他說了,他終於說了。 趙飛英卻仍是一副不解地望著他。 「我不信你到現在還是不懂!」冷雁智喊著,伴著眼淚。 「說!我一定要聽清楚!」冷雁智咬著唇,大顆大顆的淚水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雁智……」趙飛英簡直像是討饒般地喚著。 「告訴你,我受不了了。你今日要娶程蝶衣,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如果你……我……我就……」不行,冷雁智咬著唇,今日要是說出那種話,叫他以後怎麼做人。 趙飛英彷彿遲疑了一會。 「雁智,你聽我說,今日我就算娶了蝶衣,你還是我最疼的師弟,我們之間,不會改變的,你相信我。」 難不成,他還以為自己在使小性子,就像不願意自己的玩具被搶走的小孩一樣? 冷雁智不敢置信地望著趙飛英,緩緩退了一步。 夠了,就到這裡吧,再跟他廝混下去,他這一生就完了。 「雁智?」趙飛英嘗試地叫著,因為,冷雁智簡直是面無血色了。 既然收不回,就把心留給他吧,反正,他以後也不需要了。 分卷阅读86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雁智?」趙飛英伸手想拉住他,冷雁智卻把手縮了回,不讓趙飛英碰。 兩人對望著,冷雁智眼中有著難得一見的決絕。趙飛英心裡只是一緊。 「你無論如何,都要娶程蝶衣是嗎?」冷雁智緩緩說著。 「師尊之意,為人弟子的怎麼可以違背。再說,我跟蝶衣是早已訂過親的了,今日我一旦毀婚,會讓蝶衣身敗名裂的。」 「那麼,你愛她嗎?」 一個問句,讓趙飛英呆愣了半刻。 「你想起她的時候,心會痛嗎?」冷雁智問著,帶著濃濃的哀傷。 趙飛英仍是靜靜想著。 「看著她的時候,你是不是願意把整個世界都獻給她?」 「她的一言一笑,是不是都讓你牽在心上?」 「當她跟別人親近的時候,你會妒忌嗎?你想把她栓在自己身邊,不給任何人看見嗎?」 一連串的疑問下來,趙飛英彷彿恍然大悟。 「你愛她嗎?」冷雁智又問著,帶著一絲絲的希望。 趙飛英微微笑了。 「……我想……我是愛她的,雁智……」 世界,崩毀了。 「什麼時候?」 「也許,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吧。」趙飛英淡淡笑了。 「那麼,敬祝師兄與師妹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冷雁智哭喊了一聲,轉頭而奔。 「雁智!」趙飛英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袍。 冷雁智猛然回過頭,狠狠瞪了趙飛英一眼。趙飛英緩緩地鬆開了手。 「今日,我就效那古人,割袍斷義!」冷雁智掀起衣袍,胭脂刀一揮,半截衣衫就掉了下地。 「雁智!」趙飛英驚愕地喊著。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冷雁智要發這麼大的脾氣? 「還有。」冷雁智咬著牙,把頸上的冷胭脂一把扯了下。 「從今之後,我們恩斷情絕,永不相見!」冷雁智把冷胭脂狠狠往地上一擲,四散的艷紅碎片,就像自己的心。 趙飛英抬頭望著他,帶著一絲絲惱怒。 「雁智,你說清楚!」 「我們之間,無話可說!」冷雁智用力一擲門,發出了巨響,轉過身,飛奔而去。 趙飛英追了幾步,卻被一個俏生生的聲音擋了下來。 「飛英哥哥?」程蝶衣一臉哀凄欲絕的樣子。趙飛英連忙走向了她。 「蝶衣,妳怎麼了?」趙飛英擔心地問著。然而,隨即背過了身去。 「對不起,我忘了,我們不能見面的。」趙飛英的臉微微發紅。 然而,沒有聲音回答他,趙飛英不解地回過了頭,卻發現程蝶衣已經跪倒在地。 「蝶衣,妳別這樣,快起來。」趙飛英連忙想扶起她,程蝶衣卻執意跪著,帶著淚汪汪的大眼睛。 「飛英哥哥,蝶衣有事求你……」程蝶衣拉著趙飛英衣袍的下擺,失聲痛哭著。 夠了!夠了!一切都夠了!冷雁智奔出了山莊,然而,卻下意識地想起當年趙飛英背對著夕陽,向他微笑的樣子。 停下了急奔著的腳步,佇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走著,卻在下意識裡,回到了當年趙飛英為他帶上冷胭脂的地方。 看著四周,景色依舊,然而人事卻已全非。 當年的他,滿腔的愛意、滿腔的希望,如今只剩一副失去了魂魄的軀殼。 頹喪地坐倒在地。 「師哥,我們明年再來看煙火,好不好?」冷雁智把臉埋在膝蓋間。 和煦的東風吹拂過,就像趙飛英的笑容和體溫。 冷雁智側著臉感受著,儘管……儘管自己已經永遠地失去他,但是,這風,卻聊可慰懷吧。 原來如此,趙飛英淡淡笑了。 看著趙飛英的臉,從驚愕、不敢置信到趨近於絕望的平靜,程蝶衣衝向了前,緊緊抱著趙飛英哭了。 「對不起……飛英哥哥……蝶衣對不起你……」 「沒關係,我了解。」趙飛英柔聲安慰著,但是喉頭卻有些哽咽。 「飛英哥哥,幫幫蝶衣吧。蕭大哥他……他被鎖在西廂房,師父說我要是不聽話,就要殺了蕭大哥的。」程蝶衣把臉埋在趙飛英的胸膛,直把趙飛英的前襟沾濕了 分卷阅读87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一大片。 何其殘忍……何其殘忍……趙飛英淒涼地笑了。 「……我會幫妳的。」最後一次摟著程蝶衣,趙飛英緊緊閉起了雙眼。 下定決心離開山莊了,這充滿著是是非非、傷透了他心的地方。冷雁智整理著行囊,然而,幾乎全是趙飛英替他買的東西。毛氅、斗篷、衣衫、連束髮的帶子都是兩個人一起選的……還有好多好多的小玩意,竹雕的蜻蜓、草編的蚱蜢、用瓷燒成的小觀音、掛在腰帶上的玉飾…… 冷雁智一把將所有的東西都掃落在地。不要了!都不要了! 散落一地。 敲門的聲音。 「滾開!別煩我!」冷雁智喊著。 「師……師兄……」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小師弟,嚇得結結巴巴。 「什麼事。」冷雁智癟著嘴,打開了門。 「師父叫我們去觀禮……看到你沒來,師父就叫我來請你。」 沉吟了一會。 「好,我馬上到。」冷雁智大力關上了門,小師弟連忙躍了開,才沒被門扇打到。 現在……冷雁智粗暴地換上一件新衣。趙飛英在京裡替他買的。 記憶又飄上心,冷雁智狠狠咬了下唇,直到鮮血淋漓。 忘掉!忘掉!冷雁智,中用點!死心吧!死心吧! 一腳踢開了門,他大踏步地往前廳走去。 看吧,看吧,趙飛英要跟程蝶衣雙宿雙飛去了,你呢,一個師弟,他把你放在哪裡…… 停下了腳步。 重新抬起了頭,繼續走著。可以的,我撐得過的,不是嗎?這是一場儀式,把過去忘懷的儀式,冷雁智,不要後退。 整個山莊的人都到了,冷雁智一逕低下頭假寐,他實在不想與眾人說些什麼郎才女貌的渾話。 程蝶衣鳳冠霞披的被一群女眷簇擁而進,然而,被紅蓋頭遮住了臉,看不出表情。 「新娘到。」負責帶新娘的師姊高聲喊著,試圖在這登時喧鬧起的前廳喚起一點注意。 新郎呢?不是應該一起進來的?眾人探頭探腦地瞧著,直到身穿大紅禮服的新郎走了進門,嘈雜不堪的前廳登時靜了下來。 鴉雀無聲,冷雁智猛然察覺,抬頭一看。 穿著禮服的不是趙飛英,而是蕭哲。 程蝶衣連忙掀起了蓋頭,看到是蕭哲,忍不住就是縱橫的淚水。 飛奔而去,撲向蕭哲的懷裡,兩人緊緊相擁,蕭哲的雙眼也微微發紅。 「新郎到。」帶新郎的師兄緩緩說著。 「懷仁!這是怎麼回事!」二莊主喝著。 「師弟走了。」這位師兄慢慢說著。 「然後,他在師弟房裡。」 一聽到這裡,冷雁智大怒,猛然站了起。 衝向了前,狠狠扯著程蝶衣的頭髮,程蝶衣驚叫,蕭哲想拉開冷雁智,卻被他一把推了下地。 「妳做了什麼,妳到底做了什麼!」冷雁智大力扯著,程蝶衣痛到掉淚,冷雁智滿臉的痛苦、滿心的酸楚。 「我沒有做什麼,師兄,我只有求十一師兄成全我跟蕭大哥。」程蝶衣哭著,整個前廳的人又騷動了起來。 「妳這……妳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冷雁智怒極,往程蝶衣臉上就是一個巴掌。 程蝶衣哭叫著,眼看著第二個巴掌就要落下,幾個師兄弟連忙拉開了冷雁智。 我最愛的,我最珍惜的,我千求萬求得不到的,竟然被妳這樣的糟蹋!他愛上了妳哪,程蝶衣,妳怎麼忍心、怎麼敢傷他的心! 程蝶衣的臉上有著掌痕,嘴角還滲出了血絲。冷雁智手下沒有留情,要不是程蝶衣閃得快,只掃到了後勁,只怕整口的白牙都會被打斷。 「夠了,雁智,他好歹也是你師妹!」一個師兄勸著。 「她不是我師妹。」冷雁智冷冷說著。 指著程蝶衣,他一字一句地說。 「要是十一師兄有什麼事,我第一個殺了妳。記住了,程蝶衣,我手下不會留情的。」 話一說完,冷雁智狠狠推開了人群離開,眾人拉也拉不住。 二莊主緩緩站了起身。 「我早說過,婚姻不是兒戲,怎知你們這群小輩全然不當這麼一回事。」冷冷的眼光掃著四周, 分卷阅读88 沉醉东风 作者:小林子 人群又靜了下來。 「今日先不管誰是誰非。飛英這孩子自小苦命、受盡折磨,但是卻還這般地待人好。可我怎麼也沒料到,這樣一個處處為人的孩子會落到如此的下場。」二莊主沉重地搖著頭。 「莫要說我偏心,我最疼的徒弟是他,大家想必也清楚。然而,飛英他,我卻不可能不疼,他平常做人如何,我不說大家也知道。我不疼他,有誰疼?」眾人低下了頭。 「今日的事,我不會管,但我不會就這麼算了。三妹,妳來解決。」二莊主拂袖而去,三莊主則是一臉鐵青。 「程蝶衣,不要說我逼妳,今日妳要跟了他走,蝴蝶山莊從此就沒了妳這號人物。妳好好考慮清楚。」 師兄,你在哪裡? 冷雁智只胡亂帶了幾張銀票,以及胭脂刀,就連忙出了莊。 一路問了下來,都沒有趙飛英的蹤影。 心裡一驚,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果不其然,趙飛英正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斗,萬丈的懸崖就在他的腳邊。 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冷雁智只敢遠遠看著,稟住了呼吸,然後輕手輕腳地靠近,彷彿只要一個驚擾,趙飛英就會縱身而下。 趙飛英似乎在想事情,並沒有注意到冷雁智的接近,直到被大力一拉,一連拉離了兩丈,狼狽地摔倒在草地上,趙飛英才回過了神。 「雁智?」想不到會再見到他,趙飛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搞什麼!一個女人而已,全天下多的是比她美的女人,你幹嘛這麼不愛惜自己!」冷雁智氣得噴淚。 「我找你一天了!你知道我急到差點要掀了這幾座山!」 「等等,雁智,你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裡的風景不錯,所以才來的。」趙飛英連忙解釋,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夜裡看啥風景?看星星到處都可以看的不是嗎?胡疑地打量他一眼,冷雁智還是坐到了趙飛英身旁。 「你以後會遇上別人的,別只是念著程蝶衣。」冷雁智拔著地上的草,很不情願地說著。 最好是一輩子也遇不到,暗自心想。 「我想……很難吧……」趙飛英輕輕笑了笑。「愛就是愛上了,怎麼可能說忘就忘、說愛別人就愛別人的呢?」 伸了個懶腰,仰躺在草地上,趙飛英閉起了雙眼。 「不試試,怎麼知道。」冷雁智咕噥了一聲,也躺在趙飛英身旁。 「那你呢?你昨天是怎麼回事,不是說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哼。」冷雁智輕哼了一聲,不過卻也沒有打算離開。 「師兄,你以後有何打算?」支起了頭,瞧著趙飛英的臉,冷雁智決定轉移他的注意。 趙飛英只有輕輕笑著。 冷雁智盯著他的唇瞧,勉勉強強打消了念頭。 「回去京裡吧,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了。」趙飛英無奈地講著。 「我跟你去。」冷雁智說著,完全沒有讓人反駁的餘地。 「……好吧,反正……我也想要有人陪著。」趙飛英喃喃說著,突然睜開了眼,冷雁智本來正深情款款地凝視他,這一嚇,差點扭到了脖子。 「月亮不錯,很圓很亮。」冷雁智急忙說著。 趙飛英抬頭看著天空,可是,今晚沒有月亮…… 他又在搞什麼鬼?他這小腦袋瓜裡想的東西,他似乎從沒弄懂過。 不過,算了,他高興就好。趙飛英放棄了盤問的打算。 然而,有件事卻真的很有趣。 「雁智,我現在才發現,你很喜歡跟著我呢。」趙飛英取笑著,然而並沒有惡意。 「嫌我煩啊。」冷雁智突然臉紅了。 「怎麼會呢?跟你在一起,感覺很快樂的……大部分的時候。」趙飛英輕輕敲了冷雁智一下額頭。 「別再動不動喊什麼恩斷義絕的,有事可以好好說。」 「是……」冷雁智低下了頭。 「不過,這麼一來,就又是我們兩個人了。」趙飛英突然嘆著。 「有我陪,還不夠嗎?」冷雁智俏皮地說著。 「夠了,太夠了,你一個人惹出來的麻煩,我就忙得焦頭爛額的。」假裝是無奈的語氣,讓冷雁智笑倒在地。 寵愛地看著冷雁智,趙飛英也輕輕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