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味汽水》 单方面失恋的可怜人 暑假收假那天,我最晚到校。拎着大包小包土特产,还拖着个行李箱。宿舍拉着窗帘,漆黑一片。三个崽子不知道又背着我跑哪去野了,空调都没关。 我累得气喘吁吁,进门就如咸鱼粘锅,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回来啦。” 天花板上倏地冒出来一句含糊问候。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抬头就见顾晓跟上帝似的盘腿坐在床头,手里端着什么东西,正在嚼。登时忍不住骂道:“我靠,你在怎么不开灯?” “没必要。”他理所当然,指了指我的桌子,“吃蛋糕呗。” 我这才发现桌上摆了块彩虹千层,边上配着把精致的樱花勺。 还挺讲究。 我伸着脖子看他:“哪来的蛋糕?谁生日这么讲究?其他俩人呢?” “老叶。”顾晓忽然叫我,答非所问,“你知道徐知南谈恋爱了吗?” 我正拿樱花勺子和蛋糕作斗争呢。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弯,下意识就问:“和谁?哪个小姑娘能看上他啊?” “不是小姑娘。”顾晓咽下奶油,看我的眼神明显带了几分怜悯,“货真价实男的。隔壁班郁澄,你见过的。” 我快速扫他一眼,埋头切割千层皮,心里五味杂陈,噎得慌:“你不会要告诉我这蛋糕是庆祝他脱单买的吧?” 顾晓沉默了一会儿。 “你不要紧吧?”他赶紧爬下床,搬来凳子坐到我边上。 我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蛋糕,没理会他的追问,摸了摸胸口。 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蛋糕甜丝丝的,浓郁香醇,在口中化开来,依然好吃得舌头都要掉了。 完全不是人家描述的那种,再好吃的东西都难以下咽的感觉。倒觉得还能再来几块。 我真是服了自己。 顾晓向来敏锐,当初刚进大学,他一下子就发觉我喜欢徐知南了。愣是憋到上学期才告诉我。 当时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装模作样道:“瞎说什么呢。” 他一脸无奈:“我不会说的。但你就差没把眼珠子安他身上了,克制克制。” 我就奇了怪。谁都能看出来我喜欢徐知南,就他一个人看不出来,天天在外头跟人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说他是猪都得是猪圈里最傻的猪。 此时此刻,见我满不在乎,顾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睛里头藏都藏不住的担心。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一厢情愿心怀鬼胎这么几年,也没想过能和徐知南凑一对儿。 “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喜欢他了。”我慢条斯理刮干净最后一点果酱,对坐在旁边的顾晓说。 顾晓看猪头一样看着我:“我觉得你得冷静一下。”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睁着眼说瞎话的技能。可我总不能哭哭啼啼指责他既然喜欢男人凭什么偏把我当兄弟吧。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什么理由呢。 这年头同性可婚是可婚,但毕竟占少数。我跟徐知南当了六年同学,日夜待在一块儿,他打球来我送水,他迟到来我掩护。 勾肩搭背过,一张床上滚过,都没发现他原来是喜欢男人的。 还是说,他只是喜欢郁澄而已。 我灌了口水,拍拍顾晓:“徐老狗人呢?” 顾晓支吾了一下,答:“之前提着蛋糕回来又走了。李谨闻在图书馆看书。” 那就是去约会咯。 我心平气和哦了一声,从柜子里翻出两本练习册。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估计得跟着宿舍大学霸李谨闻同志深入探讨一下学术问题,尽量对徐知南避而不见了。 “你去哪?”顾晓见我要出门,急急问。 “找老李去。”我头也不回。经过徐知南的桌子时,还是忍不住瞅了一眼。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几张照片,全是郁澄和他的合影。贴纸还是一颗颗爱心。 水笔涂的,红得扎眼。 我倒是没想到他这样的钢铁直男谈起恋爱来也有这样的小心思。 “等会啊,你带书不带笔的?” 顾晓在背后嚷嚷,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但我受不了这个和徐知南一起生活的地方了,呼吸间仿佛都带着他的味道。 我只有逃得远远的。 我叶桐,二十岁,单方面宣布失恋了。 郎才郎貌,天作之合 我背着一书包的课本,手里还抱着俩太厚塞不下的书,被徐知南堵在了图书馆门口。 我立即回头瞪跟在我身后出来的李谨闻。 通风报信的罪魁祸首还捧着砖头似的词典如饥似渴,对我的瞪视置若罔闻。 李同志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迁怒都迁怒不到他头上。 我说:“李谨闻同志,您能对您的眼睛好点吗。” “等我查完。”他头也不抬,淡淡道,“徐知南说有事找你,你知道吗。” 我拿他没辙,叹气:“现在知道了。” “嗯。”他点点头,拐弯拐得果断,“那我先走。” 我直觉徐知南这时候找我没什么好事,想着能拉老李垫个背。谁知尔康手才伸出一半,他影子都没了。 太不靠谱。 烈日炎炎,徐知南跟个傻逼似的顶着大太阳冲我挥胳膊,活像条哈巴狗。 “老叶!”他见到救星一样激动,拽着我就叭叭了一大堆。 什么郁澄他哥猝不及防要见他啦。据说人家是个霸道总裁高富帅啦,万一阻挠他俩怎么办啦,云云。 他八点档狗血剧看多了吧。 我立即腾出一只手给顾晓发消息求救:徐老狗求我陪他见人家长去,怎么办,在线等,急。 顾晓秒回:刺激了。配图沙雕熊猫头。 我:886 他的建议并没有什么用。 我尝试苦口婆心:“你俩郎才郎貌天生一对,我跟着瞎掺和什么啊?不白添乱吗?” 他不为所动:“他哥突然说要见见我,兄弟,我慌得一批,帮我这个忙,一学期早饭我给你承包了。” 末了还补一句:“有个熟人在旁边我就不紧张了。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桐哥。” 他本来就黑,暴晒了半天更是黑里透红,哭诉起来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我拿书挡着太阳,看着汗划过他的脸,沿着下巴滴下去。 蠢得冒泡,我怎么就喜欢他了。 或许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过于多愁善感,又或许是十五六岁的他过于明亮。 高中开学第一天他就敢迟到。匆匆忙忙从后门钻进来,掀起阵阵洗衣液味儿。他咧着一口大白牙冲我笑,一巴掌拍得我差点撅过去。 “兄弟,以后就是同桌了!一起玩啊!” 阳光明媚,被窗外的树叶切割成不规则的碎块,掉进他眼睛里,闪到了我心底。 他一笑,我就记了这么些年。 “我不怕他凶,当场打起来也没什么,就怕他不让我和郁澄一块儿。”徐知南耷拉着脑袋,显而易见的慌张。 我心软看不过眼,把他叫到树荫底下凉快。随便他叽叽歪歪,兀自埋头骚扰顾晓:拒绝失败怎么办。 顾晓立即发来三个蜡烛,并说:事已至此,你就当他欠你的,闷头吃就完事了。人家对他印象怎么样跟你又没关系。 我也没法子,看见徐知南就烦,心里胀得慌,只好暂且一口应下来。 结果徐知南好像怕我溜了,打死不让我回去放包。生拉硬拽把我拖到大门口,就见他小男朋友郁澄在那儿等着我俩。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自成风景。 “不好意思啊叶桐。本来我哥说叫人来接我们,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麻烦你们跑一趟。” 他挺拔似竹,并不瘦弱,但白的发光,说话也温文尔雅,眉目像是扫了淡墨,我见犹怜。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我连声说没关系,刻意落后几步,让他们得以并排。 我们学校在郊区,到市中心坐地铁至少得快两个钟头吧。周末车上人多到爆炸。徐知南心中有愧,自觉提出帮我背包。 我实在很想制止他这种会引起误会的做法,但我抢不过他。眼睁睁看着他夺过我的包背在身后,边上就站着他男朋友。 郁澄的眉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江南水乡的温婉美人或是清俊书生。他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还责备徐知南应该先让我回去放个书,关心地叫我不用担心,吃得开心就好。 我的天。 这是什么神仙男友,换我我也喜欢他。 我自顾自真情实感,担忧被当做小三,倒像是失了智。 他俩是真的情比金坚。我连被当做竞争对手的机会都没有,顶多算个打酱油的吧。 莫名有点难过。 就一丁点。 罐头里挤着的鱼渐渐都下车了,空出了一个位置。 郁澄招呼我去坐。我有点怏,就没跟他客气,挤进夹缝里坐下了,情不自禁偷瞄他俩。 他们握着同一根杆,徐知南略低着头,郁澄凑在他耳边说话,言笑晏晏,天作之合。周围的叔叔阿姨弟弟妹妹看了他俩都目含赞许。 他们一定在想:这俩小伙子真配啊。隔壁这呆头呆脑的小伙子是来干嘛的。 我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笑着笑着发现隔壁小姑娘皱着眉往边上挤了挤,一脸‘这人有病,我得离他远点’的表情。 好吧,我笑不出来。 我抱紧那两本词典,往座位里面缩了缩,挪开视线,专心致志盯着车载广告看,红的绿的蓝的。 车厢里的人来来去去,兜兜转转,到头来只有我一个待在原地而已。 徐知南是个单细胞生物,脑子里一直缺根筋,我一清二楚。 他未免太过残忍了。< 大颜值怪和小颜值怪 郁澄是我们学校知名人物。三天两头就能因为长得好看登上各大论坛及表白墙,常年流传在众人口中。 外国语大学男女比例感人,男生屈指可数。这一届出了个惊心动魄的颜值怪,自然轰动全校。 他不仅长得好看,学习还好,待人接物也一丝不苟,奖学金拿到手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实乃学校冉冉升起的活招牌。 我就算想破脑袋也搞不懂郁澄和徐知南怎么凑成一对的。 当然,这轮不到我操心。我今天的任务只有旁若无人埋头苦吃而已。 从图书馆走到校门的路上,徐知南就跟我灌输了不少关于见家长的注意事项。 穿着得体,主动问好,礼物不能少,时刻表现爱意,诸如此类。 我看他破天荒穿着件衬衫配休闲裤,就明白他是有备而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印花t恤加短裤,心情复杂。 不是我见家长,但还是挺慌的。 出地铁的刹那,热浪扑鼻,人都快蒸发了。郁澄自己也没去过那家餐厅,拿手机导航领着我们走。 他最后停在了一家挺隐蔽的中式建筑门口。造型类似仿古式楼阁,红木建成,当中龙飞凤舞一个大字:寻。 郁澄去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径直带我们进了门:“我哥有点事耽搁了,让我们先坐。” 语毕对我弯眼笑笑,安抚道:“叶桐不用拘谨啊,你只管多宰他,我哥不吓人的。” 我恶劣地想,这一定是对方给徐知南的下马威。以后他俩结了婚,徐知南必定得受恶毒大舅子折磨。什么放鸽子摆架子都是家常便饭。 被穿唐装的侍者领到包间,一路上嗅着妥帖的檀香味,甚至过了座拱桥,桥下潺潺流水,清澈见底。 除去小桥流水雕栏,一格格全是包间。门口悬着各式各样的木牌,处处藏着古典气韵。 我直觉接下来几年没福气享受这种精致生活了,赶紧在坐下后掏出手机咔嚓了几张照片留念。 顾晓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无一不是打听情况的。我转念一想,其实这几个小时什么状况都没有,没什么要汇报的。 我回了句:任务平稳进行,还请组织放心。然后就放下手机,欣赏餐厅布局去了。 包间门打开的时候,徐知南还在拉着我商量如何表现得靠谱点。 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被爹妈怒锤的时候都稳中带皮。此时畏手畏脚,连我都觉得可怜巴巴。 这家伙真是栽了。 郁先生西装革履,显然是刚办完事就赶过来了。他略一颔首,道一句歉。脱下裁剪得体的外套,搭在椅背。风尘仆仆,还带着外界的温热。 他彰显冷酷的薄唇轻轻一碰,自我介绍道:“我是郁黎,郁澄的哥哥。” 据郁澄在地铁所说。他亲哥郁黎,比他大了十岁。从小令人省心,乖巧懂事。人家在外边打球,他在学习;人家沉迷电子游戏,他在学习;人家早恋,他还在学习。 因此年年考第一,从未落下神坛。 我觉得他应该和李谨闻同志颇有共同话题。 总而言之,郁先生二十岁以前是广大同龄人痛恨的别人家孩子,街坊邻居口中的育儿范本。爸妈的夸奖都比不上他成长速度。 结果离经叛道得毫无预兆,在top2学府读到大三,不顾众人反对,毅然辍学创业去了。瞬间沦为反面教材。 如今年少有为,事业风生水起,已然坐到老总的位置,亲朋好友这才偃旗息鼓,无话可说。 霸道总裁果真从小与众不同。人生经历可以说跌宕起伏,十分别致。 郁澄叙述的时候还有些黯然,说他十年内怕是比不过他哥了。 我为他捶胸顿足。郁澄已经是个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人,能被他吹上天的得是何方神圣。 这得是个机器人吧。 此刻这位机器人先生坐在我的正对面,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侍者手里的菜单。 我不想看徐知南和郁澄秀恩爱,只有百无聊赖打量郁先生。 似乎感受到直白的视线,他略略扫过我,对郁澄道:“怎么不先点餐?” 郁澄一耸肩:“家长没来我们做小辈的哪敢啊。” “家长?”郁黎顿了顿,不置可否。 他随意翻开手里剪纸造型的菜单:“吃什么?” 郁澄从善如流:“徐知南什么都吃,叶桐你呢?” 我忙不迭道:“都可以。” 郁先生的目光轻轻落到了我身上。 我一悚,赶紧收回支在外面的腿,坐端正。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 “这位是?” 我凭借1.5的视力,轻松发现他是单眼皮。以我贫瘠的词汇量形容不出来的那种形状,弧线干净利落。 “叶桐。”郁澄体贴地替我答,“昨天跟你说过要来的,我俩的好朋友。” “嗯。”郁先生平淡应了,不甚在意的样子。 与其说他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倒不如说是压根没做表情,眉眼稍倦,很放松。不冷酷无情,也不邪魅狂狷。 颜值怪的哥哥果然也是个颜值怪。 我的妈呀,那眼睫毛浓得都能照出阴影了,在暖色灯光下振翅欲飞。 依他不动如山的神情,显然是料到了郁澄点不出什么菜。索性合上雅致得如贺卡一般的菜单,向侍者熟练报上几个名字。 极其淳朴的中餐名,一听就能知道食材及烹饪手法。照印象来说,这种档次的餐厅该配上花里胡哨的菜名才对。 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 郁先生和郁澄有六分相似。我瞎猜一个随爸一个随妈。两位都是俊秀至极的长相,郁澄年纪还小,偏柔和。郁先生更加锋芒毕露些。 大颜值怪和小颜值怪齐聚一堂的盛况。我要是向学校里的小姑娘售票参观,势必能大赚一笔。 郁先生这种帅绝人寰气质卓然的男人就是我小时候对着老师说的,梦想长大要成为的样子了。 更何况,他还很有钱。 郁先生与 “喝点什么?”郁先生的声音很好听,动作也彬彬有礼,全然不是徐知南道听途说的大魔王形象。 我坐在他对面有点像被班主任盯上的小学生,手机都不敢摸一下,默默看着指示灯乱闪。 平心而论,郁先生决不属于凶恶那一挂的,但处处散发成功人士的威压。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 嗯,可能这就是社会人士和在校学生的差距,令人徒增紧张。 最后我得出结论:回去之后必须锤爆徐知南的狗头才能一解心头大恨。 我闷着头胡思乱想,忽然发现周围安静得出奇。一抬眼,在座的三位正齐刷刷盯着我看。 卧槽。 我手忙脚乱,挺直了腰板,问:“是在问我吗?” 郁先生点了点他金贵的脑袋。 我沉浸在自己一蹭饭的还能获此殊荣的惊恐中,脱口而出:“芬达橙子。” 空气突然凝固。 不开玩笑,我有些坐立难安,冒了一脑门的汗,口干舌燥,是真的想喝碳酸饮料。 问题在于这家餐厅古色古香,装潢设计别出心裁,怎么看也不像有芬达的样子。 于是我欲盖弥彰:“开玩笑的。你们点了什么?我一样就好。” 冷气开得很足,可鼻尖又开始出汗了。 郁先生看起来很冷静,偏头对侍者说了什么。就见对方连连应下,麻利转身离开。 在座的各位陷入一言不发的僵局。 我心说你们这哪像见家长啊,普通饭局都不见得这么沉默。 我和徐知南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说。郁澄和徐知南眼神交流频繁,显然也拿自己寡言的哥没辙。 好歹得问问自己亲弟的爱情历程吧?再不济查查徐知南户口也成啊。 点好的菜都陆陆续续端上来了。还是没人开这个头。 我尴尬癌都犯了。 郁先生是长辈,等他动筷子了,我才跟着出手。 桌子不小,远的够不着,也不好意思够。我就巴巴盯着面前的几碟夹。 虾仁爽脆鲜美。蔬菜新鲜爽口。 我大快朵颐,不亦乐乎,吃得头都不想抬。尴不尴尬都与我无关。 没过多久,刚才离开的那位唐装小哥当真用托盘托着一瓶橙味汽水回来,笑不露齿:“您的芬达。” 可能是郁先生叫人家临时出去买回来的,瓶身还渗着一层水珠。 “谢……谢谢。”我窘迫地接过来,小声道,“麻烦了。” 又单独对郁先生毕恭毕敬道谢:“谢谢您。” 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聊聊,我也不好意思听。只好把汽水倒在杯子里小口喝,消磨一下时间。 气泡敲打着舌头牙齿,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滚下喉管,刺喇喇的,满嘴橙子香精味。 我上高中以前都不爱喝碳酸饮料,嫌那玩意呛人又甜腻。 徐知南桌子上总摆着一瓶芬达,我以为他很喜欢,就舍弃了我的橙汁,跟风买一样的。 结果后来发现那是暗恋他的小姑娘每天早上按时送过来的,拒绝多次,人家偏送。他一思索,扔了不好,收了也不好,就白天搁桌上摆着,晚上再带回去偷偷扔掉。 “老叶你喜欢喝芬达啊,太好了,我屯了好几瓶,你帮我解决呗。”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得乖乖被贴上爱喝芬达的标签,替他干掉一瓶又一瓶汽水。 橙味汽水喝着喝着都能喝出感情来,但我和他不能。 徐知南凭着自己是个运动系帅哥,也交过几个漂亮女朋友,收过不少情书。他真的一点都没察觉我喜欢他这回事。 我甚至在高三毕业告诉他我喜欢男人,他听了目瞪口呆,而后信誓旦旦说他不歧视同性恋,我们还是好兄弟。 徐知南知道我喜欢男人,但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他。 他在中二期口口声声起着誓言,说不会背叛我伤害我,说我们一辈子好兄弟。却做着一件又一件令我难过的事情。 “叶桐。” “啊?”我以为是徐知南,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戳着碗里的虾。 “叶桐。”对方又叫了一声。 “你对虾过敏?” 我去年夏天一人大战三斤小龙虾的壮举还历历在目,不知道他从何得出的结论。 徐知南嘶了一下,扭头看我:“不能吧?老叶去年油焖大虾配啤酒,吃到后半夜还是我给抬……” 他还没说完就陡然卡了壳 :“你胳膊上都是红疙瘩,没问题吧?” 等等。 徐知南在我右边,那刚才叫我的是谁。 我还在发愣,对面伸过来一只手,有条不紊取下了我握着的筷子。 “吃饱了吗?”郁先生看看自己的弟弟,目光落在徐知南身上。 徐知南站起来道:“我陪他去医院吧。” “哥,要不你开车送他去医院看看?红斑看着怪吓人的,变严重就不好了。”郁澄凑过来一看,也被我的症状惊到了,赶紧提议。 郁黎已经扣上银色的袖扣,取下了椅背上熨帖的西服:“好。” “我们一起去?”徐知南问。 看来他还算有良心,没忘记我是被他硬拖过来的。 “去添乱吗?”郁黎眉峰一挑,“车里放了东西,坐不下,你们先回学校。” 我在心里呐喊:你们俩不要走啊!抛下队友是人干的事吗!我不要独自面对狂风暴雨摧残! 我完全不想跟郁先生独处,毕竟我俩算起来毫无关系,直接对话都没有一句。 郁澄好像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对我道:“也可以。要不你今晚住在我家算了。学校太远,赶得累。” “不用不用。”我急得都快嘴瓢了,“小问题哪需要送啊。叫徐知南跑跑腿得了。” 郁澄还要再劝:“别客气了。没事的。” 我没有,我不是。 我拒绝着拒绝着,突然想起徐知南已经是郁澄的男朋友了。 我总拉着人家男朋友干嘛啊。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推脱:“那就麻烦郁先生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天黑了一半,太阳秧不拉几的露出小半张脸,毫无下午的毒辣魄力。 四肢像是有蚂蚁在爬,酥**痒还发烫,一直痒到心里去。 祸不单行。 我挠着胳膊钻进车里的时候,竟然‘哐当’撞上了顶。 瞬间老眼昏花,天旋地转。 上一回撞车顶还是初中的事情了。我一挑食大王居然猛地窜到了一米八,连爸妈都匪夷所思。那段时间不习惯突然抽长的身材,动不动就撞到头。 我莫名生出一丝返老还童的错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