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是大号洋葱怎么办》 第一章 [1] 隔壁桌两女一男针锋相对的闹剧最终以方格裙女孩泼了她前男友和前闺蜜一身冷咖啡收场,深褐色的液体瞬间给那对交往不良的男女衣服上戳了个章,看上去狼狈滑稽,全然失了风度,一反应过来便如斗鸡一般争吵起来。 而那个暂且身于强势的姑娘踩着恨天高雄赳赳气昂昂,头也不回地—— 咣的一声撞上玻璃门。 两败俱伤,人间真实。 我摇摇头,真该让陈太太见识见识这一幕。她就是被老陈宠坏了才天真得像个沉溺恋爱的少女,坚定认为一见钟情是爱情开始的唯一准则,然后尤其积极地给我创造一见钟情的机会。 比如相亲。 嘶。 cafe被我突然发力的一下揉的不爽快,懒散地抓了我一下,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我坐在这个咖啡馆续了四次杯,送走了三桌客人,去了两回洗手间,围观完一场分手撕逼,然而那个神秘的相亲对象还没出现。 扯了扯领带,放开毛都快被我呼撸秃的猫。cafe年龄不大脾气不小,冲我甩了甩尾巴,高贵冷艳地跳开。 出门前陈太太盯着我领结打好才放行,真好笑,我是去相亲又不是面试。陈太太抚平西装的肩线,小声说,我们灿灿虽然不能在身体上压倒对方,但一定要在气势上碾压。这话怎么听怎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拐弯抹角骂我矮呗。但我没说话,谁叫我四舍五入一米八而对方是个实打实的一米八几的。 男的。 其实到现在我依旧不可思议。我今年才22,刚大学毕业,没谈过恋爱,哦,还有一回话剧反串被不明真相的几个大兄弟表了个白——当然我拒绝了。 本来这茬都过去了,都怪陈秋河那个大嘴巴,三句两句提到我当时的窘迫,我在桌底下踩了他好几脚都没用。 陈秋河是我堂哥,同一辈里只有我们俩是同支,因此关系最好。 老陈和陈太太知道这事儿以后就跟疯了似的挤在一起商量了好几天,每次我下楼去冰箱拿吃的路过客厅沙发随眼一瞟,总能对上他俩泪眼汪汪的诡异注视,吓得我赶紧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得了臆想症,一个传染俩,溜了溜了。 过了一周左右,某个晚上,他俩突然不请自来挤进我房间,拉着我的手。老陈拿出他开会的架势,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困得我眼皮都快黏上了。陈太太则满面通红,这种扭曲的激动上次出现还是在她看那个什么男男电视剧的时候。 她一把推开老陈,凑过来压低声音,发出来自新世界的拷问。 灿灿,你喜欢冰山高冷攻还是体贴温柔攻?或者,你喜欢鬼畜攻嘛?! 呵,我喜欢反攻。 呸呸呸,什么攻! 柠檬和薄荷的味道太冲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俩瞬间停下,对视一眼,然后互相推托一番,最后老陈扭扭捏捏道,灿灿,老费家的孩子—— 陈太太掐了他一把,他才憋红了脸,继续说,老费家的儿子,你想不想见见? 我揉揉眼睛。 说实话,我没怎么听懂之前老陈那一大堆颠三倒四逻辑不通的说辞,但这句话一说我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我说,行。 他俩明显舒了口气的模样,又很有些忧虑地看着我。 我勉强冲他们挤出一个笑,然后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陈秋河听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诚挚地发出来自大洋对岸的亲切问候。 他说,灿灿你可太听话了吧,打包把自己送出了。到时候打架打不过人家,记得给哥哥打电话,别自己哭鼻子。 这孙子! 我气得不行,一气我就开始冷笑。 陈秋河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挽救,我便问他,小浼姐最近还好吗? 他马上就怂了。 灿灿,你都多大了,不能跟你浼姐打小报告。 小浼姐是陈秋河的女朋友,上学时候校篮球队的,一巴掌一个盖帽,教训人也是。 陈秋河在她面前,就是只小白兔,蹦跶两下就怂。 我继续装,那我肯定要告状。 陈秋河叹一口气道,叔叔阿姨怎么那么着急,你那么听话的小孩儿要是进了费家,那就是被扒皮吃肉,我们陈家真没办法跟他们比,不够看。 现在想想,可不是不够看嘛,到现在我连人家面都没见着呢。 我整理完文件,蹭了咖啡馆的wifi发给丁邡。丁邡回复得贼快,发了一个贱贱的“爱你呦”表情包,屏幕上的胖小人扭得我眼睛直抽。 我:…… 丁邡:烂儿,你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还工作呢?!咋样啊?! 我:……人还没见到,我说你能不能别叫我烂儿了。 丁邡是个白白软软的大胖子,笑起来眯眯眼,挺逗的。 我大名陈灿熠,刚进公司认识丁邡,他第一回念我名字就叫成了“陈灿烂”。 我嫌他文盲,他嫌我名字拗口,就耍无赖,非要给我改个名。 哼,耍无赖的死胖子。 丁邡:哪家姑娘这么磨蹭啊?你是不是预先没给人家发照片,就你这脸这大眼睛,肯定能成。 我:忘了告诉你了,不是姑娘。 丁邡那边过了好久没回话,我百无聊赖地戳着屏幕,打开,关上。 又看了看时间,我已经在咖啡馆干坐两小时了。 陈太太跟我保证,这只是一次亲切友好的会面,两个人见见面彼此熟悉一下再吃个饭。听说那个费什么同志刚从国外镀金回来,陈太太支支吾吾说什么他还没办理国内的联系方式。 我又开始痛恨这种有钱人的装逼方式了。 咖啡馆里味道很杂,熏得我有些头晕,还好没有特别反感的。 丁邡终于回复了。 丁邡:刚才领导从我背后窜过去了,吓坏我了! 丁邡:这男的也太不靠谱了,你要见到他一定不能心慈手软! 我苦笑一下,刚要回复,空气中突然炸开异常浓郁的洋葱味。 不是爆炒的香味,是一层一层剥开洋葱心的刺激的辛辣味。 霎那间泪水涌入眼眶。 周围议论纷纷,不断有女生压抑的惊呼响起。我无暇顾及,只觉得这股强大刺激的味道越来越近。 好帅啊! 他是谁? 好浪漫哦! 我拿纸巾猛擦眼睛,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衣着很前卫很时尚的人向我的方向走来,手里抱着一堆红。 在我泪水迷蒙的视线里,只隐约有个轮廓,随着他的靠近,轮廓被渲染成大片大片的黑金色块。 洋葱兄最终在我面前站定,我才看清那一捧红艳艳的东西是绣球花。 是我最喜欢的花,不过仅限蓝色。 真巧,他大概就是那个差点鸽了我的相亲对象。 对于这种不守时的人,我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主要是陈太太的千叮咛万嘱咐,我还是强忍不适,有礼貌地站起身。 然后被咳得死去活来。 对方大概是被我极力想说话却咳嗽地喘不上气来同时眼泪狂飙的惊悚场面震到了,迟疑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我坐下好好哭。 我想更有可能的是,他在确认我神智是否有问题。 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捂着嘴猛咳,一时间**乏力。那人忙把花放在桌上,很是体贴地靠过来要拍我后背。 “宝贝,别怕,有我费垣徵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 大哥,我跟你很熟吗?而且要追究起来,让我那么狼狈的不还是您啊。 我把纸巾捏成团攥手里,不动声色地避开大号洋葱的近距离攻击。 我抬起头来,正面直视他。 老实说,他现在在我眼里还带重影,我眯起眼睛也只能判定,这是个长得不错且骚包的男人。 “您好,我是陈灿熠。” 听听,多么大气有度亲切的问候,如果声音不是哽咽中带着绝望的沙哑,我想连陈太太都要评价一句。 好攻的灿灿! 去他的气势碾压。 费垣徵盯着我的脸。我知道我现在相当奇怪,脸涨红,还穿着一身西装,整一个被排挤欺负的小职员形象。 突然就想恶狠狠骂他一顿。 我登时挺直了腰杆,心想反正人也见了名也记了,今天咱就到此为止,各自回家交代,有缘再会呗。 然而费垣徵不知犯了哪门子魔怔,突然一把掐住我的手,你没看错,是掐,我疼得差点嗷了一声,甩手没甩开,原本近将平息的洋葱味汹涌再起,把我的满腔愤怒堵在眼泪里。 “原来是你!”费垣徵全然投入自己的戏份,绝不分给我半个台词,“灿灿你不记得了吗?!在斯特拉斯堡,你送了一朵美丽的花给我,然后就消失于茫茫人海,我找了你好久……” 令我窒息的洋葱味随着他言语的激烈越发浓烈,我抬起没受控制的另一只手臂,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我 快 死 了。 “……没想到你就是我的缪斯!”他们学设计的艺术家们都那么drama的吗?我不太懂。 “大哥……”我虚弱的声音淹没在费垣徵的激情飙戏中。 “……原来我们是命中注定!”费垣徵不由分说,一把将我的脸捧在手心——多么gay里gay气的姿势,我明明记得陈太太八卦,这是一位有名的花花公子——在他成为我相亲对象很久以前的时候。 一张不断在我眼前放大的俊脸变得扭曲,如果能具象化,就是一只大号洋葱不断向我逼近。 草,真的是好恐怖的场景啊! 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成功晕了过去。 陈秋河说的没错,费家人当真有手段。 兵不血刃。 这真是令我永生难忘的一次相亲。 -tbc- < 第二章 [2] 实不相瞒,我是被那股强烈的柠檬酸味勾起了饿意,最终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安安静静,我向旁边瞥了一眼,刚好对上陈太太红肿的双眼。 她扑过来,握着我的手:“灿灿,你吓到我啦!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我想出声,却发觉大概是昨天被呛得太撕心裂肺,现在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只好用眼神示意。 好在我们母子一场,默契还是有的。 陈太太立刻意会:“昨天下午垣徵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 什么,电话?说好的没有国内电话卡只能见面聊呢?! “咳咳,不是,我想小年轻还是要稳重一点……不是,我想说的是——” “昨天是垣徵抱你下的车!”陈太太眼冒星星,“哇,那身板,那长腿,灿灿,这一波你不亏呀!” 我还能说什么呢? 之前也说了我一生气就想冷笑,但我在陈太太和老陈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孩子,因此硬生生忍住了。 我摸了摸手机,不在身边。 陈太太看我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忙拍打小助理把手机给我递上来。 我怏怏地接过来,迅速打字。 陈太太凑过来,一边看一边念出声:“最近可以不见他吗,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不能传染他。” 主要是心灵受到暴击,泪腺也是。 “灿灿,”陈太太热泪盈眶,“你怎么那么体贴!我马上通知垣徵,绝对不能辜负你的好意。” 我保持微笑就好。 也不知道陈太太跟费垣徵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在我住院(其实完全没必要)的几天里,那股令我窒息的洋葱味再也没有出现过。 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期间丁邡和其他小伙伴问候了我几回,我都打个马虎眼混过去。相亲现场正值青春的男青年公然晕倒,这说出去说不定能上社会版或教育版,标题我都能想到,什么“当代青年人的身体素质与社会发展的必然性”啦,什么“男孩体弱竟成为潮流”,吧啦吧啦的。 本来我以为这场堪称鸡飞狗跳的相亲已经到此为止,至此男婚男嫁各不打扰皆大欢喜,万万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后续。 费垣徵主动加了我微信。 用户名kevin,头像是粉红甜心系,附带验证消息——宝贝儿,哥哥知道错了,同意申请吧! 没过几秒又发来一句。 那天我是真堵车啊,我都认错了,消消气嘛,气到自己可不好。 我不禁一阵恶寒。 组长路过我无意看到这一句,意味深长地打量我一眼。 我立刻收起手机正襟危坐。 她颇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清清喉咙道,灿呐,听姐一句劝,这种渣男还是留给其他白莲花绿茶婊吧! 我很懵圈,然后被科普了劈腿渣男假意挽回前任的一百句经典语录。 受教了。 但我不能跟他断绝来往啊。 我只能满怀遗憾地感叹这哥们儿大概是脚踩几只船惯了,哄人都信手拈来,然后在组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同意了申请,并给他改了备注。 洋葱boomshakaka,完美。 洋葱带给我的打击是沉重深远的。 就像现在,即使隔着屏幕聊天,我也不由自主地被超强劲的催泪联想搞得想擦鼻涕。 丁邡问我,灿灿,你怎么才两天就经历了这种大波大浪的情感波折?! 我白他一眼,眼球血丝红红。 大波大浪个大头鬼啊! 我是用眼泪为代价在相亲! 丁邡身上的烤鸡味香喷喷地扑过来,太好闻了。我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问他,今天能不能点香烤小公鸡。 他惊了。 你不是连着一周都吃了烤鸡吗,怎么还没腻? 草,要不是有你那么一只人形大烤鸡,我能那么饿吗?! 此刻费垣徵非常体贴地发来约饭邀请,时间巧合得仿佛在我身上安了个监控。 我十分心动,然后忍痛拒绝。 开玩笑,跟那么一个大号洋葱一起吃饭,除了泪流满面我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费垣徵发起视频聊天,陈灿熠拒绝了视频聊天。 费垣徵很委屈。 洋葱boomsgakaka:宝贝灿灿,为什么不愿意跟哥哥一起去吃饭! 我:…… 我:上次身体还没好全 我拿了装病的借口搪塞他,费垣徵也不知真傻假傻,总之我觉得他装傻技术一流。 洋葱boomshakaka:那宝贝你等我我看看日程表,哥哥把晚宴推了也要陪你去看医生! 洋葱boomshakaka:身体是第一本钱! 洋葱boomshakaka:宝贝你不用感动,这都是哥哥该做的! 我恐“哥哥”和“宝贝”了。 一想到这里,善于克服困难积极向上的我也不禁退缩了。 我马上去戳组长。 我:上周被我拒绝的那个出差机会不知—— 钮钴禄·尔晴:你是不是跟那位吵架了要躲他?没事儿,姐帮你搞定! 我:道还有没有了 组长的编剧天赋跟效率一样惊人。 钮钴禄·尔晴:成了,这回就你跟丁邡去s市吧! 钮钴禄·尔晴:男人嘛,就得晾着他给他点教训! 我:…… 我:谢谢姐 为了我的泪腺,先出去躲两天吧! 刚刚好费垣徵被他的一个设计案拖住离不开身,我就美滋滋地收拾起行李来。 吃饭的时候,陈太太强烈地表达了不能理解的意愿,她一激动,身上的柠檬味儿就更酸一些,搞得我又想多吃一碗饭。 我安慰她,洋葱,啊不,费垣徵本人真的不错,而且我不是因为他,我是工作,为了全勤,为了涨工资。 陈太太更难过了,她随手摸了一个橘子,剥开递一半给我,说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公司基层吃苦,我们老陈家是缺钱的人家吗?怎么你吃着吃着苦还上瘾了呢? 我,陈氏集团老总的独子,典型富二代。 从小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自主自觉从基层做起。以至于到现在丁邡还以为我是个需要自己交房租的北漂男孩,每次出去聚餐都会照顾我的钱包。 我嚼着橘子,略微牙酸。 不过要是照实说了,陈太太未必不信,不过她的脑补简直比天方夜谭还可怕。 我先声明,这不是abo世界。 只不过我的嗅觉世界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除了正常世界的各种味道,我的世界还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的味道。老陈是薄荷味,陈太太是柠檬味,陈秋河是檀木味,他女朋友小浼姐是金嗓子喉宝味,丁邡是烤鸡味,费垣徵是洋葱味,隔壁街烧烤摊老板是铁板鱿鱼味,女孩大多是各类甜美可爱的糖果味——只不过我不喜欢吃糖,所以对女生心不起波澜。 十岁那年“无意”撞破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谈话并晕倒,醒来后,我便有了这种奇异的能力。对我无害的人的味道很友善,对我满怀算计恶意的人的味道大多是化工类有害气体,情绪越激动,味道越浓厚。 这些味道吵吵嚷嚷地挤在我身边,放肆地叫嚣。他们夺取着我的呼吸,我闻不到自然的花香,闻不到当天食堂饭菜的味道。这样的日子说不上好与不好,反正习惯就好。 扯远了,总结一下,这是一个谁听了都会说一句好酷然后转头就嘲笑我瞎编但确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况。 毕竟没点儿被绑架被威胁被各种七七八八的豪门秘辛的陈年往事的富二代都不配当富二代,谁家有钱人那么顺风顺水不是? 费垣徵特地在我出差前候车时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借口人多太吵没接。 然后他曲线救国,给我发了段语音。 我懒得戴耳机,直接点开。 “宝贝!到地方给我打电话!多穿衣服注意保暖!回来哥哥请你吃饭!对了——要多喝热水!啵!” 方圆十米都被这个惊世骇俗的“啵”镇住了,使我瞬间成为人群的焦点。我抹了一把汗,想想s市日均28c的好天气,**的口型就在嘴边,忍住了。 丁邡好不容易穿过层层人海挤过来,一见面就挤眉弄眼。 你家那位真是热情奔放,真好。 去他的热情奔放。 口区。 丁邡前一天打游戏打的晚,一上车就睡过去了。 我没睡。 座位之间靠得很近,还有很多无票的人挤在过道。我没坐过火车,有些担心我们的行李,索性不睡了。 火车像是一个大杂烩,在这里,浓郁的泡面味横冲直撞,占了绝对地位。还好车厢内禁烟,不然这个环境真的令人窒息。 出差带我们的领导,其实是老陈手下,一个叔叔,跟我关系不错。不过我俩演技还成,至今公司里没传出什么八卦。 海叔不动声色给我们安排了临海小高层,推开窗海风习习,格外舒坦。 一回头丁邡整个人大字一个瘫在床上,跟我感叹,出公差真好。 我但笑不语。 晚饭设在燕江楼,我小时候很喜欢他家的麻蓉包,现在早就不爱吃甜食了。 洽谈公司派来的代表跟海叔交谈甚欢。还好这些中年大叔们也开始注重养生,轮番敬酒的程序也免了,我和丁邡趁机吃吃吃。 但该喝的酒少不了。 我没遗传老陈的好酒量,那酒刚吞下去,胃里便火辣辣烧起来。 丁邡偷偷给我夹了片黄瓜。 黄瓜凉丝丝的,压不住酒气。 我只觉得耳朵腾地红了起来,眼前时而清明时而模糊,心知不太妙。好在海叔及时注意到我不对,推我去洗把脸。 丁邡本想陪我去,被我按住了,一个两个都不在像话吗? 燕江楼多少年都没变过布局,我熟门熟路地找到洗手间,狠狠洗了两把脸,抬起脸。镜子里的人眼睛黑亮黑亮的,面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有人进来了。 本来我头脑不清,思绪混乱,这种时候就该闭嘴无视,但我偏偏觉得这人眼熟得很,于是从镜子仔细观察,直到他的身影出了镜面,我的视线便从镜子滑向他本人,直勾勾盯着他。 正常人受到这种直白的凝视大概都会不悦,不过这人貌似修养很好,完完全全当我不存在,半点反应都没有。 我转过头,转动冻结的大脑开始思索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高挑细瘦,除过这身正儿八经的黑西装,渐渐跟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 我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喷嚏,哦,这不是那个谁—— 那人已经洗完手,径直走出去了。 大号洋葱! 终于对上了! “那个费……”我舌头有点打结,夹杂着愤怒,好你个洋葱,偷偷来s市还装不认识我。 虽然我十分不待见他,但刻意无视是会被记到我的小本本上的! 听到我的声音,他明显顿了一下。 我立刻喊出他的名字:“费垣徵!” 出乎我意料,他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靠,这又是什么新式套路?! 明明上午还在微信给我发“啵”的男人,怎么到了晚上突然变得那么冷漠?! 我真的醉了,各种意义上。 竟然没有意识到,今天的洋葱,是无味的。 -tbc- 第三章 [3] 醉酒状态的人能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眼看费垣徵越走越远,我三步并两步大步向前,试图拦住他问个清楚。 好歹我们也是相过亲并且目前在网上有进展的,怎么能一到线下就形同陌路呢? 无奈费垣徵腿长,我一路小跑,借着下坡路的惯性,不负众望地撞上他后背。 最尴尬的是,我今天的衬衫前有一个领夹,刚刚好勾在他西装肩头略不平的凹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费垣徵抬手,干脆利落地解除我俩——其实只是我自己的窘境。 “你想干什么?” 完完全全摒弃了第一次见面时发腻温柔的声线清冷有力。 他稍微低下一点头,我们的脸靠得很近,在这样的视角,我能很清晰地看到他微垂的一双丹凤眼,眼尾轻扬,据眼头三指有一点小小的痣,没被泪水糊成一团的五官俊秀英挺,是我欣赏的长相。 我心里动摇了。 洋葱原来长得那么好看的吗?这样一想…… 这样一想,跟一个好看的洋葱生活也很可怕。 我立刻坚定了态度。 装不熟不理人的可是你,我好端端的跟你打招呼你不领情,就别怪我没好气。 勾起一个自认为非常挑衅的冷笑,我瞥向他,道:“咱们都是一路人,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种事情就不要做的太难看了吧?” 他蹙眉。 哎,皱眉也很好看。 当你发现一个人的优点,特别是脸很赏心悦目的时候,他的整个人看起来都顺眼了许多。 “陈家的小少爷,”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靠近我的耳朵,低沉有磁性。突如其来的亲密害得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我现在没空陪你玩游戏。” “而且我跟你,永远不会是同一路人。” “灿灿!”丁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费垣徵直起身,恢复了一脸冷漠:“看来家长找过来了,小朋友。” 我瞪大眼睛。 他明明是认识我的,可他在说什么鬼话呢? 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难道今天,他演的是冷酷无情的霸总人设? 尤其是他把我当孩子的态度,这令我分外不爽,陈太太说过他只比我大四岁,四岁罢了,又有什么本质差别。 我这次真的冷笑出声。 “行,既然这是你情我愿的事,那回去我就跟家里说清楚,你们费家,我们高攀不起。” 撂完狠话,我转头就走。 其实我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不,是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 甚至还很委屈。 丁邡担心地揽着我:“灿灿,刚才那个人……” 我冲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没事,我认错人了。” 这时候,香喷喷的烤鸡味又涌了上来,安抚着我没吃饱的胃。 而我所期望的挽回,还是没有响起。 不甘心地回头,费垣徵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演过头了吧这个大骗子! 我咬牙切齿。 其实我是一个有一点记仇的人。 不好意思,是相当相当相当相当记仇的人,用个不太好听的词叫锱铢必较。 海叔反而一脸深意地盯着费垣徵的背影,今晚的事给我的打击十分重大,我顾不上多想别的,勉强转动的大脑全部在思考该如何扳回这一局。 显然,如果我现在删除好友,拉黑他电话,这只能体现我方弱势且息事宁人。 可我凭什么? 我紧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快步回到住处,一路上手心沁出了汗,滑腻腻的。 丁邡看出我的不对劲,先去洗澡,留我自己冷静。 我开始失态,这很不好。 虽然我一向是顺从者的态度,但主导权我从来不放手。 然而这次联姻相亲,已经大大脱离我的掌控。 先是我被费垣徵逼得借出差之名落荒而逃,后又被费垣徵无视加轻蔑。 我把自己陷在软沙发里,将大拇指的指尖磕在下唇上——这是我焦虑时的一个无意识动作,上下齿挤压指甲的细小的声音,能逐渐缓解我的不安。 费家。 无论如何,我得跟老陈聊一聊。 我一只手抵着快要炸开的头,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打算给老陈发信息。 不过我刚才愤怒之下握得太紧,手机自动关机。我对着黑屏懵了一下,无奈重新开机。 在半分钟内,我冷静了一些,连面对开机后如潮水般的信息都淡定了。 那个粉红色的头像不断弹跳出来。 我静静看着它出现,它更贴近于我之前对费垣徵的印象。 他会说什么? 他会给我道歉吗? 那我要不要原谅他呢? 想起那双低垂的眼睛里,凝结不化的黑色,我蓦地有了熟悉感。 我想我是见过那样的眼神的。 在十岁的镜子里,我也曾看到过那样的我自己,暗藏的阴郁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之所以我面对这样的费垣徵时毫无招架之力,就是出于对同类的敬而远之。 可他却说。 我永远不会跟你是同一路人。 糟透了,被一整盆冷水从头浇到尾,难道我还想得到什么回应? 索性看开了。 我打开屏幕,将那些信息解放出来。 只是不过刚看两句,我的火气“腾”地又上来了。 费垣徵居然到现在,还在跟我装傻。 他的消息绝口不提今晚跟我的偶遇,反而发了一张堆满图纸的工作室的桌子,然后跟我抱怨,嘤嘤嘤,好累哦! 需要灿灿宝贝亲亲抱抱举高高! 拿出一副努力搬砖挣钱的假象摆个拍就完了? 那我今晚遇到的难道是鬼吗?! 我对费垣徵失望透顶。 除非他人格分裂,不然照他这种精分程度,早晚把他自己带沟里。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今晚撂给他的那句话特别**,说不定人家正在偷偷笑我可怜。 我还说什么高攀不起费家,还说了什么?你情我愿? 我把发烫的脸埋进手掌,无声地笑了。 行呗,既然人家要我陪着演戏,我肯定不能扫了他的兴致。我还得在其中添点油加点醋,有滋有味,然后趁他乐不思蜀时,我就—— 不就是玩吗,哥哥我奉陪到底。 呸呸呸,什么哥哥,我这思路完全被费垣徵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带跑偏了。 我:那么辛苦啊,那发张你的照片,陈太太最近学了一个转移压力的小法术,我帮你试试 洋葱boomshakaka:灿灿宝贝怎么还没睡!太晚了哥哥会心疼的!快去睡觉! 哼,心虚了吧! 我就知道他不敢发自拍,这里的房间构造极为相似,他只要拍了,我就有信心扒出他是在几零几拍的,到时候人赃并获,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脑袋越来越晕,大约是酒的后劲又上了一波。 在昏睡过去前,我给费垣徵发了一句语音。 当然,醒来以后再听后悔无比,简直想穿越回去掐死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我:费垣徵,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哼,你是瞒不过我的。 第二天一早,当我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之时,一个人附在我耳边,有一点点偏辣的热气喷洒在我的侧脸。我有一点点不舒服,便要把身子转过去,他却偏不许,拿手臂锢住我的上半身。 我还以为是丁邡的新式叫我起床的方式——我赖床的光辉事迹自从上次秋游回来,便传遍公司上下。 我便含含糊糊道:“丁邡,你别闹,我马上……马上就……起了……” 丁邡却没搭腔,不过有轻笑从我头顶飘过,紧接着有个温柔到甜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无比熟悉:“宝贝儿,听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哥哥可是一夜未眠,赶到你身边呢。” 我这才发觉不对,一睁眼费垣徵那张好看的放大的脸便呈现在我眼前。 不过,似乎是气质问题,总觉得跟昨晚有些不同,看来有空时我们要多交流交流演技。 我一慌。 我开始怀疑。 难道费垣徵真的是个精神分裂? 那他这是来—— “当然,我来杀-人-灭-口。”声线极致温柔,但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他有七成说的是真的,三成考虑延迟执行。 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我陈灿熠活了二十多年,做的最好的事就是识时务,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认怂,有什么大不了! 费垣徵饶有兴趣地打量我几眼,我觉得他身上的洋葱味比之前要淡上许多,至少不会让我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饶。 我就开始酝酿啊。 眼珠子转得飞快,还没等我想出对策,费垣徵已经笑着用手盖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你眼珠都要转掉了,说说吧,你知道什么了?” 我刚起来,还没梳头,衣服还是昨晚的衬衫,被睡得乱七八糟。相比于精致整洁的费垣徵,没太有偶像包袱的我也生出了些许赧然。 “丁邡呢?”我假装东张西望。 “他暂时不会回来了。” 不是,我还是实话实说吧。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开口。 “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他一怔,突然笑开了,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精致夺目。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洋葱这张脸。 因此在这样和煦的笑意下,自然而然地放松了警惕。 直到他突然将我按在床头隔板上,我才意识到,妈的,他还是装的! 他问我。 “你昨晚究竟见到谁了?” -tbc- 第四章 [4] “换句话说,你怎么就那么笃定,那个人一定是我?” 费垣徵这话把我问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这不废话吗,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吗? 我迷茫地端详起眼前人的五官。 后知后觉,我似乎从未认真地看过费垣徵。 初见时我被呛得两眼一抹黑,压根只把人看了个囫囵,细节上并没有印象。 注意到我的视线,费垣徵刻意地弯了眼睛,非常挑逗地眨了眨。 不像,真的不像。 这不是气质问题,虽然他们的五官极为相似,但昨晚我见着的那人整体显冷峻,而费垣徵本人却是更精致的长相。 我顿时傻了眼:“难道,你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费垣徵笑得我背后一凉,他慢条斯理地把我额前乱七八糟的碎发拨弄整齐,我大气不敢喘,眼睛都快斗鸡了,他才放过我的小心脏。 “不是。” 费垣徵直起身,投下的阴影将我笼罩其中。 “我可没有那样的亲兄弟。” 快刀斩乱麻。 确定以及肯定的是,我昨晚遇到的人绝对不是费垣徵,并且通过费垣徵这一脸冷血的态度,这个人似乎与他关系极其差劲,那我岂不是同时得罪了两个关系不好的人? 草,这样一想我更想跑路了怎么破?! 我一掀被子就要溜,费垣徵好笑地看我:“你就打算这幅鬼样子出门?” 我只好先去刷牙洗脸换衣服,全程有若有似无的眼光打量过来,我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耳边便传来费垣徵的轻笑声——如果这声音换给一个御姐,那必然是个妩媚动人的姑娘,一个眼神撩倒众生,不过费垣徵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正经一点?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我们可要来日方长呢。” 来日方长你大爷! 我没理他。 洋葱味保持着很平稳的状态,像目光一样若有似无。我知道,费垣徵只是口头便宜占得多,心里估计比谁都平静。 哼,这些影帝们。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好奇,于是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道:“那人是谁啊?” 费垣徵的手指自然轻敲桌面,眼神定在晨报上一分未动。 “路人甲。” 呵,男人。 虽然是我认错人在先,可那人的确出言不逊,而我本人并不大度,这样几方面结合,我便对那个路人甲心生怨愤——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充其量算不满。 既然费垣徵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就像费垣徵所说,不过是偶遇到的某个路人,日后也难有交集。这一番折腾下来,我不饿也饿了,干脆出去吃个早午饭,免得我俩大眼瞪大眼的尴尬。 费垣徵很自然地放下晨报,我探头瞄了一眼,居然是娱乐版,还是我最不喜欢的某明星的小道八卦,重点是竟然拉我最喜欢的某明星下水——让我看看是哪家不长眼的小编写的文章。 什么?桌子周三见?那个上次被我投诉过的辣鸡工作室?不行,怎么能那么草率地放他出来传播谣言,等我回去得重新举报! 我的脸色定然十分精彩,费垣徵随我目光在那小明星被磨皮美白大眼瘦脸过度的摆拍照片上转了一圈,突然戏精上身,一头靠在我肩膀上:“没想到灿灿你喜欢这种类型,如果我能再丑一点,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呸呸呸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搁这儿拐弯抹角夸自己,而且我真的不喜欢这个人好嘛?! 我喉咙里憋了一万个滚开。 我说:“大哥,您脖子疼吗?” 人矮没人权,我认了。 费垣徵心情很好地笑眯眯地只把头立起来对着我,却没移开:“灿灿是在关心我吗?” 我:&&%*%&&%*%&&%*% 我累了,真的。 最后我说:“我们能不能快点去吃饭?” 自助餐区基本没什么人,我随手拿了点吃的,兴致怏怏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无视了对面撑着下巴极其无聊的费垣徵,我打开手机,没想到居然一个来找我的人都没有。 大概是去买特产了吧,毕竟明天我们就要回程了。 我的心情还是非常糟糕。 吃完饭以后,我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费垣徵跟我说什么我也没有听进去,只嗯嗯啊啊回应两声。 他这会儿脾气挺好,也不生气,岔开几米的距离悠悠闲闲跟在我身后。 上了楼梯,即将走过那个转角时,突然听见推车的声音,我一时没注意,仍直愣愣向前,眼看就要撞上去,突然有人伸手拦了推车一下,紧接着有服务生怯懦的道歉声响起,我才反应过来。 我赶紧抬起头,跟人家道谢。 不过我这一抬头便撞进对面人幽深的视线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你?” 居然是“路人甲”。 那人示意服务生离开,理了理一侧袖口,淡淡瞥我一眼:“如果不是知道你是陈家小少爷,我还真以为你是铁了心要碰瓷,一次两次非要往我身上撞。” 什么?碰瓷?! 我快被他风轻云淡的态度气死了,我往右一步挡住他的步伐。 我问他:“你是谁啊?” 他今天换了一套西装——别管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好看就完了。 我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视线却越过了我肩上,向后延伸。 我这才意识到空气似乎冷凝起来,于是我也向后看去,正对上费垣徵鲜少的冷若冰霜的俊脸。 我又回过头看回那人。 宛若双生子的两张面容,气质一冷一暖,谁说他俩没关系我都要说一句,眼瞎了吧? 他们两人在这儿搞兵法演习,按兵不动,目光在我头顶的空气中噼里啪啦几个来回,就是不开口。 他俩都挺高,站在他们之间的我仿佛夹心饼干中的馅儿,进退两难。 我说:“大哥,二哥,不管你们谁是谁哥,都别在这儿挡路了好吗?” 然而平日里总有人来来往往的走廊此时悄无人声,我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打脸声。 费垣徵轻蔑的笑了一声,不同于平日里逗我时故意装出的甜腻,如果能实体化大概能把对方戳个洞吧:“哥哥?我可当不起也不敢叫,你说对吧,小叔叔?” 而费小叔叔的反应则是微眯双眼,冷漠地开口道:“几年未见,你还是没长记性。” 虽然我表面淡定,实际上我的脑袋里已经开起了豪华加长版林肯,掠过无数本换头文学,这个人设简直比我最喜欢的某明星的最火的cp带感多了啊! 卧槽!这是什么叔叔训侄子.**i,什么几年未见见面互怼.**i,下一步难道要去,难道是开个房叙叙旧.**i? 我的脑袋里在开party,不晃都不行! 这样一来,我看费垣徵和费小叔叔的眼神都意味深长起来。 如果组长在,那一定是我们八卦狂欢的盛宴。 诶等等,要说费垣徵现在应该处于情绪大波大浪时期,怎么可能一点洋葱味都没有呢? 是我陈灿熠鼻子不灵通,还是费垣徵在演戏? 不至于吧? 我马上意识到不对劲,昨晚也是,莫名其妙的,我突然不能注意到别人身上的味道了,难道是喝酒后遗症? 又或者—— 我一个箭步跨过来,猛地吸了一口费小叔叔的西装。 他俩的目光瞬间活络精彩起来,我顾不上解释,只一把揪住费小叔叔的衣领,自顾自地小声嘟囔:“你怎么会没有味道?!” 费小叔叔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地解放他的衣领,我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费垣徵受不了了,一把把我拉过来:“你跟他这种冷血动物说什么?” 费小叔叔便不理我们,径自离开了,最后一个眼神仿佛嘲弄孩子一般。 原来,他真的是长辈。 费垣徵的手指狠狠握拳,空气中的洋葱味悄悄变得浓郁起来,卧槽,我又想掉眼泪了。 我强忍着泪意,小声问费垣徵:“你跟你小叔叔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么看起来八百年不对盘一样。他是抢了你媳妇儿还是抢了你钱啊?” 费垣徵没有说话。 -tbc- 第五章 [5] 回家以后我蒙头大睡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醒来。 陈太太很贴心地送上晚餐,我看她目光炯炯,便挥挥手示意她有话请讲,她便很不客气地占据了我的小沙发,问:“你跟垣徵进展到哪一步啦?” “我听说他抛下工作去陪你出差呢,多好的男人啊,真浪漫!” 我噎了一下:“你找人跟踪我?” 她手指绕着流苏,很不屑地撇撇嘴:“什么跟踪啊,你们又不是秘密出行度蜜月,我问问大海不就什么都知道啦。” 把年龄比她大的外人叫大x反之叫小x是陈太太的习惯。 我戳着盘子里的茄子,有蒜蓉,不太开心:“什么进展啊,啥都没有。我爸呢,他在家吗?” 陈太太再次撇了撇嘴:“他去打高尔夫了,你说说他又不怎么懂这些,干嘛总是,总是,附庸风雅,对,就是这个词……” 陈太太您这样吐槽您老公真的好吗? 既然老陈不在家,我就等他回来再问吧——关于费家。就现在来看,我所知实在太少。我不知道费垣徵何时多了个小叔叔,也不清楚费家目前的形势。这个横空出世的费小叔叔在我调查到的资料里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如果能对的上,也只一笔带过,连姓名都没有。 但我却有预感,这个人恐怕要掀起费家乃至目前几大家族的风浪。 陈太太对我的不作为痛心疾首:“你知道有多少富家太太小姐盯着垣徵吗?他可常年登顶‘最想要的女婿’和‘最理想的丈夫’第一名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对你又很好……” 我打断她:“抱歉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他那么受女性欢迎,为什么要跟我这个大男人相亲啊?” 陈太太愣住了,显然以她的智商这种深度问题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她只需要看到表面的精华就好。 “我帮你问问。”她有些诺诺的站起身,像回答不上问题被老师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差生,“灿灿,我说了垣徵那么受欢迎,你不会压力太大吧?” “不会。” 毫无压力甚至还有点想打人。 “那就好!”她很快又开心起来,“我们灿灿绝对比那些娇生惯养勾心斗角的富家小姐们厉害多了!” 好不容易把陈太太打发走,我坐在书桌旁的躺椅上重新联系暗线的人调查费家。倒不是我好奇心有多重,只是各大家族利息牵扯不清,稍有不慎便要被拉下水。 不过费垣徵今天并没有找我,也许他在为他那位小叔叔忙得焦头烂额。我乐得清闲,打开微博准备刷一刷我喜欢的小明星。 这一看不得了,美图没几张,居然都在骂公司骂某电视剧,首页的内涵看得我一脸懵逼,只好随便戳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姑娘私信问她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打字速度飞快,义愤填膺地给我发来一大段不带脏字的辱骂。我迅速提取重点,大概就是公司给小明星接的那个电视剧是跟我在晨报上看到的那个假脸小明星合作的,但剧方为*热度,竟然公开拉西皮,不但搞角色,还要影射真人,十分不要脸面。 这确实过分了,那假脸小明星倒贴我家小明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公司就能放着他次次成功呢?要不是我家没什么影视相关的产业,我肯定第一个解救我家小明星于水深火热。 思及此,我越想越气,于是问那姑娘:“最近咱们家有没有什么新代言,需要*销量的那种?” 姑娘热泪盈眶:“有一个什么面膜,需要购买xx万然后解锁新……” 我:“行了还差多少?链接发来。” 姑娘:给太太跪了 至于为什么我是“太太”,追星嘛还是留点隐私吧,用女号在圈子里没那么引人注目。我属于那种不撕逼不站队不产出只花钱的那种“人傻钱多”型大粉,花钱就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了。 我拿出打消消乐的手速下单截图发超话,心里美滋滋。 没过多久,费垣徵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那个‘只为单晨光买单’是不是你?”费垣徵直入主题,直切要害。 我面上挂不住:“你怎么知道?不是,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我刚路过x面膜营销部听说有个大单,然后随便一查ip,果然是你。” “你这算人肉了吧?”我气急败坏,“你闲着没事查我干嘛?” “我必须得了解我相亲对象的兴趣爱好呀,追星有什么好害羞的,灿灿真可爱。” 丁邡!你出卖我! 我翻出丁邡的微信,发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很快地发了消息过来。 丁邡:灿灿,你家那位真挺帅的 丁邡:看起来也有钱 丁邡:你们得好好的,我等着吃喜酒 我:…… 我:你被他收买了? 丁邡:哇,这么明显的吗 丁邡:他居然能搞到我最喜欢的组合演唱会的前排vip,也太体贴了叭 我:就为了一张门票你就把我卖了? 丁邡:我那是给你们留二人空间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3^ 我呸。 即舍得花钱又会玩心理战术,我这种渣渣自然比不过。 然后我反应过来:“x面膜你是你们家的?” 卧槽,那我这岂不是为费家贡献销售额? 费垣徵笑道:“我也很惊讶呢,没想到灿灿你这么迫不及待,已经把嫁妆送来了。” 噗!我简直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痛心,我也想骂公司了! 搞什么不好非给光光接费家旗下的品牌。 这件事对我打击相当大,简直要盖过洋葱炸弹的威力。 老陈回来后,见到的就是蔫了吧唧的陈灿熠本灿,吓了他一跳:“灿灿,谁欺负你了这是?” 我低声问:“老陈,你说费垣徵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傻了呢?” “啊?” “我说,他怎么好端端就冒出一个小叔叔呢?” 我扬起头,认真盯着老陈的眼睛。 他有些不自然地转转眼珠,我们父子在这方面略有相似,特别是在想溜之大吉的时候。 我眼疾手快:“你别想跑!” 老陈便摸摸我的头,我真觉得我没长到180全是从小到大被七大姑八大姨摸头摸习惯了导致的。 他说:“灿灿,无论怎样,你跟费垣徵好好相处就行了,爸爸不会让你卷进这些事的。” 这样说基本就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看来费小叔叔的回归不仅仅波及了费家本家。 老陈看我不太高兴,又拍拍我的肩膀:“等你周一上班就知道了。” 诶? 怀着好奇与激动,我,周一,迟到了。 开天辟地头一回,我的全勤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严重怀疑费小叔叔跟我八字不合,不然那个站领导旁边发言并火眼金睛逮住偷偷溜进会议室的人,不是他还有谁?! 还有谁! 我定格在原地,像个逃课被发现的中学生,只听见费小叔叔清冷的嗓音宛如塞壬的魔咒,越过层层同事抵达我的耳朵。 “就是你了,那位迟到的。” 刹那间前排所有女同事都向我投来艳羡嫉妒的目光,我不知前因后果,只能傻笑,并试图用眼神与远在会议室另一角的丁邡交流。 显然以丁邡的小眼睛是无法接收到我的sos电波的,那段信号被正前方的费小叔叔截断,并残忍地公示出来:“既然我的新助理有很多疑问,那么稍后会议结束,请你尽快搬到助理办公室,会有人帮你解答。” 新助理? 那岂不是说费小叔叔就是我的新领导? 卧槽这是什么羞耻(划掉)的不和谐的上下级关系啊。 然而女同事们的目光变得更焦灼,我置身其中浑不自在,这才意识到费小叔叔的“良苦用心”。 新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找个靶子出来杀鸡儆猴吗是? 我与他遥遥对望,我不太清楚我的表情究竟崩成什么鬼样子了,但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 我突然发现,我又一次失去了奇异的嗅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