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女人们》 分卷阅读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 书名:公主府的女人们gl 作者:李浮安 简介 年下霸道小公主VS年上心机嫔妃 锦阳公主: 上一世,入宫为质的小郡主受尽霁妃娘娘照拂,却在远嫁蛮地时不幸成为战争的祭品。 重生一世,她助父亲夺得天下,从受尽欺凌的小郡主成为呼风唤雨坐拥华服美人的公主殿下。 但前世之恩不可不报。 这一世,轮到她守护她了。 可这小妖精居然不领情!!! 吴怜月:那个小郡主干嘛一直色迷迷地看着我? 内容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怜月,锦阳公主 ┃ 配角:申霄、游婵、秦道勉 ┃ 其它: 作品简评 前世入宫为质受霁妃照拂的小郡主,和亲惨死在异域后重生。再活一世,她助父亲夺得帝位,将前世所受的苦难一一报还,将还未入宫的霁妃接到身边照顾报答前世之恩。可是这一世的一切似乎从她重生的那刻起就和前世不一样了,事情朝着她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霁妃没有因为苦难变成前世的样子,而历经两世的她也不再是单纯的小郡主,已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再次走到一起,是对是错呢?欺凌她的人碍于她的权势并未作恶,那前世之仇还当不当报?唯一的挚亲好友对她表露爱意,更对她与霁妃百般拦阻。这一世,锦阳从郡主成了公主,不必再遭遇上一世的苦。本文是一篇群像小说,在描述两位主人公的两世情缘时,也刻画了在主角不同感情阶段出现的女子们的爱恨纠葛。以架空历史的背景展现了身处父权社会的女子们的艰难爱情,当爱情与声誉、甚至生命冲突时,拥有不了自由的姑娘们为了爱情被封建社会牢笼中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不禁令人唏嘘。本文还通过描写主人公锦阳重生前后的不同经历,抛出了一个问题:前世之人欠下的孽债,该不该由那人的今生来还?随着行文推进,角色们在爱与恨、权与欲的推动下走上了自己不曾料到的结局。 第1章 001 宫门前积了厚厚的雪,因为皇城战事,宫人逃的逃散的散,已经多日无人打扫过了。一身白孝的霁妃推开身后小宫女所执的白纸伞:“都快死了还怕淋这点雨雪么?” 雪越下越大,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整座宫城白雪皑皑,嘉王之乱中流的鲜血被掩埋在纯白的积雪之下,待新帝坐稳天下,史官大笔一挥,先帝和她们这些妃嫔注定会成为一段必须消失的历史。 嘉王手弑先帝拟伪召登基后,颁的第一道旨便是厚葬先帝,后宫诸人依祖制殉葬。而先帝的死,对外所称是阉党叛乱,嘉王奉旨进京护驾,无奈赶到时先帝与众皇子已被害,嘉王作为先皇之弟,为了江山社稷免遭无主之乱,顺应先帝临死前最后的遗愿,登基为帝。 “霁妃。”一个衣着华丽艳若桃李的年轻女子从右边的宫道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个素衣裹身的宫人,宫人手中大红色的伞在一片缟素中分外刺目。 “舒妃。”霁妃乌黑的眸子往右一睥,“举国同哀的日子你倒是真敢穿。” 舒妃扶了扶头上耀眼夺目的珠钗:“去见先帝可不得打扮一下,再说了,都快死了有什么不敢的。左不过现在一刀把我了结了,也不要死时穿那粗麻素衣。” 两个自打进宫以来就斗来斗去的女人,终于放下一切恩怨可以平心静气地说两句话。 霁妃掏出巾子扶着舒妃的脸,替她擦净被雪片染晕的桃花妆:“我忘了你是最爱美的。” “有什么用呢?再怎么涂脂抹粉也不及你素面之万一。我也就是运气好些诞下十三皇子,不然哪有可能封妃?”舒妃从身后的宫人手里接过纸伞,亲手执着伸到霁妃头顶,忽地冷哼一声道:“可惜有了皇子又如何?祖制是帝王驾崩,妃嫔中无出者殉葬。可这么一代代下来,哪一次江山易主前朝宫眷中不是只活下了新帝之母一人?” “有件往事,一直想问你来着。”霁妃语气淡淡地问:“我当年小产,是不是和你有关?”舒妃所言之事天下皆知,谁不知大运国皇族秦氏那条关于后宫诸人殉葬的祖制。可是,进宫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又有几个敢奢盼此生能得善终?反正她没奢望过。 原还愤懑不已的舒妃忽地捂嘴一笑:“你果然猜到了。” “没人性的贱蹄子,你以为能瞒住谁?”霁妃并不生气,也痴痴地笑着道:“不过如今看来还要谢你了,那孩子倘若生下来,要不死在宫中的钩心斗角中,要不死在嘉王之乱。幸而没来人间,少遭了许多罪。” 霁妃说完不怀好意地望着舒妃,舒妃所出的十三皇子便是在嘉王之乱中死的。临终前,再互相伤害一次以悼念那回不去的腥风血雨的后宫生活吧! “那我也问你。”舒妃也不气恼,海棠色的红唇一抿,“前年我宫里那场大火,是不是你命人纵的?” “你也太小瞧我了。那种蠢主意除了徐嫔还有谁?”霁妃把巾子塞回袖子里,葱根似的十指团在一起取暖,嘴里抱怨道:“连去赴死也得让人这么苦等着,也不知嘉王的人什么时候来。” 舒妃媚眼一挑:“那么想死找条白绫往房梁上一挂不就行了,昨夜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你瞧瞧我眼下这脂粉也盖不住的黑晕——”舒妃冲霁妃指了指眼睛:“被隔壁宫里那些个鬼哭狼嚎的姑奶奶吵得一夜醒了好几次,活的时候讨人厌,死了也不让人安生。” “她们也是,何苦为了这种事连累族里人,自个儿时运不济,族人还得在嘉王的治下讨生活不是?”霁妃往手里哈了口白气。“又不是像我似的,无依无靠。” “你当年要是保下郡主,不把她嫁去那蛮族被活活折磨至死,嘉王为了爱女肯定待你如恩人。说起来,当年郡主在宫里为质时与你最要好,你也太狠心了。”舒妃掩嘴咳了两声,身后的宫人立马上递来一颗紫色丸药,舒妃从道旁的桂花树上掬了些雪胡乱服了药,继续道:“你若于嘉王有恩,宫里的姐妹们也能沾光偷活下几个。” “果真如此,我第一个不放过你。”霁妃替被药噎住的舒妃顺了顺背,自言自语般地道:“若她能活到今日该多好……” 锦阳的死讯传进宫里时她便有了要同去的念头,独自偷活了八年已经很内疚了。世人都道她出卖锦阳讨好先帝,却不知嫁往蛮夷之地是当时有可能保全锦阳的唯一选择。嘉王数年间被先帝暗中追杀,被“请入”宫中为质的锦阳虽有她相护,也在贵女间受尽欺凌,有几次差点命丧黄泉。 无路可走的她打算借和亲之机、外族盛势,为颠沛流离的家人寻得一处庇护之所。这事 分卷阅读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当然不能由在宫中做人质的叛王之女锦阳提起,于是正值盛宠的霁妃,向先帝吹枕边风把和亲公主从灵阳公主换为了锦阳。 她们失算了。 屡犯本朝外境的禾涅族打从一开始就在战与和之中选择了战!假和亲不过是接下来数年战乱的序曲,他们举办了声势浩大的祭祀仪式,虐杀和亲公主,以敌方皇族之血祭慰战神。锦阳的死,成了一次示威。 舒妃脆亮的声音打断了霁妃的思绪。 “急什么?瞧,夺命的可不来了么!”舒妃戴着银色护甲的食指指了指左边宫道,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带着一众膀大腰圆的宫女向霁妃的月门宫走来。 “听说要统一沐浴更衣,你的妆饰怕是留不住。”霁妃同情地看了眼舒妃,而后长叹了一声走向嘉王派来的人。 舒妃也跟了过去。 “两位贵人体贴。”见多了又哭又闹的妃子,柳嬷嬷觉得这两位嫔妃份外惹人喜爱。“湘儿,你带吴贵人走。” 吴是霁妃的姓氏,名怜月。霁是先帝赐她的封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和舒妃要被带去不同的地方,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湘儿姑娘,这好像是出宫的方向?”发现不对劲的霁妃回首望了眼越来越远的月门宫。 湘儿没有回答,带着霁妃拐过宫墙,在一坐小轿前停下。 “贵人请!” 霁妃未施脂粉更显清丽的面容上眉头微蹙,“请姑娘告知去处!” “您本该是殉葬之人,难道还有更糟的去处不成。贵人请安心,此轿会将您送至平安处。”湘儿撩起轿帘:“宫中眼杂,为免节外生枝还请贵人快些移步。” 霁妃犹疑着坐进轿中,轿子被抬起,摇摇晃晃地不知要去向何处。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落了地。 “禀贵人,到了!”湘儿打起轿帘,伸出手搀着她下了轿。 霁妃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诺大的院落之中,看园中奇花异卉的种类,和亭台楼阁的规格,竟不比宫中逊色多少。 两名健壮的侍女将小轿抬了出去。 “请问这里是何处?”霁妃心中疑云更重,今日本该是她为先帝殉葬之日,却不知为何被人带出宫门,到了这高庭深院之中。 “申将军府。”湘儿轻声道。 将军府……霁妃正纳罕着,远处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霁妃娘娘,别来无恙?” 一个打扮英气,着天灰色男装的年轻女子踩着青石板大步而来。 “霄儿……”霁妃忙改口道:“申将军。” 申霄是护国大将军申时茂的独女,虽是女儿身,论身手武功和在战场上的运筹帷幄,皆在众男儿之上。嘉王从逃亡之身到君临天下,申家居功至伟。 她曾经见过申霄几面,一次是已故灵阳公主的寿宴之上,一次是她随先帝盟山狩猎。余下的,便是申霄到月门宫见锦阳时了。 狩猎当日申将军家大小姐十几岁的女儿家,战利品却仅次于先帝。以她当日所见申霄之英姿,十有八九是有意让着先帝的。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如今成为当朝第一女将也不奇怪了。 但申霄为什么要救她?因为锦阳的死,申霄该记恨她才对呀? “别瞎猜了。带你出宫,是因为宫里头对殉葬的妃嫔太仁慈。”申霄冷哼一声:“锦阳当年死的时候可没这么舒坦。” 霁妃低头浅笑,合着是带她出来受折磨的。 她可是在教坊司呆过些日子的,皮肉之苦早就习以为常。对她而言最痛苦的折磨她已经经历过了,为保护锦阳不得不与她分开,却等来她在远境被虐杀的消息。锦阳的死都熬过去了,申霄的这些小伎俩又算得什么? 幼时困贫受尽苦难,后被接入吴府过得还不如下人们,入宫之后锦衣玉食又疲于后宫纷争。她早已冷若坚冰的心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可以温暖她的锦阳,却又天人永隔。最可笑的是,是她将锦阳从一道鬼门关拉回来,推入另一道更可怕的深渊。 正如当下申霄对她所做的一样。 霁妃忘了具体经历过些什么,她感觉不到痛,她对痛的感知能力在时光中渐渐变得迟钝。渐渐地困了。她合上眼,仿佛回到了与锦阳初见那日,瘦弱的小郡主被嬷嬷牵着站在宫门外,她上去牵过她的手。那年,她比锦阳高半个头,很快,锦阳就比她高了。 丝乐声阵阵,悦耳助眠。霁妃觉得身子乏得很,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觉,又觉得有皮鞭在抽打背部,疼得人心烦气燥。 朦胧间绝望地睁开眼,还未死么?还要在申霄手中经历多少苦痛,才能离开这个没有一丝值得她牵挂的世间。 “罪女吴怜月,你倒是逍遥。”教习嬷嬷方氏扬起皮鞭隔着衣物重重落下。教坊司的女人都是供王公贵族取乐的,一般惩戒笞打无论下手轻重,宁可伤筋动骨也不伤及皮肉。 睁开眼比看到申霄更绝望的,便是看到当年另教坊司众女闻风丧胆的方阎妇了。 得宠封妃后,吴怜月仍会时不时在午夜梦回之时,忆起教坊司数年间的悲惨生活,和方阎妇那张狰狞的脸。有时梦太真切,要不是她清楚忆起方阎妇死在她面前时的画面,都要信以为真了。许又是噩梦吧? 她再度合上眼。 方嬷嬷恼怒地扔掉鞭子,一把抓起吴怜月的秀发恶狠狠地说:“后儿个就是六王爷府里大宴了,曲子练好了吗?再装死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头皮的痛太真切,方阎妇的声音也不能再熟悉。 吴怜月撑着疲乏的身子从简陋的床铺上坐起来,狭窄的屋子里放着五张床,都是空的。方阎妇那张可憎的脸就在面前,这一幕明明是十年前的场景…… 再一恍神,才知又是幻觉。眼前分明是提着长剑的申霄。 “见了锦阳,替我告诉她。”申霄用手紧紧钳着霁妃的下巴,满含恨意地道:“来世,别再爱错人了。” 霁妃的心猛地一颤,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血顺着被剑刺穿的心流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文慢热,欢迎养肥,保证不坑。 接档文《妖后的小太监》存稿中,前排求收藏ヾ(≧O≦)〃嗷~ 第2章 002 徐嬷嬷站在宫门外靠墙角根儿停着的马车旁,掏出绣帕遮着额角看了眼不断下落的日头,差不多申时三刻了。 她家主子锦阳郡主被皇后娘娘请进宫里用午膳,这一用便是两个时辰。顺手用绣帕揩了揩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晚秋的日头不灼人,额上的汗是冰凉的。 “那个谁?”徐嬷嬷冲前头马旁的小厮招了招手。 小厮躬着腰跑过来回话:“嬷嬷,小的名唤守运。” “刚进府的 分卷阅读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瞧着面生得很。”徐嬷嬷吩咐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候着。你年长些,看着那几个小子别闯祸。我找人打听打听宫里的情况。” 锦阳郡主用过饭后并未在坤宁宫久留,皇后娘娘宫里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皇上登基的头几年忙着平定外乱,外乱甫定又忙着肃清内敌,先帝提拔起来的前朝重臣挨个儿告老还乡,皇上的几个叔叔也莫明其妙地惹了祸。 锦阳知道,快轮到嘉王府了。 前世的她随了父亲与世无争的恬淡性子,丝毫不关心朝堂纷争,忽然有一日父亲匆匆出门再也没回来。过了几日,皇上以照顾为由将她接进了宫里。她自幼常随家人出入皇宫,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不同以往。 来接她的宫人不许她带王府的奴仆,车颠簸着驶向皇宫,同车那个不言不笑的陌生嬷嬷扶着她下了车。到了后宫宫门,远远地瞧着一个仙女姐姐似地妙人儿被人簇拥着站在门口浅笑盈盈,陌生嬷嬷冷冰冰地说道:“郡主往后与霁嫔娘娘同住月门宫,宫里规矩多,您不可再同以前进宫玩闹时那样胡来了。” 宫里的规矩还是那些规矩,并不比以往多,不同的只有嘉王府的地位。 好在皇帝承继帝位以来一直以贤君明主自居,对于嘉王府的迫害只在暗中,明面儿上她还是皇帝的亲侄女,大运国的郡主。 一阵浓烈的桂花香打断了锦阳的思绪。抬头一望,头顶上是一大簇旁逸出宫墙的桂花枝。 月门宫到了。 她每回进宫总会将伺候的丫头们遣走,独自来这座空置的宫门前看上两眼。斑驳的宫门,叽喳吵闹的鸦雀,年久失修的殿室……如今的月门宫还未迎来那个让它风光无限的女主人。 说来奇怪,她已重生八年,重生后第一年才五岁的她,便央着母亲带她去兴州府游玩。在吴知府所设的接风宴上,坐在高座之上的她打量了吴府所有女眷,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她不敢细问,在皇城长大的从未出过远门的小郡主,怎会识得远在兴州的吴家小姐? 况她初见霁妃娘娘时对方已是十九华年,她比霁妃小四岁,此时霁妃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姑娘。女大十八变,过些年再寻不迟。家族存亡之事为重,人人都羡出生皇族的儿女,却不知权势之家永无宁日,要么站上最高位,要么提心吊胆时时自危。 离上一世王府没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离吴府被抄家只有不到两月。 怜月…… 锦阳郡主最后望了眼月门宫,提步快速往侧宫门走去。 脚步匆匆,一拐角与人撞了个满怀。 “哪个瞎了眼的狗奴才!”玖阳公主一双杏仁眼瞪得铜铃大,怒气冲冲地望着被撞倒在地的宫女和碎成残片的琉璃宫灯。 “我是狗你又是什么?”锦阳上一世入宫后没少被嚣张跋扈的玖阳欺负,上一世她柔懦体弱任人欺凌,这一世自幼便习武强身。 于是虽比宫女矮了个头,对方被撞得人仰马翻,她却毫发无伤。 玖阳的目光从琉璃宫灯上移开,眼中的怒火渐渐凝聚成两团杀气。“锦阳,你好大的胆子。骂本公主就是骂父皇骂母后,皇宫可不比你们嘉王府,可以由着你撒野。” 玖阳虽不是皇后所出,比不得嫡公主姐姐灵阳那么尊贵,但嘴甜会来事儿,皇帝十分宠爱。 若是几年前,锦阳无论对错都会认低伏软,现在不必了。八年来,她与申将军之女申霄交好,间接促使申时茂将军与父亲成为挚友,又让兄长广拜名师,与朝中贤能之士无论文武结为同门。 嘉王府无实权,不至于太碍皇帝的眼被过早针对。然而她暗中以父亲之名编织的那张网,离收网不远了。区区玖阳?锦阳心中冷哼,嘴上反击道:“骂可是您先骂的,下次发脾气前看清楚。告辞了公主殿下!” 锦阳从不以亲戚间的称谓唤宫里这群人,迟早要兵戎相见的,没必要无端惹些羁绊让自个儿内疚。她端端地冲玖阳公主行了礼,踩在宫灯碎片上继续前行。 “还愣着干什么?锦阳毁坏父皇御赐宫灯,又口出恶言辱骂本公主,给我把人抓过来掌嘴。”玖阳气得直哆嗦,她不敢杀害锦阳,但毒打一顿还是敢的。 锦阳听到宫女追来的脚步声,波澜不惊地转过身,待宫女们靠近后扫视众人一眼后道:“看你们谁敢碰我,事闹大了你家公主最多关几日禁闭,而你们……掌掴本郡主还想无事?” 宫女们互相对视着未敢上前。 玖阳冲上来,推开宫女抬起手便要打锦阳。锦阳眼疾手快,擎住了玖阳的手腕,一用力又捏碎了她腕上的金丝白玉镯。 “来人,给我抓住这个贱人。”几失爱物的玖阳公主咬牙道。 宫女们迫于主子威慑将锦阳的手臂拽得死死的,玖阳退后一步发令道:“给我掌嘴。我不发话不许停。” 深秋落叶多,扫宫道的小宫女一拐角见了远处的阵势,哆嗦着扫着原地,迟迟不敢上前。 一驾凤辇从小宫女身后缓缓驶来,小宫女扔下笤帚跪在地上低伏着头。 凤辇绕过拐角。 “前面何事?”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轿辇中传来。 随行的嬷嬷差了个小宫女上前打探后回话道:“禀太妃娘娘,玖阳公主不知因为何事正掌掴锦阳郡主。” 凤辇紫金色的帘幔被掀开一条缝,嬷嬷忙打起辇帘搀着太妃娘娘下了车轿。 太妃娘娘被人搀着,还未走近便冲玖阳怒喝道:“住手!” 还未来得及动手的玖阳恼恨地示意宫女们松开锦阳,锦阳在太妃娘娘捂嘴咳嗽的间隙坏笑着望向玖阳公主,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向了自己的脸。 练武之人掌力强劲,她白嫩的脸颊上瞬时落下一个血红色的五指印。 “你!”玖阳抬手指向锦阳。 听闻掌掴之声抬头的太妃娘娘,正好看到玖阳停留在半空中正对着锦阳的手。 大运国皇族秦氏有条祖制。先帝薨逝后,无所出的妃嫔皆要殉葬。当朝太妃娘娘王氏是几朝来唯一的例外,她未为先帝产下一儿半女,但她是当朝皇上的养母。 已故皇太后产下当朝皇上的嫡亲弟弟嘉王爷后便因病去逝。留下的两位皇子,年幼的当朝皇上交由德妃王氏抚养,刚出生的嘉王爷交由时值哺乳期的李妃抚养。待两位皇子渐渐长大,皇长子德行无失便立了储君,嘉王爷被赐了封地离开了皇城。 新帝即位后,逼迫别的皇子生母自尽,其中包括亲弟弟嘉王的养母李妃。妃子们因为“誓与先帝同生共死的贞烈之举”被追封了长长的谥号。 前朝妃嫔活下来的,唯有当朝太妃王氏。 是以,太妃娘娘名为太妃,实为太后。 第3章 003 一阵秋 分卷阅读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风过,太妃又掩鼻咳了两声,嬷嬷忙取来乌锦斗篷给主子披上。 并不遥远的一段路病弱的太妃走了好一会儿,待走近了,锦阳左半边脸上的巴掌印仍然清晰可见。 “你倒是有脸,带着这么多人欺负幼妹。”太妃指着地上的宫灯碎片问玖阳:“就为了那个东西?” 玖阳委屈地抬起空荡荡的手腕:“这个臭丫头不仅撞碎了父皇送我的宫灯,还故意捏碎了我的白玉镯子。况且那一巴掌是她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妄图陷害于我。” “你差这点子小玩意儿?”太妃语带嫌弃,玖阳这丫头被皇帝宠坏了,平日里摔摔东西罚罚下人也就罢了,眼下愈发肆意妄为。 “您怎么帮她不帮我呀!”玖阳撒着娇往太妃身旁靠。 嬷嬷赶紧上前一步站到二人中间,用身体扛住了玖阳,好言道:“公主殿下,太妃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吃不住力。” 锦阳默默站在一旁。太妃娘娘是整座皇宫中唯一真正对她好的人,可惜上一世在她进宫为质之前太妃就殁了,算算日子,还有不过数月。 “你二人皆是先帝的皇孙女儿,还有亲疏之分不成?”太妃在风中久站不住,对嬷嬷吩咐道:“这几个宫女打发出宫,玖阳公主罚俸半年,另罚一月不许出宫门半步。” 太妃没有多看锦阳一眼,也没有任何安慰的话,只差了身旁的宫女送她出宫。太妃每次看到锦阳的心情都很复杂,她不住地叹着气回了凤辇,落座后悄悄掀起辇帘一角看了眼锦阳的背影,对轿外的嬷嬷道:“那丫头越发像她母亲了。” “郡主大了。”嬷嬷听不出轿中之人的情绪,笑着附和道。 *** 兴州城东的一处百年老宅内。 吴怜月趴在药炉前的小杌子上一边拨弄着一块碎银和几个铜板,一边在帐簿上勾画。 自她母亲与父亲和离后,带着她回了城东娘家祖宅,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有母亲一个独生女儿,老人家去世后留下的几十亩田产成了母女二人的全部生活来源。 可惜孤女寡母无人倚仗,也因为她那禽兽父亲的填房见不得母亲好,处处针对。这些年来,被强占去不少良田。今年夏季大旱两月,秋收时的收成连往年的零头也没有。 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几日母亲又病倒了,看郎中花去不少钱。旧宅年久失休,深秋雨季时淋垮了两间房,请人修缮又是一大笔开销。 眼前药罐里熬煮着的是最后一副药,炉火时明时灭,吴怜月拿起蒲扇把火扇旺,继续对着帐簿发愁。 东厢的门突然开了,孟如礼披着件打了补丁的短衫小心地跨过门槛。 “娘。”吴怜月扔下笔快步上前搀住病人,心疼地埋怨着:“躺乏了要出来透气也该穿得暖和些,这几日风渐凉了。” 孟如礼摸了摸女儿的脸:“估算着今日该去医馆抓药了,月儿替娘亲梳头吧!” “我记着的,照顾您喝完药就去。”吴怜月发愁的不止是银子,还有母亲不许她出门的事。 “我走得动。你快把脸上的炉灰擦了去。”孟如礼强打精神,向女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证明自己无事。 “您——”吴怜月不舍得顶嘴,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母亲不许她外出,不许她与不相识的人交谈,虽搬离了吴府,奉行的还是大家闺秀的那套规矩。 这些年家中杂事都是请的短工,哪怕今年收成锐减无钱请人,母亲无论多操劳也不许她帮忙。 母亲总跟她说:“你外祖父致仕时官至五品,你父亲虽有诸多不好,也是堂堂知府。月儿是官家小姐,若做粗活毁了手会被夫家嫌弃的。” 吴怜月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存有这种执念。明明她自己一介官家小姐,嫁了门当户对仕途顺遂的“如意郎君”,日子过得凄惨无比。还是不死心地想娇养着她,让她也嫁一个“如意郎君”。 她亲眼见父亲打过母亲,次数多到超出了当时年幼的她识得的最大数目。但母亲都忍下来了,直到父亲想抬举另一个女人,让母亲在和离与休妻之间选一个。 吴知府不愧是久经官场之人,让一个人欣然接受一种糟糕选择的方法便是提供另一种更为糟糕的选择。 药炉不断地冒出热气,吴怜月一嗅药味的浓淡便知药已经熬好了。 “您先喝药,喝完躺会儿,抓药的事等您醒了再说。”吴怜月打算偷偷出去。她不是废人,母亲倒下了就需要她来撑起这个家。 *** 锦阳郡主一脸疲态地步下马车,皇宫一行太伤神了。玖阳那事还好,令她心神不安的是皇后娘娘,这次午宴摆明了是皇上的示意,想从嘉王府最“薄弱”的环节——十三岁的小郡主下手,打探王府是否有异动。 她忧心忡忡地走上王府门前的石阶,徐嬷嬷和几个小丫头跟在身后。 不知从哪飞出来一个持剑的人,一剑劈向锦阳郡主,正对着她的天灵盖。 锦阳身子往后一仰,避开剑锋,面无表情地继续往里走。徐嬷嬷和几个小丫头早吓得尖叫不止,徐嬷嬷是府里看着郡主长大的老人了,虽然怕得手抖如筛糠,还是冲到主子面前,闭上眼冲着天空大吼道:“来人啊!护驾!” 锦阳绕开徐嬷嬷,悠悠地说了句:“疯丫头,瞧你把我家嬷嬷吓的。” 一身白底云纹齐腰甲,束发若男子的申霄执剑入鞘,开心地跑上前去搭着锦阳的肩:“锦阳,想我没?”申霄去岁及笄,身形又随父,与锦阳并肩而行时单瞧背影如少年一般。 “好歹沐浴更衣了再来见我吧!”锦阳嫌恶地推开申霄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用指尖捂着鼻子皱着眉头道:“一身的臭汗味儿,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申霄此时才注意到锦阳左脸上未散尽的红晕,脸色陡地严厉起来:“谁干的?”她十三岁初入军中时父亲让她从百夫长做起,为了管教手里那帮痞子样的兵,可没少掌他们嘴。 这种巴掌印她再熟悉不过了。 “没谁。”锦阳受不了申霄身上的怪味:“姑奶奶,赶紧洗洗换身干净衣裳吧!” “行。但你得帮我。”申霄的手又不老实地攀上了锦阳的肩。 “王府这么多丫头还不够你使唤的?真当本郡主好欺负?”锦阳假拿郡主架子推脱着。或许在申霄眼里,哪怕女子共浴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她做不到申霄那般磊落。女子同眠时那种销魂噬骨的滋味,她现在还记得。 申霄伏在锦阳耳边小声道:“我手臂受了伤。怕被下人知道传到父亲那里,再不许我征战杀敌。好锦阳,帮帮忙好不好!”申霄故作委屈地将小小的锦阳搂进怀里揉弄。 锦阳抬头与申霄对视一眼,目无表情地说:“放心,我会给你安排 分卷阅读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嘴严实的人。”说完推开申霄,对身后的徐嬷嬷道:“烦嬷嬷亲自为申大小姐沐浴更衣。” 第4章 004 净室里熏着香,香味参杂着水汽萦绕在申霄四周。她近乎贪婪地猛吸了口气,香味顺着鼻腔飘进心里。 锦阳似乎很爱这香,卧室静室都熏的这一种,于是她身上永远都带着某种淡淡的花果香。申霄一直想调配出这种香味,可惜不得其法,她每次远走征战前或是回城复命时都会来王府,哪怕见不到锦阳只闻闻这香味也够了。 申霄把盔甲卸掉扔在地上,光脚穿着中衣泡进浴盆,她要等徐嬷嬷进来帮她清理好手臂的伤口后才肯脱衣。锦阳总笑她痞里痞气的没个女儿样,又爱动手动脚,曾笑言:好在你是女儿身,若是男子只怕是色中饿鬼。 可是她只对锦阳动过手脚,对旁人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净室的门被推开了。 申霄沿着刀剑口把衣袖撕扯下来,露出伤臂嘱咐徐嬷嬷:“嬷嬷,我受伤之事你千万要保密。” 身后之人没有答话。申霄扭过头,只见面无表情的锦阳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木盘,木盘里放着治伤的什物。 申霄红着脸把裸/露的伤臂浸入水中。 “哎?”锦阳皱着眉上前把她的胳膊从水里捞出来:“碰不得水。” “怎不是徐嬷嬷?”申霄用玩笑的语气央过锦阳无数次,但这是锦阳第一次答应帮她沐浴。 “嬷嬷大惊小怪的,见了伤口不吓晕就是好的。”锦阳个头不高,站着便能替申霄清理伤口。申霄只觉得锦阳小小的手指时不时地触到她的肌肤,冰冰的,锦阳每碰她一下,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打着冷颤。 “是不是水太凉了?先忍着,呆会儿帮你加水。”锦阳将剪好的干净棉布裹在申霄的伤臂上,棉布很长,待打好结她手伸向木盘才发现忘了带剪子。 “用剑割吧,我挂在门后了。”申霄看了眼手臂。 “别小不心再把你弄伤了。”锦阳低下头,用牙齿叼住布条撕扯,柔软温暖的唇瓣来回扫碰着申霄的雪肌。 平日里总胡言乱语的申霄今日格外安静。 “霄儿。”锦阳用抹了皂膏的细刷轻轻刷拭着申霄光洁的背部,突然问道。“你能不能帮我去一趟兴州府?” “兴州府?”申霄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锦阳说话时的热气喷得她脖子痒痒的。 “嗯。帮我寻个女子,名叫吴怜月,和吴知府家似有关联,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 申霄问道:“你既知道这么多讯息,还需找?还有,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人?找她是为什么?” “幼时去兴州府时偶遇的玩伴,突然没了消息。”锦阳用干爽的锦帕替申霄擦干背部,无意间瞥见了申霄已经发育的胸前,她尴尬地别过脸把锦帕扔进盆里道:“你手没残,余下的自己洗吧!” “找到之后呢?”申霄在心中默记了遍锦阳告知的那女子的名姓年纪。 “无论如何将她接来王府。”锦阳端起木盘离开了热气氤氲的净室。 *** 吴怜月待母亲睡熟后,戴上幂篱,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偷偷离了家。 包裹里是她这些日子熬夜做的针线。把针线换了银钱,再添上一点,应该足够把此次的药费应付过去。若能余下几个子儿,再去市集买两个柴鸡蛋,她喝粗粥果腹就好,但母亲需要补补身子了。 一路低着头穿过街市,绕进了白日里冷清无比的烟花巷。吴怜月像做贼似的,在青楼后门等着,她对墙而立,怕被路过的人识出来。过了好半天,一个小丫头跑了过来。 “我们姑娘让我告诉你一声,手绢儿颜色太素她不要了。”小丫头递给吴怜月一小串铜钱:“只要个香袋。” “别的姑娘们呢?”吴怜月把声音压得极低,刻意装作上了年纪的妇人。 “前儿个楼里来了几位京城的大官老爷,赏了姑娘们好些京绣的绣品,品相比你做的不知好多少呢!”小丫头把吴怜月往外一推,“您啊,去别家碰碰运气吧!” 吴怜月往后趔趄了几步,幂蓠扬起一角。她忙把用手抓住轻纱,可惜面容还是被小丫头瞧见了。小丫头瞪大了眼:“啧啧啧,小娘子你这皮相不入青楼可惜了。” 吴怜月羞臊得双颊发烫,她合上蓝布包袱加快脚步离开了烟花巷。母亲说以她的容貌一定能嫁个好人家,青楼丫头说以她的皮相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吴怜月不禁苦笑,离了男人便不能活了不成? 胡乱思想着低头往前走时,在巷口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吴怜月往左让,男子便移到她正前方,往右让,男子也紧跟着移动。左右来回始终出不去,吴怜月被逼得抬起头与拦路之人对视。 “怜月?你在这儿做什么?” “您认错人了。”吴怜月含着背,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紧贴着巷道的墙壁大步逃走。 吴天明一把掀开了女儿头上遮羞用的幂蓠,怒气冲冲地扬起巴掌将吴怜月扇倒在地:“丢人的东西。你穿着你娘亲年轻时的衣裳,当我认不出?姑娘家出现在这种地方,你……” 吴天明气得忘了自己今日是来眠花宿柳的,他把幂蓠盖在吴怜月头上,拉起她的手便走:“当年就不该让你娘带你走,好好的女儿被她养成什么样了?赶紧跟我回家。” 吴怜月奋力挣脱父亲的手。她近十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衣食无着时父亲不出现,被吴家填房夫人欺凌羞辱时父亲不出现,如今这个男人突然兴起要行使做父亲的权力,还义正言辞地诋毁她的母亲。 真是可笑! “知府大人,民女不过来此地售卖些针钱活计,凭劳力赚钱糊口。请问我触犯了哪条律法,要被您当街殴打?”吴怜月紧紧抱着身前包袱,两只小手攥成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凭我是你爹。你娘把你教养得不仅不知羞耻,还六亲不认。”吴天明不顾吴怜月的拼死反抗,拖拽着她大步走到车轿前,一把将她推进了轿中。 他也是真心疼爱过这个女儿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会看重些,而且吴怜月打小便生得可爱,粉粉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他有段时间一回家便抱着女儿逗玩。 十年前与原配孟如礼和离时,孟如礼没要回嫁妆,只要求带走女儿,若他不同意便要把事闹大。官场之人对于名声还是很在乎的,其实若不是当年为了升迁要腾出位置高攀现在的夫人,他不会想和脾性柔顺的孟如礼分开。 家里现今主家的那位仗着娘家势力脾气很大,他连来青楼喝杯小酒听听小曲也只能挑办公差的间隙,晚上若是回家比往时迟了片刻,定会被问个不停。 “你让我回去吧,母亲病得很重,家里又 分卷阅读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没有下人。”车轿起行后吴怜月急得要跳下去。 “我会命人去照顾你母亲的起居,你以后住府里。”女儿终究是女儿,由着这丫头的倔强性子胡闹下去,真做出什么丢人的事,他也没脸去见祖宗。 吴天明心里也很忐忑。以家里那位的火爆性子,也不知容不容得下怜月。 第5章 005 马车行得极稳,座下的锦褥厚实棉软坐着很舒服。父女二人良久无话,街边买卖人叫卖的声音于是更加清晰。 “糖葫芦糖枣儿糖人儿画诶~” 声尾悠悠地拖着,像越扯越长的糖丝儿。吴怜月低头舔了舔唇,她是大姑娘了,按说不会为这些个小零嘴儿犯馋。可她自外祖父母辞世后与母亲的日子愈发拮据,莫说零嘴儿,时常连肚子都填不饱。 吴天明冲车夫喊了句:“在这儿停一下。” “老爷,怎么了?”车夫勒紧僵绳问道。 吴天明今日没带半个仆人,逛青楼这种事越隐秘越好,车夫要看着马,无人可使唤又想趁机展现父爱的吴天明自己个儿下了车。 他走到街边卖吃食的集市上,问卖糖货的:“这些一共多少银子?” “糖串儿果子不同价不同,糖画儿大小不同价不同,这位老爷,俺一时算不出来。”卖糖货的挠着头犯难。他做糖货十几年了,还从没遇见过刚开摊就全买的人。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若是馋了,都是直接给多少银子让他去府里现做,公子小姐们在一旁看着,又好吃又好玩。 “二两够吗?”府上采买是下人的事,银钱支使是他夫人的事,吴天明对价钱没什么概念。更别说是小孩子的吃食了,他从来没买过。 糖货郎忙伸手接着:“够了够了,这就给您装好。” 吴天明沿着集市走了一道,每样吃食都买了些。 吴怜月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叫停马车,她动了逃跑的念头…… 哪怕她“负责任有担当”的“好父亲”会找去她家中接走她,至少离开前能和母亲好好道个别。 吴怜月拉开轿帘,刚探出半个头去,就见站在轿前手里拎着各式吃食的父亲。 吴天明冷着脸把吃的递给女儿,然后坐进马车里命车夫继续赶路。 “这是……”吴怜月怀里被塞得满满的,食物的香气充斥在轿内。 “想吃什么就大大方方地说,家里又不是买不起。”吴天明想起了女儿小时自己亲自给她喂饭时的情景。他原以为儿女多了,多一个少一个的不会太在乎。可是刚才,他分明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 他幼时在书院读书,家道艰难,同窗的公子哥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只能躲在书卷后眼巴巴地偷看,想吃想玩却又没有勇气开口。 一路沉默的吴怜月抱着吃食泪眼惺忪地望向吴天明,轻声唤道:“父亲。” 吴天明的心似被重鼓锤了一记,眼睛有些发酸。适才女儿还唤他作“知府大人”,想是为了那一巴掌和他这些年对娘俩疏忽的一时气话吧。血浓于水,亲父女之间哪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 他这些年并不是铁石心肠不顾女儿死活,无奈家中有悍妻,有心也无力。早年间也偷偷帮衬过孟家,被夫人发现后闹了许久,甚至闹到了岳丈宋阁老眼跟前。他这么些年没得着什么擢升的机会,应该也有点被当年之事影响。宋阁老也许会担心女婿升得太快,自己致仕后吴家势力反超宋家,他会轻待宋氏。 毕竟已经有孟氏的前车之鉴。 “嗯。”吴天明拉回飘远的思绪,应下了时隔十年从长女口中叫出的这句“父亲”。 “娘亲真的病得很重。”吴怜月从怀中的蓝布包里随手拿出块绣帕擦掉脸上的泪,她还记得父亲最厌恶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平复好心情后用哀求的语气道:“您让我回家好不好?” “这便是带你回家,别忘了你姓吴。”吴天明看女儿又要哭,耐着性子道:“你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回府好好学些规矩,过些日子许了人家有的是时间陪你母亲。”若女儿以知府家大小姐的身份出嫁,定能嫁到更好的夫婿,在夫家也不会被看低,他也算尽了自己为人父母的一份心。 “可是母亲……” “到家便差郎中和下人过去。你若听话,待你出嫁我会准备一大笔嫁妆,你随便拨用些也够你母亲以后的生活了。”女儿已经落魄到去烟花之地卖针钱了,可见母女二人生活有多艰难。 嫁妆? 吴怜月想到了身上仅剩的一粒碎银和一小撮铜板。家中值钱的东西早变卖得差不多了,她今日针线又没卖出去。而且这点子手工钱哪里够她和母亲生活的?如果顺着父亲的意思回吴府,以后拿到嫁妆也能照顾好母亲的生活。 母亲病重,她为了筹钱不就只有沦落风尘或早早嫁人两条路?相较而言,父亲提供的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吴怜月拿起一串父亲为她买的糖枣串,轻轻咬下一颗。 “甜吗?” 吴怜月点点头。 “到了府上,别和夫人拧着干。” *** 吴府转眼便到了。吴怜月跟在父亲身后缓缓走近这座承载着她童年喜悲的大宅院。 院子格局变化不大,只是她嬉笑玩闹过的凉亭甬道看起来比幼时小了不少,林木也更葱郁了。 守门的婆子没有认出她,院道上扫落叶的小丫头自然更不可能认得她。能在府里呆十年的下人不多,她也不是儿时的模样了。说是回家,被那一双双探究疑惑的眼睛拷问着,感觉和游街没什么两样。 她目不斜视地紧跟着父亲的脚步穿过二门,沿着游廊进了内院,内院里几个衣着华丽穿金带玉的丫头围着石桌下棋玩儿。 “老爷。” 吴天明路过时几个丫头齐齐站了起来。 “夫人在房里?”吴天明问小丫头。 “回老爷,在。” 吴怜月从几人身旁走过时,听到她们在小声议论。 “心疼夫人房里的几个姐姐,要遭大罪咯!” “老爷愈发胆大了,竟把小妖精带回府。府里怕是要添新姨娘呢!” “夫人怎么可能同意?瞧着吧,呆会儿就被会打出来。” “咱们还是去别院儿吧!” “要去你去,我要留这儿看好戏。” …… 吴怜月回头望了几人一眼,几个丫头忙地住了嘴。 *** 锦阳出去后申霄的心思也跟着飞了出去,她匆匆洗好抬起玉腿跨出了浴盆。 净室的紫檀木架子上搭着锦阳为她准备的干净衣裳,因她常到王府,锦阳特意着人做了四季衣裳供她换洗。衣裳在锦阳卧室熏久了,也染上了那种花果香。 在外间伺候的小丫头见申霄出来了,躬着身子问道 分卷阅读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郡主让奴婢问问霄姑娘今夜留宿吗?” “留。甲衣洗好送去将军府,剑送去城西铁匠铺让全老三好生打磨。”她用顺了手的佩剑被敌人的头盖骨磕出个大豁口。 小丫头应声后入了净室清扫。 申霄大步走向锦阳的院子,半道遇见了冤家。 嘉王府世子,锦阳的孪生哥哥秦晁林喜笑颜开的像个大傻子一样朝她走来。 “霄儿。”秦晁林在去先生家交日课的时候听说申时茂将军携女回京复命了,便左右央求,又是耍赖又是溜须拍马的总算让先生同意把功课推到明日。 申霄只恨自己轻功不好,不能直接翻墙过院飞去锦阳房里。 “世子。”申霄恭恭敬敬作了辑。她必须和这个疯子保持距离,一个娘胎里几乎同时出生的两兄妹,除了外貌相似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过了年节我就十四了。”秦晁林得意洋洋地伸出四个手指。 “恭喜世子。”申霄往左一拐绕过了这个烦人精。 秦晁林不识趣地紧跟了上来,在申霄背后念叨着:“应该是同喜才对,到时我便可以去将军府向申大将军提亲了。” “啥玩意儿?”申霄陡然停下脚步。 第6章 006 她不是第一次听秦晁林说长大了要娶她的疯话,二人自幼相识,世子和锦阳同龄,也比她年幼一岁。小孩子嘴里说出的嫁娶之言哪里作得真?可是就连锦阳也时常拿此事逗她,只二人时总兄嫂兄嫂地唤个不停,好几次申霄都气恼得想扑过去堵上锦阳的嘴。 好在她父亲虽与嘉王爷私交甚好,却深知手握重兵的武将不宜与皇族子弟往来过密,至少明面儿上得生疏着些。与嘉王爷联姻更是大忌,嘉王是皇上的嫡亲弟弟,若王府与将军府结上姻亲便血统与军权都有了,皇上不可能坐视不管。 “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申霄平视着和她一般高的秦晁林,秦晁林也与她对望着。申霄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兄妹二人的五官实在太过相似:“想和您单独说几句话,这里不太方便。” 二人到了锦阳院外的墙角根,翠竹葱葱隐去了二人的身影,申霄见四下无人才道:“提亲娶嫁之类的戏言,还望世子以后莫再提了。” “不是戏言啊……”秦晁林见一向暴力又暴躁的申霄竟用如此沉重的语气提出这个请求,心里微微酸了一下:“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是。”申霄语气格外坚定,脑海中浮现出锦阳的模样,即便兄妹二人再相似,哪怕此生并不能与锦阳在一起,她也不会自欺欺人接受秦晁林。 秦晁林立马又露出笑容,没心没肺地说:“看来提亲的事得赶紧,先把亲事定下来让你早点死了对旁人的心。” “我看你是讨打,缺心眼儿吧你?”申霄对着秦晁林猛一顿拳打脚踢。“以后你再敢胡说什么提亲之事,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秦晁林再怎么说也是王府世子,锦阳的亲哥哥,申霄并未下重手。而打小练武的秦晁林也乖乖受着,从头到尾没有还手。 “还敢不敢了?”申霄把秦晁林从地上拉起来。 秦晁林用衣袖擦掉鼻下的血,咧嘴笑道:“你这脾气得改改,成亲后老这么打我哪行?一辈子那么长,我便是铜皮铁骨也受不住啊……” “你还说?”申霄抬手还要打。 秦晁林下意识地抱住头,过了许久见申霄并未真的打他,小心把头露出来,又欠欠地咧开了嘴笑道:“正经和你说,你们府上差了人来寻你,似有急事。” “没说什么事?”申霄抬手抚摸了一上伤臂,打秦晁林时似乎加重了手臂上的刀伤。 “没说。你手臂怎么了?”秦晁林目光一直粘在申霄身上,怎么可能没察觉她摸手臂时脸上一晃而过的痛苦神情。 “没怎么。” 申霄推开秦晁林大步拐进了锦阳的思月苑。 秦晁林也跟了上去,到了门槛处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敢越过去。他这妹妹性子古怪,院里不许男人踏足半步,爹爹不行他也不行,哪怕是未足月的男婴也不许。五岁那年妹妹给这院子改了名,打那时候起,他再没进过这院子。 有一年,侧妃李氏的娘家小外甥随父母来王府探亲,小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多规矩,玩耍时无意中跑进了思月苑。他那年仅七岁的好妹妹直接把人孩子撵了出来,李妃怎么说也是太妃娘娘亲赐给父王的,妹妹一点情面不给不算,打那日那孩子再不敢来王府,也不知在思月苑里受了什么惊吓,家里大人们问他也不敢说。 “锦阳。”申霄穿过院子唤着锦阳的名字径直走到她门前。 在外屋伺候的丫头连扫拦住了欲推门而入的申霄:“霄儿姑娘,郡主出去了。走前让吩咐说若您来了,让奴婢提醒您莫忘了她嘱咐您的事。” 嘱咐的事?申霄回忆了一下才想起锦阳应是指兴州府那个吴姓姑娘的事,别说她还真给忘了。 申霄让从院子里随手招来个小丫头:“去院门那看看世子是否还在?” 得知秦晁林不在,申霄才动身离了王府。 *** “霄儿姑娘走了?”锦阳坐在靠窗的黄花梨木锦云纹罗汉床上,懒答答地拨弄着手里的檀木念珠串儿。 丫环连花将手里捧着的炭盆子放到罗汉床的矮桌上,低头着答话道:“禀郡主,已走了。” “行了,把人带进来吧!”锦阳脸上有另人生寒的冷冽之色。 不一会儿,两个丫头带进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妇人。妇人被反缚住了双手,走路时轻轻踮着脚,脚步声很轻。锦阳斜目瞥了眼,心内暗道:还是个练家子。难怪母亲一直未曾察觉,若不是她未让母亲牵扯进来,早被人抓住了把柄吧! “瞧着面熟的很。”锦阳挣起身想看得分明些,连花忙上前扶着郡主。 押人进来的两个丫头连圆连好也上前一步挡在妇人身前,连圆回禀道:“回郡主,这人是李妃府里的奶娘。身上有些功夫,您要小心。” “又是李妃?”锦阳笑着捻动着檀木珠串,未脱稚气的面容上是与年龄不符的老炼狠辣。当年父王心甘情愿交出封地搬回皇城居住,太妃娘娘便以“嘉王忠心可嘉”为名赐了李氏,进来还不是做侍妾,太妃娘娘亲封的侧妃,母亲当时差点没被气死。 李氏进府以来看起来还算安分,可每次府里发现细作都与李妃有关。李妃是太妃的人,太妃是皇上的养母。这么多年了,皇上还是不放心已经搬回眼皮子底下的亲弟弟啊! “说吧,在王妃房里找什么呢?直接告诉本郡主想要什么,没准我一高兴就赏你了。”母亲去趟庙里的功夫,房里就进了人翻箱倒柜。“还是,并不是冲着物件儿来的,是想躲在王妃房中 分卷阅读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伺机行刺?” “郡主饶命,奴婢不敢。”妇人跪在地上,掏出怀里的几件金饰玉器:“奴婢只是听说嘉王府里有不少好多东西,恰逢产子不久,才以奶娘之名混进王府的,郡主饶命啊。” 锦阳露出满意的笑。她知道真相就好,并不真的在乎妇人承不承认。相反,妇人为了洗清大罪嫌疑定会把罪名往轻了说,反正背后有人保着,进了牢狱也吃不着什么苦。 “所以你是飞贼咯?那有些功夫也合理了。”锦阳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行了,随我走一趟吧!王妃不在,你又是李妃的人,按理也该把你交由她处置。” 妇人暗笑。 锦阳心里暗骂蠢货。 *** 兴州府吴家宅子。 行至正院门口,吴怜月轻声唤住了父亲。“您能不能立即差人去看母亲?”她怕母亲醒来见她迟迟未归会担心。 “好。”吴天明招手唤了个丫头过来,然后问女儿:“你们住在……” “白槐胡同第四家。”吴怜月有些寒心。若她与母亲搬离孟家祖宅父亲不知倒也罢了,可她们所住的正是二十年前父亲亲自上门提亲过的宅子。 吴天明听到记忆中熟悉的地址也有些尴尬,他转向丫头:“去帐房领些银子,叫上郎中一并送去大小姐说的地儿。” 小丫头这才打眼细看向吴怜月。打哪儿突然多出来的大小姐?府里老人曾说过,前夫人孟氏与老爷有个女儿,比现在太太所生的小姐要大不少,看年纪应该就是这位了。 “是。”小丫头匆忙退下。一边往帐房走一边心里不安地打着鼓,怎偏偏领了这么件差事。给孟氏请郎中送银子虽是老爷的意思,夫人计较起来还不是只会拿下人们撒气。 进了屋子,吴怜月变得怯怯。她躲在父亲身后,不敢抬头看。 父亲说吴府是她的家,但她知道白槐胡同那儿住了十年的那个又破又老的宅子才是她的家,这里是宋氏主事的地界儿。宋氏对她们娘俩的态度打小便领教过了,虽然这两年不曾来找过麻烦,可能是看她娘俩已经够惨懒得动手了吧! 第7章 007 “夫人。”吴天明唤宋氏的语气有些讨好。他自作主张把女儿带回家,他这夫人对孟氏母女又一向不满,态度好些兴许就不必闹了,真闹起来他只会在女儿面前颜面尽失。 宋氏三十来岁的年纪,细长脸薄嘴唇,唇角天生微微上翘,于是不管什么情绪都让人感觉带着分笑意。 宋氏抬眼匆匆瞟了眼面前的吴天明和他背后容色娇艳的年轻女子,语带怒气地说:“瞧你这眼贼心虚没底气的样儿。”话不是什么好话,可那唇角的笑又让人觉得她未必真的气恼,许不过是嘴厉害些的戏谑之言。 吴天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宋氏嫁入吴家后,刚开始那段日子还有些大家小姐初为新妇的温婉之态,没过多久嚣张跋扈的脾气禀性就显露无疑了。好歹是世家之女,多少有些教养,不至于像市井泼妇那般撕破了脸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天明这些年来碍于丈人之势,处处忍让,实在忍不了了就借公差之名出去躲几日清净。宋氏骂他不从避讳着房里那几个宋家陪嫁过来的下人,府中丫头们玩闹皆在一处,又最爱背地里嚼舌头,他惧内的事在府上早已人尽皆知了。 可今日不同于往日。 在长女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想当年他在孟氏面前是何等的专横霸道说一不二,今日在烟柳巷偶遇怜月时那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又是何等威严。还不等他开口,宋氏那张嘴又巴巴巴开始念叨。 “比起往年那些个。这个年纪轻,又堪绝色,难怪你稀罕得跟什么似的,当着我的面儿也粘粘糊糊地只顾往她身上瞅。”宋氏伸出右手,被丫环扶着,拿姿作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胡说什么?”吴天明背着双手站得挺直,他知宋氏误会了,以为怜月是他哪个小相好的。 “吴大老爷好一个痴情种。”宋氏走到吴怜月跟前,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细看后道:“怪道这么稀罕,活脱脱十几年前的孟如礼嘛!” “休得胡说,这是我与孟氏的女儿怜月。她以后住府上了,你着人收拾个屋子出来吧!”吴天明怕宋氏越说越没边儿,当着未出阁的姑娘家胡言乱语。 吴怜月抬手揉了揉下巴上被宋氏食指碰过的地方,总觉得那里痒得难受。 宋氏脸上露出隐隐的笑意:“怎的?孟氏没了?” “劳夫人挂念。母亲一切安好。”吴怜月咬牙道。她不指望要什么嫁妆了,只想赶紧被宋氏赶走,回家照顾母亲。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看透了,她那不可一世打骂母亲的父亲,在宋氏面前半点脾气不敢有。再看宋氏以为母亲去世时的那副小人嘴脸,她若留在吴家,嫁妆就别想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问题。 吴怜月打定了主意,若这宋氏再对母亲出言不逊,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货。正当吴怜月气得呼吸滞重伺机反击时,宋氏像换了个人一般说道:“是我误会老爷了。在怜月面前闹了大笑话,怜月你也别多心,我问你母亲也是好意。若你母亲不幸过世,你身为吴家之女,搬回来我和老爷都高兴,你的弟弟妹妹们也是欢喜的。可若你母亲尚在,她舍得你搬过来么?” 这吴怜月可是孟氏的宝贝疙瘩,她差人到孟家找麻烦不是一次两次,可从未有人见过吴怜月。向白槐胡同的街坊打听才知,孟氏不许吴怜月抛头露面,不许吴怜月做粗活。自个儿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娇惯着女儿。 她今日见了吴怜月,瞬间明白了孟氏的心思。她是指着这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攀高枝儿呢!可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孟氏怎么可能舍得将女儿送回来?怕只是吴天明的一厢情愿吧! 吴天明见夫人态度和善,便解释道:“她娘还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让月儿回府学些规矩,也赶紧物色个好人家把亲事办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再耽搁不得了。” 吴怜月等着宋氏开口,厉声厉色地将她逐出去。 宋氏思考了片刻,格外通情达理地说:“月儿怎么说也是她娘十月怀胎,冒着性命之攸生下来的。老爷您这么不打招呼就把人带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吴怜月不敢相信宋氏会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话。若非早知宋氏为人,她都快感动得流泪了。 “不过老爷也是好意。按我的意思,差人送月儿回去一趟,和她娘说清楚,如果她实在放不下女儿,就接来府里一起住着,等月儿嫁人了再搬回去。”宋氏并不是要征得谁的同意,自顾自地说完便吩咐了下去。 孟氏指着闺女攀高枝儿?下辈子吧!宋氏庆幸吴天明把吴怜月带 分卷阅读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回来了,要不是亲眼所见,由着那母女俩折腾,没准哪天就爬到她头上去了。她大户人家出身,家族中男人们那些四海网罗的美姬妾见得不少了,还没哪个比得上吴怜月的,那丫头小小年纪便有种又勾人又惹人怜的味道。 *** 嘉王府内。 李妃怀抱着哭闹不止的幼子在房间来来回回踱步,面色焦急地问身旁的丫环:“奶娘呢?小公子饿得直哭她也不管?”婴儿久哭不止,胀得通红的脸上泪水口水糊了一脸,两只小肉手在空中无助地挥着。 “全儿乖,全儿乖……”生育后奶水不足的李妃心疼地安抚着孩子,用丝绢替孩子擦净脸后怒视了一圈满屋的仆人:“傻站着做什么?继续找啊!找不到她就马上出府再接个奶娘来,合着饿得难受的不是你们?” 李妃此话一出,身旁的仆人都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只留了个贴身服侍的姜儿。 这寻不见的奶娘是太妃娘娘“赐”的,她并不想要,可又不敢不要。儿子的奶娘何等重要,本该找个本分结实的寻常妇人,而太妃娘娘赏赐的那位,奶水是足,可不安分的念头更足。 曾经的嘉王府是座密不透风的墙,能进屋中侍候的都是千挑万选的忠仆,做杂事的下人们则是那些忠仆的亲眷。亲眷犯错,不用王府的几位正主发话,那些忠仆自会处理好与自个儿相关的人。 她是被太妃娘娘强塞进来的,王爷王妃恩爱,王府仅有的几房侍妾,有几位是打小侍候王爷的,有几位是王妃从娘家带过来的,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打她进府以后,她虽不必为太妃打听什么,只被嘱咐过要好生伺候王爷,但房里使唤的人全是太妃安排的。 那个奶娘。饿着了她的全儿她还不敢骂,突然抛下饿得嗷嗷叫的小公子,定是为太妃办事去了。她又敢说什么?再不满也得用着顺着忍着。 “奶娘找着了。”一个小丫头大喘着气跑进来回话。 李妃忙道:“赶紧把人叫进来啊!” 小丫头吞吞吐吐地不说话,只望着身后。 “李夫人。你的人我替你带过来了。”锦阳笑意盈盈地步入李妃房中,身后乌央央跟着一大拨子下人,紧随她身后的是连圆连好和被捆缚着的奶娘。 “这是……”李妃惧怕之下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幼子,孩子哭得更大声了。李妃紧张地看向怀中,把手臂松开了些又哄了几句,小公子全儿应是哭累了,又饿得没有力气,竟渐渐安静下来。 “连好去母妃房中替我取些东西,正巧遇上您家奶娘也在找东西。不知……”锦阳不等李妃开口自行落了座,而后问道:“是不是您的意思?” 李妃愣住了。她不是第一次被房中的下人连累了,她自产下小公子后心便彻底偏向了王府。嘉王待她很好,不管是为敷衍太妃还是真心实意,她都知足了。王妃厌她,可又是位好性子的,从未刻意难为过她。 “郡主……此事真的与我无关。”李妃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人可是您招进府的。”锦阳不打算就此罢休。前几次李妃房里的人出事,她母亲嘉王妃都只惩治了下人。她可没有母亲那样的好性子,这次的机会又实在难得。那奶娘竟愚蠢到说自己是飞贼,哪怕她咬死什么都不说或大大方方把太妃供出来,锦阳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难不成拉着人去宫中找太妃对质?可那蠢妇为了自己脱身,还私藏了母亲房中的首饰以备不时之需。锦阳并不想也不敢把奶娘真的如何,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把王府打扫干净,又不得罪宫里的借口。 第8章 008 “李夫人?”见李妃迟迟不言语,锦阳冷着脸催促道。 李妃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地不知望着何处,嘴里喃喃地说:“全凭郡主发落。”她不敢细问奶娘在王妃房中做了什么,往几次房里的下人出事,也不过干些在墙头院角鬼鬼祟祟偷听的事,而王妃也只将不规矩的下人逐出王府了事。这下倒好,竟进了屋了,遇上的还是最不近人情的锦阳郡主。 太妃娘娘的人她不敢动,将此事交与锦阳郡主处理最好。 锦阳也不客气,指着跪在地上一脸平静底气十足的奶娘道:“奶娘偷盗王府财物,送官究办。李夫人没意见吧?” “谢郡主。”奶娘重重地磕了个头,一直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她素闻嘉王府上的小郡主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今日落在她手里本还担心那小妮子动用私刑,没想到竟轻易饶过了她。 “至于夫人您么,这奶娘是哪个丫头招进来的?” 李妃偷偷望了眼一旁的姜儿,奶娘是太妃指派的,却是姜儿接进王府的。姜儿这丫头虽也是太妃的人,对她还算有心,若此事让一个丫头顶着,以郡主向来的手段姜儿非死即残。李妃低头道:“房中招的下人都是我点了头才留下的,我有失察之责。” “夫人这话未免太云淡风轻了。失察之责?”锦阳猛地一拍桌案,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奶娘道:“若这妇人不是飞贼是刺客呢?若进母妃屋中的不是妇人是男子呢?若母妃失了性命或毁了清誉,李夫人也一个失察之责便推脱干净了么?” 李妃抱着全哥儿吓得微微发颤。 “李夫人刚生下全哥儿,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奶娘行窃之事便算了。不过,以后夫人房中的下人由我安排,夫人眼神儿不好识人不明,别拉着整个王府的人一起遭罪。”锦阳怒气冲冲地对连圆道:“吩咐下去,晚饭前务必将李夫人房中的下人都打发出去。” 李妃也松了口气。 她这房里全是太妃的人,连个说真心话的人也没有。在外,王府的人防备着她。在内,她还得防备着太妃的人,锦阳此举也算是帮她了。 “是。”李妃站到一旁,给要离开的锦阳让路。 锦阳路过跪地的奶娘时,对连好道:“送奶娘去官府前,先让她把全哥儿喂了。”奶娘与李妃皆是太妃娘娘的人,应该不会加害全哥儿。锦阳方才见全哥儿那哭得红肿的小眼泡也有些心疼,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郡主。明日是请仓元姑娘来府中议事还是……”回了思月苑,连花迎上来替锦阳取下外麾时低声问道。 锦阳走向罗汉床,伸出手在矮桌的炭炉上烤了烤,无奈道:“别忘了王府里还有个请不走的李妃。甭说府里,隔着道院墙的外街上,日夜盯着王府动静的人还少吗?” “那您要出去?”连花有些担心,王府尚不安全,外边儿人多眼杂的岂不更易出事。 锦阳摇头:“不急。让她耐心等消息吧!” 若如前世一般,王府一年内定会无事,反倒是怜月那边……她若再寻不着人,等吴知府被抄家就来 分卷阅读1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不及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怜月落入旁人之手,不管是教坊司还是皇帝后宫。 上一世的霁妃身上有许多她不喜的东西。对皇帝曲意逢迎,对皇后刻意讨好,在妃子间拉帮结派踩踏初入宫正受宠的新秀……这些还只是不喜的。霁妃的所作所为还有许多前世的她所唾弃不耻的,譬如栽赃嫁祸,害得某妃因通外敌被满门抄斩。譬如心狠手辣,将月门宫中妄得圣宠的小宫女投了井。 她也是离开皇宫远嫁禾涅族,需要独自面对苦难时才明白。若不是霁妃那些为她所不耻的“恶行”,她在宫中早没命了。在生存与气节中选择后者的人们之所以会被歌颂铭记,是因为那些人是少数。霁妃或许会为世人所不耻,但在霁妃的荫护下度过了数年太平岁月的她,没有那个资格。 更何况,她重来一世,为保王府殚精竭虑。所做的一些事,比起前世的霁妃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人不想选择善良,她出生在皇族没得选,但这一世,她想让怜月拥有选择善良的权利,让怜月在她的保护下一世无忧。 怕只怕自己在怜月的生命中出现得太晚,怕纷至沓来的苦难已经在自己出现之前将她的良善之心击得粉碎。但愿霄儿能早日动身,顺利将人接来吧! “连花,你不必伺候了,叫连月进来。”锦阳微合着眼回忆起前尘往事。 能进她房中侍候的四个丫头“花好月圆”,连花年纪最长心思最细,是掌房丫头。连好连圆是她习武时的同门师姐,师父与人比武输掉去世后便接了两位师姐进府做丫头,名义上是丫头不过为方便出入,当然未入奴籍。此三人是她最信得过的,有要事皆是指派三者其一。 只有连月。不识字也不会武,锦阳甚至信不过她,但无事时最爱叫她陪着,只因那丫头眉眼间与怜月有几分相似之处。 初见那丫头是在镇国公的府上。连月是镇国公长房的孙儿新买的丫头,因为模样好便被国公长孙带在身边伺候,那时连月还叫蝶儿。 蝶儿…… 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只花蝴蝶似地在贵公子间翻飞舞动,满脸写着想被豪门公子收入房中的心思,很有几分当年霁妃在皇帝跟前邀宠的模样。当年还在月门宫时,她就想杀皇帝了。不止为王府之事,还有怜月。 怜月每每嘱咐她:今夜勿出别苑。她便知皇帝又要夜宿月门宫。 她所居的别苑紧挨着月门宫主殿,到了夜间隔着院墙可以听到公公那句尖利的:皇~上~驾~到~。到了晨间,同一个嗓子里还会蹦出俩字儿:启~驾~。 来去都怕人不知道似的,闹出天大的动静。 她独坐在别苑的房中,听着皇帝来了,住下了。她便再也睡不着了,心里纷纷杂杂地总忍不住想那个将她死死摁在身下,撩拨得她意乱情迷的霁妃娘娘,此刻是否反被皇帝压在身下…… 她不敢多想,越想越心痛。 一夜无眠,远远地听着皇帝走了,她才起身用冷水浸过的巾子敷敷熬红的眼,略收拾后去主殿和霁妃一起用饭。有时夜间侍寝太累,霁妃甚至动不了身子,只能半躺在床上,而她坐在床前,又心疼又酸楚地一勺一勺给她喂饭。 “昨夜雷大风急的,还担心你会怕。”霁妃轻轻握住了她执着汤勺递上前的小手。 “谢霁妃娘娘挂念。”她别扭地挣脱她的手。 “又生气了么?”霁妃自己接过碗,边喝粥边低声道:“他每来一次你便好几日不理我,难道又得像往日一样,晚上好好伺候你才肯消气?” 她羞红了脸转身要躲开,却被床上那位拽住了手:“跑什么?” 宫女们早被打发走了,房中只她二人。霁妃将手中的汤碗放在床边的高凳之上,一把将她强拉进怀里,伏在她耳边轻声说:“身子还痛着,没伺候好郡主殿下也请您不要动怒。” “大白天的……”她羞得面色绯红,在霁妃温软的怀中蹭来蹭去想逃走。无奈身子弱,推拉之间就被拉上了床,下一刻,霁妃一脸坏笑地压了过来。 说回与怜月有几分相像的那个蝶儿。锦阳向镇国公长孙要蝶儿时,那丫头瞬时面如死灰。只因锦阳郡主在皇城贵女中是个最不好相处的主,除了在姑姑长公主面前没有脾气,会给堂姐嫡公主灵阳公主几分薄面,旁的皆不放在眼里。而且蝶儿一心想攀个贵公子,郡主虽身份尊贵,终是女儿身。 据传私底下还娇滴滴泪盈盈地央求过国公长孙将她留下,但锦阳郡主开了口,国公长孙虽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在宴后把人稳稳当当地送去嘉王府。那蝶儿进了王府后便被锦阳改名叫连月,锦阳喜欢有事没事地唤“连月”,要吩咐别的丫头只说要吩咐的事,但使唤连月时,永远都是…… “连月,把香点上。” “连月,把窗户关上。” “连月,叫人把院里练箭的靶子换了。” “连月,过来把这颗葡萄吃了……”她将剥了皮去了籽的葡萄递到连月嘴边,看着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花颜张开红唇吃掉果肉,锦阳微笑着伸手用拇指亲自替连月擦去唇边的葡萄汁水。 真好啊!每当此时总会有那人已经在她身边的美好错觉。 连花出去有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连月进来。 嚣张跋扈的刁蛮小郡主已经名声在外,锦阳还不想为了个小丫头坏了多年经营的宝贵形象,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见连月还没个人影便怒喝道:“来人!” 连好和连圆在李妃院里打发下人,远远地听到郡主声音的连花急匆匆地赶进房中。 “郡主。”连花满头大汗。深秋天气凉爽,她这头汗是被急出来的,郡主让她唤连月进来伺候,她房前屋后跑遍了也没寻见人影。 “让你叫个人进来而已,很难么?”锦阳眉头微蹙。 “禀郡主,连月没在咱们院里,我已着人出去寻了。”连花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怕不慎滴落的汗弄脏了主子的屋子。 “现在出去都不必经我准许了么?”锦阳的语气由愤怒转为阴冷。 连花心中一寒。她跟随郡主多年,郡主愤怒时不一定是真的动气,郡主与世子给人的印象,一个嚣张一个呆傻,世人都道嘉王爷性子软,养出的一双宝贝儿女也不成器。 世子有些一根筋是真的。郡主可没有被宠坏,人前嚣张跋扈的性格一是为让宫里那位放心,虽是女儿家,郡主这样的总比申将军家霄姑娘那样的让人安心。二则是为了方便翻脸耍无赖,皇城贵女间勾心斗角的事一点儿不比朝堂之上少,郡主这样的性格看谁不顺眼可以不搭理甚至拳脚相向。 事情闹大了,哪怕闹到太妃娘娘跟前。太妃娘娘也不过一句:锦阳那孩子向来如此,大家多忍让一些便是了。 而且 分卷阅读1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郡主不是没心眼,实在惹不起的人跟前也愿意伏个软。 是以,郡主长这么大很少受委屈。 但主子脸色冰冷语带寒意就大事不妙了,这是真的动了气。 第9章 009 吴怜月踏上了回白槐胡同的马车。 同车宋氏指来侍候她的两个丫头都懒懒散散的,说是伺候,但看二位姑奶奶不拿正眼瞧她的傲慢模样,也知是派来监视押送她的。 吴怜月本来也没指望着使唤谁,只是回家的一路上有些尴尬。那两个丫头虽不认她这个主子,也还有些规矩不至于当着她的面儿嬉笑玩闹,三人尴尬了一路,到了白槐胡同都松了口气。 孟如礼半倚在床上,郎中坐在床前的竹椅上和她低声交谈着,孟如礼时不时抬起袖管擦眼泪。吴天明一早派来的丫头在院子里守着炉子烧热水,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孟家的炭太次,烟大,熏得她不住地流眼泪。 因房中只有老郎中与孟如礼二人,东厢房的房门是大开着的,孟如礼见女儿回来了,忙断了和老郎中的谈话。 老郎中见母女二人要说话,递上药方再嘱付了些要好生养息的话后便起身告辞。 “老先生,劳烦您了。”孟如礼看着老郎中的眼神带着丝哀求。 老郎中长叹了一声,神色悲悯地点了点头。吴怜月向郎中道了谢,送老先生出门时问道:“先生,我母亲无碍吧?” 老先生略迟疑,望了眼房中神色紧张的孟如礼,点头道:“令堂无碍。” 送走了郎中,吴怜月急急忙忙回了房。 “月儿,听说姓吴的把你接去了?”孟如礼正了正身子,伸手唤女儿到跟前来。 “出去卖针线时偶遇了他,他嫌我丢了他们吴家的脸,便强把我带了去。”吴怜月不敢交待二人相遇的地点,要被母亲知道她私自外出不说,还踏足烟花巷,非被活活气死不可。 “随他去也好。你终归是吴家的女儿,他再没人性,对你总还有几分真心。”孟如礼忍着酸疼的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们之前去的医馆,郎中为了多赚几个药材钱并未和她说实话,只开了些温补的方子让她坚持服用。日日吃药病却不见好,她本也起了疑心。 今日吴天明派来的老郎中仁善,不忍她蒙在鼓里,她才知自己大限将至。女儿还没个着落,她便去了也死不瞑目。吴府那个宋氏虽会对月儿不好,好歹月儿大了,眼瞧着就要说亲事,在吴府忍些日子便过去了,无论如何也好过一个人讨生活。 这世道,女子,尤其是月儿那样模样好的女子,孤身无依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娘?”吴怜月愣住了。她回家是与母亲商讨如何才能不去吴家,谁料她未开口,母亲便将她推了过去。“娘你别怕,咱们就是不去他也没办法的。我……”吴怜月看了眼并未跟过来的两个吴家丫环,轻声道:“我害怕宋氏。” “莫怕。娘亲会给你护身符。”孟如礼又咳了几声。人真是奇怪,天然地能感知到寿数。她看了眼院里炉旁被烟熏得左闪右跳的吴家丫环,对女儿道:“月儿,把门合上再说。” 吴怜月起身关上了母亲的房门。 “您方才说什么护身符?您什么时候去过庙里?我怎不知。” “傻丫头。”孟如礼心疼地望着女儿不忍眨眼,看一眼便少一眼了,她以只母女二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道:“你以为这些年来宋氏为何不对我们娘俩赶尽杀绝?只不过占去些田产,未敢伤害你我。” “因她良心未泯?”吴怜月猜测道。 孟如礼摇头。“你父亲有把柄在娘手里,此事必然还牵扯到宋阁老……” 吴怜月细细听着,把母亲藏着父亲罪证的地儿也牢牢地记了下来,忽然间想到:“既如此,咱们更不必怕他了,那我也不用搬去吴家。” “娘不能照顾你一生。也该谈婚论嫁了,咱们这样的条件你能寻着什么好人家?你搬走后,宅子田产都卖掉的,你留些私房银傍身。娘去你姑姥家住,正巧她老人家几次央我过去做伴。等你风风光光地嫁了人,这辈子安定下来,咱娘俩有的是团聚的时候。”孟如礼心内知道此一别便是永别,怕女儿得知真相不肯离开,只默默地忍着泪。 怕是熬不到女儿出嫁那日了。孟如礼念及此处万分伤感,别过脸去佯装咳嗽抹去了掉落的眼泪。 “记住,藏好护身符。必要时只需报出几条你父亲的罪状唬唬宋氏便好。”孟如礼催促女儿起行:“吴府的人在外等着的,咱娘俩来日方才,你父亲派了人来伺候我你也不必担心了。去吧!” 候在马车旁的两个丫头红儿绿儿等了半晌,见吴怜月还未出来便有了情绪。 红儿心烦地用手揪着轿帘儿边:“真当自己个儿是大小姐了,瞧这天大的架子。” 绿儿一笑:“可别提了,什么大小姐,老爷刚带回府里时我还以为是新买来的烧火丫头呢。姿色倒有几分,可穿得也太寒碜了,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头上别个草标,是要卖身葬母么?” 红儿也被逗笑了,附和道:“你还别说,看她娘那光景,离卖身葬母也不远了。” 绿儿突然忧愁起来:“笑归笑。咱们以后就得去她房里伺候了,在府里的姐妹们面前都感觉低了一等,而且离了夫人,府里再有什么好处也轮不上咱俩了。” “都怪那个吴怜月,好好在外面呆着便是了,回府难免会惹得夫人不开心,倒时候咱俩也会被连累。”红儿突然住了口,朝身旁的绿儿努努嘴。 吴怜月抹着眼泪出来了,孟氏并未同行,也未来相送。 *** 思月苑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连月,连花突然有个不妙的念头,她叫住近前叫环儿的小丫头:“世子院里问过没?” 环儿摇头。 “快去!”世子的院里成年丫头是不许去的,尤其是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这是郡主暗地里立下的规矩。在世子院里伺候的除了个姿色平淡的掌房丫头宣儿,旁的全是小丫头。 环儿到了世子院里,一眼便见到连月和世子并房中几个小丫头,在院正中的石桌玩打石子。轮到连月了,她趴在石桌上柔软的腰肢拧成麻花,娇俏地对秦晁林道:“世子输了可不许恼奴婢。” 同先生告过假今日无需用功的秦晁林玩心大起,大笑道:“不仅不恼,赢了还有重赏!” 环儿暗骂了句:不要脸的狐媚东西。 骂归骂,连月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得了郡主的宠,环儿再看她不顺眼也不敢得罪,还是挤出笑迎过去。“连月姐姐,让咱们好找。” 连月拈着石子的兰花指一顿,睥了眼环儿。“我就在王府中,寻不着难道不是你太蠢?” 环儿当着众人被揶揄了 分卷阅读1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这么句,小孩子脸皮薄,登时抽泣着跑回了思月苑。哭哭啼啼地将连月方才说的话和她在世子院里的消息告诉了连花。 “连花姐姐,您急得跟什么似的,连月在那边和世子又说又笑好不快活呢!”环儿话语间满满的不满。 连花柔声提醒环儿道:“再不喜她回话时也别添油加醋。”她也不喜欢连月,同在房中伺候的连好连圆都是爽利人,话少办事又牢靠。只这个郡主从国公府要来的连月姑娘,心眼子多,又总望着高枝儿不安心伺候郡主。 郡主是个敏感谨慎的,连霄儿姑娘都防着,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放连月那种丫头在身边。 连花不安地向锦阳郡主回话:“郡主,人找着了,许是和世子院里姐妹们玩闹忘了时辰。” “离开思月苑这事,纵使我去了宫里,她可有知会过你?”锦阳又拿起了檀木念珠串儿,每当她起杀念的时候总爱摩挲着这串珠子静静心,有时杀念会被抚平。 有时,则不会! 连花对下面的丫头虽然和善,但从不包庇。“没有。” “擅自离院是一则,竟然又去了世子院?难不成哥哥院里有什么我这里没有的稀罕东西,值得她三番五次这样?” 连花不敢答话。 锦阳冷笑道:“可不有稀罕东西么,世子妃的位置还空着呢!”擅自离院事小,但胆敢打她哥哥秦晁林的主意就不可原谅了。她那傻哥哥自己虽未察觉,其实已经在她多年来的推波助澜下肩负起了色/诱申霄,拉拢申氏一门的艰巨使命。 申霄可不是寻常女子,她哥哥一心一意献了多年殷勤仍没打动那丫头,若在成事前哥哥被连月坏了身子,就彻底与申霄无缘了。 她那冰清玉洁的傻哥哥啊!可千万别犯糊涂。 快入夜了,忙碌了一整日的锦阳再次杀气腾腾地离了思月苑。她扶着连花的手,在去往世子院的路上平静地说:“是时候好好管教一下了。” 第10章 010 见环儿哭哭啼啼地跑开,秦晁林叫来个小丫头吩咐道:“跟过去看看。” 小姑娘敏感多思的,别看不过是拌几句嘴,遇到有想不开的指不定为了一句半句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连月并未在意,冷笑道:“不过句玩笑话就委屈成那样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着她了。现在的小丫头们是越来越娇气了,半点委屈受不得,究竟是进府做丫头的还是做小姐的?” “连月妹妹方才的话确实太重了,又当着咱们的面儿。”秦晁林也没了玩闹的心情,悻悻地扔掉手中的石子粒。这连月是思月苑的丫头,要管教也是妹妹锦阳的事,秦晁林虽不喜也不想多说什么。而且这连月的模样极惹人怜,他也是男子,难免会对佳人美眷多分怜惜之心。 院门口突然出现两个身影。 “我倒不知哥哥何时多了这么个妹妹。”锦阳被连花搀着跨过世子院高高的门槛,整个院子顿时鸦雀无声,就连连月那扭成麻花样的小纤腰也瞬时直了起来。 “锦阳。”整个王府秦晁林最怕的不是王爷王妃,而是他这胞妹。见了锦阳不自觉地肃立着,偷偷拿余光观察妹妹的一嗔一怒,不过看妹妹此时的神情,今日他定会被骂了。 锦阳白了眼神躲闪着她的兄长一眼,“今日怎不在先生那里?”语气不像是妹妹,倒像是问儿子为何逃学的严母。 “向先生告过假了。” “家中无事,为何要告假?”锦阳走到石桌前坐下,向连花指了指桌上的几颗石子儿,连花会意后上前将石子拾了起来,递给了世子院中的一个小丫头拿着,再掏出手绢儿将石桌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锦阳待连花收拾完了,才将手放上石桌面,抬眼望着站在对面慌乱无措的哥哥秦晁林。“世子爷?需要妹妹我再问一遍吗?”锦阳活了两世的人,此时虽是少女模样,但看秦晁林和儿子差不多。 “霄儿不是……不是回来了么……”秦晁林害羞得支支吾吾。 对于哥哥亲近申霄的事,锦阳是最支持的。但读书也很重要,她这哥哥不算聪敏,好在本性正直善良。待爹爹登上帝位后,哥哥便会由世子变为太子,是要承继大统的。到时若还像现在这样愚笨,只会被奸佞之人玩弄于股掌。 “霄儿离开也有半日了,哪怕你不想再去先生那里,在府上便不能读书不成?和小丫头们玩打石子儿?哥哥还当自己是垂髫小儿么?”锦阳说话没给兄长留情面。她这哥哥说得好听叫生性豁达,说难听些便是听不懂好赖话,训他时若婉转含蓄些,没准会被这傻哥哥当成是夸赞之言呢。 秦晁林不敢言语,怕说得多错得多,被训得更惨。他这妹妹幼时便偶尔会显露出大人之态,对付他的手段一套一套的,而且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横人,长日下来秦晁林也习惯了锦阳的专横霸道。 “往后留个宣儿在身边伺候笔墨就行了,旁的丫头一概不许进书房。至于不在世子院做事的丫头……”锦阳望了眼连月,冷言道:“不怕死的尽管来此叨扰世子。” 秦晁林被妹妹的话逗笑了:“妹妹别总拿死不死的吓唬人,丫头们会信的。” 锦阳身后的连花低垂着头,暗羡着世子的天真。郡主那话可不是想唬吓谁,在世子王妃不知道的王府某个角落里,早已枯骨成堆了。她又看向连月,多么标致可人的丫头,可惜呆会儿也许说没就没了。毕竟共事过,连月再不讨人喜欢也不是那种存坏心的丫头,只不过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好皮相,觉得不加以利用太可惜了而已。 “哥哥回书房去吧,我此番前来只为亲自请我院里的连月姑娘回去,这就告辞了。”锦阳站起身,连花忙上前扶着主子。 连月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同回了思月苑。 小丫头环儿在自个儿房里还抹着眼泪,和小姐妹小翠抱怨着:“她当自己是谁?不过郡主看重些,就以为自个儿是贵小姐了不成?便是郡主也没对咱们骂过这样重的话。” 小翠苦笑道:“对呀,咱家郡主都是直接上刑,哪里废过话。” 环儿被小翠气得破涕为笑:“挨罚的有哪个是被冤枉的不曾?人家跟你说连月那个狐媚东西,你扯咱家郡主作什么?” “你总骂她狐媚东西,也没见世子爷对她比旁人不同啊,世子爷心思不都在霄姑娘身上么?”小翠觉得环儿骂得太难听,有点子嫉羡的味道。难道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便都是狐媚东西不成?这未免太不讲理了。 环儿止了泪,瞧了瞧屋内窗外,见无人在附近神神秘秘地凑到小翠耳根前悄声说:“郡主不总单留连月在房里伺候么?你就不想想二人呆在房里做什么?”说完狡黠地一笑。 小翠摇头。 “ 分卷阅读1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你个傻子。”环儿又凑上去低语了一句,小翠立时红了脸。 *** 吴怜月到了吴家,门前没有人来接,同行的两个丫头红儿绿儿下了车在一旁候立着,也没有半点要到车前搀扶的意思。 吴怜月扶着马车边条,颤巍巍地下了,走进府中没几步就过来一个年纪比她还大些的丫头,看穿着打扮在丫头间是有些身份的。“月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红儿绿儿见了过来的大丫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乔儿姐姐。” 乔儿冲二人笑了笑道:“两位妹妹往后去了月姑娘的归雨院,咱们可就不常见到了。” 红儿绿儿一对视,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跟了这位不受夫人待见的怜月姑娘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府里安排给这位大小姐的竟然是最背光阴冷潮湿的归雨院。眼看这深秋一过便入冬了,看这安排的院子的地段便知夫人对这位的态度,真进了冬天,炭火衣物什么的夫人肯定还会苛减。 “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红儿一脸不乐意地远远跟在吴怜月身后。 吴怜月心里也不好过。那两个伺候的丫头对宋氏房中有些头脸的丫头都如此殷勤谄媚,却不肯拿正眼瞧她,往后还得住在一个院里,难免有要支使俩人的地方,到时只怕有得气受了。不过丫头的态度还是其次,关键是宋氏会如何为难她。 跟着乔儿到了宋氏房中。 “你娘没来?”吴天明不知去了何处,房中只宋氏和几个下人,宋氏见了怜月微抬了抬眼轻笑着问道。 吴怜月颔首而立:“回夫人,娘亲在家中养病。” “听老爷的意思,是觉得你娘对你疏于管教,接你回来学学咱们大户人家的规矩。无论如何,你说出去也是老爷的亲闺女,他这人最爱面子,我必然不负他所托,好好的……教教你。”宋氏端起方案上的茶水喝了小口,接着道:“诗书不知你读过没有,但识字不是朝夕之事,我有心无力。先从平日间的规矩学起吧!” 吴怜月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十分害怕,刚进吴家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宋氏便开始了。她答应了母亲,定要在吴家熬到嫁人之日,那是她唯一的出路。况且有母亲给的护身符,宋氏太过分时也有退路。 只是这护身符,好,也不好。没人愿意总这么被人威胁着,母亲即便有吴宋两家的把柄,不也被欺凌了十年么?若不是怕逼急了母亲鱼死网破,只怕她娘俩未必能活到今日。想来,果然唯有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家才是保全母女的长久之法。 “谢夫人教导。”吴怜月屈膝行礼。膝盖刚弯下,宋氏便指着她道:“停停停!” 她只能半屈着膝一动不动。 腿已经开始疼了,宋氏慢悠悠地放下茶碗,看了眼她道:“难怪老爷急着要接你回来,连行个礼也不会,看来有得教了。” 她伸出手,对乔儿道:“取竹鞭来。” 第11章 011 申霄离了王府后独自骑马回了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打眼望去恢弘磅礴的气势远胜嘉王府。虽嘉王府门钉是纵九横七,将军府不过纵七横七,但进了大门,将军府之开阔精巧不输大内。 “小姐,老爷在正厅。”一个半大的丫头上前接过申霄手中的缰绳,熟练地将比自己个头高许多的马牵去了马厩。 申霄拎着裙裾,大步跑向正厅,在门口没刹住脚一溜儿冲了进去,差点撞到正急得来回踱步的老父亲护国大将军申时茂。 申时茂近五十的年纪,三十好几才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申霄。将军曾在战场上受过伤及子嗣延绵的重伤,治疗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虽是姑娘家,申将军并未有丝毫看轻。反而让他有些得意的是,自家姑娘短短几年间,便一刀一剑地打成了当朝为数不多的女将之一。 “慢着点儿。”申时茂一避,拉过把椅子行云流水地放在申霄快要跌倒的地方,被裙角一拌没站稳的申霄刚好跌进椅座里。 “谢谢爹。”申霄坐在椅中抬头冲父亲一笑。这也是为何她平日里不爱着女子衣衫的缘故,美虽美,但太拘束人了。 申时茂此时才留意到女儿身上穿着裙装,而非去嘉王府时的甲衣。“怎换了衣服?又在王爷府上沐浴了?”再如何英勇善战如何不拘小节,终归是女儿家,哪有成天跑别人家去沐浴的道理。 “你要喜欢王爷家净室的格局,爹给你搭建一个,你要喜欢王爷府上哪个伺候的丫头,爹也厚着老脸给你求回来。能不能别成天家地往嘉王府跑?”申将军这话并非玩笑,女儿沐浴倒是小事,最近朝廷的动向对嘉王很不利,申将军虽与嘉王交好,在圣意面前也不得不撇清关系保全自家。 “爹你倒说啥事儿啊?急咧咧把人叫回来就为这个?” 申时茂坐到女儿近旁的椅子上,厅中的下人早被支远了,女儿与他皆在朝中,朝中大事父女二人一向是商量着来的。 “我明说了吧,圣上要对嘉王府下手了,你和锦阳郡主最要好,但切记以后要少往来了。”申时茂今日回朝复命,在御宴之上皇上便暗示了他。 申霄很是不解,“嘉王府怎么了?我瞧着没有比嘉王爷更低调的皇亲国戚了。是不是有什么错处了?” “嘉王爷与圣上一母所出便是最大的错处。” 申霄反问道:“圣上连亲弟弟也不放过,爹爹你功高震主,不担心嘉王之后便是我们申家么?” “这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申时茂欲言又止。 申霄还是第一次见向来杀伐决断的老爹出现这种犹豫的神情。 “您说吧,你姑娘我刀山血海里养活大的,还有什么事我会怕么?”申霄嘴上这么说,心里还忧惧着父亲说的前一件事儿。圣上要对付嘉王府?那锦阳岂不是危险了。 “霄儿,爹爹只是问问你,你若不情愿此事当爹爹没提过。” “您今天格外啰嗦。”申霄本就被之前那事扰得心神不宁,见父亲犹犹豫豫地便没了耐性。 “入宫为妃的话,你愿意么……”申时茂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女儿,赶紧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嘉王行事低调尚无法自保,圣上觉得申家碍眼也是迟早的事。但你若能……” 申霄若无其事地一撇嘴:“想做国丈?您在族里收养个女孩送进去不就得了?让我去伺候皇上?亏您想得出来。再说了,即便我进宫,以我这暴脾气三日内就得进冷宫,十日内就会因得罪太多嫔妃被害死。哪怕我活下来了,皇帝老大爷一死,后宫的女人可都是要陪葬的,难不成您觉得我能混成皇后娘娘?” 申时茂也暗骂自己糊涂,他费尽心思要保全的不就是宝贝闺女么?“嘉王府一 分卷阅读1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倒,也快轮到咱们了。我是交出兵权会死,不交更会死。唉——随它去吧!” 申霄突然抬头望着父亲:“若是,扶嘉王上位呢?” 申时茂并未惊异于闺女的大胆想法,他是先帝旧臣,对他而言,圣上和嘉王谁做天子也都还是秦家的天下。“一样。做人君的都多疑,嘉王和你爹的交情,经不起多大考验的。” 申霄心内道:确实。一听说可能被嘉王爷连累,老爹就恨不能割袍断义,也太没义气了。只是久战沙场之人,对生死是看得格外开的,想来老爹是为了她宁愿丢去气节吧! “除非……”申时茂像看到出路一般双眼放光:“霄儿,嘉王府世子一直对你有意。若你二人亲事定下,爹也不怕辅佐嘉王爷了。” 申霄一阵恶寒。只想问问老爹:世子是不可能了,郡主行不? *** 连月一进房间就乖乖跪下了。 “你是不是想去世子院伺候?”锦阳问话时面无表情。一旁的连花暗暗为连月捏了把汗,这连月要真把心里的小心思说出来可就遭了。 锦阳又道:“想去只管告诉本郡主,看哥哥也挺喜欢你的,我这院里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无事,倒不如全了你的心愿。”锦阳那张童真的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天真烂漫,“这是你唯一的机会,想去吗?” 连月当然想去。世子在贵族子弟中难得的性格好,又是当朝圣上的亲侄儿,身分无比尊贵。偏巧世子院里伺候的丫头都姿色普通,她若去了,长久相处下来必然能虏获世子的心。 “奴婢只想服侍郡主。”连月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迟迟没有抬起。 “好个忠心的丫头。既然这么忠心,以后就在卧房伺候。”锦阳玩着珠串。 连月有些迷惘地抬起头,“郡主,奴婢一直在房中伺候的呀!” “本郡主的意思是,你以后不许离开卧房半步。连花,取条链子来将人拴在床角。”锦阳是个谨慎的人,尤其眼看到了结束宫里那位帝王生涯的关键时期,身边的人,能少给她惹些麻烦最好,若实在不安分,杀个人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 可她看着跪在地上那人的脸,那惹人怜惜的眉眼,心不自觉地软了。在霄儿接回怜月之前,先留着看看以慰相思吧! *** “先这么着练半个时辰。”宋氏手执竹鞭,敲打着吴怜月:“手臂抬高些,把背挺直。腿弯太多了,哪还有仪态可言?脖子别僵着,你是给人行礼,梗着脖子凶巴巴的瞧着谁呢?” 宋氏走到怜月身后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孟氏既然把女儿送过来了,她保管把这些年被孟氏威胁提心吊胆的帐都清算了。 吴怜月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早已被半跪的姿势折磨得满头大汗。宋氏一竹鞭狠狠抽在吴怜月腿上:“疼也得忍着,学规矩哪有不吃苦头的?” 只一个行礼的姿势便练了两个时辰。 宋氏是个懒怠惯了的人,折腾吴怜月的心并未兴奋多久就倦了。 “红儿绿儿,把月姑娘带回归雨院。既然站不住了,便练练跪礼吧!你娘身子不好,以后灵前守孝的时候还有得跪呢!”宋氏笑着吩咐下去。 吴怜月已没了回嘴的力气。双腿和腰疼得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红儿绿儿上前架起了她,幸灾乐祸地说:“月姑娘,随咱们回院里练吧,夫人可没功夫一直陪您耗着。” 归雨院位置很偏,红儿绿儿也不顾她鞋子掉了,只顾拖行着她往前走,袜子被粗砺的石板路磨破了,脚指尖也磨得全是血。 吴怜月与母亲的生活虽然清贫,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隐隐地觉得,自己的承受极限快要到了。 好不容易忍疼到了归雨院,红儿手里拿着宋氏交与她的竹鞭,指着灰蒙蒙的地面道:“月姑娘,夫人吩咐您再练两个时辰的跪礼。这就开始吧!” 匆匆出去了一趟的绿儿此时回来了,手里端着个小果盘。“红儿,我找三姑娘院里的姐姐要了些瓜子儿,你过来尝尝,这次炒得格外好。” 两个丫头坐在椅子上,咔咔咔地磕着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吴怜月跪在连个垫子也没有的石板地上,精神和体魄都被拷打着,神志渐渐地有些迷糊。但只要她走神片刻,红儿就会起身抽她一竹鞭,将她生生疼醒。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见红儿绿儿突然起身,偷偷地把瓜子藏到身后:“乔儿姐姐。” 宋氏房里的大丫头突然来了。 吴怜月心灰意冷。也不知特地过来是又想出了什么新招。 “别藏了,吃点零嘴又没什么,记得把地收拾干净就好。”乔儿笑着进来,对红绿二人道:“眼看是饭点了。怕你俩得了夫人的令不敢擅离用饭,我过来替会儿你俩。” “乔儿姐姐用过饭了?”红儿殷勤地问。 “用过了。你俩也快去吧!” 红儿绿儿欢欢喜喜地去了,乔儿立马上前扶起吴怜月:“月姑娘,别跪坏了。” 扶吴怜月在椅子上坐下后,乔儿从怀里掏出几块点心:“姑娘就着茶水吃些吧,不然熬不住。” “这点心……”吴怜月虚弱地说:“有毒吧!”宋氏房中的丫头怎么可能对她好,肯定居心叵测。 “不瞒姑娘,我娘以前在孟夫人房里伺候过,夫人心善,我家光景最差的几年若没夫人也是过不下去的。”乔儿知吴怜月不放心,掰了一小口点心自己吃下,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水喝了:“您安心,等那俩小丫头回来就来不及了。” 吴怜月又乏又饿,见乔儿吃了无事,又问道:“你……吃过解药了吧?” 乔儿快急死了。怎么好心劝这位小姐吃点东西那么费劲呢?“难道以后府上的吃食您都不沾了?那岂不是成神仙了。您听句劝,好歹吃点垫垫肚子,夫人不会轻易罢休的。如今孟夫人没了,以后您在府上,我会尽量照顾您的。” 吴怜月扶着椅子扶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什么叫我母亲没了?” “老爷派去伺候的丫头方才跑回来回的话,您走后不久孟夫人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怜月入皇城。 因为上榜前不敢更新太多,两女主只能先在作者的存稿箱里见面了。追文辛苦,以后固定早上十点更新~ 第12章 012 吴怜月第一次体会到了天塌是什么感觉。 脑海中“轰”地一声,有片刻的耳鸣,然后只看到乔儿的嘴唇在翕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感觉屋宇在缓慢地变形坍塌着,青灰色的天陡地落下来,化成浓雾。整个世界消失在浓雾之中,她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不愿相信的吴怜月又问了一遍。 乔儿神色悲伤地说:“请姑娘节哀。” “ 分卷阅读1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能不能烦您扶我去见夫人?”吴怜月脸上不住地淌着泪,艰难挪动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被乔儿扶着慢慢走向宋氏的院子。 宋氏今日心情不错。孟如礼一死,某些另她担忧的往事也就跟着一并尘封了。用了饭正哄着六岁的小女儿玩,只见乔儿扶着吴怜月来了,看吴怜月红肿的眼应是从乔儿那里知道了孟如礼没了的事。 宋氏藏不住眉间眼角的笑意,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当着女儿和下人的面她倒想遮掩一下,不要表现得太冷血无情。可心中的欣喜实在是掩饰不住,都盼了整整十年了,终于如愿的她已经很用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了。 让房中丫头把女儿带出去后宋氏终于忍不住掩嘴轻笑了出来。 吴怜月此刻恨不能上前杀了宋氏,可惜寄人篱下一时之间不得不服软。“请夫人准许怜月回家安葬母亲。”她被乔儿扶着给宋氏跪下了,低头紧咬着唇,因双腿不支,撑着地面的两只小手牢牢攥成拳头。 “放心,我已差人把你母亲葬了。”河葬也算葬嘛,莲叶为篷鱼虾为伴,想想还挺诗意。这么一想宋氏又有些后悔了,后悔对孟如礼太好。 “母亲刚过世,未停灵,未请僧道诵经送灵你便把她葬了?”甚至未让她赶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吴怜月暗发着狠,她没想到宋氏能阴毒到这种地步,她甚至怀疑,自己刚离开母亲便过世与宋氏不无干系。 “寒门小户出殡哪有那么多规矩。”宋氏不耐烦地打断吴怜月。 乔儿上前要扶。宋氏怒斥道:“她自己没手没脚吗?用得着你扶?”见吴怜月挣扎半天实在起不来,只得道:“行了行了。送她回去吧!在这儿碍眼得很。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胆敢晦里晦气地在归雨院偷摸烧钱纸,就等着领罚吧!” 归雨院里,红儿绿儿去用饭还未回来。乔儿扶怜月去床上躺着后安慰了几句,见她膝间竟有淡淡的血迹便道:“姑娘先歇着,我去取药给您敷上。” “我母亲当真对您家有恩?” 乔儿点头。 “夫人不许我出去。烦姐姐帮我给故人带个信,让他去孟家老宅给母亲烧些钱纸,送送行。” 乔儿依怜月所嘱,拿来笔墨。怜月写了几句嘱托之言,最后在信尾画了只从笼中展翅飞出的黑色鸽子。这是母亲告诉她的,让故人将护身符公开的讯号。她现在无心用护身符自保,只想拉着吴宋两家给母亲陪葬! 十几年前,先帝还在位时。吴天明曾勾结过宋阁老试图废太子,立先帝第五子忠王为储君,二人的往来书信都是阅后即焚,只有一封无意间落入了孟如礼手里。孟如礼和离后将信存在了孟老爷子的一位故友家中,正因为宋氏差人来白槐胡同无数次,一直未能寻到信件,才不敢惹急孟如礼。 当今圣上对于前朝旧臣本就心存芥蒂,若知道有人暗中反过他,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况且书信可是铁证。 母亲去了。父亲又是那么个人。继续在吴家呆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吴怜月什么也不怕了! 乔儿接了信立马差人送了出去,顺道找府里的郎中取了药,回归雨院给吴怜月敷药时,怜月低声问道:“乔儿姐姐,你是吴家的家生子么?” 乔儿笑道:“不是。不过谋份差事贴补家里。” “那姐姐便早些辞了这工吧!” 若非她腿脚不便,也会趁早离开这即将倾颓的吴家大院。 *** “我让你教她规矩,不是给你机会泄私愤。孟氏既去了,你还不肯善待月儿么?”吴天明因公事出门一趟,回来后便得知孟氏病故了,女儿怜月被宋氏折磨得半死不活。 宋氏这些年在吴天明面前颐指气使惯了,哪里受得住这顿吼,跳起来指着吴天明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背后的宋家还是以前的宋家?况这些年你爹有提携过我半分?银子倒是从我这儿捞去不少。”吴天明也豁了出去,娶了宋氏本是指着借宋阁老升到京里去,谁知半点好处不曾有,家中反倒多了个恶妇。他的亲闺女他可以打骂,宋氏却没那个资格。他把女儿接回家是待嫁的,不是等死的。 他执意接回长女是有私心的。这怜月酷肖她的母亲孟如礼,孟如礼年轻时也是艳绝兴州府的美人一个,而怜月比她娘又更胜几分。他攀附宋家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想着借女儿的亲事再搏一把。 可这宋氏倒好,竟趁他不在把女儿折磨成那样。宋氏不止是在伤害他的亲生女儿,更是在毁他的仕途。 “好啊吴天明,好一个过河拆桥。”宋氏冷笑。嫁入吴家前她娘亲宋夫人曾经劝过她,说吴天明与发妻和离的时机太巧合,这种为了攀升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当时她年纪轻,看中吴天明生得俊朗又有几分才学,甚至连“休妻”那事,也看作是吴天明对她的诚意与承诺。 吴天明愤然道:“过河?我连皇城的边儿都没摸着,谈什么过河?你要在吴家安分些便还做你的知府夫人,若还有意针对我的儿女们,你便滚回宋家吧!” 吴怜月觉得有些奇怪,连着好几日无人扰她。红绿二人按时按点给她送吃食,旁的时候也在隔壁间候着,随唤随到。一问红儿才知是父亲吩咐过了。 只是眼下的吴怜月已经不是几日前那个会为一点糖货就被父亲感动的人了,若不是她这父亲,她便能守在母亲身边,即便生死有命强留不住,好歹能在床前为母送终。 她现在最恨的是宋氏,然后便是吴天明。 清净下来后,吴怜月一边养伤一边算着日子。这么大的案子,定是京里派人过来查探,她估算了下脚程,受伤的腿脚应该能在吴家出事之前痊愈。 伤不过养好一半,那日清晨吴怜月正睡着,被前院的嘈杂声吵醒。归雨院在内院的边角上,离前院很远,因此前院的实际动静会比她听到的大很多很多,当下她便明白了。 “去看看前边儿出了什么事。”怜月唤来红绿二人吩咐道。 二人虽不情愿,无奈老爷亲自嘱咐过让好好照顾这位月姑娘,只得去了。 见二人离开,怜月忙起身披上衣裳,把这几日父亲差人送来的首饰和一些细碎银两通通带上。双膝走动时还是疼得要命,但此时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现下看来,归雨院地处偏远倒是好事,来查办的人从前院到这里要费些时间,她可以从后门遁走。 早起的婆子丫头们在院中穿行忙碌,吴怜月低着头匆匆走向院后门。到了后门一推开门,只见两个身着宫尉服的人守在门口,见了她直接拔出所佩的长刀喝斥道:“朝廷办案,相关人等速速退回等候查办。” 吴怜月心中一凉,她低估了护国尉的办事 分卷阅读1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效率。被母亲圈养在家中,极少与外界接触的怜月不知道,护国尉无处不在,根本不必从皇城赶来兴州府。 一切都完了。 吴怜月回了归雨院,听下人说父亲被带到书房盘问了,又听说宋氏哭晕了好几次。 活该! 护国尉司卫裘林带着人进了内院。吴知府这种大户人家,内院里风华绝代的美妾或是容色绝艳的千金必然少不了。虽然问罪文书还未下来,但凭他的经验,吴知府和宋阁老之事铁证如山,方才对吴家老仆一翻严刑拷打又问出了些东西,定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种逆反大罪。吴家女眷要么会被株连处死,要么会被押送教坊司。他带着兄弟进内院,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株之可惜的佳人,若有,便趁早享用一二。进了好几个院子,这吴知府不知是惧内还是怎样,姬妾少之又少,姿色也平平,而吴家小姐们多是孩童,就连丫环中也鲜少有让人眼前一亮者。 几乎逛遍了内院,路过最角落的一处院子时,身长的裘林透过矮院墙瞥见了坐在院中发呆的吴怜月。只见那小娘子面如皎月唇如玫瓣,眉目幽幽不知望向何处,只是闲坐的身姿也能撩拨的人心魂荡漾。 裘林口干舌燥地对身旁的属下吩咐道:“你们先去前头吧!”他今日要有得快活了。 像知府千金这样的官家小姐,若不是家中有人问罪,凭他裘林一介护国尉小司卫莫说碰,连见也很难见着。而官家小姐们风光之时,即便见了他们也只当他们是皇上的狼犬,不会正眼相看。 但只要一朝问罪!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便是任他宰杀的鱼肉了。 吴怜月想着心事。听前院的阵势,吴家是躲不过这劫了,与吴家拴连在一起的她又会是什么结果呢?问斩?或是下狱?又或是流放? 正想着院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衣着与后门拦住她去路的二人相似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长体壮,方脸黑面,打扮是官府中人,浑身却带着股让人不安的匪气。 吴怜月凝思时被突然惊吓,腾地站起身,往房门的方向退了好几步。 “在下奉旨查案,无意惊着小姐。”裘林笑着走了进来,靠近吴怜月时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更是心猿意马按捺不住。再细看这吴小姐的容貌,比初时远望更为惊艳,心中急燥得只想把这惹人怜爱的小娘子强拖进房中行事。 “官爷……官爷请。”吴怜月避让到一旁,反正她这里的东西统共也没几件,不怕搜查。内院重地,男子是不得入内的。可眼下吴家女眷哪个的院子没被搜查过?她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便知迟早会轮到归雨院,所以只在院中不在房内。这么多男子来来往往的,独自在房中若是出了事连个知道的人也没有。 “在下怀疑。”裘林将吴怜月细细打量了一遍,目光灼灼像要看透那层衣裳似的。“吴大人的罪证并未藏在屋中,而是藏在女眷身上。” “您尽可派女官爷来搜身。”吴怜月看明了对方的来意。这人的眼神下流,总直盯着她微隆的胸前不知在想什么淫/邪的画面。红绿二人此时又不在,归雨院又地处偏僻,吴怜月越细思越害怕。 “并没有女官爷。又不能让你们吴家的人相互搜身包庇对不对?在下只能冒犯了。”裘林话未说完手就急不可捺地伸向了吴怜月纤柔的胳膊。难得遇到这么个尤物,他今日志在必得。 吴怜月一脚踢向裘林的裆下,只听裘林低吼一声,捂着下身哀嚎不止。这裘林的功夫本不差,不过被邪念占据了心神,又没料到这文文弱弱的吴家小姐敢对他的二弟下脚。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裘林忍着痛扑向吴怜月。 “住手!”一个身着宫尉服的年轻女子跃过院墙一气儿飞到吴怜月跟前,将吴怜月拉到怀里对裘林道:“不劳烦裘司卫了,这罪眷交给我就好。” 这年轻女子名叫游婵,是护国尉司卫长,比裘林高一级。她也是申将军曾经的部下,这次连夜赶来兴州府就是因申霄所托。根据申霄提供的讯息,到了兴州府直接找来吴家,刚到便得知吴天明犯了逆反重罪。而申霄要她接去京里的吴怜月,正是吴知府刚带回家的长女。 查办吴天明这种大案的当然是护国尉。而护国尉那些人的行事方法游婵见得太多了,罪臣女眷还未押入京便因不堪□□自戗者数不胜数。圣上不会在意一个罪眷的生死,而裘林这种护国尉中的败类,复命时随便瞎编个因病而亡或是遇匪被害便搪塞过去了。 还好她及时赶来,否则这位吴家小姐定会被裘林欺辱。 “游司卫长。”裘林紧咬着后槽牙愤愤地说:“没收到旨意说您会同吾等一同办差啊?” “你过些日子就收到了。”游婵已经给上面送了信去,请求协办此案。她对吴家或者宋家的命运丝毫不关心,只是想完成申霄的嘱托。将这个叫吴怜月的姑娘接去京里,旁的皆与她无关。 吴天明的事很快定了罪,诏书到后便是抄家,吴家财物清白的不清白的堆满了几个库房。吴怜月站在一旁看着一箱又一箱的财物被搬进院中平地,箱子被一一打开,有的银票已经被虫蛀坏了,再回想起自己和母亲这些年的艰难生活。果然朱门酒肉臭。 罪诏上所书。吴家女眷全数押入京中教坊司。 经上次裘林一事后,吴怜月不敢再在人迹罕至的归雨院呆着,只混在人堆里。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现在尽管让姓游的保着你,等你入了教坊司,爷会日日光临的。” 吴怜月闻声一望,只见裘林就站在她身后,一脸垂涎地望着她。 她惊惧着朝正忙着监管清点财物的游婵挪移而去。 财物清点入库,人丁照籍核对过后,护国尉便押送着吴府众人上了路。 第13章 013 游婵派的人快马加鞭赶到将军府回话时,申霄正无聊地在府上的练武场耍大刀。比她个子还长不少的大刀耍得抡圆,每劈一下,都会响起空气被砍破的风声。 “都副使,游司卫长找到您要找的人了。”来回话的护国尉女尉兵见申霄手擎大刀的英姿,不自觉地唤了官称,总觉得“申大小姐”四个字不太搭眼前这位猛将。 申霄把长刀远远地往兵器架上一掷,刀柄稳稳地落进兵器架立住了。“找到就好,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 “上路有些时日了,估摸着几日后便到。”回话的人接着道:“您知道宋阁老的事吧?” “不知道。”申霄这些日子被父亲禁足在将军府,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一无所知。“宋阁老和我有什么干系?”一个早已退出内阁的老臣,怎突然提起他了。 护国尉的人把吴天明与宋阁老之事一一向 分卷阅读1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申霄道明了。 “依你所言,那个叫吴怜月的女子现在是逆臣之女?”旁的罪名疏通打点一下便是了,既是锦阳的幼时玩伴,能保下来她自然会保。可是逆反之罪是现在的嘉王府和申家不敢有丝毫瓜葛的,皇上正疑心,此时若和忠王争储那件事儿扯上关连无疑是送死。 “阿婵是什么意思?” “司卫长是想问您,要不要在半道放走那个怜月姑娘?” 申霄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头:“这是惊动了皇上的大案,咱们千万别插手。你马上回去告诉阿婵,可以尽量照顾那姑娘让她少吃些苦头,但万万不可违抗圣意。”圣上已经下了诏将人押入教坊司,只能怪那姑娘命中该有此难了。 “还有,关于那个吴姑娘的事,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千万不可向人透露寻过她之事。”申霄让护国尉的人赶紧离开了。那个吴姓姑娘的事,若是日后锦阳问起,申霄决意一口咬定没有找到。教坊司那种地方最折磨人,等那姑娘熬不住去了,此事便也平安过去了。 可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若锦阳不止嘱咐了她一人呢?若是她已经得知故友遇难准备搭救呢? 皇上已经盯上了嘉王府,申霄不能眼睁睁看着锦阳去找死。可父亲不许她再去嘉王府,也不许她和锦阳单独见面。申霄白天没有动静,刻意等到夜间再行动还是失败了。 这便是有个武艺高强的老爹的不便之处,哪怕换了夜行衣,深更半夜偷溜出房间,顺摸到墙角,也会在翻墙的一瞬间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大手牢牢擒住。 “我的小姑奶奶,这不是儿戏。”申时茂无奈地把女儿强拉回房中。“你打扮成这样要去哪?嘉王府?也不怕王府的护卫把你当成飞贼乱箭射死。” “我不会被人发现的。” 申时茂堵住门口:“你去嘉王府是想见谁?” “锦阳啊!”申霄并不避讳。 “你就不能找别的姐妹玩?皇城里公主郡主县主大臣千金数不清,就非得找锦阳郡主?”申时茂有些犯困。他回家这几日比征战时还辛苦,打仗再累好歹有休战歇息的时候,可为了不让宝贝闺女出门,他最近连觉都睡不好。整天整宿地警醒着,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得立马从房里追出来。 “我在那帮贵人小姐堆里有多不受待见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锦阳谁受得了我的暴脾气。”申霄不屑与那些娇滴滴成日只知谈论衣食男子的贵女为伍。 “再等几日不行?马上灵阳公主的寿辰便到了。你还怕见不着?”申时茂连声叹气。闺女比敌人还难对付,敌人可以杀,闺女却打不得骂不得。而且他这闺女一向是明理顾大局的,不知这次吃错了什么药。 申霄最烦那种场合。可因为能见着锦阳,竟然也期待起来。 *** 吴怜月比吴家众人早一步到教坊司。 因那个叫裘林的猥琐男人一路上没断过对她的心思,游司卫长便和她同住同食,行路时也与吴怜月共乘一马,半步不离地护送她安然到京。 好不容易摆脱了裘林的纠缠,吴怜月又知晓了更大的噩耗。 足不出户的她哪里会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还天真地以为是某种关押重犯的监牢的别称。等入了教坊司才明白当日裘林所言的日日光顾是什么意思。 教坊司,是朝廷妓/院。 “老奴见过游司卫长。”教坊司管事的方嬷嬷到门口迎接游婵。 膝伤复发的吴怜月站不住,被抱下马后倚着墙角根坐了。游婵把方嬷嬷叫到一边:“余下的人马上就到,我骑马先送这位姑娘过来。上面发过话了,嬷嬷务必照顾好这位怜月姑娘。” 方嬷嬷扭头望了眼窝坐在墙角跟的女子,看那女子的容貌便明白了七八分。护国尉是听命于天子的大内密探,游司卫长亲自嘱咐,可见这位小娘子虽暂时落罪,定会有高飞之时。 游婵有意让方嬷嬷误会。 申霄的意思,人不能救,但要尽力照顾一下,游婵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见吴怜月赶路途中疏于疗治,双腿半废站起来都困难,便走过去将吴怜月抱了起来。 “谢谢……”吴怜月有些无措。明明是在女子怀中,手脚却不知该如何安放。 此时吴家众女的马车也到了。 “都快着些吧!”方嬷嬷在教坊司内有个“阎妇”的称号,脾气差手段毒。她一改在游婵前唯唯诺诺的奴才样,大声怒吼着:“别当还是在自个儿府上作威作福的时候,马上麻溜儿地给我下车。” 宋氏颠簸了一路身子有些吃不消,被丫头搀扶着喘气不止。 方阎妇手中拿着条驱马的鞭子,上前对着宋氏就是狠狠的一下,边打边骂:“到了这儿便娇贵不起来了,嬷嬷我说什么你们做什么,做得少了慢了,有你们的苦头吃。” 穿过萧条的院落进了房间,房间里放着好几张小床,挤挤攘攘的。吴怜月没想到皇城脚下还有这样破烂的地方。安排众人住定后,方嬷嬷笑着同吴怜月啰嗦一些在教坊司的日子里有她诸事不必担忧云云,倒像她只是暂来此处,不久便会离开似的。和颜悦色地和她说了些话,又脸色一阴转向了吴家众女开始大声训话。 此时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急急慌慌地跑进来,和方嬷嬷耳语了几句。 方嬷嬷神色又急又恼。“受伤了也得给我去。灵阳公主殿下亲点的曲子,因她伤了手便作罢?除非咱们不想活了。” 小宫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公主殿下要听的《暮雨踏春曲》由十二种乐器合奏而成,眼瞧着几日后便是公主寿辰了,使琴的那位偏偏在此时伤了手。 吴怜月在一旁听着,幽幽地道:“这曲子,我会。”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处境,身处教坊司不日便要待客伺候裘司卫那种人渣不说,宋氏在一旁瞧她的目光阴冷至极,书信曝光,宋氏自然已经知道是她所为。无奈上京途中有游司卫长与她寸步不离,并未与吴家众女同车而行,宋氏没逮着报复的机会。可日后同在教坊司,宋氏要对付她太容易了。 今日的教坊司简直像宋氏回娘家探亲,宋阁老的家眷因就在京城,来得比吴家人早许多。宋氏一到便“三姑六婶子八外甥女”的不停认亲,吴怜月在吴宋两家的怨念之间要怎么生活?她只能尽快逃离这里,比如,巴结上顶顶尊贵的灵阳公主…… 刚歇过神来的宋氏知吴怜月想借此出风头,便撺掇吴家一个庶女道:“快说你也会。” 庶女委屈地摇头。 宋氏偷偷拧了把庶女的腿:“不会不能学?” 二人嘀咕着,方嬷嬷的皮鞭又落在宋氏身上:“交头接耳什么呢?没本嬷嬷的允许不许说话。”又换了副语气转向吴怜月:“姑娘若会,当真是救了我了。” 分卷阅读1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 深夜。嘉王府思月院的正房突然亮了。 锦阳满头大汗地从床上惊坐起来,前世之事又入了梦。震天的战鼓声中,她被绑在高台之上,和涅族那个叫阿部雅郎的将领手执大弯刀,割开她的左手腕放了一碗血,祭天!割破她的右手腕放了一碗血,祭地!最后一刀抹向她的脖子,锦阳在生命的最后关口听到了三个字。祭战神! 那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恐惧感现在也未消散,偶尔连月那丫头伴着她睡会好些,可她又怕梦中呓语被连月听了去。那日一怒之下下令将连月困在屋中没多久,就又下令把人移去了别的屋子,有连月在,她和花好圆三人说话多有不便。若是想怜月了,也只消过去看那丫头两眼便够了。 睡不着枯坐着捱到了破晓。 连花一大早递来灵阳公主寿礼的礼单:“郡主看看,可有不妥的。” 锦阳接过礼单问道:“什么单子?” “灵阳公主十八岁寿辰的礼单。”连花提醒道:“寿宴于后日在桑山行宫,仓元姑娘也会去。” 锦阳点点头,将礼单递回给连花。“就这样准备吧!” 堂姐灵阳与怜月生辰相同,只是灵阳公主要年长一岁,后日也是怜月十七岁的生辰了。 *** 往日里不过一些负责洒扫的宫人才会踏足的桑山行宫,今日格外热闹。 吴怜月抱着琴,和同在教坊司的几个女子坐在偏殿的一处墙角说着话。 “别唠啦,那边开了宴眼看就要命人传你们了。”方嬷嬷生怕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惹恼了公主殿下,吩咐完又离开去前面瞧着了,思盼着没准伺候好了哪位主子,能调离教坊司那个鬼地方。 公子贵女们陆陆续续地来。 玖阳公主一到。伺候的宫人都迎了上去,谁都知道除了嫡公主,这位在皇上跟前是最得宠的。玖阳神色十分得意,在众贵女艳羡的目光中走向内院,嘴里高声唤着:“灵阳姐姐。”这便是向别的贵女的小示威:瞧瞧你们这些人,无论如何富贵也不是皇族之女,见了本公主也得唤句殿下。 不久锦阳郡主也来了。刚还聚着堆儿迎在门口的宫人都四散而去,唯恐躲得慢了被这位霸道小郡主训斥。谁也都知道,这位小主子是连玖阳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偏又有太妃娘娘护着。 吴怜月坐在偏殿角落的石阶上,望着前头的景象问身旁一个曾是京中重臣妾室的女子。“姐姐,为何那些奴才敢这样公然巴结公主慢待郡主?” “慢待?”重臣之妾笑道:“妹妹你初来京师有所不知,他们那是怕呢!锦阳郡主是整个京城最不好相处的主,你也小心些,得罪了旁的贵女无非骂几句打两下。传言,得罪了锦阳郡主的人,没一个能活到来年的。” 吴怜月感激地点点头。她虽是来此巴结贵人的,但那种残暴成性的还是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所有耐着性子看到这里的天使宝宝~鞠躬 虽然这章还没互动,好歹见面了不是(???) 第14章 014 内院里赴宴的宾客三五成群地聚成堆儿寒暄着,谁和谁好一眼便能瞧出来。外院宴男客,渐渐地吴怜月视线内的女客都进了内院,只剩下一堆公子哥儿。 有两个对着她们几个教坊司女子的方向指指点点,吴怜月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议论什么,没听几句便恼红了脸。 “诶,看。那几个伎人不错啊!尤其是抱琴的那个。” “教坊司的你也要?” “近日宋阁老那案子,不是刚来了批新的吗?趁早挑两个去?” “抱琴那个确实不错。” “过几日,将人传来府里玩两天。” 吴怜月背过脸去,紧紧抱着手中的琴。她忽然觉得被人欺凌的日子似乎没个头,以前是宋氏,如今到了教坊司面对满城的王公贵女,更似乎人人都可欺她。无人知晓其实今日也是她的生辰。公主殿下的生辰风光大办,四方宾朋来贺。而她……只是在公主殿下生辰之日讨她欢心的一个小玩意儿。 还有件事无人知晓。公主钦点的那首曲子,她并不会。不过先撒了谎,待看了乐谱又与众人合练了两日才真的会了。为的只是有个露脸的机会,没准被哪位贵女挑中了可以离开教坊司做个丫鬟宫女。 此时响起一个声音。 秦晁林从那二人身旁路过,幽幽地说:“但愿你两家别落下重罪,不然妻女也会这么被人指指点点挑来捡去。” 那人正要恼,回身见说话之人是嘉王府世子秦晁林,只得把要说的话忍了回去。 吴怜月不由得看向替她们说话的公子,只见那公子昂步走到内院门口踮着脚往里张望,似在寻什么人。 秦晁林一来便在找申霄,可里里外外望遍了也没寻见人,申霄多日未来嘉王府了。往年间,申霄征巡回京短住时,在嘉王府的日子比在将军府还多得多,秦晁林担心,是那日说要提亲的事惹恼了申霄。 “找什么呢?” 秦晃林闻声回头,笑着迎上去抱住了来人。“三皇子。” 三皇子秦道勉也张开手臂抱住堂弟,“许久未见你倒是长高不少。”二人寒暄几句后便去了一旁席间坐着说话。 “行了行了,该过去里边儿候着了。”方嬷嬷突然赶来催促。 吴怜月挣扎着,托身旁执箫的女子扶她起身,大家已从偏殿旁的甬道绕行到内院角门了,双膝带伤的吴怜月只能慢慢挪动着走在最后。 方嬷嬷见有人落下,登时就怒了。这是什么地界场合?再细看那掉尾之人是吴怜月,想起游司卫长曾经的嘱咐。只压着声音催促了两句:“小祖宗,劳驾快着些吧!”这姑娘可是未来要入宫做贵人的,她不敢得罪,怕被记了仇日后遭难。 同来寿宴奏乐的人中,抱琵琶的那个回头见了方嬷嬷忍气压怒,还满脸堆笑的模样,问身旁的人:“那个怜月姑娘,什么来头?” 被问的正是之前与吴怜月说话的重臣之妾,“新入罪那个吴知府家的大小姐。” “方阎妇把她伺候得跟亲祖宗似的,怕没那么简单。”抱琵琶的女人踏过角门时目光还粘在步履蹒跚的吴怜月身上。 方嬷嬷还要去前头叮嘱许多事,没功夫陪着吴怜月走,而且她一管事嬷嬷扶着罪臣之女被人瞧见实在不好,催促了几句后便大步走入了内院。 正殿内院厅中,时隔多日锦阳郡主与玖阳公主又见了面。 今日身着淡青色男衫的锦阳手执折扇,见灵阳公主未在厅中,看也不看怒火熊熊望着她的玖阳公主,径自走到左侧的一张条案前坐下。 郡主见了公主是要行大礼的。当着众人被无视的玖阳沉不住气,几步上前指着锦阳骂道:“你胆敢不 分卷阅读1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向本公主行礼?” 锦阳懒懒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哟!玖阳公主?您不是被禁足着吗,何时出来的。”她忙起身敷衍地匆匆行了礼,笑着道:“今日伺候的宫女们穿一水儿的藕色,您穿身牙色混在下人堆里一时没认出您来,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若我不恕呢?”玖阳公主秀眉一挑,一副定要挑事儿的模样。 锦阳不等玖阳发话便坐下了,一副你爱恕不恕的模样。 在厅里忙碌的宫人们都暗暗屏息观察着,今日皇城中两位最霸道的主子硬碰上了。虽然玖阳公主在身份上压锦阳郡主一头,可在这种小事的裁度上,锦阳郡主背后的太妃娘娘则可以压玖阳公主背后的皇上一头。 谁胜谁负一时难料。 “自个儿穿得跟个小宫女似的,倒怪别人认不出。您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锦阳今日是不怕人来挑事的,反倒事儿闹得越大越好。这种时候她便觉得有玖阳这样的人在实在好,故意不看她,再奚落几句便能点着火任人摆布。 锦阳近日察觉暗中监视王府的眼睛变多了,今日桑山赴宴更觉出有无数双眼睛在明处暗处望着她。这种情况大致从申将军回京那日起。 这使得她想与人言语几句变得格外艰难。不能把人叫来王府,更不能在外边儿见面。灵阳公主的寿宴是绝佳的机会,但桑山行宫的耳目不会少,她需要闹出些动静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 玖阳一听此话果然炸开了。当日宫中毁失爱物不说,还因锦阳的栽赃被太妃罚了。今日这锦阳更狂了,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把她放在眼里。要知道这厅中集聚了皇城至少半数贵女,余下半数未来的还是身份不够的。她今日若不拿出些身为公主的威风好好收拾锦阳,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我看你是被惯得失了尊卑。我这个做堂姐的便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君臣之别!”玖阳上前就是一巴掌。 锦阳不躲不闪,待玖阳的手指碰到她的脸时,猛提内力往后飞了出去。 这倒把玖阳惊住了。她一个手不能提的娇公主,又从未习过武,是怎么一掌把锦阳打出数米远的?她不傻,一想便知又中了锦阳的计。 果然身后某处响起一个威严沉静的女人的声音:“玖阳!”姗姗来迟的灵阳公主被人簇拥着从内院正门步了进来,一来便见到锦阳腾空飞起的一幕。“你是长本事了。姐妹间闹得不愉快拌拌嘴还不够,看你这力道,是想一掌拍死锦阳吗?” 锦阳飞去的正好是仓元姑娘的方向。仓元适时起身上前扶起锦阳,锦阳哭哭啼啼地站了起来,她哭得很累,挤了半天半点泪花没有,只得掏出帕子捂了脸作哭状。一旁看戏的众人更是呆了,这锦阳郡主可不是个爱哭的,听嘉王府的下人们说,郡主自五岁以后就再未哭过。 锦阳扶着腰,哭着向灵阳公主请示道:“臣妹像是伤了腰,可否请公主殿下准许去后院歇躺片刻?” 灵阳公主黛眉微蹙点了头。她也有些被吓到,虽与锦阳不常来往,但也听闻过她从不哭的传言。今日哭得这样难过,除了觉得委屈没面子,没准是真的伤得不轻。 连花和仓元还有另几个贵女扶着锦阳去了后头。 玖阳嘟着嘴,指着已经离开的锦阳向皇姐告状:“她是装的。我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 灵阳不在乎锦阳装与不装,也不在乎二人之间的龃龉。她在意的是皇家的脸面,堂堂公主竟然当众对堂妹大打出手,传出去怕是够百姓们作半年的笑谈了。 “你赶紧去看看锦阳,若她真伤得重了,我不治你太妃也饶不了你。”灵阳无奈地看了眼不争气的玖阳。 太妃娘娘对锦阳是爱护而非宠爱,与锦阳并未有多亲近,得了好东西也是随手赏给宫里的嫔妃或皇子公主,不会刻意给锦阳留着。但每每锦阳有事闹到太妃跟前,太妃护着的又总是锦阳。 说太妃喜爱锦阳吧,也不是,她看锦阳时总是冷冷的,甚至带着半分不喜。此事灵阳多年来一直未想明白。 玖阳领了身边服侍的人走向内院后堂,然后突然一拐转向了角门。 “公主,郡主在那边。”小宫女指着相反的方向。 玖阳怒哼道:“谁管她死活。” “那您这是要回宫?” 玖阳可不敢。灵阳公主的寿宴上她闹了这一出也罢了,若这么不告而辞是断断不敢的。“胡说些什么?我去偏殿换身衣裳。”身上这套牙色的被锦阳说成宫女服,她哪里肯继续穿着。 吴怜月一手抱琴一手扶墙,驱着残身往内院走,好不容易穿过了长长的甬道,一拐弯便撞上了人。 玖阳捂着被硬物磕破的鼻子惨叫不止。 身后宫女上前一把推倒吴怜月:“哪里的奴才,走路也不看路么?” 吴怜月因膝伤未愈本就站不稳,被这一推重重地摔在地上。她认得这是方才被众星捧月的玖阳公主,忙跪在地上告饶:“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便无罪了不成?”小宫女心疼地上前查看自家主子的伤势,“哎哟,鼻尖儿流血了……” 玖阳掏出帕子轻擦了下鼻子,果然见了蚊子血大的腥红块印在了葱绿色的手绢上。“给我好好收拾这个不长眼的贱人。”她今日隔外不顺,又怕脸上留下疤,便想把所有怒气都发在此人身上。 锦阳暂歇的房中只有连花和仓元,旁的前来关心她伤势的贵女都被婉言请了出去。正要和仓元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玖阳怒气冲冲要罚人的话语声。 “也不知谁又惹恼了那位。”连花心疼地道,只怕那人会在玖阳公主手下吃大苦了。 “管她是谁。”锦阳此刻盼着外边儿越乱越好。 第15章 015 甬道没什么人,只有偶尔几个端着果食茶点的宫人张皇跑过。 吴怜月望着渐渐逼近她的玖阳公主身边的宫女,瑟瑟发抖地不停告饶,眼瞧着已经被人拧起来要受罚了,忽听有人唤她。 “连月?”申霄今日在路上因马匹耽误了些功夫,故而迟了。又因内院正门外男客的席面已开,只能绕小道从后角门入内,谁曾想远远地看着玖阳公主指使一帮下人要打个丫头,那丫头打眼望去可不就是嘉王府思月苑里伺候的连月么? 当日锦阳在宫里捱的那一巴掌,申霄暗暗记在了心里。郡主在宫中被掌嘴这么大的事很好打听,宫中最多的就是人,最容易收买拉拢的也是人。得来的消息是锦阳郡主不小心撞碎了玖阳公主的琉璃宫灯,被公主领着宫女当众掌掴,好在后被路过的太妃救下了。 若太妃不路过呢?这仇她明里不敢,暗地里却是一定会为锦阳报的。王爷王妃甚至皇上太妃都没罚过的小郡主,居然被 分卷阅读2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她玖阳打了。今日见玖阳带人围着连月,眼瞧着又是要动手。 “公主殿下。”申霄走上前,自然地拦在宫女和怜月之间。“这丫头是怎么惹恼您了?” “本公主管制下人与你何干!闪开!”玖阳的手还捂着鼻尖儿。这申霄与锦阳素来要好,她对于锦阳的恼恨自然也蔓延到了申霄身上。 吴怜月眼前突然挡了个铅灰色的身影,这人比她高半个头,阔肩蜂腰,站势挺拔如松,开口气势如弘。 申霄回头与正打量着她的吴怜月对上视线,这才发觉此人并非连月,只是和连月有些相似罢了。此女容色更佳,紧抱瑶琴双目含波地望着她,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 “你是哪里伺候的?”申霄问道。 吴怜月忙答话:“奴婢是教坊司的,今日来此为灵阳公主殿下奏乐。” “公主殿下寿宴之上的乐人?”申霄心里有了底气,神色温和地对玖阳道:“您也听到了。若这琴损了倒罢,可若人被您打伤了,灵阳公主殿下的寿宴岂不毁在您手里了?” 玖阳气得说不出话,这申霄知自己奈何不了她便拿灵阳公主压她。 申霄对吴怜月道:“快去吧!公主殿下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吴怜月扶着墙,顾不得腿疼,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逃了。 *** 灵阳公主坐在上座,瞧着角落里教坊司的十二个乐人,对身旁的宫女道:“把教坊司管事的叫过来。” 方嬷嬷忙不迭躬着身跪在堂中,灵阳公主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说话。 “嬷嬷,你们教坊司琴艺最好的那个怎不在?”灵阳公主爱听曲,教坊司里又多是没落的贵眷,丝竹器乐琴棋书画都是打小便学的,较之于乐伎,技艺不足但气韵更甚。教坊司中本事最好的几个丫头她是常唤的,是以眼熟,今日一瞧那执琴之人竟是生人便有些疑惑。 “回公主殿下,那丫头伤了手,前儿个临时换了人。” “那曲子没有数月是练不好的……”灵阳公主脸色微怒。她不是那种容不得下人半点错处的刻薄主子,若是她自个儿私下听听曲,这种变故是小事,可今日大宴宾客,这便不容出错了。 “说来也巧,换上的丫头道她本就会那曲子的,公主殿下无须忧心。”方嬷嬷极少在这么尊贵的主子近跟前回话,初冬天也吓出一身汗,可又不敢抬手擦。 灵阳公主的脸色非但未见好,反倒又现出些讶异。“那曲子她本就会?”怎么可能。这曲子是她亲自谱写的,着教坊司众女练了数月,特意留到今日大宴公布于世享与众宾。灵阳公主不由得望向角落十二个乐人中抱琴的那个,只见那女子低着头手悬空在琴弦上抚过,明显是不够熟练还在记谱。 “退下吧!”灵阳公主一挥手。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也想看看练她所谱之曲两日便敢当众演奏的女子是何方神圣。烦略懂音律的人看到谱子都会明白《暮雨踏春曲》有多难,十二种乐器之间纷繁有序的配合是一点都错不得的。 *** 连花细细察看了门窗,然后冲锦阳郡主点点头。 “你在房里呆太久那些探子会疑心于你,长话短说。”诈伤在床上平躺的锦阳一翻身坐了起来。 仓元直接道:“练好还需要些时日,不过饵已经配好了。” “什么形态?” “水。” “好。”锦阳很满意。“你抓紧练,那位已经有动作了。” “正要和您说此事。”仓元道:“王府多出的探子目标并非嘉王府。” 锦阳瞬间便明白了:“护国将军府?” “是。皇帝设宴犒劳了申大将军,打那后王府便被盯得紧紧的。我推测,皇帝一定暗示了申将军对嘉王府不利的事……” “他想看嘉王府与将军府有无勾结!”锦阳有种巨石落地的心情,还好申家没有动静,否则两家马上会被护国尉包围。这些年来嘉王府谨慎小心,会被人抓住把柄的事半点不敢做,皇帝居然从将军府下手了。 此事有两个讯号。宫里那位确实在慢慢对嘉王府行动了,申将军此次虽未中计,但也说明嘉王府与将军府的关系需要缔结得更牢固些。 “行了。拿上这个针包出去吧!”锦阳拿出连花从行宫御医那里要来的针灸包。仓元姑娘会医术的事众人皆知,有人问起只需说郡主摔伤了筋骨,仓元姑娘要施针多耽搁了片刻,因施针要宽衣便请了众贵女先出去。 仓元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以后恐难再见,这饵郡主收好,待用时兑百份水。” “会伤到人么?”连花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 “又不是毒物,怎会伤到人?姑娘放心。”仓元说完拿着针包出了房间。 前厅传来动耳的丝乐之声。 “开宴了,郡主,咱们也去吧!” 《暮雨踏春曲》开篇便是瑶琴独奏,紧接着琵琶加入,合奏一段后加入竹乐,此时瑶琴停顿片刻,然后再加入。何时进何时出,都有精确的要求。 灵阳公主因为隐隐的担心只一心盯着抚琴之人,一节已毕,并非毫无错处。可就连那错处都是好的,听起来竟比原曲更和谐了。但私改公主钦点曲调可是大罪,灵阳公主面无表情地边品酒边看着那女子。 锦阳被连花扶着入了内院正厅,她一眼便扫到了在花枝招展的众贵女中分外英气的申霄,旋即移开了目光,无视申霄低声邀她同坐的请求。在席间伺候的宫人们看似低着头一心做事,却有那么几双眼睛时刻追随着她与申霄,她不敢给申霄单独同自己说话的机会,怕性子爽直又仗义的申霄中了宫里那位的计。 大家都静静听着曲,堂中有十二名女子手执不同器乐专心演奏。 锦阳落座时视线从那帮女子身上一滑而过,突然呆住了。 那个坐在琴案前的女子…… 怜月! 前世记忆瞬间汹涌而至,上一世初见听怜月说其实早在六王爷的府宴之上,怜月应该也是这样低首抚琴,只是当时贵为郡主的她并未在意一个教坊司罪女。直到地位颠倒,她成了叛王之女,而怜月也从教坊司罪女成为尊贵的霁妃娘娘。上一世,她是坐享其成的那一个,没有陪怜月走过她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只享受了她的荫护。 这一世该她报恩了。锦阳微红着眼,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感觉到眼眶盈泪。 还是晚了么!锦阳的视线凝固了,如今的怜月看起来和当年的霁妃很不一样,或许并不晚。从教坊司向皇帝要个人而已,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怜月为何会入教坊司,申霄没差人去接么? 锦阳又望向申霄的方向,那丫头仍喜笑颜开地指着身旁的空位冲她招手。找怜月这事,因申霄有职务在身便于差遣人,武 分卷阅读2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将中忠心于申老将军者又众,而且王府被盯得死死的,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要十分小心。因此才托了申霄,没想到怜月入教坊司反倒比上一世早了许多。 锦阳无心听曲,只痴痴地望着那抚琴之人,积存了两世的思念已经溢了满腔,她此刻只想冲过去将人揽进怀里,让怜月跟她回家,告诉她以后的风雨再不用她扛,自己会一力承担。 申霄轻声唤锦阳见她毫无反应,却见她用极其深情的目光望着先前被她救下的那个抚琴女子,心里突然泛了酸。 曲毕,众人从曲声中抽回了魂,满足地颔首。锦阳的魂还丢着,目光紧随着起身离开的怜月。她正要跟着前去,上座之上的灵阳公主突然唤她:“锦阳,身子可有大碍?” “臣妹无碍。”锦阳心神不安地起身回话。 “莫起身,好好坐着罢!”灵阳公主笑着示意锦阳。 好不容易熬到了寿宴结束,一打听才知教坊司的人早已走了。锦阳匆匆踏上马车,对王府车夫道:“去宫里。” 连花不解:“宫里?” 一向沉稳的锦阳万分急切地催促车夫赶紧动身,然后对连花道:“找太妃求个事。” 第16章 016 天色半晚,马车缓缓停靠在侧宫门,锦阳等不及人来扶便急匆匆一跃跳下了车,连花赶紧伸出手在她身后护着。“您慢着点儿。”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郡主这般心急,也不知要去同太妃娘娘求什么。 总之,今日的小郡主处处透着古怪。 连花从马车上取来斗篷要给锦阳披上,锦阳摆手,然后指了指她藏着仓元所给小瓷瓶的腰间:“你先回王府。回去以后让人在思月苑收拾个屋子出来,挑个光线好又宽敞的。院子里的花开了好些,命人撷些插几瓶花,记得多摘些桂花,花器去库房中取去岁哥哥送我的那套翠玉的……” 连花在心里默念着这一长串吩咐,生怕记错记漏。 “屋子焚上香,用我常用的那种。换洗衣服也备上,暂时就用提前给霄姑娘来年新制的那几套……”锦阳事无巨细地吩咐下去。“对了,房子离我卧房尽量近一些。”她倒想与怜月共眠一室,可这一世的怜月还未与她相识,只能先慢慢来。 “霄姑娘今夜要来吗?”连花不禁问。可霄姑娘是常来王府住的,又不是挑剔的人,郡主也从没因为霄姑娘要来特意布置过什么。 “不是。照吩咐准备着吧!”锦阳说完大步踏入了宫门,几个丫头从后面的马车赶过来不知所措地望着连花请她拿主意:“连花姐姐,咱们要跟进宫里伺候吗?” “不必了。郡主是去求见太妃,太妃最不喜人多。” *** 太妃娘娘正闹着脾气,一脸嫌弃地推开嬷嬷递过来的药碗。 嬷嬷心下叹了口气,她这主子四十五六的年纪了,偶尔还是有些孩子气,怕苦味怕得跟什么似的。 “娘娘,好歹喝一点。”嬷嬷不厌其烦地将药碗再递上前去,用勺子舀了小半口递到太妃嘴边。 太妃把脸别开,紧皱着眉头道:“喝了这么多苦汤也不见好,还喝它作什么?” “您若不喝药,太医们便只能施针了。”太妃怕苦更怕针,嬷嬷也知道威胁主子是死罪。可若是太妃娘娘有个三长两断她一样是死罪,横竖都是死,嬷嬷相伴太妃虽不过几载,也衷心地盼着娘娘能康康健健的。 太妃娘娘白了嬷嬷一眼:“你是越发大胆了。当我怕不成?” “好好好,我们娘娘什么都不怕,奴婢这就命人传太医来施针。”嬷嬷说完便放下了汤碗,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 “别装了。端过来吧!” 太妃娘娘看嬷嬷劝得辛苦只得喝了半口,实在受不住那股子药味又尽吐了出来。嬷嬷上前替太妃擦拭着嘴角,心疼地说:“下次让他们开些甜味儿的,哪怕药效弱些呢,总好过连咽也咽不下。” “我看分明是活遭罪,若药什么病都治得了哪里还有患病去世的人?你们也看开些吧!”太妃用糖水漱了口,又再用清水潄了次才略微好受些。这些天太妃娘娘一直病恹恹的提不精神,只倚在湘妃榻上和嬷嬷懒懒地说话,说累了便就势躺下睡会子。 此时一个小宫女进来传话:“娘娘,嘉王府锦阳郡主求见。” 嬷嬷看了太妃娘娘一眼,只见太妃微合着眼轻声道:“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奴婢不知。”小宫女垂着手。 “叫她进来吧!”太妃娘娘一脸疲态。 她本不想见锦阳,可那丫头是不常来咸康宫的。即便闯了祸也是被锦阳欺负的孩子们告到她这里,细细想来,这还是锦阳第一次独自前来。那孩子随母亲,又犟又傲,几乎不怎么主动入宫,对皇帝皇子公主们也是满嘴的客套话。别人道是知礼知矩,太妃娘娘却知,那丫头根本没把宫里这帮子人当亲人。 锦阳大步进来,恭敬地行了礼,见太妃娘娘合目而眠,便静静立着不敢说话。 “你不常来哀家这里的。定是有事吧?”太妃娘娘微睁开眼,淡淡地望着面前的锦阳,而后移开了目光,低首看着金护甲。 “锦阳想同太妃娘娘求一个人。”锦阳的心跳得很快。她从来没有求过太妃什么事,若被拒了怎么办? 因从未有过志在必得的东西,眼下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心里紧张着太妃的回答,又不敢表现出来。堂堂郡主为了个教坊司罪女乱了方寸,旁人看来实在不至于。 “今日真是奇了。你还是第一次问哀家要东西吧?看来哀家不能不允了。说吧,看中了谁?”太妃娘娘的情绪不高。 锦阳松了半口气:“今日灵阳姐姐寿宴之上教坊司那个抚琴的女子。” “教坊司的?是哪家的罪眷么?” 锦阳一时语塞。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怜月的家世,不过匆匆一面便对人那么了解也是可疑的。 “似是前兴州府知府的家眷。”她边说边抬头观察太妃的神色。 “兴州府知府?和宋阁老一起扶植忠王的那个?”太妃皱起了眉,然后挥手让嬷嬷先出去。待只剩下她和锦阳二人时才开口道:“为何想要那丫头?” “琴弹得极好。” “琴弹得好的人不止她一个。锦阳。”太妃略打起了些精神,郑重地对锦阳道:“这里只你和哀家二人,你父王虽不是我带大的,同在宫中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是圣上的嫡亲弟弟。你要谁哀家都依你,但逆臣之女……哀家由衷劝你一句,避远些。” 锦阳惊愕地抬头望向太妃娘娘。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当然知道,只是顾不了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太妃的态度,话说得这样直白,就差告诉她:圣上盯着你们家的,别做任何 分卷阅读2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让他疑心的事。 她只知太妃娘娘常护着她,却不知太妃对嘉王府的关心真挚至此。这真的是多年来一直往王府里塞细作的那个太妃娘娘吗? “锦阳明白。”她此时真想给太妃娘娘跪下,心一直提在嗓子眼,怜月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能不能走到全在太妃娘娘一念之间,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急切。 “若真想要便领去吧!” 太妃这句轻飘飘的话让锦阳有种溺水时被人捞上岸终于可以喘息的舒畅感。 “锦阳谢过太妃娘娘。”锦阳忍着激动到想上前抱住太妃的心情平静地回道。可心里像住了只小白兔,开心得随时会蹦跶出来似的。 “吴家是重罪,人你明日再命人去领吧。哀家得和皇上说一声,说得小些不过是个丫头,说大了便是钦犯。”太妃娘娘有些出神地望着锦阳,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母妃近日如何?倒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母妃在家礼佛,除了偶尔去寺中,这些年都不大出门了。” 太妃娘娘的眼中柔光一现。“你母女二人也该常来宫中走动走动,行了,退下吧! 锦阳静静地退出了咸康宫,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 桑山行宫那边,宴毕后申霄正欲上前和锦阳说话,就见她匆匆走了。 玖阳公主也在人堆里寻找锦阳的身影。 今日寿宴之上锦阳让她颜面尽失又诈伤嫁祸的事,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锦阳呢?”玖阳公主叫住一个行宫宫女。 “郡主殿下才走了。”抱着花草的宫女恭敬道。 寻不着人,又不能带人大闹嘉王府,玖阳只能生着一肚子回宫。 谁料想在她的宫门前遇见了正往宫外走的锦阳,那丫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改往日阴冷的模样,竟低头痴笑着。 玖阳叫停了车轿,对身旁的宫女道:“把人给我截住。” 只要把锦阳拉进她宫里,便能任她处置了。哪怕太妃再次路过也听不着半点动静,看谁还能救这个无法无天的死丫头。 锦阳沉浸在马上要与怜月相见的喜悦中,忽地被人拦住了去路。 真是冤家路窄。 玖阳缓缓下了车轿,恶狠狠地对宫女们道:“给我把那丫头拉宫里去。” 锦阳笑道:“要请我去您宫里做客也不是这个礼数,您该先把宫门打开啊。” 几个宫女迟疑着围住了锦阳,她们也知道上次玖阳公主身边侍候的人被太妃撵出宫去的事。可主子的话不敢不听,若惹恼了玖阳公主,便不是出宫那么好的下场了。 一个宫女上前敲门,里面的人立马过来开了。 锦阳指着宫内对玖阳道:“公主先行。”紧接着她在几个宫女的围势下也踏进了宫门。 身后的门关上了。锦阳也露出了笑容。 “我看你今日没了太妃的庇护还怎么嚣张!”玖阳公主对合宫的人下令道:“给我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这里都是她的人,没有目击者哪怕锦阳告到太妃跟前,只要她抵死不认太妃也拿她没辙。 锦阳笑道:“您错了,当日太妃救下的不是我,而是你!”说完一套扫堂腿将围着她的众宫女掀翻在地,然后腾身飞向玖阳,一脚踢向玖阳的胸口…… 宫门再度开了,锦阳背负着双手,一脸平静地缓缓往宫外走去。 身后传来玖阳宫里的声音:“赶紧传太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还有一更。 再不让女主见面你们真当作者是后妈了,不过给盼着俩人赶紧在一起的宝宝们打个预防针:因为郡主是重生的,怜月没有前世记忆,所以前期单相思的郡主会经历一段勾搭(引)媳妇的日常。大家稍安勿躁~~ 话说每章三千字真心不够用,感觉没写啥就又一章了,以后不定时加更,加更的规则放文案啦~ 还木有收藏的宝宝们动动手指戳一下收藏呀~ 第17章 017 吴怜月第一次回到她在教坊司的房间,因前两日忙着练曲并未与吴家众女同住。 一进屋,几双眼睛齐齐刷刷地望了过来。宋氏坐在简陋的架子床上,只两日不见便苍老了许多。 教坊司司礼乐歌舞,罪眷有技艺者可落籍教坊司为乐人,只是世道浑暗,名为乐人,赴宴时难免被达官显贵或王公子弟强行留宿。但这还不是最坏的,无技艺者只能沦为教坊司的粗使杂役,繁重的粗活不说,还要服侍那些低等役兵。 宋家在京城还是有些人脉的。那些几世故交虽不会冒着逆反同谋的大罪试图捞人,但用银子活动些至少能让女眷们的尊严贞洁得以保全。可粗活还是免不了的,不干活难道让这里的管事嬷嬷和宫女们侍候? 初冬时节井水冰凉,宋氏这两日双手白天泡在冰冷的井水中洗衣,晚上在教坊司的大殿上跪着擦地。以前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们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她。阁老家的千金,打出娘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里吃过这种苦?细皮嫩肉的才两天功夫就生了冻疮。 然而,凛冬未至。真正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宋氏是怎么也没料到吴怜月这么绝,明明吴家遭殃她自个儿也逃不掉,硬是来了招玉石俱焚。她也有些悔,不该在孟氏之死上反复刺激吴怜月。不过更多的是恨,是从官太太到阶下囚的不甘。 吴怜月走到床前,发现进教坊司那日床上明明有的被子不见了,褥子也被水浇得透湿。床没办法睡,屋子她更是不敢呆,女人们怨怒的眼神让她胆寒,更让她心生愧疚。 母亲去世的悲痛,被宋氏凌虐的绝望,让她没能意识到被牵连的人会这么多。 宋氏对房内的一个丫头道:“关门!”听语气不像是关门睡觉,而是像要避着教坊司管事的对她做些什么。 紧邻着门口的吴怜月吓得转身逃了出去,一直寻到之前一同练曲的重臣之妾房中,央着勉强同住对付了一夜。 *** 锦阳睡不着。 王府的灯盏依次灭了下去,只有思月苑的灯整夜亮着。 她披上外袍走出房门,往左一拐去了连花着人收拾的给怜月备着的房间,因为铺天盖地的桂花香,让这间屋子有了些前世月门宫的样子。她静坐在屋中,用回忆填充着不眠之夜。 初冬天亮得迟,听到外街上传来的鸡鸣声,一夜未眠的锦阳便出了屋,天不亮就唤来连圆让她备好马车准备去教坊司接人。她想亲自去,想早一点见到怜月,但又不得不按捺着。 过犹不及。她若表现得太过,怕是真要令宫里那位生疑了。 王府的马车悠悠地驶向教坊司。 怜月也是一夜没睡好,起来时觉得头重脚轻鼻塞耳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重臣 分卷阅读2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之妾唤香莲的打来热水,拧了个热巾子递给刚起的怜月:“着凉了吧?你刚来这里身子还不适应是容易染病。快趁热敷敷头。” 有乐人路过,香莲叫住二人道:“两位姐姐今日不是要去玖阳公主宫里奏乐吗?” 乐人之一神神秘秘地走到香莲与怜月身边,待二人附耳过来后悄声道:“公主殿下凤体抱恙。听说是昨儿个傍晚被锦阳郡主揍的……” 香莲并不吃惊,只是笑道:“灵阳公主寿宴上锦阳郡主挨了一巴掌还那么忍气吞声的我就瞧着肯定会有后招,那位主子哪里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吴怜月骇得合不上嘴,小心地问道:“郡主殿下敢打公主殿下?公主不是皇帝陛下的女儿吗?” 一乐人夸张道:“有太妃在,郡主就是把灵阳公主打了……”说了一半觉得太过夸大于是住了嘴换言道:“当然这种事也不会发生。灵阳公主性子好,和谁都和和睦睦的。” 方嬷嬷小跑着到了吴家女眷的房间,发现吴怜月的床空着,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她昨夜是眠在乐人房的。 “你怎睡在这儿的?”方嬷嬷急急忙忙地赶到。 刚梳洗好的吴怜月瘸拐着迎上来:“嬷嬷恕罪。” “小姑奶奶,快些收拾东西吧!有人来接你啦!”方嬷嬷殷勤地上前扶着有腿伤的吴怜月,简直恨不得把她脚不沾地地抱过去。 “有人来接我?”吴怜月又惊又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便追问道:“烦嬷嬷相告,何人来此接我?” 方嬷嬷仿佛说出主子的名字也脸上沾光似的,带着自豪的神气道:“锦阳郡主殿下。而且太妃娘娘亲自下的口谕,姑娘请吧!” 教坊司的女子们干活的梳洗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艳羡地望着吴怜月。虽说去了王府也是做奴婢,但好歹脱了罪,而且公侯王相之家能吃着什么苦,又是太妃亲赐的丫鬟更要比旁人尊贵几分。 锦阳郡主?那个连公主都敢打的锦阳郡主。 吴怜月开心不起来,她这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吗? 方嬷嬷一直催促着,吴怜月只得和乐人房内只短短相处了几日的姐妹们道了别,她还想回吴家女眷的房中收拾东西,方嬷嬷怕耽搁久了脾气不好的锦阳郡主会恼,拉着她边走边劝道:“那些东西姑娘进了王府还怕缺你的不成?快着些吧。” 到了门口,方嬷嬷发觉门口不知何时又多了辆马车,比嘉王府的更加华丽。 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走上前道:“方嬷嬷,我们公主差人来接怜月姑娘。” 王府马车上的连圆一听来了抢人的赶紧翻身下车,也走到方嬷嬷面前对公主差来的宫女道:“这位姐姐怕是弄错了,我们郡主差我来接怜月姑娘,奉的太妃娘娘口谕。” 宫女不急不徐地冲连圆道:“恐怕弄错的是妹妹,我们公主差我来接怜月姑娘,奉的是陛下的口谕。” 方嬷嬷与怜月相扶着站在两辆马车之间,左望望,右望望,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连圆便道:“不如你我二人回去一趟照实复命,由主子们定夺。” 两辆马车就这么着又走了。 原样被方嬷嬷领回教坊司的吴怜月看到了一些嘲弄的眼神,尤其是亲近宋氏的那些人,一副她被人退货的幸灾乐祸的模样。 方嬷嬷可不敢轻看,刚来京城不过在主子跟前露了下脸便惹得两位顶顶尊贵的主子争抢起来,她小心扶着吴怜月,让她在茶室中候着,等那两边儿的消息。 锦阳望夫石一般站在思月苑门口望着远处,时不时地假装散步去正门那偷瞟两眼,时不时又焦躁地看看日头。明明知道连圆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可就是静不下心来。 等了半晌好不容易听到马车停在门口的声音,连圆会功夫,腿脚快,三两步便跑进了内院。 “人呢?”锦阳望着连圆空荡荡的身后。 连圆把在教坊司与灵阳公主宫内的宫女相遇之事如实说了。 “灵阳公主?她凑什么热闹?”锦阳盼了整夜的事突然落空,语气自然不好,连圆是她极信任的师姐,在她面前说话也不避讳。“那小宫女说是皇上的旨意?” 连圆点点头。 这便糟了。皇帝再孝顺也不会为了这种事食言损了天威。 “灵阳公主的人也回去复命了?” 连圆再点头。 “备快马。我再去宫里一趟。”锦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灵阳公主想要个丫头要谁不是要?哪怕撒泼耍赖今日她也要把怜月接回来。 *** 皇上陪着太妃娘娘用早膳。听闻太妃之言愕然抬头:“您答应了锦阳?可不巧了么,昨夜灵阳找我求那个吴家丫头……” 太妃心觉不妙:“陛下也答应了灵阳?看看这事儿闹的。” 皇上突然道:“锦阳为什么要领那吴家丫头?那吴家可是与忠王……” 太妃娘娘不客气地打断了瞎疑心的皇上:“灵阳也要领那丫头,你怎么不怀疑她勾结忠王?” “灵阳是我亲闺女。” “锦阳还是你亲侄女呢!”太妃娘娘从身边侍候的宫女手中接过热巾子擦净手,然后吩咐了个小太监:“着人请灵阳公主和锦阳郡主来咸康宫一趟,把教坊司那个神通广大引得两姐妹争起来的吴姓丫头也唤来。” 太妃娘娘派的人还未出宫,锦阳便到了宫里,及至咸康宫只见皇帝、太妃和灵阳都在。 “给郡主赐坐!”太妃手一扬,两个宫女马上抬座奉茶。 皇上与太妃坐于上侧,左侧是灵阳公主,右侧是锦阳郡主。 “今儿个我和皇上说起来才知这事闹成这样,依哀家看,你们两姐妹素来和睦,没必要为了个罪臣之女心生龃龉。人只有一个,不能像吃食物件儿似的能一分为二,你俩看这事该如何办?”太妃将事交与两个孩子处理,觉得二人定会互敬有爱地推来推去,她再找准时机把那丫头随便指给谁,再用别的补偿一下另一个便大家都开心了。 锦阳宁死也不会让。 灵阳也不打算谦让。从来宫里的姐妹和锦阳起争执闹到太妃跟前,太妃都向着锦阳,如今她看中一个丫头父皇都下口谕了,难道要让她忍让、让父皇食言,让大运国最尊贵的一整家子脸都不要了去依着一个任性无礼的锦阳? 灵阳不过看那吴怜月琴艺了得,心生爱才之心,不忍她沦落泥淖之中才回了父皇想把她领出来。其实若那丫头去嘉王府伺候她也不是不能让,偏偏昨儿夜里她得玖阳在自个儿宫里被锦阳打了,虽无大伤,但位有尊卑,锦阳也太不识体统。 偏偏玖阳告到太妃处又碰一鼻子灰,只因目击者都是玖阳宫里的人,太妃觉得玖阳那种张狂的性子有造谣的嫌疑,便充耳不闻不去 分卷阅读2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追究。 若再惯着,只怕她这个嫡公主也压不住眼前这位小堂妹了。 两人都沉默着。 “灵阳很愿意让着妹妹,只是那丫头实在合我心意,不如我补偿锦阳妹妹二十个伶俐的。妹妹若还不开心,想要什么只管和姐姐说。”灵阳柔声道。 “妹妹不要二十个,只要这一个便够了。姐姐贵为嫡公主,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定不屑于与妹妹争抢。”锦阳也含笑道。 二人之间暗藏机锋,谁也不肯相让。 “让那丫头自己选吧!”太妃本就体弱,看二人争来吵去也不成个样子,遂问传话的小宫女:“姓吴的丫头来了没?” “回太妃娘娘,已在殿外候着了。” “传。” 锦阳的心颤了一下。 门口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脚步怯生生的,有些跛足,头低得很低,走到她面前,侧对着她正对着主座之上的皇上太妃跪下了。 “罪女吴怜月给皇上、太妃娘娘请安。”又转向灵阳公主:“给灵阳公主殿下请安。” 最后转向了她。 熟悉的背影低伏在她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给锦阳郡主殿下请安。”怜月声音很好听,比上世要更清明些。 吴怜月行完礼挣扎着要起身,腿脚不便,差点没能站起来。锦阳强忍着想上前搀扶的冲动,等着宫女扶她站起来才松了口气,可又担心她带着腿伤站久会难受。 “丫头是挺俊俏。听说琴弹得极好?”太妃乏极了,可因为这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还得硬撑着。“公主和郡主都想要你,皇上和哀家定夺有失偏颇。你自个儿选吧,想伺候哪位主子?” 吴怜月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她若选了公主便得罪了郡主,若选了郡主便得罪了公主。她一介罪女,任谁也是得罪不起的。“罪女不敢,全听娘娘和陛下吩咐。” “让你选便选。”皇上一个早膳用到近晌午,为了这种小事早朝没去不说,成堆等着他批阅的折子今晚不熬夜是批不完了,已经计划好要宠幸的妃子也只能遗憾放弃…… 吴怜月的脑子快速思索着,公主比郡主地位高,锦阳郡主又是那样可怕的人…… “罪女愿去灵阳公主身边伺候!” 第18章 018 锦阳怀疑自己听错了。说好的生生世世呢?说好的爱有来生呢?吴怜月你个大骗子。 她一个眼刀递过去正遇上偷瞄她的怜月,水盈盈的漆黑眸子小心翼翼地滴溜着,看她的神色又惊又怕,好像她是会吃人的猛兽一般。她开始相信因果报应了。前一世是怜月先动的心,于是这一世便轮到她去捂热一颗冰冷的心,去接近一个抗拒的人。 锦阳冷着脸目带威胁地紧紧盯着怜月,用寒意森森的语气问道:“你确定?”心内火烧火燎地道:本郡主再给你一次挽救的机会。 以怜月目前的手段,留在宫中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若被欺负得怕了,便不得不想办法成为上座那位帝王的床榻之伴……想得美!这辈子你吴怜月只能是本郡主的床榻之伴。锦阳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燥热,不知是怒火还是什么。 怜月突然就不确定了。她在心里衡量着得罪仁慈的灵阳公主后果更严重,还是得罪残忍的锦阳郡主后果更严重,对比之下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鼓起勇气看了左手边的锦阳郡主一眼,十二三岁的年纪,稚嫩的脸上怒气腾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不自觉地远离锦阳郡主,往灵阳公主的方向靠了靠。终于鼓起勇气道:“回皇上,回太妃娘娘。罪女愿去灵……” 锦阳一听大事不妙立马打断道:“其实我和姐姐何必争来争去,咱们二人都是看重此女的琴艺,不如让她暂居王府,姐姐想唤她了随时差人来接便是。” “妹妹言之有理。”灵阳公主也笑了,温柔地说:“那便让她住在我宫里,妹妹要唤她也随时差人来接便是。”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太妃娘娘的病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发话道:“人由锦阳带回王府。若让这丫头住在宫里,便是锦阳向你灵阳要人,你是公主她是郡主,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以她那生疏人的性子不是难为她吗?此事就这样了,皇上也勿须多言。” 灵阳公主有些泄气。太妃不是事非不分之人,可与锦阳有关的事便一味地偏心。她也知太妃身子不好,便不再纠缠,默默地应了。 “哀家乏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妃被嬷嬷扶着回了寝殿,皇上匆匆忙忙起驾去了勤政殿。 灵阳离开咸康宫时走到锦阳面前道:“锦阳妹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好好待她吧!”灵阳知道吴怜月是想跟着她的,锦阳又是个极不好相处的人,去了王府她也照看不住这丫头,担心锦阳回去后因吴怜月选自己不选她的事发难。 “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余怒未消的锦阳看了眼依依不舍眼角含泪与灵阳公主道别的怜月,火又腾地起来了,回去再收拾你个水性扬花的。 *** 王妃礼完佛对身旁的丫头道:“去思月苑看看郡主是不是身子不适了。”锦阳每日清晨都会来请安,今日却不知怎地一直未来。 丫头回话:“禀王妃,小郡主去宫里了。听思月苑的连圆说是去找太妃娘娘作主去了。” “作主?作什么主?”王妃晨起后一直在佛堂,对于王府之内的事又一直不大管,自然不知道。 “昨日灵阳公主的寿宴上有个抚琴的丫头被咱们郡主看重了,偏巧灵阳公主也看重了,二人因那女子抢起来了。” “为一个乐伎?”王妃不敢相信。灵阳公主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当然以她的身份也无需争抢什么。哪怕是她家锦阳,从小到大也没有在意过什么东西,只是不愿受委屈与人相处时脾气暴一点而已。这其中也有她的问题,因她早早地便不再管家事,府中内务便落到了锦阳身上,小小年纪理家若没点脾气哪里震得住下人。 “怎么能和灵阳抢人呢……”王妃不由得担忧起来。她从蒲团上站起身,将与锦阳那串一模一样的檀木念珠轻轻放到供案上,对下人吩咐道:“备马车。” *** 太妃娘娘忙了一大早好不容易回到寝殿小憩着。嬷嬷走到榻前轻声道:“太妃,嘉王妃来了。” 太妃娘娘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太妃?您不见吗?那奴婢去回了?”嬷嬷立在榻前,平日里总听太妃娘娘念叨嘉王妃,王妃难得进宫请安怎又不理了? 叫了好几声见榻上之人还无半点反应,嬷嬷便慌了。难道太妃已经…… 她小心地伸出食指,放到太妃鼻下探鼻息。 “你好大的胆子。”太妃突然睁开眼吓得嬷嬷差点摔倒在地。 “娘 分卷阅读2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娘恕罪。” “请她进来吧!”太妃伸出手,嬷嬷赶紧上前扶着。 “臣妾见过太妃娘娘。”王妃娘娘今日一改在王府中的素净装扮,刻意换了身鲜亮些的衣裳,许久未施脂粉的脸上也上了胭脂花钿。 “稀客。”太妃苦笑,指着矮几的另一侧道:“坐下说话吧!近日也不知吹得什么风,你和锦阳两个冷性子的人都来了哀家的咸康宫。” “太妃不喜臣妾以后不来便是。”王妃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含笑道,声音柔絮如拂柳春风。 见嬷嬷已退了出去,太妃冷笑道:“我若喜欢你便会常来了么?” 王妃低着头不说话,脖子微微泛起潮红。 太妃语气缓和了些,凝望着王妃面带羞色的面容道:“嘉王待你如何?” “在太妃娘娘往他身边一个劲地塞人之前,很好。现在我一心礼佛,王爷寄情诗书,也还和睦。”王妃轻咬着唇,温柔如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怒。 “我只不过赏了他个李氏。” “是王爷推辞不过,只要了个李氏。”王妃转了话题:“臣妾今日进宫是谢太妃娘娘对我家锦阳多年来的照顾,听说今儿个一大早因为一个教坊司的丫头和灵阳公主争执到了您和陛下跟前……” “还以为你不理世事,没想到消息这样灵通,锦阳前脚刚走你就来了。放心吧,教坊司那丫头我赏给她了,你闺女难得问我要点东西。”太妃突然咳了起来。 在殿外伺候的嬷嬷端着已经由热变温的汤药不敢进去打扰,突然隐隐听到咳声,便大声在殿外禀道:“娘娘,该服药了。” 太妃不由得又皱了眉。“把那苦药倒掉,哀家再也不会喝了。” 王妃看太妃咳得这样厉害,心里揪了一下,起身去殿外的嬷嬷手中接过汤碗,然后一步步走近太妃。“我知你怕苦,多少喝点吧!”她将汤匙递到太妃嘴边,太妃没有抗拒乖乖张开了嘴。 一口接一口,小半碗药眼见就见了底。太妃突然情难自控地拽住与她近在咫尺的嘉王妃的手:“今夜便宿在宫中吧?好不好?” 第19章 019 嘉王妃温柔地拨开太妃紧握着她的手,没答话而是放下药碗叹道:“娘娘这样不好好服药病怎可能好?许久之前便听说您病了,近日似乎非但不见好反倒更重了。” “还以为你不管我死活了。”太妃有些无措地收回带有嘉王妃余温的手,有意无意地扫过鼻端嗅了嗅,闻到了一抹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王府里到处都是娘娘的人,想不知道也难。”嘉王妃不禁叹了气:“前些日子锦阳告诉我,李妃房里的奶娘趁我去庙里进屋内翻翻找找。娘娘这次又要找什么?” “听说你在为我抄经祈福,便让人把你所书经文带给我看看……”太妃突然没了底气。 “于是便偷?说出去也不怕外人耻笑,堂堂太妃竟隔三差五命人潜入嘉王府偷盗。这些年你的人从我那里偷去了多少东西?”嘉王妃面上的潮红从脖颈蔓延开来。 她的常用之物无论衣物首饰总会离奇不见,初时还怀疑房里哪个丫头的手脚不干净,直到有次抓住了个在她院外徘徊不休的李妃房里的婆子一问才知,她的那些私物都被偷送来了咸康宫。 “近年间王府是锦阳在理事,我抓了你的人不计较,锦阳却未必。”王妃还有另一层担心:“若无意间被锦阳猜破了你我之事,你要我活是不活?”她那闺女看似霸道骄纵,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 太妃早已倦意全消,目光缱绻地望着又羞又恼的嘉王妃,心柔成了一汪春水。“你答应我在宫里住些日子,我立马把王府的人撤了,好不好?” 偷盗嘉王妃私物聊慰相思是很不体面的,可眼前之人恼了她轻易不进宫,即便来了也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和她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 她在后宫浮沉三十载,那些争斗不休的女人中有一种最傻的,挖空心思争得独宠不为名利位分,而是为了天子之心。进宫的女人对帝王动心不是奇事,帝王容貌俊朗才德卓绝又有天子之威。可人一旦动心便有了想独占的心,太妃以前是不解的,觉得那些女人傻得可怜。 最靠不住的便是人心,更何况是瞬息万变的帝王之心。哪里有子嗣位分靠得住? 十几年前见了嘉王妃她才体会到那种心情。那种占有欲会吞噬你的理智,甚至摧毁世俗伦理在你心中的那条边界,所有的一切与那个人相较根本就不值一提。 此时并未留意到太妃视线的嘉王妃走到从嬷嬷手里接过来的托盘前,端起与药一同送来的糖水尝了一小口:“这也太甜了。刚喝过药再尝甜的岂不更苦?” 太妃突然被这句话触动了情,伤怀道:“尝过甜的再尝苦味才更苦。你若还生着气,便不该来见我,今日匆匆一面后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要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中怎么办呢?” 嘉王妃用水将糖水冲淡,递给太妃服侍她漱口,而后道:“生着病别说不能相见的晦气话,你若肯服药哪里至于这样?” “你留下来照顾我,我一定万事都听你的,你喂我喝的便是再苦我也喝。”太妃夺过立在她身前的嘉王妃手中替她拭嘴的白绢,扔到一旁,将嘉王妃紧紧抱住,头埋伏在她的腰间啜泣着道:“我真怕这身子哪日扛不住忽然就去了,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你该知道,从我嫁与王爷那日起咱们缘份便尽了。”嘉王妃的情绪不似先前那样静如湖水,语气有些激动又不得不压低声音道:“可我好不容易忘了你,好不容易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忘了你去接受王爷,你又做了什么?往王爷身边塞人,凭着太妃的身份强唤我入宫……” 嘉王妃情绪渐渐失控,她担心锦阳任性胡为惹祸上身,才匆匆赶来,没想到话不过三句太妃便又要留她在咸康宫。 “你是先帝遗妃,我也与王爷相守多年,合该恪守妇道,相夫教子。你知不知自上次咸康宫一别,我再不敢让王爷碰我,觉得对不住他。”嘉王妃也哭了起来。 太妃坐在榻上,轻轻抱着站立着微微颤抖的嘉王妃,喃喃道:“这多好。自从先帝把皇上交与我教养,我便以要一心抚养皇上不宜怀嗣为由拒不侍寝了。” “多好?我看你是见不得我好。”嘉王妃推开怀中的太妃,又拿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语气。“太妃娘娘安心养病吧,臣妾今日进宫是为锦阳任性之事求太妃和皇上的原谅,既然事已了了,臣妾便不打扰娘娘了。” “你若走了我便不再服药。”太妃急切地站起身苦苦挽留。 擦干泪已经走向门口的嘉王妃回头望了太妃一眼,不带一丝情绪地说:“身子是娘娘自个儿的。” 分卷阅读2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 太妃命人备的马车在宫门外,怜月腿伤着,尽量忍着痛还是走不快。 锦阳空有想扶的心,碍于来来往往的宫人们也只能在一旁望着干着急。她特意放慢了脚步,让怜月能轻松跟上。 “腿怎的了?”锦阳假装漠不关心地问。 “回郡主,旧伤未愈。” “我是问你怎么伤的?伤了多久了?”锦阳怕这伤落下病根。她是练武之人,打小轻伤不断,尤其对于筋骨之伤也算半个行家了。 “摔的。”不想再生事端的怜月撒了谎。 宫道笔直绵长,一眼看不到头似的。碍于怜月是戴罪之身,锦阳又不能让哪个宫女太监背她过去,便伸手抓住了怜月的右臂。 怜月猛地往回一缩:“奴婢没事。不敢让郡主殿下扶着。” “我是让你扶着我。”锦阳的语气不似先前那样凶了,她不想怜月在她身边也还要唯唯喏喏担心受怕地活着。 怜月赶紧抬起右臂,给郡主搭着。谁知锦阳刚握着她的小臂,怜月就“嘶~”地一声。 锦阳一看她那反应和神情便猜到了七八分,她停住脚步一把掀起怜月的袖子,只见小臂上有道道鞭痕,看愈合的样子不是刚留下的。查看手臂的伤时又无意间看到了怜月的手掌心,只见十个手指没一个好的,都有血痕。 锦阳心疼得鼻头泛酸,怕吓着怜月忍着怒气问道:“手臂的伤也是摔的么?手指的呢?也是摔的?” 怜月缩回手小声道:“手指是前两日彻夜练琴伤的,手臂是……是在兴州府时吴夫人……” 锦阳只恼恨自己粗心。上一世怜月并不愿意提及过往,所以她对她入宫前的经历知之甚少。她怎么就没想到不愿提起是因为不堪回首呢?想着怜月因是知府千金才落的罪,入教坊司前必定过着大小姐的生活。 都活了两世了,直到今日才知道怜月承受的苦难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她也更理解为何怜月上一世会是那样的性子,若不是那样厉害的人哪里活得到她二人相见? 怜月偷瞄着郡主愠怒的神色,以为郡主嫌弃她是个废人。便轻声道:“郡主是不是嫌奴婢是个浑身是伤的废人,为了奴婢这样的人与公主殿下起争执很不值当?” 锦阳刚要安慰她说不是。 谁知怜月天真地道:“不如郡主把奴婢交还给灵阳公主,您与公主殿下可以和好如初,奴婢也不至于拖累郡主殿下。”离开咸康宫前,灵阳公主叮嘱锦阳郡主的那番话让她很感动,也明白了为何教坊司那些女子都道灵阳公主是好性子的主子。 灵阳公主执意坚持,应该是怕她落入锦阳郡主手里惨遭不测吧!堂堂公主殿下,宫里什么样的下人没有?这么一想便更多了分感激。 “交还?”这话说得好像怜月本已是灵阳的人似的。锦阳的心疼瞬间散了大半,太妃娘娘都发话了这丫头还不死心,还盼着去灵阳身边侍候。“到了王府,你来本郡主房里好好聊聊。” 锦阳撒开怜月的手,大步往宫外走去,被气得没耐心再陪着伤残人士溜达。 *** 环儿一大早去大厨房领了早膳送去连月的房里,小小的个头一手提食盒一手提热水走得踉踉跄跄。 连月被郡主禁足后,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事就落到了环儿身上,环儿有怒不敢言。这不是第一次连月被郡主罚,每次郡主气消了,也还会让连月去房里伺候。眼下连月虽被锁了,环儿也不敢怠慢。 “连月姐姐,该用饭了。”环儿轻扣门环。 连月躺在床上,一只手被长长的铁链锁在床脚上,虽不影响活动,每天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这种生活和囚犯又有什么区别? “进来吧!” 环儿这才敢推开门,把早饭从食盒里一样样地拿出来,又把热水倒在铜盆里对连月道:“您先洗脸洗手吧!” 连月懒懒地翻了个身,一脸不乐意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盆前,用手探了下水温,也不洗脸,直接走回了床边。“水都凉了怎么洗?换壶热的去。” 环儿忍气吞声地劝道:“天气凉了热气散得快,姐姐房间离厨房和茶房都有些远……” 连月冷笑:“你也知天气凉了?让我用冷水梳洗也不知安得什么歹毒心思。” 环儿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委屈的泪水。这水只是不那么烫,哪就至于是冷水了? “若是给郡主的水,你也这么敷衍么?” 环儿终于忍不住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拿自己和郡主相提并论,主子不过给你几分脸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环儿冷笑着一把将铜盆打翻在地,然后又将食盒里的吃食全部泼洒在地上。 连月看着一地狼藉怒而起身指着环儿骂道:“反了你了!” 环儿伸出食指去热水壶中沾了些水抹在眼下,然后突然大叫:“连月姐姐就算对郡主心怀不满也不该砸东西啊!!!” 声音嘹亮。把思月苑的所有下人都引了来。 第20章 020 锦阳郡主出门未归,思月苑院内之事便都指着连花。 连花赶到连月房间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一大早地不用做事吗?都散了吧!”连花这一发话,围成堆的丫头们慌忙散了。 待人散尽连花才看清屋内的情势,只见环儿站在撒了一地的饭菜之间伤伤心心地哭,连月坐在床沿上一脸鄙夷地望着环儿。 “环儿,把地收拾了。”连花上前扶起食盒和铜盆,直接用手把饭菜捧回食盒内,见环儿只顾哭并不行动便柔声催促:“郡主回来看见这局面,你以为不会罚你么?快去拿抹布来把地擦干净,要哭回房再哭。” 一旁的连月听闻郡主不在反倒松了口气。环儿这丫头不是个实心眼的,既然能装哭陷害她,真闹到了郡主跟前还不一定怎么瞎话连篇煽风点火呢! 往几次郡主也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生过她的气,不过略微惩罚下便又回招她去身边伺候。如此往复才让连月渐渐有了底气,尤其是别的丫头踏足世子院最差也要打手心,只有她,无论做了什么,郡主从未舍得对她用过刑。 “连花姐姐,郡主回来可不可以劳烦姐姐帮我求求情,求她见我一面。”连月对连花说话时的态度谦卑讨好。她真的在房中呆得厌了,哪里也不能去,除了吃就是睡。 她不识字,连看书打发时间也无法,棋倒是会下,可她在丫鬟中的人缘差得要命。一向眼高于顶的她得宠时是不愿意和那些小丫头玩的,而连花连好连圆三个又不大看得上她。 更让她担心的是郡主许久不见她,会慢慢将她遗忘,没准又宠爱上哪个新丫头了。郡主年纪尚幼,难免和孩子似的易移情。而这环儿 分卷阅读2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对她已经是这种态度,再被禁足下去免不了被欺负。 连花难得过来,又是个心正人善的,在郡主跟前说话也有些份量,连月便赶紧抓住机会向连花求助。 “郡主若想见姑娘了自然会过来,主子的行动哪里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连花蹲在地上捡着残物并未抬眼看连月,待和环儿一同收拾好才起身对二人道:“今日之事不管你二人谁对谁错,闹到郡主那里是都得不着好的。环儿你再去拿些热水吃食过来,若连月姑娘还不领情便来回我。姑娘不肯吃,郡主又没让姑娘死,我只能带几个婆子灌她了。” “连花姐姐……”连月本想说明环儿诬赖她之事,可又觉得连花不会信。以她素来的行事作派,还真有可能一不乐意就摔东西,只怕说了也无人信。 “姑娘若想脱身,还是安分些别惹郡主生厌才好。”连花出门前劝了句连月真心话。连花在王府有些年了,年纪尚小时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当时有些不规矩的丫头仗着打小跟着王爷,王妃性子又好,便在王爷面前百般卖弄。最后被王爷逐了出去。 郡主和王爷虽不是同样的性子,对连月也有些不同于旁人,但和王爷一样,都是见不得妖孽之人祸乱王府的。哪怕是太妃娘娘赐来的李侧妃,也是本本分分,不敢有半点逾矩的地方,熬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刚得了小公子全哥儿。 连月若再胡闹下去,失宠事小,丧命事大。连花作为旁观者除了规劝几句也做不了什么。 “郡主回来了。”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向连花传话:“让您吩咐人马上备好热水。” *** 怜月紧跟郡主身后踏进王府大门的那刻,恍惚间有种那日跟随父亲踏进吴府的相似感。只是嘉王府比吴家大院更深更大,陌生的面孔更多,面对的未来也更不可知。吴家再不济还有个对她心存一丝关切的吴天明,而在嘉王府,她半点倚仗也没有。 低着头只顾往前走,突然和人撞上了。 锦阳停下脚步想看看身后的人走路有无大碍,刚转身就见怜月埋首撞了过来。 “奴婢该死!”怜月见冲撞了郡主马上跪了地。她知王府这种地方尊贵的主子多,若抬头直视了尊颜是要被罚的,于是只顾盯着脚下的路不敢举目。没想到却无意撞了郡主,昨日在行宫撞了玖阳公主都差点被用刑,这锦阳郡主可是连玖阳公主都打了的人…… 怜月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石板路,闭目心想着死期就是今日了。 锦阳无奈着长吁了口气。她希望怜月这一世能活得肆意妄为一些,而不是这样整日如惊弓之鸟,动不动就向她下跪求饶。可此事并非朝夕之事,她得慢慢让怜月有任性的底气。恃宠而骄,若无宠凭何而骄? 锦阳蹲下身子,温柔地扶起怜月:“起来吧!” 怜月忙又跪下:“奴婢不敢。” 见温言细语无用,锦阳只得换了平日里的语气命令道:“在本郡主身边伺候,最重要的是听话。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许质疑不许迟疑。先站起来回话!” 怜月不敢大意,马上站了起来。 锦阳又道:“今后你不许自称奴婢,称怜月便好。犯了错不许下跪不许求饶,本郡主保证不会责怪于你。你可记住了?” 怜月不敢应声。这两条无论哪条都像是郡主设的陷阱,若真应了下来,只怕马上会被安上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死罪。 “你怕我?”锦阳抬头仰视着比她略高的怜月,无奈又酸楚地问道。 “奴婢不敢。” “说了不许自称奴婢……”锦阳还想说点安抚的话,但看怜月又惊又怕的可怜模样,只怕说什么对方都不敢当真便作罢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思月苑,连花迎到了门口:“禀郡主,水已热好了。” 锦阳微微颔首,吩咐道:“着人把水抬入净室,然后都退出去吧。” 连花知道郡主沐浴从不让人伺候,哪怕是曾经很讨得郡主欢心的连月也不例外,但把人都遣出思月苑还是头一遭。 “是。”她可以有疑惑,但不可以问。连花想起被禁在房中的连月,遂问道:“连月姑娘呢?也带出去吗?” 怜月吃惊地抬头望向连花,来京不过数日,居然连王府的丫头也识得她了?看来灵阳公主和锦阳郡主争她的事传的比想象中快,一上午不到的功夫就人尽皆知了。 锦阳此刻再听到那个名字有些厌恶:“我身后这位才是怜月姑娘,至于那个,以后还是唤蝶儿吧!还有,命小厨房做些吃的,蒜蒸鱼泥、竹肉盒子、配小菜粥就行了,粥稠一些,味道清淡点。” 怜月更是吃惊,那竹肉盒子是兴州府名食,没想到郡主的饮食口味竟与她相似。 思月苑的下人们停下手里的活计依命出去了。 锦阳走向净室,怜月也乖乖跟了过去。沐桶里盛满了热水,空气中萦绕着一种淡淡的香。 “这香味……”怜月呆立在门口。这香味和她所用之香一模一样,因孟家老宅一到梅雨季总会有股木头朽烂的异味,家道艰难她买不起熏香,便摘了瓜果鲜花自己熬制香露。 郡主所用之香竟也离奇地与她自制的香露味道相似。 是你最爱的味道。锦阳在心里默默道。 “奴婢服侍郡主殿下沐浴更衣。”她并未疑惑多久,以后便要长在王府中做事,伺候好眼前这位小主子才是当务之急。 “水是为你备的。”锦阳指着沐桶旁矮凳上叠着的崭新衣物:“那边是换洗衣服,这里是浴膏香膏。你身上有伤,香膏就别用了。” “是。”怜月不敢再推辞或是质疑郡主的任何举动,她需要做的是无条件听话。 锦阳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的人,心里觉得万分踏实。她走出净室,关上门,听到里面起了水声。 思月苑里的下人们都出去了,院子里空空荡荡,眼下思月苑只有她与净室中的怜月二人。 在宫中倔强地与灵阳争夺了半日的她,回王府一路上与怜月相伴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可说的她,终于忍不住坐在石阶上捂着脸哭出了声。 那颗患得患失的心在此刻终于落了地,和灵阳争抢怜月时她慌乱得顾不上呼吸,只怕一不小心就与怜月失之交臂。偏偏那丫头没心没肺还一个劲地避着她,急得她直到现在才松了憋闷在心口的那股气。 她太久没有哭过了,母亲忽有一日从宫里回来后便不再理家事,也不再理父王,只静静地在佛堂整日整夜地坐着。打那日她便接过了家事,小小年纪操心着一大家子,还要筹谋夺求帝位之事,心一直理智冰冷不近人情。 可与怜月再相遇,已是坚冰的心突然就化了,化成了水,从眼眶不注地往外淌。她在马车内凝望着怜月时便觉得眼睛酸胀 分卷阅读2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得厉害,忍了一路,回思月苑立刻把下人打发了出去,独坐空院想用眼泪把心中积聚的所有情绪排疏一空。 第21章 021 怜月坐在沐桶中咬牙忍着疼,水有些烫。 身上已经结痂的鞭痕和膝伤还好,最难熬的是被琴弦磨破的十个指腹,每每浸在水中便火辣辣的疼。受刑一般地沐浴完,怜月又在换洗衣物前呆立住了。 那衣裳叠起来放在凳上的,远远地粗略扫去并觉不出什么,等她将衣裳铺展开时才看清是何样布料花纹。繁花暗纹底金色掐丝外袍用的是上好的织锦缎,织锦缎上的繁花暗纹金线为枝银丝为瓣,打眼望去并不明显。但一细瞧,这作工与用料哪里是给下人穿的?贵女们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样的衣裳的。 怜月在疑惑与恐惧中把郡主给她备的衣物穿上了。 思月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倚在罗汉床上的锦阳,眼还微红着,但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了。 小厨房的丫头把膳食送到房门口,交与连花后就离开了。 连花推开门,“郡主,您吩咐做的吃的已好了。” 锦阳指着罗汉床上的小桌案。“先放这儿。” “怜月姑娘也已沐浴好了,在门外候着的。”连花回话道。 “让她进来,你不必伺候了。”锦阳亲手打开食盒,把里面的吃食一一摆在小桌案上。 房门开了,怜月给连花道了谢,怯怯地走到了锦阳面前。 锦阳指着自个儿对面的位置,柔声道:“先用饭吧!”她扫了怜月一眼,这衣物本是为申霄来年备下的,怜月穿着有一点点不合身。 “这饭也是为奴婢准备的吗?”怜月的心彻底凉了。郡主对她如此之好,摆明了是要送她上路啊!当着皇上太妃公主的面驳了这位小郡主的面子,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呢? 因房中再无别人,锦阳说话时的语气缓慢而沉静。在外人前的刻意霸道蛮横不是真的她,对怜月的刻意温柔也不是真的她。此时这样放空了一切,无思无虑没有一丝刻意才是真实的她。 锦阳在前世的磨难和今世的伪装中有些迷失自己,夜深人静自省之时常常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怜月仿佛是她的宁神香,只需静静地伴着她,便能平息她心里所有的忧虑不安。 她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的事要做。但她也需要片刻的歇息,抛却一切享受一段与心上之人独处的静谧时光,也只有怜月,能让她暂时停下脚步。 “你们兴州府的名食,想你定是爱吃的。”锦阳拿起竹肉盒子,用细柄长勺掏出酿在竹筒内的肉糜覆在热气腾腾的小菜粥上,而后道:“都是软烂之物。” 怜月前世最爱食软烂之物,为此锦阳还笑过她年纪轻轻食性却和老人家一般。 怜月舀起一勺带着肉糜的粥送入口内,和她在兴州府吃过的味道很像,甚至更美味些。也不知是王府厨子的手艺好,还是她对生命的留恋不舍让这寻常菜式多了份味道。 一想到吃饱就要上路了,怜月忍不住留下两行泪。不过她不恨郡主,反倒有些许感激。好歹郡主在对她下毒手前,让她沐浴更衣体体面面地离世,甚至费心为她准备家乡菜,让她吃得饱饱的上路,不至于做个饿死鬼。 郡主不愧是皇亲贵胄,杀她一介罪女都如此讲究。 锦阳以为怜月是被感动哭了,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但更多的是心疼。这傻丫头也是吃太多苦了,一点甜头便感动成这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亲自给怜月布菜,催促道:“快些吃,菜都要凉了。” 怜月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吃得慢菜虽然会凉,可吃得快她就会凉啊!可郡主已经没了耐心,竟不惜亲自布菜催她赶紧上路。 门外响起敲门声。“呯呯呯!” 在怜月听来倒像是丧钟的声音。“铛铛铛!”一定是来送她上路的人,怜月端起碗,把碗底的最后一口粥塞进嘴里,神情悲痛地等待着来押解她去赴死的人。 “进来。”锦阳顿时冷了脸,见来人是连花便道:“不是说了没有天大的事不许打扰我吗?”难得的静谧时光就这么被打破了。 “灵阳公主差了宫人来接怜月姑娘去宫中奏曲。”连月最怕郡主的脸色突然冷下来,低头小心回着话,不敢看主子的视线。 正在绝望边缘的怜月双目一亮,像突然获释般神采飞扬地望向连花。这一举一动都被锦阳收在眼底,锦阳冷哼道:“我看她是成心的。我前脚刚把人带回来,她后脚便差了人来接。” 灵阳故意和她作对还是其次,她更心疼怜月那双满是伤口的手。连拿筷箸都有些颤抖的人,若用那已经破了皮肉的手指拨动琴弦,和用手摸刀刃有什么差别? 可锦阳虽有一万个不乐意不情愿,还是只能放怜月去宫里。怜月住在王府,但灵阳公主可以随时差人来接,这是在皇帝太妃跟前商定好的。 “让灵阳公主的人等会儿。”锦阳打发走连花,起身去架子上取来一个小木箱,箱子里是些包扎伤口的布条药物之类的。她因习武常受伤,便在身边随时备着这些东西。 “手伸出来。”锦阳还生着灵阳的气,对怜月说话也自带三分怒。一听灵阳派人来接,怜月那顾盼神飞,恨不能马上飞进宫里的无情样就让她心烦。 怜月乖乖伸出手,不知郡主要做什么。 锦阳用剪子把布条剪成一指腹宽,然后挨个儿将怜月的十个指头都缠严实了,边缠还边叮嘱:“手熬不住便告诉灵阳公主,她也不是个没人性的。她若留你在宫中过夜,你便说皇上太妃已定了,要你住王府,你不敢违命。听懂了吗?亥时之前必须回来。” 亥时?怜月不禁想到,讲究的锦阳郡主是不是已经为她的死期算好了良辰吉日?怕她误了上路的时辰。既然都是要死的,郡主又何必费心替她包扎伤口呢?再一细想便明白了,郡主是个讲究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替她顾全孝道呢! “进宫前把这衣裳换了,找连花借一套先应付着。”她宠怜月暂时只敢悄悄宠着,怜月虽脱了罪籍入了奴籍,但眼下的身份是撑不住这身衣裳的。锦阳不敢给人留下话柄,至少在父王登上帝位之前行事得周全些。 “是。”怜月乖乖应了。 送怜月到王府门前,锦阳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以怜月和灵阳公主那眉来眼去惺惺相惜的模样,把人送去没准就回不来了。“算了,我与你一同去。” 灵阳派来的宫人似乎早得了吩咐,拦住欲上车的锦阳郡主恭敬道:“公主只让奴才们接怜月姑娘一人。还请郡主殿下留步!” 锦阳愤然收回了已迈出的腿。 宫里来的马车渐渐驶离了王府,锦阳站在门 分卷阅读2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口一直望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街拐角。从始至终,车里的那个人都没打开帘子回望她一眼。 “郡主,风大了,咱们回吧!”连花上前扶着锦阳。 突然一匹马从怜月消失的街角飞奔而来。 连花回头看了眼,笑道:“霄姑娘来了。” “来得正好!”锦阳正想问问申霄,让她寻的人怎就突然进了教坊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锦阳:媳妇是脑洞少女整天以为我要杀她怎么治?(在线等!急!) 第22章 022 申霄到了王府门前,在下马之际见本立在门口的锦阳望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王府,并未等着她一同入内。 进了思月苑,连花不解地问:“郡主现在见霄姑娘,会不会惹来祸端?” 皇上暗示了申将军要对付嘉王府后,锦阳与申霄的每一次见面都可能会被恶意揣测。 “皇帝要疑心无论咱们做什么他都会疑心。霄儿从前本就常来王府,若是此刻有意回避着反倒更可疑。我担心的只是申家暗地里差人来通风报信,被王府周围那些无处不在的暗探逮个正着。”锦阳的神经又从方才的片刻松懈中紧张起来。 申霄独自进了王府,锦阳对她的冷淡态度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今儿个正午听人说起锦阳和灵阳公主为了个叫吴怜月的教坊司罪女争执起来的事,便知道有的事瞒不住了。 锦阳将此事托付于她是信任她,而她没办好不说,还向锦阳刻意隐瞒那位吴姓姑娘被送进教坊司的实情。今日看锦阳不惜将事闹到皇上太妃跟前,也要带那吴姑娘回王府的执着劲儿,必定要恼她好一阵子了。 思月苑的丫头到锦阳房门外回话:“郡主,霄姑娘来了。” 锦阳微蹙着眉对连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开门。 “怎看我来了也不等等?”申霄的脚步有些犹豫,锦阳坐在圈椅中神色凝重地望着她。 连花乖乖退下关上了房门。 “霄儿,你有没有派人帮我去兴州府寻人?”锦阳有些气恼,虽说是求助于人,可申霄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告诉她,让她另想办法。如果她与怜月的相逢再迟个片刻,会发生多不可挽回的事是她不愿想象的。教坊司那种地方,可以在瞬间轻松摧毁一个人。 “派了阿婵去的。”申霄如实道。或许是从武之人的血性使然,真被问起了她也不愿说瞎话,有愧于锦阳的事做过一次便够了,若再以谎言搪塞,便是不可原谅的错中之错。 “没寻到?”锦阳的语气平缓了些。怜月之事她虽对申霄有些失望,但怜月无论如何已经回到她身边了,她眼下最担心的其实是申霄的态度。既然答应的帮她寻之人事可以食言,那以后那件更大的事便更不敢靠她了。可又不能不靠。 得知申霄有所行动锦阳安心了些,好歹她放在心上了。 “寻到了。是阿婵送吴姑娘来的京城。”一旦从开始便承认,后面再如实相告就简单多了。申霄还站在锦阳身前,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和锦阳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异。 小小的锦阳坐在圈椅之中,脚刚好能点到地,但举手投足间有种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的帝王之气。可锦阳明明只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啊! 锦阳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申霄坐下说话,语气平淡地问着:“那为何要瞒着我?” 申霄温顺地沿着椅子沿儿坐了,手扶着膝盖有些局促不安。从落座到开口的片刻功夫,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将军府的安危,想到了王府的没落,想到了锦阳的死…… 最后一个另她不敢再往下想的可怕画面让她瞬间做出了抉择。“吴姑娘是戴罪之身,我怕你知她落难前去搭救。吴家犯的可是逆反大罪……” 锦阳听出了申霄话语中暗藏着的另一层意思,但她需要申霄自己说出来。“那又如何?” “锦阳,有件事你该知道。圣上设宴为我爹爹接风时,暗示接下来会对付嘉王府。你们此时若与忠王之事有任何牵扯,圣上必定会疑心的。”申霄一脸愁绪地望着锦阳。 “哦?是吗?”锦阳假作吃惊地瞪大了眼,“可我昨日进宫见太妃,太妃告诉我的圣上的意思不是这个。” 这下轮到申霄疑惑了。 锦阳亲昵地拉起申霄的手,语重心长一脸真挚地道:“霄儿,你觉得皇上现在是更怕并无实权的嘉王府,还是重兵在握的护国将军府呢?” 申霄的心底一寒,“你的意思是?” “你也知太妃素来向着我和嘉王府的,她老人家劝我们近日莫与你们申家走太近了,怕我父王被你爹爹利用。太妃说皇上担心的是,以我父王皇族子弟的身份,加上你爹爹手中的兵权,恐生反叛篡位之事……但我父王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而且没了我父王还有别的皇族子弟,可若没了申将军……”锦阳抬眼观察着申霄的神色。 “若没了我爹爹,皇上便能收归兵权。”申霄喃喃地说。 锦阳轻拍着申霄的手安慰道:“我也正打算和你说这个事呢,想提醒你和申将军早日准备,王府周围打申将军回京就被人给盯上了,所以一直没寻着机会着人去,还好你来了。” “打我和爹爹回京?”申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皇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若非锦阳相告,她和爹爹还蒙在鼓里。太妃偏心嘉王府是众人皆知的事,嘉王爷是皇上亲弟弟更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锦阳说得没错。归根结底,嘉王府是内戚,而将军府是外臣。内外亲疏有别,圣上若真疑心了,第一个开刀的肯定是功高震主的护国将军府。 “霄儿,你别害怕,早些知道也能早作打算。” 让将军府倾向嘉王府的这一天比锦阳想象中来得更早,也更容易。这一切也多亏了宫里那位谁都怀疑的性子,锦阳使出了最后一击。“霄儿,你我是多年挚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申将军落难满门被屠而视若无睹呢?眼下看来,要解除圣上对你们将军府的疑心很难……” 申霄苦笑着摇头:“何止是难,根本是不可能的。” 军队本身便是个权力争斗之地,数年戎旅生涯教会了申霄很多东西。其中极其重要的一点便是,队伍最团结的时候是共御外敌生死与共的时候,一旦外敌平定,内部权利争夺便开始了。 就如当下。圣上初为天子时内外皆乱,申家虽是前朝旧臣,皇上也不得不重用。可如今内外安定,仍然手握重兵的申家便成了另圣上寝食不安的最大因素。 “那你们有何打算?”锦阳问道。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申霄站起身,声音低沉地向锦阳作别:“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分卷阅读3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锦阳也跟着站起身。她不相信申家是那种会乖乖仍由皇帝铲灭的人,但更明白无论申霄与她再要好,也不可能在她面前表露出半点逆反之心。在申霄眼中,嘉王府和皇宫才是一家子。 第23章 023 怜月一日之内两次入宫。她没想到幼时被母亲用藤条笞打着逼练出的琴艺,能在今时今日救下她的命。她低头看着十个被包裹成萝卜头的手指,觉得在教坊司那两日不要命地练琴是值得的。 可她又面临着新的困境。要怎样从决意要杀她的锦阳郡主手里脱身呢? 郡主那么小的年纪,就有股阴鸷之气。怜月回忆着郡主每每望着她时那种复杂的眼神,心中不寒而栗。 灵阳公主是眼下唯一能救她的人,可公主殿下并不是没有争取过。想到今夜亥时便是自己的死期,怜月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四周从街市的热闹声中陡然安静下来,她便知皇宫到了。灵阳公主的宫人过来打起帘子道:“怜月姑娘,请下车吧!” 下了车原以为又要走很久,怜月正为行动不便的双腿犯着难,谁知宫人将她引进宫门后早已有座小轿停在那儿。 “请姑娘上轿!”宫人再度打起帘子,见怜月迟疑着不敢入内便解释道:“公主殿□□谅姑娘有伤在身不便行走,特意赏您乘轿见驾。再推辞可就是违命了!” 怜月只得坐进轿中。 轿子晃晃悠悠又行了好一阵,只听在轿外随行的宫人朗声道:“落轿!” 所到之处便是灵阳公主所居的清晖宫了。 皇宫是静穆的。 所有人行路时连每一次落脚都跟踩在棉花团上似的,没有半点声响。人与人之间交谈时也是轻声简短的,能一个字说清的事绝不多费唇舌。宫道里来来往往的那么多太监宫女,都像鬼魂一样,没有表情没有声音,衣着相似面目模糊。 像砌成宫墙的一片片砖块,像铺成宫道的一块块石板。安静地各司其职,在岁月中消逝而亡后,又被后来者替之。 一脚迈入清晖宫则如同来到另一个世界一般。小宫女们在殿外的院落中嬉笑打闹,有面院墙上贴满了纸张。 怜月不禁好奇地问同行的宫人:“请问姐姐,那面贴的是什么?” “宫里伺候的小丫头们每日所书的功课。”宫人的神态举止一进清晖宫便放松了许多,像僵直了许久似的动了动肩继续向怜月道:“许多卖进宫的小丫头是不识字的,咱们家公主殿下仁爱,请了女先生来宫中授课。” 怜月对灵阳公主又多了几分好感。身居高位却能体谅下人,旁的宫人木讷似砖石,清晖宫内的宫女太监们却似园林中的花木,即便某日败了谢了,好歹有滋有味的活过。 灵阳公主捧着书卷正看,见怜月被人带进来了便搁下了手中卷问宫人。“嘉王府并不远,怎得用了这么久?” 宫人回道:“在王府候了些时辰。” 灵阳挥手命人出去了,不喜不怒地看向怜月:“过来说话吧!” 怜月乖乖走到灵阳公主面前,灵阳看她行动仍十分艰难,更不可能站立了,便对身旁捧着暖炉的宫女道:“赐座。” “谢公主殿下。”怜月要跪地行礼,刚屈膝便被喝止了。 “赐你座就是看你腿脚不便,不必跪了。”灵阳打量着怜月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十个手指,问道:“手上有伤?”她是听闻过锦阳处罚下人的一些手段的,犯了错的丫头她不会掌嘴而是打手,据说是怕伤了丫头们的脸。 “回公主殿下,一点皮外伤。”怜月坐在灵阳公主所赐之座上道。 “怎么伤的?”灵阳在锦阳离开皇宫不久后便差人去接怜月,就是怕锦阳发难于她。 “前些日子练琴时……”怜月不敢再说。琴是为灵阳公主祝寿所练,她担心公主觉得自己是在抱怨。 灵阳点点头,从案上拿了几页纸让宫女递给怜月,“你可还识得这个?” 纸页之上所书正是《暮雨踏春曲》。怜月拼了命去记过的曲谱怎么不识得? “听教坊司管事的嬷嬷说,这曲子你是一早便会的。”灵阳接过宫女递上前来的暖炉捂着手,说这话时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奴婢撒谎了。”骗嬷嬷是小罪,欺瞒公主可是死罪。怜月拎得清轻重,认命地如实以告,心冷如死灰。如今她连唯一可以倚仗的灵阳公主也失去了。 灵阳又点了点头,这丫头品性倒无大碍。“有错敢认便是好的。那你可知昨日本公主宴席上,你奏错了几处?” 横竖都是死,怜月便也懒得跪地回话了。“奴婢知道。” “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灵阳好奇的是这个。那曲子若依这丫头所奏错的那样更改,反倒更一气呵成。 “奴婢并非有意。只是那曲子虽是极好的,有几处转换器乐时的衔接却有些生硬,奴婢背了曲谱,但每到那几处总忍不住依着顺手的调子弹奏……是以……”怜月突然发现殿中伺候公主殿下的宫女们神情突变,被吓得不敢再往下说。 灵阳公主并不气恼,反倒因怜月说那曲子极好,有种被行家认可的感觉。“你既伤了手不能奏曲,便替我看看另几首曲子有无生硬之处吧!” *** 冬日里入夜很快,亥时一过墨色便染遍了皇城,只有在晚风中摇曳的灯火能把身旁的黑夜推开。 锦阳本打算和怜月一起用晚饭的,一直未能等到人她也没了胃口。 “撤下去吧!”她起身离了饭厅走进院子里。 连花远远地跟了过去,只见自家郡主背手而立望着思月苑的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阳在想怜月为什么会在宫里呆那么久,手伤了又不能再抚琴,能和灵阳公主聊些什么聊这么久?又想会不会那丫头鬼迷心窍哀求灵阳公主把她留在身边?再或者二人竟对上了眼……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一世的怜月还没有成为上一世的霁妃娘娘那样狠辣无情的人,但那丫头如今有没有趋炎附势的毛病她就拿不太准了。 又过了许久。连花鼓足勇气上前来问:“郡主,该歇息了。要不要命小厨房给您煮点东西垫垫肚子?” “把我命你准备的那间屋子。锁了!”锦阳的语气有些发狠。“花也拿去丢掉!” 她惦记着昨日是怜月的生辰,趁着她进宫的时候准备了许多,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怜月爱吃的菜,自己饿着肚子等了这么久,那丫头居然敢夜不归宿! “锁了怜月姑娘住哪里呢?”连花不明白郡主为何那么在乎那个怜月姑娘,居然因为那位姑娘迟归动了这么大的怒。 “不必管她!”锦阳愤怒地转身回了房。 *** “天色已晚,来人啊!把人送回王府吧!”灵阳公 分卷阅读3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主有些不舍地拿着被怜月改过的曲谱,天已黑尽了,若再不把人送回去只怕锦阳又得和她闹了。 在详和美好中度过了数个时辰的怜月此时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锦阳郡主的存在! 那位噩梦一般的小主子正等着她回去送死呢! 亥时!怜月问一旁的宫女:“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一刻。” 求生的本能让怜月决定再挣扎一下,她起身跪地向灵阳公主磕头道:“求公主殿下救奴婢一命。” “救你?”被指点了半日的灵阳已觉得怜月亦师亦友了,亲自上前扶起她问道:“怎么回事?” “郡主对奴婢起了杀念。” 灵阳笑了,笃定地摇头道:“杀你?锦阳她没这个胆。太妃娘娘前一刻驳了我和父皇的面刚把人赏了她,她就杀了你?她再顽劣一堪也不敢这么胡来的。” 怜月百口莫辩,急得快哭了。 “送怜月姑娘回去吧!”灵阳也有些乏了,她握着怜月的手笑着道:“你安心回王府,我明日再差人去接你。” *** 锦阳心绪不宁地躺在床上,睡又睡不着,醒着又会胡思乱想。此时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连花接过怜月手中所执的灯笼,拉过她笑着问道:“用过饭没有?今夜要委屈姑娘去我房里暂住一宿了。”郡主还未重新给这位怜月姑娘安排住处,她不敢擅自作主张罗。 锦阳此时突然推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对怜月道:“你!给我进来!” 怜月不敢松开连花的手。 连花笑着安慰道:“别害怕,快去吧,迟了郡主就真的恼了。” 推开门,只见已经睡下忽然惊起的锦阳衣衫不整,一头秀发散落在肩上,容颜分明是少女,神情却旖旎无比。 屋里有些暗,只点了两盏灯。 “把衣服给我脱了!”锦阳冷着脸命令怜月。 第24章 024 脱衣? 怜月往后一退双手死死拽紧了领口。 她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有一种酷刑是扒了人的衣服,用带刺的荆条鞭打皮肉,荆刺有毒性,被鞭打过的地方不易愈合。人被施刑后会因皮肤溃烂而死,而施刑者没有直接取人性命,自觉少损了些阴德。 这思月苑的气氛已经够压抑了,而锦阳郡主的房中更甚,光线昏暗,也没有半个伺候的下人。自去了清晖宫回来,两厢对比之下怜月更觉得这锦阳郡主没有半点小女孩的烂漫天真。 清晖宫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灵阳公主更是被宫女们围绕着,主仆之间打成一片。而这位小郡主呢,除了见她与连花说过话,对旁人都拒之千里。 “赶紧脱!”锦阳带着倦意催促道。 怜月委屈地慢慢跪到了地上,含着泪哀求道:“奴婢知道自己在皇上太妃跟前拂了您的面,也知今夜回来时误了时辰吵醒了您。郡主要杀便杀,只求您大发善心,别对奴婢施酷刑。” 怜月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又磕了一个头,待还要磕时额头突然被一只小手扶住了。 “谁说我要杀你了?”锦阳只觉得莫名其妙。 “那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是要让奴婢上路是为什么……又为什么要奴婢脱衣?不是要施刑又是什么?”怜月绝望地哭出了声。 “因为……”锦阳哑然。她不太会讨好人,也从来没有刻意讨好过谁,因为不需要。 上一世进宫之前在王府是被父王母妃宠着的,进了宫之后虽被人百般刁难,也还有霁妃护着她。而且是霁妃用尽手段把她一步一步攻克的,当时懵懂无知的她其实什么也没做。 这一世就更没有过了。凭着外人眼中的骄纵性子在贵女之间横行霸道,把上一世被欺凌的债都要了回来,她很明白怎样折磨人,更明白怎样能让人远离她,但真的要全心全意去对一个人好时却有些手足无措。 “因为你既进了王府伺候便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待你好些。让你脱衣是要帮你抹袪痕药……”锦阳起身取来一个绿瓷瓶,被抽抽答答的怜月哭软了心,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身上那些伤,不用药会留疤的。” 怜月抬起泪眼,不太相信地问:“郡主您不必瞒奴婢,这药可是毒/药?” 锦阳差点又要发火。 这丫头真的知道怎么让她又急又气。打从怜月出现,她的心就一直被煎熬着,旁人无论如何都触不到的心,却能被怜月轻松左右。当你心甘情愿地把心系在一个人身上时,只能盼着对方会善待,但难免也会遇到怜月这种满脸无辜地一个劲往你心上捅刀子的家伙。 锦阳挖出一块药膏抹在自己的手臂上,指给怜月看:“现在可以把衣服脱了吧?”见怜月跪在地上疑惧地望着她也不动,锦阳只得道:“当我耐着性子好好与你说话时便要听,不要逼着我吼你。” 怜月站起身,咬着嘴唇解开了一个扣子,然后住了手对锦阳道:“奴婢不敢劳烦郡主,可以回房自己抹的。”虽说锦阳郡主是女子,且年纪尚幼,但祼/身相见无论如何是不合适的。怜月脸羞得通红,又攥紧了衣领口像被恶人欺/侮的小媳妇般羞恼难堪。 风情万种的霁妃娘娘也曾有这么羞赧的模样? 锦阳叉着手,兴味盎然地看着快退到墙角根的怜月,终于明白为何上一世每每她又羞又臊死命挣扎的时候,霁妃不仅不放过她,还总兽/性大发。 若非怕吓到怜月,她此刻也想化身禽/兽了。 “回房?你没有自己的房间,本郡主夜里常发梦魇,是要人伴眠的。况且,你背部的伤打算怎么抹药?”锦阳了解怜月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尤其是她柔软的腰肢与僵硬的肩臂,怜月的双手无法像寻常人一样轻松背负在身后,应该是幼时伤过筋骨。 “奴婢可以的。”怜月看了眼屋内的屏风。 “试试。”锦阳笑着道。 怜月挣扎半日,终于泄气地道:“不敷药也无事的。” “脱!”锦阳又饿又困,又是没什么耐心的人,而且怜月自进屋起锦阳就闻到她身上那股浓浓的清晖宫的熏香味。“我反复和你说过,在我身边别的全不重要,但一定要听话。” 怜月扭捏着脱了外衫……一层一层脱下去,只剩了件薄纱的里衣,再脱便是肚兜了。 锦阳吹灭了屋内仅亮着的两盏烛灯,“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屋里黑漆漆的,安静得只有怜月褪去衣衫的细微声响,锦阳慢慢走向那个模糊的赤/裸黑影,在手心揉了药膏,紧张又小心地触到了怜月的肌肤,热热的。 “谢谢郡主。”怜月抱着衣服遮住胸前,身子因为突然碰过来的陌生小手而紧紧崩直着。 锦阳克制着想上前轻轻抱住这具熟悉胴/体 分卷阅读3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的冲动,替怜月抹了背上的药。她有些怀念这种触感,缓慢地来回摩挲了许久,直到怜月觉得旧伤发作有些疼了才慌然住手。 “剩下的你自己去屏风后抹吧!”锦阳给怜月递上药膏,走向洗脸架净了手,因懒得再唤人伺候,便就着冷水洗的。 怜月在屏风后忙碌,锦阳在另一侧说道:“你以后不必怕我,我脾气是不大好,但不是难相处的人。” “奴婢知道了。”屏风是半透的,怜月看到外侧的锦阳郡主怅然若失地坐在桌前点亮了烛火,小小的身影在诺大的屋子中显得异常孤独。 锦阳偷偷背对屏风坐着抹眼泪。方才给怜月抹药时看她又惊又羞的模样,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怜月不是前世的霁妃娘娘,在她的庇护也永远不会是了。而她也不再是前世那个单纯若人怜的小郡主了,她知道自己对于怜月的感情不仅没变反倒更深,可怜月呢? 她怎么会喜欢上任性阴沉脾气阴晴不定的自己呢?她摆脱了怜月不在身边时的惶恐不安,又陷入更无解的难题。若这一世,怜月没有再爱上自己怎么办?若她爱上了别的人,自己是放她走,还是将她强留在身边? 锦阳此刻才惊觉,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而情投意合是机率很小的事。比如申霄对于她那傻哥哥,哥哥痴恋这么多年尚没个结果,自己凭什么相信怜月会再度爱上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呢? 她近日泪点变得特别低,易伤感,易暴怒。情绪不受自己控制,而是被怜月的一言一行牵动着。 “郡主。奴婢好了。”怜月突然出现在身后。 锦阳眨了眨眼,待泪痕干却些后转身对怜月道:“屋里的水凉了,你手指上又有伤,不必净手了。”而后低着头走到床前缩到里侧躺好道:“你睡外侧,若我发梦魇不必声张,将我推醒便好。” 怜月不敢与郡主同榻而眠,推脱道:“奴婢满身药味不敢与郡主同榻,您安心睡,奴婢会坐守在屋内的。” “我说过什么?在我身边伺候什么最重要?” “听话。”怜月乖乖坐上床,沿着床沿边笔直地躺下了,动作很轻很慢。 锦阳突然想起:“你在宫中用过饭没有?” “回郡主,用过了。” “哦。”锦阳摸摸已经饿瘪的肚子背对怜月躺着。她才不要现在命人传饭,倒弄得没了这丫头她便茶饭不思似的,锦阳生着怜月的气,也生着自己的气。 宽大的榻上一个蜷缩着窝在最里侧,一个笔直地躺在最外侧,中间隔了三尺宽。 可锦阳觉得此刻这便足够了。 若想消除二人之间的三尺距离,她需要做的还很多很多。 手心还残留着怜月肌肤的触觉,锦阳缩成一团,将手窝在心口,难得地露出孩子般天真甜美的笑。 第25章 025 怜月自打进京神经就一直紧崩着,在教坊司时又染上了风寒,于是一沾枕头便起了睡意。她和锦阳郡主一人一床锦被,被子和房间一样,有她自小便习惯的那种淡淡的花果香。精细的上等银骨炭在角落静静燃烧着,屋子里很暖和。 赶往皇城的路上奔波多日,到了教坊司不是在冰寒的天气里彻夜练琴,便是被宋氏毁了床铺与人挨挤着熬了一夜。怜月难得能睡个好觉,来日便是刀山火海也是来日的事了,先睡个饱再说吧! 怜月这么想着便心安地缩进被子里,呼呼大睡。 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她突然被一阵声音惊醒。怜月就着微弱的烛火往床榻内侧望去,只见蜷缩着的小郡主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住地发抖。 “郡主?”怜月爬到里侧推了推郡主。“郡主,您醒醒。” 锦阳双手抓着被子,嘤嘤地哭着,小小的身子像小虾米一样团成一个小肉团。 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怜月忽然有些心疼。郡主再蛮横霸道终究是个小孩子,而且又是这种性格,应该是没什么朋友的。有的事又不能与长辈说,日子久了心中积淀的事多了便容易发梦魇。 怜月在母亲的过分保护下也是没什么朋友的,所以睡之前见郡主独坐屋中的萧索背影便觉得心疼,当下看她被逃不开的恶梦折磨成这样心疼又多了几分。 “郡主?”怜月又推了推。 锦阳一个哆嗦睁开了眼。她将脸埋进被子胡乱擦干泪,然后将头探出来,一转脸便对上正跪在床上凝望她的怜月的脸。 梦里她梦到了前世的事,醒来见怜月就在身边便觉得梦还未醒似的。 “怜月?”锦阳有些恍惚地伸手抚着怜月的脸。 “奴婢在。” 奴婢二字将锦阳打醒回到现实。“辛苦你了,我发梦魇害得你也睡不好。” “郡主言重了。”怜月恪守着做丫鬟的本分,替锦阳郡主掖好被角道:“炭火快灭了,屋子里有些凉,您盖好被子别让凉风透进去。”说完起身去加了些炭,又披上外衫出了房门。 锦阳还恍惚着,没有来得及叫住她。 过了一会儿怜月提着热水壶进来了,将洗脸架上铜盆中的水换了,取了巾子扔进盆中,正要伸手拧巾子,从身后过来一只小手握住了她的腕子。 “我自己来吧,你手上有伤遇水该疼了。”下了床的锦阳自个儿用巾子擦了脸。 怜月心中一丝暖流涌过。 她来王府是做下人的,郡主虽常黑着脸,却是真的体谅人的主子,时时顾着她的伤,又是送药又是不让她干活的,而她还误会过郡主对她起了杀念。 内疚之下见小郡主穿着单衣便下了床,怜月忙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您快回去躺着吧,若被窝里凉了便不好了。” “嗯。”锦阳被怜月扶着,低着头嘴角浮现出笑意,手不老实地勾上了怜月的腰。 怜月以为郡主尚未清醒走路不稳,也没有多心,悉心伺候着小郡主又睡下了。 因夜里醒了一次又受了些凉,怜月昏昏沉沉地有些睁不开眼,头疼得极厉害,天已亮了也懒得动弹。 锦阳是早起惯了的,今日却比往日要格外迟些,见怜月睡得正香也不忍吵醒她。 连花进房伺候,锦阳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别出声,把连花叫去了暖阁内吩咐道:“小点声。” 连花低声应了,轻手轻脚地伺候郡主梳洗更衣,边忙着边回话:“灵阳公主又差人来接怜月姑娘了,天刚亮就候在了门外。” “我就不信她清晖宫里那么多人还不够使唤的,偏偏要和我抢个怜月。”锦阳和灵阳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前世也没有过不愉快,偶尔见面了也是锦阳恭敬灵阳和善的和睦景象。不知那灵阳是吃错了什么药,偏偏在怜月之事上和她杠上了。 “需要奴婢叫怜月姑娘起床吗?”连花近日也过得胆战心惊。最近郡 分卷阅读3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主的脸总是说变就变,且往往都与那位新进府的怜月姑娘有关,她摸不准郡主生气的原因,就更怕自个儿哪句话不对再惹恼郡主。 锦阳冷笑。“你去回清晖宫的人,就说我一大早便带着怜月姑娘去赏荷了。” “郡主,如今已是冬天了……” “那就赏梅。总之人就是没在王府,她灵阳有本事让护国尉的人来搜啊!”锦阳被气得不行,她昨夜好不容易和怜月有了一丝进展,眼下正是需要相处培养感情的关键时刻,灵阳总来捣什么乱? “是……”连花替郡主束好发,怕小丫头们露出破绽,应声后出门亲自去回话了。 *** 申家父女这两日愁得睡不着觉,父女二人清晨在饭厅见面时都面容憔悴。 “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申时茂遣退下人,端起茶潄了口,然后对女儿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交出兵权搏一把了。圣上以明君自居,没准会放咱们家一马。” 申霄咬了一大口包子,还未来得及咽下便摇头。“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朝中那些前朝老臣说是告老还乡,圣上明面儿上恤老念旧,私底下呢?有哪个好好活下来的?爹爹别忘了,护国尉有不少您曾经的部下,他们可没少为圣上背血债。” 父女二人对于锦阳所言是深信不疑的。只因那锦阳郡主与申霄不同,对于国事是漠不关心的,而太后偏心嘉王府这位小郡主又是世人皆知的事。太后对锦阳郡主所说的话,比起皇上对申将军所说的话自然要可信得多。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只能拖延些时日了。”申时茂有些不甘地叹气道:“边城战事即来,我告病留京,让他们明战实降吧!” 申霄愣住了。她没到老爹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为将为兵者不是替皇上打天下,更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扬名立万,浴血沙场是为了保得国泰民安。明战实降只要本军将士提前谋划好后退路线,不会有大伤亡,但所降之地的黎民百姓呢? “边地百姓怎么办?”若非得在千百人的性命与申氏一族的性命之间抉择,申霄宁愿杀进皇宫砍了皇帝的龙头。 “那场战役你身子不适没有参加。边地百姓在你我回京之时便后撤了,为决战之日腾地方。”申时茂心有不甘的是长达多年的对战,眼看便要赢了,却要为自保憾然放弃。 申霄想起回京前那段日子她正逢月信,腹痛难耐便留在了后方,对于父亲最后的战略布局确实不清楚。 “盼着圣上觉得你我还有一些用处,勿动杀念吧!”申时茂叹息着。 *** 清晖宫的人从嘉王府回来了,并未带回怜月。 一大早便兴冲冲备好曲谱等着怜月进宫的灵阳公主不免有些失望,她语气平淡地问:“锦阳郡主不放人么?” 回话的宫人俯身道:“回公主殿下。思月苑的人说郡主一大早便带着怜月姑娘踏冬赏梅去了。” 灵阳此时才露出不快的神色。那梅林都是不通车马的,以怜月那残躯折腾一日下来还了得?灵阳料定锦阳不敢加害怜月,却没料到那丫头小小年纪折磨人的手段这么多这么不着痕迹。 “可有说去何处赏梅?”灵阳不会放任怜月被锦阳折磨至死。她从小到大没和人争过什么东西,也没有过求而不得的东西,对于怜月自然格处在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显珍贵,况且怜月是她这些年来见过的在曲乐方面悟性最高的人。 “奴婢问了,思月苑的人也不知道。” 灵阳被人扶着站起身,“那咱们便去嘉王府候着,命人传上太医一并去。”灵阳恐怜月归来时已是命垂一线,也想借此一行施压嘉王爷和嘉王妃,让叔婶好好管管他们的宝贝闺女。 第26章 026 锦阳打发走连花,抬了椅子坐在床前肆无忌惮地望着熟睡中的怜月。 榻上之人脸色微微发红,桃色的唇瓣盈盈润润,长而卷的睫毛随着紧闭着跳动的眼睑一闪一闪,像美丽的朴棱蛾子。怜月清醒时锦阳有些不敢直视她,怕一不小心看得呆了被怜月误会成痴傻之人。只这么静静望着,她便体会出一些君王为了佳人不早朝的无奈,若换了她,也愿意抛却诸事就这么守在榻前看着怜月。 不过这等美事想想便罢了。锦阳稍坐了片刻便不得不起身,王府等着她主事,一去不归的申霄也让她有些担心。 “霄儿没来过么?”锦阳坐在书房打着哈欠。 连好在一旁磨着墨道:“不曾来过。” “唔~”锦阳想了想,对连好道:“你告诉连圆,让她帮我做件事。” 连好会意后递上一张白纸,锦阳执笔在纸上把要吩咐之事道明了,然后看向连好。 连月点点头,复记了遍纸上之事,然后将纸揉成一团丢到了炭盆之中。 锦阳知道无论她如何防备,皇帝想在王府之中安插点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哪怕是在王爷服侍多年的老人,在圣上威逼之下也不得不背弃主家。她能理解,对于安静潜伏在王府内不作妖的人也不会赶尽杀绝。 相反,那些人的存在对王府反倒是种保护。能让皇帝安心些,又于她的谋划无害,锦阳是不大在意的。但她与花好圆三个心腹之间的重要对话,能用写的绝不用说的,但写的字条必须马上焚毁,若不得已时没有火在近旁,锦阳不介意把纸生吞了。 书房的门响了。 叩门声两重三轻。锦阳便知是连花来了。 连花是不大进书房的,锦阳有什么事虽不瞒她,但主要命她理王府内之事,那件大事一般交托连好和连圆去办。 “灵阳公主来了,正和王妃在前院正厅说话。说是要等您回来呢!”连花明显是跑着来回话的,又不似连好连圆会武,喘得不成样子。 锦阳有些慌了。 “和母亲正说话?”她一大早才去母亲院里请过安,和清晖宫的人所说的却是带着怜月出去了。锦阳不至于蠢到以为太妃的一些偏宠可以让她凌驾于灵阳之上,尊卑有序,她欺瞒于公主无论闹到哪里都是理亏的一方。 “连好,赶紧备马,在府西角门那里等着。”锦阳赶紧起身,边向正房走边吩咐连花:“给院里的丫头们通个气儿,让她们嘴严实点。” 连花跟在其后连声应着。 怜月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怜月,赶紧起床准备出门。”锦阳从架子上一把拽来怜月的衣裳,将她从床上拉起来对连花道:“搭把手啊!” 连花忙上前抬起怜月软塌塌的胳膊,替她穿好衣服。匆忙之中也忍不住吃惊,这怜月姑娘怎么睡在郡主床上的?她早上进屋伺候郡主时还未留意,以为怜月姑娘是睡在窗下的罗汉床的。郡主虽常发梦魇,夜里房 分卷阅读3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里是从不留人的,哪怕曾经得宠的连月,更别说许人与她同睡大床之上了。 连月?怜月?嘶~连花越发疑惑了。 “奴婢自己来。”怜月头疼得眼泛泪光,但不敢让郡主伺候只得强打起精神。 “来不及了。”锦阳逃命似地拉起怜月便冲出屋子。 怜月像是木偶一般,麻木地挪动着双脚,却还是跟不上郡主的脚步。锦阳也是跑了一段才想起来怜月有腿伤的事,暗恨自己粗心,停下来一把抱起怜月飞奔向王府西边。 连花抱着毛里大麾追出去时已没了郡主的身影,她不敢大声喊叫,只得也跑向西边。天气这么凉,郡主和怜月姑娘又都穿得极少,不带厚衣物会出大事的。 “郡主和怜月姑娘呢?”连花问已经往回走的连好。 连好指着奔向远处的马匹道:“已走远了。” *** 嘉王妃怀疑自己听错了。“锦阳出去了?” 灵阳公主端着茶碗,用盖子撇去浮叶,抿了一口道:“您不知道么?锦阳妹妹房里的人说是带着吴家丫头赏梅去了。妹妹也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天不亮就出去了。” 王妃一听灵阳公主提起那个吴家丫头,赧然道:“锦阳不懂事,为了个小丫头冒犯了公主。” “姐妹之间何谈冒犯,妹妹喜欢那丫头便留着,太妃也定了案的事,人住王府,但我可以随时传唤。”灵阳语气一冷:“但若是妹妹有意不让我见那丫头,便说不过去了。” 灵阳今日看王妃的反应,便猜到了踏冬赏梅之事不过是个借口。这当然是好事,怜月并无性命之攸,她也可以抓住此事敲打一下锦阳。 “听说妹妹院里有片桂花林长得及好,如今不过初冬,应该还有晚桂开着吧?妹妹既去赏梅了,咱们也去赏桂如何?”灵阳笑着对王妃道。 王妃知道灵阳公主哪里是冲着桂花去的,分明是去撞破锦阳的瞎话的。她抬头望向跑来前院正厅伺候的连花,见连花冲她微微颔首心里便有了底。 “难得公主有兴致。”王妃也站起身。 *** 马停在湖边,湖面之上满是干枯的荷叶。 怜月一路被锦阳抱着坐在马前,下马时也是被抱下来的。她没想到锦阳郡主一个小姑娘,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郡主,您带奴婢来这里做什么?”怜月在寒风中感觉自己随时会晕倒过去,呼吸是烫的,心跳得极快。 锦阳没有留意到怜月脸上的红晕并不正常,只当是她是刚起床的缘故。 “带你看看梅花。”锦阳叹气。 “梅……花?”怜月四望,这里除了满是枯荷的湖面和泛舟路过的渔家,哪里有半点梅花的影子。“您是指荷花吧?”但这个时节,哪里还有荷花可赏,只剩下一堆看不见的藕了。 “若灵阳公主问起,你便说一大早同我出来赏梅了。”一阵风刮过,锦阳因在书房时烤着火穿得极少,她抱紧了胳膊,看向怜月时见她穿得也不多,在风中微微摇摆着像会被吹倒一般。 “奴婢遵命。”怜月不敢问缘由,她还铭记着郡主时刻吩咐的话:在她身边伺候,最紧要的是听话。 两人站在湖边顶着寒风立着,锦阳指着湖边的石沿对怜月道:“你腿有伤,坐下歇息片刻吧!”再熬一会儿假装赏梅而归便可以回王府了。锦阳好歹是有些功夫的,一点冷风还熬得住,但她心疼怜月,出门匆忙竟忘了多带些衣物。 锦阳坐到怜月身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冬风肆虐,将气氛渲染得格外悲壮。两个小身影相拥着面湖而坐,发丝飘舞在风中,像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锦阳出门没有带银子,连找家茶楼客栈避避风也不能。 “看教坊司的记录,你刚过十七吧?”锦阳为怜月准备的生辰之礼一直没机会送出去。 “是。”怜月无力地靠在锦阳郡主的肩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锦阳笑着望向远方问道:“可有想要的东西?我院里的人生辰之日都是有赏的。” 等了许久见怜月没有说话,锦阳才偏头看了眼靠在肩上之人,似是熟睡过去了。可这种天气里怎么可能睡得着?锦阳伸手摸了摸怜月的额头,烫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400收的加更奉上~ 明天入V啦,V后双更,请宝宝们多多支持! 一鞠躬~二鞠躬…… 第27章 027 “怜月?”锦阳隔着二人之间的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怜月脸上的滚烫, 灼得她的手臂也热热的。若今日不是寒风凌冽而是风和日丽, 若怜月身子无恙, 湖面遍开荷花, 锦阳情愿一直这么坐下去。 怜月难得这么依赖她,放下了之前对她的所有惧怕像只虚弱的小动物, 紧紧偎在她的怀里。 “怜月?”锦阳唤了好几声,见怜月始终没有反应渐渐慌了神。她恼恨自己没注意到遍布怜月脸上的红晕, 没注意到她说话时越来越沉重的鼻息。明明自己整个心思都在怜月身上, 可脑海中要不念着前世之事, 要不顾虑着将来,偏偏错过了当下。 怜月缓缓睁开眼, 鼻头发酸, 牵动着迎风的眼睛也淌了泪。她眨眨眼,咳着抬头望向锦阳,可怜巴巴地说:“郡主, 奴婢不大舒服。” 见怜月好歹醒过来了锦阳也松了口大气,她脱下自己的袍子替怜月披上, 心疼地安慰道:“我去弄辆马车, 马上送你回王府看大夫。自己在这里坐得住吗?” 锦阳担心她病得厉害, 若不倚着人便会摔倒。她没带银两租不到车,没有王府令牌也没人会认她这个郡主。人命关天只能硬抢了!抱着怜月同去不便施展武力,她也不想让怜月看到她凶狠的样子。 怜月虚弱地点点头。她现在意识时断时续的,但能看到郡主在为了救她奔忙。 锦阳不敢走远,跑到近旁的马路等着拦车, 怜月现在的身子没办法再骑马回去了,她若回王府再唤人来接又恐怜月独自留在此处遇上恶徒或是人伢子。 此时正好来了一辆马车,还是官轿,锦阳瞧着面熟,但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到路中拦住了马车。 这车轿是护国将军府的,因申霄平日多是骑马出行,锦阳并未怎么见过将军府的马车。 申霄坐在轿中拿着一张字条在看,这是今日一早一个自称是嘉王府派来的人送来的密信,信上大致道当今圣上昏聩,因疑心残害群臣,如今圣上已准备对将军府下手,嘉王爷有意与将军府合力逼宫。 这信来得莫明其妙错漏百出。申霄父女实在很难相信那人是嘉王府的人。 皇上欲对付将军府的事锦阳已经告诉她了,何必另派人以书信再告之一次?再说以嘉王爷谨慎的性子,即使要造反也不会给人落下凭证。世人都道 分卷阅读3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嘉王性子软,与当今圣上虽是一母所出却是云泥之别。 但嘉王府能在疑心甚重的皇上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嘉王怎么可能是庸人?圣上那些皇兄皇弟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有嘉王府还安在,可单从出身而论,嘉王才是对圣上威胁最大的那个。 申霄和她爹申时茂猜到了此事是皇上的计策。 命人告诉将军府嘉王有造反之心。他们若将此事捅出来,皇上便成功诬蔑了嘉王府。若将此事瞒下,那将军府便有图谋不轨之心。 申时茂自知与嘉王的交情没到生死与共的地步,但嘉王府出事他或许不会出手相救惹祸上身,但这种明知是计还诬蔑人之事他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 送信的人已被拘住了,申时茂不敢轻举妄动,便让女儿来王府探探王府的态度。 正看着信上的陌生字迹,车夫突然猛地一勒马,申霄抬脚抵住轿梁才勉强没有摔倒。 “怎么了?”申霄自己虽无事,但怕车夫莽撞伤了路人,将头探出去一望。只见锦阳穿得单单薄薄的,张开双臂拦在路中间,一副要劫道的架势。 “锦阳?”申霄差点没认出来。锦阳的头发被狂风吹得异常凌乱,衣服上也不知去哪蹭了些泥,不仔细看跟个小叫花子似的。申霄跳下车,上前问道:“你是不是遇到劫道的了?人没事吧?” 申霄看锦阳衣衫不整很是担心,外衫也像被人扒了似的。 锦阳见是申霄也是欣喜若狂,她指着湖畔道:“你来得正好,赶紧送我回王府。” 申霄顺着锦阳所指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披着锦阳的衣服坐在湖岸瑟瑟发抖。 “那人是谁?” 怜月裹着郡主的衣服吸溜着鼻子,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又要晕过去了,头很疼,眼皮也越来越重。她揉着发痒鼻子,突然一个响亮的喷嚏喷薄而出,怜月猛地往前一倾,整个人翻倒了过去,滚了两圈掉进了湖里。 锦阳正要和申霄解释,见怜月落水什么也没想飞身冲到湖边扑进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申霄本来愣着,突然反应过来锦阳不通水性,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车夫见自家小主人跳进湖里,忙赶到湖边伸出马鞭捞人。 挖藕的船夫停了桨,疑惑地望着不远处的湖岸,只见一个接一个的人钻进湖里,也不知在玩些什么,茫然间哼着歌荡起船桨往远处驶去。 *** 灵阳公主命太监和太医在外院等着,领着宫女与王妃一同进了思月苑。 众人穿过垂花门,只见南墙的桂花开得正艳,灵阳匆匆扫了一眼未在桂花林驻足,径直走向正房,院子里做事的丫头们纷纷停了活计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灵阳转身笑看向嘉王妃:“王妃不介意灵阳去妹妹房中坐歇片刻吧?听说妹妹有种秘制的香格外好。” 又是桂花又是熏香,灵阳公主只差没有命人将思月苑搜个遍了。嘉王妃温言道:“锦阳那丫头不喜人进她房的,我也作不得她的主。” 灵阳看嘉王妃对女儿是这样娇惯的态度,也不奇怪锦阳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了。但嘉王妃未同意,她身为晚辈也不便硬闯,只得激降道:“莫不是妹妹把那丫头藏在屋中吧?过些日子便是我母后生辰了,让那丫头进宫是与我一同准备寿宴曲目的,可误不得时辰。” 锦阳敢拿太妃压她,灵阳也不怕把母后抬出来。 这下嘉王妃只得允了,她知锦阳已不在房中,让灵阳公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的。 推开门,屋子里静静的,没有半点人影。灵阳来来回回扫视了每个角落,总算确定了锦阳不在房中。 嘉王妃一眼便望到了锦阳床上的两个枕头,两个枕头都有被枕过的痕迹,她不安地看向连花。 连花心虚地低下了头。 今日早上太乱,郡主带着怜月姑娘离开后她便忙着去前院打探情况,郡主屋子又不许旁人入内,连花只粗略理了被子,没有掸打凹陷下去的枕头。 嘉王妃时不时便看向那两个枕头,心中疑云重重。锦阳很小便自己睡了,奶娘丫头都不许随便出入她的屋子,也从不与人同睡,怎会有两个枕印?正思虑着被突然闯进的人打断。 “郡主回来了。”前院的小丫鬟跑进来回话,神色慌张。“郡主和怜月姑娘,还有申将军府上的霄姑娘都落了水,霄姑娘虽无碍,郡主和怜月姑娘却晕过去了。” 王妃骇然道:“锦阳落水了?” 就连灵阳也紧张起来了,她本以为锦阳想把怜月折腾出个好歹,没想到锦阳也出事了。锦阳不过是个孩子,又是她堂妹,若真有不测灵阳也揪心。她忙问道:“不是去赏梅了吗?怎地落了水?” 丫头道:“听霄姑娘说,原是怜月姑娘不慎掉进了湖里,郡主是去救人溺的水。” “傻丫头,她哪里会水啊!”王妃急得吩咐众人:“赶紧随我前去看看,传大夫了没有?” “我带了周太医同来的,王妃别太担心。”灵阳听说锦阳不顾性命去救怜月心中更是惊异,以锦阳往常的性子,不似会做出这种侠义之事的人啊! 众人赶至前院,昏迷不醒的怜月和锦阳躺在前院的西厢房内,申霄围着炉子烤着火,身上还是湿漉漉的。 “传太医!”灵阳公主命人叫来随行的周太医,沉着脸走到床前探了下怜月和锦阳的额头,然后忧心道:“大风天里怎么只穿这么点衣裳?溺水再加上风寒怎么得了?” 太医匆匆来了,查看后向灵阳公主和王妃回话道:“郡主呛了些水,并无大碍。但这位姑娘已高烧多日了,今日又受了重寒,此刻性命垂危啊。” 好歹锦阳没事了,王妃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些,又问道:“周太医,你有几成把握救活这丫头?” 周太医摇摇头:“卑职并无把握,只能先施针助姑娘稳住病况,再回太医署与同僚们商讨个办法。”然后又对一旁烤着火的申霄道:“申小姐也要记得尽快煎服驱寒药,待寒气侵体便迟了。” 申霄点了点头,然后又呆呆地望着炉火,似有心事一般。 在她的印象中,锦阳是很惜命的。练武是为了强健体魄,在外赴宴时能不食便不食,即便不得不吃身上也常备着解毒丸药的。锦阳习武多年功力长进极慢也是惜命的缘故,会受些轻伤的练武方法锦阳可以,一旦有可能危及性命,锦阳就不愿意冒险了。 这样一个惜命的人竟然为了个相处不过数日的下人连命都不要了……她又想到灵阳公主寿宴上,锦阳望着教坊司那个女子时的深情眼神,倒像相识相思多年似的。 从锦阳把这个叫吴怜月的丫头从灵阳公主那里争过来,申霄就觉得怪异了。锦阳面对这个吴怜月时,所言所行根本不像往日的她, 分卷阅读3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万事以那丫头为中心,几乎丢了她自己。 申霄伸手烤着火,看向床上并排躺着的二人。她是相信一见钟情的,锦阳在寿宴被那丫头惊艳到失了心智也不是不可能。她也是在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初见锦阳就丢了自己,那种感觉她是懂的。 申霄也不知该是该喜还是该忧。锦阳不是不会对女孩子动情,只不过对象不是自己罢了。想着想着就心酸地红了眼,嘉王妃走到申霄身边递了帕子:“被烟熏到了吗?” 申霄接过帕子点点头。 “霄儿,锦阳和那丫头多亏了你,你也受了寒不便赶路,等她们熬好药你喝了便宿在王府吧,申将军那里我会派人去说明的。”嘉王妃见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守着两个昏迷的人,恐申霄觉得被冷落,便坐着与她说了会子话才离开。 灵阳公主也带人回了宫里,太医说屋子要通气,不宜有太多人。晚一步赶来的嘉王爷和世子秦晁林进屋看了眼锦阳,李妃和旁的妾室还有王府别的公子郡女,只在屋外询问了周太医几句,不敢入内打扰。 *** 锦阳入夜前便醒了,醒来时连花正递了热巾子过来要放在她的额头。 见自家郡主醒了连花喜得差点大叫。锦阳忙示意她安静些,怕吵到一旁还昏睡着的怜月。 “郡主,王妃担心得在佛堂跪了一天。”连花眼中也闪着泪花,霄姑娘把人送回王府时大家都被吓坏了,她们家郡主打小连小病也没有过几次,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没把大家吓死。 锦阳将手递与连花,示意她扶自己下床,二人出了房,锦阳才问道:“怜月有无大碍?” “太医瞧过两次了,说怜月姑娘今夜若醒了便无大碍……”连花瞧着郡主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不敢再说。 “若不能醒呢?”锦阳忽然有些喘不过气,不知是呛水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抚了抚胸口看向连花。上一世她与怜月生离,难道这一世还要死别么?怜月病重是她的疏忽,怜月落水也是她的疏忽,她想把怜月带在身边好生照顾,却又没有尽到照顾之责。 连花如实道:“周太医说若不能醒,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霄儿呢?有无事?”锦阳记得她入水抓住怜月后本想拖怜月上岸,从湖底往上挣扎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会水,那些水像黏稠的难以撕破的胶状体,缚紧了她的四肢让她无法带着怜月回到湖面。憋不住气刚一呼吸,水就从鼻腔灌进身体,绝望之际她听到申霄唤她的声音,再然后便见申霄的脸冲破湖面,朝下向着她和怜月游来。 “无事,霄姑娘喝了太医开的驱寒药正在您房中睡着。” “我房中?”锦阳倒不是介意,只是王府闲置的屋子那么多,申霄在思月苑也有自己屋子,怎偏偏睡在她屋? 连花道:“因您屋里一直烧着炭,霄姑娘也着了些凉,再生炭火屋里一时间没有热气恐又受寒。” 锦阳点点头,顶着酸疼的身子站起身,“你方才说母亲在佛堂跪了一天?扶我过去吧!” *** 申霄睡不着,她躺在锦阳的床上,闻到了好几种味道。有锦阳常用的那种香,有淡淡的灵阳公主常用的那种香,还有些药味。 那个叫怜月的丫头是常去清晖宫的,灵阳公主的那种香应是那丫头留下的。申霄侧头望着另一个凹下去的枕头,想象着昨夜这里发生过的事,她彻底确定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她与锦阳一起长大都从未同床而眠过,申霄咬着唇闭上眼,多年的盼望猝不及防就落了空。 秦晁林看过妹妹后听说同落水的申霄歇在思月苑,命人备了些滋补膳食拎着去了。在院门前徘徊良久,想到妹妹如今在前院养病,心一横便做贼似地溜了进去。 连扫在屋外随时听唤,见世子来了吓得不行。“世子爷,您怎么进来了?”全王府都知道,郡主是不许男子进思月苑的,也不许在身边伺候的丫头与世子交谈过多。 “我来看看霄儿。”秦晁林也害怕待锦阳病愈会找他算帐,轻声拜托连扫道:“我给她送点吃的说两句话就走,你别告诉你们郡主行不行?” 在王府做事,伺候的虽是郡主,但世子也是连扫的正经主子,她犹豫间推开了门,反复叮嘱道:“那您别耽搁太久,霄姑娘也需要休息。” 秦晃林开心地冲连扫行了一礼,吓得连扫回礼不迭。 申霄听到动静睁开眼,只见秦晁林鬼鬼祟祟地进来了,手里拎着吃的。 “霄儿,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秦晁林开心地晃着手里的篮子:“饿了吧?听说你喝了药便睡下了,没吃多少东西。” 申霄心如死灰,没有气力和秦晁林生气,无力中竟觉得嘉王府这又疯又傻的世子爷比往日顺眼不少。“劳世子爷挂念,东西放下您走吧!”申霄扫了眼秦晁林,又盯着屋顶发呆。 “我陪你说说话。”秦晁林不识趣地坐到了床沿上。 申霄有气无力地问道:“世子爷不知男女有别么?如今房中只你我二人,要传出去别人该怎么议论?” 秦晁林认同地点头。“言之有理,所以亲事还是得赶紧订,不过霄儿你不必在意名声之事,我是可以负责到底的。” “滚!谁要你负责?”申霄因挂念着锦阳与那怜月之事,心情本来就差,躺着飞起一脚踢向秦晁林。 “还能打我说明真的没事。”秦晁林笑着接住申霄赤着的玉足,又害羞地赶紧松开,换了副严肃些的语气道:“霄儿,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好么?”他不是真的傻到不知道申霄对他没有半点心思,不过装傻充愣继续缠着申霄希望某日她的态度会有转变。 申霄见秦晁林难得如此真挚,为了让他死心便道:“你是嘉王府世子,以后定会妻妾成群,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但我接受不了。” 秦晁林慌然道:“不不不,我只娶你一个,会向申将军保证的。” “还有子嗣。我决意毕生从武,并无生育之心。嘉王府就你一个嫡子,传宗之事是由不得你的。”申霄看着秦晁林突然特别心疼他,秦晁林对她,正如她对锦阳,再痴情也是无果的。 “锦阳的儿女也是王府的嫡亲后代,到时咱们让妹妹过继一个过来便好。”秦晁林用殷切而灼热的眼神望着申霄。 申霄轻轻摇头,她宁愿自己生养一个孩子,也不愿锦阳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何况以当下看来,锦阳怕是同她一样,宁愿终生不嫁了。不同的是锦阳有心爱的人时刻陪着,她却注定要慢慢远离锦阳的生活。 远离? 申霄突然想起今晨收到的那封密信。既然皇上已经对将军府用计,这一次嘉王府和将军府总有一个会倒下,而两种情况申霄都不愿看到。她怔怔地望向秦晁林,想象着另一种可 分卷阅读3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能。 *** 锦阳刚出屋子,她苏醒的过来的消息便人传人的传到王妃耳朵里。 王妃俯身向佛像虔诚地磕了头,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锦阳走动了片刻反倒找回些精神,她留连花在门外,独自走进佛堂坐在紧挨着母亲的蒲团之上道:“您去歇息吧!别跪坏了身子。” 王妃伸手摸着锦阳的小脸,心疼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周太医再瞧瞧?” 锦阳摇头。“别我刚好您又把自己折腾坏了,天也晚了,我扶您回房。” 锦阳上前搀扶母亲,却突然被王妃握住了手。 佛堂内静静的,王妃突然道:“那个叫怜月的丫头……你可是喜欢她?” “若不喜欢留她在身边做什么?母亲怎么突然问这个?”锦阳心里还惦记着怜月,想把母亲安抚好便赶回前院西厢。 “你自小早慧,娘与你说话也不弯着绕着了。你昨夜可是与那丫头一同睡的?” 锦阳此刻才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不敢承认,在父王母妃的眼里她将来定是要许人家的,为了断了她的念头必然容不得怜月。 “是。女儿发梦魇的病症越发严重,吃药也不见好,有人伴眠倒好些。” “那你今日可是为了救那丫头才落的水?”王妃继续问道,语气淡淡的。 “是。仗着有些功夫便鲁莽了,忘了自己不会水的事,还好霄儿也在。”锦阳面色平静地对答着,刻意隐藏起对怜月的关心。 王妃道:“既然你对那丫头没有特别的心思,待她醒后便将人让给灵阳公主吧!” 锦阳沉不住气了,凝眉问道:“凭什么?” “我瞧她是真喜欢那丫头,咱们家总归还是要看宫里边的脸色,若她因这事恼了你,处处针对怎么办?她身份压着你,对上了你会吃亏的。”王妃又道:“娘亲也看出来了,你以前身边那个连月和眼下这个怜月,外貌有些相似之处,娘照着那个模子再给你找几个丫头,可好?” “我在皇上太妃跟前闹了那么一场才得来的人,用了几日便又不要了,灵阳倒是不恼,皇上太妃该会恼了。”锦阳把王妃扶起来,劝道:“再说了,人又不是物件儿,那丫头也是会思会想的大活人,哪能由着我和灵阳让来让去的?” “别一口一个灵阳的,要么唤姐姐要么唤公主,让人听去就麻烦了。”王妃不认同地继续道:“我瞧那丫头未必想跟你。不是说在御前时,皇上和太妃让她自个儿选主子,她选的是灵阳公主么?既然灵阳和那怜月这般投缘,你何必任性拦阻呢?” “我——”锦阳被母亲气得说不出话。她与怜月相识比她灵阳早八百辈子,被母亲这么一说倒像是她棒打鸳鸯了。“得得得,待怜月病愈了让她自个儿决定去留。她要还选灵阳,我便依了您的意思可好?” “这便对了。”王妃安心后被女儿扶着回了房,锦阳没有久留,以要用膳之名赶去了怜月房中。 王妃跪祈了一日腿极酸,回房后躺着被小丫头捏着腿,平日里话极少的小丫头突然道:“听说太妃娘娘的病愈发重了,昨日还咳了血。” 自打李妃房中的下人被锦阳打发走后,王妃便清净了有段日子,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聒噪太妃各种讯息的人突然消失了一般。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连房中也尽是太妃的人。 “你们家主子这些年昏迷咳血了无数次,哪次不是活得好好的?替我给你们娘娘传句话,有编瞎话卖惨的功夫不如多喝两碗药。”王妃一点也不信,她太了解太妃了,为了把她骗进宫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她是上过当的。 她那年真的恼了之后,太妃这两年倒是安静了不少,谁知她前些日子入宫一次,太妃便又活泛了心思。 小丫头仍旧尽心尽力地捏着腿,嘴里继续说着被吩咐必须要传到的话:“娘娘知道您会不信,但她几乎已卧床不起,让您尽管向人打听。娘娘只想再见您最后一面,又不愿强逼您,所以让奴婢传个话。” “传周太医。”王妃不得不担心了,上次进宫,她轻松便能推开抱着她的太妃,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她若不情愿,非得哭啼着哀求对方方肯作罢。恰逢今日灵阳公主留了周太医在王府,周太医是给皇子公主们看病的,很少去咸康宫,但听太医署的人说起也该知道一二。 周太医正依着太医署的前辈们给的方子亲自煎药,这药是给怜月的,灌服后若六个时辰内醒来便无事了。 “周太医,王妃有请。” “烦劳嬷嬷回个话,卑职熬完药给怜月姑娘喝完便去,这病片刻也耽搁不得的。” 王妃院里来传话的嬷嬷点头道:“合该如此。”便耐心在一旁候着并不催促。 到了王妃院里,周太医跪在院中回话,被先前给王妃捏腿的小丫头请进厅中。王妃已更了衣,不似在房中时穿得那样随意,她端坐着给周太医赐了座,然后屏退下人。 “怜月那丫头可醒了?”王妃先是问怜月的情况,瞧着今日灵阳公主亲自来王府接那丫头进宫,见她落水又特命太医留此精心照料,可见是十分看重那个丫头的。锦阳有多在意那丫头另说,眼下那怜月同时伺候着锦阳和灵阳二人,若人在王府出了事,是不好向宫里交待的。 “回王妃,还未醒,不过若方子有效,今夜便会醒的,您请安心。” 王妃点点头:“劳烦您了。”顿了顿才道:“听说太妃娘娘身子不大好,我们做晚辈的按说该去看望,但又怕扰了太妃,实在拿捏不好。” “听说娘娘病情不轻反重了,王妃思虑得周全,眼下太妃娘娘需要静养确实不宜探望。”周太医叹息着道:“娘娘那病初时不严重,也是一日一日拖下来的,王妃应该也知道,太妃娘娘是最吃不得苦物的,太医署也开了些甜方,可药性就……” “娘娘起居可还方便?”王妃的心提了起来,这周太医不在咸康宫做事,又是突然被灵阳公主唤来王府的,与太妃串通的可能性不大。 周太医摇头,又是一连串叹息声,“听说行动愈发艰难了。已多日未见太妃娘娘出咸康宫走动,听宋太医说,太妃娘娘若无人扶着已不能行动了。” 王妃提起来的心“嘭”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这次竟是真的时日无多了么?她强压下不安的心绪,对周太医道:“有你们太医署在,太妃娘娘定会无事的。” *** 太妃躺在床上。 宋太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请娘娘许卑职为您施针,筋脉通全身,您如今不能行动,光吃药是无用的啊!”宋太医年纪比太妃大许多,两鬓白霜,佝偻着伏于地上,头重重地磕着石砖地。 “哀家便是死也不受那苦。” 分卷阅读3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太妃也是犟脾气,对侍立的宫女道:“赶紧扶老太医起来,磕坏了太医还得自个儿治自个儿。” 嬷嬷也上前规劝道:“宋太医请起吧,您为娘娘医治多年,还不知她的性子么?”这位主子是真的宁愿病死也不愿被施针的,哪怕连药也不怎么喝。嬷嬷觉得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可实在拿太妃没办法。 “哀家想闭会儿眼,你们还要在这里吵闹不休么?”太妃下了逐客令。 宋太医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哀声叹气地离了咸康宫。如今可能说服太妃的只有当今圣上一人,可太妃偏偏下了旨,若将病情告知皇上者杖死。宋太医虽是医者父母心,可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不敢拼了命去违抗太妃娘娘的旨意。 太医离开后太妃把宫女也赶了出去,然后问嬷嬷:“她可知我病重之事?” 嬷嬷帮太妃办事时也大致猜到了太妃与嘉王妃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回话道:“传话的人说王妃已经知晓了,还特意问了周太医是否属实。” “她那是被骗怕了呀!”太妃怆然地抓紧被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028 将药煎好送进西厢房中的周太医因要去王妃院中回话, 喂药又不是什么难事, 锦阳便接过了药碗。依着太医所嘱, 让一个小丫头扶起怜月, 连花则在一旁把嘴捏开,锦阳再用小勺往嘴里一点点地喂药。 锦阳第一次给人喂药, 第一勺便洒了许多,于是更加小心。她手里端着的这碗褐色浑汤不是药, 而是怜月的命。 “郡主, 要不要奴婢来?”连花担心自家郡主的身子, 郡主也才苏醒不久。 “不必。”锦阳耐着性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时不时用帕子擦掉怜月嘴角不慎流落的药汁。 喂完药锦阳也不走, 就坐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怜月。 “您也该入睡了。”连花心疼地给郡主加了件衣裳, 劝道:“会有人守着怜月姑娘的,您若对小丫头们不放心,还有奴婢呢!” 锦阳固执地摇头:“我不困。”怜月不醒过来她哪里睡得踏实。“你们去外间歇着吧, 有事我会唤的。” 也不知更鼓敲到第几声,身后的门开了。 申霄用大氅把自个儿包裹着走进房中, 正见锦阳握着那个怜月放在被子里的手。“怎么不睡?”申霄转身脱下大氅挂好, 给锦阳松手的时间, 再转身二人果然已经分开了。 “你不好生歇息跑前院来做什么?喝了药可有好些?”锦阳起身给申霄让座,自己坐到床沿上。 申霄突然不敢看锦阳,坐下后低头道:“白日里人多了,不便说话。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来着,你母亲和哥哥都不大主事只能找你商量了。” 锦阳看申霄不安的神色心里有了底, 她差连圆去办的事估计已妥了。上次申霄离开后将军府再无来信,可见还对宫里那位报着期待犹疑不决。 可她等不起了。上一世太妃之逝与王府遭灾是一前一后的事,上次因怜月的事太妃真心相劝的几句话,让锦阳意识到王府能多年无事除了爹爹行事低调,最重要的其实是有太妃在皇帝面前保着。 太妃那样的身子没准哪天便没了,太妃一走王府哪有可能无事? 她也在赌。赌申将军的为人,赌她与申霄的姐妹情。若将军府收到信找来王府,最重要的兵力问题便有靠了。若将军府收到信后去了宫里,她便以哥哥的名义托哥哥在朝为官的师兄同门联合参申将军一本。 申将军多年在外征战,朝中能帮他说话的人并不多。她无意加害于将军府,只是对方若是不仁她也只好不义了。 “今儿个一早有个自称是你们嘉王府派来的人给了我一封书信。” 锦阳假作吃惊:“咱们两家之间隔得并不很远,从未用过书信往来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正是这个理,我和爹爹也觉得肯定不是你们王府的人。我们猜……是陛下的计。” 锦阳点头附和,示意申霄继续往下说。 待申霄说完,锦阳才道:“霄儿,我没认错你这个姐姐。” 申霄听到“姐姐”二字心里又是一阵酸。 “你和申将军要是将信递去皇上手里,咱们两家便都完了。”锦阳亲昵地凑上前替申霄整理落下的耳发。 申霄不太明白。把信给皇上,嘉王府会被诬陷,可为何将军府也会有难?“此话何解?” “我且问你,那送信之人是谁派去将军府的?”锦阳娓娓道来,耐心给申霄洗着脑。 “皇上。” “到了御前若那人说咱们两家并非第一次书信来往,又拿出别的伪造信件像对付嘉王府一样嫁祸于将军府,你们怎么解释?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当场便能下令让护国尉擒人。” 申霄瞠目结舌,宫中那位的手段之高明一而再地让她胆寒。她和爹爹本以为皇上此计是让他们在嘉王府与将军府间二选一,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将军府。无论他们如何选择,圣上要除将军府的心意已决。 锦阳见申霄在打冷颤,起身亲自把炭盆搬到她近旁,柔声道:“这屋子大,一个炭盆有些不够用,你离近些,别着凉了。” 申霄哪里是冷,她是怕。“所以我和爹爹在劫难逃了?” “那也未必。”锦阳道:“我有一计可以暂助你们脱身,只是圣上杀念已起,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咱们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锦阳特意用的“咱们”,从今夜起,嘉王府和护国将军府便要正式缔结同盟了。 床上的怜月突然轻咳了一声,本还目光凌厉理智冷静地与申霄谈话的锦阳立马切断对话,目光如水,轻声唤道:“怜月?” 怜月醒过来便要吐的模样,艰难地爬到床边想吐又不敢吐,锦阳赶紧伸手拿来床头案上的古董瓷瓶接着,勒令道:“赶紧吐!听话。” 积在腹中的湖水终于被一股脑全吐了出来,怜月虚脱地躺回床上,喘着气。那一声声起伏不定的喘息声是生命的声音,锦阳对于自己差点溺亡的事都没有后怕过,但此刻心中却不住地道:幸好,幸好! 申霄在怜月呕吐之时顺势避开了,站在一旁看锦阳又开心又心疼的神情,落寞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从来不知道锦阳会照顾人,皇族之女,打小身边便围满了伺候的人。哪怕独立如她,也勉强只会粗糙地顾好自己。 “太医说若吃药后醒了便无事了。”锦阳递上茶水给怜月漱口,扶起她时安慰着。“不过感了风寒不是朝夕便能好的,还得养好些日子,今夜你先住在这里,等你可以行动了咱们再回思月苑。” 申霄此时才细思起思月苑这个名字。思……月…… 她知道吴怜月与锦阳自幼便相识,锦阳托她去兴州 分卷阅读3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府寻人时说过的。但公主寿宴上双双长大的二人不可能会一眼认出对方,锦阳当时的深情一望让她错以为锦阳是数日前对长大后的吴怜月动了心。 今日再听思月苑的名字,又想起秦晁林曾说,这院名是锦阳五岁那年从兴州府回来后取的。 所有的一切都比她想象中要早得多。早在八年前,这俩人便…… 五岁时候的记忆是很容易被遗忘的,可锦阳竟记了那人这么多年。 怕怜月的身体还不能让人安心,锦阳又连夜命人传来暂住于王府的周太医。这一闹不断有人涌进来,看望的伺候的堆了一屋子,申霄一步一步往后退,慢慢退到门外遥遥望着锦阳。 *** 前院忙碌热闹,并无几个人的思月苑显得格外冷清。 蝶儿正睡着,被忽然嘈杂的人声吵醒。“来人啊!”她尖声大叫道。 今夜恰逢环儿守院,小丫头抱着蜜饯盘子一边吃一边慢腾腾地往蝶儿的屋子走。 “别嚎了,还好霄姑娘去了前头,不然吵醒了救了咱家郡主命的霄姑娘你离死也不远了。”环儿坐在门近旁的凳子上,翘着腿问:“说吧,又想作什么妖?本姑娘有兴致陪你玩。” 蝶儿在王府没什么姐妹,被禁在房中还上了镣铐,对于王府白天发生的大事一无所知。“霄姑娘救郡主?郡主怎么了?” 很多东西失去了才知珍贵,以前郡主宠着她的时候她总盼着借着郡主攀个高枝儿,如今觉得能一直伺候在郡主身边被宠着已经足够好了。好歹不必受环儿这小蹄子的气。 “与你何干?主子已经无事了。”环儿冷笑道:“再说了,咱们郡主早把你忘干净了,你以为凭你还能去跟前伺候不成?” “郡主总有想起我的时候,到时候你给我等着。”蝶儿发着狠。 环儿这下笑得更开心了:“正主都回来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正主?” 环儿这丫头很有些小聪明,见郡主不惜万难接回吴家小姐,而那吴家小姐恰名怜月。这蝶儿与吴家小姐有两分相似,郡主特意给她的名字“连月”也在吴家小姐来王府的当日就收回去了。 这么一联系傻子也知道谁是赝品谁是正品了。 “有事没事?没事本姑娘可就走了。”环儿也不敢太过分,郡主吩咐她照顾蝶儿起居,被指派的分内之事她还是会做的。 蝶儿坐在床正中指着炭盆道:“给我把炭换了,这炭烟大。”王府里便是下人房里也不是用的这炭,蝶儿知是环儿刻意难为她。 “主子们用的炭你无福消受,咱们用的炭各房丫鬟刚好领完,只有厨房炭了。”这也是环儿为何坐在门口的缘故,这炭烟确定呛人。 “我要见郡主!”蝶儿怒然。 “做美梦去吧!”环儿站起身,走之前道:“劝你安静着些,府上今儿个出了天大的事,现在主子们心情都差,你别找死。”环儿倒不是关心蝶儿,只是怕蝶儿死后变鬼会加害于自己。 第29章 029 次日一早怜月便被抬回了思月苑。四个婆子抬着椅子的四个腿, 怜月坐在椅子上盖着厚褥子, 在前院西厢伺候了一夜的小丫头们浩浩荡荡地跟在其后。锦阳走在最前面, 伸手拦在怜月身前, 为防她不小心从椅子上跌下来。 申霄昨夜后半夜便回了思月苑。一来怜月的房中人已经够多了,她再留着也是徒添麻烦。二来, 锦阳悉心照顾怜月,不眠不休的深情模样实在让她难过, 索性离开那里眼不见为净。 怜月被抬进上了锁的那间锦阳一早为她准备的屋子, 因门窗紧闭着, 屋中还有未散的桂花香味。 连花跑到床前铺开叠着的被子,帮着婆子们把怜月挪到床上, 屋子余下的人有忙着端热水的, 有忙着生炭火的,有忙着传早膳的。 收拾了一会儿,待一切停当, 锦阳对众人道:“这里无事了,除了连花都出去吧!” 怜月躺在床上, 被人用被子裹成个蚕宝宝, 只露出个小小的头。她眼珠子滴溜溜地望着锦阳郡主, 用还未康复的吵哑嗓音道:“奴婢该死,差点连累郡主失了性命。” 她是如何落水,又如何得救的,怜月听人说了不少,她感激那位未曾谋面的申霄姑娘, 更感激不通水性依然奋不顾身入湖救她的小郡主。 她始终觉得郡主对她有些过于好了。而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思来想去,唯一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也许郡主其实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听人说郡主是有武功在身的,或许练武之人都有颗侠义之心吧! “我这不好好活着的吗?”锦阳见怜月要起身行礼忙上前按住她的肩道:“没外人在,不必拘泥于礼数。你嗓子不好少说话,太医嘱咐了,虽脱了险但还要静养好些日子。” “奴婢遵命。”怜月咬着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郡主您可还觉得难受?”郡主也落了水,而且还未合眼照顾了她一夜。 “我没事。”锦阳对连花吩咐道:“呆会儿饭来了你喂怜月姑娘,有的事她不好意思麻烦你,你自个有点眼力见儿。” 连花一一应着。 锦阳想亲自照顾怜月,但昨夜与申霄的谈话半道中断了,如今怜月已经脱险,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保王府周全。 申霄早上听到思月苑的动静便醒了,没有起床,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 “昨儿夜里忙忙乱乱的,竟不知你何时回来的。”锦阳走进卧房,见申霄睁着眼便道。 申霄只觉得酸楚。锦阳所有心思都在那个吴怜月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其他人。“怜月姑娘没事了吧?” 锦阳面有喜色:“无事了。还是太医署的人有经验,宫里妃嫔隔段儿时间便有落水的,他们也治出经验来了。” 申霄笑不出来,她起身靠在床头,苦笑着。她看得出来,锦阳的心情是真的好,明明她昨天也溺了水,醒来后连眼都没闭过一直照顾那丫头,此刻竟看不出丝毫睡意,连走路也是雀跃的。 也是。把心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自然开心。申霄此刻甚至有种恶毒的念头,若她入水后只救锦阳便好了。 “不陪着怜月姑娘来我这里干嘛?” 锦阳收敛起笑容,望了眼门窗,低声道:“昨夜之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有一计可助你们将军府暂脱险境?” 申霄点头。在王府安危面前,儿女情长先放一放吧!申霄定定神,尽量不去想锦阳与那怜月之间的事。 “你回去后,把信烧了,把送信之人杀了,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那送信之人是连圆所找的死士,也是大业之路上必须的牺牲。锦阳继续道:“不过人是皇上的,这样虽能躲过一时,终究只是一时 分卷阅读4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之计……” 申霄已有反意,但不敢说与锦阳听。 *** 太妃晨起后被两个宫女架住双臂站立着,另有两个宫女负责给太妃更衣。 更衣后嬷嬷上前扶太妃去镜前坐着,一边篦发一边心疼道:“娘娘您连站立都如此艰难,就答应宋太医,让他为您施针吧!” “怎么?嫌我身子废了难伺候了?”太妃望着映在镜中的嬷嬷的半个身子道。 “奴婢不敢!”太妃这话吓得嬷嬷磕头不止,“太妃您误会奴婢了。” “误会?”太妃冷哼:“听嬷嬷这话的意思,哀家不仅身子废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是么?竟误会了您。” 嬷嬷恼恨自己多嘴,太妃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差,处处挑刺。她跪在地上不敢动,连呼吸也轻轻的。 “哀家还要披头散发多久?你要不情愿在咸康宫伺候就开口,哀家另给你指个好手好脚又心明眼亮的主子。”太妃拿起一起梳子递给身边的小宫女:“你来!” 嬷嬷跪着不敢接话,她今儿个是撞枪口上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 “娘娘,嘉王妃求见。”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口传话。 太妃脸色一僵,望着镜中蓬着头一脸菜色的自己忙吩咐小太监道:“请嘉王妃去偏殿用茶,就说哀家还未起,让她稍等片刻。” 小太监跑着去回话了,太妃对跪在地上的嬷嬷道:“别跪了,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把妆发赶紧给哀家拾掇好。” 去传话的小太监很快便回来了,回话道:“禀娘娘,嘉王妃听说您还未起,说不打扰娘娘歇息了,她改日再来。” “改日?”太妃忙吩咐道:“马上给我把人追回来。” 嬷嬷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把一早备在桌前的发饰乱中有序地插入发髻,又再为太妃补了层细粉,在发根处抹了香粉。 “娘娘,好了。”嬷嬷松了口气。那些小宫女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娘娘不是爱打扮的人,但若让娘娘在嘉王妃面前能美美的,她方才说错话的事也许就平安过去了。 果然。 太妃满意地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对伺候的人道:“都出去吧!” 嬷嬷有些迟疑,若往日她哪敢违命?必定立马退出去。可眼下太妃娘娘行动不便,身边伺候的人只嘉王妃一个哪里够?只是挪动太妃就需要两个气力大的丫头。 太妃瞪了嬷嬷一眼:“嬷嬷是不是年纪大了,对人世间厌倦了?最近求死之心很热切嘛!” “奴婢遵旨!”嬷嬷忙地退了。 嘉王妃此时走进殿中,身后跟着几个抱着木箱的王府丫鬟。 “来便来,送什么礼。你我之间何时这么客套了?”太妃喜上眉梢地坐在镜前,扭头看着嘉王妃,露出得逞的笑容。 “东西搁这儿,你们回去吧!”嘉王妃遣退王府下人,冷冰冰地对太妃道:“娘娘误会了,臣妾没有想给您送礼,什么稀罕物件儿是您没有的,还须得臣妾送……” 嘉王妃话未说完,太妃笑道:“有啊!比如你。” 嘉王妃刚进咸康宫就气得想走,脸也急得通红:“您若一直这么言语,臣妾便回去了。” 太妃怕得赶紧认错道歉:“别!我保证再也不说了。” “这几箱是臣妾的用物。”嘉王妃看她进殿以来王妃坐在镜前,双腿几乎怎么动过,便换了柔和些的语气问道:“听太医说你行动不大方便?” “不过年纪大了懒怠动,没什么事。”太妃脸上一直挂着藏不住的笑,痴痴地说:“我就知你不会不管我。” “那请娘娘站起身,走两步给臣妾瞧瞧。”嘉王妃望着太妃,见她只是笑也不动,眼中突然涌出泪来:“连站起来也不能还说没事?” 太妃急得掏出帕子要替嘉王妃擦泪,心一急从凳子上站起来立马便摔了下去。 嘉王妃忙冲过去,嘴里心疼地埋怨着:“是不是摔疼了?要不要唤太医?明知腿不能动还逞什么能?”她搂着太妃的腰,将人横抱起转移到榻上。 太妃勾着嘉王妃的脖子道:“你力气大了许多。” “是娘娘瘦了许多。” 第30章 030 “这次会住多久?”太妃温顺地倚在床上, 不敢再言语挑逗, 更不敢动手动脚, 怕太过分把好不容易盼进宫的人又气走了。 嘉王妃脸上还挂着泪, 抽出被太妃攥在手心的手,替床上之人盖好被子道:“待娘娘病好了便回去。” 太妃低头一笑, 嘉王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若想拖延着不医治长留我在宫中,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嘉王妃每每生气便不再唤太妃作娘娘, 她也知对方不在意。“你不是说我喂你的药再苦也咽么?从现在起, 你的每口药都由我来喂。” “不止药得你喂,起居也得你照顾。”太妃一脸幸福地看着嘉王妃。 不过太妃的幸福未能持续多久, 宋太医一大早便来诊脉了。 “卑职给太妃娘娘请安, 给嘉王妃请安。”宋太医跪地行了礼,嘉王妃命嬷嬷把老人家扶了起来。 “娘娘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不能行动了?”嘉王妃神色担忧地问道。 宋太医答话道:“娘娘体弱之症是积郁成疾,先帝故去后娘娘思念愈重才慢慢落下的病症, 体弱之症虽无大碍,但人之根本一伤, 邪气极易侵体, 旁的病症便容易找上身来。至于娘娘突发腿疾之事, 卑职不施针试探一二实不可知。” 嘉王妃算了算太妃身子渐弱的时日,恰是当年咸康宫一别后。她知道病症的根缘不是先帝,而是自己。 “若娘娘定时定量服药,治好需多少时日?” “王妃恕罪,卑职不知。”宋太医也很无奈, 这身病他能治,心病却毫无办法。 “先施针为太妃娘娘看看腿疾是何缘故吧!” 太妃是真的怕针,刚要勒令打开针包的太医滚蛋,抬头见嘉王妃瞪着自己只得委屈巴巴地献出小腿。 “不看便不怕了。”太医施针之时嘉王妃坐到太妃面前伸手轻捂住她的眼。 太妃怕得紧紧抱住嘉王妃,浑身抖得厉害,嘴里叫嚷着:“什么叫不施针试探无法定论,依哀家看是你们太医署的人无能。哀家死也不扎针,姓宋的,你要敢下手哀家诛你九族!” 嘉王妃叹着气,低头在太妃旁边耳语了两句,然后抬头平静地对宋太医道:“太医请施针吧,娘娘同意了。” 宋太医哪里敢,太妃娘娘连那种威胁的话都放出口了。 “娘娘,请您亲自告诉太医吧!”嘉王妃低头对怀中人道。 太妃咬牙道:“手脚麻利点。动手吧!”说完掏出帕子咬在齿间,一脸绝望地趴 分卷阅读4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在嘉王妃肩头。 灸针像只蚂蚁,一路噬咬钻进皮肉。 “是不是不疼?”嘉王妃轻拍着太妃的背:“娘娘再忍片刻便好了。” 太妃忍不住偷摸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两只小腿已经被扎成了两只小刺猬了,密密麻麻的全是针。 “娘娘可有什么感觉?”宋太医问道。 太妃咬着帕子双眸盈泪,颤抖着吐出一个字。“疼!” 换得美人在侧的代价是沉痛的,施完针太医依然没有个定论,只能继续开方子为太妃固本。 “太妃娘娘愿意试些药效强些的方子,苦一些也没关系,弄那些甜的温补方子治不了病还不如喝甜汤。”嘉王妃看了眼被施针后吓得瘫软在床的太妃,绝然地对宋太医道:“太医快去吧,太妃用完早膳便要服药了。” 嬷嬷也识趣地随太医出去了,不敢打扰两位主子。 “娴儿,你回王府去吧!”太妃脑海中还是刚才腿上扎满了针的可怕画面。 嘉王妃反倒有了丝笑意。这人总说多想她多盼她,结果不过扎了几针便所有情分全抛开了,不知该说她是太薄情还是太胆怯。可太妃越是这么说,嘉王妃越是不敢走。她守在跟前尚且这般,若真回了王府,只怕这人连太医的面也不会再见了。 “不是总求我住宫里么?怎又撵人走了?”嘉王妃忍着笑意道:“若娘娘执意如此,臣妾便真走了。” 太妃刚受了那么大苦,哪肯轻易放人走:“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未兑现便想走?” 为了哄太妃允许太医施针,嘉王妃附在她耳边低语过几句,她红着脸道:“臣妾骗娘娘的,若不如此您也不会听话。” “骗我?”太妃又气又急又委屈。她刚才差点吓死过去就为了点甜头,结果竟是骗她的。 “娘娘骗过臣妾那么多次,就算礼尚往来吧!”嘉王妃别过脸偷笑着。 太妃娘娘难得这么配合治疗,宋太医一把年纪了跑着回的太医署抓药,嬷嬷也是接过药便亲自去了厨房照着宋太医吩咐的火候时辰开始熬药。 “水放多了。”宋太医送完药并不走,守在炉火前监看着每一步,好像太妃能不能好转全指着这一副药似的。 “水若少了药更苦,我怕娘娘实在咽不下。”嬷嬷明白太妃的恐惧。那种对于苦味和灸针的恐惧由身入心,不是咬牙便能轻易坚持的,太妃不是想死的人,也屡次努力试着吞咽过汤药,但每次都吐了出来。有时苦味重吐得厉害些,不仅药,连之前食用的东西都一并吐了出来。 “嘉王妃吩咐了药效为先,而且娘娘难得配合,自然要用疗效最好的方子。”宋太医用布垫着手,抱起药罐倒了些水,这才放心了。 早膳传了进来,因太妃行动不便,饭食便放在床上的小桌案上。嘉王妃没让宫女搭手,亲自给太妃用热乎乎的湿巾子净了手,又给她布好菜道:“娘娘慢用。” 抬头只见太妃尴尬地张着嘴,她见嘉王妃没有喂自己又悻悻地合上了。 “我自己吃?”太妃话语间满是委屈。 “臣妾在王府用过饭了。”嘉王妃继续为太妃布菜,把菜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太妃的意思是让嘉王妃喂,见对方实在不解风情只得直说:“我行动不便,昂~”说完张开嘴等着被投喂。 “娘娘腿脚不便,手可没事。”嘉王妃不敢惯着太妃,她知道这人的性子,若是惯着马上会提更过分的要求。 太妃没有胃口,与早膳一并送来的还有放在热水钵中温着的药,看颜色比往日更深暗,远远的都能闻到苦味。她想着饭后便要喝整整一大碗苦药汁就有些作呕,食欲全无。 嘉王妃见太妃满脸嫌弃地盯着药,也不动筷用饭,只得亲自夹了菜递到她嘴边。 太妃心里涌起无限甜意,乖乖张口将递过来的食物通通嚼咽下。 甜蜜的喂饭之后便轮到那碗黑汁了。 太妃十分抗拒。她每次喝药都忍不住想吐,肠胃像是对药排斥似的,她最怕的其实不是药入口时的苦味,而是咽药复吐后那久久的另人恶心的余韵。上次嘉王妃进宫喂她药,她因心思都在嘉王妃身上,药也不是极苦的那种,便稀里糊涂地喝下了。 可今日不同,这药黑得跟墨汁似的。太妃整个身体开始拒绝地往后躺。 嘉王妃端起药碗,把里面的勺子扔到一旁。 “为什……为什么……要扔勺子……”太妃觉得很不妙。 “一口气喝完。”嘉王妃把碗递到太妃嘴边,平静地说。 太妃吓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问:“一口气?娴儿你说实话,此番进宫是不是为报当年之仇?” 嘉王妃脸色冷了下来,手中的碗往下沉了半寸,待回过神来她整理好情绪又把碗递上前去:“这药你今天无论如何是要喝的。” “我会吐的。” “你不会的。”嘉王妃起身扶着太妃的后颈,声音柔柔地:“就算为了能活着多见我几日,乖乖喝药吧!” 太妃心里一疼,乖乖接过碗闭上眼以赴死之心一口气喝到见碗底,慢慢回味过苦味来,心里正有些不适,汤药在喉间徘徊不定时嘉王妃突然抱着她的头吻了下来。 嘴唇被封堵住,上无出路的汤药顺利进了肠胃。 第31章 031 太妃嘴微张, 刚探出个舌尖, 嘉王妃已经松开了她, 面目清冷没有半点表情的开始伺候她潄口, 好像方才二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娴儿……”太妃面有羞色地抬头望向嘉王妃,话语间满是意犹未尽, 眼神中也带着索求,那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只是勾起了她的火, 她想要的远不止这个。 嘉王妃冷冷道:“药既已喝了, 很快会有睡意的, 娘娘先躺下吧!” “殿大床空的,哀家睡着冷。”太妃可怜兮兮地垂下眼道。“而且一个人也害怕, 哪能睡得着?”她望着另半侧空荡荡的床, 不住地用眼神暗示嘉王妃和她一起躺下。 嘉王妃对于太妃如此直接的暗示视若无睹,“若您觉着冷,就让人再加些炭火。若您觉着怕, 臣妾便陪着您聊天,待您睡着了再出去。” 太妃一听对方要出去, 忙问道:“去哪里?我睡着了你便要走么?那我不睡了。”太妃瞪大了眼, 努力表现出没有睡意的样子。 “得去偏殿着人将住处收拾出来, 不然我晚上住哪?”嘉王妃把小矮桌从榻上搬走,扶着太妃让她平躺着。 “就睡这里……”太妃说完娇羞地用被子蒙住头,心虚得不敢看嘉王妃。话不过四个字,但心中的邪念让她不自觉害羞起来。 嘉王妃看太妃身残志亦坚的模样也笑了,隔着被子问太妃:“腿脚都不能行动了还想着那些 分卷阅读4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乱七八糟的做什么?不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么?”其实睡正殿也无事, 如今的太妃并不能对她做什么,况且二人见一面少一面的,多说说话也好。 嘉王妃隔着被子用手轻抚着太妃的脸,这人啊!总以为自己是恨她。其实哪里恨过,自己恼的其实是无论太妃做了什么,想起她时仍有爱意仍放不下的自己。嘉王妃别过脸去抹掉在复杂的心绪下又流出的泪,端着矮桌之上的托盘走到殿外将食具交与了嬷嬷。 “那便答应你住这里好不好?”嘉王妃走到床前坐下,平静地对藏在被子里人道。装有用物的箱具正好也在此处,不必搬动也给宫人们省下许多事。 太妃猛地掀开被子,欣喜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娘娘先躺着睡会吧,我去御膳房吩咐午膳。”嘉王妃叹着气:“也不是我说你,我瞧早膳那些菜色哪有一个你爱吃的?御膳房不知道你的口味不成?生着病的人本就没什么胃口,他们还尽送这些淡而无味的东西。” “也不能怪他们,我没特意嘱咐过,你走后我吃什么觉着都一个味,他们就尽着对我身体好的清淡菜色送过来的。”太妃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散过,她现在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便也愿意替御膳房的人开脱几句。 嘉王妃心疼地看着太妃日益消瘦的脸,起身道:“病需药治,饮食若无害于身体便该捡着可口的吃饱再说。你先歇着,若独自一个人害怕,你宫里的嬷嬷一直在殿外候着的,唤一声便能来。” 太妃点点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听着嘉王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小心地用手撑着床,把头探出来望了望,见殿中确实无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装着腿脚不便比真的腿脚不便还不易,太妃利落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查看被宋太医狂扎过的两只可怜的小腿。因为躺太久,腿有些血脉不通,酥麻了片刻才缓过劲来。 屁股也还疼着,一早妆镜前那让嘉王妃不再有半点疑心的一摔可是真的摔。连以前在先帝跟前扮可怜邀宠,也不过做做样子,达到目的便好。因对嘉王妃用了心,所以在嘉王妃面前卖惨也卖得格外用心。 她不是第一次对嘉王妃用这种伎俩,不过以前准备不充分,极易被识破。她这次连整个咸康宫的都瞒着,只有把所有人都骗了,才能让被骗的人不着痕迹地配合自己。以前出错漏的不是她,往往是别的知情者。 但她不糊涂,不许人将此事告与皇上,皇上事务繁忙,若非有意相告也不大关心后宫之事。她虽是皇上的养母,欺君始终是欺君。 可是嘉王妃进宫不到半日,她已觉得快演不下去了,方才咽下的药郁结在腹部,现在还让人恶心。不过想到喝药时那一吻……太妃甜甜地抱紧双腿。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嬷嬷!”太妃大声将嬷嬷唤了进来,待嬷嬷跪在跟前后开始吩咐:“你去让宋太医再开些不与治病方子相冲的滋补方子,苦一些也无事。还有,以后药不许每次一送一大碗,可以分成少量多次嘛!反正都是喝,哀家接受起来也容易些。” 嬷嬷听着也开心,她和太医的命都系在太妃身上,主子这么配合,不怕病不好。 “奴婢遵旨。” 嬷嬷刚要退下,又被太妃唤住了:“今夜咸康宫不许留人。哀家要静养,半点动静听不得。” 嬷嬷心领神会地低头偷笑,答话道:“娘娘请放心。” *** 申霄与锦阳都未把话挑明,二人互相猜疑试探着,都不敢道明造反之意。 锦阳要去怜月房中看看,申霄也跟着一并去了。她想好好看看那个叫吴怜月的有什么好,能让锦阳惦记这么多年。 推开门,怜月没睡,已穿戴好坐在桌前和连花一起挑选着布样。 连花起身道:“奴婢想着给姑娘做衣服的料子需得姑娘自个儿选,就把府里现有料子的布样全拿来了。” 锦阳点点头,夸了连花有心。 怜月起身要行礼被锦阳快步上前拦住了,抬头时才看到锦阳身后不远处的申霄,不禁惊叹道:“您是那日从玖阳公主手中救下奴婢的小姐?” 怜月那日与申霄不过匆匆一面,可英气无比的申霄,在娇滴滴的贵女们间显得尤其特别,又因对方于已有大恩,只一面便将人记住了,只是不知名姓。 申霄冷冷道:“是在下。”她心中悔意更重,若当日不插手任由玖阳除了这个怜月多好。 申霄是那种冷血正义的人,心中有一套独立的是非观,这套是非观在大是大非上没什么问题,所以她会救下怜月。但因是独立的,在触及自身时就不那么公正了,所以她在得知怜月抢走锦阳后会心生悔意。 锦阳指着申霄道:“这位是护国将军府的申霄姑娘。” “从湖里救起我和郡主的那位申霄姑娘?”怜月不顾锦阳拦阻,走上前跪地谢道:“姑娘竟救了奴婢两命,奴婢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已经死心的申霄愣了半刻,而后笑着一手背在身后,只手扶起怜月道:“在下能救姑娘两次,也是与姑娘有缘。姑娘当真要报答在下?”申霄挑眉,唇角一勾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小美人。 “只要奴婢做得到。” 申霄伸手勾着怜月的腰,将她拦进怀中低头咬耳道:“若我要姑娘的心呢?” “奴婢……”怜月骇然,红着脸道:“奴婢……” “若心不可以,身子也是行的。”申霄低语后,大笑着松开了怜月。 锦阳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看二人身子贴着身子说话便有些不爽,而且怜月那丫头离开申霄的怀里后居然还红了脸!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锦阳不安地走到二人之间。 申霄没有回答锦阳,只是对怜月道:“姑娘可别当在下在开玩笑,是你执意要报救命之恩的,若思虑好了,随时到将军府找我。” 说完离了思月苑,没有出王府,而是去了世子院。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的更新延误了,在此向大家道歉~ 第32章 032 世子院里, 秦晁林一大早去给母亲请安, 得知人去了宫里便回了。此时正着小厮收拾纸笔书卷, 准备去先生家里。 申霄还是第一次来世子院, 在门口背手而立让丫头去传话。 “世子可在家?烦帮忙禀一声护国将军府申霄求见。”她在思月苑横冲直撞惯了,但在王府除了锦阳之外的人面前一向是守礼数的, 尤其是对秦晁林,礼矩横挡在二人之间秦晁林还收敛着些, 若她先把这层东西撕开了, 以秦晁林没脸没皮的性子只怕更难缠。 她是真的不喜欢秦晁林, 但秦晁林的世子身份以及对她的爱意,可以让申家利用嘉王府搏一把。 分卷阅读4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嘉王府世子衷情于申家大小姐的事, 莫说王府, 全京城都是知道的。 小丫头忙道:“世子爷在书房,您快请进。” “我能进不能进都需得你家世子发话,你竟能做他的主不成?”申霄并不喜对方的殷勤。仆从主, 兵从将,这都是规矩。若人人都肆意散漫, 兵没法带, 家也没法理了。不过秦晁林那种极好说话的软糊性子, 院里下人这般没规矩也不奇怪。 小丫头一番好意却换来申霄这么句质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因世子爷没什么主子架子,看院里伺候的丫头年纪又都偏小也没怎么厉声责备过。小丫头红着眼道:“奴婢这就进去传话。” 秦晁林亲自迎了出来:“霄儿。快进来说话。” 申霄立在门口,对秦晁林道:“还是请世子出来说话吧。”说完走到一个僻静之处等着,秦晁林二话不说跟了过来。 “世子昨日说过的想与我成亲之事可还作数?”申霄面无表情, 说起人生大事时神情语气像是问秦晁林可用过早饭之类的平淡日常。 “你……你同意了?”秦晁林此刻的心情欢喜到无法形容,不过盛喜之后也有了疑惑:“当然作数。只是霄儿,你怎么会突然同意……”他怕申霄在逗他。 “被你的诚意打动了。”申霄心情很差,也懒得和秦晁林再多说话,便道:“择好日子上将军府提亲吧,我爹会同意的。”说完不待秦晁林回答便匆忙走了。 *** 思月苑书房里只有锦阳与连好,她现在还不敢时刻把怜月带在身边,很多事都需要瞒着。而且申霄走后那丫头有些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申霄与她说了什么,问又问不出来。 锦阳坐在书案前问连好道:“霄儿当真去了世子院?” 连好点头:“不过我离得远,没听清世子与霄姑娘的对话,看世子的样子倒是很欣喜。” “哥哥只要见着霄儿便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不足为奇。”锦阳问道:“霄姑娘什么神情?” 连好摇头:“二人对话时我只看到霄姑娘的背影,但她离开时神情漠然,看不出情绪。” 正说着,连花在外叩门禀道:“郡主,世子爷求见。” “今日真是奇了。霄儿第一次去世子院,我哥哥也难得主动找我。”锦阳也知秦晁林怕她甚过父王母妃。“请世子进来说话。” 连花到思月苑门口请秦晁林,秦晁林犹豫着不敢进。“连花,你还是让锦阳过来见我吧,我怕坏了你们院子男子不得入内的规矩。” 连花去书房回了原话。 锦阳起身道:“倒像昨日他没有偷溜进来过似的。”她院里的丫头不敢对她有所隐瞒,连扫今早便把昨日世子偷进思月苑的事禀了。 毕竟两个主子中,得罪世子的后果要轻得多。 锦阳亲自到了院门口,她那傻哥哥没带下人,一个人在门外的石道上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地轻笑两声,笑得锦阳毛骨悚然。 哥哥不会是疯了吧?都说人进一步为疯,退一步为傻。那又疯又傻是何解? “你笑啥?”锦阳不安地打量着秦晁林。 秦晁林看了眼锦阳身后的连花不说话,连花识趣地行毕礼退了下去。 “爹爹和娘都不在府上,我想家事是你在理的,这事备礼择期的要准备的有许多……” “什么事?” 秦晁林低声对妹妹道:“我和霄儿的亲事,她许了。” “爹娘知道吗?申将军同意了吗?你俩不会是私订终身吧?”锦阳嘴上责备心中大喜,申霄才去了世子院,亲事该是她主动提的。在二人的谈话后申霄突然对哥哥的态度大转变,摆明了是要拉嘉王府上船同舟共济。 锦阳明白申霄对哥哥并无半点爱慕之心,不过为了保全申家不得已而为之。锦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心疼眼下欣喜若狂,以后更加失望的哥哥。还是为了家族,放弃寻找心爱之人的申霄。 哥哥终要登上帝位,身边迟早会有形形色色的女人出现,细想起来,还是霄儿令人心疼些。 “霄儿的意思是让我们王府准备提亲之事,她会答允的。”秦晁林哀求妹妹道:“娘进宫照顾太妃了,家中诸事都是你在管,好妹妹,替我张罗着些好不好?” 这事不需哥哥提锦阳也会去办的,她对秦晁林道:“帮你可以,但你需答应我,无论以后霄儿如何对你,你可以不爱她不宠她,但不许对她有半点不好。” 锦阳知道申霄的性子,只怕成了亲也不会让哥哥近身的。她与申霄姐妹多年,虽说有利用的成分,但也真的盼着申霄好。 秦晁林笑道:“什么叫可以不爱不宠?我今生只娶霄儿一人,不宠爱她还宠爱谁?” 锦阳不再多言,对哥哥道:“此事我会先张罗着,待你和父王择好日子便去申家。” *** “你病了受不得寒,行动也不便,就不必沐浴了。”嘉王妃替太妃卸去头上的珠钗,又用帕子净了脸,问道:“又不出宫门打扮得这样精致做什么?脂粉用多了对你身子不好,不见外客的时候何必用呢?” “给你看的。”太妃看着一缕接一缕落到肩头的发,笑着道:“只是不年轻了,再打扮也无用。” “我喜欢你素净的样子。”嘉王妃低声道,“样子”二字因害羞有些底气不足,比前几个字轻了许多,不仔细听甚至听不清。 “所以吃亏的还是我。”太妃自己脱去褂子递与嘉王妃。 嘉王妃将衣服挂到架子上,不解地问:“吃亏什么?” “你只喜欢我素净的样子,我却喜欢你所有的样子。”太妃说着便躺下了。 嘉王妃红着脸,心想这人是真不害臊,什么话都敢说,自己本想和她谈谈心的如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怕无论说什么,太妃都能扯到感情之上,肉麻的话一茬接一茬。 “你也躺会吧,为我忙前忙后劳累了这么久。说起来,你出阁前是大家小姐,去了王府也是被人伺候的堂堂王妃,没想到这些照顾人的琐事做得这样好。”太妃心里酸酸的,她若不是装着病重是享不上这福的,但嘉王这些年来,怕是常常被这样照顾的。 嘉王妃笑道:“做了母亲的人哪能什么都不会?晁林和锦阳都是我亲自带的,论繁琐劳累,照顾你比照顾那两个小冤家轻松多了。” 提起孩子,二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嘉王爷一双嫡亲儿女,晁林那孩子太妃没怎么见过,但她两个孩子都不喜。对锦阳的情感更复杂些,锦阳脸型身形举止皆像她母亲,但女子肖父,五官又像她父亲嘉王。再细想两孩子是如何得来的,太妃便难受得心发慌。 还有便是因另一桩事,二人都不愿再提及的那件事。 “你还是睡里侧 分卷阅读4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吗?”太妃自然地问。 嘉王妃摇头:“我睡外侧,你若有事需我代劳也方便些。” 太妃不愿意。让嘉王妃睡外侧她总觉得没安全感,总怕半夜醒来发现人已走了她却毫无知觉。“我已躺下了,又动不了,你就睡里面吧!” 嘉王妃一手抱着太妃的背,一边搂着太妃的腿,轻轻将她挪到里侧道:“现在可以了。” 太妃装着有腿疾,怕穿帮又不敢反抗,只能任凭着挪来挪去。 午间刚过,嘉王妃确实有些乏了,她这些年常在佛堂坐着,不怎么动弹,突然活动了半日体力有些吃不消,太妃不是寻常病人,是去哪都需她抱的。 脱了外衣,嘉王妃也钻进被子平躺下,轻轻合上了眼。她与太妃合眠时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安心过,她也想与太妃这样躺着平静地聊聊天,可那人手脚好时从来不安分,说不了几句话便动起手脚来,必得等她恼了才罢休。 “今日吃了药可有好些?”嘉王妃偏过头,望着太妃问道。 “又不是仙药,哪能立竿见影?”太妃也偏过头对着嘉王妃,本想侧着身子,但侧身需借腿力,而装病最重要的便是细节之处,她想了想只偏着头,尽管脖子有些别扭难受。 嘉王妃点点头,因身子乏了很快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对太妃道:“有事便推醒我。”她昨夜几乎没怎么睡,得知太妃病重后心中便堵着,坐立难安,更别说睡觉了。今日进宫放心了不少,至少太妃精神头看着还不错,只要人的精神头不倒,病总有好的一日。 “好。”等嘉王妃熟睡,太妃终于可以换个舒服的姿势侧躺着。她睡不着,枕着手看着嘉王妃的睡相,听着她的呼吸声。这一幕她盼了好多年,太妃伸手将嘉王妃散落在脸上的发丝轻轻理到耳后,为了看清对方的脸,然后把这个画面牢牢刻在脑海。 没准下半辈子只能指着这点回忆过了,装病并非长久之计,人还是嘉王府的人。不说嘉王,单是为了晁林锦阳两兄妹,这人也不可能离开王府长伴她左右。 太妃理去发丝的手并没有收回,她情不自禁地用食指抚弄着嘉王妃的唇瓣,软软的水盈盈的,像晨时的那一吻,湿软中带着苦味。其实该喝了甜羹后再吻,那样回忆起那一吻时的便都是甜的。 嘉王妃睡得极沉,也没对同榻之人有任何防备之心。 太妃悄悄挪移到距离嘉王妃半寸之地,伸直脖子吻了上去,她吻得很轻很小心翼翼,怕惊醒对方。含着嘉王妃的下唇瓣细细品着,甚至不敢呼吸,怕热气喷在对方脸上,沉睡着的人会突然醒来。 这使得她每吻两下就不得不背过身去换口气,再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继续。 第33章 033 嘉王妃朦胧间觉得鼻头和嘴唇痒痒的, 伸手去挠, 吓得太妃猛地一个翻身躲开, 僵硬地平躺着装睡。床一震, 嘉王妃以为是地动,吓得立即睁开了眼。 殿室之内静悄悄的, 午后的光线透窗而入,放大了窗棂的影子。 对面的太妃睡得很死, 被子不知何时踢开了, 露出白瘦的腿。“腿脚不能动也不知怎么睡成这样的。”嘉王妃语带宠溺, 都说人年纪越大越孩子气,想来是不错的。 嘉王妃庆幸自己醒了过来, 否则呆会儿二人睡着时屋里的炭火弱下去后, 太妃不盖被子睡一觉铁定会加重病情。她起身提着被子,仔仔细细地给太妃盖好,正要躺回去继续睡, 明明睡着了的人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死死箍在了怀里。 “这是做什么?”嘉王妃被那一抱, 失了重心跌到太妃身上, 二人紧紧相贴着。她怕压坏太妃的身子, 挣扎着想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太妃笑着睁开眼,面泛潮红,对卧于她身上的嘉王妃道:“你许我的事便想算了么?” “说了是骗你的。”嘉王妃感觉到太妃的手在她的背部游走,而自己的身子也在慢慢软下去,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便把手伸向了太妃的胳肢窝…… 太妃最怕被人挠痒,笑着松开了手,嘉王妃总算趁机脱了身。 “你若还胡来我便不住这里了。”嘉王妃背过身去捂着扑通乱跳的心口。 太妃突然低声啜泣起来,哀哀切切地说:“你若还恼着不愿亲近我何必来呢?我不过想着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又难得进宫看我,想待你走后给自己留些念想,你就恼了我。”越说声音越凄婉。 嘉王妃心疼着转过身,伸手要替太妃拭泪,却见她雷声大雨点小,哭了这么久半点泪花也没有,方才还心疼此时突然想笑。“干哭?” 太妃笑道:“话是心里话,不过有你陪着太开心实在哭不出来。不信你走一个,我立马哭成泪人你信不信?” “怎么跟长不大似的。”嘉王妃忍不住现出笑意。 太妃突然问道:“娴儿,若我下一刻便离世了,你当真不悔么?” “说什么晦气话,太医署那么多人还治不了这点病么?”嘉王妃其实知道太妃这病多是心病,可她有心无力,进宫陪伴数日为太妃侍弄汤药已是极限了。 “倘若呢?你会后悔方才拒了我么?”太妃对自己的身子心里有数,追问道:“会么?” 嘉王妃没有回答,她甚至不敢去想有一天这人会真的没了。以前她因心有芥蒂不愿入宫,是觉得这人好好地在宫里,总还有见上的一日。知她病重后便顾不得了,人非得真遇着点什么不幸的事才会意识到时日有限。 “不会么?”太妃这下是真的难过了,别过脸默默抹着泪。在爱人面前真正伤心时的哭泣往往是无声的,嘉王妃看太妃轻轻耸动着的肩,知她在偷哭。 “会。”嘉王妃轻声道。 挂着泪的太妃听到这个字蓦然转身,一瞬间的功夫转悲为喜,手撑住床翻身压住了嘉王妃。 “你的腿……唔……”嘉王妃知自己又上当了,想逃已经来不及,太妃的唇压了下来,舌尖撑开她的唇齿肆掠地吻着。 *** 锦阳上午理完家事后让人将午膳送至怜月房中,想与她一起用饭。进了房,只见怜月独自在房中,也不歇躺着,而是坐在案前拿着针线在忙碌。 “在做什么呢?”锦阳坐到怜月身边问道。 怜月害羞地捂着绣绷子道:“让郡主见笑了。绣点小东西表达谢意,不过听说京绣极好极精细,我这些粗拙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可又不会别。” 锦阳心疼怜月还未痊愈的十个手指,自个儿斟了杯茶,怜月反应过来要起身伺候时锦阳已将茶水饮下了。 锦阳润了口后看了眼怜月手中的绣了一小半的丝绢,虽然开心但更多的是心疼,“好好养伤,弄这个做什么?也 分卷阅读4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不怕再伤了手?我又不缺这些东西,知道你有这份心便很好了。” 怜月红着脸道:“带着顶针,手无事。若郡主喜欢奴婢也给您绣一个……”她有些心虚,恼恨自己没说清让郡主误会了,她感激郡主舍命相救,不过准备的谢礼是别的而非绣品。 “什么意思?”锦阳的脸瞬间冷了。 “这是……这是绣给霄姑娘的。想答谢霄姑娘两次搭救奴婢之恩……”怜月小心瞥着郡主的脸色。不管申家小姐对她耳语的那些话是不是逗弄她,受人之恩理当相报,比起霄姑娘提议的心或是身子,她宁愿竭尽所能给予旁的任何东西。 锦阳哀叹着,这闹心的日子怕是没个头了。先是灵阳,如今又多了个申霄。 “她与你说的悄悄话便是这个?要你绣个东西送她?”锦阳初时觉得申霄太粗心,竟没留意到怜月的手伤。再细想之下又多了层担心,申霄同她一样,对于衣食用物不大讲究,绢子也捡素净的用,不爱绣得鲜艳繁复的。 她担心申霄对怜月起了别的心思,锦阳望着眼前又美又惹人怜的心上人,再想想申霄从小到大似乎从未对男子动过心,觉得这种担心不无道理。顺带着又心疼了即将与申霄成亲的傻哥哥一把,若申霄也喜女子,哥哥的后院抑或是后宫,将来可有得乱了。 “霄姑娘想要的东西奴婢给不了,只好捡能给的送了。”怜月苦笑道。 “她问你要什么?我替你给她。”正需要好生歇养的人哪里能这样劳碌?而且做的东西还不是送给自己的。锦阳夺过怜月手中的针线,丢进针线筐中道:“别做了!” “奴婢不能说。”这事关乎霄姑娘,郡主问了好几次,怜月死守着没说。 “我让你说什么便要如实说,心里不许对我藏事。”锦阳厉声道。 怜月害怕,又想着锦阳郡主与申家小姐是多年姐妹,若霄姑娘爱女子,郡主与霄姑娘这般亲密定是知道的,说了也无妨,便低声道:“霄姑娘想要奴婢。奴婢虽知姑娘是玩笑话,但谢礼是当备下的,只是比起霄姑娘的大恩,这点薄礼太寒酸了些。” “你再说一遍!申霄想要什么?”锦阳怕吓着怜月,心中再惊怒面色也是平静的。她这几日有些摸清了怜月的性子,这是怜月,不是饱经苦难风霜的霁妃娘娘,她若常表现出急性子的一面,只会吓得怜月避着她不敢靠近。 怜月玩笑似地道出了申霄的原话,摇头道:“霄姑娘真是有意思的人,当时真的吓到奴婢了。”怜月偷偷捡回针线继续忙着,她想在霄姑娘下次来王府时把东西送出,也算给了个回答。 “霄儿既开口了,又于你有大恩,你为什么给不了?”锦阳靠到椅背上,细看着怜月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怜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奴婢对霄姑娘并无爱慕之心。”而且她现在是王府的人,是郡主的人,给不给的也不是她能作主的。 锦阳放了心。怜月这么说,表明她不是因申霄是女子不肯,而是想留着真心与身子给爱慕之人。“那如果,霄儿让你在把人给她和以死还恩之间选一个呢?” 怜月很认真地想了想,“奴婢不愿死。” 锦阳总算有了笑意,继续道:“我亦有恩于你。若我也让你只能在把人给我和以死还恩之间选一个呢?” 怜月抬头看着尚未及笄的小郡主,停下了手中的针钱活计,想了想噗嗤笑了出来:“霄姑娘和您不是一个意思。”她想郡主是误会了,霄姑娘语气暧昧摆明了是那种意思,小郡主可能误会成要留她在身边伺候了。“待您长大后便懂了。”怜月虽足不出户,偷偷看过的杂书却不少,郡主现在还太小,必是不能理解的。 “你并未回答,是以死还恩,还是把人给我。”锦阳轻笑。 “自太妃娘娘发话之日起奴婢便是郡主殿下的人了,哪里还有给不给的说法?奴婢愿尽心服侍郡主殿下。”怜月对郡主的感激不比对霄姑娘少。其实郡主也救了她两次,离开教坊司是一次,落湖之事又是一次。尤其在郡主告诉她为何要突然带她出去后,怜月不但不怨郡主,反倒觉得郡主宁愿撒谎占着她,也不想与灵阳公主分享的小孩子心思甚是可爱。 这话锦阳听着舒坦,便不计较怜月做东西给申霄之事了,笑着接过怜月又拿到手中的针线笑着远远地扔到一旁地上道:“知道是我的人便好。霄儿那边我会代你备谢礼送去将军府,你做的东西只许我用。但需等伤好后才能做。” “奴婢遵命。郡主想要什么花色的?奴婢可以先描好样子。” “绣个皓月当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了…… 道歉的话多说也无用。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34章 034 午膳送来后, 锦阳与怜月同在房中用饭。 怜月拘束着只捡面前最近的一小碟菜吃, 锦阳见她放不开, 只得亲自夹了菜递到她碗中道:“菜不合胃口么?你尝尝这个, 小厨房张妈的糯肉做得最好,软而不腻。” 怜月忙道:“不是。”她虽是以知府小姐的身份落的罪, 外祖父母故去后一直和母亲过着粗茶淡饭的寻常日子,饥荒年里甚至会挨饿。嘉王府这样精致的菜肴, 这样白玉似的米饭, 她怎么可能觉得不合胃口?只是她初次与郡主同食, 怕失礼冲撞了郡主惹来大祸。 她现在尚摸不清郡主的性子。郡主有时对她极好,有时又极易怒, 她不知道郡主生气的缘由, 更猜不透郡主为何要执意留她在身边。灵阳公主是为了她的琴艺,可锦阳郡主似乎什么也不为。她觉得自己像郡主喂养的一只小家雀,明明是麻雀, 却过着金丝雀的生活。 这让她很不安。她得弄清楚郡主想要什么,才能投其所好在王府扎下根。这两日见锦阳郡主并非恶主, 她也断了去灵阳公主身边伺候的念头, 连皇上都发了话的事, 她若有旁的心思便是抗旨。 “那就放心吃。”锦阳一个劲地给怜月夹菜,嘴上道:“你若拘束着不吃,我便一直帮你夹。” 怜月顺从地将筷子伸远了些。郡主若只顾着帮自己夹菜,哪里还吃得上饭?她来王府还从未尽过做婢女的职责,反倒是郡主照顾她比较多。“您也吃, 不必管我。”怜月不知郡主胃口,只是让,并不敢擅自为郡主布菜。 “别的姐姐们在哪里用饭呢?”怜月似乎从未见过锦阳郡主与别的丫头一起做过什么,哪怕是相当于思月苑里半个管事的连花,与郡主主仆之间仍循旧礼,没有一丝逾矩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何郡主似乎只对她格外好。 “她们有自己地方,你不必管。”锦阳又道:“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叫连花吩咐小厨 分卷阅读4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房送过来,若她不在,旁的丫头你都可以随意使唤。” 怜月不敢劳烦任何人,她进府伺候比大家都晚。“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进王府是做差事的……”锦阳没有再往下说。 怜月还是问了:“奴婢不是么?”不是做差事那是做什么?乐人么?可乐人地位更低,哪里敢使唤连花那样有身份的丫头! “她们伺候你,你只需伺候我,旁的事你不用理。” 用得差不多时,连花在外敲门。 “禀郡主,灵阳公主送了许多药材来,说是给您和怜月姑娘补补身子。” 锦阳被气得有些不消化。她落水当日便醒了,嘉王府虽不如他们宫里,也不差这点东西,这些药摆明了是送给怜月的。即使灵阳真的是一片好心,她也不需要,她现在只想让灵阳离怜月远远的。 灵阳公主身份比她尊贵,性格比她温和,比她年长更有女子风韵,还和怜月志趣相投。锦阳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她是怕在怜月心里输给灵阳。 “听说太医也是灵阳公主留在王府的。”怜月也不知自己前世积了多少福德,到京后总遇贵人,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又或是申小姐,都是位尊心善的人。“若郡主允许,奴婢想入宫向公主殿下谢恩。” 锦阳冷着脸向门外的连花高声吩咐道:“把药送去王府药房,替我谢公主殿下好意,就说待臣妹身子大好后会入宫谢恩。” 听郡主说要入宫,怜月以为是许了,便问:“奴婢敢问郡主,咱们何日入宫?”她想提前为灵阳公主备下谢礼,虽说几位贵人都是锦衣玉食万物不缺的,她还是想做点什么略表心意。若非这几位贵人连番搭救,她现在哪里能太太平平地坐着吃这样安心的饭。 “你好好在王府养病,灵阳公主那里我独自去。”锦阳有种全世界的人都觊觎着怜月的感觉,恨不能把怜月藏起来,谁也不让见。正这么想着,连花不一会儿又在门外回话。 “清晖宫的姐姐还说,公主听说怜月姑娘醒了,明日会来王府看望。” 锦阳咬着后槽牙,若不是顾及怜月的身体,她真想明日再把人带出去躲着。 *** 申霄一回将军府就被父亲传去厅堂说话。 “嘉王府差人来报,说你落水了?怎么回事?”申将军本想差人去嘉王府将女儿接回来,但听说落水的不止自家霄儿,锦阳郡主和她房中的一个丫头情况更严重,连灵阳公主也在嘉王府,还有太医云云。一听嘉王府乱成这般,他担心派去的人赶到王府时太晚,反倒给人忙中添乱。 “我水性那么好,您别担心。”申霄阴沉着脸,见厅中无人便对父亲道:“不日嘉王府会上门提亲,这门亲事一旦传进宫里,圣上必会有动作,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申将军也正愁此事,女儿去嘉王府打听来的结果决定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信果然不是嘉王爷送的?”申将军确认道。 申霄点头:“宫里那位的诡计,等着咱们去送死呢!锦阳不说我也想不到,无论这事咱们瞒还是不瞒,皇上都有后招。既然他不给申家活路,咱们便换个名正言顺的主子。” “名正言顺?”申将军不解。嘉王虽是皇嗣,也是先太后所出,但篡位怎么也谈不上正大光明啊! 申霄知父亲不愿背负叛臣的骂名,提醒道:“您忘了忠王之事么?宋阁老那拨人虽倒了,谁能保证没几个余党呢?咱们只需找只精锐队以为忠王宋阁老等人报仇之名,杀进宫中除了皇帝皇子,再让嘉王带上申家军前去护驾。到时先帝皇子皆死,皇孙年幼,嘉王登基谁敢说什么?” “杀皇帝皇子?” “趁现在储君未立,皇子们未被封地离京。”申霄拿出了战场之中的气势,不带一丝犹豫地道:“护国尉中多爹爹旧部,刺杀并非难事。” 申将军摇头:“你太小看皇上了,他疑心极重,身边看得见看不见的护卫数不清,哪里只有护国尉那些人。” “行不行都只能博一把了。”申霄也很无奈,谁叫皇上容不下申家呢! “你和嘉王府世子的亲事……”申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前虽也劝过女儿考虑考虑世子,可今日见女儿说起定亲之事并无半点喜色,难免心疼。“你当真愿意么?” “世子年幼,如今不过是定亲。待嘉王登基,我与他成亲之后,他做他的皇太子,我做我的太子妃兼都指挥使。爹爹不必担心,我拿住秦晁林还是没问题的。”申霄答应这门亲事,不止为扶嘉王上位保全申家,她还有别的心思。 若嫁了秦晁林,她便是锦阳的兄嫂,即使不能在一起,她也要与锦阳有一世瓜葛。 *** 咸康宫内。 嘉王妃面对压过来的人没有挣扎,只是扭头躲开太妃的嘴冷声问道:“又是骗我的么?” 太妃看嘉王妃是真恼了,赶紧补救道:“没有。” “可臣妾瞧着娘娘腿脚利索得很。刚才那一翻身,哪里是身患腿疾之人可以做到的?”嘉王妃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气。太妃无病是好事,可她又被骗了。像个傻子一样。 “真的病了。我也是情难自禁,用尽双腿最后的力气,只想抱抱你。你明明知道的,我这体弱之症是心病,一直未好是缺了你这味药。”太妃不死心地又吻了下去。 嘉王妃用手指拦住了太妃的攻势。“娘娘,我是王爷的正妃。喂药时的无奈之举已经不妥,若和您真又有了什么,臣妾无颜再回王府。” “那便永住咸康宫。”太妃压着嘉王妃不敢松开,怕一松手人就走了再也不愿回来。见嘉王妃仍是不肯便劝道:“李妃产下了全哥儿,你不许他碰后他可有为你守过身子?他与别的女人云/雨之时可曾觉得于你有愧?是你说拒了我会后悔的,眼下还是要拒么?” “要拒。”嘉王妃推开太妃,坐起身道:“只要我与王爷还是夫妻,我的身子娘娘便不能碰。” 太妃泄气地松开嘉王妃,伤心之时仍不望装出有腿疾的样子,先撑着手将身子从嘉王妃身上翻下去,又起身用手将腿抬下来。 嘉王妃看她行动得那样艰难心又软了,起身将她抱进里侧放好道:“怎么你还恼了?” “我没有恼。只是觉得自己此生真心枉付,嘉王那么多女人,我却只要你一个,可你还是宁愿选他。”太妃别过头去,碎碎念着:“我知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还是回王府吧,我一直想对你死心却做不到,好在心会跟着人死,下辈子但愿你我不必再相识。” “我并非不要你,为何咱们不能好好说会子话,非得做那个么?”嘉王妃脸滚烫。她知太妃不是寂寞,否则以她的身份,什么样伺候的 分卷阅读4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人找不着?可平日里瞧着端庄娴静的太妃娘娘,一和她独处就不规矩了。 “你若爱一个人,是恨不能将她揉进身子的。”太妃眼中有泪光,但她睁大了眼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来,呆呆地望着上方的床顶对嘉王妃道:“当然,你不懂。因为你对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 嘉王妃被激怒了,好像这些年来那些她独自承受着的苦痛挣扎都是自作多情一般。自己每日因对这人的感情被情与理百般折磨,而她却说出这样没心没肺的话。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与你那个?”嘉王妃抛却一切顾虑,放下平日里温婉的模样骑到太妃身上一把撕开她的衣物道:“因为我不喜欢被你操控着不能自已的感觉。” 嘉王妃弯腰吻住太妃。她顾不得未来的自己会不会为今日之事后悔自责,既然太妃想要,她便给她。至少在身下之人离世之前,她想用行动告诉她,她是爱她的。 太妃被堵住了嘴,只能含糊地问:“你不是说不许我碰么?” “我只说我的身子娘娘不能碰,并未说娘娘的身子我碰不得。”嘉王妃用手解开太妃的衣衫,突然神情一软,停了手问道:“你身子可受得了?” 太妃恍惚着点了点头。她第一次见嘉王妃这般强势,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第35章 035 嘉王妃的手伸进太妃的裙裾之中, 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沿着太妃的腿向上抚弄。比起享受与太妃的肌肤之亲, 她更爱看被她压在身下的太妃的表情, 又喜又怕, 欲据欲迎。 手游走至大腿,嘉王妃突然不动了, 低下身舔着太妃的脖子语气湿氲地问道:“还要继续吗?” 太妃轻咬朱唇,又点了点头。 嘉王妃挑唇一笑, 右手猛地撕开太妃的亵裤, 左手伸至太妃胸前。太妃红着脸低吼一声, 嘉王妃恐候在殿外的嬷嬷听见,马上堵住了她的嘴, 用舌头击碎了那一声声舒畅的浅叹低吟。 太妃偷偷睁开眼, 望着与她面贴面的嘉王妃的脸,身子因紧张而僵直着。“娴儿。”太妃意乱情迷地抱住嘉王妃,鼓舞道:“我准备好了。” 嘉王妃一边吻着太妃, 一边将手指抵向密林…… “娘娘,嘉王爷求见!” 寝殿之外突然传来嬷嬷高亢的声音。 还未办成正事的太妃直接吼了回去:“本宫已歇下了, 让他改日再来。”她虽情绪被影响, 但想继续的念头仍然强烈, 只是嘉王妃已经将手从她身上拿开了。 “娴儿?”太妃有种不妙的预感。 被情与欲冲乱了理智的嘉王妃衣衫零乱地坐到一旁,她望了望殿外,起身坐到床沿对太妃道:“他极少来咸康宫,王府定是有事。”说完动手整理起衣衫。 太妃爬到床边,正要伸手抱住嘉王妃的腰, 嘉王妃却已起身走向妆镜前。 镜子里的她云髻披散,双颊上是迟迟退不下去的羞红。嘉王妃解开发髻,对着妆镜简单挽好发,插上珠钗。 太妃趴在凌乱的床上,犹豫着这腿疾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若不装,她恐嘉王妃因被骗又恼了她,若还装着,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嘉王带走了。 至于下一次再把人盼来,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命等到那一天了。 嘉王妃正对镜戴着璎珞,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妆镜离床榻少说有十余步之远,嘉王妃低头看了眼正常站立着的太妃,也不恼了,只是道:“腿无事便好。以后少装病,无故惹得人担心好玩么?” “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来。”嘉王妃躬着身子将下巴埋在嘉王妃颈间,依恋地说:“不走不行么?” “我总得知道王府出了什么事吧?”嘉王妃轻轻拍了拍太妃抱紧她的手:“去去便回。” 太妃拗不过,只得把人放了出去。 “娘娘午歇着还未起,不宜见客。”嘉王妃在外殿厅见到了匆忙进宫的嘉王爷。二人之间这几年因嘉王妃的刻意疏离有些尴尬,殿厅左右两排那么多椅子,因嘉王坐在左侧,嘉王妃便去了远远的右侧。 “我进宫是找你的。”嘉王对送来茶点的宫女道:“这里不用各位伺候了。” 待空空荡荡的殿中只余了二人,嘉王走到嘉王妃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低沉着声音道:“此番找王妃是为晁林提亲之事。我今早一回府锦阳和晁林就一前一后来找我,都说的是向护国将军府提亲之事。”锦阳还同他说了些别的,但那是他们父女多年来筹谋之事,王妃与世子丝毫不知。 他那一双儿女,女儿比儿子强太多。 “霄儿?”将军府只这一个小姐。嘉王妃浅笑道:“晁林打小便喜欢那丫头,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晁林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些?” “成亲还需等两三年。眼下若将军府同意了,也只是给两个孩子订亲。”嘉王看嘉王妃今日脸格外红,忆起二人初识那会儿未出阁的她面带羞色的模样,突然道:“果然是生分了。王妃与本王说话也会脸红,咱俩这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 嘉王妃抬手摸着发烫的脸,想起脸红的缘故,心虚又紧张,反倒更红了。 嘉王听嘉王妃呼吸声重,不安地问道:“莫不是受了风寒?”这几日风都大,进宫上下轿的功夫难免会吹点风,王妃身子又弱。 嘉王妃摇头:“太妃寝殿中炭火伤得旺,一会儿便散去了。王爷在此等候片刻,臣妾去向娘娘道辞。” 嘉王点头,又忙起身叮嘱道:“王府欲向将军府提亲之事,王妃万不可告诉太妃。”亲事订下之日,便是这天下易主之时。 嘉王妃不明白其中利害,但看王爷的神情便知此事不是儿戏,有关于一双儿女的事她都格外小心。 太妃披头散发地站在寝殿之中,紧张地啃着指甲,听到脚步声立马开心地迎上去,躲在门后将推门而入的嘉王妃拉到一旁,欣喜地问:“他可走了?” “锦阳落水后身子弱,府中之事理不过来,王爷是来接我回去主事的。”嘉王妃撒了谎。 太妃耍赖道:“那么大个王府,连个得力的管家婆子也没有么?非得你事事亲为?我不管。你今日也是看到的,没了你我真的咽不下药。”太妃气呼呼地望着嘉王妃,让她自己看着办。 嘉王妃知此事是实情,她将太妃抵到墙上,低声劝道:“药娘娘尽量咽,把命和身子好好给臣妾留着,等臣妾来要。”说完捧着太妃的脸,将她摁在墙壁之上深吻,吻了很久很久,直到嬷嬷在殿外催:“嘉王爷命人来问王妃还有多久?” 嘉王妃这才松开快喘不过气来的太妃,在她耳边道:“这些是提前给的,娘娘若乖乖吃药,欠下的臣妾很快会进宫加倍还上。” 王府的 分卷阅读4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马车在宫门外,出咸康宫门槛时嘉王伸手欲扶嘉王妃,嘉王妃假作手冷没有伸出手,嘉王爷怕地滑王妃会跌倒,还是扶住了她的手臂。 “谢谢王爷。”一出宫门嘉王妃便往旁躲了半步,与嘉王拉开距离。 嘉王心中苦涩,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莫明其妙有一日后嘉王妃便躲着他,今日比往年更甚,隔着厚重的衣物也不让他碰。“王妃是气李妃之事么?” 李妃刚被太妃娘娘赏来王府时,嘉王妃就气得好几天不说话,但他曾允诺过王妃,只好吃好用地将李妃养在王府,并不会碰她。嘉王妃心软,还是劝他说没必要为了两人之间置气,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王爷多虑了,李妃有了全哥儿,于王府有功。”嘉王妃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任何怒气。 嘉王上前扶住王妃的脸,用拇指擦去了她嘴角的红痕道:“王妃的口脂有些花了。” 太妃披上斗蓬扣上帽子小跑着冲上咸康宫中小楼的二楼,站在凭栏处由高俯瞰着与嘉王一同离开咸康宫的嘉王妃。 她看到嘉王扶住了嘉王妃的脸,手指捻过嘉王妃的唇。 心火在寒风中愈烧愈烈。 嘉王妃被嘉王爷扶起脸时,看到了小楼上站着的红色身影,她低下头,用手挡开嘉王的手道:“咱们先上车吧,这里风大。” 她是心疼着小楼上立于寒风中的那个人,怕她吃醋难过,怕自己不走她一直在那里望着会着凉。 待目送嘉王妃远去了,太妃才下了小楼,正遇到慢一步跟过来的嬷嬷。 嬷嬷语气中满是惊讶:“娘娘的腿疾好了么?”她开心得老泪纵横。 太妃瞪了嬷嬷一眼,气她打断自己企盼多年的好事,明明她若今日得了手,嘉王妃对她的抗拒之心必会淡化。偏偏这嬷嬷,还有那种嘉王…… “啊啊啊啊啊!”太妃恼恨地吼着步入寝殿,对身后紧跟过来的嬷嬷道:“你马上从哀家眼前消失。马上!!!” *** 申霄回将军府当日傍晚,嘉王府就送了东西来。 “这么快?”正与女儿一同用晚饭的申将军也很吃惊。 待嘉王府的人将东西进来,统共十二箱,布匹玉器笔墨砚纸。申将军便有些不喜,虽是联姻,将军府单论财力亦远胜嘉王府,不稀罕这些东西。 但王府对自家闺女也太轻视了,聘礼只这么点,而且还是差的下人来提亲,连个媒婆子都没有。 嘉王府的人向申将军请了安,指着东西道:“这是我们郡主给霄姑娘的谢礼,谢霄姑娘昨日的救命之恩。这八箱是咱们郡主的意思,那四箱是怜月姑娘的心意。” 申将军这才露出笑脸,忙命人给嘉王府的差人们奉茶赏银。“锦阳郡主太客气了,霄儿与郡主打小相识,此乃义不容辞之事。” 申霄笑不出来。她猜到吴怜月把她耳语的话同锦阳说了,二人果然如她想象中那般亲密,吴怜月什么都和锦阳说。锦阳送东西来的意思也很明确,替吴怜月还人情,让她别打吴怜月的主意。 锦阳是以为她在与她抢吴怜月呢! 可她要抢的哪里是吴怜月。 第36章 036 “太妃的身子可还好?”驶往嘉王府的马车上, 嘉王将怀中的鎏金暖手炉递到嘉王妃怀中问道。“听说似乎更重了?” 嘉王妃一路低着头, 她接过暖手炉道:“娘娘身子还好, 就是有点心病。她们那辈的老姐妹们在皇上登基后要么自行了断了, 要么给先帝殉了葬。宫中人虽多,娘娘并无半个可说话的人。” “公主嫔妃们不提。皇后娘娘不是太后的侄女么?”嘉王并不真的关心太妃, 太妃是皇上的养母,并不是他的。他只是想借询问太妃病情的机会与王妃多说几句话, 旁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夫妻二人很早便没了房事, 甚至连话也不怎么说。 “皇后娘娘管着后宫那么多事,能晨昏定省已属不易。”嘉王妃舔了舔唇, 唇上还残留着一丝太妃的味道, 她羞低着头道:“臣妾的意思,太妃难得愿意同臣妾多说几句话,想以后多进宫中陪陪她。” “王妃心善, 本王深明你的一片孝心。不过宫中,王妃以后不能再去了。”嘉王爷把要与将军府合谋篡位之事一一说了, 而后道:“我恐皇兄有所察觉, 将你禁在宫中为质。” 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嘉王的嘉王妃猛然抬起头:“王爷要造反?” “若不反, 皇兄便要对嘉王府下手了。王妃想想,我的那些兄弟里,还有几个安存于世的?还有一事,我的养母前朝妃子李氏之死,不能就那么算了。”嘉王爷攥紧了拳头, 他出生后不久先太后便去了,是李妃一手将他带大。当今皇上即位之时,嘉王远在封地,听说前朝妃嫔皆为先帝殉了情。 宫中女子能对父皇有什么真情分?更何况父皇为怕李妃偏心于自己的孩子薄待了他,还将李妃所生的小公主交与了太后教养,让人母女分离。妃嫔殉葬不通情理,也毕竟是祖制,但嘉王爷以为皇上看在与他是一母所出的份上至少会给李妃一条活路。 他实在是高看兄长了。 嘉王妃叹道:“妃嫔殉葬之例合该废除!”她心疼王爷失去养母,但听他要为李妃报仇,不由得替太妃担心起来:“这仇,王爷打算怎么报?” 皇上杀了王爷的养母,那王爷岂不是也要杀了皇上的养母? “但愿太妃的身子熬不到那一天吧!”嘉王叹气。 “可太妃是无辜的……”嘉王妃想起太妃问她会不会悔的话,她现在已有了悔意。原不过想着回一趟王府,办完晁林的亲事便进宫好好陪太妃些日子,没想到此番一走很可能是永别。 “若太妃当年替李妃求求情,李妃也不至于死。若太妃果如王妃所说的那样无辜仁善,便不会坐视皇兄害死那么多人。”嘉王眼中染上雾气。 嘉王妃喃喃道:“王爷,臣妾还有些东西在咸康宫,可否回去取一下。”为了王府安危她不敢向太妃透露半点消息,可她想好好跟那人道个别。 一旦嘉王府明着反了。若败了,她会死。若胜了,太妃便…… “那些东西何必要呢?”嘉王看王妃受了惊吓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柔声道:“我知王妃与太妃感情好,王妃放心,便是太妃活到了那日……” 嘉王妃满含期待的望着嘉王。 嘉王有些无力地说:“我一定不忍心下手,若我杀了太妃也和皇兄没什么两样了。” “嗯嗯。”嘉王妃欣喜地抹去泪。“王爷和皇上不一样。” “但王妃要答应我。宫中不许再去了,此事也不可告与旁人。”嘉王伸手握住嘉王妃的手道:“抱歉让王妃跟着本王担 分卷阅读4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惊受怕了。若此劫平安度过,以后后宫诸事也还得指着王妃。我母后早亡,养母也去了……本王只有王妃了。”嘉王眼睛酸酸的,他低头用双手紧紧抓着嘉王妃的手深情地道:“所以,无论本王以前做了什么惹恼了王妃,咱们以后好好的好不好?” “王爷没有做错什么。”嘉王妃垂着泪。她感激王爷能这么看重她,只是她真的回不去了。 *** 嘉王妃走了已有些时辰了,太妃坐在殿中望着那人留下的几箱用物发着呆。 无畏无惧的嬷嬷还在太妃身边守着。“娘娘,需要差人把王妃的东西送回王府吗?” 太妃转头愤懑地看着嬷嬷:“不是让你从哀家眼前消失吗?” “奴婢担心您腿脚刚好,王妃又走了,怕您有什么需要奴婢伺候的地方。”嬷嬷接着道:“地上凉,奴婢扶娘娘起来吧。您吩咐少量多次送过来的药也已好了,一碗治病的,一碗滋补的。娘娘放心,不甜的。” “嬷嬷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太妃余怒未消,还记恨着被打扰之事:“若搁以前,嬷嬷这么欠的性子,早不在人世了。”她变得仁慈些了也是皇上登基之后的事,作为前朝后宫唯一活下来的女人,没有点果敢狠辣的劲早被弄死了。 嬷嬷伺候太妃不过数年,并未经历过太妃杀伐决断的峥嵘岁月,对于太妃的威吓也没有任何真实感,仍尽力尽责地劝着:“娘娘再不喝便要误时辰了。” “通通倒掉!你也甭进来了。”太妃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间,回味着那人留在身体上的余味。 嬷嬷领了旨,正端着盘子走到门口。 太妃突然抬起头道:“把治病那药拿过来吧!”她得好好活着,从今日起她的命不再是她自个儿的了,她得给那人好好留着。 接过药碗,太妃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心中因苦味阵阵作呕,太妃咬紧牙忍着。只是明明是同样的药材熬出来的东西,那人喂她时似乎没有这样苦。 “娘娘已经克服了。”嬷嬷接过空碗欣慰地道。 太妃埋着头忍着不适,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她怕嬷嬷再在跟前讨嫌,会真的忍不住起杀念。 *** 郡主午饭后便去忙了,也不知忙些什么,怜月最后得到的吩咐是呆在房中吃好睡好。 入了夜郡主才风尘仆仆地回了思月苑。 回来没有歇息便进了怜月房中,头发还是乱的,应是被风吹乱的。 怜月坐在床上已经不再挣扎着起身行礼了,她知道郡主不许她动不动就行礼,于是匆忙藏起针线活关心地问:“您骑马出去的么?”若是乘轿头发不可能吹得这样乱。 锦阳掸尽身上的残雪,将大氅脱下扔到椅子上道:“今年的初雪格外早。” 怜月忙挪到床里,掀开被子道:“郡主快进来暖和下身子,您昨日落了湖,今日又遇了风雪,很容易生病的。”被子因她躺了一下午,很暖和。她觉得郡主似乎从来不把自己当小姑娘,刚落了湖便敢顶着风雪骑马出门,要知道,旁的贵小姐连一点毛毛雨也淋不得的。 锦阳倒是愣住了,看了眼被窝道:“不必了,我身上凉,进被子会把你也冻着,在炉火前烤烤便好。” 怜月只得下床,不由分说地把小郡主拉到被窝,又伸手把郡主抱进了怀里。 “奴婢在床上躺了半日,身上暖和。”怜月一只手便能轻松揽住小郡主,此时更真切地感受到郡主只是个娇小柔软的女孩子。 锦阳偎在怜月温软的怀中,因个子不及怜月,坐得又比较低,头刚好抵在锦阳的胸前。那两团软乎乎的肉蹭着锦阳的小脸,锦阳的脸突然烧了起来。 怜月正用帕子替锦阳擦去脸上的雪水,一摸脸那样烫就吓道了:“果然生病了!郡主你好好躺着,奴婢这便让连花姐姐去传大夫。”她初来王府,并不知王府的大夫在何处,只能拜托连花了。 怜月小心地钻出被子,要翻过锦阳下去,被锦阳伸手一把拉回了被子里。 “我没生病,这样躺会儿便好。”锦阳放松了心,再度钻进了怜月怀中。 她一直想错了。因怕怜月受一丁点委屈,便一直要强着想保护怜月,却忘了上一世霁妃爱的正是自己的柔弱无助。 怜月是那种有保护欲的人。锦阳笑着紧紧偎在怜月怀中,所以自己需要做的其实是激起怜月的保护欲,让她像今日这样主动靠过来。 “郡主,您有没有好一点?”怜月心疼地用被子紧紧包裹住郡主,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感觉您身边没什么贴身伺候的人?”郡主回了院,也不见有人过来伺候。 “不需要。有你便够了。”锦阳躺在怜月怀中竟然起了困意,是那种很舒服的疲惫感,像冬日早晨的回笼觉,让人倦得睁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统一回答担心太妃命运的宝宝们。 是HE。 你们要相信,作者还是残存有一丁点人性的(骄傲脸~) 第37章 037 锦阳窝在怜月怀中睡意渐浓, 她拱动了下身子, 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啊——”锦阳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睡意全无。她睁开眼掀开被子, 只见被子里藏着一团针线,扎她的正是那绣针。 “奴婢该死!”怜月因郡主不许她绣东西, 见郡主回来便匆忙将针线藏进了被子里,方才只顾担心郡主受冻, 心急之下倒把被子里的东西给忘了。 锦阳确实生气。不过不是气针扎之事, 而是怜月这死说不改的倔脾气。 “不是让你别弄这些东西么?”锦阳离开怜月怀里, 揉着有些犯疼的头。“霄姑娘那边我已差人送了谢礼去,还折腾这个做什么?” “奴婢是想送给灵阳公主……”怜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她听说灵阳公主明日会来王府看她, 便想连夜做点东西。 霄儿那边打点好了又要做东西给灵阳公主?锦阳有些委屈, 怎么这人偏偏想不到自己呢?“我说过,你做的东西只许我用,一日不到便抛在脑后了么?” 怜月瑟缩着摇摇头。 “她们既然都有, 你打算送我什么?”锦阳挑眉道:“说好了,我可不要绣品。” “奴婢感激郡主, 早已备好了谢礼。”怜月见郡主没有责怪自己, 心下松了口气。 锦阳摊出手, 示意怜月把准备的谢礼拿出来。 “不是什么实物,待郡主沐浴更衣后奴婢再给您。”怜月笑道。“其实奴婢一直在纳闷,郡主为何会将奴婢带在身边。您不爱听曲,奴婢又做不好差事……” “可想明白了?”锦阳的心跳得有些快。她表现得那样殷切,是很容易被看透心思的, 果被看透反倒好了。她本可以学前世霁妃 分卷阅读5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那样,以霁妃当年厚颜无耻勾搭自己的招数勾搭眼下的怜月,蛮不讲理威逼利诱。 可她怕怜月心中不愿意,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默默委屈。她爱怜月,但比起占有她更想给她选择人生的权利,哪怕怜月的选择并不是自己。 倘若不是自己……锦阳只是想想便觉得心口犯疼。 “没有,不过奴婢只能仅着把自己能给的都给郡主,方能报郡主之恩。”怜月眼下只是活着,其实并没有什么目标。母亲已去,她对嫁人之事了无残念,而在王府做差也做不了一辈子,没准哪天惹怒了主子便被打发走了。 “所以谢礼是什么?” “奴婢身无长物,除了这副身子也没什么可……” 怜月正说着话,被突然如小饿狼一样扑过来的郡主吻住了嘴。锦阳含着怜月的唇道:“这谢礼,本郡主收下了。” 怜月惊得瞪大了眼,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只是想给劳累的郡主按按身子而已,因以前常替母亲按,觉得自己技法尚可。怜月刚要解释,锦阳松开她的唇笑道:“不是想知道留你在身边的缘由么?因为本郡主对你一见钟情。” “郡主……”怜月又惊又羞地攥紧了被角往后躲,不安地道:“您还小……” “所以接下来的事,留到新婚之夜。”锦阳笑得一脸天真,双眼弯成月牙,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因笑意鼓鼓的。 “什么新婚之夜?谁的新婚之夜?”怜月还未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锦阳风轻云淡地说:“你与我的。”不需要谁的见证认可,待她成年,她想私底下三媒六聘地把怜月娶过门。 “你现在在想什么?”锦阳笑看着怜月依旧难以置信的懵懂表情。 “奴婢在想……在想……”怜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慢慢梳理着方才一瞬之间发生的一切。 郡主误会了她的意思,然后突然吻了她,紧接着说对她一见钟情,然后又说要娶她…… “那你讨厌我吗?”锦阳问。 怜月认真想着,那一吻虽然来得突然,却丝毫不另人反感。况见过父亲那样对待母亲,她自小对男子便没了任何期待。 怜月摇头。 “那便是喜欢了。”锦阳露出浅浅的笑涡。 怜月满是忧心。若只是寻常下人,办好差事便好。与主子走得越近,绝裂之日的下场越惨。郡主年纪尚小,很容易把一丝好感看作是爱。而她对郡主也没有那样的情愫,反倒更觉得郡主像个直爽任性的小妹妹。 喜欢便说了,想吻便吻了。就如玖阳公主那事,想打便打了。怜月羡慕郡主这样的任性,那是她所不能有的。 锦阳见怜月郁郁寡欢的模样,欣喜之情也慢慢冷却下来。眼下她是郡主,怜月是戴罪的婢女,哪里敢和她说真心话。锦阳苦笑道安慰怜月:“不喜欢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郡主觉得对奴婢的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呢?”怜月不愿做郡主一时的玩物。她有自知之明,因为母亲不许她出家门的缘故,她没什么朋友,父亲又是那样的人,她的情感是有所缺失的,所以极容易被感动。 父亲的一点糖货尚能让她感动,更何况郡主对她又是舍命相救,又是万般宠爱。她怕郡主长大了脱身了,而自己却深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至少来世。”锦阳念及前世之事心中感慨万千,她轻轻握住怜月的手:“我现在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只是时光很短,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所以一定要尽兴而活,不可以委屈自己。” 怜月小心地抽出手,“奴婢不委屈,若郡主长大后仍对奴婢有一丝爱意,而奴婢亦心无所属……” “好。”锦阳对自己有信心,只是更加担心申霄灵阳那些人。“我去沐浴了,你记得来我房中伴眠,这两日几乎没怎么睡,有你在睡得安心些。” “奴婢遵命。”怜月听到“伴眠”二字有些隐隐的担心。若郡主突然改了主意想要她,自己该如何抉择呢?给还是不给?若是给,又如何给,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 申霄一早来了嘉王府。因申将军这个节骨眼上不宜与嘉王府直接往来,便将两府联合之事全托于申霄。在嘉王所居之院的门口,申霄遇上了前来一同议事的锦阳。 锦阳已不在意申霄对怜月所说的那些悄悄话了,毕竟与申霄相识多年,往后要一起谋划之事又还多着。“霄儿,怎么这样早?” “锦阳。”申霄笑着走过来自然地将锦阳搂进怀中道:“你院里的怜月姑娘怎未跟在身边伺候,听说已无大碍了。” 申霄一来就问怜月,锦阳抬头不满地望了申霄一眼。申霄已有清晰的下颌线,柔美中带着英气,打扮也是简单大方,行止更无拖沓之处,尤其身形有种说不出来的刚劲之美。 锦阳将申霄作为情敌细细打量时才看出好友的好来。哪像自己,脸上还肉肉的,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胸前更无半两肉,个子又小……锦阳真想一夜之间长大。申霄对怜月有恩,又这般有魅力,更要命的是常来王府,二人见面的时候不会少,怜月动心不动心不是她能掌控的。 “她还需多歇几日。倒是霄儿你,似乎格外关心那丫头。”锦阳语气中满是醋意。 申霄心中苦涩,若锦阳这醋是为自己吃的该多好,心酸之下便刻意气锦阳:“咱们不愧是好姐妹,你看上的丫头我也特别喜欢。待我成亲之日,把她送给我作嫁礼可好?” 做梦去吧!锦阳气得直咬牙,脸上还不敢露声色,敷衍道:“你成亲后便是我嫂子,自家人哪有你我之分,喜欢她多来思月苑走动便好。” 二人拌了一路嘴,待并肩步入议事厅后倒也将感情之事抛开了。 嘉王与世子秦晁林已候在厅中了。秦晁林看申霄来了喜不自禁,碍于父亲在场只敢偷看两眼不敢太殷勤。 “哥哥也知道了?”锦阳看了眼目光死死粘着申霄的傻哥哥,问父亲道。 “他也该知道了。”嘉王让三个孩子坐下说话,而后问申霄:“将军府可有什么计策?”他前一日听儿子说了提亲之事,次日见申霄便像看儿媳似的,与往日感觉不同。 “我和爹爹的意思,让护国尉中的申家军旧部以忠王余党之名伺机行刺。” “不妥。”锦阳摇头道:“将军旧部行刺,若失败了,皇帝一查必会知道人是申家派去的。而且失败的可能性极大,刺杀须得一击即中,但皇帝身边高手林立……” 嘉王看向女儿:“锦阳,你是不是已有对策了?” 锦阳点头:“以忠王之名没有错。但杀皇帝不能闹出任何动静,让他意外暴毙,然后趁宫中商量对策乱成一团之时再派人以忠王之名入宫斩杀皇子,之后再由 分卷阅读5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父王带兵入宫救驾。” “意外暴毙?”申霄觉得这比刺杀还难。 锦阳掏出那日公主寿宴仓元所给的小瓷瓶。 “下毒?”申霄神色凝重。这可不比刺杀高明。 锦阳摇头:“这并非毒物,所以不会被太医查出任何不妥。这瓶乃毒蚁的饵,只要皇帝喝下这水,夜间入睡后,毒蚁会循迹沿七窍钻入心肺。不过我们需要一个能亲近皇帝的人投饵。”锦阳看向申霄:“霄儿,我记得你表姐如今正得圣宠?” 申霄道:“皇上近些日子几乎不去后宫。听宫里传来的消息,好像是犯了失眠之症彻夜睡不着,皇上想着反正睡不着便在勤政殿忙着,累极了就睡在勤政殿。以前还每日向太妃请安,自太妃生病不愿见人后,皇上便极少踏足后宫了。” 锦阳思考着,然后道:“这药你拿半瓶去备着,看看有没有别的有机会下手的人,记得用时兑百倍水。”若申霄那边无从下手,锦阳只能从太妃的咸康宫想办法了。 第38章 038 刚知情的秦晁林听着三人来去之间的言语, 他虽昨夜被父王叫去书房谈了半夜的话, 但对王府要联合护国将军府夺位之事毫无实感。 今日听妹妹滔滔不绝地说着, 似乎早有准备, 终于憋不住问道:“除了反,没有别的选择么?” 他幼时经历过忠王叛乱之事, 虽远在封地也听家仆们说起过当年皇城的惨状。不止皇城,忠王战败后他封地的百姓们也以乱党之名流放了。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他从先贤们那里学到要有好生之德。但王府一反, 轻则波及皇城,重则天下大乱, 黎民苍生只会苦不堪言。 “没有。”嘉王明白儿子的担心, 但当今皇上算不得明君,他更不会放任嘉王府这么一大家子步上养母李妃的后尘。他不是志在天下之人,夺位实属保护家人的无奈之举。 嘉王转而看着锦阳道:“暗杀之事不必着急。先激民愤, 局势不稳时咱们再出手。” 锦阳问道:“父王是指从地方衙门开始?” 嘉王点头。那些告老还乡途中离奇死亡的重臣们,在老家都有数量旁大根深势雄的氏族宗亲, 皇上再绝也不可能诛人全族, 只消鼓动死者族人大闹各地衙门, 皇上为了镇压必会出手。 皇上失掉的民心越多,嘉王即位之时的反对声才会越少。 “还有,锦阳你和霄儿,不可再入宫了。这话我也嘱咐了你们的母妃,你们和宫中女眷往来频繁, 咱们不知皇上什么会有所察觉,宫里边往后就不要再去了。”嘉王又对儿子秦晁林道:“晁林,有件事需要你去办。让你的同门师兄们上折子弹劾亲皇派大臣,为官的没一个是清白的,罪证我已着人调查整理好了。” 铁证面前,皇上若定罪就砍了自己臂膀,若不定罪便会被扣上昏君的恶名。 申霄听嘉王爷如此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照王爷的意思,我爹爹的罪证您也有,对么?” 嘉王被问住了。他确实有,但没有打算交出来。不过申霄既然提了,又是结盟的关键点上,嘉王笑道:“无意中知道一些,待你与晁林定亲之日,本王会把与申将军有关的东西放于聘礼之中。” “聘礼就不必了,皇上盯紧着贵王府,咱们一举一动都要万分留神。依小女之见,咱们两家换帖便算定了这门亲,王爷择良日递投启到将军府便好,我与爹爹相信王爷的为人。我也相信世子定不会负我。”申霄笑着望向秦晁林。 秦晁林被申霄那一笑迷得恍恍惚惚,记忆中这似乎是申霄第一次冲自己笑,赶紧点头道:“霄儿你放心。”回过味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等等,咱们的亲事和造反之事有什么关系么?” 锦阳怕一根筋的哥哥疑心申霄并非为情自愿相许,忙道:“当然有关系。你以为申将军为何会出手帮咱们?还不是因为霄儿对你一往情深。” 申霄嫌弃地看着锦阳。这俩兄妹感情事上一样的迟钝,一个察觉不到自己对他无意,一个察觉不到自己对她有意。 “低调行事是没错,只是怕霄儿你觉得委屈。不过也无事,待本王夺位之后,必让你风风光光嫁与晁林。”嘉王爷欣赏申霄这样的直爽的性子,为了大业不拘小节,于是也拿出诚意到:“与申将军有关之物,本王稍后便尽交与你。” “谢王爷。” *** 睡了一夜醒来,嘉王妃发现自己院里少了个下人,问伺候多年的嬷嬷。 “那个丫头呢?” 嬷嬷答话道:“今日告了假,您未醒,老奴便擅自作了主。” 嘉王妃点点头。那丫头便是日前在她面跟前替太妃传话的那个,突然告了假必是向那人回话去了。可她不能进宫的事此时想找个合适的人传话,反倒找不到了,院里定还有太妃安排的人,可她又拿不准是哪个。 嘉王妃今日早膳后没去佛堂,以她现在乱成一团的心绪在佛前坐再久也无法入定。 她不知道太妃有没有好好服药,不知道太妃盼着自己进宫的心情是怎样,是期盼更多还是失落更多。以那人的脾气,久等不到,怕是要拿咸康宫伺候的宫人们撒气了。 嘉王妃觉得已过了许久,其实从昨日回王府到今晨,连半日的光景也不到。 王爷叮嘱她不要进宫,怕的是皇上拘了她作人质威胁王府。她并不怕死,但怕即使自己为了不连累王府自戕了,皇上也把死讯瞒下来,继续以她性命要挟嘉王府。 可她此刻真的很想太妃。想……嘉王妃被这个字吓到了。 以前有见太妃的念头都是因为担心,今日虽还是担心着,但更强烈的欲望来自于她自己。她想太妃了,想到昨夜好不容易睡了会,梦里也都是那人的影子。 因为意识到自己这种思念的情绪,导至思念之心更甚。若真的自昨日后此生与太妃再不相见,嘉王妃突然觉得自己做不到了。她一定要再见那人一面,但也绝不会让自己的性命成为王府的牵绊。 太妃抱着嘉王妃留在咸康宫的衣物,辗转一夜未眠。偏偏嬷嬷一早来伺候的时候开口第一句便是:“娘娘睡得可好?” “好的不得了。”太妃冷冷地说,连瞪嬷嬷的力气也没有。 “药果然是有效的,娘娘再坚持服用些时日必会大好的。”嬷嬷笑着从温水钵中端出早已备好的汤药,递到太妃的跟前道:“娘娘,来!” “滚滚滚!”太妃昨日喝下药的恶心劲过了一夜还未散尽,刚起床连水也来不及喝就又被递了药。 嬷嬷端着药候在一旁,冒着性命之虞复劝道:“奴婢伺候娘娘把药喝了便滚。” “你给我把药喝了。”太妃瞪向嬷嬷:“嬷嬷尝尝这 分卷阅读5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药的滋味,再给哀家递药时也不至于这般没心没肺了。” 嬷嬷有些为难,她不怕苦味,但若这药被她喝了,再替娘娘熬来新药就误了饮药的时辰了。 太妃见嬷嬷犹豫,更加得意地道:“不想喝是吧?也知道难喝了是吧?难喝也得给哀家喝得一滴不剩。若不喝这药,哀家再给嬷嬷赐药可就不知道有没有毒了。” 嬷嬷吓得端着药碗一口咽下,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被苦味折磨的痕迹。 “苦不苦?”太妃眉眼一挑,有些幸灾乐祸。 嬷嬷回味似地舔着唇认真道:“一点也不苦啊!” “那是你年纪大了失了味觉,当然尝什么都一个味。哀家年岁远不及你老,味觉灵着呢!”太妃气得吼了出来。“嬷嬷真的是好福气的人啊!”在主子跟前这般不会察言观色,也不知怎么活到的现在。 “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奴婢自然是好福气的。”嬷嬷憨厚地笑着道。 “是是是!是哀家造的孽!”太妃嫌弃又无力地看了嬷嬷,心疼着自己摇了摇头。要不是使唤惯了不想换人伺候,她真想让嬷嬷去那些正得宠且脾气差的新贵人宫里边遭遭罪去。 “你马上命人去嘉王府接王妃入宫。”太妃想着理由,突然把人唤进宫总需要个嘉王无法拒绝的理由。“就说……就说……”太妃想了许久实在找不到合理的借口,于是冲嬷嬷撒气道:“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传哀家的旨意,接嘉王妃入宫,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权力就是拿来使的,此时不用这太妃的身份胡作非为,难道等死后带着被皇上追封的谥号去地府欺负阎王吗?前朝那么多身份尊贵的长辈们,怎么着也轮不上她呀! 嬷嬷不屈不挠地把空药碗往前伸了伸:“那这药奴婢再去熬来……娘娘您是尝一口还是都喝掉呢?” “我直接泼你脸上!赶紧去办!午时前我要见不到嘉王妃,就把嬷嬷指给宫里脾气最差手段最毒的妃嫔。”太妃用帕子掩住鼻子,她只是闻到药味都想吐。 第39章 039 申霄从嘉王院中出来后叫住了锦阳。“别急着走啊锦阳, 还想去你院里坐坐来着。” 锦阳停下仓促的脚步, 脸上结了一层霜, 冷得骇人。“我昨夜没睡好, 要回去补会子觉,恐怕不能陪你了。”昨夜她明明和怜月说好, 待她沐浴好后怜月去她房中同睡,结果沐浴更衣后进房准备歇息时发现怜月根本就不在, 找去怜月房中看她竟半倚在床上睡着了。 她刚表明心意, 而怜月的态度又十分暧昧不明, 忐忑不安了一夜她再度没睡好,细细算来, 她最近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睡过。可心里乱得很, 再困也非得怜月在身边时才能感受到那种难得的平静。 “没事,我去找怜月。”申霄小步走过锦阳,像往日一样横冲直撞进了思月苑。 怜月用别的丫头送进房中的热水净了脸, 不想劳烦旁人正自己端着铜盆出来倒水,一眼便见申家霄姑娘朝自己走过来。吓得怜月加快脚步走进房中, “啪嗒”关上了门。 在申霄身后不远的锦阳差点笑出声来。怜月就跟躲大灰狼的小兔子似的, 一下蹿回了房间里躲着, 深怕被申霄怎么着。 锦阳同情地上前拍拍申霄的肩:“你上次的玩笑话吓到她了。我以前就说若你是男子定是色中饿鬼,你还不信,对我动手动脚的也罢了,见人姑娘第一面仗着帮过人家就想占便宜?美不死你!” 怜月躲在门后,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无礼, 霄姑娘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将铜盆放在洗脸架上,转身打开了房门。 此时申霄恰好走至门口:“听锦阳说,姑娘把我那日的玩笑话当了真,吓得不敢见我了?”她尽力挤出笑容,虽然怜月那张无辜又惹人怜的花颜令她生厌。 “怜月不敢。”怜月避到一旁,恭敬地将申霄和锦阳让进屋。她见今日霄姑娘提及当日之语的磊落模样,深责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郡主对自己有喜爱之心已经够骇人了,哪里可能霄姑娘也有。 霄姑娘这样身份尊贵又英气逼人的女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要不到,估计是知郡主对自己有几分意思,故意那般逗郡主的。怜月这么想着便瞧了瞧锦阳,昨夜二人说话时天色已晚,今日青天白日的相见便觉得有些尴尬。 “是我莽撞了,平日里和锦阳开玩笑就没有个分寸,又见你分外亲切,倒忘了咱们二人是初识。”申霄从腰间取来随身带着的玉佩,递与怜月道:“我在王府混吃混喝惯了,来找锦阳一般身上不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算是给姑娘的赔罪之礼了。” 锦阳走到一旁坐下,跷腿望着申霄,看看她想干嘛。 怜月不敢收,又不敢拒,便望向锦阳求救。 “霄姑娘给你你便收下,不然她老觉得你还介怀。”锦阳故意当着申霄的面冲怜月招手,将她唤到身前后拉着她的手抬头问道:“昨夜怎没来我房中?” 怜月吓得跪地道:“奴婢该死,昨夜不知怎么地睡着了,没能去郡主房中伺候。” 申霄含酸问道:“怎么?怜月姑娘竟不睡这里么?” 锦阳笑道:“霄儿你也知道我发梦魇的毛病,奇怪的是,有怜月同眠倒好了许多。” 申霄前日睡锦阳床上时已闻出来有怜月的味道,早知二人共眠之事,但见锦阳这样不避讳,向她示威般地拉着怜月的手亲亲密密的说话,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昨夜之事便罢了,正好我要补觉,一同去吧!”锦阳紧拉着怜月的手站起身,抱歉地对申霄道:“霄儿,你看,咱们都要睡了,要不你去世子院和我哥哥聊会儿?” 申霄笑着上前搂住锦阳的肩:“我也困了,咱们仨一起睡吧!正好可以躺着说说话。” *** 申霄和锦阳离开没多久,嘉王就听下人来传话,太妃派了车马来接嘉王妃入宫。 “太妃有没有说是为何事?”嘉王很不安。太妃这些年来不断往王府塞人,为皇上打探消息,他昨日才将王妃接回,太妃今日便差了人来,莫不是皇上有所察觉便托太妃将王妃长留于宫中? 回话的下人道:“奴才没敢问,来办差的是太妃娘娘身边的荣嬷嬷。”这下人跟着王爷赴过宫宴,对宫中那些个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红人都有个印象。 “荣嬷嬷?”嘉王的印象中荣嬷嬷贴身伺候太妃,几乎不离咸康宫,接王妃这样的小事随便差几个宫人便办了,怎么还让荣嬷嬷亲自来了?“快请进。” 荣嬷嬷入了厅堂,向嘉王爷见过礼。 嘉王命人奉茶后笑着问道:“不知娘娘接王妃入宫是为何?这两日风雪大,王妃感了风寒不便行动,还请嬷嬷转 分卷阅读5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告太妃娘娘,求她老人家体谅。” 嬷嬷暗想嘉王真不会说话,若敢在太妃跟前称她为“老人家”,太妃定会恼的。“娘娘只吩咐了奴婢办差,并未告知缘由。王妃果真病了么?” 嘉王爷朗声笑道:“嬷嬷觉得本王在说谎?” “奴婢不敢。若王妃娘娘病了,接进宫中让看治太妃娘娘的宋太医一并医治岂不更好?”嬷嬷紧记着太妃娘娘的吩咐,这差事若未办成,她是要遭大殃的。 “还请太妃娘娘体谅本王一片怜妻之心,嘉王府离皇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外面风雪这样大,难免加重王妃病情。”嘉王站起身,示意下人们送客。“太妃娘娘仁慈,若知王妃染疾必会体谅的,嬷嬷请,本王送您出去。” *** 荣嬷嬷离宫办差去了,太妃坐在屋中不住地有小宫女来传话。 “娘娘,皇后娘娘领着众妃来请安。” “不见!” “娘娘,灵阳公主和众公主来请安。” “让她们走!” “娘娘,皇子们来请安。” “我谁都不见!”太妃心里埋怨着,皇上没事生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娘娘,王妃求见。” “通通给我滚!”太妃隔着门对殿下的小宫女怒吼道。自从腿疾痊愈的事在宫不胫而走,她的清静就被打破了,所有人假装关心地到咸康宫来看她,其实有几个真的关心她是死是活? 说得难听些,皇后还是她的亲侄女,没准都盼着她早点死好独霸后宫呢!还有那些个公主,因往年在与锦阳起争执时吃过些亏,也不定怎么恨她呢!整个皇宫或许只有一手带大的皇上真的在意她,可皇上也正被失眠之症折磨着,吃什么药点什么香都不见好,哪里顾得上她? “站住!”太妃突然回过神来,大声问道:“你刚说谁求见?” 已经转身的宫女忙跑到殿门口,隔着门回话道:“禀娘娘,王妃求见。” “快请!”本坐在嘉王妃衣箱上顾影自怜的太妃猛地站起身,整理好松垮着的衣衫,又去镜前瞧了瞧,扶正了偏斜的发髻,拿起唇纸快速抿了口。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站到殿中瓶插的梅花处,听到开门声后忍着不回头,心中狂喜嘴上却是冷冰冰语调的:“还记着哀家呢?还以为王妃已把哀家忘了。” 太妃低头浅笑着,手指捻碎了一粒梅花,也不转身,只等着王妃过来哄。 “臣妾罪该万死!” 太妃一听声音不大对,瞬时没了笑容,转过身一看,只见跪在地上竟是贤王妃。太妃的脸立马由冰冷转为嫌恶:“你来咸康宫做什么?” 皇上那些个兄弟,已没几个在世的了,包括贤王。但贤王妃与别的王妃不同,她是王爷暴毙后仅活下来的王妃。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贤王妃与皇上的那些破事,太妃虽然看在皇上的面上没有理会,但不代表她看得惯。 虽然她也与嘉王妃那个什么。但她与嘉王妃相识早于嘉王,且是真心相爱,与贤王妃这种卖身求存行苟/合之事的完全不同。 所以嘉王妃这些年虽一直拒她,太妃不但不恼嘉王妃,反而更看重她更爱慕她。倒是昨日嘉王妃的突然妥协,让她又欣喜又担心,那人一向言行有节,若真的决定遵从本心,必是有了与嘉王摊牌决裂的心思。 太妃担心自己保护不了她。担心皇上因皇家颜面,看在多年母子情份上虽不至于将自己如何,但没准会加害于嘉王妃。太妃也担心哪怕自己活着时能暂时保护嘉王妃,死后却无能为力。她有些恼早上没乖乖喝药的自己,也有些恼一步步将嘉王妃逼得做出决定的自己。 “是知道皇上失眠之事了吧?”太妃此刻的心情像满心雀跃地等着糕点,结果等来一坨屎。 “臣妾听说娘娘的病有所好转,所以进宫来瞧瞧,许久不见娘娘了,也想着与您说会子话。”贤王妃还跪着,太妃不发话她不敢起。 “不需要。”太妃立马唤人:“人都死了吗?赶紧把人给哀家带走。”故意地,当着贤王妃的面,太妃对宫女吩咐道:“马上把这地给哀家洗了,脏!” 贤王妃在宫女面前被下了脸,悻然起身走了出去。出了咸康宫宫门,她站在宫道上回望了一眼主殿的方向,诅咒道:“趁早病死算了,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腌臜事,还嫌我脏。”贤王妃冲着咸康宫啐了一口,还不解气似地一直嘀咕着。 她现在还清晰记得,多年前在咸康宫撞见的太妃与嘉王妃的那一幕…… 不过虽然那日太妃遣走了咸康宫所有宫人,她也恐有人见她入过咸康宫,不敢将此事捅出去。皇上对太妃有多孝顺是个人都瞧得出来,捅出去太妃毫发无伤,没准不小心把自个儿搭进去。 贤王妃并未气多久,她此番进宫到咸康宫不过走个过场,主要是为见皇上而来的。皇上自前年选妃得了几个合心意的人后,便再不去找她了,眼下皇上失眠,正是她上位的好时机。 第40章 040 荣嬷嬷回了咸康宫复命, 太妃望了眼她空无一人的身后, 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告诉自己不要和嬷嬷生气, 否则那气便生不完了。也告诉自己不要动杀念,她回忆着往日嬷嬷的好处, 安抚自己愤怒的心。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实在想不起来嬷嬷有什么好的。 “嘉王不放人?”太妃最终还是生了气。“人没接回来你回来干嘛?怕哀家一日不看你的老脸会思念成疾么?” “嘉王爷说王妃染疾, 不便行动, 请娘娘体谅。”嬷嬷有些害怕, 太妃今日的气色非常不好。 “行了。”太妃冲嬷嬷挥手:“可记得哀家说过什么?嬷嬷今日起就去徐嫔宫里边伺候吧!” 嬷嬷放心不下太妃,跪地哀求道:“娘娘不要奴婢了么?” “要你做什么?除了逼哀家喝药还会做什么?接个人也接不来?嘉王说王妃染疾你便信了?赶紧消失, 哀家把你指到别的宫里已经够仁慈了。”太妃对殿外候立的小宫女道:“你们几个进来伺候哀家更衣, 起驾嘉王府。” “奴婢和娘娘一同去。”嬷嬷担心小宫女们伺候不好。 “用不着!”太妃没再看嬷嬷。 徐嫔是前年被选入宫的,模样长得不算至美,但胜在给人感觉格外甜。说话的声音也跟蘸了蜜似的, 甜腻腻。但甜的东西吃太多容易腻味,所以皇上今年里踏足徐嫔秀水宫的次数并不多, 这也使得徐嫔的脾气比当年盛宠之时更大了。 她倒也有底气, 去年给皇上生了个公主, 有子嗣傍身已能压死一大众妃嫔了。她也庆幸自己所出并非皇子,否则以皇后娘娘的肚量,只怕与别的皇子们的生母一样,蹊跷离奇地便死 分卷阅读5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了。 徐嫔一大早随皇后与众妃一起去咸康宫请安,被太妃拒见了, 回了秀水宫正躺着逗小公主玩,有宫女进来传话:“娘娘,太妃宫里的嬷嬷来了,说是奉了太妃娘娘的旨,打今日起在咱们秀水宫做事了。” “哪个嬷嬷?咸康宫的嬷嬷那么多,是在太妃跟前犯了什么错么?”徐嫔心思全在小公主身上,瞧也没瞧小宫女一眼。 “是荣嬷嬷。” 徐嫔突然抬起头,确认道:“贴身伺候太妃的荣嬷嬷?她来伺候我?”徐嫔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太妃突然往秀水宫塞了这么个她使唤不动的老人,必然是有原因的。 她担心自己做的那件事被太妃闻到了风,派荣嬷嬷来秀水宫是探查那事的。 “快请嬷嬷去偏殿歇着,备好茶水点心好生伺候,再找几个宫女给嬷嬷捏肩捶腿。本宫要哄小公主睡觉,今日就不见嬷嬷了。”徐嫔抚着跳得飞快的心口,她现在不敢见荣嬷嬷,在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定是察言观色的高人,她怕自己露出心虚的模样惹人怀疑。 嬷嬷凄凄惨惨地独自拎着包裹,站在秀水宫外双眼却望着咸康宫的方向。她离开之时听小宫女们说,在她之前贤王妃来过咸康宫,太妃娘娘会那般不悦也不奇怪了。 秀水宫的徐嫔是多不好相与的主,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但她担心的还不是自己,而是太妃。咸康宫那些奴才,无论年纪老的轻的,都怕死。她这一走,只怕以后没人敢给太妃娘娘劝药了。 正伤感着,秀水宫里去回话的宫女出来了。 “徐嫔娘娘正哄着小公主睡觉,不便与嬷嬷说话,不过娘娘嘱咐了奴婢要好服侍好嬷嬷。您请往这边走。” 小宫女在前边带着路,荣嬷嬷跟着进了屋。不一会儿,一个接一个的宫女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还有端热水来为她泡脚的,有站着蹲着给她捏肩捶腿的。 小宫女们讨好伺候有些身份的嬷嬷本是寻常事,但荣嬷嬷是奉了太妃的旨意来秀水宫做事的,这样老封君似的被伺候着便是抗旨。“太妃是让我来做事的,徐嫔娘娘这是做什么?” “嬷嬷伺候太妃娘娘多年有功,这些是理当受着的。”小宫女伶牙俐齿的,接着道:“太妃娘娘既让嬷嬷来秀水宫,难道徐嫔娘娘的话嬷嬷不必听么?” 这话堵得荣嬷嬷没话说,可不是么,她现在是换了主子的人。 *** 申霄与怜月一起进了锦阳房中,连花此时来传话:“郡主,灵阳公主来了,说带着太医不便进思月苑,差了人来接怜月姑娘去前院。” 锦阳更加握紧了怜月的手,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松开了,怜月现在虽瞧着无事,再让太医瞧瞧总是好的。“你先去回话,我马上带怜月过去。” 申霄叫住了连花:“连花你先带怜月姑娘走吧,我和你们郡主有些话要说。” “什么话非得现在说?”锦阳无奈地望着申霄。 申霄没说话,只用手指了指腰间藏着的锦阳所给的饵瓶。 “行了,连花,你先把人带去吧!我和霄姑娘呆会儿去向灵阳公主行礼。” 连花与怜月离开后,锦阳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看不到怜月的背影了才关上门转身问申霄:“是不是刚才在父王和哥哥面前,你有什么话不便说的?” 申霄摇头,指着近旁的椅子让锦阳坐下,道:“和你想说的并不是那件事。过不了几日,我便要与世子定亲了。” 锦阳笑道:“小妹见过大嫂。”见申霄并无半点开心的模样,才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是不是觉得只是换帖太仓促草率了?”嫁人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当然希望一切都尽善尽美,若申霄因此事委屈后悔锦阳也能理解。 申霄摇头:“我与你一起长大,我对世子有意无意你也别装傻。” “我嘱托过哥哥,哪怕你与他并无夫妻之实他也不会薄待你的。还是说,你已有心上人了?为了将军府与王府联结之事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若果真如此,锦阳对申霄的内疚之心更深了。 “如果我已有了呢?”申霄望向锦阳。 锦阳心疼地道:“是哪家的公子?怎从未听你提起过?” “不重要了,我与世子是定要成亲的,只有这样咱们两家才会互相信任。不过我既要出嫁了,便向你提个要求作嫁礼吧!” 锦阳点头道:“除了怜月,尽管提。” 申霄心酸地笑:“你是真喜欢那丫头呢!” “所以你别故意逗她气我。”锦阳亲密地拉起申霄的手,问道:“说吧,想要什么嫁礼?” “要你一个承诺。你也知放眼整个皇城,除了你我没有相熟的姐妹,我爹爹又只有我一个女儿,在将军府半个兄弟姊妹都没有,日后嫁与世子也是各过各的,更没有个说话的人。所以你要答应我,若此番大业能成,待我出嫁后你每月至少探望我三次,一个人来,你我彻夜聊天至次日。” “我答应你。”都住皇城内,锦阳不觉得有什么难的。她知道申霄的性子,即便成了太子妃也不可能与哥哥的其他姬妾玩得到一起,甚至会因为太子妃的身份束缚着无法出外征战。同时失了感情与仕途,申霄却只提了这个简单到让锦阳内疚心痛的要求。 “好。”申霄觉得这便够了,“若你违了诺呢?” “任凭霄姑娘处置。”锦阳开怀笑了,她喜欢申霄这样坦荡的人,免了许多猜忌,于是自己也坦荡道:“你既知道我喜欢怜月,以后别招惹那丫头了,万一她看上你了怎么办?” “你对她是哪种喜欢?玩玩,还是动了真心?”申霄还奢望着,这个怜月与以前那个连月一样,很快会失宠。 锦阳拍了拍申霄的肩:“那便是你未来的妹媳妇。走吧,咱们瞧瞧灵阳去,你妹媳妇可招人疼了,灵阳殷勤得跟什么似的。” *** 嘉王妃正陪着灵阳公主在前厅说着话,太医与众宫女带着怜月去了房中诊治。 “怜月那丫头在我们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已与锦阳说好了,待那丫头好些了,若她愿意,还是跟公主去宫里伺候的好。锦阳年纪小,又是野惯了的性子,那丫头柔柔弱弱的哪里禁住她折腾。”嘉王妃见灵阳只是笑着,知她担心什么,便道:“太妃娘娘那里我去说,听说皇后娘娘寿宴之上公主要与怜月合奏一曲?她住王府这样两头跑也麻烦。” 灵阳公主笑道:“锦阳妹妹果真同意?”她怎么不大信呢!锦阳费那么大功夫抢去的人,舍命救回来的人,这么轻易便让了?还是说对怜月的选择太有信心,觉得怜月会因救命之恩选择留在她身边? 不过试一试也无妨,灵阳也厌倦了向锦阳要人。便顺着嘉王妃的意思道:“灵阳听您的。若那 分卷阅读5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丫头愿意跟我去宫里,锦阳妹妹也同意,那自然好。” 怜月来了许久了,王妃还没看到锦阳和申霄的影子,低声问身旁的丫头:“去看看郡主怎么还没来。”公主来了这半日了,王府中的郡女们都来行了礼,锦阳若不来可就失了礼数。灵阳公主不计较便罢,真计较起来吃亏的还是锦阳。 王妃正不安地往门口眺着,锦阳与申霄一同来了。 远远地还传来另一个声音。 “太妃娘娘驾到!” 第41章 041 嘉王妃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不许太妃来嘉王府的, 这是二人多年前便商定好的事。当时她恼太妃恼得厉害, 王府是她唯一的庇身之所, 便向太妃放了狠话, 若太妃敢擅自来王府找她,她便以死相逼。 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家清心礼佛数年, 逼得太妃只能偷偷往王府安插人,盗她的随身之物送至咸康宫。 嘉王妃心情复杂地站起身迎了出去, 她不知道太妃突然来嘉王府要做什么, 又开心又担心。 灵阳公主也以为是自己幻听, 她一早去咸康宫请安,伺候太妃的宫女分明说太妃要静养谁都不想见, 让她们都回去。怎么此时竟来了嘉王府呢? 太妃为掩人耳目, 乘的小轿,刚被人扶着下了轿,就见闻声赶来的嘉王立在门口, 她看了眼嘉王身旁身后,并未寻见要找之人。 “儿臣见过太妃娘娘。”嘉王行了礼。 “起来吧!”太妃斜睨了嘉王一眼。 她对嘉王的厌恶早在嘉王妃出现之前便有了。先太后所出的两位皇子, 先帝把皇上给了她, 把嘉王给了产下公主不久后奶水丰沛的李妃。 宫里边怎样的奶娘寻不着?难不成李妃的奶水便比别人的好不成?当然不是。先太后去了后, 先帝看她邀宠不似别的妃子热切,以为她是不争不抢的性子,便把当今皇上交由她抚养。但又怕她一人独大,为了制衡她便把嘉王给了李妃。 李妃凭着嘉王和她对着干时,她便恨上了嘉王, 那时的她才十几岁。后来嘉王妃嫁与嘉王之事,更让太妃对嘉王恨之入骨。 皇上这些年陆续对先帝留下的皇子们下手时,也有铲除嘉王府的心思。是她苦苦相劝,告诉皇上无实权无封地的嘉王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因要保嘉王妃无虞,便连带着不得不保下整个嘉王府。 “不知太妃驾到所为何事?”嘉王跟在太妃身后,不冷不热地问着。 “哀家听说王妃染了疾不便进宫,便亲自来看看。皇后事忙,难得嘉王妃孝顺愿意陪哀家说说话,却又病了。”太妃不想拆穿嘉王妃佯病之事,话若捅破了罚嘉王事小,牵连王妃事大。 嘉王妃与灵阳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前院,一同向太妃行了礼。 太妃忙上前两步,亲手扶起嘉王妃。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嘉王妃本就心虚,被太妃这个亲昵的举动吓得缩了下身子。 太妃以为她是冷了,把手中的狐裘筒子塞到嘉王妃怀中道:“听嘉王说你病了,何必迎出来呢?” 嘉王妃一头雾水,竟不知自己何时染了疾,她看向太妃身后的嘉王,只是王爷轻点了下头,明白王爷的意思后当着众人对太妃道:“谢娘娘挂念,并无大碍。” 小雪片密密麻麻地落入庭院,太妃对众人道:“王妃受不得风寒,哀家与她进房中说会子话。”见灵阳也在便向她道:“灵阳你和妹妹们也快些进去吧,别冻着了。” 嘉王妃被太妃亲自扶回了房,太妃冷冷地对伺候的人道:“你们都退下吧!哀家与嘉王妃有话要说。” 宫里的和王府的人都退了出去,最后一个出去的下人合上了门。太妃走到门前推上门拴,转身将还有些呆着的嘉王妃搂进怀中深吻起来,直到嘉王妃喘不过气轻哼着将她推开。 “你怎么来王府了?”嘉王妃觉得太妃太莽撞了,她一个连咸康宫都不大出的人,大老远地来了嘉王府找自己,旁人想不疑心也难了。 太妃紧紧揽着嘉王妃的腰,望着她羞红的脸道:“我想你。想到抓狂,独自一人半刻也呆不下去。”说完一手扶着嘉王妃的后颈,一手搂着嘉王妃纤柔的腰,含着嘉王妃的唇狂风骤雨般地吻着,一步一步将嘉王妃推向床的方向。 嘉王妃回应得并不热烈,她扭开头借着喘气的间隙道:“娘娘疯了吗?这里是王府不是咸康宫。”说这话时她已经被太妃推到了床上,死死压住了。 “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太妃停下动作,压在嘉王妃身上问道:“你不想我么?” 嘉王妃怎么可能不想。她听了王爷不许她再进宫的话,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太妃了,所有的顾忌在随时可能到来的离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嘉王妃躺着,伸手抚摸着太妃光滑的脸,四十多岁的人了因养尊处优瞧着不过三十多,可细看之下依旧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嘉王妃想起与太妃初识之时,她们已经蹉跎了太多岁月,若还不把握当下,不知道哪一次的道别就会变成永别。 “想。”嘉王妃含着泪笑了,但回应仍是淡淡的,情/欲之火不似太妃那般炽热。 太妃陶醉地吻着嘉王妃的脖颈,见她仍不回应,突然回过神来。她停下动作,从嘉王妃的身上下来去了里边乖乖躺下,自觉解开了衣裳,红着脸等着嘉王妃来要。 “把衣裳好好扣上。”嘉王妃扭头对身旁的太妃道。 “娴儿?”太妃很是失落。她不明白嘉王妃为何会一直拒绝自己,明明已经心意相通了。明明以嘉王妃的气力,若真的不愿意自己绝无可能将她压到床上。 太妃哭丧着脸把衣服系上,正要起身下床,嘉王妃突然压了过来,伸手解开她刚系好的衣裳道:“臣妾想从这一步开始”。 *** 太妃与王妃离开后,灵阳与锦阳、申霄同坐厅中闲话着。 “听王妃说,妹妹愿意让怜月那丫头自个儿决定去留?”灵阳公主笑容和煦。她已无意与锦阳再争,人随她进宫可以,不去也无事。锦阳不会水也跳湖救那丫头的事,倒叫灵阳不再担心怜月在王府会过得不好。 锦阳这才想起之前答应母亲之事。“看来母妃已同公主说过了。”锦阳有些心慌,担心对怜月的那番表白会让怜月负担太大不想留在她身边,这两日忙忙乱乱的也没能和怜月说几句心里话。 “既然妹妹同意,待太医给怜月诊治完便问问她的意思。” 申霄在一旁独自饮茶,从始至终没有插话。但她心里隐隐期待着,期待着怜月会随灵阳公主入宫。以眼下的情势,锦阳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有事没事的就进宫晃晃,嘉王府与将军府的人 分卷阅读5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都不能冒险入宫。 所以只要怜月进了宫,锦阳与她再见面就难了。 太医为怜月看过脉后出来回话:“禀公主殿下,怜月姑娘这两日调理得当,已无大碍了。不过饮食上还得忌辛辣生冷,也不可吹风受寒不可碰冰凉之物,好好养个月余体内寒气可尽退。” “请问太医,她那些外伤如何了?”锦阳担心地问。 “回郡主殿下,姑娘并未伤及筋骨,好好敷药不日便会痊愈。”太医回完话退了出去,这里都是女眷在说话,他不便久留。 不一会儿怜月也从里间出来了。 “正说你呢!”灵阳公主笑着示意怜月去她身旁坐着说话:“锦阳说若你愿意去我宫中伺候,她便允了。” 已打定主意呆在王府的怜月心中惊了一下,郡主这是恼了她了。 郡主冒着性命之危救她回来,对她又这样好,向她表白后自己的态度却是那样。若换了旁人,只怕早感恩戴德点头不迭地从了。 怜月难过地望向锦阳的方向,低声道:“奴婢全听郡主的。”她这条命是郡主救回来的,拒绝郡主并非因为不情愿,真的是怕自己陷得太深。 哪怕是此刻,郡主愿意将她让与灵阳公主,怜月心中都有股莫名的难受。她受不得别人一点好,除了母亲,没有谁对她像锦阳郡主这般过,她怕自己真的对郡主动心。她怕动心之后,郡主又爱上了别的人再不理她。 面上平静,其实已经紧张到不敢呼吸的锦阳暗暗松了口气。她是真怕怜月没心没肺喜笑颜开地一脚踹开她,奔着高枝儿去了。“没事,你自己和灵阳公主说,想在谁身边伺候。”锦阳成竹在胸,故意让怜月自己说,好让灵阳彻底死心。 “奴婢愿留在嘉王府伺候郡主。”怜月说话时偷瞧着灵阳公主,怕自己不会说话惹怒了公主殿下。公主对她也是很好的,自己却这样当众驳了公主面子。 灵阳没有计较,锦阳救了怜月,她理解怜月的选择,不过继续问道:“那你可愿意随本公主入宫暂住些时日?母后寿典所习之乐还有许多想向你请教的。” 怜月忙点头道:“公主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分。”答应下后怜月又看了眼锦阳郡主,小郡主因数日未得好眠,眼中布满红血丝,一脸憔悴。她向灵阳公主请求道:“不过请公主殿下许奴婢明日再入宫,奴婢在王府还有未尽之事。” 小郡主说无她伴眠睡不着,她想哄郡主好好睡一觉再入宫。 离皇后寿典还有半月,锦阳受不了离开怜月那么久,但灵阳公主拿皇后寿典说事,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姑娘进了宫,别乐不思蜀,有时间回趟王府也用不了多少功夫。” “奴婢遵命。”怜月心中有些小欢喜。郡主似乎并未恼她,还盼着她能常回王府,她必然会常向公主请命回来的,郡主发梦魇睡不好的事她实在放心不下。 第42章 042 呼吸是炙热潮湿的, 酣战之后的空气中有种无法言说的靡靡之味。 嘉王妃将太妃搂在怀中, 替她整理着耳边湿漉漉的碎发问道:“娘娘还要么?” 她爱极了太妃在自己身下扭动不安情难自控的模样, 她需得一直吻着太妃, 一刻不敢松懈,否则那声声酣畅淋漓的呻/吟便会传入偶然间闯入院中的人的耳内。 太妃大喘着气, 断续道:“容……容我歇会儿。”她生病后体力大不如前,而且是第一次被嘉王妃伺候, 也才知道被伺候比伺候人要累得多。身体所有力气都被嘉王妃的玉指掏空了似的, 此刻只余了副虚弱到无法言语的壳子。 雪光透过窗纸映得屋中亮堂堂的, 让二人多了分坦然。 “我没有办法继续留在王爷身边了。”嘉王妃吻了吻太妃的头顶,目光迷离地望着前方:“我入宫陪你些时日, 若你早于我便走了, 我余生便去庵堂替你诵经祝祷。先帝还在时,你为了保住你们王家,为了在宫中活下去, 罪孽深重的事做得太多了,我得在神佛前替你求求情。” 一直劝嘉王妃离开王府入宫伴她的太妃此时反而不接话了, 她靠在嘉王妃怀中想着事, 过了半晌才道:“你得留在嘉王身边。我若真的走了, 你在王府好歹有儿女看顾着,过些年晁林大了,还能体会下含饴弄孙之乐。” 太妃担心若嘉王妃果真因自己的缘故与嘉王决裂,会害了她。人有时真是很奇怪,她明明盼了这么多年, 就等着嘉王妃的这番话。可真的盼来了,她却又退缩了。于她而言,嘉王妃有这样的心便够了,她不忍心让嘉王妃失去儿女、夫君、名声甚至性命。 她为了王家不得不入宫,已经毁了大半生,但嘉王妃还有好好经历人生的可能。 “你也不必觉得对不住嘉王,他姬妾成群,而你不过有我一人。”太妃突然紧紧抱住嘉王妃,脸颊依恋地蹭着她的手臂,“娴儿,我已经无憾无悔了。”方才行事时嘉王妃的一句句爱她,已经被她刻进心里,怎么也够回味着度过余生了。 “你若想我了便来咸康宫找我,万不可与嘉王决裂。这世道,嘉王妃的身份你还用得着的。”太妃偷吻着嘉王妃的手臂。 “娘娘说完了?”嘉王妃的语气异常冰凉:“得手了便换了个人似的,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娘娘的确是了无遗憾了。”她起身披上衣服走到脸盆架前仔仔细细地用皂泥静了手,偷垂着泪,她克服了那么多道心墙,好不容易接纳了太妃却是这个结果。 “娴儿,你误会了。”太妃又倦又累,她用尽力气撑着床坐起身,扯着被子挡着胸前对嘉王妃解释道:“我是为你着想。我以前太任性太自私,太自以为是,以为无论如何自己都能护你周全,直到病了才发现自己并不能。” 她每年寿辰,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山呼着“祝太妃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她便觉得自己果真如山河日月一般会长存。可她哪怕熬上了太妃的位置,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躲得过后宫纷争,却躲不过岁月无情啊! 她年纪长于嘉王妃,身子又弱,先于嘉王妃离世几乎是一定的。 “晁林和锦阳已经不小了,伺候娘娘些日子,兄妹二人的嫁娶之事必也落定。至于臣妾自己,我并不在乎。”哪怕是眼下,除了太妃她也什么都不在乎。王爷对儿女的爱不会因她的缘故减少半分,她此刻只想与太妃相守着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我在乎。”太妃已穿上了衣服。 “所以娘娘还是自私。以前因自己想要我陪着,便破坏我与王爷的感情,如今因想自己心里好受些,又狠心将我推开。”嘉王妃攥紧擦手的巾子,转身望着床上的太妃,杏仁大的眼中盈满了泪:“ 分卷阅读5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太妃娘娘身居至高之位,连皇上也要依着您,必然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娴儿。”太妃百口莫辩,她忍着心痛想顾全嘉王妃,倒叫嘉王妃对她误会更深了。 两个人都抛却自己一心为对方着想,反而离了心。 灵阳公主打算回宫,想与太妃同行,便来了嘉王妃的院子,想问问太妃何时起驾回宫。 院门口站着几个下人,有咸康宫的宫女嬷嬷,也有嘉王府的丫头。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众人都向灵阳公主行了礼。 一个咸康宫的嬷嬷道:“太妃娘娘与嘉王妃正说着话,让咱们勿扰。” “没事,我亲自去。”灵阳提裙跨过门槛,走到太妃房前轻扣着门:“皇祖母,您要与灵阳一同回宫吗?” 独自梳妆好与嘉王妃僵持而立的太妃轻声道:“娴儿,你别气了,我会再来看你。” “不必了。”嘉王妃走到门前解开门栓,挤出笑容对门外的灵阳公主道:“太妃正说该回去了,公主扶着些她吧,我染了风寒就不出门相送了。” “王妃保重。”灵阳公主进屋扶着有些无力的太妃。 太妃一再回头望着背对着自己嘉王妃。像被冷风钻了鼻,她也突然间落了泪。 “皇祖母?”灵阳掏出帕子递给太妃道:“您掩着鼻会好些,要不要叫轿子进来接?” “不必了。”太妃没有帕子掩鼻,而是用它擦了泪。身体里还残留着嘉王妃手指的触觉,那些甜言蜜语也还萦绕在耳畔,但一闭眼,眼前却是嘉王妃万分伤心的脸。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该是得偿所愿的一天,却闹得决裂。回忆过往,似乎她与嘉王妃总在错过,永远一个在推一个在拉。 *** 申霄想再与锦阳多呆片刻,但要做的事很多,锦阳与怜月眉来眼去的腻歪样也叫人看着心烦,灵阳公主起身后她也离了嘉王府。 “怜月,你怎么不跟公主一同去?”锦阳听怜月说她在王府有未尽之事,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件:“你不会还想把给灵阳公主的绣品绣完,明日进宫献与她吧?” 怜月摇头。“郡主您今日还出去吗?” 锦阳不是铁打的身子,这么几日没怎么睡哪里还熬得住,便摇头道:“不出去了。为何突然问这个?” 怜月小脸一红,因厅中还有旁的人在便没有说伴眠之事,而是道:“那郡主随奴婢回思月苑可好?”说完上前扶住了锦阳。 锦阳看怜月含羞带臊的小媳妇样,尽量不往莫明其妙的事情上想,可心里还是痒痒的,难免升起一些没有根底的期待。 进了思月苑,身边没了旁人,锦阳忍不住问道:“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吧?” “郡主最近一场好觉没睡过,奴婢想入宫前陪您好好睡一觉。”怜月语气天真。 “陪我睡一觉?”锦阳难免想歪,惊讶又期待地问:“哪种陪?怎么睡?” 怜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细嚼过味之后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和衣而眠的那种……” “和衣而眠……那另一种是什么?”锦阳故意逗怜月。她爱前世霁月的风情万种,更爱如今怜月的娇羞。随便一句话,或者动动手脚,怜月便羞得缩成一团,让人忍不住想继续逗她。 “郡主……”怜月撒着娇,羞得抬不起头,“你是当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怜月不信郡主不懂,说吻就吻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啊,懂什么?”锦阳把怜月笑她年幼的话还了回去,又调笑道:“姑娘若知道,不如教教我也好。” 看怜月已羞得无所适从,锦阳也收了玩心。“进房说话吧!” 二人相伴进了房中,怜月将锦阳郡主扶到镜前,替她卸去珠钗。 锦阳痴望着镜中的怜月,问道:“你和灵阳公主所说的未尽之事,便是哄我睡觉么?”她突然相信了宿命这种东西,明明自己还没有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明明与怜月相遇并没有多久,可怜月对她已有了关切之心。 “嗯。”怜月轻声应着,然后转身去衣橱中拿来郡主入睡前要换的衣物,有些抱歉地道:“奴婢手脚笨,没有伺候好的地方还请郡主多担待。” “没关系。”锦阳起身张开双臂穿上怜月在身后为她展开的衣裳,笑着道:“余生若我有没照顾好姑娘的地方,也请姑娘多担待。”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试着去照顾疼爱一个人,也知自己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她愿意慢慢去改。 怜月望着身前比自己矮许多的小郡主,她不敢轻信郡主看似认真的承诺,余生那么长呢!但她能听出至少这一瞬间郡主是真心的,怜月替锦阳将掩于衣下的长发理出来,笑着用手指顺了顺。 第43章 043 第二日, 日上三竿了, 锦阳才将怜月送至皇宫的临文门。 临文门是向南面的侧宫门, 也是上一世锦阳入宫时, 怜月亲手将她从嬷嬷手中接往月门宫的地方。 锦阳不能冒险入宫,她现在不敢大意。 她先行下车, 亲扶着怜月也下了车轿后,不舍地话别着:“宫里规矩多, 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若不慎惹恼了难缠的人, 就大胆告与灵阳公主知。”虽然锦阳不想承认,但灵阳公主确实人美心善脾气佳, 而且看得出来是真心爱惜怜月的。 怜月一旦进宫, 能倚仗的也只能灵阳公主了。 “奴婢知道了。您也要保重身子,若夜里发了梦魇,白日里便补会子觉。”怜月从袖管里掏出一只香脂球递到锦阳郡主手中:“这香脂球奴婢随身带着的, 可以宁神。用的药草香料都很寻常,虽是土方子却极有效用。” 锦阳将东西收下了, 迟迟不将道别的话说出口。 “风大, 郡主快上车吧!奴婢会常回王府看您的。”怜月在宫门前向锦阳行了礼, 转身跟着灵阳公主派来接她的嬷嬷,步入幽深的宫城之中。 锦阳立在车前,望着怜月的背影越来越小,她的心又悬着了,担心自己不在身边怜月会被人欺负, 担心怜月与灵阳公主朝夕相处着会渐生情愫。她也有些体会到上一世霁妃的心境,应该也是像她如今一样,日日担忧着进宫为质的她会不会被人欺负。 前世债今世偿果然是没错的。 临文门还是上一世的模样,只是她与怜月都不一样了。 *** 玖阳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宫里边呆着,连皇后和太妃处也未去请安了。 一则是被怜月用瑶琴磕破的鼻子还有疤。二则是被锦阳打的那一顿,让她没脸出去见人。 宫人们平日里瞧着哑巴似的,真有点新鲜事话传得比谁都快。她在自己宫里被锦阳揍了一 分卷阅读5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顿的事,当日便传遍了京城。 被打后她先去向皇后告状,皇后见动手的是锦阳,不想得罪嘉王府,更不想得罪素来偏心锦阳的太妃,便含糊着让她去找太妃作主。 这时候便看出嫡母与生母的区别了,平日间“母后母后”的叫得再亲,真出了事皇后也不会管她死活。若被锦阳打的是灵阳,玖阳不信皇后还能那出这样轻飘飘的话。 玖阳找去咸康宫,太妃娘娘非旦不替她作主,反倒因她在桑山行宫对锦阳大打出手之事训了她一顿。她这么些天称病不出宫门,也从未有谁来关心过她。 “太妃娘娘也不问问我为何不去请安么?”玖阳生着气问身边伺候的人。 “听说太妃娘娘要静心养病,谁都不见,必然不知道公主您未去请安之事。” “那皇后呢?父皇呢?他们都没发现我许久未出现了么?”玖阳气得嘟哝着嘴,她觉得自己像是无父无母的人。 “陛下正被失眠之症所扰,皇后娘娘也一心都在替皇上找安神方子的事上……”回话的宫女声音越来越弱,她看到自家主子皱了眉,怕再说下去气着了公主无辜受罚。 “我便是死在这宫里也无人察觉的。”玖阳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躲在自己宫中了,宫里姐妹那么多,她若太久不出现在父皇面前是会被彻底遗忘的。 宫里边拜高踩低的事不仅嫔妃之间才有,皇子公主间也无声地暗斗着,她生母位分低,走得又早,玖阳若不是嘴甜讨好着皇上,在宫里是过不好的。 上一代的恩怨往往会积延至下一代。曾经明争暗斗的妃子们亡故了老去了,但恩怨不会随着她们而去,留下的儿女们会将生母所承受过的欺侮加倍还到施暴者的儿女身上。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的景象只存在于皇上的视线内,一旦脱离皇上的目光,没谁会真的把谁当手足。 玖阳打定主意去皇后父皇跟前露露脸,便对宫女道:“伺候本宫梳妆。”又叮嘱道:“化得苍白无力一些,鼻头上的伤疤也不必遮盖。” 出了宫门,玖阳公主被人搀着正往前走着,突然瞧着前面一个跟在清晖宫嬷嬷身后的女子有些面熟。 “给本宫把前面那人唤住。”玖阳公主看到怜月还微瘸着的腿想起来了,那女子便是当日桑山行宫中撞伤她后被申霄插手救下的乐人。 *** 几日的功夫,荣嬷嬷觉得自己胖了。被秀水宫的人伺候着,除了吃便是睡,吃撑了睡倦了便去后花园中溜达溜达,看看花草消消食。因天寒,徐嫔几乎不出正殿,荣嬷嬷行动时倒也没太多忌讳。 在秀水宫伺候的日子不似在咸康宫时日日提心吊胆,□□嬷嬷却觉得此刻的生活了无滋味。她似是被太妃娘娘虐惯了,几日没听到太妃的喝斥,没见到太妃的白眼,便浑身不自在。 徐嫔指了两个小宫女寸步不离地伺候她,哪怕如厕小宫女也跟门神似的一边一个立在门外。这些天,她连徐嫔的面都没见上,甚至一靠近主殿,那两个小宫女便会伸手拦她。徐嫔不难为她,也不使唤她,只不过碍于太妃之令不得不将她留在秀水宫。 在秀水宫无所事事,嬷嬷愈发想念太妃了,她不知道太妃的病有没有加重,不知道新去伺候的人够不够细心。太妃娘娘是那种好养活难伺候的人,对衣食用度全不在意,但要将太妃伺候舒心是极难的。 嬷嬷自以为是地觉着,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妃的心思。 一大早在秀水宫被宫女伺候着用了饭,嬷嬷顶着风雪出了秀水宫。 “嬷嬷要去哪?”整天粘着她的一个小宫女问。 嬷嬷这几日被盯看得不爽,像是被人监视着一般,态度并不友善地道:“需要报与你知道吗?我倒是该禀与徐嫔娘娘,但你们让我见吗?”嬷嬷说完匆匆走向咸康宫。 两个小宫女跟了一段路,见荣嬷嬷去往咸康宫的方向便不敢再跟了。 雪地路滑,嬷嬷一路打了好几个趔趄,差点闪了老腰。这秀水宫的人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宫门外的道比旁的路要滑许多,像是夜里特命人泼过水似的。 咸康宫静悄悄的,守门的小宫女示意荣嬷嬷噤声。 “怎么了?”嬷嬷看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模样,也压低着声音问。 小宫女还未回话,嬷嬷便听到宫殿之内隐隐传来太妃摔打东西的声音。 “娘娘怎地动怒了?”嬷嬷被冻得哈了哈手,她离开秀水宫时为摆脱那两个小宫女匆匆忙忙的,没带暖手的东西。 小宫女上前扶着嬷嬷进了转角殿,关上门后道:“嬷嬷您去了秀水宫伺候有所不知,太妃娘娘打从嘉王府回来便不知怎地动了气,药也不喝膳也不用,这会儿刚送了药进去,听声儿娘娘应是又把药砸了。” 嘉王府……嘉王妃有关之事太妃一般吩咐她去办的,荣嬷嬷自然清楚娘娘必是在王妃那里受了委屈。放眼天下,能把太妃娘娘气到茶饭不思的也只有嘉王妃一人了。 “可有多熬的药?盛一碗与我,我去劝劝娘娘。” 太妃自打回宫后一连哭了数日,泪水日夜浸着眼睛,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她从未陷入过眼下这种困境,进不得退不得,比往年间相思而不可得时更令人绝望难过。 进一步,成全了自己却害了嘉王妃。退一步,保全了嘉王妃却也惹恼了她。 “娘娘……”荣嬷嬷端着膳食与汤药在门外唤着,久久无人应声便壮着胆子推开了门。她怕太妃娘娘太过伤心晕过去,久叫不应若搁旁的奴才是断不敢硬闯的。 太妃坐在冰凉的地上,抬头用朦胧泪眼望了眼荣嬷嬷,因着倔强不愿当着人哭瞬间收起了泪水,冷冷道:“嬷嬷竟还活着么?瞧着气色倒比在哀家身边伺候时好多了。” 荣嬷嬷放下手中的托盘,上前搀扶着太妃道:“娘娘您先起来吧,地上凉,会生病的。” “你回来做什么?徐嫔也烦了你么?”太妃被嬷嬷拖起身,坐到垫了褥子的椅子上。 “娘娘猜得对,也只有娘娘能容忍奴婢了。”嬷嬷心疼地替太妃擦着泪,又取了件厚锦袍给太妃披上道:“奴婢不敢问您是因何事伤心,但奴婢知道,娘娘您历经半世风雨,没有什么事是难得住您的。” 太妃含泪抬头深望着嬷嬷沧桑的脸,问道:“那嬷嬷你说。若哀家留你在身边伺候,我有事皇上必会迁怒于你要了你的命。若哀家将你逐去别的宫里,可以保全嬷嬷性命但你我主仆情分也断了。嬷嬷觉得哀家该如何选?” 嬷嬷笑着落下泪,她以为太妃娘娘是生她的气,没想到却是为了保住她这条老命。可嬷嬷又想不明白了,既然是要保住她的性命,为何要让她去秀水宫伺候呢? “那娘娘为何将奴婢差去徐嫔身边呢?”嬷嬷很感 分卷阅读5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动,也很疑惑。 太妃倒是愣住了,她只是借嬷嬷这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暗喻她与嘉王妃之事。“因为徐嫔能衬出哀家的好啊!让嬷嬷明白哀家有多大度。”话题不知不觉间便走偏了,太妃肃然道:“哀家问你,倘若如我说的那般,该如何选?” “奴婢希望娘娘留奴婢在身边伺候。”嬷嬷不笨,她听懂了太妃的话:“若奴婢愿生死相随娘娘,娘娘将奴婢逐去别处也谈不上成全。世上有比生死更大的事,比如情。主仆之情……相爱之情……” 嬷嬷没有再往下说,她相信太妃已明白了她的话。 “嬷嬷说得极好。”太妃脸色好了些,对嬷嬷道:“你赶紧回秀水宫去吧,哀家有事要忙。” 嬷嬷呆在原地。“娘娘还要赶我走?” 第44章 044 “不然呢?擅闯进来哀家不治你罪便罢了, 嬷嬷还不知足么?”太妃看着嬷嬷委屈的模样露出了笑, 也该嬷嬷尝尝被气的滋味了。 “今儿个冬至, 奴婢来时已吩咐后厨熬了药膳。娘娘补补冬, 病也好得快些。”嬷嬷不愿再回秀水宫了,那些人晾着她提防着她, 再锦衣玉食也觉得日子憋屈,还是在太妃跟前伺候有滋味, 整日提心吊胆的要多刺激有多刺激。“秀水宫的人都防着奴婢, 奴婢去了这么几日, 连徐嫔的面都没见上。” “防着你?”荣嬷嬷粗枝大叶的,太妃倒是突然留了心。“徐嫔防着你?” “可不是。”嬷嬷把在秀水宫是如何度日的与太妃说了。 太妃白了嬷嬷一眼, 她这嬷嬷前世必是修下了拯救黎民苍生般的大功德, 这辈子才能这样好运。本是想送嬷嬷去秀水宫吃几日苦头开化一下她那榆木脑袋,谁曾想不仅没受半点气,还过得这般滋润, 短短几日的功夫人便胖了一大圈。 “哀家不得不说,嬷嬷当真是有福之人啊!”太妃让嬷嬷再回秀水宫的话也是想吓吓她, 但听徐嫔似乎有瞒着嬷嬷之事, 倒是打定了再让她回去的主意。“你仍到徐嫔身边伺候, 不过替哀家留意着些,秀水宫只怕有猫腻。” “娘娘是怀疑徐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特差奴婢前去探查的?”心思单纯的嬷嬷再度喜笑颜开,太妃果然是看重自己的,毕竟嘉王妃之事也是交托的她。“奴婢定为娘娘查个水落石出。” “行了。赶紧走吧!”太妃现在的心早已飞到了前往嘉王府的路上, 暗自为要如何挽回嘉王妃打着腹稿,嬷嬷在跟前啰啰嗦嗦的实在另她分心。 “奴婢伺候娘娘用完药膳,再把太医所开的药喝了便走。”嬷嬷很坚持,她担心自己一走太妃又不喝药。 太妃再白了嬷嬷一眼,冷冷道:“嬷嬷无知者无畏啊!药膳就算了,分与宫里的人让大家补补吧,把药给哀家端过来。” 她得好好吃药,多活些日子。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保护住为了她宁愿放弃一切的嘉王妃。 *** “姑娘气色瞧着倒比初见时好了许多。”清晖宫的嬷嬷一手替怜月分担着包裹,一手搀着她道。 怜月初进清晖宫时连头都不敢抬,灵阳公主说什么她也都低头应着,对眼前这位嬷嬷并无印象,又不敢失礼便道:“嬷嬷有心了,是周太医医术好,奴婢病这一场连旧疾也被太医治好了。” “姑娘腿脚可还支撑得住?公主本想给您赐轿,不过今日恰逢皇后娘娘在清晖宫,娘娘一直觉得公主太惯着我们了……”嬷嬷看怜月腿伤还未全好,心疼着道。 “奴婢已好得差不多了。”怜月觉得公主真是没有半点主子架子,对下人们竟好到让皇后娘娘也看不下去。 二人相互扶着在雪地上慢慢地走,怜月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桂花香,抬头一望,只见头顶上是一大片逸出宫墙的桂花枝,明明只有一棵桂花树,却比思月苑中的桂花林还要香。 “姑娘喜欢桂花?”嬷嬷伸手够住桂花树,插下一小枝递与怜月。 宫中的花草岂是可以随便摘的,怜月吓得不敢接,张望着四周惶恐地低声劝嬷嬷快走:“被宫里的贵人看见了可怎么办?”怜月有些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会责怪公主太惯着清晖宫的人了,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确实有些散漫。 “这月门宫多年未住人了,无事的。” 怜月看嬷嬷因偷摘了枝桂花便开心得跟孩子似的,也有些羡慕,在皇宫这种地方,还保留着这么浓的人情味是很难得的。 又走了一段路,嬷嬷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怜月随嬷嬷一并回过头,看见了被人拥簇着走在她们身后的玖阳公主。 “嬷嬷……”怜月不觉间抓紧了嬷嬷的袖筒。她认出了玖阳公主,若非霄姑娘仗义相救,她当日在行宫定会丢掉小命。玖阳公主与锦阳郡主有些相似的地方,都霸道任性,不同的是怜月从未在郡主眼中看到过杀气,而玖阳公主那日对她是真的起了杀意的。 玖阳公主慢慢走近了,怜月又看到了熟悉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 “本公主病了些时日,还没来得及找你算帐,今日倒碰巧遇上了。”玖阳公主看在灵阳公主的面上,对清晖宫的嬷嬷还有几分客气:“嬷嬷先走吧,我与这乐人有笔帐要算算。”说完伸手摸了摸还有些硌手的鼻梁上的伤疤。 怜月惧怕地躲到嬷嬷身后,低声哀求道:“嬷嬷别扔下我。” “这小娘子是我们公主要唤的人,玖阳公主何不随奴婢同去清晖宫,有什么事待奴婢复了命再说?”嬷嬷伸手将怜月护在身后,她是知道玖阳公主的性子的,虽不知这怜月姑娘因何惹恼了玖阳公主,但她若走了,怜月姑娘今日重则暴毙轻则伤残。 “你这老货,好好同你说话是看灵阳姐姐的面子。本公主处置个教坊司的乐人有你多嘴的地方吗?”玖阳公主说着便要命人上前。 嬷嬷将包裹扔到雪地之上,张开双臂护住怜月道:“怜月姑娘是咱们公主的人,玖阳公主治人也得看看主子。” “哼~”玖阳冷笑:“再废话我把你这老货一并收拾了。等等……”玖阳方才似乎听到个耳熟的名字:“你说这丫头叫什么?” “皇上亲下口谕免了罪籍的怜月姑娘。”嬷嬷挺直了腰板。 “锦阳从灵阳公主那里抢去的那个怜月?”玖阳这几日虽不出宫门,但灵阳公主闹了大笑话的那事她还是听说过的。 灵阳看重了个教坊司的丫头,父皇也点了头,最后人竟被锦阳抢去了。玖阳觉得此事简直是奇耻大辱,锦阳把她揍了,把灵阳的人抢了,接下来是什么?要封公主不成? 既是锦阳看重的人,就更不能留了。 玖阳迷瞪着眼对随身的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分卷阅读6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怜月拉起嬷嬷便逃,因雪天路滑,郡主为她备的靯子是加了麻绳编织的防滑底的,在雪地上跑起来毫不吃力。 而玖阳公主身边的人,鞋子是布面纳的底,一步一滑。 “嬷嬷您站着不动就好,我拉着您跑。”怜月握紧嬷嬷的手,冒着风雪狂迈双腿飞奔向清晖宫,嬷嬷稳住重心,被怜月拖着一路滑行。 身后玖阳公主的人横七竖八地摔成一团。 “那丫头有些意思啊!”刚出宫门的舒妃就看到这样热闹的一幕,一身鲜艳打扮的她把雪地也映成了彩色。舒妃笑着看了玖阳公主一眼,敷衍地行了礼,而后跨过摔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的众人,咯咯笑着走远了。 玖阳上前踢了几脚在冰面上挣扎的宫人,骂道:“没用的东西,竟让舒妃那贱人看了笑话。还不赶紧起来?” *** “郡主,王妃院里的姐姐来传话,说请您过去有事相商。”连花伺候锦阳换下被雪片浸湿的外衫,又端来早备下的姜茶。 锦阳喝了口热气腾腾的糖姜茶,立马便要出门。 “郡主——”连花唤住她,新拿了套外衫给她披上,又取来斗篷道:“您也太粗心了,屋里暖和倒没事,穿那么点子衣裳出门怎么行?” “知道了。”锦阳匆忙加了衣,独自去了嘉王妃处,没让人跟着。 连花撑着伞将郡主送出门外,要跟去时被锦阳喝止了。 “您好歹把伞带着,雪这样大。”连花把伞递上去也被锦阳推开了。 “母妃院子又不远,拿着反倒费事。” 连花站在思月苑门口一直望着锦主走远,她们家郡主最近愈发粗心了,方才送怜月姑娘进宫前反复叮嘱瞧着比谁心都细,搁自己时却又比谁都粗心大意。 嘉王妃听人说锦阳已到了,命嬷嬷将女儿带了进来。 “嬷嬷你出去吧,将院子里的人都带出去,我与郡主要说几句体己话,不想被打扰。”嘉王妃对女儿道:“锦阳,快过来坐下。” 锦阳一进屋就觉得屋中的气氛有些微妙,母亲今日瞧着也与往日格外不同,可她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母亲还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嘴角带着笑,声音柔柔的。 锦阳不安地坐下后,嘉王妃亲手为女儿斟了杯茶。“咱们娘俩有些日子没长谈了吧?” “嗯。”锦阳双手接过茶,心中更加不安。 “你父王出去了,王府你也能做半个主,夺取皇位之事我瞧着你已与你父王谋划多年。娘不会拦阻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外祖父走得早,门生也转投了权势极盛之人。”嘉王妃没有半点母亲的架子,语气淡淡的。 “母亲不必忧心此事,您养好身子便好。”锦阳不太明白母亲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也没明白母亲想表达的是什么。 “娘的意思是,我准备进宫照顾太妃些日子,她与我是老相识了,身子差脾气也差,不易伺候。你父王与我说过,担心我进宫被皇上囚禁为质……” “那您还要进宫?” “嗯。叫你过来便是嘱咐你,若果真有那一日,你们万不可因我的缘故被皇上钳制,我宁愿自行了断也不会成为王府大业之路上的牵绊。”嘉王妃看着女儿,自责地低下头,她这一去虽成全了自个儿,却有可能连女儿出嫁之日都等不到了。 她见锦阳皱着眉不说话,笑着安慰道:“娘只是说最坏的打算,有太妃在,皇上不会加害于我的。你也知道,皇上再无情对太妃的孝心还是不错的。” “太妃不差人伺候,母亲何必为了她冒那样大的险呢?”锦阳想不明白。她也才知道太妃与母亲是旧识,这样太妃偏心于她的事倒也说得通了。 “可娘若不去,只怕迟些日子便天人永隔了。这是娘的决定,命是我的,日子也是我的。你只需记住娘今日所说的话,万不得已之时,我不会留着这条命被皇上利用,所以你们不要有任何顾忌。还有,若你父王成了此事,而我已不在了,你勿必让他给太妃留条活路。”嘉王妃觉得有无数的话想和女儿交待。 “母亲想去便去。不过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自行了断,哪怕假作以太妃的性命相要挟,逼皇上放您出宫呢?”锦阳也心疼母亲在王府的日子。日日枯坐佛堂,苦熬着岁月,若母亲果真与太妃姐妹情深,进宫二人有个伴也好。 就像母亲说的,命是她自己个儿的。 “你父王与兄长一早便出去了,我也不是一去不回,隔三差五便会回来瞧瞧。”嘉王妃拿起桌案上的念珠串,起身将女儿搂进怀中紧紧抱着,忍着泪道:“你虽是妹妹,但要多照看着些哥哥,他至纯至性,容易受人蛊惑。” “锦阳知道了。”锦阳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咱们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还有一事要请母亲留心,王府之事,万不可告与太妃。” “当然。” 锦阳为母亲吩咐好车马,嘉王妃什么也没带,咸康宫中有她上次带去的用物,宫里又什么都不缺,便只带了与锦阳一样的那串念珠。 锦阳送母亲上了车。她既担心又不舍,可并没有资格左右母亲的决定,她能看出母亲的决然。今日冬至,父王和哥哥回来见不母亲定是要怪她的,但这点压力她情愿为母亲担着。 嘉王妃轻抚了下女儿的脸,狠心踏上了马车。她背叛了王爷,背弃了儿女,孑然一身离开了王府。嘉王妃偷偷掀起帘子看了眼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的锦阳,她感激锦阳的体谅,若锦阳执意挽留她定是不忍心走的。 这辈子难得自私一次,嘉王妃合上帘子,又开始担心那人不领情,再将她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可爱的你们冬至快乐~ 曾经年少无知的我定下了加更规则,算算已经欠下了好多更新,会尽力补上的~(扶墙) 如果有黑衣人的记忆消除棒就好了,“biaji”一闪,你们一定已经失忆了。 第45章 045 怜月拉着嬷嬷跑了很远, 直到看不到玖阳公主的人了才停下来。 慌张跑了许久, 累得大病初愈的怜月有些呼吸不过来, 无力地靠在宫墙上喘息着, 呼吸在寒风中凝结成一团团白气。 清晖宫的嬷嬷还是第一次见敢与玖阳公主对着干的人,可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怜月姑娘这举动,只怕会更加激怒玖阳公主。“姑娘, 玖阳公主不会善罢甘休的。” “多活一日算一日。”怜月没有想太多, 只知道如果她当时不逃, 落在玖阳公主手里定会凶多吉少。生死面前,哪里还顾得别的。“但愿玖阳公主不会迁怒于嬷嬷。” 嬷嬷并不怕, 歇了片刻后道:“姑娘随我进去吧, 有咱们公主庇护着倒 分卷阅读6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也不怕她。” 怜月这才发现已到了清晖宫附近。 清晖宫外停着大仪轿,嬷嬷低声对怜月道:“皇后娘娘还在清晖宫,姑娘行事小心些。”灵阳公主是极好说话的人, 可皇后娘娘就不是了。 怜月奔跑时跑散了发,进了清晖宫, 嬷嬷把怜月拉到一旁想替她挽发, 刚解开发束, 皇后娘娘凑巧出来了。吓得嬷嬷丢开怜月的秀发垂手而立,披散着长发的怜月也避让到一旁低下头。 在众多打扮齐整的宫人之间,蓬着头的怜月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哪里来的疯丫头敢在本宫面前胡闹?”皇后娘娘被女儿灵阳公主挽着手,不满地瞧着怜月的方向。 宫中禁地,规矩森严。可清晖宫的人一向懒懒散散, 今日更过分,竟有人敢披散着发出现在她面前。 灵阳公主也不知怜月为何是这般模样,怕母后发怒罚她便帮忙说话道:“许是风大吹乱了发……” 皇后瞪了灵阳一眼:“这么多人不乱,偏就吹乱了她的?这鬼模鬼样的在宫里飘着,惊了圣驾怎么办?你父皇本来睡眠就不好。”皇后打量着那人,看衣服不像是清晖宫伺候的人。 “瞧着不是你宫里的人,她主子是谁?管教不当一并罚了。”皇后厉声道。 “那丫头是太妃娘娘赏给锦阳的那个……我命人接她入宫为您寿典习曲的。”灵阳公主凑在皇后耳边低语道,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示意母后放过怜月。 皇后面对女儿难得的撒娇不为所动,怒气似乎更重:“这便是那个丫头?” 听说太妃把灵阳看上的一个乐人指给锦阳后,皇后气得不轻,论亲疏,太妃是皇上的养母,也是她的小姑,无论怎么看也是灵阳与太妃更亲。可太妃就像被人下了蛊似的,一直向着那锦阳。 “人既给了锦阳,你还唤她进宫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么!后一句皇后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没说,不过她是真的恼恨女儿不争气,和那丫头来往如此频繁,是怕人记不得她被锦阳压了一头之耻么? “她极通曲乐……” 灵阳公主话未说完,皇后便打断了她:“我就不信全天下找不出个比她强的能人,别让她出现在哀家的寿宴上,倘若失了仪或闯了祸,又多了个供人下饭的笑话。还有,你这清晖宫里的人也没个规矩,你也是要选驸马的人了,再这么放纵下去只会让夫家耻笑。” “母后,您别再派教养嬷嬷来了。我宫里人只在清晖宫不拘着,出了宫门也是有分寸的。”灵阳公主轻晃着皇后的手臂,苦苦哀求道。 怜月已经吓得失了神智,在皇后说她第一句时便在嬷嬷的提醒下跪下了。 皇后撇开灵阳的手,步下阶沿,俯看了跪在角落的怜月一眼,心生厌恶。 待皇后起驾回宫后,灵阳走到怜月身边扶起她道:“你病刚好,快起来吧!” “奴婢是不是连累公主殿下了?”怜月站起身抬起头,被长发掩住的脸早已布满了泪。得罪玖阳公主时她还可把求助的希望寄于灵阳公主,如今得罪了皇后娘娘,无论是锦阳郡主还是灵阳公主都救不了她了。 “母后不是第一次派嬷嬷来清晖宫了,不是你的缘故她也隔断时间便会发作一次。”灵阳公主对众人道:“都进去吧,里面暖和些。” 灵阳公主亲手扶着怜月,见她还在抽泣又安慰了几句才问道:“头发是怎么了?是不是路滑摔着了?” 怜月突然不敢将玖阳公主之事告知灵阳公主了。说到底两位公主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她不过是一个下人,不管怎么想,怜月也不敢相信灵阳公主会在此事上向着自己。 倒是接她的嬷嬷开了口:“路遇玖阳公主,玖阳公主要罚怜月姑娘,姑娘与奴婢逃命似地跑了回来,这才散了发。” “玖阳为何要罚你?”灵阳公主扶怜月坐下问她。 怜月只得把灵阳公主寿宴之上如何不小心撞了玖阳公主,又如何在申霄姑娘的帮助下摆脱的困境一一说了。 灵阳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玖阳是怎样的人。锦阳打了玖阳之事,她所愤懑的是锦阳尊卑不分伤了皇家颜面,对于玖阳并没有多同情。她那庶妹和堂妹,都是让人头疼的主。 “不管玖阳有多无理取闹,你公然抗命已是大罪。”堂堂公主要罚一个婢女,便是再委屈再冤枉也得受着。怜月倒好,竟然逃了……逃了?灵阳公主突然觉得怜月这行动莽撞大胆得另人发笑,便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出来。 怜月看不懂灵阳公主倒底是怎么个意思,一会儿正色一会儿发笑。“奴婢会去向玖阳公主领罪,只是想与公主殿下求个情,让奴婢回王府一趟与郡主道个别,郡主于奴婢有大恩……” “领罪就不必了,玖阳那丫头下手重,此事我会与她说的,你不必担心。而且你回王府向锦阳道别,你觉得锦阳郡主会放任不管吗?她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若知道玖阳要难为你,怕是要把皇宫拆了。”灵阳突然觉得怜月要么是真傻,要么是心机极重。找锦阳哪里是道别的,分明是搬救兵的,到时太妃一发话,玖阳只能吃哑巴亏。 怜月低头红着脸,浓密的发挡住了脸上的两团红晕。细细想来,锦阳郡主所说的喜欢她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连灵阳公主一个旁人都能看出来郡主有多在乎她。 *** “回去吧!”嘉王妃对驾车送她的王府家仆道。 随车的嬷嬷问道:“王妃当真不要奴婢陪您进去么?” “不用。”嘉王妃形单影只地步入宫门,身后响起车轮滚过的声音,嘉王府的马车渐渐走远了。她裹着斗篷,一步一步走向咸康宫。 荣嬷嬷离开后,太妃赶紧命宫女替自己梳妆打扮,可搽再多粉也掩不住红肿的眼。 “娘娘……”宫女有些无所适从。“奴婢换种脂粉试试……” 太妃摇头:“眼下抹层淡淡的胭脂。”她故意想让嘉王妃看到她这几日的伤心,到了王府如果劝说不动,哪怕使出卖惨的绝活也要挽回嘉王妃的心。 “化得惨一点,但惨中要带着点美,美中带着些虚弱,虚弱中还隐隐有丝倔强……”太妃瞧着镜中的自己,对宫女道。 宫女实在领悟不了主子的要求,只好一通乱化,意外的太妃对结果很满意。 打扮停当后太妃坐上了出咸康宫用的小轿,出了内宫才换乘马车。 路很滑,抬轿的婆子们每走一步都很小心,怕摔了太妃。慢腾腾行着的轿子突然停下了下来,因要见嘉王妃正紧张不安着的太妃问轿外伺候的人。“怎么停了?” 宫女拂起轿帘。 太妃看到了独自站在轿前的嘉王妃,她惊讶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小小的人影,孤身屹立在风雪之中,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分卷阅读6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太妃鼻头猛地一酸,哽咽着道:“风大,快进来坐着说话。”她挪了挪,给嘉王妃腾出半边位置,怕嘉王妃还恼着她,说话都轻轻的。 “臣妾谢过娘娘。”嘉王妃坐进轿中。 “回……回咸康宫。”太妃紧张欣喜得连话都说不出利索,也不敢看身旁的嘉王妃。 嘉王妃目视前方,突然伸手拉住太妃的手,冷冷道:“娘娘若有将我送回王府的念头,请娘娘趁早打消。”她扭头望向太妃,毅然决然地说:“我如今只有娘娘了,若娘娘也不要我……” “要!”太妃反握住嘉王妃的手,在轿中无声地哭着将嘉王妃抱进怀里:“我等这一日等太多年了。” 第46章 046 嬷嬷又回了秀水宫, 还未进宫门就见那两个平日里对她紧跟不离的宫女在宫门口张望, 见她回了又立马缩回了脖子。 荣嬷嬷顶烦这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样, 但新得了太妃娘娘的旨意, 要打探徐嫔藏着掖着的秘密是什么。便尽量地不露声色,甚至笑着与二人打招呼:“外面这样冷怎么不进去?” “我们担心您没拿暖手炉就出去了, 就在这儿等着接您。”宫女敷衍着,又试探着问道:“嬷嬷去了太妃娘娘宫里吗?” 荣嬷嬷看二人都两手空空, 连瞎话也编不好。她在太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这几年, 别的没长进, 但学到了撒谎的精髓在于细节和逻辑。 这两个小宫女还是年纪太小了,编个瞎话漏洞百出, 但她没有说破, 也顺着二人道:“我既回来了便一起进去吧,也烦两位去向徐嫔娘娘传个话,太妃差我来秀水宫做事, 我生性蠢笨,哪怕没资格在娘娘身边伺候, 好歹该给新主子行个礼磕个头对不对?” 两个小宫女你看我, 我看你, 又拿不了主意。“咱们先伺候嬷嬷用饭吧!” 徐嫔冬困得厉害,皇上不来后宫,便也懒得打扮,日日在床上耗着。 派去荣嬷嬷身边的两个小宫女趁荣嬷嬷用完饭午憩的功夫进了正殿回话。 “嬷嬷不愧是太妃娘娘身边得力的人,真是会说话。”徐嫔冷笑道:“说她没资格在我身边伺候, 她可是伺候太妃娘娘多年的老人了,这话要传到太妃娘娘耳朵里,我便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两个小宫女等着主子发话:“那您见荣嬷嬷吗?” “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敢不见吗?行了。就说本宫已睡下了,安排她明日一早再来吧!”徐嫔把小宫女遣了出去,小公主也被奶嬷嬷带走哄着睡觉去了,寝殿之中除了徐嫔只有她的贴身宫女杨柳。 “就说来者不善吧,刚去了咸康宫,回来便要见本宫。”徐嫔嘟着嘴望了眼杨柳,怒气中带着些许娇嗔。 本合手肃立在徐嫔榻侧的杨柳,见殿中再无他人,换了副面孔坐到徐嫔身边,将她搂进怀里道:“娘娘,要不我还是出宫去吧?咱们的事被人发现不是好玩的。” “出去容易,再进来可就难了。”徐嫔语带不舍,手臂攀上杨柳的脖子,将唇递上去边吻边问:“你当真舍得走?” “哪里舍得。便是死也要死在娘娘身上。”杨柳解开衣衫,将徐嫔按了下去。 *** 嘉王近日有意与王妃缓和下关系,他坚信二人渐行渐远一定是自己的错。忙完事刚回王府就寻去嘉王妃的院里,想和王妃说说话,哪怕又被她拒了,好歹让王妃知道自己是找过她的。 “王妃出去了。”嬷嬷低首回话。 “是去庙里了么?”嘉王有些不信。冬至日去庙里做什么?王妃去寺庙一向是有定日的。“是不是王妃不肯见我,让嬷嬷将本王哄骗走?” “奴婢不敢。王妃今早便去宫里照料太妃娘娘了。” 听闻父亲回府的锦阳此时寻过来了,将嬷嬷遣走后对嘉王道:“我送母妃走的。” “这不是胡闹吗?”王妃和锦阳都是知分寸的人,怎么母女二人竟做出这等糊涂事:“可有说哪日回来?”越往后,宫中越不安全,若不是怕皇上疑心,他此刻就想驱车进宫将人接回来。 “母亲答应会常回来看看。不过搬离宫中怕是要等太妃娘娘病愈之后了。”锦阳示意父亲进房说话。 嘉王有一瞬间的犹豫,王妃的屋子他已多年未踏足了。他夜里来此处王妃从来不肯见他,白天王妃又常在佛堂坐着,身边跟着一大堆嬷嬷婢女,他便是有些什么心思也只得作罢。他往往在王妃这里连碰几鼻子灰后,不得不去李妃或是别的夫人房中。 他今年不过三十,王妃刚冷落他时正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纪。那种事忍一时容易,身为有十几房姬妾的王爷,难免有疑惑自己为何要硬忍,然后干脆放纵自我的时候。 屋里空无一人,陈设比起多年前倒是没怎么变,嘉王心绪万千地环视着屋子,突然问锦阳:“你母亲可和你说过,是因何恼的父王?” 锦阳被问住了,当事者都不知道的事她怎么可能知道。“也许是吃哪位夫人的醋,这种事母亲怎么可能和我说。” 嘉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女儿虽行事像成人,其实还不到与母亲聊感□□的年纪。“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放任你母亲进宫呢?” “母亲与太妃难得投缘,她有个说话的人也好不是吗?王府里不管是李侧妃还是那几位夫人,哪怕是母亲陪嫁过来被您纳了的那几位,一个能与母亲说话解闷的都没有。您不心疼么?” “好好的人在佛堂坐成石佛一座,整日不言不笑心事重重的,上次母亲进宫与太妃只相处了半日,回来后嘴角都带着笑。我知道您担心母亲,可只要咱们进展顺利,宫里那位是不会有反击的机会的。” 锦阳有些羞于启齿般,酝酿了好久才道:“而且,若霄儿那边找不到下药之人,女儿打算从咸康宫下手,母亲在太妃宫里,机会也多些。” “你要利用你母亲?”嘉王不是不知道女儿年纪虽小,该狠的时候比他还能狠下心,但怎么也料不到小丫头连亲生母亲也利用上了。“她那菩萨性子,你若借她之手杀了皇上,会逼死她的。” “您放心,我不会让母亲下手,也不会让她察觉皇上是在咸康宫被下的药。”锦阳忙解释,她还不至于为了狗皇帝的命把母亲的良知搭进去。“只是皇上极少去后宫,前些日子贤王妃又去了常合殿……”锦阳没再往下说,贤王生前与父亲嘉王也算半个知己,贤王被先帝所害后,贤王妃竟做出那种丢脸之事。 “哼~破锅配破盖。”嘉王忍不住口吐粗俗之语。他都觉得与当今皇上一母所出简直是耻辱,不仅是他的耻辱,更是早早离世的母后的耻辱。 “我不会让母亲有事的。已差连好给霄儿递 分卷阅读6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了口信,让效忠于申家的女护国尉暗中保护母亲的安全,您不必担心。”她也顺便托申霄着人照看着些怜月,宫里水深,她怕怜月出事。 *** 玖阳气势汹汹地要去找灵阳公主要人,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那个什么怜月那样无法无天的丫头。以为逃到清晖宫便无事了么?违抗公主之命灵阳要保也得问问父皇答不答应。 锦阳那事父皇心里一定有积怨,不过看在太妃的面子上没有计较而已。立了规矩便是叫人守的,否则还要规矩做什么,要律法做什么? 她气得像煮着沸水的铜壶,不住地喷着白气,快到清晖宫时见皇后乘着轿辇面向她而来。玖阳大步走到轿前行了礼:“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皇后心不在焉地问着。 玖阳咬着牙,暗恨皇后装糊涂,分明找她告过状是锦阳打了她,当着宫人面倒说她是自己病了。“儿臣已好多了。”恨归恨,玖阳并不敢表露出来。 皇后无意再提起锦阳打了玖阳之事,太妃明显偏心锦阳放任不管的事,她再挑起来只会自讨无趣。锦阳打便打了,正好她也看不惯玖阳在皇上跟前装疯卖傻的样子。她还觉得锦阳下手太轻了,没两日的功夫玖阳竟又生龙活虎地蹦跶着烦她了。 “那便好。”皇后想中止这段无聊的对话,暗示玖阳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她回宫的路。 谁知玖阳听不懂似的,不仅不让,反倒双膝跪下了。 “求皇后娘娘替儿臣作主。”玖阳此时不娇气了,猛地跪在薄薄的积雪之上,泪水说来就来。 皇后娘娘叹着气扶住额头,这天寒地冻的,她实在没心情看玖阳作妖。玖阳那几滴眼泪,骗皇上心疼心疼闺女还行,在她看来只觉得恶心倒胃口。 “有事去本宫宫里再细说吧!”皇后示意宫人起轿。 玖阳在轿身离地之前,在雪地之上跪行了几步,像演苦情戏的伶人似的,扒着轿棱哭诉道:“儿臣今日被灵阳姐姐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欺侮了。儿臣要罚她,她推了儿臣一把便跑了。” 这事倒戳中了皇后的心事。 清晖宫的人确实太没规矩了,她不在乎玖阳有没有受伤,但尊卑有序,有的规矩坏不得。罚一两个宫人让灵阳长点教训也无不可,太妃是个病秧子,后宫之事是她在管,若清晖宫那群人冲撞了皇上,皇上罢了她的后宫主事之位也不是不可能,哪怕是多指个妃子协理,也够她硌应的了。 “岂有此礼。你可还记得对你动手的小宫女什么模样?”这事皇后要管,但绝不会闹大。若真是清晖宫的人,闹大了对灵阳很不好。灵阳眼瞧着要选驸马了,此时闹出风波定会吓跑不少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补12.22晚间更新 第47章 047 灵阳公主把怜月落水后, 经她几度删改的曲谱一一铺成在书案之上。 “母后不许你与我同奏, 明后日又定会差教养嬷嬷过来。今日你无意间惹恼了她, 教养嬷嬷不会轻饶你的。依我的意思, 你今晚辛苦些,与我一起把曲谱定了, 明日还是送你回嘉王府的好。”灵阳担心怜月被母后派来的教养嬷嬷针对。 宫中人多事也多,且位分等级一层压着一层, 远不及嘉王府那样简单。 “谢公主为奴婢着想, 奴婢给您添麻烦了。”怜月此番进宫不到半日, 便一口气得罪了玖阳公主和皇后娘娘,深宫之中险象环生, 真的不是她可以呆的地方。此时便衬出嘉王府的好来, 在嘉王府,她只需要讨好小郡主一人便万事无虞。 灵阳公主笑道:“是我唤你进宫的,而且母后恼的其实是我不是你, 她一直不喜欢我对清晖宫的人管制得太松懈。” “可奴婢瞧着您宫里的嬷嬷姐姐们最有人情味,整日乐呵呵的。”怜月拿起笔, 蘸了些墨毫不留情地在曲谱上写画着。她突然停了手, 扔下笔跪到地上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灵阳被怜月吓了一跳, 不解地低头看着她问道:“突然的这是怎么了?” 怜月跪地回话道:“奴婢一时之间忘了这曲谱乃是公主殿下亲笔所书……” “那又如何?”灵阳冲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将怜月扶起来,紧接着笑道:“唤你进宫便是要你改的,不必害怕。你要再跪下去,晚膳前改不完, 本公主便要陪你熬夜了。” 怜月战战兢兢地起了身,掏出巾子擦去了额头上惊出的冷汗。她想起进宫之前锦阳郡主嘱托她的话:宫里规矩多,行事要加倍小心。 灵阳公主是她眼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若是唐突之下把灵阳公主也得罪了,必是没命活着回王府的。怜月再落笔时谨慎了许多,时不时瞥一眼灵阳公主的表情,那些可改可不改的地方索性就不改了。 “皇后娘娘驾到!” 殿外突然传来这么句话,吓得怜月手一顿,在曲谱下落下一个豆大的墨点。 “别怕。你已梳妆过了,母后都不一定能再认出你。”灵阳拍了拍怜月的手,然后轻声道:“赶紧跪地行礼吧,记得把头埋低些。” 交待好怜月后,灵阳被宫女搀着迎了出去。“母后。”正纳闷母后刚走为何又回来时,灵阳看到了紧跟在母后身边的玖阳。 “臣妹见过姐姐。”玖阳公主莞尔一笑,向灵阳行了礼。 灵阳对于玖阳的笑有些不安。一起从小长大到的姐妹,玖阳又打小便爱找她玩,灵阳太熟悉玖阳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了。 “玖阳说你宫里有个小丫头,冲撞了她不仅不领罚,还推了她一把逃回来了。奴才敢对公主动手,真是要反了天了。”皇后淡淡地说:“把那丫头交与玖阳处置吧!免得伤了你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玖阳忙上前在皇后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后扭头不满地看着她,顺了顺气才接着对灵阳道:“还有那个助纣为虐的嬷嬷,一并交出来。” 灵阳听母后这么说,自然知道玖阳告状时添油加醋了。嬷嬷与怜月逃走了是事实,可并未对玖阳动过手。比起她这爱闹事的妹妹,灵阳还是更相信自己身边的嬷嬷。 “此事我听她们回来禀了,只是事发经过似乎与玖阳妹妹说的不太一样。”灵阳瞪了眼玖阳,然后对皇后道:“母后放心,那二人我已替玖阳妹妹罚过了。” “哦?怎么罚的?”皇后不打算被灵阳糊弄过去,她这女儿有时候真是没半点主子样子,不借此事掰掰灵阳的性子,再等下个机会就难得了。“若只是骂了几句怕是长不了记性,若是挨了打,将人带过来我差人验验伤。打得轻了,就再打。” 灵阳现编道:“嬷嬷被我罚了三个月月俸,至于那宫女……”灵阳有 分卷阅读6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些为难,怜月要是一日内惹怒母后两次,必是凶多吉少了。 “就是那个!”玖阳突然指向跪在地上的怜月,对皇后道:“就是那个丫头推的我。” “抬起头来!”皇后目光冰冷地望向怜月。 怜月哆嗦着抬起头,皇后怒然道:“又是你!” *** 锦阳眼皮跳得厉害,在书房中忙着事也总不能安心。 “连圆。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锦阳揉了揉双眼。 连圆将锦阳看完后递与她的书信一眼未看,直接丢进炭火盆,安慰道:“您最近睡眠少,可能是太劳累了。” “不不不。心里也发慌,真的有事要发生。”锦阳坐不住了,站起身道:“着人备好车马,我得去咸康宫一趟。”她不放心母亲,也不放心怜月。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如今都在宫里。 咸康宫内。 太妃已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清走了,她轻搂着嘉王妃的腰,将她带至寝殿北面的那面墙前。 “这是做什么?带着我面墙思过么?”王妃笑着靠在太妃的肩头,此刻连看着眼前这面空落落的墙都是幸福的。 她也明白了什么是虚度光阴。虚度便是将日子耗在不值得的事上,可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也觉得是充实的,好像时光就该这么过,只要与身边的这人一起,对着墙发呆心也是满满的。 “这里有个小机关。”太妃神秘兮兮地冲嘉王妃一笑,笑得嘉王妃有些怕怕的。 “你不会要给我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宫里面置来以悦君王的奇/技/淫/巧太多,嘉王妃虽没见过也耳闻过。“我不看,你也别想玩。” 太妃一脸清纯,“什么奇怪的东西?” 嘉王妃红着脸,别开头低声道:“你敢说先祖皇帝们没有些与御/女/术有关的玩意儿?” “你从哪儿听说的?”太妃瞬间冷了脸:“是不是嘉王对你……” “瞎说什么!”王妃打断了太妃的话,“不是便不是罢!当我没说过。” 太妃笑着将嘉王妃拉到怀里,在她耳边低语道:“倒是有,不过不在咸康宫,娴儿你若想试哀家会奉陪的。”她也是做了太妃才知道宫有那么个地方。 “你再不说这墙上是何机关,我可就走了。”嘉王妃作势要走,这次太妃并不心急着拦她。 “这次我知道你不会走了。”太妃安心地牵住嘉王妃的手,然后推了下墙边立着的石柱。宫墙缓缓转动,现出一座陈物架,木架之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 嘉王妃一眼认了出来,有些感慨地从架子上拿下一方绣帕道:“是你着人从王府偷走的东西。” “我也只敢没人的时候偷瞧两眼。伺候我的那个嬷嬷也不会看眼色,有次我将从你那里偷来的香囊随身带着,她竟同我说:娘娘,我瞧着嘉王妃也有一个和您一样的,您说巧不巧?”太妃大笑着学着荣嬷嬷说话的语气。 王妃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心酸:“我若早些想通该多好。” “现在也不晚。”太妃说着便开始解开衣衫。 嘉王妃吓得轻声叫了出来:“你这是要干嘛?太医嘱咐你要好生歇养,那种事一月一次我都怕你的身子吃不消。” “一次一月都吃得消。”太妃一边解开衣衫随手扔到地上,一边追逐着吓得逃走的嘉王妃,大笑着道:“臣妾愿给王妃娘娘侍寝。” 嘉王妃绕着寝殿躲了小半圈,见太妃只着了单衣追着她,便停下脚步捡起太妃扔在地上的衣裳道:“别闹了,仔细着凉。快过来把衣裳穿上。” “亲一下穿一件。”太妃笑着把嘴凑上去。 嘉王妃无奈地轻轻吻了上去,刚碰到太妃的嘴唇就被太妃紧紧箍在了怀里,太妃用力吻了下后邪笑着道:“王妃娘娘不要奴家,那奴家便要了娘娘。” “别闹。”嘉王妃被太妃抱在怀里吻着,手却伸到太妃背后,替她披上了衣裳。可她好心忙着为太妃加衣,太妃却毫不客气地替她宽着衣。 “身子要紧,以后日子还长呢!”嘉王妃不放心太妃的身体,温柔地拒绝着。上次在王府时,她有一瞬间以为太妃会死在她“手里”。 “停不下来了。”太妃来不及走到床榻,扯下嘉王妃为她加上的外衫铺到地上,轻轻扶着嘉王妃躺了上去。 锦阳到了咸康宫,见一个宫人也没有,便自行走到正殿,大声唤道:“没有人在吗?母妃?太妃娘娘?” 宫中本不该高声喧哗,可咸康宫实在静得可怕,这种异样的安静让锦阳更加不安。 在侧殿坐着取暖聊天的小宫女忙地跑了出来:“奴婢见过郡主殿下。” “怎么都没个人在?”锦阳纳罕。 “太妃娘娘吩咐了,只留两个人守着宫门,旁人一律离正殿越远越好,娘娘要静养,只许王妃在殿中伺候。”小宫女回话道。 “守宫门的人呢?宫门口没人也罢了,宫门为何没有上锁?”母亲暂居咸康宫,锦阳不得不在意这里是否安全。 “守门的公公冻坏了到后头取会子暖,未到轮班的点,一时无人接替……”小宫女越说越心虚。 “别仗着太妃娘娘在病中,王妃又和善,就玩忽职守。赶紧安排人去宫门口守着,天冷就把轮班的时辰排得短些。”锦阳指了指正殿的方向:“王妃在里面陪太妃?” “是。”小宫女赶紧退下了。 第48章 048 “太妃娘娘, 锦阳求见。”锦阳顶着寒风站在殿门外。 因寝殿在内侧, 锦阳唤了好几声嘉王妃才听出是女儿的声音。 她忙推开紧压着自己的太妃, 仓皇地捡着衣服往身上披:“锦阳来了。娘娘快把衣服穿上。” 太妃没有慌乱, 趁乱与嘉王妃又亲昵了几下,天下太平地道:“不怕。殿门上了闩的, 你闺女还能破门而入不成?” 嘉王妃推开又粘过来的太妃,只是听到女儿的声音便让她再提不起兴致了, “娘娘赶紧把衣服穿上吧, 再不开门锦阳要疑心的。” “母妃?太妃娘娘?你们没事吧?”锦阳不停唤着, 心里越来越着急。“来人啊!过来把给我把门撞开。” 冬日屋里烧着炭,太妃娘娘又紧闭着门窗, 不是没有中毒昏迷的可能。咸康宫伺候的人也没几个有心的, 得了太妃娘娘的令竟真的不过来看一眼,都在后面躲着懒。 “母妃?太妃娘娘?”锦阳用力拍打着门。哪怕冒着惊驾的险,她也要确认母亲无事。 嘉王妃一听锦阳要唤人来, 忙跑过去打开了门,压着起伏不定的心跳和钝重的喘息声, 故作镇定地说:“又吵又嚷的, 太妃娘娘正睡着也被你给吵醒了。” “我担心您有事。”锦阳进了殿, 反身将 分卷阅读6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门合上道:“今日一直心神不宁的,不进宫看看您实在放不下心。” 锦阳搀着母亲往里走,边走边替母亲整理凌乱的发:“您方才也正睡着么?” “嗯。”嘉王妃心虚地没有看锦阳。 “难怪怎么叫也不应声。”锦阳笑道。 入了寝殿,太妃娘娘正端坐在床沿上,见了锦阳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道:“怎么突然来了?” 她在咸康宫内与王妃缠绵时被打断了两次, 上次是嘉王,这次是锦阳。果真是亲父女,坏起她的好事来一样的路数。 一入寝殿锦阳的脚步便慢了下来,太妃殿中熏着香,可透过熏香,她闻到了一丝熟悉又暧昧的味道。那是一种,前世在月门宫与霁妃酣战之后,萦绕在鼻端久久不散的味道。是夹杂着女子体香与玉汁的味道。 锦阳的心猛地一沉,望了眼身旁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母亲,她也是第一次见母亲脸上出现那样的酡红,那是被情/欲浸染后带着几分醉意的红。 她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没有亲眼所见她不愿将母亲往不好了想。锦阳走到太妃跟前行了礼,起身看向太妃时悬着的心终于坠落摔成一地碎片。 太妃内里有层衣裳,瞧衣边的花饰,分明是母亲的贴身衣物。她几乎可以想象方才自己在外敲门时,二人是如何在慌忙无措中穿错的衣裳。 “锦阳来看看太妃娘娘,顺便问问母亲……”锦阳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定了定神才又道:“请母亲借一步说话。” 茶室中烹煮着香茗。 太妃远在寝殿,四下无人锦阳也不卖关子了:“母亲和太妃娘娘的事,有多久了?” 正端茶品着的嘉王妃吓得手一抖,差点被溢出的滚烫茶水烫伤了手。“与太妃的什么事?”嘉王妃低头望着茶盏,嘴上不承认,心已凉了半截。 “太妃娘娘内里穿着母亲出门时穿着的衣物。天这样凉,又是大白日的,便是要小憩片刻,至于脱得一件不剩么?”锦阳深吸了口气,眼中慢慢盈了泪:“您知道父王问我什么吗?他问我知不知道您因何事恼的他?突然就不理他了。” “对不起……”嘉王妃搁下茶盏,头低了下去,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父王,也对不起你和晁林。” “您不必道歉,实话告诉我,您与太妃是真心相爱还是……还是……”锦阳不忍对母亲说出那样重的话。若母亲与太妃果真相爱,虽对父王不公平,锦阳也还是能理解母亲这些年的行为与今日的选择。 女子要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便是想退一步一世不嫁人也不可能。母亲与太妃都是世家之女,世族婚姻牵扯的利益太多,不是一个小女子可以抵抗不从的。 除非去死。 “是真心的。与王爷相识之前我便心属太妃,嫁与王爷后,我收了心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听她病重时日无多……”嘉王妃庆幸自己有个明理的女儿,愿意聆听她的过往与心事。 “还是放不下么?”锦阳心疼着母亲。想见却不能见的相思之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吧! 母亲进宫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过来,也就是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虽爱着太妃,却因为嘉王府的缘故没有再见太妃。直到如今太妃病重。 “放不下。惦记了半辈子的人,越不见越放不下。”嘉王妃苦笑道:“你知道了也好。恨我怨我也罢,可我宁愿背叛全天下也想与她相守着度过最后这段日子,哪怕为此要被万人唾弃也不在乎了。” 她只要太妃,其它的都可以不要。 “没有谁敢唾弃您。”锦阳心疼地拉过嘉王妃的手:“您受得委屈够多的了,父王与哥哥不会知道此事,您安心在宫中陪太妃。女儿愿意与您一起对抗整个天下。”锦阳拍了拍嘉王妃的手,有的伤痛只有同为女子方能体会。 父王与哥哥再好终是男子,女子所受的桎梏,他们是施压者,必然无法理解女子的不易。若爱上的人也是女子,这份不易还要加倍。 “锦阳……”嘉王妃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可这泪并非伤心之泪,而是多年的委屈被人理解时的欣慰之泪。“你当真不怨我么?”真爱并不能抹去她背叛了王爷的事实。 “您并未阻止父王纳妾,生下了我与哥哥并亲手养育大,妻子与母亲的本分都已尽了。余下的日子,也该好好为您自己活一场了。” *** 清晖宫内。皇后望着怜月冷笑道:“本宫是实在不能留你了。”被锦阳抢走伤了自己女儿面子的是这丫头,披发似鬼恐惊圣驾的也是这丫头,不服管教手推公主的竟又是这丫头。这种闯祸精,留着只会后患无穷。 “传本宫旨意,依内宫律,杖毙!”皇后面无表情地发了话。 灵阳被吓得差点没站住,忙跪地求情道:“母后息怒,这丫头说到底是嘉王府的人,您就这么将她杖毙了,嘉王和锦阳那里要怎么交待呢?” “我看你是真糊涂了。本宫发落个奴才还需向他们嘉王府交待?天下虽是秦家的天下,当家的可不是嘉王府。赶紧给我起来,堂堂公主为了个贱婢下跪求情,也不怕人笑话。”灵阳这番求情不仅没叫皇后消气,反倒更添了她的怒气。 “都聋了吗?就地行刑!”皇后大袖一挥,对吓得不敢动作的清晖宫的宫人道:“扶灵阳公主去内殿。”这种血腥场面皇后还是怕吓到女儿。 灵阳公主起身拦在怜月与执刑的宫人之间,对皇后道:“母后可知您这一句话,关系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再不听话,关系的就不止一条了。”皇后威胁灵阳道:“老实说,你这清晖宫的人,一个合我眼的都没有。” “这里好生热闹!”皇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众人忙跪了地。 皇后与两位公主也行了礼。 “朕忙完政务本想去咸康宫看望太妃,路过灵阳宫外时听皇后说要将哪个闯了祸的丫头杖毙?”皇上走到屋内坐下,将手中的念珠往桌上一扔道:“后宫之事是皇后在理,皇后便当朕不在,继续。” “父皇。您当真不管么?”灵阳公主跪地替怜月求情:“今日之事是个误会,那丫头并非如母后所想那般罪不可恕。” “朕说了。当朕不在。来人啊!扶公主起来。”皇上瞥了眼被皇后宫里的人架起的怜月,瞧着有些面熟便问道:“这丫头倒有几分面熟。” “是您与太妃娘娘指给锦阳的那个教坊司罪女。”玖阳趁机插话道。她需要多在父皇面前露露脸,父皇进了清晖宫以来,看怜月那个将死之人的时间都多过看她。 “哦~”皇上有点印象:“灵阳与锦阳共用的那个有些琴艺的丫头?犯了什么错,皇后打算如何处置?” 皇后将怜月 分卷阅读6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冲撞了玖阳公主,又披散了发的事一一说了。“臣妾觉得,这样没有规矩的丫头留着只会坏了宫中风纪。” “无意间散了发罪不至死。至于冲撞了玖阳公主……可有除了玖阳公主宫里人之外的证人?”皇上对女儿玖阳虽有几分喜爱,也不糊涂,玖阳那些见不得人的栽赃嫁祸的小手段根本瞒不过他的眼。 “有个清晖宫的嬷嬷也在。但她肯定帮那丫头说话。”玖阳公主恶狠狠地瞪了眼在墙角跪着的嬷嬷。 “依朕看。人是嘉王府的人,要杀要罚也该由嘉王府发落。我瞧着灵阳与锦阳都极喜欢这丫头,若重罚也会伤了两个孩子的心。尤其是锦阳……”皇上有些头疼,太妃对他那侄女格外宠溺:“皇后也知道太妃近日身子不大好,若锦阳委屈着闹去咸康宫,只怕太妃动了气于养病不利。” “是。”皇后低头应了。 玖阳还不甘心,可父皇已发了话,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49章 049 太妃在寝殿独坐了片刻, 心中不安。溜下床正打算光着脚摸去茶室偷听一二, 锦阳已扶着嘉王妃回来了。太妃飞快地退回了床边坐着, 脚后跟不小心磕在脚蹬子的边角上, 疼得她捂着脸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 “怎么了这是?”嘉王妃松开挽着锦阳的手, 忙走到太妃面前拿开她捂着脸的手,见太妃眼角带着泪花, 心疼地问道:“是不是哪里难受了?疼得厉害吗?” “脚后跟磕脚磴子上了。”太妃嘶嘶吸着气。 嘉王妃屈膝半跪着, 抬起太妃的脚后跟替她吹了吹破了皮的伤处:“怎么这样不小心?” 明明是埋怨的话, 锦阳却听出了母亲话语间快要溢出的对太妃的宠爱,她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她虽理解母亲, 但见二人这般亲密无间还是有些不自在。 太妃见嘉王妃这般没有顾忌, 低声提醒道:“快起来,锦阳看着的。” 嘉王妃抬头望着太妃,脸上是释然的笑:“锦阳已经知道了。” 锦阳有些看不下去了, 向太妃行礼道:“锦阳还想去清晖宫看看灵阳姐姐,不打扰太妃娘娘与母妃了。” “哦哦……好。”太妃还没缓过神来。待锦阳离开寝殿, 她才惊慌地扶起嘉王妃问道:“什么叫锦阳已经知道了?你告诉她了?” “别担心。锦阳支持咱们, 虽然我也很意外。”嘉王妃还不放心太妃的伤口, “你得上点药才行。” “锦阳支持咱们?”太妃不敢相信。但她相信嘉王妃,也相信自己。哪怕锦阳把此事说出去了,太妃也有决心替嘉王妃阻挡有可能到来的一切不幸。 “那就好。”为怕嘉王妃担心,太妃没有再问。 锦阳在咸康宫门前遇到了前来探望太妃的皇上。 她避让到一旁,忍着心底的反感行礼道:“锦阳见过皇上。”她说得极其大声, 是为了提醒寝殿中的二位早作准备,不要在皇帝面前露出破绽。 “锦阳?进宫来探望太妃的?也不枉太妃这么宠你,有心了。”皇上刚要提步上石阶,突然回头对锦阳道:“太妃赏给你的那个吴家丫头……” 锦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上一世怜月为了摆离教坊司的生活使了些小伎俩爬了皇帝的床,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主动纳她进宫。皇帝后宫那么多女人,各姿各色的都有,怜月虽美,也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 这一世怜月因有她的庇护,无须再委屈求全,锦阳也就没有担心怜月与皇帝之间会再有什么瓜葛。 可今日皇帝突然提起怜月是要说什么? “朕刚才在清晖宫见她与玖阳公主似有误会,你玖阳姐姐是什么性子相信你也知道,呆会儿回嘉王府时顺带把人领回去吧!”皇上担心皇后和玖阳不肯罢休,他又最烦这些琐事,便道:“若灵阳不肯你便说是朕的旨意,领回去后别让她再进宫了。” “锦阳遵旨。”锦阳求之不得。 她今日心情几经大起大落,感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听皇帝说玖阳找了怜月的麻烦,锦阳目送皇帝走入咸康宫后加快脚步赶去了清晖宫。 皇后与玖阳总算走了,灵阳扶起被吓得精神恍惚的怜月,对宫女道:“煮些安神茶来。”又轻声安抚着怜月:“父皇下了旨的,母后不敢再如何你了。” 怜月的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灵阳公主在与自己说话,但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公主在说什么。她方才离死只有一步,若皇上晚来半刻,她就死定了。 “锦阳郡主来了。”守门的宫人进来传话。 “请她进来。”灵阳不止对怜月歉疚,也觉得有些对不住锦阳。病才好些的人被她唤进宫里,结果差点死在自己母后手里。 吓得全身软塌塌,没办法坐直的怜月靠在椅背上,听说锦阳郡主来了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飘远的神魂也渐渐归位。 锦阳走进屋,怜月半日来所有的恐惧不安绝望无助,在见到小郡主的那刻爆发出来。 “郡主!”怜月颤抖着站起身,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扑过去紧紧抱住锦阳。 按说该怜月依偎着锦阳痛哭才对,可因锦阳个子小,却是怜月把锦阳抱在了怀里。锦阳轻拍着怜月的背,问灵阳公主:“玖阳公主对她做什么了?” “说来话长。是我对不住你,把人接进来差点叫她丢了性命。” 过了一会儿,怜月哭得差不多了。灵阳接过宫人煮来的安神茶,亲手递与怜月,又将今日发生在清晖宫的事与锦阳说了。末了道:“人你还是接回王府吧!” 怜月还抽噎着,掏出帕子擤了鼻涕后对灵阳公主道:“您的曲谱怎么办?” “我改日带着去王府找你。”灵阳公主笑着道。 怜月摇头:“来不及的。练也要花好几日呢!” 锦阳在一旁看得心急,这傻丫头瞎热心什么,依了灵阳的话马上回王府不行吗?怜月虽未受伤,锦阳还是后怕着,若皇帝今日没有碰巧出现,怜月必然会死在皇后手里。这些帐她迟早要一一清算! “灵阳公主的旨意不可不从。”锦阳无奈地望着怜月,语气强硬。 “奴婢……奴婢遵命。”怜月怯怯地应了。 可灵阳突然改了主意,她见外面天色已晚,不放心锦阳与怜月赶夜路,便道:“你二人今夜便宿在清晖宫吧!一来不必走夜路,二来怜月也能帮我。” “来人啊!传膳。”不待锦阳回话灵阳就吩咐了下去。 *** 蝶儿这段日子胖了,郡主像是忘了她似的,除了环儿每日送吃食热水过来,顺便替她将屋中要清理的东西拿去扔掉,再无人来过。 分卷阅读6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她除了吃便是睡,冬日又易养膘,眼看着一日日胖了起来。 环儿近日常过来和蝶儿说话,端个小椅子搁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和蝶儿唠,只是谈话内容以气蝶儿为主。 “你看看自己,姑娘的年纪,老妈子的身材。生养过的人也很少像你这样的啊!”环儿“噗”地将瓜子皮吐老远。 蝶儿靠在床上,嫌弃地瞥了环儿一眼:“恶不恶心?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甭管吐哪儿也是姑奶奶我打扫,没吐你脸上就不错了。”环儿说完故意将刚嗑出的瓜子皮吐得更远,几乎快到床脚下了。“诶?蝶儿,问你个事啊!” “你叫我什么?”蝶儿愣住了。 “蝶儿啊?难道还叫连月?”环儿一拍头,她才想起来:“对了,郡主将你名字改回去的事我还没同你说过是不是?改了好些日子了。院里总不能有两个连月姑娘嘛!” “什么两个连月姑娘?郡主新带了人回来?”蝶儿还盼着郡主有朝一日会想起她,会再唤她进房中伺候,原来已经找好替代者了么? 环儿看蝶儿难过得一语不发,便好心开解道:“你用不着难过。怜月姑娘和你又不一样,你进府其实和我们一样,是做奴才的。怜月姑娘摆明了是被郡主接回来做主子的,怜月姑娘生病那几日,可是连花姐姐亲自伺候的。便是霄姑娘也没被连花姐姐伺候过啊!” 蝶儿听得呆呆的。她被禁足在房中,脚上戴着冰冷的镣铐,对于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世子可有问起过我?”郡主那里没有指望了,蝶儿便将所有未达成的心愿寄于涉世未深的世子爷。 “你可别再找死了,若被郡主知道你想打世子爷的主意,啧啧~”环儿咂巴着嘴,“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替你多烧些钱纸的。” “怎么?你不去向郡主告我了?”蝶儿冷笑。 “都是苦人家出来挣条活路的,无依无靠前路无着,你我都是可怜人,何必再相互为难呢?”环儿不是任人欺负不作声的性子,但也绝不是有害人之心的人,蝶儿世子院骂她的那番话她这些日子也加倍报复回去了。“我都将你房间的炭换了好炭,哪像你似的,主子抬举你下就找不着北了。” “我还以为是厨房炭没了……”蝶儿嘀咕着。 环儿坏笑着道:“你要闻惯了烟味,我再给你换回来便是了。那炭也就用来烧烧炕,正经做饭也是不用的。” 蝶儿以前只在郡主跟前伺候,对于旁的杂事一概不知。 “这炭挺好的,你别换了。”蝶儿的气势弱了下去。 细想来,环儿对她确实不坏,反倒是她挑事的时候比较多,把环儿气急了环儿才用计让她吃了些苦头。但无论怎样每日三餐从没误过点,洗澡水是环儿打来的,换洗衣服是她带出去洗的,甚至连她的夜壶痰盂之类的东西,也是环儿帮忙带出去的。 而环儿很少抱怨过活脏活累,只是爱常常气她。 “所以你也安分些,甭难为我。你以为我只伺候你一个没别的事了不成?”环儿跷着腿嗑着瓜子,示好般地将手中的小果碟冲蝶儿挥了挥:“要不要?” “不用了。我再肆无忌惮地吃下去,来年开了春只怕没办法见人了。”蝶儿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有种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错觉。“以后房间我自己打扫,不用出屋便能做的事我都帮你做了。” 环儿有些小感动,但仍嘴硬道:“帮我?你可真有脸说。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谁帮谁?” 第50章 050 用了晚膳, 灵阳被人伺候着沐浴去了, 锦阳这才能与怜月在东次间单独说说话。 怜月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慢慢回忆起方才的失态, 便向锦阳道:“奴婢该死,哭脏了郡主的衣裳。” “衣裳脏了洗干净便是。倒是怎么瞧着我来便哭了?”这是怜月第一次主动抱她, 锦阳能感觉到怜月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若不是时局紧张,锦阳此刻便想冲去玖阳宫中再将她打一顿, 但这次不会手下留情了。 怜月揪着衣袖, 耳朵通红的没有接话:“您怎么突然入宫了?” “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便急急忙忙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锦阳认真地对怜月道:“皇上下了旨, 灵阳公主也说了, 你以后不必再进宫。所以,好好呆在我身边,有我在什么也不必怕。” 怜月有种安心感。她看着郡主在烛火下带着光晕的小脸, 郡主望着她的目光很深情,她的心突然漏了两拍, 怜月旋即扭开脸, 不敢再看郡主。 她能查觉到自己在慢慢沦陷。她只能依附于郡主才能活下去, 而郡主对她又那样好,她便是铁做的心也总有化掉的一日。皇上今日放过她也是因太妃娘娘看重郡主,怜月明白,她能平安无事其实都是因为郡主对她有几分喜欢。 “郡主,我是您第几个喜欢的人?”四下无人, 灯火朦胧又暧昧,怜月突然迎上锦阳的目光,直愣愣地问道。 锦阳有些吃惊怜月突然聊起此事,这个问题比怜月的拥抱来得更突然,她在心里琢磨着怜月此刻在想什么。怜月开始在意这种事,证明……证明怜月对她动了情。 怜月虽无霁妃娘娘饱经苦难后的城府,但对于感情的直截了当还是一样的。 “唯一一个。”锦阳笑着道。 怜月放了心。哪怕不是最后一个也足够了。她不敢奢望郡主会一直喜欢自己,但她需要在郡主心里有一个特别的位置,比如第一个喜欢的人这种。这样即使郡主日后抛弃她,好歹念着特别的情分不会过分为难。 “我呢?是你的第几个。”锦阳托着腮,凝望着双眼无神,在打着什么小算盘的怜月。 “第……”怜月中了锦阳下的套,回过神来后气得哼哼着说不出话。 “怜月姑娘,公主殿下请您去琴房。”有小宫女来传话。 锦阳起身向怜月伸出手:“走吧!” *** 皇上陪太妃并嘉王妃用过饭,见天色已很晚了便辞了太妃起驾回宫。 再度路过清晖宫时,隐隐听到一首舒缓的曲乐传来,像有人在耳边低语似的。皇上阖目听着,渐渐起了睡意。他已多日不得好眠,躁郁不安的心在曲乐的轻抚下竟平静了下来。 “停!”皇上对公公道。 “陛下要去看灵阳公主吗?”公公问道。 此时曲子突然停了,皇上便又挥手道:“走吧!” 常合殿内,公公递了纸笺与上了墨的笔,递与皇上道:“陛下!” 若皇上需某位妃嫔侍寝,便会把那人之名写于纸上,公公会在纸的背面补注上日子,这些纸会集结成册送往内事府建档。 皇上拿着笔犹豫不决。 分卷阅读6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公公小心地提醒着:“贤王妃在常合殿暂居着,要不要……” 皇上用利若刀锋的目光看了公公一眼,“不是让你把她撵走吗?” 他当年占有贤王妃时的心理有几分病态。贤王是二皇子又最得父皇宠爱,生母位列四妃之一且母家势盛,贤王虽无心,但不代表他背后的势力无意。 母后病故后他被交与如今的太妃娘娘王氏抚养,要不是太妃用些手段弄倒了贤王之母,他那太子之位能不能平稳坐到登基之日真的不好说。 他对太妃格外孝顺是有缘由的,太妃为了他不愿有嗣,甘愿不再侍寝先帝。母子二人又携手并肩战胜了许多人,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继位后先平外乱,再除内患。忠王逆反找死成了走得最早的一个,贤王虽什么也没做,却成了第二个走的。皇上去吊祭贤王之时,在灵堂后的屋子里与贤王妃行了事。 那日满堂皆白,贤王妃身上所着的孝衣被他扯得破破烂烂,那一日成为了胜者的他,站上了至尊之位的他,在羞辱贤王和与弟媳交/欢的禁忌的快感之中,达到了极乐。 他后来回味起那种滋味时便会去找贤王妃,可无论贤王妃极力配合也罢,佯装不愿也好,他再找不回那种感觉。后来甚至拉着贤王妃去了贤王的陵墓前,还是没能体会到那种极乐之感。 天下早已是他的了,御贤王遗孀不仅不能再带给他羞辱贤王的快感,反倒让他背负上了道德的枷锁。 公公不再敢提贤王妃,便问道:“那陛下今夜还是宿在常合殿吗?” 皇上点了点头,而后道:“把灵阳公主传来。” 他还惦记着在清晖宫外听到的那首曲子,若早知女儿灵阳精通曲艺到这个地步,他也不至于多日无眠了。 灵阳与锦阳把酒言欢,两个小姐妹喝得似醉非醉,怜月初愈不宜饮酒,便在一旁弹着琴助兴。 “锦阳。”灵阳不雅地打了个酒嗝,打完嗝才慢慢腾腾地伸手捂嘴。 锦阳嫌弃地看了堂姐一眼。她并无半分醉意。以前不满十岁便被师父偷带着喝酒,师傅喝酒都是抱缸喝,哪像灵阳似的,拿个拇指甲盖大的酒杯也能喝醉。 “锦阳,你太任性了。”灵阳指着锦阳,借着酒劲把多年来的不满通通倒了出来:“宫里的姐妹,有几个没被你欺负过的?我们……”灵阳拍着自己的胸口,委屈地说:“因为你,我们成了别人的笑话。妹妹欺负姐姐,郡主打了公主,长幼有序呢?” 锦阳不觉得自己有错,公主也好,贵女有罢,大多被宠坏了。“你别喝了。”锦阳其实对灵阳有几分敬意,灵阳是个难得地体恤下人的主子,而且拎得清,看得上的人会百般爱护,看不上的懒得多瞧一眼。 怜月那件事,也是造化弄人。若换了任意别的人别的事,锦阳也不会与灵阳争抢。 “再喝明儿个头会疼的。”锦阳夺下灵阳的酒杯,替她斟了杯茶水,然后道:“往年锦阳有做得不对的,借此杯向公主殿下道歉。”锦阳喝干了灵阳杯中的酒。 “对了。还有这个,没外人的时候你从来不叫我姐姐,也就在长辈跟前与我装亲近时会唤声姐姐。”灵阳撑着头,委屈地说。“你小时候我还抱着哄过你的……唉……” 怜月一边抚琴一边暗自发笑。灵阳公主的醉态实在太可爱了,她一笑倒引起了锦阳的注意。 “别弹了。”锦阳轻声道:“手上伤才好了多久?过来吃些点心吧!”晚膳时应是灵阳公主同席的缘故,怜月一直拘着并未怎么吃,锦阳担心她饿了也不敢与清晖宫的人说。 灵阳公主撑着手的头突然倒了,锦阳忙伸手托住了她差点砸向茶盏的头。 “说是留你改曲谱,你不过替她试奏了一遍就睡了。”锦阳将灵阳扶于榻上倚着,接过清晖宫的宫人递来的褥子替她盖上。 灵阳独自和衣在榻上睡着,锦阳和怜月去了外间屋子说话。 没多会儿,跑进来一个宫女。“郡主殿下,皇上命人来接咱们公主去常合殿。” 锦阳知小宫女是不敢惊醒公主,可皇帝的旨意不是儿戏,“让公公等半刻,就说公主要更衣梳妆。风雪大,请公公们去偏殿用些热茶点心吧!” 锦阳起身进屋,走到榻前伸手捏住了灵阳公主的鼻子。呼吸不过来的灵阳挣扎着醒了,见人醒了锦阳命宫人递上热巾子亲手替灵阳净了面,“皇上唤您去常合殿。” “父皇这么晚了唤我?”灵阳打着哈欠,意识还模糊着。 “公主快些的好,常合殿的公公等了有一会儿了。”锦阳拿衣服给灵阳披上,捉着她的手塞进衣服里。 “我去去就回,你和怜月早些歇息吧!我已差人给王府送了信。”灵阳公主出门前对清晖宫主事的嬷嬷道:“伺候好郡主和怜月姑娘,若是有人来咱们宫里挑事,马上来常合殿找我。” 灵阳担心玖阳和母后知她不在清晖宫,趁机来发难。玖阳还好,估计来了也是挨锦阳一顿揍,最怕的是母后。 *** “公主殿下到了。”公公向半闭着眼的皇上回话道。 “唔。”皇上睁开眼,灵阳被公公嘱咐过了,独自一人进的寝殿。 “坐吧!”皇上指了指一旁的琴案,琴案之上放着瑶琴。“听说你近日在习为你母后贺寿的曲子。朕今日回宫时路经你宫外,听了一小会儿,你那曲子似有宁神助眠之效用。所以这么晚了还接你过来,委屈你了。” “儿臣若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气。”灵阳还有些未散的醉意,舌头打了结。 皇上以为女儿是困了,无奈道:“困了吧?但父皇这些日子无一夜好觉,待我入睡你再回宫好不好?” “儿臣不困。”灵阳坐直了身子,开始抚琴。 皇上听着是这个曲子,便在暖榻上躺下了。公公上前替皇上盖上了被子,暗暗松了口气,主子这失眠之症总算有了能克治的方子。 曲声悠悠,皇上有了丝睡意。 突然一个略显钝重的音刮过皇上的耳边,他忍着没有睁开眼,越往后听越不对劲,曲子是那个曲子,可韵味大不同。皇上越听越清醒,他腾地坐起身。 “曲子是这个曲子,但朕听到的那个稍有不同。” 灵阳问了父皇是何时听到的,得到答案后笑道:“那会儿我正与锦阳说着话,弹琴的是怜月,就是您今日从母后手中救下的那个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抱歉更新晚了这么久~ 第51章 051 “那个丫头……”皇上因失眠而痛着的头更疼了。 那丫头若是灵阳宫里的人还好说, 偏偏已经给了锦阳。说来可笑, 因太妃的缘故, 他也有些怕嘉王府那个刁蛮任性的小侄女 分卷阅读6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若锦阳小孩子气的哭丧着脸去找太妃作主, 皇上没有在太妃跟前赢锦阳的自信。 太妃定会说:“皇上要什么没有?怎么还和小孩子争起东西来了?” 他能说什么?堂堂君王和一个小丫头片子抢东西确实不成样子,况且搁寻常人家锦阳得叫他声大伯, 他是做长辈的。 “奴才这便去把那丫头接来?”公公在一旁道。 皇上纠结着,而后道:“罢了。”他今日才让锦阳把人带回王府, 君无戏言。既然已知这曲子有助眠之效, 只消命琴艺精湛的乐人抚奏即可。 “送公主回去吧!”皇上对灵阳道:“灵阳你命人把曲谱抄一份送过来。” 灵阳走后皇上坐到案牍之前, “公公,磨墨吧!”他拿起边地大吏的来信, 叹息着。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的一夜。 *** 锦阳不惯外人伺候, 怜月便服侍着郡主更衣。 “奴婢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一生行善积了大功德,来世才能遇到您和灵阳公主这么好的主子, 还有霄姑娘。”怜月将郡主换下的衣裳挂到架子上后,细致地抚平了褶皱。 锦阳回忆起上一世的怜月……大功德?她虽爱怜月, 可平心而论, 霁妃娘娘好像伤天害理的事做得比较多…… 锦阳顺着怜月道:“所以你这一世也要行大善, 下辈子才能再遇到我。” 怜月是真的不敢相信锦阳郡主是个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这种让人羞恼的话张口便来,像是说过无数遍似的有种行云流水之感。 “郡主您都不害羞么?总说这种话逗奴婢。”怜月摸了摸滚烫的脸。 锦阳心想着,上一世被逗弄的是自己,几辈子要害的羞都给了霁妃娘娘。天道好轮回, 也该怜月尝尝那种滋味了。“这种程度就害羞的话,以后怎么办?”锦阳坐到床上,魅惑地舔了舔唇。 怜月羞得更厉害了。“您……今晚是自己是睡还是?” “姑娘觉得呢?”锦阳已经翻身睡到里侧,给怜月留出了位置。 怜月有些别扭地脱着衣衫,准备睡觉,总觉得床榻方向有道灼热的视线投来,细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怜月回头看,只见郡主并未看她,而是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捂着头睡觉。 她放心地转过身。已经躺下的锦阳偷偷将头探出被子,望着怜月玲珑有致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薄而轻透的衣衫轻掩着怜月的身体,锦阳不敢再看,在怜月转身之前又钻进了被子里。 她怕忍不住今夜便要了怜月。可她暗自鸣誓过,在名正言顺地娶怜月之前,她不会碰她,一切都留到洞房花烛夜。怜月上一世虽贵为妃,但妃也是妾,并未享过出嫁之礼。 上一世怜月缺的,锦阳都会补给她。她与怜月上一世虽相爱着,其实也是偷欢,所以这一世要更加正大光明。她不愿像母亲与太妃那样,分别多年,临了了才能在一起。更不愿怜月像别的贵女的爱婢一样,无名无分的做个主子的玩物。 至于如何娶,锦阳已有了打算。 “郡主?您睡着了吗?”怜月悄悄爬到床上,轻声问道。 锦阳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怜月拉到怀里,将头埋在怜月的胸前道:“现在可以睡了。” 怜月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放在哪里。小郡主紧紧抱着她,她若放下手,便也抱着锦主了。 犹豫了许久,怜月小心地放下手,轻轻拍着郡主的背。她不该想太多,明明自己什么也左右不了,想得再多又如何?安心伺候郡主,别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明日便能回王府了,离了宫中事非地,思月苑里的日子是平静祥和的。 怜月睡不着,趁着未灭的烛火,低头看着怀中的小郡主。郡主总爱缩成一团睡觉,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到了夜晚却柔弱地像只受了伤的猫,蜷缩着独自舔舐着伤口。 她不知道夜夜惊醒郡主的噩梦是什么,可被噩梦折磨着是最痛苦的,因为逃不掉。 怜月心疼地将怀中的小郡主搂得更紧些,下巴轻抵在郡主的头顶。 锦阳闭着眼,感受着怜月的每一声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感觉到了头顶上怜月的下巴,和怜月更紧的拥抱。锦阳盼着日日过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让父王早日登基,让她快快长大。 *** 蝶儿坐在床上,抱着团红线打穗子。这还是白天环儿新教她的,让她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蝶儿很用心,这是她打的第一个穗子,她想送给环儿。 算答谢环儿的一技之恩和这些日子的照料。 正做着,门被推开,蝶儿以为是环儿便笑着抬起头。 “银儿?” 银儿是三小姐房里的一等丫头,与蝶儿曾有过节。 一个多月前王妃赏了公子小姐们院里伺候的下人一批过冬的衣料子,王妃体贴,让大家自个儿挑喜欢的。 最先挑的是世子院里的宣儿姐姐,然后便是思月苑里的连花姐姐。其实论在王府的地位,协理家事的连花必然高过宣儿,但郡主嘱咐过,府中诸事以世子院为先。 连好与连圆两位名字虽是连字辈子但并不是奴婢,衣料用物也都是郡主特赏的,便没去领料子。 宣儿与连花挑了后,便是众院的一等丫头。大家欢欢喜喜地在库房前的院子里挑选时,银儿与蝶儿挑中了同块料子。 银儿入府早,是在王妃院里伺候过的人,本就瞧不上蝶儿平日嚣张无礼的作派。 而蝶儿当时正得郡主宠,也根本不把银儿放在眼里。谁不知道王府哪怕天大的事,锦阳郡主都能作半个主。张狂的蝶儿上去抢料子,银儿死不撒手,二人当时吵得难听打得难看。 后来还是管库房的嬷嬷赶来劝的架,而且最终把料子给了蝶儿。有的事大家不会明着说出来,但谁心里都知道,郡主与三小姐虽都乃王爷的女儿,却是不一样的。 银儿不计较那点料子,再是庶小姐院里的下人,这么大个嘉王府也不至于缺丫头点衣料子。但她咽不下那口气,郡主院里伺候多年的姐姐们,哪怕是连花,待人也客客气气的。只有这个连月,也不知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小郡主,仗着主子的势在王府横着走。 “倒是许久没见到连月……哦,不。是蝶儿你了。”银儿幸灾乐祸的笑着倚在门框上。 她倒也不是有意来思月苑为难蝶儿的,她没那份闲心也没那个胆气。不过今日来思月苑还许久前借连扫的东西,听闻蝶儿被夺名禁足之事,趁郡主不在过来奚落两句。 “哼!”蝶儿冷笑一声低头打着穗子,没有理银儿。 “怎么着?像狗一样被拴着,就不会说句人话了?那你学狗吠两声来听听也行。”银儿笑得猖狂。她一直盼着有朝一日将“连月 分卷阅读7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踩在脚下,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样早。 “思月苑也是你这种满嘴喷粪的贱人能来的地儿?”蝶儿扔开红线团,冷冷地望着银儿:“要叫唤回你们院里去。三小姐也是倒了血霉,遇到你这种给她惹祸的贱奴才。” “看来你是不知道郡主不在王府的事了。”银儿阴险地看了眼四周,然后拧起环儿打扫后靠在墙外的长柄笤帚。 “你还敢动手不成?”蝶儿心虚地扯了扯脚上的铁链子,链子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真打起来银儿可以躲她不能,是要吃大亏的。 银儿提着笤帚,扬起来打向床上的蝶儿,蝶儿虽然拿起被子护着头顶,也被木棍打得哀嚎阵阵。 听到动静的环儿跑过来,只见银儿正用力地拿笤帚的木柄打蝶儿。 她冲上去抢过笤帚大声喝止道:“你这是干嘛?” 银儿是一等丫头,而环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连进屋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她自然不放在眼里。“笤帚给我,与你无关的事别插手。”银儿伸出手,见环儿把笤帚藏到了身后,有些吃惊地问:“你忘了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事了?” “思月苑的人要打要罚也是我们郡主的事,轮不到你。”环儿看了眼床上死死躲在被子里不敢动弹的蝶儿,担心她被打出个好歹,便威胁银儿道:“还不快走!” 银儿被个粗使丫头吼叫驱赶,火更大了。“你真是反了,果然思月苑里的狗都比别的院里的主子尊贵。” 环儿逮着机会道:“好呀!你竟敢骂别的小主子狗都不如。连花姐姐!连花姐姐!”环儿一副要告状的样子,银儿也是被气得说了糊涂话,见环儿要告她便要上前捂环儿的嘴。 谁知环儿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在了地上,又哭又闹地大嚷着:“连花姐姐!银儿姐姐打人啦!” 连花听到环儿最初唤她的那声时便往这边赶了,来了只见环儿跌坐在地上,银儿站在她面前一脸凶相。 蝶儿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透过缝隙与坐在雪地上的环儿对视一笑。环儿笑罢抓起把雪揉在脸上,融化的雪像极了泪。 蝶儿忍不住躲进被子里偷笑起来,她是吃过环儿这种亏的。 第52章 052 清晖宫的公公到王府时天色已很晚了。 嘉王在李侧妃房中正抱着全哥儿逗玩, 守门的婆子过来回话。 “王爷, 宫里来人了。” “宫里?”嘉王因幼子而柔和带笑的脸立时严肃起来。“郡主还没回府吗?” “禀王爷, 没有。”婆子有些局促不安。她站在屋外回的话, 怕沾了雪泥的靴子脏了李侧妃的屋子。可若不进屋,回话需开着门, 风滋溜溜地灌进了屋子里,李侧妃虽未说什么, 已从王爷怀中接过小公子背过身去了。 嘉王也怕幼子受凉, 起身对婆子道:“本王马上过去, 你着人将办差的公公领进暖和的屋子里烤烤火。” 守门婆子只说是宫里来的人,嘉王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若是咸康宫, 许是王妃派的人, 说锦阳留在咸康宫陪她之类的。可若是承合殿的人……若锦阳进宫探母未归是皇兄的缘故,妻女都被困在宫中,他只能提前有所行动了。 嘉王胡乱思想着, 到了公公们所在屋子。 “奴才等见过王爷。”公公们忙起身行礼。 “几位可是咸康宫太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嘉王问道。 为首的公公笑道:“奴才是清晖宫灵阳公主身边伺候的,锦阳郡主今日进宫, 和咱们公主说话说得晚了些, 公主担心马儿行夜路易摔易受惊, 便留郡主在宫中宿夜。怕王爷您担心,命奴才来通禀一声。” 嘉王松了口气。可又不敢尽信,怕是皇兄打着灵阳幌子的缓兵之计。 送走了宫里的人。嘉王对贴身伺候的亲信道:“若明日午时郡主仍未回府,给本王带个口信去护国将军府。” 宋阁老落罪之事就是因为一封多年前的书信,口信看起来不如书信隐蔽, 毕竟多了个知情的人。可口信无凭无据,哪怕真出了叛徒,也可指认告发之人是诬陷。 今夜是所有人的无眠之夜。 嘉王睡不着。担心着在宫中的妻子和女儿,盘算着若是提前行动能有多大胜算。他输不起,他丢了性命没关系,得不到天下更没什么要紧,可他不能让王府这一大家子出任何事。嘉王有时盼着,若皇兄疑心不那重该多好,若当年皇兄放过李妃该多好。 皇上更睡不着。因失眠多日异常躁郁,他打翻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头痛欲裂地对公公咆哮道:“马上让司乐监把宫中琴艺最高之人送过来!再命人去清晖宫把灵阳公主所谱之曲取来!”他觉得自己再硬撑下去定会暴毙,现在只想把心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心事清空,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一觉。他在是君王之前,首先是一个需要吃需要睡的寻常人。 太妃娘娘与嘉王妃更睡不着。太妃还记着被锦阳打断之事,缠着嘉王妃也不让她睡。二人敞开心扉后同处的第一夜,积蓄了十多年的情与欲瞬间爆发。嘉王妃伺候了一次太妃,恐她身子吃不消再不肯动作,意乱情迷的太妃直接压了她,反过来伺候她。 徐嫔也睡不着。杨柳在一旁对她动手动脚,徐嫔罕见的没有迎合。 “明日便要见荣嬷嬷了。她在太妃身边那么些年,定是早修成了人精。我怕……”徐嫔宁愿躲在屋子里死也不见荣嬷嬷,就是怕被荣嬷嬷一眼看穿她与杨柳之事。 相爱这种事是藏不住的,任何一个微不可察的细节,都可能要了她和杨柳的命。杨柳总跟在她身边,突然不在惹人疑心,可若在身旁,徐嫔又怕荣嬷嬷觉出异样。 “娘娘别太担心,您就与她寻常说两句话打发出去便是了。” 次日一大早,徐嬷嬷被小宫女们伺候起床后,进了秀水宫正殿向新主子徐嫔请安。 徐嫔抱着小公主,对宫女道:“给嬷嬷赐座。” 荣嬷嬷望了眼四周,收回视线时正巧徐嫔也在打量着她,四目相对,徐嫔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按说嬷嬷一来我便该和您说说话,可小公主这些日子嗜睡,又粘我粘得紧,本宫实在不便会客。听宫女说嬷嬷以为我是嫌您,这话可吓煞本宫了,嬷嬷乃太妃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能来我这秀水宫是本宫的福分。” “太妃娘娘是指奴婢来伺候您的,奴婢这日日闲着反倒被您宫里的人伺候着实在不妥。”荣嬷嬷想进殿里伺候,即使徐嫔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查清了给太妃娘娘回个准话,好歹能早些回咸康宫。 徐嫔掩嘴轻笑:“俗话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嬷嬷安心在秀水宫好吃好喝的住着,让咱们沾沾您老的福气便是帮本宫大忙了。来人啊,送 分卷阅读7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嬷嬷出去吧!” 以脾气极差闻名后宫的徐嫔一脸笑意地望着荣嬷嬷,嬷嬷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请了出去。 嬷嬷前脚刚走,徐嫔便捂着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她是直性子的人,憋不住事更沉不住气,有火便要发有事便要说,所以才落了个脾气差的名声。 与嬷嬷三言两语之间已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荣嬷嬷被送至殿外,她望着紧闭的殿门,疑心更重了。 *** 灵阳公主命人打点好车马,送锦阳与怜月出了清晖宫。 “怜月不来我以后怕是要常去你们王府叨扰了。”灵阳站在车前道。 锦阳笑回道:“随时欢迎公主大驾。”说完伸手先扶着怜月上了车。 锦阳照顾怜月的动作太过自然,灵阳收于眼底,心中明了地笑了笑:难怪锦阳宁愿闹翻了天也不放这丫头了。 “路上小心些。”灵阳上前亲手将锦阳扶上了车,冲她挥手道别。 回清晖宫时灵阳脸上还带着笑,也不知小堂妹之前该多恼她,自己也是糊涂了,竟没瞧出二人早看对了眼。 “公主笑什么?”一旁的宫女见主子开心,也笑着问道。 “无事。”灵阳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不过她既知道了此事,定会尽力成全二人,也算是补救之前棒打鸳鸯的罪过。 回王府的路上,锦阳不住地打着哈欠。 “郡主昨夜没睡好么?”怜月也打了个哈欠。 锦阳摇头。但她确实没怎么睡,在宫里过夜,她实在没办法安心。好在听着怜月熟睡后的呼吸声,又趁怜月睡着了占了她些小便宜,这一夜倒也不难熬。 “你呢?睡得可好?”锦阳随口问道。虽然她知道怜月睡得极死,连偷吻她脖子也没反应。 怜月红着脸道:“奴婢睡得极好,昨夜一次也未醒过。” 她根本没怎么睡,刚有些睡意迷迷糊糊之际,就被手脚不规矩的小郡主惊醒了,先不过是伸手揽住她的腰,后来又用小脸在她胸前蹭,还偷偷吻了她的脖子。 怜月只能僵直着身子继续装睡,她不敢想象醒来与正闹她的郡主面面相觑会有多尴尬,好在郡主后来没有更过分的动作。但她一直能感受到郡主近在咫尺的鼻息,离她的脸不到半尺远。她知道郡主在看她,几乎看了一整夜。 “那就好。”锦阳心虚地干咳着。她怕怜月发觉自己昨晚那些小动作以后再不肯陪她睡了,也暗自庆幸自己望怜月的脸望了许久,最终忍住了没有吻下去。“听清晖宫的人说,昨日灵阳公主为了救下你,下跪了两次?”锦阳知怜月这人易被感动,怕她因感激对灵阳有意。 灵阳喝得半醉那会儿,怜月夸灵阳醉态可爱,锦阳当时就有了醋意。 “嗯嗯。”怜月想起灵阳公主为自己求情时的景象仍感动得热泪盈眶,堂堂嫡公主,千金之躯,为了她一个小婢女连番向皇后和皇上跪地求情。“公主殿下对奴婢的大恩,奴婢便是几辈子也报不完的。” 哟!还几辈子?一辈子也甭想。锦阳心底冷笑,嘴上却温柔地道:“报不完就别报了。报恩也该有先来后到对不对?” “嗯。奴婢得先还郡主的。” 锦阳心情好了一些,暗道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玩意儿,喜怒哀乐全被怜月攥在手里。 第53章 053 锦阳刚回思月苑, 一身武者打扮的连好凑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 “倒是比想象中要快不少。”锦阳没想到苍元的毒蚁已训好了, 现在只需找准时机进宫下饵, 静候皇上驾崩。 她对自觉避远了的怜月道:“我要出去办点事, 你在院里呆着好好休息。”歇了一夜怜月还是小脸煞白,这是真被皇后和玖阳给吓坏了。 “连花, 你让小厨房给怜月姑娘熬些定气宁神的汤品。喝完东西若是累了,便去我房中歇息着。”锦阳吩咐完又心疼地看了眼怜月, 然后与连好一同离了王府。 “姑娘请。”连花上前扶着怜月, 到了屋沿口嘱咐道:“小心台阶。” “连花姐姐, 我不用喝什么东西,只想睡会儿。”怜月进了锦阳郡主房中, 在榻上坐下了。她昨夜被郡主闹得一点没睡, 趁郡主不在正好补补觉,那样等郡主回来,即使要她伴眠也可以清醒地提防着些。 郡主不似不通人事的小姑娘, 瞧昨儿夜里的胆气和娴熟的手法,倒像风流多年的色鬼似的。 连花笑道:“郡主特意吩咐了, 您好歹喝两口。您喝好了, 汤婆子也暖好了被窝, 再睡不是正好?” “是。”怜月只得依了。趁连花去小厨房吩咐的功夫独自去了屏风后面换衣,她想尽量少麻烦连花,连花事多,不像她似的,简直是整个王府最清闲的人。 申霄昨日来嘉王府找过锦阳, 可惜来时锦阳正好去了宫中未归,今日听护国尉里她的人递来的信,锦阳郡主回王府了,带着怜月一起。便急急忙忙地来了。 明知道来王府见了锦阳对那吴怜月百般宠爱心里会难受,可若是不来,见不到锦阳她更难受。她也试图说服过自己放下,可是她做不到。 若锦阳对女子无意,依着俗例成年嫁与男子倒也罢了。可锦阳既能爱上那吴怜月,为什么她不可以?对于锦阳,申霄志在必得。就如一场战役,锦阳是必争之地,而吴怜月便是要消灭的敌方。 申霄与在院子里忙碌着的丫头们点头示意后,直接推门进了锦阳房中。 “锦阳?”她像往常一样唤道。 正换着衣的怜月忙飞快地把衣服系上,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申霄道:“霄姑娘来啦!郡主刚出去了没多久。” 申霄藏起对怜月所有不好的情绪,自个儿走到椅子前坐下了,笑着道:“那咱俩说会话等她回来。” “霄姑娘想聊什么?”怜月强忍着困意笑着在申霄对面坐下了。 “听锦阳说,怜月你已十七了?倒是看不出来,瞧着比我还小些似的。”申霄替怜月倒了杯茶,怜月忙起身接过茶壶也给申霄倒了一杯。 “这些事该奴婢做的。” 申霄握住怜月拿着茶壶的手,语气真挚地道:“我与锦阳都把怜月你当姐妹看待,何时把你当过下人?缘份这种东西很奇妙,有的人就是一见如故对不对?” “……”怜月慌得不知该说什么。霄姑娘是不是把她当姐妹看怜月不知道,但小郡主肯定不是。“奴婢不敢。” “这是还和我生分着呢!”申霄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幸结识了姑娘,姑娘似乎因那日的玩笑话还恼着我,不愿与我亲近。” “霄姑娘您误会了。”怜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嘴笨,脑子也不灵光,又不会察言观色甜言蜜语 分卷阅读7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怎么会不愿与您亲近呢?” “我还没说是哪种亲近呢?姑娘确定愿意么?”申霄一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怜月。 怜月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心想霄姑娘与郡主不愧是好姐妹,这种玩笑话哪里是未出阁的小姐可以说的。“霄姑娘别逗奴婢了。” 申霄突然正色着道:“倒真有件正经事想问问怜月你的意思。” “霄姑娘请说。” “女大当嫁。我手下有一武将无论样貌身材、人格脾性,都是极好的。我瞧着你二人倒是般配……不知怜月你……”申霄见怜月羞低着头不说话,继续道:“你若有意,我便安排你二人见见。” “谢霄姑娘好意。”怜月自小便对男子死了心,若只父亲一人便罢了,她在白槐胡同那些邻居,有富贵有清贫的,可不管家中境况如何,那些嫁在邻家的女子的生活没一个教她羡慕的。 反倒是她与母亲,日子虽过得苦些,好歹不必受男子的气,不用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地活着。 “奴婢是王府的下人,作不得自己的主,眼下也无嫁人之意。”怜月断然拒绝了霄姑娘的好意。她一个脱罪不久的婢女,能高攀上为将之人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可她不愿高攀。 申霄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这吴怜月是巴结上锦阳瞧不上旁人了。 “怜月你想一直在锦阳身边伺候么?”申霄语气和善,目光真诚。 “嗯。”怜月点头。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存在,会陷锦阳于不义么?难道你想让锦阳也终身不嫁?”申霄试探着,看怜月的脸顿时没了血色,心中反倒有了底气:“你与锦阳之事,我是知道的。但女子与女子……” 怜月没想到郡主什么事都与霄姑娘说。红着脸道:“是郡主她……奴婢没有那样的念头。” “那你便该叫锦阳死了心。堂堂郡主,与你之事若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便毁了,便是长大后醒悟过来有了成亲之意,还有哪个公子会要她?锦阳年幼糊涂,怜月你也糊涂么?”申霄上前抓着怜月的手拜托道:“你也知我和锦阳多年姐妹,锦阳看重你,我定会竭力为你寻个好归宿。” 怜月抽出手,她确实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自己在郡主身边其实是恩将仇报。 “霄姑娘请放心,我绝不会让郡主做出令她后悔终生的事。”怜月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沉下去。 *** “这是第几个了?”未上朝的皇上靠在常合殿的龙床之上,身上盖着被子,准备随时入眠,可是换了无数个乐人,弹得还不如灵阳。 公公回禀道:“第三十一个。” 皇上看了眼琴案后的女子,冷冷地说:“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卖弄琴技,照着曲谱上朴实平缓地弹奏即可。”但凡有一个音刺耳些,他就会马上惊醒,折腾了大半日,没睡着不说,神经反而更衰弱了。 乐人瞧着曲谱,开始奏乐。 皇上无奈地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对公公道:“拉出去砍了。包括之前那三十个废物。”他因缺觉没有耐性,变得暴虐异常。“命人去王府把那个吴家丫头给朕接来。” 太妃骂他也好,锦阳哭闹也好。在他想好好睡一觉的欲望前都不值一提。 但他好歹还有些理智,提笔亲自写了份长长的单子,扔给公公道:“照着这个,给锦阳郡主送过去。”人既给了锦阳他便不能白抢过来,这单子上有许多小姑娘喜欢的精美奇巧之物,因知锦阳习过武,他还特意赐了柄镶了七色宝石的短剑。 若锦阳还不知足任性胡闹,他只好给皇弟嘉王提个醒了。闺女宠归宠,该管教还是得管教。 “奴才遵旨。”公公从地上捡起单子,心下骇然。皇上给小郡主的赏赐快赶上前些日子唐贵妃千秋节的赐礼了。 *** 常合殿的公公对跪地接旨的嘉王府众人宣了皇上的口谕。 “王爷,请让那吴家丫头出来接旨吧!东西就不必收拾了。”公公笑着对嘉王道。 嘉王命了丫鬟去思月苑:“快去。” 怜月与申霄聊了会天,喝了连花送来的汤慢慢顶不住困意,窝在榻上便睡了。 申霄顺手拿起一旁的锦褥正欲给怜月盖,犹豫着将褥子扔到了一边。她可以不费吹灭之力要了这个小美人的命,可她不能这么做。 吴怜月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她的手里。否则锦阳永远不会原谅她,她要的是锦阳的爱,而不是恨。 怜月在榻上睡着,申霄坐在椅子上等着锦阳回来。 连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怜月姑娘,宫里来人接您了。” 第54章 054 刚醒来还揉着眼的怜月忙向申霄道歉:“霄姑娘对不起, 聊着聊着奴婢竟躺下了。” 她从来没感觉像方才那样累过, 累到失去抵抗力, 在睡眠面前, 一切都不堪一击。心力交瘁又一夜未眠的她,与申家小姐说话时不自觉就离开椅子摸去了榻边坐着, 然后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摸着柔软的褥子倒了下去。 怜月从榻上坐起身,这才想起方才似乎听到连花说什么宫里。“宫里?” “嗯嗯。我这就帮姑娘梳洗。”连花手脚麻利地扶怜月去妆镜前坐下。 怜月一头雾水, 一旁的申霄也疑惑地问:“灵阳公主不是才准怜月回来的么?” 申霄这话彻底惊醒了怜月。 刚与灵阳公主道过别, 公主不可能又接她回去。倒是皇后娘娘或者玖阳公主……会不会一早醒来发现她已离了宫特命人接她回去算帐的? “不是清晖宫的人。皇上下的口谕接怜月姑娘进宫。”连花解开怜月的发髻, 边说话边用蘸了香露的梳子替她梳发。 “连花姐姐可知为何?”怜月偏过头问,但马上被连花扶着脸扳了回去正对着镜子。 本为怜月拒了她所提议的亲事犯愁的申霄也竖直了耳。 连花摇头:“传旨的公公并没说。” “那我还能回来么?”怜月不想进宫。 她在宫里一定活不过今夜的, 哪怕是皇上召她进的宫, 皇后娘娘要弄死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昨日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要杀她的心,只是被皇上拦下了而已,皇上能拦一次, 还能一直拦不成? 况且伴君如伴虎,她没准再进宫把皇上也给得罪了。那时候, 她定会死无全尸的。 连花还是摇头。王爷身边的姐姐只叫她赶紧把怜月姑娘带出去, 没说为何去, 更没说去多久。 梳妆更衣后,早已手脚冰凉怜月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申霄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谢霄姑娘救命之恩。” 她知此次前去凶多吉少,郑重地向申霄磕了头,又向着连花也磕了个头:“怜月谢连花 分卷阅读7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姐姐这些日子的照料。也烦请姐姐替我向郡主殿下转告一声,若有来世, 怜月定报还郡主之大恩。” 郡主回府时她应该已经死在宫里了。其实想与郡主所说的话装满了心,可又不方便让人传达。她心里淌着泪,因为再也等不到郡主长大的那日了,也再不会知道长大后的郡主是不是还喜欢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昨夜郡主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竟成了她此生最后的甜蜜回忆。 好在从另一面来看,至少郡主不会因为她的缘故坏了名声。 申霄的心震动了一下,低下头不忍心看怜月视死如妇的模样,皇后在清晖宫发了通火的事她听说了,怜月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申霄上前扶起怜月,明明刚才还恨得咬牙的人,在生死面前也释然了。 “干嘛像再也不见了似的,没准入夜前就回来了呢?”申霄微酸了眼,上前抱了抱怜月,在心底谢着怜月的成全。她与锦阳在一起那日,定会为怜月一人摆桌筵席。 “连花姐姐,走吧!”怜月心里有数。踏出门槛前她回头看了眼屋子,用力嗅了嗅屋中熟悉的花果香,然后走入了连绵数日的风雪中。 *** 锦阳忙完一回思月苑,就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把进屋的路都快堵死了。 “连花!”锦阳皱眉翻看着礼箱里的东西,看成色花样只会是宫里的东西。她第一直觉是太妃娘娘赏她的,为母亲与太妃之事堵她的口。这实在没必要,会伤害母亲的事她怎么可能做? 连花正拿着宫里给的礼单核点东西,从叠得半人高的箱子背后突然窜出头来回话:“郡主。” “这些东西是宫里赏的?怎不搬进库房,堆这里做什么?” “奴婢想着或许有您立时想用的东西,便想等您回来挑了再入库。”连花道。 “太妃也给得太多了。”锦阳只觉得碍手碍脚。 “不是太妃娘娘赏的。是皇上。”连花小心地禀道。 “皇上无故赏我东西作什么?”而且出手如此大方。锦阳粗略看过箱子里的东西,她一个晚辈,这些东西已远远逾制了。 连花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皇上将怜月姑娘接进了宫,说这些东西是补偿您的。皇上还说,您可以去司乐监或者教坊司随便挑通音律的婢女,多少个都可以。” 申霄轻轻推开了窗,偷望着锦阳瞬间冰冷的神情。 果然是宿命么?都两辈子了,怜月还是要落入皇帝之手么?锦阳没有说话,握紧手中的马鞭转身出了院子。 想也别想。 *** 太妃笑着推开嘉王妃盛在勺子里递到嘴边的药。 “我不喝。” 嘉王妃平静地又将勺子递了上去:“娘娘想一口喝完整碗药么?” 太妃摇头,凑在嘉王妃耳边用黏黏糊糊的语气轻声道:“要你用嘴喂我。” “药也是能随便玩的?”嘉王妃不到两日的功夫已经被太妃闹得不知害羞为何物了,她将勺子放回药碗中搅动了两下,新盛了温的汤药递上去道:“娘娘再闹今晚便自己睡吧!” 太妃只得乖乖张了嘴,咽药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知道苦。忍着些别吐。”嘉王妃说着又递上去一勺。“你看你乖乖喝药,夜里是不是睡得格外好了?今日快睡到晌午才醒,精神有没有好些?” “我睡得沉是白日里累的。”太妃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所以娘娘以后别那么劳累了,咱们也该歇几日了。”嘉王妃瞧着窗外的雪影,开心道:“等日子暖和些,咱们去宫外瞧瞧大好河山,或者扮成寻常妇人混入街市中逛逛。”嘉王妃回忆起少女时期的自己,低头浅笑:“算起来,我许久没起什么玩心了。” “好。天气暖和了咱们便去。”太妃接过嘉王妃手中的碗,一口气喝完了药。她与娴儿未做的事那样多,没有个好身子可不行。 “娘娘!锦阳郡主求见!”宫女的声音远远地传入殿中。 太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满地抱怨着:“你家闺女没事老来咸康宫干嘛?这几日来的次数比过往十来年都要多。” “我极少离家,锦阳年纪还小。许是放不下我吧!”嘉王妃起身去打开了整日紧闭的殿门。 锦阳向母亲匆匆行了礼,正要进去找太妃求怜月之事,突然瞧见母亲的唇瓣有些微肿。 她尴尬地别开头,心想母亲和太妃怎么也不节制着些。母亲倒罢了,太妃还生着病呢。 “昨日才来过了,今日怎么又来了?”嘉王妃不是不想女儿,而是知道王府与将军府的合谋,知道宫中不是那么安全。她进宫常住的另一原因,也是想保护太妃。但她不想让女儿频繁进宫涉险,她的性命无所谓,女儿不行。 锦阳已快步走入了寝殿。也许是知道了太妃与母亲之事,知道了太妃多年来偏帮她的缘由,锦阳今日格外有底气。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太妃想赶紧打发锦阳走。 锦阳告了皇上的状:“太妃赐给我的那个丫头,皇上给接回宫里来了。皇上赏了许多东西,但我不要那些财物,只要那丫头。” 又是因为那个吴家丫头…… 太妃真是头疼。昨日就听说清晖宫因为那吴家丫头,皇后和灵阳闹了一场,还惊动了皇上。 “锦阳啊!哀家一向什么事都依着你,但你能不能换个丫头?此事皇上正午过来请安时与我说过了,那丫头确实琴艺精妙,琴声可治皇上的失眠之症。皇上乃一国之君,他的身子事关江山社稷,一个丫头而已你何必追着不放?何况皇上是唤遍了宫中乐人,实在无法才唤的那丫头。” “太妃娘娘说得对。既是治皇上的失眠之症,入夜前接她入宫待皇上熟睡后将她送回王府不行么?君无戏言。皇上与太妃开了金口给了我的人,怎么能出尔反尔?”锦阳无理取闹起来。 若皇帝真为治失眠之症,没别的心思,让怜月在宫中住些日子也无不可,反正这皇宫来日的主子是谁还不好说。 但她怕皇帝是在清晖宫见色起意,治什么失眠的不过是借口。哪就那么玄乎了,全皇宫的乐人都办不到的事,偏偏怜月就能? 锦阳不觉得今日能接怜月回王府。她最终的目的是让太妃向皇帝施压,让皇帝许诺人还是嘉王府的,他只是借用。有借日便有还日,那皇帝便不能碰怜月! 嘉王妃在一旁低声劝她:“锦阳。此事是你不对了,按说既知道了那丫头能治皇上的失眠,你作为晚辈和臣子该主动献上才对。” 太妃知锦阳抓着她与嘉王妃的把柄,这锦阳又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便哄道:“你骑马过来的么?鼻子冻成那样。你在我宫里暖和下身子,我着人去问问皇上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让那丫头王府宫里两头跑 分卷阅读7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行不行?” 太妃觉得锦阳这种性子肯定是随的嘉王,她们家娴儿除了在床上,平日里那样温和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小魔煞。 第55章 055 马车内很香, 华贵的金色内饰闪花了怜月的眼, 明明从外侧看不过是寻常车马, 可轿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就连帘子也是用极细密的锦缎织就的, 厚实防寒精美异常。 记不清行了多久,眼前的帘子突然被掀开, 吓得怜月抱着肩往后一缩。 “姑娘请下车换轿。” 怜月走入白茫茫的天地,眼前是一座从未见过的宫门, 一个嬷嬷来到车前扶住了她, 为首的公公走在最前方, 她小心跟在后面。 换了小轿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轿子才落了地。 “姑娘知府千金出身, 规矩自然差不了。但咱家还是要嘱咐姑娘几句, 见了陛下,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要开口,更不许直视龙颜。” 怜月忙点了头。 皇上坐在凌乱的殿中, 身边是他发狂时扔的东西,可又不许宫人收拾。满室的书卷瓷器, 残的残, 碎的碎。门窗紧闭, 殿内昏暗,只有两盏黯淡的烛火有气无力地燃着,他也不许宫人剪烛芯。 公公在门外回禀道:“皇上,吴氏接来了。” “进。”他的声音无力得像缠绵病榻许久的人。 公公推开殿门,避开了瓷器碎片小心走入殿中, 怜月紧跟在公公身后,也寻着空地踩下去。走至殿中,跪地道:“奴婢见过皇上。” 皇上懒得说话,用手指了指琴案。 公公会意后对怜月道:“姑娘可记得昨夜在清晖宫所弹之曲。” 怜月茫然地点头。 公公立即用嘴型示意她开口回答。 “奴婢记得。”怜月吓得趴在地上回话。 “请姑娘为陛下弹奏此曲。”公公道。 皇上召她进宫只是想听曲?怜月看到了活着回王府的希望。她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照公公所嘱不敢看皇上,到了琴案前小心坐下,断不敢发出别的声响。 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试音,皇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这女子的试音都像清泉流淌,让他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宫中那些乐人的技艺必定有在此女之上者,却无一人能让他静下心来,越听心越躁,更睡不着。可此刻,琴案那边传来的音律像吹动着晨雾的清风飘入耳中,雪白清凉的雾气涤净了心中所有烦忧。 皇上坐着闭上眼,仿佛置身冬日的山林之间,脚下是柔软的雪,一踩一个脚印。林中的树枝稀疏,抬头可以看到同样白茫茫的天空。他独自在雪地中漫步着,听着雪被踩碎的声音,一袭白衣的吴家女远远地坐在半山弹着曲子,天地之间只有二人,琴声时远时近。 他像朝圣的人心无旁骛地走向半山,走近了,吴家女停了琴声,抬头笑着轻声唤他:“皇上。”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笑。 皇上睁开眼,眼前是公公那张烦人的脸,带着谄媚的笑。 “适才,朕好像睡着了……”折磨他多日的倦意消失了,心跳也缓了下来。 “两个时辰了。”公公似乎比皇上还开心。“您很快睡着了,可老奴瞧着睡在地上久了有伤龙体,便斗胆叫醒了您。”有了那个吴家丫头,皇上再不怕睡不着了。 皇上想起梦中所见之景,转头去看琴案,人已经不在了。 “人呢?”皇上的心突然揪起来。他不敢想象刚才那样美好宁静的感觉再不会回来是何景象。 公公笑道:“怜月姑娘被琴弦割伤了手,怕惊醒您咬牙熬到您睡熟,老奴作主让太医来给她敷药了,您以后能不能睡好可全指着姑娘那双手呢!” “嗯。”虽只睡了两个时辰,皇上的精神和心情都好了许多。“着人将殿中收拾了,今日的折子替朕整理出来,还未批呢!” “奴才遵旨。”公公犹豫着道:“还有一事,锦阳郡主去咸康宫了。太妃娘娘差了人来问,说小郡主也离不得那丫头,问皇上可愿意怜月姑娘助您安睡后仍回嘉王府住着。” “锦阳真是被惯得失了体统。”皇上心中不悦,可又顾忌着太妃,让那丫头两头跑确实可以在治他失眠之症的同时顺了锦阳的意。可他还惦记着梦中那个笑…… “传朕的旨意,吴氏治愈朕之失眠,有大功,封为嫔,赐字‘霁’。”怜月那名字听着太苦了,还是霁月更好。“着人把月门宫收拾出来,以后霁嫔就住那儿。办好此事后差人去回太妃,吴氏已是宫妃,没有日日离宫去王府的规矩,锦阳若心有不愤,让她来找朕。” 公公依旨办事去了。 皇上也是有了些孩子气,就像小孩子得了心爱的东西舍不得让人,急切地刻上自己烙印与人看:瞧,这是我的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会使小伎俩与小侄女抢人。 *** 咸康宫中,锦阳因冒着风雪骑马来的皇宫,湿透了衣裳,便换了母亲嘉王妃的衣服坐在炭盆前烤火。大人的衣服罩着个小小的人,嘉王妃越瞧越觉得闺女可爱。 太妃瞧不出来可爱。只觉得锦阳在这里,拘束着的反而是她。想与嘉王妃说话还得端着,那些日常的情话不小心刚吐出个话头就被嘉王妃瞪回了肚子里。 “娘娘,锦阳给您添麻烦了。”嘉王妃坐得离太妃远远的,怕那人当着锦阳的面对自己动手动脚。 太妃白了锦阳的背影的一眼,因这丫头在,嘉王妃都躲着自己。“不是什么麻烦事,一切以龙体为重,皇上若不情愿你也劝劝你闺女。” 三人尴尬地共处了好些时候,常合殿的人来了。 “进来。”太妃端坐于坐上。 “奴才见过太妃娘娘,嘉王妃,锦阳郡主。”小公公跪地行了礼。 “起来吧!皇上怎么说?”太妃心不在焉地问着。甭管什么结果,只要能打发锦阳走就好。 公公起身回话道:“皇上说吴氏已是宫妃,嘉王府是不能回的了。锦阳郡主若想要个伺候的丫头,可尽着宫里挑。” “宫妃?”太妃娘娘与嘉王妃都有些吃惊。 坐在炭盆前的锦阳宛如五雷轰顶,愣愣地抬起头望向传话的小太监。 “皇上已封了怜月姑娘为嫔,赐字‘霁’,赐住月门宫。”小太监笑道。那个怜月姑娘真是好命,不久前才离了教坊司脱了罪籍,因治好了皇上的失眠,初入宫就赐字封嫔,简直不敢想象。 月门宫……上一世眼睁睁看着怜月侍寝皇上却无能为力的心酸记忆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太妃命退了小太监,心想锦阳这下该死心了吧! 锦阳起身冲太妃跪地磕了头。 太妃笑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丫头,可她今日 分卷阅读7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起就是霁嫔了,你若还放不下就常来宫中看看她。”太妃起身准备亲自送锦阳走,她是真怕了这小冤家了。 “请太妃娘娘准锦阳搬入月门宫别苑。”锦阳礼数周全地磕了个响头。皇后、玖阳必会难为怜月,她也决不能让皇帝得手。她想到了苍元给她的东西,既然申霄那里找不到人下手,那她便亲自来。 “胡闹!”一向文弱的嘉王妃气得拍桌而起。她气锦阳为了个小丫头三番两次不顾自己的安危。 “儿臣放不下母妃。要不母妃随我回王府,要不我搬来咸康宫与母妃同住,要不……太妃娘娘许我住进月门宫别苑,方便常常探望母妃。”锦阳直起身子,逼视着太妃。 “你是放不下我么?”嘉王妃气得说不出话。女儿分明是放不下怜月那个丫头。 太妃绝不可能让嘉王妃回王府,也不想锦阳在咸康宫打扰她与嘉王妃的幸福生活。对比下来,让锦阳住月门宫好像突然可以接受了。 “哀家得和皇上说一声,你先回王府吧!” 锦阳起身脱下母亲的衣服,换上炭盆旁已烘烤干的她自己的衣裳,冲太妃作了辑道:“锦阳这便回王府收拾东西,谢太妃娘娘成全。” “娴儿,你闺女刚才是作了哀家的主吗?”太妃尝到了被人威胁的滋味,但她还有更担心的事:“若锦阳住进月门宫,不会真的常过来看你吧?”太妃不敢想象以后与嘉王妃的每一次亲热都可能被突然来咸康宫探母的锦阳打断。 第56章 056 嘉王妃久久望着女儿离开的方向, 忧虑重重。 曾在王府时她就问过锦阳, 是不是对怜月那丫头有意。锦阳当时不承认, 只说是寻常喜欢。 可今日怕失去那丫头不管不顾敢与皇上相抗的模样, 哪里只是寻常喜欢,分明是刻骨铭心的爱…… 嘉王妃望了眼身旁同样一脸忧心忡忡的太妃。母女同命啊!都在年少时便把心给了皇上的女人。可皇上的女人是爱不得的, 她也是熬到先帝没了,德妃娘娘成了太妃娘娘, 才能与太妃短暂相处些时日。 她是过来人, 多年的相思之苦, 甚至可能是一世的苦痛折磨,她不想锦阳再去经历一次。爱上谁都可以, 无论身份性别。所以怜月还在王府为婢时, 她察觉了锦阳对那丫头或许有意,并未横加干涉。和婢女相爱,主仆厮守一生也算佳话。 可怜月如今成了霁嫔娘娘……这便不一样了。 “不能让锦阳住进宫里。”嘉王妃绝然地对太妃道。不管是为了锦阳的安危, 还是为了怜月那丫头,都不行。若被皇上察觉锦阳与怜月之事, 锦阳或许无性命之忧, 怜月那孩子是必然会被赐死的。若被皇上察觉王府与将军府密谋篡位之事, 身处宫中的锦阳与她都会有危险。 太妃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是那个意思。咱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断不能被你闺女打扰。” “嗯?”嘉王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太妃在说什么,待回过神来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在一起之后,这人眼中便只有与她之事。 只是不知有朝一日王爷攻入宫中,太妃若问她知不知情嘉王府谋反之事?她该如何回答。撒谎还是承认?或许她与太妃的感情等不到某个人生命终结的那一日了。 皇上若死于王爷之手, 太妃会不会原谅她?嘉王妃设身处地想了想,若是晁林或锦阳死于皇上之手,太妃一早知情却瞒着她。 嗯。断不会原谅的。 太妃突然笑着扑向嘉王妃,吓得正沉思着的嘉王妃惊声叫了出来:“这是做什么?” “哀家想了想,你闺女以后只怕会常来。她回王府这会儿,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嘉王妃没有心情,但想到或许不久后便会被太妃嫌恶,心酸着伸手将太妃抱进了怀里。 *** 怜月正被太医瞧着手指上的伤。 突然进来几个公公传皇上的旨意,太医与怜月,并屋中伺候茶水的几个宫女赶紧跪地接旨。 公公宣完封怜月为霁嫔的口谕后,笑着上前扶起她道:“奴才恭喜霁嫔娘娘。” 圣谕说皇上纳她为嫔是因她治愈了圣上的失眠之症有功,可全天下都知道皇族秦氏那条天子驾崩宫妃殉葬的祖制,皇上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哪怕皇上还年轻,但皇后呢?若知她被纳进了宫只怕更怒火冲天。 “奴婢叩谢皇上天恩。”怜月稀里糊涂地磕了头。像急流中的一叶浮萍,自知左右不了什么,便走一步是一步。 “娘娘糊涂了,以后可不能再自称奴婢了。”公公一挥手,从他身后不知何处突然进来两个嬷嬷和十余个宫女并十余个太监。“这些人以后就在娘娘宫里做事了。您早些回宫歇息着,过不久皇上入睡时会再召您的。” 怜月望着面前一众向她跪地行礼的宫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离开兴州府入京并没有多久,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怜月从公公宣旨时就觉得月门宫这名字耳熟,到了宫门前看到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她才想起来。这是昨日清晖宫嬷嬷偷摘了桂花送她的无主之宫,不过一日的功夫,她竟成了这宫的主人。 因皇上旨意下得匆忙,月门宫又多年无人居住,宫人们只把主殿清洗干净了,家具器物还未摆放好,皇上赏赐的一大堆东西也还放在廊檐之下。 “大家去忙吧,我想独自在院子里呆会儿。”怜月走到院中靠墙栽种的桂花树下,闻香静气。此刻的月宫门,因殿中有人忙着打扫,天又下着大雪,院中反而是最清净的。 嬷嬷给怜月送来了伞,然后乖乖退下了。 这种使唤人的感觉陌生到另人不适,怜月回头望了眼嬷嬷唯唯诺诺倒退着离去的身影,心中的感觉很复杂。她也明白了郡主为何总恼她动不动就行礼,又不喜她整日自称奴婢。郡主是不想与她因主仆身份连话也不能好好说,是想与她以人与人的平等姿态交流。 怜月想嘉王府了。 因为孤寂的少女时期,她为打发时间看过许多野史,书上说宫里是人吃人的地儿,身边的人一个都信不得,一个不留神没准就会死在哪个似乎毫不相干的人手里。 她正想着,桂花树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又有宫人以为月门宫无人居住,想摘几枝花带走闻香。 怜月撑着伞,走到宫门前望了望。 锦阳离开咸康后走至月门宫外,见墙外有枝桂花开得极繁盛,便想摘了给怜月留着。冬日花谢得差不多了,除了这枝旁的都无精打采的,她又知墙外的花枝宫人们路过时都爱摘两枝,这枝若挂在树上定是留不久的。 她踮起脚,伸手去够。因年纪尚小的缘故,伸直了手也还差一截。锦阳正要运力上跃 分卷阅读7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时,视线上方突然多了一把画着花鸟的纸伞,一回头,怜月站在她身后,踮着脚轻松摘下了那枝桂花。 “郡主。”怜月的声音有轻微的抖动,她笑着将桂花枝递与小郡主。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本来以为心里那些话再也没机会说了。 锦阳接过花,与怜月同站在伞下,二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再说话,风雪从身旁掠过,天地一片肃杀。 “有些话奴婢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说了。”怜月知今世与小郡主再无可能,而且宫中险地,她能不能活到明日都是个问题,便将心底话说了出来:“郡主对奴婢的大恩,奴婢今生不知还能不能报。郡主对奴婢的心意,奴婢心里都知道。若有来世……” 怜月迟疑了很久。 锦阳没有打断她,抬头望着怜月被纸伞映红的脸等她继续往下说。 “若有来世……奴婢愿意一试。哪怕郡主已记不起奴婢。” 锦阳微仰着的小脸猛然垂下两行泪,她多想告诉怜月:其实已经是来世了,其实不记得的那个人是你。 第57章 057 怜月换了左手执伞, 伸出右手攥着衣袖替锦阳擦着泪, “郡主?” “风进眼睛了。”锦阳嘴硬着, 然后就势拉起怜月的手往右边的宫道走去, 轻声道:“你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必等来世了,这一世咱俩还没完呢!” 锦阳走在怜月身前, 风雪迎面刮来,刺疼了她的脸。走了没两步突然拉不动怜月了, 锦阳回过头, 只见怜月把伞撑到她的头顶, 立在原地问道:“郡主要带奴婢去哪儿?” 怜月怕郡主为了她做什么傻事。郡主是个冲动性子,若是将她拉到皇上跟前让皇上收回成命就糟了。天威不可犯, 再是皇亲国戚触怒了龙颜也是死路一条。她宁愿死在宫中也不愿拖累郡主, 方才的一席话是真心实意的。 明日不可知,郡主告诉过她最重要的是当下。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她,不然也许再没机会了呢?可对郡主的爱是她一个人的冒险, 绝不能连累郡主。霄姑娘说得对,郡主还是个孩子, 年少轻狂做出的傻事很有可能会后悔一生。 “带你去咸康宫。正好王妃在那边照料太妃, 我回王府取东西的间隙担心有人找你麻烦, 特地来此接你过去的。”有了上次皇后发难之事,锦阳再不敢独自让怜月在宫中。 “取东西?您还会进宫么?”怜月不安地问。 锦阳望了眼月门宫,上一世情定此地,这一世也是。她含泪笑道:“我住别苑陪你。” 怜月说不出话。郡主为了她连王府也不回了么?“郡主,恐怕不妥……”便是要住宫中该是在公主们的宫里住着, 哪有住嫔妃宫里的理。 “若皇上问起来,我也说没你的琴声睡不着,借别苑沾沾他老人家的光。”锦阳突然沉声道:“这是实话。没你我是睡不着的。” 怜月想起郡主夜里被梦魇折磨的样子,心疼地点点头。 *** “娘娘,郡主来了。” 太妃喘息着从嘉王妃身下探出头来,怒气腾腾地吼道:“不见!”不管哪个郡主她都不见,便是皇上来了也不见。太妃娘娘有些恼怒地对嘉王妃抱怨道:“想有个清净日子怎么那样难?一个个装孝顺,扰得哀家烦不胜烦。” 殿外安静了片刻。锦阳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娘不必着急,锦阳就在门外候着。” 锦阳一听太妃娘娘怒火中烧,便知自己又来得不巧。其实也不是她来得不巧,实在是母亲与太妃离别多年,已不是小别胜新婚了可形容的了。这一次毕竟带着怜月来的,她不想两位长辈慌乱中又出现上次那样穿错衣的岔子。 怜月没见过太妃,紧张得偷偷去拽锦阳的手。 感觉到怜月指尖的锦阳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没有牵手。咸康宫的宫女就在近前,锦阳得避讳着些。在宫道上还可解释为路滑,郡主与霁嫔相互搀扶着。如今已在殿中,还牵着就不妥了。 趁宫女又去回话的功夫,锦阳轻声安慰怜月:“不必怕,太妃问你什么便答什么,不问你就什么也不必说。” 又等了些时辰,殿门终于缓缓开了。 锦阳领着怜月走进去。 嘉王妃见闺女带着怜月来了,不由分说第一句话便是:“你住宫中之事,我和太妃都觉得不妥,此事不必再提了。”她很少对女儿说话这样冰冷。 “母亲决定随我回王府了?”锦阳没想到自己会用偶然撞破的母亲的秘密威胁母亲,她也不愿如此,可又不得不借此事让太妃成全。 嘉王妃还没说话太妃便沉不住气了,她怕嘉王妃一怒之下真答应回王府,便对锦阳道:“你母妃孝顺,瞧我身子不好才留在宫中的……” “锦阳也是一片孝心,想留在宫中长伴母亲。太妃娘娘忍心我们母女骨肉分离么?”锦阳一步不让。 嘉王妃只得退了一步。“宫中空着的殿室那么多,离咸康宫近的更多,你想在宫中有个住处可以,为什么非得是月门宫?” 离咸康宫近?太妃有些为难,锦阳偶尔来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若日日来?太妃不愿去想。她也不知嘉王妃对女儿的苦心,便做了和事佬:“想住便住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月门宫好歹离咸康宫还远些,太妃娘娘没有注意到身旁嘉王妃复杂的视线。 “儿臣这便回府收拾东西,怜月你在这儿陪太妃王妃说说话,等我回来。” 太妃不想有第三人在场,推辞道:“不必了,哀家倦了想睡会儿。” “太妃尽管睡,怜月必不会打扰您的。想必您也听说了皇后娘娘与玖阳公主为难怜月之事,请娘娘体谅,让霁嫔娘娘在您这咸康宫避避难。”锦阳说完转身出了门。 嘉王妃马上起身追了过去。 母女二人在殿外低声说着话,嘉王妃拉着锦阳近乎哀求地说:“别胡闹好不好?宫里越来越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知道不也甘心留在咸康宫么?借用母亲曾说过的一句话。这是我的选择,日子是我的,命也是我的。母亲当日如此说女儿虽不舍也尊重您的选择,您呢?”锦阳望着母亲。 “娘知道了。只劝你一句,在皇宫倾覆之前,怜月还是皇上的女人,你也尚年幼,有的事断不能做。你早慧,娘便不明说了。”嘉王妃道。 锦阳答应了,也附在母亲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您和太妃娘娘也保重些身子。” 嘉王妃红着脸转过了身。 怜月站在门口,有些无所适从。复回殿中的嘉王妃无奈地开口道:“霁嫔娘娘请坐下说话吧!”如今怜月与她竟是平辈的了。 怜月紧张无措到不知该说什么,捡了角落的椅子坐下了 分卷阅读7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 “锦阳那丫头与霁嫔你倒是投缘。”三人尴尬沉默了太久,太妃娘娘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头:“但你已是皇上的女人,以后要尽心服侍皇上,以往不管与锦阳如何主仆情深也该劝她放下了。” “臣妾遵旨。”怜月低头答着话。 “昨日清晖宫那事,哀家也听说了,说起来也是你与皇上的缘分。你往后在宫中也无须怕皇后或玖阳刻意为难,如今皇上没了你睡不着觉,她们有分寸的。”太妃是真的倦了,没说几句话便被嘉王妃扶去榻上歇下了。 嘉王妃伺候太妃歇下后,走到怜月面前轻声道:“请霁嫔娘娘借一步说话。” *** 申霄在锦阳房中独坐了小一日,连花命小厨房给她做了吃的,申霄连筷子也没动过。一听说吴怜月被接进了宫,锦阳便急匆匆也去了宫中,她哪里还咽得下东西。 不想也知道,锦阳必是去求太妃让皇上放人了。 就如那日在湖边,一瞧着吴怜月有事,便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 申霄心酸地冷笑着,听到屋外传来连花的声音:“郡主,怎么湿成这样了?”连花上前拍去锦阳身上的风雪,锦阳大步进屋内,看了申霄一眼,招呼也顾不上打便吩咐连花道:“命人备好马车,把我常用之物收拾好搬过去。” 吩咐好连花,锦阳搬了把椅子到书匮,踩在椅子上从匮顶拿出个小锦盒。里面有两个瓷瓶,一大一小,大的是蚁,小的是饵。 锦阳只拿了小的,将大的交与申霄:“收到我得手的信后从洪礼门下手。冒充忠王余党的死士可备好了?” 申霄淡淡地说:“备好了。”然后冷着脸问道:“你是要为了怜月那丫头亲自对皇上下手么?” “皇帝封了怜月为嫔,再不下手就来不及了。”锦阳将瓷瓶放入腰间,叮嘱申霄道:“我若失了手回不来,霄儿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我母亲。” “什么叫回不来?”申霄站起身,神情冷得叫人害怕。“你为了她三番五次涉险,值得吗?”若知是今日这种局面,早在兴州府她就该命游婵杀了吴怜月。 “那当然是最坏的打算,放心吧,皇帝活不过今夜。” 申霄放不下心,虽然锦阳费心准备毒蚁,就是为了延迟毒发时间。皇上喝下的只是引诱毒蚁进入体内的饵,从被人下完饵药,到放毒蚁入宫,再到毒蚁侵入龙体,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下毒之人脱去嫌疑了。 但皇上身边那些看不见的江湖高手,定有会奇门异术的,没准会识破此计。申霄拦住了锦阳的去路:“给我三日的时间,我定能找到下药之人。” 三日?锦阳不敢等。莫说三日,皇帝因失眠之症许久未近女色,眼下睡个好觉,又瞧着怜月那样美,难免有禽兽之行。“好,你先找着,我若失手再让你找到的人试。” 锦阳说着便要绕过申霄,申霄一挪步再一次拦住了锦阳。“你不能去!”她身形高大,身手又远胜锦阳,锦阳在她面前犹如笼中之雀,无论怎么扑腾也逃不掉。 “让开!”锦阳试了多次仍出不去便对申霄动了怒:“霄姑娘与我哥哥成亲之前还不是世子妃。咱们二人姐妹多年私下相处时不拘礼,霄姑娘便真不把我当郡主了不成?” 这话,很重。 重到申霄有些恍惚。她若没记错的话,这是锦阳第一次拿郡主的身份压她。她神情茫然地避让到一旁,锦阳出门前歉疚地望了申霄一眼:“我也是一时情急,霄儿你别多心。” “微臣恭送郡主殿下!”申霄撩开衣袍,跪地行了臣礼,伏地时默默流下两行泪。 “霄儿……”锦阳愣在门口,连花过来回禀说车马已备好,锦阳记挂着咸康宫中的怜月,一咬牙没有留下哄申霄。 过了很久很久,因郡主房中不许人入内,连花又去了王府门前送锦阳。申霄站起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默默擦干泪,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落泪了。 第58章 058 也是那日与锦阳谈心的茶室, 煮着茶的铁制茶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太妃娘娘喜静, 只能请霁嫔娘娘来此地说话了。”王妃淡淡地笑着, 望着怜月皎白如月的脸, 脸上还有风雪留下的水迹,便递了帕子过去:“娘娘眉间上有雪水。” 怜月起身双手接过帕子不敢用, 随手用袖子沾了沾眉间。“王妃还是叫奴婢怜月吧……”怜月声音怯怯的。 嘉王妃看着怜月怯懦惹人怜的模样,低头笑了笑:“娘娘已是霁嫔, 若那样称呼只会坏了规矩。”她顿了顿, 而后道:“有件事想拜托娘娘。” “王妃请说。”怜月拘谨地坐下了, 双手端放在膝前。 “娘娘或许也瞧出来了,我家锦阳离不得娘娘。但宫里宫外明看着不过隔了道高墙, 实则是换了个天地。”嘉王妃用铜箸拨弄着煮茶的炭火, 望着壶口升起的水雾道:“锦阳任性,遇着喜欢的便撒不开手,只能烦劳娘娘费心了。” 怜月像被婆婆训话的小媳妇, 抿着嘴不敢接话。她明白王妃的意思,是要她出面劝郡主回王府。 “若娘娘与锦阳有缘, 定会再见的。”嘉王妃觉得那一日也快了, 怜月与锦阳终有再会之日, 实在不必为了短短的几日去冒这样大的险。锦阳看怜月的眼神,是瞒不过皇上的。 怜月柔声道:“奴婢作不得郡主的主,甚至作不得自己的主。不知王妃担忧的是何事,但我与郡主往来一向有分寸,王妃无须忧心。” 嘉王妃安心地点了点头, 怜月这丫头瞧着挺木讷,没想到倒也是个机灵的。“谢娘娘体谅我为母之心。锦阳莽撞,皇上日后若去了月门宫,娘娘替我拦着些,尽量别让她与皇上碰面。以后咱们都在宫中,若有难处便来咸康宫,我虽不能帮娘娘什么,太妃娘娘还是能替娘娘作些主的。” “谢王妃。”怜月起身为太妃斟了杯茶。 嘉王妃劝道:“以后娘娘莫再自称奴婢了,哪怕只你我二人时也要留神些。宫中人多眼杂,芝麻大点的事也可能给娘娘惹来大祸。” 怜月只知上次她落水昏迷时王妃探望过自己,并未与王妃说过什么话,今日不过短短几句便对王妃心生好感。王妃这样直言不讳的性子相处起来最容易,不用猜,而且通情达理,事事都为旁人着想。 二人坐着闲话,慢慢便聊到了怜月在兴州府时的童年与后来的遭遇。 “兴州府?八年前倒是去过,当时也带着锦阳。说起来还是借住在你们府上的,难怪未见过你,原来令堂与令尊当时已和离了。”嘉王妃苦笑道:“记得好像是锦阳嚷着要去兴州府玩,五岁的丫头能知道些什么,真的是凑巧了,想来你与锦阳命中注定有此一缘。” 分卷阅读7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怜月也很讶异,若锦主早去两年,她没准能见到三岁的小郡主。怜月想象着与郡主相遇的那个画面,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三岁的小郡主会是什么样呢?也像现在这样任性么? *** 锦阳命王府仆从将东西搬进了月门宫别苑,趁着仆从们收拾打扫的功夫来了咸康宫接怜月。 殿门未从内侧上锁。锦阳大概知道殿门何种情形下会上锁了,她悄声走进去,只见太妃合被卧于榻上已睡熟了,母亲与怜月不知所踪。 寻着淡淡的茶香找去茶室,只见二人相谈甚欢,见她来了竟低声说起了悄悄话,然后又轻声笑作一团。 “说我什么呢?”锦阳乐得见婆媳和睦,也知二人定是在聊她的事。 怜月仰起脸,笑回道:“王妃说郡主您小时候最粘人,每次王妃把您哄睡着,正要把您放到床上,您一沾床就哭一沾床就哭。您一哭世子也跟着哭,奶嬷嬷哄不好,王妃只能一手一个。” “不能让你俩呆一块儿了,否则我小时候那些丢人的事都被你知道了。”锦阳笑搀起怜月,在母亲面前也不避讳。怕惊醒太妃,轻声与母亲道完别便领着怜月出了咸康宫。 回月门宫的路上,怜月问一路沉默不语的锦阳:“郡主是不是不开心了?” “怎么会。那些事你若想听,咱俩晚上躺着慢慢说。”借着路滑,锦阳又牵住了怜月的手。“所以你要少和母亲聊我的往事,否则我没话说了,咱们就得躺着做点什么了。”说完捏了捏手心中怜月的手。 虽然四下无人,怜月还是红了脸。小跑两步跟上锦阳的步子,才发现锦阳的脸也红红的。 “郡主总算知道害羞了么?”怜月有些小得意。 锦阳笑道:“我这是冻的。” 怜月忙拉住锦阳,把伞夹在胳肢窝,冲手心哈了好几口热气,用暖过的手心捂住锦阳的小脸。 锦阳伸手覆住脸上怜月冰凉的手:“娘娘走快些咱们挨的冻还少些。”她感受着脸上怜月手心留下的温度在渐渐消失,可心却慢慢暖了起来。 嘉王妃在殿门口偷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叹着气。她虽是锦阳的母亲,却不代表她可以左右或者干涉锦阳的生活,她所能做的只有在锦阳身后默默保护。但愿王爷能事成,但愿锦阳不必受她曾受过的相思之苦。 想到篡位之事,嘉王妃回首望了眼寝殿。锦阳或许能得愿以偿,她只怕是难了。 太妃在睡梦中咳了一声,嘉王妃忙关上殿门走了过去。 *** 游婵这一年间常在外面办差,上次办完吴家之案后便调回了京。今日皇上小睡两个时辰后终于有精神见她们护国尉的人,游婵便赶紧进宫复了命。回了皇上的差事,又忙赶着回府换下官服,以不起眼的打扮偷偷潜进了护国将军府。 已是傍晚了,刚离了嘉王府回来的申霄借着不多的天光在院中练武,突然听到身后有风声。“阿婵。” 游婵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向申霄拱手道:“大小姐。” “这么急找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申霄把长刀扔去兵器架,示意游婵进屋说话。游婵是护国尉的人,护国尉是皇上的亲信,申霄平日里很少见游婵。贴身保护皇上的护国尉司卫长与将军府走得近,皇上不疑心也要疑心了。 进屋后游婵关上了门。“您说!” “皇上驾崩后,会有忠王的人进宫刺杀众皇子。到时你需替我办好三件事。”申霄面无表情地说着:“一,保护好暂住于咸康宫的嘉王妃。二,保护好可能会在宫中的锦阳郡主。三……” 申霄望了游婵一眼,犹豫了一瞬而后道:“趁乱杀了那个吴怜月。嘉王妃和锦阳郡主派你手下可信的人保护即可,那个吴怜月你是见过的,由你亲自动手,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皇宫!” “是!”游婵也是一脸冰霜,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要留尸首吗?” “留。别折磨她,下手痛快一点。”申霄道。 这便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还有一更~ 大家都在催皇上赶紧死,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无情的银 可是文里的时间过了不到一天啊(╮(╯▽╰)╭)莫急莫急 第59章 059 快到月门宫时, 怜月停住脚步低声劝与她牵了一路的小郡主:“月门宫不止你我二人, 那些逗弄人的话郡主可莫再说了。” 锦阳挑唇一笑, 还想逗怜月:“什么话?娘娘不明示我怎么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这开不得玩笑的。”怜月其实有些后悔向郡主表明心意之事了。她是抱着将死之心说的,但话一出口必然会让郡主更加无所顾忌地靠近她。她怕皇上察觉, 也怕郡主将来后悔。理智上甚至觉得或许与郡主一刀两断才是最好的,可又实在狠不下心。 总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再等等再等等, 与郡主再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 这种甜蜜感她从来不曾有过。 锦阳见怜月阴沉着脸, 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再逗她, 乖乖松开怜月的手道:“知道了。但你要答应, 晚上还是得陪着我睡。”住别苑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愿皇上只是唤怜月去常合殿抚琴,不会来月门宫过夜。 怜月想起昨夜不安分的小郡主, 红着脸没有点头。她怕与郡主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无所谓, 可郡主还是个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的孩子。 “好不好?”锦阳见她不答应继续问道。 “嗯。陪您。”只是锦主睡着的时候她需得醒着。 怜月走在前面, 锦阳紧随着怜月踏入月门宫。这也是她此生第一次重游故地, 以往只在宫墙外望几眼,发会子呆便走。 宫殿未经整修,瞧着比前世朴素许多,宫人们忙忙碌碌的,冲洗了地面, 擦净了木梁,又点缀上了些花草,好歹不似先前那样荒芜颓败了。院里的积雪有一脚深,屋顶屋檐也白茫茫的,明明什么也看不分明,可锦阳却清晰地记得月门宫四季的模样。 记得与霁妃一起在院中赏花,她夸花好看,霁妃摘了朵放在她脸侧比了比,笑着油腔滑调地说:“我瞧着远不及你。”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方映入眼帘,与之相关的记忆也接踵而至。 “霁嫔娘娘。”雪已渐渐停了,锦阳立在阶沿下突然唤怜月。 怜月不解地转过身,愣了片刻,然后笑着向阶沿之下的小郡主伸出手。 上一世也是这样。 只是并非寒冬天,尚未封妃也还是霁嫔的怜月领着无依无靠的她进了月门宫,到了阶沿下她因恐惧停住了脚步,环佩叮当明艳夺目的霁嫔娘娘也是闻声转过身,向她伸出 分卷阅读7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手,笑着道:“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霁嫔骗了她,明明是吃人的,一吃便是数年。 锦阳伸手搭在怜月的手心,心中千愁万绪,而怜月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问着不痛不痒的话:“郡主是不是困了?” 怜月想着雪路难行,郡主又在王府皇宫之间奔波了这么久,定是累极了。 怜月怕被月门宫的人看轻,以后使唤不动人,便拿出一宫之主的威势问嬷嬷:“寝殿能住人了吗?” “回娘娘,已收拾好了。”嬷嬷丝毫不敢怠慢。霁嫔娘娘初入宫就登上无数贵人多年未得的高位不说,霁嫔娘娘身边的这位锦阳郡主更是得罪不起。玖阳公主被打之事,大家现在茶余饭后还会谈起。 “寝殿不用人伺候了,嬷嬷差人去把别苑收拾出来吧,郡主要在那边住些日子。”怜月吩咐完与锦阳一起进了寝殿。她也困了,在王府小憩的那会子功夫根本不够。 嬷嬷知道王府的人已把别苑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新主子刚指的差事还是不顶嘴的好,便应了下来。同时心里还多了桩事,她得嘱咐宫女太监们加倍用心伺候了,锦阳郡主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进了寝殿,怜月刚关上门就长吁了口气。 “怎么说也是知府千金,使唤个人至于紧张成这样么?”锦阳只觉得怜月可爱,历经两世明明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却又有种移情别恋的感觉。怜月现在这样傻傻的,又易害羞的样子在霁妃身上是无法想象的。 怜月还抚着胸口,笑着道:“我年幼便随母亲离了吴家,哪里使唤过什么人?我伺候郡主更衣吧,现在还能陪着您睡会子,入夜皇上必会传我去常合殿的。” “怎么突然改好了?之前说你那么多次都改不掉。”锦阳不喜欢怜月总把自己当下人,整日奴婢奴婢的自称,皇帝也算阴差阳错帮了些忙,好歹把怜月的身份提上去了。 怜月记着王妃所叮嘱的话,“郡主不喜欢么?那只和我和锦主时……” “喜欢。”锦阳知怜月要说什么。她自己动手脱去沾了雪水变得湿重的外袍,跳到床上钻进被子里对怜月道:“我不用人伺候,你也快进来吧!” 怜月抬了椅子坐在床前,伸手握住锦阳的手,哄道:“郡主睡吧,我趴着眯瞪会儿就好。”她怕月门宫伺候的人突然闯进来,两个女子在屋中紧闭着门又实在奇怪。怜月还记得霄姑娘说过的话,郡主万一只是一时糊涂呢?她不能教郡主坏了名声。 宫中比不得王府,到处都是眼睛。 “母妃是不是同你说什么了?”锦阳挣起身,突然没了睡意。 怜月轻声道:“我心里有郡主,但人已是皇上的人了……” “什么叫是皇上的人了?”锦阳不敢往下想,咬牙问道:“白日里在常合殿,他碰你了?”皇帝本就禽兽不如,连弟媳也下得去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但我已进了宫,侍寝是迟早的事,与郡主是再无可能的。”怜月声音有些委屈,她听出郡主在生气,可又无能为力。 “侍寝?”锦阳冷笑,皇帝怕是没命享那福了。“他若要,你便给么?” 怜月不知道。她并未贞烈到会因侍寝之事自我了断的地步。“不然呢?郡主希望我怎么做?以死明志么?” “他要你给。那我要呢?”锦阳被气得不行,冷着脸逼问道。 “郡主。我出不去了,您长大后会有别的爱慕的人,也许还会嫁人,若因我坏了名声再遇到心上人时怎么办?您没有想过么?”怜月苦苦相劝。 她做不到郡主这样随性洒脱。是杞人忧天也好,是自作多情也罢,她做事没办法不去考虑后果,尤其这个后果可能会伤害到郡主。 傻子。锦阳在心里暗骂道。前一刻还海誓山盟情定来生,一转脸便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若皇上要你侍寝,你便推说身子不适。知道了吗?”锦阳嘱咐道。“皇上是因你可以治他失眠之症才留你在宫中的,若他那病好了,我找太妃求求情不是没可能放你出宫。”皇帝那病症离好也不远了,在皇陵中慢慢睡个天荒地老去吧。 “可若你被他碰了,便真的出不去了。”锦阳吓唬怜月道:“而且宫中那样险恶,你不怕吗?哪怕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若皇上突然去了,你还得陪葬。也不怕吗?” 怜月当然怕。 “所以,与我一同睡吧,不会有人进来的。”锦阳伸出手。 怜月摇头道:“我只要还在宫中便是皇上的女人。” 锦阳懒得和这一根筋的傻丫头废话,还“皇上的女人”,这是在逼她早早要了她么? 她伸手将怜月强拽到床上,死死抱在怀中一同躺了下去。怜月在她怀中根本动弹不得,锦阳觉得这么多年为了练武吃的苦瞬间值了。 “有本事就逃出去。”锦阳笑着合上眼。 怜月没有再挣扎。本来拒绝郡主就是不情愿的,她回抱住郡主,心中暗想着:若东窗事发,她便说是自己引诱逼迫威胁的小郡主。 这么一想便安心了,也抱得更紧了。 *** 皇后看了眼嬷嬷命人取来的东西。“再添点。皇上封霁嫔封得匆忙,仪式草率了些,赏礼便该多给点。” “奴婢遵旨。那现在便给霁嫔送过去?” “本宫亲自去。”皇后被人扶着站起身。她倒是小瞧那个吴怜月了,一夜的功夫从一个王府婢女成了霁嫔娘娘,因皇上指着她弹琴助眠,一时还动不得她。 可要不了霁嫔的命,略施惩戒给个下马威还是可以的。初入宫的新人,大半日了没来给皇后请安,也是够狂的。 “听说她去过太妃那里了?”皇后问身旁的嬷嬷。 “是。与锦阳郡主一同去的,呆了挺长时间。”嬷嬷回话道。 “倒是会巴结人。也奇了怪了,太妃病后不爱见人,本宫每日去请安都见不着太妃两面,她竟能在咸康宫呆那么久?果然伺候好了皇上,便得了太妃的欢心。”皇后冷笑着被人搀扶着往殿外走。 “奴婢倒觉得是因为王妃和郡主的缘故。眼下嘉王妃在咸康宫照料太妃,那霁嫔又曾在王府伺候,能见着太妃面也不奇怪了。” “嘉王府?呵。”皇后坐进轿中:“去月门宫。”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系列——补600收藏的加更~ 第60章 060 皇后所乘的大轿往月门宫行去, 前边儿抬轿的婆子在秀水宫门前突然打了下滑, 轿子猛地一斜差点倒地, 吓得轿中的皇后扒紧了轿身。 惊魂未定的皇后在轿中大喝道:“停!”不是第一次有人在秀水宫门前滑倒了, 虽说雪天路滑,可这秀水宫门前是扫了雪的, 然而扫了雪的地儿比别的没来 分卷阅读8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得及扫的更滑,跟结了冰的湖面似的。 “把徐嫔给本宫叫出来。”天寒地冻的, 皇后懒得下轿。 皇后身边的宫女走到秀水宫门前, 用力敲着门环。 徐嫔抱着小公主正睡着, 杨柳坐在一旁一边绣着东西,一边含笑望着徐嫔的睡颜。 小宫女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怕吵醒主子徐嫔没敢敲门。 杨柳瞬间收起了笑容, 放下针线篓,走出殿外合上门问小宫女:“跑什么?吵醒了娘娘和公主罚不死你。” 小宫女低声道:“杨柳姐姐,皇后娘娘在咱们宫外, 叫徐嫔娘娘出去呢!” 杨柳冷着脸问:“没告诉皇后咱们娘娘正哄小公主睡着呢?”每次皇后一来总没好事,娘娘近些日子因避着整日鬼鬼祟祟的荣嬷嬷, 并未怎么出宫, 杨柳实在想不到娘娘哪里招着皇后了。 “奴婢不敢说。”小宫女小脸煞白。自家徐嫔脾气大, 皇后娘娘脾气也不小。 “瞧你这点出息。”杨柳推开小宫女走向宫门,门已开了,她一眼便看了皇后的大轿停在宫道上。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杨柳跪地行了礼,已作好了起势,谁知皇后并未许她起身回话。 皇后将轿帘掀开一条缝, 看了眼跪在门口的杨柳:“你们秀水宫的人都没长耳朵吗?本宫说了,叫徐嫔出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杨柳跪在冰面上,因出来得匆忙,没有加衣,冰得哆嗦着道:“回皇后娘娘,我们娘娘抱着小公主正睡着,小公主近日受了些寒,难得能睡会子,奴婢不敢惊扰。娘娘有吩咐告之奴婢也是一样的。” “抬起脸来。”皇后对杨柳道,见了杨柳的模样后有些不屑地笑着道:“本宫还纳闷哪个丫头脾气这么大,原来是你。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杨柳与徐嫔形影不离,徐嫔做的那些缺德事少不了这杨柳的份。 皇后觉得自己这一宫之主当得委实憋屈,一个个的位分不怎么高,脾气比天大。她不敢真的明着把皇上的女人,公主皇子们的生母弄死。可像徐嫔那种人,你敢让她受点小委屈,她就敢豁出命和你干。 “秀水宫的人蓄意在宫道上洒水谋害路人,把杨柳给我拉去严刑拷打,若此事与徐嫔无关倒罢了,若是徐嫔的主意,小公主只怕要由本宫这个嫡母亲自抚养了。”皇后有点怵徐嫔那个疯妇,但借此机会收拾掉她的心腹杨柳也算小出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冤枉啊!”杨柳不知这罪名从何而来。 “冤枉不冤枉的,不是你说了算。”皇后正要起驾去月门宫,瞥见了站在秀水宫门后的荣嬷嬷。 “荣嬷嬷?有些日子不见了。”皇后对荣嬷嬷的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客气了,以前看嬷嬷是太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皇后还给她点好脸。可这荣嬷嬷也不知怎么惹恼了太妃,被指来了秀水宫做事,徐嫔那又疯又泼辣的性子宫里边谁不知道,荣嬷嬷摆明了已经是太妃弃而不用的人了,也就没有再讨好的必要。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荣嬷嬷在秀水宫的日子不长,之前也差点在门前滑倒过,但说是秀水宫的人刻意泼水就有些冤枉了。 她带着太妃的旨意而来,时刻关注着秀水宫的一举一动。为了查探,她已经昼夜颠倒了,白日里秀水宫的人哪里敢有这样大的动作,夜里她可以断言没人出过宫门。 但她现在在外人看来已是秀水宫的人了,出面作证不会有人信的。 杨柳被带走拷问了,徐嫔娘娘还在深殿之中酣睡着。 宫里消息传得极快。 舒妃笑着问从秀水宫路过回来的小宫女:“皇后当真把徐嫔身边的杨柳抓走了?” “千真万确。不过也是秀水宫的人活该,自初雪天后,有多少人在她们宫外的道上摔倒过。”小宫女因自己也曾摔过,还破了件宫中新发的入冬衣裳,觉得皇后娘娘此举大快人心。 舒妃端着雪梨汤慢慢喝着,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她夜夜命人在秀水宫外泼水,水冻了一夜第二日便成了冰,不少人在秀水宫外摔得千姿百态,可竟无一人敢说什么。 徐嫔那疯起来不要命的性子人见人怕,大家拍净身上的雪,摸摸摔疼了的地方,都憋着股气闷不作声地躲开了,左不过下次路经此地时更加留心些罢了。 宫中敢动徐嫔的人,想来也就三位正主了,可太妃病着半步不出咸康宫,皇上失眠后许久不来后宫,也就只有同样暴脾气的皇后能治徐嫔了。 另舒妃失望的是,皇后没有摔下去,只抓了杨柳,没有当场收拾徐嫔便急匆匆赶去了月门宫。 说起隔壁那个月门宫新入住的霁嫔,舒妃想起那日偶然见到还是王府婢女的霁嫔一人闹翻了玖阳公主身边众人,更当众逃跑的事。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啊! 舒妃正想着,先前回话的小宫女碎碎叨叨地还念着秀水宫的事,舒妃只听到句:“所以说,恶人自有天收,娘娘你说对不对?” 舒妃压着怒火道:“滚!” *** “皇后娘娘嫁到!” 皇后带着赏礼被众人拥着进了月门宫。 怜月因要提防着郡主胡来,不敢熟睡,一直警醒着。听说皇后来了,不等宫人前来回禀便从郡主怀里钻了出来,迅速穿衣挽发,用房中的冷水随便洗了脸,又去桌前用热茶漱了口。 刚收拾完嬷嬷便来敲门了。 嬷嬷还未说是何事,怜月便打开了门,吓得嬷嬷一愣,倒忘了本来要说什么。 “皇后娘娘在哪?”怜月心想该来的总算来了,她轻手轻脚地关上寝殿的门,不想吵醒郡主。她知道郡主定会为自己出头,可皇后娘娘不是玖阳公主,不是郡主可以轻易应付的。 怜月走入满是积雪的院中,跪着给刚踏进宫的皇后行礼道:“奴婢不知娘娘驾到,接驾来迟了。” 皇后命宫人把赏礼抬了进来:“给霁嫔道喜了。皇上喜欢你,匆忙间便入宫赐字封嫔都妥了,本宫也没功夫准备贺礼,这点东西你别嫌少。”皇后本想叫怜月多跪一会儿,可见她跪地时十指放在雪地上,冻得通红,只得不情愿地命她起身回话。 皇上能不能睡好,全指着霁嫔那一双手呢! 那种憋屈的感觉又来了。皇后又发觉自己谁都动不了,可她不甘心,既来了月门宫,霁嫔不掉层皮她是不会走的。弹琴只需用手,那别的地方也就没必要顾惜了。 进了月门宫厅殿,皇后在上座坐下后开口便是:“霁嫔你可知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怜月知道皇后来者不善,毫不惊讶地跪下了,答道:“臣妾不知皇后娘娘所指何事。” “不知道入宫的新人要去向本宫请安么?还是说霁嫔你身子娇贵,册封的赏礼 分卷阅读8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也得本宫亲自给你送上门来才肯要。”皇后是没事找事。本想挑怜月仪容的毛病,可她今日虽未施脂粉,却也素净齐整。思来想去只挑得出这一条,可她心中并无底气。 怜月觉得这罪名简直是强加了,说她礼数不周没有及时去向皇后请安也罢了。这赏礼分明是皇后娘娘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怎么成了她身子娇贵了?皇后身份上压死了她,怜月不服气可也不敢顶嘴,恭恭敬敬地立即叩首道:“臣妾新入宫,有不妥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指教。” 怜月说完有些心虚,怕皇后和宋氏是一路人,真的“指教”她。 锦阳睡着睡着,觉得怀里突然有些空,一睁眼才发现怜月不见了。 她担心怜月被皇帝接走了,忙起身换了衣裳冲出殿外。 寝殿外便是厅殿,皇后坐在上座,怜月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锦阳担心怜月在兴州府跪出的旧伤又复发,向皇后行过礼后道:“霁嫔娘娘呆会儿要去御前奏曲,不宜久跪。” 皇后没想到锦阳也在,这就是意外收获了。 她家灵阳不争气,太妃又偏心,由着锦阳这野丫头在宫中胡作非为。敢抢灵阳的人,敢打玖阳,眼下竟敢与她顶嘴。 正好,两个一起收拾了。 皇后眼中凶光一现,冷冷地道:“奏曲用得着腿脚吗?还有锦阳你,也给本宫好好跪着,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本宫受累替王爷王妃教教你。” 怜月没有打算这么生受着皇后的罚,当年她懦弱不敢忤逆宋氏,结果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忍让只会让施暴者得寸进尺,根本不会让你得救。 怜月见锦阳郡主蠢蠢欲动,似要起身驳斥皇后,担心郡主冲动惹上麻烦,怜月突然抬起头对皇后道:“请皇后娘娘离开月门宫。” “你说什么?”皇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霁嫔怎么敢这么和她说话? 怜月站起身,却摁住了要一同起身的郡主,她不想郡主被皇后抓住把柄。然后口齿清晰地俯视着坐在椅中的皇后道:“请皇后娘娘离开月门宫。” “你大胆!”皇后对月门宫的人喝令道:“还不拿下这个大逆不道神智不清的疯女人?” 怜月冷冷地扫视着月门宫的人:“别忘了谁才是这月门宫的主子。”说完一拳打向了皇后的方向,但打的不是皇后的脸,而是皇后身旁案上的瓷器花瓶。 怜月捡起一片碎片放在手背上,将手伸到皇后的眼前,面不改色地划了道血口。 “今夜臣妾若不能抚琴,皇上问起来,娘娘猜我会怎么说?”怜月故意将血滴在皇后的凤袍之上。 第61章 061 锦阳不忍心再看不下去, 怜月的手滴着血, 她的心也在滴着血。可她不能贸然上前阻拦, 那样只会给怜月添乱。她望着挡在眼前的霁嫔娘娘的身影, 满脑子都是上一世替她挡风遮雨,对所有人无情甚至狠毒, 却只对她温柔宠溺的霁妃娘娘。 “敢威胁本宫?”皇后指着一屋子的下人,有她宫中的, 也有月门宫的, 大笑道:“你当一屋子的人都是瞎的不成?当他们没看到是你自己划伤的?想诬陷本宫, 你还嫩了点。” 怜月毫无惧色,将小瓷片扔到地上道:“臣妾没有缘由地割着手玩么?皇后娘娘来了月门宫一趟, 臣妾便伤了手, 当真有这般巧合的事么?在场众人若谁在皇上面前告我诬陷,我便说她们是被皇后娘娘所迫不敢说实话。伤在我手上,血在娘娘衣服上, 娘娘猜,皇上更信谁?在场的, 不怕被治欺君之罪的尽管帮娘娘说话去!” 皇后愣住了。宫人也一副不想掺和的模样, 低头的低头, 转脸的转脸。 “你以为本宫治不了你么?本宫便是废了你的腿皇上也不会将我如何。”皇后对自己宫里的人吩咐道:“霁嫔以下犯上!给本宫挑断她的脚筋。” “尽管挑!”怜月怒吼道。弯腰捡起一片巴掌大的弧形瓷片放在脖子上:“真以为我被废了双足成了废人一个还会苟活着么?我数到十,娘娘若还不走,便领着臣妾的尸身向皇上交差去吧!”怜月说完用瓷片抵紧了脖子。 皇后慌了。 锦阳也慌了。她赶忙站起来从身后扶住怜月的手,低声劝道:“别做傻事。” 怜月用力拂开锦阳的手,双目如炬地死盯着面前的皇后, 开始倒数:“十、九、八……” 她数得很快,亦很绝然,瓷片渐渐嵌入雪白的脖子,白瓷边有了淡淡的血迹。皇后看霁嫔这不要命的模样,实在是怕了。眼下霁嫔是治愈皇上失眠之症的唯一良药,若这药没了,皇上不罚她太妃也饶不了她。 转眼怜月已经数到了四。皇后不敢再迟疑,忙领着她的人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月门宫。 月门宫的嬷嬷跟过去关上了宫门。宫女与太监忙上前围着怜月,咋呼着要唤太医。 “不必了,给我取些干净的水来就好。”她不傻,伤口割得并不深,只是想逼走刻意为难她的皇后,也无意将此事闹大。怜月来不及顾及伤口,问怔怔望着她的郡主:“可跪疼了?” 锦阳盯着怜月脖子上一指宽的伤口,气得转身回了寝殿。怜月遣退众人,跟上去合上了房门。 “若皇后不走,你当真会割下去么?”锦阳就在门后,怜月一进来便被她死死抵在门上。 怜月方才胸中憋着一口气豁出了命去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缓过劲了才后怕起来,双脚有些发软,快站不住时被锦阳揽住了腰。 锦阳将怜月抱进怀里,轻轻吻着她脖子上的伤口厉声道:“下次不许这样了。和她犯不着的,再不行还有太妃给咱们作主呢。” 怜月感觉脖子上痒痒的,笑着试图推开锦阳道:“我也不能万事指着旁人,总得想办法在宫里活下去的。今日大闹一场,皇后娘娘再想为难我也会顾忌着些了。” “给我看看手。”锦阳觉得怜月是真傻,上一世怜月有她自己的求生之道,可是这一世真的不用了。锦阳抬起怜月的手,心疼地望着手背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娘娘,水来了。”嬷嬷在外敲门。 怜月推开锦阳要去开门,被锦阳抱住了腰动弹不得。锦阳对门外的嬷嬷道:“不必了。我已替娘娘包扎好了。退下吧!” 听着嬷嬷已走远,锦阳才解释道:“防着些你宫里的人,今日你与皇后闹成那样,没准有想害了你去皇后跟前邀功的。” 怜月点点头。 锦阳掏出帕子替怜月包扎好伤口,安慰道:“好在你下手不重,伤口并不深。别苑那边我带来的东西里有治外伤的药,这就去取来给你。你把皇后得罪得这样厉害,以后太医也信不过了。” 怜月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未来 分卷阅读8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在宫中的日子会有多艰难,她拉着锦阳去床前坐下,笑着道:“郡主别去取药了,本来就是小伤。趁这会儿,咱们坐着说说话。” 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她,怜月想好好珍惜眼下。 *** “又来了个徐嫔那样的疯子。”皇后回宫的路上气得不行,在后宫什么样的妖孽她没见过?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气。 嬷嬷倒不觉得。“娘娘小看霁嫔了。徐嫔不过疯闹着自保,哪里敢有诬陷娘娘的念头?霁嫔不及徐嫔性子泼辣,但这种拉着人玉石俱焚的人更可怕啊!” 皇后冷笑一声吩咐道:“给我全天下的找琴艺高超的乐人。我还就不信了,皇上那病只能指着她不成?”一旦皇上失眠之症好了,或是有了旁的可以替代霁嫔的人。那一日,她定要霁嫔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徐嫔睡醒后天刚擦黑,习惯地唤杨柳:“杨柳?”唤了几声进来了个小宫女。 “回娘娘,杨柳姐姐被皇后娘娘的人带去问话了。”小宫女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回话,怕主子发怒扔东西砸她。这杨柳姑娘是皇后娘娘青梅竹马的好姐妹,自娘娘进宫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在秀水宫也相当于半个主子。 今日杨柳姑娘出了事,娘娘不可能不动怒。小宫女已经准备好伸手挡随时可能飞过来的花瓶玉器杯盏灯座了。 “带去问什么话?”徐嫔把睡醒了正哭着小公主交给奶嬷嬷带到隔间去,她不想当着宝贝闺女的面冲下人发火。小公主一走,徐嫔就彻底变了脸:“带去多久了?” “一……一个时辰了……”小宫女握紧拳头,决定勇敢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一个时辰了?为什么不叫醒我?就由着皇后把人带走?”徐嫔抓起茶杯扔了过去。 小宫女灵活地一避,心想还好自己早有准备。避开杯子后忙回话道:“杨柳姐姐不许奴婢吵醒您。” “呵。我看是你们怕得罪皇后吧!”徐嫔随手捡了件衣裳披上,小宫女忙取来斗篷。 “备轿。去找皇后要人。本宫安静了些时日,她便当秀水宫的人好欺负了,也是贱。”徐嫔口无遮拦着大步走出正殿。 暗中观察的荣嬷嬷看着徐嫔急切的脚步,和气得通红的脸,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是失了个下人哪里至于这样?她对于别的事或许比较迟钝,但在太妃身边多年,每次出现与嘉王妃有关的事,太妃娘娘也是这种模样。 徐嫔与杨柳?荣嬷嬷只是猜测。 *** 皇上大致处理完这几日累积的政事,也入了夜。 公公在一旁问道:“皇上今夜是去哪位贵人宫里,还是唤霁嫔娘娘过来抚琴?”公公觉得皇上因失眠多日未近女色,今日精神好,没准想宠幸某位嫔妃也不一定。 “去月门宫。”听琴与唤人侍寝必须得分开么?皇上不觉得。 他甚至想不起那个叫吴怜月的丫头的相貌,却仍回味着梦里那个让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的温暖的笑。 他对女人的喜好经历了好几个时期。 少年时会因女子一个细节处便心动许久,比如女子眼角芝麻大的泪痣,或是衣袂下不经意露出的手腕的曲线,甚至微风拂动秀发时发丝的扬起的某个角度。 后来经历多了些,又身居高位,便想网罗天下美人,也是最嗜/色的一段日子。 当然还追求过一些短暂的,禁/忌的刺激。 三十岁后,对女子有些兴味索然。选妃时偶尔也有喜欢的,也说不出当时是喜欢那些人的什么,只知道这种喜欢长久不了。 就如曾经的心动、嗜/色、刺激,都长久不了。 他惶惶不安地做着皇帝,防着全天下的人,身心俱疾之下自然无心情/事。 可白日里两个时辰的短眠,那个女人坐在殿侧时带给他的从未有过的安心感,让他幡然醒悟,能让你静下心来享受岁月的女人,或许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历经千帆后,他不需要绝色的女子,只需要一个默默相伴,可以安抚他入睡的人。 可是在那之前,他得先把人变成他的,否则总觉得会被人抢走。 *** “我倒不知道你喜欢放风筝。”锦阳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怜月的所有。前世宫中大家放风筝时,霁妃娘娘只在一旁冷冷看着,瞧不出半分喜欢的模样。 怜月得意地说:“我还会自己做呢。”孟家虽没落了,祖宅还是不小的,在院子里放风筝也能跑起来。 “三月春风来时,咱们便去。”锦阳笑着道:“到时你教我做,咱们画一对儿鸳鸯放天上去。” 怜月又红了脸,羞着道:“郡主你又来了。” 一个捏着嗓子发出的尖利声音传来:“皇上驾到!”与前世听了无数次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锦阳的表情瞬间凝住了。她现在就想冲出去杀了皇帝! “我得去接驾了,郡主你赶紧去别苑吧!”怜月拉直了袖子藏好手背上的伤口。 去别苑?又是去别苑。锦阳不安地问怜月:“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与郡主聊了许多,怜月一时拿不准郡主指的是哪句话。 “我说,若皇上要你侍寝,你便推说身子不适。”锦阳气得想戳怜月那个笨脑袋。“这次记住了?” “嗯。”怜月坚定地点着头,然后不安地问锦阳:“郡主知不知道别苑怎么走?” “知道。”锦阳胸中怒火熊熊。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别苑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系列——800收藏加更 第62章 062 怜月跪在殿门前接驾, 皇上扶住怜月的手臂, 从她身上闻到一阵淡淡的花果香, 心瞬间静了下来。他又找回了那种安心的感觉, 看着霁嫔素净温婉又有些怯怯的模样,明明还未听琴, 已经心无旁骛了。 怜月还记得昨日常合殿的公公叮嘱过,不可以直视龙颜, 便一直低着头回话:“谢皇上。” “为什么不看朕?”皇上松开了怜月的手臂, 有些不敢碰眼前之人。明明这女子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做,皇上却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在拒他。 怜月抬起头, 与皇上站在正殿门口四目相对着。 皇上是寻常英俊男子的模样, 有些消瘦,胡须浅浅的。 皇上望着怜月波澜不惊的双眼,见识过太多女子的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子对他无意。那眼神, 像在看一棵树,看一朵云, 看一幅画……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已回了别苑的锦阳脚下垫着木箱, 双手扒住墙头望着正殿的方向。皇帝与怜月似乎没有说话, 就那么互相看着,看得锦阳心中醋意翻腾。她刚才回别苑时路过月门宫的小厨房,明明可以将药倒进水缸的,只是那 分卷阅读8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水怜月没准也会喝,又没有解药, 她不敢冒险。 “你讨厌朕?” 天子定然有几分自负,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该对他一见钟情。 “臣妾感激皇上。”怜月实话道。当日清晖宫若不是皇上出现,她已死在皇后手里了。今日能逼走皇后,也是因为她对皇上的用处。“皇上请进屋说话,外面风大。” 怜月伸出手替皇上挡风。 皇上低头看了眼她那小手,心想这能挡住什么。但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他喜欢这丫头的善良,人的所有好品质里善良最重要。比如,这丫头对他并无爱意,因着善良也会出于真心地处处照料他。 还好没把人让给锦阳。 “皇上唤我过去便好,这宫里还乱糟糟的。”虽说殿室不少,怜月还是觉得皇上睡在月门宫太委屈了。她也有点担心郡主嘱咐她的事,不会真的需要侍寝吧…… “怎么?下人不够用?还是那些老油子欺生不听使唤?” “不是不是。”怜月忙替宫里的人解释。 皇上轻笑着直接走过厅殿,推开了寝殿的门。常合殿的宫人们都在厅殿停住了,这使得月门宫的人也不敢再跟过来。 怜月跟在皇上身后,见只二人进了寝殿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夜深了。”皇上走到香炉前闻了闻其中焚着的香,背对着怜月道。 “……”怜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道:“是。臣妾这便去取琴来。” “站住。”皇上唤住已打开门的怜月,冷着脸道:“朕已封了你为嫔,便该有个主子的样子,这种事你不必亲力亲为,慢慢习惯吧!” “是。”怜月只得对月门宫的宫人道:“去把琴取来。” “你倒是不爱笑。”皇上自进月门宫,还从未见眼前之人有过笑意,也不怒不惧不悲,未经修饰的脸如清水一样始终淡淡的。 怜月不是不爱笑,而是现在这种局面,根本没有可笑的点啊!她都快紧张死了。 “笑一个。”皇上突然道。 怜月此刻没有与锦阳郡主在一起时那种轻松兴奋的感觉,满心疲惫。没有好笑的事要怎么笑?怜月努力扯动唇角,还是做不到。“皇上恕罪。臣妾此刻没有开心喜悦的事,也没有觉得好笑的事……” “朕过来了你不高兴?”皇上又自负了。 怜月口不对心地道:“自然高兴。”她正盼着宫人赶紧把琴送来,好安抚皇上入睡,琴便来了。 宫人把琴案与琴放好后,退着出去合上了门。 怜月坐到琴案前抬头望着皇上,脸上写着:您该睡觉了。为什么还不睡?赶紧去睡呀! 皇上已困得有些撑不住了,离奇的,在这个女人身边他便忘了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烦恼。可一见那人仰着脸,急切地等着他入睡的模样,便强撑着想逗逗她。 “朕还不困。”皇上在桌前坐下了,对怜月道:“随便弹一首曲子给朕听听。” “皇上想听怎样的?” “听你自己所谱的。”皇上用手撑着下巴。他过着食不知味,寝不遑安的日子。禾涅族消停了没几年又屡次进犯边境,申家两父女称病不愿离京御敌,朝中可用之人寥寥。其中大部他都信不过,皇弟们差不多都送走了,可皇子们渐渐长大,他连亲儿子也不得不防着。 他有时候想,皇位究竟是怎样的呢?明明你忧心着天下人,可天下人却都与你对立着。 怜月弹起自己在孟家时因母亲不许她出家门,孤单独处时所谱的曲子。琴声悠扬空灵,诉说着在孤独中慢慢长大的怜月对于未来的忧虑,曲子里似乎有人在轻声哼唱着: 感觉时光的阴影在慢慢靠近,洗净过往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四季的风穿透我的身体,举目四望是否有人与我分享这段记忆。 无人在旁,直到,你也老去,我也老去。 皇上听红了眼,像被看透了他身边虽围着许多人,却仍旧孤独的心。又怜月道:“可还有?” “嗯。” 怜月继续抚琴,皇上凝神听着,支撑着下巴的手慢慢倒了下去,伏在桌上便睡了。 “皇上?”怜月又弹了一会儿,唤了皇上几声,见他已然睡熟了,才打开房门对常合殿的公公道:“皇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烦公公着人将皇上搬至榻上。” “是。”公公领着人进了寝殿,将皇上安放在床榻之上。 锦阳在墙头见二人进了殿中,便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揪着心,觉得怜月那样傻,会不会不敢反抗从了皇帝? 锦阳落寞地跳下叠高的木箱,进了别苑的檐廊下,从王府跟进宫里伺候的小丫头过来道:“奴婢伺候郡主更衣。”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想再坐一会儿。”锦阳坐在院前的石阶上,望着天空中时明时暗的弯月。她想现在冲过去杀了皇帝,可是不行,她必须以大局为重。皇帝就算被刺杀,也不能与嘉王府或将军府有任何干系。用毒蚁是最安全的办法,可是她此刻盼着皇帝马上死,一分一秒也不想再等。 锦阳作着最坏的打算。如果怜月被皇帝碰了……她自然是不介意的。可是她怕怜月介意,怕那傻丫头觉得该从一而终,再不肯与她在一起。 她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明明觉得已过了很久,可月亮还在方才那里挂着。锦阳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一夜了,再胡思乱想下去她一定会疯掉。 月门宫那边方才还有琴声,此刻琴声突然断了。 锦阳想着琴声为什么会突然断……她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月门宫主殿。她不敢明着杀皇帝,但作为一个不懂事的小侄女冲过去坏他的好事还是可以的。 还未走出别苑,锦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灯笼朝她走来。 是怜月!!! 怜月把食指放在唇间,小跑着到了锦阳面前:“嘘~我瞒着嬷嬷她们偷偷过来的。” 锦阳紧张不安的心这才放下了,她紧紧把怜月搂在怀里,问道:“皇上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弹了两首曲子不到,皇上就睡着了。”怜月在锦阳耳边轻声道:“担心郡主一个人又发梦魇,便过来陪您了。” 若怜月不过来哪里是发梦魇那么简单,简直要发疯。锦阳偎在怜月的怀中,偷偷抹着泪。刚才真的快吓死她了,真的怕前世的一切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  关心皇上死期的宝宝们,请关注明天的内容~ 有没有想为皇上再续命两秒的?哈哈哈哈哈 第63章 063 躺在别苑寝房的床上, 怜月瞪大了眼望着与她相牵躺着的小郡主。“郡主还不睡么?”郡主不睡怜月不敢睡, 她答应过王妃, 与郡主相处会有分寸。她是有分寸, 可郡主会不会趁她睡着又做什么就说不准了。 分卷阅读8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不困。白天在你寝殿睡过了。”锦阳侧身望着怜月,见她已有困意便道:“你若困了便睡吧!” “我也不困。”嘴上说着不困, 眼睛却慢慢合上了。怜月觉得眼睛又倦又疼,便闭着眼与锦阳说话。“有时候不明白, 皇后娘娘那样可怕的性子, 为何她所出的灵阳公主却是那样好的人?” 锦阳不想听怜月夸人, 尤其是夸灵阳。灵阳好她也知道,但谁都可以夸, 怜月不行。“好么?我瞧着一般得很。” “世间善良的人自然多, 寻常人家的姑娘论品性不输灵阳公主的必然不少。可郡主您想想,她可是公主殿下,还是众公主中最尊贵的。有颗菩萨心肠很难得了……”怜月想起初见小郡主时, 郡主那暴脾气。“而且公主性子也和善,哪怕是您这样好的人, 脾气也……” “脾气也什么?”锦阳生着气问。夸灵阳也就罢了, 竟还拉她给灵阳垫背! 怜月偷偷睁开眼, 笑着道:“您看?这便生气了不是?灵阳公主……” 怜月不怕死地正说着,锦阳郡主突然就压了过来,将她的双手死死按到软枕上,俯下身问她:“灵阳公主没这么爱生气是么?” “不是……”怜月确实是故意逗郡主,她喜欢郡主吃醋时气恼着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实在可爱。可她忘了,眼下是深夜,而且她与郡主同榻而眠,郡主身上又是有功夫的。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夸灵阳的的时候怎么不见娘娘害怕?”锦阳见身下的怜月不安地扭动着想逃跑,胸中突然腾起一股热浪。她还想留到新婚之夜的……然而此刻就想抛开一切顾虑,用霁妃亲身传授的技艺,驯化身下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我错了。”怜月乖乖求饶。 “既然知道错了,那告诉我,灵阳公主与我,谁更好?” “当然郡主好。郡主最好。”怜月像待宰的小羊羔,格外温顺听话,想讨好屠户逃过此劫。 锦阳坐在怜月的大腿上,弯下腰,贴着她的鼻子问道:“那你再告诉我,你爱不爱我?”锦阳的语气故作轻松,心却紧张得不行。 怜月想着霄姑娘与王妃对她所说的那些话,苦笑着眼中渐渐噙了点泪。 锦阳忙松了怜月的手,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弄疼你手上的伤了?快给我瞧瞧。” 怜月摇着头,然后坐起身凝望着锦阳深情的眼,轻声道:“我不知道对郡主的这种感觉是不是爱。” “那你喜欢与我在一起吗?” 怜月点头。 “我不在身边时会想我吗?” 怜月又点头。 “此时此刻……”锦阳靠近怜月,望着她的唇:“想吻我吗?” “不想。” 锦阳的期待破灭了。“那你想做什么?” “想睡觉。”怜月委屈地眨巴着眼。 “吻我一下就放你睡觉。”锦阳坐直了身子,离怜月远远的,等着她靠过来。 怜月凑上前去,唇瓣落在小郡主的额间,笑着道:“可以了。” *** 皇上半夜醒了一次,见自己独自睡在寝殿,身旁并无那人。 “公公!” 在殿外候着的公公正靠着门扉睡着,一听主子的声音立马惊醒,起身答话道:“皇上,奴才在。” “霁嫔呢?” “霁嫔娘娘怕扰皇上,去别室歇息了。” 皇上觉得那丫头是不是不明白什么叫宫妃?皇上来了她宫里过夜,她竟躲出去了。 “需要请娘娘过来吗?”公公问。 “不必,既已歇下就别折腾了。”皇上坐着发了会子呆,实在提不起睡意,便下床打开门对公公道:“起驾回常合殿。” 天边有些发白,他在月门宫的这大半夜也补回了不少精神。 回常合殿的路上,皇上对公公道:“今夜安排霁嫔侍寝,让她早些准备着。” “是。” “听太妃说锦阳那丫头住月门宫别苑了?今夜着人看着些她,不许她靠近主殿。”皇上也不知锦阳哪里好,那么得太妃的宠。 *** 睡了一夜,怜月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衣衫有无异样,她昨夜睡得极沉,哪怕郡主真对她做了什么也察觉不到。 看衣裳没有被解开过,怜月才略放了心。 “我得赶紧回去,皇上说不定已醒了。”怜月坐到床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锦阳从身后抱住怜月,打着哈欠道:“不用。他昨夜便走了。”锦阳半夜听到了人群走过雪地的声音。 “郡主昨夜没睡么?”怜月的懒腰停在了半空,她不敢想象郡主又怎么折腾她了。 “睡了会。半夜醒了好几次。” “又发梦魇了么?”怜月心疼着问。 “嗯。”锦阳也起身开始穿衣,“咱们过去吧,你宫里的人找不着你该急了。” 到了主殿,宫人们将早膳传了上来。 锦阳坐在怜月对面冲怜月使了眼色:先别吃! 桌上的精致菜肴从热到凉,二人面前的那双玉箸还是宫人摆上来时的模样,未动分毫。 “没胃口么?”命宫人退下怜月才问。 锦阳波澜不惊地说:“咱们还是饿着吧,我怕有人在饭菜里动手脚。” “那……好歹喝点清茶润润口?总不至于水也有问题吧?”怜月馋着,眼巴巴地望着一桌子好吃的咽了咽口水,委屈地说:“我饿了。” “咱们呆会儿去咸康宫给太妃母妃请安,顺便蹭点儿吃的。”锦阳拿起玉箸将每个盘中的吃食都拨了些出来,装作已经吃过的样子。 “总不能以后一点不碰月门宫的东西吧?”怜月觉得那样活着实在是太累。 “用不了多久了。”锦阳笑着对怜月道,既然已嘱咐过怜月不要碰月门宫的东西,那怜月房中的茶水便可以用来下毒了。“你听话,不要碰这里的东西。皇上的失眠之症没准今夜就好了,到时我便求太妃将你放回王府。” “嗯。”怜月乖乖点头。 小宫女站在膳厅外回话:“娘娘,郡主,护国将军府的大小姐霄姑娘求见。” “快请姑娘进来。”怜月起身出外相迎。锦阳也跟了出去,她不知道霄儿现在是不是还为昨日在思月苑的事生着气。 “臣都副使申霄,叩见霁嫔娘娘,锦阳郡主!”申霄见了二人单膝跪地。 怜月从未见过申家小姐这样,平日里唤郡主也是唤的“锦阳”,或许是在宫中的缘故吧,不能像在王府时那样自在了。 “霄姑娘请起。”怜月躬身扶起申霄。(请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锦阳知申霄还生着气,可她对于哄姑娘家。尤其对申霄这种几乎从未生过她气,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敏感多思的人,更是毫无办法。 “微臣此番进宫是 分卷阅读8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有事与郡主相商。”申霄退后两步,与怜月保持着距离,表情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锦阳知申霄生着气还来找她,必是因为正事,便对申霄道:“去别苑说话吧!”然后在怜月耳旁低语道:“记住我嘱咐过你的事,等我回来咱们一同去咸康宫。” 申霄别开脸,不想看二人亲昵的模样。 进了别苑,锦阳叹着气:“我昨日是无心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申霄没理这个话茬。 “下药之人我已找到了。最迟明日,皇上便会驾崩。冒充忠王党羽的人也候着命,进宫‘救驾平乱’的人分成了两队,一队仍是申家军由我爹爹带着走南宫门,一队伪装成了王府护院由王爷带着走北宫门。”申霄面无表情地同锦阳说着进展情况。 锦阳点着头道:“辛苦你了。” “但有一件事微臣要提醒郡主殿下。王爷与我爹爹率兵进宫后,咱们两家府上需得有人坐守,以防宫中暗地里派人抓了两府家眷做人质。不是我轻看世子,我觉得他守不好王府。我要镇守将军府,也爱莫能助。” 申霄想看锦阳怎么选。是家人还是吴怜月?明明她随便遣几个副将去王府坐镇即可,可是她不愿意,锦阳不走,便不好对吴怜月下手。 锦阳也想到了:“你手下无可用之人么?” “边境动乱,前些日子都走得差不多了。”申霄早准备好了说辞,也在进宫前真的命手下的副将离开了京城。 “我担心怜月……你替我转告连好和连圆。叫她们替我护好王府。” 居然选了吴怜月?申霄在心底冷笑,嘴上继续劝道:“我们的人只杀皇子不杀女眷,若要担心,郡主还是担心王府吧!连好和连圆武功不差,但若遇到需要决断之事,可就拿不定主意了。”申霄又道:“王府家眷若落入皇上的人之手,干系着的不只是几条人命,而是大业。难道郡主要让王爷在家人与天下之间作取舍吗?” 见锦阳仍犹豫不决,申霄道:“你若不放心怜月,我会命护国尉的人死守月门宫。不止是怜月,王妃我也会保护好的。”此话半真半假。 “况且带兵进宫的是王爷,我实在不懂你在担心什么?” 锦阳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总觉得自己不在怜月身边便不踏实。可霄儿说得没错,若皇帝驾崩后,被人察觉嘉王府有反意,皇帝的亲信重臣是有可能对嘉王府下手的。 “护院的人手够吗?”锦阳问道。 “放心。大部分都镇守王府,若情况紧急,我也会带兵赶过去相助。” 第64章 064 锦阳陪怜月去了咸康宫。 太妃与嘉王妃正用着饭。太妃见二人来了, 神色不悦地随口问道:“可吃过了?”她后悔同意锦阳住月门宫了, 日日来她和嘉王妃还过不过日子了? 一般这种情况, 无论吃过还是没吃过, 都是回吃了。锦阳兴高采烈地拉着怜月一同上前道:“回太妃,没有。” “坐下一起吃点吧!”嘉王妃怕怜月拘束, 搁下碗箸亲自扶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了,又替怜月布了菜:“尝尝这个。” 锦阳也挨着太妃坐了。四人围桌用罢了饭, 锦阳和怜月像两个可怜的小叫花子似的。“太妃娘娘, 没吃完的点心我们能不能带回去?”锦阳问道。 太妃皱着眉。怎么月门宫像什么都没有似的?她可不想这俩丫头日日来蹭饭, 就拿今日来说,嘉王妃都不能像往常那样喂她了。 “是不是霁嫔使唤不动月门宫的人?那些奴才不给你们饭吃?”太妃许久不理宫中琐事, 若真是如此, 她便要找皇后好好说说了。 “怎么可能?锦阳是想过来多陪陪母亲,也听说太妃娘娘宫里的饮食格外美味。”锦阳胡诌道。 太妃宫里的饮食出了名的清淡无味,也是嘉王妃进宫照料她后才好了些, 她也没再细问,只是道:“若喜欢我宫里的吃食, 我便差他们做了送过去。你二人不必日日来!” “谢太妃娘娘。”锦阳放心了不少, 至少怜月的饮食基本安全了。咸康宫的人, 皇后是使唤不动的。 用完饭回月门宫的路上,锦阳突然道:“我要回王府两日,你自己在宫中可以吗?” 怜月点头。她本来也不指望郡主可以常在宫中陪着她,说到底嘉王府才是郡主的家。因早早地便准备好了迎接离别,怜月并没有多难过不舍, 何况郡主说只回去两日。 见郡主还不放心,怜月笑着道:“只要皇上还失眠,宫中便无人敢动我。您放心办事去吧。” “好。” 锦阳送怜月到了月门宫门口,看着她进去后直接出了皇宫。 *** 与锦阳说完话后申霄并没有出宫,而是去了她在宫中为妃的表姐宫里边说话。 随她进宫的将军府的丫头过来在申霄耳边说了些什么。 申霄起身向表姐道别,再度去了月门宫。 她知道,锦阳已经回王府了。 饱而思眠的怜月正要回寝殿睡会儿,嬷嬷过来回话:“娘娘。护国将军府霄姑娘求见。” 不是才来过么?怜月有些纳闷,但还是叫嬷嬷把申霄请了进来。 “霄姑娘。”怜月笑着招呼道。 “请娘娘进殿说话。”申霄也笑着。 二人进了寝殿,申霄突然松了口气似地亲昵地说:“宫里规矩大,娘娘是不是觉得咱们说话都生疏了不少?” 怜月不是太觉得。她觉得似乎和霄姑娘并未真的亲近过,霄姑娘也她说话没什么架子,也爱笑。但怜月总觉得霄姑娘难以接近,甚至有时会觉得,霄姑娘很不喜欢她。 “霄姑娘是不是有事同我说?”怜月问道。而且还是不方便当着郡主面说的话,否则刚才便说了。 申霄没说是与不是,而是反问道:“娘娘可忧心皇上失眠之事?” 怜月自然忧心。 尤其在郡主说待皇上病愈便去求太妃将她接回王府之后。她厌恶惧怕宫中的生活,倘或此生永居此地,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人。都说了,深宫是人吃人的地儿,她若要活下去必然迟早要成为吃人的那个。 “自然忧心。皇上龙体关乎国之大运。” 申霄浅笑,这人才进宫,竟也会说场面话了。“我爹爹在边境征战时得了一味药,可治失眠之症。娘娘只需待皇上再来月门宫时,将药倒入茶水中就好。” “那药若有此奇效,将军何不亲自上献与皇上,以表忠心呢?皇上被失眠之症折磨得厉害,若治好了皇上的病症,将军府便是立下大功了。”怜月很是不解。 “娘娘有所不知。那药虽有效,却有轻微毒性,那帮太医贪生怕死,宁愿拖着皇上的病也不敢用那 分卷阅读8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异域之药的。没准皇上一多心,还以为我们想毒害于他呢。”申霄笑着道。 怜月有些疑心:“那药……不会伤及龙体吧?” “我愿当娘娘面喝下一口以证清白!申家满门忠烈,绝无害皇上之心。”申霄气恼地站起身道:“娘娘不在乎皇上的病症也罢了,何必给我安上这样大逆不道之罪?” 怜月只是随口一问,见申霄恼了便劝哄道:“我不是疑心霄姑娘,只是事关重大……” 申霄将身上所携的瓷瓶“啪”地一声放在桌上,打开桌上的茶壶将瓶中物滴了几滴进去,然后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申霄倒扣着茶杯对怜月道:“娘娘还不放心么?” 怜月见申霄当真喝了,忙道:“放心放心。” 申霄语气放缓了些,温和地劝道:“若娘娘以后无法安睡,也可兑水喝一点,这药不苦的。” 怜月拿起瓷瓶看了看,笑道:“我还好,郡主是真的睡不好。待郡主再进宫时也让她试试这药……” 申霄的脸色僵住了,但立马反应过来道:“娘娘是说郡主梦魇之事?放心,此药我府中还留了些自用,分给郡主一些就好。” 怜月点点头,伸手要将瓷瓶收好,申霄起身亲自递与怜月,在递的一瞬间将手中的瓷瓶与袖中装着真饵的那个掉了包。 “那我便回去了,娘娘保重。”申霄站在殿门口欲转身。 “霄姑娘等等。”怜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递与申霄:“我知郡主替我送了谢礼去将军府。但霄姑娘救的是我的命,这恩合该我自己报答。进宫后皇上皇后赏了我些东西,可我觉得再稀奇珍贵的东西您也是不罕不缺的。这些日子断断续续绣了这么个小东西,虽算不上什么,但一针一线皆出于我之手,也算份小小心意。” 申霄微抖着手接过绣帕,“嗯。”这一瞬间,她想放过怜月。如果皇上不死,怜月其实也不必死。她与锦阳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是没什么可能在一起的。 可惜皇上必须死。皇上死后锦阳一定会把怜月接出宫,申霄怔在原地,问怜月:“娘娘在宫外可有心中记挂的人?您在宫中诸事不便,我可以替您照料着些。” 怜月咬着唇摇了摇头:“母亲已去了。若说记挂的人……”怜月只担心着小郡主,笑着道:“我记挂之人不消拜托姑娘,姑娘也会照顾好她的。” 申霄知怜月所指的是锦阳。“自然。”刚软了一点的心瞬时硬如坚冰。 *** 怜月午睡初起,忽听宫中来了人。 “伺候霁嫔娘娘沐浴!” 殿中进来了一大群面生的嬷嬷宫女,怜月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簇拥着进了主殿之后的一间她还未来得及踏足的屋子,只见屋中半边被一个大浴池占去了,浴池中已经倒满了冒着热气的香汤。 “奴婢伺候霁嫔娘娘沐浴。”众多宫女嬷嬷齐声道。 然后朝她走了过来,开始扒她的衣服。 怜月死死拽紧衣领口,故作威严地大喝道:“大胆!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那些人并不理她,三两下便将她所有衣裳褪尽了,将她扶着轻推进了浴池…… 被人看了个光的怜月被送回了寝殿的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又厚又沉的红色袍子,袍子之下什么也没有。 “请娘娘静待着,皇上有旨,今夜宿在娘娘宫中。”年纪最大的嬷嬷关上寝殿的门,问了怜月是否通晓房中之事? 怜月死气沉沉地摇了摇头,还未从像死猪一样在池子里泡了半天,又被当众捞起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嬷嬷给怜月讲解着入夜后皇上来了,她需要做些什么。 “侍寝?”怜月想起郡主教她的话:“请嬷嬷回皇上,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侍寝。” 嬷嬷知霁嫔月信未至,遂问道:“娘娘何处不适?若太医诊治后断言娘娘不宜侍寝,奴婢会向皇上如实回话的。” 太医……装病可骗不了太医。 “算了。请嬷嬷退下吧!”怜月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奴婢与娘娘所说的话,娘娘可记下了?”若霁嫔没伺候好皇上,她们内事司的人都要遭灾。 怜月哪有心思听嬷嬷说那些男/女之事,敷衍着点头道:“记下了。” 她只能求皇上放自己一马了,她想起上午霄姑娘所给的治失眠之症的药。霄姑娘果真是她的救星,那药太及时了,只要把今晚熬过去,待皇上服了药失眠之症好转便可以向太妃娘娘求情出宫了。 命宫人煮来新茶,又用烧茶炉子温上后,怜月将整瓶药倒入了茶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债系列——1000收藏加更 今晚的更新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十二点,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么么哒~ 第65章 065 徐嫔过了许久才回宫, 从皇后那里回来时夜已深了。 荣嬷嬷闲着没事在院中喝着小酒赏着月, 突然听到宫门外有人大喊:“快来人开门!” 一个小宫女冲到宫门前开了门, 两个宫女在前方打着灯笼, 一个腰粗臂壮的嬷嬷怀抱着奄奄一息的杨柳,徐嫔神情凶得吓人。带着众人走过院中路经嬷嬷身边时, 徐嫔停了下来。 低头看着嬷嬷道:“嬷嬷还是回太妃宫里去伺候吧!”说完走入殿中。 嬷嬷瞧着徐嫔因杨柳姑娘重伤那心如死灰的模样,更加坐实了自己对二人之间关系的猜测。但她不会与太妃说什么, 主仆相恋而已, 后宫这么多女人, 皇上哪里顾得过来?可是人总需要有个伴的,尤其这深宫冷苑的, 更需要个取暖的人。 月是幽蓝色的, 嬷嬷像一个外人坐在院中听着殿中诸人为了杨柳的伤忙碌着。 太医来了又走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歇息吧!”宫女回禀了话后正要上前。 “不必了。”徐嫔坐在平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杨柳身边,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们都出去吧!” 杨柳经太医诊治后已经醒了过来,徐嫔见她半睁着眼便道:“明早宫门一开我便安排马车送你出宫。” “……”杨柳眼中噙着泪道:“出去了……可就再也进不来了。娘娘当真想好了么?” 徐嫔想好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自私地劝杨柳随她入宫, 若杨柳在宫外过着寻常日子, 哪里至于受这样重的伤?况且明日她要找皇后算帐, 小公主皇后不敢动,杨柳不在宫中她也能撒开手脚报仇。 “想好了。”徐嫔用指尖轻轻碰了下杨柳手指被夹伤的伤痕。 杨柳也松了一口气,她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帮着徐嫔算计别人,防着徐嫔被人算计。还要眼睁睁瞧着皇上夜夜来,瞧着徐嫔为皇上诞下小公主。她不止一次想, 随 分卷阅读8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徐嫔入宫是对是错,念及甜蜜的时候觉得对,可想起那么酸涩的瞬间又觉得错。 “好。”杨柳点了头。 “你好好躺着,我帮你打点行李。”徐嫔没唤宫女们,首饰珠钗是宫品,带出去也没人敢收,徐嫔把秀水宫所有能找到的金银都给了杨柳,又在箱中装了许多她的私物。 “娘娘。”杨柳艰难地挣起身,靠在床头悲伤的说:“不必给我那么多金银,我回父母家住用不着那些。更别在行李中放您的东西……想念却再不能相见,倒不如忘了彼此吧。” 徐嫔背对着杨柳,垂泪摩挲着怀中衣物上的绣饰。过了半日挤出一个字,“好。”而后又道:“金银你还是带着吧,你常住家中伯父伯母不说什么,你那弟媳却未必。有些钱财傍身,也不至于被族人逼着嫁人。” 徐嫔说完沉默了许多,过了半晌心痛地转过身问杨柳:“你当真要忘了我么?”她以为即便分开了也会彼此牵挂,却没想到杨柳根本不愿意再惦记着她。 “嗯。”杨柳也落了泪,泪水浸入脸上的小伤口里,辣得脸生疼。可泪水跟流不尽似的,用手抹了又抹也没用。“爱娘娘太辛苦了。”杨柳苦笑着:“这些年我不止一次想离宫,因为放心不下娘娘便没敢提。眼下您有小公主傍身,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哦。”徐嫔扔掉手中的衣物,跑着躲进了暖阁。 杨柳听到嘤嘤的哭声。她所说的并非是所想的,她这些年在宫中比起帮徐嫔的忙,给她惹得麻烦更多。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哪个主子都能踩她两脚,徐嫔为了护住她受了不少委屈,比如今日在皇后宫里被欺,为了救她生生被掌嘴也不敢吱声。 杨柳心疼。也知道自己是徐嫔在宫中的唯一软肋。徐嫔也疼小公主,但小公主是靠山,而她是拖累。 嬷嬷在秀水宫呆了些时候,见实在帮不上忙便连夜回了咸康宫复命。 太妃与嘉王妃正坐着说话。 “你怎么来了?”太妃都快忘记嬷嬷了。 “秀水宫并无什么猫腻,奴婢已查清了。”嬷嬷向太妃跪地道:“求娘娘许奴婢回来伺候。” 太妃也觉得使唤别的人顾虑太多,嬷嬷是有些蠢笨,但好在够忠心。 “行了。”太妃指了指门:“去殿外候着吧!” 嬷嬷笑道:“奴婢遵旨。”退出殿外,合上门,嬷嬷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前心中欢喜。 太妃看到门外嬷嬷的身影,嫌弃着大声道:“你再走远些!贴着门是想监视哀家吗?做探子做上瘾了?” 嬷嬷的笑僵在了脸上。太妃娘娘还是那个太妃娘娘啊,她做什么都会被嫌弃的生活又开始了。 *** 怜月偷偷把那件大红色的袍子换下了,穿得严严实实地候在寝殿,想着皇上来了自己该怎么说才能逃过今夜。 夜越来越深,怜月推开窗看,外面是被雪映得白茫茫的一片,但若是以为时辰尚早便错了,因为月已挂上了高空。 皇上驾到! 公公的声音刺破了寂静的夜,也刺穿了怜月本就忐忑的心。 皇上独自推开了寝殿的门,见怜月一身常服地立在屋中,不禁皱起了眉头。 “内事司的人没告诉你今夜侍寝么?”皇上坐到桌前望着怜月,双目含怒,有些不悦。 怜月合手而立道:“告诉了。” “既知道怎么还未沐浴更衣?”皇上又添了几分怒气,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妃子中有这样不识相的人。 怜月小心地说:“沐浴过了。但臣妾不能服侍皇上。” “……”皇上一脸疑怒,等着怜月继续往下说。 “臣妾觉得那种事需得有感情才行,臣妾与皇上初识,连话也未说过几句,怎么能……”怜月不敢再往下说。她左思右想觉得与其编蹩脚的瞎话被一眼看破,不如实话实说,骗皇上可是欺君大罪。 “所以你不情愿?”皇上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怜月坐下。 他还不至于逼迫一个小女子行不愿之事,对于这个丫头,他愿意多给一点耐心。比起怜月的身子,他更想得到她的一个笑。“那咱们二人便说说话。” 皇上亲手斟了杯茶递与怜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怜月接过茶,怯生生地坐下了,低着头问道:“皇上不怪臣妾么?” “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要怪也怪不着你,是朕鲁莽了。”皇上摸着茶杯有些微凉,不满地道:“月门宫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茶水凉了竟也不换?” 怜月忙替自己宫里的人解释道:“这是特地为皇上准备的安神茶,放得久了些煮茶炉的炭火灭了,臣妾这便帮您再热上。” 皇上摆了摆手,将茶推到一边。“不必了。” 这茶是能治皇上失眠的灵药,她又将一整瓶全倒进去了,若皇上不喝再得可就难了。怜月为了治好皇上的失眠之症早日离宫,便耐心劝道:“臣妾特意为您备的,皇上不尝尝么?” 皇上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丫头居然对他如此用心。 怜月将自己手中的茶递给皇上,甜甜地笑着道:“皇上请用。” 皇上接茶时握住了怜月的手,眼中全是怜月的那一笑。这笑与他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淡淡的暖暖的,纷扰世间因这一笑安静了,山河湖海因这一笑失色了。 他笑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对怜月道:“替朕弹首曲子吧。” “是。”怜月起身走到琴案前坐下了。 皇上坐在桌前,如昨夜一样,托腮听着从怜月指尖流出的曲乐。渐渐有了睡意,迷糊着皇上突然问道:“你今夜还要去别殿睡么?” 怜月抬头冲皇上一笑:“臣妾就在此为皇上抚琴。不走。” 过了没多会儿皇上便睡着了,怜月如昨夜一般开门叫常合殿的公公将皇上抬去了床上。公公倒没料想到皇上这样快便睡着了,看霁嫔衣衫齐整,也不似侍过寝的模样。 怜月不敢留在寝殿,怕皇上半夜醒来又要她侍寝,替皇上盖好被子转身便要走。常合殿的公公轻声问道:“娘娘不陪皇上么?” 怜月又推说怕惊忧皇上,疾步躲了出去。 *** 宫城之中的灯一盏盏地灭了下去,夜静得能听到被鸦雀踩落的雪融入雪地的声音。像每一个无聊寂寞的寻常之夜,妃嫔们知皇上今夜又不会来,早早地便睡下了。宫女太监们伺候主子入眠后,各自回房与好友姐妹聊着今日的见闻。 听说秀水宫的杨柳姐姐被皇后娘娘的人打成了重伤。 啧啧啧。小宫女们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庆幸:还好惹怒皇后娘娘的不是自己。 听说皇上夜宿月门宫。 啧啧啧。小宫女们向见过霁嫔娘娘的宫女打听这位皇上新宠的模样,听到对方对于霁嫔 分卷阅读8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娘娘美貌不吝言辞的赞赏后,又起哄地笑作一团。 此时怜月也进了侧殿的卧房歇息,跟进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宫女。“奴婢服侍娘娘。” 怜月本想说不用,可又觉得皇上说得没错,她是该有个主子的样子,便默允了。 “你叫什么?”怜月脱去衣衫时随口问道。 “阿莱。”小宫女乖巧地回话道。 “爹娘给的名字还是前主子取的?” “奴婢没见过爹爹。名字是娘给取的。因家贫,吃不起稻谷麦面,只能满山丘地挖莱菜果腹。娘说这野菜救人无数,是有功德的,便给奴婢取了这样的名字,教奴婢也做一个于人有用常行善积德的人。”阿莱第一次与霁嫔娘娘说这么多话,紧张得红着脸道:“不过娘娘真是好性子……” 怜月听小孩子话中有话:“是不是在以前伺候的娘娘宫里受委屈了?” 阿莱摇摇头:“都过去了。那位主子如今已不在人世,逝者为大,便是再大的仇怨奴婢也该放下了。” “能放下便好。眼下你在宫中办差,小小年纪便可以照顾母亲的生活,也是幸事。”怜月接过阿莱拧干递来的热帕子净了脸,伤感地道:“我母亲亡故,未有机会尽半点孝心。” “奴婢的娘亲也不在了。”阿莱踮起脚给怜月整理着散落的发。 二人提及亡母都哀叹了好一阵才作罢。 “你也回房歇息去吧!我夜里不常唤人的。”怜月躺进被子里对阿莱道,因思念母亲而哭过的双眼还是红红的。 “奴婢就在这里守着娘娘。”阿莱其实没有资格在霁嫔娘娘身边伺候,她是背着月门宫那些个老人偷偷来的。因霁嫔娘娘惹恼了皇后娘娘,那几个老人串通了想设计害霁嫔娘娘破相为皇后出气。 她不敢告诉娘娘。毕竟那些人还未施恶行,此时告了反倒会被反咬一口,而那些心怀恶意的老宫人诡计多手段毒,她不敢明着招惹。只能假装无意被留在了娘娘的卧房守夜,一夜不睡替娘娘留心着门外的动静。 这两日月门宫的洒扫没停过,白日里阿莱跪在地上擦了一天的地。她抱着霁嫔娘娘赏的被子,身下垫着娘娘赐的褥子,在温暖柔软的环绕之下慢慢起了睡意。 突然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几个黑影从窗前略过,在门前立住了,阿莱马上瞪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改了文,皇上驾崩的剧情在后面一章。 有拓展一些剧情,增加新人物,所以今天更新的内容看过原文的宝宝可能会觉得故事进展缓慢。 再次为改文给大家带来的不便致歉~ 还爱我的宝宝们请吱一声~没有就算了,但那并不能阻止我对你们的爱!哼~@^_^@~ 第66章 066 门“吱呀”晃动了一下。 “锁上了。”屋外传来一个熟识太监的声音。 “娘娘今日怎么睡得这样早?阿莱那死丫头也是个糊涂的, 屋里炭火哪够烧一夜的, 娘娘若着了凉可怎么办?娘娘身边哪是她一个黄毛丫头可以伺候的, 明日定要重罚她长长记性!”是管事的嬷嬷在说话。 阿莱松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 皇上还在月门宫呢,常合殿的宫人们就在寝殿那边守着夜, 那些人就算有讨好皇后的心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可阿莱又担心起嬷嬷说明日要罚她的事,战战兢兢地起身打开了门。 正在门外低语的嬷嬷与太监被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臭丫头。”嬷嬷把阿莱一把拽离怜月的卧房, 训斥道:“再有巴结主子的心, 分内事也该做好。赶紧把这些炭拿去加上, 手脚轻一点,吵醒了娘娘有你的苦头吃。”说完把白布包着的银丝炭塞到阿莱怀里。 “是。”阿莱接过东西, 冲嬷嬷笑了笑赶紧跑回了房中。 *** 阿莱白天太疲累, 夜里又没怎么睡。怜月醒来时见小丫头可怜巴巴地窝在门边的地上睡得正香,她走下床去,把孩子抱进还暖和着的被窝, 替阿莱盖上了被子。 怕皇上醒来要见她,怜月醒来后独自打了水洗脸梳妆。茶水房里早起做事的奴才们见主子亲自过来要热水, 都吓得跪了地:“奴才等不知娘娘醒了, 娘娘请回吧!水马上给您送过去。” 担心他们动静大吵醒还睡着的阿莱, 怜月自己提了水壶吩咐宫人们起身:“不必了。你们警醒着些,皇上醒来若是有什么吩咐手脚麻利点。” 阿莱醒来时见娘娘已不在屋中,而自己躺在娘娘的榻上,吓得一骨碌跳到床下。 怜月此时正提了水回来。阿莱见主子亲自提着那样重的水,吓得脸都青了:“奴婢该死, 娘娘为何不叫醒奴婢呢?”说完觉得这话似有怪主子的意思,又忙打着自己的嘴,急得跳着脚道:“奴婢不是怪娘娘……可这东西太重了。” 见阿莱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怜月将热水倒进盆中笑着安慰道:“我比你年长许多,我都觉着重的东西你哪里拎得动?以后你就在我身边伺候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安分踏实就好。” “是。奴婢伺候娘娘梳洗。”阿莱忙走到洗脸架前,踮起脚将袖子叠高,伸手去捞盆中的巾子。 “等等!”怜月方才还笑着,此时脸色突然变得很差。“这是什么?”她一把抓过阿莱的手,望着小姑娘手臂上纵横交错的蛛网似的伤痕问道。 阿莱忙把袖子放下来,跪着道:“奴婢该死!吓着娘娘了!”一个又一个的头磕得地呯呯响,怜月都来不及阻拦阿莱已经磕了好几个,磕得怜月心都碎了。 “快起来。”怜月心疼地扶起阿莱,蹲下身子平视着孩子道:“是那个已故的主子打的么?” 阿莱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主子哪里用亲自动手……” 怜月蹲着将阿莱抱进怀里,觉得二人是那么得像。相依为命的母亲都离开了人世,又都遇恶妇受了许多皮肉之苦。怜月松开阿莱,将自己胳膊上被宋氏鞭打过的残痕露了出来:“我这手臂也曾和你的一样,慢慢的也愈合淡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有幸遇到锦阳郡主那样的贵人,也会努力让咱们的相遇变成你的幸运。以后只要我还在,你就什么都不必怕。” 阿莱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伤口可用过药?”怜月不忍心再看阿莱的伤。 阿莱摇头。 “我寝殿中有郡主给我的伤药,止疼消痕都是极好的,待皇上走了我去拿来给你。”怜月又叮嘱道:“冬日里伤口愈合得慢,也不可沾水。” 阿莱乖乖点头。 因未得到皇上起床的信儿,怜月不敢过去打扰,便与阿莱在房中又说了会子话。 *** 常合殿的公公看了看冬日里已经升起的日头,日头没有一丝温度,只是有些 分卷阅读8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晃眼。 “皇上,该上朝了!”公公躬着身子在门外道。 过了许久没有反应,公公只得推开门,只见皇上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公公瞧这气色不对,忙走上前去探了探皇上的鼻息。 “来人啊!传太医!皇上身子有些不适。”公公冷静地命令手下的小太监去了。 他在门外守了一夜,明明合上门之前皇上虽睡着了,也是喘着气儿的,怎么一夜的功夫竟成这样了?公公不敢想象皇上驾崩会是怎样的局面,皇储未立,又没嫡皇子,皇后只诞下了灵阳公主一个。宫闱必乱啊! 在太医看验过之前,公公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哪怕吩咐小太监时也只说皇上身子不适。皇上若真没了,宫中的事便需由太妃作主,可他现在也不敢告诉太妃。太妃本来身子就不怎么好,若知道皇上或许救不回来,没准先走皇上前头去了。 太医被小太监请了来。进入月门宫时,一个寻常打扮路过此地的宫女瞧了太医一眼,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公公。”太医手摸着皇上的脖子,摇了摇头:“皇上去了。” *** 徐嫔在房中哭了大半夜,哭累了便睡着了,醒来时想起今日要送杨柳出宫,便强打精神走出暖阁。 “杨柳呢?”徐嫔望着寝殿空空荡荡的床问小宫女。 “回娘娘,杨柳姑娘天不亮就拿着娘娘的宫牌去宫门口候着等开门了。此时必已走远了。”小宫女见徐嫔眼睛肿得厉害,壮着胆子问道:“娘娘要不要用雪包敷敷眼?” 徐嫔气得一把将炕桌摔在地上,桌上的瓶器和茶水弄得满地都是。徐嫔觉得那人是真狠心,说出宫后便要忘了她,又连道别的机会也不肯给她。她与杨柳打小玩到大,杨柳那点不想成为拖累的小心思哪里瞒得住她。 昨日去皇后宫中要人,杨柳被折磨得半死也不肯承认秀水宫门外宫道上的水与徐嫔有关。皇后没有办法,无凭无据,可还要折磨杨柳,不过又说除非徐嫔愿意被掌嘴二十她便放人。 徐嫔知道,她挨一巴掌带给皇后的快感,比杨柳的命带给皇后的都多。 可皇后不在乎杨柳的命她在乎。不过掌嘴而已,拿她的命换杨柳的命她也肯。 如今杨柳已出了宫,昨日脸上挨的那些疼也该叫皇后还回来了。“替本宫梳妆,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徐嫔咬牙道。 *** 方才从月门宫经过的小宫女走到宫门附近,学了声鸟叫。宫中一向由禁卫军和护国尉把守,鸟叫声起,各个宫门突然出现无数头绑忠字白帻的歹人。 同一时间,本与禁军一起守卫宫门的护国尉拔剑刺向了禁卫军。 “杀昏君,祭忠王!” 头绑忠字白帻的歹人一路高歌着冲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护国尉之间敌我难辨,歹人又都是以一挡十的高手,转眼间雪白的皇宫便染上了大片血色。 *** 昨日锦阳带怜月来咸康宫用饭时,悄声嘱咐过嘉王妃:明日天寒,母妃万不可出宫。 嘉王妃当时便明白了,今日便是王爷的动手日子了。 “今儿个日头倒是格外好。”太妃笑着夹了片汤中的冬笋喂到嘉王妃嘴边:“想什么心事呢?怎不用饭?”太妃笑意中的幸福快溢出来了,自嘉王妃进宫陪她以后,她把嬷嬷宫女都撵走了,如今只留了荣嬷嬷一个在门外听唤。二人独处着便觉得跟寻常夫妻似的,甜蜜又安稳。 “不!”嘉王妃断然道。觉出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又温柔地道:“化雪时比下雪时还冷,今日的日头瞧着好,其实一点儿也不暖和。咱们就在殿中说说话好不好?” “平日里央着要出去走动的是你,今儿又不去的也是你。”太妃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嘉王妃也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得珍惜这人此刻对自己的好,今日之后只怕不会再有了。 “娘娘喂我好不好?”嘉王妃吸了吸鼻子,又眨去眼中的泪意,搬着椅子紧挨太妃坐了,张开嘴等着。 “你今日怎么了?跟孩子似的。”太妃笑着一口一口喂嘉王妃,嘴上嫌弃着,心里却乐滋滋的。她喜欢被嘉王妃需要的感觉。 “娘娘不每日都跟孩子似的么?吃饭要人哄,睡觉要人哄。我带晁林锦阳时也没这么累。”嘉王妃的语气渐渐低下去。 太妃以为她真觉得委屈了,忙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被我们家娴儿惯坏了。以后我惯你好不好?你什么也不必做。” 太妃用帕子替嘉王妃拭着嘴,嘉王妃抬手抓住太妃的手问道:“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娘娘也不会离开我?” “不会。”太妃坚定地说。她以为嘉王妃害怕被人察觉二人之间的感情,她已贵为太妃,皇上又极孝顺,太妃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保护好心爱之人。 第67章 067 皇后刚起, 坐在窗前就着明媚的日光剪窗花玩。 “娘娘, 徐嫔来请安了。”宫女进来传话。 “她可是稀客呀!”皇后心情不错, 昨日命人掌了徐嫔的嘴, 那徐嫔为了保那个叫杨柳的,竟然忍了下来。搁从前, 她若是动徐嫔一根头发丝儿,那疯妇都是要以死相拼的。“前些日子称病窝在秀水宫都多久未来向本宫请安了?昨儿打了一顿便好了。所以说啊, 那种人就是贱皮子, 给不得脸的。” 皇后笑得开心。她这一宫之主做得委实憋屈, 后宫那些女人们,得宠的碰不得, 有子嗣的碰不得, 因朝堂上的关系,娘家权盛的她也碰不得。眼瞧着那些妖女作天作地也无计可施,最冤枉的是, 若那些女人内斗出了人命,太妃皇上责问起来罪过全在她。 掌嘴徐嫔多多少少疏解了一些皇后心中多年积聚的怨气, 最让她满意的是, 小惩了宫中最疯最狂最嚣张的女人, 杀鸡儆猴,想必别的妖魔鬼怪也会收敛些了。 “娘娘要见吗?”小宫女急着去回话。她虽在皇后娘娘宫里做事,却也不敢得罪徐嫔,哪怕昨日掌嘴徐嫔的嬷嬷,下手时也是收了力的。徐嫔那种疯子, 不能惹只能躲。 皇后大笑道:“自然要见。宫妃给皇后请安,哪有不见的道理?”昨日打徐嫔时天色已晚,在烛火下看不分明,今儿个日光正好,她想好好瞧瞧徐嫔被打肿的脸。 宫女还未去回话,徐嫔便大步闯了进来。 守门的宫女进来向皇后请罪:“奴婢实在拦不住徐嫔。” “怎么还不长记性?你以为让你把杨柳带回去,宫道泼水之事便了结了么?”皇后看徐嫔这样没规矩,大声怒斥道:“放肆的时候踮踮自己的分量。还当是皇上宠你那会儿呢?也不想想自你产下公主后皇上还有没有去过秀水宫?眼下得宠的是 分卷阅读9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月门宫的那个。” 皇后想起那个霁嫔更来气。被威胁着逐出月门宫一事,简直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可她又无可奈何,霁嫔的筹码是皇上的龙体,她除了忍着默默找替代者,还能怎么办? “请皇后娘娘借一步说话。”徐嫔进来后未行礼,直接对皇后道。 “我看你是又想被掌嘴了。”皇后见徐嫔脸上不过有些微红,并未发肿,昨日的喜悦瞬间没了大半。再看徐嫔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把她放在眼里,心中便只剩了满腔怒气。“来人啊!给我掌嘴。” 徐嫔不躲不避,只是冷冷地道:“皇后娘娘也不问问我想同您说什么么?还是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宫中女人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又有哪个手脚是绝对干净的。皇后所做的那些缺德事徐嫔也不过是风闻,但她说得煞有介事,像真的知道似的。 皇后的脸瞬间煞白,立马打断徐嫔道:“进内室说话。” 皇后没让宫人跟进来,她怒红了眼,盯着徐嫔问道:“你想威胁我放过你?” 徐嫔轻轻扣上内屋的门,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皇后面前,突然掏出一把短刀抵住了皇后的脖子:“不。是我要不要放过你才对!” 皇后受惊要叫,徐嫔的刀尖往前用力推了一点。感觉到喉间的压力,皇后把叫声生生咽了回去,低声劝徐嫔道:“杀了本宫你也活不了。你还有小公主呢……” “想活?自己掌嘴吧!”徐嫔冷笑。 她还记得昨日见杨柳被打得遍体鳞伤时的那种心痛,她当然不会杀皇后,不过已与皇后是那样水火不容的关系,骗进屋让皇后也尝尝她与杨柳所受之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无论如何,皇后与她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皇后愣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直指脖间的刀刃,吓得一步步后退,直退到了墙上。 “还是要我亲自来?我下手可不会轻。”徐嫔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啪!清脆的一响。皇后的手打向了自己的脸。 “让你掌嘴,不是摸脸!”徐嫔给皇后指了指已经从里侧反扣上的门。“她们进不来救你的,你要是求救,她们快些的话也许能趁热替你收尸。我是什么性子娘娘不知道么?” 皇后咬咬牙,用尽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嬷嬷隐约听到内室里有掌掴的声音,得意地对宫女道:“还是咱们皇后娘娘厉害,打得徐嫔叫也不敢叫。” 小宫女点头附和:“就是心疼娘娘的手,别打疼了。” *** “是中毒。”太医确认了皇上的死因。“只是不知是何毒,这样平静却惨烈的死状,还并未见过。” “不可能。若膳食有毒尝膳小太监怎可能无事?”公公不愿相信皇上是中毒。他是贴身服侍皇上的人,皇上中毒身亡他嫌疑最大不说,便是查出了凶手他也有责任。 太医见桌上有喝过未归位的茶杯,走上前去打开茶壶闻了闻。“可有人进屋换过茶水?” “咱家在门外守了一整夜,无人进过。太医怀疑这水有毒?” “一试便知。”太医命人抓来只小雀,倒了些茶水供小雀啄饮。等了有一会儿,小雀还活蹦乱跳的,水是无毒的。“皇上之死不是你我可以查清之事,公公还是鸣钟吧!” 公公抹着泪看了眼床上已经冰凉的龙体,大声对手下的小太监吩咐道:“皇上驾崩!鸣丧钟!” 铛铛铛! 铛铛铛! 铛铛铛! 皇上驾崩的消息被宫女太监们奔走相告,一个小太监从宫门口那边逃命似的跑过来,一个相熟的小宫女拦住了他:“你也知道皇上驾崩了?” “快跑!有人……有人杀进宫了。”小太监顾不上喘气,继续往前跑去。 *** “娘娘。”荣嬷嬷哭着进来道:“皇上驾崩了。” 已知今日便是决胜之日的嘉王妃很平静,太妃却愣住了。“怎么会……” 皇上才三十几岁,虽说近日失眠,身子还是无大恙的。太妃没有哭,只是怔怔地站起身,吵哑着声音对嬷嬷道:“皇上现在在哪?快扶哀家过去。” 太妃正欲走,又跑进来一个被吓坏的小宫女:“娘娘大事不好了。忠王的余党杀入了宫中,护国尉的人也不知哪里去了。”皇上前脚没了,立马便来了忠王的人,太妃知道,怕是要变天了。 嘉王妃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此时心中的难过不比太妃少多少,不过并不是因为皇上。“娘娘,你不可以出去。外面危险。”嘉王妃垂着眼,沉沉地说,没有敢看太妃。 太妃此时才发现嘉王妃平静得让人心碎。她难以置信地问:“娴儿,你一直是知道的,对么?忠王已死,攻入宫中的其实是嘉王,是么?” 嘉王妃对荣嬷嬷道:“嬷嬷去叫大家进殿躲着吧。” 殿中只剩下二人。 太妃摇摇晃晃地站着,逝子之痛加上嘉王妃的隐瞒几乎将她瞬间击溃。太妃扶着门要出去,嘉王妃起身上前将她拉回怀中抱着:“娘娘节哀。木已成舟……” 太妃愤怒得一把推开嘉王妃,嘶声力竭地道:“皇上是我的孩子!虽非我所出,却与我相依为命三十年。先帝没了,你弃了我嫁给了嘉王,我母家又只会利用我。那些年里只有皇上在我身边!只有皇上!” “……”嘉王妃怕太妃冲出去,用身子抵着已合上的门,也泣不成声。她不舍得伤害太妃,可她又能如何选呢?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儿女。爱人是丧子之痛,儿女却是性命之攸。 “为了你。这么多年我千方百计护着你那双宝贝儿女,也在皇上面前力保嘉王府,皇上的兄弟们都没得差不多了,嘉王府安在的缘由你以为是什么?因为你!”太妃大哭着对嘉王妃道:“可是你做了什么?是不是进宫陪我也是你与嘉王的合谋?只有我傻子一样地信了,以为你真的回心转意了。” 嘉王妃听不下去了,可是无论如何解释如何道歉都是苍白的。太妃将皇上视如己出,嘉王妃身为人母明白太妃此刻有多难过,有多愤怒。 “我要去见我儿最后一面。你让开。”太妃突然平静了下来。 “不行。如今外面刀剑无眼。”嘉王妃知道太妃陡然平静并不是因为消了对她的怒火,而是,对她彻底死了心。 “别说得好像你在乎我似的。”太妃走到嘉王妃面前,望着她的眼冷笑道:“可悲的是,即便我知你与嘉王合谋害了我儿,依然舍不得将你如何。” “我没有。”嘉王妃心如刀绞。“我没有害皇上。” 太妃走到插花瓶前,拿起案上剪花枝的小铜剪比着自己的手腕:“你若不让我见我儿最后一面,我便死在这里。” 嘉王妃只得从门口让开,并为太妃推开了门,轻声道:“容我陪 分卷阅读9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娘娘一同去。好不好?” 第68章 068 “不用。”太妃不愿嘉王妃碰她, 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不想被这人碰。独自扶着墙走到门口的太妃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你哪怕骗骗我呢?”她不过疑心一问, 这人便痛快地承认了。 哪怕是骗她说并不知情呢?她在这人面前明明是最好骗的。 太妃走了两步, 嘉王妃马上跟过来在她身后伸手护着,喃喃道:“我何时骗过你什么?” “是。你从来不需要骗我什么, 因为在争取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太妃苦笑着回过头,望着她爱了一辈子的人绝然道:“只是以后不会了。” 嘉王妃心如刀绞, 担心太妃会有危险还是又跟了过去, 太妃行一步她便行一步, 紧紧跟在身后。太妃是对的,为这段感情努力的从来都是太妃而不是她。 不管太妃会不会原谅她的隐瞒, 嘉王妃还是毅然走到太妃身旁牢牢搀住了她的胳膊。“以后不用娘娘争取什么。我真的只有娘娘了。” “不!你有嘉王府, 我一无所有!”太妃愤怒地推了嘉王妃一把,嘉王妃晃了晃身子,重重跌在地上, 头磕在殿廊的花瓶架上,转眼便见了血。 本还怒火腾腾的太妃心急地掏出帕子蹲下身去道歉:“对不起。是不是很疼?”她哄着哄着便痛哭失声, 恨自己没出息, 失了皇上却还是放不下嘉王妃。 嘉王妃顾不上额头上的血迹, 伸手将太妃揽进怀中。 “娴儿,我什么都没有了。皇上不在了。”太妃在嘉王妃怀中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嘉王妃抚摸着太妃的头:“娘娘还有我。是我对不住你。”嘉王妃咬着唇闭上眼,泪水一粒粒滴在太妃的发丝上。 *** 徐嫔忽然怔住了。 皇后刚自掌了嘴,以为徐嫔又想出什么新法子要折腾她,便怒目道:“你适可而止。这可是在我宫里, 昨日掌你的嘴本宫也已还你了。”她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徐嫔怔怔地摇头,怒气瞬间消散了似的,平静地说:“皇后你听。” 钟声与太监们高呼着“皇上驾崩了”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后方才只顾着掌嘴没留神听,此时一听清同样怔住了。 皇后心急着要去见皇上,徐嫔一把伸手拉住了她:“皇后,你再听!” 有打打杀杀和人群慌乱逃窜的声音传来,徐嫔拉着皇后走到内室的窗前,推开窗望了望。一行头绑忠字带的凶徒举着刀剑在宫道奔袭,斩杀着每一个拦路之人。 徐嫔忙关上窗,将插销插上。 皇后宫中的宫女嬷嬷们也在乱作一团,逃得逃藏得藏,平日里一个个表忠心,真临难一个护驾的都没有。 徐嫔昨日被掌掴的脸还红着,皇后刚被打自己扇过的脸更是通红。二人无力地对站在内室之中,沉默着,乍看去像两个互生爱慕之心的人羞红了脸。 “皇上这一走,无论新君是谁,你我二人都是逃不掉的。”徐嫔对皇后道,她与皇后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在殉葬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娘娘保重吧,我得赶回秀水宫陪着公主了。” “保重。”皇后上前挽住徐嫔的手:“一起出去吧!我也得去清晖宫看看灵阳,瞧外面这景象,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都难说。” *** 怜月很早便听外面乱作一团,说是皇上驾崩了,当时她与阿莱正说着话。 不知为何,怜月想到昨夜自己劝皇上饮下的茶水,霄姑娘说那水有微毒。她害怕起来,让阿莱不要出声与她一起躲在房中。不管皇上的死因是什么,若被人发现茶水中有毒性她便完了。 怜月不敢出去。常合殿的人忙成一团也顾不上管她。 “娘娘。”阿莱轻声问道:“皇上真的驾崩了么?” “啊?”怜月有些失神,没有听清阿莱的话。“我得去看看。”她突然站起身。此刻避着不敢去寝殿,反倒更显得可疑,茶水房的宫人们是知道她已起了的。 阿莱扶起主子,走上前去打开了卧房的门。 “啊啊啊啊啊!!!!!”阿莱惨叫着猛地关上房门,捂着眼钻进怜月怀里。 “怎么了?”怜月不解地上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只见两名手执长剑,一身白衣,头绑忠字白帻的歹人飞身进了月门宫,一剑砍向了院中扫雪的小太监。血飞溅在阳光中,成了金红色。 怜月“呯”地合上房门,紧紧抱着怀中的阿莱。宫中护卫那么多,怜月相信只要多撑些时辰,一定会有人来搭救的。 “阿莱,你听我说。”怜月蹲下身子轻声安慰阿莱:“不要哭。咱们就躲在这屋里等恶人走,或是救咱们的人来。你可以帮我搬书案把门堵住吗?” 阿莱点点头,不敢哭出声。 怜月与阿莱屏住呼吸,轻轻搬起桌案,又轻轻放在门口,二人坐在地上用背部抵紧桌脚,相依为命地抱在一起祈求恶人不要进来。 门外惨叫连连,怜月伸手替阿莱捂住耳朵,她自己也闭紧了眼。明明躲在屋中看不到杀戮之景,可听着近在咫尺的惨叫声怜月觉得仿佛那刀剑是砍向自己的一般。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有找到霁嫔?”一个白髯黑面的男人拿出画像问另一人。 那人并未细看画像便急回道:“没有发现宫妃打扮的女子。” “定是躲在哪里了。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男人看了眼面前这间屋子道:“从这间开始,都副使吩咐要杀的人绝不能活着,别忘了你我家人皆被将军府钳制着呢!” 怜月听着门晃动了一下。阿莱毕竟还小,吓得快哭出声来,怜月只得将小丫头按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头。脑中还想着听到的“都副使”三个字。 她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个都副使,但她只认识一个…… “门从里面锁上了。”年纪轻些的男人用脚踹了下门。 白髯黑面的男人笃定道:“必是在此处。” 怜月感觉门外二人撞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她用脚紧紧蹬住地面,身子后仰,咬牙抵住桌案。阿莱也缓过神奋力求生,一道锁一条案两个小小的人,竟真的让两名壮汉无计可施。 游婵也到了月门宫。走过满地尸首,走到偏殿廊下,对在将军府会过面的两名壮汉比划了两下,示意二人绕去屋后的窗下,她留在门外,两面夹击。 游婵不信吴怜月一个人能既堵住门又守住窗,她没像那两个傻大汉似地立在门前让屋中之人看清身影,而是站到了院子里,等着偏殿卧房中的人自己逃出来。 门口的两个身影突然消失了。怜月起身看了看,听外面没有了动静,轻声对阿莱道:“好像已走了。” 分卷阅读9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那些人为何要杀娘娘?”阿莱也听到了那二人说是冲着霁嫔娘娘来的。 怜月摇头。她不知道,她不知那二人口中的都副使是不是霄姑娘。若是,是为何?若不是,那又是谁要害她的性命? 主仆二人正松懈时,对面的窗扉吱呀一响。 “许是……许是风吧……”阿莱安慰自己。 怜月一步步退向门边,摇头道:“不。窗是锁死的。”一声巨响,不似门那般坚固的窗框被击穿一个洞,怜月清楚地看到了波洞后歹人的脸。 “快把桌案搬开。从殿后绕过来要些功夫,咱们再不逃就没机会了。”怜月慌乱地掀开抵住门的桌案,打开门栓冲了出去。 她出门便看到了屹立在院中雪地之上的游司卫长。一袭青衫,侠气凛凛。她在兴州府差点被人轻薄时也是游司卫长从天而降,一路护送她至京。 “阿莱。我们得救了。”怜月感激地望着面若冰霜的游婵,拉起阿莱冲游婵跑了过去。 游婵见吴怜月拉着个小丫头一起跑了过来,默默收起了出鞘的长剑。她杀人有个规矩,大人用长剑,小孩用短刀。吴怜月也才十七,姑且也用短刀吧,省得麻烦。 游婵掏出了短刀,等着怜月越跑越近。她不喜欢怜月脸上那种以为得救的狂喜,死在她刀下的人从来都是一脸惧色,从未有人临死了还笑得这样开心过。 这傻丫头必以为她又是来救她的吧?游婵冷笑。看来她要让人失望了。 “游司卫长……”怜月哭跑着扑进了游婵的怀中,结结巴巴地道:“皇上驾崩了,有恶人进来把所有人都杀了……” 游婵没料到这女子会扑进她的怀中,执刀的手还悬在半空。不想被血弄脏衣服,游婵冷着脸试图推开怜月再动手,可这丫头像长在了她身上似的,怎么也扯不开。最要命的是,另一个小丫头也死死抱紧了她的腿。一瞬间,身上挂了两个人。 “姑娘不松手,我如何出手呢?”游婵看了眼怀里的人,有些不耐烦。嘉王与将军快入宫“护驾”了,她再不动手便没机会了。 怜月委屈巴巴地松开游婵,低着头安慰哭泣的阿莱:“别怕别怕,游司卫长是真正的大侠,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游婵刺向怜月腰间的短刀突然顿了顿。她们护国尉的人常被人称作是皇上的走狗。 大侠?游婵苦笑。是呢,她也曾是抱着成为侠义之士的心习的武。可惜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的她……游婵在心底对怜月说了声抱歉。她怕是担不起侠义之名了。 正欲动手,嘉王骑马领着人进了月门宫。 他本是要去常合殿的,虽知皇兄暴毙在此处也要装作不知。但路过此地时听到有女子尖叫的声音,嘉王怕招来扮作忠王余党的那些江湖人士中有品行不端之人,趁此机会轻/侮宫中女子。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一是此役没必要伤及女眷,一是后宫女子的清白关乎秦氏一族的颜面。 进了月门宫,只见尸横遍野,游婵举着柄短刀对着霁嫔。 “这是在做什么?”嘉王坐于马上皱眉问道。 游婵笑着对怜月道:“这把短刀请娘娘带着护身。”然后回嘉王道:“回王爷,有歹人入侵月门宫,卑职听到惨叫声便赶来了。” 嘉王看了眼霁嫔,怜月在王府落水时他也去探望过,知锦阳喜欢这丫头喜欢得不得了,昨日也还特意着人嘱咐过他,进宫时勿教人伤了霁嫔。便对游婵道:“你留在此处保护好霁嫔娘娘吧!” 怜月向嘉王跪地道:“求王爷许我回王府。”她是怕了这宫里了,月门宫尸首遍地她也一刻不敢再呆。 “娘娘是宫妃!”嘉王没功夫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他还要去常合殿取玉玺,吩咐完游婵又对身后的众人道:“分成小队,把守好各大宫门。可别教忠王余党逃出去了。”听令的人明白,是别教宫里的人逃出去,尤其是各位皇子。 怜月手中握着游婵所给的短刀,望着四下血茫茫的一片,抱着阿莱一起瑟缩着躲进游婵怀里。 在殿后窗下的二人见嘉王来此便遁逃了。 游婵无奈地叹着气,王爷发了话,她不敢动这人。可大小姐那边要怎么交待呢?游婵很苦恼。 第69章 069 嘉王策马至了常合殿, 常合殿四处乱窜逃命的宫人见了嘉王如见救星一般, 都哭着大声呼嚎, 痛诉着闯入宫的忠王余党如何凶恨残暴。 “王爷, 皇上驾崩了。”一个老太监哭着跪地回禀道。 嘉王下马神情悲痛地道:“本王救驾来迟!”说完跨步独自进了承合殿内,仿佛听不见身后太监所说的皇上昨夜在月门宫留宿的话。 玉玺就在长案上, 嘉王将玉玺揣进怀中便要走,突然听到殿中一角有动静。 “谁!”嘉王亮出剑锋。无论是谁, 见他拿走玉玺的人是留不得的。按说皇子一个不会留, 他大可拟伪召等皇上大殓后登基。可他不放心, 怕有奸恶之人偷走玉玺生出事端,反正已经控制了皇宫, 这个小玩意儿还是自己带在身上安心些。 贤王妃本住在常合殿后的一处小殿内, 今日听说宫中大乱,有叛贼入宫胡作非为。她独自进的宫,本就没几个贴身伺候的人, 又不知皇上昨夜去了月门宫的事,急急忙忙地跑到主殿找皇上, 结果发现是空殿一座。 她不敢贸然出去, 躲在殿中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面听着似乎来了一大帮子人,贤王妃不知善恶,便躲进了书橱内。 嘉王循着声音走到书橱前,弯腰打开了只及膝高的柜门。 只见贤王妃缩成一团躲在里面,嘉王冷笑道:“贤王故去后你倒是经常来皇兄这里, 与亡夫兄长行苟/且之事?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有何颜面活于世上?” 贤王妃看嘉王执剑面露杀气,又知贤王生前与嘉王最要好,便狡辩道:“宫中来了叛贼,我不过来此找皇上求救。嘉王说话可要有凭据,什么要行苟/且之事?”她说着便从书橱里钻了出来,站直了身子抖落了下衣裳笑道:“嘉王要杀我,也该问问皇上许不许。” 嘉王冷笑道:“那你便去地府替我问问皇兄吧!你路上走快些,没准还能追上他。” “你……”贤王妃怒指着嘉王,她在后殿住着离主宫道极远,只隐约听到钟声,并不知皇上已驾崩之事。 嘉王面露嫌恶之色,一剑刺向了贤王妃的腹部。 “啊——”贤王妃捂着肚子疼得叫不出声,可她还是笑着,甚至笑得有些疯癫:“你以为嘉王妃进宫真是照料太妃么?你和贤王不愧为挚友兄弟,都是绿头巾。”贤王妃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了嘉王自己多年前在咸康宫所见之景。 她说得极 分卷阅读9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细致,甚至虚构了一些从艳史歪传上看来的画面。看着嘉王愈发铁青的脸,贤王妃狂笑着道:“此时没准嘉王妃正在太妃身下承/欢呢!” 嘉王用力拧了下剑柄,贤王妃一瞪眼,猛地倒了下去。 嘉王从未想过王妃与太妃会有什么。 可贤王妃一提,仿佛某些疑惑多年的事瞬间有了答案。比如嘉王妃为何自多年前从宫中回来后便不再理她,比如为何太妃格外偏宠锦阳,比如那日那去咸康宫接王妃回府时王妃为何面带春色…… 无数的记忆碎片让嘉王越来越不安。他冲出殿门跨上马奔着咸康宫疾驰而去。 太妃难过得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地偎在嘉王妃怀里,喃喃地说着如何如何恨嘉王妃的话。 嘉王妃揽着太妃的腰扶着她慢慢走向正殿大门,附和着:“娘娘怎样怨我都好。”她知太妃心中矛盾着,她不过磕了一下这人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像曾经的她。明明是不共戴天之仇,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太妃,一知这人重病在身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咱们这就去看皇上。”嘉王妃见太妃走着实在吃力,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跨过正殿大门,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目,宫道中有兵士打扮的人结队守在各宫门前,咸康宫门口也站了人。嘉王妃知道,王爷大业已成。 正要走下阶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门口快步走了进来,在阶沿下立住了。 嘉王抬头望着怀抱太妃满脸泪水的嘉王妃,拔出了还带着贤王妃残血的长剑。 *** 怜月带着阿莱躲进了房中,这样至少不必面对无数的尸身与鲜血。 “娘娘呆在这里吧,卑职去门外守着。”游婵有些嫌弃地扒拉开被怜月拽得有些发麻的胳膊。 怜月猛摇着头,手吓得直哆嗦:“那两个歹人万一再回来怎么办?”怜月眼带泪光,又将小小的阿莱拉过来,二人抱成一团坐在床边不敢放游婵出去,惨兮兮的说:“我们害怕。游司卫长你就在屋里好不好?” 游婵独来独往惯了,又沉默寡言,实在有些招架不住这二人,所以才想躲出去。霁嫔话多,叫阿莱的小丫头话也不少。“娘娘手松开吧。卑职不走。”她抬了把椅子躲去门口坐着,床榻那边主仆二人开始碎碎叨叨的说起话来。 这大概是游婵此生经历过的最难熬的事。因为那二人不止吵得她心烦,还会时不时地与她搭话。 “游司卫长,您要不要加件衣裳?”怜月见游婵穿得单薄怕她会冷。 “不必。” 过了没多一会儿。 “游司卫长,您喝口茶吧?” “不必。” “那您饿吗?不过您应该也没胃口吧!”怜月像是在和游婵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 游婵只盼着怜月不要再理她,也盼着院外清理尸首的人动作快一些。她真想一刀把这主仆二人了结了,好换个清净! “游司卫长,我真的要为皇上殉葬吗?”怜月突然问道。与方才不同,语气格外低沉。 游婵沉默了。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宫妃是要殉葬的! 她大可以将怜月吊死在屋中,对嘉王说霁嫔娘娘因知要为皇上殉葬,惊吓之下自我了断了。反正听说多年前先帝驾崩之时,后宫宫妃因惧怕殉葬,自缢而亡者无数。 怜月见游婵不说话,便知答案是一定的了。 “阿莱还小,可不可以请游司卫长替我将她托付与锦阳郡主,请郡主收留她在王府做事?”怜月神色哀伤地对游婵道。 阿莱一把扑进怜月怀中,哀戚地唤道:“娘娘。奴婢不走,奴婢一直陪着您。” 二人说着便大哭了起来。 游婵本来纠结着要不要放过阿莱,听她这么一说,便连阿莱之死的说辞也想好了。 忠仆阿莱殉命新主,誓要相随到地府! 得了。这就么办吧!游婵晃了眼屋中,看有没有结实的布料可用,一眼看中了床边的锦帐。她起身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伸手拉起了锦帐。 怜月顺手接了过来,用锦帐替阿莱擦着眼泪,只因方才逃命时不知把绣帕丢去哪里了。“谢谢游司卫长。”怜月感激地抬脸望着游婵,也用锦帐替自己擦干了眼泪。 游婵觉得这女人有毛病。这锦帐是给她用来上吊的,不是抹眼泪的!!! 第70章 070 锦阳坐守在前院, 王府所有家眷仆从都暂于后院住着, 由重兵保护。 一日一夜了, 没有人来袭, 可锦阳还是坐立难安。父王已带兵进宫护驾,她却担心兵荒马乱的, 在宫中的母亲与怜月会被误伤。母亲其实还好,父王定然会顾全咸康宫的安危, 可月门宫离外宫门最近, 将军府找来假扮忠王余党的游士们是不认识怜月的。 “连花。”锦阳望着渐渐升起的日头不安地问:“连好和连圆出去多久了?” 上次她心神不宁觉得万分不安, 怜月就差点死在皇后手里,锦阳这次再有那种感觉便不敢轻视, 马上派了连好连圆换上护国尉的衣物入宫保护母亲和怜月。 她虽拜托了申霄, 但这样大的事还是多准备一招才靠谱。 “快两个时辰了。”连花心疼地为郡主递上提神用的苦味浓茶。 昨夜为了守卫王府一夜未眠的锦阳皱着眉头把苦茶饮尽,振作了下精神道:“替我用雪水拎张帕子来。”她还是有些犯困,怕精神不集中决断有误, 只得试各样驱眠提神的招。 “您睡会子吧!”连花其实昨夜也没睡,但她还熬得住。昨夜的王府, 除了小公子全哥儿那样的奶娃娃能呼呼大睡, 相信旁的人无论主仆都是睡不着的。大家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忽然王府多了许多许多陌生的护院,郡主神情凝重,王爷不知所踪。 “让你去就去!”锦阳有些暴躁。她恨不能进宫将母亲与怜月立马接回来,可又实在脱不开身,王府需要有个主事的人, 她信不过她那傻哥哥。 连好连圆此时并肩回了王府。 “郡主!”二人行了礼对锦阳道:“所有宫门都封琐了,不能进也不能出,王爷与申将军应是怕宫里有人逃出来坏事。” “你俩进不去?”锦阳想知道宫里面如今是什么局面。 “进不去。王爷下的令,守门的护国尉是申将军的人,并不识得我二人。”连好道。 锦阳心中更加不安了:“给了王府令牌也不行?” “不行。除非是王爷亲自下令。”连好解释道:“下此严令也是怕被人有可乘之机。” “罢了!”锦阳分得清轻重,在父王肃清宫中皇子之前怕是进不去了。而以皇宫人数之众,少说也需半日。 *** 分卷阅读9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游婵正要再对怜月下手,月门宫忽然闯进来几个太监。 嘉王留下清理尸首的人已经离去了,皇上的遗体也搬离了月门宫。怜月听外面忽然又有动静,吓得忙拉上阿莱扑进游婵怀中,警觉地望着门的方向。颤抖着声音道:“游司卫长……有人来了。” 怀中的人紧紧搂着她的腰,像溺水之人抱紧了浮木,游婵心想这吴怜月还真是命不该绝。眼看要得手了,又来了人。 她不敢被人瞧见是她杀死的吴怜月,嘉王是未来的君王,嘉王下令让她保护这女人,她若违命不仅自己会死,甚至会牵连申将军一家被嘉王怀疑。为了个小女子牵扯这么多实在不值当。 “我去看看。”游婵提步欲走,发现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死粘着她也跟着走。“娘娘!您要同卑职一起去吗?”游婵的语气冷中带怒。 “我不敢。”怜月不舍地松开游婵的腰,又后悔了似地马上抱上去哀求道:“那您一定要回来!” 游婵敷衍地点了点头。 怜月觉得不安心:“您看一眼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好。”游婵觉得这人是真麻烦。她堂堂刺客界的风云人物,今日竟成了带着两个孩子的老妈子。 游婵推开门走到殿外,怜月拿出游婵送她的短刀,抱着阿莱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望着门口,并叮嘱阿莱道:“如果有人从门口闯进来,你就马上从破窗跑出去。知道吗?” “娘娘……”阿莱抬起小脸望着霁嫔娘娘坚毅的脸,觉得为了这样的主子哪怕死千万遍也是值的。她伺候霁嫔娘娘不过一夜,可一旦大祸将临,娘娘想的总是教她先逃。阿莱不愿逃,可怕娘娘担心只得点了点头。 “乖!”怜月揉了揉阿莱的头,“若你有机会活着见到锦阳郡主……” 阿莱仰着脸等着主子继续往下说。 “让郡主一定要忘了我。”怜月含泪笑道。 游婵走出房门见是几个太监打扮的人,正纳闷时才发现那些人脸上淡青色的极不易察觉的胡碴。 原来是假太监。 这几个假太监是皇上身边贴身保护的高手,因后宫重地男子不得踏足,只有皇上来后宫临幸妃子时他们才不跟着。这几人武艺高强,而且都是受过皇上大恩的,对皇上死心塌地。 今日听说皇上夜里在月门宫驾崩,过了没多久什么忠王余党作乱,嘉王进宫护驾……宫里乱作一团。他们日常本就着太监打扮,方便走动。皇上驾崩时他们只是悲,听说嘉王进宫“护驾”时便是怒了。 月门宫的霁嫔是谁?是嘉王府锦阳郡主身边伺候过的人。听闻郡主还救过霁嫔的命。霁嫔入宫不久皇上就驾崩了,皇上刚驾崩嘉王就带着不知何时招来的堪比一支大军的王府护院进宫护驾。 皇上不是霁嫔杀的,还能是谁? 嘉王与申将军带兵入宫,大势已去。这几人自知势单力薄回天无力,便打定主意拼去性命杀了霁嫔为皇上报仇。 “护国尉的人?”几个假太监冷笑着看了眼游婵。皇宫失守的最大原因便是护国尉中出了反贼,眼下皇宫大乱,这护国尉女将气定神闲地在这月门宫,想来必是嘉王的人了。“兄弟们,杀霁嫔之前,先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听说这些人要杀怜月,游婵本打算给几位行个方便的。又一听要杀她?游婵便笑了。她闻出了高手的味道,若硬碰硬莫说一人对数人,便是一人对一人她也难有胜算。 游婵拔出剑,沉默着飞身刺向那四个假太监。 怜月和阿莱担心地扒在门边观战,院中的雪被剑气挑起,明明是晴日,月门宫却风雪大作一般。 游婵以一敌四渐渐难以支撑,她仰着身子,一脚支地,一脚抵住了四人四剑合一的剑锋,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布包撒向空中。 四个假太监齐声道:“不好!”捂着脸四散而去,游婵趁四人躲避糖粉乱作一团时一剑一个,转眼便刺中了三人。 是的。那包白色粉末只是糖粉。游婵有轻微的头晕之症,要时时喝些糖水才能缓解,便把糖磨碎了带在身上,头晕了倒些在水壶中喝上两口,立马神清气爽。 但混迹于江湖的人疑心都重,一见粉粉末末的便以为是毒物。这里是大内皇宫!谁敢带着毒物走来走去?除非是活腻了。 刺第三人时仅剩的最后一人已察觉了,提剑刺向了游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怜月手执短刀怒吼着咆哮着,以必死之心从房中冲出来,在第四人刚刺破了游婵的衣物时,闭着眼将短刀送入了那人的背部。 那人回过头,看到身后的美人已吓得花容失色。 “对……对不起。”怜月被那人盯着直发毛,傻傻地道着歉。 游婵回过神一个潇洒的移步站到二人之间,一手伸直了遮住怜月的眼,一手执剑砍下了那人的头。 *** 咸康宫主殿。 嘉王即使见王妃过分亲密地抱着太妃,仍还有些不信。贤王妃那样的女人说的话是不能尽信的,临死前信口胡诌乱咬人那种事她完全做得出来的。 他用剑指向王妃怀中的太妃,一步步踩着石阶靠近。 “王爷?”嘉王妃见嘉王提剑来了咸康宫,不安地放下太妃,站到太妃身前护着。“您答应过放过太妃娘娘的。” “李妃的仇不能不报。”嘉王忍着怒火对王妃道:“王妃,你让开。” 嘉王妃没有让,反倒张开了手臂将太妃护得严严实实。嘉王便懂了。 “哪怕李妃之仇算在我皇兄头上。夺妻之恨呢?”嘉王咬牙看着王妃,看着王妃瞬间苍白的脸,和转眼便平静下来的面容。他希望王妃否认,希望贤王妃是造谣,所有的希望被王妃的一句话击碎了。 “是我有负王爷。您要杀便杀我,此事与太妃无关。”嘉王妃想过会有这一日,也无意再欺骗王爷。 “一句有负于我便将十数年夫妻情分抹得干干净净了么?”嘉王冷笑着将剑指向王妃。 一直失神目光空洞的太妃终于开了口。“是我逼迫娴儿的。”她蹒跚着从嘉王妃身后站出来,仇视着嘉王道:“你已杀了自己的兄长,难道还要手刃发妻么?” “你闭嘴!”嘉王对太妃怒吼道。 “王爷要杀要剐都好。”王妃平静地说:“只求王爷开恩,让娘娘再见皇上一面。让我,再见晁林锦阳一面。” “原来王妃还记得自己是有儿女的人。”嘉王痛心疾首地对王妃道:“王妃放心,便是看在儿女的面上我也不会伤害王妃分毫,至于太妃,想见皇上还不容易?” 嘉王一剑刺向太妃,心如死灰的太妃没有躲闪,但她身旁的嘉王妃推开太妃挡了过来。嘉王反应过来收剑时已晚了,剑刺穿了嘉王妃的右肩,因嘉王 分卷阅读9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站势低,血顺着剑身流满了嘉王的手。 第71章 071 太妃伸手接住快到倒地的嘉王妃, 嘉王上前两步一把推开太妃, 神情凶恶地道:“别碰她!”一想到贤王妃所描述的画面, 嘉王就气得发抖。他甚至无法想象, 也不敢去想,王妃怎么会和太妃…… 王妃给他的印象是冷漠孤傲的, 哪怕当年夫妻情深时,在房/事上王妃也是极其被动的那个。他不觉得王妃和太妃之间单单是情/欲, 因为王妃多年未入宫, 二人根本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即使他不愿承认, 可王妃的种种行为只有一个解释。她真的爱太妃,爱到不在乎自己, 不在乎嘉王府, 不在乎一切。 嘉王醋意横生。他只手揽住嘉王妃的腰,执剑的手又欲刺向太妃,忽觉握着剑柄的手被人用力按住了。嘉王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妻子, 被妻子此举伤得说不出话来。 “求王爷放太妃一条生路。”嘉王妃与太妃泪眼相望。进宫时日很短,可这些日子的短暂相处让她觉得此刻便是死了也值了。 嘉王心痛着无奈地收回剑, 抱起嘉王妃走入殿内, 对远远守在门口的护卫大喝道:“马上去找太医。” 嘉王抱着王妃, 将她轻轻放至榻上。他已经多年未抱过这人了,感觉似乎轻了许多,这一幕让他回忆起多年前二人成亲那夜,他也是这样抱着嘉王妃走进的房中。那夜满屋的红烛将新人羞红的脸映得更红,嘉王为王妃斟了杯酒, 二人交杯对视时都低头一笑。那一瞬间以为会是永久。 嘉王坐在榻前红着眼问道:“为什么?便是我不好你也可以告诉我。” “王爷很好。”嘉王妃虚弱地说。“是我不好,所以王爷要恨要怨要打要杀都冲我来。” “我怎么舍得……”嘉王起身要撕开王妃肩头的衣物查看伤势,王妃抗拒地往后一躲。嘉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苦笑着又坐下了,担心地说:“我只想看看你的伤势,何况你我还是夫妻,王妃至于这般嫌恶我么?” “王爷不必为我治伤。您若执意要杀太妃,我也不会独活的。”嘉王妃望着嘉王道:“自我进宫那日,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晁林和锦阳呢?也不管了么?”嘉王冷笑:“为了太妃抛夫弃子?王妃好一个情深似海。” “儿女大了。况且太妃只有我一个,可王爷不是。”嘉王妃黛眉微蹙:“王爷有机会不断地追寻爱情,以前有后院,将来还会有后宫,实在不差我一个。所以,臣妾斗胆求王爷开恩。杀了我,或者休了我。” “杀你或休你?都不可能。王妃不是要我放过太妃吗?那你便斩断情丝准备好好地做我的皇后吧!”嘉王起身道:“宫中还有许多事等我裁度,王妃静养着吧。为了儿女与皇家颜面,你与太妃之事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不配做皇后。”嘉王妃断然拒绝,“烦王爷替我给锦阳晁林带句话,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不住他们。” “你要做什么?”嘉王的心陡地凉了。他知道王妃身上有股固执无害的狠劲,比如可以多年不理他,也不见太妃。也可以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离开王府入宫,不顾自己的安危。嘉王担心起来,即便他被欺瞒多年,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发妻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嘉王妃沉默不语。 “王妃以为本王如今还在乎你的生死么?”嘉王气得放了狠话:“要与太妃殉情便去,本王绝不拦你。”说完拂袖走出了寝殿。 太妃站在主殿前,此刻没有人再拦着她不让她见皇上最后一面了。可身后的殿室之中躺着伤重的嘉王妃……亡子与重伤的爱人?太妃没有犹豫,转身进了殿内,正遇上气冲冲往外走的嘉王。 嘉王立住与太妃对望着,伸手拦住了太妃的去路。 “她现在需要人照顾,王爷有本事就留在此处陪她,不然,就将她交与我照顾!”太妃直视着嘉王道。 “她有寻死之心,你若还有些良心,便替我劝着些。伤口瞧流出的血,必定不浅,她不许我碰,你替她简单包扎一下等太医来。”嘉王大步走出殿外,没有再回头。 “娴儿……”太妃走到床前,拉住嘉王妃的手。 嘉王妃缓缓睁开眼,见太妃来了责问道:“怎不去看皇上?如今外面太平些了,娘娘多带些下人同去不会有事的。” “是我害了你。”太妃哭着用脸蹭着嘉王妃冰凉的手背,内疚到难以呼吸:“是我招惹的你,是我死皮赖脸央你进宫作伴,是我毁了你和嘉王和和美美的小日子……都是我的错,不该与你相识。” 嘉王妃伸手抹去太妃脸上不住滑落地泪,笑着道:“臣妾三生有幸。” *** 月门宫内,游婵捂着怜月的双眼将她按进怀中,牢牢遮挡住她的视线。 “不必怕。我送娘娘回屋。”游婵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方才柔柔弱弱的霁嫔竟然救了她。她一不留神欠下霁嫔一条人命,一命还一命,她不能再有杀这人的念头了。可即便不杀她,也还觉得欠着人情。 就好比你被人施了救。总不能对恩人说:“恩人,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本要杀你,如今打算放你一条生路,咱俩便算扯平了。”这岂不是歪理? 这样一算她竟稀里糊涂地欠了霁嫔两条人命。 走到房门,游婵无情地将怜月推进屋中迅速合上门,然后在门外冷冷道:“娘娘别出来,容我收拾一下。”她是怕了屋里的主仆二人了,若不小心吓坏了二人受难的只会是她。想想那一声声惊叫,那浆糊似地粘在身上的二人,游婵便觉得头疼无比。 把几个假太监抬到后柴房,用火清理干净后,游婵又回了房中。 不过离开片刻,怜月与阿莱已经快被吓疯了。 “还以为您不会回来了!”怜月和阿莱又又又又扑进了她的怀里。正当游婵无奈地叹着气,怜月突然拉着阿莱猛地从她身上弹开,指着游婵道:“血!血!血!” 游婵冷漠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这不废话吗?搬尸首可不得沾上点血。 “我去给您找干净衣物。”阿莱跑到衣橱前翻翻找找,抱了一大堆宫里赏给怜月,她还一次未穿的衣裳过来。 满目的轻纱绮罗,颜色也是娇艳无比,瞧着比龙吸水还要鲜艳热闹。 “没有方便行动的衣物吗?”游婵没有掩饰对于怜月那些衣裳的嫌弃。她多年未着女子衣衫,最爱轻便的款式和耐磨的衣料,颜色以红黑青为主,耐脏且不易看出血迹。 “没有。”怜月摇头道。 “没有。”阿莱也附和主子道。 因游婵脸和脖子上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怜月便用早上剩下 分卷阅读9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的凉水拧了帕子要替她擦。 “我自己来。”游婵要接帕子,被怜月拒绝了。 “奴婢伺候您更衣。”阿莱也过来凑热闹,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跟两个臭流氓似地开始扒她的衣服,而且动作出奇的熟练。 “不劳娘娘费心。”游婵尴尬地婉拒着,伸手拦霁嫔又拦不住阿莱,伸手挡阿莱又被霁嫔钻了空子,没多一会儿,她便被手脚麻利的二人褪了外衫,里衣…… 阿莱忽然静止了,替游婵擦拭血迹的怜月与阿莱对望了一眼,也呆立住了。 与游婵身上的伤痕相比,怜月与阿莱身上的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游婵知二人是吓到了。可她一介练武之人又是在护国尉做事,身上有伤简直是不能再寻常的事了。她第一次露出羞色,随便挑起件怜月的衣裳披上道:“我自己来吧!” “您这伤……”怜月心疼地问。 “执行公务时被人砍的。”游婵淡淡地说:“他一刀砍中了我的肩,我一剑取下了他的首级。”游婵甚至有些得意,只要不是致命伤,对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 怜月这才想起来要去寝殿那边取药给阿莱治伤的事,见游婵身上也有伤痕,便道:“游司卫长,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寝殿,我去取些药。” 阿莱不敢独自留在房里,明知皇上是在寝殿驾崩的,也跟着去了。 不过半日,游婵已经习惯了被二人拖着拉着拽着依附着,走哪都像带了两个甩不掉的包袱。 取回药,怜月先替阿莱抹了,然后端着药盒望着游婵。 “我不用。”游婵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怕二人又上前扒她的衣服。 “女孩子身上留疤总不好看。”怜月柔声劝道:“您不必害羞的。” 害羞?游婵冷笑:“娘娘若再苦苦相逼,卑职觉得留在此处不便,可就去隔壁房中呆着了?” 怜月吓得只能收起药盒,将药塞到游婵怀中小心劝道:“那您留着回去自己涂抹,哪怕为了未来夫君您也该爱惜些身子。” 夫君?游婵觉得果然宫妃都一个样,过惯了取悦皇上的日子,便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该指着男人过。“娘娘还是和阿莱说话吧!不必理我。” 游婵怕听得心烦,顾不上救命之恩一刀把霁嫔了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合公众号:ycxz_gl 答应了要三更,然而有心无力了,请大家谅解~ 第72章 072 月门宫的人除了怜月与阿莱无一幸存, 三人渐渐饿了, 咸康宫那边也是慌乱得顾不上太妃曾吩咐过要送饭来月门宫。宫中人人自危, 谁还顾得上谁呢? 人还没有灶台高的阿莱只会做些粗活, 不会做饭。游婵更是只会煮行军时的粥水,而怜月也好不到哪里, 被母亲过分宠爱大的除了针线与诗书琴画,家事全不会, 好在幼时在厨间帮忙时对于做菜有个大致的感觉。 “我来吧!”怜月自告奋勇。 三人都饿得头晕眼花了, 嘉王也没有安排御厨统一做了吃的送去各宫里。毕竟没有几个宫像月门宫这样, 只剩下三个不会做饭的人。 游婵和阿莱都不同意。便是皇上死了,霁嫔也是月门宫的主子, 没有主子倒过来伺候她们的理。 “那你俩打算做什么?”怜月懒得再和二人争辩, 挽起袖子一手拉着游婵一手拉着阿莱,一起去了后厨。三人就像长在了一起似的,食坐行停都在一起。甚至出恭…… 游婵虽不拘小节, 但也是第一次如厕时有两个女人跟门神似地杵在她的视线前头。一段时间过后,她也被迫成了门神之一。游婵特别想抹去这一日在月门宫中的记忆, 若这些事迹传出去, 她还怎么威风凛凛地指挥下属? 然后希望抹去记忆还在不断增加。 “游司卫长你会杀鱼吗?”怜月站在灶台前笨拙地切着蔬菜, 阿莱在火膛口负责添柴。于是杀鱼这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游手好闲的游司卫长身上。 游婵的佩剑还沾着人血,便在厨间拿了把小厨刀轻轻一掷,养在水缸中的鱼冒着血泡浮上了水面。 怜月和阿莱崇拜地惊呼着,看游婵的眼神像看无所不能的神。 然而游婵的杀鱼只是杀鱼,一刀将鱼毙命后她又背着手站到了厨房门口, 冷漠地看着怜月与阿莱忙碌。 怜月时不时地看两眼游婵,切菜时看一眼,推菜入锅时看一眼,盖上焖菜的木盖时又看了一眼,见游婵毫无所动,只得明言道:“游司卫长?鱼不捞出来吗?不去内脏和鱼鳞吗?”她等着鱼下锅呢。 游婵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鱼需要处理才能做。 可是她不敢!多可笑,杀人如麻的游司卫长竟然会怕一条鱼。她可以隔空杀鱼,却不敢碰鱼,鱼身那种滑腻黏糊的手感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娘娘厨艺精湛,还是娘娘来吧。有什么别的需要的吩咐的卑职来!”游婵死也不想碰鱼,现在哪怕让她杀一头牛也不在话下,她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避开鱼就行。 怜月笑着道:“嗯嗯。好。那您帮我把山药削出来吧!”怜月说完去水缸里捞出鱼,拿去案板上笨拙但仔细地清理着。 山药…… 游婵是恶心一切黏糊的触觉,不过山药至少比鱼好很多,她一咬牙拿起根山药削了下去。削下半部的时候还好,手里握着的好歹是粗砺的山药皮,要调个头时游婵犯了难。她用指尖碰了碰山药分泌出的粘液,内心挣扎了一番对怜月道:“咱们三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削半截就够了吧?” 怜月瞥了一眼,点头道:“应该够了。” 这一瞬间游婵对霁嫔万分感激,比被她救下性命更加感激。 这一顿饭很丰盛,怜月把厨房可见的食材都做了个遍,一盘盘色香味俱无的食物挨个儿端上了桌。怜月笑着替游婵夹了片肉,期待着对方的评价。 游婵嚼了一口,嚼不动。明明是肉片,却跟煮老了的猪皮似的,怎么嚼也嚼不烂。她抬头正遇上霁嫔期待的视线,叹气道:“娘娘自己尝尝吧!” 怜月尝了一口,然后夸张地赞叹道:“居然是熟的!”这是她第一次下厨的全部追求。 阿莱也没有味觉似地夸赞道:“而且特别筋道,娘娘好棒!”而且语气更加夸张。 难嚼等于筋道?游婵实在是佩服这乐观的主仆二人。 好在粥虽然味道淡了些,也有些焦糊的味道,还是能勉强下咽的。游婵以前跟着申老将军行军打仗时野菜树皮蛇鼠豹肉,什么都吃过,阿莱也是饿大的孩子不挑嘴。怜月做得虽然糟糕到简直糟践了宫中的上等食材,最后竟也没剩下多少。 “还好娘娘进了宫。”游婵用罢饭幽幽地说。否则在王府伺候些年头,许配了人家,过门 分卷阅读9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后定会被婆婆嫌弃的。毕竟不再是知府千金,很难再过回被人伺候的日子了。 “啊?”怜月没听清。 入了夜。要准备睡觉了。 游婵对二人道:“你们睡床,我打地铺守夜。” 怜月不同意。一是怕委屈了游婵,二是怕她丢下自己。 “床大。睡得下。”怜月拉着游婵往床边走,安排道:“阿莱年纪小,睡里侧,游司卫长要方便行动睡外侧,我睡中间。” 游婵身上满是霁嫔的味道,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差不多在她身上挂了半日。那是一种香甜的花果香,柔和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游婵不用任何香物,最多只能忍受皂膏的味道。回京后,常在宫中走动,有时某位宫妃从他身旁经过,游婵都会因为那些刺鼻的香味头晕许久。 可霁嫔身上的不一样,那是花果的味道,让人嘴馋得想将眼前的人吃掉。游婵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正发着愣,霁嫔又贴了过来,要替她解衣。 游婵死死护住衣带,怒色道:“卑职和衣而眠。”鼻端又充斥着霁嫔身上的味道,搅得她心神不宁,她低头看了乖乖收回手的女人。美到摄人心魄的小脸委屈着,微低着头让人想伸手揉揉她的发。 “卑职打地铺。”游婵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下去。 “那你跑了怎么办?”怜月委屈地仰起小脸,怕得微微发着抖。“又有坏人来怎么办?” 游婵寡言,不知该如何劝慰,踯躅间已被拉去了床上,霁嫔忽闪着眼近乎哀求地望着她:“您不在身边我和阿莱怎么可能睡得着。” 游婵的心闷声震动了一下。这女人,真是拿她没办法。她紧贴着床边僵硬地躺下了,安心的怜月手搭上游婵的腰,紧紧抱住了她。 “娘娘……”游婵感觉到左臂贴上来的软软的肉,吓得不敢呼吸。惊骇之时只听到耳边的女人带着笑意道:“游司卫长不愧是练武之人,好硬实。”怜月觉得有些硌,可又不敢松手。 游婵将头偏向外侧,红了脸。 *** 次日一大早,紧闭了一日的宫门初开。 快马赶至皇宫的锦阳独自进的月门宫。 因这两日没下雪的缘故,院中的血迹清晰可见。她本就担忧的心高悬了起来,不止院中的雪地,院墙上,桂花树干上,石桌石凳上,廊柱上,主殿的地板上…… 到处都是腥红的血,铺天盖地。 怜月……锦阳焦急地冲进寝殿,没有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找,直到偏殿的卧房,她用力一推推不动。锦阳去院中搬来个石凳,举高猛地砸向门。 门“哐”地一声巨响后开了。在屋中酣睡着的三人,只有游婵醒了过来。怜月和阿莱就跟死了似地,对于巨响无动于衷。 锦阳进屋见怜月好好地睡在床上,总算放下了高悬的心。但见游婵醒来要下床行礼,却因被怜月紧紧抱住腰动弹不得,就大为光火。这臭丫头抱她从未抱得这样紧过,而且看样子俩人昨晚一起抱着睡了整整一夜。 亏她在王府日夜担心这人的安危,没想到人家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俊美威武的游司卫长伴眠。锦阳踮脚再瞧,哟!还不止一个,瞧着里侧还躺着一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锦阳看月宫中这惨状,便知怜月所经磨难不少,可还是压不住心底的醋意。又心疼又心酸地望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 “郡主。”游婵用力掰开霁嫔的手,怜月觉得怀中空空的,立马醒了过来要拉游婵回被子里,还睡得迷糊着,用含混不清的语气道:“不要走!不要扔下我!”语气娇滴滴的能把人骨头都叫酥。 “卑职参见郡主殿下!”游婵冷着脸无情地一把推开怜月。 锦阳在心里暗骂游婵:你丫倒是轻点啊! 郡主?怜月突然清醒了,定神望向门口,只见锦阳郡主一袭素衣立在门口,神情莫测地望着她。 “郡主!”怜月大叫着跳下床冲上前去光脚站在锦阳面前。 “没事了。”锦阳轻声安慰道,“我去看过母亲便接你们回王府。”宫中虽然大局已定,难免还会见血,留母亲与怜月在宫中锦阳实在不放心。当着游婵的面,锦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明明想抱抱眼前之人也只得忍住。又对游婵道:“我派人保护霁嫔娘娘,你去忙你的吧!” 游婵如获大赦。她这一日过得太辛苦了,忙屈膝道:“卑职遵旨。” “不行。”怜月抹着眼泪拦住游婵的去路,游婵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几经磨难的怜月信任并依赖游婵,对旁人皆不放心。 “娘娘是舍不得游司卫长么?”锦阳冷着脸道。她还要赶去咸康宫看看母亲的状况 ,心中虽然不悦,也只得道:“我加派几个人守在月门宫。在我从咸康宫回来之前,不要离开此处。”说完提步离开了。 怜月光脚追了出去,直到锦阳走出月门宫。她在惊惧中度过了一日一夜的心,此刻才真正安定下来。是的,已经没事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郡主总能将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 第73章 073 “要是倦了就合会子眼。”太妃努力从失子的绝望中走出来。她还不能倒下, 嘉王妃此刻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看嘉王的态度, 她离见皇上也不远了。在那之前, 她得好好陪着眼前人,没有余心去难过。 嘉王妃的眼睛合上片刻又立马强睁开, 剑伤耗去了她的大半精神,无力地半倚在床上, 肩上缠了布条, 有血迹从布条中心慢慢晕开。她笑着道:“我不困。咱们好好说说话。天凉, 娘娘也躺进来吧!”嘉王妃说完往里面挪了挪,给太妃腾出躺下的位置。 “嘉王若是看到了……”宫中易了主, 嘉王可以毫无顾忌地闯进来。太妃怕嘉王被激怒, 又做出伤害嘉王妃的事。 “事到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嘉王妃笑着伸出手轻轻拉了太妃在身旁躺下,然后缓缓将头靠上太妃的肩头:“我倒觉得松了口气,压了多年的心事释然了。” “嗯。”太妃任由嘉王妃靠着自己, 与她十指相扣。 “听说烧炭会少许多痛苦。”嘉王妃凄然地说。“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没有试过, 若是谣传难免要吃些苦头了。”她做不到离开太妃再回王爷身边, 也不敢奢望王爷会原谅。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是好的。 太妃明白嘉王妃的意思, 劝道:“别有这种傻念头。” 嘉王妃没理太妃,自顾自地说:“若王爷执意不肯放过娘娘,臣妾便与你同去。咱们呀,互相化个好看的妆容,换上最喜欢的那身衣裳, 紧握着手躺在这床上,体体面面地去。娘娘可不能撒手,撒了手下辈子咱俩就有可能遇不上了。” 太妃听着听着落了泪,默了半晌怆 分卷阅读9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然道:“你我才刚团聚,说好开春要出游的事还没去呢!不许有这种念头,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她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嘉王处置,江山易主或许已是定势,但她护嘉王妃周全的手段还是有的。嘉王府,还有个李侧妃呢! 熬到皇上登基,坐上太妃之位。因为后宫无人再能将她如何,这些年太妃性子好了不少。可到了这种节骨眼上,她不介意再做回当年心狠手辣的德妃娘娘。当年她只在乎皇上,眼下她只在乎王妃。别的人都可以去死! “别熬着眼陪我说话,以后日子长着呢!”太妃心疼地扶着嘉王妃一同睡下。 *** 锦阳到咸康宫时这里还是往常的模样,宫人们不知在哪躲着,正殿白日里也亮着灯火。 锦阳让王府的人在外候着,独自敲响了殿门。太妃刚起床照顾完嘉王妃洗漱,听到有敲门声以为是荣嬷嬷:“不是说了没有传唤不许过来么?嬷嬷去了秀水宫一趟回来愈发糊涂了不成?” “太妃娘娘,是我。”锦阳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明朗。 父王已攻占了皇宫,可能有反意的大臣也一夜之间被将军府的密探控制住了。对于皇上驾崩之事,太妃不可能不恨嘉王府。锦阳自问这些年来太妃待她不薄,甚至于嘉王府有大恩,可嘉王府却逆反害死了皇上。锦阳觉得皇帝死有余辜,对于太妃却有几分欠疚。 太妃正替嘉王妃挽发的手顿了一下,咬得嘴唇发白不肯应声。 “娘娘。”嘉王妃满脸歉意地道:“是嘉王府对不住娘娘。可臣妾想见见锦阳那孩子,宫门既开,王爷那边应该忙得差不多了,我怕迟了再无机会……”王爷处理完宫中事务,便该处置她与太妃了。 太妃冷着脸,不情愿地走至殿门前放了锦阳进来。她没有与锦阳对视,打开门便冷漠地转过身走向嘉王妃。嘉王府的人,除了娴儿,每一个她都恨。 锦阳知趣地静静跟在太妃身后,她也知太妃因皇上之死愤怒悲伤,来此只是想确认母亲无碍,确认完便走。与太妃共处一室,她也有些心虚。 “锦阳。”嘉王妃见了女儿不敢太过亲热,怕太妃触景伤情,想起自己的儿子已不在人世了,便只淡淡地唤了声,又问道:“王府可还好?” 锦阳一眼便望到母亲肩上隐约鼓了起来,回了话后上前摸了摸母亲的肩头,嘉王妃疼得冷嘶一声。锦阳不安地皱眉道:“母亲的肩怎么了?” 若是扭伤只需贴膏药或抹外用药,用布条包成这样只可能是见血的外伤,而且轻不了。 “谁干的?”锦阳眼中起了杀意。怜月宫里的惨状已经让她很愤怒了,吩咐了不伤女眷不伤女眷,皇帝是中毒死的又不用真刀真枪地刺杀,月门宫哪来的那么多血?眼下咸康宫里竟也闯入了歹人,还伤了母亲! 太妃白了眼锦阳,冷笑道:“除了你父王还有谁?” 嘉王妃没有反驳。 太妃紧接着怨怒地道:“杀亲兄伤发妻。哼!”那一声冷哼中充满了不屑。 “父王?”锦阳不安地问道:“母亲与太妃之事,父王知道了?” “装什么傻?不是你说的又能是谁?你母亲只向你承认过。”太妃每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味。若不是为了王妃,她根本不愿与嘉王府的人多说一个字。 “不是我……”锦阳实在是冤枉,但她马上担心起来:“父王是什么态度?” “要我与太妃一刀两断。”王妃苦笑道。 “那您……”锦阳想知道母亲的选择。 嘉王妃负疚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摇头道:“你会不会原谅我?” 锦阳便懂了。“您好好养伤,父王那里我解决。” *** 锦阳找去常合殿,嘉王不在。问了把守的侍卫,说是去议政堂了。 龙椅金光灿烂,嘉王高高地坐在上面打量着空空荡荡的议政堂,不日后文武百官便要向他朝拜。他坐上了天下至高之位,心却是空落落的,如这殿堂一般。 怕皇兄残暴无故加害家人性命才谋的反,可真正坐到了皇兄的位置,又觉得被无形的重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在他之上再无加害他之人,可之下呢?他能夺了皇兄的位,自然也有人能反夺他的位。 “父王。”锦阳突然从殿后走出来。 正沉思的嘉王低头看了眼女儿,轻声应了。 “我去看过母亲了。”锦阳的语气很平静。她是来为母亲和太妃求情的,可她也明白父亲的愤怒,不能理解的是父亲那样温和的人为什么会舍得对母亲下杀手。 “哦。”嘉王有些失神,沉默了良久,像是在向锦阳解释,又更像是想让自己不那么内疚:“那剑是你母亲为太妃挡的。”只是描述当时的场景,他都感觉心被重重地剜了一下。相伴多年的妻子当着他的面为了另一个人豁出性命,他怎么可能不难过? 锦阳的神色柔和了许多,父王不是故意伤害母亲的就好,她争取的胜算会大很多。“那您打算成全母亲么?” “成全她和太妃?”嘉王没有那个打算。“我需要你的母亲,登基后诸事繁琐,我需要你母亲陪着我。而且,皇家也丢不起这个脸。太妃和王妃?呵,先帝与我的脸都别要了。” 锦阳走上阶沿,走到龙椅旁。嘉王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招呼女儿道:“坐下说话吧。你守着王府肯定累坏了。” “这可是龙椅。”锦阳不敢坐。 “不过是个华丽些的椅子,椅子不就让人坐的么?”嘉王拍了拍龙椅上金黄色绣着龙纹的褥子,示意锦阳坐下。 锦阳在龙椅上坐下了。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视角,若百官来朝,她将俯视着众人,就如天神俯视众生。 “感觉如何?”嘉王笑着问一脸新奇的女儿。 “您说得没错,不过是个大一点舒服一点的椅子。”锦阳把话题拉回来道:“这几年母亲在王府是如何过的您也知道,枯坐佛堂熬日子,何曾见她笑过?进宫伴太妃不过短短时日,气色却好了许多。” 嘉王听着,没有接话。王妃在王府过得不开心罪不在他,他自问并未薄待过王妃。 “留不住的人不如放手,您将母亲强留在身边,是要折磨她还是要气自己呢?女儿想着,母亲可以做您的皇后,太妃也继续做她的太妃,找处皇庙以为皇上诵经礼佛为由将她们安置过去,两厢安好岂不更好?”锦阳看父亲面色有所松动继续道:“我方才去瞧母亲,看她似有去意。父王就算是为了我和哥哥不致于没了母亲,手下留情放过她们好不好?” “你年纪尚小。不懂被所爱之人欺瞒多年是什么滋味。”嘉王从龙椅上站起身,他有过与王妃互相折磨的念头,想将他这两日所受的伤害加倍还回去。可他实在不忍心伤害王妃,更不 分卷阅读9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忍心伤害无辜的儿女。 见父亲还犹豫不决,锦阳起身凝望着父亲乖巧地道:“您还有我和哥哥,将来想母亲了也能去看看她。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您这么年轻,也还会遇上心爱的人。若逼走了母亲……” “罢了。”嘉王摸了摸女儿的头。他知道现在自己气愤是因为胸口郁结着一股气,这股气会散,而王妃若是冲动之下做了不可挽回的傻事就回不来了。“去告诉你母亲,登基典礼后便送她们出宫,让她别做傻事。” 锦阳感激地向父亲郑重行了礼,起身欲走下阶沿,嘉王又叫住了她。“皇上还停灵在宫中,差人送太妃去见一面吧!” 他终究成为不了皇兄那样的人。身为帝君,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一日一更,偶尔两或三更~ 第74章 074 宫门虽开了, 宫中的人却出不去。除非有王府或将军府的令牌, 往日里出入用的宫牌已经成了无用之物。 真的换天了! 太妃与荣嬷嬷在厅殿角落悄悄说话。“没有别的办法传信与李氏?” 嬷嬷摇头。眼下宫中禁严, 莫说人, 连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废物!”太妃看了眼不争气的嬷嬷,恼着道:“你在寝殿外候着, 呆会儿用嘉王妃的牌子出宫,想办法将我嘱咐与你之事传与李氏, ” “是。”嬷嬷有些替太妃担心:“娘娘要偷王妃的令牌?”若此事暴露了, 嬷嬷担心王妃又会恼恨太妃, 太妃心里不痛快,受罪的便是她。 太妃是有些犹豫。她也怕与嘉王妃走上相互憎恨的道路, 通过李侧妃威胁嘉王有无作用暂且不说, 她更在意嘉王妃知她要害嘉王府的人后会不会反过来恨她。 宫门处传来脚步声,嬷嬷探头望了一眼:“郡主回来了。” 太妃忙转身走向寝殿。她不想再与锦阳有任何照面,哪怕明知这丫头是去嘉王那里替她和王妃求情了。她不稀罕任何人的怜悯, 也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求情,想要的东西她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得到。 比如嘉王妃的人, 比如嘉王的命! 太妃昨夜趁嘉王妃睡着又默默大哭过一次, 因为晚间从送热水来的宫人口中得知了嘉王对她那些孙儿们的暴行。她算不得多慈爱的祖母, 从前孙儿孙女们来咸康宫探望她,太妃只觉得烦不胜烦。哪怕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她也不爱逗弄。 可能是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皇上跟她时又已五岁,太妃对于孩子是有些漠然的。孩子们可爱听话的时候她也愿意抱抱哄哄, 哭闹任性的时候就恨不能马上把怀里的小冤家递出去了。 然而即使她没那么喜欢孩子,即使皇上的子嗣与她其实并非血亲,在听说嘉王杀了所有皇子的消息后她还是愤怒了。这种愤怒比听闻皇上驾崩时更甚。 皇子院离咸康宫很远,她连惨叫声都没有听到过,宫中皇子那么多,尸骨成山啊!这仇,她是要报的。 嘉王妃受伤后几乎都躺在床上养伤,起居由太妃亲自照料,锦阳离开后她小憩了片刻,刚醒来就见太妃从外面回来,冲她挤出一个笑。 “去哪儿了?”嘉王妃见太妃故作坚强的模样万分心疼。那样难过的人,为了不教她担心,硬是强装出没事的模样。 她昨夜睡得朦胧时听到有人压着嗓子痛哭的声音,醒来发现太妃已不在身旁,便知她是去暖阁后面哭了。本想起床去安慰,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皇上已经没了,她的出现只会让太妃想哭不敢哭,把眼泪忍回去。 大哭一场也好。 太妃苍白无力地笑着道:“嬷嬷有事来回,怕吵醒你便与她出去说话了。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不疼了。”太妃笑着摇头。其实还疼得厉害,和太妃一样,一个忍着心痛,一个忍着伤痛,只是为了不让对方担心。 锦阳晚了太妃几步进来,合上门后对坐在床上说话的两位长辈道恭敬道:“锦阳问过父王了。父王的意思是登基大典后,送母妃与太妃娘娘去皇庙为先帝诵经祷告。” 太妃明白锦阳所说的先帝不是指她的夫君,而是她的儿子。太妃不喜不悲,嘉王的成全对她而言算好消息吗?能与娴儿厮守余生是好的。那皇上与皇子们的血海深仇呢?她该如何抉择? 王妃喜形于色,眼中甚至闪着激动的泪花。她从来没有奢望过王爷知情后会成全,因为她与太妃的关系是王爷心上的一道疮疤,作为男人的尊严,作为帝王的尊严,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妻子当着自己面与别人在一起? “王爷当真这么说?”嘉王妃又喜悦又歉疚。 锦阳点头,而后又道:“父王还说差人陪太妃娘娘去看看皇上,过几日便要出殡了。” 太妃静静地坐着,正在两个念头间摇摆不定,忽听锦阳这样说,强忍了许多的泪又溢了出来。 是为儿孙复仇嘉王府,还是放下恩怨与嘉王妃厮守余生?她不知道。 “娘娘。”嘉王妃见太妃落了泪,以为她也是欣喜若狂,伸手牵住太妃的手深情道:“咱们总算等到这一日了。” 是啊!从相识那日起便想在一起的二人经历了命运交错的大半生,终于等来了这一日。太妃反握住嘉王妃的手,或许都是报应吧,她与皇上当年杀了那么多的人,轮到还债的时候了。嘉王欠下的人命债自会有后人来收。 太妃转头冲王妃一笑:“是啊!终于等到了。” *** 锦阳独自离开的咸康宫,她因宫中动乱想接母亲回王府暂住,可太妃不愿意踏足王府,母亲又不肯离开太妃,便只得作了罢。 去月门宫接怜月,锦阳看了眼宫妃打扮的怜月,摇头道:“换上王府侍从的衣服再出去。出了皇宫,娘娘便不是皇上的霁嫔了。而是怜月。”她的怜月。 锦阳这些日子过得煎熬,在宫中时怕怜月被皇帝染指,回了王府又怕她独自在宫中出事。只有怜月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她才能有片刻安心。 怜月听话地接过连好从月门宫前停靠的马车上取来的衣裳,她不敢自己进屋中换衣,便巴巴地抬头望向身旁一语不发的游婵。 “游司卫长可否与我同去?”月门宫死了太多人,虽是白日,怜月也觉得每个角落都阴森森的。阿莱是个小丫头,连好送了衣裳便退出去了,而且她虽曾与连好同在王府做事却并不熟识。 锦阳压着怒火,一把拉起怜月的手往房里走:“我与娘娘同去。”这丫头真是反了天了,当着她的面也敢向人提这种要求。在她面前宽个衣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进去,在游婵面前便不知羞了不成? 她将怜月推进屋,用力关上了身后的门。“换吧!” 怜月抱 分卷阅读10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着衣服往屏风后走,觉得郡主还是那么喜怒无常,刚才还好好说着话,说翻脸就翻脸了。怜月躲在屏风后换衣裳,锦阳靠在门上幽幽地说:“娘娘在游司卫长面前的样子,本郡主都快认不出来了。” 那么倔强逞强的人,在游婵面前话也不会好好说了,路也不会好好走了,就差长游婵身上了。锦阳知道怜月可能是被血腥场面吓破了胆,所以格外依赖武艺高强的游婵。理智上她能理解,情感上却不能接受! 正系衣带的怜月顿了顿手,明白郡主为何生气后低头偷笑起来。郡主是吃游司卫长的醋了。她换好衣服走出去,脸上因害羞染上了两抹红晕。 锦阳以为怜月是被撞破了心事,气得血液都沸腾起来。怜月说过知道她的心思,也说过愿意一试,她也能感觉到怜月对她上了心。 但是。那是因为怜月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怜月现在太傻太单纯,是有可能混淆感激与爱的。她与怜月相处时是她在不断靠近,怜月在闪躲。而怜月与游婵相处时,怜月成了依附过去的那一个,而游婵总是无情地将她推开。 锦阳难过了。 她想象过如果怜月最终爱上的不是她而是旁人她会如何,她想自己会像父亲一样,选择放手成全。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 怜月看郡主神色不大对,在出门前轻声说了句:“我心里只有郡主。”说完红着脸走向了院落。 锦阳跌入谷底的心因耳边轻轻飘过的那句话瞬间飞扬起来,她握拳掩嘴干咳了两声,笑着跟了过去。 因阿莱要同去王府,怜月上车前便只与游婵道别。“谢谢游司卫长的救命之恩。不知以后能否有缘再见,望您一切安好。” 游婵冷着脸客气地回话:“娘娘言重了。此乃卑职份内之事。” 上了马车,怜月撩开车帘又看了眼站在宫门前目送的游婵。游婵突然走到车旁,从袖中掏出昨日曾送怜月的那柄短刀,怜月救她时将刀捅入了歹人后背,她处理尸身时把刀取出来清洗过了。 “这短刀娘娘带着,再有危险时卑职不一定能及时出现了。”游婵递刀与怜月,收回手时手心触碰到了怜月的指尖,冰冰的痒痒的。 “谢……”怜月话未说完,忍无可忍的锦阳从头上揪下颗珠子,手指一弹,珠子重重打在马屁/股上,马车飞奔而去。车身猛地一晃,锦阳伸手将没有坐稳的怜月揽进怀中。 “月门宫发生了什么?”锦阳醋意淡去些后问怜月。“闯进你宫里的人是什么打扮?有多少人?目的是什么?” 郡主所问之事怜月都知道,但她在犹豫要不要说。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奉的是都副使的令。“郡主,大运国有多少个都副使?” 锦阳眉头微蹙,不明白怜月为何答非所问。 阿莱在一旁装聋作哑。她跟宫里伺候多年的老人们学的,主子说话的时候得当自己是个物件儿,别听别看别想,便是听到了什么,也得抛在脑后或烂在肚子里。 “十余个吧!”锦阳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十余个……锦阳不确定想杀她的人是不是霄姑娘,因为她与霄姑娘素无仇怨,但她一定会想办法查出那人是谁。敢冒险在宫中对她下手,若知她还活着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怜月想到了宋家人……宋阁老落罪是因为她的揭发,而宋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结,有相熟的人任都副使也正常。 “我与阿莱躲在屋中并未看清歹人面目,后来游司卫长便来了。”怜月不想郡主担心,没有说实话。 “也多亏霄儿提前命游婵她们护国尉的人保护你,否则……”锦阳心有余悸地握紧了怜月的手。 阿莱知道霁嫔娘娘说谎了,但这不是她可以插嘴的事,而且她是向着娘娘的。她多了个心眼暗暗记下了怜月的说辞,以防郡主问起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怜月有些吃惊:“游司卫长是霄姑娘派来保护我的?”本觉得申家霄姑娘嫌疑最大的怜月有些混乱了。 “嗯。咱们得再备份谢礼送去将军府了。”锦阳握紧了怜月冰凉的手。 第75章 075 不过几日, 再踏进思月苑时怜月长吁了口气。她有种回家的心情, 不知何时起, 她把嘉王府看作了新家, 就像兴州白槐胡同的孟家老宅那样,有种强烈的归宿感。 孟家老宅是因为母亲的缘故, 而思月苑,怜月知道, 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锦阳自下马车后一路牵扶着怜月, 她不需要避讳什么, 如今天下已是父王的天下,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最担心的事是怜月对自己无意, 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样害羞的人已经向她告白过两次了。锦阳莞尔一笑,偏头看了眼怜月。 怜月没有躲避,任由郡主牵着, 她也是几经生死之人,对于郡主及时行乐的人生信条感悟颇深。如果不把握当下, 谁知道会不会有未来呢?这样想着她更握紧了郡主的手。喜欢一个人便要让对方知道, 不管结局如何。 进了思月苑一个丫头突然冲到锦阳跟前跪了下来。 锦阳停步一愣, 低头看向那女子问道:“哪个房里的人?进思月苑何事?” 蝶儿心中一凉。郡主果然是忘了她了,若不是王府全府戒备,连花回了世子怕生乱后困于房中的她躲跑不及,才给开了锁。否则,恐怕她要因为郡主的遗忘, 在囚禁中度过余生了。 “奴婢蝶儿,给郡主殿下请安。”蝶儿规矩地磕头行礼,没有了往日的风情万种,没有了曾经的恃宠而骄。她清楚自己如今在郡主心中的份量,今日不同往日了。 “哦~”锦阳想起来了。蝶儿毕竟伺候过她一些日子,她甚至偶尔将蝶儿看作过怜月的替身,可惜是个不省事的丫头。“我倒忘了。可反省好了?” “奴婢知错了。”蝶儿回话时抬头瞥了一眼,见郡主手牵着一个女子,想这女子必定是环儿与她说过的那位吴家小姐了。 “知错便好。但要切记,不许出思月苑。”锦阳仍对蝶儿不放心,眼瞧着哥哥已与申家定亲,若此时蝶儿闹出什么事,毁了王府与嘉王府的联姻便糟了。“行了,雪地湿冷,起来吧!” 蝶儿小心站起身,又向怜月行了礼:“奴婢见过姑娘。”她知吴家姑娘名怜月,可她曾用过连月的名字,以自用的名字称呼别人总觉得奇怪,便只唤怜月为姑娘。 怜月瞧这丫头有些面熟,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镜中…… 这女子少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怜月握着锦阳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她突然不敢确定郡主对她的感情了,或许郡主只是喜欢某种类型的 分卷阅读10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女子,而她刚好是罢了。她听连花说过,郡主以前的起居并非由她打点。不是连花贴身伺候,那又会是谁呢? 是这个人么? 怜月留神着蝶儿避让开时看郡主的眼神,那眼神带着些酸楚的意味。进了屋,怜月还在意着与她相像的那丫头:“郡主以前身边伺候的人是方才那位姑娘么?” 怜月的语气很平静,像闲话时不经意地一问,锦阳也就没有多心,坦荡道:“嗯。有些宠坏了,闯了些祸,便罚了她几日禁闭。” 宠坏?怜月的心猛地一沉。对于那女子,也是宠过的么? 可是她似乎已经来不及抽身了。怜月细细体味着自己对锦阳郡主的感情。 有感激、有心动、有一点点惧怕……这些感情加在一起是爱吗?她不知道。她没有喜欢过谁,眼下唯一确定的是她很难受。 *** 环儿见郡主回了房,跑过来扯了扯蝶儿的衣角。 “傻愣着干啥?主子都进屋了。我都吓死了,怕世子爷作主放的你,郡主知道会生气。”环儿笑着将蝶儿从院道旁拉走,边走边说道:“你也跪湿了膝,先回房换身衣裳去。” “那个吴家小姐……”蝶儿痴痴地回望着亮起灯火的郡主卧房。以前是她陪着郡主的,卧房只有她们“花好月圆”四人能够出入。她并未对郡主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可是有的东西曾经有过,倏地失去,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没骗你吧?与你有几分像。”环儿知蝶儿的心思,劝道:“别惦记了,郡主不可能再让你进房伺候了,你呀,好好做事,攀高枝儿的事还是死了心的好。” “若只是个做杂事的小丫头,谁都能欺负咱们。”蝶儿知道三小姐院里的银儿因当日被连花训了几句,一直怀恨在心,想伺机报复的念头就没有灭过。“你没瞧见银儿看咱俩那眼神?咱俩在王府资历没她老地位没她高,若再失了主子的宠,就等着受罪吧!” “别别别。你安分些我还活得久一点。”环儿是怕了蝶儿了,怕她真去闯祸忙劝道。“王府上下谁敢动咱们院里的人?你要担心的不是银儿,是咱们郡主啊!” “没出息。”蝶儿看不上环儿没志气的样,“合该做一辈子粗使丫头。” “得。您是贵人的命,飞升了记得关照下妹妹。”环儿无奈地摇摇头,嘴上催促道:“你走快些,湿了衣裳的又不是我,怎么我比你还着急?” *** 先帝出殡后不久便是登基大典。钦天监选了几个日子给新帝,新帝选了不是最好但是最近的日子。于是所有准备都异常匆忙,新制龙袍皇冠,拟旨召告天下,举行祭天大典…… 祭礼后入议政堂,接受百官朝贺。嘉王妃带伤出席了册封皇后之礼,也是从这一日起,锦阳从郡主成了公主。 不是前世的和亲公主,是堂堂正正的大运国嫡公主,赐住公主府。 登基大典后便是去宗庙祭告秦氏诸位先祖。 去往宗庙祭告的路上,被繁礼折磨得没有精神的嘉王妃,懒懒地倚在行辇上。嘉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宽慰道:“皇后再忍耐一下,从宗庙回宫后便送你们走。”他话语间还有隐隐的不舍,已经贵为天子了,全天下的女人都供他挑选,可他最放不下的还是身旁这一个。 或许因为是少年时期便爱上的人,禀着赤子之心掏心掏肺地爱过,到头来又被伤得太重,所以才放不下。爱恨之间皆是羁绊啊。 “或者……”嘉王的声音透过辚辚的车轮声,“留在朕身边。”眼见就要分别时,他还是不够豁达,明明一道旨意便能将人强留在身边,他偏偏选择了最卑微的一种。哀求。 已是皇后的嘉王妃满是歉意地抽出被嘉王握住的手,轻声道:“便是太妃不在了,臣妾也无颜陪在陛下身边。皇后之位若陛下日后有想册于之人,臣妾会甘然让位,更替陛下开心。” “去意已决么?”嘉王又被伤了一次,明明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伤害却丝毫没有减轻。“皇后当年为何嫁与朕?是要借朕堵悠悠众口,还是借朕去忘记太妃?” “都不是。”嘉王妃回忆起往昔,露出笑颜:“因为与皇上初识那日,宴席过后,众人说说笑笑,只你一个人在阳光照射的庭院中蹲着身子,静静地望着在墙角卧眠的那只猫,脸上带着笑。你看得特别认真,都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你。我当时就在想,嘉王爷一定是一个特别温暖的人,如果能做这样的人的妻子该多好……” 嘉王也回忆起那一日,他一直错以为是自己先动的心。 “可惜……早一步认识王爷多好。”嘉王妃说顺了嘴,没有称嘉王为皇上。她嫁的人是嘉王,唤了十几年的王爷不是那么容易改过来的。她是真的觉得可惜,又觉得对王爷不公平,明明心里已经住了个赶不走的人,还和王爷在一起。 只怪当年的她太自以为是,以为感情是受自己控制的。她终究还是辜负了曾经惊艳过她生命的那个少年。少年长大了,依旧温暖如初。 车向前行着,因为积雪的缘故行得很慢。 嘉王侧身望着沿路风光,不想被王妃看到自己在落泪。早一步相识多好?他十五六岁初相识便认定了王妃,还要有多早?他真的尽力了。 “晁林成亲时皇后回来么?” “恩。” “咱们若有了孙儿,你会常回来看看孙儿么?” 嘉王妃没有答话,强忍着泪。她知道王爷还在试图挽留她,想让她知道,她这一走失去的不止是他一个,还儿女和孙儿。嘉王妃不是因为见不到儿女难过,她与太妃就在京郊,往来都方便。让她难过心痛的是王爷的态度,明明做错事的是她,苦苦挽留的却是王爷。 二人再没有说话,都别过头不忍看对方。 第76章 076 连花在命人收拾东西, 一箱一箱的行李从思月苑抬出去。 嘉王府要改建为太子府, 公主府也在改建中, 锦阳得去宫中暂住些时日。正好可以女代母责, 替父皇打理后宫。李侧妃是个本分人,只是不够精明。而且有皇子的嫔妃不可太倚重, 没地生出吞天没海之心。 “公主,这些东西要带走吗?”连花从怜月住过的那间房的床下抬出一小箱东西, 问锦阳。 那是锦阳许久之前为怜月准备的十七岁生辰礼。也不知怎地, 竟一直忘了送给怜月。锦阳望了眼四周, 没见到怜月:“怜月姑娘呢?”眼瞧着要进宫为母亲送行了,人跑哪儿去了。 “一并带上吧!” 锦阳想去找怜月, 还没抬脚又有丫头过来问话, 一时抽不开身。 怜月站在蝶儿的房门口。 蝶儿在柜子前专心整理着要带进宫的东西 分卷阅读10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思月苑的下人都要随锦阳公主进宫伺候。 门似乎轻响了一声。蝶儿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木门,以为是环儿便道:“别装神弄鬼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找我?” 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知道你在忙……”怜月走进屋中轻声道。 蝶儿转身见是怜月,忙要行礼。 “姑娘折煞我了。”怜月忙扶住蝶儿, 蝶儿起身抬头, 两个容颜相似的女人对望着, 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影子。 蝶儿先移开了眼。她也是近看才发觉,自己远不及怜月姑娘的容色好,对望时渐渐自惭形秽起来。 “听说蝶儿妹妹在锦阳公主身边伺候过,我伺候公主不久,有很多不懂的想向妹妹请教。”怜月心中酸酸的, 她留心蝶儿后旁敲侧击地问过思月苑的其他人。听说蝶儿以前也叫连月,与她音同字不同,听说是当年的小郡主从国公府强要回来的人,很是得宠…… 历史简直惊人的相似。或许郡主与灵阳公主争她并不是因为有多稀罕她,只是郡主任性惯了,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到手而已。 “嗯。”蝶儿抿着嘴轻轻应了一声。 “公主殿下有什么喜好,有什么忌讳么?”怜月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笑着真挚地问蝶儿。 蝶儿被锁禁后遭了不少冷眼,眼下也只有环儿还肯搭理她,见正得公主宠的怜月姑娘语气这样温柔真诚,便把曾经在主子房中伺候琢磨出来的心得都告诉了怜月。蝶儿自知回不去公主身边了,也无心再回去,她是想嫁个世家公子的。 怜月默默听着,时不时地笑笑,鼓励蝶儿继续往下说。 “公主殿下喜欢喂人吃东西,姑娘便是不喜欢也要笑着咽下去……” 怜月脸上笑着,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心疼得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便打断蝶儿问道:“公主殿下那样喜欢妹妹,妹妹后来怎么惹恼的公主呢?” 已经是王府人尽皆知的事了,蝶儿也不避讳:“与世子说笑的缘故……” 所以,是吃醋么?怜月苦笑。 难怪郡主的情话说得那样好,与她有肌肤之亲时那样自然,熟能生巧嘛!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什么此生只她一个都是假的。 “不打扰妹妹整理东西了。”怜月突然起身冲出门,轻轻将门推拢后伏在门框上啜泣起来。 *** 常合殿内,嘉王翻阅着过往的折子。他不得不承认,已故的皇兄算不得好兄长,甚至算不上好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好皇帝。 折子上的批附关于天下民生的都无大差错,只可惜疑心太重。重臣猛将被一一铲除,手下无可用之人,使得自己劳累不堪不说,也耽误下许多机要大事。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是打嘉王小时候便在他身边伺候的人:“皇上,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今日便要去京郊庙子了。” 公公对于皇后娘娘此举是不解的。太妃娘娘想去庙中为先帝诵经祷告是人之常情。可皇上才登基,这后宫一大摊事需要有人拿主意呢,皇后娘娘刚册封就离宫,实在另人费解。 “是今日么?”嘉王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折子,神情暗了下去。太妃丧子之痛尚未平复,皇后肩臂之伤也没愈合,从宗庙回来后嘉王劝二人在宫中再养些时日,二人也应允了。 京郊庙中他虽会差人打点妥当,但怎么也比不上宫中万物齐全。 “是今日。”公公望了眼才破晓的天,劝道:“皇上看了一夜的折子,要不要歇会儿?两位娘娘巳时一刻才动身,来得及的。” “不必了。传朕的旨意,加派护送太妃与皇后的人马,庙子那边伺候的人用王府的。”他才登基,担心有面服心不服的人趁太妃和皇后不在宫中暗中加害。 他不是很在意太妃的生死,可他明白若太妃没了皇后必定生无可恋,便不得不替太妃也考虑周全些。 “太妃和皇后的用度仍依宫制,不可怠慢。”嘉王一直望着手中的折子,突然语气低沉下去,神色忧伤地说:“着人在庙里养只猫。” “猫?”公公没藏住自己的不解与惊讶,又马上道:“奴才遵旨。”他不该质疑主子的任何旨意,只需照办即可。 嘉王是有私心的,盼着哪怕是偶尔,那人能有一个瞬间会想起他。想起他时是粲然一笑也好,是心酸负疚也罢,他怕被遗忘。 凭什么要他独自记得一辈子? 心中烦着一看手中的奏折更加恼怒,嘉王把折子的一摔,怒道:“混帐!!!” “皇上。”公公小心地捡起折子,问道:“怎么了这是?” “朝中对于朕不让宫妃依祖制殉葬的事反对声很大……”嘉王又拿起一厚摞折子,冷笑着道:“这些!还有这些!通通都是。南部饥荒他们不管,禾涅族进犯他们不管,偏偏和宫里的女人们过不去,让先帝的宫妃活下怎么了?又没叫他们养着,又没花国库的钱。” 嘉王越说越气愤:“还打着替我着想的幌子。真是可笑,无儿无女娘家又无事的女人还能倾覆朕的江山不成?” 公公等主子气消些了才问道:“皇上如何打算的呢?” “你把那些大臣的折子给朕挑出来。明日上朝时朕便告诉那些老东西,秦氏殉葬祖制不废可以,凡是赞同不废的大臣,他若去世家中女眷也通通殉葬。不只妾室,包括妻女!”嘉王不能屈服,他的养母便是死在这条荒唐的祖制上。 说起来殉葬之制能延续多年,正是因为最终的当权者往往能保护自己的母亲,没痛到自己身上是觉不出疼的。 公公沉默地将折子中有反对声的人都整理了出来,嘉王也渐渐消了气,开始处理旁的政事。 此时有小太监在殿门外回话。“皇上,申将军来了。” 公公知将军与皇上要议事,低着身退了出去。 见申将军来了,嘉王起身相迎。申时茂欲跪下行礼,被嘉王扶住了:“你我二人勿拘礼。” “皇上是君,末将是臣。”申时茂固执地跪地道:“末将见过皇上。” 申时茂愿意谋反扶嘉王爷上位,一是女儿与世子的那层关系,二则是相信嘉王的为人。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凭功勋在新帝面前失了分寸。算上嘉王,他在三位皇上治下做过臣子,他比谁都清楚,极权是会侵蚀人心的。现在皇上与他或许是真客套,日后呢?会不会觉得他目无君王?皇上可以客气,他不能当真。 “将军请起。”嘉王见申将军对自己疏离恭敬的模样,有了孤家寡人之感。他做了皇上,可发妻即将离他而去,老友也不敢再与他交心,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来不及伤感惆怅,还有更另他焦心的事。“可有道勉的消息?” 申将军摇头:“没有找到三皇子的尸首,问了手下的人,咱们进 分卷阅读10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宫那日也无人见过三皇子。” 说起来三皇子秦道勉是个不错的孩子,与自家晁林也谈得来,可是嘉王不敢心软。若三皇子尚年幼倒也罢了,可道勉比晁林要年长三岁,又是众皇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这种隐患怎么敢留? “可有在各宫中细查过?”嘉王怀疑人还在宫中。出入宫门都是要令牌的,进出查得极严,不可能轻易逃出去。 “除了咸康宫都查过了。皇后娘娘在养伤,太妃娘娘不许人进殿。”申将军小心回着话。他并无怀疑皇后之意,又怕皇上会误会。 “今日皇后与太妃便要去皇庙了,着人搜点车马和随从,等她们离宫后再彻搜咸康宫。”嘉王盼着秦道勉在咸康宫,这样可以了结一个大隐患。可又有些担心,怕皇后为了太妃再度欺瞒他。 若此事果真与皇后有关……嘉王攥紧了拳。他不会再原谅了。 第77章 077 锦阳公主再进宫仍是挑的月门宫。 多日前留下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 廊柱刷上了朱红色的新漆, 院中青石砖上的雪被阳光融化得干干净净, 砖面在晨曦中发着青灰色的光。 怜月在进宫的马车上神情恍惚了一路。蝶儿说的那些话在她脑海中盘旋着挥之不去, 手一直被公主牵着,她也懒得挣扎, 只是心情沉重得再没有了往日心动喜悦的感觉。 她太傻了。竟真的觉得尊贵如锦阳公主,会对一个婢女动真心, 再稀罕再在乎也不过是主子的玩物罢了。有朝一日, 她做错了事, 也会像蝶儿那样被镣铐锁禁在屋中,眼巴巴看着公主殿下的玉手搂上新人的肩。 她受不了。原来心痛比肌肤之痛更加难以忍受, 怜月知道自己不能再陷进去了, 她爱公主爱得越深,被无情抛弃的那日就会越崩溃。 锦阳下车后伸手要扶怜月,怜月木愣愣地把手递给了车旁的阿莱。 阿莱看了眼公主, 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了。锦阳这才觉出不对劲,她收回落空的手凝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奴婢不敢劳烦公主殿下。”怜月牵住阿莱, 踩着矮凳下了马车。锦阳还要上前牵她, 怜月整个身子往后一缩, 从表情到肢体都在抗拒锦阳。 太妃与母亲快起行了,锦阳只得领着人先进月门宫安顿好,她得在巳时前赶到咸康宫为母亲送行。其实京郊那座庙子与锦阳即将入住的公主府相隔并不远,太妃和母亲此行也不想惊动太多人,她执意赶进宫相送是怕父亲食言。 锦阳回头看了眼一语不发低头跟在她身后的怜月, 她马上要更衣去咸康宫,心中对怜月突然的疏离有疑惑又等不得回来再说,便支开连花,唤了怜月进殿中伺候她更衣。 初春的白日比冬日里长一些,天亮得也早,殿中还没来得及点上烛火也看得分明。见房中再无旁人,锦阳直问道:“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奴婢不敢。”怜月恭顺地回话道。 锦阳最烦怜月自称奴婢,方才下马车时碍于众人在场她忍下不提,如今只二人怜月还这样她便生了气。“我说过什么?做了回霁嫔娘娘也治不好你这毛病么?” 怜月也委屈,她不是公主身边的婢女又是什么?她没有答话,忍着泪去衣箱中找出公主要换的衣裳,目不斜视地伺候锦阳公主更衣。 “说话!!!”锦阳受不了怜月对她视若无睹的清冷样。 “奴婢就是奴婢,不能因为公主殿下抬举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怜月在锦阳身后替她理出长发时,偷偷抹去眼泪,绝然道:“公主殿下若因奴婢说错话不开心了,要罚也好,要撵也罢,奴婢又敢说什么?” 锦阳骇然回头,抬眼望着怜月。明明在王府时还好好的,突然说什么又罚又撵的气话。“说!到底怎么了!”锦阳语气有些重。 “奴婢不愿做公主殿下解闷的玩物。”怜月双手紧握成拳,低头望着锦阳公主气红的小脸,心酸地道:“奴婢命苦,这贱身被人践踏也罢了,但真心绝不由着人践踏,便是公主殿下也不行。奴婢今日收回此前所有对您说过的话,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奴婢不敢高攀。” 玩物?谁特么会为了个玩物豁出命去?锦阳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吴怜月你好样的。 “姑娘既然无所谓身子被人‘践踏’,就沐浴更衣等本公主回来吧!”锦阳拂袖摔门而出。 还未走出月门宫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容易被激怒,对怜月所说的话也太重。可她想起怜月方才说的那些话还是愤懑不平,那人脑子是不是傻的?谁家会把玩物当祖宗一样供着哄着。哪怕她脾气不好,可为怜月实实在在做的那些事呢?说忘便忘了? 锦阳在去咸康宫的路上鼻子哼哧冒着热气。再生气回月门宫还是得服软把人哄回来,这是她欠那人的。 *** 开了春,阳光照得人暖暖的。 太妃与王妃相搀着走出咸康宫。“听说过些日子嘉王要把皇上的妃嫔也送出宫安置?”太妃心中不肯认嘉王是皇帝,也不肯唤自己的儿子为先帝。 “是啊,王府的几位夫人册封后也入了宫,皇上过些日子也该选妃了,先帝的宫眷仍住在宫中总不好。”王妃没有再往下说,王爷的意思是与兄长妻妾该有避讳,她怕太妃想到先帝与贤王妃之事会不悦。 “皇庙那边景致极好,等你伤大好了,咱们踏青去。”太妃经过这段日子,悲伤的情绪淡了一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妃为她做了那么多,哪怕是为了王妃她也得好好活着。 王妃笑着道:“已大好了。”说完突然松开了太妃的手,“臣妾见过皇上。” 太妃梗着身子连看也不看嘉王。 “嗯。”嘉王心中仍不是滋味,他其实不想来送,但太妃与皇后是以为先帝诵经之名出的宫,他不可能不来相送。而且,三皇子秦道勉至今没有下落。候在咸康宫外的马车已派人细查过了,咸康宫除了主殿也都命人搜查过。 如果当真是太妃与皇后藏的人。嘉王的心又紧地一痛,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处置二人。 锦阳也赶到了,还有秦晁林。两兄妹没有进宫,只是在宫门候着,恭送母亲与太妃上车。 太妃与王妃路过嘉王身旁时,嘉王鬼始神差地伸出手拉住了王妃,王妃先是一愣,待看清男人的表情后眼中泛上了泪。“皇上……” “中宫永远为皇后留着。”嘉王按下不舍,渐渐松开了手。 王妃与太妃相扶着上了车,锦阳笑着冲母亲挥了挥手。秦晁林觉得傻妹妹没心没肺,母亲好好地去什么庙里,亏妹妹还笑得出来。 “晁林。”王妃坐在车中招手将儿子唤到身前,摸着他的 分卷阅读10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脸道:“替你父皇多分担些,照顾好妹妹。” “是。”秦晁林嘟着嘴乖乖应了。 王妃与儿女道别之时太妃无聊地撑开车帘,眼前映出的那张熟悉的老脸把她吓了一大跳。 荣嬷嬷扛着包袱笑道:“娘娘。” “嬷嬷?”太妃皱着眉。看不出是惊是恼。 “奴婢向皇上求过情了,皇上许奴婢跟去皇庙在您身边伺候。”听说皇庙那边用的都是王府的下人,嬷嬷担心太妃娘娘没个习惯的人在身边伺候会觉得不便,就求了皇上。 宫中物是人非,到头来对她不离不弃的除了娴儿也就惹人厌的嬷嬷了。“还不去后面的马车上坐着?打算跑着去不成?”太妃扔下帘子,心中倒有一丝暖意。 与儿子说完话,王妃又把锦阳唤到跟前,凑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得空了带上怜月来看看我与太妃,听说公主府的选扯离皇庙并不远。” 锦阳讪讪的。那人正莫名其妙生着她的气呢。 “还有。你那急性子该改改了,怜月那丫头我瞧着都心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你若当真喜欢便对她好些。那丫头,只有你可以依靠。”王妃语重心长地对锦阳道:“你我母女选的这条感情路布满荆棘,对怜月来说更是。如今你贵为公主,定要替她挡着些风浪。” “是。母后放心。”锦阳只顾着把怜月带到身边,只顾着向她确认对自己的感情,却忘了怜月不是霁妃。怜月会害怕。母亲这席话说得锦阳心中一酸,怜月只有她可以依靠…… 真是像极了前世的自己。初时她也是拒着霁妃的,因为怕是霁妃的玩笑,怕是宫中的陷阱,怕自己年少无知被人愚弄仍不自知。怜月应该也有这些担心吧?所以才觉得自己是供人解闷的玩物。 王妃掏出常带在身边的与锦阳一样的那串念珠,递与锦阳:“替我送给那丫头,我不在的时候,只好将你拜托给她了。” 嘉王站在咸康宫院中,望着马车上的王妃与儿女说了许久的话,可是偏偏没有一句话想与他说。嘉王轻声对身后的护国尉道:“搜殿!” 没多一会儿,护国尉走到嘉王身旁回话道:“回陛下,没有。” 车轮碾过积雪消融后湿漉漉的地面往宫外驶去,嘉王对于没有在咸康宫找到三皇子一事有些失落。不知是因为三皇子无所踪的隐忧,还是因为盼着借此事能将妻子留在身边。 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人已经走了。 第78章 078 “这是你第一次失手吧?”申霄瞥了游婵一眼。她派了两拨人杀吴怜月, 没想到竟让那人活了下来。别人倒也罢了, 游婵想杀的人可是从没失手过的。 游婵立在抽了新芽的柳树下, 面无表情地道:“卑职无能。”她其实很想问问大小姐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以她两日的观察,那个女人不过胆小粘人话多厨艺差……人其实是不错的。以申家的家势, 大小姐实在不必和那人过不去。 可是她以前杀过无数人,从没过问过死在她刀下的人为何要死。游婵不安地收回思绪, 回过神时发现大小姐已经凑到了她跟前。 “你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申霄伸手在游婵眼前晃了晃。她觉得游婵自月门宫一行后就有些不对劲, 时常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卑职在想。大小姐为何不命卑职在去兴州府接吴家女时下手?眼下吴怜月与锦阳公主寸步不离, 又在皇上眼前混了个熟脸,再动手就麻烦了。”游婵不明白大小姐为何突然动了杀念, 明明遣她去兴州府接人时还反复叮嘱要好生照料。 申霄一听怜月与锦阳寸步不离, 又生起醋意。她哪里知道锦阳托她接的女人是幼时情人,她哪里知道锦阳年纪这么小就明晓了感情之事。吴怜月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来不及向锦阳表明心意就被人捷足先登, 只是她铁了心想要的,绝不容许落于旁人之手。 吴怜月以为活下来便能与锦阳长厢厮守了么?那未免太天真。皇上驳了群臣提议让先帝宫嫔殉葬的折子也罢了, 宫妃过两日都要出发去行宫居住度过余生, 霁嫔娘娘能例外不成? “此事你不必管了, 我交与旁人去办。”申霄冷言道。 游婵以为大小姐要再派人去暗杀霁嫔,不由得悬起了心。她还差那人一条命,总是要还的。 游婵走后申霄去了将军府马房旁的一间屋子。屋里堆满了喂食马匹的干草,一推门便能闻到刺鼻的草木味。 身居陋室,秦道勉也还有着皇族子弟的架子, 硬是把干草垛坐出了龙椅的气势。“为什么要救我出宫?” 秦道勉咬牙望着申霄。若不是申家这群乱臣贼子,父皇不会死,皇兄皇弟们也不会被屠杀殆尽。他那日逃出皇子院时发现门口停了辆车轿,从车轿旁仓皇跑过时轿中飞出一人将他一把抓了进去。 “三皇子想活命的话就别出声。”申霄冲他一笑,然后一脚踢向他的颈后。醒来时便在这草料房中了,门口有将军府的人日夜把守着。 为什么要救三皇子呢?申霄唇角轻挑:“您猜猜看?” 把三皇子从宫里捞出来这事,申霄连老父亲申时茂都瞒着的。她当然不是想扶三皇子上位再度造反,自己眼瞧着便要做太子妃了,嘉王做皇上对申家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不想让嘉王太过安心,皇上高枕无忧后总有觉得手握重兵的申家碍眼的一日。 可是如果三皇子下落不明,甚至时不时冒出来惹些乱子,皇上就顾不上对付申家了。这事瞒着老爹也是为他好,老爷子是直爽性子藏不住心思,还是不知道的好。 “哼!”秦道勉虽不是致武之人,也看过不少兵书:“想用我牵制皇叔是么?” “早听说众皇子中论韬略无人能出三皇子之右。”申霄拍手道:“三皇子其实不必对我存有敌意,先帝是贤君,可惜遇上忠王那帮余党……” “哼!”秦道勉冷笑:“申小姐真当有人信么?几个乱党瞬间杀进守卫森严的皇宫。不说护国尉的人,单是高耸入云的宫门也不是那几个人可以闯入的。”嘉王领兵入宫护驾的时间太巧了,与忠王余党一前一后。 而且秦道勉与‘进宫护驾’的嘉王府护院交过手。皇叔一定没想过皇子院会有人活下来,所以连装也懒得装了。 申霄不在乎三皇子信或不信,而是问道:“您想为先帝报仇么?” “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若有来日,定要你们申家与嘉王府众人血债血偿!”秦道勉愤怒地一掌击向身下的草垛,然后又突然泄了气。他知道自己只能说说而已,眼下已成定势,凭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撼动皇叔。 “听皇子的意思,是将先帝之死怪之于我等了。这误会 分卷阅读10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真是太大了。”申霄露出悲痛的神情,又问道:“三皇子难道不知先帝的死因?先帝不是死于忠王余党之手,而是霁嫔娘娘之手。” 申霄有一万种方法不动手便弄死吴怜月。 秦道勉不知道。只知父皇在月门宫薨逝,待要赶去月门宫时忠王余党便入了宫冲进皇子院大肆杀戮,后来就是一场大乱了。“霁嫔曾是嘉王府的人,申小姐算是承认谋反之事了么?” “三皇子糊涂。霁嫔在进王府之前,是教坊司的罪女。猜猜她是哪家的罪眷?”申霄不慌不忙地捡了个草垛子坐了。 秦道勉摇头。他堂堂皇子,岂会去过问一个小女子的出身,不过耳闻姐姐灵阳与堂妹锦阳争过那女子罢了。 “兴州府知府吴天明的千金!吴天明与宋阁老曾是忠王的人,此事三皇子必定知道。先帝抄了吴家,杀了吴天明,吴怜月身为吴家大小姐自然对先帝怀恨在心。”申霄见三皇子露出惊骇的神色,嘴角浮现出笑意。“几日后先帝妃嫔便要动身去常山别宫了。” *** 沐浴更衣?糟践她的身子?怜月坐在没有点灯的屋中,独自垂泪。 “娘娘。灵阳公主听说您回了宫,过来看您了。”门外传来阿莱的声音。 怜月忙地掏出帕子擦干泪,推开门对阿莱道:“别再唤我娘娘了。” 灵阳被清晖宫的人搀着跨过高高的门槛,怜月快步迎出来,差点没认出灵阳公主。“您似乎瘦了许多?”怜月上前扶住灵阳公主的手,发现她手腕整个细了一大圈。 皇上驾崩,宫里又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公主殿下定是伤心了许久。 “听说那日歹人闯进了月门宫,杀了许多……”灵阳掩嘴咳了两声,与怜月边往殿中走边道:“杀了许多人。后来皇叔入宫平乱后,我差人来月门宫接你,听说锦阳妹妹已把你接回王府了。” “谢公主殿下挂念。”怜月心中暖化成了一汪水。灵阳公主难过成这样,竟还挂念着她的安危。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那日霄姑娘给她的疗治先帝失眠之症的药,不知与先帝驾崩之事有无干系。 药是霄姑娘给的,闯入月门宫的歹人是受都副使的指派……她找连好打听过,宋家早被连根拔了,但凡沾亲带故的都被贬去了闲职,都副使这种兵权在手的武将,不可能有宋家人。 若不是听说游司卫长是霄姑娘的心腹,怜月真的要怀疑是霄姑娘所为了。 “该道谢的人是我。”灵阳笑得有些凄然:“好歹父皇故去前因你睡了两宿好觉。” 二人进了殿中,怜月没再把自己当月门宫的主人,自然不敢使唤任何人,便起身亲自给灵阳公主斟了茶。阿莱认定了怜月这个主子,慌地过来要接茶壶:“这种事娘娘叫奴婢做便好。” “阿莱,你我不是主仆而是姐妹。我叮嘱你多次了,莫再唤我娘娘。”怜月将茶递与灵阳公主。 灵阳公主笑着接过茶杯。先帝妃嫔没有圣旨哪有再做回下人的理?可是如今天下诸事都是皇叔说了算,灵阳见怜月并不在意,明知此事不合规矩也没有说什么。“你倒是看得开。”寻常人从娘娘到婢女,难免会失落,怜月倒是自若。 怜月落座后,也端过茶盏笑了笑:“本就不是做主子的命,能在锦阳公主身旁伺候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灵阳听出怜月话语有些隐隐的不快,从茶盖后抬起眼望了怜月一眼。 “皇叔未下旨意,我暂时还住在清晖宫,你若想同我说话了便过来。”虽说皇叔仁慈,但毕竟不比父皇在位之时了,她与母后都不知未来何去何从。今日听说怜月进了宫,便过来找她闲话几句:“我不一定能常住宫中,你我二人难得投缘,就想与你多说说话。” “嗯。奴婢定会常去的。公主殿下也要顾惜好身子,如今天气回暖了,身子养起来倒也快。”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灵阳公主起身道辞。 怜月望着灵阳公主远去的身影,语气冰凉地对阿莱道:“阿莱,麻烦帮我备些热水。” “是。娘……”阿莱忙捂住了嘴:“姑娘要热水做什么?” “沐浴。”怜月眼中蒙上了雾气。 她是真心喜欢锦阳公主的,可是她与公主永远平等不了,即便不再自称奴婢,公主殿下始终是公主殿下。 她吃醋难过了,担惊受怕了,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生公主的气。 可是锦阳公主可以任性,生气了可以吼她可以不理她,想要她的身子不过一句话的事,日后不再想要她的时候必然也是一句话的事。 这段感情中,她是没有选择的。 锦阳公主想要她,除了给还有别的选择吗?恐怕只剩死了。 第79章 079 送走母亲后, 锦阳与父兄一起就近在咸康宫用的午膳。 “锦阳, 宫门卫说你皇伯伯驾崩次日你进出过皇宫?”嘉王把宫人都遣走了, 想私下问儿女几句话。 锦阳点头:“父皇糊涂了, 那日我还去议政堂找过您的。” “哦哦,对的。”嘉王是有些糊涂了, 王妃一走他觉得心里边脑里边都是空空的,迟钝地怔了半晌才道:“三皇子道勉不见了。” 一同用饭的秦晁林脸色一暗, 放下筷箸再吃不下饭了。曾说笑玩闹过的堂兄弟们一日之间全死了, 而且是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中。 “没有嘉王府与将军府的令牌根本出不了宫, 各宫各殿可细细查过了?”锦阳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三皇子若逃了出去, 以后想反父皇的奸人们便有了光明正大造反的理由。 “查过了。我怕他混在王府的随从中与你一同出的宫。”嘉王也没什么胃口, 满面愁云。 锦阳想了想,问道:“那两日可有旁人进出过?” “只有你和将军府的人。” “会不会是……”此事若与申家的人有关就太可怕了。 “不可能。”嘉王知女儿疑心申家有二心,摇头道:“问过了, 我与申老将军相识多年,他那人是最不会撒谎的。”嘉王见儿女都停了箸, 便劝道:“别只顾着说话了, 此事我会处理, 你们兄妹俩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快多吃点。” “父皇的处理是指追杀三堂兄么?”秦晁林没有吃父亲亲手夹进碗中的菜。 嘉王为难着不知该如何跟孩子说,杀了侄子们他心里没有多好受,可是这种事是不得不做的。锦阳见父亲为难,没好气地对哥哥道:“不杀留着奸人用他做文章谋反不成?哥哥心慈仁善虽好, 也该顾全大局,庶弟们皆年幼,哥哥不想着帮父皇分忧解难,倒关心起旁人的生死了。” 上一世皇帝杀哥哥杀嘉王府众公子的时候可没顾虑这么多。 “三皇子不 分卷阅读10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除,以后咱家大祸临头的时候哥哥慢慢悔去吧!”锦阳指了指父亲放进秦晁林碗中的菜:“赶紧吃!” 秦晁林委屈地望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不帮腔,只得把菜咽了。他最怕的还是妹妹。 *** 用完午膳赶回月门宫,锦阳进门便问连花:“怜月姑娘可用过饭了?” 连花替锦阳解下斗篷,摇头道:“姑娘沐浴后便睡下了。奴婢吩咐厨房做了吃的送去,姑娘说没胃口不肯吃。” “沐浴?”锦阳这才想起晨间自己说的那番气话。所以,是愿意给她么?锦阳的心飞快地跳着。“在门外守着,不许人靠近。” 锦阳紧张地推开门,只见昏暗的殿室中怜月背对着门和衣躺在床上,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纤弱的背影颤动了一下。 门被锦阳合上了,并顺手上了闩。她是很想要怜月,一直都想,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轻松得到,不管是用权势还是用武力。 但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她想堂堂正正地将怜月娶进门,给她名分,在被众人祝福的洞房花烛夜做那件期盼已久的事。她如今已是公主,驸马只能是怜月。 她是这样打算的,可又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怜月便是穿着衣裳她也能想象出她的每一寸肌肤与骨骼,她对怜月的身体太熟悉,也太想念。 床上的人动了动,翻过身手撑着床沿站到了脚蹬子上:“奴婢见过公主殿下。”怜月的语气恭敬冷漠,不带一丝情绪。 锦阳还是小火苗的欲/念被瞬间浇灭。这哪里是要与她欢/爱,分明是不情不愿的献身。锦阳在怜月眼中看不到半点爱意,她开始慌起来。 怜月站在床前,像木偶一样不带感情地道:“奴婢伺候公主殿下。”说着脱起了衣裳,一件接着一件,泪水也流了一脸。真是奇怪,在兴州吴家时差点被护国尉的人轻薄,她当时只觉得愤怒羞恼。如今奉锦阳公主之命献出身子,她不觉得愤怒,只觉得心痛。 “住手!”锦阳看怜月这架势真的慌了神。 怜月乖乖住了手:“奴婢遵命。公主殿下想自己动手么?”她走下脚蹬子,一步一步走向锦阳,拉起锦阳的手放在襦裙的系带上。 只需轻轻一扯,锦阳就能看到怜月的身子。 “你别哭了。”锦阳心里难受,她的倔强骄傲在怜月的眼泪面前都不堪一击。 “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没伺候过哪位主子,有做得不好的不对的还请您多担待。”怜月流着泪苦笑一声,解开了系带。襦裙渐松,慢慢往下滑落,转眼便露出半截酥/胸。 锦阳伸手扶住了下落的衣裳,压着声音低吼道:“把衣服给我穿上!”她是第一次怕见怜月的身子。 “公主殿下的心思真是善变,几个时辰前还说想要,如今又不想要了。”怜月带着哭腔质问道:“那么容易变心就别对奴婢这么好,公主殿下觉得是儿戏,奴婢却会当真。” 怜月说完,推开锦阳的手,任由衣裳掉到地上,又一把扯去抹胸。“无论公主殿下要或不要,奴婢都没有选择不是吗?只求公主殿下仁慈,玩腻了便放奴婢走吧。”她不愿留在锦阳公主身边讨嫌,更不愿看到公主又迷恋上别的人。 “吴怜月!!!”锦阳避开视线,脱下自己的外衫给怜月披上,近乎哀求地说:“我错了,不闹了好不好?”她替怜月把衣裳一件一件地穿上,红着眼道:“我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我知道你害怕,没有安全感。这当然不怪你,只怪我做得不够好。” 怜月没有止住哭声,泪水反而更汹涌。她不是没想过不顾前路与公主相伴有一日算一日,她不介意成为公主生命中的过客,只要公主对她有过真心就好。可是蝶儿的遭遇让她觉得,锦阳公主其实并未对她动过心。这是最让她难受的。 可眼下公主红着眼柔声细语地宽慰她,没有半点架子,又让她觉得自己或许与蝶儿是有一丝不同的。 “怎么办?”怜月由着锦阳给她穿好衣服,怔怔地抬起右手摸着心口,那里一阵一阵地发疼。 “嗯?”锦阳掏出帕子替怜月擦着眼泪。 她爱上公主了。因为这种心痛她从未体会过,也从未被人触及过。“我似乎,爱上您了。” 锦阳替怜月拭泪的手猛地停住了。“真巧,我也是。”锦阳露出了笑脸。 怕怜月饿坏,锦阳传了膳来。怜月独自吃着,锦阳在一旁含笑撑着下巴呆呆地看。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突然生气了?”锦阳需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才能改啊。 “公主先答应我不会迁怒旁人?”若会连累蝶儿,怜月便不说了。 锦阳高兴怜月把奴婢二字去了,她算是瞧出来了,这人恼她的时候就会自称奴婢故意气她。“好。我答应你。” “听人说,公主殿下也曾对蝶儿妹妹格外好。”怜月思前想后,觉得锦阳公主喜怒无常,还是没有说出蝶儿。“后来妹妹做错了事,便被锁禁了……” “你和她不一样。”锦阳不知该如何解释,见怜月神色哀伤便瞎编道:“我幼时曾做过一梦。梦里我爱上了一个花容月色的女子,名唤怜月。后来去国公府赴宴时瞧着蝶儿那丫头很有几分梦中佳人的样子,便带了回来改名连月。直到见了你……”锦阳看怜月含羞带笑的模样,也笑了。 “哪有那样玄乎的事……”怜月心情大好,羞低着头偷偷地笑。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我与你还未相识,便找了个与你容颜相似的女子取了与你音同的名字?为何我见你第一面便执意要将你带至身边?为何见你有危险会奋不顾身相救?为何你的饮食喜好我都一清二楚?” 怜月被问住了。 “我与你是命中注定。”锦阳下了结语。她掏出母亲所给的念珠串,拉过怜月的手亲手替她戴在腕上。 “这是什么?”怜月抬起手望着珠串不解地问。 “你婆婆送你的。”锦阳掏出自己那串一模一样地也戴在腕上,深情地道:“母亲说,她不在我身边,将我托付与你了。” 怜月还在想着她的婆婆是谁,听锦阳后面的话脸更红了。又听说皇后娘娘将锦阳公主托付与她,坚定地点头道:“我会好好伺候公主的。” “伺候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锦阳冷言道,见怜月面色僵硬,才露出笑容继续道:“你好好爱我就够了。” 第80章 080 与秦道勉说完话, 申霄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要放我走?”秦道勉狐疑道。 申霄笑道:“三皇子想离开将军府当然可以。不过皇上以捉拿忠王余党为名封了城, 派重兵暗中搜查您的下落, 若踏出将军府您活不过一日。” “那你想做 分卷阅读10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什么?”秦道勉对申霄依然没有好语气。就算父皇是霁嫔毒杀的, 那也是与嘉王府和护国将军府勾结所为。 “三皇子在马料房住久了难免被人查觉,请您移步去我院中暂住, 等这阵子风声过了再行动不迟。”申霄推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心腹道:“去清道, 不准闲杂人等出现。” “申小姐未出阁, 让外男住在院中不太妥当吧!”秦道勉觉得为了活命躲在女子深闺实在有辱颜面, 而且他想杀申霄不假,却不并想毁人清誉, 于是端着架子坐在草垛上不肯动身。 “我们行伍之人没有那么多避讳。”行军路苦时不是没有与部下同吃同住过, 在生死大事面前哪还有闲心拘这些小节。申霄讥诮道:“三皇子怕本将赖上你不成?那我劝您安心,本将对您没有半点兴趣。” “我对申小姐倒是很有兴趣。”秦道勉起身抖落了下衣袍道,“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心是什么做的。” 申霄瞥了眼秦道勉转身出了马料房, 懒得理他,嘲讽道:“三皇子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脾胃是什么做的吧!”皇子的身子就是娇贵, 不过在马料房呆了几日, 也没短着吃喝, 就听看守着的人来回话三皇上吐下泄好几日了。 明明一脸菜色,还摆了着皇族子弟的谱。要不是三皇子对自己还有用,申霄才懒得将他带回自己院里好生照料。 秦道勉舔了舔因脱水而干涩皲裂的唇,无奈地跟了上去。 *** 天气渐渐暗下来,怜月不理解锦阳公主为什么要选月门宫, 明明那么多空置的殿室可以住,这里不久前死过那么多人,怜月又开始害怕了。 “冷吗?”锦阳坐在书案前翻阅书卷,抬头望了眼近旁围着炭火做针线的怜月。“怎么瞧你有些哆嗦?” 怜月不是冷,是怕。哪怕月门宫住满了从王府搬来的人,哪怕锦阳公主就在近前。她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就会浮现出那日的尸山血海,又从阿莱那里听闻过宫中的一些奇闻怪谈,越想越害怕。 “公主为什么选月门宫?”怜月不解地问。 锦阳用书卷掩嘴轻咳时偷笑了一下。她选月门宫是有两个考虑,一是入住公主府后不大会再住进这里了,她想与怜月一起再回味一下前世。二是她料定了胆小如怜月会害怕,这人一害怕就特别粘人。 比如今夜,怜月一直在她跟前从未走远过。她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 “我想着这里你好歹住过些日子,怕换了新的住处你会不习惯。”锦阳不怀好意地偷望了眼怜月。只见怜月委屈巴巴地盯着手里正在绣的东西,听说是为她着想,连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不喜欢这里吗?”锦阳故意地问。 “我……”怜月把想说的话忍了回去:“喜欢。谢谢公主。” “叫我锦阳。”锦阳没有看怜月,似乎在一心捧读书卷。 “嗯?”怜月一愣,心底因为害怕而郁积的寒意瞬间消散,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锦阳抬起头,望着怜月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叫!我!锦阳!” 怜月不敢,避开视线小心道:“我不习惯。” “试试。”锦阳扔下手中的《太公六韬》,转过身凝神望着怜月。“叫一声试试。” 怜月紧张得用手攥紧了手中的绣布,布被攥得皱皱巴巴,就像她此刻纠结不安的心。她微微松开紧咬着的唇,像牙牙学语的婴孩一般,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锦阳~” 轻轻的两个字便戳中了锦阳的泪腺。一样的殿室,一样的人。二人曾在此处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笑过闹过争吵过缠绵过…… “娘娘。”锦阳酸胀的眼笑成一对月牙。其实眼下已经很好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会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因为那个时候,她是被宠爱的那个,是有恃无恐的。虽然也经历过惶惑不安,也经历过醋意翻腾。 怜月笑道:“公主糊涂了,您说过我已不是霁嫔了。” “其实我比你更害怕。”锦阳望着怜月的脸突然没头没尾地道。她怕怜月不会爱上她,或是有朝一日不再爱她。 她明白怜月也在怕这个。可是她的恐惧丝毫不比怜月少,因为她承载着两世的记忆,对怜月的爱也加重了两倍。白天怜月绝决的模样真的吓坏她了,她宁愿怜月脾气差一点,心思坏一点,无论怎样都没关系,她都可以忍受。只要怜月还爱她。 怜月以为公主也是怕死过人的月门宫,扔了针线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锦阳面前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公主不必怕,外面那么多伺候的人,灯火又这样亮。何况……有我陪着您呢。” 怜月本来自己也怕得要死,一听锦阳害怕竟突然胆大起来,心底升起的那股强烈的保护欲让她觉得自己这一瞬间无所畏惧。就像那日皇后的为难,让她最终失控的其实是在身旁跪下的锦阳郡主。 她为了公主可以不怕受伤,甚至不怕死。却怕极了公主的无情或冷落。 坐在椅上的锦阳抬起双臂揽住怜月的腰,小脸贴在怜月温暖的腹部无比依恋地蹭着。就这样靠着怜月,闻着怜月身上的味道,渐渐安心的锦阳睡着了。 见公主许久没有说话,怜月低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睡熟了。锦阳镇守王府的两日几乎没怎么睡,后来登基、册封、祭庙……忙得没能好好睡过一夜。 怜月轻手轻脚地扶着锦阳的肩,然后蹲下身,一手揽着锦阳的腰,一手放在锦阳的膝弯,轻轻将她抱了起来。动作小心得像抱了个瓷器娃娃。 锦阳公主很轻很轻,快十四了依然是孩子的骨骼模样,一放到床上就缩成小小的一团。 怜月望着锦阳公主灵动可爱的小脸,小脸上的眉头轻皱着,似乎又梦到了不好的事情。怜月俯下腰,轻轻在锦阳紧锁的眉间落下一吻。不知为何,眉间竟缓缓舒展开了。 *** 夜已深了,游婵提着酒壶坐在月门宫庑殿的正脊之上。 今夜不该她值守,可她怕大小姐又差了别的人来杀怜月,明明忙了一日公务浑身乏累,还是匆忙赶进了宫。 春日的月色淡而澄净,像半透的月白色的窗纱。游婵就着月色看了眼手背上新近留下的刀伤,一指来长,应该是刚开始结痂的缘故,有些痒痒的。 她从怀中掏出那日怜月赠与的袪痕用的伤药,犹豫了一下还是挖出一小块抹在了伤疤上,药膏凉丝丝的,像那人身上清冽好闻的花果香。 身上的伤不少,她从未在意过。只要留着命,多几个疤痕又有什么关系呢?掩于衣物之下又无人会看到。然而近来她竟渐 分卷阅读10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渐在意起来,因为那人说:哪怕为了未来夫君您也该顾惜些身子。 她的身子有一日会被人看到吗?她从未想过。但她那日被那个女人解去衣衫露出伤疤时,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堪。一直让她引以为傲的伤痕那一瞬间让她觉得有些耻辱,那一刻她莫名地希望自己的身体是完美的。 高举酒壶饮下一大口糖水,游婵心烦意乱地望着月门宫偏殿。 皇上死在主殿的寝殿,锦阳公主便选了偏殿住。她傍晚时分见锦阳公主与怜月携手步入的卧房,之后再没出来过。卧房中的灯火亮了许久,此刻突然暗了下去,灯光消失之前一个熟悉纤弱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突然心揪着揪着的难受,游婵也不知自己在难受什么。她开始盼着大小姐新派的杀手赶紧来,好让她还清欠那人的命债。还清了也许就不会日夜挂念着了。 夜里突然起了风,吹乱了游婵的长发。整座宫城皆在她的眼下,她的目光却总会时不时地瞥向方才灯火暗下去的地方。 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呢?为什么都没有个下人在里面伺候呢? 游婵胡思乱想着又饮下一口糖水。这一刻,她真希望壶中装的是烈酒,因为胸腔左侧某个地方一钝一钝的,隐隐有些疼。 她一定是生病了,明天得找大夫瞧瞧。 第81章 081 “霁妃娘娘。” 息了灯, 钻进被子里的怜月刚有了些睡意, 就因为身旁锦阳公主的动静彻底清醒了。 “公主?”怜月挪过去, 轻轻抱住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锦阳。 锦阳颤抖得厉害, 带着哭腔喃喃地说着:“救我。” 怜月这才知又是梦魇。公主不是第一次唤她为霁妃娘娘,之前有次发梦魇也是这样, 小脸难受得皱成一团,似乎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 可她只是嫔位, 也不知公主梦中依赖的那位霁妃娘娘是她还是别的谁。人不会无端反复梦见同一件可怕的事, 就像充斥着她幼时梦境的噩梦是父亲打母亲, 后来搬离吴家就渐渐好了。 只是她无法想象锦阳公主这样尊贵的人会遇到什么可怕到无法释怀的事。“别怕别怕。”怜月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公主,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怜月因为害怕的缘故一夜醒了许多次, 夜色未散尽便轻手轻脚地摸下床, 披上衣裳去了院子里。 昨日哭过,眼睛肿得有些睁不开,站在院中的灯火下, 怜月揉着眼和月门宫里来往忙碌的人打着招呼。 “姑娘怎么醒得这样早?”连花抱着过往的王府帐簿路过怜月身边时笑着招呼道。 “连花姐姐也早。是要去书房吗?我帮你搬一些吧。”怜月上前替连花分走大半帐簿。连花推辞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见怜月已走在前头去了只得笑着跟了过去。 撑着头坐在屋脊上合目养神的游婵听到熟悉的声音突然惊醒。 她其实早该走了, 一大早还要出城办事。而且夜色越薄, 她越容易被人发现,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该早些离开。 可是有种隐隐的不甘心,她之前不明白那种不甘心是什么,眼下见那人抱着书卷从院落中走过,熟悉的说话声传入耳内才明白过来。她想见那人一面再走。 怜月突然站定在院中回头望向屋顶,她总觉身后有道视线投过来, 这一望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心里的恐惧又泛动起来——这月门宫不会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锦阳醒来时见身边空空的,心下意识地一慌,又听窗外传来连花与怜月的说话声,心才又安定下来。她起身笑恼自己不必要的担心,如今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可以分开她和怜月了。 倒是有件她挂牵多年的事,是时候解去心结了。 上一世她在宫中住的那几年,那些为难过、甚至试图杀害她的人,锦阳可不打算眼睁睁目送她们住进行宫。她从来不是心胸豁达的人,为难过她的人或许可以放过,那些差点让她命丧黄泉的人,就没那么好命了! 她还是郡主时虽然任性骄纵,仗着太妃之势没受什么欺负,但也没有主动招惹过谁。因为她不敢,因为彼时还是那位皇伯伯的天下。 锦阳坐到书案前,摆上纸笔,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她望着那些名字斟酌了许久,划去了一些,未让她有过性命之攸的锦阳都打算放过。 她现在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小恩怨也就懒得计较了。 至于这些女人能不能在前世自己所为的孽行下活下来,就看她们的命数如何了。可不是每个人陷入危难时都会有霁妃娘娘从天而降。 不久后先帝宫妃会动身去行宫,她可以住进新建成的公主府,父皇也要筹备选妃之事了。 距离那日还有……锦阳掰着指头数了数,不到五日了。 *** 护国将军府一大早来了客人。 早饭时申时茂对女儿道:“你五姨姥家的文乔午时前会到,你母亲不在了,别的姨娘毕竟不是古家亲眷,恐文乔会觉得生疏,你公务暂放一放,今日就在家好好陪她。” 申时茂最近因三皇子的下落忙得焦头烂额,宫里大张旗鼓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皇城内也挨街挨巷地找过了,还是没有踪迹。 “古文乔?她怎么来了?自从母亲去世,爹爹与我又常年不在京,与母亲娘家的亲戚渐渐来往也少了许多。”申霄对于表姨古文乔的印象不大好,幼时倒是常来往的。古文乔虽是她表姨,也不过比她年长两岁。 但二人是完全不同的人。古文乔是那种为人爹娘都要的女儿,温婉听话,从才艺到家事没有不通的。而她幼时……除了打打杀杀好像也没别的了。 母亲很喜欢古文乔,总当着她的面说得多向文乔表姨学学,女孩子没有仕途,以她的性子会嫁不出去云云,申霄小时候因为此事偷偷难过过许多次。后来她做了武将,一刀一剑坐上了都副使的位置,她出息了,母亲却已不在了。 “况且公务哪能说放就放?爹爹忙着替皇上办事,边境军务都得我过问。”申霄宁愿上阵杀敌一千,也不愿与古文乔独处一日。 “我会处理。”申时茂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五姨姥年纪大了身子不大好,对小女儿还未许亲一事一直放不下心。古家在本地已是名门望族,门当户对的人家本就少,文乔眼光又高,挑了这些年无一个看上的就拖了下来。你五姨姥的意思,让咱们在京中帮忙物色撮合一下。” 申霄在父亲面前说话一向没个避讳,听说古文乔的亲事耽搁了下来不禁笑道:“母亲当年总说我性子倔,除了舞刀弄剑什么都不会,不改改肯定没人要,哪像人文乔表姨……如今呢?嫁不出去的明明 分卷阅读10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是她。” 申霄还记恨着小时候的事,甚至觉得与秦晁林订亲之事不那么惹人生厌了。既能保全申家,又能气气古文乔,简直是门不能再好的亲事。 “当着文乔的面休得胡说!”申时茂瞪了女儿一眼。“用完饭你安排下人把文乔的住处收拾出来,缺什么用物也赶紧叫人准备着。为父不止是让你接文乔,更是想你学着理理家事,以后嫁入太子府,若你因无能主事之权旁落,可不是儿戏。” “知道了。”申霄越想心里越烦。她一直想去见锦阳都没得着空,而且院里还住着三皇子呢!“她住多久?” 申时茂又瞪了女儿一眼,无奈道:“亲事落定自然要离开的,你以为咱们将军府是什么了不得的好地方不成?人家文乔要远离父母姊妹常住?对了。”申时茂突然想起什么,认真叮嘱道:“此次进京之事,文乔是不大情愿的,所以你对她好一点,千万别教她心生去意。” “她还不情愿?”申霄觉得自己还不情愿呢。这哪里是来了亲戚,简直是来了个惹不起的祖宗。“您让五姨姥放心,我保管不出一个月让她的亲事有着落。” 申时茂用完饭便走了,国丧只服了三日,天下换了新主子,要他处理的事不止三皇子下落不明那一件,还有不少乱子要替新帝摆平呢! 申霄对于家事一窍不通,她知道带兵攻敌时需要准备什么,却不知家中来客要做什么准备。看时辰还早,便坐在厅中对着墙上的古董山水画发呆,满脑子都是吴怜月……她想不明白,那样弱不禁风又懦弱无能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文不精武不会,不过琴艺好一些,容貌美一点。可是这种女人全天下多了去了,为什么锦阳偏偏认死了那人似的,为了那丫头做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事。 可是如果她温婉柔弱一点呢?如果她变成吴怜月那样锦阳会不会喜欢上她? 申霄招了招手,在厅门守着的武将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拱手道:“大小姐有何事要吩咐?” “让那几个老头子明日上朝时把折子递上去。”申霄漠然地端起厨房送来的浓骨茶喝了一口。 先帝妃嫔们都要去行宫,只要霁嫔不在锦阳身边就好办了,此事上她会全力协助三皇子。皇上会为了后宫成百上千女人的性命驳回大臣们的折子,却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吴怜月与重臣闹不快。 刚登基,皇上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呢! “大小姐,古家小姐已到了。” 有人来回话时思绪飘远的申霄才回过神来,她起身要去门外迎,厅门外忽然出现一个容貌陌生的女人,鹅脸柳眉,微笑着静静伫立在门口,通身气质淡雅如兰。 “霄儿。”古文乔提裙踏入厅堂之中,笑着招呼申霄,声音温和有力。“我也是来得巧,在门口正遇上将军。” 一听这慢慢腾腾的说话声申霄才认出是古文乔,不过三四年没有来往,竟跟变了个人似的。“来人呀,送古小姐去她房中歇下。表姨赶路定辛苦了,霄儿就不打扰了。”申霄急着脱身,虽说多年不见,古文乔自以为是的模样倒是依旧,自个儿都寻到内院来了,还真是不见外。 领了吩咐的丫头站着没动身。 “还不快去?”申霄催促道。 “奴婢想问,古小姐的东西是搬去大小姐院里的哪间屋子呢?”丫头小心问道。 申霄怒色道:“搬我院里做什么?府上那么多空置的屋子。” “老爷说让古小姐住您院里来着……”丫头又惊又怕地说。大小姐的院子没有吩咐是不许进的,一边是老爷的吩咐,一边是大小姐的规矩,小丫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古文乔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这是将军府的家事,轮不到她说话,她也不敢挑剔住处。 申时茂也是临时起意,在门口遇到古文乔时想到女儿也快和太子爷成亲了,有古文乔同住让闺女沾染些闺秀之气也好。因要急着去上朝,便匆匆吩咐下了。 先不论申霄对于古文乔素来不喜。三皇子还在院里呢!若是撞上就糟糕了。 第82章 082 “我因要习武每日起得格外早, 动静也大, 恐扰了文乔表姨。”申霄连笑也懒得挤, 对下人吩咐道:“把文小姐的东西搬进梧桐院。那边清净。” 梧桐院离申霄的院子是最远的, 格着一片湖一座桥两个亭子一片假山一段竹林路……便是走也要走半日。 古文乔没在意,笑着向申霄和将军府众仆道了谢。 申霄见古文乔只是道谢并不挪步, 身为主人家再不乐意也不好催促客人,只得拐着弯道:“表姨定是累了吧?” “路上睡了一觉, 还好。”古文乔本不愿意上京。她明白母亲的意思, 说是让她进京看看表姐夫和侄女, 顺便散散心,其实是急着把她嫁出去。在本地挑了个遍没着落, 便打上了京城这些公子的主意。 她对于亲事是持随缘的态度, 遇上可心的也好,遇不上也无甚关系。答应来京不是对于亲事有多热切,而想着她的大表姐将军夫人, 过世前曾嘱咐过要她好好照顾霄儿。这些年申将军父女常年在外征战,申将军与她父母通信时也提过霄儿的性格, 怎么说呢, 长辈们觉得霄儿出息, 她却觉得侄女有些暴戾。 战场上这样的性格是好事,为将之人没点杀伐决断的魄力哪里行。可若是霄儿这样年纪尚轻就从武的孩子,在刀山血海中迷失了心性,远离战场回归正常生活会很艰难。 古文乔的哥哥也曾是武将,归家后犯了大错, 又因良心未泯活生生把自己逼疯了。 不是说武将都多么多么不好,只是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会迷失有的人则不会。古文乔近年来只是听说小侄女的官职一路往向攀升,现在已是都副使了,她此次进京一是为顺父母的意,二是为了看看申霄。 因为申霄在京的日子极少,又不是战乱年间,一个女孩子这么爱去前线征战是不正常的。因为杀戮之心像只猛兽,你需要不断给它喂食人命才能安抚住。 “将军说霄儿你今日会留在家中,倒不如咱们去你房中说说话?”古文乔已有困意,但她深知公职在身的人得个空不容易,她今日不与霄儿说说话,再找机会就不容易了。这么多年了,霄儿还是避着她。 古文乔自然知道缘由,因为幼时表姐训诫霄儿时常拿她打头。其实不怪表姐,霄儿选的这条路,为人父母见女儿比男子还勇猛哪有可能不担心?霄儿刚随父出征时是从十夫长、百夫长……一步步做起来的。 申将军思虑得周全,本想叫女儿去下边儿历练历练,好知难而退,谁知霄儿硬是熬了下来,甚至成为了她父亲的左膀右臂。 申霄不 分卷阅读11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想说话,但是拒让古文乔住她院中的事已欠妥当,不好再拂人面子。毕竟是客,毕竟是小长辈。 “就在这里说吧?”申霄指了指厅堂。 “这……”古文乔有些为难,厅堂是议事之所,而且女孩子间说几句体几话当着下人面实在有些不方便。 刻意不让古文乔进院更惹人生疑,申霄只得道:“依表姨的。”说完冲守在门外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秦道勉正举着勺子对着申霄命人送来的吃食犹疑不定。 吃,还是不吃呢? 送吃食来的女将负剑而立,冷着脸客气地道:“没毒。三皇子吃咱们府上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小姐若想弄死您不必费那些功夫。” 秦道勉不是怕有毒,他对鸡蛋过敏。今日的早膳是鸡蛋羹。“可不可以换成别的?”秦道勉也有些羞于启齿,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不是可以挑肥捡瘦的时候。 女将跟着申霄征战时连野草树皮马血都吃过,很瞧不上这位皇子的娇贵模样,便冷嘲道:“三皇子好福气。百姓食不果腹,全军将士为了保得您们这些贵人的太平日子连土都吃。您这身子是真娇贵,草料房住不得,鸡蛋羹吃不得!” 秦道勉有些羞惭,他不是骄奢淫逸之人,不过宫中倾倒浪费的美食确实很多。他也从未对吃食用物上过心,都有下人呈上来,他喜欢便要一点,不喜欢便命人撤下去了。 “也快到午膳了,这里不是皇子院,您不吃便等下顿吧!”女将无情地收起鸡蛋羹,走到三皇子面前时听他肚子叫了两声,女将低头望了一眼,秦道勉红着脸假装不是自己。 饥肠辘辘的感觉他极少感受过。 女将顿了一顿,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出门前轻轻扔下一句:“将军府午膳开得早。” 女将出去没多一会儿,突然急匆匆闯进来,拎起秦道勉的领子。 秦道勉以为是因为鸡蛋羹之事要打他,心里想撑着皇家的体面,身体却不自觉地缩起来。“姑娘这是做什么?”秦道勉被扯开了衣衫,惶恐地质问女将。 “大小姐院里来客了,客人定会进屋子,三皇子还是避一下的好。”女将环视了一圈屋内,指了指床下:“快!爬进去!” 申霄恐秦道勉在别的屋子难保不被下人看到,便让他躲在自己的闺房之内,那里是连她老爹也不能踏足的地方。 爬? 在他秦道勉的人生中,除了幼时玩耍爬着捉过蛐蛐儿,记事后就没有过这种不堪之举。 “恕难从命!”秦道勉梗着身子不愿救范。 女将不客气地一脚踢向秦道勉的膝弯,然后用力一推,将他推去了床下。还不放心,又亮出明晃晃的刀剑道:“三皇子当心,别逼我家大小姐把您的尸首交给皇上邀功。” 床下倒是干净,并无灰尘。秦道勉乖乖窝进了最里侧,这女子说得对,若被旁人知晓了,申霄定不会留他活口,杀了他向皇上一邀功,只当从来没有救过就好。 正想着,突然听道远远的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不是申霄,那声音温柔婉转,只闻声也知是位温柔可人的佳人。 申霄发不出这样美好的声音。那小丫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阴险毒辣。 *** 列完仇人的单子,锦阳心情舒畅,坐在桌案前伸了个懒腰。 怜月端着早膳进来了。因为公主起得晚,虽是早膳,其实用饭时已近午间了。 锦阳不许旁人进屋,于是伺候她的差事怜月独自揽了下来。锦阳有食欲,不过不是对食物,而是对怜月。 她坐在案后托腮望着怜月在饭桌前忙碌的身影,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白中透红的玉肌像初开的桃花。她看着看着就动了歪心思,虽说有的事不能急着做,但尝尝味还是可以的吧?又不是没亲过,怜月必定不会反抗。 锦阳想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唇,故作镇定地对怜月道:“我眼睛好像进东西了,过来帮我瞧瞧。” 正布置着饭桌的怜月闻此声,忙丢下手里的碗箸跑过去,凑到公主跟前要掰开她捂着左眼的手。“公主别眨眼,把手拿开我替你瞧瞧。” 锦阳坏笑着将捂眼的手拿开,伸出去一把将怜月揽进怀中。她坐在圈椅之中,怜月重心不稳扑过来怕压着她,摇摇晃晃地苦撑了半刻还是跌进锦阳怀里。她还担心着公主的眼睛,坐在锦阳怀中抬脸去看,关切地问着:“可还疼?是进灰了还是进睫毛了?” “骗你的。傻瓜。”锦阳低头轻轻在怜月鼻尖啄了一口。这一步是试探。 又凑在她耳边暧昧地道:“我想要你。”这一步是得寸进尺,为被拒绝后的下一步退而求其次做铺垫。 怜月的反应在锦阳的意料之中:“可是公主答应过我要等你长大再提此事……”她浑身热得冒着热气,不自在地在锦阳怀里扭动挣扎着。而且她对于要如何行事一窍不通,倒是看过一些不正经的古书,可是描写都极粗略,重在意境而不是行动。 她此刻害羞又无措。 “好。那就不做。”锦阳说是这么说,嘴已经吻了下去。她轻轻扶住怜月的后颈,用唇封堵住怀中人僵硬紧闭的双唇。“张开。” 形容得不贴切一些。锦阳此刻有种大仇终得报的快感,心里笑道:霁妃娘娘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哈哈! 见怜月不配合,锦阳只得伸手轻轻捏住怜月的鼻子,趁她忍不住张嘴呼吸的功夫把舌头递了进去。怜月觉得自己的舌头无处安放,无论往何处躲都能碰到锦阳公主的舌尖。甜湿温软,带着淡淡的清香。 锦阳一手扶着怜月的后颈,一手攀上了她的胸。 少女成熟的身体柔软丰盈,怜月随着锦阳的动作不自觉地发出轻哼声,这轻哼的声音更加鼓励了锦阳。 这是个绵长的吻,桌上的菜肴已经全无热气,锦阳还不舍得放开。 明明吻过无数次,未来也还有无数次,可她还是吻不够似的,紧紧贴着怜月,二人灼热的气息混在一起。 被人攻略和攻略别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锦阳松开怜月,望着她已经迷离的双眼和半翕的嘴,用指腹轻轻捻过她微肿的红唇,满意地笑了。 随着公主的离开,怜月有些怅然若失。刚才那段时光她仿佛不是自己,闭着眼随着海浪起起伏伏,现在心里还痒痒的。 “公主。”怜月红着脸。 “嗯?” “您为何这样熟练?”怜月冷静一些后又生了疑心。公主说曾梦见过她,所以将肖似她的蝶儿带在身边,怜月信了。可是今日这一吻,还有公主双手在她身体上游走时那绚烂的技巧。 公主才十四岁啊!况且动作与言语不同,言语看书可以学来,动作不亲践怎么可能这般熟练? 锦阳知怜月又生疑了。 分卷阅读11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为什么她这么熟练?因为前一世被你□□的啊!锦阳觉得怜月吃醋委屈的模样可爱,但又不敢胡乱搪塞,她不能让怜月有一丁点的疑心,只得苦想着解释的理由。 锦阳冥思苦想了片刻:“这或许是天赋吧!” 第83章 083 先帝宫嫔搬往行宫一事, 嘉王很早便吩咐下去了。 行宫不比皇宫, 殿室吃紧, 于是按位分分的宫室, 位分高的可以独居,嫔位之下的只能两人或数人住一处。因要分排住处, 先帝宫嫔的名单便一早给了下去,谁知竟出了些麻烦。 最近一连几封折子都有大臣在问为何霁嫔不在名单之上。 嘉王有些头疼。他因霁嫔情愿回锦阳身边伺候, 锦阳又向他求过那丫头, 便任由锦阳将人带在身边了。只是先帝宫嫔再做回婢女确实不合规矩, 但他想着后宫那么多女人,区区一个刚册封的霁嫔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谁知众臣反应如此之大。 甚至有人暗暗揣度是他觊觎霁嫔美色, 想留下独自消受…… 这等诬蔑之语简直荒唐,嘉王对一旁的公公道:“请锦阳公主过来。” 霁嫔之事若处理不好,他便会背上皇兄那样的骂名。锦阳是识大体的孩子, 朝堂前那帮老东西他刚上位拗不过,只好想办法劝劝女儿了。怜月那丫头不过搬去行宫, 又不是什么坏去处, 嘉王觉得女儿定会理解。 “不行!”锦阳答的斩钉截铁。行宫是万万不能去的, 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父皇背上强占兄长之妾的骂名,便缓言道:“父皇不必忧心。” 嘉王见女儿似有主意,忙问道:“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行宫要住下后宫那么多人,也有些吃力。依我看,父皇您颁道旨, 就说我知行宫宫室紧张,情愿邀部分先帝宫嫔同住公主府。”锦阳道。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宫嫔住进公主府他便没了独占的嫌疑,又显得他们嘉王府与先帝情深意厚,锦阳公主慷慨知礼。 只是。嘉王看得出女儿格外在意怜月那丫头,经历了王妃之事,他对两个女子的相处也不甚放心。带着疑惑望向女儿,见女儿稚气未脱的模样嘉王暗骂自己多心。 这样小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不过是喜欢谁便要留在身边罢了。 “好是好。只是这样一来,住进你府上的可不止怜月那孩子。”嘉王怕女儿将来后悔,请神容易送神难,邀人入住后再没有赶人走的道理。而后宫的有些女人,怎么说呢,心跟蜂窝似的,全是窟窿眼子。“朕担心将来你府上会不得安宁。” “父皇放心。”她巴不得有人惹事,便是不惹事她也会主动挑事的,上辈子的帐还没了呢!“不过请父皇许我一件事,谁住进公主府由我作主,人名单子我晚膳前会给您。” 同府而居,自然要挑脾性相投易相处的。嘉王点头道:“都依你。” 锦阳离开常合殿时还纳着闷。怜月一个小女子,怎么惹得那么多大臣在意? “连好。去查一下,那几个老东西不约而同上奏同一件事,是受何人所托!” “是。”连好应了。 *** 游婵见月门宫宫门大开着,便有意无意地驻足往里瞥了一眼。 怜月刚送走要去常合殿面圣的锦阳公主,正在院子里站着看阿莱和两个小丫头玩七巧板,阿莱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道:“糟糕,宫门还敞着。” 因锦阳离开时怜月站在宫门望了许久,小丫头们便把关门之事忘了。 怜月也回过神来,她是最后离开宫门的,该是她关才是,转身走向门口,正遇上游婵凝望着她的目光。 游婵往把目光从怜月的背影上移开。 “游司卫长?”怜月的声音陡地高了许多,提起裙摆跑向门口。 游婵以为这人又要挂到她身上来,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谁知怜月跑到她面前三尺开外便停住了,已经准备好承受一个人重量的游婵反而有些隐隐的失落。“娘娘。”她拱手行礼。 “您还是叫我怜月吧!”她已不是霁嫔娘娘了。 游婵一怔。 “对了。您等等。”怜月突然转身跑了回去,飞快冲进殿室之中,过了一会儿怀揣着一包东西出来了。 游婵进宫是向皇上禀事的,都有些后悔多看这一眼了,这人啰啰嗦嗦的,没准会害她误了禀事的时辰。 “这个请您收下。”怜月笑着双手将东西递了过去。“您于我有救命之恩,又赠我宝刀,这点心意还请您勿必收下。” 游婵低头看了一眼,是个绣帕,里面似乎包着东西,瞧颗粒大小似是金锞子,打眼望去数量不小。霁嫔娘娘不愧是得过先帝宠的女人,出手真是阔绰。 可惜她不愿收这份礼。欠人情的是她,钱对她也毫无诱/惑力。想到诱/惑力,游婵打量了一下眼前笑意嫣嫣的女人,心虚地别过脸干咳了两声。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怜月见游婵不伸手接,只得往她怀里塞,这东西她偷偷攒下就是想答谢游司卫长的。 游婵往后躲,转眼便退到了宫墙之下,脚后根抵紧了墙角根,退无可退。 “您收下吧!”怜月将游婵逼在墙根,抬起脸诚恳地请求着。 “救娘娘乃卑职份内之事,娘娘实在不必如此。”宫妃的打赏她从来不愿要,女人们逢迎讨好皇上得来的辛苦钱,她瞧不上。说完轻轻推开怜月,提步要走。那一推对于游婵而言真的没用什么力,可怜月往后一个踉跄,手中绣帕包裹着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不是金锞子。是一颗颗浑圆透亮鲜艳如星空的——宝石。 怜月茫然地望着滚了满地的“宝石”面露委屈,喃喃地说:“怎么办……不能吃了……”这是公主送给她的糖,怜月吃了一颗觉得香甜无比就想给游司卫长留着,有机会送出去。 “吃?”游婵不解。甚至觉得怜月矫情,宝石而已,又没摔碎,捡起来不就得了? “可是这些糖都脏了……”怜月还是有些心疼,怕游司卫长不高兴又笑着道:“没关系,我下次得了再给您留着。” “糖?” “您似乎嗜甜,之前同眠时我夜里醒了口渴,怕下床吵醒您,就偷喝了些您壶里的水。”怜月笑着,吐了吐舌头:“是甜的。” 游婵有些窘。她那头晕之症需时时补充糖份,可是并无多少人知道,好歹手下领着那么多人的司卫长,让人知道自己跟孩子似的糖不离身总有些没面子。 她低头望着滚落一地的做工精巧的糖粒,心生歉疚。这些不像是寻常物,霁嫔应该也得来不易,特意留给她的么? 游婵的心颤了一下。“卑职莽撞!”游婵见怜月蹲身拾糖粒,也赶紧帮忙收拾残局,怕怜 分卷阅读11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月难过僵着脸道谢:“娘娘的心意卑职心领了。” “是我没抓牢。”怜月暗怪自己大惊小怪,洒了就洒了,心疼什么,倒害得游司卫长内疚。 五彩斑斓的糖捡得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个,二人的手都伸了过去。游婵的手搭在了怜月的手,她触电似地收回手道:“这些糖不过沾了些灰,吹吹还是能吃的。”宫道每日被人用清水洗刷,也脏不到哪里去。 “吃病了可怎么好?您要是喜欢,我下次得了好吃的糖都给您留着。”怜月掏出手帕把糖包住。 游婵的心被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击中了,跳得厉害。她似乎已经病了。 “不必了。重在娘娘的一番心意。”游婵伸手去取怜月怀中的糖,不小心扯住了她的衣裳,手往回收时连带着把怜月也扯了过来。 刚捡起的糖又散落一地,怜月往前一倾重重扑进游婵的怀里,因为身高有差,额头刚好碰到了游婵的双唇。 怜月觉得额头暖暖的,腰被人紧紧怀住。 游婵红着脸不知所措。 宫道的另一头,刚从常合殿回来的锦阳一拐角便看到这一幕。怜月被游婵抱在怀里,额头被人吻着。两人大喇喇地站在月门宫外,气氛暧昧异常。 第84章 084 春风拂过, 墨绿色的桂花林簌簌地响, 月门宫院子里玩耍的小丫头们咯吱笑着。 游婵鼻尖下全是怜月身上的花果香, 手弯中是怜月细软的腰, 怕人摔下去,游婵慢慢把重心往前倾的怜月扶直了才小心地松开手。松开的一瞬间, 有一丝眷恋不舍。 “娘娘没事吧?”游婵问道。她说话的气息由上而下,一种异于别的女人的强硬气息笼罩着怜月, 让怜月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这是一种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气息, 既柔又刚。 “那个……”怜月羞低着头。“我下次得了东西再去找您。”她手脚真是笨, 那样珍贵的糖果没护住不说,还摔到了游司卫长身上。 游婵突然道:“未时三刻。” “啊?” “卑职若进宫禀事, 会在未时三刻路经娘娘宫门。”这话一出口游婵就后悔了, 她是抱着一些虚无的期待说出这话的。盼着将来某日路过月门宫时,会被突然唤住,也像今日一样, 这人笑意嫣然地递给她一包糖。便是没有糖,只是寒暄几句打个照面也好。 “好。”怜月开心地笑了。 “另外, 卑职嗜甜一事, 还请娘娘保密。”游婵有些窘迫地拜托道。她不敢想象有求于她的人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画面, 只怕要淹没在糖海之中了。 护国尉司卫长直接向皇上回话,除了皇上无人可以调遣,查访的对象又往往是大臣。大臣们有时候为了买通护国尉的人消灾,什么歪门邪道都尝试过。比如打听护国尉几位司卫长的爱好,打听无果就试探。 这些年, 游婵金银珠宝、古玩时器、兵器神药,甚至俊公子美娇娘,什么都收到过。这些东西中有的她收下了,大部分没有。她不会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冒欺君之险。 “好。”怜月笑得更开心了。 锦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怒火,怕自己一时冲动又对怜月说出过分的话。但她加快了走向月门宫的脚步,因为那两人身体虽然分开了,却还对望着,怜月仰头看着游婵笑成了一朵花。 远远望去,两个女子一高一矮,一个英气一个柔弱,好一幅英雄美人的美画卷。 游婵与怜月相拥着睡了整夜的事锦阳还没忘呢! 走近了。锦阳怒火中烧地望着怜月,不知二人方才说了些什么,怜月专注得没有发现她靠近。 倒是游婵察觉了。“公主殿下。”游婵俯身行礼。 “游司卫长倒是清闲得很!”锦阳瞥了眼游婵,又看向地上满地滚着的糖,这是她送给怜月的,怜月赏了些给阿莱那丫头,她自己只吃过一颗。 锦阳问过她为何不吃,这东西又不是能长留之物,要真喜欢凭她公主的身份再稀罕也能再得的。怜月当时说的什么来着……似乎是公主殿下给的舍不得吃? 原来是想给人留着呢!舍不得吃竟舍得送给游婵?好一招借花献佛,看这场面只怕别人未必领情。 “公主。”怜月这才发现锦阳公主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糖是公主赏她的,听说是贡品,大运国一共也没多少。如今全撒了地,怜月见公主殿下的神情知她发了火,这样稀罕的东西滚了一地,公主怎么可能不生气。 或许东西还是其次,这是公主对她的情意,全让她一失手给泼洒了。 “公主,您听我解释……”怜月怯怯地望了眼糖果。 “解释什么?”锦阳尽量用柔和的声音反问。解释为什么会和游婵有肌肤之亲么?还是解释为什么她给的糖会在游婵的脚下? “奴婢知这糖是御赐之物,奴婢罪该万死,此事与游司卫长无半点干系。”怜月跪地求饶。她想着公主喜欢自己,应该不至于重罚,更何况明明是向游司卫长道谢的,哪能因为自己连累人家。 游婵心中又是一震。霁嫔为何自称奴婢?又为何要独自把事揽下来?为了保护她么? 锦阳感觉自己快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很好,都为游婵求情了。 “是卑职莽撞,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此事与霁嫔娘娘无关。”游婵也跪下了。锦阳公主便是要罚,罚她总比罚霁嫔好,霁嫔那小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刑,她刀山剑海趟过来的,不怕这个。 呵!患难与共? 锦阳不想为难游婵,游婵是申老将军的旧部,眼下大局初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护国将军府。她冷着脸拉起怜月的手便往宫门内走,然后吩咐身后跟着的人:“关门!” 锦阳公主说话时的语气,望向她时含怒的眼神,和自然拉过霁嫔的手步入月门宫时那种宣示主权的样子……游婵想起那夜二人共在卧房时渐渐暗下去的灯火。 心里突然酸得难受。 地上留下了那些糖粒和一方绣帕,游婵捡起绣帕,拾起一粒糖包好小心揣进怀里。不管是皇上的女人,还是公主的女人,都不是她能惦记的。可是怀中残留着的那人的味道又撩拨得她心里痒痒的,可是只能放下吧? 游婵走向常合殿的路上还在想着。其实霁嫔没有什么好的,笨手笨脚、胆小懦弱、啰啰嗦嗦,厨艺也糟糕,家事也不会做……这样的女子带在身边只会是个麻烦。 可她又忍不住想,明日未时三刻路过月门宫时,会有人在宫门内等着她么? “公主?”怜月的手被握得有些疼。 “别说话!”锦阳低声道。她怕怜月还为游婵辩解,怕自己暴怒之下冲怜月发脾气。刚才那一幕接幕的……“ 分卷阅读11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连花,打水来。” 怜月被按在椅中,锦阳亲手拧了帕子替怜月擦着额头,擦了好几遍才扔下帕子,然后尽力压抑着怒火柔声叮嘱道:“以后,不许让别人碰你。” “刚才是意外……”怜月嗫嚅着,脸羞得通红。 “意外也不可以。”锦阳抬起怜月的下巴,站着低头吻了下去,她吻得有些粗暴,轻轻噬咬着怜月的唇,想把她整个吞入似的,吻得怜月喘不过气。这人是她的,别的人谁也不许碰,已经死掉的皇帝不行,游婵更不行。 怜月闭着眼,手无力地推着锦阳的双肩。 怒火与欲/火一起,烧得锦阳心里难受。她一把将怜月从椅中拉起,箍进怀中扶着她的头深吻,怜月比锦阳高,锦阳要微微踮起脚才够得着。 “你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她留着?”锦阳边吻边问,抱着怜月往床的方向推着走。这句话在纠缠的唇齿之间有些模糊。 “想答谢游司卫长救命之恩。”怜月借着说话的功夫猛喘着气。 “你喜欢她吗?”转眼二人已经到了床边,锦阳的手伸进怜月的裙内,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怜月这才知道锦阳公主不是因为皇上赐的糖被糟践了动怒,而是因为她。 “公主。不要。”被摁在床上的怜月来不及因为公主吃醋的事高兴就挣扎起来,公主的手已伸到了她的腿间。 “我在问你!”锦阳离开怜月的唇,身上透着危险的气息,与怜月鼻尖碰着鼻尖问道:“你喜不喜欢游婵?” 怜月当然不讨厌游司卫长,那就算喜欢?她不敢说假话也不敢说实话。可是她对游司卫长的那种喜欢是带着感激、崇拜的好感,不是爱。 可若是说不喜欢,怜月又觉得于心有愧。她迟疑了片刻。 这迟疑的片刻,让锦阳想了很多。怜月竟然喜欢游婵么?锦阳突然松开怜月,起身坐在怜月身上冷冷地俯望着她。 “我只爱公主一个。”怜月看公主突然停了动作,脸上有心酸之色,怕公主误会忙解释道:“对游司卫长是感激,就像对霄姑娘,灵阳公主她们一样。只有对公主……唔……”怜月话没说完,锦阳又俯身吻了下来。 怜月像是要证明对锦阳的爱似的,张开嘴小心地伸出舌尖与锦阳缠绕在一起,又伸手抱住了锦阳,学着锦阳那日的动作,轻轻抚弄着锦阳的背。 人的耐力是有限的。心上人主动贴合过来,锦阳便是菩萨也要动凡心了。怜月躺在她身下,脸和身子都红得发烫,与她相吻的唇间不时传出一两声低吟。锦阳觉得自己快忍不了了,她想要了怜月,现在,马上。 “呜嗯~” 锦阳的手揉弄着怜月胸前的柔软之处时,身下的美人浑身一颤又发出一声低吟,这声低吟彻底击溃了锦阳的防线。 她伸手扯开怜月襦裙的系带,将头埋在怜月胸间,又伸手摸向怜月的双腿之间。 咦!怎么硬梆梆的? 第85章 085 锦阳迫不及待的占有欲被指尖异样的触感消去了大半。 “你不会……”锦阳不甘心地问。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在她不管不顾想要得手的时候遇上了。 怜月夹紧双腿点了点头, 脸早已红成晴日的晚霞。 锦阳泄气地翻过身与怜月并躺着, 突然偏过头对怜月道:“游婵那里我会帮你答谢, 别再见她了。” 怜月拉过刚才被剥去的衣裳遮住胸前,也偏头与锦阳对望着:“您多心了。”她需要朋友, 因为幼年孤独,所以对于新结交的朋友更加珍惜。比如说灵阳公主、阿莱、游司卫长还有连花, 至于霄姑娘…… “倒是好久不见霄姑娘了。”怜月想见一见申家小姐, 好确定想杀她的那位都副使是不是霄姑娘。恨和爱一样, 都是掩藏不住的,虽然她想象不到与霄姑娘有什么恩怨。与其疑神疑鬼, 不如见一面, 她不想误会霄姑娘,因为她是公主的好姐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锦阳这些日子与怜月甜蜜相处着, 倒真的忘了申霄。“霄儿可能还恼着我呢!怎么?你想她了?”锦阳警惕起来。曾经申霄玩笑似地撩拨过怜月,怜月当时害羞的模样锦阳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来气。媳妇长得太美真是教人不放心, 感觉身边的人都跟饿狼似的打着怜月的主意。 “公主。”怜月被锦阳吃醋的模样逗笑了。“您难道不想让我见人不成?” “不想。”锦阳伸手将怜月搂进怀中, 意犹未尽地凑过来吻她。“乖乖呆在屋子里, 不许给别人看。” 怜月听到乖乖呆在屋子里的话,很扫兴地想起了曾经被锁在屋中的蝶儿。她对小公主娴熟的床/技还有疑心,总忍不住往不好了想。 有人闯入月门宫杀她一事,怜月也不敢告诉公主,她有些疑心是霄姑娘, 若真是霄姑娘,被公主知道后公主在多年好友与新宠婢女之间会选谁是不言而喻的。 怜月受不了,也输不起。所以宁愿瞒着,至少可以欺骗自己公主只是不知道,若知道了定会为她作主的,哪怕对方是霄姑娘。 可是霄姑娘为什么要杀她?怜月想着入京后经历的一切,突然睁大了眼。 “怎么了?”锦阳见怜月沉思了片刻,又突然受了惊吓的模样不安地问道。 怜月呆呆地摇了摇头。她全想明白了,为什么霄姑娘要派人杀她。 因为那瓶药! 先帝睡前除了茶水再没用过别的东西,死时也无外伤,定是药出了问题。先帝刚驾崩,嘉王府和将军府的人就进宫了……一切都是阴谋。 霄姑娘给她的是毒药,杀她是怕她回过神来吐露实情坏事,毕竟嘉王爷是以救驾之名进的宫。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权力争斗中的一枚小小棋子,霄姑娘想要灭口也说得通了。 可是这一切,公主知道吗?怜月突然有些胆寒。 “怎么不说话?”锦阳见怜月脸色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心疼地问道:“是不是难受了?”听说有的女子月事来时腹部会绞痛难耐。 “没事。”怜月脑子有些乱,她需要静下心来想想整件事中锦阳公主的态度。 公主突然离宫回王府是因为与霄姑娘谈过话,次日进宫后第一时间确认她的安危。公主应该也被蒙在鼓里的,篡位这么大的事,王爷当然不可能让公主一个小姑娘知情。 怜月又安了心。公主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可是霄姑娘那里要怎么办?她凭什么能躲过武艺高强重权在手的申家大小姐的追杀? “游司卫长当真是霄姑娘的人么?”怜月突然不知道该信谁不该信谁了。 锦阳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本来担心着怜月的身体,见她又提起游婵心中难免不快。“你想问什 分卷阅读11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么?要不要我帮你把游婵的生辰八字也问来啊?” “……”怜月笑着抱住吃醋的小公主。眼下她能相信的,似乎只有公主殿下了。 有些生气的锦阳见怜月格外深情地抱着她,气全消了,看怜月脸色还苍白着,担心地问:“唤太医来瞧瞧好不好?你脸色不大好。” 怜月靠在锦阳怀中摇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日,毒害先帝那样大的事,霄姑娘一定会将她灭口的。“有一个蠢问题想问公主。” “嗯?” “若有一日,我与霄姑娘同时落水,公主只能救一人……”怜月小心地仰起脸看着锦阳,犹豫着问道:“公主是救谁?” “这问题果然傻。”锦阳笑道:“你又不是没落过水,还是霄儿把咱俩捞起来的。”锦阳见怜月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只得认真回道:“若真如你说的那般,你知我是不会水的,救你做不到的,只能陪你一起溺水了。” “公主……”怜月想起她高烧不慎落湖那日奋不顾身的公主,她与霄姑娘在公主心中孰轻孰重怜月不知道,可公主是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的。“我以后离河啊湖啊的远远的。” “你是不是吃霄儿的醋了?”锦阳很开心。人一旦对谁上了心,是很容易吃醋的,怜月以前不喜欢她时或许不觉得霄儿与她有什么,如今在意起霄儿正说明怜月是真的在意她。 “没有。”怜月不是吃醋,只是怕死。 *** 办完差,游婵回到渔林巷的宅子里打算换衣入宫,她的公服上沾了血,去月门宫总不能穿着带血的衣服去,万一与那人碰面呢?以那人的胆子会被吓哭吧? 走进府中,管家的王婆上前来回话:“小姐,宫里来赏了。” “嗯?”游婵脱去公服递给王婆,凝眉道:“哪位主子的赏?” “锦阳公主。” 游婵走进厅中看到堆了满眼的赏赐,心中苦涩。“我知道了。替我取常服来。” 公主实在是多虑了,她哪里敢与公主抢女人。只是月门宫还是要去的,她白日去将军府见过大小姐,大小姐对霁嫔有种不知来由的咬牙切齿的恨。 “还需属下伺机下手吗?”游婵是这么问申霄的。 “锦阳公主在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申霄听说锦阳在着人查探多位大臣上奏问询霁嫔去留之事,好在她已打点妥当了。 游婵明白,只要霁嫔在锦阳公主身边,大小姐就不敢贸然下手。此话她一定要进宫嘱咐霁嫔,嘱咐好以后就不必夜夜去月门宫守着了。有锦阳公主在身旁,根本用不着她。 今夜守护那人最后一夜,明日路过月门宫时把要嘱咐之事说了,以后她与霁嫔再无瓜葛。 游婵这么想着更加心酸,她百转千回地纠结着,宫里那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此时在做什么呢?游婵望了眼窗外浓浓的夜色,应该正与公主殿下相拥而眠吧! 她得赶在宫门落锁前入宫,游婵飞快换了衣裳,骑马飞奔离开了渔林巷。 月门宫的灯火渐渐暗下去,游婵在夜色中飞上屋檐。 她掏出怀中包着糖粒的绣帕,放在鼻端嗅了嗅,有糖的香甜味,还有淡淡的怜月身上的花果香。明日再见一面,她就该放下了。游婵望着偏殿卧房,突然在想,会不会某一日锦阳公主厌倦了,那人会有落魄之时。 然后她会再次出现,就像在兴州府吴家时那样,就像那日在月门宫时那样。在那个女人绝望无助时突然出现,告诉她什么都不必怕,她还有她。 只是想象中的画面都让游婵露出了笑容。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想象中的画面未来会不止一次地出现,她真的成了怜月一辈子的英雄。 次日未时三刻。 游婵今日进宫比往常早了一些,刻意在宫门处与护国尉的属下闲聊了片刻,估算着路过月门宫时正好是未时三刻才动的身。 快走至月门宫时,她远远看到宫门是紧闭的。 一种失落感突然吞噬了她的心,虽然本就不该抱有期待。在门前停驻了片刻,她今日不必去常合殿,进宫只是为到月门宫看看,会不会有人在门后等她经过。 失望着正欲离去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怜月独自站在门口,表情不似昨日热烈。“游司卫长。”公主与皇上共用午膳还未回来,怜月一直看着时辰,想问问游司卫长,要灭她口的是不是霄姑娘?若是,那游司卫长作为霄姑娘的人为何要三番五次地救她? “娘娘。”游婵的心突然跳了起来,是真的一直在等她经过么? 怜月走向游婵,站在她身前仰头低声问道:“那日月门宫,您知不知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 游婵没料到怜月会问这个,顿了一顿。“卑职不知。” 看来是知道的。怜月不去听游婵所说的是什么,而是观察她的每一个神情,比如嘴角的抽动,恍惚不安的视线和突然短促的呼吸。“您救我的事,那个人知道吗?” “卑职不知娘娘所指为何。”游婵不是不会撒谎,而是望着这样一双带着信任疑惑的水盈盈的眼睛,她做不到不动声色地撒谎。 看来是不知道的。所以游司卫长是冒险救的她,怜月感激地道:“谢谢您。”她果然没有看错,游司卫长是侠义之人,定是听闻申家小姐要害她才匆匆赶来的月门宫,否则哪有可能那么巧。 游婵很惭愧。她那日是来杀她的。“娘娘言重了。卑职奉劝娘娘一句,宫中险恶,以后请尽量跟在公主殿下身边。” 怜月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明白那些事游司卫长便是知情也不能相告,对她的这番嘱咐已是仁至义尽了。 “您多保重,马上我搬进公主府咱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怜月掏出一盒崭新的伤药:“我看您办差时受了好些伤,上次给您的药所剩不多,这盒请您收下。游司卫长之恩,怜月毕生难忘。” 游婵接过药,想着以后再难相见有些难受。“娘娘也多保重。”这样也好,以后不能再见,她定会慢慢放下的。不过是一时的悸动罢了。 锦阳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为什么那两人又在月门宫前嘀咕?当她是死的吗? 第86章 086 护国将军府, 申霄的房中。 秦道勉躲在衣橱内, 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短短几日, 他几乎躲遍了申霄房中的角角落落, 而让他堂堂皇子甘心行这等鼠辈之行的原因除了要留着命夺回父皇的天下,还有日日来此处找申霄的那位古家小姐。 不管是后宫宫妃还是京城贵女, 秦道勉什么容颜鲜妍的女子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古家小姐这样性子好的人。申霄对于古小姐的不耐烦甚至是厌烦是写在脸上的,古家小姐却总是微笑着耐着性子将申霄房 分卷阅读11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中的琐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忙完后识趣离开。 申霄不爱人进房伺候, 生活方式简直糙得可怕。 秦道勉躲在暗处呆呆看着。 古文乔与申霄正坐着说话。“听说霄儿你睡眠还是极浅?”睡眠浅应是申霄打仗时落下的习惯, 因要警惕着敌情。可如今回了京,睡眠那样浅醒得又极早, 人哪里熬得住? 今日的申霄恹恹的。她昨日才知道皇上为先帝宫嫔迁出宫一事下了新的旨意, 因行宫殿室紧张,锦阳公主自愿拨出公主府一部分屋宇供妃嫔公主们居住。 皇城附近并不止一处行宫,哪里就用得着公主府了?锦阳这么大费周章的不过是为了将吴怜月留在身边罢了。听说两人眼下在月门宫同吃同住, 眠宿在一屋之内。 如果锦阳与吴怜月形影不离,她要如何找人下手呢? “霄儿?”古文乔见申霄似在凝神想着什么, 又唤了她一声。 “嗯。”申霄回过神。“表姨有没有喜欢过谁?”申霄这几日对古文乔的印象有好转, 自打古文乔来了, 把她院中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她省心了不少,她对于家常琐事实在没天赋。 古文乔便明白了,小丫头这是有心上人了。 橱中的秦道勉也不自觉地竖直了耳朵,可是却听不分明。女孩子说话都柔声细语的, 隔了老远又隔着橱门,根本听不清。秦道勉意识到自己在行偷听之事,臊得红了脸,这哪里是君子所为? 古文乔笑了笑:“有过。” “为何没在一起?”申霄望向古文乔。以表姨的容貌人品家世,申霄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表姨的垂青还能不动心的。 古文乔回忆道:“说亲时相识的。我先对他有意,后来知道他心里有惦念着无法相守的人,便早早地了断了那份喜欢。你姨姥姨姥爷见我年纪渐大,又说了几门亲事,再没遇到喜欢的了。说起来已是数年前的事,现在能大大方方地与你提起,看来我是真的放下了。”古文乔低头浅饮,唇角露出笑意。 “那有何妨?”申霄不解。不过是喜欢过别人罢了,哪怕是娶过妻在她看来也是不要紧的。两个人一见定情而后相守终生的情况实在寥寥,大部分人总要跌跌撞撞寻寻觅觅才能遇上心上人。 古文乔摇头:“有过过往没什么,最怕的是放不下。他是那种会念念不忘的人,有时候不是你不好,而是出现得不早,或是不巧。” 申霄愣住了。她第一次想到,哪怕吴怜月不在了,锦阳是不是依然会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可惜她做不到表姨的洒脱,表姨知难而退,她却偏要试一试。哪怕,直到锦阳的眼前只剩下她一人的那日为止。 “我有公事需进宫一趟,就不陪表姨了。”申霄起身告辞。 古文乔也忙起身,主人不在院中,她也没有再留的理,便也回了梧桐院。申霄看古文乔走远了,叫过亲信低声吩咐道:“这两日风声不那么紧了,放三皇子出城。给他些盘缠,记得给唐阁老府上的银子。” “要派人跟着吗?” 申霄道:“跟。他那孱弱身子遇上匪盗必死无疑,先命人监视保护着。”放三皇子出去是要他惹些小乱子给皇上添堵的,冒险捞出来的人如果轻易死了多可惜,而且没准有朝一日皇上命申家军平乱时二人还能在战场上碰面呢! “还有。梧桐院那边紧挨着院墙,命人多留意着些,万一有不要命的醉汉飞贼闯入府中千万保护好古小姐。”虽然这种情况很罕见,虽然将军府的护院比大内皇宫还靠谱,像还人情似的,申霄不愿白白被人照顾,也想做点什么。 *** 锦阳挥手叫停了身后伺候的众人。 她退后几步站在拐角处,暗中观察怜月与游婵的一举一动。锦阳想看看,若自己不出现,二人还要嘀咕多久,又会不会有更过分的举动。她上辈子为怜月心酸得够多了,而且那时怜月对皇帝还未投入感情,看眼前之景,分明是你情我愿,情意绵绵不忍离。 游婵接过伤药冲怜月作了个揖:“娘娘请回吧!” 怜月也怕误了游司卫长的差事,便又道了辞,转身进了月门宫。要合上门前,怜月站在两扇门扉间,突然道:“不管要害我的是何人,请游司卫长别再插手此事,没必要为了我拖累您。” 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吗?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游婵心中又是一震。今日是来道别的,非要教她放不下吗?游婵定定地望着怜月,见她容色苍白面露担忧,心底油然而生一股爱怜之情。 直到月门宫的宫门紧紧合上,游婵还立在原地望了许久,半晌又看了眼手中的药,她掏出昨日所拾的绣帕,将伤药与那粒糖包在一起,仔细揣进怀中才转身离开皇宫。 这一切,锦阳都收在眼底。游婵举止间那呼之欲出的爱恋与不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她该一刻不离怜月身旁的,只是母后与太妃走了,哥哥又在监察太子府与公主府的修建事宜,别的弟妹年纪尚幼,她若不去陪着父皇用膳,父皇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又没办法带着怜月一起去。外人眼中怜月仍是霁嫔娘娘,是先帝的女人,朝堂之上本就有父皇要占霁嫔为己有的谣言,她哪里敢在风口浪尖上把怜月往常合殿带。 然而就这一小会儿,用完午膳陪父皇说说话的功夫,怜月就偷偷与游婵相会。她明明昨日才叮嘱过怜月,因不想怜月对自己有惧意,不敢吼不敢凶不敢命令。锦阳茫然地转过拐角走向月门宫,她真的不知该拿怜月怎么办。 怜月心中还惴惴的,虽然游司卫长没有明说,但想杀害她的人十有八九是霄姑娘。她心事重重地走向偏殿,阿莱在她身后唤她也没听见,走入屋中合上门,院中小丫头们嬉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怜月在想着对策。她不愿傻傻等死,可要怎样才能脱身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便是告诉公主,无凭无据的公主怎么可能相信呢?而且她以后要怎样再见灵阳公主?灵阳公主的父亲很可能是被她害死的…… 怜月越想心越乱,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锦阳刻意在门外立了片刻,一进屋便用寻常语气问道:“可用过饭了?”她故意不提方才所见之事,想看看怜月会不会说。若是说了,说明二人之间还算坦荡,若瞒下了……锦阳的心揪起来。 “用过了。”怜月有些魂不守舍,答了话后又是长长的沉默,也不看锦阳。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来过?”锦阳怕怜月不说,只得将话问到这个份上。 怜月怔了怔。除了游司卫长并无人来过,可若是告诉公主游司卫长来过,公主必定要问她们二人说了些什么。难道告诉公主她的好姐妹 分卷阅读11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想方设法要杀她吗?怜月苦笑着摇了摇头。 锦阳的心冷了下去。强压着怒火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听阿莱说游婵似乎来过?” 怜月先是一惊,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真是被吓傻了,月门宫那么多人,游司卫长与她在门外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可能瞒得住。“嗯。一时糊涂忘记了。” 骗鬼呢!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就忘记了?锦阳刚要动怒,看怜月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担心着连发怒也顾不上了:“是不是不舒服了?不许瞒我。”锦阳走到怜月身前,俯身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冰得吓人。 “还说没事?我马上命人唤太医来。”锦阳直起身子要出门,发现手被怜月紧紧牵住了,挣脱不开。 刚才独在屋中的那段时间,怜月想了许多,要躲过霄姑娘的追杀只能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可她舍不得公主。但是继续在公主身边呆着,总有丢掉小命的一日,到时便是有心也无命与公主相守了。 这么一想怜月便想明白了,能不能离京是公主说了算,要不要救她也是公主说了算。 “公主……”怜月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连花的声音:“公主,霄姑娘求见。” 第87章 087 怜月握住锦阳的手渐渐松开了。这是她遇刺后第一次见申家小姐,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 她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霄儿来得正好。”锦阳想解除与申霄当日在嘉王府的误会, 也想顺便叫申霄管好她手下的人。忙转身迎了出去, 怜月也起身紧跟在公主身后,暗暗提醒自己不要露怯, 在危险面前怯懦是最没用的东西。 申霄刚走到殿前,就见二人一前一后迎了出来, 难得的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牵着手或是挽着胳膊。“锦阳。”申霄走到锦阳面前, 亲昵地唤道。 这便是没有生气了。锦阳笑着上前轻轻抱住申霄, 嘴上嗔怪道:“还以为你生了气再也不愿进宫找我说话了。” “怎么会呢~”申霄回抱住锦阳,“霁嫔娘娘。”回了锦阳的话后才客套地与怜月打招呼。与不同的人各说了四个字, 前后语气却是天差地别, 从极暖到极寒。 “霄姑娘。”怜月勉强笑了笑。 这一抱抱得有些久,久到申霄渐渐害羞起来。锦阳一向不爱与她亲近,今日也不是知是怎么的, 抱着她久久不撒手。若说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以往她出征归京, 二人之间分别的时间更久。 锦阳故意的, 她在等怜月吃醋, 等怜月面露不快地提醒她。 可是抱了许久怜月也没说什么。怜月在看申霄,当她知道一些事后再看申家小姐,才觉出以前让她不安的那种感觉不是客套的疏离,而是切实的敌意。她一直觉得霄姑娘对她是笑里藏刀,今日似乎连笑也懒得装了, 霄姑娘看她的目光冷得骇人。 怜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境使然。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霄姑娘了。”怜月轻笑着道,然后定睛看着申霄的每一个转瞬即逝的细微表情。 “听说了月门宫之事,娘娘受惊了。”申霄与怜月之间隔着一无所知的锦阳。 这话语中哪里有一丝关切,明明是……遗憾!怜月攥了攥拳头,胸口因惊骇起伏得厉害。差点置她于死地的人就在三尺开外,而她似乎无处可逃。“不打扰公主与霄姑娘叙旧了。”怜月颤抖着躲去了旁边的屋子,她突然觉得申家小姐很可怕,再多呆一刻她怕自己会熬不住当场崩溃。 锦阳以为怜月吃醋生气,心里有些小开心,想紧跟上去哄人,刚走两步就发觉被申霄拉住了。“我刚来你就要走么?” “不是……”锦阳担忧地看着怜月快速合上的房门。想想又作罢了,吃醋难过的滋味也该教怜月尝尝了,以后她再与别的人亲近时才能体会到自己有多心酸。 “有正事找你商议。”申霄心酸地看着锦阳随着怜月而去的视线,只得拿公事作借口。“咱们进去说话吧。” 申霄与锦阳闲话了几句公事,突然道:“听说你明日搬进公主府?” “嗯。”锦阳点头。 “你也知我没什么姐妹……”申霄垂目道:“不知公主殿下府上可还有空置的屋子?” “你便是不提我也会为你备下的。”锦阳大笑道:“以前在嘉王府也是特地给你留了屋子的,你想长住想短住都随你。怎么,想搬来与我作伴?” “对呀,我一个人在将军府无趣得很。”申霄当然想长住,可是她必须要做太子妃,否则申家辅佐皇上便是白费力气了。但她开心锦阳这样说,公主府永远有她一席之地,这话申霄是当情话听的。 “霄儿,谢谢你还愿唤我作锦阳。”锦阳不想失去这个好姐妹,更不想与亲近的人因为身份差异的缘故疏远了,比如怎么也不肯叫她名字的怜月。 虽然她与申霄交好的最初目的是拉拢申家,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真的把申霄当作唯一的姐妹。甚至有的事她不敢与怜月说,和申霄却是能说的。 “对了。有件事要拜托你。”锦阳差点忘了,“你手下那个游婵……” 申霄的心惊了一惊,担心派游婵刺杀吴怜月之事被锦阳察觉。“阿婵怎么了?” 锦阳哼了声气,话说得比较委婉:“她与我家怜月走得有些近,你帮忙提点她几句,别没事老往怜月跟前凑。”怜月看游婵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看她的眼神却跟看小女孩似的。欺负她年纪小?看不起她个子矮? “走得近?”申霄的心提了起来。 “咱俩是姐妹,我也不瞒你。二人避着我私下递东西说悄悄话呢!哼!”锦阳又想起不久前宫门口另她不快的一幕:“我知道你和申将军都器重游婵,以后你们要赏她东西看来要赏漂亮姑娘了。” 申霄低头饮茶不语。阿婵看上吴怜月了?所以才平生第一次失手的么?吴怜月也算有本事,阿婵身边主动贴过来的莺莺燕燕也不算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瞧上过谁。 “二人情投意合的话,锦阳你难道不该割爱成全么?”申霄笑着道:“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锦阳白了申霄一眼:“会不会说话?怜月就是一时糊涂,等她这阵新鲜劲过去就好了。” 申霄很想问问锦阳,她对吴怜月的新鲜劲什么时候会过去?只要锦阳愿意,她可以不做太子妃,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儿女情长之事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我会叫阿婵注意分寸。只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或许霁嫔娘娘心不在你这里也说不定。” 锦阳本来就还生着气,听申霄这么说更是憋闷。她想象过怜月会爱上别人,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她不会放手,除了舍不得,更怕怜月将来后悔错付。 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爱怜 分卷阅读11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月了,锦阳有这个自信。 “你也太瞧不上我的魅力了,她怎么可能心不在我这里?”锦阳笑着一挑眉。 申霄哪里敢瞧不上锦阳的魅力,她这么多年都被套得死死的。“我过几日搬进你府上住,明日听说许多妃嫔公主们也要搬去,你那里忙得很我就不添乱了。” “好。”锦阳眼底有寒光略过。那些搬进她府中的人,也不知有几个能熬下来的。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报应总有到的一日,哪怕迟了整整一世。 *** 游婵听唤进了将军府,到了大小姐院中没有见到人,便问守院的人:“大小姐呢?” “在房中等您。” 游婵推开门,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杀气,却没有拔剑反击。一柄闪着冷光的剑从门后砍过来,剑锋紧贴着她的脖子停住了。申霄执剑从暗影中慢慢走出来,冷冷地望着游婵。“听说你与霁嫔走得格外近?” 游婵没有反驳,大小姐必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问,她狡辩也无用。 “承认就好。”申霄收起剑。她心里很难过,游婵的背叛比吴怜月的生还对她造成的伤害更大,游婵比她大许多,从小到大教了她许多东西。比如怎样识人用人,怎样在战场上活下来…… 游婵要是在她爹手下一直做下去,现在少说也是一方大将了。为了申家,游婵在成为名将前抛开一切,从护国尉的小卒役开始一步步取得先帝信任,只为了申家在京城有个知圣意的人。 这样一个人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做出叛主之事。 不忠的人没人敢用,申霄离开月门宫时对游婵动过杀心。可是多年情义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申霄对游婵还是有些下不了手,而且白天文乔表姨的那些话让申霄想了许多。 她杀了吴怜月后,锦阳会不会更加放不下?岁月会美化人的记忆,她不可能争得过一个死人。倒不如成全游婵,让吴怜月主动离开锦阳,在吴怜月离开后再派人追杀。 锦阳只会以为吴怜月是不爱她跟着游婵走了,不会知道吴怜月死了。那样锦阳对吴怜月不会有眷恋,只会有深深的恨。 “此事你不该瞒我。”申霄将游婵让进屋,假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要真对她有意,我便不杀她了。” 游婵深知大小姐是怎样的人,大小姐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这话没准是试探。“大小姐误会了。我与霁嫔并无什么。” “是吗?那杀她之事还是交给你去办,提着她的首级回来后再跟我说这种话。”申霄本来并不确定,见游婵听说此话轻皱着眉,心下便了然了。 “你为申家做了太多,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没有不帮你的道理。”申霄坐到椅子上,沉沉地说:“只要你带她离京,承诺永不再出现,我就放过她。” “大小姐为何要杀霁嫔?属下一直不解。”游婵想明白霁嫔碍着大小姐什么事了,她不信大小姐会为了她放过一个打定了主意要杀的人。 申霄信得过游婵的人品,游婵知道申家数不清的秘密,也不怕再多一个,便坦白道:“你先答应我,不会将此事告诉我爹。” “属下遵命。” “我想要她从锦阳公主身边消失。”申霄咬牙道。“我不在乎霁嫔是死是活,只要她从锦阳身边消失就好。” 游婵怔住了。大小姐对锦阳公主有意?她虽知二人打小关系亲密,倒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所以,你最好让吴怜月心甘情愿和你一起离开。否则,我不会放过她。” 第88章 088 游婵不是很懂自家大小姐的逻辑, 锦阳公主对大小姐有意无意, 和霁嫔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是从自己着力么?情场不是战场, 人心不是关隘, 并不是消灭敌人就可以胜利的。 “属下放过霁嫔是因为当日嘉王爷突然出现,还特令属下保护霁嫔。至于这两日与霁嫔往来, 是霁嫔想感激搭救之恩送了属下一些伤药。”游婵没有带着美人浪迹天涯的念头。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势的重要性。假如真的卸职离京,别说保护那个女人, 她恐怕会自身难保。其实自进护国尉那日起她就不再是申家下属了, 护国尉直接听令于皇上, 天下只有皇上是她的上司,之所以多年来继续暗中为申家效力, 是为报答申老将军的搭救和栽培之恩。 可她的目标远不止于此。尤其是经历今日之事后, 申家大小姐还是年幼,对手下的人无论如何不该轻易显露出杀意。好在她不会与大小姐计较,她欠老将军的太多, 只要没有真的危及性命她都可以不计较。 “但你不舍得她死不是么?”申霄抬头瞥了眼游婵:“路给你指了,救不救她随你。” 救自然是要救的, 她还欠那人一条命呢。至于怎么救, 那是她的事。游婵心中有某个地方漾动了一下, 霁嫔显然是知道自己有危险的,否则不会对她说那番话。如果她真的说服霁嫔跟她走……那人会走么? “用了晚饭再走吧。”申霄起身步向饭厅,“我爹昨天还念叨呢,说当今圣上不是先帝,你在将军府出入不必像从前那样小心了。” 游婵谢绝了大小姐的好意。虽然当今圣上知道她是申将军的旧部, 但她不愿给皇上留下与将军府往来过密的印象,她是为皇上办事的,和将军府走得越近离皇上的心就越远。“属下用过饭了,也还有差事要办。” 申霄也不强留,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天色真是不早了。” 游婵明白,这是在提醒她留给她英雄救美的时间不多了,看样子大小姐已经计划好了要再次对霁嫔下手。 *** 怜月躲在屋中用冷水帕子净了脸,她听到霄姑娘离开月门宫的声音,却没有出门相送。 片刻的安静中怜月在想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活下去。 她无所倚仗,只有锦阳公主才能救她。而她首先要确定自己在公主心中的分量,如果没什么分量她得另想求生之法,如果公主在乎她就好办了,只需想办法让霄姑娘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露出马脚就好。 空口无凭,锦阳公主与申家小姐又是多年姐妹,让公主相信恐怕要费些周折。只是霄姑娘是因为她对先帝下毒之事要杀她,无论是为灭口保密,还是堂而皇之地诬陷她与忠王余党勾结,她都难逃一死。 所以,先帝之死她要咬死撇清干系。霄姑娘是在寝殿私下赠她的药,并无旁人可以佐证,因此毒害先帝一事她万万不能认。她得为霄姑娘杀她另找一个缘由,一个锦阳公主不会轻易原谅霄姑娘的缘由。 “怜月?”锦阳送走申霄后赶紧过来哄人,心里还甜丝丝儿的,以为怜月是因她吃醋,连送也不肯送申霄。 门突然开了,怜月 分卷阅读11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面色无半点异样,只是解释道:“刚才突然腹痛,怕打扰您和霄姑娘说话就进房躺了一会儿,真是太失礼了。” “腹痛?”锦阳想起怜月这两日总是苍白的脸色,忙对院子里做事的丫头吼道:“传太医!”吩咐完上前一把抱起怜月,神色焦急地往卧房走去,嘴上安慰道:“你是不是傻?我和霄儿说话有什么要紧的?犯得着你忍痛?” 怜月没有撒谎,肚子真的因为紧张绞痛着,她躺在锦阳公主怀里,望着公主还不甚分明的下颌线想着,公主应该是在乎她的吧。不过是腹痛而已,就着急心疼成这样。 锦阳轻轻将怜月放到床上,心疼地抚着她的脸:“再忍忍,太医马上来了。” “公主。”怜月试探着问道:“如果我病得重了,时日无多,您会难过吗?”当日落湖一事,事发突然,怜月怕冒险救她之事是锦阳公主一时情急作出的决定。她需要知道公主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对于她的死,有多在乎。 “痛得那样厉害么?”锦阳急红了眼,两只小手不安地颤抖着,她突然冲到门口大吼 道:“连圆!你亲自去,一刻钟内我要见到太医!”吩咐完后马上冲到床前,自问自答般地道:“怎么会突然难受成这样呢?” 怜月心里已经有了底,不忍心看锦阳着急难过,忙解释道:“我就是随口问问,没那么难受的。” 太医看锦阳公主身边来的人急成那样,还以为公主殿下或是霁嫔娘娘生了重病,匆忙赶来后才发现不过是霁嫔娘娘月事中因心绪不宁引起的腹痛。 “娘娘除了腹痛是不是还伴有较严重的心悸?”太医问道。 怜月点头。 锦阳在一旁急得不行:“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医院的人各个说话大喘气,人哪怕没病也被他们吓死了。 “是心惊之症。通俗来说,娘娘这是被吓得厉害了。”太医只开了些温补方子,又道:“娘娘似乎有担忧之事,心绪不宁,脉息不稳。解去心结,好生调息几日内便无碍了。” 怜月是被吓病的?锦阳突然懊悔无比。月门宫是她执意要住的,搬来的第一夜怜月就告诉过她,她害怕这地方。十几岁没经历过多少风浪的姑娘家,差点丧命在此处,又见过那样血/腥的杀戮,怎么可能不害怕? 她为什么总是要忘呢?怜月不是霁妃。 太医走后,卧房的门也合上了。锦阳自责地坐到床前轻轻拉起怜月的手,安慰道:“明日便搬进公主府了,你也不必再害怕,都怪我非要住此处,才害你受了惊。” “公主府……”怜月不放心地问:“若公主府进了歹人,咱们打得过吗?” 锦阳以为怜月还后怕着,耐心道:“父皇派了重兵把守的,你大可放心。” 怜月正放心了一点,想着自己赖在公主府中不出门应该就没事了,谁知锦阳接着道:“而且霄儿也要搬来同住,她的身手自不必说,有她在即便出了事将军府的人也会立刻赶来相助。” 心瞬间冰凉的感觉怜月体会到了。申霄也要搬进公主府么?不行!不可以!怜月十指紧紧掐着被子,心在极寒中忽然平静下来,然后……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劲。 锦阳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才似乎有一瞬间,怜月身上有了霁妃的影子…… *** 清晖宫的灯火亮了一整夜,确切地说,整座皇宫大部分殿宇的灯火都亮了一夜。 宫妃与公主们,无论次日要搬往行宫的,还是要搬去公主府的,都忙碌着打点行装。自然也少不了许多感慨,尤其是宫妃们,本以为要在皇宫之内了却残生的,突然要挪地儿。 灵阳跪地接了她皇叔的旨,她要搬往行宫:“我母后呢?也是行宫吧?”其实她更想住进锦阳府中,因为日后行宫那边会如何勾心斗角不想也知,但她母后懿德皇后必定也会搬进行宫,灵阳不愿与母亲分开。 听说搬进公主府的人是锦阳亲自挑的,以锦阳与她母后的关系,除非疯了才会将母后接进公主府。 来传话的公公也是以前伺候过嘉王爷的,嘉王少年时离宫去往封地后,他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灵阳公主是个难得仁善的主子,无意间替他作过主。 是以灵阳公主一问,公公知道也就不瞒着了:“回公主,懿德皇后是去公主府。” “……”灵阳不明白,也不相信。“公公是不是记错了?” “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去了皇庙,锦阳公主年纪尚幼,所以才请懿德皇后搬去公主府同住。”公公恭身答话道。 “……”灵阳还是不明白:“那为何我要去行宫?” “这奴才便不知道了。邀住公主府的单子是锦阳公主亲拟的……”公公带着歉意看了眼灵阳公主,他也不知道这事安排下来为何灵阳公主与懿德皇后要分地而居。 灵阳觉得锦阳定是还生她的气。因为怜月那件事,她们之间是有过不愉快的,所以才不想请她住进公主府吧? 明天就要搬离宫中了,灵阳打算向锦阳求个人情,许她与母后同住。皇叔宠爱女儿,公主府建得不比太子府小,房子容纳下她一人不难,难的是锦阳的心容不容得下。 一朝势转,她彻底落了下风。以前锦阳虽是郡主还有太妃罩着,她如今是什么都没有的,哪怕锦阳刻意为难她为了母后也不得不忍下。 “备轿。去月门宫。” 第89章 089 锦阳抬了椅子坐在床前, 手里拿着被布包裹着的滚烫的煮鸡蛋, 在怜月光滑的腹部上轻柔地滚动着, 雪白的肚肉转眼透出些红晕:“烫疼了就说。”锦阳怕怜月忍着, 用手背试了试鸡蛋的温度,见烫得并不疼才又放上去。 “我又不是傻的。”肚子上热热的渐渐不疼了, 怜月看公主亲自照顾自己的模样对于未来也有了些许底气,露出淡淡的笑道:“公主您上床躺着吧, 已经不疼了。” “还说呢, 再没见过你这样傻的。害怕住这里就该认真与我说, 身子难受了也不该因为那种小事忍着……”锦阳听说怜月是心病,有再多责怪的话此刻也不忍心说了, 只是道:“我有多在乎你, 你会知道的。” “嗯。”怜月因为这句话生出无限的勇气,红着眼点了点头。毫不夸张地说,她眼下真的指着锦阳公主的爱才能活下去。 二人说着话, 连花在门外道:“公主,灵阳公主来了。” 夜已很深了, 锦阳本来打算替怜月热敷完肚子就睡觉, 听说灵阳连夜赶来月门宫, 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定是为懿德皇后与灵阳迁去不同住处一事来的。 锦阳不是没考虑过放过皇后,可是上一世皇后娘娘造的孽不是能轻易原谅的,她好几次 分卷阅读11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差点死在皇后手里。有因为玖阳的诬陷,也有因为霁妃的缘故。 怜月当时正得盛宠, 皇后碰不动怜月,便拿与怜月交好的她撒气。反正在宫中做人质的小郡主,就算死了皇帝也不会在乎,只要将死讯瞒下依然可以威胁逃亡的嘉王。 可灵阳又是个不错的人,懿德皇后怎么说也是灵阳的亲生母亲。锦阳那几分犹豫,皆是因为灵阳,但细算下来,灵阳所行的善实在抵不过皇后当年所行的恶。 公主府的布局在锦阳的亲自示意下作过更改,从中分出一道高墙,将公主府分成了东西两府。东府她留着自住,西府则拨分给先帝那些曾作过孽的妻妾闺女。那西府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地狱,锦阳当然不会让灵阳住进来。 怜月系好衣衫要下床,被锦阳伸手拦住了:“好好躺着。她大半夜来难道是找你闲聊的么?定是有事与我商议,你乖乖呆在房里等我回来。” “我一个人害怕……”怜月其实并不害怕,只是想去见见灵阳公主,之前灵阳公主特意来月门宫探望她,还邀她常去清晖宫走动,可她与公主整日粘着一直没有去。 她也察觉到自己胆子大了许多,当她知道身边有个权大势大武艺高强还深得公主信任的人随时想要她的小命后,黑夜中在死过人的宫殿中独处这种事,实在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不足为惧。 “我叫阿莱进来陪你。”锦阳拍了拍怜月的手,起身去了门外。 清晖宫的宫人们提着灯火走在前面,打扮素净未着半点脂粉的灵阳低着头走在人群之中,见锦阳负手立于廊下,挥手摒退众人道:“就在此处等着吧,我与锦阳公主说几句话。” 入了厅殿,几个小丫头奉完茶点后就退下了。 “才接到皇叔的旨意,我是搬往行宫,只是听说母后要搬进妹妹府上?”灵阳知锦阳不喜客套,便说明了来意:“还听说,住进妹妹府上的单子是妹妹亲自拟的……想请妹妹成全,让我与母后住一处。” 锦阳喝着茶不言语,她可不想复仇之时伤及无辜:“皇姐该知皇命不可违,父皇都下了旨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灵阳苦笑,虽然生在皇家,怎么说两家也是叔伯兄弟,关上门其实不过是家事。 好比怜月一事,她父皇也下了口谕的,最后不也毁言了么?“妹妹还因为怜月的事恼我呢!皇叔下了旨不假,但你我都知道此事不过是妹妹一句话的事,公主府是你的,谁能进谁不能进其实都是妹妹说了算,不是么?” “姐姐说得不错。我就是不想让你住我府上?怎么?有意见?”锦阳拿出往年横行贵女间的嚣张模样,不装温婉就这点好,不乐意了说翻脸就翻脸。 灵阳咬了咬唇,突然起身,走到锦阳座前缓缓跪下:“算我求妹妹。母后她身子不好,脾气又差,我不在跟前照料着实在不放心。” 父皇一走,下人伺候母亲会不会尽心真的很难说,母亲又是那种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人,没准会被挨过训的人阴着欺负也不一定。她在身旁好歹能劝着些,母亲要发火撒气冲着她来就可以,不必得罪人。 听说宫中伺候的老人们不会跟着去,在公主府只能用公主府的下人,可是公主府的下人哪里是如今的她们轻易能惹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虽还是公主,母亲也被封了懿德皇后,可天下是皇叔家的了。 锦阳倒是没想到。灵阳虽说平易近人,却是个将尊卑礼仪看得极重的,虽说都是嫡公主,锦阳毕竟是妹妹。哪有姐姐给妹妹下跪的理? “姐姐这是做什么?”锦阳有些头疼。灵阳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她又狠不下心真的命人将灵阳轰出去。“下人进来看见成个什么样子?姐姐有话起来说,除了住进我府中之事,都依你。” 灵阳住进她府上势必会看到一些不该看的,锦阳无意害灵阳,更为免生事端,所以态度十分坚决。 可是灵阳的态度更坚决,她早到了出嫁的年纪,能陪在母亲身边的日子本就不多了,她也后悔以前没有常去母亲宫中走动,到了分别之时才想起来要珍惜。“请妹妹成全。”灵阳重重地磕下一个头。 锦阳看不下去,正欲放下茶碗去扶灵阳,抬头才发现怜月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瞪大了眼望着厅殿中这一幕,怀里紧紧抱着个汤婆子。 “夜里……夜里风大……”怜月呆呆地说。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灵阳公主极其卑微地跪在锦阳公主面前,而锦阳公主,高高在上地端着茶碗稳稳当当地坐着。 她刚入京便对公主的刁蛮任性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公主会蛮横到这个地步,竟把灵阳公主那样好性子的人也逼得跪下了。 怜月走进厅中,将汤婆子递给锦阳公主,“刚才起风吹得窗响,怕您冷。”怜月有些怯怯的,因公主对她的好而生起的勇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而后躬下身子,扶着灵阳公主的手臂,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眼锦阳公主,锦阳点了点头,怜月这才道:“灵阳公主您快起来。” “锦阳妹妹不许我与母后同住,我便一直跪着。”灵阳有些看不上自己此举。所有自残式的要挟,筹码并不是要挟之人的性命,而是被要挟之人对自己的情谊。用别人对自己的情谊,反去威胁别人,是极为可耻的。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人可以帮她作主,她所能指望的只有这些年来与锦阳之间不咸不淡的姐妹情分。 怜月疑惑地望向锦阳公主,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出于对灵阳公主的感激与信任,她也在灵阳身边跪下了。 “你又凑什么热闹?”锦阳头疼死了,一个没劝好又来了一个,而且怜月身子病着,锦阳心疼得厉害,心便有些慌了。“赶紧起来!”这话是对怜月说的,是带着心疼的轻声喝斥。 灵阳感激地看了眼身旁的怜月,也劝道:“这是我的事,你不必如此的。” “灵阳公主不过想和懿德皇后同住,为什么不可以呢?”怜月是丧母之人,对于母女之情看得格外重,也觉得锦阳公主有些不近人情,像是刻意为难似的。否则懿德皇后怎么会与灵阳公主分开? 锦阳腹诽:死丫头你知道个屁!皇后上辈子差点弄死你我的事你是忘干净了,我可记着呢! “喜欢跪就跪着吧!”锦阳起身绕过二人走出厅殿。 锦阳走后,怜月也问清楚了情况。“锦阳公主请懿德皇后同住公主府?” 怜月是领教过皇后娘娘那性子的,锦阳公主都是什么眼光,一个申家小姐就够她怕的了,又多了个结过梁子的皇后娘娘…… 此时怜月并不知道,申霄和皇后只是个开始,锦阳亲手打包的恶女大礼包还在后面。 听说皇后要住公主府,怜月 分卷阅读12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倒是坚定了要帮灵阳的心。有灵阳公主在,好歹多个人阻止懿德皇后为难自己,以灵阳公主的人品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二人就在厅殿中跪着聊天,怜月见屋外没人,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灵阳:“公主,咱们在地上坐会儿吧,等有人来再跪。” 灵阳面露不解之色。 “这样才能坚持得更久。这种事,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哪能真狠心把自己跪伤?”怜月说着便坐到了地上,见灵阳公主还直直地跪着,继续劝道:“公主听我句劝,歇会儿吧,听到脚步声再跪。”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锦阳便把连圆叫到跟前:“还跪着?” 连圆如实道:“二人正坐在地上说话,霁嫔娘娘让灵阳公主等有人了再跪。”她轻功好,偷偷去查看时并未被发现。 锦阳松了口气,她是真怕怜月身上又挂伤。可又隐隐有些不安,怜月这满带着小心机的举动……真是越发有霁妃的影子了。虽说怜月不管怎样她都爱,她已经见过她所有的样子了,可心里还是希望怜月这辈子活得简单些,不必忧患生死。 第90章 090 五更已过。 怜月抬眼看了看静悄悄的厅殿大门, 看来锦阳公主是不会心软了。 “公主还是回宫歇会儿吧, 马上天亮就得动身了。您不如先去行宫那边住着, 日后咱们再慢慢劝锦阳公主。” 灵阳突然啜泣起来。 宫妃倒也罢了, 从来没有听说先帝妻女也要迁出宫的道理,便是要迁, 也该让她去封地。可是皇叔和锦阳呢,不过给了她与母亲好听的名头, 除了名头别的再没有了。此次与母亲分居之事不过是个开始, 她择驸马一事必定也不会顺利, 灵阳隐隐觉得,皇叔在打压她们, 哪怕是女子, 也不可以有半点权势。 “公主……”怜月慌了神,她还是第一次见灵阳公主哭。而且灵阳公主的哭声很让人揪心,压着嗓子克制着不愿哭泣, 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其实听不到哭泣声, 但那克制不住从喉头挤出来的一丝哭腔更叫人心疼。 怜月掏出帕子递给灵阳公主, 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劝, 谁住公主府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锦阳坐在桌前,心烦气燥地用指尖敲打着桌面。她又冒出了不再折腾皇后的念头,不过想把前世因那几个女人受过的苦原样还回去罢了,是她太心胸狭隘了么?可是几次游走生死之间的痛苦经历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原谅或者遗忘的,那些折磨着她的可怕梦境, 似乎只有在心结彻底解开后才会消失。 皇后、舒妃、柳美人、楚婕妤…… 锦阳在心中数着一个又一个名字,与那些名字相关的记忆也汹涌而来,前世的她能活到和亲之日真的是奇迹。爱的奇迹。 想到多次救她于水火的怜月还在厅殿,锦阳心钝痛了一下,轻声问守在门口的连圆:“那边怎么样了?”她吩咐连圆每隔一刻钟就去看看。 “灵阳公主和霁嫔娘娘抱着正哭得厉害。”连圆道。 锦阳有些诧异:“怎么未听见哭声?”厅殿与卧房隔得并不远。 “压着嗓子哭的。” “唔……”锦阳的心疼又多了几分。不只对怜月,还有似乎从未在人前落过泪的灵阳。“你去告诉灵阳公主,十日后我会着人接她入府与懿德皇后同住。要还不乐意,就任她在月门宫跪到天荒地老吧!” 十日足够了。 那些小帐锦阳打算作罢,至于十日后懿德皇后是病是死,就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反正公主府不比皇宫和行宫,那边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里面闹翻了天外面也闻不着风,她也有数不清的手段让那几个女人抓不着把柄,便是知道了也不敢张扬。 进宫的女人们,除了自己,身后还有一整个大家族呢。所以秦家那条伤天害理的祖训夺去了那么多女人的性命,却没有多少人敢反,因为自己死了事小,连累全族事大。令人寒心的是,每有皇帝驾崩,妃嫔母家甚至千方百计命人来劝,劝什么呢?当然是劝要殉葬的宫妃安分些乖乖赴死,别连累族里。 估摸着连圆已经传了话了,锦阳却迟迟不见怜月回来。 灵阳听闻此讯后破涕为笑,十日而已,她当然等得。想去向锦阳道谢,连圆却道:“锦阳公主已睡下了,您也快回宫歇下吧!” 怜月一直送灵阳公主到门前,看她的轿子走远了才折身回房,见卧房灯火亮着便知锦阳公主并未睡下。 轻手轻脚地走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要挟我之事,只此一次。”锦阳面有不悦。 别人要挟她无所谓,反正她不一定在乎,偏偏怜月不行。 “嗯。”怜月轻声应了。 “我对你的在乎,不是这么用的。”锦阳声音柔和了些,招手让怜月去她跟前坐下,拉过怜月的手道:“无论何时何故,你都该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帮着别人要挟我。” “嗯。”怜月羞惭地低下头。可是她之所以帮灵阳公主,除了觉得锦阳公主有些不近人情,除了因为灵阳公主待她一直很好,更因为,先帝很有可能是死于她之手。她欠灵阳公主太多了,但她要偿还自己欠下的债,确实不该强拉着锦阳公主替她还。 “那……如果我有事,公主也会不管何故都站在我这边么?”怜月突然放亮了双眼,抬头直视着锦阳问道。 “当然。”锦阳觉得怜月有些不对劲,类似的问题怜月这两日问了好几次,仿佛在反复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因为心里有所动摇了,所以想通过确认她的感情来坚定自己的心么? 锦阳又想到了游婵。 *** 公主府整整一日没有消停,尤其是西府那边,都快傍晚了才渐渐安静下去。 徐嫔和皇后在那日宫中大乱后首次相逢,两个境遇相似,之前也算同生共死过的女人再没了往日的箭拔驽张。 “皇后怎么也来了?”徐嫔的语气不是嘲讽,而是单纯的吃惊。 “说是请我住过来行长辈的教导之责。来了才知道,锦阳住东边儿,和咱们隔着座高墙呢,我教导谁去?”皇后觉得此事根本是嘉王一家刻意为之,堂堂前朝皇后,居然住进晚辈的府上?大运国真是要完蛋了,穷得连皇后也要寄人篱下。 徐嫔同情地看着皇后一眼,指了指怀中熟睡的小公主。皇后会意后抿了抿嘴,声音放轻了许多:“你院里收拾好没?锦阳府上的下人懒得不行,明知今日要住人,洒扫居然是前日做的。春寒天,屋里潮气散得慢,定是故意的。” “我那里也还收拾着,所以抱小公主来花园里走走,等她们忙完了再回去。”徐嫔有种时过境迁之感。上一次见皇后还是在皇后宫中,她拿着刀抵在皇 分卷阅读12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后喉间,历经一场大乱后,二人竟能同在花园中散步聊天,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愿想的事。 其实皇后还是那样的脾气,嘴也毒,只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看起来也不似从前那样令人讨厌了。 二人走到花园中的凉亭中坐下,凉亭外满是半开着的颜色浓烈的牡丹,皇后随手折了枝在手里把玩,脾气又上来了。“不许我们带宫里的人出来伺候,可是锦阳给你的人你敢用?” “有何不敢?”徐嫔笑了。 “唉,我与她是有过过节的。”皇后有些不安。虽说因为太妃的缘故她没有怎样难为过锦阳,但在锦阳小时候,有一次与玖阳有争执,皇后是重罚过锦阳的,也是那次太妃大发雷霆,她才知道锦阳在太妃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皇后再一想又觉得应该不至于,她不过罚锦阳抄书而已。 “多行不义……”徐嫔娇笑着看向皇后,挤了挤眼没有说下去。 皇后冷笑道:“可得了吧。你做过的缺德事还少?不过锦阳没撞上罢了。” 二人互相鄙视了一会儿,徐嫔突然问道:“娘娘知不知道除了咱们还有哪些人住这边儿?” 皇后没说话,定定地看着远处。徐嫔随目望去,眉头皱了起来:“舒妃?”她行走宫中凭的是股疯劲,舒妃却是狠,而且是那种阴狠,让人防不胜防。徐嫔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中过舒妃的招。 很快皇后给了她答案,怕事不够大似的,皇后望着舒妃的身影笑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夜里在你秀水宫外泼水的是舒妃宫里的人。”说完收回视线看向徐嫔,看徐嫔瞬时气得通红的脸,皇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总算在锦阳府上体会到了一丝熟悉的滋味。 “娘娘不觉得奇怪吗?”徐嫔虽有股疯劲,却并不呆傻。 皇后以为徐嫔是说舒妃陷害她一事,朗声大笑:“你也太没自知之明了。舒妃害你有什么奇怪的,你以为自己人缘多好?”说完又笑了几声。 徐嫔白了幸灾乐祸的皇后一眼,“我是说西府住的人。娘娘不觉得奇怪么?”徐嫔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更知道进公主府第一日见到的皇后与舒妃是怎样的人。 锦阳公主以前也是常在宫中走动的,对于先帝宫嫔谁好相处谁不好相处心里不可能没数。可是奇了怪了,被锦阳公主邀请同住的女人都不是善茬。因丧子之痛苦着个脸的舒妃走过后,徐嫔隐约在对面柳荫下看到了风风火火走过的刘美人……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锦阳公主是怕自己府上太平静么? “你什么意思?”皇后渐渐没了笑意。 “我怀疑。”徐嫔与锦阳公主素无仇怨,连面也没怎么见过,她只能想到一个解释。“锦阳公主把咱们弄进来,怕是要看猴戏解闷呢!所以特地隔开了东西两府,好隔岸观火斗。” “现在不必争宠更不必夺嫡,有什么可斗的?”皇后冷笑。 “娘娘这么想,那几位却未必。咱们这些人,以前在宫中可没少结仇。”徐嫔抱紧了女儿,杨柳走后,她在乎的就只剩小公主了,哪怕为了小公主她也无心再卷入纷争。以前豁出去是想着哪怕自己死了,皇上总会照顾好亲生女儿,眼下皇上都去了,难道敢指着嘉王厚待亡兄幼女不成? “你徐嫔也会有怂的一日?”皇后掩嘴笑道,“当日拿刀指着本宫时的勇气哪里去了?” 徐嫔没有接话。当她成了女儿唯一的依靠,也变得格外怕死了。 第91章 091 “霄姑娘住哪里?”怜月没有心思去感受新建成的公主府有多巍峨壮丽。 锦阳刚沐浴完, 坐在案前专注地看着治国之策类的古籍, 随口答道:“就住咱们隔壁院里。你不是怕再有歹人吗?有霄儿在隔壁你也可以放心了。” 听闻此话, 怜月噤了声。 她怎么可能放心。和申家小姐比邻而居?岂不是等于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以申家小姐的身手, 轻易弄死她后伪装成意外是很容易的事。 怜月越想心里越慌,她得想个办法正大光明地避着申家小姐…… 锦阳公主会因为什么事动怒?会有什么事能让公主对霄姑娘动怒? 怜月认真想着, 脸突然渐渐泛起了红晕。她隐约记起在嘉王府,霄姑娘将她揽进怀中言语逗弄时, 公主的气色不太好。还有与游司卫长在月门宫外说话时, 公主也是二话不说拉起她便走。 锦阳公主最在意, 最容易失控的点,似乎是她? 怜月半倚在床上, 扭头偷望了眼远处书案后全神贯注的小公主。怎么以前没有留意呢?或许是不相信公主会那么爱自己吧!所以从来不觉得公主是为自己动怒。 只是与旁人多说几句话公主就吃醋成那样, 若让公主相信霄姑娘对自己图谋不轨甚至动手动脚呢? “公主……” “嗯?”锦阳揉了揉酸疼的眼抬头望向怜月。怜月倚在床上披散着发的模样格外动人,她理想中的岁月静好就是这个模样。 “将军府那样大,霄姑娘为什么要住这里呢?”怜月问道。 锦阳勾唇笑了笑:“怎么?你不想她来?”她还担心过怜月对霄儿有意来着, 以怜月方才的语气,哪里像有意, 分明是嫌弃。 怜月突然低下头, 委屈巴巴地搓揉着手中的帕子不吱声。锦阳太熟悉怜月这个表情了, 知她有事想说又不敢说:“怎么了?” “我……”怜月咬着唇,怕低着头锦阳公主看不到自己隐忍悲愤的细微表情,还故意地迎着烛火抬起头,眼里挤出闪闪泪光,像挣扎了许久似的, 犹犹豫豫地说:“我有点怕霄姑娘。” “怕霄儿?”锦阳搁下手中的书卷,秀眉轻蹙。 “您记不记得以前在嘉王府的时候,霄姑娘将我搂进怀中耳语过几句……”怜月想起申霄当日所语,脸羞得通红。申霄说想要她的心,如果心不行,身子也是可以的。 锦阳自然记得。当时她还吃过霄儿的醋。 “后来在宫中,您回王府那日霄姑娘与您说完话并未离宫,在您走后,她又来月门宫找我……”怜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这哭半真半假,情绪复杂。就是那日她收下了霄姑娘所给的药,就是那晚她亲手将药兑在茶水中递给了先帝。先帝待她不薄,又是灵阳公主的父皇……也是因为此事,她现在不得不被灭口。 锦阳看怜月这样委屈难过,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起身走到床前坐下,不安地问道:“她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霄儿喜欢怜月这件事,锦阳半点不吃惊。一起长到大的姐妹,锦阳就没见申霄对男子动过心,人都有七情六欲,不爱才子那必然是爱佳人了。 分卷阅读12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怜月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哭,暧昧不明地道:“公主别让霄姑娘住进来好不好?” “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锦阳屡次想将怜月一口吞净还一直苦忍着,要真被申霄强得了手……唉,她恐怕也不能发作。如今是最需要申家的时候,在军权收回之前她不想和申家翻脸。 “霄姑娘她……”怜月的眼泪一直淌着,一副不想忆起悲伤往事求锦阳别再追问的模样,眉眼之间全是委屈。“我的心都给了公主您自然拒绝了霄姑娘,谁知她似乎恼羞成怒,还放言得不我就毁了我。” 她偎在锦阳公主怀中,轻咬着唇。她不想骗公主,可是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除了公主哪里还有人在乎她的死活。怜月这么想着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常常负手而立面若冰霜的身影,游司卫长也是在乎的吧?否则不会冒着抗命之险救她。 仔细想想其实并未过多久,两次救她于危难的霄姑娘就成了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甚至理解霄姑娘要杀她的举动,毒害先帝那么大的事,当然要灭口。怜月甚至想过,这会不会也是当今皇上的意思?霄姑娘不止是公主的好姐妹,她的救命恩人,还是有职务在身的武将。 将遵君令……要真是皇上的意思,只怕锦阳公主也救不了她。躲着霄姑娘并非长久之计,怜月萌生了去意,可是只是想到要离去心中便万分不舍。 已经答应的事锦阳不好食言,只得轻轻将怜月揽进怀中:“你不必怕,有我在,绝不会再给她伤害你的机会。” 被不喜欢的人碰有多难过愤怒,锦阳是知道的。前一世,入宫第二年,她差点强沦为楚婕妤的床榻玩物。那时她不过十五六岁,对于风月之事一无所知,于是在不明不白间落到了楚婕妤手里。 后来霁妃对她做的其实是同样的事,但她只有羞怯不安,而没有被楚婕妤碰时愤怒到想自尽的情绪。有的事会不会另人恶心,完全取决于你对那个人有没有爱。锦阳看怜月哭得委屈,也不忍心再往下追问。她离开王府后霄儿与怜月在月门宫发生了什么呢?锦阳揪心地想着。 她也不能问申霄。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锦阳自责地又抱紧了怜月,说是要保护怜月,可她又做了什么呢?引狼入室么?锦阳对申霄的印象突然有些改变,她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申霄,霄儿明知自己喜欢怜月还伺机轻薄,事后居然还能不动声色地假装无事。 怜月如果不说,她会一直不知道吧。锦阳不由得联想起另一件事,几日前先帝妃嫔迁宫一事,有几个大臣不约而同地上奏问父皇为何霁嫔不在去往行宫的名单之内。她着人查探过,那几个大臣似乎与将军府有关联,只是锦阳想象不到护国将军府会为难怜月一个小女子,只当是巧合。 如今看来,霄儿是打着逼怜月去行宫的主意,想趁机再对怜月下手么?毕竟相识多年,锦阳知道申霄看上的东西,不到手是不会罢休的。蝶儿那丫头倒是与怜月有几分相似…… *** 快入夜时徐嫔向皇后道退后,抱着小公主往锦阳安排的住处走。春寒料峭,徐嫔屈着身子替怀中的女儿挡着风。因前夜飘过几丝细雨,公主府又刚洒扫过,路有些滑,徐嫔怕摔了孩子走得十分慢。 “徐嫔。”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徐嫔听出来是舒妃,搁她以前的脾气,得知舒妃命人趁夜在她宫门前泼水陷害,再相见必定冲上去闹了。可她今日没带下人,锦阳府上的下人哪怕跟着也未必会帮她,她现在因为小公主又有所顾忌,不想多事,于是加快了脚步往自己院里走。 “躲什么?哪怕先帝去了,我也还是妃,你也只是嫔。见了本宫不行礼么?”舒妃悠悠地走向徐嫔,威胁道:“没了先帝给你撑腰,你以为自己还能横着走?” 舒妃的儿子十三皇子在宫中那场大乱中丧生了,儿子没了,皇上也去了,她失去了所有盼头。心中悲伤的情绪又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可巧徐嫔从她院门前路过。 以前在宫中,徐嫔正得宠那会儿,可没少明里暗里地害过她。只是当时忌惮着太妃、皇上,她反击也只敢暗暗的。今时不同往日了,舒妃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一扯,目光森然地望着徐嫔怀中的小公主。 以前宫中的女人全都争着抢着想诞下皇子,没想到宫中大乱之时忠王余党只杀皇子不杀女眷,如今有依靠的反倒是产下的公主的那些女人。 徐嫔护紧小公主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柳荫之下苍白消瘦,不顾大忌穿得艳丽非常的舒妃,淡淡地说:“都是寄人篱下的,谁又比谁强多少?”这话说得颇有些看透世事之感。如今这府上,除了锦阳公主,谁还敢横着走?锦阳公主是什么脾气全京城还有谁不知道? “……”舒妃顿了一瞬,而后巧然一笑道:“咱们,还没完。”舒妃也不明白自己想怎么个没完法,只知道她不想让徐嫔好过,更见不得徐嫔这看破红尘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孤零零的站在陌生的庭院前,望着有女儿相伴的徐嫔突然生出无尽妒意。 “来人啊!请徐嫔进来坐坐!”舒妃回头冲院中的下人大喝道。 下人们得了锦阳公主的吩咐在西府伺候,不敢轻易怠慢这位舒妃娘娘,只得快步出来垂着手听唤。 “聋了吗?我让你们请徐嫔进来坐坐!”舒妃狠瞪了身旁的下人一眼。 下人们哪里敢动徐嫔,对她们来说虽然徐嫔位分更低,但小公主却是锦阳公主的小堂妹,正儿八经的皇族贵胄。 “咱们搬来一日不到就闹上了?这还是以前在皇上面前温婉可人的舒妃么?”皇后与徐嫔分开后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背后似乎有人在唤徐嫔,回头一看才知舒妃。看二人对立着不知在说什么,皇后便转身往这边走,刚走近就听到舒妃要请徐嫔入院小坐的话。 真进去一坐,还有没有命出来可就两说了。 皇后与徐嫔的宿怨也不少,但当日宫中大乱,二人好歹是牵着手一起穿过兵荒马乱去找女儿的盟友,妥妥的生死之交。历经大变后二人的关系缓和不少,虽然聊天时也还时不时揶揄对方几句,但这和从前在皇上面前话语间暗藏刀锋是完全不同的。 舒妃懒得给皇后行礼。她本来以为自己要去殉葬的,谁知竟活了下来,白捡的命又没什么牵挂,自然无所畏惧。她懒懒地瞪了皇后一眼:“娘娘还是别多事的好。” 她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连皇后一起对付,皇后的母家势力虽在下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么多年的国丈不是白做的。而且懿德皇后是嘉王的嫡亲皇嫂,她虽然不怕死,却怕激怒新帝连累自己的母家。 “徐嫔怕是不能陪舒妃聊天了。”皇后走到徐嫔身边,傲然地斜望了徐嫔一 分卷阅读12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眼:“走吧,本宫想去你院里喝杯茶。” 徐嫔平生第一次对皇后心生感激。她独自一人走夜路,哪怕下人不出手,舒妃要真的疯起来对她动手,她抱着小公主根本无力反击。她呆呆地偏过头望着一脸高傲的皇后,心底淌过一股暖流,感激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我做什么?看路?”皇后冷着脸道,然后轻轻扶住了徐嫔的胳膊,一脸嫌弃:“也不怕把小公主摔出个好歹。” 第92章 092 众人搬进公主府才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就出事了。 舒妃有些择床, 刚搬出宫的第一夜没有睡好, 夜里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 早上天光微亮时还困得厉害, 出了宫没那么多规矩,舒妃也就安心地裹紧了被子继续睡, 朦胧间觉得脖子痒,就伸手去挠, 也没有太在意, 还以为是择床的缘故。谁知越挠越痒, 越痒越挠……刚开始只是脖子痒,然后是胳膊、前胸、后背、腿, 甚至头皮也痒得她想把自己撕成碎片。 那种痒钻心烧肺, 而且舒妃挠着挠着,手指感觉到皮肤表面渐渐拢起一片一片的肿块。她吓得起身借着晨光一看,手背上、胳膊上全是疹子, 有大有小,又红又肿。 “来人啊————” 在舒妃的惊叫声中, 伺候的丫鬟小跑着进了房中。 “娘娘。” “快叫大夫!”已冲到镜前看过自己肿得像怪物一样的脸的舒妃用被子蒙着头, 难受得用颤抖的声音吩咐丫鬟。 锦阳起得很早, 悄悄下床没有吵醒怜月,她坐在院中无聊地把玩着念珠串,等待了许久才听到西府那边隐约响起的惨叫声。锦阳这才勾起嘴角,倒是比她想象得要晚得多。 连好过来问话:“舒妃娘娘院里伺候的丫头过来请大夫了。公主您看……” “不急。”锦阳惬意地合上眼。不过痛痒而已,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人, 让舒妃多感受一会儿吧,便是熬不住死了也是舒妃的报应。 上一世她因撞破徐嫔与宫女杨柳之事被徐嫔百般为难,舒妃出面替她解过围,当时天真的她以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舒妃是因为讨厌徐嫔所以才真心帮她。 她太小看舒妃娘娘了,舒妃讨厌徐嫔不假,但帮她是为了接近她,接近她是为了挑起霁妃和徐嫔的矛盾。而她这个傻傻愣愣,又深得霁妃照拂的小郡主自然成了舒妃计划中的牺牲品。 锦阳对花生过敏,哪怕吃一点点嗓子也会难受得不能呼吸,吃得多一点甚至可能丧命。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她毕竟是郡主,吃什么不吃什么人们只会觉得小郡主有些挑食,不会往过敏上想。她父亲嘉王是在宫中的勾心斗角中长大的,也耳闻过京中贵女们之间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所以对宝贝女儿的致命弱点瞒得很严实。 过敏之事,只有舒妃知道。舒妃为什么会知道呢?锦阳回忆起前世的自己不禁苦笑。她被禁在宫中,无依无靠,从尊贵无比的小郡主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质子,这时有人向她表露一点好意,她就轻易地对人掏心掏肺,简直傻得可以。 后来某一日,她不知自己是何时误食过花生,好好地在月门宫和霁妃说着话,突然就胀红了脸呼吸不过来。那一次,她差点死在怜月怀里。 怜月后来命人查出来,是徐嫔捣的鬼,没过多久徐嫔就莫明其妙的死了。 那之后锦阳就躲着舒妃了。只有舒妃知道的事,不是她特意向徐嫔递的信儿,又能是谁? 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左右打听,竟然得知舒妃也有相似弱点。舒妃对漆树过敏,这可比花生容易多了,花生需要食入腹中,漆树让舒妃碰一碰就好。 顺便,把徐嫔也给收拾了。锦阳本来有计划好的复仇顺序,由轻到重,按说应该先收拾楚婕妤的。可听人回话说昨儿个傍晚舒妃在自个儿院门前和徐嫔吵了几句,打铁要趁热,锦阳这才临时决定让舒妃插个队。 正好她也没想好怎么收拾楚婕妤,那个女人前一世轻薄了她,锦阳总不能轻薄回去吧? 舒妃难受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怕随时有人进来还用帕子盖着脸。她是最爱美的,哪怕死也不能以现在这副人见人怕的鬼样子赴死。 “来人!!!!”舒妃觉得实在痒得厉害,痛苦地嚎叫着:“大夫呢!大夫呢!人都死光了吗?” 有个嬷嬷幽幽地在门外回话:“娘娘再忍忍,已经有人去东府请大夫了。” 这一请就请到近傍晚。舒妃绝望地平躺在床上任由大夫医治,脸上还覆着帕子,她已经习惯了身上的痒,甚至能余出心思去琢磨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这么严重的斑疹。 “娘娘这病症看似出疹,其实是过敏所致。”大夫问道:“娘娘近来可碰过漆树?这病症长则蛰伏数日,短则数时。” 漆树?她以前随先帝去山中游玩时倒是无意中碰过,回想起来也是这样的症状。 “这院中可有漆树?”舒妃服了药后身子好过了一点,就动起气来,她定要把害她受了一日极刑之苦的树烧成飞灰。 “回娘娘。并没有。”丫头回道。 舒妃听丫头这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你是早上去请大夫的那个丫头?”她刚来公主府,虽然昨日下人们都来跟前请过安,她也没记住几个人的名字。 “回娘娘,是奴婢。”丫头答道。 “好一个能干的丫头。”舒妃冷哼一声:“再晚来一步多好,刚好替我收尸。” 丫头吓得跪下了。“娘娘恕罪。”她也不知为何今日这样巧,去东府请大夫,公主府医所里的几个大夫一个采买药材去了,一个告假归家去了,一个给诸事未全的太子府上患病的姐姐看病去了…… 管事嬷嬷开口为小丫头求情道:“今日也是不赶巧,府上刚落成,许多事也不周到,委屈了娘娘。依老奴之见,娘娘还是理清源头罪魁要紧,免得下次无意中又碰到。娘娘仔细想想,昨儿个或是前几日,可有碰过什么不寻常的物件儿?” 这话提醒了舒妃。她没碰过漆树,所以定是所用之物沾了漆树毛。漆树不管在宫中还是公主府都不是常见之物,山野之中才有,她突然发症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前几日还在宫中,必然不可能。昨日搬来这公主府,每个用物都是陌生的,全都有可能被人动手脚。可她与锦阳公主无怨无仇,锦阳公主不可能害她,同住公主府的那些女人也无人踏进过她的院门。 舒妃一时想不明白。 此时人群中一个小身影突然站了出来,是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娘娘。有件事奴婢不敢不报,昨儿夜里锦阳公主不是命人给各位娘娘送了乔迁之礼吗?” “继续说。”舒妃 分卷阅读12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的面色冷起来。锦阳公主是命人送来过东西,听说宫里来的女人都有,东西不算贵重,是条狐裘领子。她还试过,现在想来,最开始发痒的地方确实是脖颈。可是锦阳公主为什么要害她?舒妃想不明白这个。 “送东西的姐姐听说您过敏得厉害,今儿个与我闲话时偶然提了一句。说她从东府领了东西,是由东到西送的,您是第二家,徐嫔娘娘是第一家……送东西的姐姐还说,她记错了曾错把您那份给了徐嫔娘娘,出了门想起来才向徐嫔娘娘请罪将东西换了回来。” 丫头说得句句属实。东西是真送错了,徐嫔也是真的碰过舒妃这条领子。只是送错的人是故意送错的,丫头也是故意告的状。这诺大的府中其实只有一个正经主子,名叫秦锦阳。 公主府的下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废物!这是舒妃的第一印象。要搁从前她宫里亲自训出来的那些人,哪至于这么容易出事? 她又想到,漆树毛不是能偶得的东西,如果真是那狐裘领出了问题,只怕徐嫔想害她不是一日两日了,那漆树毛定是早备下的,所以才能这么快借着公主府那帮蠢货送错东西的机会下手。 “把那狐裘领取来。”舒妃信不过公主府下人的一面之辞,要亲自查证。 领子取来了,舒妃撩起袖子露出过敏得不算厉害的左胳膊,对用绢子垫着手捧着领子的下人道:“放上来。” 她静静地等着,果然不多会儿,她因服了药正在消退的肿块渐渐多了起来。 好你个徐嫔。 舒妃一挥手扔开狐裘领,咬着牙恨恨地望着前方。徐嫔还是那个徐嫔,昨儿个在她院门前装得看破一切要与她尽释前嫌的样子,一转身就背地阴了她一道。 第93章 093 到了深夜, 舒妃明明已经有所好转的痒症又突然发作起来。舒妃咬牙忍着, 觉得熬过这阵就好了, 可似乎病情不减反增, 痒得她忍不住用手去挠。轻挠无用,舒妃只能越来越用力, 越来越用力…… 一边用力挠着用疼痛暂时减轻身上的痒,一边大声呼叫:“来人!” 唤了半日也无人应。 舒妃突然住了手, 她感觉指甲粘嗒嗒的, 将手凑到未灭的灯火下一看。不看还好, 这一看差点把舒妃吓晕过去。指尖上全是血,她抓破了自己最在乎的脸, 哪怕过敏之症散下去, 她的容貌也毁了。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静谧的夜。 徐嫔刚哄小公主睡着,因她与舒妃的院子隔得不远,舒妃的叫声吵醒了好不容易睡下的小公主, 徐嫔只得又抱起女儿哄着。忍不住和一旁伺候的丫头抱怨道:“大半夜的也不知嚎什么,见了鬼不成?” 要真见了鬼也不奇怪。被舒妃害死的女人也不少了, 兴许真有个把怨气重的来索命也未可知。这么想着徐嫔也害怕起来, 她身上的人命并不比舒妃少。 “再加两盏灯。”徐嫔抱着小公主缩到床上, 吩咐丫头道。 舒妃的叫声尖厉持久,连东府的怜月也隐约听到了。“公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怜月望着西府的方向。 锦阳浅笑着道:“许是哪位妃嫔做噩梦了吧,不必在意。” 大夫是她派过去的,给舒妃开的药能治病不假, 但也加了味能加剧瘙痒的药物。极痒之下,舒妃重则忍不住自尽,轻则挠破皮肉。对于舒妃那种把脸看得比命重要的人,破她的相,比要她的命更让她痛苦。 接下来的徐嫔就交给舒妃了。虽然锦阳也为徐嫔做了准备,可没准舒妃下手重了点,根本轮不到她出手。 “您的梦魇症似乎好了不少。”怜月笑着道。公主最近夜里醒得不似从前频繁了,虽然还是会做噩梦,但似乎好了一点。 锦阳露出不经意的笑:“会有大好的一日。”这病药物是治不好的,只能亲手解开一个又一个心结。西府那边的女人们已不足为挂,但取她性命的禾涅族……听父皇说边境那边又开始乱了,申将军不久后便要出征,可惜她不似霄儿那样勇猛无畏,没有机会去前线手刃仇人了。 怜月觉得自己怕是活不到锦阳公主大好那日了,她想过带上些钱两偷偷离开,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也深知这世道女子独自出行危险重重。 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留在此处多陪公主几日。怜月这么想着便抬眼呆呆地看着锦阳,公主长大了不少,慢慢有些了小女儿的妩媚。只是可惜,她很可能看不到公主长大的模样了。 “公主,这几日天气晴好,咱们哪日出去走走吧。”怜月提议道。她从小到大没什么出游的机会,连出门的机会也极少,于是很想在死前多走走看看,更想多拥有一些与锦阳公主的美好回忆。 锦阳抬头与怜月对视一笑:“好。明日就去。”她正好想去看看母后,春日里京郊景色极好。而且明日西府那边注定要出乱子,她还是早早躲出去的好。 *** 舒妃顶着蓬乱的发坐在床上,昨夜那些慢吞吞赶来的下人全被她轰了出去。她破了相,满脸满身都是自己亲手留下的抓痕,爱美如她宁死也不愿被人瞧见这个模样。 她已经没有勇气去照镜子了,泪水从脸上滑过时的痛感告诉她,她满脸是伤。 从来没有蓬过头,哪怕先帝驾崩也会冒死在脸上涂层淡淡的胭脂的舒妃,心如死灰地躲在房中无声哭着。她此刻真想一头撞到墙上,去见先帝和十三皇子。可是她不能,害她破相的徐嫔还好好的活着,她怎么能死! 这两日舒妃也看明白了,院里的下人她是使唤不动的,那些人伺候起她来还算尽责,可摆明了不会帮她拿谁害谁,一个个精明得很。 她只能靠自己。 身上已经不痒了,只剩下疼。经历过昨夜她才明白,比起痒,疼痛真的是极易承受的。在床上呆累了,也哭倦了,舒妃不敢去镜前,更不肯唤人来伺候,只得自己瞎摸着整理头发。 轮到她出手了。 *** “搬去公主府?”申时茂正在书房处理未尽的公务,谁知一旁的女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虽然女儿打小就爱往嘉王府跑,眼下先帝已去,女儿与锦阳公主往来也有利无弊,只是文乔刚进京,他又只有霄儿一个闺女,女儿一走,文乔无人相伴必定是要离京返家的。到时他该怎么跟霄儿的五姨姥交待? 禾涅族趁着大运国换帝的空档又开始犯惹边境了,三皇子仍然没有下落,但他已得了皇上的旨,几日后便要离京。他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回不来,文乔的亲事也只能拜托霄儿去留心了。 “你常去找锦阳公主说话就好,何必搬过去?”申时茂还有一层担心。锦阳公主情 分卷阅读12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深意重,请了懿德皇后和几位妃嫔同住,申时茂担心女儿的暴脾气在公主府会闯祸。 申霄打定了主意要搬去和锦阳一起住,游婵要是能说服吴怜月离京,锦阳因为吴怜月的离开伤心难过时,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日夜陪着锦阳。她以前不知锦阳在感情之事上这样早慧,既知道了,待时机成熟她也可以表明心意。 “姨娘们陪着文乔表姨是一样的,况且我又不是不回来,只是锦阳迁了新居有些不习惯,我过去陪陪她。”申霄这般道。 “你去可以。带着文乔一起过去。”申时茂的语气罕见的严厉。文乔一起去还有个好处,公主府刚落成,锦阳公主势必会在诸事落定后设宴大宴宾客,到时没准哪家公子赴宴时与文乔互生好感呢。 申霄不满地皱了眉头。她要带着古文乔一起去,必然是同住一院。总不能让锦阳为了她们空出两个院子吧?懿德皇后也没这待遇。 她虽然对小表姨的印象渐佳,但远不到掏心掏肺毫无隐瞒的地步。有表姨在,不管是与锦阳相处,还是与下属谋划,都极不方便。 “不行。我和锦阳情同姐妹住过去倒也罢了。拖家带口的是什么理?哪怕我愿意文乔表姨也未必愿意啊。”申霄后悔跟父亲提这茬了,她就该等几日后父亲去边境剿敌时自己作主搬过去。 申时茂对独女够骄纵了,但骄纵也得有个度。他本就觉得女儿有些怠慢文乔,若还扔下文乔独自搬去公主府上住还得了? “此事由不得你。不乐意就乖乖在家住着,咱们府上已经够没人气儿了。”申时茂扔下兵书,吹灭一旁的烛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了,我离京后你文乔表姨的亲事你要多留心。” “您放心吧。”申霄一定会加倍留心,早日把那位麻烦的表姨嫁出去。 申时茂突然叹了口气道:“唉!还有阿婵那丫头。你也帮她一并留意着,有合适的公子也劝劝她,二十大几的姑娘家了,独来独往的总不是个事。那孩子是为咱们家的事耽搁下的,可别委屈了她,对方的人品模样家世背景一样都差不得。” 游婵是多年前申老将军夺回一座被外族侵占了十几日的城池时救下来的,当时游婵还只是个寻常的小姑娘,外族不敌后撤时杀了城中许多无辜百姓,其中包括游婵所有的家人邻里。 小小的人因被家人的尸身护住才侥幸躲过一劫,申老将军率人攻下城池后命人好生好葬百姓,这才发现已经快断气的小游婵。小丫头也是诗书人家娇养的女儿,文文弱弱的,老将军瞧着孩子可怜,待人醒后听说家人都没了,便把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见识过战争残酷的游婵后来跟着申老将军习武、从军,原本可以成为女将,却因为申家需要在皇上跟前有个自己人,抛下一切断然回京。游婵也争气,办事牢靠很得先帝赏识,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司卫长的位置,甚至暗中将许多申家旧部招入了护国尉。 嘉王能轻易成功,离不开之前多年游婵在护国尉的苦心经营。 对申时茂来说。游婵不只是他曾经的爱将,因为身子落了伤,很晚才得了申霄这一个女儿。而在那之前,申时茂是将游婵当亲闺女看待的。后来霄儿渐渐长大,怕霄儿难过多心,也因为游婵的性子越来越冷,二人之间才渐渐生疏了。 申霄觉得父亲想太多了,游婵哪里是为申家耽误下的亲事,申霄想起游婵为了个吴怜月就背叛她的事,为父亲感到不值,觉得父亲养了个白眼狼:“也许阿婵不似您想得那样知恩图报呢?” 申时茂慨叹道:“我是救过她一命,可她在战场上已救过我无数次,便是再大的恩情也还清了。这些年阿婵那孩子暗地里为申家做了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欠她的太多了。” “嗯……”申霄心里不知为何酸疼了一下。她似乎在刻意回避阿婵为申家做的一切,也在刻意回避在她与锦阳的感情之路上,怜月其实是无辜的。 被醋意淹没,在嫉恨中煎熬了太久的申霄,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怜月死与不死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阿婵也能一并牺牲? 申霄决定放怜月一条生路。她想成全游婵,爹爹说得没错,阿婵多年来为申家所做的一切,完全配得上她的一次成全。 只要怜月愿意跟阿婵在一起,永远离开锦阳,申霄决定不再追杀。 第94章 094 “听说舒妃娘娘破了相了。” “你看到了?” “那倒不是。听昨儿夜里被舒妃娘娘唤进过房的妈妈们说的, 那脸伤得厉害。” “啊?是因为那痒症?” “可不么。自个儿挠的。” 两个丫头刚用过午膳有些犯春困, 西府里的事极少, 看上面的嬷嬷姐姐们伺候宫里来的主子都不大殷勤, 这两个便也躲上了懒,坐在花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徐嫔在宫里呆久了, 动若微风,脚步轻不可闻, 已走到两个丫头身后了对方还没察觉。她清楚听到其中一个丫头说舒妃破了相, 徐嫔紧紧抿着嘴唇, 飞快地转身往自己的院里走。 她怕再慢一刻,自己会憋不住当人面大笑出来。 为了小公主的安危, 徐嫔已经不想再与谁争斗了, 也不在乎舒妃过得是好是坏,只要不招惹她就好。她大概知道舒妃因为漆树过敏不愿出门的事,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破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嫔的胸口因狂笑剧烈起伏着, 偎在她身前的小公主闭着眼不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继续睡了下去。 这么大的喜讯徐嫔想立即与人分享, 想来想去这西府众人中, 唯一能说话的似乎只有皇后了。 皇后笑得不似徐嫔那样疯癫, 也还保有些仪态。虽然她是真的开心,但还有下人在门外候着呢,于是只掩着嘴轻声笑了几声。“活该!” 身为堂堂皇后,她在宫里时哪有过呼风唤雨的时候?尤其是舒妃,仗着肚子争气生下十三皇子, 教她受了数不清的气。听闻最在乎脸的舒妃意外破了相,皇后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徐嫔笑是笑,渐渐地有些担心:“娘娘,咱俩乐归乐,但你我都知道,哪里有那么多意外?但凡看起来像意外的事十有八九是有心人为之。” “你怀疑谁?”皇后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尽。 徐嫔缓缓道:“刘美人。” “她?”皇后笑了:“若真是她,只怕舒妃之事还要牵扯旁人。”刘美人的行事风格是害人加嫁祸,一箭双雕。若舒妃过敏之事真是刘美人做的,此事只怕才开了个头呢! “凭她要拉谁顶包,咱们远远地躲着她们,难道还能硬赖上你我不成?”徐嫔想本本分分地 分卷阅读12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在公主府好好住着,不想掺和那些破事儿。 此事不知因由,二人也说不准什么,皇后突然问道:“你身边那个杨柳,是死了还是留在宫里了?”皇后想探探徐嫔是否还因为杨柳那件事记恨她,那杨柳是徐嫔带进宫贴身伺候的人,徐嫔这种硬骨头为了救杨柳生生捱下了她的巴掌,杨柳在徐嫔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舒妃出了事,以后只怕也不会消停,皇后需要有个可靠的盟友,她以前在宫里不过是仗着皇后身份。皇上的宠爱她没有,太妃的偏爱她也没有,如今到了锦阳府上,连身上这个皇后的身份也不一定好使了。 “出宫回老家了。”徐嫔语气淡淡的。她心里狠狠疼了一下,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如果杨柳不走就好了,她没有想到杨柳刚走先帝就驾崩。 皇后看徐嫔似乎并无恨意,为缓和关系放下架子说道:“那事是我做太过了。” 徐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皇后这是在给她道歉。其实不必道歉,她还差点想和皇后同归于尽呢,还逼皇后掌了自己的嘴,算算也扯平了。“没什么过不过的,都过去了。” “用过早膳没?”皇后浅笑着问。 “还没。” “就在这里一起用了吧!好歹有个伴。”皇后见徐嫔面有惊疑之色,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放心没毒。” *** 公主府派去的人早早便到了京郊庙子。 听说女儿锦阳要来京郊踏春,而且要在庙里住一夜再回府,嘉王妃开心得赶紧吩咐下人收拾出几间屋子,又让厨房多做点锦阳爱吃的菜。 太妃娘娘神情冷漠地望着乐得合不上嘴的嘉王妃,幽幽地说:“说来就来,也不提前问问。” 在庙里养了些日子,太妃的气色好了许多,原本瘦削的下巴变得圆润了,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虽然还是时不时为先帝和早夭的皇孙们哭,对嘉王的怨气也还深,但有嘉王妃陪在身边,开心的时候是远多过悲伤的。 “娘娘。锦阳也是难得来一趟。”嘉王妃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许多,她怕太妃见她与锦阳母女相见,想起先帝又会难过很久。 太妃见嘉王妃不敢表露出喜悦,内疚道:“别被我扫了兴。你和儿女分离本就是因为我,既然孩子要来当然得开开心心的。” “谢娘娘。”嘉王妃感激地走到太妃身边,轻轻牵过她的手。 “又没外人在,谢什么谢。”太妃笑着揉弄着嘉王妃软软的手。 嘉王妃红着脸低下头。 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报,说锦阳公主带着霁嫔娘娘已经到了。 太妃凝色道:“霁嫔?”怎么感觉锦阳那丫头走哪都和霁嫔粘着,太妃狐疑地偏头看嘉王妃,作为锦阳的母亲这人倒无半点异色。回话的人退下去了,太妃这才问道:“娴儿,你家丫头和霁嫔似乎总是形影不离啊!” 为了霁嫔,锦阳先是和灵阳抢,后来又斗胆和先帝抢。说来也是奇怪了,仿佛世间再无别的女子似的,所有人都盯着那吴家丫头。 “霁嫔和锦阳投缘,又在王府呆过些日子,娘娘或许不知道,霁嫔落水时锦阳还救过她的,所以感情格外好。”嘉王妃知道锦阳对霁嫔存的什么心思,但不敢告诉太妃。她再爱太妃在儿女的事情上也不得不谨慎,她怕太妃因为先帝皇孙的死对她们一家还带有恨意。 “是么?”太妃不信,眼前之人哪句是实哪句是虚她一听便知。不过因为此事,太妃倒对锦阳多生了些好感。她和嘉王妃熬了大半辈子才等来今日的相守,但愿锦阳和霁嫔不必受这么多苦吧! 锦阳带着怜月进屋,向太妃和母后请了安。 “明明隔了没多久,怎么感觉长高了许多?”嘉王妃起身亲手扶起女儿,又扶起怜月笑着招呼道:“霁嫔娘娘也快坐下吧!” “太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锦阳问道。 “好多了。难为你还挂念着。”太妃见锦阳对自己十分恭敬,本就和悦的气色又好了许多。“听你府上的人说,你想去后山转转?正好哀家和皇后也在庙里呆得厌了,用过午膳一起去走走吧。” “是。” 太妃说话时留神看着,锦阳时不时就瞟向霁嫔,腻歪得不得了,这哪里是友人的模样,分明是恋人。她之前听说锦阳邀了不少先帝妃嫔去府上同住还纳闷,锦阳那孩子可不像如此大度的人,原来是为了霁嫔。 第95章 095 山上开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又不刺眼, 还伴着青草味的微风。嘉王妃扶着太妃, 锦阳扶着霁嫔, 四人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一大群伺候的人。 除了锦阳, 别的三人都是没怎么出过门的,午后去的后山, 天快黑了才坐马车回了庙里。太妃还不尽兴, 说等桃花开盛了还要去看。 回了庙里, 一进屋太妃突然对嘉王妃道:“霁嫔心思太重。”她看人极准,虽然霁嫔一路上陪着笑, 话也说得极少, 但太妃看得出来,那丫头心里藏着事,看模样事绝对小不了。 嘉王妃人生经历比太妃单纯太多, 察言观色自然弱一些,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咱们说话时她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而且看你们家锦阳的眼神……”太妃淡淡一笑:“特别悲。” 哭泣不代表悲伤, 相反笑着也不代表不悲伤。眼泪有时候只是一种手段, 但悲伤是切切实实的情绪,尤其是刻意掩藏的悲伤。 “你提醒下锦阳,她算心细的,只是阅历太浅,还停留在看表面的阶段。”太妃出门玩了半日心情不错, 也就乐意提点下晚辈,免得她们的感情走弯路。 “娘娘知道了?”嘉王妃看太妃这万事通透的模样便明白了。 太妃轻笑着替嘉王妃卸去珠钗:“两个一点藏不住心思的小丫头片子,在我面前眉来眼去了大半日,我又不瞎,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实以锦阳眼下的身份,和女子在一起不是什么大事,不招驸马也没什么。关键是霁嫔的身份,你让锦阳留神一点,别成了别人的把柄。” 嘉王妃还担心过太妃会利用此事报先帝之仇,此时听太妃言辞恳切,又羞又愧,点头应下了。当夜就把锦阳叫进房里说话,游山时太妃和霁嫔都在,她好多想嘱咐锦阳的话不便讲,也趁此机会将太妃担心之事与锦阳一并说了。 锦阳公主一走,怜月不想独自呆在房中,就到了院子里。 阿莱左顾右盼鬼鬼祟祟地走到怜月跟前,两只眼睛滴溜地望着四周。 “怎么了?”怜月还是第一次见阿莱贼眉鼠眼的模样。 阿莱踮起脚,凑在怜月耳边轻声道:“游司卫长说想见娘娘一面,还说不可以让别人知道。”阿莱回庙时人小 分卷阅读12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走得慢,渐渐落在了后头,半道被一个影子拽进黑暗之中,她还以为遇上了坏人,还好她记得游司卫长的声音,否则必定大叫挣扎。 “见我?”皇上派了不少护国尉的人保护长住京郊庙子的太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游司卫长能出现在此处不奇怪,只是为什么突然要见她?会不会是霄姑娘那边有动作了?所以给她通风报信的? 怜月不敢声张,叮嘱了阿莱几句要乖乖保密的话,避着众人寻去了阿莱所说的禅院。 游婵赶来京郊不止是因为大小姐定了救人时限,她耽搁不起,更因为这是她和霁嫔避开锦阳公主私下见面的唯一机会。锦阳公主来看皇后娘娘,母女二人定会私下说说话,若是在公主府时,锦阳公主寸步不离霁嫔,她便是去了公主府也不便与霁嫔说话。 禅院里守卫的下属被她遣走了,她在护国尉的势力,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大。因为许多人是她亲招的,除了申老将军的旧部,还有她自己的心腹。 听到熟悉的那种犹疑不定有些怯怯的脚步声,游婵回过头,霁嫔举着灯笼站在禅院门口。“游司卫长?”怜月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她不是不信任阿莱,只是怕小丫头熬不住恐吓,被迫帮霄姑娘骗她来此处,直到见真的是游司卫长怜月才放下心来。 游司卫长要是有心害她,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可是并没有。除了公主,游司卫长算是她在京中最信任的人了。 “娘娘愿意离京吗?”时间有限,游婵没有废话。“您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卑职今日来问娘娘一句,如果我可以救您,您愿不愿意信我一次?” 游婵走向院门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走近了她逼视着怜月的双眼又问了一遍:“娘娘愿意吗?”她不会放下职务与前途离开京城,但是可以金屋藏娇。只要霁嫔点头,保护一个女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只是碍于申家之势要费些周折罢了。 “那个人……是不是一定不会放过我?”怜月寒心地问道。 “……”游婵没有否认。 “我不能走。”怜月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虽然早猜到了自己凶多吉少,可真的知道霄姑娘又打算下手,怜月还是忍不住胆寒。可是怕归怕,她不想走,不想离开锦阳公主。 “我在家乡已经无牵无挂,离了京城也无处可去。谢谢游司卫长的好意。”怜月轻轻放下灯笼,跪地向游婵行了大礼:“大恩无以为报,只是怜月要辜负您这番好意了,我的事牵扯很大,游司卫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她是弑君者。 “娘娘折煞卑职了。”游婵不安地往后退了退。“卑职住渔林巷子左起第二家,娘娘要是哪日想离开了,让阿莱告诉我就好。”游婵低头望向怜月时,无意间瞥见了她襦裙挤出的小半截胸脯上淡淡的红痕,游婵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痕迹,心里酸痛了一下,飞身翻过院墙走远了。 游婵并没有放弃。以大小姐当日那番话,显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她能救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救下那人不成?今日匆忙一面不过想试探下怜月的态度,也确认下自己的心意。在夜色中疾驰,心还阵阵发痛,游婵不禁苦笑,她低估那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 这人,她救定了。也要定了。 怜月缓缓站起身。她虽然无权无势,但背靠公主府好乘凉,细细谋划一番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怜月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今夜的选择,其实如果在游司卫长的帮助下逃离京城,在路上是不会有危险的,兴许可以找个镇子平静祥和地度过此生。可是她选择留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切未知的危险,甚至最在乎的锦阳公主的爱也很可能有消逝的一日,她最终或许会一无所有的惨死在这里。 “你去哪儿了?”锦阳从母后那里回来没见到怜月,问丫头们都说不知道。 “看这里景致好,到处走了走。”怜月把灯笼递给过来伺候的丫头,笑着对锦阳道。 锦阳刚听母亲提醒过,再见怜月果然觉得她的笑容心事重重。 *** 舒妃脸上蒙了面纱,没准人跟着伺候,出了门往东一拐寻去了徐嫔院里。 她知道徐嫔又去了皇后那里。 伺候徐嫔的嬷嬷低头向来访的舒妃道:“回舒妃娘娘,徐嫔娘娘不在。” “我进去坐着等她回来。”舒妃说着便推开嬷嬷往里走。 西府里做事的人,不到两日便都知道了这位舒妃娘娘是什么样的性子,嬷嬷也不敢惹,只得乖乖让开了,又吩咐人奉上茶点。 舒妃隔着袖子摸了摸藏在袖管下的匕/首,她这次不玩阴的了,直接亲手送徐嫔母女上路,然后再自行了断。 徐嫔在皇后那里用了午膳才回来,刚到门口就听院里伺候的下人说舒妃来了许久了。来者不善,徐嫔觉得以舒妃的性子,破了相定和疯狗无异,她抱着小公主不宜与舒妃有正面冲突,便又折返回了皇后院里。 “娘娘已经睡下了。”皇后院里的下人对折返回来的徐嫔道。 “不必惊动娘娘。我在你们院里的偏房休息一会儿就好。”徐嫔就这么在皇后院里呆到近天黑,又与皇后一起用了晚膳。 “吃我院里的饭吃上瘾了?”皇后接过下人递来的温水帕子净了手,嫌弃地对徐嫔道。 徐嫔把舒妃找去她院里的事和皇后说了。 “看来刘美人是拉你去顶包了,也不知用的什么计,舒妃竟也不疑心。”皇后笑了起来,突然脸色一变道:“不会真是你做的吧?” 徐嫔瞪了皇后一眼:“我要下手就不止毁她脸了。”话虽说得狠不过只是气话,她脸色柔和了许多:“为了小公主我也再不做那缺德事。娘娘不觉得吗?似乎真有报应那回事。” “大晚上的说疯话吓唬谁呢?”皇后不满地白了徐嫔一眼,这是在咒她也会有报应不成。“你难道打算一直赖在我这里?不回去住了?”皇后怕舒妃等不着徐嫔的人,跑来这里闹牵连到她,但想到徐嫔如今的怂样真落到舒妃手里凶多吉少,也狠不下心将人撵走。 这事才开个头,她眼下帮徐嫔一把,没准以后也有需要徐嫔帮扶的时候,而且徐嫔是眼下唯一能陪她说几句的人了。 “娘娘就是撵我我也不走。”徐嫔一副赖上了皇后的驾势,为了的小公主安危,她不在乎脸皮厚一点。 “谁真撵你了似的。”皇后嫌弃地夹了块鱼肉,剔去骨头递到徐嫔碗里:“给小公主的。” 第96章 096 “你们娘娘一天没回来, 也不心急?”在徐嫔院里白白等了一日的舒妃拿徐嫔院里伺候的嬷嬷撒气。 嬷嬷是在宫里呆过些年头的, 什么样难伺候的主子没见过, 只是道:“ 分卷阅读12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主子何时走何时回哪里是我们这些奴婢可以多嘴的。” 舒妃愤恨地起身回了自个儿院里。她还是不敢去找皇后的麻烦, 以前皇上和太妃在,十三皇子也在, 她还敢和皇后顶撞几句。眼下太妃去了京郊,能做她靠山的两个男人又都死了, 她再生气再不管不顾也得为舒家人着想。 徐嫔可以碰, 皇后却碰不得。不说国丈爷, 单是灵阳公主也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心里虽然发着狠,想拉着徐嫔母女共赴黄泉, 但冷静下来一想, 小公主也不是她可以碰的。身后还有一整个舒家,顾忌着族人,她最多只能拉上徐嫔一起走。 事是徐嫔做下的, 小公主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她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对小孩子终究狠不下心。 好在也足够了。 她不信徐嫔可以在皇后那里一直躲着。 第二日舒妃那种对于徐嫔终究会回自个儿院里的念头没那么坚定了, 因为伺候徐嫔的人一大早就搬了好些东西去皇后那里, 看样子是要长住了。 皇后对于能帮徐嫔一把是有些自得的, 以前斗来斗去似乎也没分出个高低。皇后地位高却也压不住不要命的徐嫔,二人又都是生下的公主,夺嫡也没多大的指望。但在公主府的这几日,皇后觉得到头来自己还是要高出徐嫔一大截的。 “虽说答应你住过来,有的话还是要再三嘱咐你。你我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了, 既在我眼皮子底下,以前那些腌臜手段就别再使了。”皇后坐在高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向她行礼的徐嫔。 徐嫔这个大礼皇后很受用,因为这是徐嫔打心底里情愿跪的,不是她逼的。 “娘娘放心。臣妾只想躲开不必要的麻烦,好好将小公主抚养成人。”徐嫔冲皇后拜了一拜。她听说舒妃在她院里坐了大半日,等到夜里才离开,心里就知道不妙。这执着劲可不像是寻常找茬,没准要和她玉石俱焚也不一定。 绝望的人是惹不起的。舒妃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小公主要照顾呢!所以在皇后院里住了一夜,第二日便求皇后许她搬过来同住。本来没抱什么指望,她和皇后以前没少结梁子,如今和皇后井水不犯河水或许不难,但要皇后出力帮她却未必容易。 谁知皇后竟然干干脆脆地答应下了,徐嫔这才感激得下跪行了大礼。 “起来吧。别装得多懂规矩似的,以前逼着也不肯跪的人……”皇后回忆着徐嫔以前的泼辣模样,竟然有些心疼跪在眼前的女人。“你说你,怎么就突然怂成这样了?” 徐嫔缓缓站起身,在右侧的椅子上坐下了,苦笑道:“以前想着哪怕自己没了,皇上也不会薄待公主。如今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公主可怎么办?先帝留下的公主们都去了行宫,其实宫里哪里就容不下了?嘉王爷装得和先帝兄弟情深,其实你我都知道,二人虽是亲兄弟,嘉王爷的养母李氏可是死在先帝手上的。有这层恩怨,嘉王登基后没杀咱们已是仁君了。” “仁君?”皇后不这么觉得,她觉得皇子死得一个都不剩,女眷却毫发无伤这件事很不合理。先帝的死,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呢!这话她不敢和徐嫔说,怕落下口舌。“自然是仁君。千古仁君。” 徐嫔听出皇后语气中的不屑,也不争辩,她现在算是寄人篱下后再寄人篱下了。公主府是锦阳公主的,所住的院落是懿德皇后的。 两人说着话,有人来报。 “皇后娘娘,舒妃娘娘来请安了。” 真是天下奇闻。皇后今日才算尝着点身为一国之母的甜头,硬骨头徐嫔破天荒主动给她下跪道谢不说,以前一直装病从不请安的舒妃也来请安了。 “不见。”皇后回绝得很干脆。听说舒妃破了相,她不知道严重到哪个地步,没得见了吓得晚上做噩梦。她在秀水宫外差点摔倒的事,自从知道是舒妃捣鬼就恨上了舒妃,冰地滑硬,如果当日她真的摔了,说不准有个伤残甚至活活摔死。“你告诉舒妃,以后也不必来请安了。” 这么太太平平的又过了两日。舒妃突然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锦阳不禁皱了眉头,她只负责挑起些事端,对于西府那些女人的最后结果毫不在意,也没有杀人之心。 “怎么死的?” 才从西府回来的连好回话道:“听舒妃院里的人说,是半夜起夜时路过妆镜,被自己的容貌给吓疯的,有人听到叫声,赶过去时舒妃已投了井。” “唔……”锦阳觉得心有些沉重。上辈子的舒妃欠下的债让这辈子的舒妃还,锦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做对。舒妃的前世与今生,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就像霁妃和怜月。 她始终捉摸不透怜月,和怜月之间,怎么说呢,总觉得隔着层捅不破的纸。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怜月总说怕霄儿,可不管她如何保证,怜月紧锁的眉头也没有松开一点。 “连好。你去护国将军府一趟,就说申将军要远征,霄姑娘府上有个主事的总要好些,以后常来找我说话就好,不必搬过来。”锦阳摸不准怜月的心思,只能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 连好得了令转身要走,锦阳又叫住了她:“还有,把蝶儿那丫头指去将军府伺候霄姑娘。”和自己哥哥定亲之事,锦阳也觉得委屈了申霄,霄儿既然喜欢怜月,就把蝶儿送与她吧。反正蝶儿模样也不差,甚至比怜月更懂得讨主子欢心。 蝶儿在厨房帮环儿择洗蔬菜。 她在嘉王府时是闲人一个,到了公主府也无事可做。公主府的下人各司其职,蝶儿毕竟曾是连字辈儿的丫头,除了锦阳公主没人敢使唤她,公主不亲自发话众人也都躲着蝶儿,不让她做事也不大爱理她。 只有环儿肯与她说话,闲得无聊的蝶儿就整日跟着环儿,替环儿分担着杂事。 连好找到厨房,淡淡地对蝶儿道:“公主有令。让你以后去护国将军府霄姑娘身边做事,你收拾东西与姐妹们道别也需要些时辰,公主恩准你明日再动身。” “护国将军府……”蹲在菜盆前清洗着菜叶的蝶儿愣住了。 将军府可是个比公主府还没盼头的地方,申将军只有霄姑娘一个女儿,将军府连位公子也没有。而霄姑娘在皇城众贵女中是人缘极差的,申将军父女二人又常年在外征战,她从来没听说将军府办过什么宴席。 如果进了将军府,她想攀附世家公子的梦就彻底碎了。不久就是锦阳公主及笄大典,她还一心指着那日能被哪位公子看重呢! 连好传完话就赶去了将军府。 只留下魂不守舍的蝶儿和一旁忧心忡忡的环儿。 “你在府上不怎么和人说话,有的事你未必知道。”见四下并无旁人,环儿神神秘秘地看了蝶儿一眼:“申家 分卷阅读12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霄姑娘脾气比咱家公主大多了,你过去了要万事小心。” “啊?”蝶儿是真不知道,她以前在思月苑贴身伺候郡主时不是没见过霄姑娘,不觉得脾气差啊。 环儿看蝶儿不信,只得解释道:“以前在世子院做事的姐妹们说,有次霄姑娘破天荒地找世子爷说话,开门的妹妹也知道世子爷对霄姑娘是什么心思,就笑着请霄姑娘进去。你猜结果怎么着?” 蝶儿摇头,看着环儿的眼神带着崇拜,她羡慕环儿在府上的好人缘,什么事都知道。 “被霄姑娘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你说冤不冤?明明是好心不把霄姑娘当外人,霄姑娘却说世子爷府里的丫头没规矩,竟胆敢作主子的主了。啧啧!咱们公主脾气也大,但好歹是个讲理的,从没冤过咱们。”环儿有些唏嘘,蝶儿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公主怎么突然要把你送人?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了?”环儿这么想着,再看蝶儿的眼神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姑娘家皮相太好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蝶儿,偏偏死不了那颗想攀龙附凤的心。 “我整天和你在一块儿,哪有做过什么?”蝶儿不想去将军府,一时又想不到什么主意,只得问比她年幼却比她伶俐的环儿。“有没有办法让公主殿下收回成命?将军府我人生地不熟,被人欺负了连个可以说话帮腔的都没有。” “抗咱们公主的命?你活腻了?”环儿白了蝶儿一眼,然后低头叹了口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留下吃些苦头了。” 第97章 097 皇后和徐嫔用了早膳后对坐在榻上下棋玩, 舒妃院里的嬷嬷一早便来报, 说舒妃夜里投了井。 “知道了。”皇后夹着黑子的手顿了顿。宿敌暴毙, 她却没有多开心, 待把屋里的人都遣走后,皇后木然地盯着棋盘对徐嫔道:“只怕你我也凶多吉少了。” “嗯?”徐嫔因为舒妃的死倒是松了一大口气, 她似乎可以回去住了,再不会有破了相的女人神情怨恨地等着找她算帐。“娘娘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舒妃夜里投的井, 她院里的下人天亮了才来报, 昨夜甚至没有闹出过大动静。什么时候捞的人, 什么时候请的大夫,咱们谁也不知道。”皇后故意将黑子落在一堆白子之间, 怆然地抬头望着徐嫔:“我觉得你是对的, 锦阳把咱们接过来的目的不会简单。” 皇后曾罚过锦阳抄了一夜书,事虽小,以锦阳从前的行事作为来看, 与她计较也不是不可能。于是问徐嫔:“你仔细想想,有什么事得罪过锦阳, 或是从前嘉王府的谁?” 徐嫔摇头:“那会儿最恨的就是娘娘你, 哪顾得上别人。而且嘉王妃进宫只在咸康宫呆着, 与锦阳公主也只是打过照面,话都没说过。” “霁嫔呢?”皇后又问道。同是先帝妃嫔,只有霁嫔是住在东府的,不过霁嫔入宫前在锦阳身边伺候过,待遇自然不同。 糟糕!皇后突然惊叫了一声。“我怕是和锦阳结下大仇了。”她去月门宫找过霁嫔的茬, 当时锦阳求情还被她呵斥过。 “我是真没有。”徐嫔努力回忆了半天,她和嘉王府的人素无瓜葛。 “你回去住吧!”皇后觉得舒妃的今日很可能是她的明日:“下一个也许就是我了,我这里也不安全。” “娘娘……”徐嫔不知道皇后和锦阳公主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能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安慰着皇后:“也许是咱们多想了,锦阳公主一个小孩子,心思能歹毒到哪里去。” “但愿吧!”皇后烦躁地推了一把棋盘上的棋子:“不玩了。” *** 锦阳前脚差连好去将军府传了话,申霄后脚就来了公主府。 “公主,霄姑娘来了。”连花双手呈上一本册子,又道:“您吩咐给霁嫔娘娘买的庄子商铺也都好了。” “嗯。送过去吧!”锦阳脸色冷了下来。她现在对申霄的印象,有点糟糕。原本以为申霄是直来直去的磊落人,没想到会背着她做出轻侮怜月的事。“请霄姑娘去前厅,我马上就到。” 现在边境屡有战事,她那皇伯伯留下的余党也未尽清,堂哥三皇子还在逃……这些事通通离不开申家。锦阳只敢旁敲侧击提醒一下申霄,不敢翻脸决裂。 其实怜月之事有她在中间拦着还好,锦阳有些担心即将迎娶申霄为太子妃的傻哥哥秦晁林。申霄那样的人只怕不是哥哥能镇得住的,但愿父皇在位久些,哥哥不必为帝吧! 锦阳到前厅时申霄已等在那儿了。见了锦阳并未行臣礼,只是起身笑着招呼道:“锦阳。连好特地来告诉我,说叫我不必搬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父亲申时茂已经远征边境,原本欣喜地盘算着明日就搬来与锦阳同住的申霄突然接到这么个消息,实在难以接受。 “听说你表姨远道而来,客人在,主人家哪有被我硬拉来府上住着的理。”锦阳也笑了,只是笑得不似从前真心,刻意用力让嘴角上扬着继续道:“皇城虽大,马车往来倒也方便,你要想过来了随时过来便是,千万别因为我的干系怠慢了客人。” “时常来往也麻烦,那我简单带些衣物过来住上几日。”申霄还像从前一样,亲昵地要去搂锦阳,谁知锦阳僵硬地立在原地笑着拨开了肩上申霄的手。 申霄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锦阳今天待她的态度很不对劲,以前也不是多亲热,但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冷漠。“锦阳……到底怎么了?” “霄儿你当真不知道么?还是以为我永远不会知道。”锦阳想起怜月长久以来又惊又怕满是忧虑的模样,气愤得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一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以后你还会是我兄嫂。霄儿你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念头很不合适么?” 申霄愣愣地坐下了。锦阳原来全都知道,那是不是也知道她派人暗杀吴怜月的事? 为了善后,锦阳将话说开后走到申霄面前,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了,压着怒火反去安慰申霄道:“不管你存着什么的心思都不该瞒着我,更不该为了一已私欲有想伤害怜月的念头。”居然对怜月说什么得不到就毁掉的话,倒还真有几分申霄的风格。 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么?申霄除了惊慌,更多的是欣喜。看来锦阳对那个吴怜月的喜欢不似她想象得那样厉害,在锦阳心里,她终究要重于旁人。既然锦阳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怎样的心思,申霄也不打算再瞒着了。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我也知道自己出现得不及怜月早。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想等你长大再提感情的事,偏偏你去岁把怜月接回了身边,打那以后便不怎么理我了。既然被你知道了心意,那我问你,锦 分卷阅读13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阳,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点点超出姐妹之情的情感?”申霄直视着锦阳的双眼,把压在心中多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霄儿喜欢的不是怜月吗?怎么突然跟她表白上了。 “你喜欢的是我?那你为什么要轻薄威胁怜月?”锦阳略一想就明白了。申霄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想把怜月抢走,而是想把怜月从她身边逼走。 轻薄威胁?申霄也糊涂了,她只想过要吴怜月的性命,对那个女人的身心没有半点兴趣。 游婵难道把她是幕后指使的事也告诉吴怜月了?然后吴怜月拐着弯和锦阳告的状?原本打算放二人双宿双飞的申霄冷哼一声,杀心比从前更加坚定。“你信她还是信我?我如果说我没有做过,你会不会相信?” “怜月没有必要对我撒谎。”锦阳心中对于怜月的信任有一丝晃动,她想起前世为达目的满嘴瞎话的霁妃…… “兴许是见不得我与你关系太亲密,有意挑拨呢?”申霄苦笑:“她除了你还有什么靠山,可不得不择手段抓住你的心么!而且我对你有意之事,只怕霁嫔娘娘早看出来了。” 锦阳不仅不生气,反而期待事实真的如申霄所说。怜月为了拥有她,不惜使些小手段。“你的意思是怜月在吃你的醋?” 申霄被锦阳欣喜的神色刺伤了。锦阳似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骗,只在乎吴怜月心里有没有她。“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至于我对的心意,你知道了也好。” 锦阳与申霄之间有一长段尴尬到极点的沉默。 尤其是锦阳。亲如姐妹的朋友竟一直对她存有那种感情?而且这个朋友还会是她的嫂子。 “霄儿,我只当你是姐妹。方才的对话我只当没听过,你也当没说过。”锦阳看了申霄一眼,起身往门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停步回头道:“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怎样的女子都能有的。” 是。申霄目送着锦阳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小身影。可是她想要的只有一个啊。 感觉这次分开就是永别一般。申霄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锦阳拉回屋中,手一推将门紧紧合上,将锦阳摁在门框上吻了下去。 能轻易制住怜月的锦阳,一到了申霄面前柔弱得像一只无力还击的小兔子,她努力偏开头,躲过了申霄压过来的双唇,可下一秒就被申霄钳住了下巴。 “你松开!”锦阳用的命令的语气,而且极度愤怒。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锦阳小脸脸涨得通红,小胸脯也起伏得厉害。 这一切在申霄眼里都是诱/惑。 “锦阳,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遇到了猛兽不要挣扎,因为你越挣扎,猛兽不仅不会松口,反而会更用力地撕咬,将你吞入腹中。”申霄低头看着锦阳气得通红的小脸,享受与锦阳离得这样近的珍贵时光。 “你这是犯上!”锦阳试着转动被申霄摁在房门上的手腕。 申霄轻轻埋在锦阳小小的肩窝里,半暧昧半威胁地说:“又想拿公主的身份压我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不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你们秦家,还用得申家不是么?”申霄嗅了嗅锦阳身上的味道,苦笑着抬起头,望着锦阳眼中噙着浅浅的泪:“你身上的味道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真想把你丢进浴池好好洗洗。” “申霄!”锦阳咬着牙恨恨地抬起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松开我!” “不然呢?”申霄轻笑:“公主殿下是要杀我还是要打我,或者让我下大狱?先问问你的宝贝哥哥同意不同意吧!” 默默等待是等不来锦阳的心的,申霄从刚才与锦阳的对话中彻底看明白了。她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那样会让她没有安全感。申霄喜欢拥有对全局的把控力,锦阳不喜欢她没有关系,在她身边呆久了哪怕锦阳是块石头也总会有动心的那天。 锦阳此刻的震惊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申霄说话时的语气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仿佛她以前认识的是另外一个人,仿佛以前那个申霄已经死了。 申霄有恃无恐。连皇上身边的护国尉都大多是申家人,虽然皇上有心要收回兵权、培养亲信,但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不夸张地说,如今天下有一半是申家的。她也更坚定了嫁与秦晁林的心,一条篡位之路在申霄心中渐渐清晰。 当天下都是她的,锦阳自然也是她的。 第98章 098 申霄到底没有把锦阳怎样, 虽然锦阳在她面前毫无还击之力。 对她而言, 爱虽然是占有, 却不是伤害。在她眼里锦阳还是不懂事的小姑娘, 只是被吴怜月那个妖孽一样的女人一时迷了心智。 “锦阳,你现在恨我吗?”申霄渐渐松开了锦阳的手, 心疼地看了眼锦阳两个细手腕上的红印。 锦阳若无其事地揉了揉手,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申霄柔声道:“我相信你只是一时难过才冲动行事, 不会与你计较, 更不会恨你。”她当然不恨申霄, 只是怕。 锦阳能察觉到,申霄对她有种近乎疯狂扭曲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一旦无法满足, 不敢想象申霄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好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申霄有所动作前废了申家。公然威胁到她父皇头上了,还想利用她那傻哥哥, 锦阳心里冷笑着,脸上却是罕见的单纯无辜的模样。 “锦阳……”申霄松了口气, 似是被感动了一般。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申霄望着锦阳明亮的眸子, 锦阳这招怀柔之计对付别人或许没问题。如果她对锦阳不那么了解,或许会信吧!申霄低头苦笑,虽然她什么也不怕,也还是忍不住难过。 她宁愿锦阳恨她,也不想锦阳撒谎哄着她然后想着伺机对付她。 “就如你所言, 咱们今日的谈话只当没有过。”申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公主府。院落中的阳光洒在申霄的脸上,一滴泪溢出眼眶掉落在石砖地,摔成了好几瓣。 她能感觉到身后锦阳充满敌意的视线,但她不后悔和锦阳说那番话。至少从今日里,锦阳心里会时刻惦记着她,而不是只有吴怜月一个人了。即使那份惦记不是善意的。 申霄离开公主府有好一会儿了,锦阳的小脸还是煞白的。 她突然很不安。因为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于篡位的自信全来自于申霄与她的“姐妹情深”,对于父皇登基后天下局势会渐稳、入侵本国的外敌会被击退的所有自信通通来自于申家…… 可是瞧申霄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话,申家是断不能靠了。 但她不后悔因为怜月与申霄闹开。知道敌人是谁,要做什么,总比蒙在鼓子里的好,锦阳甚至庆幸因为怜月这件事看清了申霄狂傲阴毒的本来面目。她也 分卷阅读13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相信当日怜月在月门宫一定经历过什么,就像申霄今日对她做的一样。锦阳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心有余悸。 她再不敢与申霄独处了,否则真的被怎么样了可怎么办。 这种恐惧的感觉锦阳已经有些陌生了,这辈子没受过多少委屈的她在慢慢遗忘前世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可是刚才被申霄制住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无力又无助。 是公主又如何?申家能把先帝弄下来,未必不能把父皇也弄下去。 锦阳想起了什么,突然跑了出去,对见到的第一个丫头吩咐道:“快叫人备车去太子府。” *** 连花递过来一摞纸,怜月接过来一看全是地契房契一类的东西。 “娘娘,这是公主命人给您买下的。” “连花姐姐别再叫我娘娘了。”怜月还是不习惯别人的恭敬。“公主买给我的?为什么?” “奴婢不知。”连花恪守礼矩,虽然锦阳公主对霁嫔一口一个怜月,但她不敢。 锦阳这一举动自然是为了让怜月安心。她不想怜月跟着她无依无着,既然怜月没了亲眷,那就多给些财物让怜月傍身。她不想怜月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只是为了有个活下去的依靠,她希望怜月在拥有数不清的财物、尊贵无比的地位,甚至可供选择的旁人后,依然愿意留在她身边。 哪怕怜月不留下也没有关系。她的初衷永远是让怜月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她所能做的是为怜月提供选择生活的权力,和作为怜月的选择之一在一旁静静守护。锦阳仔细想过怜月上一世没有拥有过的是什么,不是她也不是地位,而是自由。 “公主去哪儿了?”怜月听说公主要去前厅会客,可是这一去去了很久也没回来。 连花回话道:“霄姑娘刚走公主就去太子府了。”锦阳怕怜月害怕没说来访的人是申霄,可连花不知这茬,照实回了。 “霄姑娘来了?”怜月心底升起寒意。连花一走,她赶紧起身去柜子里摸出游婵赠她的短刀藏在袖中。 *** 申霄下了马,太子府的小厮过来牵马被申霄拒绝了。“不必,我马上要走。” 她在和锦阳拼速度,其实在进宫面圣与来太子府这两个选择中,申霄犹豫过,但以她对锦阳的了解,锦阳绝对会先来太子府找秦晁林。 秦晁林一边往外走一边系腰带,着急忙慌地跑着,怕去晚一步申霄等得不耐烦走掉。 他从来没想过申霄会来太子府找他,以前在王府,因为锦阳的缘故好歹能在半道堵一堵申霄,见上一面。他和锦阳分府而居后,再见申霄就格外难了。 “霄儿!!!”还隔着大老远,秦晁林就冲申霄大喊。 申霄嘴角轻轻一扯,秦晁林的利用价值陡增,申霄的态度也就不似从前那样傲慢无礼了,也回了个浅浅的笑。 这一笑差点迷得秦晁林被高高的门槛绊倒。 待秦晁林走近,申霄却又换了副脸,面带哀伤地拎着袖子抹了抹早已泪干的眼角。 申霄这样柔弱的样子秦晁林哪里见过,便是申霄的老爹申老将军也极少见到女儿这个模样。受到惊吓的秦晁林忙掏出帕子递过去,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了申将军远征之事,霄儿你别担心,将军定能凯旋而归的。” “晁林……”申霄猛地扑进秦晁林的怀里,轻轻抽泣起来。 “……” 秦晁林受到了更大的惊吓。霄儿这是叫他的名字了?不是世子也不是太子,而是他的名字?秦晁林的心化成一团柔柔的雾,小心地拍了拍申霄耸动的背。他不敢再说话,只想这一刻能稍微久一些。 “我和锦阳吵架了。”申霄趴在秦晁林的肩头,消沉地说。这语气中的每一丝伤心都是真的,她讨厌提起吴怜月时锦阳的表情,讨厌锦阳总想用身份压她。 身份?呵。身子还差不多。 “……”秦晁林继续沉默。锦阳和霄儿很少起争执,所以霄儿才会难过成这样吧?可是女孩子的事他不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妄加猜测。 申霄终于从秦晁林肩上抬起头,神情更加哀伤:“公主殿下还在生我的气,我在京中除了她也再无朋友,反正无人相伴还不如去找我父亲,助他一臂之力。所以特来与你辞行……” “你要去找申将军?”秦晁林不想申霄走,这一走不一定是多久,最久的一次,申霄去了整整一年才回京。“锦阳小孩子脾气,我会替你劝她的。” 申霄无力地摇了摇头。“只是京中佳人那样多,虽然我已与太子殿下订了亲,还是担心征战归来时早已物事人非……” 霄儿怀疑他会移情别恋?秦晁林慌忙解释道:“我断不会的。此生只你一人,就如曾经向你保证过的那样,别的女子再入不了我的眼。” “我记得你说过那话。只是当时你是世子,如今已是太子爷。而且公主殿下未必还愿意让我做她兄嫂……” 申霄说得十分可怜,秦晁林更是说不出的感动:“我虽事事让着锦阳,但这种大事不会任由她一个小丫头指手划脚。而且我相信,不管你们因何起了争执,总会过去的。” 估摸着锦阳快来了,申霄跨上马弯下身冲秦晁林伸出手。“这里人多眼杂,咱们换个风景秀美的安静地方慢慢聊好不好?” 今日的申霄温柔得让秦晁林怀疑自己在做梦,他茫然地伸出手,被申霄一把拉上了马背。申霄在前他在后,申霄把缰绳递与他,靠在他怀中轻声道:“走吧。” 于是锦阳赶到太子府一问,听说哥哥已被申霄骑马带走了。 又马不停蹄地赶进宫中,得知傻哥哥带着申霄见过父皇了,二人从另一个宫门刚离开,所以没撞见。 见到父皇嘉王时已是晚膳时分,锦阳奔波了一日,但事事都落于申霄之后,她深切地体会到了有个了解自己的敌人有多么可怕。更可怕的是申霄恶人先告状,说与她有了争执闹着要去前线找申将军,最后竟成了她的不是了。 第99章 099 因正好遇上嘉王要用晚饭, 锦阳便留在宫中坐陪。 “您还是一个人用饭么?其实可以常常去李妃宫里, 还能看看全哥儿。”锦阳心疼地问。 “朝中事忙, 用完饭就得处理公事, 哪里有出常合殿的功夫?”嘉王也有些心疼自己,还是做王爷的时候自在, 登上帝位后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太妃与皇后又不在宫中,有时后宫几位王府带来的夫人间有了矛盾, 他还得抽空处理家事。“而且全哥儿年幼嗜睡, 吵醒了孩子也不好。” “嗯。那我常来陪您。”锦阳怕再聊下去提起母亲, 父皇又会伤感。 用膳时嘉王替女儿斟了杯暖暖的淡酒:“这酒 分卷阅读13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养胃,味道也好。” 锦阳忧心忡忡地接过杯盏尝了尝, 勉强冲父亲笑笑:“嗯。很好喝。”然后突然话锋一转, 扭头望着嘉王道:“父皇,霄儿是怎么和您说的?” 嘉王与女儿一向无话不谈,便道:“霄丫头说她一时糊涂说话冲撞了你, 过来向我请罪的。不过锦阳啊!”嘉王面色一沉:“你身为嫡公主有些架子是应当的,但以申家与咱们之间的利害关系, 你与霄儿私下相处实在不必太较真。” 有苦说不出原来是这种感觉……锦阳闷声用着饭。申霄喜欢她这件事太不可思议, 毕竟申霄才拉着她哥来父皇面前演了出情深意切的好戏, 而且闹大了把怜月牵扯进来就糟糕了。 锦阳这样想着便没有再说话,谁知回了公主府还有人等着训她。 “公主,太子爷在书房等您。”连花过来报。 锦阳皱了皱眉,她不想也知道傻哥哥定是来为未婚妻出头的。 “知道了。”锦阳也正想和哥哥聊聊申霄的事。已经订下的亲事,以申家目前的势力悔亲是绝不敢的, 但叫哥哥防着点申霄,切莫大权旁落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晁林很忐忑,被妹妹锦阳管了十来年,突然要直起腰替未婚妻说几句话仍然有些胆寒。在书房来来回回不安地站起又坐下,刚坐下,听到书房门环响动的声音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大晚上的,哥哥为了心上人也是不辞辛劳。前几日我府上忙成那样,也不见哥哥过来瞧瞧。有了心上人便不把妹妹我放在心上了,是么?”锦阳先发制人,没有客套寒暄,开口第一句就噎得秦晁林说不出话来。 不待秦晁林说话,锦阳又道:“是不是申霄告诉你她在我这儿受委屈了?哥哥此番是为替未来妻子出气来的?” 秦晁林鼓了半日的勇气早散尽了,好声好气地对妹妹道:“哪里是出什么气。只是希望你俩能尽释前嫌,你不知道,霄儿难过得吵着要上战场。还说既然你厌烦她,留在京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如戍守边疆……” 本来秦晁林和嘉王合力劝申霄打消远征的念头,因为前线战事紧张,嘉王答应了申老将军不让申霄涉险。谁知劝着劝着,申霄竟说出想戍守边疆的话。秦晁林这下真的慌了,征战尚且有归期,戍守动辙三年五载,他怕申霄因为锦阳的缘故,觉得小姑子极难相处动了悔亲的念头。 所以刚把申霄送回将军府就来了妹妹府上。 “锦阳你算帮我一个忙,向霄儿道个歉好不好?”秦晁林后来问了申霄到底是什么事让俩小姐妹翻脸成这样,申霄说是一时大意没有遵君臣之礼,被锦阳痛骂大逆不道有逆反之心。这都哪跟哪?妹妹和霄儿十来年不拘礼矩也相处过来了,怎么妹妹成了公主就不行了? 这事还是锦阳不对,申家刚帮了自家那么大的忙,怎么能过河拆桥和霄儿讲起规矩来呢? “道歉?”锦阳觉得爱情真是伟大,申霄居然能让从来不敢与她叫板的哥哥说出这样的话。“申霄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脑袋白长的?你知不知道申霄很可能有谋反之心?” 秦晁林叹了口气,霄儿果然没有骗她,于是解释道:“她哪怕坏了些规矩,怎么就扯上谋反之心了?老将军浴血沙场保秦家天下国泰民安,霄儿留在京中忠心耿耿为父皇铲除异己。你怎么忍心说那样重的话?难怪霄儿会委屈成那样。老实说,锦阳,你有时候太过任性了。” 对于妹妹长时间累积的惧意瞬间消散,秦晁林拿出男子汉的担当,直视着锦阳道:“你我兄妹之间,哥哥宠你让你都可以,但你如果任性胡为伤害到霄儿,我不会坐视不管。霄儿那里你要有点良心就去道歉,不去我也奈何不了你。” 说完就甩袖出了书房。 锦阳望着“呯”的一声巨响,然后合上的书房门,委屈得眼眶发红。一日之间,确切地说申霄用了半日不到的时间,就让最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才一日啊!锦阳前世那点记忆在申霄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优势,不管前世的申霄对她有意无意,至少隐藏得很好。在与申霄的这场战争中,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申霄不像后宫来的那几个女人好对付,锦阳前世在宫中生活的几年让她深知那些女人的弱点,可她对于申霄的弱点一无所知。 回到卧房中时怜月还没睡。 “公主。”等了半日的怜月见公主回来了开心地迎了上去,身心疲惫的锦阳一把将走到面前的怜月紧紧搂进怀里。 终于可以歇息片刻了。 锦阳靠在怜月的肩头,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闭着眼喃喃道:“切记。以后离申霄远一点。” 怜月不知道公主去见霄姑娘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听公主这样说她除了担心更多的是释怀。因为心里藏着的种种不安终于有人与她一起分担了,她也不必为了躲着霄姑娘再和公主撒谎。 过了很久,怜月站得有些累了,因为锦阳一直趴在她的肩头。 “发生了什么事么?”怜月小心问道。 锦阳用疲惫的声音把一切都说了。 “霄姑娘喜欢您?”这是怜月怎么也想不到的。她一直以为霄姑娘要她死是因为先帝之事,难道是因为公主么? “她对你动手动脚也是想把你从我身边逼走。”锦阳直起身,捧着怜月的脸心酸地问:“你老实告诉我,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见怜月支吾着迟迟不肯说,锦阳安慰道:“便是真的有什么我也只会恨她不会怪你,更不会因此嫌弃你。” 怜月诚实地说:“霄姑娘真的没有将我如何。只是派了人来杀我……” 这句话又牵引出另一段腥风血雨的故事。 锦阳听完气得差点站不住,原来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怜月独自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怜月坦白了一切,但为了自保终究没提及先帝之死。 冷静下来后,锦阳突然想起了什么:“既然是申霄下的令,游婵为什么要救你?”游婵与申家的关系匪浅,没道理会违逆申霄,总不可能游婵对怜月一见钟情吧? 锦阳看了看怜月娇艳又惹人怜的面容,好像也不无可能。 “游司卫长是侠义之士。”怜月语气中满满的信赖和崇拜。“您以前告诉我游司卫长是霄姑娘的人时,我也疑惑过。但您想想,不管霄姑娘是怎样的人,不代表她手下都是那样的人,总会有游司卫长那般不忍杀害无辜的好人。” 不忍杀害无辜?锦阳觉得怜月真是单纯可爱,游婵替先帝办事的时候可没听说过她因为心软手下留情过。 只是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游婵抗命之事申霄见怜月还活着必然猜到了,以申霄的性格也必然容不下游婵。而游婵在申将军 分卷阅读13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手下多年,在申家军中的威望不比申霄差多少,听说申霄出生前,申将军可是把游婵当亲闺女栽培的。 要夺回兵权必然需要一个有掌兵之才的人。游婵和申霄日后必定水火不容,在申家军中又有威望,而且现在至少明面上是护国尉的人,听令于父皇。 如果要扶植一个人与申霄相抗,除了游婵,锦阳想不到更好的人选。只是游婵惦记自家媳妇这件事让锦阳很硌应,但再一想,游婵对怜月的感情或许恰好是可以拿捏她的点。 “连花!”锦阳冲门外道。 连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看影子是屈着身的,哪怕并未见公主的面。 “吩咐下人再备份谢礼明日送去游司卫长府上,再请司卫长明日午时来公主府一叙。”锦阳这么吩咐下去。 既然申霄离间她和哥哥,那她便让申霄与游婵彻底决裂。 申霄必须死。犯上之事看在多年情份还可以原谅,谋反之事只要申霄不做锦阳也只会削弱申家势力不会伤害申霄。可是暗杀怜月这件事是锦阳绝对不会原谅的! 锦阳又把怜月揽进怀中,似乎只有感受到怀中人的温热,她才能确定怜月安然无恙。锦阳吻了吻怜月的耳发,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申霄必须死。不能再给她任何伤害怜月的机会。 第100章 100 锦阳和申霄决裂之事下面的人并不知道, 蝶儿还为明日要去将军府做事忧着心, 可环儿替她想的那个馊主意简直让蝶儿怀疑环儿居心叵测。 “你以为过敏是人人都有的?再者说, 舒妃娘娘就是在这病症上毁的脸, 活活把自己给吓死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问我有没有过敏物!”蝶儿一边整理着行装一边和环儿说话, 看来是没指望留下了,她还是赶紧收拾完东西早点睡下的好。 环儿在一旁坐着嗑瓜子没有上前帮忙, 这一行为又引来蝶儿的白眼:“牙都嗑出豁口了还嗑呢?” 环儿也不顶嘴, 把瓜子放在齿间继续噼里啪啦地吃着:“你要是怕毁了脸, 不如找常嬷嬷试试?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打人出了名的不伤皮相。”环儿啐了口瓜子皮。 “越说越没边了。让常嬷嬷帮我骗公主?环儿你是不是盼着我赶紧死呀?”蝶儿笑着将衣裳首饰都收进衣箱, 系上栓扣后大舒了口气。“算了, 去就去吧,申家也是豪门盛族,而且申家霄姑娘那些下属虽不及世家公子的家世, 也都是顶天立地有出息的。” 蝶儿这么想着心气顺了不少,她没打算做一辈子丫头, 年华易逝, 得赶紧觅得如意郎君才好。 环儿对蝶儿这种指着男人翻身的念头嗤之以鼻。“瞧你那么多的首饰, 再攒几年银子,以后出了府自己置个庄子田产,请几个长工丫头,哪里非得嫁人?” “首饰是以前在公主房里做事赏的,有嘉王府的印, 除非自用哪里敢卖?”即便能卖蝶儿也舍不得,成色那样好的东西她以后再难得了,不管以后想攀文士还是武将,在公子们面前露脸总得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 都是赏东西,听说公主给霁嫔娘娘置了不少房产田庄商铺,这才是用了心的。以霁嫔娘娘名义买下的这些产业,哪怕霁嫔娘娘被夺了份位离了京城,那些产业也是受大运国律法保护的。公主殿下和霁嫔娘娘的关系,府上的人虽不敢议论,但在公主身边做事的各个心里都有数。 打从霁嫔娘娘因父之罪押解入京,不管霁嫔娘娘是什么身份,锦阳公主都将她带在身边。曾经得过宠的蝶儿说不羡慕是假的,可也只是羡慕而已,同人不同命。 “常嬷嬷那事,我没说完呢。嬷嬷当然不可能帮你骗公主,但你可以招惹她啊!”环儿冲蝶儿一挑眉。 常嬷嬷检查完供灵台刚出来,这供灵台是公主殿下为霁嫔娘娘的生母孟氏特意备下的,公主器重她,特命她照看此处。反正不是什么重活计,不过添添油换换香。 落了锁,嬷嬷伸了伸酸疼的胳膊。公主府刚落成,下面的小子丫头们忙得不像样,她们这些管事的嬷嬷婆婆也轻松不了。公主用人谨慎,府里的下人宁缺勿滥。人少了,事却一件不少,所以才忙成这样。 天已经很晚了,嬷嬷将钥匙挂在腕上,准备去库房交了钥匙赶紧回房歇息,谁知刚转身一大盆冰冷的水就泼了过来。 蝶儿吓得扔了铜盆,赶紧掏出帕子,却不是替常嬷嬷擦脸,而是去擦自己身上的水,嘴上敷衍地道:“哎哟~嬷嬷您没事吧?” 春夜里刚从深井中打起来的水,嬷嬷怎么可能没事?而且东西两府的井是暗通的,西府那边舒妃刚投井死了,虽然最后把人给捞上来了,但这些日子公主府里的用水都是外运的。井水只打来浇花,梅雨季一过井水换新估计大家才愿用。 但外运水直接送去各院各房,常嬷嬷一看蝶儿这架势不是浇花就是洒水,摆明了是打的井水。想起那水里泡过舒妃……常嬷嬷差点吐出来。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嬷嬷吐掉嘴里的水,身上已湿了大半。见撞她之人是蝶儿,也不敢训得太重,怎么说也曾经是连字辈的体面姑娘,没准公主哪天又将人唤去房中伺候,她是王府老人了,没必要怕一个小丫头,却也没必要多个冤家。 蝶儿心一横,谨记着环儿的嘱咐:她是来挑事找抽的。 “嬷嬷是老眼昏花了么?既然看不清路何不打个灯笼?被人撞出个好歹还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不是了。”蝶儿语气傲慢。她失宠后早已不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话,今日来找死倒也顺带找回了些往年的威风。 “???”常嬷嬷怀疑自己不仅眼花,还耳聋了。蝶儿刚才那番不知轻重的话是冲她说的?“仗着在主子跟前露过脸,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 被泼了一身水还是其次,被一个在府上吃闲饭的小丫头片子踏在脚下,这事常嬷嬷不敢姑息。在她面前放肆倒也罢了,万一当着公主的面还是这个德性可就不妙了。 公主罚做错事的下人下手可不轻,常嬷嬷觉得自己管教一下蝶儿也算是替这丫头保命了。但她只是想言语管教,至多罚蝶儿跪一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常嬷嬷的目的是让下人长记性听话,并不是想折磨人泄私愤。 “你!给我跪在这里反思。”常嬷嬷指了指湿漉漉的地面。 跪地反思?蝶儿不怎么与常嬷嬷打交道,倒没想到嬷嬷这么好说话。被泼水被顶嘴居然只罚她跪地反思? 找抽心切的蝶儿一咬牙,不待嬷嬷说完话就回骂道:“嬷嬷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说罚就罚?” “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常嬷嬷唤来了路过的丫头,这丫头不是旁人正是特地在附近看热闹的 分卷阅读13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环儿。“环儿,把这小蹄子抓进房里去。” 常嬷嬷气得亲自动的手,不愧是曾在宫中掌执过宫嫔刑罚的老人,手艺精湛,蝶儿都被打得动弹不得了,硬是没见半点血。 环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但心里又不厚道地想着,蝶儿这辈子哪怕攀不上高枝,好歹也尝过贵人们尝过的苦了。 嬷嬷打完蝶儿后扔下板子,训斥道:“我念你是初犯,也伺候过公主,就不声张了。下次再敢这么不知好歹,把你扔给公主发落可就不止几板子的事了。” 环儿白了嬷嬷一眼。几板子?她清楚数着的。蝶儿挨了二十一下。 等嬷嬷走远了环儿才敢凑上前去:“还能走动吗?” “走动?你来试试就知道了。”蝶儿痛得有气无力,却还有心思嘴硬。 环儿年纪小,个子也小,是搬不动蝶儿的,于是道:“你就在这里歇一夜?我正好早备下了伤药,你敷上药趴着睡一夜吧。” 蝶儿痛苦地摇了摇头:“那我不白挨了?怎么着也得叫公主知道我被打伤了不能去将军府吧!” 环儿又心虚又心疼:“将军府你不必去了。我来找你的路上遇到连花姐姐,听她说的……” “……”蝶儿挨了那么多下板子都咬牙挺了过来,此时突然好想哭。“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 环儿觉得自己冤枉,她真的才听说,还是她遇到连花时多嘴问了句为什么突然要把蝶儿指去将军府,连花才想起来公主貌似和霄姑娘吵了架,蝶儿应该也不必过去了。由此可见蝶儿在公主心中是真的没什么份量了,公主根本已经忘了此事。 于蝶儿而言决定人生走向的大事,在公主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不信自己去问连花姐姐好了。”环儿嘟着嘴去关上了房门,折返回来后开始扒蝶儿的裤子。看着浊光下莹白的臀/肉,环儿还是忍不住夸赞道:“常嬷嬷的手艺名不虚传啊,连红印也没有,怎么做到的?” “盯人哪里看呢?女流氓!”蝶儿回过头催促道:“赶紧上药,反正冻不着你是么?” *** 锦阳承诺要常进宫中陪父皇用饭,可此时又犯难了。 她现在一刻不敢离开怜月,担心申霄那边会有动作。可是又不便带怜月入宫,父皇和霁嫔那点谣言还在传,怜月进宫只会给父皇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公主您在想什么?”怜月见锦阳愁云笼罩,担心地问。 锦阳为难地说:“答应了父皇要常进宫陪她用膳,又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府上。” 怜月低头一笑,公主在她和霄姑娘之间终于还是选择的她。而且有公主时时在意自己的安危,怜月觉得无比安心。可惜公主又犯糊涂了:“您忘了么?今日您请了游司卫长来府上议事?” “是忘了。”锦阳忍不住笑了,自己纠结了半日要不要进宫,倒忘了这茬。“你倒记得很清楚。很期待么?”锦阳发酸地问了句。 怜月羞红了脸,正要辩解。谁知锦阳突然道:“我昨夜也和你说过,申霄想伤害你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理解,哪怕你爱上了旁人我也会成全。那些庄子商铺是替你置的,你若懒得经营我也会给你金银,你若怕申霄寻上门我会给你新的身份。”锦阳牵起怜月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道:“不许委屈自己。尤其不许为了我委屈自己。” 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了。离开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没有人会追杀她,也不必担心失宠。可是哪怕独自承担一切时怜月尚舍不得离开,如今有锦阳公主与她携手前行,就更不必离开了。有太多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比如和所爱之人一起活下去。 “怎么可能委屈。”怜月往锦阳身边靠了靠。她时常会有受之有愧的感觉,自己凭什么能让公主对自己这么好呢?她想不明白。 锦阳伸手拦住怜月的腰,和她一起站在院中赏花逗鸟。把怜月接到身边后,锦阳也不大爱管家事了,都交给了连花和府上的几个嬷嬷,只偶尔留心国事,替父皇分分忧。 但她最爱的还是这样与怜月窝在家中的寻常日子,喝茶下棋描花,天光由明到暗,四季由凉到暖。慢慢地消磨着岁月,转脸对望,发现身边的人还与自己紧牵着手,只是已满鬓白霜。锦阳想象着怜月老去时的模样,那是上一世的她最想看却终究没有看到的。一定也是很美的,锦阳又开始想象上一世她惨死后怜月又经历了什么,有多少儿女,有没有被人欺负,又有没有逃过殉葬…… 游婵被带进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锦阳公主轻轻搂着霁嫔,霁嫔依恋地倚靠在公主的肩头,毫不避讳地在庭院中你侬我侬。 想想也是,有什么可避的呢?便是传出去旁人也不过当二人姐妹情深罢了。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霁嫔娘娘。”游婵行了礼。 因锦阳公主院里伺候的都是连字辈的丫头,怜月渐渐地也就不避着了,可是出了院子她还是惯性地与公主保持距离,一听游司卫长来了,怜月吓得马上弹开倚着锦阳的头。 这一举动让锦阳皱了皱眉,也让游婵的心颤动了一下。 第101章 101 “公主殿下和游司卫长慢慢议事, 我先退下了。”怜月说完便要走。 锦阳一把拉住了怜月的手:“躲什么?游司卫长和你不是老相识了吗?老朋友边吃边聊多好?”锦阳用余光瞥见了游婵刻意回避开的视线, 得意地挑起了唇角。 传了饭上来, 三人呈对角之势坐于桌前, 锦阳和怜月紧挨着。 “听说游司卫长早年跟着申将军南征北战时,吃遍了各地美食。我这府上新得了些南郡府的名食, 想请见多识广的游司卫长来尝尝地不地道。”锦阳笑着道。 “卑职不敢当。”游婵如坐针毡。她每一次夹菜都不可避免地要抬起视线,然后便会看到锦阳公主和霁嫔旁若无人的恩爱举止。比如锦阳公主望着什么菜张开嘴, 霁嫔就会露出宠溺的笑, 然后无可奈何地夹了菜递到锦阳公主嘴里。 游婵能看出来, 霁嫔其实和自己一样很不自在。 怜月觉得小公主今日格外粘人,好不容易得着空才舀了勺银耳汤吃, 汤露了一滴在唇边, 怜月拿起帕子正要擦,坐在一旁的锦阳突然凑过脸来吻掉了她唇角的那滴甜汤。 怜月震惊得说不出话,眼睛瞪得大大的, 怀疑刚才的那幕是真是假。 锦阳若无其事地舔了舔嘴,对怜月道:“咱们在游司卫长面前不用避着, 你可能不知道, 游司卫长府上暂住过的佳人美眷可比我父皇后宫的妃嫔要多多了, 哪怕是先帝爷也比不上游司卫长。” “暂住?”怜月更 分卷阅读13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加震惊地望向游婵。 锦阳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道:“就是住几夜然后被送走。” 游婵已经多年没有这种尴尬的感觉了,可她又不敢和锦阳公主顶嘴。她府上是“暂住”过许多佳人美眷,都是那些贪官污吏乱臣贼子为了活命送与她的,她不在家时府里的下人不敢做主得罪那些权势之人, 只能等她回来处理。每次她办完差事回府看到一堆陌生女人都要生一肚子气,然后给银子将那些女人好好安置走。 可在外人看来分明像是她玩/弄女子几夜后无情地将人逐出家门。霁嫔会怎样想她呢?游婵紧张地抬头望向二人的方向。 “美人配英雄也是应当的。”怜月也看出了游婵的尴尬,替她打圆场道:“而且游司卫长的家事外人并不知情,妄加谈论总不好。” “公主殿下与霁嫔娘娘亦是神仙眷侣。”游婵拿起酒杯冲二人敬了敬,仰头一饮而尽。不知是酒太刺鼻还是什么缘故,鼻头突然酸得厉害,游婵满脑子都是锦阳公主与霁嫔方才那一吻。霁嫔没有躲更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当着她面的缘故有些尴尬,二人私下相处是怎样的情形也就不难想象了。 游婵又饮下一杯酒。 一顿午饭下来锦阳其实没和游婵说什么,游婵对申老将军的忠心让锦阳不敢轻举妄动。好在她不需要说什么,接下来的两日,锦阳仍叫游婵来自个儿府上用午饭,饭毕还亲自到门口送游婵离开。 她知道申霄的探子就在公主府的外街上晃荡,就如当年嘉王府外先帝爷的探子一样。 “公主。”怜月看游婵已走远了才道:“您是想把游司卫长从霄姑娘那边拉过来不是吗?为什么要句句带刺呢?” “同利自然同心。游婵帮申霄是因为义,帮咱们则是因为利。”锦阳心里有数,她不会把游婵得罪死,不过恶趣味地气气情敌罢了。 游婵日日去公主府的事申霄当然知道。于是第三日夜里,坐不住的申霄趁夜把游婵唤来了将军府。她想知道锦阳对游婵说了什么,也想知道游婵的态度。 “公主殿下府上偶得了种西南名食,叫卑职去尝尝,以谢卑职解救霁嫔娘娘之事。”游婵如实道。虽然她知道锦阳公主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但公主是这样说的,她便原话转告与大小姐了。 灯火明亮的房间里,申霄定定地看着游婵纹丝未动的凝重神情,讥讽道:“看你这神色,公主府的吃食没少放醋啊!”这话像是讥讽实则是自嘲,她和游婵的处境差不多。申霄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别站着了,又不是什么外人,我爹这一走,我有事也只能和你说说了。” 这话说得游婵心里柔软了一下,她不由得回忆起大小姐年幼时的模样,那时还只是天真倔强的小丫头,时光匆匆啊!游婵依言坐下了。 申霄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缓缓道:“申家所有事你都知道,你这几日常去公主府,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你比我清楚。我自问没有薄待过你,爹爹更是将你视若己出……” “卑职明白。”游婵不会做伤害申老将军的事,这是她行事的底线。 “至于霁嫔。你要保护就趁早,等我出手可就来不及了。”申霄淡淡地瞥了眼游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游婵:“今日刚快马来的信,爹爹给你的。” 游婵当即拆开看了,脸色由平静无风到阴云密布不过一瞬间的事。 申霄也瞧出了不妥:“怎么了?” 游婵蓦地站起身,凝眉道:“将军有危险,我得马上进宫通知皇上。” “爹爹有危险?”申霄瞬间把怜月那点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也收到父亲申时茂的来信,信上只是嘱咐了些琐碎的家事,并未提及身陷险境之事。“为什么给我的信上没有说?” “将军不想你涉险。”游婵心中有一丝苦涩一闪而过,将军待她恩重如山,只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大小姐。 “我和你一起进宫。兴许皇上已睡下了,一起去他也不会治你惊驾之罪。”入宫不许带兵器,申霄解着腰间的佩剑,手却因为紧张不听使唤。 游婵俯下身轻轻按住申霄冰凉的手,替她解下佩剑,然后牵起申霄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宫门已经落了锁,没有御命按理说是不许出入的。 “还请申都副使体谅。”护国尉的人很为难。 申霄急得差点下马和护国尉这帮人动手,与她同乘一马的游婵将脸从申霄身后探出来,用因上火有些沙哑的声音对护国尉的人道:“开门。有事我担着。” 护国尉的人见是游婵,二话不说打开了宫门。申霄难以置信地回头望了眼游婵,只是此时心系父亲安危没有多想。 嘉王躺下没多久,听说游婵和申霄连夜进了宫,便猜到了是何急事。 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进了议政堂,嘉王接过游婵递过来的申老将军的信件看了看。“事情如此紧急,将军该给朕来信才是啊!” “陛下有所不知。向您上奏要历经一级又一级,将军给卑职来信就是想第一时间告诉你,将军知道卑职是直接听命于您的。”游婵这样道。 申霄觉得游婵这话说得真漂亮。这样皇上就不会因为她着急救人的态度怀疑她对将军府还念念不忘了,申霄不禁又想起宫门外的那一刻。或许是打了几场胜仗又擢升大快的缘故,她有些狂妄自大了,自大到忘了自己那些本事是谁教的。 或许她对于游婵而言仍是几岁的丫头片子,游婵哪里是斗不过她,只是不屑于与她计较罢了。吴怜月是真不能死了,申霄心中苦涩,一个锦阳就够教她为难的了,哪里还敢再得罪游婵。 时不待人,申霄收回思绪,向嘉王跪地请命道:“请陛下准允微臣带兵支援申将军,战败事小,失城事大啊!” 游婵是皇上身边的人,当然知道皇上不可能让大小姐去。但也不提自己想率兵出征之事,护国尉的人没有兵权。这话她主动提就是死罪,只能等着皇上主动发话。 嘉王正因无人可用而为难。申霄是将才,可是他答应了申将军不让申霄涉险,更何况申霄是他未来的儿媳,若派申霄前去有个好歹,晁林恐怕不会原谅他。 至于朝中之人,皇兄的人被他处理得差不多了,自己栽培的人又还未成气候。嘉王看了眼静候在一旁不慌不乱的游婵,倒是听说游婵这几日经常与锦阳来往,游婵曾经为申将军效命派她前去必会全力以赴,而且身为护国尉司卫长也算是自己的人。 “拟朕旨,封游婵为左都尉使,赐遥州兵符,即刻前往北境增援。”嘉王对公公道。 左都尉使的官阶比都副使还要高半阶。申霄明白这是皇上在刻意抬举游婵,皇上想扶植自己的势力也做得滴水不漏。申 分卷阅读13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霄是申将军的弟子,此次领兵也是去救申将军,申家人还敢说什么不成? 只是种种担心都是以后的事,只要父亲能安然无恙就好。 “皇上不许我同去,爹爹就拜托你了。”出了议政堂,申霄由衷地向游婵拜托道。 游婵急着出发,点了点头便跨上了马:“大小姐不必担心。只是……”游婵罕见地有些扭捏,鼓起勇气对申霄道:“希望大小姐不要趁我不在京中对那人下手……” “……”申霄明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指吴怜月。 “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再动她,锦阳总有一天会是我的,那个人也总会是你的。”申霄冲游婵挥了挥手,叮嘱道:“你和爹爹都要好好回来。” “驾~”游婵扬起马鞭,向宫外疾驰而去。救老将军要紧,她甚至来不及去公主府道个别,还能回来吗? 游婵不知道。 第102章 102 锦阳最近满脑都想的是要防着申霄, 倒把西府的事落下了。 “那边的事不必再拖了。”锦阳坐在书房冷冷地对连好道。“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连好回话道:“没有。只是徐嫔娘娘与皇后娘娘走得格外近。” “哦?”这倒是锦阳没想到的, 那二人当年在宫中可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徐嫔那里可以动手了。”锦阳长叹了口气, 大敌当前, 她没有那么多心思和西府的女人们周旋。等把该要的债都要了,那些前尘往事她也可以彻底丢开了。 “楚婕妤那里……”连好有些为难。皇后、徐嫔、刘美人该如何处置公主都发了话, 独独那个楚婕妤,公主并未具体吩咐过什么, 她当然不敢擅自作主。 “她?我会亲自处理。”锦阳打算去会一会楚婕妤, 那个前世差点将她得手的可怕女人。 楚婕妤跪在卧房的地上往面前的铜盆里添着纸, 这纸是给舒妃烧的,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着:“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好好安葬你, 天下易了主, 只怕我的下场比你好不了多少。好歹我看在你与我都伺候过先帝的份上还给你烧点纸钱,我死了只怕连个记得的人都没有。” 哀哀切切地说了半刻,楚婕妤垂起泪来, 泪落在白色的钱纸上,转眼就被火焰吞噬了。 “舒妃你若是在天有灵, 就保佑我在此处平安到老, 也不框我惦念你一场了。”这才是楚婕妤的心里话。 活人没有指望得上的, 她便指望着死人能保佑一二。楚婕妤不信神鬼,说这番话不过为图个心里安慰,住进公主府的女人都不简单,她身份低又无儿无女,可以料想前路艰难。 锦阳到了楚婕妤院里, 跟着伺候的下人刚要喊“公主驾到”,被锦阳抬手制止了。 “她不在?”锦阳冷着脸在堂前上座坐下了。 “回公主殿下。楚婕妤在卧房中许久没出来了。”在这里伺候的丫头道。 说来也奇怪,锦阳刻意给楚婕妤指了好些个花容月貌的丫头伺候,可这么多日过去了,竟从未听闻楚婕妤对身边的美人们有过什么过分之举。难道换了一世那个女人转了性不成? 若果真如此,倒不是不能放她一马。 锦阳对丫头道:“去看看。别死在里面了。” “是。”丫头去了。 过了一会儿,红着眼面有戚戚的楚婕妤出来了。向锦阳行礼道:“不知公主驾到……” “婕妤哭过?怎么?难道是我府上怠慢了婕妤?”锦阳打断了楚婕妤的话。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前世不快的记忆因为楚婕妤的脸越来越清晰,锦阳甚至想起被楚婕妤紧紧抱在怀里挣脱不开的那种无助感。 “没有没有。刚睡醒眼睛有些泛红罢了。”楚婕妤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回完话偷偷望了眼座上的锦阳公主,见公主沉着脸更不敢说话了。 “起来吧!”锦阳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杀了都觉得不解气,又不能非礼回去,想了许多法子,不是觉得太轻就是觉得太重。 楚婕妤站起身,怯怯地又抬头看了锦阳一眼。 锦阳被盯得不自在,凶恶地瞪了回去,谁知这一瞪正好迎上楚婕妤的视线。那个女人居然脸红了…… 流氓居然先红了脸?锦阳轻蔑地看了眼楚婕妤,脸皮这么薄居然还敢有非礼人的歹念? 楚婕妤觉得锦阳公主长得可爱就多看了两眼,圆圆的小肉脸让人想捏上一把,可公主脸上凌厉的神情又让人不敢靠近。她偷望时不小心和锦阳公主对上视线,心虚之下就红了脸。 “公主还是少来西府的好。”楚婕妤真心实意地劝道:“舒妃娘娘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这边……不太平。” “听婕妤话里的意思,是觉得住西府委屈了?”锦阳冷笑道。 楚婕妤露出疲惫的笑:“公主误会了,行宫那边也太平不了。早习惯了。只是您玉石一样玲珑的人,不该知道那些腌臜事。”楚婕妤和徐嫔的猜测相同,觉得舒妃过敏之事定是刘美人做的。 锦阳白了楚婕妤一眼,更腌臜的事拜楚婕妤所赐她都经历过了,眼下这些又算什么? 离了楚婕妤的住处,锦阳回东府的路上对连圆道:“楚婕妤就让舒妃带走吧!” 连圆会意地点了点头。 舒妃已死,当然不可能真的从地府回来带走楚婕妤。锦阳的言下之意是入夜后找人装神弄鬼,舒妃死相极惨,又适逢七日回魂之夜,至于楚婕妤下场如何就看她胆大胆小了。 楚婕妤自见了锦阳后就有些念念不忘,她以前在宫宴上倒是见过锦阳郡主,当时只觉得郡主可爱,今日一看,当年的小粉团子已出落成玉人了。可惜公主脾性过于乖张,她还是喜欢更温和的人,楚婕妤自嘲地摇了摇头,她也是太无聊了,才会起这样乱七八糟的念头。 到了夜里,楚婕妤没有吹熄灯就躺去了床上。 装鬼这种高难度差事当然由会轻功的连圆来做,见楚婕妤不熄灯,连圆只得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夹在指间轻轻一掷,铜钱不偏不倚地切断了燃烧着的灯芯。 闭上眼的楚婕妤感觉到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小心睁开眼,只见屋里漆黑一片。今夜无月,屋里黑得像墨一样,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眼睛习惯了黑暗,才能勉强辨清物件的轮廓。 披着白衣的连圆从屋檐上飞下来,楚婕妤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动。她没有尖叫,而是带着欣喜的语气问道:“是舒妃娘娘吗?你在下面听到我说的话了?” 楚婕妤离奇的反应倒让连圆愣住了。连圆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鬼的,听楚婕妤神神叨叨地和已经死去的舒妃对话,不由得寒毛直立。这差事该让师姐连好来的,师姐胆子大,可惜连好有别的差事要办, 分卷阅读13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府里又只有她二人轻功最好,公主也最信得过她二人。 楚婕妤没有一丝惧色,兴奋地翻身从床上下来,虔诚地跪在地上。她方才问是不是舒妃,对方瞬时立住不动了,可不是舒妃亡魂显灵了么。今夜刚好是七天回魂夜,楚婕妤与舒妃没什么过节,也就不害怕了。 舒妃要报仇也是去找害她的人,不可能找她,来她这里定是听到她白日的祷告了。 连圆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是要吓人的,可这楚婕妤居然把她当菩萨拜,拜了三拜后竟然许起愿来…… 连圆尴尬地站在屋子正中,见此计无用趁楚婕妤磕头许愿的功夫飞向了窗户。 “什么愿望?”锦阳觉得那楚婕妤也算是个奇人了,扮鬼吓她没用不说,还被人给拜上了。 “好像让舒妃保佑她平平安安什么的。” “想得美。”锦阳轻笑。 “还说要保佑大运国风调雨顺,战乱和灾情能平息。” “难道她当舒妃做了鬼便无所不能了不成?”锦阳觉得楚婕妤真是在宫里呆傻了,愚妇一个。心意虽好,可是这种事求舒妃的“亡魂”?天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女人。 连圆突然住了口,她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触怒公主:“还说……” “还说什么?”锦阳把楚婕妤的话当笑话听。 “还说希望公主您能平安喜乐,来生有缘……”连圆紧紧闭上了嘴。 锦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个女人,不会真的对她有意吧? 第103章 103 徐嫔还住在皇后宫里, 虽然皇后劝她走, 但自己有麻烦时躲来这里, 听闻皇后和锦阳公主有过节后就躲得远远的也太不仗义了。 见皇后整日紧锁眉头, 徐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灵阳是个孝顺孩子,可是这么久没来看过我, 必是被锦阳府里的人拦下了。”皇后几乎认定了锦阳会找她算帐。 “行宫路远,灵阳公主刚搬去, 安顿下来也须好几日呢!再说了, 还有我和小公主陪着您。”徐嫔心里也不踏实, 她们几个现在其实和坐牢无异。吃的用的都是锦阳公主给的,再疑心也不敢不用, 不碰公主府的东西难道活生生冻死饿死不成?可用着又怕落个舒妃那样的下场。 “我还是觉得舒妃那事, 是刘美人做的。”徐嫔这样安慰自己,至少刘美人比锦阳公主好对付多了。至于舒妃出事后公主府下人们的消极态度,其实不难理解, 先帝都没了,她们这些女人的死活谁会放在心上呢?锦阳公主至多冷漠了一点, 绝不至于会有意加害她们。 这话被守在门外的婆子听见了, 婆子冲一个小丫头耳语了几句, 小丫头向东府的方向跑去了。 徐嫔这席话替锦阳省了不少力,她不必费心挑拨徐嫔和刘美人了,直接命人把刘美人拘起来严刑逼问。抓人的理由是得了密报,舒妃过敏之事与刘美人有干系。 所谓天降横祸大概就是如此。 无辜的刘美人在刑具前为自己叫屈,执刑的婆子笑着道:“徐嫔娘娘那里得来的信, 难道还会屈了您不成?” 听闻是徐嫔栽赃,刘美人便咬定了是徐嫔害了舒妃,嫁祸于她的。嫁祸这种事她做得太多了,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反被人算计。“我从未去过舒妃娘娘院里,怎么可能下过敏之物?舒妃娘娘出事前说过话的可就只有徐嫔和皇后娘娘。” 为了脱罪,刘美人甚至做了伪证:“而且我亲眼见徐嫔夜里去过舒妃娘娘院里。”在刘美人的证词下,傍晚时分徐嫔被“合情合理”地抓了过去。 “娘娘,我要回不来小公主就拜托您了。”徐嫔把小公主交到皇后怀中,含泪叮嘱道。 “一个接一个的,只怕我也快了。”皇后一语成谶。一旁的嬷嬷上前接过小公主对皇后道:“公主交由老奴带着吧。” 皇后这便明白了,也轮到她了。可哪怕死也要死个明白,她与锦阳有过矛盾也就算了,徐嫔与锦阳素无仇怨,锦阳这是发的哪门子疯?折腾人找乐子么? “我倒要去东府问问,宫里的女人犯了事轮得上她锦阳动用私刑?当大刑律是什么?”皇后一把抢回小公主,拉上徐嫔对众人道:“要拿人先拿我,都给我让开。” 徐嫔站在皇后身后,觉得眼前的女人伟壮如山。 “娘娘误会了。舒妃娘娘的事真相如何公主自然得和您商量着来,眼下不过带徐嫔娘娘过去和刘美人对对话,哪里动用私刑了?”嬷嬷冲几个婆子一挥手,婆子们押着徐嫔走了。 徐嫔没有反抗,怕挣扎起来误伤到小公主,可是直到被拖离皇后院子她的视线还在小公主身上。怕是最后一眼,所以看得格外久。 “锦阳在哪?”皇后死死护着小公主,喝问嬷嬷。 “娘娘位尊,又是长辈,哪有您去见公主的理?您在此稍候,公主殿下马上就来。”嬷嬷说完又要上前接小公主,被皇后一把推开了。 没有主子的令嬷嬷也不敢对皇后动粗,只得叹了声气退了下去。 陆续地,屋里所有人都退下了。最后离开的人合上门,轻手轻脚地将屋子的门从外面落了重锁…… 锦阳因为楚婕妤的事心里很郁闷,夜里和怜月秉烛坐在院中时也不大言语,托着腮想着心事。 楚婕妤身边从没缺过女人,身边宫女不是没有颜色好的,前世偏偏冒险对她下手想来是有几分真心的。被人喜欢不是坏事,被人侵/犯就是了,可是说到底这一世的楚婕妤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反倒傻里傻气地盼着她好。 呵……这种心情有些微妙。怜月,还有申霄,好像身边的人都和前世不一样了,连她自己也是。 是不是该放下了?锦阳不禁问自己。 也不知西府那边如何了。 夜渐渐深下去,怜月捂着嘴打个了哈欠。 “困了就进去睡吧。”锦阳半点睡意没有,又不忍心让怜月一起熬着。 “我不困。”怜月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天空突然下了几粒豆大的雨,紧接着便刮起风来,狂风过后雨越来越密,硕大的雨滴吧嗒吧嗒打在地上。 暴雨来了。 锦阳接过连花递来的伞撑到怜月头顶,低声道:“院里是不能坐了,你回房先歇着,我忙完就来。” 怜月一直觉得小公主有心事,但公主的情绪从未像今日这样消沉过。是因为霄姑娘的事太伤心了么?怜月这么想着,心疼地望着公主,碍于有人在旁又不敢追问。 安抚怜月歇下后锦阳去了书房,连好早在书房等着了。 “怎么样了?”锦阳掸去肩上无意沾上的雨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 “刘美人和徐嫔互相栽赃,用过刑了,都咬死了说是对方干的。您看 分卷阅读13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舒妃的死让她俩谁担着?”连好问道。 锦阳回忆着前世那些事。她因撞破徐嫔和宫女杨柳的情/事被徐嫔屡次针对,至于刘美人,那个女人毒害怜月还想让她背锅,相较而言还是刘美人更可恶。 “把刘美人送交刑部吧!舒妃的死让她背。” “徐嫔呢?” 锦阳吁了口气合上双目,幽幽地说:“放了。” “皇后娘娘那里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皇后娘娘不肯松手,小公主也在里面,您看……” “你上屋顶看看,要是皇后有心护着小公主就放了她,要是恶毒到不顾孩子死活。”锦阳苦笑道:“那她也没资格活着了。也看着些小公主,别把孩子冻坏了。” 善恶终有报。作为来世报的执行者,锦阳不想做什么孽事,没准下一世被报复的就是她自己呢! 可是现在所做的一切,似乎也是罪孽呀…… 皇后快冻坏了。她抱着小公主睡着觉突然被冻醒,醒来发现屋子里堆满了冰块,听到动静醒过来的皇后只看到了运冰人在门外上锁的模糊身影。 更令人绝望的是屋顶的瓦片不知何时被掀开了,暴雨透过残破的屋顶不断淋进屋子里。 锦阳太明目张胆了。 这么多这么大的冰块,又不是盛暑,锦阳肯定是特意备下的。让皇后想不明白是锦阳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如今她寄居人处,锦阳如果铁了心要杀她有数不清的周全法子,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呢? 皇城已是春天的事也让锦阳为难过。皇后曾经罚她在冰天雪地跪了一夜,她便也想让皇后尝尝挨冻的滋味。可惜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锦阳也是不得已才用冰代雪,为了让温度尽量低,还特意等了个雷雨夜。 白天让人在皇后的茶水中提前下了迷药,待皇后睡熟后命人取走卧房中可以保暖的一切东西,再命人将切割开的冰砖抬进屋中一层层叠好,最后把屋顶砸成被风掀翻的模样。 锦阳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冰砖靠着床榻堆满了屋子,几乎有房顶那样高,冰块融化加上风雨夜,没有被褥只穿着层单衣的皇后冷得瑟瑟发抖。 其实这屋里虽冷,比起锦阳曾熬过的冰雪夜来其实算不上什么,只是皇后娘娘养尊处优惯了,稍微挨点儿冻就打起喷嚏来。 “放我出去!”明知是徒劳皇后还是避开下落的雨水缩在床角冲屋外大喊,怀里紧紧抱着又冷又饿的小公主。“你们这些狗奴才,不想死就赶紧放本宫出去!” “喂!!!!!” …… 到了后半夜,冰块化了许多,屋里淌着水。皇后跪在床上替小公主搓暖了手脚,脱下所有衣裳将小公主裹得严严实实的。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徐嫔临走前又将小公主托付与她,屋里越来越冷,她一个大人能不能熬过去都难说。倘若只能保下一个,就让孩子活着吧,她怎么说也是做过皇后的人,这辈子值了。 光着身子的皇后摸下床,光脚踩在水中,从冰缝中挤着向门窗走去…… 西府早已空了。所有下人得了公主的令都撤了,只有连好还冒雨守在屋顶,准备把小公主先带出来。正要飞下去时,忽见皇后开始脱衣裳,连好只得避开视线。再往下望时,方才皇后脱下的衣裳已经围在了小公主身上。 照锦阳公主的吩咐,皇后娘娘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可以放她出来了。 连好飞到前檐要下去开门,又见一个颤巍巍的人影进了院子,只得低着身子藏好了。 受了一日刑的徐嫔回来了。她心情不错,因为听说锦阳公主找到新的证据,把疯狗一样的刘美人连人带罪证都送交刑部了。 风大雨急,全身无力的徐嫔差点被风刮倒,她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皇后娘娘?”徐嫔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可怕,院里黑漆漆的也不点灯,半个人影都没有。最令她担心的是,她隐隐听到小公主啼哭的声音。 皇后专心用凳子砸着窗户,没有听到徐嫔在唤她。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徐嫔焦急地又叫了好几声。 这次皇后听到了。绝望中的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紧紧贴着窗户大喊道:“徐嫔!” 窗户的插销在外面,徐嫔连走带爬地挪到窗前用带血的手拔出插销,看到了一丝/不挂的皇后,借着屋子灭熄的灯火,她还看到了满屋的冰和床上自己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女儿。 徐嫔接到皇后手中的凳子,踩着凳子爬进屋中,飞快脱下自己的衣裳给皇后披上,然后冲向了床上的小公主。 深夜,两个虚弱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连夜去了徐嫔的院里。 “我这里的下人也都走了。”徐嫔把小公主裹进被子里,在屋里点起炭火,又给皇后拿了好几件厚实衣裳穿上。“娘娘,锦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觉得好玩么?” 皇后打着哆嗦没有说话。 第104章 104 舒妃之死还不怎么让人疑心, 凶手刘美人送交刑部也算合情理。但皇后娘娘染上风寒, 徐嫔娘娘被问话后也受了重伤……西府那边像被诅咒了一样, 一夜之间, 住在那边的人都倒下了。 真相如何其实公主府的下人们都略知道一二,唯一蒙在鼓里的只有怜月。锦阳叮嘱了所有人瞒着霁嫔娘娘, 却忘了一个人——阿莱。 因为锦阳和怜月总粘在一起,阿莱不便时刻在怜月身边伺候。但她性格好, 年纪又小, 在嬷嬷丫头间的人缘特别好。西府那边的事, 她这里听一句那里听半句的,也就知道了个大概。 和公主府里做事的其他人不同。别人都当锦阳公主是主子, 只有她认准了霁嫔娘娘。这事在阿莱看来, 只觉得锦阳公主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且专爱挑先帝的妃嫔下手,甚至连懿德皇后都不放过。 霁嫔娘娘也是先帝的遗妃。阿莱担心阴晴不定的锦阳公主有一天会对自家娘娘下手。 趁锦阳公主去宫中陪皇上用膳的功夫, 阿莱把自己所知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怜月。“奴婢知道娘娘与公主殿下感情好,但这事您知道总没坏处。听说楚婕妤虽然未声张, 但她院里也是闹过鬼的, 所以被公主请入府中居住的贵人们, 除了您,没一个安然无事。” “您不觉得此事从始至终都是阴谋么?”阿莱满脸写着担忧。 怜月吓得半天没有缓过神来。阿莱当然不会骗她,更何况小丫头是冒险相告,骗她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得罪锦阳公主。 “皇后娘娘病得厉害吗?只隔着一座院墙,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怜月越来越不安。 “听说有大夫去看过了, 粗略诊治后药也开得敷衍。估计公主下了令,让皇后娘娘和徐嫔娘娘自生自灭呢。” 分卷阅读13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阿莱语气中有一丝不屑。“娘娘,要不咱们逃吧!” “逃?”怜月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锦阳公主向来乖戾,眼下对您好,可将来呢?”阿莱说话时不忘望望门口,怕有人在外偷听。这府上全是对锦阳公主死心塌地的人,她不能不防着。“舒妃娘娘也是锦阳公主害死的,刘美人只是个背锅的!” “锦阳公主害死了舒妃娘娘?”怜月觉得她心中那个美好的锦阳在渐渐破碎瓦解。公主最近确实心事重重,可举止仍是平常的模样,哪里像杀过人的样子。“阿莱你别捕风捉影,你听到的事不一定都是真的。人言可畏。” “那您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染上风寒的么?昨儿夜里,公主命人把冰窖的冰都运去了皇后娘娘房里,不信您现在去冰窖看,已经空了。”阿莱虽是偷听到的,但听得真真切切。 “我去看看皇后娘娘。”怜月双目失焦地站起身。阿莱言之凿凿,可她不想相信锦阳公主是那样的人,哪怕真是公主做的,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怜月不由得想起夜夜被噩梦折磨的小公主。公主说梦话时总在叫“救我”,或许是年幼时在宫中有过可怕的记忆吧,或许西府的那些人并不是无辜的。 “阿莱,你帮我去药房领些上好的风寒药。”怜月拿出锦阳给她的令牌递给阿莱。她与皇后大吵过,但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自生自灭,只因为懿德皇后是灵阳公主的生母。 灵阳公主的父亲可能死在她的手上,她不再让公主失去母亲。 通往西府的门有婆子把守着。 “霁嫔娘娘。”婆子行了礼。 “我去西府给懿德皇后请安,前些日子我病了一场,说起来竟还没去给娘娘请过安呢!”怜月笑着要去开门。 婆子笑着伸手拦下了。“公主有令,东西两府不得擅自来往,恐打扰了娘娘们歇息。” 怜月掏出锦阳所给的令牌:“公主说有了这个令牌可以支动府上所有人。不知道包不包括婆婆您?” 见令如见主。婆子只得让开了,亲自开了门恭送怜月过去。 阿莱拎着药箱小跑着也跟了上去。 徐嫔的院子紧靠着院墙,怜月问阿莱皇后住哪里,早打听清楚的阿莱指了指眼前的院子道:“如今徐嫔娘娘和皇后娘娘住一处的。就是这里了。” 这边怜月刚进院子,那边婆子就唤了小丫头到跟前:“赶紧差人告诉公主,霁嫔娘娘拿着令牌过西府去了。” 徐嫔不过有些外伤,一日比一日好。皇后着了风寒,身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弱。 “你要照顾小公主,就别管我了。别把病再染给孩子。”皇后说完就咳了起来,咳到干呕不止。 徐嫔坐在床前:“要不是娘娘,小公主早生病了。锦阳公主也是心狠,孩子都不放过。” 穿过无人的庭院,正走到门前的怜月听到了徐嫔所说的话,脚步骤然停住了。她抬手拦住了阿莱,把食指放在唇间示意阿莱别出声。徐嫔和皇后不可能对她说实话,想知道真相还是偷听更有用。 “锦阳是个疯子。”皇后鄙夷地说:“瞧着吧,咱俩不死她必定还有后招。” 徐嫔不怕死,只担心女儿的安危。“小公主也算锦阳公主的小堂妹,她怎么忍心……” “她什么缺德事做不出来?也是被太妃给宠的。你现在相信舒妃那件事和锦阳有关了吧?” “可是为什么……”徐嫔始终想不明白。她真的连话都没和锦阳公主说过,也不知怎么惹上的那位小魔煞。 “有的人是没有心的。当年你我争斗时还为个名利前途,可锦阳并不需要同你我争什么,她换着花样玩咱们哪有什么目的?也许就是觉得无聊了。”皇后多说了几句嗓子一痒又咳起来,徐嫔忙端来茶水喂皇后喝下去。 听不下去的怜月敲了敲门。 皇后猛地噤了声。如今西府算上小公主只住了四个人,难道是楚婕妤来串门了? 怜月站了会儿见无人来开门,就径自推开了。徐嫔正艰难地挪向门口,抬头见了怜月一脸惊愕。她不认识怜月。 皇后倒是认出来了。“霁嫔,这事儿少不了你的主意吧?”皇后忆起霁嫔在月门宫自割手背要挟她的事,突然觉得单是锦阳一个小丫头可能做不到这么绝。 “听说娘娘染了风寒,给您带了些药。”怜月望着萧索的屋子问道:“伺候娘娘的人呢?西府……怎么这么静……”眼前的每一幕都验证了阿莱的话。 公主府的下人只有锦阳公主使唤得动,不是公主将人撤走的,又能是谁呢? “明知故问。”皇后觉得躺着输了气势,挣扎着坐起来白了怜月一眼道:“怎么?怕我死不了特意来下药的?” “灵阳公主于我有大恩,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这药娘娘信则用,不信则不用。”怜月从阿莱手中接过药放到了桌案上,然后抬眼看向徐嫔。 徐嫔衣衫未遮挡的地方能明显看到伤痕,透过伤痕甚至能知道是如何落下的。那些伤口太独特,带着刑具切口的模样。 “娘娘如果缺什么要什么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忙。”怜月不忍再对着两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和死气沉沉的西府。这里太压抑了,每个细节都在告诉她锦阳公主不是她所认为的任性却无害的小姑娘。 她曾经看错了霄姑娘,眼下发现连自以为了解的锦阳公主也是另一番模样。 或许,皇城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她该呆的吧。 *** “蠢东西。”锦阳站在两院之间的门口脸色阴得可怕。 婆子跪地求饶:“您说过见令如见主……” “那我有没有说过,不许霁嫔去西府?”锦阳低头看了婆子一眼。 “公主别怪婆婆。是我执意要去向懿德皇后请安的。”从徐嫔院里出来的怜月,刚到院墙下就见锦阳公主在大发雷霆。 锦阳被怜月沉静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怜月看到西府的一切会怎么想,也不知道皇后和徐嫔会不会对怜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怜月此刻的神情让她捉摸不透。 怜月紧紧拉着阿莱的手,二人相伴进了房中。锦阳跟进房中对阿莱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家娘娘有话要说。” 怜月坐在桌前,紧紧把阿莱搂在怀里。她后悔带阿莱一起去西府了,怕阿莱这一走会遭遇不测,怜月不敢放手。 “阿莱不是外人。公主有话请直说。”怜月抵在阿莱头顶悄声道歉:“是我连累了你。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莱不害怕。她在宫里那会儿,经历过更多叫人胆战心惊的事。 “皇后和你说什么了?”锦阳本想支开阿莱,让人盘问阿莱,怜月在西府时听说了什么,见怜月不肯放人走只得自己问了。只是这 分卷阅读14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样怜月有没有撒谎她就不知道了,因为不能对口供。 “公主是在报仇吗?”怜月没有回答锦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是。”锦阳在怜月身旁坐下了。 怜月的气色总算和缓了许多,至少公主做那些事是事出有因。 “可是徐嫔娘娘说她并未与您有过交集,敢问公主,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您连小公主也不放过?”怜月将怀中的小阿莱抱得更紧了。 “……”锦阳一时语塞。都是上辈子的冤债,她要如何解释呢? “我若告诉你有无法言说的苦衷。你会无条件信我么?”锦阳被怜月警惕着她的眼神戳痛了心。好不容易才对她没了戒备心的人,因此事又对她筑起了心墙。 “当然。”怜月勉强笑了笑。她信不信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阿莱带离这事非之地。 “言不由衷。”锦阳苦笑。 第105章 105 怜月当晚没有在锦阳的房中歇息, 而是带着阿莱住进了别的屋子。 无从解释的锦阳没有拦着, 她知道怜月嘴上不说, 其实心里已经怕她了。 怜月笑着和锦阳道了晚安, 转身关上门便神色紧张地对阿莱说:“明儿一早我就送你去找游司卫长。去西府的事公主没准会找你问话,这里你不能呆了。但你要答应我, 府里发生的所有事别告诉其他人。” 说完开始给阿莱整理行李。 怜月没有多少银子,在锦阳公主身边吃穿用度都不用愁, 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她给阿莱装了几身自己的衣裳, 嘴上叮嘱道:“这些衣服你现在穿不下, 以后没准能用上。还有这几张契书,是公主送我的田地商铺, 你带着傍身。银子我没有许多, 这一百多两是我所有积蓄了。” 阿莱在一旁看着,失落地问:“娘娘不和阿莱一起走么?” 怜月怔怔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不走。就算锦阳公主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美好,就算锦阳公主残暴又无情, 她已经爱上了。而且留在公主府也可以替灵阳公主照顾皇后娘娘,这是她欠灵阳公主的。 她现在担心阿莱, 心疼西府的那几位, 对于锦阳公主种种行止更是说不出的惊骇。可是万般情绪中独独没有难过, 失望是有的,却并不难过。长久以来让她难过到无法呼吸的只有一件事:锦阳公主不爱她。 旁的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阿莱平安她就再无顾虑,至于她留在公主身边未来会如何,她不在乎。 “我留在这里。你过来看看,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怜月将阿莱拉到箱子前。 “娘娘……”阿莱跟在霁嫔娘娘身边也有些日子了, 这个箱子里几乎装了娘娘所有值钱的东西,娘娘把所有都给她了。 阿莱年幼的小肩膀微微颤抖着。娘娘对她越好,她越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留在危机四伏的公主府。 “公主府眼下的局面在皇城中算不上异事,打从我进宫里做事起就看明白了,对于皇家主子来说,人命根本不值一提。就拿先帝来说,您知道从前后宫有多少曾经被先帝视若珍宝,后来无故惨死的妃嫔么?”阿莱想说服霁嫔娘娘离开,她年纪虽小,对于那些极权之人已经看得透透的了。 锦阳公主眼下看重霁嫔娘娘,以后呢?皇族秦家这些几代下来,可有出过一对从一而终的佳话? 怜月埋头继续替阿莱收拾东西,低低地说:“我知道。你早点歇下吧,明天还要赶路。” “您不走阿莱也不走。”阿莱倔强地撅着嘴道:“我在这里您好歹有个帮手,公主殿下要问便问,反正咱们过去西府也没做什么。” “咱们虽没做什么,可是知道公主做了什么不是吗?”怜月上前轻轻将阿莱搂进怀中:“听话。” *** 天边才刚泛白。 怜月与阿莱一起抬着箱子用锦阳公主给她的令牌出了公主府。 锦阳站在廊柱后,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她看着怜月紧张得时不时回头看,像受惊的小动物。似乎打从怜月来到她的身边,一直是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连花站在锦阳身后轻声问:“公主?” “走了也好。”锦阳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在怜月走出府门后提步跟了上去。 “偷偷跟着前面那辆马车。”锦阳没敢用公主府的马车,怕怜月认出来,便在大街上随手拦了一辆。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行驶在清晨昏暗的街道上。 “能看出她要去哪儿吗?”锦阳沉沉地问。 和锦阳一起出门的连花拨开帘子看着前面的那辆马车突然拐进一条巷子,不是特别肯定地说:“似乎要去渔林巷子。” “去那里做什么?”锦阳本来以为怜月会带着阿莱回兴州府老家。 “游司卫长住那里。”连花安排人给游婵送过两次锦阳公主备的谢礼,便知道了游府在渔林巷。 找游婵么?一有事想起的第一个人是游婵么?锦阳心里的疼又多了几分酸。 很可惜。游婵去边境救申老将军了。 锦阳一颗颗数着手中念珠串上的珠子,这念珠怜月也有一个。是她母亲嘉王妃给怜月的,说拜托怜月照顾她。 这才多久啊! 车颠簸着向前驶着,锦阳端坐在车中合目回忆着今世与怜月相遇后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她把怜月强抢到身边的,心里想着要给怜月选择一切的机会,可是身处她的阴影之下,怜月哪里真的有过选择的权利。 以前留在她身边不过是因为无处可去罢了。 眼下知她对西府那些女人所行之事,又恰逢遇上了游婵,就奋不顾身地想要逃开。锦阳突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寂感,因为拥有别人所没有的记忆,铭记着别人所不知的伤痛,于是所做的一切也不会被人理解。 连花见自家主子落了泪,默默掏出巾子双手呈了上去。 *** 到了渔林巷子,怜月回忆着游婵告诉她的地址,看了看左右两侧,数着找到一处府宅门前,可是门前并没有匾额。 怜月退回巷子口,又数了一次。 是这家没错啊! 忐忑着扣响了门环。铛铛铛!!! 王婆婆刚起,游婵经常不在家,但烦杂的家事她从不怠慢。今天也是,天不亮就起了,正要吩咐丫头们做事,听到门环在响。 以为是小姐回来了,这些日子总担心着小姐安危的王婆婆几乎是跑到门前的。 一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小姐,而是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和一个小丫头。 “请问,这里是游司卫长的府上吗?”怜月牵着阿莱,小心问道。 “小姐出远门了。您是……”王婆婆警觉起来。自打小姐升了司卫长,各种送礼送人 分卷阅读14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的事就没断过,以前就有过两个结伴而来的女子找上门,说自个儿是京中某位大人送小姐的。 这也罢了。但那二人仗着有几分姿色,也仗着送她们来的大人有些权势,到了游府没见着正主的面,已经有了少奶奶的作派。 怜月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家小姐是司卫长的友人。”阿莱伶俐,替怜月说道:“这次进京是来投靠司卫长的。” 锦阳坐在马车上,从帘子缝中看着怜月与阿莱相伴踏进了游婵的宅院中。 “回府。”她心如死灰地放下帘子吩咐连花道。 锦阳明白,别的事还好说,但前世那些恩恩怨怨,她是没办法和怜月解释清楚的。与其让怜月跟着她整日担惊受怕,不如忍痛放手。她虽曾当着怜月的面说游婵如何如何不好,但心里其实明白,游婵是个挺好的归宿。 游婵刚升了左都尉使,以后制衡申家少不了要和游婵打交道,想到以后要眼睁睁看着怜月陪在游婵身边,锦阳差点情绪失控冲进游府抢人。 好在马车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她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没有资格插手怜月的人生,爱谁是怜月的自由,锦阳这么安慰着自己,脸上落下欣慰的两行泪。 锦阳公主的奶嬷嬷徐氏前些日子老家长辈去世,料理完后事这才刚回来就遇上头疼的事了。 连花从锦阳公主房中退出来,冲徐嬷嬷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吃东西?”徐嬷嬷将连花拉到一旁问。 连花点头道:“打从霁嫔娘娘早间走了,早膳午膳都不肯用。公主还吩咐了,没她发话谁也不许打扰她。” “唉……让公主自己呆会儿吧。”徐嬷嬷想不明白小公主怎么就对那个霁嫔娘娘那样着迷,人要走舍不得强留下,宁愿委屈自个儿。公主的性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或许真是一物降一物吧。 怜月在游府替阿莱安顿好了,又嘱咐了许多话才借故向王婆婆道了辞。 “吴姑娘不留下?”王婆婆拿不准突然找上门的二人的身份,但看一个柔弱一个年幼,实在不像坏人的模样,怕真是自家小姐的友人便接进府中命人好生伺候着。谁知姓吴的姑娘突然要走,这让王婆婆更糊涂了,进京投靠友人的女子,独自穿梭在诺大皇城多危险啊! “您要去办什么大可告诉老婆子,我让小的们去办。”王婆婆这般道。 怜月笑着谢过王婆婆的好意,撒谎道:“我送家妹投奔司卫长,还要赶路回家。” 这话其实也不假,她是把公主府当作家的。 王婆婆坚持要命人送怜月出城,怜月为了脱身又撒了许多谎,终于得以独自坐上回公主府的马车。 院里静极了。 丫头婆子们都不在,怜月恍惚间有种置身西府的错觉。要不是庭院中那些熟悉的花木,怜月真怀疑自己走错了,误进了荒凉的西府。 此时已近傍晚了,卧房中没点灯,怜月以为锦阳公主外出不在府上,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她今日替阿莱收拾东西,又绞尽脑汁同游司卫长府上的婆婆说了许多瞎话,实在是身心俱疲。 锦阳坐在暗暗的屋子里,独自饮着酒,听见门有响动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胆敢抗命的下人,将酒杯往门口一掷大声喝斥道:“本公主说了,任何人不许进来!你好大的胆子。” 第106章 106 怜月被杯子砸中了脚踝, 疼得闷哼一声。 哪怕只是一声轻哼, 锦阳也听出来是怜月的声音, 她醉醺醺地站起身, 委屈着略带哭腔地冲门口唤道:“怜月?” “是我。”怜月点上灯,合上门, 穿过熏天的酒气走到锦阳身边扶住她。“怎么喝了这么多?” 锦阳更加委屈地扑进怜月怀里抽泣着道:“以为你怕了我不愿再回来了,我又舍不得强留你。” 怜月轻轻拂去锦阳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发丝, 心疼地将人搂进怀里:“不走了。那公主能不能答应我, 不要再为难懿德皇后她们了?” “嗯~”锦阳轻轻应了一声, 下一刻就睡了过去。就这么站着靠在怜月的怀里,小手紧抓着怜月的衣裳呼呼睡着。 怜月想将人挪去床上, 可是酒醉之人无法着力, 她气力不够,抱了两抱还是挪不动锦阳,便想找连花帮忙。怜月刚试图要拿开紧握着她衣袖的小手出去唤人, 锦阳皱了皱眉头反倒抓得更紧了。 醉意昏沉的锦阳觉得怜月回来这事仿若一场美梦,梦里她抓住了怜月, 可怜月却拼命想挣脱。 “不许走。”锦阳说着梦话。 怜月就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让锦阳坐在她膝上靠在她怀中。 “连梦话都这么霸道。”怜月轻轻用下巴抵住锦阳的头, 心中柔情荡漾。她想起锦阳说舍不得强留她在此的话,那样霸道任性的人知道她的离开也没拦着,宁愿关在屋里暗自伤神,可见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锦阳醒来时天还未亮,屋里灯火通明, 自己坐在怜月的怀里,身上披着怜月的衣裳。 她朦胧间想起似乎梦到怜月回来,没想到竟是真的。为什么走了又回来呢?是因为游婵不在京中无处可去么? 锦阳思绪万千地站到地上,用衣服裹住怜月,将她抱去床上轻轻放好。 怜月的双腿因抱了锦阳一夜早麻了,一轻挪动双腿酸麻无比,便醒了过来。睁眼时已经躺在床上,锦阳公主坐在床前定定地望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都有些尴尬,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锦阳先开了口:“我不是你所猜想的那种人。”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没了往日的气势,小心翼翼地向怜月解释着,不管怜月是为什么回来的,她都想好好表现将人留下。 “过去的便过去了,公主您记不记得昨晚答应过我什么?”怜月挣起身,倚在床头和锦阳说话。 “……”锦阳不记得了。昨夜是她第一次醉酒,酒后的记忆只有一些碎片,很多事记不起来。 “您答应我以后不会为难皇后娘娘她们了。”怜月深情地望着锦阳问道:“您会吗?” “我答应你。”只要怜月能陪在她的身边,锦阳什么都可以答应。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了?” “我没打算走,只是送送阿莱。我怕小丫头夹在你我之间为难,或者做出触怒您的事。那孩子一心向着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公主不要追究。” “不会。不会。”锦阳明白怜月在得知她对西府的人做下的事后,仍是这样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怜月是真的是将一切都交给她了,心也是,命也是。如果这段感情需要赌注,她其实只压了真心,但怜月压上了一切。 她会拼尽此生让怜月赢得这场赌注,锦阳起 分卷阅读14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身去柜顶取下一个绣着繁枝的大锦盒,送到怜月怀里。 “这是什么?”怜月接住盒子笑问道。 “去岁给你备下的生辰礼。搬来搬去的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你,打开看看。”锦阳有些紧张,紧张怜月的反应。 怜月解开木扣,打开锦盒的一瞬间满目珠翠流光,躺于锦盒内的是一顶华贵精细的彩冠。女子出嫁时才会戴的彩冠,公主送她的意思是……怜月红着脸抬起头。 “愿意做这府上的驸马爷么?”锦阳提着心问道。 怜月呆呆地捧着彩冠,不解地问:“驸马爷成亲时竟要戴女子的彩冠?” 锦阳被怜月逗乐了,笑道:“那倒不用。这彩冠你收着,就是因为你要做驸马爷穿不了女子嫁衣才送你的。”锦阳说完敛了笑,认真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愿意做这府上的驸马吗?” “我是先帝的遗妃,又是女子,怎么可以……”怜月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哪怕一百个愿意,也知道此事是不可能的,女子哪能做驸马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锦阳笑着起身将彩冠轻轻戴在怜月头顶,看着瞬时变成明媚动人的新娘子的怜月,锦阳说不出的内疚。 上一世怜月被皇帝纳进宫,没有过寻常女子的凤冠霞帔婚嫁盛礼,这一世她有心将怜月名媒正娶到身旁,却也无法让怜月穿上女子嫁衣坐进喜轿。 *** 客栈内,一男一女相拥亲吻了许久才分开。 男的锦袍玉带,一身公子哥打扮。女的粗衣素履,像是走江湖的女子。 “巧巧。”男子万般不舍地松开怀中的女子,他看到巧巧的衣领口已松开了,露出一片雪肌。也知道如果自己要继续亲吻之后的事,深爱着他的这个姑娘不会拒绝,可是他不敢。 这男子是亲安侯何广义的独子何秧。因为是独子,背负的责任便格外多。尤其是嘉王登基后,曾深受先帝器重的亲安侯就把保家卫族的重任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论相貌身段,何秧在皇城公子中是排得上号的。亲安侯便想撺掇儿子在锦阳公主面前好好表现,虽说锦阳公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难相处,但新帝膝下可论婚嫁的也只有快及笄的锦阳公主一人。 亲安侯便劝儿子,哪怕受尽委屈,为了何家也多多忍耐。谁知这何秧早有了心上人,还是在天桥脚下卖弄武艺的江湖女子。 一心想与秦家皇室攀亲的亲安侯,莫说江湖女子,连相国之女也未心瞧得上。闻讯后把何秧打了一顿,关在家中教儿子好好反思。锦阳公主府上大宴在即,亲安侯还指着儿子到时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呢。 何秧许了看守的下人许多银子,才找着机会逃出来。 巧巧扶何秧坐下说话,何秧一沾椅子就痛苦地呻/吟起来。 “我不坐了,屁股有伤,也不敢久留。”何秧站着说话,巧巧也就陪着一起站着。 “公子回去吧。侯爷不同意你我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我爹爹说,明日就要启程离京去别的地界讨生活了。”巧巧低着头,不敢看何秧灼灼的目光。她没有何公子为爱奋不顾身的魄力,离开京城也是迫于亲安侯的威慑,她虽然爱着何公子,但更要为一家老小的安全考虑。 情情爱爱在挚亲的生命面前,又算得什么呢?巧巧答应见何秧,是为了道别。 “是不是我爹逼你们走的?”何秧对他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是我没用。”何秧不敢再纠缠,触怒父亲他至多挨顿家法,却有可能连累巧巧和她的家人丧命。 何秧紧紧将巧巧搂进怀中,用力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身上的温热,想要铭记一世。过了许久才松开,转身离开了客栈。 巧巧站在窗边,流泪望着心上人离去的身影。谁也没有错,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锦阳心情很好,因为怜月的失而复得,更因为自己的好事将近。在书房坐着嘴角也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连好站在一旁侯命。 “亲安侯的儿子何秧,帮我送他走。”其实何秧走不走无所谓,但还是走了更好。锦阳不想给亲安侯任何余地,只有斩断对方所有退路,她才能掌握主动权。 连好听命道:“只杀他,还是连那个江湖女子一并杀?” “……”锦阳脸上的笑意忽然没有了,她什么时候要杀人了?“我只是让你送他离开京城,安顿好他和那个江湖女子,派咱们的人时刻盯着。亲安侯要知道我杀了他儿子,还有可能听咱们的吗?师姐,不是我说你,你真是越发残暴了。” 连好有苦说不出。她为锦阳办事多年,以前公主的态度都是能杀绝不留活口,所以听说叫她送何秧走,第一反应自然是取人性命。“不是我变残暴了,是公主变了。”连好难得笑了笑。 她喜欢公主现在的改变,越来越爱笑,也越来越有人情味。 在锦阳的暗中帮助下,当夜何秧和巧巧一家离开了京城。 亲安侯一早起来得知儿子不知去了何处,气得差点昏死过去。他也怪自己没把儿子管教好,竟然养出那种为了个江湖女子,置家族前途于不顾的混账东西。 正捶胸顿足之际,有下人来报。 “侯爷,锦阳公主来了。” 亲安侯忙擦干老泪迎了出去。 锦阳大步往亲安侯府里走,身边是丫环打扮低着头的怜月。 “公主。”亲安侯气得通红的脸还未缓过来。 锦阳看了眼亲安侯的模样,便知这事十拿九稳了,一起步入正厅。锦阳将除了怜月以外的人都打发出去了,然后坐下对亲安侯道:“有件事想请侯爷帮忙。” “公主但说无妨。”亲安侯觉得锦阳公主此次登门造访实在离奇,亲安侯府以前和嘉王府的关系就平平淡淡,锦阳公主乖戾,只和护国将军府的申霄聊得来,与他的女儿们也是从不往来的。 亲安侯猜测着锦阳的来意。 锦阳道:“这话由我自个儿嘴里说出来,只怕侯爷要觉得我太不矜持了。”锦阳抿唇一笑,看着亲安侯道:“不知亲安侯府可否有意与我秦家结亲。”亲安侯想通过有些姿色的儿子攀上秦家之事,锦阳早查清楚了。 而她之所以选择亲安侯府,一是因为亲安侯府只有何秧一个儿子,只要何秧一走,膝下无子的亲安侯便不得不接受怜月这个“刚寻回的儿子”。二则是因为亲安侯府在朝中根基不浅,这也是为何亲安侯在父皇收拾前朝旧臣时暂时安然的缘由。既然动亲安侯府不容易,那就收为己用。 亲安侯切切实实地被惊到了。 锦阳公主一个小姑娘家竟然和他一个外男言及自己的亲事,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可他确实又有这个念头,亲安侯以为锦阳公主是看上了自己儿子的美色,所以诚意满满地亲自登门提亲。 分卷阅读14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可是他那混蛋儿子跟个江湖女子跑了,他哪怕发动人去找,找到也需要些时日。亲安候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回绝吧,能攀上锦阳公主这门亲,他们何家不说世代,好歹数代无忧了。可若是答应吧,万一找不回儿子该怎么向公主交待呢? 锦阳瞥了眼亲安侯,继续道:“驸马人选我给侯爷带来了。侯爷年少风流,还有位公子多年流落在外,今日刚寻回来,名叫何秱。”锦阳将怜月拉到身旁,笑望着亲安侯。 “这……”亲安侯总算明白了锦阳公主的意思。 公主看上了个女子,为了在一起要他认这个女子作次子。 简直胡闹! 可是亲安侯不糊涂,哪怕这“儿子”是假的,但和锦阳公主的亲事却是真的。 “侯爷意下如何?老实说,京中权贵不止您一家,总有愿意帮我的。”锦阳成竹在胸,直接点破了何秧离京之事:“听说令郎与江湖女子浪迹天涯去了,我这人直性子,行或不行侯爷一句话的事。” 怜月在一旁低头听着。不管能不能成为侯门公子,能不能成为公主驸马。单是锦阳公主为了和她名正言顺在一起所做的一切努力,已经让怜月觉得此生无憾了。 亲安侯细思之下发现其实自己别无选择,儿子不知下落,和皇家结亲无望之事还是其次,最令他担忧的是连个承袭爵位的人都没有。先应下此事,再着人去寻回儿子吧! 锦阳没有把怜月留在亲安侯府,这事只要亲安侯应下了剩下的就好办了。断不可操之过急,让亲安侯突然多出个儿子必然会惹人疑心,需先造势,再假装寻人,她还得假作与亲安侯府二公子相见两不忘。 回公主府的路上锦阳惯常地拉着怜月的手,怜月的手一片冰凉。 “是不是吓到了?”锦阳摩挲着怜月的手。 怜月笑着摇了摇头,也反握住锦阳的手。二人甜甜蜜蜜地回了公主府,却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西府的懿德皇后出事了。 第107章 107 懿德皇后风寒渐愈, 可是腿突然不能动了。 连出恭也只能由徐嫔抱着去, 徐嫔替皇后整理好衣衫安慰道:“娘娘会无事的。您记不记得从前太妃娘娘有一日也忽然不能行动了, 后来不也好了么?” “我想见灵阳一面。”皇后像没有生气的木偶, 任由徐嫔将她抱回床上。其实西府来了不少伺候的人,都被皇后发脾气撵出去了。她不知道锦阳突然示好又是要作什么妖, 整个公主府,她信得过的只有徐嫔一人。 可是腿突然不动弹后, 皇后忽然间没了生气。 “与其顶着这个废身子任由锦阳一个丫头片子欺/凌, 不如死了算了。”皇后空洞的双眼流下两行泪, “可是我想见见我家灵阳,不知她在行宫那边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锦阳有没有找人欺负她……” “灵阳公主和人素无仇怨, 不会有事的。”徐嫔也觉得自己安慰皇后的话太过苍白,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皇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与锦阳不与素无仇怨么?她放过你了?灵阳和锦阳抢过那个吴家丫头,我是真的害怕。”皇后说着又啜泣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了,女儿灵阳是她唯一的牵挂。 “我就后悔以前对灵阳不够好, 总是拘着她, 没少在清晖宫发脾气。我怕她嘴上不说, 其实是怨我的,可是我真的是为她好。”皇后接过徐嫔递过来的巾子,捂着脸失态地哭着。 搁从前,她绝不会容许自己在妃嫔面前失态,可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以后小公主大了, 你别像我似的。”皇后劝着徐嫔。 “都听娘娘的。”徐嫔也劝皇后:“东府那边指了大夫过来,娘娘该让大夫瞧瞧的,这么拖着真拖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谁知是来救咱们的还是杀咱们的。”皇后对于锦阳的好意仍是不屑。 锦阳站在东府与西府相接的院墙处,对大夫和几个婆子丫头道:“不愿治哪怕强按着也得给我把她治好。”正吩咐着,锦阳一抬头忽然发现楚婕妤站在西府的垂柳下似在望着她。 与锦阳并肩站在一起的怜月也看到了。她觉得楚婕妤看锦阳公主的眼神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我和大夫一起去看看懿德皇后,公主要一起去吗?”怜月问道。 锦阳的视线从楚婕妤身上迅速滑过,最终落在怜月身上,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我不去了。你也别去,她们现在不会想看到咱们的。” “嗯。”怜月乖乖应了,被锦阳牵着离开院墙回了东府。 楚婕妤站在柳荫之下,心在锦阳牵住怜月的一瞬间猛地沉了一下。 *** 搬入公主府一月后,锦阳十四岁生辰。 乔迁宴与生辰宴一起办,而且是册封大典后锦阳以嫡公主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理应办得盛大热闹。但北境的战事已打了月余,近日南部又有洪涝,锦阳不仅没有大操大办,反倒把自己以前封郡的入项都上交朝廷用于买粮赈灾。 朝堂之上对于小公主又是一番称赞。更有前国丈的政敌借机踩了把灵阳公主,说是久听灵阳公主宅心仁厚,国有大难时倒未见灵阳公主做过什么。 嘉王登基后勤政爱民,锦阳此举又拉拢了人心,渐渐地,疑心嘉王畜意篡位的反对声也弱了下去。秦家天下谁当家做主对大臣们来说并不重要。忠臣要的是心系天下的贤君,奸臣要的是利益。百姓也不在乎,只要能太太平平过安生日子,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主府设宴,申霄也被邀请赴宴。 帖子送来时申霄正与古文乔一处坐着说话。 她最近心烦得厉害,父亲远在北境生死未卜,锦阳与她又是这样的局面。将军府那几位姨太太申霄连面也不怎么见过,没有姊妹朋友,也就性子极好的古文乔愿意整天看着她这张臭脸。 申霄领了帖子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差了。锦阳请她不过是面子功夫,而且去了难免又要见锦阳和霁嫔万般恩爱。申霄还有一层担心,怕是鸿门宴,她对锦阳下不了狠手,可锦阳却未必。 “记得你小时候和锦阳公主形影不离的。”古文乔不解地问,想到申将军还在外征战才小心地问了句:“是不是担心将军无心赴宴玩乐?实在不想去就推了吧,我瞧锦阳公主近来的行事也是个体恤人的,定不会与你计较。” “要去的。”申霄把帖子扔到一旁。“公主也请了表姨,咱们一起去。” 虽是这般想着,申霄终究还是未能赴宴。 游婵回京带回了两个消息。一是禾涅族战败愿意和亲平息战乱,二则是申老将军的死讯。 尸骨无存。 分卷阅读14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你说什么?”申霄逼视着游婵。 游婵初闻讯时也是申霄这般不愿相信,她迎上申霄的目光,复述了那个残忍的消息:“将军带兵夜袭敌营被困,被放火烧死了。尸骨无存……” 说出这个消息时游婵紧握着腰间刀剑的手没了血色。哪怕后来她夺回失地,哪怕她杀敌无数,也弥补不了申老将军的死。她把申老将军看作父亲一般的存在,她的难过并不比申霄少。 两个见惯了生死,甚至亲手夺去过无数人生命的人,在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时还是悲伤得说不出话。 “你回来做什么?怎么不杀了那帮王八蛋?”杀父之仇瞬间点燃了申霄的怒火和杀气,甚至迁怒到前去救人的游婵身上。“你没有救下爹爹不说,连为他报仇的心也没有吗?” 游婵不是不想报仇,但她必须顾全大局,如果一路追杀惹怒禾涅族绝地反扑,以她所带的兵力根本没办法保护边境百姓不被波及。议和撤兵是最好的选择,申将军的大仇该报,但不该以兵士和百姓的生命为代价。 游婵自责地道着歉。 申霄的情绪渐渐崩溃,大哭着抓着游婵质问:“为什么不为爹爹报仇?”问完这句忽然晕了过去。 游婵回京复命当日,正值锦阳府上大宴宾客。 申老将军去世的消息还未传到此处。赴宴的男男女女说笑嘻闹着,住去行宫的公主们也受邀赴宴。 怜月在人群中寻找着灵阳,秦晁林在人群中寻找着申霄。 “灵阳公主?”怜月欣喜地奔向也在张头四望的灵阳公主跟前。 “怜月。”灵阳在找她的母亲懿德皇后。她多次着人来公主府问过,锦阳答应她十日后搬入公主府与母后同住的事为什么没了信,得到的消息是锦阳说府中还忙乱着,叫她耐心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今日锦阳府上大宴,行宫的先帝遗妃不便出行,但住在公主府的几位应该会赴宴。可是灵阳伸着脖子望了许久,也没有看到母后的身影。以母后的身份该是上宾,可是上座空无一人。 “我母后呢?”灵阳一见怜月便问。 “懿德皇后娘娘腿脚不便,在西府养身子没有来。”怜月不安地低声对灵阳道。经大夫诊治后懿德皇后能行走了,但仍旧不大方便,更重要的是,西府尚存的三位贵人,除了楚婕妤愿意赴宴,皇后娘娘和徐嫔是死也不愿来的。 “怜月你带我去看看母后好不好?”灵阳不知公主府的格局,只得央求怜月。 “好……”怜月忐忑地应了。 第108章 108 西府的草木郁郁葱葱, 打眼望去看不出什么异样, 灵阳依着怜月所指的路, 找去了徐嫔院里。 站在洁净宽阔的院落中, 灵阳笑着拉过怜月的手道:“是我多心了。因为锦阳一直不许我见母后,本还有些担心的, 今日看西府如此气派,想来锦阳并未怠慢。” 怜月笑不出来, 神情复杂地望了眼身旁的灵阳公主, 她不知道该怎样向灵阳公主解释, 为何懿德皇后满身病痛,为何住在西府的妃嫔会接二连三遭遇不测。 “就是这里了。”怜月指了指眼前的一排屋子。 灵阳笑着走到房前敲门, 屋内传来懿德皇后怒斥的声音:“说了不去!锦阳那妮子的生辰与我何干?等她丧葬之日再来请我不迟!” 懿德皇后以为又是东府那边请她去赴宴, 语气很差。 “母后?”灵阳听到母亲暴怒的声音,不安着缓缓推开门。拐进卧房,只见母亲懿德皇后正被徐嫔搀扶着, 脚步蹒跚地走向床榻。“您的脚怎么了?” 懿德皇后听到女儿的声音愕然回头,眼中瞬间噙满了泪, 声音颤抖地唤道:“灵阳……你再不来只怕见不着母后了。” 思女心切的懿德皇后招手将灵阳唤至榻前, 温和地拜托徐嫔道:“你去陪小公主吧, 容我和灵阳说几句话。” 徐嫔点了点头叮嘱道:“那娘娘有事叫我。吃药的时辰也快到了,我呆会儿熬好了送过来。” 怜月没有进屋,站在门外等灵阳,却等来了端着脸盆出来的徐嫔。 二人尴尬对视了一眼,徐嫔凄然一笑:“霁嫔娘娘与锦阳公主亲近, 想来是知道我与皇后娘娘因何得罪了公主殿下的。我倒是罢了,皇后娘娘如今已是这样的光景,小公主又还年幼。霁嫔娘娘仁善,还望您在公主殿下面前替我等求求情。” 怜月不知该说什么。 “您也别站着了,随我去偏厅坐着吧。灵阳公主难得来,二人可有得说呢。”徐嫔彻底没了从前在宫中的跋扈气势,说话的声音柔弱无力,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 “嗯。”怜月轻声应后再无话。 东府那边快开席了,锦阳忙着应付客人没注意到怜月忽然不见了,忙完举目四望时发现怜月没了影,问连花才知怜月带着灵阳去西府了。 “申霄也没来?”锦阳随意扫了一眼众人。 “霄姑娘说是要来的,许是路上耽搁了还没到吧。”连花道。 “不等了。开席!”锦阳抬手挥了挥。 照理说哪怕懿德皇后因病无法到场,怎么着也该等灵阳公主到了再开席的。都是嫡公主,但灵阳公主是先帝之女,又比锦阳年长。 锦阳此举也是有意震慑到场宾客,怕有的人认不清如今是谁的天下,还妄存着复辟之念。 怜月在西府偏厅一边饮茶一边与徐嫔聊天。两个女人都在先帝身旁伺候过,又都是嫔位,虽说怜月在月门宫不过住了短短数日,总算是经历过后宫生活的女人。 “倒没想到徐嫔娘娘与皇后娘娘这般亲厚。”怜月看徐嫔连小公主都顾不上,专注地坐在桌前用小称称着要为懿德皇后熬煮的药材,称量时眼睛眨都不眨,生怕多了一克半克的对病人不好。 以前皇后大闹月门宫后,她有问过在月门宫做事的嬷嬷,皇后娘娘治下的宫中妃嫔是不是都如她这般过得水深火热。她记得嬷嬷当时说过,其实大家是不太怕皇后娘娘的,尤其是徐嫔,与皇后娘娘针锋相对毫无惧色,也听说二人之间恩怨不少。 “我也没想到。”徐嫔依着大夫给的方子,将称好的药倒进陶罐中笑了笑。 怜月与徐嫔和和气气地说了许久话,徐嫔突然抱着陶罐站起身:“我得去后厨熬药了,皇后娘娘同灵阳公主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您可以去瞧瞧。” “锦阳公主派来西府伺候的人,您和皇后娘娘可以放心唤用。”怜月看徐嫔又要照顾年幼的小公主,又要照顾行动不便的皇后娘娘,实在辛苦,便好言劝道。 徐嫔笑着看了怜月一眼,仍是亲自抱着药罐走了。 卧房中灵阳伏在床边痛哭失声,懿德皇后倒 分卷阅读14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还算镇静:“傻丫头,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灵阳仍旧不相信锦阳会歹毒至此,但死的伤的落罪的,住进西府的人所遭遇的这些事教她不得不信。她听母亲说今日身子还算好的,前儿个连动也不能动,行动都需人搬来搬去。 懿德皇后拉起灵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别哭了,我怕的是锦阳会对你不利。老实说,今日东府大宴,我又盼着你来,又怕着你来。” “东府那么多宾客,想来锦阳不至于如此嚣张。”灵阳掏出巾子抹了泪,手轻轻握着母亲的手。 “难说。”懿德皇后没有女儿这样乐观,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趁此机会嘱咐女儿:“你也到当婚嫁的年纪了,若放从前你父皇在位之时,必是全天下的俊才可着你挑合心意的。眼下却不能了……” 懿德皇后有些不忍心继续说,她嫁与先帝时算不得情愿,后来二人之间的几分夫妻情分也是多年相伴积攒下的。对于亲事无权选择的懿德皇后,本以为自己的女儿贵为当朝嫡公主,不必走自己的老路,谁曾想先帝没有活到女儿招驸马那日。 “灵阳明白。”灵阳当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我被锦阳那妮子拘在此处脱身不得,已经没什么指望了,但你不同。”懿德皇后强打精神与灵阳分析了皇城之内各名门望族眼下的权势高低,最后道:“你若只是保全自身,在我刚才所举的几户公子中择其一为驸马就好,但若想连你外祖父家一并保全,只有嫁往异国为后一条路。” 灵阳流着泪点头应了。她明白母亲的意思,外祖父家如今只有她一个指靠了。 安抚母亲入睡后,灵阳出了卧房,见怜月神色不安地伫立在院落中不敢看她,便挤出笑容对怜月道:“谢谢你带我过来。” 灵阳并不怪怜月,母亲言语中全是对锦阳的恨意,可见此事是锦阳的主意,怜月虽然颇得锦阳欢心,但锦阳要做什么,哪里是怜月劝得住的。 今日怜月冒着得罪锦阳的危险带她来西府,已是仁至义尽了。 怜月歉疚得说不出话。不止为懿德皇后之事,还有先帝。“公主放心,您不住此处,我会代您尽力照顾皇后娘娘的。” “你自己也要小心。”灵阳上前挽住怜月的手:“我小看锦阳了,本以为她不过任性无礼些……”灵阳终究没敢继续说下去,西府做事的都是锦阳的人,她此时不想招惹口舌之灾。 西府平静得可以听到风声,此时的东府却乱了套。 开宴不久就有打扮成宾客模样的歹人拔剑刺向坐于上座的锦阳,公主府守卫森严,赴宴的人如果没有名帖是进不来的。正推杯换盏的公子贵女们被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躲去了桌下,锦阳冷冷地望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对身旁的连好连圆道:“我不用人保护。大师姐领人去守着西府,二师姐带人护着宾客。” 今日赴宴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公子小姐,如果在她府上出了事,很难向群臣交待。护院的人已经和歹人打了起来,锦阳静坐在一片混乱之中,想着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杀进她的府上。 忽然一道寒光刺向她的方向,锦阳飞身一避躲开了,却没有留神背后一个贵女打扮的女子突然从袖中掏出的短刀…… 第109章 109 东府的打闹声传进西府, 灵阳与怜月往东府走时正遇上连好带着人过来。 “所有人分成两拨。多的一队去徐嫔娘娘院里, 少的一队去楚婕妤院里。”连好吩咐好手下的人后对灵阳和怜月道:“公主殿下和霁嫔娘娘暂时别过去, 有凶徒混在宾客中,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怜月正要依连好所言,与灵阳公主一起去懿德皇后房里躲着, 突然跑过来一个小丫头对连好道:“连好姐姐,公主受伤了。” 灵阳因为母亲的遭遇, 此时对锦阳生不起半分同情。怜月却呆不住了, 来不及细问便松开灵阳跑去了东府。连好忙指了两个手下:“快跟过去。” 女刺客那一刀割伤了锦阳的腰间, 所幸伤口不深,并未伤及脏腑。那贵女打扮的刺客见未能刺中锦阳要害, 提手又要再刺, 手无寸铁的锦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寒光从远处刺来,女刺客双目一瞪, 倒下了,身体被一片碎瓷刺穿。 游婵进宫向皇上回禀了申老将军为国捐躯之事, 因归家时要路经公主府, 便想顺便向锦阳道明申霄不能赴宴的因由。没曾想进来没多会儿, 还没见着锦阳公主的面,就听四散逃开的丫头们说公主府进了刺客。 游婵飞身拦在锦阳身前,因进公主府不许配剑,只能将茶盏碗盘的碎片当飞镖使。刺客不过数名,在公主府护院的围剿下转眼便消灭了。 “住手。”锦阳捂着腰间尚在流血的伤口, 忍痛对护院吩咐道:“留个活口问话。” “公主治伤要紧。”游婵向锦阳一拱手,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而后冷着脸低声对锦阳道:“活口远不止一个,请公主交给卑职处理。” 锦阳心中一惊,但并未声张,由连花扶着去让太医治伤了,走之前高声道:“乱子既平,劳左都尉使安排护送各位回府之事了。” 游婵屈身领命,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三五成群抱作一团,吓得面目苍白的宾客们。 今日刺客能混进公主府,很大程度上与锦阳公主极少与皇城的公子贵女们来往有关,仿造名帖并非难事,坏就坏在公主府伺候的这帮人因为锦阳公主不与人来往,根本识不出宾客的真假。 但游婵是护国尉的人。莫说京中官员有多少嫡庶子女,夫人姬妾,便是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何时亡故都是知道的。她不知刺客此番为何而来,但有胆潜进公主府行凶的人,应该不至于傻到孤注一掷。 刚才死去的那几个,或许是为了试探公主府护院的实力,或许是为了吸引兵力。游婵一眼扫过,便知哪些是客,哪些是刺客。 她不想打草惊蛇。藏身在宾客中的刺客虽不过数名,但有男有女,都故作惊吓状与真客人站在一起。如果打草惊蛇,凶徒必然会以客人的性命相要,到时候皇上和锦阳公主那里不好交待不说,死伤之人的家人也会怪罪在自己身上。 锦阳公主的座上宾都是京中的名门望族,游婵不想惹麻烦。她将公主府的护院叫到身前,暗暗指出了哪些人是刺客,然后高声道:“依我的吩咐送各位贵客离开吧!” 刺客让公主府的人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样不论成败都是公主府的事,与她无关。 游婵仍不敢松懈,在护院们做事时她在心中默默数着宾客的人数。忽然不安地问身旁的丫头:“贵府安排的坐席可有剩余?” 丫头点头道:“回大人,坐席剩了六个。” 分卷阅读14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这也不对啊!若依在场宾客的数量,坐席至少该剩二十余个。除去死伤的刺客……游婵眉头紧蹙,难道刺客不是分成了两拨,而是三拨?剩下的人去哪里了呢? 怜月在赶往东府的半道上被人拦住了去路。几个打扮华贵的男女围着一个在公主府做事的丫头,小丫头小脸煞白,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指着突然闯入众人视线中的怜月道:“这位就是霁嫔娘娘。”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抬手一掌打晕了小丫头,然后对众人道:“动手吧!” 预感不妙的怜月见此景返身往西府跑,此时连好指来跟着怜月的两个女护院拦在了刺客与怜月之间。刹那间的刀光剑影后,寡不敌众的两个女护院倒下了。 “救命!有刺客!”怜月拼尽全身力气向西府的连好求救,可是眼下离西府还有不短的一段路,刺客就紧跟在身后,怜月绝望地奔逃着,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 这样绝望的情绪打从她进京后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好像总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离开兴州府入京后的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怜月忽然怔怔地停下脚。 她累了。求生欲在某个瞬间鬼使神差地瓦解成灰。怜月转过身,决定直面这次噩运。人在重压之下总有那么一瞬间,会想着:要不就算了吧? 此时怜月便经历着那个瞬间。绝望、无助、疲惫、看不到任何生还的希望,更深深地觉得命运不公。只是想不再担惊受怕,为了驱散心底的恐惧,她愿意去死。顾不得想身后之事,顾不得想锦阳。 隐约听到怜月求救声的游婵匆忙赶往西府的方向,在半道见到了木头一样站在庭院中紧闭着眼等死的怜月。 刺客近在咫尺,居然不躲不闪由着人砍杀?游婵从未见过这样傻的人。 因离怜月还有一段距离,手中又只有从护院手中夺来的一柄长剑,情急之下游婵掏出怀中当日怜月赠她的宝石一样的糖粒,当作暗器挥了过去。 这几个刺客身手比前院闹事死掉的那几个要好不少,明明暗器是从身后去的,居然被察觉了,只有两个人被糖粒穿身,旁的都成功躲开了。 那群人发觉游婵后并未返身与她相抗,仍是一心要对怜月下手。游婵用力掷出长剑,趁刺客躲闪之际翻身飞至怜月身旁,抱着她翻过院墙,飞入西府。 闭眼等死的怜月觉得抱着她的人有些熟悉,睁开眼时只见自己被游婵拦腰抱着飞越过树荫。 “游司卫长……”怜月的手不轻意地扶在游婵胸口。“您怎么来了?”她记得听游司卫长府上的婆婆说,司卫长去了过境征战,路途遥遥,除非快马加鞭,否则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去了又回。 游婵抱着怜月躲在院墙旁的芭蕉林中,低声道:“别说话。”怕怜月不听,游婵伸手捂住了怜月的嘴,两人紧紧依偎着躲在巨大的芭蕉叶下,连呼吸也是悄无声息的。 以游婵的身手,杀了那几个人不是难事。但她为救怜月扔掉了剑,又怕混乱之中怜月受伤,只得先走为上。反正以公主府的兵力,那几个刺客也活不了多久,她们只需躲到打斗平息就好。 过了许久无人追来,游婵才松开捂着怜月嘴的手道:“那些人是冲着娘娘来的,娘娘以后要多加小心。” “又是霄姑娘么?”怜月语气神色皆是淡淡的。她方才不想再逃了,就是忽然觉得无论自己怎样小心也不可能活下来。公主寿宴何等重要的场合,刺客说来就来了,本以为躲在公主府就能逃过追杀,结果反倒连累锦阳公主也受了伤。 “公主伤势如何?”怜月只放心不下锦阳。 “无碍。皮外伤。”游婵有些酸楚地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 “那就好……”怜月听着远处连好所带的人与刺客交战的刀剑声,疲倦地对游婵道:“司卫长以前答应我的事还管用吗?” “娘娘请讲。” “想请您带我离开此处。”怜月望着游婵苦涩地笑了笑。去意来得突然,因为她真的累了,更因为她连累锦阳受了伤。今日幸好是皮外伤,那下一次呢?怜月愿意为了这段感情用自己的生命冒险,但舍不得连累锦阳。 游婵的心紧了一下,抱着怜月的手更用力了些:“好。” *** 锦阳的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宾客已着人送回各府了,公主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身处房中的锦阳只能隐约听到扫院的人泼水刷洗地面血迹的声音。 “还是没找到么?”锦阳双眼有些失焦地望着前方。 连好回话道:“找遍了府上,霁嫔娘娘仍旧不知所踪。” “留的那几个活口,可问出了什么?”锦阳紧紧掐着手中的念珠,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 “没有。都是硬骨头。不过听咱们府上的几个丫头说,那些刺客曾逼问过一个小丫头谁是霁嫔娘娘……” 要刺杀怜月的人,锦阳只能想到申霄。加之听游婵说申老将军征战中为国捐躯,经历丧父之痛的申霄一时糊涂做出疯狂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怜月已失踪两个时辰,锦阳不由得想着申霄若真对怜月下了毒手,自己会如何? “去将军府!”锦阳伸手唤连好扶自己站起身。 “公主您的伤?” “死不了。” 人是死是活总要有个说法。若怜月无事,看在申霄丧父的份上,她可以不计较。若怜月有事……一命抵一命也难消锦阳心头之恨。 第110章 110 酒温好了, 一身平民打扮的秦道勉坐在酒楼的雅间里, 为相对而坐的白须老者斟了杯酒。 “怎敢劳驾三皇子。”老者恭敬地接过酒壶, 先为秦道勉斟了杯酒, 然后才为自己倒了一杯。 “外公为报我父皇之仇损失了不少良将,这酒自该我敬您。”秦道勉举杯饮尽。 老者也举杯对秦道勉道:“先帝爷待我等恩重如山, 嘉王逆反篡位,先帝爷之仇岂是杀了一个小小嫔妃便能报的。那个霁嫔的死不过是开始, 害死先帝爷的是嘉王和申家, 这仇是必要报的。” “以申家之势, 只怕你我前路艰难。”秦道勉不禁满脸愁容。 老者哈哈一笑:“申时茂回不来了。” “外公此话何解?”秦道勉不解。 老者笑而不语。若不出意外,申时茂定会死在战场之上, 以老狐狸申时茂的谋略, 若不是以京中家眷逼他手下亲信的副将反水,怎么可能深陷重围需等着那个游婵领兵去救。 透过这家酒楼雅间的窗户,可以看到皇宫。 酒楼之下, 一辆从公主府驶出的马车缓缓经过。秦道勉看了眼马车,对老者道:“也不知去赴宴的几位表妹有没有平安回府, 倒看不出楼下这辆是哪府的车马。” 分卷阅读14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老者瞥了一眼道:“护国尉的马车。至于我那几个小孙女, 我依你所言吩咐了潜进公主府行刺的人, 只杀锦阳和霁嫔,不伤宾客。放心吧。” 秦道勉点了点头,脑海中却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不知道古家小姐是否也在席上,不知有没有被外公派去的刺客吓到? *** 申霄从昏迷之中醒来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古文乔坐在床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申霄安神醒脑的汤药。 极度悲伤之中的申霄没了往日的桀骜不驯, 药递到嘴边就乖乖张嘴喝了。 古文乔只是喂药,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的话。节哀顺变?于旁人而言不过一句寻寻常常的话,而对于失去挚亲的人,这话却等同于废话。 “身经百战的人了,怎么会……”申霄垂着肩,眼泪滑过脸颊。她还是不敢相信父亲没了,两军对战死伤无数,但身为统帅或许会战败,但绝不至于轻易身亡。尤其是父亲年纪大了,这些年来坐阵指挥多过亲自冲锋陷阵,而且游婵亲眼目睹,本军在与禾涅族的对战中其实是占优的。 多年不曾领兵的游婵尚能击退敌军,父亲怎么会把性命都搭进去了呢? 申霄想不通。但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忽然垮了,锦阳与她决裂了,父亲也离她而去。从此这世间,她要独自面对一切了。 “想哭就哭吧,哭累了就躺下睡会儿。”古文乔也偷偷哭过,双眼还红着,但在申霄面前只能强忍着悲伤:“将军的丧事我会安排的,你不必忧心。” 丧事?申霄听古文乔说才想起来,父亲死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她忽然觉得有古文乔在真好,这个柔弱的小表姨眼下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锦阳带着大队易装成普通护卫的高手到了将军府。她现在心里再急,碍着申将军之死也不敢闹得太过。 “你们在这候着,两位师姐随我进府。”锦阳捂着腰间因行动加剧的刀伤,被连花扶着下了轿。她动作有些急切,尚未站稳就想奔向将军府大门。 “公主当心。要不您还是乘轿去见霄姑娘吧?”连花不安地劝着。 锦阳对连花的话充耳不闻,比起生死未卜的怜月,她这点小伤算得什么? 开门的将军府丫头一见门外浩浩荡荡的架势,吓得立马跪地请安。 “你家大小姐呢?”锦阳瞥了眼巍峨恢弘却无多少人居住的护国将军府,问跪了一地的下人。 “回公主殿下。大小姐晕过去了……”丫头说完低头抹了抹泪。做下人的最怕主家有大变故,因为自个儿的命运全系在主家之上,老将军这一走,这将军府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大家的难过是真的。难过于宽厚待人的老将军突然离世,也担忧着自己的未来。 “申将军之事本公主已知晓了,特赶来探望霄儿。我识得路,你们不必伺候,退下吧!”锦阳加快脚步走向申霄的院子。 扶着锦阳的连花要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上主子的步子。连花在锦阳身边多年,自家公主对怜月姑娘的在乎是前所未有的,她不明白的是,怜月姑娘在西府失踪了,公主为什么要找来将军府? 锦阳还未到,已有得了信的丫头在申霄门外回话。 “大小姐,锦阳公主来看您了。” 古文乔刚给申霄喂完药,正用热巾子给申霄擦脸。“公主殿下今日大宴,听闻将军走了竟放下诸事赶来相慰,待你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古文乔觉得锦阳公主的安慰必定比她的安慰有用。自己与霄儿亲近起来也不过近些日子的事,哪里比得上霄儿与公主殿下一起长大的情谊。 “锦阳来了?”申霄才止住的泪又流了出来,不过这次是欣喜的泪。她原本以为锦阳不会再理自己,没想到听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锦阳还是在乎自己的,十来年的情分怎么可能说没说没。 “我得去迎驾!”申霄觉得身体忽然有了些力气,正要掀开被子去接锦阳,却听到门口传来锦阳的声音。 “不必了。你好生歇着。”锦阳冷着脸一把推开门。 古文乔忙跪地行礼。 锦阳瞥了古文乔一眼道:“这位是古小姐吧?我要同霄姑娘说几句话,还请古小姐回避一下。” 之前在房中伺候的将军府的下人和锦阳带来的除连好连圆以外的人都出去了,连好连圆尽责地守在不远处,可以看到锦阳,又刚好听不到二人谈话的地方。 申霄已经直起了身,望着锦阳的视线满是思念和感动。 锦阳的神色却十分冷漠:“申将军为大运国国泰民安毕生操劳,没想到正值壮年就命丧沙场,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听游婵从宫里得来的消息,父皇已下旨修建将军的衣冠冢,申家之功……” 锦阳以大运国公主的身份说着安慰亡将家眷的老话,申霄突然打断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今天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个吗?” 原本顾忌着申霄丧父之痛,压着满心焦躁打算简单安慰申霄几句再谈怜月之事的锦阳见不得申霄装无辜的模样,话锋一转道:“你不用装傻。你经历丧父之痛一时糊涂做下错事,看在往日情分上,只要怜月没事,我不会与你计较。她人在哪里?” “什么?”申霄因锦阳来探望自己的那几分欣喜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锦阳不是来看她的,而是为了吴怜月么?申霄不知道吴怜月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锦阳焦急的模样,她打从心底里盼着吴怜月已经死了。 “你以为找江湖上的刺客,把他们的嘴堵死了我便猜不到是你?你可能忘了,宫中大乱那日的忠王余党也是一样的路数,那些杀进皇子院的死士,可是你们申家亲自找来的。”锦阳压抑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以尽量温和的语气劝申霄:“你别做傻事,把怜月交给我吧!哪怕她受了伤,只要不死不残我不会为难于你,我受伤之事也不会怪你。”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申霄顾不得被冤枉的委屈,关切地伸出手要解开锦阳的衣裳查看伤势。 锦阳警觉地往后一退,避开了申霄的手。申霄心酸地收回手,向锦阳解释道:“此事真的与我无关,不过你放心,公主府进了刺客这样大的事,我一定会命人查个水落石出的。”她仰着脸,用泪眼凝望着锦阳,目光坚定不闪不避,丝毫看不出心虚的模样。 锦阳与申霄对望着,她差点就信了申霄是无辜的,因为申霄很少流露出这种眼神。可是她实在想不到,除了申霄,谁还会大费周章冒着这样大的险杀怜月。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怜月现在在哪里?”锦阳语气中满是恨意。 申霄听出来了。在表姨古文乔的安慰下稍微平复些的心情,此刻再度堕入冰窟。“她?现在在地府啊 分卷阅读14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自暴自弃的,申霄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锦阳,嘴角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是我杀了她。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杀了我为她报仇么?” 第111章 111 锦阳不敢相信申霄竟然如此堂然地亲证了怜月的死。 “轰”地一声。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锦阳两世的寄望随着怜月死去的噩耗幻灭了, 在她想象的未来里, 每一个画面都有怜月相伴。从前世绵延到今世的爱, 沉重到渐渐成了锦阳的另一个心魔, 她以前总想着要怎样实现在心底许给怜月的未来,要与怜月一起历尽世事看尽山水。 忽然间, 她失去了今生唯一的梦,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腰腹的伤口因之前行动得急切又撕裂开了, 血浸透白纱, 最终染湿了外侧的礼服。腥红的血迹慢慢晕开, 像一朵越开越盛的花,申霄望着锦阳腰间的血迹心疼着道:“伤口流血了, 先传我府上的大夫来看看吧?” “她人在哪?”锦阳感觉不到身上的痛, 整个人在听闻噩耗后变得有些麻木迟钝,但看着申霄的双眼中已不止恨意,还有滔天的怒火。她大袖一挥, 手中赫然多出一柄长剑,剑端抵在了申霄的脖子上。 死要见尸。在看到怜月的尸首前, 锦阳还抱有一丝侥幸。 申霄感受了脖子上的冰凉, 她不敢相信锦阳真的会对她刀剑相向, 而且在是她得知父亲过世的这一天。丧父之痛和被冤枉的委屈交织在一起,申霄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世间上她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要她死。 其实申霄可以轻松制住锦阳, 可她舍不得和锦阳动手,怕她被刺客所刺的伤再恶化。以将军府的兵力,申霄大可以和锦阳硬碰硬,大不了将此事闹到御前。反正没做过的事,皇上查不出证据也奈何不了她。 可她还是舍不得。锦阳的风评好不容易才好些,若和霁嫔之事因此闹得人尽皆知,余生只怕都要被人暗中指指点点了。 剑就横在颈间,申霄满脑子担心的却都是锦阳。她更怕锦阳真的认定了刺客是她指派的,反倒忽视了真正想害她的人,刺客敢在当朝公主的生辰宴上大闹,申霄觉得吴怜月的失踪只是个意外,凶手是冲锦阳去的。 “我只说一句。若刺客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申霄用食指和中指将剑刃夹开,定定地望着锦阳毫无血色的脸。“将军府随公主搜查,若真有铁证证明此事与我有关,微臣自当伏诛!” “你就那么自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么?”盛怒之下的锦阳一剑砍向申霄,申霄拿起床头的花瓶挡住了剑锋。 连好连圆忙赶过来保护锦阳,正要对申霄动手时,发现自家公主招招狠辣,誓要取申霄性命的模样,但申霄只守不攻。锦阳有一招脚下不稳,申霄甚至伸手轻轻托了一把锦阳的腰。 不过数招,带伤的锦阳便渐渐体力不支,又挥剑刺向申霄时,手忽然一软,剑落在地上,人也无力地向前倒进申霄怀中。 “公主凤体要紧。”申霄在连好连圆戒备的视线下抱起锦阳,将人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慢慢走到门口,对守在外面的下人吩咐道:“叫大夫。” *** 偷偷把怜月带出公主府后,游婵没有傻到随怜月一起离开,而是去见了锦阳公主,回禀了申将军亡故大小姐不能赴宴之事。再帮着乱糟糟的公主府送走宾客,指挥人清理院落后,游婵才回了渔林巷子的家。 她想确认怜月是否安然到达。虽然命手下好生保护着,游婵还是有些不放心,公主府那伙刺客摆明了是冲着怜月去的。至于是谁想要怜月的命……游婵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可是即使大小姐真的背信弃义,违背承诺趁她不在京中时对怜月下手,游婵也不忍心与之计较。她摸出身上那封带血的信,这是将军身陷重围时递回京中的那封,信末将军嘱咐过她,如果自己真的回不来了,希望她能如长姐那般,好好照顾霄儿。 站在家门前,游婵将信仔仔细细地揣回怀中后才叩响了门。 “小姐。”开门的小丫头对于自家小姐的满身血迹并不吃惊,只是平静地合上门转身问道:“需要请大夫过来么?”虽然十次有九次自家小姐身上的都是别人的血,但游府做事的下人都习惯了多问这一句。 “不必。我命人送回府上的小姐安排在哪里的?”游婵问道。 丫头答话道:“后院西厢。” 游婵点了点头,没有去找怜月,而是先回房间换了身衣裳。 阿莱坐在怜月身旁,吓得合不上嘴:“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在公主殿下的寿宴上行刺啊!!!娘娘您离开是对的。锦阳公主那种跋扈性子,一定得罪了不少人,留在公主府哪怕公主不害您,您也有可能被连累的。” 怜月很想告诉阿莱,被连累的那个人其实很可能是公主,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你在游司卫长府上的这些日子还好吗?”把阿莱送到人生地不熟的游府,怜月自然是担心的。 阿莱笑着点了点头:“婆婆姐姐们都很照顾我,不过可能是司卫长不在府上,婆婆对于咱们的突然造访还是有疑虑,不过对我有些许防备之心也是人之长情。但娘娘今儿个被护国尉的人送回来,大家的疑虑应该会打消了。” “说了别再叫我娘娘了。以前在公主府还好,里里外外都是公主殿下的人。眼下你我身居游府,被人知道我的身份就不得了了。”怜月警惕得看了眼窗外,然后低声对阿莱道:“我明日会动身离开京城,你还是继续呆在游府的好,今晚你住我房里吧,咱们好好说会话。” 怜月怕在游府呆太久会给游婵也带来麻烦。霄姑娘如此胆大包天,她一日不死霄姑娘一日不会罢休,连锦阳公主都震不住的人,更何况游司卫长还听命于申家。 “我和您一起走!”阿莱说得斩钉截铁。 怜月其实没有打算真的离开京城,她想着找司卫长借些银钱,在京郊买个小庄子住下,若是想锦阳公主了,就乔装入城在公主府附近远远地看上一眼。 “听话!”怜月明白阿莱的好意,越是知道阿莱的心意,越舍不得让阿莱一个小丫头跟着自己受苦。虽然她小心一些隐姓埋名,应该不至于再陷入险境,但谁知道霄姑娘有多神通广大呢! 那种撅住怜月的深深的无力感又袭来了,不堪重压离开了公主府,可是担惊受怕的日子似乎并未结束,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不必再因连累公主而内疚了。 公主发现她不见后会怎么样呢?满天下地找她还是迅速忘了她?似乎无论哪个答案都会觉得难过。她舍不得锦阳公主因她伤心难过,可又不想自己在锦阳公主心里太没分量,就 分卷阅读14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这么矛盾着时,游婵来了。 “姑娘。”游婵负手站在门外。她现在其实在崩溃的边缘,身心都是。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境征战,又带着禾涅族的议和书和老将军的死讯连夜赶回京城。一日之内,去了申家,去了宫中,去了公主府……好不容易才到了家。 可她没有歇息的功夫,换好衣服马上又得走。虽说升了职,但护国尉的事也放不得,尤其老将军的死讯明日便会传遍全朝,她得在某些人伺机夺势之时聚拢旧部。老将军虽然走了,但申家军不能散! 饶是忙成这样,她也想看怜月一眼再走。 阿莱开的门,归京后第一次回家的游婵还不知道阿莱住在她府上的事,只略皱了皱眉,并未细问。 进了屋,门合上了,游婵才对怜月道:“娘娘请恕卑职冒犯。人多眼杂,只能称娘娘为姑娘了。” “司卫长有心。”怜月起身接迎,满心道谢的话还未出口,就听游婵道:“娘娘无事就好,卑职公事在身不能久留,有需要的找王婆就好。” 说完一拱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虽不过匆匆见了怜月一面,游婵离家时心中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想着那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家中,游婵心底涌起一股热流。她也第一次有了想快些处理完手中的事,早早回家的想法。 以前游府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换衣睡觉的地方,今天却忽然觉得那里有了牵挂。或许这才是家的感觉吧,始终有条无形的线牵着离家的人的心,让人即使在外也牵挂着。 骑马赶往申家的路上,游婵嘴角有若有若无的笑。又去申家是要告诉申霄,皇上已决意与禾涅族和亲。这些年来大运国东南涝西北旱西南有匪乱,又因禾涅族数年来的侵扰,其实已经无力征战了。 打一场胜仗容易,但长年累月与禾涅族缠斗,只会使大运国元气大伤。一个公主就能平息的战争,何必牺牲千军万马,教边境生灵涂炭呢?再者说,当今皇上膝下的公主,最年长的锦阳公主也不过十四,和亲公主自然要从先帝的女儿中挑选。 不过禾涅族要求要嫡公主,想来这个身负重任的人选应是灵阳公主了。年纪合适,身份尊贵,只是亲侄女陛下也不至于太心疼。 和亲之事势在必行。但游婵怕申霄咽不下这口气,做出什么糊涂事。嘉王是依申家之势坐上皇位的,游婵怕狂妄如申霄,会有申家可以只手遮天的错觉,会为了替父亲报仇违抗圣命。 她赶到护国将军府时只见门前列满了人,看打扮和车轿的模样,应是锦阳公主来了。看来怀疑是申霄要杀霁嫔的人不只自己一个,游婵远远地勒住了马,观望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府内的情况,但以将军府的势力不至于被锦阳公主欺负。而且锦阳公主哪怕有疑心,无凭无证的情况下总不至于对刚丧父的申霄做得太过。 锦阳醒来时见自己躺在申霄房间的床上,连好连圆站在一旁,申霄静静地坐在床前守着她。 见锦阳醒了,申霄转告了大夫的话:“大夫说你这伤需要静养,只要不大动是无碍的。我这府上的大夫虽比不得御医,但治外伤是好手。大夫开的内服方子我交给你的人了,想来我府上熬的药你是不愿喝的。霁嫔的事,我是一时气急认下的,至于真凶,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 “哼!”锦阳虚弱得冷哼了一声,对于申霄的话并不相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还是那句话,有证据随时派人来拿我就好。若要我平白无故为那个女人抵命,恕微臣不能从命。”申霄对锦阳爱恨参半,她清晰地记得锦阳挥剑砍她时有多无情,有多决绝。 锦阳想杀她这件事,不只无情,而且愚蠢。以申家之势,锦阳要真的杀了她,只怕嘉王那皇位也坐不牢了。明明不是那么莽撞的人,竟然为了个吴怜月失控成这样。 申霄其实很想问问锦阳怎么对她下得了手,也想问问锦阳,哪怕吴怜月没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行。可碍于连好连圆在,申霄什么也问不出口。 没有久歇,锦阳带着人回府了。杀申霄是一时脑热,冷静下来后她明白,她根本动不了申霄。申家的势力不说,如果申霄真的死在她手里,只怕哥哥不会原谅她。怜月是申霄杀的又如何?杀了申霄人也回不来了不是么? 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那日之后锦阳整个人了无生气。刺客之事她仍然在查,怜月的下落她也始终没有放弃命人去找。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 “两位姑娘该用饭了。”王婆婆笑着劝怜月和阿莱。 “可司卫长还没回来,我们也不饿。”怜月想借晚饭的机会好好向游婵道谢,而且在人府上借助的第一日,还是等等主人家的好。 王婆婆笑得更欢了:“两位姑娘是我家小姐的故友,难道还不知小姐那人么?忙得几天几月不着家也是有的,往往回来沐浴更衣后又要出去。今儿晚上我家小姐回不回来都难说,便是要回也是大半夜了。两位姑娘实在不必等。” 怜月看了眼双目无神的阿莱,小孩子长身体饿得快,便点头道:“劳烦婆婆了。” 游婵赶回家时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正在饭堂用饭,二人看样子像是饿坏了,低头吃得认真竟没发现她回来了。 倒是一旁伺候的丫头冲游婵行礼道:“小姐。” 怜月和阿莱闻声抬头,见游婵就站在门口,腰间的佩剑还未卸,二人忙放下筷子起身相迎。 “您是先沐浴还是……”丫头看着被两位姑娘吃得七七八八的饭菜,替游婵拿了主意:“奴婢这就叫人备好热水。” “不必了。打些水来我洗把脸,将就着吃就行。”游婵隔得远远地,正对着怜月坐下了,招呼二人道:“请用吧。不必在意我。” 两人没动筷,等着游婵洗脸净手后,才又接着用饭。 这顿饭游婵用得很慢,一旁的丫头看得目瞪口呆。自家小姐吃饭一向是风卷残云般,因为实在太忙了,不愿在吃饭这种每日三次的小事上花费太多时间。可今日小姐吃得慢吞吞的,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游婵很小便在战乱中失去了所有至亲,将军把她带在身边时待她虽然很好,但碍于男女有别,将军又不是多细心的人,二人之间算不得亲近。她这些年走南闯北打打杀杀,吃过的山珍海味异域美食数不甚数,但直到今日,才在饭菜中吃到一丝幼时记忆中熟悉的滋味。 游婵鼻头微酸,但她是在人前流血不流泪的人,硬把泪意和着饭菜咽下了。 第112章 112 用罢饭, 杯盘已被撤下了。游婵看怜月几次欲言有止的模样, 知她有话想说, 但碍着一旁伺候的丫头们未能开口。 “ 分卷阅读15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都下去吧!吩咐后厨多备些热水。”游婵冲下人们一挥手, 饭厅中的婆子丫头略一伏身行了礼,都依命退下了。“娘娘有话但说无妨。”游婵冲怜月一摊手, 做了个请的手势。 怜月见人都走尽了才道:“司卫长对怜月的大恩今生无以为报,明日我便要动身离开此地了, 恐您一早要出门办差, 来不及道别。” 道别?游婵心中咯噔了一下。“娘娘要去哪里?” 怜月支吾着不肯说, 她的下落还是无人知道的好,不是不相信游司卫长, 而是怕游司卫长知情后在被霄姑娘问话时, 会为难。 游婵见怜月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而是平静地道:“不管要杀娘娘的是何人, 那人敢派那么多人进公主府行刺,摆明了敢与当今皇上相抗。娘娘无论打算去哪里, 都不会比留在我府上更安全。” 一旁的阿莱也劝怜月:“这几日风声紧, 娘娘暂留几日也好。” “可我怕连累了您。”怜月于心不忍。“要杀我的还能是谁呢?如果她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于您可怎么办?” 是因为怕连累自己么?游婵远远地望着烛光下秀眉微蹙的怜月, 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娘娘已经连累卑职了,在让我带您离开公主府的时候。您如果离开这里被锦阳公主的人发现,娘娘或许无事,但公主定不会放过将您‘掳走’的卑职。如果您是被别的什么人发现,那咱们二人都是死路一条。” 明知不管是锦阳公主还是申家小姐都奈何不了自己, 可为了将人留下,游婵将情势说得很危急,甚至放言威胁道:“不止卑职。这游府上下都有可能为娘娘陪葬!” 怜月没有被唬住,脑子还是清醒的。“可我若在您的府上被发现,不就铁证如山了么?如果我在别处被人找到,还可以咬死说是被刺客吓坏了自己偷跑出公主府的。” “西府无门可通外界,只有到东府的一条路。院墙那样高,娘娘不会轻功怎么逃出来的?且我府中有通城外的密道,便是真的有人来此处查寻娘娘也不必怕。” 身为生里来死里去的护国尉,仇家是不少的,怕有人上门寻仇府上的婆子丫头们被牵连,游婵搬进这里时就命人打通了条暗道直通城外。但这暗道全府上下只有王婆婆知道,为了留下怜月,游婵连此事也说了。 所幸怜月想了片刻后没有再提离开的事,但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游婵只得问道:“娘娘不必见外,想问什么问便是了。”游婵素不喜扭捏的人,若换了别人只怕连追问的耐心也不会有,偏偏对怜月愿意耐着性子,即使脸上是不耐烦的神色。 “想向您打听,我离开后公主可有寻过我?”脱离危险后的怜月开始担心起锦阳来。锦阳一定会担心她遭遇不测吧?那种纠结的心情又回来了,既希望锦阳放下她开始新的生活,又盼着锦阳在找她。 怜月甚至在想要不要再回去,离开本就是一时冲动,只要说自己是被歹人掳走侥幸逃出的,既可以向公主解释,也不必将游司卫长牵扯进来。可是真的要再过回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么?她爱锦阳,但更想留着命长长久久地爱着锦阳,至于能不能日日相伴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护国尉不仅要替皇上查证抓人,更身兼审讯之职。游婵怎么可能不知道怜月在想什么,但仍如实道:“我离开前锦阳公主就把公主府全府上下寻了个遍,至于后来有没有再寻,卑职明日打听了才知道。” 游婵有些失落,怜月要么想独自远走,要么想再回锦阳公主身边,偏偏不肯留在她这里。想来也是,二人才打过几次交道,怜月遇事愿意向她求助已是对自己的信任了。 送怜月歇下后,游婵把阿莱叫到房中问话,她疑惑许久了,听王婆婆说阿莱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了,是前段日子怜月送过来的。突然把贴身伺候视如幼妹的阿莱送到这里,公主府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阿莱在游府的这些日子是当贵客待的,倦了想睡就能睡,所以深虽已深,小丫头却不怎么困。 “游司卫长……”阿莱站在门边问道:“婆婆说您找我。” 游婵示意阿莱合上门,这才低声道:“听说前些日子霁嫔娘娘就把你送过来了。锦阳公主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莱虽对游婵百般信赖,但答了怜月公主府里的事绝不外传,便不敢答话。 阿莱的沉默让游婵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游婵在说服怜月和盘问阿莱时话量骤增:“晚饭时你也在,相信你也听出来了,霁嫔娘娘还有回锦阳公主身边的心思。你觉得,我当不当拦着娘娘?” 阿莱紧咬着下唇仍是不答话,但紧皱着的眉头里满是担心。锦阳公主脾气不好,仇敌又多,自家娘娘要真想不开再回去可就糟了。可娘娘一旦动了心思,她人微言轻年纪又小,只怕劝了也无用。阿莱一边想一边抬头望向游婵,游司卫长对她和娘娘的照顾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阿莱对锦阳公主是惧怕,对游婵却是敬信。 “公主殿下把住在西府的贵人们都收拾了一遍……连皇后娘娘也没放过。我怕公主殿下哪天不喜欢我家娘娘了,会对娘娘下毒手。娘娘怕我被连累送我来您府上,当时我就劝她别再回去了,可她命都不要也要留在公主身边,怎么劝也没用。今儿个娘娘好不容易被刺客吓得躲了出来,您千万别让她再回去。”阿莱紧张地揪着袖子,把一切都交待了。 游婵仔细听着,她不明白锦阳公主哪根筋不对要和西府的人过不去。不过那不关她的事,游婵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对阿莱道:“我与娘娘相识一场,也不忍见她身陷险境。不过留下娘娘一事,还需你帮忙。” 阿莱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保护霁嫔娘娘,她愿意赴汤蹈火。 游府的灯一一熄了下去,阿莱举着灯笼去了怜月房里,见阿莱许久未归,惊惧之后疲累不堪的怜月先睡下了。阿莱将灯笼放在门口,摸黑潜进屋子里,拿走了怜月换下的衣裳。 游婵带着怜月的衣裳连夜出了趟门。 *** 怜月一失踪,担心母亲无人照拂的灵阳住进了西府。锦阳那里来了人请她过去东府说话,她对锦阳的满腔怨愤,在见到锦阳的那刻散了大半。 本还有些圆润之姿的少女,几日的光景瘦得没个人形,举手投足皆是虚弱无力的,像还吊着一口细弱游丝的气,但那丝儿活气随时会断掉一般。 “听说那日怜月与姐姐在一起的……”锦阳指了指侧旁的椅子,请灵阳坐下说话。 提起失踪多日的怜月,灵阳不禁长叹了声气。“我去看母后是怜月带的路,后来有人过来说妹妹受伤了,怜月便只身去了东府。想来是路上被歹 分卷阅读15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人劫了去。” 锦阳的心重重地揪了一下,那日太乱了,宴席上出事后全府护院都赶去了东府,而东府与西府相交的那段路成了无人看守之地。锦阳这几日已经问过全府上下的人,包括那日去过西府的游婵,所有人都说没见过怜月。 “还是没有下落么?”灵阳看锦阳又在失神,小心问了句。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很早就知锦阳与怜月是何关系。莫说锦阳,便是她的心里也难受得厉害。 锦阳无力地摇了摇头。她最恨自己的是明知凶手是谁,却碍于兄长和大局,对申霄无可奈何。或许一切都是命吧!她注定抓不住怜月。 初夏有阳光洒入堂中,锦阳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坐在椅子里,抬起头眯着眼望了眼刺目的午阳。她感觉自己的气力慢慢被抽净,身体也在慢慢消失。对怜月那份深沉的执念被斩断后,锦阳觉得再活下去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她连去死的力气也没有,于是只好胡乱活下去。 “好累。”锦阳突然道:“连花,扶我去歇着吧!” 灵阳看锦阳虚弱成这样,没忍心质问锦阳对懿德皇后所做的事,叹着气回了西府。 锦阳被连花扶着回了房,睡了个昏天黑地。近黄昏时突然惊醒,她又做噩梦了,只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 她梦到怜月被洪流卷走,她想跳入水中去救人,却被身后的申霄紧紧拽住了。申霄从背后抱着她,趴在她的肩头冷冷地说:“别救了。人是我推下去的。”她惊愕地回过头,正对上申霄阴笑的脸,然后便被吓醒了。 灵阳回西府不久,宫里来了圣旨。 懿德皇后称病未去接旨,靠坐在床上担心得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不多一会儿灵阳和徐嫔带着圣旨进来了,徐嫔面无表情,灵阳也微皱着眉。 “娘娘,大事不好了。”徐嫔先开口道。 皇后不解地望向女儿灵阳,灵阳双手把圣旨呈给母亲,淡淡地说:“皇叔下旨,要我与禾涅族大廪和亲。” “日子定了么?”懿德皇后展开圣旨,瞥了眼,有些惆怅地道:“下月?”她虽与灵阳说,要保全母族只有嫁去异国为后一条路。但禾涅族所处乃蛮荒之地,与大运国又素不和睦,懿德皇后本想女儿灵阳能嫁去某个富庶的临近小国。若是嫁去禾涅族,会水土不服还是小的,只怕会受不少委屈。 “宫里来的人说禾涅族欲休战,提议让他们大廪与我朝嫡公主和亲,皇叔为免劳民伤财生灵涂炭便同意了。”灵阳没有一丝喜色,禾涅族大廪是怎样的人她不知道,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儒雅还是粗狂?毒辣还是良善? 虽说女儿家谈婚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生于皇族,母亲又是一国之后的灵阳打小就以为,自己长大后可以随心选个如意的郎君做驸马。她以为自己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以为自己足够幸运,能举国之力找到真爱。 “他倒是干脆,不是自己的闺女不心疼。要换了锦阳,看他舍不舍得!”懿德皇后满心担忧,又自知无能为力,便转过头背着徐嫔和灵阳抹眼泪。 灵阳自己也是愁云密布,但不忍母亲担忧,便劝道:“您不必忧心。我嫁给大廪后,借夫家之势,对外祖父和您好歹能庇护一二。” 本在一旁静立着的徐嫔也对皇后道:“依我看此事倒没有那么坏。娘娘忘了,那禾涅族大廪,数年前您与我在先帝设宴招待外使时是见过的。” 皇后仍是不解,当年先帝设宴招待过外使是不假,但禾涅族大廪当时并未在场,来大运国议事的是大廪刚成年的幼子。难道……皇后心底总算明朗了些:“老大廪死后是那个孩子继的位?” 气候恶劣条件艰苦,以灵阳的耐力总会克服的,懿德皇后最担心的是女儿所托非人。已故大廪的幼子她当年是见过的,虽不过一面之缘相谈数语,给人的印象倒是个知书识礼温柔可靠的孩子。 见母后和徐嫔提起少年时期的大廪都是一片赞誉,觉得前路灰暗的灵阳也升起了一些期待。其实无论怎样她都得嫁过去,不管是为了保全母后的母家,还是迫于举国之压。只是在这不得已的和亲中,如果能万般幸运地遇到一位尚可的人,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了。 徐嫔又道:“传旨的公公还说,过几日大廪会亲自入京提亲,公主最好早些入宫住着准备和亲之事。” 懿德皇后没想到女儿才搬来和自己一起住,转眼就要远嫁,她不舍地拉住灵阳的手嘱咐道:“你住这里我时刻担心锦阳会对你不利,听说霁嫔失踪后那丫头更加喜怒无常,你离开这里倒也好。只是你父皇没了,母后又帮不上你什么,往后你便要靠自己了。” 第113章 113 灵阳搬回宫中的第一日就去向皇叔嘉王谢恩。 “哦。灵阳来了。”嘉王有点不敢看这个侄女。和亲实乃情势所迫, 但他还是觉得对不住灵阳。嫁去禾涅族做王后, 不过听起来好听些, 小小女子远离家国, 受了委屈连个作主的人都没有。而且当今禾涅族大廪的父亲是死在申老将军的刀下,国仇家恨兴许都得灵阳一个女子来背。 “灵阳特来谢皇叔大恩。”灵阳行了大礼, 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下一个头。 这个磕头让嘉王心里更不是滋味,像为自己辩解一般, 嘉王命人扶灵阳起身后道:“按说你父皇膝下女儿不少, 你贵为嫡公主怎么也不该去和亲的, 只是禾涅族非嫡公主不可。你莫怨恨皇叔。” 按说无论嫡庶都是嘉王的亲侄女,他不忍灵阳去和亲倒不是因为灵阳的身份, 而是这孩子是所有公主里难得的好孩子。心地善良的孩子, 任谁也不忍心让她去异域受苦。 “皇叔是看重灵阳。”灵阳平静地说。“但灵阳想向皇叔求件事。” “你说。” “母后只有灵阳一个女儿,我远嫁后恐母后思女心切。请皇叔准许母后搬往太庙独自居住,外祖母家的亲眷要探望母后也方便些, 锦阳妹妹邀母后同住是一片好意,只是公主府出入不易, 母后难免孤寂。”灵阳实在怕锦阳哪天又抽风, 母亲住在西府会遭遇不测, 想起徐嫔和小公主,灵阳又道:“徐嫔娘娘与母后情同姐妹,皇叔若能开恩让徐嫔娘娘一同搬往太庙自然更好。” 锦阳府上刚出了刺客一事,此时让西府的人搬走也在情理之中,嘉王便点头应允了。“还有放心不下之事么?一并说了, 皇叔都依你。” 灵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没有了,只要母亲安好,和亲之事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 *** 压死锦阳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怜月的血衣。 派去查找怜月下落的人在护城河边发现一件被冲上岸的血 分卷阅读15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衣,衣裳是宫妃的形制样式,民间是见不到的,发现血衣的人便留了心带给锦阳过目。 看到血衣的第一眼锦阳便认出来了,精神恍惚的她颓坐于堂上久久不说话,眼泪却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不止。“在哪里找到的?”锦阳说话时的声音像被砂板刮着喉咙,吵哑得厉害。 回话的人道:“禀公主。在护城河边发现的。” 只见衣裳不见人,锦阳本想说服自己,怜月或许并未死,可那满衣的血迹容不得她视而不见。流了那样多的血,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明明接受不了怜月的死,可又不能不接受。 回话的人已退下许久了,也到了传午膳的时辰,一旁的连花轻声问道:“公主,该用膳了。” 锦阳摇了摇头,手里紧紧抱着怜月的衣裳,喃喃道:“准备下去,明日安葬。”她不忍说出怜月的名字,可更不忍让未被送灵安葬的怜月像孤魂野鬼一般游走世间。只是丧事一办,怜月的灵牌一立,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明日是申将军大葬之日……”连花是锦阳的亲信,对于霄姑娘与公主的事后来也知道了七八分,于是回话时怯怯的,怕触怒了正为霁嫔娘娘悲痛着的公主。只是明日连皇上也会去为老将军送行,太子爷也去,打小与申家霄姑娘交好的自家公主不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就说我病了。”锦阳挥手示意连花下去准备,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缩在椅中泣不成声。五脏六腑像被撕碎一般,疼到锦阳不能呼吸,她突然很想去问问住在京郊庙子的母亲嘉王妃,自己该怎么办。 怜月在公主府对街的茶楼坐了好几日,因是寻常男子装扮,游婵又帮她易过容,根本不会被人认出来。她冒险来这里是想远远地看锦阳一眼,看锦阳的伤可有大碍,看锦阳有没有因为她的离开难过。坐了好几日,公主府时不时有人进出,却从未见过锦阳。 直到这日快正午的时候,连好在门口守着马车,怜月顿时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望着公主府大门。不多一会儿,锦阳被连圆搀着出来了,曾经生龙活虎的锦阳公主虚弱得如风中细柳。隔得这么远看不清锦阳的气色,但举手投足间透出来的无力感让怜月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锦阳被连花扶着上了车,在要踏上另一只脚时身子猛地晃了一下,要不是有人扶着就跌倒了。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怜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自私地为了让重压之下的自己喘口气,不告而别伤害了锦阳。 马车往城外驶去,怜月目送了很久,独自在茶楼坐到快天黑才回游府。 她想了很多,逃开申家小姐的追杀后心里不仅没有更轻松,反倒被压得更重了,苟活下来后也不知要如何度过余生。不想被发现的话,锦阳送她的庄子铺子就动不得,难道寄生在游府吗? 脱离了锦阳的荫护,怜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一无是处。只凭自己的本事,甚至无法独立于世间。怜月想回公主府了,那种想逃离危险的念头散尽后,满心都是对锦阳的心疼与思念。 入夜时怜月坐着马车回了游府,游婵怕怜月出事暗中派了护国尉的人跟着,知道她又去公主府对街坐了一整日,悬着的心在见到怜月回来的那刻才放下来。 她怕怜月哪日出门后忽然不回来了。 晚饭时怜月说想回锦阳身边。“我已经想好了,就说歹人掳了我出来,我侥幸逃脱了。如果公主要细问,我就装作被吓坏不愿提起。” 游婵定定地用着晚饭,等怜月说完后才道:“娘娘回不去了。为免有人再寻娘娘的下落,我把您换下的衣裳沾了鸡血扔在护城河边,锦阳公主以为您已经死了。听说娘娘的葬礼就在明日,您若回去只怕很难解释。” 游婵说“鸡血”二字时目光闪烁了一下。那血其实是护国尉司卫裘林的,曾经在兴州吴府想轻薄怜月的那个男人。说来也巧,裘林那队人马自打替先帝办了吴知府之案后,一直在外办事,极少回京。前些日子裘林回了京城,刚在烟花柳巷风流完醉熏熏地往家走,就被要去丢掉怜月衣裳的游婵遇上了。 对于护国尉那些败类轻薄女子一事,游婵从前不过是厌恶,有时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但自打怜月在她心里留了印迹,差点轻薄怜月的裘林看起来就更加可恨了。而且人血与动物血是不同的,要想让锦阳公主相信怜月已经遇害,还是用人血的好。 “这……”怜月怔得说不出话。 “卑职也是为娘娘着想。若想让人不再追查娘娘的下落,没有让别人以为娘娘已死更好的办法。”游婵抬眼望向怜月,宽慰道:“娘娘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明明是自己要走的,如今发现回不去后怜月还是忍不住难过。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作自受,而且游司卫长一片好意,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甚至不惜屡次涉险。 “谢谢司卫长。”怜月低着头放下碗筷。她不知道游司卫长为了营造她已死的假相做过多少努力,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此时贸然回锦阳公主身边,只会对游司卫长不利。而且锦阳公主如果发现自己被欺骗了,别说像往日一样爱她,只怕会恨她入骨吧! 与其让锦阳公主对自己由爱转恨,不如就这样,至少留给公主的最后印象是好的。 *** 从嘉王妃那里回来后,锦阳的气色好了许多。倒不是因为母亲的安慰让她对怜月的死释怀了,而是很欣慰母亲与太妃一起过得很开心。 母亲开心她就放心了,这是一次未能言明的辞行。 锦阳有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自己再如前一世那样在和亲之时死去,会不会迎来第二次重生,迎来与怜月的第三世相遇?这个疯狂的想法让锦阳多日黯淡无光的双眼冒出精光,而且即使不能重生,代替灵阳和亲也势在必行。 她谋划害死了灵阳的父亲,又将懿德皇后折磨得没个人形,而灵阳打小待她都算不错。和亲一事,只有她知道是禾涅族的阴谋,灵阳此去会像上一世的她一样,成为开战之前的祭品。 她又想起,禾涅族大将阿部雅郎手执大弯刀,割开她的左手腕放了一碗血,祭天!割破她的右手腕放了一碗血,祭地!最后一刀抹向她的脖子,祭战神! 而这一切即将发生在灵阳身上。生无可恋的锦阳打算救灵阳一次,如果有可能,也想为上一世惨死的自己复仇。 *** 禾涅族大廪到京后被安排在前朝皇子院改建的别宫,随大廪那仁住进皇子院的阿部雅郎虎视眈眈地望着议政堂的方向。 那仁紧闭着嘴唇,怨怒地望着阿部雅郎高大威猛的背影。像是感知到了身后的视线,阿部雅郎突然回头笑着问道:“大廪心疼了?” 身为部族首领,却受人钳制的那仁攥 分卷阅读15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紧了拳头,嘴上却道:“没有。” 阿部雅郎冷笑道:“上次来大运国可是我陪您来的。当日散宴后陪着死去的那个皇帝赏园时,您就对偶然路过的灵阳公主一见倾心。大廪忘了?还是部下为您打听的是哪位公主。” 那仁气得咬紧了牙。他心属灵阳公主不假,可这次和亲灵阳公主不仅做不了他的王后,还会被自己手下的乱臣贼子当作祭战神的祭品杀死。便是任何一位无辜的公主遭此厄运那仁都余心不忍,何况还是一面之缘后惦念多年的灵阳公主。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祭战神要用还是处子的皇族女子的鲜血,如果和亲失败,上祭台的就会是他唯一的妹妹——禾涅族的巴雅公主。 门外有公公来传话:“皇上请大廪去常合殿用膳。” 御前不许带侍从,那仁要出门随公公去见驾时,阿部雅郎坐在屋中用威胁的语气道:“为了巴雅公主,还请大廪在皇帝面前慎言。” 那仁顿了顿,推开门随公公走了。 嘉王坐于上座,灵阳在右侧坐着,御膳已传上来了,却迟迟没有开动的迹象。灵阳正狐疑着要等何人时,一个异域贵族打扮,棕发褐眼的公子来了。 那仁一眼认出了灵阳,羞愧得低下了头,不敢与灵阳对视。 嘉王以为那仁是害羞,便向灵阳介绍道:“这位是禾涅族那仁大廪,大廪,这位便是朕亡兄的长女灵阳。” 灵阳起身向那仁行了礼,那仁也尴尬着回了礼。席间二人都未能忍住偷偷打量对方,那仁觉得灵阳比当年那一面所见更加貌美了,气质也更沉静,可是想到这样合心的佳人明明可以做他的王后,却要沦为祭品,禁不住一阵叹息。 灵阳却有些失望。觉得这位那仁大廪容貌仪态虽皆上佳,瞧她的眼神却有些躲闪,倒像心里有鬼似的,半点不磊落。可她与那仁大廪的结合是为国和亲,不是挑驸马,再失望也只得陪着笑。 嘉王有意让侄女灵阳与那仁大廪熟识一下,也算是对侄女的关照。他怕小姑娘初嫁远地,什么都是陌生的会害怕,正好那仁大廪诚意满满地亲自来京提亲,就设宴让两人成亲前先见上一面。见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却并未交谈,嘉王假称政事繁忙先离开了,只留下各怀心事的灵阳与那仁。 灵阳替那仁斟了杯酒,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没有多少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她举杯敬那仁道:“往后一切都拜托大廪了。”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即将是她的夫君,是她此生唯一的倚仗,不止自己,连母后和外祖父一大家子在大运国能不能过好,都指着这个男人了。 那仁惶恐地端起杯子将酒饮尽。 灵阳推心置腹地道:“用来和亲的女子就是弃子,父皇驾崩后我无所倚仗,都命不由己了也不必在您面前强撑着颜面。相信大廪娶我也是碍于情势,灵阳不敢奢望与您夫妻情深,但求此生能相敬如宾。” 同样身份尊贵却身不由己的那仁很能明白灵阳的处境。先皇帝没了后嘉王爷登基,再是亲侄女也比不上亲闺女。而且据那仁所知,先皇帝和嘉王爷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是不同宫妃养大的,二人之间也谈不上有什么兄弟情。 灵阳公主这么坦荡地剥开自己的心,将所有弱点所有不安展露在他面前,那仁明白,灵阳公主是真的走投无路只有他可以依靠了。他多希望自己有能力成为灵阳的依靠,可是阿部雅郎那帮人掌着权,他连自保都难。 即使成为不了灵阳公主的依靠,那仁也不想成为害死灵阳公主的帮凶。如果他大权在握,他愿意真的和大运国讲和,愿意真的向灵阳公主提亲,可惜他太无能,父亲死后他虽即位为大廪,实权却被阿部雅郎把持着。 “那仁明白公主的难处,只是爱莫能助。”那仁也袒露了心里话:“我并未良配,如果可以的话,公主还是向陛下求情,莫与我和亲的好。” 灵阳听那仁话里有话,不禁问道:“大廪可是在贵国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那仁偷望了灵阳一眼,苦涩地摇了摇头。 “那大廪是对灵阳失望了?”灵阳羞红了脸。那仁大廪不想结亲的意图很明显了,定是见面后嫌弃自己了。 “当然不是。若能有幸娶公主为妻,是那仁的福分。”见灵阳失落的模样那仁说不出的心疼。 灵阳从未收到过如此直接的表白,而且那仁大廪就这话时的眼神不再躲闪,心思细腻的灵阳听出了话里真心。 那仁见灵阳羞低着头面带春色惹人怜的样子,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娶灵阳公主。少年时在这宫中的惊鸿一瞥浮现在眼前,视作皎月珍藏在心底数年的人,绝不能任人献祭。如果为了让巴雅不被害一定要牺牲一位大运国的公主,那仁无论如何不希望那人是灵阳。 他心中的皎月一样的女子值得遇到太阳一样的男子幸福一生,而不是因为某种奇怪的祭祀仪式惨死。 听说父亲嘉王在常合殿设宴的锦阳赶来时嘉王已离席了,走进了见只有灵阳和一个有些面熟男子,看异域打扮应该就是禾涅族的那仁大廪。 灵阳起身相迎,怜月葬礼那日她随皇叔嘉王去的护国将军府,未能替怜月送行,今日见了锦阳难免心生内疚。倒是锦阳的状态让灵阳很是吃惊,她搬离西府也没多久,锦阳活脱脱变了个人似的,虽说不言不笑,但行动间是有生气的。 灵阳不禁为怜月叹息。她没想到锦阳对于怜月的死放下得这样快,尸身没有找到不说,幕后凶手是谁也没个说法。怜月就像曾经后宫中那些灿烂过又飞快陨落的女子,忽然间就没了,曾将她们视若珍宝的人也渐渐遗忘尽过往,继续前行。 可是想到母后在西府所受的苦,眼下锦阳的薄情似乎又无比合理,只是可怜了怜月的一片痴心。灵阳心底叹息着,嘴上招呼锦阳道:“将军大葬那日申家小姐还问起你的。” 听灵阳提起申霄,锦阳厌恶地皱了皱眉。但她旋即把视线移向了一旁的男子,她前世只在临死前远远地见过那仁一面。她绑于立架上被阿部雅郎刺伤,高高在上的那仁大廪远坐于军阵之前的王座上全程低着头,对她的死不屑一顾。 再见仇人,心如死灰的锦阳被复仇之魂点燃了。她试图把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在那仁身上,如果自己前世没有惨死,也许与霁妃会像母亲和太妃娘娘一样,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她也不会不知道逃亡在外的父兄后来有没有安好,不会不知道欺负过她的那些人前世是什么下场。 锦阳偏执地想为自己经历的所有伤痛找一个宣泄的出口,她静静地坐到席间,久久望着那仁一语不发。 “这位是?”那仁并不认识锦阳。 “皇叔的长女,锦阳。 分卷阅读154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灵阳介绍道,然后指着那仁要为锦阳介绍。锦阳冷笑一声道:“那仁大廪。久仰。” 原本谈着心的二人因锦阳的突然加入陷入尴尬,那仁有些坐不住,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了辞。 锦阳望着那仁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门口,灵阳在一旁不安地观察着锦阳。锦阳似乎对那仁大廪格外上心,她有些担心,担心好不容易抓住的稻草被锦阳抢了去。 锦阳也没有久留,转道去议政堂找父亲嘉王了。 “胡闹!你才多大?”嘉王怒气冲冲地看着锦阳。女儿突然过来就要代灵阳与禾涅族和亲,莫说他舍不得女儿去受那样的苦,单是锦阳的年纪也还不到成亲的时候啊! 锦阳没有证据证明此次和亲是禾涅族的阴谋,为了救下灵阳只得道:“儿臣非那仁大廪不嫁,方才在常合殿与大廪一面,儿臣便动了心。而且将皇姐嫁去临国为后,父皇不担心皇姐因为皇伯伯的死,大权在握后反生异心么?” 末一点嘉王不是没有担心过。不过他知道灵阳的性子,而且宫中那场大乱栽赃给了忠王,并未引来多少疑心。虽说自己的亲外孙能做上禾涅族大廪之位,边境之乱彻底平息指日可待,可他膝下儿女不多,长女锦阳论虚岁也不过十五,便是要嫁人也该是一两年后的事。 “我已让灵阳与那仁大廪见过面了,休再胡闹。”嘉王厉声道。 “他们要嫡长公主。我替姐姐出嫁又有何不可?”锦阳抱着必去之心。她这一去若能活下来,与父亲里应外合之下吞并禾涅族不是不可能。若是死了,能再重活一世是她殷切期盼之事,哪怕再度惨死异地并未重生,好歹能救下灵阳一命,自己也不必在思念怜月的煎熬中度过漫漫岁月。 锦阳不敢想象未来的几十年没有怜月相伴她要怎么过,她对怜月不止是爱,更是深沉到无法摆脱的执念。替灵阳和亲,可以一次铲除两大的心魔。前世惨死异域的仇和今生失去怜月的悲。 “既可平息战乱,女儿也可嫁与心爱之人。何乐而不为呢?”锦阳试图说服父亲。 嘉王不为所动:“你要怎样的人没有?非得去受那罪?你知不知道禾涅族可能包藏祸心?” 原来父亲不是没有疑心过禾涅族突然求和是居心叵测,仍让堂姐灵阳出嫁不过是赌一把。赌赢了战乱不息,赌输了也不过失去一个侄女而已。现在的灵阳多样前世的自己啊,无依无靠,无人在乎她的生死。 不过灵阳的命比自己好,摊上个不忍见她送死的好堂妹。可惜她无论怎样努力,都说服不了把她当心头肉的父皇。 第114章 114 回了别宫的那仁脑海中还回荡着灵阳公主的音容笑貌。或许是在苦寒之地长大, 见多了剽悍勇猛的本族女子, 才会对柔若清风的灵阳公主一见钟情。 今日简单聊过数语, 灵阳公主柔静外貌下那颗磊落的灵魂更让那仁心动。可惜……可惜…… 那仁自顾自地叹着气, 没有听到阿部雅郎在唤他。 “大廪!”阿部雅郎的语调有些不耐烦。 那仁转头看了阿部雅郎一眼,忽然道:“咱们不该向灵阳公主提亲。” 阿陪雅郎冷笑, 对于首领那仁想护花的心思十分了然,揶揄道:“听大廪的意思, 是要巴雅公主为部族献祭了?” 那仁凝重地摇了摇头, 拿出部落首领的气度道:“与儿女私情无关。你可知灵阳公主不过是当今大运国皇帝的侄女?献祭事小, 但如果能将皇帝的亲闺女锦阳公主握在手中,以公主性命换三两城池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那仁今日在常合殿见到了锦阳公主, 说实话, 他对锦阳公主的印象算不上太好,年纪轻轻的丫头却有股森冷绝然的气质,教人不敢靠近。那仁想起多年前在先皇帝所设之宴上忽然跑过来大哭大闹的那位玖阳公主, 想来这位锦阳公主也是同样跋扈无礼的人。 三个无辜的女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自己的心上人, 一个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任性公主。这个决定对于生性善良的那仁来说虽然残忍, 却并不艰难。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他不是圣人,而且锦阳公主身份尊贵,自己或许可以说服阿部雅郎他们让公主做人质换得城池,放她一条生路。 阿部雅郎认真考虑了那仁的提议,但他突然想起来:“我记得那位锦阳公主年纪尚幼。” “本族女子十四五岁便可论婚嫁了, 入乡随俗倒也说得通。”那仁看向阿部雅郎带着期盼。 “只是皇帝未必舍得。”阿部雅郎态度有所松动,论用处,锦阳公主自然比灵阳公主有用,可皇帝又不傻,怎么可能舍得亲闺女远嫁? “不试如何知道。”那仁心里沉沉的,就这样拖累一个无辜的女子,任谁心里也好受不了。 次日那仁又去见了嘉王,说与锦阳公主常合殿一见后再难忘怀。 嘉王不得不怀疑女儿锦阳与那仁大廪真的相爱了。昨儿个闺女才说非那仁大廪不嫁,今儿个大廪就过来说非锦阳那丫头不娶。一见两生情这种事嘉王是信的,他与嘉王妃便是,若没有太妃,只怕夫妻二人也是神仙眷侣。 与爱人分地而居的嘉王不忍心让女儿也与心爱的人分离,但又没办法马上答应下来,女儿要嫁去那样远的地方,他实在不放心。“此事朕需得问问锦阳,大廪先请回吧!” 那仁刚回别宫就有清晖宫的宫女送东西过来,一个白玉枕,抱在怀中沁人的凉。 “我们公主说大廪在寒地住惯了,恐受不了京中暑热,特命奴婢给您送了玉枕来。”宫女小心地将玉枕递给了禾涅族跟来京城伺候的婢女。 那仁心绪不宁地道了谢。灵阳公主这是在向他示好,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讨好他,能想得如此周到必是费了些心思的。“请替我谢谢灵阳公主。” 一生清高的灵阳生平第一次费尽心思讨人欢心。因后宫与皇子院所改建的别宫之间不能往来,无法见那仁的灵阳便隔三差五派人送了东西过去。有时是些有趣的小物件,有时是一首暗藏情愫的诗,有时是几盆寓意深远的花。 可无论她如何讨好,那仁的回应都淡淡的,甚至几次托人带话给她,嘱咐她若皇上执意要她和亲,一定要严辞拒绝。便是再热的心受到这样的冷待也会变得冰凉,更何况灵阳对那仁不过些许好感。她渐渐觉得那日常合殿中那仁表白的那番话,不过是客套之语,她未经世事才会傻傻地当真。 再往后宫中开始盛传和亲公主是锦阳的消息,对于和亲之事本不热切的灵阳竟然有种淡淡的失落。一边是她的百般示好,一边是锦阳的冷若冰霜,可是在利益面前,那仁大廪还是选择了陛下的亲 分卷阅读155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女儿。这种失落感是以前的灵阳从未感受过的,她不再是从前尊贵的嫡长公主了,灵阳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落差。 被复仇之念燃烧着所剩不多的精力的锦阳,等来了由她和亲的“好消息”。听父皇说那仁大廪也对她“一见钟情”,在镜前试戴凤冠的锦阳望着镜中还未长大的自己,抿着红唇笑了。笑着笑着竟流下泪来,这顶凤冠是她送给怜月的那顶。 明明已经给怜月谋划好新身份,过两年就可以名正言顺招怜月为驸马了。世事难料,她怎么也想不到申霄会那样坏事。复仇之路或许有去无回,想到申霄不久后便会嫁给傻哥哥,锦阳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饶申霄不死已经够叫她憋屈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样恶毒的人成为亲哥哥的太子妃。想到哥哥秦晁林对申霄的痴迷,锦阳有些头疼。不使些手段,只怕哥哥不会相信申霄为人阴毒无情。 “请太子爷后日一早来府上一叙。”锦阳摘去凤冠,心如死水般静谧。她缓缓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再对连花道:“也请霄姑娘后日午间过来用饭。” 锦阳把自己的哥哥绑架了! 上一次见面,秦晁林因为申霄和妹妹发了一通脾气,后来听说妹妹府上进了许多刺客,情同姐妹的霁嫔娘娘也遇害了,有心言和的秦晁林一听说锦阳请他过去,便早早地到了。 被请进堂中时妹妹锦阳已经在了,瘦得教人心疼,再一想妹妹不久后便要嫁去荒蛮之地,秦晁林落坐时不禁心疼地问道:“也不知你是突然犯的什么病,要嫁去那样远的地方,听说父皇本来的意思,是要嫁大堂姐去的。” “让皇兄担心是臣妹的不是了。”锦阳异常客套。客套得秦晁林脊背一凉,他不安地道:“以前哥哥的话是重了些,可老将军这一走,霄儿真的孤苦无依了,你让着她些也没什么。” “皇兄说得是。”锦阳懒得和傻哥哥废话,看时辰申霄也快来了,便起身走到秦晁林身后,温柔地用披帛将秦晁林牢牢绑在了椅子上。 “锦阳!你这是做什么?”秦晁林对妹妹丝毫没有戒备之心,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 锦阳无奈地长叹了声气,像母亲那样揉了揉傻哥哥的头顶道:“让皇兄看清你钟情多年的霄儿,值不值得你这样。”说完锦阳利落地掏出巾子堵住了秦晁林的口。 “把太子殿下搬去屏风后边儿。”锦阳克制着对申霄的恨意,把哥哥藏好后吩咐所有人退了出去,然后坐在椅子上安静等着申霄的到来。 申霄还戴着孝,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步入堂中时也早没了往日呼山喝海的风采。两个自幼相识,又几乎同时失去挚亲之人的旧友,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堂中,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抱歉没有去为老将军送行。”锦阳强忍着想结果申霄,让她替怜月偿命的冲动,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 申霄没想到锦阳的态度会这样温和,挪动着无力的脚步远离锦阳坐下了。 “我要出嫁了。”锦阳端起茶盏润了润口。 申霄惊诧地望向锦阳,她沉浸在父亲离世和被锦阳误会的悲伤中,除了古文乔谁也不愿见,对于朝中之事也一概不知。“是谁?” 无论锦阳如何误会,申霄到头来还是放不下对锦阳的爱。她怕锦阳因为吴怜月之死气昏了头,做出傻事随便把自己嫁了。 “禾涅族那仁大廪。”锦阳语气哀切地说:“怜月没了,我在京中再无牵挂,倒不如走得远远的。” “锦阳……”申霄宁愿锦阳一辈子生她的气,也受不了锦阳嫁去那么远,锦阳这一走,只怕二人今生很难再见。“你当真考虑好了么?” “嗯。只是有些舍不得你,所以请你过来说说话,哪怕怜月是你所杀,我还是狠不下心将你如何。”锦阳苦笑着回忆道:“有时候想起咱们幼年初识之时挺唏嘘的,如果你早些告诉我你喜欢我该多好,那样也许不会有后来与怜月的那些故事,或许她也不会死。” 申霄听锦阳话语间的意思,似乎对自己有意过,心猛然咯噔了一下,心酸地对锦阳道:“现在还不晚,不是么?我喜欢你,只是想着你年纪尚小才没有急着表明心意,谁知……” 秦晁林在屏风后,听着未婚妻子亲口说出了自己喜欢的人是妹妹锦阳,而且锦阳说是霄儿杀的霁嫔,霄儿也没有否认。他惊得瞪大了眼,不敢弄出声响,仔细听着二人接下来的对话。 “晚了。如果怜月不是死于你之手,或许你我尚有可能。”锦阳暗咬着后槽牙,握成拳头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没有杀她。”申霄辩解道。 屏风后的秦晁林刚松了口气,又听申霄道:“当日月门宫的刺客是我派的人不假,但前些日子你府上的刺客真的与我无关。锦阳,我舍不得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你相信我。” 申霄说得真挚,锦阳配合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对申霄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好。我信你。” “那我们……”申霄巴巴地望着锦阳。 “和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往后你我各自珍重吧!”锦阳笑着走到申霄面前,张开怀抱与申霄轻轻拥抱了一下。她的爱情,她的姐妹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今日之后,她将孑然一身走向复仇之路,是时候将扰眠的梦魇彻底清散了。 “锦阳~”申霄趴在锦阳肩头,不舍地落下泪来。她紧紧拥住锦阳,不想让锦阳远嫁的念头越来越浓。 禾涅族,杀了她的父亲,还要抢走她的爱人。这不共戴天之仇,申霄忍不下。离开公主府时她已经振作了起来,杀气腾腾地跨上马背,一扬鞭绝尘而去。 锦阳扬起帕子,拍散了身上残留的申霄的味道,然后走到屏风后,取下堵住了哥哥口的巾子,又解开了紧捆着哥哥的披帛。 “你和霁嫔?”秦晁林还没缓过神来。 “嗯。”锦阳没有否认,然后冷冷地问哥哥:“那样的人,你还敢娶吗?” 秦晁林动了动酸麻的手臂,想了很久抬头望向妹妹道:“娶!”锦阳正要发难,秦晁林解释道:“老将军没了,我若再毁亲,她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而且我们借助申家之势得的天下,君子当言而有信,只要她愿意,太子妃之位还是她的。” 锦阳真想一掌劈死傻哥哥,谁知秦晁林又道:“我明白你的担心。放心吧,我对她爱慕到此为止,也会小心着她的。” *** 游婵拿了易容用的东西去怜月房中找她,怜月还未起,拥被睡得正香。有事急着出门的游婵立在床前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去厨房打水回来的阿莱见游婵来了,走到游婵身边低声道:“姑娘昨晚半夜醒来哭了好一会儿,可能有些犯困。” 游婵不想也知道 分卷阅读156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怜月是为什么哭,是她亲手斩断了怜月回到锦阳公主身边的路,也是她亲自带回的锦阳公主要远赴禾涅族和亲的消息。 听到阿莱说话动静的怜月揉着微肿的眼醒了过来。 “今日锦阳公主出嫁,姑娘要去看看么?”游婵今日有公事在身。几日前锦阳公主向她要了几队护国尉的人马,说来奇怪,锦阳公主把送亲队伍全换成了护国尉的高手,所抬的嫁妆也不是金银器物,而是刀枪剑戟。 这阵势,与其说是出嫁,不如说是出征。 她也是眼尖无意中发现的,锦阳公主谁也没告诉,怕怜月担心,也怕走露风声误了锦阳公主的事,游婵便也瞒着怜月。 “是今日么?”怜月挣扎着起身。 “是。” 阳光晒得人头皮发烫,怜月坐在茶楼之上,透过窗户望着缓缓驶过长街的大红色马车。她不禁想象着马车中穿着嫁衣的锦阳是什么模样,如果她当日不逃走,是不是锦阳也不会出嫁? 可惜没有如果,怜月看着长长的仪仗队,默默在心里和锦阳道了别。 一旁打扮成书童模样的阿莱是来看热闹的,被锦阳公主出嫁的恢弘气势吓得正欲惊呼之时,看到满面哀伤的怜月,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公子。您别难过。”阿莱为怜月递上手绢。 打扮成胡子书生模样的怜月接过手绢擦去不觉间掉下的泪,低头啜泣道:“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入京时还是深秋,如今已是盛夏了。怜月望着越来越近的红色马车,回忆着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马车转眼到了茶楼之下,一阵风过,吹起了车帘,露出马车内戴上了凤冠霞帔的锦阳。 那顶凤冠…… 这一刻怜月终于按捺不住痛哭失声。 第115章 115 处理完提亲之事后, 那仁便回两国交界之处临时扎了营寨, 等待接亲。 越往北走越冷, 南国已是盛夏, 北境还是带着寒意的晚春。估算着今日锦阳公主的送亲队伍就会到,那仁心绪不宁地望了望更北的地方。在连绵的群山之后有一大片已经搭好了祭祀台的草场, 禾涅族的所有精锐已列好阵队整装待发。 锦阳公主的血将是本族向大运国开战的号角,现在能一眼望到的那些炊烟袅袅的村落, 将会在本族的铁骑下尸横遍野。 “巴雅呢?”那仁在营帐门口拦住路过的阿部雅郎。 “巴雅公主在祭台。”阿部雅郎迎风饮下一口烈酒, 向着南面立着, 望着辽阔丰沃的大运国对那仁道:“大廪也别恨我。您只要拖住锦阳公主将她带回部落,巴雅公主会没事的。” 阿部雅郎也舍不得巴雅成为祭品, 他与老大廪情同手足, 那仁和巴雅两兄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大廪之位也没什么兴趣,用巴雅威胁那仁,只是为与大运国开战。用皇族之血祭祀战神哪用分什么嫡庶男女, 真要祭祀也轮不到巴雅。 可那仁即位后一心想与大运国言和,甚至连老大廪的仇也不顾了, 他几次领军与大运国交战, 那仁皆是反对的态度, 要不是军权在他手里,只怕这些年的仗一场也打不起来,老大廪被申时茂手刃之仇也不会成功得报。 远远的,一列红色的队伍缓行而来,伴随着震天的锣鼓声。那仁知道, 是大运国送亲的队伍到了,他叹着跨上营帐前骏马,有些无力地问阿部雅郎:“既然打算用锦阳公主换城池,又何必搭建祭台呢?” 阿部雅郎也望着送亲的队伍,久久不言语。在他心里,将锦阳公主作为人质换城池,和作为祭品祭战神是不冲突的。所以祭台当然要搭,他要的是两国战火不灭,直到本族将大运国整个侵吞。和亲公主一死,是战是和就轮不上那仁多话了。 那仁对老大廪的死可以释怀,大运国皇帝对女儿的死却不一定会善罢甘休。阿部雅郎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小弯刀,他昨夜命人磨了一夜,祭祀之时定要一气呵成方能最大限度地鼓舞士气。 送亲队伍比预计中来得要早,禾涅族的迎亲队还未来得及整队,为免失了礼数,那仁领着几名部下跨过了边界线,准备接亲。 在离禾涅族营地还有一段路的地方,锦阳敲了敲马车,示意车夫停下。 “暂歇片刻。”锦阳对前来问寻何故停止不前的送亲将领道。 “马上就到了。”将领坐在马背上举目往北望了望,小心劝锦阳道:“公主殿下可否再坚持一下?” 锦阳怕父亲知情后不许她前来,复仇的所有打算就是瞒着人的,所以将领毫不知情,还只当她是来和亲的。所幸嘉王对禾涅族存有疑心,所以锦阳想调护国尉的高手护送此程,嘉王不仅同意而且还加派了不少人。 可是锦阳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她有备而来,禾涅族也不是毫无防备。若如前世一般,再往北数里就是祭台,在那里有无数全副武装的兵士等着将她生擒。锦阳估算着两方的兵力,如果全面开战她只有三成胜算,而且冒险和亲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派兵直接攻打禾涅族。只是那样会两败俱伤,而且她也不能手刃仇敌。 可是如果能趁那仁不注意,擒住禾涅族的大廪,至少能有七成胜算。 锦阳勒令停下是因为看到骑马而来的那仁,那仁身后只带着寥寥数人。锦阳在那仁过来前对车前的将领道:“谢将军,伺机拿下那仁!”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一心送亲的谢将军却愣住了,但将从主令,公主发令了他只得依从。 “动静小点。把人劫上车。”锦阳厉视了谢将军一眼,然后对车轿旁由女护国尉装扮而成的侍女道:“你们几个去请那仁大廪过来,就说我有话想同他说,记得留意那几个随从,别让他们靠近。” “是。”几个侍女领命去了。 那仁骑马带着人过来了,谢将军一挥鞭冲到车队前头迎接。 “路途可还顺利?”那仁勒住马,惋惜地望了眼最惹眼的那顶大红车轿。 谢将军笑着回话道:“难道山匪河盗还敢劫公主殿下的车马不成?不过还请大廪随末将移步,公主殿下有话想与您说。” 那仁未有疑心。本族的军队就在身后不远处,锦阳公主又还只是个小孩子,想来是将嫁往异国心中不安才想与他说说话吧。想到锦阳公主即将成为本族的人质,甚至有可能成为开战的祭品,那仁恻隐心起,神色哀伤地冲谢将军点了点头。 身后跟来的部下想跟着前去,不待谢将军开口,那仁便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免得吓到公主殿下。” 到了车轿近旁,那仁下马顺手将缰绳递给谢将军,然后走到马车旁轻轻扣了扣车身。 帘子被缓缓掀开,通身婚嫁装束明艳 分卷阅读157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动人的锦阳冲那仁温婉一笑。他上次在常合殿与锦阳不过匆匆一面,当时看锦阳公主冷漠无礼的模样并无多少好感,救灵阳公主心切便狠心拉了锦阳公主趟这浑水。 可是他在皇帝面前改向锦阳公主提亲之时,听皇帝说锦阳也有意于他,因为女儿自己的心意如此,才同意他提亲之事。两国言和迫在眉睫,婚事拖不得,但锦阳公主的父皇私下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嘱咐过那仁,哪怕锦阳嫁过去了,行周公之礼也需等两年之后。 那仁被锦阳粲若星辰的双眼晃得有些失神,这样美好的人,而且还只是个孩子,竟然要因为他的软弱惨死在异国?那仁有一种冲动,想告诉锦阳公主一切,让她马上离开。可是想到妹妹巴雅,那仁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正失神之时,那仁忽然被脖间的冰冷惊醒,他低头一望,只见一柄短剑横在他的脖子间。 锦阳脸上还是那样天真的笑。 “锦阳公主?”那仁刚想反击又觉身后一凉,原本静立在一旁的侍女,竟也忽然从袖中短剑抵住了他的腰。 锦阳将食指抵在红唇之间,魅惑一笑:“嘘~大廪还是别出声的好。” 在周围的重重胁迫下,那仁动也不敢动,只敢不解地低声问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自保而已。”锦阳一语道破了禾涅族的阴谋:“休战是假,和亲也是假。你们的打算难道不是用我做祭品么?那仁大廪。” 那仁的脸煞地白了。他想到被阿部雅郎拘禁起来的妹妹巴雅,他怕阿部雅郎会怀疑是他向锦阳公主告的密,恼羞成怒之下对巴雅下杀手。可是锦阳公主镇定的神色,身边寻常侍女了不得的身手,对方摆明了是有备而来。 孤注一掷的那仁决定投靠锦阳公主赌一把,于是坦白了一切。 “说来惭愧,身为本族大廪,却处处受制于人,甚至连亲妹妹的周全也护不了。还差点连累灵阳公主……”那仁红着眼恨恨地说,他忍着没有落泪,而是缓缓将手伸向了腰间。 扮成侍女的护国尉瞪了那仁一眼,示意他别乱来。那仁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就在锦阳周围的侍从要护驾时,那仁轻轻一掷将刀扔到了地上。“只要公主殿下能救出舍妹,那仁愿意配合公主殿下行动。但有一条,请公主殿下勿伤及我族百姓。” 锦阳平静地听着,没有在意那仁话中的真假,反正再往前行一段路便知道了。 第116章 116 送亲车队再度启程, 那仁如承诺中那样配合着锦阳, 不消嘱咐就发令遣走了所有部下。 车队行过两国的交界处, 阿部雅郎卸了配剑骑马至锦阳车前问道:“臣下见过公主殿下。”他听随那仁接迎锦阳公主的部下说, 那仁与锦阳公主私语了几句便上了马车,担心那仁一时糊涂说漏了嘴多事, 阿部雅郎这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盯着。 锦阳两指夹着车帘,透过缝隙看到阿部雅郎那张脸时, 前世所有的噩梦都回来了。甚至连阿部雅郎身上的盔甲, 也是锦阳前世临死时看到的那一身。锦阳扶着车框倒吸了口凉气, 然后马上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微微冲阿部雅郎颔了颔首, 迅速合上了车帘。 与锦阳相对而坐的那仁瞥见锦阳从车帘上收回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听着阿部雅郎已骑马去了车队前头领路,那仁才低声安慰道:“公主殿下不必害怕。我虽无实权,若公主以我性命相要挟他们也不得不顾忌一二。” 那仁清楚, 虽说自己是傀儡首领,但好歹是明正言顺的。有他在, 阿部雅郎只需控制他们两兄妹就可控制全族。若他死了, 部族其他的小首领必会起兵争夺大廪之位, 到那时阿部雅郎要对付的人就太多了。这笔帐他会算,阿部雅郎自然也会。 其实和亲失败阿部雅郎并不见得会真的用巴雅祭祀,他不会不知道巴雅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那仁不敢用妹妹的性命冒险,所以才同意了假和亲之事。 锦阳淡淡地瞥了眼那仁,强按住因恐惧阿部雅郎而颤抖的手。 就是现在。锦阳在心里盘算着, 禾涅族的接亲队伍人数并不多,最骁勇善战的兵士如果和前世一样的话,应该在数里之外的祭台。不管那仁所言是真是假,阿部雅郎与那仁当中必有一人是实权者,擒贼先擒王。那仁实在算不得威胁,刚才一试锦阳对那仁的武功已知了根底,眼下只要擒下阿部雅郎就好。 “停车!”锦阳冲车外道。 阿部雅郎正欲策马前行,身后的部下来传话道:“将军。大运国公主突然肚子疼,要暂歇片刻。” 阿部雅郎不屑地看了眼马车,心里想着以这位公主的娇弱身子,自己哪怕不下杀手肯定也活不了几日。离大营寨还有十几里路,阿部雅郎耐着性子不敢发作,冲部下挥了挥手道:“天黑之前必须到大营寨,离大都还有得走,告诉大廪,别因为心疼新娘子误了时辰。” 才行了一小段路的车队又渐渐停了下来,锦阳沉声对轿外的护国尉道:“动手吧!那个阿部雅郎,尽量留活口。”话毕白了眼那仁,示意他别乱动。 那仁本以为锦阳公主要伺机行动,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地和本族人打起来了,他慌里慌张地劝锦阳道:“公主殿下太大意了,阿部雅郎因怕大运国是假和亲,沿途埋伏了不少伏兵。” 锦阳没有料到会有伏兵,上一世她傻傻地充满希冀地出嫁,途中并没有反抗,伏兵自然也没有现身的机会。可是马车之外已起了刀剑声,打从怜月死后就心如死灰的锦阳淡淡地望了那仁一眼,笑问道:“那又如何?”本就没想继续活着的。 锦阳低头仔细摩挲着手腕上的念珠串,静静垂着泪。能再重来一世就好了,下一世她定要早早地找到怜月,带着她远走高飞。 禾涅族的伏兵从土丘之后山林之中不断地冒出来,永远杀不尽似的,尽管锦阳此行所带的全是护国尉的高手,但寡不敌众,渐渐已有不支之势。 有禾涅族的兵士向着锦阳和那仁所在的马车冲过来,一刀砍开了车门,但见车内是自家大廪,兵士也不由得一愣。 “退下!”那仁拿出大首领的气势对兵士怒喝道。 兵士只愣了片刻,然后一咬牙挥刀砍向了那仁身后的锦阳。正垂泪的锦阳有些失神,恍惚抬头时只见手无寸铁的那仁生生用手掌握住了禾涅族兵士的刀,她没有迟疑,提剑轻轻一挥。 兵士瞪大着眼倒下了,他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大廪要舍命帮一个外族女子。 锦阳没有向那仁道谢,收回剑后把一方绣帕扔给那仁缠住被割伤的手心,然后静静坐着听马车外刀剑相撞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靠近马车,锦阳 分卷阅读158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缓缓提起剑,目光透着骇人的寒意。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接连两世葬身此处时,马车外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让她安下心来。 “锦阳?”晚一步领着申家军而来的申霄有些气喘。申老将军过世后她病了一阵子,身子较从前弱了不少,一番打斗后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锦阳坐在马车中,怔怔地望了申霄许久,她此刻的心有些乱。这个申霄,毁了她此生所有的希冀,却又赶来救她。既是她曾经最亲近的好友,又是她此刻恨之入骨的仇敌。 “禾涅族果然心怀歹念。快下来,我带你回京。”申霄向锦阳伸出手,然后望向另一侧的那仁:“这狗贼也留不得!爹爹之仇今日便一起报了。” 锦阳站起身,提裙步下马车,站在申霄和那仁之间,对申霄道:“今日之事是奸臣所为,大廪并不知情。”说完抬眼望了望遍布尸身的四野,问申霄道:“阿部雅郎呢?” “我爹爹死于他之手,已斩了首级扔进大江了。”申霄想起已故的父亲,咬牙道:“尸骨无存!” 锦阳点了点头。可惜了,没能手刃阿部雅郎。 折磨锦阳多年的大仇一报,锦阳的心又空了,这一次比得知怜月死讯那日还空得厉害。那日没了爱人,今日连仇人也没了。 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求生的本能让锦阳不自禁地寻找自己存在于世上的意义。 刺鼻的血腥味迎风灌入鼻腔,她出生皇族,身居高位衣食优沃,却从未为百姓做过什么。和亲之事或许是场阴谋,但若能借此之机真的平息两国战乱就好了。 锦阳带着申霄所领之兵一起,大举向北进发。 那仁忐忑不安,他本想借锦阳公主除去阿部雅郎,救出妹妹巴雅。可看眼下的局势,锦阳公主似要带兵攻入大都。他,即将成为亡国之君了。 那仁城府不深,心中所忧之事尽写在脸上,锦阳在一旁冷眼看着,想到若有那仁相助,或许两军不必交战可避免大量死伤,便道:“大廪放心。我领兵前去,是担心阿部雅郎的旧党作乱,绝无鸠占鹊巢之心。” 申霄是为将之才,来救锦阳时先派兵切断了禾涅族伏兵的后路,所以阿部雅郎已死的消息并未传到祭祀之地的大营寨。申家军换上了禾涅族迎亲队的衣服,直接赶往祭祀之地救下了巴雅公主。 从前大运国与禾涅族鏖战数年,是因为禾涅族善借地势防御,很难打开一个豁口。眼下有那仁指路并下令各城主打开关卡,一路顺利非常。从阿部雅郎余党手中夺回政权交还与那仁后,也到了申霄离开大都的日子。 “一起走吧锦阳。”申霄从前只觉得禾涅族气候苦寒,没想到政权如此混乱,担心那仁食言对锦阳不利的申霄苦劝道:“今日我领兵在此,他奉你为上宾,为恩人。我走后呢?你在这里无依无靠,难免受人欺/凌。” 锦阳很反感申霄对她的真心。她对申霄的感情已经够复杂了,申霄对她有恩有义有情,而她对申霄,从前有过利用之心,眼下又满是恨意。似乎无论怎么看,不知好歹的那个人都是她。 “我不会有事。不过可能要委屈霄儿你了。”锦阳假作为难地道。 锦阳态度的和缓,对申霄而言已是天大的喜事,忙道:“只要你平安无事,要做我什么都可以。” 锦阳的心重重地顿了一下,她相信申霄对她的心意,可是你不爱的人再爱你也不是幸福而是负担,更何况这个声称爱你的人还杀害了你挚爱之人。锦阳对申霄生不起半分内疚,怜月之死不让申霄以命相抵,那便让申霄用余生赎罪吧! “我想着让巴雅公主嫁给哥哥。当然了,你与哥哥的婚约在前,你是太子妃,巴雅公主是平妃。你二人是平妻,也不会让大廪觉得轻待了巴雅公主。只是霄儿你……” 锦阳观察着申霄的神色,见她久久不说话,又道:“我知你对我的心意,只是这样对哥哥未免太过不公,若巴雅公主与哥哥情投意合,他也能有个真心待他的人。最重要的是,若巴雅公主嫁往大运国,两族都有顾忌,战乱必会平息。” “好。”申霄笑了笑。她本来也不在乎太子爷有多少妾室,嫁作太子妃不过为保申家之势,既然太子妃之位还是她的,带走个质子保锦阳平安自然是好事。 锦阳一脸揪心地拍了拍申霄的手。让巴雅嫁给哥哥,除了缔结两国之交,锦阳还有一层考虑。她不想申霄在太子府后宅一人独大,她与巴雅公主交浅言深,那位巴雅公主与那仁大廪一个性子,虽有些软弱,但贵在心地善良。 巴雅感戴锦阳搭救之恩,也深知自己嫁与大运国太子,是帮哥哥那仁大廪缔结了一位强大的同盟,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 锦阳出嫁那日后,怜月再没有出过游府大门。 转眼已是三年,游婵几经升迁,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多,有别人送的,也有皇上赏的,渐渐的原本的游府已有些住不下了。 新府落成以后游婵和怜月说了择日搬迁之事。 怜月正教阿莱念书识字,闻此信抬头望着游婵笑了笑。“听王婆婆说了,皇后娘娘把护国将军府赏给将军了。” 怜月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去年太子爷娶了申家小姐和巴雅公主为妃,前不久皇上没了,太子爷登基。申家小姐卸了武职做了皇后娘娘,两年间申家小姐来游府不过一次,那次她和阿莱躲进暗道才没被发现。可要是搬进了护国将军府,那里可是申家小姐打小长大的地方,哪个角落不知道?她便是再藏也没去处了。 三年的相处,怜月的眼神一闪游婵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待怜月开口,游婵便道:“老将军没了,娘娘让我住过去也是不想那宅子荒了。但我以后吃住还是在这里,只在那边处理公事,你和阿莱仍旧放心住在这里便是。” 怜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提离开之事。在游府的日子真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心,白天教阿莱识字,晚上陪游将军聊天,平平淡淡地数着岁月,不愁吃穿更不必惧怕生死。 “只是京中有些谣言,不知将军可听说了……”怜月也是无意间听游府做事的婆子与卖油郎扯闲话时才知道,京中盛传将军好女子,所以二十大几了仍未婚配。这话该是后来进府伺候的下人们捕风捉影传出去的,而且传得玄乎其玄,将军每次办完公事就急着回家,倒像坐实了谣言一般。 “不必在意,在姑娘之前便已有了。”游婵有些心虚地别过脸去,藏了三年的心意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口,可怜月一直沉浸在锦阳公主远嫁的悲伤之中,连茶饭也不思,更何况情情爱爱。她好几次差点脱口而出,可看着怜月的眼睛,又生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其实现在已经很好了。怜月的存在给了 分卷阅读159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这曾经冰冷的宅子家的感觉,游婵从始至终想到的都是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是不是伴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将军,先帝驾崩,公主殿下会回京吧?”怜月眼中忽然亮起一丝星光,世人都为嘉王之死哀恸不已,叹道明君难遇。只有她,哀缅之中暗暗怀着一丝欢喜,盼着国丧之典能见锦阳一面。 “也许吧!”游婵苦笑着将心事深深掩埋,或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了吧! *** 皇宫中已是深夜,秦晁林看着手中的密报,问来回话的人:“确定是三皇子秦道勉?”他本以为所有的堂兄弟都死在宫中那场大乱之中,没想到三堂兄竟活了下来。以当日宫中的情形,一个大活人不可以轻易逃出生天。 经历了母后离宫,胞妹远嫁,父皇驾崩的秦晁林,终于不似少年时那样天真了。父皇重病时曾交给他一封书信,是锦阳命人带回来的。 信上说禾涅族主动提和亲之事确实是阴谋,不过那仁大廪是身不由己。信上还说,申霄擅自领兵出征,虽救驾有功,但不得不防,最好寻机收回兵权。信上锦阳还说,她会留在禾涅族,力保两国太平。 秦晁林依信上所言之事,在脑中还原了妹妹锦阳当时的遭遇。明知是阴谋为救灵阳自愿冒险前往,是为家。明知异国艰险还坚持留下,是为国。 妹妹尚深知家国大义,而他这些年,除了一心在申霄身上,似乎什么也没做过。 “三皇子招买了不少兵马,眼下闹得厉害。说是先帝爷弑兄篡位,他要匡扶正义为父报仇。”密探忧心地看着新登基的皇上,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任。他是先帝爷提拔起来的人,对嘉王府自然忠心不二。只是不知这位新皇上是何样的人,太子爷迷恋护国将军府大小姐的事满城皆知,这等沉迷女色的君主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秦晁林曾经为堂兄弟们的死难过过,甚至觉得父亲和妹妹做得太绝,好歹是血亲,实在不必赶尽杀绝。待他登了帝位,孤身对抗天下人时才明白,为人君者需慈但更须狠。 “招兵买马少不了钱粮,他哪里来的银子?好好查查三皇子母妃的娘家人,还有朝中各大臣的帐,有不对劲的马上抓起来。”秦晁林吩咐下去后连松口气的功夫也没有,他甚至没有时间为父亲的病故哀伤,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给锦阳送信的人可回来了?”秦晁林问一旁的公公。 公公是打嘉王爷在宫中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先帝驾崩后他常常地流泪,在主子面前失态是大罪,于是只敢低着头偷偷地用袖子抹净,再抬头回话道:“回皇上。还未回,天冷了,北边儿冰雪大,路不好走,想来还得好几日才回得来。” 秦晁林也知公公心里难受,叹着气宽慰道:“公公想哭便哭,不必压着。皇祖母走得早,父皇要没您照看着只怕熬不到封王封地的那日。” 公公终于忍不住压了许久的悲伤,啜泣着跪地请命道:“请主子恩准。让老奴为先帝爷陪葬吧!祖皇上们都有三宫六苑的人陪葬,虽说殉葬之制已废,但好歹让老奴去先帝身边伺候着吧!”说完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 秦晁林也是身心俱疲,知道公公是忠心可佳,一时间也说不出多少劝慰的话。只是道:“朕明白公公的心意。只是母后离宫,申皇后可以定邦却不会治家,阿颜皇后再聪颖娴德终是外族女子。朕刚登基,万事都指着公公呢。公公觉得,父皇是希望您去陪葬,还是留着这条命帮朕呢?” 公公想了想,紧抿双唇道:“奴才明白了。” “起来吧!”秦晁林疲倦地挥了挥手。坐在案前处理完政事,秦晃林伸了伸懒腰准备歇息。 “皇上还是去阿颜皇后宫里歇息?”公公吩咐人备好了轿辇。 秦晁林想了想,像是动了恻隐之心一般道:“去申皇后宫里。” 第117章 117 申霄把古文乔接近宫里住了。 一则父亲过世了, 她也和太子爷成了亲, 古文乔独自住在将军府, 与府中的姨娘们又算不得亲近, 实在无聊。二则是秦晁林对她格外冷落,成亲不久就夺了她的兵符, 从新婚之夜到现在,甚至没在她房里过过夜。 她需要有个能说说话的人, 放眼世间, 也就只有表姨古文乔了。锦阳算半个, 她愿意说,但锦阳不一定愿意听。 申霄从前根本不在乎申晁林, 甚至对于时为世子爷的秦晁林屡献殷勤十分厌烦。可是打小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忽然转了性似的把一腔深情都给了另一个女人,申霄还是有些失落。 哪怕她并不爱秦晁林。 朝臣百姓对于皇上封了两位皇后是万分理解的。娶她是为照顾申将军遗女,安抚申家军。娶阿颜巴雅是为与禾涅族结盟, 保得国泰民安。 可她是要强的人,外人或许不知情, 但宫里的人, 皇上在两位皇后中更看重谁是一目了然的。 先帝驾崩, 国丧三年皇上不会选妃,不止眼下,未来三年皇上都会夜夜宿在阿颜巴雅宫里。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她虽是皇后,但手握重权的父亲已不在人世, 皇上又冷落她,难免被人看轻。宫人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古文乔心细,看出了申霄话语间透出的不悦,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宫里住着不习惯?”初闻皇上要娶两位皇后,而申霄是其一时,古文乔除了吃惊外也有些心疼。 皇命不可违,嫁是必须要嫁的。可是伴在君侧注定余生要与无数的女人分享夫君,这倒也罢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男子太过难得。可是平妻……她倒宁愿霄儿不嫁。偏偏太子爷也是身不由己,莫说皇室,便是稍有权势的人家,儿女亲事也是为着强强联手的多。又有多少爱情? 所幸太子爷打小便迷恋霄儿,古文乔才欢欢喜喜地熬夜亲手为申霄制了嫁衣。但以她这些日子在宫中所见,皇上对霄儿似乎并不好,甚少踏足此处。 “谈不上习惯不习惯的,想来皇上也不会常留我在宫中。”申霄看得透彻,她当初老老实实交了兵符是想着以秦晁林对她的心意,做了太子妃交与不交都没什么关系,她以为能牢牢把秦晁林握在手中,怎么也料想不到秦晁林对她会是今日这样的态度。 “此话何解?”古文乔终究是局外人,许多事并不知情。 “他现在还留着我,不过顾忌着爹爹那些旧部罢了,与我之间谈不上有多少情分。”申霄正这么说着,有宫女急急忙忙欢天喜地跑进来传话。 “娘娘!皇上来了!!!” 申霄冷冷看了眼失态的宫女,觉得自个儿宫里的人真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这样的态度倒弄得她多盼着秦晁 分卷阅读160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林来似的。 “来就来,跑什么?”申霄慢腾腾地站起身,对古文乔道:“表姨先回避吧,我去接驾。”她在下人面前够没脸了,不想教古文乔也看见秦晁林冷待自己。 秦晁林一直回避申霄倒不是因爱生恨,而是怕自己仍未放下,怕再见申霄反倒惹得自己难过,终究是深爱过的人,或许心意已变,但印迹是残留着的。 他今夜来申霄宫中也不会将申霄如何,明知对方的心在妹妹锦阳身上,他也懒得自讨没趣,尤其与巴雅渐生情愫后,他看申霄只当故友不当旧情。只是听说有些不长眼的宫人暗地里怠慢了申霄,申家于嘉王府有恩,申老将军又为国捐躯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照顾申霄。 所以他是特地来给申霄长脸的,哪怕在迈进申霄宫门的那一刻他忐忑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有时候不得不感慨,明明打小就想着娶申霄为妻,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却偏偏是这种情形。两人离着心,结合不为情只为义。 申霄没有行礼,高傲地站在主殿前冷眼看着秦晁林。主子作大死,倒吓得一宫的下人出了一身冷汗,怕皇上一生气罚人的旨意下来,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还怕皇后拘礼,倒是朕多虑了。”秦晁林看到申霄的那刻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扑通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半丝涟漪的心让秦晁林想着,或许自己是真的放下申霄了。 秦晁林往殿里走,申霄也跟了过去。 “锦阳什么时候回来?”数年没有锦阳消息的申霄忍不住问道。先帝驾崩,锦阳必定要回来守灵送殡的。 “送信的人还没回京。”秦晁林看到炕几上方才古文乔打的红线绦子,看模样精巧,不禁夸赞道:“打得真好。这才是女儿家该做的事,好过以前那样打打杀杀的……”秦晁林说着说着就住了口,他想起曾经申霄远征时自己在嘉王府担心得茶饭不思的那些岁月。 还以为真的放下了……秦晁林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百感交集地看着申霄道:“后宫几易其主,乱得很。宫人有伺候不周的你该罚就罚,要有不知死活冒犯你的,让人来常合殿与我回话。”沉默了半晌,秦晁林又道:“别委屈了自己。行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申霄直直地站着,露出戒备的神情。 秦晁林看没有旁人在,低声道:“你睡床我睡榻。若不在你宫里过夜,难免有人说闲话。皇后将就一下吧!”说完自顾自地去榻上躺下了,没叫太监过来服侍。 对秦晁林态度大转变一直疑惑着的申霄忍不住问道:“你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就不爱你了?”秦晁林躺在榻上转过身背着申霄道:“皇后可知。再热的心晾久了也会凉的。” 申霄理解不了。她对锦阳的心就从未凉过。 秦道勉纠集的乱党很快被除掉了,秦晁林派人暗中一查帐,朝中哪些人与三皇子有勾结一看帐目便知。那些乱臣一除,断了钱粮的秦道勉便举步维艰,撑了没多少日子就被抓进了京里。 下了斩杀堂兄秦道勉的旨意后,秦晁林坐在议政堂的皇座上久久没有言语。除了为三堂兄之死伤心难过,秦晁林更担心的是该不该治申霄的罪。 据三皇子死前所说,他当日得以逃出宫中是因为申霄的援手。秦晁林坐上皇位后,对于儿女情长看得淡了许多,申霄不爱他没关系,但不可以不忠。尤其是申霄虽然交了兵符,朝中武将却大半是申家旧部,近年屡立战功的游婵更是将申老将军视若义父。 若申霄有不臣之心,后患无穷。 可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哪里那么容易狠下心? 巴雅煮了参茶端到议政堂,一来就见皇上愁眉苦脸地坐在龙座上。 “皇上?”巴雅迈上梯步将参茶小心放在秦晁林面前的桌案。“听说您午间忙得没有传膳,喝两口参茶不耽误功夫,您好歹垫垫肚子。” 秦晁林轻轻拉过巴雅的手,旁敲侧击地问道:“若你曾经深信不疑的人起了反叛之心,以皇后之见该当如何?” 巴雅低头苦笑着说:“您是说阿部雅郎么?若早知他有狼子野心,当然是尽早除之,否则祸国秧民。那些年因为他,你我两国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祸国殃民?秦晁林细细品着巴雅的话。他担心成也申家,败也申家。三皇子造反之事会不会申霄就是幕后主谋?秦晁林越想越不安,猛地站起身要走。 “皇上要去哪儿?”巴雅想劝皇上喝两口参茶再走。 “申皇后宫里。”秦晁林说着大步离了议政堂。 巴雅有些颓然地站在大殿之上,心中有些酸酸的。皇上曾迷恋申家小姐多年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她嫁过来不久后自然也知道了,当日送她来大运国的那位女将军,就是皇上惦念多年而不可得的心上人。 巴雅不是心里藏事的人,有想问的便大大方方地问了,秦晁林也答得磊落,说同时迎娶申霄只因有婚约在先,而且申霄无依无靠,他有照顾申霄的责任。起初巴雅也不在意,自己远嫁是为国为民,哪敢奢望太子爷会爱上自己呢? 可是随着二人的心越来越近,巴雅渐渐开始在乎了。哪怕皇上不见申皇后,可巴雅明白,那种刻意回避的态度,意味着真的很在乎,在乎到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巴雅委屈着端起参茶喝了一口,辛苦熬了一夜,不喝实在可惜了。 *** 三皇子是护国尉的人抓的,而护国尉经过这些年的换血,几乎全是游婵的人。游婵闻讯后匆忙赶进宫中给申霄报信:“递信的人说三皇子已向皇上招了,当日之所以能逃出宫中,得益于娘娘仗义相助。” 仗义?申霄气得想把三皇子的尸首挖出来鞭尸。她救了三皇子一命,那人就是这么报答她的?临死了还要咬她一口? “混帐东西!”申霄骂道。 游婵不解地问道:“所以您当年为何要救出三皇子?难道三皇子造反之事……”游婵不敢细想。她虽答应了申将军要如长姐般照顾好申霄,但也不敢与天子为敌啊!何况无论是病故的嘉王还是刚即位的太子爷,都很看重她。申霄此举,连带着把她这些年对秦家的耿耿忠心也抹净了。 “当时想着救三皇子出去,让他惹些乱子,嘉王爷顾着平乱就不会觉得申家功高震主欲除之而后快了。”申霄也很后悔。 “有禾涅族惹乱子还嫌不够?”游婵无可奈何地看了申霄一眼。 “我哪知道禾涅族那么扛揍……”申霄望着游婵道:“阿婵,现在怎么办?皇上对我早没了往日的情分,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若兵符还在她手,申霄不会犹豫,一呼百应命人攻入宫中就是了。反正守卫宫门的都是游婵的人,这次造反会 分卷阅读161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比嘉王那次更容易。 游婵从未有过反念,这是身为将士的根本。不管是对申老将军,对嘉王,还是对刚登基的太子爷,游婵都未有过反念。秦家数百年江山出的多是贤君,百姓的苦难大多来自外族和皇位交替。在战乱中失去所有亲人的游婵不想再度挑起战火,那意味着会有更多像她亲人邻里那样想过太平小日子的百姓会在战火中丧生。 “我命人送你出宫,走得远远的改名换姓,任谁也寻不着。”游婵如是道。 申霄摇头:“户籍管得这样严,怎么可能隐姓埋名?而且现在城门说不准已经关了。”申霄可怜巴巴地拉住游婵:“阿婵,你一定要救我!” 当然要救。游婵拍了拍申霄的背,这是她答应老将军的。二人还没商量出个结果,远远地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 秦晁林打算赐申霄白绫。这种事,其实让身边的公公来传旨就好,他不必亲自来的。可因为那个人是申霄,秦晁林怕三皇子是疯了乱咬人冤枉了申霄,而且哪怕申霄真的是乱党,他也想来与申霄道个别。 若为私怨,无论申霄做过什么秦晁林都会原谅。但此事关乎天下太平,秦晁林不敢掉以轻心。再不忍心,他也不敢留申霄一条活路。 游婵藏进了衣橱,被皇上知道她来报信就收不了场了。 申霄还是冷冰冰地站在殿门口迎驾。 “所有人都出去,朕有话与皇后说。”秦晁林关上正殿大门,指着椅子对申霄道:“皇后坐下说话吧!” 申霄也不客气,按捺住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谢恩后在椅子上坐了。 “听说,当年忠王乱党大闹宫中那日,皇后的马车曾出入过。”秦晁林定定地看着申霄,开始反思自己当年到底迷上了申霄什么。 “是。”申霄不否认,甚至冲着秦晁林嫣然一笑。 这一笑笑得秦晁林有些心软,甚至盼着申霄矢口否认,他还是想给申霄一条活路的,只要申霄能证明三皇子造反之事与她无关。可是申霄都认了下来,这一认斩断了秦晁林的所有退路。 “所以三皇子之事……” “是我做的。”申霄甚至等不及秦晁林说完。 “你……”申霄无所谓的态度让秦晁林无比诧异。“你不怕被朕赐死?” “白绫还是毒酒?”不必遮遮掩掩后申霄反而不再不安,甚至笑着冲秦晁林一挑眉:“还是说要送我去刑部受遍刑,再当街问斩?”申霄说得轻飘飘。 她并非不在乎生死,而是根本没有打算乖乖赴死。狂妄如她,一旦胜券在握是懒得做假样子敷衍的。 “你……”秦晁林几度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也再不能说话了。申霄一手扯下手臂之上的披帛,飞向秦晁林在他呼救之前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是皇上先动的杀念。”申霄凑在脸被勒得紫红的秦晁林耳边轻声道。 然后,双手用力一扯—— 听到动静不大对劲的游婵轻轻将衣橱推开一道缝,她看到皇上慢慢滑到了地上,脖子间是申皇后那条用金线绣着梅花枝的红披帛。 游婵冲过去时已经太晚了,秦晁林彻底断了气。 申霄淡淡地说:“外面那些宫女太监都留不得,让护国尉里你的人做事吧!” “皇上并无子嗣。你要做女皇帝?”游婵不敢相信。 “先帝爷不是还有个全哥儿么?”申霄甚至想好了对付大臣的说辞:“就说陛下因病暴毙,逼太医院的人作证。看紧些,别走漏了风声。” “那阿颜皇后和锦阳公主那里你打算怎么交待?还有太后那里。大臣们或许好糊弄,这三位可不会信什么因病暴毙的鬼话。”游婵屈身用披帛遮住了龙颜,压低了声音问申霄。 “锦阳要回来?”申霄一心想着活下来,倒把锦阳马上要回京之事忘了。阿颜巴雅信与不信申霄不在乎,甚至太后信与不信她也不乎,反正只要游婵肯帮她,谁也奈何她不得。 可是她在乎锦阳对她的看法。以前锦阳因为误将吴怜月之死怪罪在她身上,就对她恨之入骨。若被锦阳知道,自己亲手勒死了她的亲哥哥…… 申霄承受不了锦阳的恨意。她可以承受一切苦难,独独承受不了这个。 “用刀刺我!”申霄绝决地拜托游婵。 “什么?”游婵愣住了。 “你蒙上脸扮成刺客,刺伤我后逃出宫去,锦阳问起来,就说是潜伏在护国尉中的乱党为三皇子报仇。你找个手下把罪一顶,此事便算糊弄过去了。”申霄说完捡起地上的披帛,准备挨刀。 练武之人下刀准,说伤筋绝不会动骨。申霄相信游婵。 “快!”申霄催促道。 刀影掠过,申霄捂着腹部冲出殿门大呼道:“来人啊!有刺客!” 刚冲出门就疼得晕倒了,为保申霄,游婵狠了心大开杀戒,不管是常合殿的宫人,还是申霄宫中伺候的人,无一幸免。 *** 锦阳赶回京是为父亲送行的,没想到刚回宫中就听闻哥哥去世的噩耗。那仁陪锦阳一同来的,虽然二人多年来并未有夫妻之实,但在旁人眼中他是锦阳公主的夫婿,岳父去世当然该来尽尽孝。他也想看看几年未见的妹妹巴雅,和一直存在心里放不下的灵阳公主。 巴雅在龙床前哭得伤心,本只是低声啜泣着,见哥哥来了扑在那仁怀中大哭不止。 锦阳没有哭,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掀开帘幔看了哥哥最后一眼。 “太后呢?”锦阳担心母亲会撑不住。先是父皇病故,紧接着哥哥又死于刺客之手。 “回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晕过去好几次,太医属的人正在施针。” 锦阳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皇上驾崩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并无多少人。申皇后重伤,阿颜皇后不敢擅自作主,太后又不在宫中……公主殿下恕罪,钟还未敲呢。”回话的公公说着便跪了地告罪。 “传旨下去,申皇后宫中遇刺,皇上受伤后经太医医治已无大碍。”锦阳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封锁宫门。刺客是谁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在见了哥哥最后一面之后锦阳便心生疑窦。合宫上下的人都是被剑所伤,怎么只有哥哥是被勒的?若要行刺,可没有比刀剑更利索的办法了,尤其哥哥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若非熟识的人,哪里近得了哥哥的身?若闹出大动静,哪怕宫女太监无法御敌,护国尉的人也早该赶到了。 最让锦阳疑心的,是护国尉的人说刺客是三皇子的人。真是可笑,人还没抓到审问过,就急着把屎盆子扣到已被处死的三皇子头上了。 哥哥是在申霄宫里出事的,而且宫里那么多人,只有申霄受伤后活了下来,锦阳几乎断定此事与申霄有干系。 之所以隐瞒哥哥驾 分卷阅读162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崩之事,是怕朝中有人生乱,三皇子的党羽还未除尽,此刻没了一国之主,必会内乱。而且锦阳现在还不确定申霄意欲何为,若是为了趁乱夺位,更不能让她如愿。 锦阳满怀歉意地暗地里把哥哥秦晁林藏在父亲的棺椁内一并送去了皇陵。称病几日后,锦阳束发戴冠,凭着和哥哥□□分像的容貌代兄职上了早朝。 坐在宽大柔软的龙椅上,锦阳俯视着毕恭毕敬向她下跪的大臣们。她明白,这些人是僚友,更是仇敌。哥哥一走,尚存世的家人需要她保护,秦氏的百年基业需要她支撑。 锦阳这才发现,事到如今,她连决定自己生死的资格都没有。太多的责任压在肩上,让她喘不过气,更让她不敢断气。 “众卿平身!” 一缕阳光适时照进大殿,议政堂金灿灿的一片,锦阳望着朝阳,借着刺目的光流下了忍了多日的眼泪。 “陛下。”公公递了巾子过来。 锦阳接过巾子擦掉眼泪,眨了眨眼,刻意压着嗓子学着哥哥的声音道:“今儿个的阳光不错。” 第118章 118 申霄醒来时见身边围满了宫女太医, 太医见申皇后睁开了眼, 激动地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公公快去回皇上的话, 娘娘已经醒过来了。” 肚子十分疼, 游婵虽留了心并未伤及她的要害,但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还是要疼许久。可是申霄此时顾不得身上的伤,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皇上的话?皇上竟然还活着? 冷汗不听使唤地从额角鼻间冒出来,申霄以为自己下手那么重, 便是华坨再世也救不回秦晁林, 她大意了, 应该让游婵再补刺几刀的。 一切都完了。 申霄无力地望着房梁,慢慢回过神。既然皇上还活着, 为什么不杀了她?看床前围着的这群人的模样, 似乎并不知情。难道皇上还是舍不得杀她?申霄不禁有些内疚。 直到“皇上”被簇拥着赶来,申霄才明白,秦晁林已经死了, 但不知为何锦阳要假扮成她皇兄的模样。孪生兄妹外貌十分相似,锦阳公主又不爱与人来往, 旁人自然分辩不出来。可锦阳是申霄爱慕多年的人, 哪怕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小小背影, 申霄也能凭感觉一眼认出锦阳。 “皇后感觉如何?”锦阳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了口,申霄不得不赞叹,申霄学她皇兄学得真是像,不止容貌,连声音举止都刻意学着的。 “回皇上, 臣妾没事。”申霄不想装作没有认出锦阳,那样太假,反倒会惹得锦阳疑心。她本想着苏醒后敷衍完锦阳和太后,扶全哥儿为帝,她在暗中把持朝政。可是锦阳回来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锦阳为帝她为后,申霄觉得自己殷切期盼的事终于实现了。 “臣妾很想皇上。”申霄抑制不住这些年对锦阳的思念,深情地望着锦阳的双眼道。 锦阳知道申霄认出了自己,要认不出才奇了怪了。 “都出去吧!”锦阳对屋里的人吩咐道。 申霄挣扎着坐起身,打算好好和锦阳说说话,谁知那些人刚退出去,锦阳就走到申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害死怜月,我心疼哥哥留你一命,你反倒连哥哥也害。”若不是申霄受了重伤,锦阳也不敢与申霄独处。三皇子与申霄有勾结之事,游婵捂得再严,天牢里总有一两个对秦氏一族忠心耿耿的,何况还在一堆奏折中发现了哥哥留下的密探发回的信件,事事指向申霄。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刚发现申霄有造反之心哥哥就在申霄宫中遇刺了? “我……没有……”申霄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眼。 锦阳不敢松手,申霄武功在她之上,而她深知申霄此人宁可错杀也不可留,更何况哥哥之死证证指向申霄,再加上怜月之事。锦阳便是再心慈手软也无法说服自己饶过申霄,更何况她并未心慈手软之人。 “你要觉得死得冤枉,那我再加一条。我假扮哥哥登帝位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纱帐猛然晃动了几下,渐渐不动了。 在屋里的铜盆中洗净了手,锦阳走出寝殿,对门口的宫女道:“申皇后伤重不治。去了。” 送走申霄后不久,锦阳召了游婵进宫。申霄宫中乱成那样,护国尉跟聋了似的,此事定然与曾为护国尉司卫长的游婵脱不了干系。想当年她还想让游婵和申霄分庭抗礼,倒是低估了申老将军在游婵心目中的分量了。 游婵比申霄难对付,锦阳扶着额头,思虑许久后为了国之大局还是打算先不动游婵。她初登帝位,要把重臣换成自己的心腹并非朝夕之事。 “申皇后伤势太重,刚去了。”锦阳高坐于堂上,若无其事地说。 游婵静立着,没有说话。 “朕想着你是老将军带大的,与霄儿的情分不比常人,该让你早些知道。”锦阳从书案后站起身,走到游婵身边,假作惋惜地拍了拍她的肩。不走近不要紧,刚到游婵身边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是怜月亲制的那种香,有奇异花果的味道,她曾经为了复制出这香,耗费了不少精力。数年前十四岁生辰那日府里进刺客,游婵是去过西府那边的,但她盘问所有人时,游婵一口咬定并未见过霁嫔…… “行了。也没别的事,你早些回去歇息吧。”锦阳苦笑着拍了拍游婵的肩。 游婵前脚走,锦阳后脚就带人悄声跟了去。她深信怜月是被游婵掳走的,而游婵此举或许是因为私心,或许是因为得了申霄的令。她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所有生机都被怜月的死讯抽走了,然而得知怜月有可能还活着,所有力气又都回来了,似乎未来又有了盼头。 一路跟到了渔林巷子,锦阳站上马车顶,用西洋进贡的望远镜观察着游府里的动静。游婵因为申霄的死似乎很难过,刚进府就扑在一个过来接迎她的女子肩头大哭不止。此时已有了薄薄的夜色,锦阳站在浓密的树荫之后,看不分明。 直到那个轻拍着游婵背部的女子搀着游婵往屋里走,那行动时再不能更熟悉的姿态让锦阳确信,怜月真的还活着。似乎过得不错,也不像是被强掳来的。 “皇上?夜渐深了。”公公站在马车旁小心提醒着主子该回宫歇息了。 锦阳又偷望了好一阵,然后颓然地放下望远镜道:“嗯。回宫。” 当年发生了什么也不重要了,她现在有了新的身份和重任,怜月也有了新的生活。如果再把怜月带到身边,只会毁了人家平静无风的生活。哪怕已经为帝,锦阳也明白,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怜月,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哪怕活了两世,她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需要依赖霁妃的小 分卷阅读163 公主府的女人们 作者:李浮安 郡主,可惜怜月不是霁妃。 *** 十年后。常合殿。 “全哥儿呢?”连续伏案几个时辰的锦阳伸了个懒腰,终于有功夫喝茶润润口。 “太子爷去庙里看太皇太妃和太后娘娘还没回来。”公公笑着道:“这茶果然养嗓子,皇上的声音清亮了不少。” 锦阳尴尬地笑了笑,她再小心也会有疏忽忘记压住嗓子的时候。 “对了皇上,后儿个是公主殿下的忌日……”公公心疼地望了眼主子。锦阳公主本是回京给先帝爷奔丧的,谁知刚回宫里就因为悲伤过度没了。 “那仁大廪和灵阳公主回来吗?听说我那小侄女都会跑路了,此次回来看锦阳若能带着孩子一并回来就好了。”锦阳平淡地聊着自己忌日。也算是因祸得福,她为了秦氏江山假扮成哥哥,倒成全了那仁对灵阳的一片痴心。 大家都幸福就好了,可是聊着别人的幸福,那种被锦阳强压着的孤独感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女扮男装,又是君王,她只得远远避着所有人,所括深爱着哥哥并且知道一切的巴雅。父皇之死,甚至申霄之死,都成为了她不愿与人亲近的借口。 她想起父皇以前常对她说,自己是孤家寡人,真在皇位上苦熬了十年,锦阳才深深地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孤寂。 过了几日,忌日那天。 锦阳站在自己的陵墓前,身后站着的是知情的母后和不知情的太皇太妃。 “这孩子……”太皇太妃想起自己爱护了十多年的丫头忽有一日没了,忍不住落了泪。 那仁与灵阳是知情的,回京不过是祭祀先帝,可惜风雪阻路没有赶上,只赶上锦阳的忌日。可锦阳就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哭是哭不出来的。 倒是锦阳哭了。 墓前放着一束金桂,十年了,每年她来这里都会看到一束桂花。原来一直记在心里的,不管怜月当年作了怎样的选择,如今过着怎样幸福的生活,是一直记着自己的呀。 回宫的那夜,锦阳做了许久以来的第一个美好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三岁那年,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思月苑,连花手里拿着巾子凑上前满脸忧心地道:“郡主您可算是醒了。” 自从连花出嫁后,锦阳已许久未见过她了,便对连花粲然一笑:“还是从前好,打从我做了帝王就没有敢松口气的时候。” 连花吓得赶紧上前紧紧捂住锦阳的嘴:“姑奶奶,可不敢胡说,咱们王府如今是怎样的境地您又不是不知道。” 连花的手刚摸过热水巾子,暖暖的湿湿的,锦阳看着屋里熟悉的陈设,听着记忆中连花的唠叨,笑着道:“这梦真是真,都不想醒了。” “郡主您别是烧糊涂了吧?”连花伸手在锦阳面前晃了晃,担心地伸手探了探锦阳的额头,自顾自地说:“奇怪了,大夫明明说您没事了啊……” 锦阳狐疑地抓住连花的手,轻轻捏了捏。到底哪边才是梦?锦阳有些错乱。 这种错乱感在接下来的几日越来越重,父亲还活着,哥哥还是那样傻,母亲整日在院中礼佛。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怜月…… 在梦境与现实中疑惑不已的锦阳亲自去了兴州府,这一世她不打算再招惹怜月,只想她平平安安。估摸着宋阁老之案最近就会连累吴家被抄家,锦阳想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将怜月带离吴府,然后由着她去过想过的生活。 宋氏这两年过得憋屈,明明已经赶出门的孟如礼母女,不知何故又搬回了吴府。吴天明也跟被人下了盅似的,怕那个吴怜月怕得不行。 不过不怪吴天明没出息,宋氏也怕吴怜月。本来像往年一样,趁着孟氏母女收成不好找了街混子去孟家再添一把火,谁知这把火越烧越大,把自个儿也烧着了。 那个吴怜月跟犯了疯病似的,直接找上吴府与吴天明大闹了一场,父女俩聊了什么宋氏不知道,只知道打那日后吴天明就把孟氏母女当祖宗贡着了。 霁妃死在申霄的剑下后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但母亲还活着,她也还没进教坊司。用吴天明与宋阁老的书信要挟着住进吴府后,霁妃觉得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无聊了就找找宋氏的茬,反正眼下连宋阁老也奈何不了她,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日霁妃正剪着院里的桂花枝,有丫头畏畏缩缩的进来传话:“大小姐,老爷说京里来了贵客,夫人回了京里娘家,老爷衙门有事脱不开身,想请您和大太太帮忙接待着。” “唔。”霁妃放下剪子,拍了拍手冲丫头道:“知道了,我去换身衣裳。”吴家倒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能帮的忙霁妃还是愿意尽力去帮的。 换了衣裳梳好妆,到了堂前,霁妃站在门口便见堂上坐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 锦阳低头饮茶时察觉到门口被人挡住了光线,抬头逆着光一看,只见怜月挺拔如松地站在门口,丝毫没有怯意。 慢慢地,怜月走了进来,冲她一笑。 那个笑容……锦阳怔怔地站起身,支支吾吾地唤道:“娘……娘娘?” 对视的那一瞬间,二人从对方的眼里看尽了前世今生。 *** “皇上驾崩!”公公哭得伤心,皇上是在睡梦中没的。 阿颜巴雅皇后闻讯赶来,喝退了众人:“我替皇上更衣。”宫中众人,只有巴雅知道,皇上其实是锦阳,这是秦氏一族的秘密,为了晁林她也要守护好这个秘密。 寝殿中只有静静躺着的锦阳,和双手虔诚地捧着入葬礼服的巴雅。 巴雅伸手抚过锦阳轻轻扬起的嘴角。 “也不知公主梦到了什么美事,竟舍不得回来。”巴雅心疼地对锦阳道:“也好。走了也好。我知道你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