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重生之郭芙》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那云 人之初 第一章 “蓉儿,我来抱着芙儿,你休息会儿吧。”那站在摇篮旁的男子对身边抱着婴孩的女子说道。 “嘘,靖哥哥,芙儿快要睡着了。”抱着婴孩的女子容貌甚是秀丽,一双眼睛灵活之极,轻轻在那男子身上转了一眼,又怜爱的看着怀中半眯着眼的小婴儿,一边温柔的轻拍着,一边低声哼唱着催眠曲儿。半晌,等确定孩子已经沉沉入睡,才轻轻将她放入摇篮,小心的盖好被褥,对那男子道:“我们出去吧,让芙儿在屋内睡会儿。” 阵阵浪涛拍打礁石的声音远远从窗外传来,摇篮内的郭芙翻身向外望去,窗隙日影渐移,夏日午后熏然的阳光中蕴着刚刚成熟的甜蜜桃香,“哎……”,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间全然不似半岁婴儿应有的迷惘。“这是梦吗?为什么却如此真实?”又或者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才是一场梦,那个在仁爱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幸运的能够勤工俭学读完台大,又拥有一份合意的工作。只是,郭芙又想起了那一日,那天下班后正要回家,却看见有个小孩儿在马路中间险些被迎面驶来的货车撞到,自己情急之下冲上了马路,将那小孩儿推开,后来……自己的记忆很混乱,再清醒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一个小婴儿了。“郭芙……”低低念了声现下的名字,自己似乎是转世重生了,可是,有人是重生到小说中去的吗?浓眉大眼的爹爹——靖哥哥,美丽慧黠的娘亲——蓉儿,以及这种满桃树的桃花岛,还有自己,郭芙,这不正是自己中学时极喜欢的小说《神雕侠侣》中的人物情景吗?虽然是多年前看的,许多细节都不太记得了,但是主要人物却终是历历在目的,毕竟,杨过是少女时期的自己最喜欢的男子,那时自己为了杨过的痴心可是感动了很久,也曾做梦希望能够遇到一个“他”,不想今日竟要成真了。 “庄生梦蝶,孰蝶是我?” 婴儿稚嫩的面上露出释然的笑容,眸上浓密乌黑的长睫微微垂下,仿佛两双蝶翼微阖,竟奇异的和谐魅惑。“梦耶,真耶?如之奈何?”那个世界并没有自己的牵挂,真实与虚幻,又如何,不如快乐的接受上苍的恩赐,在这个自己曾经羡慕的世界中,享受从来不曾有过的父母呵护,重来一次恣意的青春,快意恩仇,纵马江湖,何等潇洒! 听着门外传来的父母絮絮低语,郭芙粲然一笑,乌亮的眼眸圆睁着,冲着推开门的黄蓉略有些口齿不清地甜甜喊道:“妈妈!”黄蓉不禁愣在了门口,正跟在其后的郭靖有些迷惑停住步:“蓉儿,怎么了?”“靖哥哥……”黄蓉有些不可思议的抓住了郭靖的衣袖,看向他,又转眼望向女儿,“芙儿?”小婴儿一脸天真的笑容望着她,黄蓉松开了手,疾步走到摇篮旁,抱起女儿,“芙儿,你……”黄蓉停下深吸了口气,才欣喜而又紧张的看着郭芙,“芙儿,再叫一声给妈妈听!” “妈妈!”甜软而有些含糊,郭芙眉开眼笑的看着黄蓉,红润的小嘴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却让黄蓉激动得有些不知说什么了,秀美的双眸中泛出点点莹光,抱着郭芙望向郭靖:“靖哥哥,芙儿……”郭靖黝黑的面庞上也随着郭芙的喊声而露出憨然的笑容,伸手环住妻子,另一只手轻轻在女儿面上摩察。郭芙随着他的抚摸发出“咯咯”的欢笑,粉藕似的胳膊伸向郭靖,“爹爹!”“好,好,乖芙儿。”郭靖的眼神越发亮了起来,双手稳稳的接过郭芙,抱入怀中,一家三口在这夏日的午后欢声畅笑。 九阴真经 第二章 郭芙自半岁开口说话后,便显得极为聪慧,黄蓉偶然教她识字背诗,竟都是一遍就会,过目不忘,端得聪明异常,黄蓉对她也越发宠爱,事事纵恣,凡是芙儿所为,无有不好的。只是郭芙不及一岁,方方能蹒跚走步,便满岛乱跑,顽皮得很,也不管岛上花树均是倚着诸葛亮当年《八阵图》遗法种植的,常常被困入其中,待得郭靖黄蓉好容易将她找见,下回没看牢了她又跑到林子里。郭靖有时看不过眼,管教几句,黄蓉却著意护持,反而怪郭靖太严苛,还将出入桃花阵的方法也一并教给了郭芙。 而郭芙也端得聪慧,岛上桃花阵阴阳开阖、乾坤倒置,不但随四季变换,纵是一日之中生门所在也是随时辰变化,便是寻常成|人也不见得能记住,而黄蓉将桃花阵细细讲予她,她竟只听了两遍就明白了阵势运行的原理,能够根据参商变化,自行推断出入之法,委实让黄蓉大吃了一惊。惊喜过后,黄蓉将父亲黄药师当年三绝之一的奇门五行之术悉数教导。郭芙也对这些阵法极感兴趣,兼之有前世的高等数学及物理化学为基础,学这些数算机关之术却是轻松上手,不过,学会了阵法的郭芙捣蛋却是更甚从前,桃花阵也无法困住她,常常溜下海去玩,甚至在岛上布石设阵,将庄中哑仆迷惑,或是困猎走兽,还美其名曰“活学活用,熟能生巧”。桃花岛这昔时清清静静的隐士养性之所,竟成了鸡飞狗走的顽童肆虐之场。郭靖一来顺著爱妻,二来对这顽皮女儿确也十分爱怜,每当女儿犯了过错,要想责打,但见她扮个鬼脸搂著自己脖子软语相求,只得叹口长气,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也幸郭芙虽然顽皮,心地却是极好的,对父母也孝顺,作弄人却有分寸,只是贪玩罢了。 这年郭芙两岁了,已是桃花岛上小霸王,在岛上折腾了一年,又转战至庄中书房。这书房原本是其外公东邪黄药师所建,整座屋子全是以不刨皮的松树搭成,屋外攀满了青藤,内中藏书甚众,从经史子集、医卜星相、奇门五行至武功秘笈,无一不囊括其中。黄药师本是武林中少有的才华过人之士,涉猎极广,琴棋书画、医卜星相,以及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一不晓,无一不精,且他当年纵横湖海,不论是皇宫内院、巨宦富室,还是大盗山寨之中,只要有甚么古籍秘本,他不是明抢硬索,就是暗偷潜盗,必当取到手中方罢。世间难寻之孤本,在这书房内也常能寻见。郭芙自发现其中藏书丰富,且黄药师在其上多有批注,又对读书感兴趣了,常在书房内翻找,郭靖黄蓉见她肯乖乖呆在房内,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干涉,由得她在书房内翻箱倒柜的折腾。 这一日郭芙又在精舍内乱翻,无意中触动桌边机关,西边壁上挂着的一幅淡墨山水忽地徐徐升起,露出一道暗门。郭芙觉得好玩,想来被外公黄药师特地收起来的必是甚么有趣的东西,因而挪了椅子过去,揭开了门,只见里面放了两卷书册,也不知是什么内容。郭芙只伸手将它们抓了出来,这才爬下椅子,到东窗下的塌子上坐下翻看。郭芙先是见册子面上分别用蝌蚪似的篆文书着《九阴真经》上卷及《九阴真经》下卷六字,心中不由激动起来,“哇,《九阴真经》耶,这可是当今天下武功的绝学,呵呵……”郭芙不禁开始流着口水幻想自己学会《九阴真经》后笑傲江湖的画面了——长裙飘飘,剑气如虹,纵马江湖,快意恩仇…… 傻笑了老半天,郭芙才回过神来,两眼放光的盯着眼前的册子,抓起《九阴真经》上卷,瞪着封面就看了起来。“这字怎么弯弯曲曲的看着便扭啊?”半晌,郭芙才反应过拉上面写的是小篆,想想自己为了学奇门五行倒是跟着妈妈学了段日子小篆,但是要用它来学武功秘笈好像还是有点难度吧。 郭芙有些讪然的揭开首页,却惊喜的发现册内文字竟是用楷书缮写,字迹娟秀,显是女子手笔。对了,郭芙想起原本的《九阴真经》早已被老顽童给毁去了,这儿存下的定是爹爹背下由妈妈眷录的。郭芙满心欢喜的望去,只见其中写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花了一个时辰,郭芙把《九阴真经》上下卷都看完了,结论就一个字,“晕!”这《九阴真经》中每个字她都识得,每句话也都似是而非的有点明白,但整册书说什么真是一点也没明白,当真是“有字天书”。感觉比中学时国学课上学的《道德经》还来的玄乎,真是“玄之又玄”,不明所以,真不明白那些练武的人抢来抢去做什么,难道他们看得懂?她可不愿承认自己的理解力会比那些武林人士更差。 拥有现代人思维得郭芙能够轻易理解以数算为基础的奇门五行,但是以道家思想为基础的武学内功,对郭芙而言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过去郭芙更习惯于将道家思想作为一种哲学理论看待,认为老子的“道”是具有一种对宇宙人生独到的悟解和深刻的体察,这是源于他对自然界的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一种强烈的神秘主义直觉而至。可是,“天之道”又如何成为一项高深的武学,郭芙真的觉得有些超出于自己的理解范围。遥想当年黄裳为宋徽宗刊印道藏,竟然因此悟出《九阴真经》,果真是强人啊。郭芙原本还有些沾沾自得于自己有着前世超越千年的知识,以及今生过目不忘的本领,然而,在经历了看完《九阴真经》的一头雾水后,郭芙才知道自己太过小觑古人了,中国的先辈其实掌握了很多高深的知识,只是门户之见及敝帚自珍的心理使得许多东西都未能流传到后世。在感叹了一番曾经遗失的中国古文化后,郭芙开始考虑自己的现实问题——如何修炼《九阴真经》。 自己不行,当然是找人帮忙了,爹爹妈妈可都是高手呢,而且老爸郭靖可是已经习练过《九阴真经》的,郭芙拿了册子,就跑了出去。“妈妈,妈妈……”郭芙奔到正在竹林前的草地上过招的父母跟前,投入黄蓉怀里,笑道:“妈妈,你看我找到什么?” 黄蓉一把抱起郭芙,笑道:“什么好东西啊?这么高兴。”顺手接过了郭芙手中献宝似的递上来的书册,眼珠儿一轮扫过,“九阴真经?”黄蓉面上有些错愕,“芙儿,你怎么把这书翻出来了?” “我在外公的书房中找到的,妈妈,我要学这里面的功夫。”郭芙搂着黄蓉的脖子撒娇道。 “这书收在暗格中,竟也被你寻了出来。芙儿的机关术倒是学得不错了。”黄蓉笑着说道。郭靖谨记当初岳父黄药师对《九阴真经》的重视,因而沉了脸对郭芙训道:“这《九阴真经》是你外公的珍藏,怎么可以随便乱拿?” 郭芙缩了缩头脑,扁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看着黄蓉:“妈妈……” 黄蓉轻轻拍抚着郭芙,一双秀眸却不满的扫了郭靖一眼,“这么凶做什么?芙儿想学功夫有什么不好的。”她柔声向郭芙说道:“芙儿,告诉妈妈,想学甚么功夫,妈妈教你。”“芙儿要学《九阴真经》。”郭芙一听母亲同意,一张小脸立马多云转晴,眉开眼笑的举起手中的册子说道。一旁的郭靖皱了皱眉,提醒黄蓉:“岳父甚是珍重《九阴真经》,我们未向他老人家禀告就传授给芙儿,不太好吧?” “爹爹才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呢。” 黄蓉深悉父亲性子,知他素来厌憎世俗之见,常道:“礼法岂为吾辈而设?”平素思慕晋人的率性放诞,行事但求心之所适,常人以为是的,他或以为非,常人以为非的,他却又以为是,因此上得了个“东邪”的诨号。她一边抱着郭芙向一旁的积翠亭走去,一边向郭靖解释:“当初爹爹着紧《九阴真经》主要是为了娘亲的缘故,现在他心愿已了,又怎会再执着于它。况且是传给芙儿,爹爹高兴还来不及呢。”郭靖素来都顺着黄蓉脾气,且听她说得在理,也就不再坚持,同坐在亭中竹椅上,听妻子向女儿讲解《九阴真经》。 那《九阴真经》中所载原是天下武学的要旨,不论内家外家、拳法剑术,诸般最根基的法门诀窍,都包含在真经的上卷之内,而真经下卷则是如解|岤密法、九阴神爪(被梅超风练歪的九阴白骨爪)等各项奇门武学。郭芙年龄既小,身体尚未长开,自然无法学那些拳脚功夫,只能先从内功练起。《九阴真经》乃是上乘的道家正派武学,非速成之武学,然而越练到后面其威力就越大。其上卷中有篇内功心法《易筋锻骨篇》,却是极适合郭芙修炼,长久修习却有改善筋骨,拓展经脉之效,与少林的《易筋经》却是异曲同工。而郭靖所习的全真心法也是道家一脉的上乘内功,因而黄蓉自挑了《易筋锻骨篇》再并全真心法一同传给郭芙。只是郭芙本无半点武学根基,并不能理解内功奥秘,故而黄蓉却是先教导她丹田经脉|岤位等武学理论基础,再传授内功。 郭芙学了内功心法后,接下来十多天,都在练习打坐、吐纳功夫,可惜却不知为何,竟然始终都没有感觉到母亲所描述的丹田中的气感。想起母亲所言通常练武之人都是十天左右就能培养气感,而自己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看来自己练武的资质不是太好啊!然而郭芙并放弃,每天坚持六个时辰的打坐吐纳,这让黄蓉大为惊讶,她原本以为女儿不过是一时兴趣,过不了几天就会放弃,不想竟然坚持了一个多月,这性子到是很像靖哥哥啊!黄蓉心疼女儿,便常常劝郭芙不要心急,多半是年龄太小了,不妨等长大些再开始练武,而郭靖认为练武本就在持之以恒,反而赞许郭芙的坚持。 郭芙却是无心于父母的看法,每日坚持打坐练气,如是数月,桃花岛却难得恢复了这两年不曾有过的清静。在打坐的第一百日,郭芙如往常一般默运全真心法,然而始终不见反应,不禁心中有些气馁,思绪烦乱,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练武,都过去百日,竟然连气感都还未养成,胡思乱想中,又忆起前世的许多不如意之事,心情也渐抑郁。也不知过了多久,郭芙突然惊醒,前生自己遇见的挫折远比此刻来得更艰难,然而自己都咬牙坚持过去了,难道今生有了父母呵护之后反而失去了过去的勇气与坚强了吗?郭芙深深吸气收腹,头顶心、双掌心、双足心五心向天,端正好打坐姿式,也不先以全真心法养气,而是在心中默念《九阴真经》总纲,“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随着默诵,郭芙思绪逐渐平静,不再烦乱,窗外草木间蝉鸣蛙叫、风声、树叶摇曳声声交汇在耳际,她静静感受这天地自然之音,万音合奏,心中若有一丝明悟,父亲所教的全真心法入门口诀在心底缓缓流过:“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鼻息绵绵,魂不内荡,神不外游。”,渐感思虑空明,气息悠长,丹田中有一股气渐渐暖将上来,成一股微弱的热息沿着体内经脉缓缓流动。郭芙只觉得热息所过之处,格外熨贴舒畅,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 期间黄蓉来叫女儿用餐,惊喜的发现郭芙终于入定筑基,也不打扰,静等其搬运完周天,就算开始入门了。只是,黄蓉却不明白自己当年学武似乎第一天就培养出气感了,而女儿如此聪明,为何这入门的筑基一步竟然如此艰难,也许是太小了,终究难以理解内功心法。其实黄蓉不知,郭芙之所以总也难以入门并非是因为她太笨,反而是因为她太聪明。通常人们修炼内功都是从孩童时起,小孩儿心思单纯,师傅教什么,便乖乖按其所言去做,内力也容易精进。然而郭芙却是有着前世的记忆,思想上已是成|人,且有自己的观点,思虑复杂,反而难以做到澄虑静守,抱元守一,从而无法入门。尤其是她有自己早已成形的见解,如果不能真正理解内功心法,就无法突破自己的定见,练气筑基。不过,由于郭芙是在对心法的真正理解后练功的,可谓是破而后立,这对她今后的修行却是大有帮助。 郭芙静静的感受着真气沿着经脉在体内缓缓流动,全身暖洋洋的好似重回母体一般温暖舒适,渐渐忘了刻意引导真气的流动,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却正符合了道家无为而治的心态,真气在体内自行运转了整整三十六个周天,这才注入丹田。睁眼醒来,郭芙就看见郭靖黄蓉正一脸担忧的关注着自己,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扑到母亲怀中,“妈妈,我终于有气感了,暖烘烘的,好舒服呢。”黄蓉抱着郭芙,同时右手发出一股真气向她体内探去,感到一阵微弱的气息流动,真气的反应很正常,然而黄蓉并未听说过有人初次入定就整整耗费两天的,依然不太放心的问道:“芙儿,身上可有什么不对的感觉?”“没有啊,孩儿觉得全身都神清气爽,特别精神呢。”郭芙搂着黄蓉的脖子笑嘻嘻的回答,刚说完,肚子一阵“咕噜……”,“嗯,就是有点饿。”她摸着肚皮补充道。 “呵呵,你不饿才怪了,从前日入定到现在,都过去两天了,让娘都有些担心了,”黄蓉温柔的笑了起来,“下次可不能再一入定就这么久了,嗯?”“对不起,让爹爹妈妈担心了,芙儿下次不会了。”郭芙乖巧的粘在黄蓉身上保证道,看父母都放心了的样子,才吐吐舌头,说:“芙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入定了这么久,只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流在身体里流动了一圈又一圈,很舒服呢,等它停下来,也不觉得就过了两天呢。” “练武最重心无杂念,练气打坐应顺其自然,芙儿也不必刻意计较入定时间,只要不一味强求即可。”郭靖向郭芙说道。黄蓉心知是自己太着紧女儿了,也不反对郭靖所言,“靖哥哥说得是,芙儿以后练功还是顺应自然就好。”黄蓉招来哑仆准备食物,“现在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芙儿两天没进食,可别饿坏了。” 郭芙全真内功养气奠基既成,再修习《易筋锻骨篇》则是轻松上手,此后每日勤练两门心法,竟然颇有毅力,始终坚持不辍。她知道孩童身躯的成长主要发生在夜间,因而都在晚上修习《易筋锻骨篇》,白天则打坐运行全真心法,却正好符合了两种内功心法的特性,使之功效充分发挥。至郭芙四岁年纪时,两载冬夏的不停练习,就好比滴水石穿,她苦练年逾的内力,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经脉不断拓宽,而经脉经此磨合,韧性极大,这也得益于《易筋锻骨篇》之功效,要是换了其他无《易筋锻骨篇》辅助锻炼经脉的幼童如此高强度的练习,身体承受不住内力冲击经脉的破坏,只怕已经走火入魔了。从而郭芙体内的经脉已经远较一般同龄小童来得坚韧宽阔,因而全真二十四句入门心法“历年尘垢皆磨尽,遍体灵明耀太虚……”很快练全,并开始练习“丹阳二十四诀”。这“丹阳二十四诀”正是全真玄功中精华部分,口诀与入门歌诀相同,但变化却深了一层。 这日早晨,郭芙在将醒未醒之间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极其舒适,突然意识到体内真气正按着《易筋锻骨篇》心法沿着体内经脉运行,惊讶之下,立刻就清醒过来,而内力运行也相应停了下来。原来郭芙日夜不停地练气,内息运行不停,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纵在睡梦之中也是练功不辍,只不过平日她清醒后,内力运行也相应停止,所以郭芙一直都没有发现。既然睡着时可以练功,那么说明内力运行并不一定要在打坐的时候才可以修炼,郭芙兴奋的发现这一点,这意味自己可以一边做别的事一边练功。郭芙并不轻易乱尝试,而是试图先弄明白其中的原因,毕竟走火入魔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为什么平常人们都是修行内力时都要采取打坐的方式呢?郭芙仔细思考入定的要求,心无杂念,是为了约束内力沿着内功心法的路线流转,否则就容易走火入魔,也就是内力冲入其他经脉,从而使身体受损。那么如果可以做到一心二用,即用一部分心思控制引导内力做周天搬运,同时将其他心思用来思考进行其他事情,理论上也是行得通的。 郭芙既然想到这点,自然就开始尝试了。她先是试着采取或站或卧等不同姿势运转内力,搬运周天,虽然开始有些便扭,但不过一个月时间,在任何姿势下郭芙都可以轻易入定修炼内力。接着郭芙开始尝试在睁开眼的情况下修练内力,这一步较为困难,开始的时候总是无法入定,直用了十多天郭芙想到视而不见的方法才做到在睁眼的情况下内力,但是这样又不符合她分心二用的目的了,因而她又有意识的在运转内力的情况下抽出部分精力用于观察眼前的事物,不想意识一凝聚于眼前的事物没多久,体内真气就不老实的乱窜,吓得郭芙赶紧收敛心神规束真气按“丹阳二十四决”心法运转。 然而,郭芙并不就此放弃,而是静心思索其他方法再尝试,经过两个多月的努力,郭芙终于从自己第一次入定时的状态得到启发,终于做到了分心二用,神在物外,在做别的事情的同时,以潜意识引导真气全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运转。郭芙之所以能成功做到这一点,一则是因为真气运行有其惯性,会沿着一直流动的筋脉运动,二则是道家心法本就讲究清静无为,以潜意识对真气运行进行引导,比刻意关注真气的运行而言,更符合道家武学顺其自然的特性,更重要的一点却是郭芙修习了《易筋锻骨篇》,从而使她的经脉有可能承受如此疯狂的真气运转,否则,她即使不因为真气运行路线出错而走火入魔,也会由于强度过高的真气运转导致经脉受损。不过,郭芙并不完全清楚这其中的奥妙,她正沉浸于从打坐练功中解放的兴奋中。平时的真气运转速度虽然较专心打坐练气时要慢一些,但是,这样一来,郭芙就相当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修炼内力了,并且还不影响她做其他事情。兴奋的环岛跑了一圈,顺便祸害了几只无辜的小鸟野兔后,郭芙对着大海对面的大陆露出了不怀好意的j笑:“哈哈哈,江湖,等着我吧……” 初相遇 第三章 自郭芙练成真气全天候运行之法后,桃花岛上的清静之日再度一去不返反了。特别是到郭芙五岁那年,黄蓉开始授她武艺。这一来,桃花岛上的虫鸟走兽可就遭了殃。不是追着兔子练轻功,就是抓了小鸟练擒拿,再不然对着蝴蝶练剑法,可怜岛上鸟兽再无安定日子可过。 这些年中,黄药师与洪七公均是全无音讯,靖蓉夫妇想起二人年老,好生挂念。郭靖又几次去接大师父柯镇恶,请他到桃花岛来颐养天年。但柯镇恶爱与市井之徒为伍,闹酒赌钱为乐,不愿过桃花岛上冷清清的日子,始终推辞不来。郭芙七岁那年他却不待郭靖来接,自行来到岛上。原来他近日手气不佳,连赌连输,欠下了一身债,无可奈何,只得到徒儿家里来避债。郭靖、黄蓉见到师父,自是高兴异常,留著他在岛上长住,无论怎样不放他走了。黄蓉慢慢套出真相,暗地里派人去替他还了赌债。柯镇恶却不知道,不敢回嘉兴去,闲著无事,就做了郭芙的游伴,而郭芙自幼在岛上长大,只有爹爹妈妈在身边,难得有大公公陪伴,可以听他讲述江湖见闻,又可陪着自己玩闹,却也解了几分寂寞。 忽忽数年,郭芙已满九岁了。黄蓉记挂父亲,与郭靖要出岛寻访,柯镇恶说甚麽也要一起去,郭芙自也磨著非同去不可。四人离岛之後,谈到行程,柯镇恶说道:“甚麽地方都好,就是嘉兴不去。”黄蓉笑道:“大师父,好教你得知,那些债主我早给你打发了。”柯镇恶大喜之下,首先便去嘉兴。一路上,郭芙好不兴奋,见着什么都新鲜,郭靖黄蓉只当她从未离开过桃花岛,第一次见到外面世界所以那么好奇,哪知她心里想的是终于看到宋朝社会的模样,感觉可比爱丽丝的仙境漫游要稀奇的多呢。随着行程接近目的地嘉兴,郭芙虽然还是激动却渐渐老实了些,不再乱跑,黄蓉还担心郭芙是在路上累着了,其实她心里盘算着原著中,自己当是在嘉兴碰见杨过的,只是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回事了,这才老实待着,免得错过了,那她可就后悔莫及了。 到得嘉兴,四人宿在客店之中。柯镇恶向故旧打听,有人说前数日曾见到一个青袍老人独自在烟雨楼头喝酒,说起形貌,似乎便是黄药师的模样。郭靖、黄蓉大喜,便在嘉兴城乡到处寻访,而由柯镇恶带着郭芙在嘉兴城内四处游玩。 这日清晨,柯镇恶带著郭芙,携了双雕到南湖附近的树林中玩。郭芙先在林中练了一会儿剑法,这才和双雕一块玩闹。原先在岛上时,郭芙就常常追着雕儿来测试自己的轻功,前些日子赶路,也有阵子没和雕儿嬉戏,因此这日郭芙特地让双雕高飞,自己从地面追赶。施展轻功跑了一阵,郭芙担心跑得太远,与大公公走散了,因而吹响口哨,雕儿听到啸声在空中又盘旋了几个圈子,缓缓降下。郭芙走到林边,向天空招手,两只雕儿敛翅飞落,站在她的身畔,她自开心的抚着两只还未尽兴的雕儿:“乖宝贝,待会儿,我们去抓兔子,好么?”两只雕儿甚是通灵,欢叫了两声应和。 一阵风吹来,隐隐送来几句南湖上采莲少女的歌声,“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 郭芙侧耳听了会儿,又与雕儿玩笑,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回头看去,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裤腿上全是泥土,身上衣裳也划破了,很是狼狈的样子,正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和雕儿,因而冲他淡淡一笑。那男孩虽然年纪小,但看郭芙身穿淡绿罗衣,颈中挂著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犹如奶油一般,似乎要滴出水来,双目流动,秀眉纤长,微笑间只觉秀丽之极,不禁心生亲近之意,又见双雕昂首顾盼,神骏非常,走近问道:“这两只雕儿是你家养的麽?” 郭芙笑着点头,轻拍着两者雕儿说道:“是啊。随风和乘风很漂亮吧?” “嗯,真好看。”男孩羡慕的说道,就伸手去摸雕背。郭芙急道:“不要!”却来不及了,那雕儿左翅已扫出,劲力竟是极大,男孩没提防,登时摔了个筋斗。郭芙极是歉疚的上前扶起那男孩,“对不起啊,乘风不喜欢陌生人碰它们的,它不是故意要摔倒你的。你没摔伤吧?”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男孩,男孩被她看的有些脸红了,“没,我没事。”他又转头望着双雕,心下好生羡慕,说道:“这对雕儿真好,肯听你话。我回头要爹爹也去捉一对来养了玩。” 郭芙虽然觉得这男孩的爹爹不可能抓到雕儿,不过只是笑笑罢了,她看那男孩好像非常喜欢自己的雕儿,因而对他说道:“你想不想和我的乘风玩?”男孩连连点头,“那你站这等着。”郭芙对他交待道,走回双雕身旁,抚着雕儿的背部说道:“好风儿,那个小哥哥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你们可别欺负人家了,我让他给你们抓小兔子,好吗?”那双雕儿扫了男孩一眼,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享受郭芙的爱抚,郭芙笑了起来,搂住乘风的脖子:“乘风,你答应了,可不能再耍性子了。”她又回过头对等在一旁的男孩说道:“哎,你可以过来了,乘风同意了呢。”想了想,郭芙问道:“你叫甚麽名字?怎麽一个儿出来玩?”男孩满脸兴奋的走近,一边回答:“我叫武修文,我在等我爹爹啊。你呢?你叫甚麽?” 武修文,郭芙吃了一惊,又仔细看了男孩两眼,想不到他就是自己的小武哥啊,浓眉大眼,纯纯的,长得还不错,就是看着呆了点儿,难怪后来被自己捉弄的很惨。郭芙心中转过许多心思,口上不耽误,回道:“我叫郭芙。你多大了?”武修文很兴奋的摸着随风的羽毛,一边回答:“我今年十一了。”郭芙惦记着杨过,想着既然见到武修文了,那很快应该见到杨过了,自己只记得父母好像是同时把武修文兄弟和杨过带回桃花岛的,因而向武修文问道:“你爹爹做什么去了?”“啊?”武修文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爹爹抱了哥哥走了,让我在这儿等他。”郭芙又问了他几个问题,武修文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看他那么听话,郭芙不禁起了捉弄的心思:“哎,你哥哥是不是叫武敦儒啊?”“你怎么知道?”武修文一脸惊讶的问道?“我会算卦啊,我一听你的名字,掐掐指头就能算出你大哥的名字了。”郭芙故作高深的说道,看着武修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接着说道:“我还可以算出,嗯,你爹爹是不是叫武三通?”“哇,芙儿妹妹你真厉害,这样就算出来了?”武修文一脸崇拜的看着郭芙。郭芙一幅这算什么的表情说道:“我还算出来,你不是这儿的人,是大理人。”郭芙还不知道,自己这几句吹嘘,已经骗得武修文终身都认为以为这个芙儿妹妹无比聪明,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一辈子都被她欺压的死死的。 “芙儿,你在和谁说话呢?” 郭芙正在和武修文说话的时候,柯镇恶的声音从林中传来,郭芙迎了过去挽住他的手臂,撒娇说道:“大公公,芙儿今天认识了一个‘好玩’的小哥哥呢。”柯镇恶:“你又在捉弄人了,是不是?”“才没有呢。”郭芙不依的摇着柯镇恶的手臂,“大公公真小心眼,老记着芙儿捉弄人的事。人家让随风、乘风和小哥哥一块儿玩呢。不信,你问他去。” “是吗?”柯镇恶微微一笑,转向武修文:“小兄弟,你姓甚麽?”武修文道:“我姓武。”那老者道:“你说话不是本地口音,从那里来的?你爹妈呢?”武修文想起一晚没见爹娘,不知他两人怎样了,听他问起,险些儿便要哭出来。郭芙看他眼眶红红的,就似要落泪了,故意做刮脸羞他的样子:“好羞哦,大男生,哭鼻子。”武修文被她一激,昂然道:“哼,我才不哭呢!”当下将母亲在陆家庄等候敌人、父亲抱了哥哥不知去了那里、自己在黑夜中迷路等情说了。他心情激动,说得大是颠三倒四,但柯镇恶也听出了七八成,又问知他们是从大理国来,父亲叫作武三通,最擅长的武功是“一阳指”。柯镇恶道:“你爹爹是一灯大师门下,是不是?”武修文喜道:“是啊,你认识咱们皇爷吗?你见过他没有?我可没见过。”武三通当年在大理国功极帝段智兴手下当御林军总管,後来段智兴出家,法名一灯,但武三通与两个孩子说起往事之时,仍是“咱们皇爷怎样怎样”,是以武修文也叫他“咱们皇爷”。 柯镇恶道:“我也没机缘拜见过他老人家,久仰‘南帝’的大名,好生钦羡。芙儿的爹娘曾受过他老人家极大的恩惠。如此说来,大家不是外人,你可知道你妈等的敌人是谁?”武修文道:“我听妈跟陆爷说话,那敌人好像是甚麽赤练蛇、甚麽愁的。”柯镇恶抬起了头,喃喃的道:“甚麽赤练蛇?”突然一顿铁杖,大声叫道:“是赤练仙子李莫愁?”武修文喜道:“对对!正是赤练仙子!” 柯镇恶登时神色甚是郑重,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玩,一步也别离开。我瞧瞧去。”郭芙连忙道:“大公公,我也去。” 她听武修文叙述前事,心下也隐约想起原书中所述事情起因,更记起接下来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记挂的杨过就要出现了,心情激动,想到若不去岂不是错过了遇见杨过的机会,那可不成,自己是非去不可的。武修文也道:“我也去。”柯镇恶急道:“唉,唉!万万去不得。那女魔头凶得紧,我打不过她。不过既知朋友有难,可不能不去。你们要听话。”郭芙虽知自己现在的功夫比大公公还要弱上两分,但事关杨过,她怎肯放弃,故意拿着柯镇恶原在岛上被她惹得生气无奈时的话来说:“那我就更要去帮大公公打女魔头了。大公公不也拿我这个小魔女没办法麽?我倒要看看是她厉害,还是我这个小魔女厉害?”柯镇恶虽不愿同意,但也知道郭芙素来倔强,一旦决定了的事,是劝不过的,又想到郭芙的武功不错,就算最不至要施展轻功逃跑,别人却是难追上的,也就无奈的答应,“去也可以,不过不许随便出手。”“好。”见郭芙一口答应,柯镇恶心中着急,拄起铁杖,就一跷一拐的疾行而去。 武修文好生佩服,说道:“这老公公又瞎又跛,却奔得这麽快。”郭芙笑了起来,“轻功可不是大公公最擅长的,大公公的杖法才厉害。”说完,就施展轻功跃了出去,眨眼便奔出老远。追了几步,很快接近柯镇恶的身后,郭芙却发现武修文被自己远远抛在了身后,“哎!”郭芙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等他赶到的时候,大公公早就走远了,她只好返身跑到武修文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道:“运气,跟着我。”提起内力,拽着他施展轻功急急向就要没了踪影的柯镇恶追去。 此时天色大明,田间农夫已在耕作,男男女女唱著山歌。柯镇恶是本地土著,双目虽盲,但熟悉道路,随行随问,行得极快,郭芙初时还能见到他的背影,但由于拖了个人,速度终是慢了下来,距离越落越大,不久便没了他的身影,只得尽力加速赶去,同时心里抱怨,这武修文怎么这么重啊,真想把他扔下不管,可怜自己人小腿短的,还得拖这么大个油瓶,真是郁闷。等她好容易赶到陆家庄时,那儿已是一片火海,人影儿也没见着一个,“可恶!”郭芙生气的跺了跺脚,嗔怪的瞪了武修文一眼,看他被自己拽得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还不知自己为何生气。算了,郭芙吹了声口哨,将双雕招来,“好风儿,快带我去大公公那儿。”双雕在空中盘旋了两圈,长鸣一声,立刻往东方飞去,郭芙又拉上武修文追了上去。 东拐西弯的,郭芙一路追到座破窑前,正好看见一美貌道姑站在一段碗口粗细的树干上和正舞着树干的古怪脏老头儿打斗。郭芙仔细瞧去,那道姑约二十许,春妍丽貌,面上娇笑动人,然而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其中一片森然冷意,拂尘挥洒,进退间轻松自如,身姿妙曼,知道应该就是“赤练仙子”李莫愁了。与她对打的老头,看那疯疯癫癫的样儿,上身扯得破破烂烂,颈中兀自挂著块婴儿用的围涎,多半是武三通了。郭芙见那李莫愁格格娇笑,踏著树干直奔过去。武三通侧身长臂,一指点出。她纤腰微摆,已退回树梢。此後数十招中,不论武三通如何震撞扫打,她始终犹如黏附在栗树上一般,顺著树干抖动之势,寻隙进攻。郭芙虽然限于年龄,武功还未大成,但自幼所学均是名家武学,眼力非凡,已然看出武三通已落在下风,不过勉力支持罢了。 李莫愁身子虽然不重,究是在树干上又加了数十斤的份量,何况她站在树上,树干打不著她,她却可以攻入,自是立於不败之地。武三通眼见渐处下风,知道只要稍有疏忽,自己死了不打紧,满窑洞老幼要尽丧她手,当下奋起膂力,将树干越舞越急,欲以树干猛转之势,将她甩下树来。 站在一旁的柯镇恶已注意到赶来的郭芙,对她大叫道:“芙儿,你也来啦?快叫雕儿咬这恶女人。” 郭芙心下并不讨厌李莫愁,反而有些欣赏她的敢爱敢恨,只嫌她过于心狠手辣又迁怒于不相干的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2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干的人,因而本不待动手,只是站在一旁,但听到大公公招呼,才出声招呼随风、乘风攻击李莫愁。两只雕儿听到命令,从空中扑将下来,左右分击,攻向李莫愁两侧。 李莫愁见双雕来势猛恶,一个筋斗翻在栗树之下,左足钓住了树干。双雕扑击不中,振翼高飞。郭芙又呼哨了几下。双雕二次扑将下来,四只钢钓铁爪齐向树底抓去。李莫愁曾听人说起,桃花岛郭靖、黄蓉夫妇养有一对大雕,颇通灵性,这时斗见双雕分进合击,对雕儿倒不放在心上,却怕双雕是郭靖夫妇之物,倘若他夫妇就在左近,那可十分棘手。她闪避数次,拂尘拍的一下,打在雌雕左翼之上,只痛得它吱吱急鸣,几根长长的白羽从空中落了下来。 郭芙见雕儿受伤,心中不舍,急忙吹了口哨,让雕儿飞离,自己却抽出腰间短剑进了战圈。李莫愁见一小姑娘纵身跃上树干,向她望去,见这女孩儿肤似玉雪,眉目如画,心里一动:“听说郭夫人是当世英侠中的美人,不知比我如何?这小娃儿难道是她女儿吗?”她心念微动,手中稍慢。郭芙见她迟疑,左足一点,跃起丈余,在半空连转两个圈子,凌空一剑挥出,向李莫愁当头刺去。李莫愁侧身避过短剑,拂尘扬出,银丝向郭芙手中短剑卷去。郭芙短剑后划,在空中拧腰转身避过拂尘,飘然后退。李莫愁右足在树稍上轻轻一点,顺着树干追来,拂尘千千银丝跟着向郭芙腰间卷来。双雕见小主人与李莫愁缠斗,又飞将下来,左右扑击下来,李莫愁又不便痛下杀手,无奈只得后退闪避。得了雕儿相助,郭芙在树上与李莫愁缠斗起来。 武三通见虽有双雕及郭芙相助,仍是战她不下,焦躁起来,猛地力运双臂,连人带树的将她往空中掷去。郭芙吃得一惊,左足在树干上狠狠一踢,借力跃下地面。李莫愁站在树梢,料想不到他竟会出此怪招,身不由己的给他掷高数丈。双雕见她飞上,扑动翅膀,上前便啄。 李莫愁若是脚踏平地,双雕原也奈何她不得,此时她身在半空,无所借力,如何能与飞禽抵敌?情急之下,挥动拂尘护住头脸,长袖挥处,三枚冰魄银针先後急射而出。两枚分射双雕,一枚却指向武三通胸口。双雕急忙振翅高飞,但银针去得快极,嗤嗤作响,从雄雕脚爪之旁擦过,划破了爪皮。武三通正仰头相望,猛见银光一闪,急忙著地滚开,银针仍是刺中了他左足小腿。武三通一滚站起,那知左腿竟然立时不听使唤,左膝跪倒。他强运功力,待要撑持起身,麻木已扩及双腿,登时俯伏跌倒,双手撑了几撑,终於伏在地下不动了。 郭芙见武三通倒地不起,心知银针有毒,连忙移身过去,蹲下查看。郭芙捋高他裤腿,细看伤口,虽只一支小小银针,但片刻功夫伤口足肿得碗口大小,皮肉已变黑腐烂。“好霸道的毒针。”郭芙暗暗感叹,从裙摆上割下一小段布条包着将银针拔出,再取出小刀割破他的伤口,推挤毒血,果然血液已全部变黑。但推挤片刻之后,血色仍不见转红,郭芙无奈,只得伸手点了他足太阴经阴陵泉、血海、箕门三|岤,以防毒血上流,再从囊中取出一颗九花玉露丸,掰开武三通的牙关塞了进去。 李莫愁静立一旁看着郭芙这一番施为,也不出声阻止,她并不担心郭芙能解了武三通的毒,但对郭芙的身手却有几分心惊,小小年纪竟能与自己周旋,不知她的父母郭靖黄蓉将是如何了得。李莫愁对郭芙笑道:“小妹妹,你可是姓郭麽?”郭芙见她面上展开笑颜,却也美丽动人,只是刚刚看过她出手,实在是心狠手辣,心下甚是警惕,一手抓起武三通抛至窑洞口的柯镇恶身旁,自己缓缓起身,也微笑着应道:“是啊,姐姐有什么事吗?”李莫愁笑道:“小妹妹好生漂亮,不如和姐姐一块儿去玩吧。”说着便缓步上前,要去携她的手。郭芙娇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姐姐过奖了,姐姐才是真的漂亮呢。芙儿看了都好生喜欢。只可惜爹爹妈妈交待了芙儿不能乱跑,一会儿便要来接我回家,不能跟姐姐去玩了。”郭芙脸上果然现出怅惘的表情,忽而又拍手笑道:“有了,不若漂亮姐姐随我一同回桃花岛玩吧。爹爹妈妈一定会很高兴招待姐姐的。” 这时柯镇恶铁棒一撑,急从窑洞中窜出,拦在郭芙面前,叫道:“芙儿,与这女魔头说什么,快进去!”郭芙叹口气,本想拖延些时间,等爹爹妈妈赶来,现下看来是不成了。 李莫愁见郭芙口口声声叫着姐姐,心下不禁软了几分,本待将她劝说开去,柯镇恶冲将出来,却让她心头警醒,自己险些让郭芙耽搁去了。亦暗暗心惊,这郭芙年纪虽小,人又一派天真可爱,话却说得滴水不漏,难怪江湖传言黄蓉智计过人,仅看其女也可知一二。若是郭靖黄蓉真的就在附近,自己只怕难讨得好去,只想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这柯镇恶冲了出来反而称心,笑道:“怕我吃了她麽?”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左手提著一只公鸡,口中唱著俚曲,跳跳跃跃的过来,见窑洞前有人,叫道:“喂,你们到我家里来干麽?”走到李莫愁和郭芙之前,侧头向两人瞧瞧,笑道:“啧啧,大美人儿好美貌,小美人儿也挺秀气,两位姑娘是来找我的吗?姓杨的可没有这般美人儿朋友啊。”脸上贼忒嘻嘻,说话油腔滑调。 郭芙抬眼看去,那少年身上衣衫褴褛,容貌却十分俊美,尤其一双眼睛极清澈灵活,眨动间好像满天的阳光都揉碎了化在他的眼中,而嘴角斜斜的勾起,牵出淡淡讥讽的笑容,清澈与尖锐奇异的融合在一起,浑身透露出坏坏的、满不在乎的气息,竟叫人转不开眼去。只这一眼,“是他!”郭芙心道,“一定是他……”一时竟忘了反应,只痴痴的看着他,任他走到自己面前。 中毒 第四章 “小娘子,你瞧我作甚?”清亮的嗓音含着捉黠的笑意在郭芙的耳畔响起。 “啊。”郭芙从痴呆中回过神来,却被凑近的面庞吓了一跳,看着面前少年慧黠的笑容,竟破天荒的面上一烫,“你……”迟疑了一会儿,郭芙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的问道:“小哥哥,你姓杨?”那少年见郭芙被他逗得红了脸,觉得很有趣儿,不料她却满眼期盼的望着他,问他姓氏,心中不由甚是奇怪,嘴上却仍是油腔滑调的,“哥哥我是姓杨,美人儿妹子来我家有事么?” 郭芙却不恼,环看四周破落的窑洞和他身上褴褛的衣衫,不自觉眼中满满都是怜惜,抬头温温柔柔的看着他问道:“杨哥哥,这儿就是你家么?”少年正是杨过,他本来是想都弄着郭芙玩儿的,不防撞上郭芙清亮的双眼,其中满满的关切怜惜,让他心中一暖,自母亲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么看过他了。调笑的话儿竟一时含在了嘴里不能吐出,杨过也傻傻看着眼前那微红着脸的小女孩儿,两人一时就静静对望着愣在了当地。 一旁武三娘见丈夫倒在地下,不知死活,担心之极,从窑洞中抢将出来,俯身叫道:“三哥,你怎麽啦?”武三通经郭芙施手解毒,已清醒了几分,哼了一声,背心摆了几摆,始终站不直身子。李莫愁见郭芙被杨过引去了心神,微微一笑,心想:“夜长梦多,别等郭靖夫妇到来,讨不了好去。”迳自闯向窑洞。武三娘又急忙纵身回来拦住,挥剑叫道:“别进来!”李莫愁笑道:“这是那个小兄弟的府上,你又作得主了?”左掌对准剑锋,直按过去,刚要碰到刃锋,手掌略侧,三指推在剑身的刃面,剑锋反向武三娘额头削去,擦的一声,削破了她额头。李莫愁笑道:“得罪!”将拂尘往衣领中一插,低头进了窑洞,双手分别将程英与陆无双提起,竟不转身,左足轻点,反跃出洞,百忙中还出足踢飞了柯镇恶手中的铁杖。 这一番动响,方才惊醒了还在发呆的一双小人儿。杨过见李莫愁伤了武三娘,又掳劫二女,大感不平,耳听得陆程二女惊呼,当即跃起,往李莫愁身上抱去,叫道:“喂,大美人儿,你到我府上伤人捉人,也不跟主人打个招呼,太不讲理,快放下人来。” “哎呀。”郭芙见杨过一把抱住李莫愁,心下大惊,拔剑欲向李莫愁刺去,偏又投鼠忌器,担心叫她伤了杨过。而李莫愁双手各抓著一个女孩,没提防杨过竟会张臂相抱,但觉胁下忽然多了一双手臂,心中一凛,不知怎的,忽然全身发软,当即劲透掌心,轻轻一弹,将二女弹开数尺,随即一把抓住杨过后心。她自十岁以后,从未与男子肌肤相接,活了三十岁,仍是chu女之身。当年与陆展元痴恋苦缠,始终以礼自持。江湖上有不少汉子见她美貌,不免动情起心,可是只要神色间稍露邪念,往往立毙於她赤练神掌之下。那知今日竟会给杨过抱住,她一抓住他,本欲掌心发力,立时震碎他的心肺,但适才听他称赞自己美貌,语出真诚,心下不免有些喜欢,这话若是大男人所说,只有惹她厌憎,出於这十三四岁少年之口却又不同,一时心软,竟然下不了手。 郭芙见她手掌抵着杨过心口,当下大急,抬剑便对着李莫愁背心刺去。李莫愁听到身后利剑破空之声,左掌一推,将杨过摔了出去,身子借势向右侧闪过郭芙刺来的一剑,又听得空中雕唳声急,双雕自远处飞回,扑下袭击。李莫愁左袖一挥,两枚冰魄银针急射而上。双雕先前已在这厉害之极的暗器下吃过苦头,急忙振翅上飞,但银针去势劲急异常,双雕飞得虽快,银针却射得更快,双雕吓得高声惊叫。李莫愁眼见这对恶鸟再也难以逃脱,正自喜欢,猛听得呼呼声响,两件小物迅速异常的破空而至,刚听到一点声息,两物转瞬间划过长空,已将两枚银针分别打落。 这暗器先声夺人,威不可当,李莫愁大吃一惊,纵身过去一看,原来只是两颗寻常的小石子,心想:“发这石子之人武功深不可测,我可不是对手,先避他一避再说。”身随意转,手掌拍出,击向程英的后心。她要先伤了程陆二女,再图后计。郭芙见着这石子,知是弹指神通,多半是爹爹妈妈来了,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她舍下李莫愁,奔到刚刚从地上爬起的杨过身边,关切的问道:“杨哥哥,你没受伤吧?”同时伸手搭在杨过左手脉搏上,测了一会儿,才放下心来。 那厢李莫愁手掌刚要碰到程英后心,一瞥间见她颈中系著一条锦帕,素底缎子上绣著红花绿叶,正是当年自己精心绣就、赠给意中人之物,不禁一呆,倏地收回掌力。往日的柔情密意瞬息间在心中滚了几转,是否饶过程英,一时心意难决,决定先毙了陆无双再说。拂尘抖处,银丝又击向陆无双后心,阳光耀眼之下,却见她颈中也系著一条锦帕,李莫愁“咦”了一声,心道:“怎地有两块帕儿?定有一块是假的。”拂尘改击为卷,裹住陆无双头颈,将她倒拉转来。 就在此时,破空之声又至,一粒小石子向她后心直飞而至。李莫愁回过拂尘,钢柄挥出,刚好打中石子,猛地虎口一痛,掌心发热,全身不由自主的剧震。这麽小小一颗石子竟有如许劲力,发石之人的武功可想而知。她再也不敢逗留,随手提起陆无双,展开轻功提纵术,犹如疾风掠地,转瞬间奔了个无影无踪。程英见表妹被擒,大叫:“表妹,表妹!”随后跟去。 柯镇恶等见李莫愁终於掳了陆无双而去,都是骇然。杨过对郭芙道:“我瞧瞧去。”郭芙接口:“我和你一块儿去吧。李莫愁的功夫很好。”杨过笑道:“好啊。”两人就欲起身追去。“慢着,”柯镇恶将郭芙叫住,他知郭芙远不是李莫愁对手,追去必是凶多吉少,正好听见旁边武三娘询问武三通的伤势,“芙儿,你仔细瞧瞧武伯伯的伤势如何?” 郭芙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眼武三通,又抬头看向杨过,杨过见她为难,笑道:“你还是留下帮忙看看那位老先生的伤势吧,我先追去瞧瞧。”说著发足便向李莫愁去路急追。 郭芙想着李莫愁已走了这会儿功夫,他多半是追不上的,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转身向武三娘他们走去。又想起刚才发石子的人,竟还不见现身,看来并非爹爹妈妈了,难道……竟然是外公,这倒也合他的心性,郭芙心中转着这许多心思,却不耽误手上功夫,仔细瞧了瞧武三通的情况,这毒针甚是霸道,点|岤并未完全止住毒气的向上蔓延,郭芙很是歉疚:“武三娘,武伯伯中毒已深,我手上没有对症的解药,解不了这毒,真是对不住了。”武三娘脸上露出戚色,说道:“郭家小妹子,这哪能怪你,老身还要多谢你帮他压住毒性呢。”郭芙解下身上的荷包,将其中剩下的几颗九花玉露丸都取了出来,递给武三娘:“武三娘,这九花玉露丸虽不对症,但能暂时压住毒性发作,您给武伯伯服下吧。”武三娘也未推辞,接过九花玉露丸,面上现出坚毅神色,端正敛身谢道:“多谢郭姑娘赠药。柯大侠,郭姑娘,老身就此告辞了。”当下扶著丈夫,带同两个儿子作别离去。 柯镇恶适才一番剧战,生怕李莫愁去而复返伤害郭芙,带著她就想找个隐蔽所在躲了起来,而郭芙却挂记着杨过,要去找他。两人尚未说定,忽然听到林中双啸齐作,一声雄壮宏大,另一声清亮高昂,两人的啸声交织在一起,有如一只大鹏一只小鸟并肩齐飞,越飞越高,那小鸟竟然始终不落於大鹏之后,当真是回翔九天,声闻数里。郭芙一听,即知是爹爹妈妈的啸声,心中大喜,叫道:“爹爹,妈妈!”发足便跑。 一老一小循著啸声奔到郭靖夫妇跟前。郭芙投入黄蓉怀里,笑道:“妈,芙儿刚才与赤练仙子李莫愁交手了呢。”黄蓉闻言,心下一紧,虽然明明见到郭芙安全站在自己面前,依然忍不住担心,仔细检查了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芙儿,你可没伤到哪儿吧?”“没有,芙儿可是爹爹妈妈亲手调教出来的,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的。”郭芙扬起头笑着说道,神色间都是满满的自信。郭靖斥道:“小孩子家,才学了几天功夫,就这么自大。轻易出手,受了伤怎么办?”郭芙伸了伸舌头,知道爹爹是担心自己,笑道:“是,爹爹,芙儿错了。但柯公公在孩儿身边,总会保护芙儿的嘛!”郭靖被郭芙一梗,无话可说。 郭芙眼角余光瞥见杨过跟在父母身后,心中实在奇怪他们怎么走在一路了,当下从黄蓉怀中走开,让他们与柯公公说话,自己向杨过招手,走到一边,问道:“杨哥哥,你怎么和我爹爹妈妈走到一块儿了?”杨过看见郭芙,也很是欢喜,当即跟了过去,将自己追出去后的事情同郭芙说了,当郭芙听到杨过说他捡起银针也中了毒时,“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向他手臂看去,果然左掌一片漆黑,将他左掌托起,手指轻轻抚过伤口,心疼的问道:“杨哥哥,一定很痛吧?”又极后悔,自责道:“我本该和你一块儿去的。” 杨过见郭芙听到自己中毒,面色都惊得发白了,双眼泫然欲泣的望着自己,心中大为不舍,急忙解释:“已经不打紧了,芙儿。你别担心,一点儿也不疼。”急急将自己如何认了个怪人做义父学会逼毒,又如何遇见郭靖黄蓉,已服下九花玉露丸的经过全部告诉了郭芙。郭芙这才松了口气,左手拍着胸口笑道:“谢天谢地,真是太好了!”接着又想起杨过手上尚有余毒未清,说道:“待会儿我让妈妈赶紧给你找来解药,把毒全解了才好。”极怜惜的看着杨过手上伤口,有些懊悔的跺脚说道:“哎,可惜我没仔细学外公的医术呢,不然就可以快些帮你解毒了。”杨过见郭芙雪玉般的面庞上一双秀眉懊恼的蹙在一块儿,嫣红的小嘴紧紧抿着,自个儿生了闷气,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心中很是温暖甜蜜,伸手揉着她的额头,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郭芙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嗔怪地跺了他一脚,转了身不肯回头:“讨厌,谁哭了。”“哎哟哟……”身后传来杨过的惨叫,郭芙心里面有些后悔,听起来他似被她踩得狠了,有些担心的回过头,正瞧见杨过抱着脚一边跳着一边夸张的惨叫着,脸上却挤眉弄眼的冲着郭芙嘻笑。郭芙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心中好笑,却扯不下面子故意板着脸,嘴上不肯服软,“活该!” “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活该。芙儿妹妹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各。”杨过嘻笑着弯腰做揖,学着戏文里的样子唱了个肥喏,郭芙被他拖音落调的唱腔给惹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配合着一甩衣袖,拿出大小姐的派头说道:“念在初犯的份上,本姑娘就饶了你这一回。”说完,自己也忍不住与杨过对笑起来。 “芙儿,什么事情笑这么开心?”黄蓉与柯镇恶谈完,走得近来,想到刚才自己不在女儿身旁,竟然让她遇险,又知她妥善应对,心底愈发怜爱,揽着她笑问道。郭芙双手环住黄蓉腰间,开心的笑着说道:“妈妈,杨哥哥和我说笑话呢。” “哦?”黄蓉有些好奇,她难得见郭芙与同龄人玩的这般开心,因而微笑着打量了杨过一番,见他虽衣衫褴褛,但面貌俊美,眉宇间有股难以言谕的灵动,显然他已注意到自己的打量,却神色自若,并不因自己的关注而紧张,尤其是面上似笑非笑的狡猾惫懒神情透露出远胜于其年龄的成熟。心中一动,隐约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尤其脸上的狡猾惫懒神情,总觉他跟那人甚为相似,想到女儿叫他“杨哥哥”,忍不住要再试他一试,左手一挥,已按住他后颈。杨过觉得按来的力道极是强劲,急忙运力相抗。黄蓉手上劲力忽松,他不由自主的仰天一交,结结实实的摔倒。郭芙愣在原地,被这变故闹胡涂了,“妈妈?!”杨过本来见黄蓉是郭芙母亲,还有几分亲近之意,却莫名被她摔了出去,不由大怒,跳起身来,退后几步,正要污言秽语的骂人,黄蓉已抢上前去,双手按住他肩头,凝视著他双眼,缓缓的道:“你姓杨名过,你妈妈姓穆,是不是?” 杨过突然被黄蓉说出了身世,不由大惊,一时胸间气血上涌,手上毒气突然回冲,脑中一阵胡涂,登时晕了过去。黄蓉一惊,扶住他身子。立在一旁的郭芙已明白其中关节,知道母亲是试探他的武功师承,洪七公独门的运气练功法门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见杨过晕了过去,忍不住有些焦急,“妈妈,杨哥哥不要紧吧?”黄蓉没有回答,郭靖给他推拿了几下,但见他双目紧闭,牙齿咬破了舌头,满嘴鲜血,始终不醒。郭靖又惊又喜,道:“他……他原来是杨康兄弟的孩子。”黄蓉见杨过中毒极深,低声道:“咱们先投客店,到城里配几味药。” 当下郭靖抱了杨过,与柯镇恶、黄蓉、郭芙三人携同双雕,回到客店。黄蓉写下药方,店小二去药店配药,只是她用的药都是偏门,嘉兴虽是通都大邑,一时却也配不齐全。郭靖见杨过始终昏迷不醒,甚是忧虑。黄蓉知道丈夫自杨康死后,常自耿耿於怀,今日斗然遇上他的子嗣,自是欢喜无限,偏是他又中了剧毒,不知生死,说道:“咱们自己出去采药。”郭靖心知只要稍有治愈之望,她必出言安慰自己,却见她神色之间亦甚郑重,心下更是惴惴不安,於是嘱咐郭芙小心照应,夫妻俩出去找寻药草。 杨过昏昏沉沉的睡著,直到天黑,仍是不醒。郭芙满怀忧心,一直守在他身旁,虽然知道他应该不会有事,但又担心事情会有所改变,心里懊悔自己过去看书总不仔细,现下半点想不起这段情节是如何发展的,如此幽幽扰扰间,坐到天黑。柯镇恶进来看了杨过几次,自是束手无策,他毒蒺藜的毒性与冰魄银针全然不同,两者的解药自不能混用,又见郭芙担心,安慰了她几回,心底又奇怪,郭芙什么时候对这小子如此上心了。郭芙被柯镇恶劝得下楼用晚饭,心底记挂杨过的情况,只动了几筷子,又返回楼上守在杨过身旁。郭芙仔细思索《九阴真经》中关于疗伤的手法,尝试着在杨过胸口推拿,她修炼的是正宗道家心法,且自幼修行,内力精纯,一股活泼泼的真气从膻中|岤缓缓输入杨过体内,正大柔和,沿着手少阳三焦经将毒气渐渐逼退。郭芙心中欢喜,继续控制着真气小心输入,不料毒气逼到天井|岤的位置,不论她如何努力,竟不再退后半分,郭芙无奈,只得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真气,心底沮丧起来,惆怅忧虑的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弯月。 杨过的毒气从胸口退下,慢慢转醒,睁开眼来,就看到守候在床畔一脸担忧的郭芙,登时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自奉母亲遗命将她遗体火化了,葬在嘉兴铁枪庙外后,流落嘉兴,住在破窑之中,偷鸡摸狗的混日子。穆念慈虽曾传过他一些武功的入门功夫,但她自己武功本就不甚高,去世时杨过又尚幼小,实是没能教得了多少,这几年来,杨过到处遭人白眼,受人欺辱。然而他自与郭芙相遇以来,她就对自己处处关心,现在眼见她为自己担心守候,心中极是感动,张口低声唤道:“芙儿。” “杨哥哥,你醒了?”郭芙听到杨过的声音,惊喜的回过头来,用真气试了试他体内的毒性,又察看他的伤口,“杨哥哥,你感觉怎么样?胸口还闷吗?手上有没有痛?身上……” 杨过微笑着看着郭芙围着自己忙碌、发问,笑道:“芙儿,你别担心,我感觉好多了。”说着,他就撑着床沿欲起身,郭芙连忙将枕头竖起,扶着他坐靠起来,再将黄蓉留下的九花玉露丸给他服下。“杨哥哥,你别怪我妈妈,她是想试试你的武功路数呢。”郭芙知道杨过性子倔强,担心他记恨,连忙向他解释:“穆姑姑曾经得过洪七公的指点,这伸手按后颈,不向前跌反而后仰,正是七公公独门的运气练功法门,我妈妈是洪七公的弟子,所以明白,才出手相试的。杨哥哥,你可别恼呵。”郭芙企盼的看着他,不愿杨过与母亲之间有嫌隙。 杨过想起晕倒前的事情,因着郭芙的原因,他本就不欲与黄蓉计较,此刻再听到郭芙的解释,心底仅剩的一丝不满也都雾散了,反而更关心起黄蓉与母亲的关系。他自幼就没有父亲,母亲过世的又早,此刻知道郭靖黄蓉竟是父母旧识,因而问起当年的事情。郭芙知道当年旧事,说来杨康也可算是死在母亲手上的,但此刻却不便告诉杨过,因而含糊的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爹爹妈妈过去就认得你的父母了。嗯,他们现在去给你找药了,等他们回来,再让爹爹妈妈告诉我们吧。”郭芙将难题扔给了母亲,她一定会想到合适的解释的。 郭芙转移了话题,一边欢喜的与他说着话,又忙的叫小二送上吃食,待看到杨过用过餐,神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不似下午那般面色发黑的吓人,这才在柯镇恶与杨过的劝说下回房歇息。 西毒欧阳锋 第五章 杨过身上还是无力,在床上躺下休息了会儿,但白天昏睡了许久,这会子已睡不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感到似又有人在替自己推拿,睁开眼来,但见黑影闪动,甚麽东西从窗中窜了出去。他勉力站起,扶著桌子走到窗口张望,只见屋檐上倒立著一人,头下脚上,正是日间要他叫爸爸的那个怪人,身子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能摔下屋头。 杨过有些惊喜,知他对自己无恶意,任由他将自己带了出去,按其所教之法将毒气逼出不少。两人初遇之时,杨过被逼认他为父,心中实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见那怪人与他素不相识,居然对他这等好法,又眼见他对自己真情流露,心中极是感动,纵身一跃,抱住了他脖子,叫道:“爸爸,爸爸!”却是真心将他视为自己的爸爸了,再也不想在心中讨还便宜了。那怪人大叫大笑,说道:“好孩子,好孩子,乖儿子,再叫一声爸爸。”杨过依言叫了两声,靠在他的身上。此时两人心灵交通,当真是亲若父子,但觉对方若有危难,自己就是为他死了也所甘愿。杨过固然大为激动,那怪人心中却只有比他更是欢喜,高兴之余便将其生平最得意的武功蛤蟆功传给了杨过。 这个怪人,自然便是被黄蓉用计逼疯的西毒欧阳锋了。近年来他逆练九阴真经,内力大有进境,脑子也已清醒得多,虽然仍是疯疯癫癫,许多旧事却已逐步一一记起,只是自己到底是谁,却始终想不起来。 当下欧阳锋将修习蛤蟆功的入门心法传授了杨过,他这蛤蟆功是天下武学中的绝顶功夫,变化精微,奥妙无穷,内功的修习更是艰难无比,练得稍有不对,不免身受重伤,甚或吐血身亡,以致当年连亲生儿子欧阳克亦未传授。此时他心情激动,加之神智迷糊,不分轻重,竟毫不顾忌的教了这新收的义子。 杨过武功没有根底,虽将入门口诀牢牢记住了,却又怎能领会得其中意思?偏生他聪明伶俐,於不明白处自出心裁的强作解释。欧阳锋教了半天,听他瞎缠歪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恼将起来,伸手要打他耳光,月光下见他面貌俊美,甚是可爱,尤胜当年欧阳克少年之时,这掌便打不下去了,叹道:“你累啦,回去歇歇,明儿我再教你。” 杨过自幼就盼望有个爱怜他、保护他的父亲。有时睡梦之中,突然有了个慈爱的英雄父亲,但一觉醒来,这父亲却又不知去向,常常因此而大哭一场。此刻见到欧阳锋如此爱护自己,多年心愿忽而得偿,有了个爱怜自己、保护自己的父亲,见他要和自己分开,连忙张口就说道:“爸爸,我跟著你,不回去啦。”欧阳锋只是对自己的事才想不明白,於其余世事却并不胡涂,说道:“我的脑子有些不大对头,只怕带累了你。你先回去,待我把一件事想通了,咱爷儿俩再厮守一起,永不分离,好不好?”杨过这时又想起郭芙,心中也是不舍,于是上前拉住了他手,不再强求要跟着他走,只是哽咽道:“那你要时常来看我。”欧阳锋点头道:“我暗中跟著你,不论你到那里,我都知道。要是有人欺侮你,我打得他肋骨断成七八十截。”当下抱起杨过,将他送回客店。 其间柯镇恶曾来找过杨过,在床上摸不到他身子,到客店四周寻了一遍,也是不见,甚是焦急,便将郭芙叫醒,她知道杨过不见了,连忙起身来寻;待二人同来寻时,杨过又已经回来,两人正要问他刚才到了那里,忽听屋顶上风声飒然,有人纵越而过。柯镇恶知是有两个武功极强之人在屋面经过,连忙交代郭芙守在床边照顾杨过,自己则持铁杖守在窗口,只怕二人是敌,去而复回。郭芙抽出短剑,守在床前,一面侧耳倾听屋外动静,一面回头观察杨过的情形,不想竟迎上了他的目光,“杨哥哥,你醒了?”郭芙悄声问道:“刚才你去那儿了,我和大公公都没找见,你身上的毒可有再发作?”杨过原是装睡,听到柯镇恶言语,知道恐有仇敌,又见郭芙小小身影仗剑守在身前,极是感动,伸手握住了郭芙左手,入手处一片温腻滑软,柔若无骨,心下一荡,从床上起身,护在了郭芙身前,对她耳语道:“我刚才见我义父去了,毒气已经逼出大半,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郭芙只觉得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抬头看去,月色下他的双眼清亮有神,果然毒气已不碍事了,想起欧阳锋本就号称“西毒”,有他在,杨过一定不会有事,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因而冲着他粲然一笑,并不言语,而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一同小心防范着窗外。 果然风声自远而近,倏忽间到了屋顶。一人道:“你瞧那是谁?”另一人道:“奇怪,奇怪,当真是他?”原来是郭靖、黄蓉夫妇。柯镇恶这才放心,开门让二人进来。黄蓉道:“大师父,这里没事麽?”柯镇恶道:“没事。”黄蓉向郭靖道:“难道咱们竟看错了人?”郭靖摇头道:“不会,九成是他。”柯镇恶道:“谁啊?”黄蓉一扯郭靖衣襟,要他莫说。但郭靖对恩师不敢相瞒,便道:“欧阳锋。”柯镇恶生平恨极此人,一听到他名字便不禁脸上变色,低声道:“欧阳锋?他还没死?”郭靖道:“适才我们采药回来,见到屋边人影一幌,身法又快又怪,当即追去,却已不见了纵影。瞧来很像欧阳锋。”柯镇恶知他向来稳重笃实,言不轻发,他说是欧阳锋,就决不能是旁人。 郭靖点燃烛台,见郭芙和杨过双双立在床前,不由惊喜道:“过儿,你醒了?”郭靖见他脸色红润,呼吸调匀,毒气似已消退大半,有些奇怪:“过儿,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的毒气怎的消退了?”这时郭芙悄悄捏了捏杨过手心,她刚才看到父母回来,本欲迎上前去,却听得父母言语,明白他们多半是见到送杨过回来的欧阳锋,心知不妙,因而示意杨过不要说出欧阳锋来。杨过虽然不太明白过往之事,但他聪明机变,从刚才听到的言语中隐约猜测出义父可能就是“欧阳锋”,而这三人显然对他极是忌惮,又得郭芙示意,只微笑着回答道:“郭伯伯,我感觉好多了,身上毒气已不碍事。” 郭芙笑着插语:“爹爹,杨哥哥身上的毒可是芙儿帮忙逼出来的呢。”郭靖自然不信,斥道:“小孩子家,说话可要老老实实。”杨过见郭芙委屈的低下头来,立在一旁,连忙道:“刚才多亏了芙儿妹妹刚才替我逼毒,不然我恐怕难以醒来。”郭靖这才相信,转身对黄蓉说道:“蓉儿,你过来仔细看看过儿身上的毒气可还要紧。”黄蓉过来一看,见杨过手臂上的毒气已消退大半,她有些怀疑郭芙内力何以能尽数将毒逼退至掌上,却没有说出口,笑道:“芙儿这回却是立了大功,过儿身上的毒气已经都逼到掌上了,再服了药歇息两天应当就无碍了。”她与郭靖出去找了半天,草药始终没能采齐,当下将采到的几味药捣烂了,挤汁给他服下。 次日郭靖夫妇与柯镇恶携了两小离嘉兴向东南行,决定先回桃花岛,治好杨过的伤再说。白天郭芙寻了空隙,将当年欧阳锋如何杀了大公公五位兄弟,又如何与爹爹妈妈结怨的事情告诉了杨过,两人想着当年的事情虽是欧阳锋不对,但现在他神智已不清,况且也是真心对杨过好,因而商量着将杨过认欧阳锋为义父之事隐瞒下来,只一口咬定毒是郭芙前晚误打误撞逼出来的。两人商量妥当,相视一笑,共同守着这秘密,心底越发觉得亲密起来。 这晚投了客店,柯镇恶与杨过住一房,郭靖夫妇与女儿住一房。郭靖夫妇睡到中夜,忽听屋顶上喀的一声响,接著隔壁房中柯镇恶大声呼喝,破窗跃出。郭靖与黄蓉急忙跃起,纵到窗边,只见屋顶上柯镇恶正空手和人恶斗,对手身高手长,赫然便是欧阳锋。郭靖大惊,只怕欧阳锋一招之间便伤了大师父性命,正欲跃上相助,却见柯镇恶纵声大叫,从屋顶摔了下来。郭靖飞身抢上,就在柯镇恶的脑袋将要碰到地面之时,轻轻拉住他后领向上提起,然后再轻轻放下,问道:“大师父,没受伤吗?”柯镇恶道:“死不了。快去截下欧阳锋。”郭靖道:“是。”跃上屋顶。 这时屋顶上黄蓉双掌飞舞,已与这十余年不见的老对头斗得甚是激烈。她这些年来武功大进,内力强劲,出掌更是变化奥妙,十余招中,欧阳锋竟丝毫占不到便宜。郭靖叫道:“欧阳先生,别来无恙啊。”欧阳锋道:“你说甚麽?你叫我甚麽?”脸上一片茫然,当下对黄蓉来招只守不攻,心中隐约觉得“欧阳”二字似与自己有极密切关系。郭靖待要再说,黄蓉已看出欧阳锋疯病未愈,忙叫道:“你叫做赵钱孙李、周吴陈王!”欧阳锋一怔,道:“我叫做赵钱孙李、周吴陈王?”黄蓉道:“不错,你的名字叫作冯郑褚卫、蒋沈韩杨。”她说的是“百家姓”上的姓氏。欧阳锋心中本来胡涂,给她一口气背了几十个姓氏,更是摸不著头脑,问道:“你是谁?我是谁?” 此刻郭芙也从房内跃出,见到爹爹妈妈及大公公正与欧阳锋纠缠,她环视四周,找到了站在天井下的杨过,纵身跃到他身边。杨过眼见义父被黄蓉的言语闹糊涂了,心下担心他受伤,见郭芙出现,低声问道:“芙儿,怎么办?义父怕是敌不过郭伯伯和郭伯母联手。”一边问着,双眼仍是不离屋顶争斗。郭芙明白杨过心中焦虑,轻轻握住杨过的手,安慰道:“杨哥哥,你别担心。你义父可是当年‘五绝’之一,他若要走,爹爹妈妈是拦不住的。”杨过也从郭芙处知道义父当年为江湖有数的高手,然而毕竟他孤身一人,又头脑不大清楚,总是放心不下。两人站在一旁紧张的观看着,争斗双方都是自己看重的人,伤了任何一人都是难过,偏生两人又不能出言阻止,只能眼见他们相争,只盼着欧阳锋立刻离去才好。谁知片刻功夫,屋上争斗就变成了欧阳锋与郭靖比拼掌力。内力相斗,不分个高下是不会停止的,杨过郭芙不由的心都提了起来,紧紧盯住争斗双方,生怕任何一方受伤。 南方的屋顶与北方大不相同。北方居室因须抵挡冬日冰雪积压,屋顶坚实异常,但自淮水而南,屋顶瓦片叠盖,便以轻巧灵便为主。郭靖与欧阳锋各以掌力相抵,力贯双腿,过了一盏茶时分,只听脚下格格作响,突然喀喇喇一声巨响,几条椽子同时断折,屋顶穿了个大孔,两人一齐落下。 变故陡生,黄蓉大惊,忙从洞中跃落,杨过郭芙眼看着三人都落入屋中,不由提心,也不知其中如何。正焦虑间,猛听得屋中“砰”的一声,但见尘沙飞扬,墙倒屋倾。只见黄蓉在屋顶将塌未塌之际斜身飞出,面上神色甚是惊慌,郭芙不由心中一紧,尚未反应,就见郭靖与欧阳锋两人破墙而出,半边屋顶塌了下来,两人相距半丈,呆立不动,显然都已受了内伤。黄蓉不及攻敌,当即站在丈夫身旁守护。但见二人闭目运气,哇哇两声,不约而同的都喷出一口鲜血。欧阳锋叫道:“降龙十八掌,嘿,好家伙,好家伙!”一阵狂笑,扬长便走,瞬息间去得无影无踪。 杨过心中大为着急,对郭芙道:“芙儿,我要追去看看义父的伤势如何。”郭芙拉住他:“杨哥哥,你等等。”当即从怀中取出两颗九花玉露丸,塞到杨过手中,“这九花玉露丸乃是我外公炼制的,于补神健体有奇效,给你义父服下,可以助他疗养内伤。这儿一片混乱,妈妈肯定会带我们挪个地方,我沿路以珠花为记,你安排好义父就速速追来,免得妈妈起疑。” 杨过点点头,当即趁院中一片混乱无人留心,悄悄向欧阳锋追去。初时欧阳锋行得极快,杨过自是追赶不上,但后来他伤势发作,举步维艰,杨过赶了上来,扶他在道旁休息。杨过知道自己若不回去,黄蓉、柯镇恶等必来找寻,只恐累了义父的性命,是以将九花玉露丸给义父服下,再与他约定了在铁枪庙中相会。这铁枪庙与他二人都大有干系,一说均知。 那厢客店中早已呼爷喊娘,乱成一团。黄蓉知 免费电子书下载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3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此处不可再居,招呼过凑近的郭芙,对柯镇恶道:“师父,你抱著靖哥哥,咱们走罢!”柯镇恶将郭靖抗在肩上,一跷一拐的向北行去。走了一阵,黄蓉忽然想起杨过,不知这孩子逃到了那里,但挂念丈夫身受重伤,心想旁的事只好慢慢再说。郭芙跟在母亲身后,一路不时将随身的珠花撒在路旁标记,心中暗暗担心杨过不能找到欧阳锋及时赶回,又见爹爹还不能说话,不知伤势如何,心底又愧疚为了杨过的原因自己却出手帮了伤害爹爹之人,因而只闷头赶路。 郭靖心中明白,只是被欧阳锋的掌力逼住了气,说不出说来。他在柯镇恶肩头调匀呼吸,运气通脉,约莫走出七八里地,各脉俱通,说道:“大师父,不碍事了。”柯镇恶将他放下,问道:“还好麽?”郭靖摇摇头道:“蛤蟆功当真了得!”郭芙见父亲无恙,欢喜的扑上前去,“爹爹,你的伤好了!真是太好了!嗯,呜呜……”她双手环在郭靖肩头,前时的焦虑愧疚终于从心头散去,竟落下泪来。郭靖见女儿为了自己真情流露,心中极是安慰,抱住女儿,轻拍着背,道:“傻芙儿,爹爹这不没事麽,别哭了,乖。”郭芙呜咽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又觉得这么大还哭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了,赖在父亲肩头不肯下来。黄蓉见丈夫无事,也是欢喜,又见女儿对丈夫如此孝顺,心中颇为安慰,看她难得害羞,笑道:“芙儿,你不常说自己是大姑娘了,怎么今儿这么大了还粘着爹爹不放麽?” 郭芙在父亲身上蹭了会儿,才红着脸松了手站到黄蓉身边。郭靖心情大好,欢喜的抚着郭芙的头,畅笑片刻,环视四周,忽地心中一怔,问道:“过儿呢?”柯镇恶一时想不起过儿是谁,愕然难答。黄蓉道:“你放心,先找个地方休息,我回头去找他。”此时天色将明,道旁树木房屋已朦胧可辨。郭靖道:“我的伤不碍事,咱们一起去找。”黄蓉皱眉道:“这孩子机伶得很,不用为他挂怀。”正说到此处,忽见道旁白墙后伸出个小小脑袋一探,随即缩了回去。黄蓉抢过去一把抓住,正是杨过。他笑嘻嘻的叫了声“郭伯母”,说道:“你们走得真快啊,我好容易才追上。”黄蓉见他突然出现,心中好些疑团难解,随口答应一声,道:“好,跟我们走罢!”杨过笑了笑,跟随在后,扔了个眼神给郭芙,两人相视一笑,都放下心来,并肩走着。 走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村子。黄蓉向一所大宅院求见主人。那主人甚是好客,听说有人受伤生病,忙命庄丁打扫厢房接待。郭靖吃了三大碗饭,坐在榻上闭目养神。黄蓉见丈夫气定神闲,心知已无危险,坐在他身旁守护,想起见到杨过以来的种种情况,觉得此人年纪虽小,却有许多怪异难解之处,但若详加查问,他多半不会实说,心想只小心留意他行动便是。当日无语,用过晚膳后各自安寝。郭靖因要练功疗伤,黄蓉在一旁守护,因而郭芙单独睡一间房。 杨过与柯镇恶同睡一房,到得中夜,他悄悄起身,听得柯镇恶鼻鼾呼呼,睡得正沉,便打开房门,溜了出去,到旁边房间,轻轻敲了三下门,郭芙也跟着溜了出来。两人走到墙边,爬上一株桂花树,纵身跃起,攀上墙头,轻轻溜下。墙外两只狗闻到人气,吠了起来。杨过早有预备,从怀里摸出两根日间藏著的肉骨头,丢了过去。两只狗咬住骨头大嚼,当即止吠。 杨过辨明方向,带着郭芙,向西南而行,约莫走了七八里地,来到铁枪庙前。原来白天他已乘隙将追到欧阳锋的经过告诉了郭芙,郭芙知道他们约定在铁枪庙相会,便也要跟着来。杨过推开庙门,叫道:“爸爸,我来啦!” 跟着只听里面哼了一声,正是欧阳锋的声音,杨过大喜,摸到供桌前,找到烛台,点燃了残烛,见欧阳锋躺在神像前的几个蒲团之上,神情委顿,呼吸微弱。他与郭靖所受之伤情形相若,只是郭靖方当年富力强,复元甚速,他却年纪老迈,精力已远为不如。他见杨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警惕问道:“过儿,她是谁?” 杨过牵着郭芙走到欧阳锋面前,道:“爸爸,她是芙儿妹妹。”他见欧阳锋神色间对郭芙极为警惕,因而说道:“芙儿是这世上对孩儿最好的人了,爸爸见到她,就和过儿一般,昨日的九花玉露丸就是芙儿给孩儿的。”郭芙听到杨过言语,面上不由一红,悄悄抬眼向他看去,正好杨过也满眼温柔回头向她看来,两人这一对视,从见面至今种种在心头滚过,双双都觉得心下温暖甜蜜,一时怔住。欧阳锋虽然还有些疯癫,见这双小儿女情态,心中却不糊涂,笑道:“原来是我儿的小媳妇儿。哈哈,走近些让爸爸瞧瞧。” 郭芙听到欧阳锋所言,脸上愈发烫起来,杨过却跟着笑起来,双眼乌亮的看着她,戏谑道:“好媳妇儿,还不快去。”郭芙想到欧阳锋神智不清,却是不能计较,只娇嗔了杨过一眼,缓缓向欧阳锋走去,甜甜喊道:“伯伯好,芙儿给伯伯请安了。” 欧阳锋细细打量郭芙,见她一身淡紫罗裳,唇红齿白,明媚动人,腰间挂着柄紫鞘短剑,行动间轻盈娇俏,竟有不低的内功修为,又看她温温柔柔的向自己见礼,恍然间回忆起当年替欧阳克向黄蓉提亲的旧事,一时间竟又胡涂起来,笑道:“好孩子,生得这般美貌动人,与我儿果是佳配。”畅笑一番,在身上摸了一通,掏出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颜色沉暗,并不起眼,送到郭芙手中,“这颗‘通犀地龙丸’得自西域异兽之体,并经我配以药材制炼过,佩在身上,百毒不侵,普天下就只这一颗而已。咳咳,正好给我儿媳妇,再也不怕诸般毒蛇毒虫。”郭芙自幼在桃花岛,什么珍宝不曾见过,对这“通犀地龙丸”倒也不希罕,只是欧阳锋口口声声说是给他儿媳妇,她却不能接下,毕竟杨过将来和小龙女才是一对儿,因而推辞:“伯伯喜欢芙儿,是芙儿的缘法,只是这‘通犀地龙丸’太贵重,芙儿却不好轻易收下,伯伯还是留在身边吧。” 欧阳锋见她拒绝,竟生起气来,“这东西有什么贵重的,你是看不上我儿麽?咳咳,不是就给伯伯收好。”就强要郭芙收下。杨过也在一旁劝郭芙收下地龙丸,郭芙见再拒绝欧阳锋恐怕就要变脸了,又想他头脑不清,也闹不明白自己说什么,大不了将来自己再将这地龙丸转赠给小龙女吧,没必要与他争执,因而不再推辞,将地龙丸收入怀中,有取出一小瓷瓶,递给欧阳锋:“伯伯,这瓶中有六颗九花玉露丸,您服后再行功疗伤,可以加快内力恢复,让伤势早些好。”欧阳锋却也还隐约记得这九花玉露丸的功效,欢喜接过瓷瓶,夸道:“我儿找的好媳妇儿,果然体贴孝顺,有这药丸,我的功力只要四五日就可回复了。” 郭芙被他一直叫做儿媳妇,也懒得辩解,只嗔了那一旁笑嘻嘻的杨过一眼。只见杨过从怀里取出七八个馒头,递在欧阳锋手里,道:“爸爸,你吃罢。”欧阳锋饿了一天,生怕出去遇上敌人,整日躲在庙中苦挨,吃了几个馒头后精神为之一振,问道:“他们在那儿?”杨过一一说了,但却没告诉他芙儿就是郭靖的女儿。 欧阳锋道:“那姓郭的吃了我这一掌,七日之内难以复原。他媳妇儿要照料丈夫,不敢轻离,眼下咱们只担心柯瞎子一人。他今晚不来,明日必至。只可惜我没半点力气。唉,我好像杀过他的兄弟,也不知是四个还是五个……”说到这里,不禁剧烈咳嗽。郭芙本来听到他说起父亲的伤势,心下难过,但见他咳得厉害,杨过满脸忧虑,心下一软,将手抵在他后背神道|岤上,缓缓输入内力替他推拿,片刻后,他面色好转许多,才收了内力。 回过头来,却见杨过忙着在地上布置些烛台、香炉什么的,不由问道:“杨哥哥,你在做什么?”杨过正搬了一只铁香炉,要爬上去放在庙门顶上,回道:“我布置些陷阱,省得柯公公找来与爸爸拼斗。”郭芙笑道:“这些东西可困不住柯公公,还是我来吧。”她让杨过在欧阳锋身边照料,自己起身出到铁枪庙外,就地取石,绕着庙布下了一简单的颠倒两仪四象阵,这才退回庙内。杨过眼见着郭芙在庙外将石头左一堆,右一堆的叠放,也不明白她在做什么,见她进来,问道:“芙儿,你堆这些石头有什么用处?”芙儿笑道:“杨哥哥,还是你提醒了我呢。我在庙外布置了个迷踪阵,若是柯公公追来的话,他不识阵法,只能在庙外绕圈子,进不来,那义父就安全了,也免得他们争斗。”杨过半信半疑的看着庙外的石头:“有这么利害么?”“那当然,不信杨哥哥你自己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郭芙自信的笑道。 “乖儿媳妇本事不错嘛。”欧阳锋突然开口赞道,他虽然忘了许多旧事,但眼力还在,自然识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阵法。杨过听到欧阳锋称赞郭芙,心下欢喜,但自己依然好奇的很,毕竟看起来只是一堆石头而已,就打算起身去试试,忽听大路上笃、笃、笃的一声声铁杖击地,知道柯镇恶到了,心中一阵紧张,但看到郭芙神色自若的坐在原地,自己也镇定下来,跟着坐在欧阳锋身旁,心想我虽武艺低微,好歹也要尽力护得义父安全。但听笃笃笃之声越来越近,欧阳锋忽地坐起,要把全身仅余的劲力运到右掌之上,他不知这阵法是否能困住柯镇恶,打算待他进来,先发制人,一掌将他毙了。 柯镇恶料定欧阳锋身受重伤,难以远走,那铁枪庙便在附近,正是欧阳锋旧游之地,料想他不敢寄居民家,多半会躲在庙中,想起五个兄弟惨遭此人毒手,今日有此报仇良机,那肯放过?睡到半夜,轻轻叫了两声:“过儿,过儿!”不听答应,只道他睡得正熟,竟没走近查察,当下越墙而出。那两条狗子正在大嚼杨过给的骨头,见他出来,只呜呜几声,却没吠叫。 他缓缓来到铁枪庙前约三丈远处,侧耳听去,果然庙里有呼吸之声。他大声叫道:“老毒物,柯瞎子找你来啦,有种的快出来。”说著铁杖在地下一顿。欧阳锋只怕泄了丹田之气,不敢言语。杨过却紧张的盯着庙外,只见柯镇恶提步向庙内走来,前两步还是正对着庙门而来,其后却开始向右斜走,没几步又转着向外走去,最后就见他在庙外的乱石堆中绕圈子,不由大为惊奇,钦佩的看向郭芙。郭芙见杨过看来,得意的笑了笑,对着他以口型无声说道:“杨哥哥,你还要自己试麽?”杨过作出信服的样子,移到郭芙身边,对她咬耳朵问道:“芙儿,你怎么会这么厉害的本事?”热气吐在郭芙耳上,一阵酥痒,郭芙忍不住躲了开来,回头看见烛光下杨过清亮的眼眸,却又凑近了,对着他一阵咬耳朵:“这些都是妈妈教我的,外公才最厉害呢。等回了桃花岛,你和我一块儿学这些阵法吧,让妈妈一起教我们,好吗?”杨过点点头,又对着郭芙咬耳朵:“好啊。”两人一派轻松,只是顾忌着柯镇恶耳力太好,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相互咬耳朵闲聊起来。欧阳锋也放松下来,不再凝聚掌力,闲坐在庙内,看着柯镇恶在外兜圈。 过了盏茶功夫,柯镇恶也发觉不对,可这时他已深陷阵中,一阵乱闯,只是在乱石堆中绕圈。他听了下来,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似在辨明方向,而后才郑重抬步,似要认准一个方向而去,但在杨过郭芙看来,他不过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慢慢绕圈子。确认了阵法功效,郭芙将如何出阵的方法低声教给欧阳锋,再将两人偷偷带来的馒头和一些卤菜留下,并装了一瓦钵清水,杨过低声道:“爸爸,我要走了,你在这儿疗伤,小心照顾自己。”欧阳锋道:“孩儿,你与你的小儿媳妇儿走吧,我的伤不碍事,日后我必来寻你们。”这会儿相处,欧阳锋虽然口口声声叫郭芙儿媳妇,让她窘的慌,但他对她也是真的好,郭芙心里对欧阳锋也甚是亲切,因而也恭恭敬敬的向欧阳锋道别,“伯伯,我们走了,你可要记得来看我们。” 杨过悄立半晌,颇有恋恋不舍之意,这才由郭芙带着,从庙后由阵中绕出,两人快步奔回客店,越墙时提心吊胆,只怕柯镇恶也跟着回来撞上,幸好待杨过回到房中,他还未回来,两人才放下心来,分别回屋休息。 返岛 第六章 次日一早,忽听得有人用棍棒砰砰砰的敲打房门。杨过跃下床来,打开房门,只见柯镇恶持著一根木棍,脸色灰白,想是在铁枪庙外绕了一晚,又气又累,惨淡而回。杨过心中好笑,当下却假装吃惊,大叫:“柯公公,你怎麽了?” 柯镇恶自觉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对付不了,竟然连近身都不能,也可算无能之极。他性子刚硬,真所谓辛姜老而弥辣,对当夜的事竟一句不提。郭芙心下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与母亲分说,待母亲见过石阵,定能猜出是自己捣鬼,那就糟了,与杨过两人躲在一旁暗自庆幸。 黄蓉心下计议,眼前郭靖受伤,那李莫愁险毒难测,须得先将伤者和两个孩子送到桃花岛,日後再来找她算帐,方策万全。这日上午在客店中休息半天,下午雇船东行。 舟行半日,天色向晚,船只靠岸停泊,船家淘米做饭。郭芙与杨过两个溜到船头玩耍,杨过向郭芙讲述自己流浪嘉兴的一些趣事儿,两人说得开心,忽见柳荫下两个小孩子在哀哀痛哭,瞧模样正是武敦儒、武修文兄弟。郭芙示意杨过:“是武家兄弟。”杨过点点头,大声发问:“喂,你们在干甚麽?”武修文回头见是杨过郭芙,哭道:“我们在哭,你不见麽?”郭芙道:“好好的,你们哭什么?”武修文哭道:“我妈死啦!”郭芙一愣,心想,是啦,所以他们后来会和自己长大,原来如此,前两日他们离开时自己还以为历史被改变了呢,绕了一圈还是一样。 黄蓉听到他们说话,吃了一惊,跃上岸去。只见两个孩子抚著母亲的尸身哀哀痛哭。武三娘满脸漆黑,早已死去多时。黄蓉再问武三通的下落,武敦儒哭道:“爸爸不知到那里去啦。”武修文道:“妈妈给爸爸的伤口吸毒,吸了好多黑血出来。爸爸好了,妈妈却死了。爸爸见妈死了,心里忽然又胡涂啦。我们叫他,他理也不理就走了。”说著又哭了起来。郭芙想起那日武三娘的神情,原来她当时就存了舍命救夫的心思,只是自己经验不足,竟然没想到,不然,或许她也就不必死了,不由神色黯然,杨过见郭芙郁郁模样,握住她的手默默安慰。 黄蓉心想:“武三娘子舍生救夫,实是个义烈女子。”问道:“你们饿了罢?”两兄弟不住点头。黄蓉叹了口气,命船夫带他们上船吃饭,到镇上买了一具棺木,将武三娘收殓了。当晚不及安葬,次晨才买了一块地皮,将棺木葬了。武氏兄弟在坟前伏地大哭,郭芙总觉得自己当时未能劝得武三娘留下,才使他们成了孤儿,心中不禁愧疚,又见他们哭得可怜,想起自己前世孤单童年,愈发凄然,暗自决心今后要对他们好些。 郭靖道:“蓉儿,这两个孩儿没了爹娘,咱们便带到桃花岛上,以後要多费你心照顾啦。”黄蓉点头答应,当下劝住了武氏兄弟,上船驶到海边,另雇大船,东行往桃花岛进发。 郭芙自葬了武三娘后一直神色郁郁,杨过见她秀眉微蹙,心情恍惚的模样,心中不舍,因而拉了她到船后甲板上玩耍,又是说笑话,又是扮鬼脸,“好芙儿,你看哥哥学了一样极厉害的功夫。”杨过故意摆了个大蛤蟆乱跳模样,还“刮刮”叫上两声,“怎么样?这蛤蟆功厉害吧?”郭芙不禁“咯咯”笑了起来,“果然厉害,不用出手,敌人都已笑痛肚皮了,真是伤人无形啊!”杨过见郭芙重展笑颜,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她身旁,并肩坐下,“芙儿,你总算笑了。”郭芙明白杨过心意,微微叹口气,遥望远远海天相交之际,道:“杨哥哥,若是我那天多想一些,武三娘也就不会……”“不是你的错,”杨过握住郭芙的手,冷静的说道,“武三娘是为了救武伯伯而死,害死她的人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我知道,只是,武家哥哥都成了孤儿……”郭芙心下明白,即使当时留下武三通,也不一定能救下武三娘,毕竟他当时中毒已深,自己也无对症解药,只是想到武家兄弟母死父疯,不免伤怀。“郭伯伯会照顾他们的,”杨过安慰道:“难道你还不相信你爹爹麽?”“爹爹当然会好好待他们的。”只是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父母啊,郭芙心中想到,不过,能够遇见爹爹也是他们的幸运了,不然难免流落江湖,不知还要吃多少苦。想到这,郭芙回转头望向杨过,自穆念慈死后,杨过这两年流落嘉兴,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看着他略显单薄的侧影,眼底寥落,不禁触动心底柔软,双手环住他的腰,侧身靠了过去,软软喊道:“杨哥哥。” 杨过正因武家兄弟遭遇而感怀身世,心下凄凉,忽而被郭芙抱了个满怀,低头间对上她漆黑的双眼,眸中满满的怜惜关怀让他不由沉溺其中。鼻端传来她身上带着的淡淡的女儿体香,还有淡淡的花露甜味,杨过感觉到她温暖的体温和心跳,伸手紧紧抱住怀中柔软的人儿,似乎自母亲走后的所有的孤单委屈尽在这一温暖的拥抱中消逝,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了。对着碧海蓝天,杨过暗暗决心要永远照顾郭芙,永远对她好,若是她有甚危难凶险,便是舍了自己性命也要保护她。 舟行无话,到了桃花岛上。杨过服了黄蓉的解药后,身上余毒便即去净。郭芙多了三个哥哥,每日里带着他们在岛上四处游玩,斗蟋蟀,猎兔子,下海捕鱼,岛上益发没一日清静了。 四人在岛上晃荡了约大半月功夫,这日清晨,郭靖将杨过、武氏兄弟、郭芙叫到大厅,又将柯镇恶请来,随即要四个孩子向江南六怪的灵住磕过了头,向柯镇恶道:“大师父,弟子要请师父恩准,跟你收四个徒孙。”柯镇恶喜道:“那再好不过,我恭喜你啦。”郭靖命杨过与武氏兄弟先向柯镇恶磕头,再对他夫妇行拜师之礼。郭芙此前早就由郭靖黄蓉教了五六年的武功,只是不曾正式拜师罢了,因而笑问:“妈,我也得拜麽?”黄蓉道:“自然要拜。”郭芙笑嘻嘻的也向三人磕了头。 郭靖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四人是师兄弟啦……”郭芙接口道:“不,还是师兄妹。”郭靖横了女儿一眼,道:“爹没说完,不许多口。”他顿了一顿,说道:“自今而後,你们四人须得相亲相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不可相互争斗。杨过年纪最长,就是大师兄,以后要多照顾师弟师妹。”郭芙撒娇道:“那我就是小师妹了?人家本来最先入门,要做大师姐的。”杨过不禁好笑的看向她:“你要做大师姐?”郭芙看着杨过捉黠的笑容,撇撇嘴道:“不可以么?”郭靖无奈的瞪了女儿一眼,看她老老实实闭了嘴,才道:“不得胡闹,你最小,自然是做小师妹了。”郭芙顽皮的吐吐舌头,娇声道:“知道了。”她本来就是说着玩的,作小师妹还更自在呢。 柯镇恶接著将他们门中诸般门规说了一些,都是一些不得恃强欺人、不得滥伤无辜之类,江南七怪门派各自不同,柯镇恶也记不得那许多,反正也是大同小异。郭靖说道:“我所学的武功很杂,除了江南七侠所授的根基之外,全真派的内功,桃花岛和丐帮东南两大宗的武功,都曾练过一些。为人不可忘本,今日我先授你们柯大师祖的独门功夫。” 郭芙早已学过这些基本的功夫,正在底下不耐烦的东张西望,杨过见她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不禁好笑,冲着她使眼色。那厢郭靖正要亲授口诀,黄蓉见杨过捉黠神色,面上依稀是杨康当年的模样,不禁心中生憎,寻思:“他父亲虽非我亲手所杀,但也可说死在我的手里,莫养虎为患,将来成为一个大大的祸胎。”心念微动,已有计较,说道:“你一个人教四个孩子,未免太也辛苦,过儿让我来教。”郭靖尚未回答,柯镇恶已拍手笑道:“那妙极啦!你两口子可以比比,瞧谁的徒儿教得好。”郭靖心中也喜,知道妻子比己聪明百倍,教导之法一定远胜於己,当下没口子称善。 郭芙眼珠儿一轮,知道母亲心思,不希望杨过因此心中存下芥蒂,因而道:“妈,我也要你教。” 黄蓉笑道:“你老是缠著我胡闹,功夫一定学不成,还是让爹教你的好。”“哪有啊……”郭芙娇声道:“妈妈,人家喜欢你教麽。爹爹的功夫太霸道了,都不好看,芙儿喜欢妈妈教的啦。”郭芙不理会郭靖瞪眼睛,抱住黄蓉撒娇,“芙儿要和杨哥哥在一起啦。”又冲着郭靖道:“妈妈教两个,爹爹教两个,不正好麽?爹爹你说呢?”郭靖又想女儿武功一直主要是妻子在教,且她的功夫已经有一定基础,和武家兄弟一起也学不了什么,况且她愿意和过儿在一起,正合自己的心意,因而说道:“这样也好,蓉儿,你就辛苦一些,教过儿和芙儿两个吧。”又转向郭芙道:“芙儿,你不要一味贪玩胡闹,和过儿乖乖听你娘的教导。”“知道了。”郭芙一口应下,开心的和杨过并肩立在黄蓉身后。 黄蓉心下微微皱眉,注意到女儿对杨过格外好,心底总有些芥蒂。但见丈夫已同意,也不再坚持,她心思灵动,当下又有新的主意,只对杨过及女儿道:“过儿、芙儿,你们跟我来。” 杨过听到和郭芙一起学艺,心中欢喜,当下与郭芙牵着手跟著她走向内堂。 黄蓉领著他俩进了书房,对杨过道:“过儿,你过去可曾入过学堂?”杨过摇头:“没有。”黄蓉道:“人生在世,虽不必学富五车,但至少须能识文断字,习圣贤之说,知立身处世之道,才是正理。过儿,你上午就跟着我读书,下午学武,可好?”杨过觉得黄蓉所言在理,也恭敬答道:“谨从师娘教诲。”黄蓉点点头,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摊开书本,朗声读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原来那是一部《论语》。 郭芙坐在一旁,听到母亲愿意教杨过武功,心下欢喜,但见母亲开始教授《论语》,不禁头疼,这些《论语》、《中庸》、《大学》等母亲早就在她小时候教过一遍了,要是让她再学一次,不得闷死,她娇声叫道:“妈妈,人家已经学过这些书了。”黄蓉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要和过儿一起学的吗?”“可是人家已经学过了嘛。”郭芙撒娇道。“但是过儿还没有学过。”黄蓉淡淡答道。“可以教些别的嘛。选一些杨哥哥和我都没学过的就可以啊。”郭芙讨价还价道。黄蓉还是淡淡回道:“不行。必须从《论语》学起。”她看了郭芙一眼,微微一笑,道:“芙儿要是不耐烦,上午可以先跟着你爹练武去。” 郭芙看了眼杨过,他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她,黝黑的眼底似有淡淡的失落,很快转过头看向摊开的书本。郭芙又看了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在心底微微挣扎了一会儿,对黄蓉笑道:“不要,爹爹多半正在教武家哥哥站马步呢,更无聊。不然,妈妈教杨哥哥读书认字,我在书房自己看书,不懂再问妈妈,好吗?” 黄蓉见郭芙执意留下,点点头,道:“也行。不过,你真的不去你爹那儿麽?”郭芙摇头:“不了。”她在书架上找了一本《黄帝内经》,静静坐在书房一角看了起来。 自此之后,杨过郭芙每日上午跟着黄蓉在书房读书,下午则跟着她学武。杨过记诵极速,对书中经义却往往不以为然,不住提出疑难。黄蓉倒也耐心解答,只是她心中常想,杨过聪明才智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为人和他爹爹一般,再学了厉害武功,将来为祸不小。如今让他学文,习了圣贤之说,于己于人都有好处。再则自己当年就是所学太杂,武功才始终未能大成,如今教他读书,也可分他许多心思。而每日下午,黄蓉则教两人“旋风扫叶腿”、“落英神剑掌”及“玉箫剑法”,杨过天分极高,只看一遍,便能领会招式精要,而郭芙此前也曾学过这些招式,只是不曾下功夫苦练,因而两人学得极快,黄蓉教的也轻松。但是因着心底对杨康之死始终存有芥蒂,黄蓉只教武功招式,却决口不提内功心法。 四小每日分开学功夫,但下午学完武艺后依然一块儿玩耍。如此过了月余,武氏兄弟学完了一套拳法,心中得意,向郭芙讨好,耍给她看。郭芙见武家兄弟拳法打得认真,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因而笑眯眯的拍手赞道:“大武哥、小武哥,这是爹爹新教你们的掌法麽?你们打得真好。”武氏兄弟听到郭芙夸奖,越发得意,挺胸站在她身边,很是开心。杨过却不以为然,他已经将落英神剑掌练得纯熟,心底觉得这套掌法极精妙,远胜于武氏兄弟所学的拳法,见郭芙如此称赞武氏兄弟,忍不住出口道:“这有什么的,还不如师娘教的落英神剑掌厉害。”本来拜师时郭芙要跟着杨过一块儿学艺,武氏兄弟就有些吃味,此时正在郭芙面前得意,吃得杨过这一说,两人越发不高兴,武敦儒说道:“有本事你就和我比划比划,看是谁厉害?”杨过道:“比就比,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武敦儒大怒,上前拔拳就打,杨过向后一沉,闪过这拳,同时右掌一招“霜天枫叶”袭向武敦儒腰间。武敦儒挨了一掌,但是他马步极稳,到不碍事,反手就是一拳“开门揖盗”击在杨过肩上。两人你一拳,我一掌的,打得热闹。武敦儒一招一式都是依着郭靖所教施出,杨过刚才站在一旁已见他们耍过一遍了,虽然不甚了了,但见武敦儒使出,却大部分都能及时避开,只是武敦儒每一拳都劲道十足,挨了几下倒也痛的不轻。杨过却不着急,与武敦儒过了二十多招,才抓住机会借着他重复使一招“车水马龙”时,一脚踢在他跳环|岤上,再趁其下盘不稳,一招“风过无痕”将他击倒。武修文本就对杨过不满,又见兄长遭摔跌,当即扑将上来,与杨过斗在一处。而武敦儒爬起身来,上前夹击,他两兄弟武功本有根柢,杨过先前就已抵敌不过,刚才不过是取巧,现在两人夹击,他如何是敌手?厮打片刻,头脸腰背已连中七八下拳脚。杨过被打出怒气,心下发了狠,也要武氏兄弟好看,拼命似的发拳直上直下的乱舞乱打,全然不成章法。 郭芙自武修文跳入战局就皱紧了眉头,又眼见杨过挨打,怒然出拳,越发不高兴,暗怪武家兄弟以众凌寡,自己也纵身跳进三人战圈,将武氏兄弟点倒,扶住杨过,面向武修文道:“小武哥,杨哥哥和大武哥切磋功夫,你插进来做什么?”武修文本来突然被点倒,心底还有些怒气,但被郭芙秀眼一瞪,登时心中的气都泄了,垂头站在一旁。郭芙又转向武敦儒,道:“大武哥,你和小武哥两个打一个,很有面子麽?”武敦儒也自觉以二欺一,不禁面色涨红,站在一旁,不知如何辩解。郭芙却动了气,懒得理会他们,扶了杨过道:“杨哥哥,我们走吧。” 郭芙扶了杨过到丹房内,找来止血化淤的药膏给他擦上。杨过被武氏兄弟打伤,本来心中气恼,又觉得孤苦,但此刻见郭芙温温柔柔的给自己上药,小心呵护,又觉有她这样照顾,便是挨了几拳心底也是快活的,不禁望着正低头给自己揉散淤伤的郭芙微笑了起来。 郭芙微微蹙眉小心的处理杨过身上的伤口,肩上、胸口、胳膊上都有淤青,右手肘上已然紫黑了,武家兄弟下手太重了,郭芙有些生气,武家兄弟的功夫本就在杨过之上,又是二打一,若非杨过掌法精妙,只怕身上的伤还要多。郭芙仔细的给他擦上药膏,再轻轻的揉开,心中想着杨过终究是吃亏没有内力,还是须得让母亲传授内功心法才好,正想着,抬头却对上杨过笑吟吟的双眼,不禁嗔道:“你瞧着我傻笑什么?” 杨过眼光一转,见着丹房内的各种药草及瓶瓶罐关的,笑道:“我今日若不受些伤,岂不可惜了芙儿妹妹学的医术。”郭芙道:“这么说,我还要多谢杨哥哥给我这么个施手的机会了。” 说著抿嘴一笑,明眸流转,风致嫣然。看得杨过一呆,却又被肘上伤口痛醒,原来郭芙故意一掌拍在了他的伤口上,又加大了力气重重揉散淤伤。杨过龇牙咧嘴的“痛啊”“痛啊”的大叫起来,郭芙见他面上表情夸张,笑着撇了他一眼,道:“活该!”手底下却放松了劲道,将内力运于掌心,轻轻按摩,助他消散瘀血。 杨过感到伤口一片温热舒适,知道郭芙收敛了力气,嬉皮笑脸的道:“你便是再用力些,我也喜欢。”郭芙嗔道:“贱骨头,你不是一日不吃些苦头,便浑身不舒服吧。”杨过凑近了笑道:“那要瞧是谁打我。要是爱我的人打我,我一点也不恼,只怕还高兴呢。她打我,是为我好。有的人心里恨我,只要他骂我一句,瞪我一眼,待我有本事了,要一个个去找他算帐。”郭芙心底觉得好笑,道:“你倒说说看,哪些人恨你,哪些人爱你。”杨过道:“这个我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恨我的人不必提啦,多得数不清。现下爱我的人就有芙儿妹妹你了。”“哼,谁爱你了?”郭芙冲他啐道,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眸流转,巧笑嫣然。 当日晚,郭芙缠着黄蓉说话,正讲到她当年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事儿,郭芙不禁好奇的插口:“妈,孩儿现在的功夫和您当年初入江湖时相比如何?”黄蓉宠腻的捏了捏窝在自己怀中的女儿的鼻头,笑道:“嗯,我的芙儿很厉害啊,现在就和妈妈十四、五岁时的功夫差不多了。”“真的吗?”郭芙欢喜的在黄蓉怀中蹭了蹭,双手环住她的脖子笑问。黄蓉笑答:“妈妈早年不爱练功,音律、医卜、奇门五行都有涉猎,杂而不精,功夫远没你爹爹练的好。芙儿你自幼天资聪慧,打小练的便是至高武学《九阴真经》,虽然道家武学初时进展较慢,但你又自行悟通内力日夜运转之法,现在的内力不比妈妈当年来的差。”郭芙得意起来,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妈妈,芙儿好多武功招式都还没练熟呢,武艺也可以和您当年比么?”“傻孩子,内力是一切武功的根基。你将内力练深厚了,武功招式还不是学了再练练就好。”黄蓉一指点在郭芙额头上嗔道。 郭芙在黄蓉怀里喜笑颜开的,牛皮糖似的扭来扭去了好一会儿,才道:“妈妈,那你怎么不教杨哥哥内功呢?” “嗯,”黄蓉微微一怔,才缓缓解释道:“为娘不是不教你杨哥哥内功,只是他性子跳脱,恐怕难以静下心来练功,娘是想磨练他一番后,再行教导。” 郭芙追问道:“那妈妈打算什么时候教啊?”“就在这几日吧。”黄蓉淡淡答道,伸手轻轻抚着郭芙面庞,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道:“芙儿,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过儿?” “对啊,芙儿很喜欢杨哥哥,”郭芙面上绽开欢喜的笑容,一派孩子气的说道:“还有大武哥和小武哥,他们来了以后,芙儿每天都玩的很开心。”黄蓉淡淡一笑,“是吗?”又慢慢的说道:“那很好啊。不过,我看芙儿对过儿特别好啊。”“嗯,”郭芙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杨哥哥从小就没有爹爹,后来又没有妈妈,多可怜啊。芙儿当然要对他好一些了。”郭芙知道黄蓉在担心些什么,她一副天真的表情说明原因,这些也是她真实的想法,当然关于前世对神雕大侠的钦慕可不能说出来。黄蓉听到郭芙的话,心中也有些感触,觉得自己对杨过太忌讳了,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深海斗鲨 第七章 黄蓉自那日与郭芙谈过后,果然教给杨过内功口诀,并且对他也日益亲善。但郭芙还是不满意,她自习武以来,所学所见都是诸如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黄药师的落英神剑掌、旋风扫叶腿,及全真内功和《九阴真经》等武学,这些无不是武林一流武功,甚至是武学至高成就,因而养得眼界极高,虽然练功时极有毅力,但选择武功时总是挑三拣四的,不合心意就不学。如今见杨过所练的大师公柯镇恶的内功心法,实是无甚出众之处,因而动起了心思。这日下午,她不等武氏兄弟练完功,便将杨过拉到临海的一处山崖上,“杨哥哥,你的内功练得怎样了?” 杨过不太明白郭芙把他拉到山上作甚么,但可以甩开武家兄弟单独和她在一起便格外开心,见她提到内功,因而笑道:“还好啊,练了旬日,我已经可以运转九个周天了。”杨过天分极高,第一天就养出气感,半月功夫可以运转九个周天可谓是进展神速了,但是,郭芙皱皱鼻头,道:“杨哥哥,你不觉得这样练很慢吗?”杨过不以为意,道:“我才刚开始修练,自然会比较慢了。”“我不是说你练的进度慢,而是,”郭芙拉着杨过,道:“大公公的内功心法见效不如外公的快,持续力也比不上全真心法。”杨过仔细看着郭芙,有些明白她的心思,道:“但是,师父都是从大公公的心法教起的啊?” 郭芙撇撇嘴,与杨过牵手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道:“爹爹最死板啦。一定要从大公公的武功教起,当年要不是我和妈妈撒娇,肯定也得学这些。有更好的武学不学,不是自讨苦吃吗?”杨过看着郭芙圆睁着眼睛气鼓鼓的抱怨模样,不禁勾起了嘴角,笑道:“你还不知道师父吗?他最是尊师重道,自然是要先教我们大师公的武功了。”“唉,我也知道啊!”郭芙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妈妈最聪明的人了,偏偏总是听爹爹的,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杨过听着她小大人似的口气,想着那样精灵的师娘,偏生对师父这般好,心底也觉得奇怪,又很是羡慕,如果将来……他凝视着眼前还在感叹的小人儿,傍晚的夕阳照在她雪玉般的面庞上,晕出淡金的光辉,不禁恍惚起来。 郭芙说了半晌,没听到杨过的回应,奇怪的回头看去,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阳光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清澈的映出自己的模样。夕阳温柔的环住两人,时光似已停顿,山风轻轻拂过两人的发稍衣袂,似也不忍心打破这宁静的一刻。 天空盘旋的乘风与随风见着两人,欢快的落在他们身边,却不见小主人如往常一般和自己游戏,而是继续望着彼此发呆,“咕咕……”,“咕咕……”,不满的提醒他们不要忽视了自己的存在。郭芙明悟了自己的出神,不由红了脸,杨过亦回过神,含笑看着她,任由她松开与自己一直握着的手,两步走到双雕身旁,顺着乘风的羽毛轻轻梳理。郭芙逗弄了双雕片刻,脸色方才恢复正常,对走近双雕身侧的杨过说道:“杨哥哥,你和我一块儿修练全真心法,可好?”杨过深知郭芙是一片好意,但他素来心气高,既然师父未曾教,他又岂愿意让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4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岂愿意让她私下传授,只挑了挑眉,对她道:“不通过师父同意就私下将全真心法传给我,小心师父知道了罚你。”郭芙环住乘风,一边轻轻的挠着它颈上的绒毛,一边吐吐舌头,俏皮的说道:“我不怕,只要我和爹爹撒撒娇,他就舍不得罚我了。” 杨过看着她满不在乎的娇俏模样,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不必了。大武、小武不也是这么学的?难道你觉得我会比不过他们吗?”郭芙不满的嘟起了嘴,“真是的,反正以后爹爹也会教的,现在先学有什么不可以。”她见杨过神色,也明了他心意,就不再坚持要他先学全真心法了,不过,她眼珠一轮,又动起了别样心思,“杨哥哥,大武哥和小武哥原来都学过家传武艺的,穆姑姑原来教过你什么功夫呢?” 杨过面色一黯,低声道:“娘过世的早,我那时只一味贪玩,唉……”郭芙见杨过面现戚容,暗怪自己怎么这般粗心,好端端惹得他伤心,因而拉住他的手轻轻摇晃,低声道歉:“杨哥哥,对不起……”杨过回过神来,轻拍她的肩头,“没事的,”故意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你突然说起这些,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嗯?从事招来。” 郭芙顽皮的吐吐舌头,娇俏的笑道:“杨哥哥,你先告诉我,欧阳伯伯有没有教你功夫呢?”“义父曾传了蛤蟆功给我。”杨过点点头道。“对啦,这就好办了。”郭芙开心的拍手道:“欧阳伯伯的蛤蟆功也是天下武学中的绝顶功夫,其变化精微,奥妙无穷,杨哥哥只要将它练好了,必然武艺高强。” 杨过摇摇头,沉声道:“哪有这般容易,当时时间紧迫,义父他老人家也没有说得很清楚,我只记住了入门口诀,其中奥意并未理解。”“这样啊……”郭芙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欧阳伯伯单以蛤蟆功而身列五绝之一,可想蛤蟆功必有其独到之处。只是……如此,其内功的修习也必然会更加艰难,只怕入门修习还有一定的凶险。”郭芙有些迟疑,“本来我还想建议杨哥哥内功修习以蛤蟆功为主,现在……还是算了吧。” 杨过闻言,反而激起了好胜心,暗想当时以蛤蟆功逼毒也曾成功做到,并非无法修习。况且已学了几个月的武功,他更是深知武学优劣的重要性。现今武家兄弟因着过去的根基而武功在自己之上,郭芙更不用提了,自己身为大师兄武功反而最为低微,蛤蟆功对自己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因而道:“当初义父传授蛤蟆功时,我毫无武学根基,所以不能理解其奥意,不过,当时义父所言我都还记得,以其逼毒的行功路线也都熟悉,倒是可以试试修习。” “可是,会不会太危险了?”郭芙有些担心,叹气道:“只能够我们两个自己琢磨,再小心尝试了。唉,如果能够有爹爹妈妈指点就好了,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你学欧阳伯伯的功夫。” “没有师父师娘的指点,不是还有芙儿你吗?”杨过挑眉,笑道:“难道我们俩就不能自行参悟?” 郭芙看着杨过飞扬的剑眉下如夜空中最闪耀的寒星般清亮的双眸,不由微笑着赞同:“不错,杨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练成的。” 两人可谓是人小胆大,按着杨过所记的入门口诀及欧阳锋的一些讲解,竟自行参悟修习。幸而有《九阴真经》中的总纲及内功心法为指导,且实在不明白的地方两人也将之拆分了去询问郭靖,只推说是在书中看到的运功方式,不太理解其含意。想这蛤蟆功是天下武学中的绝顶功夫,变化精微,奥妙无穷,内功的修习更是艰难无比,练得稍有不对,不免身受重伤,甚或吐血身亡,然而两人如此磕磕绊绊的尝试,杨过竟有惊无险的将蛤蟆功的入门心法练成。且近两月对《九阴真经》关于内功心法的仔细研读尝试,两人在内力运行上的见解也得到了极大提升。每日下午在练完黄蓉所教的武学之后,两人就到僻静山崖练功,一则为了避免让别人知道杨过在练蛤蟆功,二则其修习较为凶险,未免其他人打扰以致走火入魔,通常杨过练功时,郭芙便在一旁守护。只是武氏兄弟这段时间颇为郁闷,每日练完功,就不知杨过与郭芙跑哪儿去了。 如此数月,黄蓉注意到郭芙每日下午练完功后便不知与杨过跑到哪儿去了,因而特地询问郭芙,所幸黄蓉是以为女儿与杨过特别要好,而不曾想到其它方面,故而被她支吾过去了。只是两人也不敢再每日双双消失,下午仍是与武家兄弟一同嬉戏,而在其它空闲时候修习蛤蟆功。 桃花岛虽大,但整日游逛也是烦腻,四小平素玩的最多就是潜水捕鱼。郭芙一岁多就已下海嬉戏,桃花岛周围的海域都早已被她游探过,杨过、武家兄弟原本都不会水,在岛上呆了几个月,全被她熏陶成游泳高手,尤其是杨过,在潜水闭气方面学的极快,几月下来在水中的灵活已不下于郭芙。 桃花岛南面有一个向内凹进的海湾,半封闭,通往大海的那一面全让犬牙交错的环礁包围了起来,而礁石与礁石之间有好些丈余宽的水道与大海相联,可以让各种海洋生物在海湾与大海间穿梭来去。因为有着这片礁石带的保护,大海上的风浪均被阻隔在外,海湾里颇为风平浪静。海湾内最深处亦不超过两丈,大多数地方不过丈许深,因而海水极清澈,可以看见色彩各异的海洋生物在其中畅游。并且,由于海湾里风平浪静,浮游生物丰富,为鱼群提供了许多食品,所以里面的海洋生物众多,四小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处游戏行猎。 这日下午,四小如往常一般换了特制的泳衣、潜水面镜——这些东西自然都是郭芙折腾出来的,以鲸鱼皮制成的泳衣和用透明水晶磨制成镜片的潜水面镜让黄蓉大为惊叹,愈发夸赞女儿的聪慧灵巧,郭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么盗版了后人的发明。四人各随身带了柄剑,便从海湾处下海嬉戏。这也是郭芙的提议,以海中游鱼为对象,在海底练习剑法。由于海水的阻碍,原本熟悉的剑法无法如在陆地上一般轻松施出,长期练习,可以有效的提高众人的眼力,出剑的力度和准度,以及身体的灵活性,同时由于闭气的缘故迫使内力不停运转以维持内息,这对不能内力持续运转的杨过和武氏兄弟有较大难度,但也因此促进其内力增长。另外,还可以给餐桌上增添一些美味海鲜。当郭芙扑闪着大眼睛说出最后这一条时,杨过不禁笑言这恐怕才是她最重要的目的。 下海不过一炷香功夫,郭芙腰间的网兜已有不少战利品,环顾身畔,见杨过和武家兄弟分别在海湾深处对着周围的游鱼努力奋战。她自己在海湾内游了个来回,觉得有几分无聊,双足轻轻蹬动,游至杨过身边,拉一拉他的手,比一个上升的手势。杨过会意,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升到水面上,问:“又有什么主意了?”郭芙圆睁着眼睛带点儿企盼又带点儿央求的仰首看着他,软声说道:“海湾外边的珊瑚群很漂亮呢。”桃花岛南面的海域结构有些特别,海湾外的海底并不是呈斜坡状的逐渐倾斜加深,而是陡然由两三丈的大陆架转为三四十丈深的海沟,因而形成大片的珊瑚群。 杨过不禁微微扬眉,笑道:“你想游出去看看?”“嗯。”郭芙用力的点头,“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杨过望了眼海湾外闪着粼粼波光的碧蓝海面,沉声道:“师父特地交待过不许游出海湾的,你忘了?”听到他这么说,郭芙失望的垂下眼帘,细小整齐的贝齿咬住下唇,微低着头不出声了。杨过见她这般委屈失望的模样,不禁轻轻一笑,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傻瓜,我又没说不去。”满意的看着她小巧的耳垂因为他吐出的热气而涨红得如颗可爱的粉色珍珠,杨过不再作弄她,拉住了她的手道:“走啦。” 郭芙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欢喜的轻轻蹬着水跟在杨过身侧,快活的说道:“杨哥哥,你一定会喜欢那儿的,那些珊瑚可漂亮啦!红的、黄的、蓝的,好多种颜色呢。”杨过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呀,早就偷偷溜出去过吧?”郭芙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承认:“你知道啊,总在这海湾里多没意思。” 两人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灵活的穿过环着海湾的礁石,向外游了约二十丈左右。郭芙示意杨过已到了目的地,两人深吸了口气,双双牵着手潜入海底。 海水温柔的覆过来,漫过他们的头顶。午后的阳光透过海水照了进来,水里有一点一点的金光,一群色彩艳丽的热带鱼悠然的自他们身边游过。郭芙松开了与杨过牵着的手,顽皮的跟在鱼群旁边游了一阵,感觉鱼群已经不再排斥她这个外来者了,于是大胆的游到鱼群中央,共游一程。杨过跟在后面,看着她在鱼群中灵巧的游动着。她只在头上用一个贝壳与玳瑁镶制的发箍将头发在脑后束起,晶莹的玳瑁在海水中折射出点点瑰丽的光影,象一只小小的冠冕。而没被发箍束起的长发在水波中柔曼的散开,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般随着水波舞动,让杨过想起了她曾对自己说过的故事中美丽的鲛人公主。 玩了一会儿,郭芙游转至杨过身旁,两人牵了手向下缓缓潜去,大片的珊瑚群出现在他们面前。红色的珊瑚枝剔透鲜艳,黄|色的珊瑚枝透出温柔的光晕,蓝色的珊瑚枝散发出幽幽的荧光,不时有色彩艳丽的小鱼从珊瑚群中闪出。两人顺着珊瑚礁慢慢游动,发现了许多漂亮的贝壳和海星挂在珊瑚上。两人不时的从珊瑚枝上抓下一只漂亮的海星来玩耍,或是将无辜的海参吓得直往缝隙深处钻去,嬉闹了约盏茶功夫,两人才缓缓向海面浮起去换气。从海底抬头向上望去,是由深至浅的碧蓝,通透的伸展开去,整个大海如同一大块蓝色柔软的水晶。 郭芙不禁微眯着眼感受海水温柔的包围,缓缓的向上浮去。她正觉得无限惬意,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悸,水流似乎有异常的轨迹。她一抬头,身前不过两三丈的地方,一头丈余长的虎鲨亮着两排尖利如刀的白牙正在迅速向他们的方向冲至。郭芙与杨过有些担忧的相互对望了一眼,俩人距离海面还有两三丈,在海水中跟虎鲨比速度?郭芙向杨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上去换气,自己去引开虎鲨。杨过摇摇头,用力将郭芙向身后一推,横起腰间长剑,向虎鲨的左前方冲去。 该死,偏生在要换气时出现,郭芙在心底懊恼的诅咒这头虎鲨。快要无法闭气的两人如何能在水底对付一头成年虎鲨!立刻冲上水面换气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她又怎能眼看着杨过独自面对虎鲨!也许当自己换气后…… 郭芙拧腰强行停住向后上方升起的身形,握紧手中短剑,向虎鲨游去。 杨过擦着虎鲨雪亮的尖牙冲至它左侧,手中长剑对着它的左眼猛然刺入。负痛的虎鲨大力的摆动身子,它巨大的尾鳍狠狠扇在来不及拔出长剑的杨过背部。受到重击的杨过并没有松手,他固执的握紧长剑向它身后斜拉过去,锋利的剑刃在虎鲨身上拉出长长一道口子,剧痛令它的动作变得狂燥,巨大的尾鳍再度狠狠的连续抽在杨过背部。 虎鲨的大幅动作引发的水底乱流和它喷射的鲜血使郭芙的视线受阻,只在模糊间看到杨过无力的向身下的珊瑚礁落去,而被激怒的虎鲨改变了方向朝杨过追下去。郭芙心中急切焦虑,却无可奈何,只能急速冲到虎鲨上方,握着短剑猛地一剑从其头顶刺入。头部忽遭重创的虎鲨猛地向海底一沉,同时用力的左右甩动它那巨大的尾鳍,郭芙顾不得避让,左手死死的抓住虎鲨的背鳍,以免被虎鲨的上下剧烈挣扎甩开,右手不断的重复着抽出短剑再从其顶部插入的动作。周围的海水随着虎鲨的挣扎而激烈涌动,不断压迫着郭芙的胸腔,同时由于长时间缺氧使得肺部如火灼一般疼痛,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的加快运转,支撑着她坚持着手上机械的不断拔剑刺入的动作。虎鲨头部喷出的鲜血与脑浆和着激烈的水流将郭芙眼前的海水染的一片浑浊,在虎鲨的上下翻腾左右冲撞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似乎有一天那么漫长,又似乎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终于,虎鲨的挣扎渐渐减弱,郭芙对着虎鲨已被扎得千仓百孔的头部一掌全力拍去,同时双足猛力一蹬身下的虎鲨,身子借势射出去,脱开被自己与虎鲨搅得一片浑浊的海水区域,也顾不得检查虎鲨是否已经彻底断气,急忙冲向了海底的珊瑚礁群。 自最初依稀见到杨过向海底坠落后,在与虎鲨的争斗中郭芙再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回想起最后看到的虎鲨尾鳍狠狠抽在他的背部的场景,郭芙心中不由一阵抽紧,他……强烈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内心,不,不会的…… 郭芙顾不得疲惫的窒息感,急切的沿着被虎鲨撞的一片狼藉的珊瑚礁向下找去,她在刚才虎鲨剧烈的翻腾中已不知偏离了最初杨过落下的地点多少距离,只能焦急的环顾四周不断寻找。 无法呼喊,辨不出方向,在寂静的深海中,郭芙心底的焦虑与恐惧不断加深,不敢想象…… 终于,郭芙在一丛红珊瑚上发现了杨过的身影,他静静的躺在珊瑚枝上,双目紧闭,面色在殷红的珊瑚对比下显出令人惊心的惨白。 “杨过!”郭芙的内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狠狠一痛。手脚并用的冲至他的身边,郭芙双手有些颤抖的抱住他,双足猛力一蹬脚下的珊瑚礁,带着他快速冲上海面。张开嘴急促的呼吸了几大口空气,郭芙急切的对着杨过的耳畔一叠连声的叫到:“杨过,杨过……”他没有反应,头低垂着,靠在郭芙的肩上一动不动。郭芙左手紧紧的环住杨过,右手有些颤抖的摸索着扣住他的脉搏,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搭脉。脉象很乱,虚浮滑滞,郁结于外,是心肺内伤,应该是刚才被虎鲨的尾鳍所伤。想到刚才,如果不是为了替自己将虎鲨引开,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郭芙的心,异样的酸痛起来,有一刹那,似又回到水底窒息的感觉,他对她,这样的保护,这样的关切。 郭芙将杨过的头抵靠在自己的肩上,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抱住,用力蹬动双腿,快速的朝海湾游去。郭芙一边用力蹬水,一边在杨过耳畔低声喃语:“杨哥哥,别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到岸上,就会没事的。杨哥哥,你会很快好起来的。”郭芙下意识的不断低语着,像是安慰杨过,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努力睁着眼睛看着前方,阳光照在海面上,泛出点点金光,反射在眼里,那样炫目,眼睛酸涩得想要流泪。 风波再起 第八章 刚发现杨过和郭芙不见踪影的武氏兄弟正要上岸去寻,就看到郭芙抱着杨过从环礁外穿游而回。两人奇怪的迎了过去,注意到昏厥的杨过和郭芙惨白的面色,武修文急切问道:“芙妹,发生什么事了?杨大哥怎么了?”郭芙没有回答武敦儒的问题,依然紧紧环住杨过眼神茫然的向着海滩快速游去。 武敦儒注意到郭芙的不对劲,游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大声问道:“芙妹,你怎么了?”郭芙慢慢转过头看着武敦儒,眼神渐渐聚焦,似乎刚刚从很远的地方收回视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瞪着武敦儒看了片刻,才焦急的对他说道:“大武哥,快去叫爹爹妈妈过来,杨哥哥受了重伤。” 武敦儒有些吃惊,回过头对武修文道:“修文,快去找师父师娘来。”武修文看了眼郭芙,点点头:“好,大哥,你小心照顾芙妹。”当即向岸上冲去。武敦儒见武修文已冲上岸去,转过头对郭芙道:“芙妹,还是我来抱着杨大哥吧。”郭芙自刚才说了那一句后,便不再说话,只紧紧抱住杨过,游向海滩,武敦儒只得跟着护在她身旁。 踏上海滩,人小腿短的郭芙根本无法抱起杨过,只能听从武敦儒的劝说,让他背起杨过,两人急急向着庄内赶去。终于在竹林外遇上了闻讯赶来的郭靖黄蓉。看到父母出现的郭芙只觉得心下一松,全身的力气也仿佛全部一下泄光光,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惊得黄蓉立刻跃至她身旁将她抱入怀中,“芙儿!”,同时紧张的上下检查她身上受了什么伤。郭芙拉住母亲的手,着急的说道:“妈妈,我没事,你快去看杨哥哥,他被鲨鱼击伤了。” 郭靖已接过武敦儒背上的杨过,见他昏迷不醒,仔细检查发现他是内腑遭受重击,又听到郭芙言语,大为惊怒,瞪了她一眼,道:“你等会儿给我仔细交待清楚,怎么回事。蓉儿,快些回庄,过儿伤得不轻。”说罢,抱着杨过就往庄内驰去。 郭靖费了大半个时辰以内力为杨过疗伤,终于将他体内淤塞的经脉打通,才缓缓收功,扶着他在床上躺下。那厢黄蓉却是心疼女儿受伤,见她小脸惨白,左手掌心一道深刻入骨的擦伤,原是她与虎鲨搏斗时用手紧紧抓住虎鲨背鳍所伤,伤口已让海水泡得白惨惨的,只怕就是伤好了,手上也要留下一道疤痕。 安置好杨过,郭靖便将女儿叫到跟前,沉着脸问道:“芙儿,老实告诉我,你们好端端的怎么会碰上鲨鱼,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深知以女儿的功力纵然是在海湾内骤然遇上鲨鱼也应可以从容应对,多半是她捣蛋,甚至可能是她主动招惹闯的祸。郭芙将她怂恿杨过陪自己游出海湾玩耍遇鲨,及与之搏斗的情形都一一讲了,回想当时惊险,又见杨过昏迷在窗,不禁哽咽起来。郭靖见女儿哭泣,虽然心疼,但更生气她连累杨过受伤,若是过儿有事,自己还有何颜面对先人,因而怒道:“跪下,敦儒取竹杖来,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武敦儒见师父大怒,要责罚郭芙,他内心本不愿芙妹受罚,不想去取竹杖,但被师父一瞪,心下又有些害怕,顿时愣在原地。 郭芙心下自责害得杨过受了重伤,竟不似以往撒娇耍赖,乖乖跪下领罚。黄蓉却心疼女儿,出言阻止道:“芙儿确实顽皮,不该溜出海湾游玩,只是今日她也受了伤,又受了惊吓,就当是罚过了,靖哥哥就不要再责罚她了。”郭靖一惯顺着爱妻,但此次见杨过险被累及性命,实是大怒,坚持要惩戒女儿,见武敦儒站在原地不肯去取竹杖,怒道:“你们都护着这丫头,才把她惯坏了。我今日非要教训教训她,免得她不长记性。”说罢,便举起了手,要朝郭芙打下去,黄蓉连忙出手阻挡,又冲跪在地上的女儿叫道:“芙儿,你先出去。” 郭芙见爹爹妈妈为自己起了争执,越发自责,抬起头来,双目含泪,道:“妈妈,您不要和爹爹争了,都是芙儿不好,累得杨哥哥受伤,又让爹爹生气。”她却起身自己取了竹杖递给郭靖,道:“爹爹,芙儿错了,您打吧。” 郭靖接过竹杖,看着女儿跪在身前,那般怯生生的,且又由于受伤,面色苍白,想起她自出生到如今,还不曾如今日这般受惊吃苦,心下也是怜惜不舍,举起的竹杖竟落不下去。 “师父,不要……”郭靖身后传来杨过虚弱的声音。原来众人争执的声音将杨过闹醒,他一睁眼,便见着郭靖要责罚郭芙,连忙出言阻止。郭靖见杨过醒来,大为欢喜,将竹杖扔在一旁,关切的检查伤势,问他身上感觉如何。杨过顾不得背上伤痛,就像郭靖求情:“师父,不怪芙妹。是我想看珊瑚,才让芙妹带我溜出去的,您要罚就罚我好了。”郭芙见杨过醒来,不禁喜极而泣,又见他为自己求情,心底感动,更不愿父亲责罚于他,叫了声“杨哥哥”,又对父亲道:“爹爹,不关杨哥哥的事,是我顽皮要溜出去玩,才害他受伤的。”这一来,两人倒争着领罚了。郭靖见杨过已无大碍,怒气已消了大半,又见一双小儿女彼此爱护,反而觉得欣慰,哪里还会责罚,只小心叮嘱杨过好生修养,又让黄蓉抱了女儿去休息。 幽蓝的海水紧紧环绕在四周,寂静无声。 前方,杨过闭着眼无力的向下坠落,不断坠落。 欲伸手去拉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断坠落,坠落。 “不!” 郭芙猛的从床上坐起,胸口起伏,急剧喘气,面上水珠滚滚而落。泪水?汗水?她分不清。 这晚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绡纱,星光黯淡映入房中,茫然环顾四周,一切都在朦胧的黑暗里勾出个边廓。高的是柜子,矮的是案几,见到熟悉的摆设,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原来是梦。不,不是梦。回想起白日,杨过为了自己冲向虎鲨,他,被虎鲨抽落海底,郭芙心口猛地一紧。从床头随意拿了件外衣披上,也不穿鞋径自下床,赤着双足,走出屋去,沿着回廊一路疾步来到杨过的房前,推开门,直到看到杨过安静的躺在床上,一直惶然悸动的心才得以平复。 不是不曾经历过生死,然而白日的一切却比前世的死亡更令自己心惊胆颤。轻轻的走近了床头,静静的看着他平静安眠,郭芙才觉得安心。手指温柔的拂过他的额头,心底突然觉得好温暖,他是自己的杨哥哥,会舍了性命也要护着自己的杨哥哥。嘴角不自觉泛起温柔的笑意,上天待自己何厚,不但赐予了慈爱的双亲,还有如此真心对待自己的杨哥哥。星光落在他的面上,挺直的鼻梁勾勒出淡淡的暗影,“我的杨哥哥……”甜甜的微笑着,从第一次见面到而今的种种在心头滚过,他的顽皮,他的桀骜,他的温柔……不由无限温柔的注视着他,不经意,对上他明亮的双眸,“杨哥哥,你怎么醒了?”郭芙有些吃惊的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杨过有些奇怪的问道,伸手握住了郭芙欲缩回的右手,皱了皱眉,“手这么凉!”他不满的看了眼郭芙身上披着的单衣,“怎么不多穿些衣服,夜里风凉也不知么?”他的视线滑落到郭芙□的如白瓷般的双足上,纤细的脚趾因寒冷而微微蜷缩着,在黯淡的星光下恍然隐隐散发着莹光。杨过的双眉皱得更紧了,“居然不穿鞋,你不知道冷吗?”微微用力将郭芙拽向床边,另一手掀开被褥一角,命令道:“还不快上床。” 因动作过大而不小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嗯。”杨过不禁闷哼了一声。“杨哥哥,你别动。”郭芙担忧的劝道,顺从的爬上床缩进了杨过的被窝里。杨过将被子分了一半裹住郭芙,确定她盖得严严实实了,才问道:“你不在屋里好好睡着,怎么赤着脚就跑来了?”郭芙侧对着杨过,小声说道:“我刚才作恶梦了,梦到你落到海底,我怎么也拉不住。”她心底不禁又紧张起来,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仔细的看着杨过,“杨哥哥,我好怕,怕你……”“傻瓜,”杨过环住她,有些笨拙的轻拍着她的背部哄道:“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麽。”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纱轻轻覆在床上相偎而睡的一双小人儿身上,在他们身上环出淡淡的金辉。杨过慢慢转醒,微笑着看着臂弯里蜷睡着的小人儿,如鸦翅的睫毛覆盖之下,是如玉雪的面颊,红润的双唇柔柔的向上弯起,显然好梦正酣。“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杨过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师娘所教的词句,嘴角不由勾起了温柔的笑容。他忍不住捏起郭芙面上一小撮乌黑的发丝,轻轻在她面颊上扫过,看着她的鼻头皱成一小团,黝黑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两下,却不打开,磨蹭着在他的臂弯中挪了各地方,继续酣睡。杨过不由好笑,这么贪睡,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鼻头,在她耳畔轻声喊道:“小懒猪,起床了!” “嗯……”小脑袋蹭啊蹭的,两扇如鸦翅的睫毛扇了几扇,像是不耐烦明亮的晨光,竟然钻到被子里去了,杨过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她在被窝里扭了半晌,才冒出个头来,双眼迷离的对他看了会儿,突然一脸奇怪的说道:“杨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杨过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宠腻无奈的笑容,轻轻掐了掐她的面颊,笑道:“小懒猪,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房间,你应该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才是?”郭芙迷糊的环看了房内一圈,对哦,这是杨过的房间,侧头想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昨夜里自己跑过来的事,后来,好像自己与杨过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啊!”,郭芙猛地从床上跳起,一溜烟的从房内跑出,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杨过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不由愕然,跟着又大笑起来。 此后整整一天内,来照顾杨过的郭芙都是满脸绯红,而杨过则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其他人不明所以,莫非这两人都被鲨鱼吓出毛病了? 杨过的养伤日子过得非常舒适,每日里有郭芙围着他小心照顾,又有师父不时的关心,更有师娘亲自下厨,还可以时不时的捉弄一下武家兄弟,他不禁有些享受这种养伤生活了。在岛上各种珍稀药材的治疗下,不过月余时间,杨过的伤就基本痊愈了。郭芙手上的伤也很快就愈合了,只是当时伤得太深,最终还是在手心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粉色弯月形小疤痕。 伤好后,杨过郭芙又恢复了平常的练功玩闹生活。只是杨过与郭芙共同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彼此愈发亲近,平日四小在一起玩闹时,俩人也常常不自觉的只注意到彼此。 转眼又是忽忽数月过去,岛上的生活如常简单快乐,略有不同的就是,其间,郭芙向父亲撒娇,恁是磨得他先将《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教给了杨过与武家兄弟;另一件就是快十岁的郭芙开始学一些基本的刺绣女红了,虽然武林儿女,不讲究什么三从四德,但是基本的妇功、妇德还是要会的。 这一日下午,练完剑后,郭芙跟着黄蓉学习女红,杨过又不愿与武家兄弟玩耍,一人四处逛了逛,还是无聊,便在惯常去的山崖上倒转了身子,练起了蛤蟆功来。正练到血行加速、全身舒畅之际,突然间身后有人大声呼喝,杨过一惊之下,登时摔倒,手足麻痹,再也爬不起来,原来是武氏兄弟适于此时到来。这山崖本来十分僻静,向无人至,但桃花岛上道路树木的布置皆按五行生克之变,武氏兄弟不敢到处乱走,来来去去只在岛上道路熟识处玩耍,又曾主意到郭芙常与杨过上这山崖,因而好奇走来,以致见到了他练功的情状。幸好杨过此时功力尚浅,否则给他们两人这么齐声吆喝,经脉错乱,非当场瘫痪不可。 武修文问道:“你在这里捣什么鬼?”杨过扶著岩石,慢慢支撑著站起,向他白了一眼,转身走开。武修文叫道:“喂,我在问你哪,怎得你这般无礼,也不理睬?”杨过冷冷的道:“我就懒得理你,怎么样?”武敦儒大怒,说道:“咱们自管玩去,别去招惹疯狗。”杨过道:“是啊,疯狗见人就咬,人家好端端的在这里,两条疯狗却过来乱吠乱叫。”武敦儒怒道:“你说两条疯狗?你骂人?”杨过挑眉笑道:“我只骂狗,没骂人。” 武敦儒怒不可遏,扑上去拔拳便打,杨过一闪避开。武修文想起师父曾有告诫,师兄弟不可打架,这事闹了起来,只怕被师父责备,忙拉住兄长手臂,笑吟吟的对杨过道:“杨大哥,你跟师娘学武艺,我们两个跟师父学。这几个月下来,也不知是谁长进得快了。咱们来过过招,比划比划,你敢不敢?” 杨过上次败在他们两人手下,本就耿耿于怀,且这几月来苦练武艺,自觉大有长进,也想一雪前耻。又听到他说“你敢不敢”四字,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之意,更是恼怒,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次,只哼了一声,冷冷的斜睨著他。武修文道:“咱们师兄弟比试武功,不论谁输谁赢,都不可去跟师父、师娘和芙妹说,就是打破了头,也说是自己摔的。谁打输向人投诉,谁就是狗杂种、王八蛋。杨大哥,你敢不敢?” 他这“你敢不敢”四字第二次刚出口,眼前一黑,左眼上已重重着了杨过一拳,武修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武敦儒怒道:“你这般打冷拳,好不要脸。”施展郭靖所教的拳法,向杨过腰间打去。杨过右脚向后退了一步,轻松让开这一拳,同时左掌挥出向武敦儒手腕斩去,逼得他收回拳头,连着又踢出一轮“疾风衰草”对着他下盘攻去,登时逼得武敦儒手忙脚乱,连连后退。杨过一招占了先机,更是一招连着一招使出,逼得武敦儒只有招架之力。 武修文眼上中拳,本已大怒,但见兄长落了下风,当即扑将上来,两人前后夹击。杨过所练蛤蟆功的确精妙,他修习时日虽短,此时内力却不在武家兄弟之下,而他所学招式“落英神剑掌”及“旋风扫叶腿”均是精妙绝伦,且他人又机敏,招式运用灵活,论单打独斗,武家兄弟均非他对手。只是武家兄弟自幼便一同学艺,两人心意相通,招式间相互配合,又是以二敌一,自是逐渐逼得杨过落了下风。但他身性倔强,上次已输了一回,此番偏是咬牙也要将武家兄弟击败才甘休。 武修文一招“路见不平”击向杨过右肩,杨过向左避让,同时右脚对着武修文腰间踢去。武修文急忙使出“托梁换柱”应对,这时,武敦儒使了招“开门揖盗”,一拳从左侧向着杨过后背击来,杨过只得收回右腿,侧身避让,但终还是让武敦儒一拳扫在了左肩。他同时左臂隔挡,也回击了武敦儒手臂一掌。另一侧武修文又一招“车水马龙”袭来。三人你来我往,但杨过终究吃亏只有一人,厮打这许久,头脸腰背已连中八九下拳脚。受了这许多拳脚,杨过不再是初时只想教训两人的心思,心下发了狠:“就是给你们打死,我也要拉了你们垫背。”拳脚亦变得凌厉起来。 武修文见他咬牙切齿的拚命,心下倒是怯了,反正已大占上风,不愿再斗,叫道:“你已经输啦,我们饶了你,不用再打了。”杨过怒道:“谁要你饶?”冲上去劈面猛击。武修文伸左臂格开,右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向前急拉,便在此时,武敦儒双拳同时向杨过后腰直击下去。杨过站立不稳,向前摔倒。武敦儒双手按住他头,问道:“你服了没有?”杨过怒道:“谁服你这疯狗?”武敦儒大怒,将他脸孔向沙地上直按下去,叫道:“你不服,就闷死了你。” 杨过眼睛口鼻中全是沙粒,登时无法呼吸,又过片刻,全身如欲爆裂。武敦儒双手用力按住他头,武修文骑在他头颈之中,杨过始终挣扎不脱,窒闷难当之际,这些日子来所练欧阳锋传授的内力突然崩涌,只觉丹田中一股热气激升而上,不知如何,全身蓦然间精力充沛,他猛跃而起,眼睛也不及睁开,双掌便推了出去。 这一下正中武修文的小腹,武修文“啊”的一声大叫,仰跌在地,登时晕了过去。这掌力乃是欧阳锋的绝技“蛤蟆功”,由杨过使来威力固不及欧阳锋神功半成,且他又不会运用,但他于危急之间自发而生的使将出来,且又击在要害,武修文却也抵受不起。 武敦儒抢将过去,只见兄弟一动也不动的躺著,双目翻白,只道已给杨过打死,大骇之下,大叫:“师父,师父,我弟弟死了,我弟弟死了!”连叫带哭,奔回去禀报郭靖。 杨过吐出嘴里沙土,抹去眼中沙子,只觉全身半点气力也无,便欲移动一步也是艰难无比,眼见武修文躺著不动,又听得武敦儒大叫:“我弟弟死了!”心下一片茫然,不知到底出了甚麽事,明知事情大大不妙,却是无力逃走。又想起本是武家兄弟二人先来招惹自己,为何自己要逃,只勉力坐起,在原地恢复体力。 两难 第九章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见郭靖、黄蓉飞步奔来。郭靖抱起武修文,在他胸腹之间推拿。黄蓉走到杨过身边,问道:“欧阳锋呢?他在哪里?”杨过茫然不答。黄蓉又问:“这蛤蟆功他甚麽时候教你的?”杨过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双眼失神落魄的望著前面,嘴巴紧紧闭住,生怕说了一个字出来。黄蓉见他不理,抓住他双臂,连声道:“快说!欧阳锋在哪里?”杨过始终一动不动。 郭芙紧跟着赶到,正看到母亲在逼问欧阳锋的下落,心知不妙,连忙喊道:“妈妈,杨哥哥只怕受了伤,您还是等会儿再问吧。”自己当即走到杨过身旁,见到他神情木然的跌坐在地,不由柔声问道:“杨哥哥,你不要紧吧?”杨过慢慢转过头来,眼神渐渐聚焦,盯着郭芙面上,半晌,似才认出她来,猛地拉住郭芙手臂,焦急的说道:“芙儿,怎么办?我把武修文打死了。” 郭芙温柔的看着杨过的眼睛,柔声说道:“杨哥哥,你别担心,你没有打死小武哥,他只是受伤晕过去了。”她让开身形,让杨过看到正在给武修文推拿的郭靖,“你看,爹爹正在给小武哥推拿,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果然,过不多时,武修文在郭靖内力推拿下醒转了过来。郭芙也放下心来,对杨过道:“杨哥哥,你不要紧吧?怎么好端端的和小武哥打起来了呢?”一边就伸手搭住杨过的脉搏替他检查,幸好,他脉搏强劲,只是有些脱力罢了。黄蓉眼看着郭芙自赶到后便对杨过软言安慰,又是忙着替他看伤势,不由微微皱眉,她上前一步,道:“芙儿,你先让开,妈妈有话要问过儿。” 这时柯镇恶也随著武敦儒赶到。柯镇恶听武敦儒说了杨过倒转身子的情状,又听得他如何“打死”武修文,想到这小子原来是欧阳锋的传人,满腔仇怨登时都转到了他身上,正听得黄蓉连问:“欧阳锋在哪里?”而杨过全不理睬,当即走上前去,高举铁杖,厉声喝道:“欧阳锋这j贼在哪里?你不说,一杖就打死了你!”黄蓉见柯镇恶已然动怒,便退到了一旁。 杨过此时已明白过来,但他素来性子倔强,若是柯镇恶好言相问,他也会好好回答,但听到柯镇恶怒骂义父,他又如何能忍,当即豁出了性命不要,大声道:“他不是j贼!他是好人。你打死我好了,我一句话也不说。”柯镇恶大怒,挥杖怒劈。 “大公公……”郭芙见杨过犯了倔,心知不妙,正要劝解,就见柯镇恶的铁杖劈了下来,杨过跌坐在地显然避不过去,情急之下,当即伸手格架。那厢郭靖眼见这般情形,却鞭长莫及,大叫:“大师父,别……”只听“拍”的一声,铁杖竟击实在郭芙手臂上,弹开后从杨过身侧擦过,击入沙滩。 “哎哟。”郭芙虽运足功力在手臂,但被铁杖击实,岂是玩笑,当即摔倒在地。这一番变故大出众人所料,杨过眼见郭芙为自己受伤,心神剧震,抱住摔倒在自己身旁的郭芙,急切叫道:“芙儿,你怎么了?”他紧紧抱住她,颤抖着手将她衣袖捋起,一道约两指宽寸许长的鲜红伤痕在堪比雪玉的凝霜皓腕上无比触目惊心。杨过手指微颤,抚在伤痕边上,颤声喊道:“芙儿,芙儿……”竟说不出别的话来。郭芙只觉得手臂痛得快要断掉了,但是怕众人担心,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道:“没事的。”正看到杨过抬起头来,双眸中竟有莹光闪动,心中一惊,几乎忘了手臂上的伤痛,“杨哥哥……” 本已退在一旁的黄蓉乍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5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郭芙受伤,心都揪了起来,抢身从杨过手中抱起郭芙,查看伤处,只这片刻功夫,已肿起老高。“芙儿!”黄蓉心疼的小心抬起她受伤的右臂,弹指轻敲拿捏她的臂骨,只担心莫要骨折了。“嘶……”郭芙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虽然黄蓉已尽量放轻力气,她还是痛得眼眶都红了,一排贝齿紧紧咬住下唇,眼睛睁得浑圆不敢眨一下,不然就要落下泪来。 这时郭靖也纵身近来,担忧的望向妻子,询问女儿伤势。黄蓉答道:“芙儿这一杖挨得实在,怕是伤到骨头了,没有百日功夫都使不了力,还好万幸未曾折断臂骨,不然就更麻烦了。”郭靖闻言心下一紧,看到女儿神色,他也是万分心疼,芙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其实当时柯镇恶含怒出杖,实是全力劈出的,但他终究心想打死这小小孩童毕竟不妥,铁杖击出时稍微收回了些力道,且略偏了些准头,即使郭芙不挡,也只会击在杨过肩上,倒不会要他性命,不然,郭芙岂是伤及臂骨这么简单。 柯镇恶听得众人反应,知道自己误伤了郭芙,心底也极为担心,但又拉不下面子来,越发将怒气一并转移到杨过身上,厉声向他逼问道:“你一定不说?”杨过见到郭芙为自己受伤,已是满心伤痛自责,更深恨柯镇恶下手如此之重,因而大声怒道:“你这老瞎子,若不是你,芙儿怎会受伤!你有种就打死我,我怕你这老瞎子吗?”郭靖听到杨过言语,不由大怒,纵身上前,重重打了他个耳光,喝道:“你胆敢对师祖爷爷出言不逊!”杨过愤然道:“我不但骂他,我还要打他!”竟然挥掌向柯镇恶冲去。柯镇恶怒极反笑,阻止郭靖插手,道:“来得好。” 郭芙眼见得这般情形,哪肯让母亲抱了自己去疗伤,大喊道:“大公公,杨哥哥,你们不要打了。”挣扎着便要阻止他们相斗,不意带动手臂伤处,“嗯。”闷哼几声,额头都冒出冷汗来。黄蓉心里本来极恼杨过及柯镇恶两人,若非他们,芙儿怎会受伤,可是见郭芙如此担心他们,执意不肯先去疗伤,只好说道:“靖哥哥,你将过儿拉开吧。不论怎样,先给芙儿治伤要紧。” 郭靖当即纵身上前,捉住杨过后颈,将他提了出来,然后恭敬的对柯镇恶说道:“大师父,过儿对您无礼,孩儿代他向您赔罪了。现下还是先回庄内给芙儿看伤吧,待会儿再惩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柯镇恶深知自己出杖的力道,也担心郭芙伤势,因而就顺势应承下来。杨过虽然还是气苦不忿,但更忧心郭芙伤势,见她担心自己不肯疗伤,又怎忍再耽搁下去让她受苦,因而面上虽还是忿忿不平,却只是心里咒骂罢了,并不再闹腾。 郭芙见到他们停下争斗,终于略感安心,但她深知大公公柯镇恶为着兄弟之仇恨极了欧阳锋,怕他还会刁难杨过,因而非坚持要杨过陪在身旁,这才乖乖让黄蓉将她抱回庄内给她上药。耽搁了这许久,待得回到庄内再看时,郭芙手臂伤处已是一片紫黑,一条右臂竟肿得有左臂两倍粗细了。黄蓉上药时虽是再三放轻了力道,百般轻柔的将药膏小心给她涂抹上,仍是痛得郭芙冷汗淋淋,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看得黄蓉心疼不已。待得裹上纱布以木条固定时,郭芙只觉得整个右臂臂骨内似有上千根针扎在骨头上般疼痛,又像将右手放在烈火上灼烧般难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眼前一阵阵发黑,几欲昏厥。 黄蓉轻轻为郭芙拭去冷汗,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柔声哄道:“芙儿,你乖乖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不会这么痛了。”心里却是又气又恼,又怜又痛,可怜这女儿自出生以来自己便将她视作心尖尖般疼爱,从来舍不得对她说句重话,平日里就是让蔷薇花刺轻轻扎一下,自己都是心疼得不得了,而今竟让她吃了这么大苦头,手臂都险些折断,委实暗恨杨过惹事,又怨柯镇恶出手太重。 郭芙虽痛得几欲昏厥,但心中却明白,知大公公怕是容不得杨过了,只得勉力对黄蓉说道:“妈妈,我要杨哥哥陪着我。”她此刻实在虚弱,声音几乎底不可闻,若非屋内众人均都耳力非凡,只怕根本听不清。黄蓉此刻又怎会逆着她,自是连声答应,郭芙勉强转头看向杨过,说了句:“杨哥哥,别走。”便实在撑不住,沉沉昏睡过去。见她已然睡下,黄蓉递了个眼神给郭靖,众人于是退出房外,独留下杨过在房内守着昏睡的郭芙。 大堂内,郭靖瞧瞧立在一旁不说话的师父,又瞧瞧妻子,问道:“怎麽办?”黄蓉道:“过儿的蛤蟆功是来桃花岛之前学的,欧阳锋若是来到岛上,咱们决不能不知。”郭靖点了点头。黄蓉问道:“小武的伤势怎麽样?”郭靖道:“只怕要将养一两个月。” 柯镇恶道:“明儿我回嘉兴去。”郭靖与黄蓉对望了一眼,自都明白他的意思,他决不愿和欧阳锋的传人同处一地。黄蓉道:“大师父,这儿是你的家,你何必让这小子?”她心中另有计较,眼看今日情形,女儿分明对杨过另眼相待,若是将他长留此处,只怕将来一颗芳心也要系在这小子身上了。虽然丈夫对杨过期望甚大,但黄蓉终因杨康之死心有芥蒂,况且杨过身上还有许多谜团未明,与欧阳锋又有所牵扯,她实在无法放心将女儿的未来交付于他,还是早些送他离开为妙。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倾泻在地,杨过静静守候着沉睡的郭芙,即使在睡梦中手臂上的伤痛依然令她眉头微微紧蹙,平日里红润的面颊此刻在晨光中呈现出几近透明的苍白。第一次见到总是顽皮笑闹的她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杨过的内心深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芙儿,芙儿,……”他只恨这铁杖为什么不击在自己身上。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离开,才不会累及芙儿夹在中间为难。 想起昨天晚上,郭伯伯把自己叫进房去,言道自己对师祖爷爷无礼,不能再在他的门下,以后只叫他郭伯伯便是。又说他不善教诲,为了不耽误了自己,要将自己送去终南山重阳宫,求全真教长春子丘真人收自己入门。杨过何尝不知哪里是什么他不善教诲,不过是因着义父的缘故罢了。冷静下来自己也知柯镇恶对义父深恶痛绝,以郭伯伯的心性,自然是不会杵逆师父的,所以便只能送走自己了。自己当即改了称呼,不再认郭伯伯作师父了。义父待自己那般好,为了他,便是不能见容于桃花岛又如何。只是,杨过的眼光不舍的扫过郭芙的面庞,这一走,便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到她了。 郭芙缓缓转醒,昏睡了这许久,只觉得全身乏得很,而右臂依然痛得厉害,微微蹙眉,不情愿的慢慢张开眼,就看见杨过守在床边,双眸深深,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装满太多不曾说出口的怜惜、心痛、自责,杨过的唇动了几下,刚待说话,郭芙却先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略有些沙哑的说道:“杨哥哥,我没事的。” 杨过见到她唇边柔弱的微笑益发心痛,许多话到了嘴边,最后只有一句:“傻瓜,怎么会笨到用手臂去挡铁杖,还说没事。” “呵呵,”郭芙干笑两声,道:“我想试试看铁布衫和铁杖哪个更厉害嘛。”杨过不语,深深地望着郭芙,从她苍白的面色一直望到她乌亮的眼眸深处,半句话也不说,只深深的望着她,一直望着,似要看到灵魂深处。 郭芙见他不说话,便也笑不出了,唉,自己讲的笑话太冷了,微微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呢?人家偶尔犯次傻便被你给记住了。哎哎,真是太丢人了。”鸦翅似浓密乌黑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她瞪着眼睛说道:“好了啦,这件傻事你从现在就给我把它忘干净。”说得那样霸道,野蛮得像毫不在乎,就好像她一惯抵赖时的理直气壮。 杨过心中却是一阵温暖酸楚,这个芙儿,他伸手绾了绾她耳际的发丝,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耳廓,这样温热柔软,不禁有些迟疑:“芙儿,”他不知道怎么对她说自己后天就要离开了。 “怎么了?嗯?”察觉到杨过的欲语还休,浑身无力的郭芙,压着鼻音软软问道。 “我后日便要离岛了,郭伯伯送我去终南山重阳宫,拜到全真教长春子丘真人门下学艺。”杨过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免得郭芙伤心。 “什么?”正尝试着以左手撑着床起身的郭芙闻言,左手一软,又落回枕上。难道真是宿命吗?虽然在昏迷前郭芙就已有所预料,但当它真正降临时依然忍不住惊讶难过。自己的出现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杨过还是被送走,他将在重阳宫受人欺侮,在幽暗的古墓度过他的少年,最终养成偏激桀骜的性子。曾经的少女时期所欣赏的神雕大侠,在长大后早已明白所谓的特立独行不过是早年坎坷不幸的境遇磨练所致,如果依然是前世,她对他只是书中的了解,那对他的遭遇充其量只是几分怜悯和一些慨叹罢了。可现在,一同学艺,一同嬉戏,甚至同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他对她,不再只是一个形象符号,一个“神雕大侠”,他是她的“杨哥哥”,是她至亲的亲人,她怎能看着他去忍受一次次被抛弃的痛,一次次被伤害的苦,这种痛苦是多么的伤人自己何尝不清楚。“杨哥哥,”郭芙用力握住杨过的手,认真的看着他:“我不要你走。” 趁着黄蓉照顾她进用午饭的时候,郭芙向母亲求情:“妈妈,为什么要送走杨哥哥?我要他留下。”从小到大,母亲从未拒绝过她的要求。黄蓉柔声解释:“并不是要送走你杨哥哥,他只是去重阳宫学艺。”“杨哥哥在岛上学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重阳宫,我不喜欢,我要他留下和我一起学艺。”郭芙撒娇道,自己的耍赖一惯是有效的。黄蓉看着女儿娇憨的面容,默然片刻,才温柔问道:“芙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过儿练了蛤蟆功?” 眨了眨眼睛,郭芙点点头,带着点儿撒娇又有些儿不在意的说道:“对啊,杨哥哥早就告诉我了。这有什么的,要不是那蛤蟆功姿势实在太丑了,我也会呢!” 黄蓉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面庞,无奈宠腻的笑道:“欧阳锋要是知道你这么评价他的绝学,只怕要被你给气得够呛。”郭芙见黄蓉神色似有松动,趁机赖到她怀中撒娇:“妈妈,人家不要杨哥哥走啦!那个欧阳锋看起来不是很坏的样子,芙儿看他疯疯癫癫的,那天也不是故意要打伤爹爹,他只是来看杨哥哥的,而且他还送了个好玩的的珠子给芙儿,妈妈你就不要再和他计较了嘛!”黄蓉有些惊讶,不想郭芙竟然见过欧阳锋,问道:“他给了你什么珠子?”郭芙从自己的荷包中取出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递给母亲,“通犀地龙丸,”黄蓉有些惊讶的叫出它的名字,“想不到他竟然舍得将这东西给你。” “这珠子很了不起麽?”郭芙有些不以为意的问道:“本来我不想接的,可是他非要给。”黄蓉忆起前事,这珠子兜兜转转,竟还是回到了桃花岛上,略略扬眉笑道:“这倒是样好东西,芙儿还是把它收回荷包随身带着吧。”郭芙笑嘻嘻的收好通犀地龙丸,继续向母亲撒娇求情。 严格说来,黄蓉对欧阳锋倒没有太大仇恨,她要送走杨过原也并非是因为这个,不过这些心思郭芙并不了解,看着女儿的撒娇,黄蓉只淡淡一句话就将她堵得哑口无言,“你大公公的五个兄弟都是死在欧阳锋的手里,如果留下过儿,那就要送你大公公回嘉兴。” 她深知女儿的性情,虽然平素顽皮,却是极心软的一个小人儿,这些年柯镇恶伴着她长大,与她感情极深,她是无法眼看着她的大公公一个人孤单单回嘉兴的。看着郭芙为难的神色,黄蓉有些心软,然而转念又想,现在她还小,不过是一个玩伴,时间长了自然就淡忘了。 郭芙内心实是矛盾的很,大公公的脾气她自己何尝不了解,他是真正所谓辛姜老而弥辣的硬性子,兄弟之仇一直是他心中大痛,断无可能容下杨哥哥的。若是留下杨哥哥,唉,大公公年纪已高,眼睛又不方便,世上也只剩下爹爹这么个弟子,自己怎能让他就这么回嘉兴。可是,杨哥哥,自己也不愿眼看着他受苦…… 内心煎熬不断,郭芙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终于对母亲道:“妈妈,桃花岛就是大公公的家,哪有让他老人家回嘉兴的道理。只是,孩儿舍不得杨哥哥,您就让他再陪芙儿一段时间吧,至少等芙儿的手好了,再送他走,好吗?妈妈,求你了!”黄蓉看着女儿哀求的神色,心中也是极为怜惜,因而同意:“后日就走也确实太急了些,不若等半个月后再让你爹跟着下趟采买的船只送他上终南山吧。” 黄蓉因而和郭靖说了再留杨过半月,两人又向柯镇恶解释,他只哼了一声,念着郭芙还在伤中,算是默许了。 夜渐渐深了,半弯月亮挂在天际,朦朦胧胧,仿佛笼了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不知受了什么东西惊扰,花园外林子里的宿鸟扑喇喇扇着翅膀呱呱大叫着从夜空飞过。郭芙从千头万绪的遐思中清醒过来,但见弯月如半块残玦,悬在疏朗的星汉之间,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墨蓝绸海似的天穹上一丝云彩也没,浅淡的月光洒落下来,给花园女墙和那丛丛的月季、牡丹花,玉兰、海棠树镶上了一层银灰色的霜,由近及远愈看愈模糊,似乎一层层一叠叠在不住地变幻它们的姿势和色泽,给人一种神秘不可捉摸的感觉。夜半清风带着花香——那花香很杂,有月季的清香,有时还杂有桃果香、石榴香、玉兰香吹来……又有些想不出名目的香,在微风中轮番袭来,凉凉的,淡浓不一地递送着,直透人心脾——这样的夜间,这样的温馨,依着窗的郭芙垂着眼帘想了半晌,终于跺跺脚,似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从窗边站起,走出了屋。 离别 第十章 “杨哥哥,对不起,我……”郭芙微垂着头,满是歉疚的对杨过解释。“不是你的错,”杨过打断了她的话,安慰道:“柯公公对义父如此记恨,郭伯伯也只能送我走了。只是不能看到你伤愈,我实在不放心。”他仔细的交待,“养伤的时候不要再顽皮了,尤其不可下水,免得……” “你怕我顽皮,就要监督我啊!”郭芙抬起头顽皮的眨眼对他笑道,起身从屋角的大柜橱中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杨过愕然的看着她,“你这是作甚么?”郭芙满脸神秘的低声说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杨过有些怀疑的解开包袱,里面有两套郭芙的衣裙,几个小瓷瓶,以及几颗拇指大小的南珠与一大把金叶子。“这些是什么?”杨过心底有隐约的期盼,但又有些忐忑的怀疑。 “你看到了啊!我的衣服,疗伤的丹药和金子。”郭芙理所当然的说道,看到杨过迷惑的神色,她才慢条斯理的加上一句:“杨哥哥,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杨过彻底呆住了,同时一股强烈的欣喜从心底升起。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和我一起上终南山?” “不是,”郭芙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走,但不是上终南山,而是我们一起去找我外公。” “找你外公?黄药师?”杨过下意识的重复,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郭芙点点头,在桌边坐下,将自己昨夜反复思考的计划向杨过娓娓道来:“杨哥哥,大公公脾气最硬,爹爹又肯定不会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如果我们能找到外公的话,由他来劝服大公公,那你就可以不必上终南山了。就算大公公还是生气,大不了我们一起跟着外公云游天下,岂不逍遥快活?总胜过杨哥哥你一人去终南山。”不过,郭芙心知后一种的可能性远大于第一种情况,以外公的性子只怕劝解不成倒会与大公公起争执。到那时,跟着外公云游天下肯定很有趣儿,自己一直都对外公率性而为的真性情深为钦羡,而且,杨哥哥也一定会与他老人家投缘的。只是,自己这一走,恐怕要让爹爹妈妈伤心了,想到这,郭芙有些黯然,不过,等两人在外过了几年,想必大公公的气也消了,自己就可以和杨哥哥回岛了。稍微停了一会儿,郭芙接着解释自己的详细计划:“明天是岛上每半个月一次的上岸采买日子,我们只要想办法躲上船,在爹爹妈妈发现前上岸,那他们就追不上我们了。” 杨过已经明白郭芙的意思,他皱起眉,沉声问道:“你是打算和我偷偷溜走?”郭芙点点头,“对,妈妈肯定不会允许我和你走的,不如我们先斩后奏。”杨过摇头,反对:“不行,这样偷溜出岛,郭伯伯将来必要责罚与你。”“别担心,”郭芙扬起一个自信的微笑,道:“到时候有外公帮我们说话,爹爹最多说我两句就是了。”杨过还是不答应,“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这样和我跑了出去,伤处如何换药调养?”郭芙指指包袱内的瓷瓶,道:“我把药丸都带上了,其实我的伤不过是些皮肉伤,到处都能买到伤药的。我自己就会医术,还怕不知换药调养吗?”她说得轻描淡写,可杨过还是不答应,道:“什么叫不过是皮肉伤,都伤及臂骨了,你要是跟着我到处走动,不小心就是伤上加伤,我不同意。” 见杨过总是不答应,郭芙有些着急,想了想,劝道:“杨哥哥,那全真教里都是道士,一天到晚就是练武讲道,你要是去了那儿一定会无聊的。若是我们跟着外公,那多逍遥自在。”杨过依然不松口,宁可无聊,也不愿让郭芙冒险。郭芙无奈,不能晓之以理,只得动之以情了。她用未受伤的左手拉住杨过,抬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杨哥哥,如果明天我们不走,等爹爹送你去了终南山,我们就再难见面了。你真舍得芙儿么?”对着郭芙殷殷眼神,杨过真的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被包扎的右臂上时,更多的心痛自责提醒他不能再让郭芙受到丁点儿的伤害,强自硬下心肠说道:“等我们学艺有成时,自然可以再相见。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这么倔强,郭芙见着杨过神情,哪里还不知他在担心什么,她一撇嘴,站起身背对着杨过,蛮不讲理的说道:“你要走就走吧,等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和武家哥哥下海游泳去,我还要去打猎、去……” “芙儿!”杨过将她转过身来,无奈的瞪着她,郭芙哪里会怕他瞪眼,继续挑衅:“你不是要走嘛?我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你也不在乎。”“你呀……”杨过扶住她的肩膀,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和我溜走,郭伯伯和郭伯母怎么办?你不会想他们?”“爹爹妈妈最多生会儿气,过得一阵子我们和外公回来不就没问题了,那时候大公公也多半消气了。”郭芙俏皮的眨着眼说道,杨过依然迟疑,但语气已不复前时坚决:“路上舟车劳顿,你现在的身子如何能吃得消?”“你会照顾我的,不是吗?”眉眼盈盈间是全然的信任,叫杨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眼波流转,欣然一笑,不容反驳的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们乘船离开,然后上岸去找外公。”郭芙暗自得意,这些年来,自己撒娇耍赖的功力可是日渐增长啊。 这晚,杨过按着白日两人所定计议,将两人出逃所备物事分别装了两个包袱,藏在外出采买的大船底舱。第二日早,郭芙只推说在床上躺了两天太闷,要和大武哥出去走走,黄蓉看她精神好,且有武敦儒陪在身旁,便也未阻拦,只叮嘱他好生照顾郭芙。 武敦儒小心翼翼的扶着郭芙,两人初时在庄内花园中闲逛,郭芙抬头微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大武哥,这太阳照得我有些头晕,我们还是到外边竹林里走走吧。”郭芙原着恼武家兄弟生事才惹得杨过不得不离岛,因而这两日对武敦儒一直都是视而不见的,这会儿竟然主动与他说话,武敦儒实在是满心欢喜,当即就扶着她往竹林内走去。郭芙只在林中慢慢走动,不时停下对着跟前的竹子赏看片刻,似对满眼苍翠欲滴的绿竹颇有兴致。武敦儒有意逗她高兴,便一路不断向她讲述大理风光,见她时而点点头,或是问句如何,更是说得尽心。当走到竹林边缘的草地前时,郭芙侧耳倾听了会子林中“啾啾”婉转鸟鸣,回过头来,展颜笑道:“大武哥,我们到前面积翠亭坐坐吧。我走的有些累了。” 武敦儒刚小心扶了郭芙至亭中竹椅上坐下,她又抱怨道:“走了这会儿,我都有些渴了,”左手支着下颔,面上颇为怅惘的叹道:“可惜,这时要是有一壶天山银毫就最惬意了。”武敦儒正要坐下,听她这么说,又立直了身子,应道:“芙妹想饮茶么?这有何难,待我取来便是。”“嗯,若是再搭配些金丝蜜枣、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等干果就更好了。唔,大武哥,你再顺便让厨房作两个小菜,就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和花炊鹌子吧,做好了全都一块儿送过来。”郭芙又加了句,半眯着眼像是已经要开始享受美味了。武敦儒连忙答应:“好的,芙妹你在这儿歇息会儿,我这就去取来。”说罢,疾步朝庄内走去。 武敦儒的身影刚刚从郭芙的视线中消失,另一条身影便快速从竹林中闪出窜至积翠亭下,“芙儿,”听到这喊声,郭芙面上立刻绽开灿烂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杨哥哥!” 杨过纵身至她身旁,伸手扶住她,柔声道:“别急,小心点儿,那边都布置好了。”郭芙笑道:“不要紧,我们走吧。”当即两人牵了手向海边奔去。 两人奔至海边,采买的船还靠岸停着,但船上的水手却不知为何都聚集在前方甲板上。两人当即施展轻功,纵身跃上船尾溜入底舱躲藏。郭芙与杨过寻着昨晚藏好的包袱,两人相视一笑,席地坐下。杨过小心的环着郭芙,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柔声问道:“刚才一阵奔跑,可有牵动手上伤势?”郭芙摇头,浅笑道:“没事的,只是施展了会子轻功,对手上的伤没影响,杨哥哥就别担心了。” 其实手上还是满痛的,不过没必要让他担心,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寻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杨过身上,转移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杨哥哥,你怎么把那些水手引开的?” “没什么,不过是下海将船锚绊住而已,用不了多少时候他们就可以弄开的。”杨过简单的解释,低下头仔细察看她的面色,还好,依然红润,“你眯会儿眼吧,还要一日时间才到岸。”“我这会儿精神正好,杨哥哥你先陪我说会话吧。”偷偷溜出岛,这样的叛逆行为,却带来别样的兴奋和刺激,郭芙欢快的说道:“杨哥哥,上了岸,你想先去哪儿?”不等杨过回答,她又接着说道:“我们先去嘉兴吧?杨哥哥,我们就是在那儿见面的。”杨过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微笑宠腻的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描述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她清脆甜软的嗓音将这昏暗的舱底填充的温馨动人。 不见天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许是半日吧,两人随意用了些携带的干粮,相偎着低声的闲聊。船上不知发生了什么,郭芙听到甲板上传来模糊的喝话,她有些奇怪,心底又有隐隐的不安,伸手拉了拉杨过的衣袖,犹自疑惑的低语问道:“杨哥哥,你听到什么了吗?” 侧耳倾听了片刻,杨过摇头,低声道:“没有,但是,”他有些迟疑,扶着舱壁:“你不觉得船好像停住了吗?”郭芙心中一惊,但面上依然保持镇定,略想了想,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杨哥哥,我们溜出去看看吧?”杨过也有些担忧,点头道:“我出去看看吧,你在这儿等着,嗯?”郭芙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小心些。” 自杨过出去查看,郭芙静静坐在底舱等待,慢慢数着吐息计时,只觉得时间爬得比蜗牛还慢,甲板上的声音似乎小了,舱内益发静悄悄的,等了这么久,其实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突然想起爱因斯坦对于相对论的那个解释,“当你和一位美女在一起度过一个小时,就好像一分钟那么快;当你在夏日坐在火炉旁一分钟,就好像一小时那么长。”,嘴角不由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原来都淡忘的那么遥远的往事,在这一瞬又从记忆的底层浮起,浮躁的情绪渐渐平复。 舱门哗然打开,“芙儿,”黄蓉焦急而又忧心的声音在看到郭芙面上挂着的浅淡笑容时,化作浅浅无奈的薄嗔:“你怎么这样顽皮?” 郭芙虽然惊讶却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内心深处有着无奈的叹息,原来命运并不是如此轻易可以改变。看看父亲郭靖沉着一张脸,恐怕少不得一顿骂了,她俏皮的吐吐舌头,撒娇的喊道:“妈妈。”起身向着母亲走了过去,黄蓉一边低声责怪郭芙的调皮出走,同时仔细小心检查过她的手上伤势并无加重,这才放心,转身对郭靖说道:“靖哥哥,我们还是先回坐船再说吧,这边的采买别耽搁了。” 郭芙任母亲牵着向上走去,同时悄悄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给跟在郭靖身后的杨过。果然,回到郭靖黄蓉追来的船上,两人被狠狠训斥了一番。不过倒也知道原来是武敦儒在准备茶点时撞见了黄蓉,引起她的疑心,才提前发现了他们溜走,追了上来。郭芙心中暗叹,这个笨笨的大武哥,若是晚半个时辰,也就不致于被追上了。 接下来的半月时间,郭芙被黄蓉看得严实,却也动不了什么心思。她只得拉着杨过,为他准备了许多备用的东西,老大一包袱的衣物,杨过不禁摇头笑道:“这些衣裳我一年也穿不完。” “那就穿两年吧。”郭芙不在乎的说道,又将一个浅紫色的荷包塞到他手中,叮嘱道:“杨哥哥,这荷包里的丹药你要随身收着。里面有颗‘无常丹’,是外公当年炼制的,对治疗内伤有奇效,其它还有些九花玉露丸及逍遥丹,用处你都清楚,带在身上有备无患。”这‘无常丹’其实还可以增长内力,乃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良药,当年黄药师统共就炼制了三颗,因其所需药材过于珍惜,一直未能再炼,而今也只剩下两颗,便被郭芙偷拿了一颗出来。 杨过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莫不是把炼丹室内的丹药都给收刮了来?”他身手接过荷包,针脚细密,浅紫的缎面上绣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花骨朵儿却绣的有点儿胖,少了几分婷婷玉立,倒有几分酣然可爱,嘴角不由噙笑,问道:“芙儿,这荷包该不是你绣的吧?” 语气里似有一丝调皮的戏谑。 郭芙扫了眼荷包上的荷花,有点儿讪讪的,唉,自己这么聪明,为什么在刺绣女红上就没天分,学了几个月,才制出这么一个。又不服气,睨了杨过一眼,嗔道:“怎么,你嫌丑?自己缝一个装去,反正我横竖就绣了这么一个,不要拿回来!”说吧,就伸手要夺了回来。 杨过一闪身,躲开,笑嘻嘻的将荷包塞入怀中,道:“既然已经送出,哪有收回的道理。” 随着离别日近,郭芙杨过益发整日腻在一处。百般心思心头转过,郭芙最终还是决定对杨过题点一二,“杨哥哥,你去了终南山后,若是那些道士待你好则罢了,若是不好,你可不必对他们客气。” “你别担心。”杨过见郭芙面有忧色,于是挑眉笑言:“难不成你杨哥哥还会让一群道士给欺负了去?”“我自然相信杨哥哥能应付得了,”郭芙见杨过自信神色,心下又是欢喜又是隐忧,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殷切的看着他,道:“只是,我是说假如,他们对你不好的话,你只管离开重阳宫便是,不必顾忌爹爹的关系。” 杨过觉得她有些反常的忧虑,因而安慰道:“芙儿,没事的,等我们学艺有成,过得两年,自然可以再见面了,你别担心,嗯?”郭芙回望着杨过关切的眼神,心中有些黯然,再见面时,他可能只会这么看着小龙女吧?不过,这次没有了自己掺在其中惹祸,他应该会更幸福。收起心中的感叹,郭芙点点头,道:“知道了。”有些迟疑,但她还是问了:“杨哥哥,爹爹妈妈坚持要送你上终南山,你不会怪他们吧?”“不会的。我明白郭伯伯的苦衷,你也不要再生气了。等我走了,你要乖乖养伤,别调皮呵?” 郭芙仔细观察杨过神色,她心中总是不希望杨过与父母之间有什么隔阂误会的,见他真的不介怀,才放下心来。 桃夭阁 第十一章 “夕阳无限好”,郭芙双手抱膝坐在海边一块黑色大礁石上,遥望着远远海天相接之际,柔软的橙红色太阳一分分缓缓沉入蔚蓝的大海,自杨过离岛已过去四个月了,不知他此时是在重阳宫学艺,还是已经进入古墓拜小龙女为师了?算了,不去想他了,还是练剑吧。 郭芙起身从礁石上跃下,飘落于沙滩上,拔出腰间短剑,低头细细端详,剑身明亮沉静如一泓秋水,剑气凝三九之寒,刃胜利冰,手指轻轻抚过剑身,自言自语地低喃:“几个月不曾带你出来透气,可是闷了?”剑锋前指,手腕微一抖动,轻松的挽了朵剑花,郭芙淡淡一笑,看来尚未手生。屏气直立,回想着玉箫剑法的剑意,随意圆转,徐为化式,疾可制胜。静立的人儿陡然展开身形,一把剑动静开合,阴阳平衡,轻灵处犹如灵蛇出动,凝重处犹如不动泰山,只看见满天的剑光缤纷,纵如洗练,繁如烟火。 “好!”一声喝彩从前方传来,武修文不知何时来到海滩。 郭芙眼尾余光扫过立在一旁的武修文,忽的顽心生起,纵身跃起,娇声喝道:“萧史乘龙!”掌心劲力微吐,短剑脱手,剑锋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清音,剑若游龙冲着武修文直飞而去。武修文不意这般变化,唬得急向后退了三四步,险些踉跄倒地,就见短剑“卜”的一声直插入他原先脚尖所在的前方一寸沙滩中。 脆如银铃的“咯咯”笑声想起,原是郭芙见了武修文的狼狈形状,忍不住站在原地大笑了起来。武修文有些尴尬,道:“芙妹,你怎地不把剑握紧些?”郭芙纵身两个起落,来到武修文跟前,弯腰将剑拾起,笑着说道:“小武哥,你眼力可要好好练练了!你仔细看看,这剑可会射着你?”武修文方才反应过来,有些着恼的说道:“芙妹,你又捉弄人!”“怎么?不可以捉弄你么?”郭芙瞪了他一眼,娇嗔道。 被她水汪汪的秀眸一瞪,武修文心中那点小小的羞恼立刻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否认:“没有,没有,芙妹喜欢怎么玩都好。”见他小心解释,郭芙却还是不满:“小武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看着武修文被她说得愣在原地,傻乎乎的模样,她又娇笑了起来:“不过,我是你的小师妹,你当然要让着我了。你要敢对我凶,我可饶不了你。”得意的笑了一阵,才问道:“小武哥,你跑这儿来有事么?” 唉,芙妹的脾气可真是古灵精怪,武修文在心中暗暗感叹,可是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娇俏模样,哪里还能有半点火气。见她询问,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原因,“芙妹,师娘为了庆祝你今日伤势痊愈,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我们快回去吧。”看了看天边仅剩的几缕红晕,郭芙嗔道:“你怎么不早说,可别让妈妈等得着急。”当即拽了武修文,两人施展轻功向庄内赶回。 岛上无岁月,转眼,又是两年时光过去。郭芙的内力修习在两年前似遇到瓶颈,不知为何,竟一直不见增长。她心底猜测,也许是身量太小,体内经脉容量有限的缘故。不过,郭芙并不心急,若以年龄而论,她的内力已是同龄人中最为深厚的,纵是寻常一流高手也不及她内力强劲。因而她只顺其自然,每日里依然是内息运转不断,虽不曾加深内力,但也修习得益发精纯。 这两年,郭芙的兴趣似都集中在医术上,将庄内外公黄药师所收集的全部医书、药经甚至毒经都钻研个遍,为了理论联系实际,可怜武家兄弟成了她除猫狗兔子等动物外的最佳试药人选,美其名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至郭芙十二岁上时,她的医术,以黄蓉的评价,已直追其父黄药师当年。然而,郭芙却有别样心思,这些年偶然受伤养病时,她最讨厌的便是这苦死人的中药,极为怀念前世所用的胶囊和糖衣药丸,因而想要将汤药提炼浓缩成药丸。她自己动手设计了一套蒸馏浓缩的器皿,可问题是,所需的玻璃她却不知如何制造,除了主要原料是沙子以外,她就不清楚其它的步骤了,毕竟,前世她所学的是机械物理,而非化工。 这日上午,黄蓉来到丹房,找到正在其中炼药的郭芙,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温柔笑言:“芙儿,你鲁伯伯今日上岛,给你带了一样礼物,快随妈妈去看看。”“鲁伯伯来了?是什么东西?”郭芙开心的笑问道,黄蓉只笑而不答,要她自己去看。郭芙跟着母亲来到院中,就见丐帮长老鲁有脚与一群人正站在庭院当中,她当即欢快的扑了上去:“鲁伯伯,您都好几个月没来看芙儿了,人家以为您把芙儿忘了呢!” “哈哈,”鲁有脚一把抱住飞奔过来的郭芙,轻轻将她向上抛起接住,畅声笑道:“芙儿又长高了,变重了啊。伯伯这几个月去了趟北方,所以才没来,鲁伯伯怎么会忘了我的小芙儿呢?你看,鲁伯伯可是有一个惊喜要送给芙儿呢。”郭芙知道这些年母亲虽在桃花鸟隐居,仍是遥领丐帮帮主之位,帮中事务便由鲁有脚奉母亲之名处分勾当。他既是去了北方鞑子所占之地,那必是帮中大事了,她也不再追问,只好奇的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她拉住鲁有脚的手摇晃道:“鲁伯伯,您说的惊喜呢?芙儿怎么没瞧见啊?” 鲁有脚一指院中所站的一位五十余岁的老人,道:“这就是伯伯要送你的惊喜啊。” 那老人当即躬身向郭芙施礼道:“老奴李元见过大小姐。”郭芙点点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了。”彼时大宋朝的豪门世家常有奴仆买卖,郭芙倒也知道,桃花岛上的家仆便是祖上早已买来的,多为家生奴才,她开始时虽然不是很习惯,但也知道世情如此,不可能倡议什么奴隶解放宣言,只是尽力对自家下人好些而已。但是,她不解的朝那位老人家望去,面色黝黑,额上皱纹堆积,看过去比实际年纪还要苍老些,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罢了,鲁伯伯把他送给自己做什么。郭芙转向鲁有脚,迷惑的问道:“鲁伯伯,您送个大活人给芙儿做什么啊?” “可不是一个,而是四十六人。”鲁有脚纠正道:“芙儿,这位老先生可不是普通人啊。你不是想要找一个会制琉璃器的人吗?我在大名府办事时正巧听说李师傅是制琉璃器的高手,原先还有个琉璃器作坊,不过是被鞑子毁了作坊,全家也都充作奴隶,我让你高叔叔从鞑子军手上将他们买了回来,正好送于你。”鲁有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6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鲁有脚口中所言的高叔叔乃是净衣派的七袋弟子,时常上岛传讯,郭芙与他也颇为相熟。她看向院中这老老少少的四十余人,看来鲁有脚是将整个作坊的人都买了回来,不禁苦笑,她不过想找人作套玻璃器皿,这可好,却让鲁有脚送了个琉璃作坊回来。却难得他这次不曾意气用事,倒还知道在鞑子境内,须是谨慎行事,出钱将人都买了回来,也罢,他们也算运气,送上桃花岛却不知比在鞑子手下朝不保夕的要好上多少倍了。郭芙甜甜谢过鲁有脚,黄蓉这才让人将李师傅一家都安排住下。 郭芙担心制作琉璃时的烟尘污染桃花岛环境,因而选在桃花岛东南面约一个时辰航程的一座无名小岛上建立琉璃作坊,她也懒惰,就将小岛命名为琉璃岛,从庄中拨了几个人手按着李师傅的要求,不过月余时间即在岛上建起琉璃作坊。彼时制作琉璃器具,往往是色彩越艳丽越好,以充抵玉器宝石等,是以,李师傅倒不曾做过无色透明的琉璃,不过,他按照郭芙要求,反复试验,将琉璃中杂质去除,费了两月功夫,果然将无色透明琉璃制了出来。而后再按她的设计图纸,不过几日功夫便制出了那套蒸馏器皿。 念着这琉璃作坊总不至于制出一套蒸馏器皿便将它废弃,况且还有李师傅与他的八个弟子也不好闲着,郭芙于是让他们制出更多的大块琉璃,将桃花岛上的窗纱全部换作透明琉璃,整个桃花岛内一片窗明几净,更有几处用得是彩色琉璃,灯光照耀下格外美丽,这叫黄蓉好生欢喜,夸赞女儿心思灵动,竟想到这么个好主意。然而,便是如此,也不过是费了月余功夫,李师傅他们又无事可作。 这日郭芙在窗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却想起镜子不过是玻璃镀银制成,自己一直嫌铜镜照出来的人影总是模模糊糊,正好可以让他们制了玻璃镜出来。郭芙将镀银的方法教与李师傅,试了几次,终于制出明亮清晰的玻璃镜,当世之人何曾见过这般将人照得分毫可见的明镜,作坊众人俱都大为惊奇,李师傅尤其对郭芙极为佩服,言道自己做了一辈子琉璃器具,也不曾想出这般妙法,这样的明镜实是巧夺天工之物。郭芙被夸得满面通红,自己盗用了后人智慧,实是汗颜。 黄蓉见到制出的明镜不由大为惊叹,知是女儿郭芙所想出的方法,更是满心欢喜,对着明镜前前后后照了许久才平静。想黄蓉生得美丽动人,可她自己又何曾清楚见过自己的模样,况且女子爱美之心实为天性,乍见这明镜又怎能不动心。郭芙见到母亲模样,倒起了心思,打算开间铺子,专卖镜子等琉璃器皿,想必生意兴隆,而李师傅等人也有事可作。她将主意说与母亲听,黄蓉倒也认为是个好点子,只是,一则她年龄尚幼,二则又是女子,因而只许她在幕后操作,名面上就由庄中家仆出面经营。还有就是黄蓉认为以郭芙贪玩性情,多半是为了一时好玩,不一定有长性,只是她素来依着女儿心意,既然郭芙想要开店,那就由得她去玩闹,便是亏了也不打紧,反正桃花岛并不差这几个小钱。郭芙本就是顺便为李师傅等人的作品找个销路,她也不想被店铺杂事牵绊,因而也赞成。 郭芙初次创办店铺,极是兴奋,仅是店铺名便前前后后改了几回,最终定为“桃夭阁”,取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同时暗喻出自桃花岛。铺子选定在扬州城内,该城繁华,多富商巨贾,以郭芙言语“目标市场广阔”,且交通便利,可自桃花岛乘船直入。整座店铺按着郭芙心意,装饰的富丽堂皇。又自岛上挑选了二男二女合四名年轻俊俏的机灵家仆,由郭芙亲自指导训练后为店员,老管家的儿子黄毅充作明面上的掌柜。 郭芙指点黄毅将明镜的装饰全部包给扬州城内最富盛名的“天一居”,每面镜子以金银珠宝镶点的璀璨非凡,而售价更是订的高得令人咋舌,一面巴掌大小的银镜,便要十两纹银,面庞大小的银镜,则价至百两,至于妆台所用的半身大小的银镜,标价均在千两纹银之上。而店中的各种琉璃制品,如高脚杯,花瓶等,均被郭芙冠以水晶杯、水晶瓶等名,标价亦在百两纹银之上。须知当时,一两纹银便足够普通五口人家一个月的生活开支,黄毅初见郭芙所定标价,实在怀疑她不可能卖出任何一件物事。然而郭芙却称自有妙计,在开张前,她先让黄毅大张旗鼓的送了扬州府尹一面半身大小的明镜,赞其为官清明,求得府尹墨宝“明镜高悬”四字挂于店内大堂。 至开张之日,店中顾客云集,黄毅不禁大为惊讶,躲在楼上阁间观看的郭芙得意的告诉他,这就是送银镜给府尹江大人所带来的广告效应。更令黄毅难以理解的是郭芙不趁着众人追捧时赶紧出售,反而让他告示顾客,店中银镜、水晶制品均进行限售,如半身大小的妆台镜每月限售三面,其它的也各有数量限制。此事一经传出,店中银镜、水晶制品愈发受人追捧,往往月初便将当月限额一售而空,黄毅几次向郭芙请示增加限额,郭芙始终不允,只告诉他这是销售心理学,越是富人贵人,越是喜欢这般彰显身份。黄毅不解,但大小姐的神机妙算已深入其心,尤其是第一个月,他向郭芙报账时,她看完账本后,竟然在第二日拿出了一套新的记帐方法,以一种奇怪但是简单的数字符号代替了繁复汉字记载,而丁字账本的借贷记账法更是神奇,简单明了的体现了店铺内的收支情况,还有什么是大小姐不懂的吗?其实郭芙在面对他崇拜的眼神时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借用了一下阿拉伯数字和抄袭后世的会计方法么,唉,这阵子她可是盗用了不少后世的智慧啊,只怕以后得称为郭氏数字了。 不过,郭芙还是满惊讶的,“桃夭阁”第一个月的收入居然就有一万三千多两白银,扣除成本,其实镜子的成本是在是很低的,不就是沙子么,当月纯收入竟高达一万二千六百四十三两,主要成本还是明镜在“天一居”的装饰费。这一数字委实让黄蓉吓了一跳,原以为女儿是一时玩闹,不想居然有如此巨利,不过,她亦越发欢喜得意,自己的女儿果然是聪明过人,即使是做生意也不落人后。 “桃夭阁”如此巨利,幸而官场上有府尹江大人照应,至于私底下耍江湖手段的,郭芙只和鲁有脚打了个招呼,让丐帮扬州分舵的兄弟照顾一二,还有什么不起眼的敢上门挑衅。郭芙也不过一时兴趣,这点黄蓉倒是看得很准,果然是“知女莫过母”,在“桃夭阁”一切运作上了轨道后,郭芙便懒得关注了,每月也不过在月底时看看账目,几万两的月盈余在她眼中也只是个数字,核对了运回岛上地库贮藏起来罢了。 郭芙只在年底的时候,才勉强记得提醒黄毅将店中大堂内那块长一丈宽七尺的约占了半面墙壁的巨大明镜交由府尹江大人献给当今圣上。黄毅此时已经能够领会部分郭芙的行事意图了,此前这面银镜悬在店内引起众人关注,曾有富商出黄金万两购买,但被郭芙拒绝,只交待对外宣称为镇店之宝,决不外售,但同时又将有人出价万金的消息放出去,事实上,这面银镜最新一次被一位据说是京中富商竞价高达十万两黄金,人们一直在猜测,究竟要多少黄金,“桃夭阁”才会将其出售。这番动作,果然又在扬州城引起巨大声潮。府尹江大人实在庆幸自己结识黄老板这么一位知情趣的妙人,此番上贡,果然龙心大悦,自己平步青云,入了朝中吏部为侍郎。同时圣上有感 “桃夭阁”忠君爱国,赏金万两,御笔钦赐“天下第一镜”,并指定“桃夭阁”为御用明镜。至此,“桃夭阁”之盛名已远播大宋全境,但凡有地位的人,莫不以家中有“桃夭阁”制品为荣,争相攀比。但郭芙依然维持着限售惯例,只是让黄毅将价格往上提了提,仍是止不住众人的购买热潮,每月才上市几日,就一售而空。黄毅实在是钦佩大小姐在做生意方面的远见卓识,其如天马行空般的行事,往往开始时看不出其用意,但其带来的好处总是非比寻常。且大小姐的定力非凡,面对着如此局势,居然还能控制住增加销量的欲望,毕竟,只要她肯出售,那就是滚滚的黄金白银。其实,郭芙那是懒得麻烦,她的琉璃作坊每月的产量正是目前的限量,她可没性质再去找什么琉璃师傅,指不定鲁有脚又会给她买回多少人来。 郭芙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岛上练功,近来她感到内力宛如突破瓶颈般有显著增长,不知是否是这两年自己发育了的缘故,不论如何,对她而言,这可比“桃夭阁”赢利来得重要。郭芙此时与大公公过招,已可以轻松胜出,但她素来孝顺,自然不愿刺激老人家,最佳过招对象显然是武家兄弟了。只可怜武家兄弟每日被她逼着陪练,虽然每日能和她一起练功对他们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差使,但每日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委实可称为痛并快乐着。郭芙则得意的称之为“挫折教育”,美其名曰是为了培养他们在逆境中成长的精神,只能说欺负人也是会养成习惯的,显然,武氏兄弟就是郭芙的习惯性欺负对象。 岁月荏苒,弹指间又是一年多时光过去,郭芙已由昔日的小丫头长成娇俏动人的姑娘,在桃花岛上,每日练武习医,恍然竟有“岛上不知岁月逝”之感。直到这日,黄毅回岛禀报“桃夭阁”经营状况,郭芙才惊觉“桃夭阁”竟已经营了一年光景,为她带来了三万两黄金和二十多万两白银,不由洒然一笑,自己也可算是一方巨贾了。静极思动,在岛上沉静了许久的郭芙升起了进入江湖走走的念头,虽然她这年还不足十四岁,但论武功,江湖一流好手已非其敌手。 郭芙计划在京城杭州再开一家“桃夭阁”分铺,自己此番离岛,一则可以亲自指点一下京城“桃夭阁”的建立,二则可以借机游历江湖,一圆自己的江湖梦。黄蓉本不待允许郭芙离岛,她此时年龄比之黄蓉当年出溜时还要小上些许,唯一在岸上走得较远的一次便是九岁那年去了嘉兴,此后,只去过扬州,黄蓉实在担心她没有江湖经验,又怕她在外吃亏受苦,其实,以郭芙的机智和武艺,她不让别人吃苦头就算好的了。然而郭芙在她怀中撒娇撒痴,她有如何能不怜爱,最后只能同意了她和武家兄弟一同上京,但是,黄蓉与她约定,一旦“桃夭阁”建好,就必须及时返岛,郭芙自然满口答应。 京都 第十二章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得正是杭州美景,郭芙对其闻名已久,早已存下游赏之心。她与武氏兄弟三人由桃花岛乘船直接在临安府登岸,先在城内西湖畔最为著名的烟雨楼天字客房安排住下,此后,当然是游山玩水先玩个痛快了。至于“桃夭阁”分铺事宜,自是等黄毅由扬州赶来,再进行挑选地址、装潢店铺等工作。 当时已是开庆年间,自宋廷南渡定都杭州已有一百三十余年。虽然北疆时有战事,然而江南却是一派绮丽旋馜风光。正当初秋时节,漫山枫叶红遍,映着湖边翠柳,却正是好一片姹紫嫣红。郭芙三人沿着苏堤一路赏玩,不由感叹杭州西湖,更胜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果然是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独自泛舟西湖,但见湖边游人如织,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郭芙无端端心头却升起了一股怅惘之情,她不由低了头将手探入湖水之中轻轻拨弄,感受着西湖那似有似无的,温柔得会将人吞食的沁凉。也许自高宗将都城建在西湖,就已注定了南宋的灭亡。“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这种梦幻般的安详繁华,造就了太平盛事的假象,欢快的情绪一时黯然,郭芙突然想起林升那首著名的《题临安邸》,不自觉地吟诵出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郭芙才刚念完,突然传来一声“好”,她有些奇怪的循声望去,原来是旁边花船船头立着的一个年青男子所发。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孑身孤立,见郭芙望来,淡淡冲她点头示意。郭芙仔细看去,那人浓淡相宜的剑眉斜飞入鬓,高傲挺直的鼻梁,儒雅中透着坚毅,心下不由感叹,所谓丰神如玉当如是。又见他遥望北地,怅然低吟:“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温润清朗的声音却透出深深的无奈。郭芙亦是心中黯然,南宋朝廷偏安一隅,多少志士报国无门,不由朗声接着他的词句诵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那人深邃星眸蓦然一亮,面露微笑看向郭芙,言道:“多谢姑娘美意。” 郭芙见他已领会自己意图,只嫣然一笑,便欲掉转船头,向他处划去。又听得花船上传来一句:“宋瑞兄,如此良辰美景,为何独立风中。哈哈,原来是,别有娇花在外啊!”她眼角余光扫见有人自花厅中出来对那男子说话,声音清亮,只是这般言语轻佻,实是惹人生气,自腰间摸出一颗银弹子朝来人膝间弹去。 那俊朗男子似慢实快的上前两步,恰好挡在来人身前,右手长袖一卷,竟将郭芙射出的银弹子给收了去。郭芙不由微恼,却没看出此人竟是个练家子,虽然她无意伤人,弹子射出时只用了两成力,但他这么轻易收取,看来也是高手。郭芙不由嗔了那人一眼,却见他面带歉意的对自己做了个口型道:“抱歉。”这时他身后那人又钻了出来,看去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却也生得唇红齿白,容颜俊俏,面上还带着几分绯红,像是喝得有些醉了。他一身锦衣华服,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见了郭芙,竟然愣住,半晌,才叫出一句:“好漂亮的妹妹啊!” 郭芙见他一派酣然模样,语意纯真,心中恼意也就此消融,按着江湖礼节对那俊朗男子举手一拱,示意就此别过,转身摇船离去。她心中暗想,这江湖之大,人外有人,若非今日所见,自己又如何知道还有这般不知名的高手,宋瑞,不知是何等人物,自己居然走眼,险些错将他看作一普通文士。 几日后,待郭芙与武家兄弟将西湖附近的断桥、雷封塔等景致俱都游历了一番,黄毅也从扬州赶至。郭芙将一应事宜与之商量确定,便由他自行决定,自己却是做了个甩手掌柜。 虽然还未到八月十八前后三天观潮节的日子,但钱塘江每月初与月中皆有大潮可观,并可作一潮三看“追潮游”。这日正逢八月初,由于郭芙不想在观潮节里人挤人,因而与武家兄弟一同前往凤凰山提前观潮。到得凤凰山却发现,由于这几日潮势较大,虽不是观潮的最佳时节,游人依然众多。此时江潮还没有来,三人便在四处闲逛,武修文见游人如此之胜,奇道;“难道这钱江秋涛很稀奇麽?不就是浪潮嘛,怎么这么多人来看?” 武敦儒闻言,当即拉了拉他的衣袖,免得他继续大放厥词。郭芙不由白了武修文一眼,道:“小武哥,你真该多读些书了。东坡居士曾有言赞之为‘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你都不知麽?” 这时,江边人群突然一阵喧哗,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潮水来了!” 郭芙极目远望,但见江面远处出现一条白线,起先还低吟浅唱,然而却速度奇快,很快地向大堤移来,逐渐拉长,变粗,横贯江面。再近些,只见白浪翻滚,形成一道两丈多高的白色城墙。“果然是‘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郭芙不由击节叹道。浪潮越来越近,犹如千万匹白色战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地飞奔而来;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好像大地都震动起来。渐渐的,郭芙感到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奔腾怒号的大潮了,在自然之力的作用下,人,是如此的渺小,然而当她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这汹涌翻滚的浪潮上,又渐渐地觉得人与大潮竟是一体,她自己就是这大潮,大潮亦就是她。恍然间似与天地交融,一股豪气直抒胸臆,四肢百骸舒畅无比。 郭芙正心神舒畅之际,忽听得远处人群中发出一声大喊:“潮水来了,快跑啊!”原来当日潮水势大,远超往日,比之八月十八那天也不遑多让。而游人不知,都站得距离大潮较近,此刻潮水逼近,人群霎时都往内陆跑去,彼此争先恐后,唯恐避之不及。幸而,不多时,众人均跑回安全地带。 郭芙正感庆幸,就瞧见远远堤坝处有一蓝色身影正跌坐在地,恐怕是刚才推挤时绊倒了,眼看着就要被大潮吞没。郭芙当即纵身跃出,朝堤坝处奔去,武氏兄弟喊了句“芙妹!”也跟着跃出。尽管郭芙将身法施展至极至,然而她终究是站得太远,在还有一箭之地时,浪潮就先一步重重地拍在堤上,激起了漫天水花。待这一波潮水退去时,早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蓝色身影,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哀叹声。郭芙却不放弃,身形依然疾速向前奔去,直至堤坝上方才停住,在江面上细细搜寻。接着武氏兄弟也随后感到,同在堤坝上搜寻。 正在此时,郭芙却听得人群再一次喧哗起来,纷纷呼叫他们赶快回去。她抬头向前扫了一眼,原来第二波的浪潮已呼啸着翻滚而来,看那威势似乎比之第一波浪潮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同时她也看到那高卷而来的浪潮中有一蓝色身影时隐时现,她神色凝重的看着席卷而来的巨潮,直接沉声说道:“大武哥、小武哥,你们快回岸上,等我将人救回时立刻接应。”武氏兄弟也见到浪潮中的身影,武敦儒急道:“芙妹,还是我去吧!”郭芙一跺脚,喊道:“还不快走!”当即头也不回的迎着那越涌越高的潮头跃去,化身游鱼融入潮水之中。武氏兄弟无奈,也即刻施展轻功跃回近处,只待浪潮退却,立刻又跃回堤坝上紧张的盯着江面搜寻守候。 郭芙跃下水前已看准那人所在方位,一入水中,她便顺着水势游至那人身旁,将其抓住。浪潮由外部看来卷起足有三四丈高,白浪翻滚,声势骇人,然而入得其中,以郭芙水性,只需顺势游动,在其中依然是纵横自如。唯一所虑者,就是不能被潮头裹卷着拍至坝上,否则,纵是郭芙运足功力也不免为这力挟千钧的巨浪拍散成水花。郭芙带着那人强行穿越重重水幕,施展千斤坠沉至江底,幸好手中所抓之人已经昏厥,不然,他若挣扎,郭芙只怕也是无力将他带至水下。直到感觉水流逆转,郭芙心知这波浪潮开始退散,立刻运力于双腿,用力一蹬,破开水面,带着那人从江底冒出。正在堤坝上焦急守候的武氏兄弟一看到郭芙露面,当即欣喜的大叫出来:“芙妹!”郭芙见着他们,微微一笑,将手中所抓的那人朝他们抛去,武敦儒立刻接住那人抱往岸上,而武修文则在堤坝上等着郭芙游至岸上。远处岸上人群见到郭芙将人救回,陡然欢呼起来。 郭芙略有些脱力,这钱塘浪潮果然非同寻常,以个人之力与天地之力相搏实非易事,她披上武修文脱下的外袍,暗自感叹。幸而内息不停运转,几个呼吸间她就恢复精力,赶到武敦儒所立之处。此时,她才细细看清自己所救之人的模样,还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郎,只是他此刻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沙滩上,显然是刚才受了惊吓,又在潮中呛了些水,因而昏迷过去,这些具无大碍,只是不知他可否还有撞伤什么的。郭芙在他胸腹间推拿,未几,那少年吐出几口清水,咳嗽着醒转过来。郭芙微微低了头向他柔声问道:“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那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似还有几分迷茫,愣愣的看着郭芙半晌,蓦地忆起前事,面上浮现出惊怕神色,“啊!”,双手抓住郭芙手臂,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郭芙不由愣住,这些年来,她还不曾遇过这般情形,又见那少年虽然身量比自己还长些,然而此刻哭得惊天动地,竟如受惊的孩童一般,又想到他刚才确是受了大惊吓,不由起了几分怜爱之意,任他抓着自己左手臂,同时右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一边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们现在已经在岸上了。没事了,不哭啊。乖啊,不哭了……” 如此劝慰了好一阵,那少年才抽抽哒哒的渐渐哭得小声了,武修文立在一旁见那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如此胆小,又赖在郭芙身上哭了这许久,委实有些生气,因而道:“喂,你这人真是丢脸,抱着芙妹哭了这许久,还有完没完?”郭芙听得他语气不善,抬头睨了他一眼,又继续安慰那少年:“没事的,别怕,嗯?”那少年听到武修文言语,也有几分羞赧,抿着嘴不好意思再哭,然而又真是心中惊吓害怕,脸上竟至于涨出几分通红。郭芙看他眼眶通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又不敢落了下来,怪可怜的模样,益发温柔的拍抚着他安慰。那少年见郭芙如此温柔可亲,亦紧紧依着她不放,在她安抚下渐渐心安,才意识到自己今日却是失礼了,讪讪收回双手,又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郭芙,不意竟脱口喊道:“漂亮妹妹,怎么是你?” 郭芙有些奇怪他对自己的称呼,狐疑的看着他问道:“我们认识么?”那少年欢喜的又抓住郭芙的手臂,张着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兴奋的说道:“漂亮妹妹,你忘了,前几天我在西湖上见过你的。”郭芙这才忆起,他可不就是宋瑞身后的那个锦衣少年么,只是当时她一心注意那宋瑞的功夫去了,对这少年并未留心,此刻被他认出,因而淡淡一笑,问道:“你怎么一人在此?那宋瑞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她想若是宋瑞在此,以他的武功断不会让这少年受到惊吓。 那少年有点儿心虚的小声答道:“我是偷溜出来玩的,没有找宋瑞。漂亮妹妹,是你救我上来的吗?”郭芙淡淡一笑,点头,说道:“是啊。你下次观潮时可要记住了,别站得那么近,不然,可不一定有人能把你再捞回来。”那少年乖乖的连连用力点头,“啊切!”,却猛地打了个大喷嚏。郭芙不由微微一笑,起身将他拉了起来,道:“你的衣服都湿了,快些回家换下吧,别着凉了。” “啊?”那少年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为难的看着身上的湿衣服,半天不说话,就低着头站在原地磨蹭。郭芙见他神色,心下了然,好笑道:“你可是怕回家挨骂?”他立刻连连点头,圆睁着眼期盼的望着郭芙。郭芙心里无奈的苦笑一下,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上辈子自己捡到过的那只小京巴儿,怪可怜无辜的,不由口气一软,道:“嗯,不然你先和我们回烟雨楼吧。”她又转身对武修文道:“小武哥,我看他身形和你差不多,你就借身衣服给他穿吧。”武修文看了眼正圆睁着眼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少年,竟也无法再生气,只得没好气的对他说道:“还不快跟我们走。” 那少年一下跳到武修文的面前,挥舞着双手,兴奋的拉着他叫道:“哇,你们真是太好了!”他变脸之快,委实让郭芙三人叹服。武修文郁闷的抽出被他拽住的手,朝城内走去,那少年兴奋的跟在三人身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哎,漂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赵祺,你们是第一次来杭州吗?我……” 郭芙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自己当时怎么会一时好心泛滥去把赵祺给捞了回来。看了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唧唧喳喳的少年,唉,她已有一掌将这人拍飞出去的冲动。自那日从钱塘江中将他救回后,赵祺三天两头便溜了出来找郭芙三人,不论他们往哪儿去,他也死缠烂打的紧跟其后,整日里“芙儿妹妹”的叫个不停,郭芙三人快要被他给烦死了,偏生他还睁着那圆溜溜的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他们,唉,真是拿他没办法。 这日一早,郭芙正与武氏兄弟在烟雨楼头喝茶,看着近在眼前的西湖,湖面上笼着薄薄的晨雾,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眼神那么迷惘,却又是那么让人怜惜,在不知不觉中将人拽入死亡,跌进无边的诱惑中去。她不由感叹,正是这温柔乡,磨灭了宋廷君臣的英雄气。 “芙儿妹妹!”郭芙无奈的抬头,这般大呼小叫的,不用猜,就是那磨人精赵祺来了,武家兄弟的眉头已然皱起。果然,赵祺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上楼来,手里还拽着一个人,不断催促:“快点,快点。”一张笑脸赫然出现在郭芙面前,“太好了,你们还没有出去。”当下不客气的坐在了郭芙身边的空位上,献宝似的说道:“芙儿妹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他身后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宋瑞,然而,即使是这般尴尬的状况,他依然维持着温文尔雅的气度,对着郭芙淡淡点头微笑:“郭姑娘,”又看向武家兄弟笑道:“武兄弟,闻名已久,幸会!”这才在郭芙的邀请下翩然入座。 赵祺已为自己斟了杯茶,才送入口中,又吐了出来,皱眉喊道:“小二,你这什么茶?”旁边伺候的小二立刻跑了过来:“客官,这可是用虎跑水冲制的上好龙井啊!”赵祺生气的斥道:“胡说,味道根本不对,茶香不够轻灵悠远,而且,你看这茶叶,叶片不够挺直削尖,那里是龙井啊?”那小二闻言,颇为不忿,道:“客官,您可不能心口开河。我们烟雨楼的茶谁家不知是最正宗的西湖龙井,您别鸡蛋里挑骨头,有能耐,您拿出比这更好的龙井茶来!”宋瑞见赵祺与小二纠缠,插言道:“赵公子,这确实是正宗的西湖龙井,您忘了,您在家用的可不是这等‘上好的龙井’。”那小二马上笑嘻嘻的赞道:“公子好眼力,识得货,可不向有些人不懂装懂,嘿嘿。”赵祺闻言,张嘴想要和那小二争论,又看了眼郭芙,最终还是没与那小二争执,只自己在一旁嘀咕:“哼,我在……里用的龙井就比这好的多。明明就是……”一旁郭芙见他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很可爱,特别是他圆圆的眼睛,瞪起来其实没什么气势,反而很像小哈巴狗儿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就想欺负一下。她不禁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个响指,故意板了脸训道:“你在嘀咕些什么?喝个茶也不老实,还挑三拣四。‘茶之为用,味至寒,饮之最宜精行检德之人’,就你这样不知修身养性,还挑剔茶水,便是有好茶也给你糟蹋了。乖乖给我喝茶,不许多话。”其实郭芙对茶也没多少研究,她自己更不讲究这些所谓的茶道,不过故意说了捉弄赵祺罢了,谁让他叫人看了那么想欺负呢。 被郭芙一训,他的脸瞬间挎了下去,十分委屈的答应着,“知道了啦。”一旁宋瑞看得颇为惊奇,又有几分好笑,明明赵祺要比郭芙要大些,却是任由她像长姐似的训话,偏生两人都还不自觉这般长幼颠倒,彼此一训一受都自然无比,好似理当如此。不过郭芙所言甚合他意,因而出语道:“郭姑娘所言甚是。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前朝玄宗以前,茶多在南方饮用,而北方少见。后来先有僧人发现此物极利于坐禅入定,所谓‘驱愁知酒力,破睡见茶功’故而茶在北方佛寺中开始广泛适用,后来更兼及到那些文人诗客,所以也就有了茶‘慕诗客、爱僧家’的说法。至于我朝,已然南北风行,乃文人雅士修身养性之佳品。” 郭芙听他言语,显然是一深爱茶道的文士,然而,初见面时便已知道他有一身好武艺,忍不住出言试探:“茶之为物,最是空灵逸秀,所以它最是贵柔,可谓饮中君子,实为文人最爱;然我等江湖中人,放旷不羁,宁爱酒水,其性刚烈朴实,实为饮中侠士。不知宋瑞兄以为何者为佳?”宋瑞淡然一笑,言道:“茶之轻柔淡雅,酒之刚烈浓郁,各有所长,究竟更爱哪样,因人而异。郭姑娘以为呢?”轻轻松松又将皮球踢回。 郭芙眨了眨眼,正要说话,赵祺却插了进来:“芙儿妹妹,你们不要在这讨论茶啊、酒啊的,我们今日去哪儿玩啊?”郭芙不由睨了他一眼道:“你呀,整日里就想着玩。”赵祺颇为委屈的说道:“人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就坐在这儿喝茶吧?”见他这般模样,郭芙不由一笑,看来他家中管得还挺严,因而道:“好了啦,想去玩就去吧。说说看,你想去哪儿?” 中秋 第十三章 天上月色极美,中秋的月亮团团如一轮冰盘,高高的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晶莹璀璨,明亮皎洁。从湖心亭向下望去,月下的西湖如倾了满天碎钻星光,瞬息万变,流淌不定。湖面上张灯结彩的花船来来往往,渺渺的丝竹琴乐随着清风悠悠送来,这样的夜色秋风里,赏花步月,真真是莫大的享受。 “这赵祺,将我们约了来,自己却不见踪影。”武修文有些不耐烦的抱怨道。郭芙娇然一笑,脆声说道:“如此良辰美景,没有他在一旁咋呼,岂不是更妙?”武敦儒不由点头笑道:“那倒也是。”三人随性在岛上漫步,岸边垂柳在月光下影影绰绰,岛上几株盛放的月桂吐露袅袅香气。郭芙沉浸在这氤氲月色中,思绪渐渐缥缈,这是今生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度过的中秋节,不知他们在岛上可好,妈妈多半在想念自己吧?不过,难得自己不在,让他们有机会重温二人世界的甜蜜,也是一桩妙事。眼光扫过正紧跟着她的武家兄弟,武敦儒回了她一个温厚的微笑,武修文却有些无聊的走神,未注意到她的目光。想到自从相遇以来,他们一路陪伴着自己,宠爱着自己,郭芙甜甜一笑,有人这样陪着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心念微动,郭芙抽出腰间玉箫,对着烟波浩淼的西湖,纤纤玉指宛如双蝶在长箫上蹁跹,悠然而奏。曾经,桃花岛上,四小一同玩闹的情景浮现心头,杨哥哥扮作大蛤蟆蹦蹦跳跳的傻样,海水中一起抓鱼时却撞了个满怀的糗样,大武哥被自己捉弄困在陷阱中的窘状,小武哥被自己的不合格麻药迷倒的惨状…… 当宋瑞和赵祺上摇着小船接近湖心亭时,便听到一阵欢快明朗的箫声从岛上传来。飘然若空中之音,透彻玲珑,不可奏泊;恍惚如相中之色,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听着它凝如泉水般一波波漾开,宋瑞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学堂中的玩闹,丛林中的游戏,一幕幕自眼前滑过。他不自觉的循声追去,只见银色的月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浅浅的明色与暗色洒在身上,织就了一件银辉罩袍将郭芙笼在其中,她的双眸盈盈含笑,朦朦胧胧的氲着一层温润的水光,似两丸黑水银,蝶翼似的睫毛眨动间宝光流转不定,面上挂着陶醉的微笑,微微侧了头吹着箫,纤长娇嫩的手指在玉箫上跳跃,其时风过,正吹得落英缤纷,天香碎金,暗香浮动,数点落花飘落在衣袂裙角间,更有落在肩头衣裳上,恍然如林中仙子。他不由屏息立在林间,深怕一不小心将这幻境惊碎,让误落凡尘的仙子随之翩然飞去。 便是一向爱闹的赵祺,也不由静静的凝听着箫音,脸上现出纯真童稚的微笑,陶醉于欢快飞扬的箫声之中。直至一曲终了,众人依然伫立当地,欣然忘时。郭芙放下手中玉箫,只觉心中畅快欢喜,回顾四周,见到正愣愣站在前方的宋瑞与赵祺两人,因而向他们欢声言道:“你们来了?” 赵祺立马跳到郭芙面前,抓着她的手叫道:“芙儿妹妹,你吹的是什么曲子啊?太好听了!”郭芙笑着答道:“这只曲子叫《童年》,你喜欢么?”“对啊,对啊。”赵祺猛点头道:“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呢!”郭芙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乡间俚曲罢了,你听得少,所以觉得格外好听。”赵祺迷惑的侧头想了一会儿,“是吗?不过那些乐师整天翻来覆去的奏的曲调好像都差不多,确实满无聊的。还是芙儿妹妹的曲子有趣儿。” 赵祺拉拉郭芙的袖子,拖长了声音央求道:“芙儿妹妹,你这曲子有词吗?宋瑞正好带了琴来,你可以一边弹一边唱给给我们听罢?”不知为何,每每看到他讨好撒娇的样子,郭芙都会想起自己的那只京巴儿。 眼见宋瑞已解下背上的古琴放在亭中石桌上,向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郭芙欣然一笑,走到琴前,信手拂去,一串珠玉之声倾泄而出,宛转动荡、无滞无碍。朱唇轻启,活波欢快的歌声悠然扬起:“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学堂上夫子的嘴巴,还在拼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对着宋瑞略带错愕的神色,她顽皮眨眼一笑,接着唱道:“桃花岛上面风景如画,就是不能随意行走江湖,九阴真经和易筋经,到底哪样更加厉害?隔壁屋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嘴里的零食,手里的书经,心里懵懂的童年。”武氏兄弟面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桃花岛上的点点滴滴滑过心头。 “总是要等到师父问,才知道功夫只练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一寸光阴一寸金,夫子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赵祺心有戚戚焉的连连点头,圆圆的双眼灿亮亮有如星子,面上带着终于找到同伴的兴奋。郭芙指下轻轻一挑,琴音婉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就这么好奇,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曲调渐低,由纯然的活波变为淡淡的迷惘,像孩子天真的好奇,和纯纯的渴盼,“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徽宣紫毫和松烟墨,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什么时候才能像仗剑江湖的师兄,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着长大的童年。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盼望着长大的童年……”赵祺跟着低声哼唱了许久,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歌的曲子真奇怪,不过很好听呢。尤其是词写得最好,不像那些假道学似的,听着就像在念经。宋瑞,你说是不是?” “妙谙谐谑檀心灵,玉指清音醉天香。”宋瑞点头,悠然赞道。“乡间俚曲,难登大雅之堂,不过博君一笑罢了。”郭芙盈盈笑道:“宋瑞兄才是真正才华过人,出口成章。”“郭姑娘过奖了。姑娘所奏琴音,曲调清奇,词句新颖,童趣盎然,宋瑞佩服。”宋瑞谦言。 “哎呀呀,你们两人可不要在这儿‘宋瑞兄’、‘郭姑娘’的,彼此客套不停。”赵祺跳了进来,嚷嚷道:“宋瑞的文采当然好了,他可是上一榜的状元郎啊。至于芙儿妹妹的的琴艺也不必谦虚了,就是教访司的乐师都不能比的嘛。”他语气一转,讨好的拉住郭芙的手摇晃着央求道:“好妹妹,再弹只曲子吧。”就差没有竖只尾巴在身后摇晃了。郭芙却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了心神,好奇问道:“宋瑞兄竟是状元公?” “芙儿妹妹不知道麽?”赵祺瞪圆了眼睛,“宋瑞兄弱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7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折桂,可是我朝少有的佳话,你居然不知道?”郭芙睨了赵祺一眼,嗔道:“我就是不知,怎样?”“嘿嘿,我还以为你们先认识……”赵祺挠挠头,傻笑道:“芙儿妹妹,纵横江湖,不知这种小事,正常,正常。”他那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瞅着正在一旁看热闹的宋瑞,马上蹦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袖,献宝似的冲着郭芙介绍道:“这位,文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吉州吉水人氏,宝佑四年的状元郎,现为朝中佐郎兼刑部郎官。怎么,够详细吧?”他得意的看向郭芙,谁知讨好的对象毫无反应,他哪里知道,此刻郭芙心中正被“文天祥”三字掀起滔天巨浪,她前世虽然无暇细读史书,但宋末名臣文天祥的大名却是耳熟能详。“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竟然是他,郭芙一时愣在当地,怔怔的望着宋瑞。 赵祺蹭到郭芙身畔,乖巧的笑道:“好妹妹,看在我这么卖力介绍的份上,再弹一只曲子吧。”郭芙回过神来,一指点在他额上,娇嗔道:“就你爱耍宝。”望了眼一旁的宋瑞,双手重新置于琴上,略微思索,指下陡然用力,划过一串金铁般肃杀之音,带起朔漠黄沙的苍茫,巨浪滔天的豪迈,她沉声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琴声渐低,似在深情诉说,又似在低沉呜咽,是飘荡在亘古时空中热血男儿的壮怀激烈。 宋瑞心中震撼,双眸深深凝视着慷慨而歌的郭芙。她亦回望着他,望着面前这青衫磊落的男子,她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许是男儿心如剑,只为天下舞。琴音婉转低徊,“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复又骤然拔高,引胸中热血如沸,唯愿仗剑江湖,驰马沙场:“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 “堂堂华夏要让四方来贺!”宋瑞神往吟诵,有些激动的问道:“不知此曲名为何?” “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宋瑞击节叹道。“岳将军如在世,必与郭姑娘称为知己。” “既有宋瑞兄在前,何劳岳武再世?”郭芙俏皮的眨眼说道。 清风在树叶间无拘穿过,漱漱入耳。月华落在宋瑞翩然衣袂上,漾射出温润的光泽。素来风轻云淡的眸子似化作寒夜无月的夜晚碧空可见的星辰,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他朗笑道:“却是文某愚谦了。”郭芙起身笑道:“不知能否请得状元郎为我等抚琴高歌一曲?” 未等宋瑞答话,赵祺已在一旁拍掌叫好。宋瑞从容淡笑道:“如此良宵,知己在前,岂能不纵情一曲。”他随即端坐于琴前,修长有力的双手抚上了桌上的琴,指下轻轻一挑,余音犹自宛转,流水般的琴音已袅袅而起。郭芙听出他弹的是“无射商”调子,琴曲温雅平和,却是一曲《高山流水》。其琴音清远高洁,不染丝毫尘世浊气,澄然秋潭、皎然月洁、湱然山涛、幽然谷应,高洁处如大鹏传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低徊时如潺潺流水叮咚婉转。 高山流水酬知己,郭芙欣喜的看向宋瑞,却撞上他正凝视她的双眼,那双眼睛,如泓泓秋水般清澈淡静,眸底深处却又透着暖暖春意。 “哎,芙儿妹妹,我还是喜欢你开始弹奏的那曲《童年》。”赵祺大刺刺的跳在两人中间,“宋瑞弹的《高山流水》虽妙,但时常听早就腻味了。芙儿妹妹,你再弹一曲吧。”郭芙看着他嗔道:“《精忠报国》不好听么?”“好是好听,就是杀伐之气太重了,不如《童年》来得欢快。”他委屈的解释。她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是为你奏的,不欣赏就算了。”“那你再为我奏一曲吧。”他小心翼翼的拽了拽郭芙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道。 “为你奏啊?”郭芙微微侧了头,眼眸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捉黠的笑意,点点头,脆声道:“这样吧。我给你唱支歌吧。” 武修文一见郭芙脸上的笑意,背上不由一凉,同情的看向还在傻乐的赵祺,唉,他可是深知每当郭芙脸上露出这种笑容后,就有人要倒霉了。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会傻到去点破郭芙的阴谋。 “我快乐因为你快乐,我开心因为你开心,我愁了因为你瘦了,我瘦了因为你病了,”清清脆脆如银铃般的歌声响起,郭芙微笑着唱着,同时“深情”凝视着面前正笑得开心的赵祺,“我笑了因为你壮了,我有钱了因为把你卖了。” “呃?”赵祺瞪圆了眼睛,张着嘴看着笑眯眯的郭芙,再迟钝他也感觉到不太对劲了。一旁武敦儒与武修文已经抱着肚子狂笑了起来,宋瑞微微侧转了身子,可是,只要仔细看看他正在微微耸动的肩头,和唇角微弯的弧度,眼底掩饰不住的笑意,也知道他在偷笑呢。 “哇,芙儿妹妹,你欺负人!”终于领悟过来词中含义的赵祺一下跳到郭芙的面前,挥舞着双手,不服气的大叫起来。郭芙嘴角噙着笑,慢吞吞的说道:“我怎么欺负你了?我是在夸你呢!” “啊?”赵祺瞪着郭芙:“你还夸我呢?你分明,分明把我比作,比作……”“比做什么?”郭芙笑眯眯的问道。“猪啊!”赵祺一急,大叫了出来。“是吗?猪啊?”郭芙笑嘻嘻的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然后才颇为认真的说道:“对哦,我夸你是猪呢!”“这还叫夸我?”赵祺咋呼呼的在郭芙面前跳来跳去。一旁的武修文无奈的摇头,心想他还是认了得好,再说下去,只怕会给郭芙捉弄的更惨,可惜,这是武修文的经验教训,不是他的。 “怎么不是夸呢?”郭芙睁圆了她那漂亮的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你看啊,”她竖起手指头慢条斯理的数起来:“第一,猪肉可以吃;第二,猪骨头可以熬汤;第三,猪皮可以制鞋;第四,猪毛可以用来作刷子。嗯,猪可全身都是宝啊!”她遥望着月亮神往的感叹了一句,才回过头来,看着赵祺,问道:“你有这么多用处么?”看着已经被她说得目瞪口呆的赵祺,她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太激动,我知道你没那么好,所以说,我是夸你嘛!有点差距是正常的。” “啊?!”赵祺已陷入彻底的石化状态了。武氏兄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默契的转过头去躲在一旁偷笑,唉,还是给他保留一点面子吧。 郭芙看着被自己捉弄到无语的赵祺,终于忍不住爆笑了起来。可怜的赵祺,哀怨的等着眼睛看着面前这群哈哈大笑的同伴,真是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们!他气鼓鼓的嘟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其实没什么威严,反而很象小哈巴狗儿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让人就想捏两下。宋瑞同情的看着他,“咳咳。”,强敛了面上笑意,拱手向郭芙说道:“郭姑娘还是饶了赵公子吧!” 笑得差不多的郭芙,眼珠子一溜儿的转了个圈,看了眼宋瑞,点点头,揉着赵祺的额头,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乖乖小祺祺,不要生气嘛!”赵祺看着郭芙向自己服软,正嘟着嘴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拿会儿架子,免得立刻就原谅她太没面子了。郭芙又加上了一句:“其实,你还是比猪可爱的。” “哇!”赵祺再度深受打击,气呼呼的瞪着郭芙,在原地跺着脚,伸手指着她:“你,你……” “呵呵,你不用太感动。”郭芙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理解的表情。 宋瑞看着两人,不由会心一笑,上前一步,轻轻拍着赵祺的肩膀,温言安慰:“赵公子,郭姑娘只是和你开玩笑的。”赵祺一把拉住宋瑞的衣袖,在他臂膀上蹭来蹭去,万分委屈的抱怨:“芙儿妹妹欺负我。” 看着赵祺可怜兮兮的模样,郭芙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啦,我是逗你玩的嘛!”赵祺好骗的回过头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郭芙,她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脸颊,哄到:“小猪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多可爱啊!”宋瑞看她一口一个小猪的,几乎无语,可赵祺已经得意洋洋的点点头,扬着头骄傲的说道:“就是嘛!猪怎么能跟我比呢!”唉,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已经被郭芙唬得逻辑混乱了,他有必要和猪比么? 看着他这般模样,锦衣玉服裹着的一个雪团儿似的人儿,郭芙突然想起一首词来,却是与他最为贴切的,因而笑道“我原先看书的时候,曾看过一曲《西江月》,批你倒是最为恰当。”赵祺立马好奇的看着郭芙:“什么词?” 她嘴角微弯,未语先笑:“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眼眸流转,顾盼含笑:“怎么,可是与你最贴切?” 赵祺不以为杵,反而笑了起来,拍掌道:“妙啊,妙啊。这词写得可真好,我怎么以前都没读过?他原是形容谁的,此人倒可一交。”宋瑞看了眼欢欢喜喜的赵祺,无奈摇头,淡淡言道:“这曲词,恐是郭姑娘杜撰的吧?”郭芙想起此时还未有《石头记》呢,因而只抿嘴一笑,答曰:“天下诗书,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赵祺闻言,反而叹道:“可惜,可惜,我还想会会这等妙人儿,原来只是芙儿妹妹做得曲来唬我。” 郭芙也不便否认,只伸手在赵祺额头上弹了两下,笑言:“你当这世上如你这般潦倒不通事务的愚顽之人有如此之多么?便只你一个活宝了!”他委屈的捂着额头,眨着眼道:“人生一世,自是要及时行乐。”郭芙“噗哧!”笑了出来,“又没人不许你及时行乐,这么委屈作甚?” 一丝云彩飘过圆盘似的明月,仿若月亮也带了笑,看着岛上这群嘻笑少年,无人注意到宋瑞的眼底滑过一丝淡淡隐忧。 中原 第十四章 郭芙三人在杭州待了约莫两月时间,这一日却接到丐帮传讯,让他们速回桃花岛。京中桃夭阁分铺已基本筹备完毕,剩下事宜也有黄毅料理,因而郭芙三人匆匆与宋瑞、赵祺告别后,便乘船返回桃花岛。 回到岛上方知,原是近年来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大宋天下,为联系天下英雄,共御外侮,丐帮广撒英雄帖招集天下英雄,召开英雄宴共同推选武林盟主,以主持抗蒙大业。英雄宴设在大胜关的陆家庄,陆庄主双名冠英,他父亲陆乘风是黄蓉之父黄药师的弟子,因此算起来他比郭靖、黄蓉还低著一辈。陆冠英的夫人程瑶迦是孙不二的弟子。当年程瑶迦遭遇危难,得郭靖、黄蓉及丐帮中人相救,是以对丐帮一直感恩,因而此次陆冠英夫妇一力承担英雄宴诸般事宜。黄蓉将三小召回正是为了此事,英雄宴由丐帮召开,郭靖黄蓉夫妇自当主持,江湖中一些素有名望的侠义人士都将邀请赴宴,黄蓉有意让女儿去送英雄帖,一则以示重视,二则增加女儿的阅历,也为其今后行走江湖积下人脉,这自是作为母亲的一番苦心。因而郭芙不过回岛数日,便又与武氏兄弟匆匆离岛,往各位英雄居处赶去,散发英雄帖。 郭芙与武氏兄弟骑马一路北上,往嵩山少林寺、终南山全真教、黄河巨浪帮、大名府金刀王曾大侠及河间府白家堡等江湖帮派英雄侠士送帖。三人先上少林,临近嵩山冈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其间,晨钟暮鼓,悠然忘尘。少林为千古名刹,郭芙有心观摩,奈何彼处不留女客,三人送过英雄帖后便随即离开,马不停蹄的接着往终南山赶去。 沿途山川险峻,有别于江南风景之柔媚秀丽,然而郭芙却日渐沉默,无心游玩。自当初父亲送杨哥哥上终南山学艺,一别经年,若是事无变化,他应已入活死人墓拜小龙女为师了,每思及此处,虽早知这是他的命运,郭芙心底却有淡淡莫名黯然滑过。待上得终南山,马钰、丘处一等真人并不在重阳宫内,却是尹志平接待的他们三人。郭芙心下隐然记起此人所为,不由有些嫌恶,然而仔细端看其人,白面微须,眼神清明,言谈有据,俨然一有道修士,不知为何竟能作出这等事情,心底暗自揣摩,又或许此番他并不曾有越轨之事? 一俟谈完英雄宴事宜,郭芙便向其询问:“尹师叔,家父曾送兄长杨过来终南山学艺,侄女与他多年未见,甚为思念,不知能否烦请师叔令其出来一叙。”她殷殷的看着尹志平,心底却有模糊的期盼,然而,见他面现难色,已然了解,果然,他略迟疑片刻,缓缓开口言道:“此事正须贤侄女向令尊说明。杨过与本教发生了些许误会,已于三年前叛教而出。”郭芙心底微凉,又关切问道:“尹师叔可否告知三年前发生何事,竟使我杨哥哥以致于叛教而出?如今他又身在何处?”尹志平略有踌躇,沉吟片刻方道:“当时杨过与门下弟子发生冲突,引得活死人墓中人插手,吾教郝真人误伤一位老妪。杨过一时激愤,竟至叛教。”尹志平所述较为中肯,与当初事实颇为接近,只是隐了冲突实乃全真教对杨过不公所引起之事,而郭芙听来却是生气伤心,暗想杨哥哥终是在重阳宫吃了苦头,这些臭道士人多势众,偏欺负她杨哥哥孤身一人,只盼他在活死人墓能快活些,因而语气中难免有些不满,追问道:“现在我杨哥哥身在何处?他既不在重阳宫中,又未曾返回我桃花岛,如若有什么……”言下之意了然。 尹志平见郭芙语气颇为不逊,然而他修道之人,涵养素深,且见郭芙脸现忧容,只当她小姑娘为兄长着急,也不以为意,只是杨过另投他门,实为全真教大辱,本不愿与其说清,此时却不得不说了:“郭侄女不必担心,杨过已另拜活死人墓的龙姑娘为师,此时当正在活死人墓学艺。”郭芙闻言,心下方才宽慰,然而却又有莫名黯然,她未尝深究自己心思,语气略缓,接着追问尹志平:“不知尹师叔可否引侄女往活死人墓与杨哥哥相见。”“这……”尹志平甚是为难:“本派向有严规,门下弟子不得踏入活死人墓内一步。贤侄女的要求,恕难相助。” 郭芙因而道:“既如此,只烦请尹师叔指点侄女路径,待我等自行前去。”尹志平见她坚持,因而亲自引路,领他们往重阳宫后山行去,左折右绕,穿过几片林子,再走过一块空地后,便在一处林前停住,向林内朗声道:“全真门下弟子尹志平,引故人来拜见龙姑娘。”他反复喊了几声,林中却毫无反应,郭芙不明所以,向他看去,却见他面上也是一片茫然,她心中思量莫非杨哥哥已和小龙女离开古墓,但不亲眼看到,却并不甘心就此离去,因而向尹志平道:“尹师叔,前方可就是活死人墓所在?”他点点头,言道:“不错,前方已是活死人墓所在,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竟无人应答。贤侄女如还要前去,限于门规,恕贫道不便再陪同前往。”郭芙因而与之作别,与武氏兄弟向林内走去。尹志平怅然立于林前,片刻后,亦归返重阳宫内。 郭芙三人向林内走了几步,便见地下立著一块石碑,低头一看,见碑上刻著四个字道:“外人止步。”武敦儒因而劝道:“芙妹,是否在此等候片刻?贸然闯入恐怕不太好吧?”郭芙不以为意的答道:“刚才我们在外面叫了那么久都没人应,多半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进去看看比较放心。就算我们入了活死人墓的禁地,有杨哥哥在,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样的。”三人继续前行,穿过林地不久,便看见一座巨大的石墓,然而墓门处却被一块断龙石挡住,郭芙不由怅然,在墓前徘徊许久,方与武氏兄弟一同下了终南山。 此后三人继续北上,邀请北地各路英雄好汉前往英雄宴。彼时大金国已为蒙古所灭,黄河以北,尽为蒙古人天下。郭芙三人鲜衣怒马,又是汉人衣冠,而蒙人治下汉人不得有马,更不得持兵器,为避免引起麻烦,三人大多避开沿途主要城镇,以免与蒙古军队相遇。 天时日寒,衰草连途,沿途兵革之余,城破户残,满目萧条。中原,曾经的王兴之地,多少都城,多少繁华,然而,当郭芙一路走过时,她无法相信眼前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地就是自己曾经向往的中原。郭芙心情日渐沉重,再无游山赏景之闲情,一路快马扬鞭,只盼能多邀请些侠义之士参与大胜关的英雄宴,不让美丽繁华的江南沦为第二个中原。 这日,三人送完英雄帖,南下归途正经河间府地域的一片山区,远远听得人声鼎沸,中间又隐隐夹杂号哭之声,甚是喧闹,三人因而避开大道,上了一处山坡观望。原来是一群鞑子军在左近掳掠了数百名汉人百姓,正驱使其往北上而去。几十名鞑子军骑在马上,嘻笑扬威,看到有人走得慢些落下,便是一鞭子抽下去,大声喝斥,只看得山上的郭芙与武氏兄弟义愤填膺。就在此时,眼见得百姓中有人摔倒在地,一鞑子军纵马上前,冲那人狠狠抽了几鞭子,大声叱骂,那人在地上爬了几次,却终是摔倒在地,未能站起。那个鞑子军又抽了几鞭子下去,同时大声叱骂,见那人还未能起身,他忽地纵马朝前,一勒缰绳,提马人立而起,马蹄对着地上那人狠狠踩下,刹那间,便将那人上身踩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却在马上猖狂大笑。 郭芙看得眼呲欲裂,只觉一股愤懑之气直冲胸腔,恨不能立时有一箭将那猖獗狂笑的鞑子兵给射死。身后武修文“哐”的抽出腰间长剑,便纵马冲了下去。郭芙被他惊醒,喊道:“小武哥,你要做什么?”武修文听到郭芙喊声,勒住缰绳,回头狠声道:“芙妹,我要下去杀了那鞑子兵。”郭芙轻轻一夹马腹,□红马追风立刻纵蹄赶至武修文身畔,盯着他道:“小武哥,你能杀得了几个鞑子兵?”武修文恨恨道:“杀得几个是几个!”郭芙初时的冲动已渐渐平息,她冷静的说道:“好,下面几十个鞑子兵,拼我三人全力或可将其全部杀死。但你可知,只要走脱了一个,便可立时招来大批的鞑子军。”武修文愤然道:“来便来,难道我还会怕他们不成?”郭芙冷然道:“小武哥好气魄,就是爹爹也不曾说过能独抗蒙古铁骑。”武修文被郭芙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太过托大,然而胸中愤慨难平,言道:“纵然打不过,我们也能脱身。”郭芙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脱身了,下面这几百名百姓的性命还能留下么?”武修文心头一惊,背后冷汗涔涔,想到鞑子的残暴,自己几乎要害了这几百人的性命。然而,他看向那些正在皮鞭下苦苦前行的百姓,不甘的说道:“难道我们就眼看着他们受苦?” 郭芙耳闻山下哭号,心中沉痛,沉声道:“纵然要插手,也得寻个合适的法子。否则,纵使我们将山下鞑子兵全数击杀,也无力将这些百姓带往江南,他们终是难逃一死。”“不错,”武敦儒接口道:“鞑子素来残暴,若是我们走了,这些百姓必将被寻来的鞑子杀光。”武修文亦冷静下来,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郭芙摇摇头,叹道:“一时半会,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我们先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再做定夺吧。”武敦儒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远远吊在这群人马之后,跟着他们又往北方走了十几里路,直至入夜,他们才在一片林子当中的空地上一座破庙内安顿下来。郭芙三人将马留在林子内,施展身法,溜进了庙内。这些鞑子兵正坐在一处整顿吃食,只留了五人在外看守虏来的汉民百姓。郭芙隐身在大殿横梁上,那些鞑子兵自想不到就在自己头顶上还躲着人,只在其下将抢来的猪羊等宰杀烹煮了大快朵颐。郭芙听得他们言语,明白外面的汉人是他们虏了去开矿的,心底因而略微放心,但是这些鞑子兵生性残虐,只怕一路上不知还会死伤多少,自己得想个主意让他们不敢随意虐待外面的汉人百姓才好。她从梁上溜下,沿着破庙绕了一圈,与在外探听的武氏兄弟会合。“鞑子兵共有四十七人,他们是要押送这些人去采矿。”郭芙向武氏兄弟说明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武敦儒也将自己探得的情况说出:“外面的汉人有三百多人,大多为青壮男子,有五个鞑子兵在看守。”他看了眼面露微笑的郭芙,问道:“芙妹可有打算了?” “不错。”郭芙扫了眼破庙上的牌匾——观音庙,微微扬起嘴角道:“我们得给这些鞑子一个教训,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胆大妄为。”她向武氏兄弟招招手,三人凑在一处,她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武修文不由赞道:“芙儿妹妹这个法子妙,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三人商议妥当,于是分头布置。 郭芙隐在大殿顶上看着一众鞑子兵正吃的热闹,她悄悄溜至殿中供奉的那座真人大小的观音菩萨背后,将其手上所托的净瓶偷了出来,顽皮的做了个鬼脸,暗道:“菩萨,我也是借你的名头做好事,莫怪啊!”才纵身出去,招来自己的宝马追风,也就是郭靖当年降服的汗血宝马。她从马鞍边挂的包裹中取了套白色衣裙换上,想了想,又在头上披了条白色纱巾,再端上净瓶,向布置完毕赶来的武氏兄弟笑问道:“我这身行头,可扮的像观音大士了?” 月辉落在她银白色的绣锦云纹飘逸深衣上,漾出莹莹的波光,轻纱外罩如烟雾般朦胧,乌云鸦堆,青丝袅袅,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真真一个动人心魄的小美人儿,尤其那乌黑灵动的眸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流眄四顾,哪里是慈悲的观音,分明诱人的魔女,可她偏不自觉,对正呆呆看着自己的武家两兄弟嗔道:“到底像不像啊?”愣愣盯着她这般口角含嗔的风情,武修文答非所问:“芙妹,你真好看!” 郭芙见他傻样,不由“噗哧”笑出,“呆子!”光滟滟的大眼睛中流光溢彩,既喜亦嗔,益发显出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还是武敦儒先从失魂落魄中转醒过来,看了这许多年,依然是不小心便被芙妹引得心神失据,收拾心情,他小心指出:“芙妹扮的还像,就是笑得太漂亮了些。”郭芙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药效也该发挥了,我们出发吧。”她收敛了面上娇俏的笑容,眼帘微垂,面容沉静,左手托着净瓶,纵身跃上树稍。 庙外空地上挤在一群的汉民百姓首先注意到夜空中传来的渺渺乐声,乐声不高,冲正柔和,其中似含有奇异的安抚力量,令他们忐忑的性情渐渐安宁。庄严的诵经声紧次随着乐声从上空传来,“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 一众百姓不由奇怪的低低议论起来,五名看守的鞑子兵也有些惊慌的看向四周,这时远远一白色人影宛若从天际飘然接近,“菩萨!菩萨显灵了!”人群中突然响起欢喜喊声,他们冲着对面的林子处跪拜了起来。看守的鞑子见人群喧闹起来,不由大声呵斥,挥舞着鞭子试图命令他们安静下来。那人影凌空翩跹而至,手持杨柳净瓶,飘飘然悬于半空,面容端庄慈悲,如水秋波温柔的扫过下方百姓,底下的百姓都朝她跪拜起来,益发大声呼喊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观音娘娘!” 鞑子兵半是害怕半是愤怒的朝喧闹的人群呼斥。冷冷一声“放肆!”宛如从鞑子兵的心底响起,尚未及反应,他们手上的鞭子便莫名掉落,接着只觉膝阳关一麻,他们便都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庙内的鞑子兵听到外面动静,也都跑了出来,见着飘浮在半空的人影,先是一惊,接着有人反应过来,那半空中的人俨然如庙中供太上所供奉的神像一般妆扮,不由惶恐。她面露慈悲,缓缓扫视,底下的鞑子兵一但接触到她黝黑深邃的眼神,便仿若落入一口黑沉沉的深井,最深沉的敬畏从心底泛起,他们高声喊着“腾格里!”竟也都跪拜于地。 “尔等化外之民,不识教化,伤我子民,造今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为来世人轻贱故。汝等可知罪否?”迷离清冷的声音在一众鞑子兵的心底响起,冷冷的宣判他们的罪孽,“我佛慈悲,令尔以身苦,抵杀业罪孽。”话音落,一众鞑子兵忽然感到全身有如针扎,又有如蚁噬,痛不可抑,不由翻到在地嚎叫,直过了盏茶功夫,身上痛楚渐消,然而又开始发痒,先是表皮处如有最轻柔的羽绒刷过,泛起阵阵战栗痒麻,接着像是骨中有虫蚁翻钻,竟至心底若有毛爪抓挠,只觉奇痒难耐。他们不由在地上磨蹭,在身上用力抓挠,只求解去身上难以忍受的麻痒。 “汝可知罪?” “汝可知罪?” 一声声冷冷质问在他们心底回荡,有鞑子兵忽然福至心灵,趴在地上跪求哀喊:“菩萨救命!”其他的鞑子兵也跟着喊道:“菩萨救命!” 半空的菩萨飘于鞑子兵上方,右手取出净瓶杨柳,轻拂柳枝,带起一阵迷迷蒙蒙的水雾,均匀布于空中,缓缓飘落至底下哀号的鞑子兵身上。他们只觉得被这水雾涤荡之后,浑身痛痒俱都消失,于是均都拜服:“多谢菩萨!” “须菩提!汝等即识罪业,从此改过,一心向善,善待我之子民,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菩萨柔和的劝诫响起,一众鞑子兵连连叩头称是。她复又飘至汉民百姓上端,对着期盼自己解救的众人柔声言道:“今之苦难,实为尔等自招来。汝世居中原福地,当自捍卫家园,今沦为下囚,当守望相助,徐图光复。不可空自等候,如不自救,纵有满天神佛,亦不能救!切记,切记!”众人拜服,待他们再起身时,半空中的菩萨、乐声与诵经声俱都消失。 远远树林中,武修文正在惊叹:“芙妹的摄魂大法练得好深精湛,居然将那些鞑子兵都给迷倒了。”郭芙笑道:“哪里,多亏了下在他们吃食中的‘如梦令’发挥药效,要真是靠我的功力,对付两三人还差不多,这四十多个鞑子兵要都迷倒,是不可能的。”她抛了抛手中的一个小玉瓶,笑道:“还好我身上带了不少‘痒痒粉’和‘须弥刺’,这里面也有你们不少功劳啊!”她眼波流转,扫过武氏兄弟,已不复假扮观音时的慈悲娴静,别样顽皮娇俏。武氏兄弟回忆起当初被她抓着试药时的惨状,后背一凉,还好还好,她最近的兴趣不在炼药上了。 郭芙看了眼远远的人群,叹道:“希望这番作为,可以保得他们平安。”三人策动□骏马,扬鞭向南。 错过 第十五章 郭芙三人一路快马加鞭,不过十余日,便已进入汴京路,再有两日功夫即可返回南宋境内。这几月中见得中原百姓生活多艰,蒙古鞑子猖獗残暴,郭芙心下触动颇大,难免神情郁郁,武敦儒与武修文为了逗她开心,又是故意扮傻,又是说笑话儿,好容易才哄得她重展笑颜。 “芙妹,你前日可真把那些鞑子兵给欺负得惨了,怕是他们以后看到菩萨都得好生拜拜了。”武修文得意的说起三人那日所为。“幸而将‘如梦令’带在身上了,不然哪能那么轻易将他们骗过。”郭芙庆幸道。“也不一定,那些百姓没被下药,不也都还是被芙妹你骗过了。”武修文坚持认为是郭芙的摄魂大法起了作用。 “那是因为他们心中本就期盼能有神佛相救,心中有佛,眼中自然就看到佛了。”郭芙淡淡解释道,“只可惜,百姓无知,神不救人!”武敦儒觉得郭芙语气古怪,不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神一片寂然,眼色莫名令他想起岛上的琉璃,无悲无喜,泛着淡淡的悲悯,竟真如俯视众生的神佛,淡漠无情。武敦儒心头一惊,不自觉的喊道:“芙妹!” 郭芙转过头,眨了眨眼,笑道:“大武哥,怎么了?”她的神色一如平时的娇俏,武敦儒只疑心刚才是自己看花了眼,摇摇头道:“没什么。”郭芙淡淡一笑,接着自己前时的话说道:“那鞑子信的可不是菩萨,他们相信的是他们的天神‘腾格尔’。如果不是先前在庙中已见过观音神像,又服用了‘如梦令’,再被你们奏得音乐和诵经声蛊惑了心神,我哪能轻易得手。” 武修文信服的点点头,“那也是芙妹配制的‘如梦令’厉害。”提及此药,郭芙倒是颇为得意,当初在扬州偶然见到大食商人带来的罂粟花,她很是惊讶,本是想拿来制作麻药的,试验时却先制出了迷幻剂,也算是自己自行研制的第一味药剂,因而命名为“如梦令”,不想竟然真派上了用场。她会心一笑,向武敦儒赞道:“大武哥的《金刚经》才真是背诵得流畅呢。”武敦儒实在的应道:“嗯,当年皇爷爷出家,爹爹在家也是时常诵经,我和修文一起背了不少。”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策马前行,看看天时,已经过午,武修文说道:“芙妹,走了这半日,你可累了?我们是不是停下吃些干粮再赶路?”郭芙放眼周遭,道:“再有一个多时辰,便到大胜关了,我们还是到镇上酒楼再用吃食吧?连吃了几日干粮,我可腻了。”想到可口的美食,三人驱动□骏马,益发快速向大胜关驰去。 空中突然响起尖锐的雕鸣声,郭芙不由奇怪的朝一直盘旋在自己上空的乘风和随风双雕望去,只见它们突然加快了速度,高声鸣叫着朝前方俯冲过去。听它们的叫声,似乎颇为愤怒,郭芙不由奇怪,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双雕的愤怒,不由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下,催促□追风加快速度追上去,“大武哥,小武哥,风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我们快跟上去看看!” 大胜关外的一片荒郊处,几个青年男女正与一美貌道姑拼斗。正激斗间,忽听得空中几声唳鸣,声音清亮,两头大白雕往那道姑头顶疾扑下来,四翅鼓风,只带得满地灰沙飞扬,声势惊人。正在围攻那道姑的几名青年男女瞧得好生怪异,不由停了手,立在一旁。当中一蒙人军官装扮的青年男子眼见双雕,却是心神激荡,不由脱口低喊了声“风儿。”那双雕竟也回应似的鸣叫了两声。同站在一旁的另一位青年男子不由奇道:“杨兄,莫非你竟识得这双雕?” 这青年口中的杨兄正是当年被郭靖送往终南山学艺的杨过,他与小龙女失散后进入江湖,本想去桃花岛寻找郭芙,但偶然间救下陆无双,因而再度与李莫愁结怨,此时正在争斗。他眼见双雕出现,料想郭靖夫妇必在左近,想起当初郭伯伯对自己的殷殷期望,自己反出重阳宫,竟不知要如何面对他,忙跃后数步,取出人皮面具戴上。但同时忆起当年在桃花岛上无忧无虑的生活,那个顽皮可爱却又对自己温柔体贴的芙儿,不知她是否也来了,杨过不由期盼的望着来路。 此时忽听东北方马蹄声响,一乘马急驰而至。那马脚步迅捷无比,甫闻蹄声,便已奔到跟前,身长腿高,遍体红毛,神骏非凡。场中其余人等俱是一惊,心底奇道“这马怎的如此快法?”马上骑着个红衣少女,连人带马,宛如一团炙烈的火焰般扑将过来,只有她一张雪玉似的脸庞才不是红色。只见她一勒马缰,红马倏地立住。这马在急奔之中说定便定,既不人立,复不嘶鸣,神定气闲。 虽数年未见,当年那娇俏的小人儿已长成颜若春花的美貌少女,但那灵动乌亮的眸子,鸦翅似的睫毛下盈盈间全是鲜活的朝气,眼波流转时道不尽的风流韵致,只一眼,杨过便已认出,“芙儿……”他在心中喊道,这个日夜思念,数年来不知在心中反复念过多少次的名字,心神激动之下,竟在胸中回荡,呐呐不能喧之与口,他近乎于狂喜的看着马上的人儿。只见此时她一阵急驰之后,额头微微见汗,双颊被红衣一映,更增娇艳,让他忆起桃花岛上烂漫的灼灼桃花,又有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透着莹莹娇晕,红润的双唇微微翘起,还是如儿时一般的娇憨,杨过凝视她的眼神不由透出深切的怜爱。 郭芙勒马停驻,浑然不觉有人正何其殷切的凝视着自己,她一心关注着双雕,见它们倏左倏右,上下翻飞,不住向场中一美貌道姑翅扑喙啄,心下不由奇怪。仔细向那道姑看去,见她容貌艳丽,进退间拂尘挥洒自如,身姿妙曼,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赤练仙子李莫愁。原来双雕记心甚好,当年吃过她冰魄银针的苦头,一直怀恨在心,刚才在空中远远望见,登时飞来搏击,但害怕她银针的厉害,一见她扬手,立即振翅上翔。郭芙见双雕暂无危险,因而将目光转向立于一旁的几人。 这旁边所立之人的组合倒也奇怪,居然有两个乞丐,似乎受了伤;还有一小道姑,正紧张关切着场中争斗,想来应是李莫愁的徒儿;又有四位少女守在一旁,看来也是与李莫愁为敌的。只是其中一青衣女郎的面目竟是说不出的怪异丑陋,脸上肌肉半点不动,倒似一个死人,教人一见之下,不自禁的心生怖意,郭芙不由多看了两眼,她倒不怕,只是心中惋惜,这位姐姐身量苗条,看背影却也十分动人,只可惜面貌过于可怖,又暗责自己真不该频频看去,她深知一般人若是容貌丑陋,往往不喜被人注视,纵是旁人无意也有可能引起他们心中自卑自苦之情。因而将目光转至一旁站立的两个男子身上,当先那人,长身玉立,相貌清俊,对上郭芙眼神,淡淡一笑,拱手示意,深有君子之风,郭芙也微微一笑点头回应。她再看向略远处那男子,却先撞上了一双漆黑眸子,亮若星辰,正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炙烈专注,叫她面上不由一烫,心中泛起奇异的熟悉亲切之情,竟无法对那人的无礼着恼,反而不自禁凝目向那人看去,却见他容貌怪异,分明不曾见过,心底不由失望莫名,眼尾余光更扫见他身着蒙古官兵衣饰,想起这几月所见鞑子暴行,心中嫌恶,自然面上一冷。 那厢杨过本自热切凝望郭芙,却哪知她突然神情冷淡,不由心中一痛,正此时又听得那李莫愁依然口口声声叱骂些什么“姘头、乱囵……” 等等,不禁脸色大变,只道是郭芙也信了李莫愁的言语,因而轻贱于他。又见一旁其他几位少女也都面露诧异的看着他,心中不禁激愤,复又自伤:“李莫愁污言骂我姑姑,你们便都信了。这些人都瞧不起我,那也罢了,可是芙儿,难道你也相信别人的污言秽语,以为我会做那苟且之事么?”他站在一旁暗暗伤心,但觉天地之间再无人看重自己,活在世上了无意味。 杨过心中正自难过,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两乘马驰来。两匹马一青一黄,也都是良种,但与郭芙的红马相形之下,可就差得太远。每匹马上骑着一个少年男子,均是身穿黄衫。郭芙见他们赶来,喊道:“大武哥,小武哥,风儿是来向李莫愁寻仇呢。”马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8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马上少年正是武敦儒、武修文兄弟。二人一见李莫愁,她是杀死母亲的大仇人,数年来日夜不忘,岂知在此相见,登时急跃下马,各抽长剑,左右攻了上去。 这些年来武氏兄弟苦练武艺,正是为了报此杀母大仇,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抢上前去便招招情同拼命。郭芙看着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武氏兄弟的招式狠辣有余,但严密不足,只怕稍有疏虞便会伤在李莫愁的手下。然而她深知他们报仇心切,自己纵使提醒也无用,无奈抽出腰间长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红色腰带的飘穗,连同绸缎似的乌亮秀发,一起在碧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落在一旁观看的众人眼中,是那么的鲜活而艳丽。郭芙手持长剑,不远不近的站在李莫愁与武氏兄弟相斗的圈外,却不急于加入,只隐隐威慑着李莫愁的发挥,为武氏兄弟掠阵。郭芙此刻心中也颇为矛盾,看眼下情形,若是自己和一旁的几个少年英侠一同出手,恐怕李莫愁真得留在此处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以命抵命”这些江湖公理郭芙不是不知,但是前世曾经在法制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她,始终无法在内心认同这种杀人寻仇的行为。也许因为受到伤害的终不是自己,没有切肤之痛,才能够这么淡然的说是生命不可肆意践踏,郭芙在内心深处剖析,如果是爹爹妈妈受到伤害,她不能想象,自己是否还可以坚持不以私刑寻仇。嘴角泛起淡淡的无奈自嘲笑容,不论如何,她很清楚,如果大武哥和小武哥坚持要亲手报仇,自己还是会尽全力帮助他们的,即使,自己并不赞同。 武氏兄弟自幼一同习武,剑招配合得紧密无比,此退彼进,彼上此落,虽非甚么阵法,两柄剑使将开来,再配合双雕从空中夹击,一时居然将李莫愁逼将住。但若凭他二人真实本领,时刻稍长,愤勇消减,李莫愁必能俟机伤得一人,其余那人就绝难自保。只是此时又还有郭芙等人在一旁伺机而动,李莫愁自忖若是他们一拥而上,倒是不易对敌,若再惹得郭靖夫妇出手,更是讨不了好去,当下拂尘回卷,笑道:“小娃娃们,且瞧瞧赤练仙子而猴儿的手段!”呼呼呼连进六招,每一招都是直指要害,逼得武氏兄弟手忙脚乱,不住跳跃避让,当真有些猴儿的模样。李莫愁左足独立,长笑声中,滴溜溜一个转身,叫道:“凌波,去罢!”便欲纵身往西北方向逸去。 郭芙右足轻轻一点,人已挡在李莫愁身前,手中长剑斜指,逼得她不得不停住身形,同时口中笑语盈盈:“仙子姐姐果然好手段,小妹佩服。” 李莫愁见她出手剑尖微颤,耀目生光,这一剑斜刺正至,暗藏极厉害的後著,剑法甚是奥妙,且出手时机抓得极为巧妙,正正拦在自己去路上,心中一凛,叫道:“你是桃花岛郭家姑娘?”郭芙从容笑道:“难为姐姐还记得小妹,自嘉兴一别,已有经年,可喜姐姐风采如昔。”说话间,郭芙手中长剑已与李莫愁的拂尘封挡了几个回合,竟丝毫不曾落于下风,守得纹丝不露。李莫愁心下吃惊,几年前那个可人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一娇美少女,而武艺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虽然争斗经验尚欠些火候,已然是不可忽视的劲敌。她冷然一笑,道:“小妹妹这几年的功夫也大有长进啊!可要多多亲近才是。”说着手中拂尘已朝郭芙腰间卷去。“承蒙姐姐夸奖。”郭芙娇笑着拧腰避开拂尘,同时长剑刺向李莫愁手腕,言笑宴宴:“正是当多加亲近才对。此番正好请姐姐往桃花岛一叙旧情。” 李莫愁拂尘回转,正想夺下她长剑,突然两胁间风声飒然,武氏兄弟两柄长剑同时指到。原来此时武氏兄弟也分别在李莫愁东南方向站立,三人对她形成了包夹之势。 单只郭芙,李莫愁就已不能小觑,再加上武艺不差的武氏兄弟,且三人一同学艺,彼此配合无间,登时逼得李莫愁左支右挡,她心知今日如不好生应付,只怕就真要落在这些小辈手上。李莫愁左手微动,三枚冰魄银针滑至指尖,同时右手拂尘急舞,逼退武氏兄弟的长剑,左手长袖挥处,三枚冰魄银针先后急射而出,分射郭芙上中下三路,迫得她纵身向上跃起,手中长剑迅速挽起两朵剑花点在迎面而来的银针上。李莫愁却趁此机会施展“三无三不手”,将武修文的长剑夺下,左手赤炼神掌就要在他胸膛印下,武敦儒急切来救,却被李莫愁拂尘所吐劲力打中逼退。“小武哥!”正跃在半空的郭芙情急之下,一招“萧史乘龙”将手中长剑激射而出,冲她心口刺去。李莫愁若是仍要下狠手杀了武修文,则自己也必重伤在郭芙剑下,她自不会做这以伤换伤的买卖,收回左掌,劈落射来的长剑,右足一点,借机晃出了郭芙与武氏兄弟的包围,虽未能伤人,但也趁势破了他们的攻势。 经此一战,李莫愁暗道不妙,决意速速离去,避开郭芙三人,她将拂尘在身后一挥一拂,潇洒自如,抽身往西北方向奔去,足下微尘不起,轻飘飘的似是缓步而行实则迅疾,洪凌波则是跟在其后发足急奔。武氏兄弟展开轻功,随后赶去。郭芙收回长剑,不放心武氏兄弟亦跟着追了出去,然而这一反复,耽搁了片刻功夫,待她追上武氏兄弟时,视野中李莫愁已只剩淡淡身影。只有双雕乘风和随风一直追在李莫愁上方,不断飞下搏击,武敦儒眼见追之不及,今日报仇无望,吹动口哨,召双雕回转。 那厢杨过见武氏兄弟赶到,与郭芙三人合攻李莫愁,三人神情亲密,彼此配合,施展的玉箫剑法精妙美曼,数招之间竟将李莫愁赶跑。心下不由黯然神伤,想起当初桃花岛上共同学艺,郭芙与自己何其亲昵,然而现下却对自己如此冷淡轻视,只一声声的叫着“大武哥”、“小武哥”,杨过只觉伤心莫名,“芙儿,芙儿,难道你竟全然将我忘记?是啊,你爹爹是当世大侠,你妈妈是丐帮帮主,你外公是武学大宗师,普天下武学之士,无一人不敬重你郭家。可是我父母呢?我妈是个乡下女子,我爹不知是谁,又死得不明不白……我生来命苦,受人侮辱,如今你也如他们一般看我不起,这世上再无人怜我,爱我。”他自卑自伤,竟入了痴,突然发足狂奔,也不依循道路,只在荒野中乱走。此时他心神异常,只道普天下之人都要与自己为难,却没想自己戴著人皮面具,郭芙何尝将他认出?平白无端的,旁人又怎会笑他?李莫愁恶名满江湖,又是众人公敌,所说的言语谁能信了?郭芙更是未曾将这些言语听入心上,不然,以她心思也就猜到了杨过的身份。 其余众人生怕郭芙三人有失,随后赶去接应,见郭芙等回转,当下上前行礼相见。郭芙得知面前这谦谦君子竟然是耶律齐,不由仔细打量几分,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双唇红润厚实,实是个多情的相貌。郭芙此刻心中颇为怪异,她还记得这人似乎后来成了自己的“夫君”,没想竟然在此遇见。初时郭芙还有几分尴尬,但见耶律齐言谈坦荡,自己心底也释然,那些所谓的事实此刻还是未知,自己又不一定要遵循,只要当作普通朋友即可。众人都是少年心性,三言两语就说得极为投机。耶律齐忽然想起,叫道:“杨兄呢?”完颜萍道:“他一个人走啦。我问他去那里,他理也不理。”说著垂下头来。 郭芙心中却莫名一动,问道:“哪个杨兄?”耶律齐回答:“就是刚才站在我身旁的杨兄弟,他怎么突然走了?” 他奔上一个小丘,四下了望,只见那青衣少女与陆无双并肩而行,走得已远,杨过却是没半点影踪。耶律齐茫然若失,他与杨过此次初会,联手拒敌,为时虽无多久,但数次性命出入于呼吸之间,已大起敌忾同仇之心,见他忽然不别而行,倒似不见了一位多年结交的良友一般。 郭芙亦跟着上了小丘,只见两少女身影,她见耶律齐神色怅然,颇为好奇,且想起那人眼神,自己心头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问道:“不知那位杨兄弟大名是?”耶律齐随口答道:“杨兄弟单名一个过字。” “杨过!”郭芙心神一震,难道是杨哥哥,可是容貌分明不对,她出言试探:“那位杨兄弟是蒙古人么?他的容貌颇为奇特。”耶律齐奇怪的看向郭芙,言道:“杨兄弟应该是汉人吧,他只是恰好暂避与家兄处才借了蒙人服饰。杨兄容貌俊美,何来奇特之说。” 郭芙忆起刚才见到那人的模样,是了,他一定是带了面具。想起他刚才凝视自己的眼神,“杨哥哥!”她低声喊了出来,耶律齐见她面色忽变,不由问道:“郭姑娘,怎么了?” 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为什么不告而别,是啦,自己刚才以为杨哥哥是蒙古军官,那样瞧他,一定让他伤心误会了,郭芙在心中想着这许多心思,根本未及理会耶律齐的询问,纵身跃上追风,便顺着大路追了出去。 一旁的武氏兄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郭芙绝尘而去,急忙向耶律齐等人告辞,也跳上马背追了出去。 重逢 第十六章 “杨哥哥!”郭芙沿着大道向北一路追出了十几里,却根本未见着杨过身影。她心知以追风脚力,若杨过走得是这条道,早已追上,怕是自己追错了方向。她慢慢停下追风,独立于道上半晌,见着地上斜阳将一人一马的影子孤零零的拉得老长,才掉转了马头怅然往南方缓缓走回。其时杨过正在荒野中乱走,郭芙追去的方向也不一致,两人多年未见,竟就此擦肩错过。 远远传来海浪轻轻拍打着岩岸的潮声,温柔得一如母亲的摇篮曲,郭芙却在床上辗转反侧,明亮的月光透过琉璃窗顷洒了一屋的银霜,忡怔的望着月色下熟悉的房中摆设,许多思绪纷纷在脑中滑过。却是如何也睡不着,索性从床上坐起,随手取了件床头的罩袍披上,赤着脚直接踏入绣鞋中,随性步出房外。天上没有一丝云,一弯清冷的月弓,贴在柔润的蓝天上,晶莹璀璨,清辉如霜,浅淡的月色洒落下来,给庭院中的花树披了层银纱。岛上的人似乎都已睡下,只有偶然夜鸟掠过长空的风声与潮声相应。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带着郭芙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房前,她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银色月光下,一切有着暧昧的清晰,家具还是他在时的摆设,桌上的剑谱依然翻开在他最后看的那一页,墙上挂着他用竹篾编的蝈蝈笼,床上的被褥散发着清新的阳光味道,庄中的仆佣依着她的吩咐每日都有整理,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再回来,可是依然固执的保留了他的房间,希望桃花岛可以成为他的家。慢慢的在床沿坐下,她刹那间有一丝恍惚,仿佛还是最初的时候,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筛进了屋内,他手把手的教她将竹条分开编成蝈蝈笼的模样,窗外翠荫深处隐约传来蝉声,他低声在耳边嘻笑她的笨拙,她不依的娇嗔,两人闹做了一团。 笑闹声渐渐的低疏下去,空旷的屋子连月色也寂寞的晃眼,“杨哥哥……”轻轻抚着床沿,自父亲将他送上终南山后,自己就不曾再踏足这间屋子,原以为再见时,必是英雄宴上他扬名天下,并与小龙女情投意合的时刻,不料命运给了一次相见的机会却又让彼此擦肩而过。也许是注定他将往神雕大侠的路上走去,而不会只是自己的杨哥哥。努力回忆他将要走的路,忍不住责怪自己为何是“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性子,只记得他一生的几个精彩片段,大部分在做什么自己都茫然无知,努力的整理记忆的碎片,扬名英雄宴、与洪七公在华山之巅吃蜈蚣、遇见大雕学艺、绝情谷中毒、襄阳攻城战,可就是这些片段的先后顺序,自己也是弄不清楚。落寞一笑,也许人生在别人看来就是如此,除了风光的几个片段,其余的坎坷便不为外人道,原先杨哥哥苦等小龙女十六载,他的痛苦有多少人试图了解,自己在前世不也就只是记得感叹他的深情么。想到他自幼父母双亡,后来好容易有个义父欧阳锋也一直神志不清,又很早在与洪七公的拼斗中耗尽心力而亡,与小龙女的恋情又不见容于世,郭芙内心深处泛起难以言谕的酸楚怜惜。 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召开英雄宴了,可是杨哥哥在英雄宴上似乎使了打狗棒法,那么他应该先遇上七公公了,心头猛的一惊,是了,华山上,欧阳伯伯与七公公同归于尽是发生在英雄宴之前的事情,那么,此刻杨哥哥多半是在华山之上了。郭芙霍然从床头站起,在屋中徘徊,不对,自己那日与杨哥哥相遇是在大胜关外,现在才过了七日…… 一直微蹙的双眉终于展开,郭芙粲然一笑,心中已计议妥当。 华山脚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眨眼间,一乘红马如流星划过长空从山下小径疾驰而过。策马奔驰的正是从桃花岛留书出走的郭芙,望着眼前雄伟险峻的华山,她一勒缰绳,纵身跃下马来。她搂住追风的颈脖子,温柔的挠了挠它长长的鬃毛,对它低语道:“好风儿,我要上山去找杨哥哥呢,这么久没见,你也想他了吧?这几日你就自己在这山脚附近玩耍吧。要乖啊!”她将马鞍旁挂着的包裹取下背在背上,这才轻轻在追风背上拍了一下,让它自己跑山里玩去。 温柔的春风吹起郭芙的衣袂,带着“恻恻轻寒剪剪风”的韵味,杏黄的迎春花开满了山脚,柔软的花瓣娇嫩的似要滴出水来。郭芙吹了声口哨,将在头顶盘旋的乘风和随风招呼下来,“乖乖乘风,你们可要仔细看清楚杨哥哥在什么地方啊。”双雕高声鸣叫了两声,像是在应和,拍了拍翅膀,一直向上飞入山顶弥漫的云海中去了。 郭芙原先读《山海经》时,见其中有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以夸华山之险峻,而今自己攀登,果然不愧其“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初时山势还平缓,越到后来,便越见陡峭。从山腰望去,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峰鼎峙,“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无怪乎人称“天外三峰”。云台、玉女二峰相辅于侧,又有三十六小峰罗列于前,虎踞龙盘,气象森森。郭芙轻功虽高,但行至半山腰,也破费了些时候,且越往高处,寒意愈重,铅云低压,北风渐紧,山坡上的积雪也渐渐厚了起来,似又回到了俨俨寒冬。 山上遍布奇峰怪石,又有云海、鸣泉、飞瀑等宜人景色,然而郭芙却无心游赏,她穿过三面临空的鹞子翻身,以及在峭壁绝崖上凿出的千尺幢、百尺峡等,渐渐接近华山顶峰,却始终未见杨过或是洪七公的身影,心中不由忐忑,莫非自己来得太晚?她吹了声口哨,双雕从云海中钻出,在她头顶盘旋几圈,又往东峰朝阳上空飞去。郭芙粲然一笑,好风儿,你们已找着杨哥哥了,是吗?她欣然加快脚步,纵身几个起落,往朝阳峰驰去。 华山之巅,一片冰雪晶莹,极是滑溜,却有两位老人家正在拼斗,但见杖去神龙夭矫,棒来灵蛇盘舞,或似长虹经天,或若流星追月,其招式之精妙,当世罕见。拼斗之人正是洪七公与欧阳锋,一旁的杨过时而陶醉于两人的精妙招式,时而又担心二人年事已高,再斗下去必有失闪。正心神不定之间,忽听得空中几声清亮的雕鸣,下意识抬头看去,竟似乘风、随风双雕,心中不由奇怪,又隐约欢喜盼望,难道是芙儿来找自己了?然而转念想起那日她的眼神,又是一阵伤心酸楚。双雕却不理会他这许多心思,从高空俯冲而下,欢鸣着落在他的身旁,用羽翅轻轻在他身上拍打磨蹭,似在述说这许久不见的思念。暖暖的亲切温情涌上心头,杨过亦欢喜的拍抚着双雕,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向山径来处望去。 一个俏生生的人影转过崖壁,身着一袭浅绿罗裙,像二月梢头那最温柔的一抹春色,撞进眼帘时,娇嫩得令人微微心疼。粉嫩的双颊被山上的寒气一冻,显出红滟滟的娇晕,衬得一双明眸依旧如记忆中灵动剔透,眼波盈盈一绕间,像是欢喜,又像是幽怨,像是责怪,又像是求恕,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千言万语也都在这眼波流转间述尽了。他只觉得心中“怦”的一跳,天地间涌起无尽心潮,什么欢喜怨愁,尽融在她这一双眸中。 郭芙立在崖壁旁,痴痴望着被双雕环在中间的杨过。几年不见,他已长得那样高了,眉目棱角,每一样都清晰如忆,看着他静静直立,那双黑如点漆、亮如星辰的眼眸,专注而温柔的凝视着自己,郭芙只觉得胸臆之中,有某一处缓缓震动,孱弱而强韧,她突地发觉,原来,思念一直都缠绕心底。 此时千言万语,都似去了别处。四目只是怔怔相顾,谁记那似水流年,谁忆那金风玉露,只一眼相看,便已胜却人间无数。太阳裂开厚厚的云层,将金色的光辉落下,竟在这冰雪晶莹中照出一片融融春意。 嘴角噙着一抹甜甜微笑,郭芙缓缓朝杨过走去,双雕见到小主人走来,俱都欢喜的在两人身旁绕圈儿鸣叫。郭芙抬头看着他,多少思念疑问,也只一声温温柔柔的“杨哥哥……”什么愁苦悲愤,俱都化在了这一声呼唤中,杨过只觉心神一荡,原来这些年来的思念寻觅,所为不过是眼前之人一声呼唤,一个眼神。“芙儿,” 对着这似水秋波,许多言语,都化作一句:“你来了。” 两人手牵着手,并肩坐在崖边,许许多多言语,竟不知从何说起。“杨哥哥”,“芙儿”两人一同开了口,不由相视一笑,郭芙于是静静的含笑看着杨过,等他先说。“芙儿,你怎么也上华山了?”“我来找你啊。”郭芙答的自然,杨过听到这温柔语意,亦未曾想她何以能找到此处,只想到她专门来找自己便已满心欢喜,“那日我还以为,你恼我了,再也不会理我。” “傻哥哥,我怎么会恼你?我便是不理谁也不会不理你啊。”郭芙看着他应道:“你那日带了面具,我一时没认出你来,还当是蒙古鞑子。”说到这,却又睨了他一眼娇嗔道:“偏你还不认我,叫我白白错过。”杨过恍然,才道:“原来都是这身衣裳惹的祸!”跳了起来就要将这身惹祸的蒙古服饰给扒了去。郭芙急急拉住他,嗔道:“难道你还和衣服计较不成。山上这般冷,你莫非要受了凉才知道厉害。”又见他衣衫都被树枝荆棘给划破了,心中怜惜亦胜,想着他在江湖上吃了不少苦头,语气不由温柔起来:“杨哥哥,你坐好了。” 杨过依言在她身畔坐下,只是不明她的用意。郭芙取下背上的包裹,从中取出一个小针线包儿,在针上穿了线,比量了一下他衣衫上的破洞,一边低低埋怨:“瞧你,也不知道好生照顾自己。”语气中却是无限关切温柔,一边拿了小剪刀在自己一件蓝色衣裙上剪下一块布,慢慢的替他缝补。 杨过看着郭芙专注的替他缝补衣裳,阳光落在她的发稍间,泛起淡淡的金光,静静垂在耳畔,那一低头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无限欢喜温暖甜蜜充斥胸臆,嘴角弯起欢喜的弧度,“芙儿……” “嗯。”郭芙低着头仔细缝补,听到杨过呼唤,低低应了一声,等了会子,却不见他再说话,有些奇怪,抬头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杨哥哥?”“没什么,”他微笑看着郭芙,手指滑过她鬓边的碎发,眼底是单纯的喜悦:“你在这儿,真好!”嘴角绽放出甜蜜的微笑,郭芙一双美目欢快扬起,轻轻悄悄地睨着他的俊颜,忽而撞上他专注乌亮的眼神,莫名的娇羞泛上面颊,宛如含露的灼灼桃花,“傻哥哥!”低低的娇嗔,浑不自觉言语中充满著柔情蜜意。 这华山之巅,一处山水两样风光。这一边,是温言软语,言笑晏晏,那一厢却是杖起棒落,呼啸生风。洪七公与欧阳锋两人正是棋逢对手,二人杖去棒来,直斗了这许久功夫,兀自难分胜败,两人棒头杖尾劲风激起地上积雪纷飞,风声赫然,倒将那一双小人儿的心神吸引过来。这是郭芙第一次见到洪七公,他须发俱白,显然年事已高,但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丝毫不觉老态,手中一条短棒舞得赫赫生风,打狗棒法自他手中使来比母亲黄蓉更多了几分磅礴大气,且有许多精妙招式,郭芙也不曾见过,不由看得痴迷起来。杨过眼见天色渐晚,益发担心二老有所闪失,于是大声呼喝,劝二人罢斗。但洪七公与欧阳锋斗得兴起,那肯停手? 郭芙眼眸一转,忆起母亲当初从洪七公那儿哄来降龙十八掌的法子,顽皮一笑,拉住杨过,道:“杨哥哥,别急。”她吹了声口哨,将双雕招呼过来,让它们去抓捕猎物,自己却拉了杨过下到一旁的林子中拾取枯枝。杨过想起洪七公前番吃蜈蚣时的馋像,亦会心一笑。 杨过与郭芙两人才将雪地清出一片空地,煮好一锅雪水,双雕便高鸣而归,双爪上分别抓着一只肥大的野山鸡。“好风儿,你们真是太棒了!”郭芙欢喜的抱着双雕笑道。杨过拎着两只野山鸡,向她问道:“芙儿,你说这鸡怎么做好?”郭芙笑吟吟的接过他手中的山鸡,“杨哥哥,你就等着品尝芙儿的手艺吧。”她解下原本绑在手腕的一把小匕首,剖开野山鸡的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又取了洪七公留在锅旁的背囊中的调料,将大蒜剥好,生姜刮皮,与花椒、大料、桂皮一起塞进了鸡肚子里面,却不拔毛,伸手在野山鸡身上拍打揉捏一番,用雪水和了一团泥,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几个小瓷瓶打开,撒了些许粉末并着盐粒一同和入泥中,这才用泥裹住山鸡,生火烤了起来。 经过了火舌的舔拭,烤鸡肉特有的香味弥漫在华山之顶,浓而不腻,令人垂涎欲滴。洪七公闻到香气,叫道:“臭蛤蟆,不跟你打啦,咱们吃东西要紧。”奔到郭芙身旁,讨好的说道:“女娃娃,你这鸡烤好了吧?”郭芙嫣然一笑,也不说话,将火堆扒开,取出两个大泥团,轻轻一敲,干泥自然裂开,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一股奇异的浓香扑鼻而来。她回头看了眼洪七公,见他望着自己手中的肥鸡,喉头一动一动,口吞馋涎,心里不禁好笑,当下撕下半只,连着鸡屁股一起给了他,笑眯眯的说道:“七公公,您尝尝这鸡可还合意?” 洪七公大喜,也不顾这小丫头怎么认识自己,夹手夺过山鸡便吃,虽然烫得满嘴生疼,还是含糊著连声称赞。欧阳锋跟著赶到,举木杖往他头顶劈下。洪七公却不避让,拾起另一半山鸡往他抛去,叫道:“吃罢!”欧阳锋一呆,顺手接过便吃,浑忘了适才的恶斗。 郭芙将另一只山鸡也撕作两半,一份递到杨过手中,柔声道:“杨哥哥,你也吃吧,趁热才香哩。”她自己拿着那半只鸡,却不急着吃,只笑吟吟的看着杨过吃得陶醉,便满心欢喜。 那边洪七公风卷残云的吃得干干净净,一面吃,一面不住赞美:“妙极,妙极,连我叫化祖宗,也整治不出这般了不起的叫化鸡。” 郭芙微微一笑,把手里剩下的半边鸡也递给了他。洪七公谦道:“那怎么成?女娃娃你自己还没吃。”他口中客气,却早伸手接过,片刻间又吃得只剩几根鸡骨。 杨过眼见郭芙还未动口,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烤鸡递给她,“芙儿,你也吃些吧。”郭芙将鸡重新放回他手中,“杨哥哥,我上山前吃过了,还不饿。”“那也不成,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他执意要让给郭芙,她又坚持让他先吃饱,两人都惦记着先让对方吃用,最后,郭芙拗不过杨过,接过了一只鸡腿,拿在手上,小口咬食。见她乖乖啃着鸡腿,杨过欢喜的问道:“这烤鸡特别香,是吧?”语气中的骄傲,让人忍不住要以为烤鸡是他烧制的。郭芙甜甜笑着点头,在他怜爱眼神下,口中的鸡肉似乎也变得比自己平时烤制的要美味。 吃过瘾的洪七公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这样好吃的叫化鸡,很久没有下过肚吧?”郭芙闻言,不由一乐,好可爱的七公公啊,她眼眸一转,娇声说道:“七公公,这鸡可不是叫化鸡喔!” “老叫化吃了一辈子的叫化鸡,难道还会认错?” 洪七公奇怪的瞪眼,“不过,这鸡倒是好吃的古怪。”郭芙笑道:“七公公,您可能品题出,我这道鸡中都有些什么配料?” 洪七公闭了眼咂嘴回味,道:“嗯,有大蒜、生姜、花椒、大料、桂皮,还有鱼骨汤粉,还有……”郭芙抿嘴笑道:“猜得出算您厉害。”她一言甫毕,洪七公叫道:“是羊骨汤粉,可对?”郭芙拍手赞道:“七公公果然好本事,不过,还有两样您可就猜不出来吧?”“鱼羊为鲜,女娃娃好妙的心思。”洪七公点头道,“还有两样,还有……还有什么呢?”他沉吟了许久,愣是没有想出另外两样调料。 郭芙微笑道:“山楂粉和鲨鱼牙粉。”她笑眯眯的看了眼洪七公,“山楂能够融合所有配料的味道进入鸡的内部,同时,是能够起到加快鸡肉烤熟速度的一个重要配料。”见洪七公赞成的点头,郭芙接着解释,“至于鲨鱼牙粉,则是用来消除马蚤臭味的。您知道鸡肉一般是有马蚤臭味的,尤其是野山鸡,味道可就更明显。” “妙极,妙极,小女娃娃的厨艺要得。这野鸡做得这般细致,确实不是叫化鸡了。”洪七公拊掌大笑,又好奇问道:“这鸡可有个甚么好名目?”郭芙抿嘴一笑,嫣然道:“叫化鸡也是好名目,不过只得一只时用着还对,现下有一双,所以叫做‘在天愿做比翼鸟’。” 洪七公眼光扫过郭芙与杨过,哈哈大笑道:“有这么精致的烤鸡,便得有这么一个精致的名目。很好,很好,你这古灵精怪的女娃娃,也不知是哪个古灵精怪的老子生出来的,不过配这古灵精怪的小子倒是正好。” 郭芙被洪七公这么一说,不禁面上飞红,又忍不住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悄悄在杨过面上转了一转,正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刚才的伶牙俐齿一时全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悟情 第十七章 多少柔情蜜意、欲语还休都在郭芙这眼波轻轻一转之间,嘴角噙着笑,眼波如春水,却委实比酒更能醉人,撞上杨过专注眼神,不由面上飞霞,她咬着嘴唇,微微垂了眼帘,又悄悄抬眼去瞧。正在照顾欧阳锋的杨过见郭芙露出了小女儿的腼腆神态,淡金的落日斜晖照在她脸上,直是明艳不可方物,不由得心中一荡,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左手,柔声唤道:“芙儿……” “哈哈哈,”洪七公爽朗的笑声响起,“妙啊,妙啊,好一对璧人,果然是‘在天愿做比翼鸟’。”郭芙闻得洪七公赞自己与杨哥哥为一对璧人,心中不由大为欢喜,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道:“这烤鸡也算不了甚么,我还有几样拿手小菜,倒要请七公公品题品题。咱们一起到山下市镇去好不好?” 洪七公闻言大喜,叫道:“妙极!妙极!”立时站起身便要下山,眼尾余光扫见正在吃鸡的欧阳锋,一怔之间,登时明白,知她要自己可怜欧阳锋身上有病,不再相斗,不由一笑,冲她道:“女娃娃好乖觉的心思。”又拍了拍杨过的肩膀,笑道:“小子好福气,你那小媳妇儿可真顾着你爹。”杨过笑嘻嘻的应道:“七公公过奖了。”他竟当仁不让的应了下来,郭芙闻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娇羞,睨了他一眼,嗔道:“谁是你的媳妇儿了?” “除了我的好芙儿,还有谁?”杨过见郭芙娇羞模样,心底欢喜,面上却是一片顽皮惫懒神色,嘴角勾起邪邪笑容,逗趣的伸手拉住她道。“讨厌!”她娇嗔着跺脚斜睨,眼波流转,眼角眉梢尽是亦嗔亦喜神色,身子曼妙一避,手上拂出一招“水击三千里”将杨过伸来的手拍开。 洪七公笑看一双小儿女嬉闹,见得郭芙手法,心中一动,出手以一招“殷汤问棘”打向她左肩试探。郭芙突然受袭,却不惊慌,只右脚轻轻一点,翩然旋身回手格挡,同时脚下运力,回旋飞出,翩跹如||乳|燕投林。洪七公纵身追上,继续喂招,郭芙亦不惊慌,从容应对,两人如约定似的并肩而立,一个左起,一个右始,回旋往复,真似一只玉燕和一只大鹰翩翩飞舞般潇洒自若。杨过初时还有些惊讶担心,后来看出洪七公对郭芙竟如师父考察徒弟一般,用的都是同一套“逍遥游”,不过洪七公使来则更为挥洒自若,果然有大鹏展翅,摶扶搖而上者九万里的慷慨潇洒,而郭芙则如玉燕穿林般翩跹飞扬,三十六招使完,两人同时落地,相视而笑。 这套“逍遥游”是洪七公早年使的功夫,他早已不用了,只在当年传了黄蓉全套,现下见郭芙使出,哪能不知道她是谁。他大笑着捏了捏郭芙的鼻头,道:“我道是哪家生出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娃娃哩!”郭芙娇笑着伸出只春笋般的纤手,轻划着面颊,道:“羞羞羞,这么大年纪,还欺负我这么个小孩子,羞死人了。”满面娇憨,满面顽皮,方才的聪慧能干,刹那间化作了憨然童稚。她这般一撒娇,洪七公无奈的摇头叹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半点不像你老子?” 她娇然一笑,走过去,伸出纤手去摸洪七公的胡子,乖巧的依着他娇笑着道:“七公公,您老人家若是生气,就让孙女儿给您消消气吧。您老人家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谁叫孙女儿是晚辈,反正总不能还手的。” 洪七公闯荡江湖,经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见过不知多少厉害角色,但此刻对着眨着眼看着自己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郭芙,还当真是提不起半点气来。他临到老来,忽然得了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孙女儿,欢喜怜爱还来不及,哪舍得责骂,慈爱的抚着她头顶问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跑华山上来了?你爹娘呢?他们可来了?”郭芙偎着他,乖巧答道:“爹爹妈妈都在桃花岛上,我来华山……”她眼珠子一转,溜到一旁的杨过身上,抿嘴一笑,抬头道:“来找七公公您啊!”洪七公瞧她小女儿神态,哪还不知她的心思,哈哈一笑,道:“小丫头,还哄我老叫化子。莫不是和你娘一般,偷偷溜出来找情郎了!”“七公公……”郭芙不依的跺脚,双颊绯红,“您再乱说,明儿芙儿可不烧菜给您吃啦。”“哈哈哈,”洪七公轻拍着她的肩头安抚道:“不说,不说了。”却冲着杨过喊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杨过乖巧的上前一步,对洪七公施礼道:“小子杨过,见过七公公。”洪七公捋着胡子上下仔细打量了杨过一番,畅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芙儿的眼光可比你娘要好得多。不像她,拿个傻小子当宝贝。”杨过闻言,笑嘻嘻的应道:“多谢七公公夸奖。”俨然若孙女婿般。 眼见着这一老一少得意洋洋的模样,“七公公……”郭芙不依的拽着洪七公的胡子喊道,同时一双美目斜睨,又嗔了杨过一眼:“杨哥哥!”那两人见她娇羞模样,益发笑得欢畅。 “讨厌。”郭芙双颊娇晕,一跺脚嗔道:“都欺负我一个。”白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到刚刚吃完烤鸡正呆呆坐着的欧阳锋身旁,蹲下,娇声道:“欧阳伯伯,还是您最好,不像他们,都欺负我。”她从怀中拿出帕子,温柔的替他擦干净嘴角,见他眼神茫然的看着自己,微笑道:“欧阳伯伯,您不记得芙儿了?”她从怀中的荷包里取出一颗鸽蛋大小的黄|色圆球,柔声道:“伯伯,您在铁枪庙见过芙儿的,当时您还送了这颗珠子给芙儿呢,记得么?”欧阳锋盯着郭芙手中的黄|色小圆球,两眼一亮,喃喃道:“通犀地龙丸!”他抬眼仔细看向郭芙,双眼发直,竭力回忆思索,突然笑道:“哈哈,你是我儿的小媳妇儿!”他哈哈大笑,牵住郭芙的手道:“乖儿媳妇,你也来了?我儿呢?”郭芙不禁满面通红,“伯伯……” 杨过见欧阳锋恢复神智,满心欢喜的上前喊道:“爸爸,我在这儿。您记起孩儿了?”“好孩子,你长这么大了!”欧阳锋欢喜的拉住杨过,仔细打量着说道。 郭芙见他们父子相认,心底又是感动,又是欢喜,退到一旁,让他们爷儿俩好说话儿。她揽住洪七公的手臂,娇声道:“七公公,您老人家怎么想到上华山来了?这山上光秃秃的可没什么好吃的啊。”“你呀!”洪七公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你当七公公就只记得好吃的。老叫化子是来追五个小鬼的。”“那您追到了么?”郭芙好奇的问道。“已经罚过那五个小鬼了。怎么,你上山时没见到他们?”他顺口问了一句。 郭芙摇头,眼珠儿一转,说道:“七公公,那您在山上的事都办完了?”“没错。”洪七公顺口答道,眼光扫见一旁的欧阳锋与杨过,明白郭芙的心思,笑道:“怎么?担心七公公伤了你那小情郎的义父,想要七公公下山。”“七公公……”郭芙顾不得娇羞,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您大人大量,看在欧阳伯伯神志不清的分上,不要和他计较了嘛!” 十余年前洪七公固恨西毒入骨,但此时年纪老了,火性已减,既见他疯疯癫癫,郭芙又一再求情,自己也觉得胜之不武,因而哈哈一笑道:“好了,七公公就依你这回。”郭芙欢喜的抱住他,笑道:“七公公,您真好。”“顺着你的小情郎就好了?”洪七公逗弄的敲敲她的额头,笑道:“你要怎么谢你七公公?”郭芙眼珠子一转,道:“再有两月丐帮便要在大胜关召开英雄宴了,七公公您这叫化祖宗是不是也该露露面?到时候,芙儿每天都给您做好吃的,可好?”“英雄宴,”洪七公又是皱眉又是摇头,“有你爹娘管着就好了。老叫化子见到这些烦人事躲都躲不赢,可不会傻到凑上去。”郭芙凑近了他耳边,乖巧的低声说道:“那您就偷偷来嘛。只要不告诉爹爹妈妈他们,您还不是可以看了热闹,又不用麻烦。”她半带诱惑,半带讨好的说道:“芙儿可是学了妈妈很多拿手好菜的,您不想尝尝?” 洪七公眉头一扬,笑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倒是个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七公公到时可要来找你做好菜的。现在嘛,你就去陪着你的小情郎照顾那老毒物吧。”郭芙面上才淡了两分的红霞,又晕漾开来。洪七公仰天哈哈一笑,说着“就是这么着。”倒曳木棒,往山下便走。 只走出数丈,突闻衣襟带风,原本正在与杨过说话的欧阳锋不知怎么又记起了与洪七公的拼斗,纵身跃近,挥杖横扫,怒喝:“老家伙,想逃么?”洪七公让了三招,欲待夺路而走,却被他杖风四方八面拦住了,脱身不得。高手比武差不得半分,洪七公存了个相让之心,登时落在下风,狼狈不堪,数次险些命丧于他杖下,眼见他挺杖疾进,仓向自己小腹,知他这一杖尚有厉害后着,避让不得,当即横棒挡格,忽觉他杖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不禁一惊:“你要和我比拚内力?”心念甫动,对方内力已逼将过来,除了以内力招架,更无他策,当下急运劲抗御。 洪七公此刻实已无杀他之意,当下气运丹田,只守不攻,静待欧阳锋内力衰竭。哪知对方内力犹如长江浪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9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洪七公自信内力深厚,数十年来勇猛精进,就算胜不了西毒,但若全力守御,无论如何不致落败,岂知拚了几次,欧阳锋的内力竟然越来越强。洪七公想起与他隔着藏边五丑比力之际,他足上连运三次劲,竟是一次大似一次,此刻回想,似乎当时他第一次进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次跟着上来。若是只持守势,由得他连连摧逼,定然难以抵挡,只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处,立即运劲反击,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 杨过与郭芙见二人比拚内力,不禁大为担忧。两人均知以二老如此修为,若是偶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杖一掌,立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然受伤,也不致有甚大碍,此时比拚内力,却已到了无可容让、不死不休的境地。两小虽有心上前拆解,奈何功力与他们相差太远,多半分解不开,反而赔上自己一条性命。杨过握住郭芙的手,两人无奈对视,而今之计,唯有静候二老内力消耗,才有可能出手拆解。 二人又僵持一会,欧阳锋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洪七公也是全力抵御,此时己无法顾到是否要伤对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属万幸。 斜阳早已落到山下,璀璨的星子挂满了夜幕,二人的拼斗依然如前。杨过与郭芙紧张的握住彼此双手,相依偎着默默守在一旁,山顶仅余飒飒寒风的呼啸声。 从黄昏直拚到子夜,又从子夜拚到黎明,洪七公渐感内力消竭,但对方的劲力仍似狂涛怒潮般涌来,暗叫:“老毒物原来越疯越厉害,老叫化今日性命休矣。”料得此番拚斗定然要输,苦在无法退避,只得竭力撑持,却不知欧阳锋也已气衰力竭,支撑维艰。 满天的星子渐渐黯淡,天空由一片墨兰逐渐变浅,东边天际的云彩慢慢晕开,绯红柔软的一如郭芙颊边的娇晕。眼见天色渐渐明朗,杨过与郭芙两人忧心愈重。郭芙见二老头顶白雾缭绕,脸色已不似初时的红润,心知二人内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心想再拚得一时三刻,只怕就是不同归于尽,也要身受重伤。可此刻自己若是上前拆解,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一定能分开,自己反而要赔上性命。她迟疑片刻,想起洪七公与欧阳锋同归于尽的命运,心中一惊,又眼见欧阳锋神色愁苦,洪七公呼呼喘气,只怕……虽只半日相处,她与洪七公极为投契,只觉他神威凛然中兼有慈祥亲厚,刚正侠烈中伴以随和洒脱,自己已不自觉的为之倾倒,于内心深处将他视作自己真正的祖父。而欧阳锋,他只是个神志不清的老人,自己又怎能眼看着他伤及性命,何况,还有杨哥哥。她心道:“不论如何,纵冒大险,也得救他们性命。”于是转头对杨过道:“杨哥哥,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怕七公公和欧阳伯伯会有危险。”杨过点点头道:“不错。”他忽然起身,折了一根树干,只回头说了句:“我分开他们后,芙儿你好好照顾。”黑眸深深,凝视郭芙,温柔一笑,便毅然转身像二老走去。郭芙心中一惊,显然杨过是打算拼得自己性命不要去拆解二老。 天际初升的半轮明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斜影,郭芙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似乎要就此走出自己的生命。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心底蔓延,不,不可以!曾经,深海中杨过无力坠落的身影划过她的心头,那时的惊痛、恐惧再一次出现心底。呼吸一窒,郭芙恍然惊觉,原来他早已悄悄进驻自己的心舍,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她不可割舍的至亲……挚爱。曾经的两小无猜,曾经的甜蜜温馨,一一滑过眼前,不自觉的温柔相待,刻意的遗忘,下意识的追随,原来,都是因为他早已不只是哥哥。他的真诚,他的桀骜,他的顽皮,他的狡黠,他的点点滴滴,早已悄悄侵占了自己的全部视线,他的温柔,他的呵护,他的舍命相救,早在不动声色间霸道的占满了自己的全部心神。原来,那时的朝夕相处,自己的一缕情丝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缠绕在他身上。原来,自己是这样迟钝,竟错过了这样多。 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近乎于贪婪的凝视着他的背影,郭芙脱口喊道:“杨哥哥!”宛如珠玉相击般清越的声音中,有一丝微不可觉的颤抖,似不堪负载此刻忽然苏醒的深情。无法言谕的深情思念,未及言述的欢喜爱恋,多少欲语还休,只遗这一声呼唤。 杨过身形一顿,郭芙已跃至他身后,右手迅如疾电点住他灵台、期门几处|岤道。“对不起,杨哥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郭芙在心中默默说道。 “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怯懦,那样的伤痛我不想再次承受。杨哥哥,你一定比我坚强勇敢,如果我……”她摇摇头,“原谅我的任性,你总是依着我,这次,就再依我一回吧。”痴痴看着他的背影,千思万绪都在心头流转,“小龙女,她,会照顾你的吧?如果……你还会偶然想起任性顽皮的芙儿吗?”淡淡的酸涩,但更多的是欣慰,有人这样爱他,原来也是欢喜。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逼回,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酸涩但却坚定不悔的微笑。 突然被制住|岤道杨过大惊,喊道:“芙儿,你……”郭芙转至他身前,抬头看着他柔声道:“杨哥哥,你别担心,这|岤道半炷香功夫就可解开了。” 她将一个瓷瓶放入他的怀中,双手温柔抚平他的衣襟,慢慢低声解释:“这里面是九花玉露丸,待会儿,我分开七公公他们后,你就喂他们服下运功疗伤。记得不要轻易移动他们,以免加重伤势。”交待后,她又深深看了杨过一眼,眼波沉沉若碧潭,千言万语,未说出口的不舍叮咛、柔情蜜意,尽敛在这一眼中。 “芙儿!”杨过大声喊道,直欲伸手去拉住她,奈何|岤道被制,根本无法动弹。“芙儿,你回来!”杨过大声叫喊,郭芙却不回头,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二老之间盘膝坐下,伸出双手往二人杖棒之间抓去。杨过心中焦虑万分,奈何无法动弹半分,一面焦急按着王重阳在古墓中所留的“解|岤秘决”默运玄功冲开|岤道,一面大声呼唤郭芙,希望她停下手中行动。 郭芙始终不曾回头,将全部心神专注于眼前的洪七公和欧阳锋。愈是紧张慎重,郭芙面色愈是沉静从容。她运足内力护住心脉,缓缓伸出双手,分别往格挡在一处的杖棒抓去。手指甫碰触到杖棒,便险些被其上内力震开,她将自身内力一吐,强行将格架在一处的杖棒错开,二老的内力失去初时抗衡的目标,齐齐从杖棒上传出,由双掌沿着手少阳心经向郭芙心脉汹涌冲去。北丐西毒俱是当世之雄,二人虽互耗多时,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老的内力即使只剩下两、三成,也非郭芙不过十余年的功力所能抵挡。她的内力节节败退,一直被逼到心脉处,再无可退,只能三方内力全力一拼。郭芙猛地被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二老似给她内力反激,也同时委顿在地,脸色惨白,难以动弹。 杨过眼见郭芙被震飞倒地不起,心中剧震,内息一差,非但未冲开|岤道,反而险些走火入魔,他心神一凛,压抑心内焦急,终于解开|岤道。“芙儿!”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郭芙身畔,见她面色惨淡,双眼紧闭,嘴角溢出淡淡血丝,不由大为痛心。他欲伸手将她抱起,又怕移动间加重她的内伤,“芙儿……”他颤声呼唤,右手微微颤抖,轻轻拭去她唇边血迹,“芙儿,你醒过来好不好?不要吓我,芙儿……”他小心翼翼的呼唤着,温柔而压抑,害怕太重的声音会打断她鼻端微弱的呼吸,手指感受着她的温暖,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芙儿……” 定情 第十八章 郭芙自幼习成内力日夜运转之法,她修行一年抵得常人三、四年的效果,若仅以内力深厚精纯相较,年轻一辈中少有能与之匹敌的。但是,她此次面对的并非普通江湖高手,而是位列五绝的北丐西毒,若是仅有一人,以他们此刻所剩不足三成的内力而言,郭芙确有一拼之力,然而,她要分开正在比拼内力的二人,就相当于以一己之力与北丐西毒两人相抗,岂能不节节败退。不过须臾,二老内力如狂涛巨浪般涌入郭芙经脉直逼至心脉处,她亦知以自身内力与二老相拼至此地步已是有死无生。 当此际,《九阴真经》中的一段经文在心头滑过,“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体自安,体虚无物身自闭,寂寞旷然口无言。至虚极,守静笃,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一直以为是抱元守一的静决,至此郭芙突然恍悟,真经总纲有言“虚无恍惚道之根也,生我於虚,置我於也,虚无自然,道所从出,真一不二,体性湛然。以空洞无涯为元窍,以知而不守为法则,以一念不起为功夫。”实为道法自然。所思正确与否,郭芙已无从验证,此刻不过拼力一试罢了。她放开勉力抵御的内力,任其春风化雨,融入四肢百骸体内经脉,以自身为穹庐,一任洪七公与欧阳锋的内力直冲心脉,两强相遇,如巨浪相激,冲撞振荡,郭芙身躯一震,飞跌了出去。她虽化实为虚,以知而不守为法则,然二老内力强于她本身内力数倍,终是难免经脉受损,震晕了过去。 万幸于郭芙自幼内力日夜运转不息,经脉经此磨合,韧性极大,且她修习了《易筋锻骨篇》,经脉远较常人坚韧宽阔,因而才有可能在此中情形下以身为炉,硬生生承受了数倍于自身的内力在体内相较,而未曾经脉寸断武功尽废,只是筋脉受损,气血逆流,陷入昏迷。 “芙儿,你醒过来好不好?求你,芙儿……” 哀恸压抑的声音在郭芙耳畔回响,似无声的哭噎,让她心口莫名抽痛。还在昏迷中的她不自觉皱眉,竭力睁开眼,视线朦胧中,恰迎上杨过深深双眸,其中的惊痛哀恸让郭芙心中一紧。“杨……”她张口,不料胸腔气血翻腾,咽喉一股血腥上涌,未及闭口,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芙儿!”杨过大惊,紧紧握住郭芙,双手却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咳咳……”郭芙连着咳了几声,又吐出两口鲜血,反而觉得胸中烦闷渐消,气血平复,只是身子发软,用不上半分力气。眼见杨过双目赤红,满面惊痛哀恸,她心疼蹙眉,伸手去安抚却只抬高寸许便无力滑下,杨过连忙握住她的手,十指纠缠间,更觉她指尖冰凉,心痛不已,“芙儿……” “杨哥哥,我没事的,你别担心。”郭芙回握住杨过,嘴角泛起一个温柔的微笑,对他安抚道。“还说没事,你都伤得这般模样了。”望着她苍白面色,杨过语带哽咽的轻责道。对着他湛然黑眸,郭芙有些心虚的垂下眼帘,感受着手心处传来他的灼热体温,指腹轻轻在他手掌上磨挲,心底却是温暖甜蜜,柔声说道:“杨哥哥,你先看看七公公和欧阳伯伯的伤势如何,我只是经脉受了些震荡罢了,调息一番就没事的。”她轻描淡写的述过自己的伤势,不想他担心。 “你……”见她对自己的伤满不在乎神色,杨过忍不住瞪她一眼,然而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庞,责怪的眼神又化为怜惜不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有若对待最珍贵易碎的细瓷,“我没事,嗯。”夹着柔软的鼻音,郭芙回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杨过取出怀中的九花玉露丸让她服下两颗,这才小心的松了手,转到欧阳锋与洪七公身旁,问道:“爸爸,七公公,你们没事么?” 二人呼吸艰难,均不回答,却以眼神示意,询问郭芙情况,待得到她伤不碍事的回答后,才似松了口气,分别由杨过送服了两颗九花玉露丸,躺在原地慢慢恢复。其实二人互耗多时,均已精力垂尽,伤势反而比郭芙要严重许多,但幸郭芙出手较早,且得灵药相助,神色不至于太萎靡,只是暂时不能运内功疗伤。 郭芙得知洪七公与欧阳锋暂无大碍,因而放心,摆出五心朝天姿势运转《易筋锻骨篇》心法,迅速入定调息。当日晚,二老略见回复了些生气,杨过将他们扶进山洞,分卧两侧,自己却挂心尚在入定中的郭芙,因而一直守候在洞外。郭芙自练成内力自行运转之法后未曾有过间断,此番受伤,倒是第一次再以如此端正姿势入定,不料玄功运转,再睁眼时已过去三天三夜。初入定时,由于经脉受损,内力运转极缓,且疼痛难忍,幸而《易筋锻骨篇》对经脉修复有奇效,每运转一个周天,经脉便修补好一分,至其运转玄功九九八十一周天后,体内受损经脉全部修复完好,更另郭芙心喜的是此次经脉受到洪七公和欧阳锋的内力冲击,竟被扩宽不少,此后内力增长速度将显著提高,可谓是因祸得福。她缓缓收功,只觉体内一片神清气爽,徐徐睁眼,便迎上杨过的深深双眸,唇边扬起一朵欢快微笑,清脆喊道:“杨哥哥。” 杨过见她双眼清亮有神,心中欢喜,仍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怎么样?”“没事,我的伤全好了。”她拉着杨过的手,轻快的跳了起来,在他面前飞扬的转了个圈,轻巧欢快的有如一只百灵鸟。见她活波模样,杨过亦扬眉微笑,伸手拉住她,柔声道:“伤才好,小心些。”“没事。”她娇憨的回答,但却依言乖乖任他牵着手,两人慢慢步入山洞。 “七公公,欧阳伯伯,你们的伤势如何?”郭芙关切的问道。洪七公与欧阳锋两人面色已比先前好了许多,二人斜靠在石壁上,见着郭芙轻盈走近,欧阳锋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洪七公却是不禁欢喜大笑,“哈哈哈……”,不料牵动伤势,却又咳了起来,“七公公,”郭芙紧张的跑到洪七公身旁,起手在他后背俞府、神藏等几处|岤道拍下,以内力助洪七公调匀气息,片刻后,见洪七公面色好转,才松开手,关切问道:“七公公,您可好些了?”“老叫化子能有啥事。”洪七公笑道,“来,让公公仔细看看,前回的伤都好了吧?”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满意的点点头,“嗯,下回可不能这么莽撞了,老叫化子和老毒物的比拼哪是你可以随便插手的,要有什么事 ,叫老叫化子上哪儿去找你这么个小可人儿赔给你娘?就是你这小情郎也得和老叫化子拼命了!”郭芙闻言,又娇又羞,却不像先时那般娇嗔不依,而是美目流转,偷偷拿眼去瞧杨过,哪知他不说话儿,却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面上红晕益胜,偏转不了眼,两人你瞧着我,我瞅着你,将这小小山洞映得春意盎然。 洪七公笑呵呵的看着这双小儿女眉目传情,奈何肚子一阵轰鸣,将两小唤醒,杨过倒是自在,起身笑道:“七公公可是饿了,外面还有一些烤的山药,我去拿来吧。”郭芙面上虽红,却不愿与杨过分开,连忙道:“杨哥哥,我和你一块儿出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好做了来吃。”洪七公闻言,拊掌笑道:“是极,是极。乖芙儿,你这小情郎做的饭菜比你可实在差太远了,老叫化子的肚皮可是惦记着你的手艺。快去,快去。”看着洪七公一副迫不及待、垂涎三尺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道:“好哩,一定不会亏待您的肚皮就是了。”又对欧阳锋交待道:“伯伯,我和杨哥哥出去弄些吃食,您和七公公在洞内好生休息。” 如此休养数日,有着郭芙的美食及她在山上采来的药草条理,洪七公胃口一开,复元就快。欧阳锋身子虽然日渐恢复,却镇日价不言不语,神色郁郁,杨过与郭芙逗他说话,他也只是不答。 这日上午,郭芙与杨过两小正坐在洞外晒太阳说话儿,山洞内闲坐无事的洪七公忽然对欧阳锋叫道:“臭蛤蟆,你服了我麽?”欧阳锋道:“服甚麽?我还有许多武功尚未使出,若是尽数施展,定要打得你一败涂地。”洪七公大笑,道:“正巧我也有好多武功未用。你听见过丐帮的打狗棒法没有?”欧阳锋一凛,似有所记忆,但他素来性子高傲,道:“打狗棒法有甚麽了不起?” 洪七公早已颇为后悔,心道日前与他拚斗,只消使出打狗棒法,定能压服了他,只是觉得他神智不清,自己本已占了不少便宜,再以丐帮至宝打狗棒法对付,未免胜之不武,不是英雄好汉的行迳,岂知他人虽疯癫,武功却绝不因而稍减,到头来竟闹了个两败俱伤,险些牵连了郭芙。眼下要待再使这路棒法,已没了力气,听他这麽说,心中甚不服气,灵机一动,将杨过郭芙叫了进来,他对郭芙说道:“乖芙儿,你娘的打狗棒法你可知道?”郭芙点点头,想到原来在岛上与母亲过招时,可是被这棒法给着实打中过不少次,笑道:“怎么不知,我可不知在妈妈的棒下吃过多少回苦头了。”洪七公道:“这套棒法向来只传丐帮帮主,不传旁人,只是你那小情郎的义父出言小觑于我,我却要你演给他瞧瞧。” 郭芙看了眼杨过,他上前一步,道:“七公公这武功既然不传外人,小子以为芙儿还是不宜得传。我义父神智未复,七公公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又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洪七公的马屁。郭芙明了杨过担心欧阳锋吃亏的心思,因而未多言。 洪七公摇头,对郭芙道:“你虽学了架式,不知运劲诀窍,临敌之际全然无用。我又不是要你去打你那小情郎的义父,只消摆几个姿式,他一看就明白了。因此也不能说是传你功夫。”郭芙眼眸一转,心中却有了别样计较,道:“七公公,我才懒得摆那几个架势呢,”她故意一撅嘴,撒娇道:“又不传人家真功夫,您还是教给杨哥哥吧。”她冲杨过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反对,自己接着说道:“芙儿还要给您做好吃的呢。”洪七公一听美食,连连点头道:“差点忘了这大事,对,杨小子,就你来学这招式吧。”杨过虽知郭芙是想让他多学门功夫,但他记挂着义父,还待推脱。 洪七公窥破了他的心意,高声道:“臭蛤蟆,你义儿知道你敌不过我的打狗棒法,不肯摆式子给你瞧。”欧阳锋大怒,叫道:“孩儿,我还有好些神奇武功未曾使用,怕他怎地?快摆出来我瞧。” 两人一股劲儿的相逼,杨过无奈,只得走到洪七公身旁。洪七公叫他取过树枝,将打狗棒法中一招“棒打双犬”细细说给了他听。杨过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欧阳锋见棒招神奇,果然厉害,一时难以化解,想了良久,将一式杖法说给杨过听了。杨过依言演出。洪七公微微一笑,赞了声:“好!”又说了一招棒法。 郭芙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些招式她原先就见母亲使过多回,现下再有洪七公在旁细细解说如何演出,她自然是一听就会,虽然不曾动手比划,却也学会了这招式。倒是欧阳锋所使的破解之法,她颇为感兴趣,毕竟她与母亲对招时,更多的是想要如何破解,眼见欧阳锋能以杖法相对,心底实是佩服,想他虽然神智不甚清醒,但武功实不愧为五绝之一。 洪七公与欧阳锋如此大费唇舌的比武,比到傍晚,也不过拆了十来招,杨过却已累得满身大汗。郭芙实是看了心疼,连忙做了吃食招呼三人停下享用,果然洪七公美食当前立马忘了争胜之心,先顾着一饱口福了。郭芙先递了碗水给杨过,自己又从怀中取出丝帕,为他擦拭汗水。杨过一面饮着水,眼中回她一个微笑,一面将头略略低下,方便郭芙细细擦拭,两人做得从容自若,举止间自然透出股一生一世的熟稔隽永。正在大口咀嚼美食的洪七公抬头瞧了眼两小,露出个会心微笑。 白日思虑招式颇为费神,洪七公与欧阳锋都早早睡下,杨过与郭芙却未曾休息,两人相拥着坐在山顶看星星,说话儿。几年未见,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前几晚都是杨过在关切追问她这些年的情况,似乎她的日常点滴都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听到她做的那许多事情,又遗憾不能陪在她身边。好容易,这晚,郭芙才将自己这些年的所为都说了遍,她温柔凝望着杨过,贪看着他漆黑乌亮的眸子,纵是满天的星子,在她眼中,也不及他的眸子湛然清亮,吸引心神,“杨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四年,你过得怎样?”这个问题,从重逢时,她就记挂于心,然而自明了自己心意,反而在心头转了许久,此刻才迟迟问出。 杨过先讲起他在重阳宫的经历,如何与赵致敬等人不和,又故意欺负打骂于他等等,郭芙听了,极为心疼,一面恨恨的骂着那些臭道士,一面怜惜的握着他的手,又自责当初未能阻止父亲送他上终南山。杨过连忙安慰她,又道自己在重阳宫不过一年时间,并未如何吃苦,且后来已叛出全真教入了古墓,拜得小龙女为师。郭芙听到小龙女的名号,心中不由微酸,迟疑片刻,柔声问道:“小龙女,她,待你可好?”杨过微笑答道:“姑姑待我极好,不像重阳宫的那群臭道士假意作我师父,却不传我功夫。”杨过兴致勃勃的向郭芙讲述他在古墓的生活。郭芙听得小龙女对他好,心底很是安慰,然而见他一口一个姑姑,显是极亲近的模样,心中又不免酸意泛起,这般百转千回的少女情怀,杨过却未了解。待他说道李莫愁入古墓夺《玉女心经》时的惊险,郭芙虽明见他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身旁,仍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担心询问。后来听到他与小龙女在终南山脚结庐而居,郭芙想起自己送帖旧事,低声喊道:“啊,我居然就那么和你错过了。”杨过连忙问怎么回事,郭芙于是告诉他,自己曾上终南山送英雄帖,寻他到古墓,却没见着人。杨过听了连连叹息,又恨都是李莫愁惹事,不然两人早就可以重逢了。 两人叹息了一会儿,杨过接着说他与小龙女在终南山脚下结庐练功,后来遇见义父,不料转还时小龙女突然问他是否将她当作自己的妻子,说道这,杨过不由满脸迷茫,“姑姑那时不知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么个问题。”郭芙心中却极为紧张,急忙问道:“你怎么答的?” 杨过见了郭芙面上急切神色,忽然坏坏一笑,手指在她面上轻轻滑过,调笑的问道:“姑姑要做我的妻子,你着什么急?”他却不回答郭芙的问题,食指沿着郭芙的唇形,缓缓描摹那美好的轮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润柔软。郭芙见他惫懒坏笑神色,知他有意捉弄,又想起他与小龙女,心中微酸更兼着懊恼,芳唇轻启,一口狠狠咬住他的手指,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眸挑衅的斜睨着他,却不松口。 “哎哟。”杨过被她这么突然袭击,手上吃痛,半是真痛,半是夸张,惨叫了起来。尝到舌尖传来的隐隐血腥味,郭芙心中不由微惊,急忙松了口看去,只见他食指上齿痕分明,正渗出淡淡血迹,不由心下怜惜心疼,刚才的心酸懊恼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急急握住他的手,忧声问道:“疼得厉害麽?”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下口太狠,双目泫然,凝视着他的伤口。“傻瓜!”杨过见她伤心,哪儿舍得再逗弄,左手紧紧环住她,道:“伤口这么小,哪能有什么痛,你那么点力气,还不如蚊子咬的呢!”他夸张的比划。郭芙见他夸张表情,不由微微一笑,手肘在他腹间轻轻一撞,嗔道:“好哇!你骂我是蚊子?”见她娇嗔模样,杨过心神一荡,扶着她的肩,调笑道:“哎,哪儿来的这般美貌的母蚊子?便是再咬几口,我也欢喜。” 眼眸斜挑,瞧他夸张无赖模样,郭芙不由啐道:“去去去,哪来的大团臭肉,姑奶奶我还不希罕咬呢!”看她眼波流转,亦喜亦嗔,娇俏憨然,心动神摇间,杨过双手环住她,低了头凑在她耳旁,柔声说道:“芙儿,我怎么会答应姑姑作我的妻子呢?傻瓜,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这一生一世,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空旷的华山之顶,吹过的山风似乎都变成了这句话在来来回回的重复。 郭芙浑身一震,心底涌起不可置信的欢喜,“怎么会……”她犹疑的在心底自问,“杨哥哥喜欢的是我?”她虽自明了自己的心意,便一直全心全意的待他,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她。她不自信,这也怨不得她,杨过与小龙女是一对,这点早在她对杨过动心前,她便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她也不会迟迟不知自己的心意。“可是……”她抬头回视着杨过,他的目光,那么明亮,那么坚定,里面是不容怀疑的深情,让她不由自主醉在他的眼神中,再无半分怀疑,“杨哥哥!”她软软喊道。 紧紧拥她在怀,杨过不容她回避,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磁声诱惑:“答应我,作我的妻子,嗯?芙儿,作我的妻子,一生一世,我们都在一起。”低低的,幸福的叹了口气,郭芙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整个身子都顺着他的拥抱偎入他怀里,轻轻道:“好!我要做你的妻子,杨哥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她低声说道,是应承他,更是对自己的誓言。“我们永远在一起。” 漫天的星子似在眨眼笑看这对多情的小人儿,山风也似在欢笑祝福,围着他们绕圈儿,轻轻吹起他们的长发,在空中飞扬,纠缠,从此结发一生。郭芙甜蜜的偎在他怀中,原来爱情,比那最甜的桃花酒还要甜蜜,醉人。满足的握着他的手,指尖对着指尖,掌心对着掌心,她甜甜笑着,眉眼儿弯弯,如月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轻轻磨挲着他的手掌,指腹感受着手下那覆着层薄茧的、硬硬的、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灼热肌肤,触碰到他食指上的牙印,感觉到他指尖微颤,心底怜爱益胜,温柔握住他的手,将他食指送入口中,轻轻含住,丁香软舌温柔缠绕吮吸。 指尖一阵酥麻传来,杨过身子微微一震,嘴角含着笑,眼睛亮晶晶的,低头仔细向郭芙看去,感受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送来顽皮的诱惑。杨过左手绕过她的肩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挑眉笑道:“我说过,情愿多被你咬上几口……也欢喜。”他缓缓抽出食指,自己慢慢低下头,对着那微启的柔软红唇印下。郭芙抬起头,身子微微轻颤,眼神朦胧的看着他,红晕着双颊,迎着那越来越近的黑眸,羞意愈胜,却不肯闭眼,眼波中如笼了一层薄雾,仿若饮过醇酒之后的微醺,伸手环在他的颈间,颤抖的呢喃着“杨哥哥”。慢慢彼此贴近,气息萦绕,唇舌纠缠,印下一世的缠绵。 亲事 第十九章 次晨又比,直过了三天,三十六路棒法方始说完。郭芙自此才真正见识了打狗棒法的威力,棒法虽只三十六路,其中精微变化却是奥妙无穷,越到後来,欧阳锋思索的时刻越长,但他所回击的招数,可也尽是攻守兼备、威力凌厉的佳作,洪七公看了也不禁叹服。郭芙更是看得满心钦服,许多招数,母亲未曾对她用过,她更自忖无法想出如此绝妙的回击,所谓“五绝”,果非寻常高手所能比拟。两人如此过招,她看得如痴如醉,再与自己所学的《九阴真经》要义相对照,但觉多有暗合,奥妙无穷,更是领会甚多。 到这日傍晚,洪七公将第三十六路棒法“天下无狗”的第六变说了,这是打狗棒法最后一招最后一变的绝招,这一招仗将出来,四面八方是棒,劲力所至,便有几十条恶犬也一齐打死了,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已臻武学中的绝诣。欧阳锋自是难有对策,任杨过郭芙如何劝慰,他却不肯罢休,当晚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 次晨杨过郭芙尚未起身,欧阳锋忽然大叫:“有了,有了。孩儿,你便以这杖法破他。”叫声又是兴奋,又是紧迫。两人听他呼声有异,向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欧阳锋虽然年老,但因内功精湛,须发也只略现灰白,这晚用心过度,一夜之间竟然须眉尽白,似乎忽然老了十多岁。郭芙心知他这是心智损耗过剧所致,于身体却是大有损害,因而劝道:“欧阳伯伯,您先歇息会儿,用过早饭再教杨哥哥也不迟。”欧阳锋却是心急难耐,哪里肯等,便要指拨杨过。 杨过心中难过,又不愿违逆义父,郭芙见他为难,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别开口,自己却故意对洪七公说道:“七公公,芙儿昨日采了些松子、草菇、冬笋、胡萝卜、野萍,南瓜秧和着兔肉糜做了道野珍八宝羹,自昨晚就用炭火熬上了,您闻这火候可是足了?”她噼里啪啦的数了一串山野之物,杨过还未反应过来,洪七公已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奇妙香味笑眯眯的喊道:“妙极,妙极。好芙儿,真是老叫化子的乖孙女儿。这每日有芙儿的美食,才不枉老叫化这么早起。今日是野珍八宝羹么?嗯,你这不只有七件么?还有一宝是什么?”“还有一件么?”郭芙眼珠子一转,红唇微抿,慧黠的看着洪七公道:“那就要看七公公可有这本事将那一宝品出了。” “你这小丫头……”洪七公呵呵一笑,得意说道:“老叫化子别的不敢说,这品题美食若是认了第二,可没人能说第一。”“那您就试试吧?”郭芙秀眉微挑,顽皮笑道。 郭芙安然步至安置在山洞外一块巨石旁的临时小灶前,慢慢揭开锅盖,一股奇异的香味渐渐弥漫了整个山洞,如同雨后竹林般清香,但又比之更多了一份温馨甜蜜,像是寂静的竹林,有了翠鸟的欢鸣,忽而生动活泼起来。洪七公打个呵欠,嗅了两嗅,叫道:“香得古怪!” 不禁伸长了脖子,不住向山洞外探头探脑的张望。她故意不理会,先是用勺缓缓将羹调匀,使香味散发的愈发浓烈,洪七公闻着香味更是搔耳摸腮,一会儿挺直背了张望,一会儿又垮了肩斜靠着山壁等候,好不难熬,她自己却慢条斯理的试了试汤的味道,才一副满意的模样点头道:“还不错。杨哥哥,你也来尝尝。”杨过见洪七公心痒难耐的模样,不由好笑,此时他全副心神都在郭芙所熬的野珍八宝羹上,哪里记得理会欧阳锋的招式。杨过会意一笑,凑过去尝了一大口,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满足的赞道:“芙儿,你的手艺可真是越来越好。我先给爸爸盛一碗尝尝,他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 山洞内的洪七公这时已是喉头一动一动,口吞馋涎了,大叫道:“乖乖芙儿,你熬的羹可是好了,老叫化子的肚皮等不及了!”郭芙唇边绽开灿烂笑容,甜甜答道:“就来了,七公公。”她用竹筒雕制的大碗盛了满满一碗,这才笑吟吟的端进了山洞,送到洪七公面前,笑道:“七公公,您尝尝这羹可还爽口?” 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端起面前的竹碗,也顾不得烫,猛喝了老大一口,只觉满嘴鲜美,整个人似沉浸在温柔春风中,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和煦的阳光,轻拂的微风,一切是那么清爽怡人。咂着嘴细细回味了一番,洪七公大声赞道:“妙极,妙极,果然好喝得要命!”说是要命,他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满脸陶醉神色。 那厢欧阳锋本急着要和洪七公比试,奈何那老叫化子一心都在羹上,哪有空理他。无奈之下,只能坐在一旁催促,而杨过却端了一碗羹来孝敬,闻着又着实香郁诱人,无意看了眼,竹碗内漂浮的是绿色、白色、红色、黄|色等均匀的小颗粒,而汤色成淡紫,浑如一体,色彩清亮赏目,自己这小儿媳妇的手艺可真是没话说了。心念一动,肚里的馋虫似也被这一眼勾引,且听着洪七公吃得欢畅,越发不服,那家伙吃得这般痛快,难道自己反而要饿着肚子等他,不成,他端起碗,也喝了一口,立时,持碗的手不由顿住,面上神情渐渐柔和,似见着什么美好情景,竟不再催促洪七公比试,而是静静品味这可口的野珍八宝羹。 郭芙又盛了一碗羹递于杨过,见欧阳锋一碗羹已喝得差不多了,因而对他温柔笑道:“伯伯,这羹可还合您的意?”欧阳锋虽然有些糊涂,但这些日子得杨过郭芙悉心照顾,享了一段难得的天伦之乐,心底也实是喜欢这个乖巧体贴的小儿媳妇,因而看着郭芙,温和说道:“嗯,很好,乖儿媳妇的手艺很不错。”郭芙微微一笑,双眸深深凝视着欧阳锋,又道:“那您可还要再添些?”欧阳锋看着郭芙幽深眼神,有些恍惚道:“不必了,我已饱了。”郭芙凝视着他,放低了声音,语气更是温柔:“伯伯,您一晚没睡,可是累了?”欧阳锋怔怔对着她幽深若井的双眼,点点头,道:“嗯,我是累了。”郭芙声音愈发低柔缓慢:“您累了,要睡一会儿了。”“对,我要睡一会儿了。”欧阳锋跟着慢慢重复了一句,双眼渐渐闭合,不一会儿,果然发出微微鼻鼾,竟然坐着就陷入沉睡了。原来郭芙一面与欧阳锋说话,一面心中却是摒虑绝思,依着《九阴真经》中所载止观法门,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宁神归一,暗运“移魂大法”法门,将欧阳锋迷惑,让他入睡。也是欧阳锋此时身体虚弱,兼之对郭芙无防备,因而她才能一举成功,使之受催眠沉睡。 郭芙小心的扶他躺下,见杨过疑惑神色,微微摇头作出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转至洪七公身旁,他也是一脸迷惑,道:“小丫头,你又在闹什么玄虚?”郭芙淡然一笑,道:“欧阳伯伯心力损耗过剧,身上本来又有伤,我怕他一旦情绪过激,会对身子有大损伤,所以用‘移魂大法’将他催眠了。”她从容将其中缘故解释一番,洪七公于是释然一笑,道:“你这丫头,尽会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便不再放在心上,反而一直端着那碗野珍八宝羹琢磨,究竟那最后一宝是什么。 杨过闻得郭芙使用“移魂大法”却是奇怪为何与王重阳在古墓中留下的武功相一致,两小因而坐在一旁细细谈论,郭芙将自己所知其中缘由告诉于他,两人又一同讨论真经中的武功,相互印证所学。 “有了,羹汤淡紫……”洪七公捋着胡子欣喜叫道,一会儿眉头又皱起,“紫色……”他一边喃喃自语,又舀了一勺入口,再次细细品味。羹讲究的是做菜材料的完全混融,吃的时候,要是吃出来其中任何一种材料的单独味道来,那羹也就不能算是上品了。因而,洪七公也确实琢磨了许久,难有所得,忽而他感到丹田一暖,是由内息流动,不由眉毛一挑,笑道:“哈哈,乖芙儿,快过来,老叫化子知道了,还有一样一定是紫芝!” 郭芙听到洪七公的喊声,抬头笑道:“七公公果然厉害,不过,”她顽皮的眨眼,“您可能品出这紫芝有多少年了?”“老叫化子这回可真是被你难到了,若非服下你这野珍八宝羹后,体内内息有所反应,老叫化子也没这么快猜到紫芝。”洪七公爽快的承认自己猜不出紫芝的年龄。郭芙嫣然一笑,脆声说道:“也是七公公与欧阳伯伯的运气好,昨儿我在半峰处的那颗古松根找到这颗紫芝时也吃了一大惊呢,它可最少有上百年的年头了,多半是这峰上人迹罕至,才能保留住。紫芝最是益精气、坚筋骨,疗虚劳,七公公正好运气疗伤,保准不用半月时间就可痊愈了。”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0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欧阳锋一觉沉沉睡至傍晚才醒,睁开眼来,恍惚片刻,忆起尚未与洪七公较量,先就一叠连声的相催杨过听他指拨自己新想出的招式。杨过见他此时已恢复大半精力,双眼炯炯,这才放心,依他心意认真学那招式。只是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阳锋反覆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于是依式演了出来。 洪七公一见,脸色大变,本来只是能够坐起调息,无法走动,此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老毒物,欧阳锋!老叫化今日服了你啦。”说著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 一旁杨过郭芙俱是吃了一惊,愣在当地。只听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欧阳锋,亏你想得出这一著绝招,当真了得!好欧阳锋,好欧阳锋。” 欧阳锋数日恶斗,好容易将养几日,又是一宵苦思,心力损耗极大,幸而服用过紫芝睡了一日,才恢复些许精力。此刻听他连叫三声“欧阳锋”,突然间心中斗然如一片明镜,数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也是哈哈大笑,叫道:“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你是老叫化洪七公!”两个白发老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见二老忽然如此亲密欢喜,杨过郭芙虽然吃惊,心底却是欢喜异常,静立一旁等候。郭芙担心二老情绪波动太大,牵动旧伤,等二老笑声略低,两人上前搀扶着二老分别坐下,再服下九花玉露丸调理内息。欧阳锋此时神智已明,他接过九花玉露丸,却不急着服用,而是双目有神的上下仔细打量了郭芙一番,道:“你是黄老邪的外孙女?” 郭芙心中一凛,想起欧阳锋与父母的过节,但是面上依然平静,点头答道:“是的,伯伯。”欧阳锋面色有些古怪,洪七公已先笑了出来,道:“哈哈,到头来老毒物你却平白小了黄老邪一辈。” 郭芙眼波流转,淡然一笑,道:“伯伯与外公是旧交,同列五绝,自然是同辈,芙儿与伯伯自是芙儿的关系,咱们大可各论各的交情,何必拘泥。”“你倒是不愧为黄老邪的后辈!”欧阳锋冷冷说道,面上情绪不明。郭芙却不惧,嫣然一笑,不置可否。杨过见两人言语,却也想起郭芙曾告诉他的旧事,因而上前一步,喊道:“爸爸!” 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呼唤,欧阳锋心头触动,当年欧阳克是他私生子,到死也不知彼此关系,更不曾喊过他爸爸,反而是疯癫后收了这么个儿子,才享了天伦之乐,面上神情不由微微缓和,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爸爸仔细瞧瞧。”杨过欢喜的站在他跟前,任由他拉着手仔细打量,心中无限依恋,欧阳锋虽然一直疯疯癫癫,但待他却很好,现在恢复神智,杨过真是再欢喜不过了。 欧阳锋慈爱的看着杨过,斜阳余晖照在他面上,越发俊美灵动,只是这容貌,似曾相识……他心头一动,沉声问道:“孩儿,你亲身父亲是谁?”杨过面上一黯,道:“先父姓杨讳康,在孩儿出生前就过世了。”他望着欧阳锋,道:“爸爸,现在您恢复记忆了,以后孩儿再也不和您分开了。” “杨康……”欧阳锋默念这个名字,前尘旧事浮现眼前,心头一恨,盯着杨过,却见他满面慕孺之情,眼神清亮,殷殷望着自己,恨意却渐渐消退,黯然叹口气,心道,红尘疯癫十余载,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看着跟前的杨过,一阵迟疑,莫非这孩儿却是上天还给自己的。如此念头转过,他面上神色重又恢复慈爱,轻轻拍了拍杨过的肩头,眼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郭芙,见她正满眼关切的望着杨过,心中暗道,世事轮回,果然难料。他将郭芙也叫到身边,问道:“小丫头,当年我在铁枪庙送你的通犀地龙丸,还在吗?” 郭芙点点头,从怀中荷包内取出颗黄|色圆球,托在手心,道:“我一直带在身上。”她伸手将通犀地龙丸递了过去,欧阳锋却不接,只点点头,也不再对她说话,而是转向洪七公,说道:“老叫化子,当年我们一同上桃花岛,你可还记得?”洪七公不明白他怎么提起这事儿,点点头,笑道:“当年你给你那侄子提亲,我给我那徒儿求婚。不过,黄蓉小丫头中意的却是我那傻徒儿啊!”洪七公想到当年在此事上压过欧阳锋一头,虽然争胜之心已淡,但仍是不免得意。 欧阳锋懒得理会洪七公言语中得意,继续说道:“我这义儿爹娘都不在,我就给他作主,定下郭家的这个女娃娃啦!算来你是她的祖师,可能做个主将她许给我的孩儿?”洪七公不想他突然提起这么件事,一时愣住。欧阳锋接着说道:“怎么?莫非你不答应?” 洪七公向郭芙看去,只见她满脸通红,双眼水汪汪的瞅着自己,又不时飘向杨过,显然对欧阳锋突然而到的提议毫无准备,握着手中的通犀地龙丸竟难得显出不知所措的神色。杨过却是满脸欣喜若狂,期盼的望着洪七公。回想起这段日子两个小儿女之间的眉目传情,洪七公会心一笑,却不愿就这么如了欧阳锋的意,道:“老毒物,你就这么容易想把我的宝贝孙女儿拐走?” 欧阳锋微微一哼,道:“不然你还想如何,我的聘礼早就送给女娃子收下了,况且她与我儿情投意合,就是你不许也没用,我不过先把这事定下而已。”被他这么一说,郭芙不由羞意更重,对在手中的通犀地龙丸既觉尴尬,又不好意思再将它放回荷包,只能微垂了头轻轻咬着嘴唇不言语。 洪七公初时觉得此事应由郭靖黄蓉来决定更好,本待劝欧阳锋晚些时候再提,忽而心念一动,忆起许多旧事,面上神色郑重,言道:“当年小丫头的祖父郭啸天与杨小子的祖父杨铁心义结兄弟,两家妻室同时怀孕。二人曾相约,日后生下的若均是男儿,就结为兄弟,若均是女儿则结为金兰姊妹,如是一男一女,则为夫妇。只是后来两家生下的各为男儿,郭靖与杨康才如约结为兄弟。现下到了杨小子和小丫头这一辈,如果定下亲事,也算是完了他们祖父的心愿。老叫化子就作个主吧。”洪七公将郭芙喊至身旁,慈爱问道:“小丫头,七公公将你许给老毒物的义子,你可愿意?” 自欧阳锋突然提起亲事,郭芙面上红晕就始终未曾消退,再被洪七公这么一问,便连耳廓都是一片娇红通透。她一双美目悄悄向杨过望去,正撞入他漆黑双目中,其中明明白白的欢喜情意,叫她不由看得痴了。 洪七公咳嗽一声,提醒道:“芙儿,你可愿意啊?”他虽问的一派认真,浓密白胡下的嘴角却已翘起,眸子里更是藏不住的笑意。 郭芙深吸了口气,虽是心中娇羞,却抬头看着洪七公,双眸清亮,清脆答道:“七公公,芙儿已答应杨哥哥,要作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要作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要作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 杨过只觉得胸臆中充满狂喜激动,想要放声呼啸,想要纵身狂奔,想要……他想要做得太多,巨大的幸福冲击下,此刻他只能痴痴望着夕阳下那个浑身散发着淡淡金辉的小人儿,她的眸子那么明亮,她的红唇那样柔软,她的声音那样悦耳,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说要作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不分离! 洪七公看着面前这满面娇羞却依然大声说出自己情意的小人儿,眼光渐渐深邃,似回忆起曾经的青春岁月,沉默片刻,突然大笑,朗声道:“老毒物,我可是把我的宝贝孙女儿许给你家了。杨小子你听好了,以后可不能欺负我的乖芙儿,不然老叫化子可饶不了你!”杨过上前一步,先对着洪七公施了个礼,才大声坚定说道:“多谢七公公成全。今生今世,过儿对芙儿只有全心全意的照顾呵护,她若是有危险,过儿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护她周全,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欧阳锋却不管洪七公对杨过的交待,而是满意的将郭芙叫到身边,欣赏的看着她道:“好,不愧为我江湖儿女,喜欢就是喜欢,是个性子爽快的孩子,果然是我儿佳妇。”他从怀中抽出一只短笛,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不过教你样耍蛇的把戏,没事时拿来玩玩吧。”郭芙听了,欢喜接过,笑道:“谢谢伯伯!” “嗯?怎么还叫伯伯?”欧阳锋浓眉一挑,说道。 郭芙咬着唇,眼波流转,扫了眼杨过、洪七公,见她们都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娇晕羞怯一直漾到一双烟波美目中去了,索性微微一跺脚,果真张口脆生生的喊道:“爸爸!” 大胜关 第二十章 华山脚下绿荫已浓,一匹神俊红马驮着双少年男女穿花拂柳,欢快的跑着碎步。那少女一身淡翠罗衣,颈中挂著一串明珠,颜若朝华明艳动人,正微笑着抬头与身后的少年说话。她身后少年却是衣衫褴褛,打着许多补丁,但面上神采飞扬,叫人一见之下,自然忘却其衣衫落魄。这双少年正是刚从华上绝顶下来的杨过郭芙,他们刚与洪七公欧阳锋二老告别,正往大胜关赶去。 原来,自那日欧阳锋恢复记忆,与洪七公将杨过和郭芙的亲事定下后,四人又在山上住了半月,待二老功力尽复,才下山。欧阳锋此时已看开世事,又见两小情事已定,再无牵挂,便要去云游天下。洪七公也怕麻烦,懒得再往英雄宴去见那些乞丐徒孙,竟与欧阳锋同游天下去了。杨过郭芙虽然不舍,也只得与他们依依告别。 郭芙眼见还有不足半月功夫就是英雄宴召开的日子,便与杨过直接往大胜关的陆家庄赶去。因着时间较紧,两人特地入太原城内买马,郭芙又顺便给杨过买了几身衣裳换上。果然是“人要衣裳,佛要金装”,杨过一身雪青暗纹茧蚕长袍,腰间再束著绣花锦缎英雄绦,更衬得其剑眉飞扬,星眸湛然,好一少年侠士,人才出众。他却将换下的那身蒙古服侍仔细叠好,收入包袱,郭芙不禁奇怪,笑道:“那衣服又破又旧,你还留着它作甚么?莫不是你还打算扮作丐帮弟子?”杨过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郭芙亦心思灵动,眼波流转间面上笑意越发甜蜜。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遇见不少武林人物,或乘马,或步行,想来都是赴英雄宴去的。他们见策马而过的杨过郭芙,鲜衣怒马,男俊女娇,不禁眼前一亮,暗赞不知是谁家的少年英侠,端得一表人才。郭芙许久未见父母,甚是挂念,马不停蹄,终于在英雄宴前一日赶到大胜关外。此时路上化子越来越多,二人按辔徐行,只听得路旁一个化子说道:“黄帮主到啦,今晚九成要聚会。”又一个化子道:“不知郭大侠来是不来?”第一个化子道:“他夫妇俩秤不离锤,锤不离秤……” 郭芙闻言,对杨过欢喜笑道:“爹爹妈妈已经到了。杨哥哥,我们快些赶去大胜关吧。”杨过宠腻的望着她,点点头,两人马鞭轻扬,快速往大胜关方向驰去。 两人在傍晚时分来到大胜关,此地是豫鄂之间的要隘,地占形势,市肆却不繁盛,盖因此间便是南宋与蒙古人所占之地的交界处了。二人越过市镇,又行了七八里地,只见前面数百株古槐围绕著一座大庄院,各路英雄都向庄院走去。庄内房屋接著房屋,重重叠叠,甚是气派。郭芙弯眉笑道:“杨哥哥,前面就是陆家庄了,爹爹妈妈若是见了我们一定很开心。”杨过瞧她眉眼含笑,故意逗趣道:“你偷偷溜出来,指不定郭伯伯先得罚你一场呢。”郭芙这才想起此事,叫道:“哎,不管啦,人家是去找你的,若是爹爹要罚,你得保护我。” 两人下马入了庄内正待找人问明郭靖夫妇所在,忽听得砰砰砰放了三声号铳,鼓乐手奏起乐来。旁边有人说道:“庄主夫妇亲自迎客,咱们瞧瞧去,不知是那一位英雄到了?”但见知客、庄丁两行排开。众人都让在两旁。大厅屏风后并肩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上下年纪,男的身穿锦袍,颏留微须,气宇轩昂,颇见威严;女的皮肤白皙,却斯斯文文的似是个贵妇。众宾客悄悄议论:“陆庄主和陆夫人亲自出去迎接大宾。” 两人之后又是一对夫妇,杨过眼见之下心中亲切,那正是郭靖、黄蓉夫妇。数年不见,郭靖气度更是沉著,黄蓉脸露微笑,浑不减昔日端丽。杨过心想:“原来郭伯母竟是这般美貌,小时候我却不觉得。”他又回头看了眼郭芙,不禁面露微笑。郭芙正满眼欢喜的凝望着父母,郭靖身穿粗布长袍,黄蓉却是淡紫的绸衫,但她是丐帮帮主,只得在衫上不当眼处打上几个补钉了事。 郭芙拉起杨过,就往父母跟前跑去。正在此时,鼓乐声中外面进来了四个道人。杨过眼见之下,不由得怒从心起,当先是个白发白眉的老道,满脸紫气,正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广宁子郝大通,其后是个灰白头发的老道姑,杨过未曾见过。后面并肩而入两个中年道人,一是赵志敬,一是尹志平。 杨过握住郭芙的手突然一紧,立在原地,她不禁奇怪,停下来回头问道:“杨哥哥,怎么了?”杨过恨声道:“全真教的牛鼻子来了。”郭芙抬眼望去,只认得尹志平一个道士,陆庄主夫妇正齐肩拜了下去,向其中一老道姑口称师父,接著父母、武氐兄弟也一一上前见礼。 杨过郭芙听得人丛中一个老者悄悄向人说道:“这位老道姑是全真教的女剑侠,姓孙名不二。”那人道:“啊,那就是名闻大江南北的清净散人了。”那老者道:“正是。她是陆夫人的师父。陆庄主的武艺却非她所传。” 郭靖等敬礼已毕,陪著郝大通、孙不二走向大厅,要与众英雄引见。大厅上筵席开处,人声鼎沸,烛光映红,一派热闹气象。 郭芙温柔望着站在原地的杨过,问道:“杨哥哥,你不愿见到他们吗?”眼波盈盈,分明在说若是他不愿上前,便随他一同离去。杨过立在原地半晌,面上愤恨渐消,他幼年孤苦,因而性情难免偏激,但自与郭芙两厢情悦,心情舒畅,看世事渐有海阔天空之意。他剑眉一扬,嘴角勾起淡淡嘲讽笑容,道:“我虽懒得理会这些臭牛鼻子,但也不怕见到他们,当年孙婆婆的仇我迟早会向他们讨回来的,现下却是拜见你爹娘要紧。”郭芙见他想通,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去见爹爹妈妈吧,至于那些牛鼻子,以后想办法教训他们一二。”杨过点头,两人手牵着手从容走入大厅。 大厅内尹志平东张西望,似在人丛中寻觅甚麽人。赵志敬微微冷笑,低声道:“尹师弟,龙家那位不知会不会赏光?”尹志平脸上变色,并不答话。郭靖不知他们说的是小龙女,接口道“那一位姓龙的英雄?是两位师兄的朋友麽?”赵志敬道:“是尹师弟的好友,贫道是不敢相交的。”郭靖见二人神色古怪,知道另有别情,也就不再追问。此时,尹志平见到正与郭芙携手而入的杨过,全身一震,如中雷轰电击,他只道杨过既然在此,小龙女也必到了。赵志敬顺著他眼光瞧去,霎时间脸色大变,怒道:“杨过!是杨过!这……这小……也来了!” 郭靖听到“杨过”两字,忙转头瞧去。却发现女儿郭芙正与一少年牵手走入大厅,郭靖数年未见杨过,本来未必即能相识,但听了赵志敬的呼声,又见他与女儿亲密神情,登时便认出了,心下又惊又喜,快步抢过去抓住了他手,欢然道:“过儿,你也来啦?芙儿果真找到你了?”此前郭芙留书出走,言道杨过在重阳宫受了欺负,被逼离教,自己去寻他。郭靖本来惊怒,须知宋朝时礼教甚严,叛师实为大逆不道之事,但又怜惜杨过孤苦,心中一直颇为记挂。此刻见杨过长成,丰姿出众,翩然英雄少年模样,心中安慰,只道郭芙所言过于夸大,对杨过劝道:“你师父就在此,有什么误会正好说清,不要意气用事。” 赵志敬此番来参与英雄宴,便是要向郭靖说知此事,不料竟与杨过相遇。他生怕郭靖听了杨过一面之词,先入为主,此时听他如此说,知道二人也是初遇,当下脸色铁青,抬头望天,说道:“贫道何德何能,那敢做杨爷的师父?” 郭靖大吃一惊,忙问:“赵师兄何出此言?敢是小孩儿不听教训麽?”赵志敬见大厅上诸路英雄毕集,提起此事,势必与杨过争吵,全真派脸上无光,当下只是嘿嘿冷笑,不再言语。 郭靖仔细端详杨过,见他剑眉飞扬入鬓,双目有神,身量挺拔,好一个少年英侠,心中欢喜,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在杨过心中一直视郭靖如父亲一般尊敬依恋,此刻被他一把抱住,杨过也是情绪激荡,哽咽喊道:“郭伯伯……”郭靖见杨过眼底晶莹,更是爱怜,口中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又向黄蓉叫道:“蓉儿,你瞧是谁来著?”黄蓉早已瞧见杨过,但她许久未见女儿,正忙着与她说话,听到郭靖招呼,她可没郭靖这般喜欢,只淡淡的道:“好啊,你也来啦。” 郭靖放开杨过,携著他手,要他和自己坐在一桌。杨过眼见武氏兄弟正围着郭芙说话,要将她拉往自己所在的席位,眼色莫名的微微一笑,道:“郭伯伯,我和芙儿坐在一席就好,您还是先招待与宴的各位英雄吧。我们晚些再说话儿也不迟。”郭靖也觉尊客甚多,不便冷落旁人,又欣慰杨过识大体,于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赞许,回到主宾席上敬酒。 郭芙笑吟吟向杨过招手,示意他在自己左侧空位坐下,又指着另一侧的武氏兄弟道:“杨哥哥,我正和武家哥哥说起你呢。你还记得大武哥和小武哥么?”杨过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深深看了眼他俩,道:“怎么不记得?”他从容在郭芙身旁坐下,对郭芙道:“赶了一天路,你可是饿了?这水晶丸子看上去不错,你尝尝看。”他伸手夹了颗水晶丸子便放在郭芙碗中,温柔看着她吃用,神情极是自然宠腻,好似将武家兄弟全然忘怀。郭芙点头道:“这丸子做得香软滑腻,确实不错。杨哥哥,你也试试。”她为杨过也夹了颗水晶丸子,两人在华山上素来这般相处,她浑不觉有何不对之处。 一旁武氏兄弟却看得极为恼火暗恨。当年在桃花岛上武氏兄弟对杨过就已心存轻视,认为他不过是个普通乞儿,怎配师父师娘关爱,更可气芙妹对他格外上心,因而才故意与他起了冲突。怎料多年未见,芙妹竟然为他离家出走,现下更是与他亲密无间。若说当年还是小孩子义气,而今二人心中醋火翻腾,对杨过已然大生敌意。武修文心想:“我何不羞辱他一番?教他在众英雄之前大大出一番丑。这姓杨的当众栽个大筋斗,看他还好意思缠着芙妹么?芙妹也定然不会再对他如此关切。” 武修文站起身来,满满斟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旁,说道:“杨大哥,这些年来你定是挺得意罢?我敬你一杯。” 杨过见武修文走近之时,眼光不住转过去瞧郭芙,脸上神色狡狯,显是不怀好意,心想:“他过来敬酒,定有鬼花样。但说在酒中下毒,料他也是不敢。”于是站起接过酒来,说道:“多谢。”一饮而尽。就在此时,武修文突然伸出右手食指,往他腰间点去。他将身子挡住了旁人眼光,这一指对准了杨过的“笑腰|岤”,确实想让杨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叫大笑,出丑丢脸。 杨过早就在全神提防,岂能中此暗算?其实即是对方出其不意的突施偷袭,以他此时武功,也决不能着了道儿。若依杨过平时半点不肯吃亏的脾气,定要狠狠反击,不是摔武修文一跤,便是反点他“笑腰|岤”,但他与郭芙定情之后,心中愉乐,和平舒畅,暗想:“你虽和我过不去,但总是郭伯伯、郭伯母的徒弟,芙儿的兄长,我也不来跟你一般见识。”当下暗运欧阳锋所授内功,全身经脉霎时之间尽皆逆转,所有|岤道即行变位,只是他此时并非头下脚上的倒立,而于这功夫也是修为一般,经脉只能逆转片刻,一呼一吸之後便即回顺,必须再运内功,方得二次逆转片时。但就只这麽短短一刻,已令武修文这一指全无效用。 武修文一指点后,见杨过只是微微一笑,坐回原位,竟是半点不动声色,心中好生奇怪,回到自己位置上,始终琢磨不透,正疑惑间,却被郭芙狠狠瞪了一眼警告。他这些小把戏,郭芙怎能看不出,她心中既是气恼又是无奈,武家兄弟对她的情意,她并非不知,只是她初时对感情一片纯真,一直把他们当作真正兄长看待,待有所领悟时一颗芳心都系在杨过身上了,兼之记忆中两人最后都另娶他人,心内以为他们不过是少年一时迷恋罢了,并不十分放于心上。然而此刻见得武修文的小动作,暗悔自己过于疏忽,若是杨过因此和他们闹了生分,实是不妙。她微微蹙眉,心中拿定主意,取过酒壶,为杨过、武氏兄弟和自己满上,这才拉了拉杨过的衣袖,笑吟吟的对武敦儒、武修文两人说道:“大武哥、小武哥,芙儿一贯顽皮,这些年来幸亏你们宽容爱护,视我如嫡亲妹子般照顾,今日借花献佛,就让芙儿与杨哥哥敬两位哥哥一杯,以表谢意。” 杨过心思何其灵动,听到郭芙这番言语,眉间笑意难掩,与她双双站了起来,从容笑言:“不错,我这些年在终南山学艺,幸而有两位武贤弟照顾芙儿,以此薄酒聊表谢意。” 武修文心头怒火亦胜,霍然站起,便待追问杨过有什么资格代他的芙妹道谢,武敦儒却也在此时站起,将一酒杯塞入他手中,趁机阻住他的责问,自己举起手中酒杯向杨过郭芙示意,淡淡笑道:“杨大哥言重了,芙妹为我等小师妹,自幼朝夕相处,情意深厚,照顾呵护自是我们本分,何须杨大哥言谢。这一杯还是庆贺我等四人有缘重聚吧。”说完自己先一饮而下,桌下又轻轻踢了武修文一脚,要他别闹事。武敦儒性情稳重,这些年在江湖商场历练,为人处事更是从容,他深知郭芙性格,既然她如此行止,显然是对杨过另眼相看,自己兄弟若要赢得她的芳心,决不能此刻争闹,否则只会另她不快。武修文虽然心有不满,但他对大哥还是敬重,面色忿忿也还是将酒喝完,没有再说什么。 杨过又何尝看不出武氏兄弟对郭芙的心思,心底微微一笑,暗道,几年不见,大武倒是长进不少,小武却依然和当年一般冲动。但他自信郭芙对自己的情意,对于这两个情敌,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觉得他们喜欢自己的芙儿,倒还是有几分眼光。 三巡酒罢,黄蓉站起来朗声说道:“明日是英雄大宴的正日。尚有好几路的英雄好汉此刻尚未到来。今晚请各位放怀畅饮,不醉不休,咱们明日再说正事。”众英雄轰然称是。但见筵席上肉如山积,酒似溪流,群豪或猜枚斗饮,或说故叙旧。这日陆家庄上也不知放翻了多少头猪羊、斟乾了多少坛美酒。 酒饭已罢,众庄丁接待诸路好汉,分房安息。 赵志敬悄声向郝大通禀告几句,郝大通点点头。赵志敬站起身来向郭靖一拱手,说道:“郭大侠,贫道有负重托,实在惭愧得很,今日是负荆请罪来啦。” 郭靖急忙回礼,说道:“赵师兄过谦了。咱们借一步到书房中说话。小孩儿家不懂事得罪赵师兄,实是小弟当初教导不严之过,小弟先代他向赵师兄赔罪。待会儿定当重重责罚他,好教赵师兄消气。”他心中并不是很相信女儿留信所言,只道都是小孩子赌气惹祸,反而甚是歉疚,又担心全真教当真将杨过逐出门下。须知其时君臣、父子、师徒之间的名份要紧之极,所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父要子亡,不敢不亡;而武林中师徒尊卑之分,亦是不容有半点儿差池。因而郭靖先告罪赔礼,只望为他周全一二。这几句话朗声而说,杨过郭芙和他相隔虽远,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杨过听得郭靖为他向人赔罪,心中感动又兼愧疚,但只打定主意,不论自己和全真教的臭道士如何理论或是拼命,断不能让郭伯伯代自己受那些家伙的恶气。心中有了这番打算,倒也坦然,见郭靖向他招手,就过去跟在他身后。郭芙自不会由他单独面对全真教的责难,紧紧握住他的手,也跟了过去。 全真门下 第二十一章 郭靖黄蓉引着郝大通、孙不二、尹志平、赵志敬四人走进书房,双方分宾主坐下。杨过郭芙牵手跟着进来,站立一旁。郭靖看了眼女儿,示意她出去,别在房内胡闹。郭芙微微撅嘴,撒娇似的看了眼郭靖,手上握着杨过更紧,硬是赖在房内了。郭靖无奈,瞪了她一眼,却不好当着全真教友人之面教训女儿。杨过面对着武林中的六位高手,虽一惯大胆,到这时也不自禁有些惴惴不安,但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温暖,心中也跟着安定从容。 郭靖向来把杨过当作自己嫡亲子侄一般,对全真七子又十分敬重,心想也不必问甚么是非曲直,定然做小辈的不是,当下先向郝大通等人告了不是,再板起脸向杨过道:“小孩儿这等大胆,竟敢不敬师父。快向两位师叔祖、师父、师叔磕头请罪。” 杨过眼见得郭靖向全真教的道士们告罪,心下愧疚,益发忿恨这些个臭道士,便要开口辩解。赵志敬却霍地站起,冷笑道:“贫道怎敢妄居杨爷的师尊?郭大侠,你别出言讥刺。我们全真教并没得罪您郭大侠,何必当面辱人?杨大爷,小道士给您老人家磕头赔礼,算是我瞎了眼珠,不识得英雄好汉……” 郭靖夫妇见他神色大变,越说越怒,都是诧异不已,心想徒弟犯了过失,师父打骂责罚也是常事,何必如此大失体统?黄蓉料知杨过所犯之事定然重大异常,也许女儿所言不假,杨过可能果真叛教而出。但见郭靖给他一顿发作,做声不得,黄蓉心中暗恼,于是缓缓说道:“我们给赵师兄添麻烦,当真过意不去。赵师兄却也不须发怒,这孩子怎生得罪了师父,请坐下细谈。” 赵志敬大声道:“我赵志敬这一点点臭把式,怎敢做人家师父?岂不让天下好汉笑掉了牙齿?那可不是要我的好看吗?” 黄蓉秀眉微蹩,心感不满。她与全真教本没多大交情,当年全真七子摆天罡北斗阵围攻她父亲黄药师,丘处机又曾坚欲以穆念慈许配给郭靖,都曾令她大为不快,虽然事过境迁,早已不介于怀,但此时赵志敬在她面前大声叫嚷,出言顶撞,未免太过无礼。况且杨过这孩子不论怎么说都是郭靖亲自送上重阳宫求艺的,也算是桃花岛门人,他这般说话分明是太不把他们夫妇放在眼中。 郝大通和孙不二虽觉难怪赵志敬生气,然而如此暴躁吵闹,实非出家人本色。孙不二道:“志敬,好好跟郭大侠和黄帮主说个明白。你这般暴躁,成甚么样子?咱们修道人修的是甚么道?”孙不二虽是女流,但性子严峻,众小辈都对她极为敬畏,她这么缓缓的说了几句,赵志敬当即不敢再嚷,连称:“是,是。”退回座位。 郭靖道:“过儿,你瞧你师父对长辈多有规矩,你怎不学个榜样?”赵志敬又待说“我不是他师父”,望了孙不二一眼,便强行忍住,哪知杨过大声道:“他不是我师父!” 此言一出,郭靖大为吃惊震怒。武林中师徒之分何等严明,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郭靖自幼由江南七怪抚育成|人,又由洪七公传授武艺,师恩深重,自幼便深信尊师之道实是天经地义,岂知杨过竟敢公然不认师父,说出这般杵逆的话来?他霍地立起,指着杨过,颤声道:“你……你……你说甚么?” 他拙于言辞,不会骂人,但脸色铁青,却已怒到了极点。黄蓉平素极少见他如此气恼,低声劝道:“靖哥哥,你且听这孩子把话说完,先别如此气恼。”黄蓉记得女儿留书中曾提到重阳宫欺凌杨过,他早叛教而出,只是郭靖一直认为不过是小儿言语,不放在心上。但黄蓉素知女儿心性,虽然顽皮,但也不会撒谎,因而心中早有准备,并不如何震惊。况且其父黄药师素称东邪,对礼教最是不放在心上,黄蓉并不把叛教之事看得如郭靖这般严重。 杨过见郭靖因自己而气恼,心下难过,上前一步,朗声道:“郭伯伯,过儿若是惹您生气了,要打要骂都随您。只是过儿决不认这臭道士为师!” 郭靖见杨过对自己还恭敬,本来有所安慰,但听他口口声声骂赵志敬为臭道士,坚决不认其为师,心底怒火又生,喝道:“你这杵逆小子,竟然……竟敢叛师,你,你给我跪下!” “爹爹!”郭芙见父亲要惩罚杨过,便要求情,杨过却冲她摇了摇头,自己依言跪下,坦然道:“郭伯伯,郭伯母,过儿自幼在桃花岛幸得你们教诲,恩同父母。只是孩儿顽劣,杵逆了柯公公,这才上了终南山学艺。郭伯伯本是一片好意,过儿心底明白。” 郭靖听他提起旧事,心下感慨,怒气略微消散,正要问他为何不尊师命,杨过声音突然拔高,忿恨道:“可是这几个老道……” 他手指郝大通和赵志敬,恨恨的道:“总有一日,我要报那血海深仇。” 郭靖大惊,忙问:“甚……甚么?甚么血海……这……这从何说起?” 杨过道:“这姓赵的道人自称是我师父,不传我丝毫武艺,那也罢了,他却叫好多小道士来打我。过儿不过在桃花岛上学过半年功夫,武艺低微,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儿。还有这姓郝的,见到一位婆婆爱怜我,他却把人家活活打死了。姓郝的臭道士,你说这话是真是假?”想到孙婆婆为自己而死,杨过咬牙切齿,直要扑上去和郝大通拚命。 郝大通是全真教高手,道学武功,俱已修到甚高境界,易理精湛,全真教中更是无出其右,只因一个失手误杀了孙婆婆,数年来一直郁郁不乐,引为生平恨事。全真七子生平杀人不少,但所杀的尽是j恶之徒,从来不伤无辜。此时听杨过当众直斥,不由得脸如死灰,当日一掌打得孙婆婆狂喷鲜血的情景,又清清楚楚的现在眼前。他身上不带兵刃,当下伸出左手,从赵志敬腰里拔出长剑。 众人只道他要剑刺杨过,郭靖踏上一步,欲待相护,岂知他倒转长剑,将剑柄向杨过递去,说道:“不错,我是杀错了人。你跟孙婆婆报仇罢,我决不还手就是。” 众人见他如此,无不大为惊讶。郭靖生怕杨过接剑伤人,叫道:“过儿,不得无礼。” 杨过知道在郭靖、黄蓉面前,决计难报此仇,冷冷的道:“你明知郭伯伯定然不许我动手,却来显这般大方劲儿。你真要我杀你,干嘛又不在无人之处递剑给我?” 郝大通是武林前辈,竟给这少年几句话刺得无言可对,手中拿着长剑,递出又不是,缩回又不是,手上运劲一抖,拍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他将断剑往地下一丢,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大踏步走出书房。郭靖侍要相留,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郭靖看看杨过,又看看孙不二等三人,心想看来这孩子的说话并非虚假,过了半晌,说道:“怎么全真教的师父们不教你功夫?这几年你在于甚么了?”问这两句话时,口气已和缓了许多。 杨过道:“郭伯伯上终南山之时,将重阳宫中数百个道士打得没还手之力,就算马刘丘王诸位真人不介意。难道旁人也不记恨么?他们不能欺你郭伯伯,难道不能在我这小小孩子身上出气么?他们恨不得打死我才痛快,又怎肯传我武功?若非龙姑姑怜我,看在孙婆婆分上,收我为徒,过儿只怕早被这些道士欺负死了,今日还能活着来见郭伯伯,当真是老天爷有眼了。” 他提到小龙女,语气这才放缓了几分,不复前时那般激愤。 郭靖听到他在重阳宫受欺,怜惜之心不禁大盛,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赵志敬见郭靖倒有九成信了他的说话,着急起来,说道:“你……你……小杂种胡说八道……你……哼,我们全真教光明磊落……那……那……” 郭芙在一旁看着赵志敬就生气,此刻听他出言辱骂,更是火上心头,张口呸道:“你个老杂种才胡说八道,为老不尊,仗势欺人,欺上瞒下!” “芙儿,你给我住嘴!”郭靖将女儿喝住,她顽皮的吐吐舌头,依到母亲身旁,教郭靖拿她无法。她却又探出头来,继续说道:“臭道士,丘真人要你传杨哥哥武艺,可你心中对我爹爹暗怀恨意,故意传了口诀,却不传修炼之法,害我杨哥哥半点全真武艺也未学着。丘真人们是有道之士,哪知你的诡计,你敢让丘真人知道么?” 孙不二听到郭芙所言,回忆当年教内众徒比武,杨过确实不曾使过半分全真武艺,不由心中怀疑看向赵志敬。赵志敬心底发虚,更是愤恨异常,走到杨过面前,指着他鼻子道:“小畜生,你当真不会我派武功么?你若不接招,道爷手下可不会容情,是死是活,你自己走着瞧罢。”他知杨过的武功实在自己之上,但自己猛下杀手,却要逼得他非显露真相不可,若是装假,索性一招送了他性命,最多与郭靖夫妇翻脸,拼着受教主及师父重责便是。当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袍袖一挥,提起右足,对准杨过小腹猛踢过去。 这招“天山飞渡”刚中有柔,阳劲蕴蓄阴劲,着实厉害。但这一脚劲力虽强,却并不深奥,乃是全真派武功的入门第一课,出招平淡无奇,只要稍会武功,便能拆解。凡全真教弟子第一天学武,就必先学“天山飞渡”,跟着就学“退马势”,那是避让“天山飞渡”的一着,一攻一守,乃是最简易的套子。赵志敬使出这一招,是要使郭靖、黄蓉明白:“就算我没传他高深武功,难道这入门第一课也不教么?” 杨过见他飞腿踢来,心底冷冷一笑,却不使那“退马势”,叫声:“啊哟!”左手下垂,挡住了小腹。赵志敬见他竟然大着胆子不闪不让,这一脚也就不再容情,直踢过去,待得足尖与他小腹相距只余三寸,灯光下猛见他左手大拇指微微翘起,对准了自己右足内踝的“大豁|岤”。 这一脚若是猛力踢去,足尖尚未及到对方身体,自己先已被点中|岤道,这一来不是对方伸手点|岤,却是自己将|岤道凑到他指尖上去给他点了。他是全真教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危急中立即变招,硬生生转过出脚方向,右足从杨过身旁擦过,总算避开了这一点之厄,但身子已不免一晃,满脸涨得通红。 郭靖与黄蓉都在杨过身后,看不到他的手指,还道赵志敬脚下容情,在最后关头转了去势。孙不二和尹志平却已看得清楚。尹志平默不作声。孙不二霍地站起来,喝道:“好小子,这等j猾!” 赵志敬左掌虚晃,右掌往杨过左颊斜劈下去,这一招“紫电穿云”却是极精妙的上乘招数,手掌到了中途,去向突换,明明劈向左颊,掌缘却要斩在敌人右颈之中。岂知杨过早已将玉女心经练得滚瓜烂熟,这心经正是全真武功的大对头。王重阳每一招厉害的拳术掌法,当年林朝英无不拟具了巧妙破法。这时杨过见他左掌晃动,忙伸手抱头,似乎极为害怕,左手食指却已暗藏右颈,只是右掌在外遮掩,教赵志敬无法看到,待他掌缘斩至,突然右手微斜,波的一声,左手食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1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食指正好点中他掌缘正中的“后溪|岤”。这一着仍是赵志敬自行将手掌送到他手指上去给他点|岤,杨过只是料敌机先,将手指放在准确的部位而已。赵志敬掌上|岤道被点,登时手臂酸麻,知道中了诡计,狂怒之下,左足横扫而出,杨过大叫:“不得了!”左臂微曲,将时尖置于左腰上二寸五分之处。赵志敬左脚踢到,足踝上“照海”“太溪”二|岤同时撞正杨过时尖。他这一脚在大怒之中踢出,力道强劲已极,|岤道受到的震荡便也十分厉害,左腿一麻,跪倒在地。 孙不二见师侄出丑,左臂探处,伸手挽起,在他背后拍了几下,解开了|岤道。 杨过见这老道姑出手既准且快,武功远远胜过赵志敬,心中也自忌惮,忙退在一边。 孙不二虽然修道多年,性子仍是极为刚强,见杨过的功夫奇诡无比,似乎正是本门武功的克星,自己出手也未必能胜,叫道:“走罢!”也不向郭黄二人道别,袍袖一拂,纵身从书房窗中扑出,径自上了屋顶。尹志平犹似失魂落魄,要待向郭靖和黄蓉解释原委,赵志敬怒道:“还说甚么?”拉拉他的袍袖,两人先后跃出窗口,随孙不二而去。 以郭靖黄蓉二人眼力,自然知道赵志敬被人点了|岤道,但杨过明明并未伸手出指,难道旁边有高人暗中相助不成? 郭靖立即探头到窗口一看,哪里有人?他只道赵志敬正要痛下杀手之际忽然不忍,因而假装|岤道被点,借故离去。黄蓉却看出必是杨过使了诡计,只是一来她在杨过背后,眼光再好也看不到他手指手肘的动静,二来她不知世上有玉女心经这样一门武功,竟能料敌机先,将全真派武功克制得没丝毫还手之力,一时便也猜想不透。她可不会似郭靖这般君子之心度人,见全真教四道拂袖径去,大缺礼数,心下暗自恼怒,也不点破杨过耍诈。 郭靖知道杨过在重阳宫受苦,此刻爱怜的将他拉在身旁询问过去几年情形,杨过自是一一道来。待说道他离开古墓,下了终南山,郭靖不由奇道:“你又是如何与芙儿遇见的?”杨过亦不太明白郭芙何以能找到华山之上,于是向她看去。 郭芙嫣然一笑,向父母说道:“孩儿那时离岛去找杨哥哥,一路向北,正巧那日走到华山脚下,便想上山去玩玩,哪知乘风随风却告诉我在山顶遇见熟人。妈妈,你猜我在华山上遇到谁了?” 黄蓉笑道:“自然是过儿了,不然你们怎能一同回来。”突然心中一动,女儿这般问话,自不会如此简单,“还遇见谁了?”郭芙抱住母亲,笑道:“妈妈,你真聪明,我在山上还见到七公公和欧阳伯伯他们。” 郭靖听到欧阳锋的名字,心下不由愤恨,但念在他是杨过的义父,不愿杨过为难,因而不再提他,只向郭芙问道:“芙儿,七公他老人家身子可好?怎么没有和你一道来大胜关?” 郭芙答道:“七公公他老人家身体好着呢!胃口尤其好。”她咯咯一笑,将华山顶所发生的事情徐徐讲来,洪七公的馋样亦被她绘形绘色的学了出来,教郭靖黄蓉回忆其初见他老人家的情形,不禁微微笑出。待说道她分开比斗中的洪七公和欧阳锋受伤时,黄蓉吓了一跳,拉着她细细询问,确知她此时已无半分伤势后,依然后怕不已,连连责怪她太莽撞。郭靖却赞许她行为得当,惹得黄蓉一记白眼,怪他不心疼女儿。郭芙连忙解释自己伤势并不碍事,反而因祸得福,功力大进。也不再详述,只道后来欧阳锋恢复神智,与洪七公一同云游天下去了。 郭靖不禁怅然,他许久未曾见到洪七公,甚是思念,向郭芙追问:“七公他老人家走之前可有什么交待?”郭芙忽的面上一红,悄悄瞅了杨过一眼,低声说了句:“有。”却不肯再说下去。 黄蓉见她这般神色,心中怀疑。郭靖却是迟钝,还在连连追问,杨过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朗声道:“郭伯伯,过儿正要向您和郭伯母禀报此事。”他看了眼满面羞意的郭芙,心中甜蜜,对郭靖恭敬道:“郭伯伯,过儿义父神智恢复清醒后,代过儿向七公他老人家提亲,七公公已同意许下过儿与芙儿的婚事。” 郭靖听闻此言,不由一愣,他心中素来是期望将女儿许给杨过的,只是,这婚事由欧阳锋定下,他却心生反感。虽然此刻知道欧阳锋已捐弃旧恶,与师父洪七公化敌为友,把臂同游天下,但他另外五位师父却是死在欧阳锋手下,心中仇恨一时半会中却是无法化解。因而,一时间竟对这门亲事不知如何处置。而黄蓉此前看女儿神色,便猜到她与杨过之间多半已是情愫渐生了,不料竟然由得洪七公和欧阳锋已将婚事都许下了。她并不似郭靖那般喜欢杨过,总觉得他太过狡黠甚似杨康,但此刻看女儿模样,分明对杨过已是情根深种,只怕就是反对也无用,因而一时也无言。 书房内正一片寂然时,丐帮弟子禀报有远客到临,黄蓉向杨过望了一眼,自与郭靖出去迎宾。郭靖只交代郭芙先好好安置杨过,其余待明日再说。 杨过心思何其灵动,见郭靖夫妇反应,心中不由惴惴,握着郭芙的手道:“芙儿,郭伯伯和郭伯母不会不许我们的婚事吧?” 郭芙劝慰道:“不会的,爹爹妈妈不过是正好要迎客,才没有和我们细说。”杨过道:“芙儿,我担心的是郭伯伯记恨爸爸杀了他的五位师父。”郭芙也知道父亲多半是因为此事,但她不想杨过担心,温言劝道:“爹爹素来最重师命,既然七公公已许了我们的婚事,爹爹定然不会反对的。况且欧阳伯伯已然捐弃旧恶,爹爹最多过些时候便会原谅他的。” 义父当年做下的错事,杨过也无可奈何,只是他心中不能想象若是因此不能和郭芙在一起将会如何,只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道:“但愿如此!”郭芙低声软语:“不论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芙儿。”杨过心中感动,紧紧将郭芙拥入怀中。 打狗棒法 第二十二章 次日一早,旭日初升,天空一片冰清紫蓝中漾起柔柔红晕,杨过正要起身,忽见房门推开,郭芙蹦跳了进来,手中抱着件天青色锻袍,笑眯眯看着他说道:“杨哥哥,你快试试,瞧瞧合不合身?” 杨过接过长袍,双眼深深凝视着郭芙:“你亲手做的?”郭芙面上有几分娇羞,点点头,“嗯,”她看着杨过,带了几分娇憨,“人家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可不许笑!” 杨过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笑意,他低头看着手中长袍,清爽的天青色蜀缎面上有隐隐似流动的暗锦云纹,手指轻轻抚去,针脚绵密,杨过托着长袍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强烈的幸福在内心深处掀起惊涛巨浪,“芙儿。”他低低呢喃,与郭芙目光相接,只见她眼中脉脉含情,温柔无限。他立刻起身将新袍换上,但觉袍身腰袖,无不适体,郭芙上前两步,温柔的替他整理衣襟,再将手中握着的一条浅紫色绣花锦缎英雄绦细细束在他腰间,这才后退一步,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满意的抿嘴一笑。 杨过含笑看着她宛如一个体贴的小妻子一般做着这一切,伸手牵住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已有些陈旧的荷包,依稀看出是淡紫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朵憨稚的荷花朵儿,郭芙有些欣喜的看着这荷包,“你还留着?”杨过珍惜的看着荷包,眼光滑过其上的荷花,至腰间锦绦上银丝线绣就的一双展翅大雁,唇角勾起淡淡笑容,道:“芙儿,你的刺绣功力进步不小呵。”郭芙面上一窘,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着圈,嗔道:“怎么?既然嫌它丑,还留着做什么?”玉手斜劈,便待夺过他手中的荷包。杨过手中虚晃一招,却将荷包塞入怀中,痞痞笑道:“丑是丑了些,奈何偏顺了我的眼,只好留着了。”郭芙斜睨了他一眼,刁蛮的说道:“哼,就是不顺眼,你也得好生收着!”“是,”杨过拖长了音,痞笑着做了个揖,唱戏似的说道:“娘子有命,为夫岂敢不从。” 郭芙被他古怪唱腔给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犹似一朵玫瑰花儿忽然开放,明媚娇艳,风致嫣然。她从腰上解下一把长剑,递给杨过,言笑晏晏:“这剑是我从陆师兄那儿讹来的,你先用着吧,是前朝铸剑大师风先生所铸,但愿陆师兄可莫要太心痛了。”“陆师兄?”杨过有些奇怪。 “嗯,就是陆庄主,他的父亲是外公的徒儿,因而算来我们还得称他一声师兄呢。”郭芙压着鼻音软软解释道,“我看你身边也没合意的剑,所以向陆师兄讨了一把,你先将就着使使,将来回了桃花岛,你看藏剑室中可有中意的再换吧。” 杨过接过剑仔细端详,剑长五尺三寸,剑形古拙,鞘上刻着挺拔翠竹,风韵雅致,剑柄处以古篆刻着“淇奥”两字,拔剑出鞘,剑身明亮泓泓若一汪秋水,含而不露,映出一室银辉。“好剑!”杨过欣然叹道。郭芙轻抚鞘上所刻翠竹,嫣然一笑,道:“剑好倒是其次,剑名深得我心,所以才从陆师兄处讨了来,杨哥哥喜欢就好。”杨过手指轻轻磨挲剑柄处的古篆,回忆起当年桃花岛上黄蓉传授《诗经》,“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两人在大厅用过早饭,正要四处走走,在天井处遇见武氏兄弟,于是一同闲逛。武敦儒故意向杨过问话:“杨大哥这些年在终南山定是挺得意的吧,可能说与小弟听听。”杨过微微一笑,知道他心意,却懒得与他治气,只拣些没要紧的应付两句,便专心与郭芙说笑。武修文见此情景,心中不忿,有意拿话挤兑杨过,奈何他根本懒得理会。四人正走到门外,远远看见黄蓉与一个年老乞丐正向山拗中并肩走去,两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杆棒。 武敦儒对郭芙说道:“师娘又向鲁长老传授棒法去了。”却原来是这些年来,黄蓉虽挂名为丐帮帮主,但帮内大小事务一直就交给鲁有脚长老打理。黄蓉有心让鲁长老做了帮主,也免得自己操心,现在只等鲁长老学会打狗棒法,便可正式传位给他。武修文向郭芙讨好道:“鲁长老也真够笨的了,这打狗棒法学了这么久,还是没学会。” 郭芙听到“打狗棒法”四字,心中一动,眼珠子一转儿便溜到杨过面上,冲他使了个眼色,杨过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郭芙心下却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所谓不传之秘在她看来也没什么的,面上粲然一笑,娇声说道:“小武哥哥,你别说笑,我倒有个主意。”武修文道:“好,你说。”郭芙道:“咱们去偷着瞧瞧,看鲁伯伯怎么学了这般久还不会。” 见郭芙有意,武修文自然拍手叫好。武敦儒却摇头道。“要是给师母知觉咱们偷学棒法,定讨一顿好骂。”郭芙瞪了他一眼,佯作愠道:“咱们只瞧个样儿,又不是偷学。再说,这般神妙的武功,你瞧几下就会了么?大武哥,你可真算了不起。况且,就是学了,妈妈还会说什么麽?”武敦儒给她一顿抢白,只得微微一笑。郭芙又道:“你不去就算了。杨哥哥,小武哥,咱们三个去。”武敦儒道:“好好,算你的道理对,我跟你去就是。”郭芙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啦,我们走吧。”她伸手拉住杨过,对武家兄弟道:“你们两个先去,我和杨哥哥随后再来。四个人一起走脚步声太大。” 武氏兄弟老大不愿,但素知郭芙的言语违拗不得,兄弟俩当下快快先行。郭芙又叫道:“咱们绕近路先到那棵大树上躲着,大家小心些别出声,我妈不会知觉的。”武氏兄弟遥遥答应,加快脚步去了。 看到他们走远了,杨过突然一笑,道:“他们倒是听话。”郭芙抬头向他看去:“杨哥哥,你不会和武家哥哥生气吧?”杨过挑眉:“我为什么要生气?”“杨哥哥,”郭芙双手握住他的手,黑睫微扬,一双秀眸半带祈求的看着他说道:“武家哥哥性子急,他们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要是不高兴,小小教训他们一番就是了,可别往心里去。你总念着他们这些年如嫡亲哥哥一般宠我,依我,照顾我,别和他们计较。”“傻瓜,”杨过爱怜的抚着她的面颊,“我当然不会和他们计较。他们只是气不过咱俩好罢了。” 他轻轻拥她入怀。郭芙却有些急,喊道:“杨哥哥……”“你不必说,我都知道的。”杨过伸出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嘴唇,低声说道,“你这么好,他们自然喜欢你。”他嘴角突然勾起顽皮的笑容,眸子熠熠生辉,“除了我,难道你还会喜欢他们不成?” 郭芙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拧,便从他怀中溜了出来,回头笑道:“也不怕羞!你当这世上便只有你们几人罢?” 杨过挑眉,佯怒道:“好啊,芙儿,你还敢想着别人,你瞧我饶不饶你?”伸手作势要去抓她。郭芙笑着逃开,杨过追了过去。两人笑闹着追跑到接近黄蓉平时传授鲁有脚棒法之处,才牵着手慢慢走过去,只见武氏兄弟已爬在树梢,四下张望。 郭芙右足在树干上轻轻一蹬,左手已经拉住一根树枝,借力弹起,双足互换在树枝上点了两下,便轻轻巧巧落在树梢横枝之上坐定,向杨过招手,示意他上来。杨过微微一笑,双足在树干上交替着点了两下,可见古墓派轻功之独到,手上亦不借力,便飘然旋身落在郭芙身侧。郭芙不由轻轻拍手赞道:“好俊的轻功!”武修文不服气,一撇嘴,嘀咕道:“不过是轻功花俏罢了。” 郭芙只作没听见,悄声向武敦儒问道:“我妈还没来么?”武敦儒指着西首,低声道:“鲁长老在那里舞棒,师母和师父走开说话去了。” 杨过与郭芙仔细看去,见鲁长老所使的棒法,与洪七公当日在华山绝顶所传果然分毫不错。武氏兄弟此前不曾见过打狗棒法,现下见鲁有脚拿着一根竹棒,东边一指,西边一搅,毫无惊人之处,但觉呆滞,不见奥妙,武修文说道:“鲁长老怕是还没学会,没甚么好看。”杨过不禁与郭芙相互换了个眼神,微微一笑,他心中想到:“这小武便只一味莽撞,甚么也不懂,偏会口出大言。” 正此时树下脚步声响,原来是郭靖夫妇并肩走近。只听郭靖说道:“芙儿的终身大事,自然不能轻忽。但过儿年纪还小,少年人顽皮胡闹总免不了的。在全真教闹的事,看来也不全是他错。只是他认了欧阳锋做义父,只怕大师父不肯谅解。”黄蓉道:“他是在全真教捣蛋,还是认欧阳锋做义父,我才不在乎呢。你顾念郭杨两家祖上累世的交情,原本是该的。但杨过这孩子太过狡狯,我越是瞧他,越觉得像他父亲,我怎放心将芙儿许他?” 杨过、郭芙、武氏兄弟四人听了这几句话,无不心中一凛。武氏兄弟一直对郭芙有意,虽然此番见她与杨过一同回来,但也不曾想郭靖便会把郭芙许配给杨过,心中俱是大吃一惊。而杨过自昨日将洪七公许婚之事禀告郭靖夫妇而不见答复,心中便一直惴惴不安。这几句话与各人都有莫大干系,四人自是都凝神倾听,四颗心一齐怦怦乱跳。 只听郭靖道:“杨康兄弟不幸流落金国王府,误交匪人,才落得如此悲惨下场,到头来竟致尸骨不全。若他自小就由杨铁心叔父教养,决不至此。”黄蓉叹了口气,想到嘉兴王铁枪庙中那晚惊心动魄之事,兀自寒心,低低的道:“那也说得是。” 杨过对自己身世从来不明,只知父亲早亡,死于他人之手,至于怎样死法,仇人是谁,即是自己生母也不肯明言,那日洪七公虽然提到父亲与郭靖是结义兄弟,但也不曾细说其他。此时听郭靖提到他父亲,说甚么“流落王府,误交匪人”,又是甚么“尸骨不全”,登时如遭雷轰电掣,全身发颤,脸如死灰。郭芙听到母亲提起铁枪庙,心中一凛,向杨过望去,见他如此神色,不禁心中剧震,伸了手欲去拉他,一些遗忘已久的片段却在此时如闪电般划过心头。铁枪庙内,母亲误伤杨康,这一节她原是知道的,具体若何,虽不明白,但隐约感觉杨康的死与母亲大有干系,只是过去,爱情太甜蜜,她竟然遗忘了。心中一悸,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杨过面若死灰,双眼呆呆看着前方,一股悲凉莫名涌上郭芙心头,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只怔怔望着他不言语。 过了片刻,杨过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却见郭芙面有悲色,仲怔的看着自己,只道是刚才自己一时震惊间骇着了她,温柔伸手握住她,惊觉她的手心一片冰凉,不由怜惜,双手合拢,将她的一双手包在自己手间,悉心呵护。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郭芙慢慢回神,眼中不自觉有了泪意,专注的凝望着杨过。他正专心揉搓着她的双手,偶然抬头对她一笑,双眸清亮,蕴着温柔情意。郭芙忍不住一阵害怕,反手紧紧抓住他。杨过不明所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伸手将她环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郭芙顺从的靠在他的肩上,心头依然是不安,“杨康是否死在妈妈手下?”她微微蹙眉,仔细回忆,然而那些遥远的细节早已模糊,“不,不会的。”她紧紧环住杨过的腰,“杨哥哥最终都没有和爹爹妈妈闹翻,就是那个郭芙砍了他的手,他都原谅了,那么,妈妈应该不曾杀死杨康吧?”她在内心安慰着自己,反复告诉自己杨过最后都不曾恨过父母,紊乱的心绪才慢慢恢复平静,可心底依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不知何时郭靖与黄蓉已背向大树,并肩静静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很久才听到郭靖说道:“小事情上是瞧不出的。一个人要面临大事,真正的品性才显得出来。”他声调转柔,说道:“好了,芙儿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算迟,说不定到那时一切自有妥善安排,全不用做父母的操心。你教导鲁长老棒法,可别太费神了。自从你怀了这第二个孩子,最近身子大不如前,这几日我总觉你气息纷乱,有些担心。我找过儿去,跟他谈谈。”说着站起身来,向来路回去。 听到郭靖言语,郭芙不禁大喜,原来自己的襄儿妹妹和破虏弟弟就要出生了。郭芙又有些担心的朝母亲望去,见她面色果然有些黯淡,不禁自责,自己竟然都没注意到母亲身体不适,委实不该,心道自己今后当多替母亲分忧,不让她劳累才是。 黄蓉坐在石上调匀一会呼吸,才招呼鲁有脚过来试演棒法。这时鲁有脚已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尽数学全,只是如何使用却未领会诀窍。黄蓉耐着性子,一路路的详加解释。 郭芙在树上静静听着母亲向鲁长老解释口诀心法,甚么“封”字诀如何如何,“缠”字诀又怎样怎样,第十八变怎样转为第十九变,而第十九变又如何演为第二十变,渐渐沉浸于“打狗棒法”的精妙变化之中,心头烦恼一时俱都忘怀。武氏兄弟不懂棒法,只听得素然无味,几次要想溜下树去,却又怕给黄蓉发觉,只盼她尽快说完口诀,与鲁有脚一齐走开。哪知黄蓉预定今日在英雄大宴之前将帮主之位传给鲁有脚,预定此时将棒法口诀一齐传完,倘若他无法领会,宁可日后慢慢再教,总之是遵依帮规,使他在接任帮主之时已然学会打狗棒法,因之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还没说完。偏生鲁有脚天资不佳,兼之年纪己老,记心减退,一时之间哪里记得了这许多?黄蓉反来复去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总是难以记得周全。又苦在帮规所限,这口诀心法必须以口相传,决不能录之于笔墨,否则写将出来让他慢慢读熟,倒可省却不少心力了。 当日洪七公在华山绝顶与欧阳锋比武,受伤后自己无法施展,便将这棒法每一招每一变都教了杨过,叫他演给欧阳锋观看,但临敌使用的口诀心法却一句不传。他想杨过虽听了招数,不明心法,实无半点用处,这样便不算犯了帮规,而当时并非真的与欧阳锋过招,使棒的心法自也不必传授。哪知杨过竟会在此处原原本本的尽数听到。这却也是郭芙性子使然,但凡她已一心挂在杨过身上,便盼他什么都好。当日借口要杨过学这棒法时,她便已存了心思要从母亲那儿讨来口诀心法,便是今日不曾偷听到母亲传授给鲁长老,他时也必要撒娇耍赖从母亲处要来口诀心法,定然叫她的杨哥哥将这门武艺学到手。什么门规密法,却是半点不在她心上。杨过天资高出鲁有脚百倍,只听到第三遍,早已一字不漏的记住,郭芙也同样将这“打狗棒法”给学会,唯独鲁有脚却还兀自颠三倒四、缠七夹八的背不清楚。 这日教了半天,黄蓉似颇为疲累,倚在石上休息,合眼养了一会神,叫道:“芙儿、儒儿、文儿、过儿,一起都给我滚下来罢!”郭芙在树上扮了个鬼脸,笑道:“妈,你真有本事,甚么都瞒不过你。”说着使一招“||乳|燕投林”,轻轻跃在她面前,杨过、武氏兄弟跟着跃下。 黄蓉哼了声道:“你们在树上这么大动静,也想偷看来着?若是连你们几个小贼也知觉不了,到江湖上行走,只怕过不了半天就中歹人埋伏。” 郭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依然笑嘻嘻的,搂住黄蓉的腰撒娇道:“妈妈,你可真坏,早发现人家了也不说,让我白白在树上蹲了那么久。”黄蓉对这女儿素来宽纵,一指点在她额头上,笑道:“便只罚你在树上憋一会儿,你还有意见了。须知江湖上私学他人武艺可是大忌。”她面色略整,向四小说道:“这打狗棒法是武林中最特异的功夫,卓然自成一家,与各门派的功夫均无牵涉。单学招数,若是不明口诀,那是一点无用。凭你绝顶聪明,只怕也难以自创一句口诀,以之与招数相配。但若知道了口诀,非我亲传招数,也只记得甚么‘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八个字而已,因此不怕你们四个小鬼偷听。若是我传授别种武功,未得我的允准,以后可万万不能偷听偷学,知道了么?”郭芙连声答应,可又笑道:“妈,你的功夫我何必偷学?难道你还有不肯教我的么?便是鲁伯伯,又怎么会瞒我?” 黄蓉用竹棒在她臀上轻轻一拍,笑道:“跟两位武家哥哥玩去。过儿,我有几句话跟你说。鲁长老,你慢慢去想罢,一时记不全,日后再教你。” 鲁有脚先辞别了黄蓉,自回陆家庄去。武氏兄弟也待走,奈何郭芙却站在原地,她素知黄蓉对杨过有些心结,怕两人起了冲突,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杨过,就是不离去。黄蓉瞧她神色,暗道“女大不由娘”,微微一笑, 轻轻拍了她一下,道:“快走吧。难不成为娘还会吃了你杨哥哥麽?”郭芙面上一红,娇嗔着跺了下脚,这才与武氏兄弟一同回陆家庄去,只留下杨过站着。 杨过本就极聪慧敏感,如何不知黄蓉对他始终不如郭靖那般亲厚,此刻见她专程将自己留下,心中不由怦怦而跳。不知黄蓉要与他说些什么,怕她责怪自己偷学了“打狗棒法”,又担心她是不愿将郭芙许给自己。 黄蓉见他神色惊疑不定,拉着他手,叫他坐在身边,柔声道:“过儿,你有很多事,我都不明白,若是问你,料你也不肯说。不过这个我也不怪你。我年幼之时,性儿也是极其怪僻,全亏得你郭伯伯处处容让。”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嘴角边现出微笑,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淘气之事,又道:“你郭伯伯爱我惜我,这份恩情,我自然要尽力报答,他对你有个极大的心愿,望你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定当尽力助你学好,以成全他的心愿。过儿,你也千万别让他灰心,好不好?” 杨过从未听黄蓉如此温柔诚恳的对自己说话,只见她眼中充满着怜爱之情,便如母亲一般,不由得大是感动,胸口热血上涌,不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黄蓉抚着他的头发,柔声说道:“过儿,我甚么也不用瞒你。我以前不喜欢你爹爹,因此一直也不大喜欢你,但从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芙儿自小被我娇纵惯了,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便要多包容着她一些。你和芙儿都是好孩子,我就怕你们太聪明,又都性子倔,将来会有苦头要吃。” 杨过更是难过,越哭越响,抽抽噎噎的道:“郭伯母,很多事我瞒着你,我……我……我都跟你说。”黄蓉抚着他头发,说道:“今日我很倦,过几天再说不迟,你只要做个好孩子,我就喜欢啦。待会开丐帮大会,你和芙儿一块来吧。” 二人在大树下这一席话,都是真情流露,将从前相互不满之情,豁然消解。说到后来,杨过竟然破涕为笑,又想到郭靖言语中对自己的期望与厚意,还有黄蓉这番话,显然是默许了自己与郭芙的婚事,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和轻松。 忠义 第二十三章 郭芙与武氏兄弟回到庄内,却无心与他们玩笑,暗自琢磨母亲会对杨过说些什么。她正走神间,丐帮弟子通报有远客到临,郭靖与来人交谈甚欢,又将武氏兄弟与郭芙同叫了过去,让他们拜见长辈。郭芙暗自奇怪,不知来人是谁,抬眼看去,两人均是约在五、六十岁年纪,一个头戴逍遥巾,手挥折叠扇,颏下一丛灰白长须,分明饱学宿儒模样,另一人却是一张黑漆漆的锅底脸,虬髯满腮,根根如铁,站在那儿如座铁塔似的,蒲扇般的大手上提着双铁桨,好生怪异。 “侄儿武敦儒(武修文)拜见师伯、师叔。”武氏兄弟双双上前恭敬拜言。郭芙听到二人称呼,心思微转便知晓眼前乃是大理国一灯大师座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的渔人泗水渔隐与书生朱子柳二人,亦上前见过。武氏兄弟的父亲武三通即是渔樵耕读中位列第三的农夫。他自与李莫愁一战受伤,迄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泗水渔隐与朱子柳如今见到故人之后长成,自是心中欢喜怜爱,拉着武氏兄弟关切问话。 郭芙却记挂母亲与杨过,与他们应酬对答了几句便借口通知母亲而告辞。她快步奔向黄蓉传授“打狗棒法”之处,正见着黄蓉与杨过携手而归,登时一颗悬着的心安稳下来,两人这般神态亲和,显然言谈甚欢。她欢喜跑上前去,挽住母亲右手,与另一侧的杨过交换了个会心眼神,口中欢快说道:“妈,你猜是谁来了?”黄蓉笑道:“今儿天下英雄聚会,我怎知是谁来了?”突然心念一动,欢然道:“啊,是武家哥哥的师伯、师叔们,这可多年不见了。”郭芙道:“妈你真聪明,怎么一猜就中?”黄蓉笑道:“这有何难?武家哥儿俩寸步也不离开你,忽然不跟着你,定是他们亲人到了。”郭芙素来敬服母亲机变,不以为意,而杨过向来自恃聪明机变,但见黄蓉料事如神,远在自己之上,此刻不禁骇服。 黄蓉又道:“芙儿,恭喜你又得能多学一门上乘武功,就只怕你学不会。”郭芙秀眉一扬,心念动间笑答道:“一阳指虽妙,但是贪多嚼不烂,学不会也罢。”黄蓉微笑着看了眼女儿,又见杨过年少风流模样,与女儿一左一右簇着自己,宛如双金童玉女样般配,心中实是满意爱怜。 朱子柳与黄蓉一见就要斗口,此番阔别已十余年,两人相见,又是各逞机辩。欢叙之后,泗水渔隐与朱子柳二人果然找了间静室,将一阳指的入门功夫传于武氏兄弟。 这日上午,陆家庄上又到了无数英雄好汉,陆家庄虽大,却也已到处挤满了人。杨过郭芙亦帮着招呼各位英雄好汉。 中午饭罢,丐帮帮众在陆家庄外林中聚会。新旧帮主交替是丐帮最隆重的庆典,东南西北各路高辈弟子尽皆与会,来到陆家庄参与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邀观礼。十余年来,鲁有脚一直代替黄蓉处理帮务,公平正直,敢作敢为,丐帮中的污衣、净衣两派齐都心悦诚服。其时净衣派的简长老已然逝世,梁长老长年缠绵病榻,彭长老叛去,帮中并无别人可与之争,是以这次交替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黄蓉按着帮规宣布后,将历代帮主相传的打狗棒交给了鲁有脚,众弟子一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涎,于是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 郭芙虽听母亲说过丐帮帮主交接之礼,但亲眼所见,依然甚是惊奇,与杨过兴致勃勃的在台下观看。礼成后,有一老年乞丐跃上大石,大声说道:“洪老帮主有令,命我传达。”帮众听了,登时齐声欢呼。他们十多年未得老帮主信息,常自挂念,忽闻他有号令到来,个个欣喜若狂。人丛中一个乞丐大声叫道:“恭祝洪老帮主安好!”众丐一齐呼叫,当真是声振天地。呼声此伏彼起,良久方止。 杨过见群丐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心想:“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他不禁忆起华山绝顶与洪七公相处光景,对他老人家万分思慕。又听那老丐道:“洪老帮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鞑子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凡我帮众,务须心存忠义,誓死杀敌,力御外侮。”群丐齐声答应,神情极是激昂。那老丐道:“朝廷政事紊乱,j臣当道,要那些臭官儿们来保国护民,那是办不到的。眼下外患日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心,洪老帮主命我勉励众位好兄弟,要牢牢记住‘忠义’二字。”群丐轰然而应,齐声高呼:“誓死遵从洪老帮主的教训。” 杨过自幼失教,后来在桃花岛上黄蓉虽教他读书认字,但她自己原就古怪叛逆性子,却是不曾与他说教过什么大道理,再到入了古墓,以小龙女对万事漠不关心之态,更不会向他提这些事情。故而杨过素来不知“忠义”两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只是见群丐正义凛然,不禁大有所感,胸中亦热血沸腾,但觉男儿在世便当如此,又自愧前时戏弄丐帮弟子,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丐帮大会以后办的都是些本帮赏罚升黜等事,帮外宾客不便与闻,纷纷告辞退出。郭芙对这些俗务杂事自也不耐烦听,与杨过一同退了出来,见他若有所思,因而出言询问。杨过心中正情绪激荡,拉住郭芙,一时迷惑,道:“芙儿,你说丐帮兄弟皆以‘忠义’为先。这‘忠义’究竟有何要紧?” 郭芙嫣然一笑,道:“杨哥哥,你可真问倒我了。‘忠义’二字说来简单,但其内涵甚深,我也不曾仔细想过,但知我辈侠义之人,行事当以‘忠义’为先。”她略停了会儿,“古之贤者对‘忠义’多有定义。你还记得伯夷与叔齐不食周粟以为‘忠’的故事,和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中曾说过‘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对‘义’的定义吧?”杨过点点头,但神色间颇有几分不以为然。郭芙微微一笑,似在思考,接着慢慢说道:“书中所言,我并不知其对错,但我以为似伯夷与叔齐之行为,不过是‘愚忠’罢了。在我看来,‘忠’并非忠于一家一姓,而应是忠于这百姓江山;‘义’也不当是兄弟义气,而应是民族大义。”她越说越流畅,过去不曾思考的一些问题在心中转过,终有了明白答案,“我想七公公要丐帮兄弟谨记的‘忠义’应当也是如此,保家卫国,抵御鞑虏吧。” “忠义……”杨过紧握着郭芙的手,低声重复着这二字,心头莫名沉重而又激奋。郭芙亦思绪奔腾,一时间两人俱都沉默。 到得晚间,陆家庄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赴宴。这英雄大宴是数十年中难得一次的盛举,若非主人交游广阔,众所钦服,决计难以邀到这许多武林英豪。 郭靖、黄蓉夫妇陪伴主宾,位于正厅。杨过、郭芙与武氏兄弟亦敬陪次席。开宴不多时,只见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他举杯向群雄敬了一杯酒,朗声说道:“敝帮洪老帮主传来号令,言道蒙古南侵日急,命敝帮帮众各出死力,抵御外侮。现下天下英雄会集于此,人人心怀忠义,咱们须得商量一个妙策,使得蒙古鞑子不敢再犯我大宋江山。”他说了这几句话后,群雄纷纷起立,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赞同之意。此日来赴英雄宴之人多数都是血性汉子,眼见国事日非,大祸迫在眉睫,早就深自忧心,有人提起此事,忠义豪杰自是如响斯应。 一个银髯老者站起身来,声若洪钟,说道:“常言道蛇无头不行,咱们空有忠义之志,若无一个领头的,大事难成。今日群雄在此,大伙儿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人人心服的豪杰出来,由他领头,众人齐奉号令。”群雄一齐喝彩,早有人叫了起来:“就由你老人家领头好啦!”“不用推举旁人啦!” 那老者哈哈笑道:“我这臭老儿又算得哪一门子货色?武林高手,自来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为首。中神通重阳真人仙去多年,东邪黄岛主独来独往,西毒非我辈中之人,南帝远在大理,不是我大宋百姓。群雄盟主,自是非北丐洪老前辈莫属。” 洪七公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当真是众望所归,群雄一齐鼓掌,再无异议。杨过郭芙对望一眼,心中俱都欢喜。杨过遥想洪七公风采,更是心中敬佩钦慕,暗道大丈夫生当如此! 这时人丛中一人说道:“洪老帮主自然做得群雄盟主,除他老人家之外,又有哪一个艺能服众,德能胜人,担当得了这个大任?”他话声响亮,众人齐往发声之处瞧去,却看不到人,原来说话的人身材甚矮,给旁边之人遮没了。有人问道:“是哪一位说话?” 那矮子跃起身来,站到了桌上,但见他身高不满三尺,年逾四旬,满脸透着精悍之气。有人识得他是江西好汉“矮狮”雷猛。众人欲待要笑,见了他左顾右盼的威猛眼光,都把笑声吞下了肚里。只听他道:“可是洪老帮主行事神出鬼没,十年之中难得露一次脸,要是遇上了抗敌御侮的大事,恰好无法向他老人家请示,那便如何?”群雄心想:“这话倒也说得是。”雷猛又道:“咱们今日所作所为,全是尽忠报国的事,实无半点私心。咱们推举一位副盟主,洪老盟主云游四方之时,大伙儿就对他唯命是从。” 喝彩鼓掌声中,有人叫道:“郭靖郭大侠!”有人叫道:“鲁帮主最好。”有人道:“丐帮前黄帮主足智多谋,又是洪老帮主的弟子,我推举黄帮主。”又有人道:“就是此间陆庄主。”更有人叫,“全真教马教主。长春子丘真人。”一时众论纷坛。 郭芙正高兴爹爹妈妈如此受世人尊崇,便见着厅口快步进来四个道人,却是郝大通、孙不二、赵志敬、尹志平四人。不由转向杨过看去,只见他面色一暗,但还算沉静。此番杨过见他们去而复回,虽心中不喜,但却不知为何,竟不似先时那般耿耿于怀,心道:“孙婆婆的仇我自会找你们讨回,只是现下英雄大宴,暂且不与这些个臭道士计较。”他不自觉受了天下英雄豪气影响,胸襟气度渐开阔,不仅仅拘泥于个人恩怨。 郭靖和陆冠英见四人去而复还,不禁大喜,忙离席相迎。全真派号称天下武术正宗,今日英雄大宴中若无全真派高手参与,自然大为逊色。郭芙见得郝大通在郭靖耳边低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2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了几句,郭靖面色陡然一沉,她不禁犹疑,不知郝大通说了些什么。那厢郝大通还未说完,只听得大门外号角之声呜呜吹起,接着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击磐之声。陆冠英叫道:“迎接贵宾!”语声甫歇,厅前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数十个人。 堂上群雄部在欢呼畅饮,突然见这许多人闯进厅来,都是微感诧异,但均想此辈定是来赴英雄宴的人物,眼见内中并无相识之人,也就不以为意。 郭芙仔细向来人望去,当前三人显是头领。左边那个身穿明黄锦袍,手拿折扇,作贵公子打扮,约莫三十来岁,容貌倒还清雅,只是脸上一股狠辣之色,叫人看了难免好感顿消;右首是个身披红袍,形容枯瘦的中年藏僧。两人当中围拱着个也是身披红袍,但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竿一般的藏僧,最有趣的是那人脑门微陷,便似一只碟子一般。郭芙不由满是好奇的盯着他看,那藏僧察觉到郭芙大胆的注视,微微向她扫了一眼,许是见到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眼中森冷略减,便收回目光。 这边郭靖回席低声向黄蓉转述了郝大通的说话,便即站起身来,夫妻俩与陆冠英夫妇一起迎了出去。郭靖识得那容貌清雅、贵公子模样的是蒙古霍都王子;那脸削身瘦的藏僧是霍都的师兄达尔巴。这二人曾在终南山重阳宫中会过,虽是一流高手,但武功比自己为逊,也不去惧他。只是见到那中间藏僧脑门下凹,郭靖与黄蓉却不似郭芙那般觉得有趣,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曾听黄药师说起过西藏密宗的奇异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之时,顶门微微凹下,此人顶心深陷,难道武功当真高深之极?两人暗中提防,同时躬身施礼。郭靖说道:“各位远道到来,就请入座喝上几杯。”他既知来者是敌,也不说甚么“光临、欢迎”之类口是心非的言语。陆冠英吩咐庄丁另开新席,重整杯盘。武氏兄弟一直帮着师父师母料理事务,武修文快手快脚,尤是第一等的精明干练人物。郭芙与他们两兄弟一同指挥庄丁,在最尊贵处安排席次,一面不住道歉,请众宾挪动座位,片刻便重新布置好席位。 便听那霍都王子朗声说道:“这位是在下的师尊,西藏圣僧,人人尊称金轮法王,当今大蒙古国皇后封为第一护国大师。”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响亮,满厅英雄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愕然相顾,均想:“我们在这里商议抵御蒙古南侵,却怎地来了个蒙古的甚么护国大师?” 杨过更是一凛,记得那日在华山绝顶,义父与洪七公都曾称赞藏边五丑所学功夫“了不起”,要他们带讯去叫师祖金轮法王来比划比划;此刻金轮法王与藏边五丑的师父达尔巴果然同时到来,可惜义父与洪七公却云游天下去了,但知这高瘦藏僧定是非同小可,不禁隐隐担心。郭芙听到“金轮法王”这个名号,心中不由一紧,越发仔细盯着那藏僧看去,心中暗道不想这“金轮法王”名号这般威风却长得干干扁扁的,枉自己前世印象中还一直觉得他非常威猛。不过益发肯定“人不可貌相”这句老话的真理性,这老和尚的武功自己还是有几分记忆的,似乎是非常之高,好像是蒙古军方的第一高手吧。 郭靖不知如何对付这几人才好,只淡淡的说道:“各位远道而来,请多喝几杯。” 酒过三巡,霍都王子站起身来,折扇一挥,张了开来,露出扇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朗声说道:“我们师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却来赴英雄大宴,老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须得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郭芙见他摇着折扇,故作风流的模样,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骂道:“装模作样!”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霍都听见,他不由一愕,朝她看来,郭芙却冲他做了个鬼脸,将他哽在当地,只好故作大方,不再看向郭芙一方。 此时“矮狮”雷猛大声道:“这话不错。我们已推举了丐帮洪老帮主为群雄盟主,现下正在推举副盟主,阁下有何高见?”霍都冷笑道:“洪七公早就归位了。推一个鬼魂做盟主,你当我们都是死人么?”此言一出,群雄齐声大哗,丐帮帮众尤其愤怒异常,纷纷叫嚷。郭芙眉头一皱,知道霍都是故意虚言悚听,她从荷包中摸出一颗银弹子,抬手便往他面上打去,才娇声喊道:“出言不逊,该打!” 两人相距本就不足一丈,霍都又不曾防范有人敢当面动手,一闪间银弹子已在面前,他急切间将手中折扇在面前一挡,便待将银弹子弹开。他手中折扇并非寻常物件,扇骨以玄铁铸就,扇面亦是白金丝与天蚕丝混合织就,寻常兵刃难以伤及。奈何他却错估了郭芙功力,竟托大未曾闪避,须知此弹乃是她用弹指神通打出,便是十丈外的一只野鹿头上挨了一下也得倒下,更何况他距离这般近,银弹子竟生生在扇面上破开个浑圆小洞,打在霍都面上,印出个通红的印子。郭芙却已然脆声笑道:“哎呀,好厚的面皮啊!竟连我的银弹子都打不穿,难怪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你……”霍都怒极,便待对郭芙出手,奈何她牢牢都在父亲郭靖身后,只探出个头得意的冲他做鬼脸。 天下英雄看此情形,俱都哄笑起来,更有人问:“那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好身手?”“还有谁啊,当然是郭大侠的女儿了。”“果然虎父无犬女啊!”众人议论纷纷,霍都益发恼怒,然而他甚为忌惮郭靖,强装做不介意的说道:“郭姑娘好生顽皮。” 他不欲和郭芙计较,郭芙却还要与他争论哩,“哼,我是顽皮,那儿能比得了你皮厚。睁眼说瞎话,我前几日才在华山与七公公分手,他老人家身子好得很呢,顺手把你们那徒子徒孙‘藏边五丑’给废了。怎么,输了仗阵便待在背后乱嚼瞎话不成?”她大声说道:“我七公公让你们去和他比划比划,怎么,没胆面对他老人家,便趁着他云游天下时,来这儿装样麽?” 郭芙这话一说,天下英雄心中俱是一定,知道洪七公无事,愈发大声哄笑霍都出丑。黄蓉这才施施然起身佯责郭芙道:“芙儿,大人说话别插嘴,快坐下。”又转身对霍都说道:“小孩儿性子真纯,看不得作假,一时冒犯了,还请见谅。”她与郭芙这一搭一唱,更是讽刺得霍都无话好说。 霍都强忍怒气,道:“好罢,洪七公若是未死,就请他出来见见。” 鲁有脚将打狗棒高举两下,说道:“洪老帮主云游天下,行踪无定。你说要见,就轻易见得着么?”霍都冷笑道:“莫说洪七公此时死活难知,就算他好端端的坐在此处,凭他的武功德望,又怎及得上我师父金轮法王?各位英雄请听了,当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金轮法王,再无第二人当得。” 群雄听了这一番话,都已明白这些人的来意,显是得知英雄大宴将不利于蒙古,是以来争盟主之位。倘若金轮法王凭武功夺得盟主,中原豪杰虽然决不会听他号令,却也是削弱了汉人抗拒蒙古的声势。众人素知黄蓉足智多谋,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望她,心想:“这几十个人武功再强,也决不能是这里数千人的对手,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殴,我们都不致落了下风,大家只听黄帮主号令行事便了。” 黄蓉知道今日若不动武,决难善罢,群殴自然必胜,只是难令对方心服,朗声说道:“此间群雄已推举洪老帮主为盟主,这个蒙古好汉却横来打岔,要推举一个大家从未闻名、素不相识的甚么金轮法王。若是洪老帮主在此,原可与金轮法王各显神通,一决雌雄,只是他老人家周游天下,到处诛杀蒙古鞑子铲除为虎作怅的汉好,没料到今日各位自行到来,未能在此恭候,他老人家日后知道了,定感遗憾,好在洪老帮主与金轮法王都传下了弟子,就由两家弟子代师父们较量一下如何?” 中原群雄大半知道郭靖武功惊人,又当盛年,只怕已算得当世第一,此时纵然是洪七公也未必能强过他去,若与金轮法王的弟子相较,那是胜券在握,决无败理,当下纷纷叫好喝彩,声震屋瓦。在偏厅、后厅中饮宴的群雄得到讯息,纷纷涌来,一时廊下、天井、门边都挤满了人,众人叫好助威。 金轮法王道:“好,霍都,你就下场去,和洪七公的弟子比划比划。”他话声极是重浊,这句话一口气说将出来,全然不须转换呼吸。他一直在西藏住,料想凭着霍都的武功,在中原定然少有敌手,最多是不敌北丐、东邪、西毒等寥寥几个前辈而已,却不知他曾折在郭靖手下。霍都答应一声,随即低声道:“师父,那洪老儿的徒弟十分了得,弟子恐怕难以取胜,莫要堕了师父的威风。” 金轮法王脸一沉,哼了一声,刚才见霍都被一小姑娘偷袭,他已极是不满,此刻看他推脱,不敢下场,冷冷道:“难道连人家的徒儿也斗不过?快下去。”霍都甚是尴尬,他输给郭靖之事,一直瞒着师父,此刻不敢事到临头才来禀明,正自焦急,一个身穿蒙古官服的胖大汉子走近身来,凑嘴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霍都一听大喜,站起身来,张开扇子拨了几拨,朗声说道:“素闻丐帮的镇帮之宝,有一套叫做甚么打狗棒法的,是洪老帮主生平最厉害的本事。小王不才,要凭这柄扇子破他一破。若是破得,看来洪七公的本事也不过尔尔了!” 他只轻轻几句话,便将武功最强的郭靖撇在一边,黄蓉定睛看去,原来那献策之人乃是丐帮中四大长老之一的彭长老,他已投靠蒙古。也只有他,才知打狗棒法非丐帮帮主不传,郭靖武功虽高,却是不会。霍都说这番话,明是指名向自己与鲁有脚挑战。鲁有脚的棒法新学乍练,领会有限,使用不得,那是非自己出马不可了。 打狗 第二十四章 那霍都有意用言语挤兑,定要挑黄蓉出战,他只道如此即可避开了郭靖。其实黄蓉的打狗棒法妙绝天下,定然可以胜得霍都,然而她这几个月来胎气方动,内息不调,万不能与人动武。那霍都说话狂妄,实是令人难忍。一众英雄不由大声喝骂,鲁有脚竹棒一摆,大踏步走到席间,道:“在下是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打狗棒法十成中还学不到一成,原本不该使用。只是你定要尝尝给打狗棒痛打一顿的滋味,在下就打你几棒罢。”鲁有脚的武功本已颇为精湛,打狗棒法虽未学全,究已使他原来武功加强不少威力,眼见霍都年甫三旬,料想他纵得高人传授,功力也必不深,他知黄蓉身子不适,自己不论是胜是败,总不能让她涉险。 霍都只求不与郭靖过招,旁人一概不惧,当即抱拳躬身,说道:“鲁帮主,幸会幸会。跟你讨教,再好也没有了。”黄蓉暗暗着急,但想鲁有脚新任帮主,他既已出言挑战,自己便不能再加阻拦,否则既折了鲁有脚的威风,又显得自己的权势仍在丐帮帮主之上,只有让他先斗上一阵再说。郭芙原听父亲提过在重阳宫与霍都对敌之事,只知他曾败在父亲手下,却不知他武艺到底如何,但作为金轮法王弟子,想来总是不差的,不知鲁有脚能否敌得过,因而关切的注视场中比斗。 陆家庄上管家指挥家丁,挪开酒席,在大厅上空出七八张桌子的地位来,更添红烛,将厅中心照耀得白昼相似。霍都叫道:“请罢!”两个字刚出口,扇子挥动,一阵劲风向鲁有脚迎面扑去,风中竟微带幽香。鲁有脚怕风中有毒,忙侧风避开。霍都一扇挥出,跟着擦的一声,扇子已折成一条八寸长的点|岤笔,径向敌人胁下点去。鲁有脚竹棒扬起,竟不理会他的点|岤,用缠字诀一绊一挑。这打狗棒法当真巧妙异常,去势全在旁人万难料到之处,霍都轻跃相避,哪知竹棒猛然翻转,竟已击中他的脚胫。他一个踉跄,跃出三步,这才不致跌倒。旁观群雄齐声喝采,呼叫:“打中狗儿啦!”“教你见识见识打狗棒法的威风!” 杨过郭芙识得这是“打狗棒法”中的第七式“恶狗吃屎”,只是鲁有脚使来时挑字诀用力过猛,击在霍都的脚胫上了,若是再下得一分,便可点中他左足踝上三寸的“悬钟|岤”和右足内踝上七寸的“中都|岤”,如此,则定可让他真正摔个狗吃屎了。 霍都原看不起中原英雄,只道除了郭靖,便无人在自己话下,奈何此番比斗,甫上场便遭了这一下挫折,他登时面红过耳,轻飘飘一个转身,左手挥掌击了出去。鲁有脚飞起左脚,竹棒横扫,登时棒影飞舞,变幻无定。霍都暗暗心惊:“打狗棒法果然名不虚传!”打叠十二分精神,右扇左掌,全力应付。鲁有脚的棒法毕竟未曾学全,数次已可得手,始终功亏一篑。郭靖、黄蓉在旁看着,不住暗叫:“可惜!”杨过郭芙更是恨不得自己在场上替鲁有脚出手。 再拆得十余招,鲁有脚棒法中的破绽越露越大。幸好打狗棒先声夺人,一出手就打中了对方脚胫,霍都心有所忌,不敢过分逼近,否则鲁有脚早已落败。黄蓉见情势不妙,正欲开言叫他下来,鲁有脚突使一招“斜打狗背”,竹棒一晃,夹头夹脸打在霍都的左边面颊。可是这一棒使得过重,失了轻妙之致,霍都羞痛交集之下,伸手急带,已将竹棒抓在手里,当下再没顾虑,腾的一掌,正中鲁有脚胸口,跟着又横扫一腿,喀喇一声,鲁有脚脚骨已断,一口鲜血喷出,向前直摔下去,两名七袋弟子急忙抢上扶下。群雄见霍都出手如此狠辣,都是愤怒异常,纷纷喝骂。 霍都双手横持那根晶莹碧绿的竹棒,洋洋得意,说道:“丐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有意要折辱这个中原侠义道的大帮会,双手拿住竹棒两端,便要将竹棒折为两截。 突然间红影晃动,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己站在面前,喝道:“住手!”正是郭芙。原来她与鲁有脚素来亲厚,眼见他受伤,心中已大是气愤,竟一个闪身冲到了霍都面前。 霍都见她身法奇快,吃了一惊,只说得一个:“你……”郭芙左手轻挥,右手探取他双目。霍都刚才在席上才吃过她的亏,忙举手相格,郭芙己将竹棒轻轻巧巧的夺了过来。这一招夺棒手法叫做“狗口夺杖”,乃是打狗棒法中极高明的招数。当年丐帮洞庭湖君山大会,黄蓉曾以这招手法在杨康手中连夺三次竹棒。这一招变幻莫测,夺棒时百发百中,再强的高手也闪避不及,郭芙初次使用,不意竟如此有效。堂上堂下群雄采声大起,郭芙已抢了竹棒退后两步,留着霍都站在当地,甚是狼狈。 霍都虽武学精深,但郭芙到底用何手法夺去竹棒,实是不解其故,心想:“难道这小姑娘竟会使幻术?”耳听得众人纷纷讥嘲,斜眼又见师父脸色铁青,料想黄蓉总不出手,真正本领自必有限,当即大声道:“黄帮主,我已将棒儿还了给令千金,这就请来过过招。你总不会不敢罢?”此言一出,果然有人以为适才并非郭芙夺棒,乃是他将竹棒交还,以求比试。只有武功极高之人,才看出是郭芙强夺过来,在心中感叹郭靖黄蓉之幼女竟然功夫也如此了得。 郭芙听了他这话怒极反笑,秀眉斜挑,双眸晶莹璀璨,打狗棒斜提手中,指着霍都道:“你这蒙古狗儿,汪汪叫得本小姐好生心烦,待我先打你两棒,好生调教调教。”郭芙两番坏了霍都好事,他心中对这小丫头本来好是气恼记恨,然而此刻面对着她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飞扬灵动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不自觉恨意消减,习惯性的将手中折扇打开,摇了两下,一副清雅贵公子模样,潇洒说道:“郭姑娘玩笑了,本王岂能以大欺小,还是请黄帮主出来过过招吧。” 郭芙双眼斜睨着霍都手上折扇,突然顽皮一笑,“哎呀呀,我知道你那面皮厚得很,你也不必时时显摆啊!”众英雄都看见那折扇上的圆洞,想起他先时被郭芙一弹打在脸上的狼狈样,顿时哄然大笑,呼叫:“蒙古小狗,小姑娘都打不过,还有脸在这儿挑战黄帮主。”“哎,谁叫人家脸皮厚呢!” 霍都拿着手中折扇,顿时好生尴尬,郭芙却在此时故意说道:“就凭你,还想让我妈妈出手麽?”她可真是火上加油,让霍都一时怒极,手中折扇一收,道:“天下英雄请了,郭姑娘要和我比武,若是小王出手,只怕给人说一声以大欺小,倘若不比,倒又似怕了个孩子。这样罢,咱们言明比武三场,哪一方胜得两场,就取盟主之位。小王与鲁帮主适才的比试不必计算,大家从头比起。各位请看妥是不妥?”这几句话占尽身份,显得极为大方。其实他在心中算计,“以郭芙这么个小姑娘,就是功夫再高,也是有限。我们今日来此,原是要耀武扬威,折一折汉人武师的锐气,多打几场甚好。只是彼众我寡。若是惹成群殴,可就难弄得很。此刻正好赢了郭家小丫头,折一折郭靖黄蓉面子。” 郭靖、黄蓉与众贵宾低声商量,觉得对方此议实是难以拒却,今日与会之人,除了黄蓉不能出阵之外,算来以郭靖、郝大通,和一灯大师的四弟子书生朱于柳三人武功最强。当下商定由朱子柳第一阵斗霍都,郝大通第二阵斗达尔巴,郭靖压阵,挑斗金轮法王。这阵势是否能胜,殊无把握,要是金轮法王武功当真极高,连郭靖也抵敌不住,说不定三阵连输,那当真是一败涂地了。众人议论未决,黄蓉忽道:“我倒有个必胜的法儿。”郭靖大喜,正要相询,忽听兵刃劈风,霍霍生响,众人转过头来,只见郭芙挥动手中竹棒,已和霍都一柄扇子斗在一起。郭靖、黄蓉夫妇,以及一灯大师门下的点苍渔隐与朱子柳均关心郭芙安危,凝目观斗。 黄蓉见女儿郭芙竹棒挥舞间,或封或缠,或挑或引,所使的果真都是打狗棒法,虽然招数生涩,未尽妙用,出手姿式却似模似样,心中不由奇怪,不知她何时学会的,难道是在华山上洪七公所授,可是看起来似乎还未融会贯通?却是黄蓉心思灵动,竟果然被她猜到其中大半,但却不知洪七公所授的只是招数这一原故,棒法的口诀秘奥,郭芙上午甫自她口中听到,仗着聪明,又自小见母亲使惯,才勉强凑乎着两者使用,然要立时之间融会贯通,施展威力,自是决无此理。 场内郭芙仗着轻功灵巧,左纵右跃,衣袂翩然,配合打狗棒法与霍都游斗,竟与他拼斗了数十招之数。霍都左掌劈向郭芙右肩,她左手轻挥,指尖拂向他手腕太阴肺经的“太渊|岤”,她这用的乃是“落英神剑掌”,虽未及指上劲吐如剑之境界,但以郭芙此时功力,若是击实,非叫他左手从此便废了。同时右手中竹棒使了个“缠”字诀,将霍都折扇绕过,趁其中门大开,竹棒疾出,径刺他胸口正下两寸处的“巨阙|岤”,这是任脉的要|岤。眼见她激斗中认|岤竟如此精确,霍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与郭芙已纠缠数招,始终当她不过是个身法灵巧、招式精妙的小女孩儿,此刻见了她这一招刺|岤,才当她是个可相匹敌的对手,再也不敢轻忽,撤掌回身,转扇护胸。旁观高手见他竟然改取守势,显是对郭芙颇为忌惮,诧异更甚。 郭芙得了这一招之利,发挥棒法中的攻手,连进了三记杀招,霍都大感狼狈,全力抵御。郭芙这“打狗棒法”初时还生涩,但与霍都缠斗了这许久,反而渐渐使得流畅起来,招式越发精妙。且郭芙深恨霍都出手伤了鲁有脚,却是不肯轻饶,竹棒急挥,“逼狗跳墙”、“横打双犬”、“巧打狗腿”,一招连着一招,打头、击背、绊腿,枉那霍都空有一身武功,竟被一根竹棒逼得团团乱转,再无还手余地。眼见再拆数招,这武功精强的番邦王子就要落败,群雄惊喜交集,大厅中采声四起。 却也怪霍都初时存了轻敌之心,兼之不自觉总有几分怜香惜玉,才落得这般。若是他一上来就施狠招,郭芙对棒法又还不熟练,岂能与他拼斗这许久。霍都此刻落了下风,又耳听得厅中群雄呼喝,心底羞恼焦急愈胜,口中猛的呼喝一声,竟是情急之下起了杀心,使出“狂风迅雷功”来反击。他右扇左袖,鼓起一股疾风,袖中隐藏铁掌,口里大声呼喝,以他武林高手的身份,与一个小小少女过招,竟然不得不用出看家本领来全力施为,即令得胜,脸上也已全无光彩。但此时他只求不败,哪里还顾得这许多?吐气叫嚷,一招狠似一招。 郭芙本是借着招式精妙灵巧占了上风,此时霍都豁出了性命不要,愈斗愈狠,她难免感到吃力,于其掌风鼓动间,竹棒舞动渐显滞怠,不复先时灵动自如。这一形势逆转,郭靖、黄蓉看出女儿险将落败,都是眉头渐渐皱拢,忧虑愈胜,但见霍都扇底与袖间的风劲越鼓越猛,不由得心中暗叫:“不好!” 郭芙竹棒扬起,骗过霍都折扇挡住面门,她却一挑一绕,竹棒晃至他身后,却是使了招“棒抽狗臀”,“啪”的一响实实击在他屁股上了。郭芙微微一笑,便待见好就收,有意收棒后退,却不想霍都折扇下扫,击在竹棒上,运气长袖一卷,绊住竹棒,同时左手全力挥出,击向郭芙心口。原来他自知招式难以取胜,竟是拼得挨上一棒,乘机逼郭芙与他硬拼一掌。郭芙手中竹棒乃是丐帮帮主信物,不可轻失,她运力将棒抽出,终是受此一阻,后退之势慢了一拍,无奈提起全部内力聚于左掌,迎上霍都击来一掌,两人全力拼了一记。 “芙儿……”黄蓉心猛地提了起来,眼见郭芙面上猛地涨红,身形一震,蹭蹭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黄蓉身影一晃,便已护在女儿身侧,握着她手柔声嗔道:“怎的这般莽撞?”郭芙眼见得霍都也向后退了一步,强压住胸口翻腾气血,递给母亲一个放心眼神,面上露出欢快笑容,故意娇声道:“妈妈,那蒙古狗儿汪汪乱吠,孩儿一时生气,正巧七公公他老人家前几日教了孩儿几手‘打狗棒法’,便顺手抽了那狗儿几棒,您可别怪孩儿顽皮啊!”她轻松将竹棒递给母亲,口中轻轻巧巧几句,却将那霍都给骂得惨了。 厅中群豪眼见她先是将霍都耍的团团转,又实实在他屁股上响亮的抽了一棒,均都大声喝彩,叫道:“郭姑娘,打得好啊!”“那蒙古狗儿就是皮痒,不抽不行啊!”“这狗儿耍得妙啊!”虽然最后一招硬拼,郭芙落了下风,但天下群雄哪儿计较这个。再说,郭芙不过盈盈十五间,能与已近三旬的霍都强拼一记而仅是略落下风,已让人咋舌不已,更足见郭靖黄蓉本事,不然,如何能调教出如此武艺出众的女儿。 黄蓉眼见郭芙无大碍,这才放心,从容一笑,朗声道:“霍都王子,远来是客,小女顽皮,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黄蓉口中说着得罪,却是讽刺霍都功夫不济,连个晚辈都胜不过。 那厢霍都正心中惊惧,本以为一掌之下定能重伤郭芙,哪料两人双掌相接,她的内力精纯雄厚,浩浩荡荡,竟逼得自己也退了一步,只是略占上风。真不知她小小年纪是如何练出这一身内力的,竟然比自己差不了几分。更不知郭靖黄蓉夫妇武艺将是如何高深,自己曾摆在郭靖手下,如此看来黄蓉也绝非易与之辈,霍都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恢复镇定,打开折扇,搧了几下,说道:“黄帮主太客气了,在下刚才一时手重,没伤着郭小姐才好。”他哈哈干笑了两声,绕过这一话题,“这一场比试,自然也是不算的了。郭大侠,敝方三人是家师、师兄与区区在下。我的功夫最差,就打这头阵,贵方哪一位下场指教?谁胜谁败,那可不是玩耍了。” 郭靖听妻子说有必胜之道,知道她智计百端,虽不知她使何妙策,却也已有恃无恐,大声说道:“好,咱们就是三场见高下。” 霍都知道对方武功最强的是郭靖,但师父天下无敌,定能胜他,余人更不足道,于是目光向众人一扫,说道:“各位如有异议,便请早言。胜负既决,就须唯盟主之命是从了。” 群雄都转头望着郭靖夫妇,黄蓉道:“足下比第一场,令师兄比第二场,尊师比第三场,那是确定不移的了。是也不是?”霍都道:“正是如此。” 黄蓉向身旁众人低声道:“咱们胜定啦。”郭靖道:“怎么?”黄蓉低声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她说了这两句,目视朱子柳。朱子柳笑着接下去,低声道:“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郭靖瞠目而视,不憧他们说些甚么。黄蓉嫣然一笑,向他解释,如何以“田忌赛马”之法,赢得这三场比试。 郭芙却无心管众人如何安排三场比试,她正依着杨过调匀内息。原来刚才与霍都的最后一记比拼内力,她内腑还是受了些许振荡,这还多亏前次在华山绝顶因祸得福拓宽经脉,领悟《九阴真经》,半月光景内力又上了一层,否则如何能硬接下霍都全力一掌。但她当时为了压制霍都气焰,没有立刻调匀内息,反而强撑着说话,又施展轻功翩然跃回杨过身边,更加重了伤势。杨过握着她的手正要责怪她太过大胆,担心她受伤,哪知两人刚刚退到郭靖身后,郭芙便面色发白,身子软软靠在杨过身上,将他吓了一跳,急忙揽着她的腰低声询问。郭芙低声软语:“杨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刚才拼得急了些,内息一时不稳,你让我靠一会儿就没事了。”她见杨过满眼担心,连连低声保证自己不要紧,“对不起,杨哥哥,我刚才太莽撞了……” “别说了,还不快点调息,你真要我担心不成?”杨过紧紧揽住她,双眼炯炯,低头凝视着她。郭芙顺从的点点头,斜靠着他微微闭眼,放心的入定调息,杨过左手搂着她腰间,右手握住她手心,同时运气,将一股热力从手掌上传了过去,助她调息。郭芙知他相助,嘴角微微弯起,益发运气圆转如意,气息渐复。外人看去 ,只道一双小儿女感情好,哪里看得出郭芙是正在运气疗伤。 倒是那金轮法王刚才注意到郭芙与霍都比拼的不相上下,因而对这小姑娘不由另眼相看,起了爱才之心,格外关注,才发现郭芙受了些许内伤,但见她应对得当,半开半合的双眼中欣赏更胜。 第一场朱子柳与霍都的比斗已开始,杨过却无心观看,他专注的凝视着怀中郭芙调息,眼见她面色慢慢转为红润,这才放下心来。过了半晌,只见郭芙鸦翅似的睫毛略微闪动两下,缓缓睁开眼,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杨哥哥,我好了。”杨过也已测到她体内真气运转自如,才缓缓收回内力,仍然握着她的手,满是心疼的低声责怪她太过莽撞,不会爱惜自己。郭芙嫣然一笑,撒娇道:“人家刚才看到鲁伯伯受伤,一时生气,太过激动,才冲上去了。你不要生气嘛,下次不会了啦!”杨过剑眉一挑,佯怒道:“还有下次?” 她顽皮的吐吐舌头,抱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好嘛,好嘛。人家保证,没有下次了!”杨过抱住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温柔专注的看着她,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可是,”郭芙拽着他的衣袖在指间缠绕,“那个霍都真的好讨厌哦。这么可恶的家伙不教训一下实在不舒服。”杨过抬手,修长的食指滑过郭芙鼻头,轻轻刮了她一下,笑道:“就知道你不老实。要教训这种家伙也可以,但是下次不可以一个人就这么冲上去了。”郭芙一双美目微扬,笑盈盈的凝视着杨过,眸子晶莹温润,几乎滴得出水来。他嘴角扬起温柔宠腻的微笑:“我们两个一起上,嗯?” 最后那一个嗯字,几乎是压着鼻音发出,柔软异常,凑在她耳边低低吐出,宛如情语般甜蜜。郭芙感受到一股热气在耳中转了个圈,面上却不由一烫,娇晕一直漾到那通透圆润的小巧耳垂上,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杨过郭芙兀自说着悄悄话儿,全然忘了场中比试。一双小儿女,杨过一身天青色锦缎长袍,长身玉立,顾盼间双眼亮若星辰,跳脱不羁,神采飞扬。他怀中揽着的郭芙一身嫣红长裙,滟滟若灼灼桃花,巧笑盈盈,眼波流转间风韵嫣然。两人并肩而立,周身似有清辉晕漾,天下英雄眼光扫过,都不由会心一笑,暗赞“好一双璧人!” 杨过郭芙执手而语,欢喜甜蜜,任场内朱子柳与霍都斗得天翻地覆,竟一时间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至于大厅中,一众英豪的呼喝声何时安静了下来,两人也不曾注意。 原来,朱子柳与霍都正相斗间,从庄外面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女。她在厅口一站,眼光在各人脸上缓缓转动,似乎在找寻甚么人。 堂上群雄本来一齐注目朱子柳与霍都二人,那白衣少女一进来,众人不由自主的都向她望去,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虽然烛光如霞,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世人常以“美若天仙”四字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此时一见那少女,各人心头都不自禁的涌出“美若天仙”四字来。她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厅中群豪看着她,口中呼喝不自觉都停了下来,大厅内一时只剩下朱子柳与霍都激斗时的赫赫风声。 少年英侠 第二十五章 杨过郭芙两人执手细语许久,郭芙才省起场中拼斗,随口问道:“杨哥哥,不知朱师伯和那霍都的比斗如何了?” 同时抬眼向场内看去,但见朱子柳手中毛笔摇晃,书法之中有点|岤,点|岤之中有书法,当真是银钩铁划,劲峭凌厉,而雄伟中又蕴有一股秀逸的书卷气,郭芙见了朱子柳这一路奇妙武功,不禁大为赞赏,“好个法度严谨的‘房玄龄碑’!” 杨过亦凝目观望,当初在桃花岛上他也曾临写过“房玄龄碑”,知其是唐朝大臣褚遂良所书的碑文,乃是楷书精品。前人评褚书如“天女散花”,书法刚健婀娜,顾盼生姿,笔笔凌空,极尽抑扬控纵之妙。朱子柳这一路“一阳书指”以笔代指,也是招招法度严谨,宛如楷书般的一笔不苟。而霍都虽不懂一阳指的精奥,总算曾临写过“房玄龄碑”,预计得到他那一横之后会跟着写那一直,倒也守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见败象。杨过不禁觉得可惜,正要与郭芙评论时,眼角余光却扫见一熟悉白色身影,不禁一怔,大喜若狂,高声喊道:“姑姑,姑姑!”杨过左手环着郭芙,便从郭靖身后一跃而出,右手紧紧拉住小龙女,欢声喊道:“姑姑!” 郭芙听见杨过喊声,才注意到站在大厅入口处的小龙女,一袭翩然白衣,如真似幻。“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初见小龙女,郭芙心头却莫名浮起丘为的《左掖梨花》中这句诗,果真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她正有些出神的看着小龙女,便被杨过带着,也一并来到小龙女身前。 小龙女原本眼光在厅中缓缓扫过,偏其中神色漠然,却似谁也不曾见着一般,直到杨过跃至她身前,才露出淡淡笑意,便只专注看着杨过,道:“过儿,你果然在此,我终于找到你啦。”杨过满心欢喜的看着小龙女,想起在终南山时她忽然负气离开,不自觉有几分哽咽,道:“姑姑,你不生过儿的气了吧?” 小龙女摇头道:“我原就不曾生气。”杨过这才露出欢喜笑颜,看着小龙女,又想起郭芙,低头对她说道:“芙儿,这是我师父,你也叫姑姑罢。” 又回过头开心的看着小龙女,说道:“姑姑,这是芙儿,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你见见她罢!” 看着杨过熠熠生辉的双眸,郭芙真切感受到他心中欢喜,自在华山与洪七公、欧阳锋分别后,便很少再见他如此激动高兴,她亦不由跟着欢喜,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对着小龙女喊了声:“姑姑。”小龙女的目光顺着杨过扫见他身侧的郭芙,淡淡停了一眼,便回转了头,继续专注看着杨过,对郭芙的招呼不置可否。郭芙不禁一怔,感觉有些尴尬。其实并非小龙女对郭芙有何不满,有意为难,只是她初离古墓进入江湖,对这世间人情礼法全无所知,她只是来寻杨过,眼中便只有杨过,其他人对她而言便只若不存在一般,全不放在心上。 杨过也没在意,他自拜小龙女为师,第一次与她分开如此之久,此番重新相聚,不禁满心欢喜。大厅之上千人拥集,他二人却是自行叙话。郭芙见他二人述说别后情景,彼此情真意切,旁若无人,心中不由涌起几分失落,身子轻轻一闪,便欲从杨过臂弯中滑出。杨过察觉,手上微微用力,揽住她的纤腰,回头柔声问道:“芙儿,怎么了?”郭芙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我想去问问妈妈关于场中比斗的安排如何。你与姑姑继续叙话罢。”杨过素知小龙女性情,对旁人一惯是冷清清的,便是自己,当年也是因着孙婆婆缘故,方收归门下,经长年相处后,彼此才亲近。他一转念,不想郭芙站在一旁太闷,因而点点头,柔声道:“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便和姑姑一同来见你爹娘。”于是牵着小龙女的手,走到旁边,和她并肩坐在厅柱的石础上,双述别情。 除了郝大通、尹志平、赵志敬等三人外,大厅上二千余人均不知小龙女是何来历,只是见她美得出奇,人人心中都生特异之感。孙不二虽知其人,却从未会过。尹志平脸色惨白,身子发颤。赵志敬斜眼瞧着他微微冷笑。而郭靖、黄蓉见杨过对她这般举动,也是大感诧异。见到女儿缓缓走回,黄蓉扫了眼正与小龙女欢喜说话的杨过,不禁微微皱眉,柔声对女儿说道:“芙儿,那位姑娘是谁?过儿和她很熟啊?”“嗯,”郭芙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慢慢回答:“她是杨哥哥的师父,小龙女。” “她是过儿的师父?”黄蓉不由颇为惊讶,眼见小龙女容貌俏丽,看上去年纪尚较杨过幼小,怎能是他师父?其实小龙女此时已过二十岁,只因她自小在古墓中生长,不见阳光,皮肤特别娇嫩,内功又高,看来倒似只有十六七岁一般。她在与杨过相遇之前,罕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最能伤身损颜,她过两年只如常人一年。若她真能遵师父之教而清心修练,不但百年之寿可期,而且到了百岁,体力容颜与五十岁之人无异。因此在黄蓉眼中看来,她倒似反较杨过为幼,而举止稚拙、天真纯朴之处,比郭芙更为显然,无怪以为她是小女孩了。郭芙低声向母亲解释其中缘由,“爹爹送杨哥哥上终南山时不是曾提过古墓派的一位龙姑娘么,就是杨哥哥的师父。”黄蓉又仔细看了小龙女两眼,不禁暗叹古墓派武功果然是别有出众之处,仅从驻颜一项而言,便远胜于她所知内功心法。 此时朱子柳以一路‘褒斜道石刻’逼得霍都不得不以“狂风迅雷功”对敌,只听他口中不往有似霹雳般吆喝助威,料想这“狂风迅雷功”除了兵刃拳脚之外,叱咤雷鸣,也是克敌制胜的一门厉害手段。朱子柳奋袂低昂,高视阔步,和他斗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3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人相斗时鼓动的劲风竟使武功较逊之人在大厅中站立不住,一步步退到了天井之中。 黄蓉见杨过与小龙女并肩坐在柱旁,离恶斗的二人不过丈余,自行喁喁细谈,对二人相斗固然丝毫不加理会,而霍都鼓动的劲风却也全然损不到他们。但见小龙女衣带在疾风中猎猎飘动,她却行若无事,只是脉脉含情的凝视杨过。黄蓉已非当年不识情事的小丫头,见其神色,不由蹙眉,心道:“这位龙姑娘武功果然高深,只是,她与过儿这般亲密,却有些……”不禁将目光转回身侧的郭芙上来,却见她正凝望着场中比斗,似全心关注朱子柳的比斗,然而却不似平素见到精彩招式时的兴奋。黄蓉面色略沉,心底暗道小龙女来了陆家庄这许久,却对自己夫妇不闻不问,实是大缺礼数,益发不快。又扫了眼小龙女与杨过,便转过眼去关注场中拼斗。 朱子柳久斗不下,心中焦急,因而手中笔法又变,运笔不似写字,却如拿了斧斤在石头上凿打一般。原来他这一路指法用的是石鼓文,那是春秋之际用斧凿刻在石鼓上的文字,顺其笔意看去,但见所写的每一字都是盘绕纠缠,倒像是一幅幅的小画,难以辨识。盖其所书乃是最古的大篆,便是黄蓉也识不全,更遑论霍都了。他对这一路古篆只识得一两个字。而今既不知对方书写何字,自然猜不到书法间架和笔画走势,登时难以招架。朱子柳一个字一个字篆将出来,文字固然古奥,而作为书法之基的一阳指也相应加强劲力。霍都一扇挥出,收回稍迟,朱子柳毛笔抖动,已在他扇上题了一个大篆。 霍都一看,茫然问道:“这是‘网’字么?”朱子柳笑道:“不是,这是‘尔’字。”随即伸笔又在他扇上写了一字。霍都道:“这多半是‘月’字?”朱子柳摇头说道:“错了,那是‘乃’字。”霍都心神沮丧,摇动扇子,要躲开他笔锋,不再让他在扇上题字,不料朱子柳左掌斗然强攻,霍都忙伸掌抵敌,却给他乘虚而入,又在扇上题了两字,只因写得急了,已非大篆,却是草书。霍都便识得了,叫道:“蛮夷!” 朱子柳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尔乃蛮夷’。”群雄愤恨蒙古铁骑入侵,残害百姓,个个心怀怨愤,听得朱子柳骂他“尔乃蛮夷”,都大声喝起彩来。郭芙见朱子柳戏耍霍都,不由露出微笑,眼角余光却瞥见杨过与小龙女相述甚欢,纵是场中欢声雷动,他们也不曾关注半分,不禁心头一黯,平素最喜欢的捉弄人之事,也不觉得有意思了,只怔怔看着杨过。看他眉飞色舞的对小龙女比划着,而小龙女则脉脉含情的凝视着他,郭芙胸口一闷,竟觉出几分意兴阑珊之味。眼光移向一旁,恍惚见一道黑影划过半空,她抬头看时,却原来是一只夜枭,扑着翅飞过围墙那头去了。她目光顺着那鸟,举头望向天幕,一抹新月如弓斜挂天际,墨蓝夜空一丝云彩也没,远远仰望,仿佛桃花岛外的深深汪洋,像是叫人要溺毙其中一样。 正痴痴出神间,耳畔群雄欢声雷动,郭芙心知多半是朱子柳击败霍都,总算不负母亲算计,微微一笑,正此时忽听得朱子柳“啊”的一声惨叫,急忙回头,但见他已仰天跌倒。 这一下变起仓卒,人人都是大吃一惊。原来霍都认输之后,朱子柳伸手在他胁下按了几下,运气解开他的|岤道。哪知霍都|岤道甫解,杀机陡生,口里微微呻吟,尚未站直身子,右手拇指一按扇柄机括,四枚毒钉从扇骨中飞出,尽数钉在朱子柳身上。本来高手比武,既见输赢,便决不能再行动手,何况大厅上众目睽睽,怎料得到他会突施暗算?霍都若在比武之际发射暗器,扇骨藏钉虽然巧妙,却也决计伤害不了对方;此时朱子柳解他|岤道,与他相距不过尺许,这暗器贴身斗发,武功再高,亦难闪避。四枚钉上喂以西藏雪山所产剧毒,朱子柳一中毒钉,立时全身痛痒难当,难以站立。 群雄惊怒交集,纷纷乾指霍都,痛斥他卑鄙无耻。霍都笑道:“小王反败为胜,又有甚么耻不耻的?咱们比武之先,又没言明不得使用暗器。这位朱兄若是用暗器先行打中小王,那我也是认命罢啦。”众人虽觉他强词夺理,一时倒也没法驳斥,但仍是斥骂不休。 郭芙见这一变故,委实吃了一惊,将心中黯然放在一旁,身形一闪,抢出检查朱子柳身上伤势。但见四枚小钉分钉他胸口,又见他脸上神情古怪,知道暗器上的毒药甚是怪异,忙伸指先点了他三处大|岤,使得血行迟缓、经脉闭塞,毒气不致散发入心。这才由父亲郭靖将他抱回,郭芙手指在朱子柳胸口快速跳动,以“透石指法”凭内力小心将其胸口毒钉弹出。四枚毒钉甚小,以机关射出,朱子柳虽然事先未曾防范,但毒钉入体,内力自然反应,因而并不曾深入胸口,外伤却是不打紧的。然而钉上毒素甚是霸道,只片刻功夫,伤口周围已是一片紫黑,郭芙仔细为他把脉,又检查中毒后的症状,只能判断出是一种罕见寒毒,须得其解药才行,反而不便将身上的解毒丹给他服下,以免改变毒性。郭芙自怀中取出一套金针,缓缓插在朱子柳胸口各大要|岤上,以防止毒气扩散。 就在郭芙忙于救治朱子柳的同时,泗水渔隐与金轮法王的二弟子达尔巴拼斗起来。两人一个使铁桨,一个使金刚杵,杵对桨,桨对杵,两人均是攻多守少。这番恶斗,再不似朱子柳与霍都比武时那般潇洒斯文。二人铜缸对铁瓮,大力拚大力,各以上乘外门硬功相抗,杵桨生风,旁观众人尽皆骇然。当朱子柳与霍都比武之时,厅上观战的群雄均已避风散开,此刻三般重兵刃交相拚斗,别说兵风难挡,即是桨杵相撞时所发出的巨声也令人极为难受。众人多数掩耳而观。烛光照耀之下,黄金杵化成一道金光,镔铁桨幻为两条黑气,交相缠绕,越斗越是激烈。 这场好斗,众人实是平生未见。更凶险的情景固然并非没有,但高手比拚内功,内里紧迫异常,外表看来却甚平淡。至于拳脚兵刃的招数拆解,则巧妙固有过之,狠猛却又大为不及。世上如点苍渔隐这般神力之人已然极为罕有,再要两个膂力相若、武功相若之人碰在一起如此恶斗,更是难遇难见了。 郭芙方将朱子柳的伤势稳定下来,便抬头看向场中争斗,见两人跳荡纵跃,大呼鏖战,黄光黑气将烛光逼得也暗了下来,猛然间震天价一声大响,两人同声大喝,一齐跳开,原来渔隐右手铁桨和金件硬拚一招,二人各使全力,铁桨桨柄较细,不及金柠坚牢,竟尔断为两截。桨片飞开,当的一声,跌在小龙女身前。 小龙女正与杨过说得出神,毫没留意,桨片撞在她左脚脚指上,她“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她这一呼痛,杨过方才惊觉,忙问:“你受伤了么?”小龙女抚着脚指,脸现痛楚神色。杨过大怒,转头寻找是谁投来这块铁板打痛了姑姑。他跳入场中,也不管霍都正在说话,“我们三场中胜了两场,这武林盟主之位自该属于我师,各位……”便要泗水渔隐向小龙女道歉。 霍都给他打断话头,大是气恼,喝道:“小畜生!快滚开!”杨过叫道:“小畜生骂谁?”霍都听他问“小畜生骂谁”,顺口答道:“小畜生骂你!”他怎知南方孩子向来以这般套子斗口,一不留神,已自上当。杨过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大厅上情势本来极是紧张,却给他突然这么一个打岔,群雄都笑了出来。郭芙眼见杨过跳将出来,三言两语便戏耍了霍都,不禁欢喜甜笑,满眼柔情望着他。 霍都大怒,折扇直出,往杨过头顶击去。群雄适才均见霍都武功甚是了得,这一扇若是打在杨过头上,不死也必重伤,齐声呼叫:“住手!”“不得以大欺小。”郭芙见霍都忽然出手,心中鄙夷愈胜,但她心知杨过武艺高强,并不怎么担心,只笑吟吟的看着他。 郭靖飞身抢出,正要伸手夺扇,杨过头一低,已从霍都手臂下钻过,桨柄回绕,使出打狗棒法的“缠”字诀,在霍都脚下一绊。霍都立足不稳,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总算他武功高强,将跌势硬生生变为跃势,凌空窜起,再稳稳落下。 杨过回头,冲郭芙眨眨眼,笑道:“芙儿,你看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一番。”郭芙不由欢喜,拍掌笑道:“好啊,杨哥哥,这只蒙古狗儿太讨厌了,你狠狠打他几棒才好,免得他小觑天下英雄。” 那霍都给杨过这麽一绊,心中惊疑不定,他原本自负天分极高,未及三旬便练得一身高强武艺,不料今日竟遇着郭芙这么个不合常理的小女孩,虽然觉得似她这样年少不应有此功夫,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再看这十几岁的少年显然与郭芙关系甚是密切,指不定也有身高明武功。霍都心想眼下争盟主是大事,还是不要惹出什么茬子,办完正事再打发这小子不迟,于是大踏步走到郭靖面前,朗声道:“郭大侠,今日比武是我们胜了,我师金轮法王是天下武林盟主。可有哪一位不服……”还未说完,杨过悄悄走到他身後,桨柄疾送,使出打狗棒法中第四招“戳”字诀,忽地向他臀上戳去。以霍都的武功修为,背后有人突施暗算,岂有不知之理?可是打狗棒法端的神奇奥妙,他虽惊觉,急闪之际终究还是差了这麽几寸,噗的一下,正中臀部。饶是他内功深厚,臀部又是多肉之处,可是这一下打在前头的旧伤上,却也甚是疼痛,兼之出其不意,他只道定可避过,偏偏竟又戳中,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杨过喝道:“甚麽东西?我就不服!” 霎时之间,厅上笑声大作。杨过少年英姿,群雄先就见他与郭芙如双金童玉女般立于郭靖夫妇身后,本就亲切喜爱,且两小先后戏耍霍都,大为解气。不由均道这少年不但顽皮,兼且大胆,这蒙古王子居然两次著了他的道儿。 至此地步,霍都焉得不恼?反手一掌,要先打他个耳光,出了口恶气再说。他虽是顺手一掌,但掌力含劲蓄势,实是西藏派武功的精要,预拟一掌要将这少年打昏躺下。郭靖知道厉害,左手探出,反手一勾,已将他手掌抓住,劝道:“阁下怎能跟小孩儿一般见识?”霍都被他一把抓住,但感半身发麻,不禁惊怒交集。 杨过乘势横过柄,重重一棍打在他臀上,叫道:“小畜生不听话,爸爸打你屁股!”郭靖喝道:“过儿快退开,不许胡闹!”但群豪均已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蒙古一边的众武士纷纷叫嚷:“两个打一个麽?”“不要脸!”“这算不算比武?”郭靖一怔,放脱了霍都。 霍都一得自由,便挥掌飞脚,不住向杨过攻去。杨过一面闪避,一面大叫:“打你屁股,打你屁股!”横桨柄不住向他臀部抽击,此时霍都展开身法,自己打他不著,每一棍都落了空。霍都用摺扇想打杨过脑袋,杨过却用铁桨柄去打他后臀,两人你追我赶,在厅上迅速异常的兜圈子,谁也打不著谁。 旁观众人初时只觉滑稽古怪,待见二人绕了几个圈子,都惊讶起来。杨过年纪虽小,但脚步轻盈,身手迅捷,直和霍都不相上下。霍都几次飞步击打,都给他巧妙避开。郭靖回到黄蓉身旁,但他担心杨过吃亏,眼光仍是不离厅心二人。郭芙却是笑吟吟的不时拍掌为杨过鼓劲,或大声嘲笑霍都:“霍都小狗,乖乖把屁股翘出来,让我杨哥哥好好打几下。” 霍都恼火至极,出手已不再是惩戒顽童,竟是比武过招了。杨过却仍不与他正面对战,侧身避开扇子,横著桨柄挥打,叫道:“老子打你屁股!一日不过三,打了两下,还欠一下!” 黄蓉想起日间他以内力助自己调息,内功修为亦自不凡,心想且由他胡搅一阵,竟能由此挽回连败两阵的颓势亦未可知,於是高声叫道:“过儿,你好好和他比一比罢,我瞧他不是你对手。”杨过向霍都伸了伸舌头,道:“你敢不敢?”说著站定身子,指著他的鼻子。 霍都心下虽怒,但想不可因小不忍而乱大谋,己方连胜两场,武林盟主已然夺得,何必再为一个少年而另起纠纷?便道:“小畜生,如此顽皮,总得要好好教训你一番,这个倒也不忙。现下请天下武林盟主金轮法王给大伙儿致训,大家一齐听他老人家的号令。” 群雄轰然抗辩,喧哗嘈杂。霍都大声道:“咱们言明在先,三赛两胜。各位说过的话,算人话不算?”群雄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要他们出尔反尔,那是万万不肯的;但适才这两场实在输得冤枉,第一场是中了暗算,反胜为败,第二场只是折断了兵刃,可是硬要说不败,却也难以理直气壮。众人给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塞。 杨过却故意捣蛋,道:“这个老和尚这般高,这般瘦,模样古怪,怎能做武林盟主?我瞧他不配。”一番胡搅蛮缠,借口这武林盟主之争都是徒弟替师父打架,道:“我师父的徒弟你可没打胜。”霍都问道:“你师父的徒弟是谁?”杨过笑道:“蠢才!我师父的徒弟,自然是我。”群雄听他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杨过笑道:“咱们也来比三场,你们胜得两场,我才认老和尚作盟主。若是我胜得两场,对不起,这武林盟主只好由我师父来当了。” 霍都寻思:“对方最强的两个高手都已败了,再来两个又有何惧?就怕他们使车轮战法,打败两个又来两个。”对杨过道:“尊师要争这盟主之位,原也在理,只是天下英雄何止千万,比了一场又是一场,却比到何年何月方了?”杨过头一昂,说道:“旁人来作盟主,我师父也不愿理会,但她瞧著你师父心里就有气。”霍都道:“尊师是谁?他老人家可在此处?”杨过笑道:“他老人家就在你眼前。喂,姑姑,他问你老人家好呢。”小龙女“嗯”的一声,向霍都点了点头。 群雄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眼见小龙女容貌俏丽,年纪尚较杨过幼小,怎能是他师父?显是他有意取笑、作弄霍都了。只有郭靖夫妇及全真众人才知他所言是实。 霍都大怒,喝道:“小顽童胡说八道!今日群雄聚会,有多少大事要干,那容得你在此胡闹?快给我滚开。”杨过:“你师父又黑又丑,说话叽哩咕噜,难听无比。你瞧我师父多美,多么清雅秀丽,请她做武林盟主,岂不是比你这个丑和尚师父强得多么?”小龙女听杨过称赞自己美貌,心中喜欢,嫣然一笑,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霍都被杨过戏耍多时,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天下英雄请了,小王杀此顽童,那是他自取其咎,须怪不得小王。”摺扇一挥,就要往杨过头顶击去。 杨过模仿他说话神气,挺胸凸肚,叫道:“天下英雄请了,小顽童杀此王子,那是他自取其咎,须怪不得小顽童!”群雄轰笑声中,他突然横过桨柄,往霍都臀上挥去。两人复又斗在一处,只是此时霍都起了杀心,而杨过所用桨柄太过沉重,又短了半截,运用之际甚不方便,拆了十余招,已被霍都扇中夹掌,困在一隅。 郭芙心中担忧,从母亲处取来打狗棒,跃入厅中,伸棒在二人之间一隔,说道:“杨哥哥,打狗须用打狗棒。鲁伯伯这棒儿你先借去用吧。”杨过大喜,接过竹棒,另一手却握住郭芙,将她拉近身旁道:“芙儿,这只狗儿不老实,待我替你好好教训一番,你且在一旁看着吧。”郭芙知道他是恼恨刚才霍都将自己打伤之事,心中一甜,绽开欢喜微笑,点点头,柔声道:“嗯,杨哥哥,你也小心些,这只狗儿扇中有机关暗器,朱师伯便是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儿。你待会儿逼他交出解药来。”杨过没留神适才朱子柳身中暗器的情状,但他一听郭芙提醒便已明了,点点头示意郭芙放心,她才待离开。 霍都刚才在郭芙打狗棒下吃了大亏,此刻再见杨过也要使那打狗棒法,心中不由惊惧,喊道:“慢着!” 杨过笑道:“怎麽?小狗儿怕了罢?”霍都脸色铁青,森然道:“你说是为你师父争夺盟主,怎麽要使洪七公的武功?若说为洪七公争盟主,适才已比两场。你们到底是胡混瞎赖,还是怎的?” 郭芙心想不错,他这话倒是难以辩驳,正想与他强词夺理一番,杨过已接口道:“你这次说的倒算是人话,这棒法果然非我师父所授,纵然胜得你,谅你也不服。你要见识见识我师父的功夫,丝毫不难。我刚才借用别派功夫,就怕本门功夫用将出来,你输得太惨。”他将竹棒递回郭芙,抽出腰间长剑,对她微微一笑,道:“你早上送了这剑给我,正好用它来教训教训这蒙古狗儿。” 扬威英雄宴 第二十六章 那霍都见杨过手中长剑犹如一泓秋水,知是断金切玉的利刃,心中不禁多了一层忌惮之意。当下张开折扇,挥了两下,欲待开口叫阵。杨过挺剑指着折扇上朱子柳所写的四字,笑道:“尔乃蛮夷,众人皆知,倒也不用张扬了。”霍都脸上一红,折扇拍了一声,折成一根短棒,向他“肩井|岤”微点,左掌呼地劈出,势挟劲风,凌厉狠辣。杨过使动铁剑,以“玉女剑法”还招。 古墓派武功的创始人固是女子,接连两代的弟子也都是女人,自不免轻柔有余、威猛不足。小龙女教导杨过的架式,都带着三分袅娜风姿。杨过融会贯通之后,自然而然的已除去了女子神态,转为飘逸灵动。古墓派轻功当世无比,此时但见他满厅游走,一招未毕,二招至。剑招初出时人尚在左,剑招抵敌时身已转右,竟似剑是剑,人是人,两者殊不相干,一套剑法只使得十余招,群雄无不骇然钦服。 霍都的扇上功夫本也是武林一绝,挥打点刺,也是以飘逸轻柔取胜,但此刻遇到天下无双的古墓派绝顶轻功,竟然施展不出于脚,加以他扇上给朱子柳写上那四个字,被杨过一番取笑,不愿再行张开,这样一来。扇子中的“挥”字功夫便使不出了,又忌惮杨过手中宝剑之利,反而隐隐被杨过所克,落于下风。 郭芙眼见杨过剑法出众,飘逸灵动,挥洒自如的将霍都压制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满眼柔情的凝望着他,嘴角弯起,面颊上露出两个深深酒窝,便是比她自己戏耍了霍都时还要高兴,欣然若春花初绽,明媚动人。一旁武氏兄弟见她神色,心中痴迷更兼酸涩,然而见场中杨过身形潇洒,武艺高超,兄弟俩对望一眼,他们虽嫉妒却也自认不如,不由神色黯然。其余旁观众人之中第一欢喜的要算郭靖,他见故人之子忽尔练成这般身手,连自己也瞧不准他的家数,想起自己郭家与杨家的累世交情,不由得悲喜交集。黄蓉斜眼望了丈夫一眼,见他眼眶微红,嘴角却带笑容,知他心意,伸过手去握住了他右手。 霍都眼见不敌,焦躁起来,暗思今日若是竟折在这小子手中,自此声名扫地,还说甚么扬威中原?又使出“狂风迅雷功”来反击,吐气叫嚷,一招狠似一招。杨过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当真是闲雅潇洒,翰逸神飞,大有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这套玉女剑法本就以韵姿佳妙取胜,衬着对方的大呼狂走,更加显得他雍容徘徊,隽朗都丽。尤其杨过本就容貌英俊,身着天青色锻袍,腰间系着浅紫色绣花锦缎英雄绦,神态洒脱,手中宝剑清辉晕漾,剑法使到精妙处,人人眼前斗然一亮,但觉他清华绝俗,活脱是个翩翩佳公子。 可是杨过一求姿式俊雅,剑上的威力便不易发扬。霍都豁出了性命不要,愈斗愈狠,杨过渐感吃力。但他心思最是灵活,忽然手中宝剑一摆,叫道:“小心!我要放暗器了!”霍都曾用扇中毒钉伤了朱子柳,听他如此说,只道他的宝剑就如自己折扇一般,也是藏有暗器。见杨过铁剑对准自己面门指来,急忙向左跃开。却见杨过左手剑诀引着铁剑刺到,哪里有什么暗器?如是三番,叫霍都白白躲了几回,大为恼火,一旁观看的郭芙面上却露出会心微笑。 果然,不久杨过又叫“要放暗器”,霍都却已不信,照样欺身上前攻去,蓦地里眼前金光闪动,这一下相距既近,又是在对方数次行诈之后毫没防备,急忙涌身跃起,只觉腿上微微刺痛,已中了几枚极细微的暗器。他想暗器细小,虽中亦无大碍,盛怒之下,扇戳掌劈,要将这狡狯小儿立毙于当场。 杨过知已得手,哪里还再和他力拚,只是舞剑严守门户,笑吟吟的道:“我三番四次提醒,要放暗器了,要放暗器了,你总是不信。可没骗你,是不是?”霍都正要挥掌击出,突觉腿上一下麻痒,似被一只大蚊叮了一口,忙提气忍住,要待发招,麻痒更加厉害了,心里一惊:“不好,小畜生暗器有毒!”念头只是一转,腿上痒得再也无法忍耐,也顾不得大敌当前,抛下扇子,伸手就去搔痒,只这么一搔,竟似连心中也都痒了起来,不由得大叫摔倒。须知古墓派玉蜂金针之毒,天下罕见,中了一枚已自难当,何况在激斗之际、血行正速时连中数枚? 郭芙不由拍手笑赞道:“杨哥哥,太棒了!就该让这讨厌的家伙自己也尝尝中暗器的滋味。”厅中群雄也都大声喝彩较好,大叫“打得好!”“将蒙古鞑子赶回老家去!”杨过手提长剑,立于大厅中,他此番在天下英雄面前挫败霍都,对丐帮大会时群雄言及“忠义”时的慷慨激昂似有所悟,但觉胸中豪气纵横,此生从未如此畅快淋漓,更觉大丈夫生当如是。此时听到郭芙笑语,心中欢喜激动愈胜,回头对她潇洒一笑,双眸亮若星辰,神采飞扬。 藏僧达尔巴大踏步走出,抱起师弟霍都交在师父手中,转身向杨过道:“小孩子,我来和你比武!”金刚杵横扫,疾向杨过腰间打去。杨过此刻胸中豪情激荡,非只为意气之争,更有为中原武林扬眉之意,见达尔巴攻来,双脚不动,腰身向后缩了尺许,金刚杵恰好在他腰前掠过。他亦纵身跃起扬剑向达尔巴反攻。两人对攻数招,达尔巴见他轻功高强,变招灵活,说道:“小孩子的功夫很不错,是谁教你的啊?”他说的是藏语,杨过自然一字不懂。他料来这和尚是在骂自己,于是依着他的口音,也是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这几个字发音既准,次序又是丝毫不乱,在达尔巴听来,正是问他:“小孩子的功夫很不错,是谁教你的啊?”于是答道:“我师父是金轮法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该叫我大和尚。” 杨过半点不肯吃亏,心想:“不管你如何恶毒的骂我,我只要全盘奉还,口头上就不会输了。你用番话骂我猪狗畜生,我照式照样也骂你猪狗畜生。”是以用心听他说话,等他一说完,便依样葫芦的用藏语说道:“我师父是金轮法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该叫我大和尚。”达尔巴用藏语问答,杨过始终原话奉回,如此一来二去,竟唬得达尔巴误以为杨过是他的大师兄转世。 再对招时,达尔巴心中存了怯意,生怕杨过追随师父日久,武学上有惊人造诣,轮回转世,更有莫大神通,当下只是以金刚杵紧守门户,不敢丝毫怠忽,数招一过,杨过已瞧出他只守不攻,虽然不明用意,却乐得大展攻势,当下飘忽来去,东刺西击,这一路玉女剑法更见使得英气爽朗,顾盼生姿。 郭芙见两人情形,已回忆起前世看书时这一段情节,当时她便对西藏喇嘛教中的转世轮回之说觉得有趣,因而知晓达尔巴只守不攻的缘由,不禁对这个直肠子的大和尚有几分亲切,又觉得他实在憨厚得有几分可爱了。 两人拆解了百多招,达尔巴始终未能全力进攻,反而落在下风,金轮法王大怒,眼见徒儿武功明明高于这少年,只是存了怯意,不断遭到对方抢攻,以致处境窘迫,当下厉声喝道:“快使无上大力杵法!”达尔巴应道:“是!”双手握住杵柄,挥舞起来。他单手舞杵,已是神力惊人,此时双手用劲,连腰力也同时使上了,金刚杵上所发呼呼风声更加响了一倍。这“无上大力杵法”无甚变化,只是横挥八招,直击八招,一共二八一十六招,但一十六招反复使将出来,横挥直击,只逼得杨过远远避开,别说正面交锋,连杵风也是不敢碰上。再斗一阵,厅上的红烛已有七八枝被杵风带灭,杨过只仗着轻功东西纵跃,一味闪避,但求不给金杵击中带着,哪里尚能还手?中原英雄尽皆心惊,默不作声,蒙古众武士却暴雷似的叫起好来。 郭芙眼见再拼斗下去杨过处境堪忧,不禁极为担忧,紧跟在他们相斗的圈外。她有心上前相助,然而金轮法王在一旁虎视眈眈,恐怕由不得自己,况且,如此一来,杨过也不算独力击败蒙古鞑子了。在郭芙心中,一直怜惜杨过自幼孤苦,在重阳宫又受人欺凌,她一心总希望杨过能得到所有的风光、优渥,为世人所喜爱、欣赏,并非她在意杨过是否声名显赫,而是一个女子对自己深切挚爱之人的偏爱——爱他,所以希望他得到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郭芙蹙眉仔细回忆,她记得杨过似乎本来就是独力战胜达尔巴的,可用的是什么功夫呢?蛤蟆功,她摇头,这门功夫杨过练的并不高深,虽然前些日子在华山之顶欧阳锋将蛤蟆功全部都教给了杨过,但他练的时间太短,功力不够深厚,根本无法与达尔巴硬碰硬;打狗棒法,更不可能……她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杨过,见达尔巴金杵向他猛挥,去势极险,杨过见敌招来得快极,自然而然的掠地窜出。这一下犹似燕子穿帘一般,离地尺许,平平掠过,刚好在金杵之下数寸,正是“九阴真经”中的武功。“九阴真经”,郭芙眼前一亮,“对了,”她灵机一动,满脸喜色向杨过大声喊道:“杨哥哥,移魂大法,用移魂大法!” 杨过在华山时见过郭芙使用“移魂大法”催眠欧阳锋,还曾与郭芙一起研习,然而他并不信心力专注凝视对方,即能克敌制胜,是以并不曾想过在对敌中使用。但他对郭芙是全然的信任,“既然芙儿这么说了,那总是有她的缘故。”于是拳脚上继续窜避招架,心中却是摒虑绝思,依着经中所载止观法门,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宁神归一,竟无半点杂念。这时他全凭本性招架,听声闪跃、遇风趋避,眼光呆呆的瞪着敌人。又拆数招,达尔巴忽觉杨过举动有异,向他望了一眼,金杵猛击过去。杨过使一招美女拳法中的“蛮腰纤纤”,腰肢轻摆避开,他既运“移魂大法”,心体为一,拳脚上使的是甚么招数,脸上就有甚么神情。达尔巴见他脸上忽现书卷之气,哪里知他是在模仿唐代诗人白乐天之妾小蛮的舞姿,不禁一呆,金杵当头直击。杨过侧头避过,五根手指张开,伸手在自己头发上一梳,手指跟着软软的挥了出去,脸上微微一笑,却是一招“丽华梳妆”。那张丽华是李后主的宠姬,发长七尺,光可鉴人,李后主为她废弃政事而亡国,其媚可知。杨过这么一笑,达尔巴已受感染,跟着也是一笑。只是杨过眉清目秀,添上笑容,更增风致,那达尔巴颧骨高耸,面颊深陷,跟着杨过作态一笑,旁观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郭芙见达尔巴神色,知他已中了“移魂大法”,这才松了口气,露出放心笑容。一旁黄蓉见杨过连续使出《九阴真经》中的功夫,笑眯眯的回头看着郭芙,问道:“《九阴真经》的功夫,是你教过儿的吧?”郭芙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冲母亲调皮一笑,没有否认。王重阳留在古墓的石刻主要是针对古墓武功所留,只是《九阴真经》的一小部分,而早在童年两人还在桃花岛时,郭芙便已将《九阴真经》中的功夫告诉杨过不少,后来在华山上,郭芙又陆陆续续将《九阴真经》中的功夫教了不少给他。 黄蓉见杨过居然能以“移魂大法”令敌人受到感应,心中大为喜慰,低声对郭靖道,“过儿遭际非凡,当年你在他这般年纪之时,尚无如此功夫。”郭靖喜动颜色,点了点头,目光凝视厅心二人,竟不稍瞬。这“移魂大法”纯系心灵之力的感应,倘若对方心神凝定,此法往往无效。要是对方内力更高,则反激过来,施术者反受其制。达尔巴内力本强于杨过,但听他说了一通藏语,早有八九成信得他是大师兄转世,只因心存敬畏之意,是以感应极快,杨过这才一举成功。 这时杨过将美女拳法施展出来,或步步生莲,或依依如柳,达尔巴依样模仿,只将众人看得又是惊骇,又是好笑。郭芙心中担忧既去,顽心又起,早已笑得前俯后仰,眉眼弯弯,酒窝深深。黄蓉见她如此调皮,不由宠腻一笑。而厅中许多少年侠士,见得郭芙欢笑模样,活泼灵动,璨若朝霞,不禁都看得痴了。 此时达尔巴已全被杨过制住,见他使招“西子捧心”,登时跟着来一下“东施效颦”;见他使出“洛神微步”,便也亦步亦趋,“翩若惊鸦、宛若游蛇”起来。金轮法王早看出不对,连声呼喝,达尔巴竟是恍如不闻。杨过见时机已至,突使一招“曹令割鼻”,挥手在自己脸上斜削一掌,左掌削过,右掌又削,连绵不断。古时曹文叔之妻名令,夫死后自割其鼻,以示决不再嫁。拳法中这一招本是以手掌在自己脸前削过,格开敌人击来面门的拳掌,杨过的手掌却近了数寸,削上了自己脸颊,看似出手甚重,其实只是手掌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达尔巴哪里知道,双掌拚命往自己脸上打去。他神力惊人,每一掌都是百余斤的劲力,打到十余掌,终于支持不住,将自己打得昏晕倒地。 杨过悄退数步,至郭芙身畔,右手支颐,左手轻轻挥出,长叹一声,脸现寂寥之意。这是“美女拳法”最后一招的收式,叫作“古墓幽居”,却是杨过所自创,乃他当年学全了美女拳法之后,道这拳法中没有林朝英,算不得美女全备,因而玩闹创出的。郭芙见他故意学了女子闺怨模样,更是笑得厉害,抱住他的手臂叫道:“哎唷,不行了,杨哥哥,你害得我肚子都笑痛了。”杨过一时闹得性起,竟抛了个媚眼给郭芙,故意学她娇嗔时语气说道:“讨厌,人家不美么?” “哈哈哈,”郭芙笑得身上发软,任杨过环着腰斜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说道:“哎,你真是太美了,连达尔巴那么个大和尚都被你迷倒了,哈哈,你就饶了我吧,难道要把我也迷倒了不成?”杨过手上微微用力,环紧郭芙,略微低头在她耳旁半是挑逗半是表白,低语道:“我心里就想迷倒你一人。”郭芙一怔,停了大笑,可是甜蜜笑意却从眼底一直晕漾出来,至漾到芙蓉粉面上春意盎然,她与杨过温柔对视,低声道:“我早就被你迷倒啦。”刚才心底的些微黯然酸楚都消散无形。两人在蒙古武士与中原群雄环绕中欢欣对视,心意相通,浑然忘却周遭一切。 天下群雄看着这对少年男女,一样的聪慧调皮,一样的武艺超群,又是一样的姿容秀美,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儿女,不禁都露出会心微笑。群雄齐声欢呼,叫道:“我们又胜了第二场!”“武林盟主是大宋高手!”“蒙古鞑子快快滚出去罢,别来中原现世啦!”两名蒙古武士在纷乱中抢出,将达尔巴抬了回去。 金轮法王见两个徒弟都输在这少年手里,却均非武功不及,委实败得胡里胡涂之至,心中大是恼怒,但脸上不动声色,坐在椅上喝道:“少年,你的师父是谁?”他武功绝伦之外,兼且博学多才,居然会说汉语。 杨过这才抬头,右手向小龙女一伸,笑道:“我师父就是这一位,你快来拜见武林盟主罢!” 金轮法王见小龙女脸色苍白,稚弱娇怯,比杨过年纪更小,绝不信是他师父,心想:“中原汉人诡计多端,可不能骗得了我?”霍地站起,当郎郎一阵响亮,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轮,指着小龙女道:“哼,你这小姑娘也配做武林盟主?只要你接得住我这金轮的十招,我就认你是盟主。”杨过笑道:“我已胜了两场,三赛两胜,你方言明在先,却又胡赖些什么?”郭芙也冲他扮了个鬼脸,道:“好不要脸,我看你也不必吃饭了,从今往后便只食言而肥即可。”金轮法王略窘,强道:“我要试试她的功夫。瞧她是不是当得起。” 小龙女见杨过打败对手,本来满心欢喜,但又看见他与郭芙亲密,不禁心里难受,一时气息逆转,喉间一股热血上涌。古墓派内功十分讲究克己节欲,小龙女的师父传她心法之时,谆谆叮嘱须得摒绝喜怒哀乐,哪知小龙女竟对杨过动情,可又见他与郭芙举止亲密,一时克制不住心情,险些吐出血来,所以金轮法王看她面色苍白。她缓缓运转内息,将血气压了下去,便听他说要试试自己是否接得住他金轮十招,当即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试试。”金轮法王道:“你若接不住我十招,那便怎样?”小龙女道:“接不住就接不住,又怎样了?”她此时虽对杨过爱念已深,然对别事仍是无动于中。 中原群雄与蒙古武士均不知这是她的本性,见她全不把金轮法王瞧在眼内,还道她确是武功深不可测。更有人见杨过使“移魂大法”打败达尔巴,还道她会使妖法,是个小妖女,登时纷纷议论起来。只可惜一旁众人却不知这其中详情,要仔细说来,这妖女二字,还是论郭芙更为恰当。 金轮法王却也真怕她行使妖法,当下口中喃喃念咒,叽哩咕噜,咭哩咯嘟,念的是密宗真言“降妖伏魔咒”。杨过在旁听得明白,只道这和尚又用藏语骂他师父,忙用心硬记,一个字一个字全记得清清楚楚。金轮法王念完咒语,金轮一摆,当郎郎一阵响,喝道:“你们两个小孩退开,我要动手了!”这两句话说的却是汉语。 杨过摇摇手,不敢说话,只怕一分心便忘了硬生生记住的这大段藏语,当下依着字音,一字一字的念了起来。恰好达尔巴此时悠悠醒转,见师父手持金轮,正要与人动手,却听杨过口诵密宗真言“降魔伏妖咒”,此是本门秘法,决计不传外人,杨过若非大师兄转世,怎么会念此咒?情急之下,一跃而出,跪在师父面前叫道:“师父,他真是大师兄转世,你再收他入门罢!”郭芙不由偷笑,刚才杨过就在她身旁偷记这“降魔伏妖咒”,她又如何不知,这达尔巴实在是憨的可爱。 金轮法王怒道:“胡说!你上了当还不知道。”达尔巴道:“是的啊,这事千真万确,决不能错。”法王见他纠缠不清,一把抓起他背心往厅里掷去。达尔巴一个一百多斤重的身躯,在他一抓一掷之下轻飘飘的恍似无物,足见金轮法王功力之深。 小龙女自怀中取出金丝手套带上,又摸出一条雪白绸带,迎风一抖,绸带未端系着一个金色圆球,圆球中空有物,绸带抖动,圆球如铃子般响了起来,玎玲玎玲,清脆动听。众人见二人的兵刃都极怪异,心想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一个兵刃极短,一个却是极长,一个极坚,一个却极柔,偏巧二般兵器又都会丁当作声。 两人几下交手,金轮法王已知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4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龙女武功虽高,终究万万不及自己,若是正式比挤,十招之内定可将她打败。杨过有心帮忙,故意在一旁搅局,奈何金轮法王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只对小龙女出招。小龙女只能游斗,万不能正面接其金轮。至金轮法王口中喝道“第三招”金轮向小龙女飞去,使她避无可避,眼看就要遇险。杨过情急关心,顺手抓起达尔巴遗在地下的金杵,奋力跃起,举杵向轮子捣去,当的一声大响,金刚杵恰好套入轮中空洞,只是金轮力道实在猛恶,只震得他双手虎口迸裂,鲜血长流,连人带轮和着金杵,一齐摔在地下。 金轮法王明已得手,却又被杨过从中阻挠,不但对方逃开,连自己纵横无敌的兵刃也被他打落在地,真是生平从所未遇的大挫折。他本来清明在躬,智慧朗照,这时却不由得大动无明,不待杨过起身,呼的一掌,已劈空向他击去。按理他是一派宗师,对方既是后辈,又已摔在地下未曾起身,如此打他一掌,和他身份及平素的自负实是殊不相称,但盛怒之下也已顾不得这许多。郭芙见其掌力来势凶猛,虽知不敌,但依然拔剑迎了上去,挡在杨过身前,一剑刺向他胸口,金轮法王掌力若是不收,虽能将郭芙毙于掌底,自已却也要丧生于这同归于尽的凌厉剑下。 郭靖见他怒视杨过,抬肩缩臂,已知他要猛下毒手,暗叫:“不好!”危急中不及细思,一招“飞龙在天”,全身跃在空中,向他头顶搏击下来。金轮法王当下掌力急转,“嘿”的一声呼喝,手掌与郭靖相交。郭靖人在半空,无从借力,顺着对方掌势翻了半个筋斗,向后落下。金轮法王却稳站原地,身不晃,脚不移,居然行若无事。其实郭靖向后退让,自然而然的消解敌人掌力,乃是武学正道。金轮法王给杨过一捣乱,搅得脸上无光,硬要争回颜面而实接郭靖掌力,却是大耗内力真气,虽似占了上风,内里却是吃亏。金轮法王勉强在一招中先占地步,胸口又不免隐隐生疼,好在对方只求救人,并不继续迸招,于是口唇紧闭,暗运内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滞气。 杨过死里逃生,跳起身来,跃至郭芙身旁,郭芙也正转身探视。两人齐声问道:“你没事么?”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脸上同现笑容,满心喜悦。郭芙见他虎口流血,极为心痛,连忙从怀中取出金疮药为他敷上。杨过却无心理会手上伤口,紧紧抱住郭芙,哑着嗓子道:“下次再也不许这么挡在前面了,”手上用力越大,“你要吓死我麽?”他心中后怕不已,若是郭芙叫金轮法王打伤,他,不能想象自己将如何发狂。当年郭芙为他挨了柯镇恶一棒,是他心中始终不能原谅的一件事,眼见今日郭芙又为自己涉险,他心中更是自责后怕。郭芙听着他胸口传来“砰砰”心跳声,知道他为自己担心,于是轻轻环住他腰间,柔声安慰道:“我不是没事麽?”她抬头看着杨过,双眸清亮:“你也答应我,再不可陷到这么危险的情况里。”两人视线纠缠,彼此心意明了,若是自己有了危险,对方一定会挡在前面,对他们而言,对方的安危远重于自己。两人不禁微微一笑,无奈却甜蜜。 杨过随即举起金刚杵,将金轮顶在杵上,耍盘子般转动,居然也发出些呛啷啷的声响,高声叫道:“蒙古众武士听着:你们大国师的兵刃已给我缴下,还说什么天下武林盟主?快快滚你们蒙古奶奶老太婆的臭鸭蛋罢!”他高举金杵金轮,向金轮法王说道:“还不认输?你的兵刃都失了,还有什么脸面?世上可有兵刃给人收去的武林盟主么?” 金轮法王正暗运内力,杨过的说话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却不敢开口说话。杨过一见情状,已自猜到三分,忙大声说道:“各位英雄请听着:我再问他三声,他若是不答,便是认输。”他怕时刻一久,法玉运气完毕,更不延搁,一口气的问道:“你是不是输了?武林盟主你是想也不敢想了?你默不作声,就是认输?”金轮法王正消去了滞气,胸口隐痛已除,待要答话,杨过见他嘴唇微动,急忙抢在头里,说道:“好,你既认输,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你们大伙儿好好的去罢。”当下高举金杵金轮,拿去交给了郭靖。 金轮法王气得脸皮紫胀,又忌惮郭靖武功了得,金轮既落入他手,自己空手去夺,必难成功,眼见中原武士人多势众,若是群斗,己方定要一败涂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先行退却,再图报复,于是大声说道:“中原蛮子诡计多端,倚多为胜,不是英雄好汉,大伙儿随我走罢。”他右手一挥,蒙古众武士齐向厅外退出。他遥遥向郭靖施礼,说道:“郭大侠,黄帮主,今日领教高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郭靖躬身答礼,说道:“大师武功精深,在下佩服得很。贤师徒的兵刃就请取回。”说着要将金轮金杵递过。杨过忽地想起一事,叫道:“喂,你的弟子霍都中了我暗器之毒,快拿解药来换我的解药罢。”金轮法王自恃玄功通神,深明医理,什么毒物都能治得,恨极杨过狡猾无礼,对他的话毫不理睬,径自去了。郭芙刚才急切间虽未能替朱子柳解毒,但她已基本明了毒性,便用一两日功夫就能解毒,见金轮法王不肯交换解药,却也不甚在意。 此时陆家庄前前后后欢声雷动,都为战胜金轮法王喝彩。 礼教大防 第二十七章 天下英雄不少围在郭芙杨过身旁,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有的说郭芙戏耍霍都,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又有人说杨过打败霍都,乃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有不少年长者赞两人少年英姿,英雄侠女,当真是武林佳配。郭芙笑吟吟的看着身畔杨过意气风发,应对间潇洒从容,实是满心欢喜,尤其是见到众人夸赞于他,更比称赞自己要来得开心,眼里柔情似水,便只盈盈凝望着他。 当下陆家庄上重开筵席,再整杯盘。杨过早年受尽委屈,遭遇无数折辱轻贱,今日方得扬眉吐气,为中原武林立下大功,无人不刮目相看,至此扬名天下,且又有佳人在侧,彼此情意相投,心中自是畅意非凡。 小龙女虽不明世事,但她见杨过喜动颜色,本也极为高兴,然而杨过却一直与郭芙手牵手,形容亲密,纵然在天下群雄环绕间亦不时交换眼神温柔对望,她虽不懂所谓嫉妒,然而胸中自然酸楚弥漫,便是前时压抑下的气血也再度逆涌起来。黄蓉初时对小龙女本有几分猜忌,但此刻见人群中女儿与杨过并肩而立,俨然一双璧人,心中欢喜,只道自己太多疑。又见小龙女脸色苍白,以为她是刚才与金轮法王敌对时受了伤,因而极是关切,便要为她疗伤。小龙女见黄蓉待她亲切,如实相告自己只是内息不稳,黄蓉连忙递了九花玉露丸给她服下,助她调息,尔后又拉着她手问长问短。黄蓉见小龙女举止言谈天真稚拙,宛若幼童,心中不由奇怪,但也越发怜惜,要她坐在席间自己身畔。 小龙女见杨过与郭芙一同坐在郭靖身旁,与她隔得老远,心中不快,招手道:“过儿,过来坐在我身边。”杨过却知师徒尊卑,男女有别,当初在古墓内,他数年间与小龙女寸步不离,既如母子,又若姊弟,后来她突然间不明不白的绝据而去,他心中实是万分伤心不解。因而刚才初见之际一时忘形,对她真情流露,此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与她过于亲昵,却是甚为不妥,因而只微微一笑,却不过去。 小龙女又叫道:“过儿,你干么不来?”杨过道:“我坐在这里好了,郭怕伯跟我说话呢。”小龙女秀眉微蹙,说道:“我要你坐在我身边。”杨过见了她生气的神情,心中怦然一动,这轻嗔薄怒的模样,竟有几分似郭芙平素撒娇痴嗔一般,不由又是奇怪,师父竟似与过去待他神情全然不同,想起那日她突然离去前,神情也是如此特异,一时温柔缠绵,一时却又怨愤决绝,杨过心中莫名升起几分不妥之感。但他自来对小龙女敬重,她说的话莫有违逆,因而当即站起身来,拉着郭芙一同走到她座前。 黄蓉见小龙女神情,心下刚消散的疑云又复升起,当即命人安排席位,问杨过道:“过儿,你这身武功是跟谁学的?”杨过指着小龙女道:“她是我师父啊,郭怕母你怎么不信?”黄蓉素知他狡谲,但见小龙女一派天真无邪,料定不会撒谎,于是转头问她:“妹妹,过儿的武功是你教的?”小龙女很是得意,说道:“是啊,你说我教得好不好?”黄蓉这才信了,可总觉得小龙女对杨过之神态大异于寻常师徒,可是再看杨过倒是神态自若,仍不时回头对女儿低语轻笑,因而寻思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 这时各路武林大豪纷向郭靖、黄蓉、杨过、郭芙及小龙女五人敬酒,互庆打败了金轮法王这个强敌。这时郭靖也移来与黄蓉他们一席,他向妻子笑道:“你起初担心过儿人品不正,现下总没话说了罢?他为中原英雄立了这等大功,别说并无甚么过失,就算有何莽撞,做错了事,那也是过不及功了。”黄蓉点点头,笑道:“这一回是我走了眼,过儿人品武功都好,我也是欢喜得紧呢。” 郭靖听妻子答应了女儿的婚事,心中大喜,此刻杨过的师父在此,正好解决他一桩心事。原来自昨日他听到欧阳锋向洪七公定下了女儿的婚事,心中一直矛盾,虽然这件婚事他心中早已认定,然而欧阳锋一插手,反叫他不乐意,现下见了小龙女,他心中正好打定主意,与杨过的师父重新说定这门亲事。 郭靖当即向小龙女道:“龙姑娘,令徒过世了的父亲当年与在下有八拜之交。杨郭两家累世交好,在下单生一女,相貌与武功都还过得去……”他性子直爽。心中想甚么口里就说甚么。黄蓉插嘴笑道:“啊哟,瞧你这般自夸自赞的劲儿,也不怕龙家妹子笑话。”郭芙意识到父亲的意思,心中却有几分不安,她却还记得前世看书时正是杨过当场拒绝了这门婚事,而后才生出许多波折。她原对这段情节不是很放在心上,并不意小龙女果然在当日出现,而父亲竟然再度提起婚事,她对父亲允婚一事自是欢喜,但是心中却又莫名起了担心,所谓命运似乎在冥冥中主宰一切向着旧有的轨迹前进。她忐忑抬眼看向杨过,不料正正撞入他漆黑眼眸,其中满满的爱怜深情,顿时让郭芙真正安心,“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她不禁暗笑自己太过紧张,杨过心意所属,自己难道还需怀疑麽? 郭靖哈哈一笑,接首说道:“在下意欲将小女许配给贤徒。他父母都已过世,此事须得请龙姑娘作主。乘着今日群贤毕集,喜上加喜,咱们就请两位年高德劭的英雄作媒,订了亲事如何?”其时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本人反而做不了主,因之当年郭靖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才有指腹为婚之事。郭靖说了此言,笑嘻嘻的望着杨过与女儿,心料小龙女定会玉成美事。 郭芙听得父亲当着这天下群雄的面将亲事提了出来,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仍不免羞得满面通红,厅中烛光如霞,照在她面上,愈发娇艳动人。尤其双眼盈盈如横波,其中柔情蜜意更是遮掩不住,她虽因着女儿家天生的娇羞而微微垂目倚在母亲身畔,然而面上若隐若现的酒窝却将她心底欢欣泄漏无疑。杨过更是毫无遮掩,双眼凝望着郭芙,满脸温柔喜悦,深怜密爱,其中痴情深爱,却是叫天下英雄看得明明白白。众人便只等着小龙女许了二人婚事就上前恭贺这对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武林佳配。 众人均殷切的望着小龙女,却不料她面色微沉,无甚表情的冷冷说道:“不好。”众人不由大为惊讶。杨过更是不意师父会拒绝此门亲事,不禁面色大变,愣愣望着小龙女。而郭芙听得小龙女的拒绝,心中一惊,却省起一事,杨过曾说过小龙女要做他的妻子,莫不是她已被尹志平……而又误以为是杨过所谓,她不由抬头往坐在另一席的全真众人中望去,却见尹志平全身微颤,脸色苍白,目光怔怔望着小龙女,好似失魂落魄一般,郭芙不由心道“不好!”自己也是面色一变,暗怪自己太过大意,当前唯有先阻止父亲再当众提起婚事才是,目光一转,停在母亲身上,央求的喊道:“妈妈……” 郭靖本想自己夫妇名满天下,女儿品貌武功又是第一流的人才,两小也分明情投意合,现下亲自出口许配,小龙女必然会玉成美事,哪知竟会一口拒绝,倒不由得一怔,大是诧异,也望着妻子,盼她说个明白。黄蓉暗怪丈夫心直,不先探听明白,就在席间开门见山的当众提出来,枉自碰了个大钉子,还让女儿当中失了颜面,心中怜惜不已。 黄蓉眼见小龙女望向杨过的神情大有缠绵眷恋之意,再回忆前时她对杨过神态,早已心生怀疑,但他们明明自认师徒,难道两人行止乖悖,竟做出逆伦之事来?这一节却大是难信,看杨过分明是对女儿情有所钟,况且他虽然性子跳脱,却也不致如此胡作非为。宋人最重礼法,师徒间尊卑伦常,看得与君臣、父子一般,万万逆乱不得。黄蓉虽有所疑,但此事太大,一时未敢相信,于是问杨过道:“过儿,龙姑娘真的是你师父吗?”杨过道:“是啊!”黄蓉又问:“你是磕过头、行过拜师的大礼了?”杨过道:“是啊。”他口中答复黄蓉,心里却暗自思索,师父究竟是何意,难道是她不喜欢郭芙?任他心思机敏,却是如何都想不透其中缘由。小龙女却一直望着杨过,面色温柔,双眼含情,与对他人之冷冰冰神态大不相同,别说黄蓉聪颖绝伦,就算换作旁人,也已瞧出小龙女待杨过绝非寻常师徒而已。只是杨过一直对小龙女敬重,万不会往男女之情上头想去,反而想不透其中缘由。 郭靖却尚未明白妻子的用意,心想:“他早说过是龙姑娘的弟子,二人武功果是一路同派,那还有甚么假的?我跟他提女儿的亲事,怎么蓉儿又问他们师承门派?嗯,他先入全真派,后来改投别师,虽然不合武林规矩,却也不难化解。” 黄蓉见了小龙女的神色,暗暗心惊,向丈夫使个眼色,说道:“芙儿年纪还小,婚事何必急急?今日群雄聚会,还是商议国家大计要紧。儿女私事,咱们暂且搁下罢。”郭靖心想不错,忙道:“正是,正是。我倒险些儿以私废公了。龙姑娘,过儿与小女的婚事,咱们日后慢慢再谈。” 小龙女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要做过儿的妻子,他不会娶你女儿的。” 这两句话说得清脆明亮,大厅上倒有数百人都听见了。郭芙心底一沉,小龙女此话一出,便再难宛转,天下英雄只怕都会对杨过有所偏见,以为他行止乖悖,逆于常伦。 郭靖吃惊,站了起来,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她温柔凝望杨过,可又由不得不信,期期艾艾的道:“他……他是你的徒……徒……儿,却难道不是么?” 小龙女嫣然一笑,如花初放,道:“是啊!我从前教过他武功,可是他现下武功跟我一般强了。他对我好,我也很欢喜他。他和我已经……” 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天真纯朴,但女儿家的羞涩却是与生俱来,缓缓说道:“他和我已经是夫妻了,自然不能娶你的女儿,我……我……”厅上数百人肃静无声,倾听她吐露心事。本来一个少女纵有满腔热爱,怎能如此当众宣泄?又怎能向郭靖这不相干之人倾诉?但她于甚么礼法人情压根几一窍不通,觉得这番言语须得跟人说了,当即说了出来。 “姑姑!”杨过听她真情流露,虽然感动,但更多的却是惊讶,甚至无措,“我不明白,姑姑,你怎么能作我妻子?你是我师父,是我姑姑。”他原发过誓,要一生一世敬她重她,听她的话,但却是从来不曾想过要娶她为妻。上次离别前,小龙女也曾问过他,要作他的妻子,杨过不明白,为何小龙女会说他们已是夫妻了。杨过当年在桃花岛时便已对郭芙倾心相许,此后数年未见,但少年初许的情怀却始终未曾变过,而后两人情意互许,又得欧阳锋、洪七公定下亲事,在他心中早就把郭芙当作自己的妻子了。“芙儿……”杨过紧张的往郭芙看去,见她脸色苍白,心里一痛,担心她听了小龙女言语对自己生出误解。 一旁围观群雄脸上都是又惊又诧、又是尴尬、又是不以为然的神色,更有不少已在低低议论。小龙女对这些人的反应却是一概不放在心上的,但杨过的否认却令她面色陡变,原本毫无血色的面上似乎更为惨白,凄然望着杨过,道:“你既然不当我是你的妻子,为何那晚对我……对我……”她双目泫然,益发显得楚楚可怜,叫人看了难免心生怜惜。小龙女虽语意未尽,但一众旁观之人都已明白,不由鄙夷的望着杨过。 杨过虽然生性跳脱,但于男女之事,实是一知半解,根本不明白小龙女所谓何事,但旁人鄙夷轻视目光却令他觉得万分委屈,不由道:“姑姑,我对你怎么了?我不明白?” “杨过,你欺师灭祖,已是不齿于人,今日再做这等禽兽之事,怎有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赵某但教有一口气在,断不容你。”众人正看杨过如何解释,不料赵志敬突然跳将出来,拿剑指着杨过大声嚷嚷道,一时皆都怔住,不明所以。 杨过本已心烦意乱,再见赵志敬跑出来叫嚣,实是懒得与他说话,只微一皱眉,沉声喝道:“滚开!” 赵志敬大声道:“尹师弟,你过来,你倒说说,那天晚上咱们在终南山上,亲眼目睹这两人赤身露体,干甚么来着?”尹志平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左手高举。众人见他小指与无名指削断了半截,虽不知其中含意,但见他浑身发抖,脸色怪异,料想中间必然大有蹊跷。 杨过那晚与小龙女在花丛中练玉女心经,为赵尹二人撞见,杨过曾迫赵志敬立誓,不得向第五人说起,哪知他今日竟在大庭广众之间大肆诬蔑,自是恼怒已极,喝道:“你立过重誓,不能向第五人说的,怎么如此……如此……”赵志敬哈哈一笑,大声道:“不错,我立誓不向第五人说,可是眼前有第六人、第七人、百人千人,就不是第五人了。你们行得苟且之事,我自然说得。” 赵志敬见二人于夜深之际、衣衫不整的同处花丛,怎想得到是在修习上乘武功?这时狂怒之下抖将出来,倒也不是故意诬蔑。 郭芙心中一凉,这段事情杨过并不曾提起过,然见他反应,显然确有其事,不由向他望去。其实这段花间习武的往事郭芙前世读书时本应只道,奈何她当年不过是少女时期匆匆看过原著一遍,至于电视,忙于打工的她可无暇观看,其间细节早已遗忘,若非感于杨过痴情恐怕连大致印象都难以留下。而此刻杨过已经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曾将此事细细告知郭芙,以致于让赵志敬钻了空子,“芙儿,你别听他胡说,”杨过冲郭芙大叫道,“我和姑姑只是在练功!” 郭芙不置可否,又向小龙女看去,她脸色苍白,眼波沉寂如冬日的湖面,满目伤痛痴恋,便只怔怔看着杨过,对于赵志敬的话恍若未闻,显是刚才杨过的拒绝已令她万分伤心。郭芙见她伤神至此,心底那一丝猜疑全然忘却,反而心怀愧意,暗道若非自己,小龙女本可与杨过成为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是此刻,她孑然独立,宛若风中一朵瑟瑟白梨,那般娇弱,浑然已是弱不胜衣,让人担心她随时会随风而逝。郭芙对小龙女竟生不出半点情敌间的嫉妒,反而满是怜惜愧疚,可是,感情是如此无可奈何,谁也无法把握,与杨过相恋便是她自己也未曾预料的,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也怔住。 那厢赵志敬冷笑道:“练功需要赤身捰体麽?”杨过见郭芙不言语,心中已是难过,再听得赵志敬依然满口秽言,心中气恼不堪,大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你既然做了这等逆伦犯上、天理难容的丑事,还怕我说么?”赵志敬见杨过脸色难看,说得越发得意,“你们两个狗男女,半夜在……” 杨过听他越说越下流污秽,心中恶气再也按耐不住,一拳便向赵志敬胸口打去。赵志敬虽然说得张扬,然而他心中早就在提防杨过动手,他原来败在杨过手下后,便一直对杨过极为忌惮,此刻见杨过动手,立时身形一闪,便要躲开,同时右手挺剑向杨过刺去。玉女心经本是全真派武功的克星,赵志敬虽早有准备,也不见杨过如何动作,似乎只跟着向前踏进一步,拳头便绕过他手中长剑,击在他胸口上。赵志敬口中还待不老实,不料突然双目直瞪,砰的一声,翻身摔倒,竟晕倒在地,也不知受了多重的伤。杨过心中也是一惊,不意自己一拳之威至此,他本想教训赵志敬一番,不料他便已倒地不起,一时愣住,收拳站在原地。 孙不二与郝大通见师侄受伤,急忙抢出扶起,只见他双眼紧闭,面色涨红,看来伤势不清。孙不二冷笑道:“好哇,小子你当真是和我全真派干上了。”拔出长剑,就要与杨过动手。 郭靖急从席间跃出,拦在双方之间,劝道:“咱们自己人休得相争。”又向杨过道:“过儿,你怎么能对尊长贸然动手。还不快道歉!” 杨过虽然素来敬重郭靖,但他本就是个倔强性子,且心中对赵志敬已是气恨之极,哪肯道歉,脖子一梗,扬头恨恨道:“只打这臭道士一拳已是太便宜他了。”“你……”郭靖见杨过一副毫无悔意的倔强模样,大为生气伤心,须知在郭靖看来,杨过虽然已另投古墓派,但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志敬无论如何都是杨过的师父,他这般大逆不道,且全无悔意,实是另郭靖难过,“你怎能作出这般杵逆之事?你,你给我……跪下!” “我没错!我不跪!”杨过大声喊道。他心中本已深感委屈,又见素来疼爱自己的郭伯伯也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心中伤心愈胜,一时竟激起了他的倔脾气,与郭靖对上了。同时心中自怜自伤之情也油然而生,只道这世人都冤枉他,正伤心激怒间,一阵温软却从手心传来,杨过回头看去,郭芙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纤细嫩白的左手轻轻握住他的右手,竟给予他无穷力量和信心。两人深情凝望,虽不曾交换一句话,却已明了彼此心意。“芙儿,这世上便只有芙儿永远不会离弃我。”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世人诲我谤我又如何,但只叫这世上还有芙儿知我信我便足够了。”一时间全部伤心委屈都烟消云散,杨过手上微微用力,将郭芙左手全部包容在自己手心内,竟从容一笑,坦然面对郭靖。 郭靖本来见杨过如此倔强,心中怒极,须知他对杨过爱之切,就不免求之苛,责之深。因而便待出手逼他认错,不意却看见杨过从容坦荡神色,心中不由一窒,抬起的手一时停住,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过儿,你可要立定脚跟,好好做人,别闹得身败名裂。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可知这个‘过’字的用意么?” 杨过听了这话,心中一震,突然想起童年时的许多往事,想起了诸般伤心折辱,又想:“怎么我这名字是郭伯伯取的?”郭芙见父亲不再发怒,因而只静静陪在杨过身侧。 郭靖视杨过便如自己骨肉一般,见他此日在群雄之前大大露脸,正自欣慰无已,却突然发觉他做了万万不该之事,心中一急,语声也就特别严厉,又道:“你过世的母亲定然曾跟你说,你单名一个‘过’字,表字叫作甚么?”杨过记得母亲确曾说起,只是他年纪轻轻,从来无人以表字相称,几乎自己也忘了,于是答道:“叫作‘改之’。”郭靖厉声道:“不错,那是甚么意思?”杨过想了一想,记起黄蓉教过的经书,说道:“郭伯伯是叫我有了过失就要悔改。” 郭靖语气稍转和缓,说道:“过儿,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是先圣先贤说的话。你对师尊不敬,此乃大过,你好好的想一下罢。” 杨过道:“若是我错了,自然要改,可是他……”手指赵志敬道:“他打我辱我,骗我恨我,我怎能认他为师?我和姑姑清清白白,天日可表。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大逆不道?”杨过心中委屈,至此才得辩解,自然侃侃而言,理直气壮。郭靖的机智口才均是远所不及,怎说得过他?但心知他行为大错特错,却不知如何向他说清楚才是,只道:“这个……这个……你不对……” 黄蓉缓步上前,柔声道:“过儿,郭伯伯全是为你好,你可要明白。”杨过听到她温柔的言语,心中一动,也放低了声音道:“郭伯伯一直待我很好,我知道的。”眼圈一红,险些要流下泪来。黄蓉道:“他好言好语的劝你,你千万别会错了意。”杨过道:“我就是不懂。到底我又犯了甚么错?” 黄蓉脸一沉,说道:“你是当真不明白,还是跟我们闹鬼?”杨过心中却是真的不明白他们所谓何事,自然闭口不言。黄蓉道:“好,你既要我直言,我也不跟你绕弯儿。龙姑娘既是你师父,那便是你尊长,便不能有男女私情,更不要说你居然与她……与她行夫妻之实。”黄蓉说道这里,心中实是万分气恼,只觉得杨过辜负了自己夫妻对他的厚望,更辜负了女儿的一腔深情,看了一眼还和杨过牵着手的女儿,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哪知郭芙摇摇头,反而更紧紧握住杨过的手,半分也不离开。黄蓉只道女儿太小,还不懂杨过所为何事,因而对女儿温柔说道:“芙儿,你过来。” 杨过一惊,紧紧拉住郭芙,警惕的看着黄蓉,他直觉若是松了手,只怕黄蓉便再也不会让他和郭芙在一起了。郭芙对母亲摇摇头,柔柔说道:“妈妈,我要和杨哥哥在一起。”黄蓉担忧女儿,说道:“芙儿,你还不懂杨过做了什么,听话,过来。” 郭芙摇头,望向杨过,柔声问道:“杨哥哥,你与龙姑姑有男女私情么?”杨过着急,大声表白:“芙儿,没有的。你知道我心中便一直只有你,姑姑是我师父啊!”郭芙点点头,柔声道:“我知道。杨哥哥,你别急。那你有没有和龙姑姑行夫妻之实?”杨过有些明白郭芙的意思,坦然道:“我一直敬重姑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无礼之事。郭伯母,什么是‘夫妻之实’?”他这话却是千真万确。杨过性子跳脱,对其他女孩倒时常有些言语挑逗或是占些手脚便宜,可是对小龙女,真是敬若仙子,不曾有过半分逾越。 黄蓉看着杨过澄澈的眼眸,一时愣住,不禁迟疑究竟是大家都冤枉了他,还是他竟如此狡谲,连自己也看不透。黄蓉眼光扫过正痴立一旁的小龙女,暗道:“莫非过儿只是一时莽撞,与龙姑娘……可他其实自己也不明白这是如何大逆不道之事。”黄蓉越想,便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杨过与小龙女都是少年男女,两人独居古墓,一时……黄蓉反而不知该如何向杨过与女儿解释。 巧计化解 第二十八章 众人皆都缄默不语,一时间挤满了数百人的大厅内一片寂静,只余细微的呼吸声。郭芙忽然上前一步,对黄蓉道:“妈妈,你也听到了,杨哥哥并没有作甚么错事。” 她这句话清脆响亮,大厅内群雄都听得分明,众人心中不由暗道,郭芙虽然聪慧,但显然性子太单纯,对杨过过于信任,他说不曾做过,她竟然便就信了。黄蓉无奈一笑,看着女儿明亮眼眸,知她对杨过显是一往情深,自己不能说得太过,以免令她伤心,委婉劝道:“芙儿,过儿也许确实对龙姑娘不曾有过男女私情,但他年纪小,可能无意犯下大错,却自己也不知道。他虽说不曾做过,但是……”黄蓉言下之意自是不能以杨过一面之辞为信。 “郭姑娘,你年纪还小,不要被那小子狡言所惑,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事!”全真教的孙不二真人突然出言,她性子最是刚烈严峻,本就恼怒杨过反出全真教,现在又见他打伤赵志敬,还出言狡辩,自然气不过。而且她对郭芙这个机灵的女娃倒是很有好感,不忍见她被杨过迷惑,虽言语不甚客气,但却是出于长辈的一片好意。 杨过最恨全真教人,听到孙不二言语,便要出言相讽。郭芙知他心意,连忙拉住他,对他摇摇头,双眸清亮凝视,竟是祈求他不要反驳。杨过一愣,明白她心意,虽然气不过孙不二言语,但还是暂且按耐住火气,竟将这关系自己清白名誉的大事全然交由郭芙处置。 郭芙见杨过已平静下来,这才向着孙不二走近两步,微微一笑,先对她道谢:“多谢孙师叔祖提醒。”孙不二见郭芙言行有礼,心中满意,神情略微柔和,亦对她微一点头微笑。郭芙接着又脆声说道:“我知大家觉得杨哥哥所言不过是他自我辩解的一面之辞,但是,”她用手指着昏迷在地的赵志敬说道:“赵师叔所言何尝又不是一面之辞,更恍论他本身对杨哥哥有所成见,所言未必公正。孙师叔祖,您说对吗?” 孙不二虽然性子严峻,但为人却是极为公正,郭芙此言她也不能反驳,因而点头道:“不错。”但她对杨过种种犯上行为实无好感,略一皱眉,对尹志平道:“志平,刚才志敬所言是否属实?” 刚才厅中发生这许多变化,尹志平却一直失魂落魄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此刻孙不二对他问话,才回过神来,可却只颤巍巍的站在原地,半晌不开口。孙不二看他神色恍惚,毫无半点修士风范,不由生气,喝道:“志平,你怎么不说话?” 郭芙见他面色苍白,神情落魄,与当年在终南山上初见时风度俨然的有道修士形象相去甚远,心中对他所作所为不免生了几分同情,想来他也是后悔煎熬不已吧。眼光扫过他左手断了半截的小指和无名指,郭芙知他是固守誓言,不肯说出当日所见,但如此一来众人心中怀疑反而更胜。郭芙上前一步,对他说道:“尹师叔,还请您将当日所见道来,免得大家争执不下。”尹志平依然沉默不语。孙不二向他逼问道:“志平,刚才志敬说杨过师徒二人在终南山上赤身捰体,可是你们亲眼所见?” 孙不二目光炯炯的逼视着尹志平,郝大通这时也发话道:“志平,你便将此事说清吧,志敬所言可是你们亲眼所见?”尹志平迫于师长压力,迟疑片刻,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答道:“是的。” 群雄中一片哗然,杨过脸色也是一变。孙不二对郭芙慈言劝道:“小丫头,你也听到了,并非志敬说谎,他们师徒行止乖悖,实是志敬、志平都亲眼见到的。你可不要再上杨过那小子的当了。” 郭芙却依然从容,淡淡一笑,道:“亲眼所见,便一定作得准么?”她这一句音量并不如何高,但在这嗡闹嘈杂的大厅内竟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是郭芙暗暗用上了《九阴真经》中的传音之法。众人吃惊于郭芙功力,一时都静了下来。孙不二见郭芙执迷不悟,苦口婆心劝道:“小丫头,他们亲眼所见作不得准,那杨过所说就能作数么?” 郭芙淡然一笑,指着躺在地上的赵致敬问道:“孙师叔祖,赵师叔是杨哥哥打晕的么?”众人都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转移了话题,但刚才杨过出拳将赵志敬打晕却是大家亲眼所见。孙不二点头,冷然道:“不错。杨过这小子实是目无尊长,志敬不论如何都曾是他师父,他竟然下如此狠手将志敬打伤。我全真教断不会轻饶于他。” 郭芙环视群雄,朗声问道:“大家都亲眼所见是杨过将赵志敬打伤的吗?”众人不太明白杨过与赵志敬的纠葛,但杨过出手伤人却是众目有睹,大多点头道:“不错,是他打伤的。”“郭姑娘,你就不要再护着那小子了,确实是他恼羞成怒,动手打晕赵真人的。” 等众人渐渐安静后,郭芙缓缓摇头,大声说道:“假如我说,这位赵致敬真人并非杨过所打晕的,你们可信?”众人一时愕然,纷纷说道:“怎么可能?”“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杨小哥动手将他打晕的!” 郭芙示意众人安静,自己走到孙不二面前,说道:“孙师叔祖,郝师叔祖,你们都亲眼见到杨哥哥将赵师叔打晕么?”孙不二、郝大通都不明白郭芙在闹什么玄虚,竟一直纠缠在这间众人亲眼目睹的事情上,但还是点点头,回道:“不错。” 此时杨过静立一旁,双眸微睐,似有所悟。而黄蓉扫了眼昏迷中的赵志敬,微微一笑,显然也是想通了某处关节。 郭芙此时忽然轻轻一笑,说道:“还请两位师叔祖见谅,芙儿刚才顽皮,见赵师叔口出秽言,实在有损真人身份,一时情急将些许‘迷魂引’下到他身上了,不想竟然害得他晕倒。不过师叔祖不必担心,这点‘迷魂引’最多让人昏睡一柱香的时候。芙儿估计,赵师叔很快就要醒了。”不料她话音刚刚落下,那边赵志敬就发出一声呻吟,悠然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记得昏迷前正与杨过动手,还道是自己遭了他的暗算,立刻跳起身冲杨过骂道:“姓杨的臭小子,你竟然暗算……” 郭芙右手食指微曲,将不足半粒米大小的白色粉状物弹入赵志敬口中,他一句话还未骂完,便又砰然倒地,再度昏迷。众人一时愣住,对这突然变化实在是有几分应接不暇之感,只有少数眼力过人之辈才注意到郭芙动的手脚。孙不二、郝大通此番自然看清了郭芙动作,也明白刚才赵志敬的昏迷确非杨过所为,而是郭芙捣的鬼。 郭靖看到女儿出手迷晕赵志敬,不由生气,喝道:“芙儿,你作甚么?”郭芙看着父亲,满脸无辜的娇声说道:“我怕大家不明白赵师叔为什么会昏迷,所以出手示范一下嘛。”可是黄蓉却分明看见女儿眼中狡黠光芒,她哪是示范,根本是故意捉弄赵志敬。 郭靖说道:“那你还不快点帮赵师叔解开迷|药。”他性子实在,只道女儿果真是示范。郭芙却眨眨眼,一副无可奈何表情说道:“哎,怎么办呢?我这‘迷魂引’本就是配来做麻醉用的,没有解药啊!”她娇憨的拍拍头,对孙不二他们说道:“这药会让赵师叔睡上一会儿,孙师叔祖,您可别生气啊,芙儿不是故意的。”孙不二只道不过是昏睡的迷|药,倒也不担心,反而看郭芙娇憨表情,甚是怜惜喜爱,安慰她道:“志敬昏睡一会儿也没什么打紧的。”“您真好,”郭芙拉着孙不二的手撒娇道,又叫了两名丐帮弟子将赵志敬抬到后院去休息,仿佛突然记起似的又说了句:“哎呀,赵师叔恐怕要睡上一天呢!我刚才怕大家看不清我出手,所以药下得稍微多了点。我真是太糊涂了!”她语气中满是自责,可是回头时却偷偷与杨过交换了一个顽皮眼神,叫他又是宠腻又是骄傲的对她爱怜一笑。 郭芙这才走到大厅中央,朗声说道:“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汉,刚才你们也曾‘亲眼见到’杨过打晕赵志敬,可是真相如何,相必此刻大家都明白了吧?”众人一时皆都沉默无语,郭芙接着说道:“我只是希望大家明白,有时候‘眼见未必为 免费电子书下载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5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见未必为实’。刚才赵师叔所说他亲眼所见的事情,究竟内情如何,恐怕并不是凭他想象就可断定的。”厅中群雄也都寻思也许果真另有内情,否则,郭芙又何必如此维护杨过,毕竟若是赵志敬所言属实,最生气的恐怕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郭芙走到杨过面前,问道:“杨哥哥,那日你和龙姑姑在山上遇见赵师叔他们时正在作甚么?”杨过本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何况郭芙如此全力维护自己,心中的委屈不满早已消散,他从容答道:“当时我正和姑姑在山上练功。”“那你们为何不在古墓内练呢?”郭芙问道。群雄中更有心思灵动的暗自寻思,若是他们师徒真有不轨行为,也不必在那山上,躲在古墓内岂不无人能知,也许真的是练功也不一定。 “我派玉女心经的内功须二人同练,且该功法修练时全身热气蒸腾,须拣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敞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杨过淡淡解释,旁边众人却已哗然,即使他与小龙女真的是修习内功,但二人男女有别,解开了衣服相对,终是有违风化。杨过并不理会接着解释道:“我发现山上花丛有若天然屏风,且树荫垂盖,便似天然结成的一座花房树屋。正好我与姑姑各在花丛一边修行,互不相见,却又可手掌相抵彼此运功为助。” 听杨过如此解释,众人议论稍小,但依然有所疑虑。郭芙淡淡一笑道:“各派功法修习都有其独到之处,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果然奇特,不过也不算最古怪的,我曾见过欧阳锋伯伯练功时居然是全身倒立,而且用双手来回走动,倒是更为特异些。”众人听郭芙提到“五绝”之一的西毒欧阳锋,不由信服,暗道功法各有不同,杨过小小年纪武艺如此高强,或许正是其功法别有古怪。郭芙又想呆立一旁的尹志平问道:“尹师叔,你仔细回想,当时所见是否如此?” 尹志平对小龙女敬若仙子,痴爱成狂,断不愿世人误解于她,先前赵志敬将此事揭露时,他心中实是万分自责无奈,此刻听杨过解释,虽然他并不知当时究竟如何,可心中早就信了杨过所言,立刻点头道:“正是如此。” 郭芙嫣然一笑,道:“赵师叔一定是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一时误会,现在既然说清楚了,从今往后便不必再提了吧。”杨过欣然望着郭芙,见她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化解,实是心中欣赏骄傲,这样一个可人儿,却是那样全心全意护着自己,便是受了些许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是赵真人看错了,那他自己的师父总不会冤枉他吧!”人群中不知是说忽然冒出这麽一句,果然有人想起,开始时那位龙姑娘可是口口声声说他们师徒俩已是夫妻了,这一样可不是误会便能解释得过的。“正是,郭姑娘,你可不要被这姓杨的小子骗过!” 杨过脸色一变,适才郭芙的努力几乎全被抹杀,天下群雄刚散去些许怀疑的目光重又变得鄙夷,然而更令他伤心的是,小龙女为何一口咬定自己和她已有“夫妻之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芙心中长叹,果然,自小龙女亲口说出她与杨过是夫妻的时候,郭芙就意识到杨过的污名恐怕难以洗脱。但是,当她回头见到杨过受屈伤心神情,心中一痛,不由挺直了背,环视四周,朗声道:“此事也许是大家误会了龙姑娘的意思,也可能是龙姑娘对杨过的行止有所误解,我们须得问过她才可知。” 郭芙走近小龙女,见她只怔怔望着杨过,刚才厅中发生这许多变化,竟都未入她眼中,面上痴恋伤神模样始终未改,便是谁也都能看出她对杨过的痴情了。郭芙心中感慨,柔声喊道:“龙姑姑,龙姑姑……”她一叠喊了数声,小龙女才收回停在杨过面上的目光,缓缓扫过郭芙,仔细看着她半晌,突然道:“过儿要娶你?”郭芙被她清冷眼神盯视,并不生气,却竟觉出她冷漠背后的心痛悲哀,也许是因为爱了同一个人的缘故,反而更多怜惜歉疚,郭芙点点头,轻声道:“是的,我……”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是想到杨过,她勉强开口道:“龙姑姑,你……”小龙女忽然对杨过说道:“过儿,你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会听我的。”她说的平平淡淡,面上也无多表情,杨过却突然想起原来在古墓时,小龙女几度要杀他时的情形,心头不由一紧,但他是至情至性的性子,便是如此,他依然走近小龙女,与郭芙手牵手并肩站在一起,朗声道:“不错,姑姑,我在拜师时便发过誓,一辈子敬你爱你,一辈子都听你的话。只是,”他看了眼身旁的郭芙,语音略扬,“过儿早在桃花岛上时,便在心底发誓,将来一定要娶芙儿为妻。姑姑若是不许,便只管取了过儿的性命去!” “杨哥哥!”郭芙心中一惊,不意杨过竟然早已对她是如此心意,同时又觉得甜蜜,手中更是紧紧握住他。 小龙女见他二人并肩而立,神容亲密,再听到杨过斩钉截铁的言语,不由心中剧痛,脸上越发苍白冷淡,“过儿,你肯为她不要性命,那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我?”说道这,她忽然提高音调,激动问道:“你当日又为何答应师姐愿为我去死?” 杨过一怔,回忆其当初在古墓内李莫愁要杀小龙女时的情景,他朗声答道:“姑姑,你是我师父,传我武艺,真心对我好,师伯要杀你,我便打不过她,也还是会挡在你前面,除非她先杀了我,否则,我总是要保护你的。”他这几句话说得铿然有声,便是一旁众英豪听了也觉得男儿大丈夫理当如此,原先对他的猜忌鄙夷不由淡了几分。 “好,好,”小龙女面上突然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竟显出凄美的娇艳,眼色也有几分迷离,一颗泪珠自眼角滑落,可是她却浑然不觉,只低低自语:“原来如此,你只当我是你师父……祖师婆婆,我的誓言虽然破了,可是,他却不把我看作妻子啊。”她这句话虽然声音低,但厅中还是有不少人听到,虽然不明白她所谓的誓言,但却明白多半是她误解了杨过对她的感情。 为了杨过的清白,郭芙原是想向小龙女证明侵犯她的另有其人,可是此刻见小龙女神色凄然,宛若梨花带雨,娇弱可怜,不由心中一软,暗暗自责,何以忍心去逼迫于她。杨过与自己倾心相恋,已令她伤心若斯,若是再知道与她相好之人并非杨过,她将情何以堪?郭芙怜惜的望了眼小龙女,叹了口气,对杨过道:“杨哥哥,我知道你和龙姑姑之间是清白的,”她看着杨过明亮眼神,接着说道:“世人误解你,你也不在乎的,不是吗?”她看着杨过若有所悟的神情,柔声说道:“只要我们明白就可以了,何必苦心去证明呢!” 杨过拥住郭芙,他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偏激刚烈之人,世俗偏见于他又有何要紧,只要眼前之人知他懂他,信他爱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他大声笑道:“不错,芙儿,只要你相信我,其他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隐约意识到,若是坚持说明真相,恐怕会伤害到小龙女,这是他绝对不愿见到的事情。他此刻已知小龙女对自己的感情,虽然感动,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心中只有郭芙一人,而小龙女,她是自己的师父,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还是如此。两人手牵着手,心意相通,相对微笑凝望,浑然不将大厅内数百英雄好汉的目光放在心上。 旁观的天下英雄竟觉得厅中那双少年男女已自成一个世界,他们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分毫的世界,不由一时寂然,便是对杨过的猜忌也都在这震撼下变得不值一提。 “过儿,你那样顽皮,”小龙女突然低语道,杨过郭芙不明所以,向她望去,却见她双眼迷离,并未看向杨过,好似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那晚,你那疯子义父好不讲理,点了我的|岤道,我冲不开|岤道,只好等你们回来。”她侧着头慢慢回忆似的说道:“那晚的星空好漂亮,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却发现你用布把我的眼睛蒙住啦。你说,你是不是很顽皮?”她脸上现出甜美微笑,好像回忆起什么美好事务,“你的手好不老实,居然就,就对我……”她面上笑容越发甜美迷离,可是却让人觉得心酸悲哀,她侧头微笑着回忆半晌,才接着说道:“自那时,我便不是你的师父啦!过儿,我自然是你的妻子,”说道这,她忽然面色一变,语音凄恻:“过儿,你为什么要娶别人呢?我好难过啊,你知道麽?”她用手抚着心口,痴痴望着前方,默默流泪。 郭芙看她这般自言自语,且眼神迷离,心中不禁大为担心,只恐她是伤心过度,以至神智迷乱,若是放任下去,怕会心神俱损,因而对杨过道:“杨哥哥,龙姑姑恐怕是一时受刺激过重,伤了心神。”她拉起小龙女的手,替她把脉,果然脉息混乱,气血逆流,已是心神俱损的征兆,连忙叫杨过以内力助小龙女调息,将其逆涌气息平复,否则,只怕不出一时三刻,小龙女便将走火入魔,经脉剧创。 两人忙着救治小龙女,可是一旁众人却已听明白了小龙女的自言自语,知道杨过果然对自己的师父犯下那大逆不道的罪行,一时不由议论纷纷。而郭靖更是大怒,便要一掌将杨过劈在掌下,在他心中,宁可杀了杨过,也不能让他做下这等逆伦之事。只是此刻他正在救助小龙女,却不能因为惩戒他而将小龙女也给害了,郭靖只能满脸铁青的盯着杨过,打定主意,待他救下小龙女后,非要狠狠惩治他不可。 真相大白 第二十九章 小龙女本自内力精深,此刻气息紊乱,自害愈大,幸而杨过与她内力本是同源,且两人过去经常互助运功,对她的内力运行十分熟悉。此时杨过双掌抵在她背后璇玑、巨阙两大|岤位上,不停将内力沿心经输入,逐步将小龙女的乱窜的内力归束引导沿玉女心经脉络归入丹田。但杨过内力不及小龙女深厚,越至后来越是吃力,头顶雾气渐浓。郭芙面上神色凝重,手中金针随着杨过内力运行,连续插在小龙女紫宫、华盖、玉堂……以助杨过压制小龙女的内力。随着体内两股内力的冲撞,小龙女双目紧闭,而面色不断变化,时而潮红,时而惨白,厅中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深知此刻凶险,亦跟着提心,恐怕这么个天仙似的小姑娘就此香消玉损。 足足一炷香功夫,杨过才借着郭芙金针刺|岤帮助,归束小龙女的内力冲过膻中|岤。此|岤正当胸口,在“玉堂”|岤之下一寸六分,古医经中名之日“气海”,为人身诸气所属之处,最是要紧不过。此|岤一通,内力迅速冲至中庭、鸠尾,最后终于归入丹田。郭芙以金针制住小龙女周身三十六处大|岤,口中轻喝“收功”,杨过会意,即刻收回内力。郭芙双手急拍,翻动间如紫燕轻蝶、落叶飞花,一一击在金针之上,却见那纤细金针纹丝不动,原来是郭芙趁小龙女内力归束于丹田之际,将自身内力沿金针拍入她体内,借此压制她的内力以防再度失控。这一套掌法施来,其轻巧处又胜轻蝶,其迫急处更胜紫燕,旁人还未看清郭芙动作,便已将小龙女三十六处大|岤尽数封住。郭芙这才深吸一口气,将小龙女身上金针取下,以内力轻轻推拿她胸口,片刻后见她缓缓睁开双眼,“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方才收手。杨过不由大惊,喊道:“姑姑!”眼睛却转向郭芙,见她面上从容镇定,微微冲他安抚一笑,杨过心念微动间已知郭芙是将小龙女胸腹间积存的淤血逼将出来,只是他关心则乱,故而一时间未曾想道。 杨过正待询问小龙女伤势如何,便有一灰色人影扑将近来,口中凄厉喊道:“龙姑娘……”杨过尚未看清来人,手上已先挥出一掌将此人击开,护在小龙女身前。那人口中犹自不停喊道:“龙姑娘,龙姑娘……”跌跌撞撞的向小龙女走来,杨过认出这满脸苍白,神色惨淡之人竟是尹志平,不由心下奇怪,刚才那一掌虽是杨过内力大耗后仓促挥出,但尹志平恍惚间也未曾提气护身,倒真个被击伤内腑,口角都已流出鲜血,而他自己浑若不觉,双眼紧盯着小龙女,跌撞至杨过身前。杨过见他刚才不肯背信弃义说出自己师徒在山上练功的事情,认为他倒是个汉子,还有几分顺眼,此刻见他神情落魄,口口声声喊着小龙女,语音哽咽,竟似,竟似对小龙女颇为挂念、痴情。杨过心中不由讶异,他如今与郭芙两情相悦,自然不似过去不明白男女之情时的懵懂,因而越发想不通这尹志平何时竟对小龙女有如此深情,下意识问道:“你做什么?” 原来尹志平自小龙女出现,眼光便一直跟着她,眼见她为杨过所拒,伤心落泪,已是心神剧震,怜惜不已;再至后来见她心神受损,回忆起那晚之事,尹志平不由心神大乱,想到自己一时欲令智昏,铸成大错,竟害得她如此凄惨,一直以来的愧疚悔恨涌上心头;当见到小龙女走火入魔,情形危机,更是恨不能以身相替;待到此刻小龙女口吐鲜血,他一时心神震荡,再也无法按耐,跃了出来,什么清规戒律、生死清誉均都忘怀,眼中只剩下小龙女娇弱身影。杨过此时虽可轻易再将他击退,但是见他眼中痴恋若狂神情,一时竟不忍对他动手,教他闯至小龙女面前。 小龙女神智刚刚恢复,方定睛看清楚眼前事物,便见一身灰道袍的尹志平扑跪在身前,伤痛哭喊:“龙姑娘,都怪我那晚一时欲令智昏,铸成大错!龙姑娘……”小龙女对尹志平并无甚印象,此刻她全身虚软,只觉他吵得心烦,冷冷叱道:“你吵什么?”一掌挥出便待将他逼开。奈何她此刻全身内力被制,这一掌轻飘飘的没半点力道,便只轻轻一巴掌落在尹志平脸上。尹志平反而被她这一巴掌拍得满心欢喜,欣然喊道:“龙姑娘,你醒了?你没事就好!”继而脸色黯然,深深自责道:“我罪孽深重,害得龙姑娘终身不幸,当真是百死难赎其咎!龙姑娘要如何罚我都可以。”小龙女莫明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道士,冷冷道:“我罚你做什么?”莫说她,便是旁观的天下英雄,也被突然跳出来的尹志平闹得一头雾水,只有少数围站在附近的英雄听清了尹志平的第一句“欲令智昏”,不由嗡嗡揣测,难道竟是这位道士不守清规,玷辱了小龙女? 尹志平听到小龙女清冷娇柔声音,直如天籁,便是无论她叫他去做什么,也都不会迟疑。听到她出口询问,便如实答来:“龙姑娘,那一夜……那一夜你|岤道被制,睡在花间,是我一时,一时欲令智昏,用布蒙住了你的眼睛,与你,与你……”他抬头望着小龙女,一一答道:“总之是我罪孽深重,误了龙姑娘的幸福。龙姑娘,你要打要杀,尹志平都由姑娘处置。”他抽出腰间长剑,双手捧着递向小龙女。他一直被赵志敬以此事要挟,心中痛苦万分,至此将心中负疚说出,反倒轻松,只痴情凝望小龙女,其他一概忘怀。 其实刚才小龙女喝问,并无半分询问之意,不过是不耐烦他嘈聒,欲将他赶开罢了,不料竟听见这一桩,一时怔住,心中凄苦,问道:“你刚才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尹志平点头道:“是真的!你杀了我罢!”说着将手中捧着的长剑向前递了出去。小龙女目发异光,心中凄苦到了极处,悲愤到了极处,只觉便是杀一千个、杀一万个人,自己也已不是个清白的姑娘,永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深爱杨过。而且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杨过真的从来都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竟然是自己悟错了情,心中悲伤凄苦更是深了一层,眼见长剑递来,却不伸手去接,只是茫然望向尹志平。 这一番对答,厅中数百英雄豪杰都听得明明白白,不由俱都以鄙夷、轻视目光看向赵志敬,低声议论,不料全真教竟出了这么个滛贼。孙不二本是刚烈严峻之性,此刻发现到最后真正行为无良、□女子的竟是本教门人,不由大为震怒,面上涨红,怒目直视尹志平,大有若是小龙女放过了尹志平,她也绝不手软之势。 而郭靖愣在一旁,也不意这突然转变,原来自己一直敬重的尹师兄竟然做下这等天理难容之事,不由感慨气愤,而领悟到杨过并不曾犯下大逆不道的错事,心中又是欣慰,他一时间竟不知应如何应对。唯有郭芙,自尹志平跳出来时,便已意识到事情至此已难以挽回,只静静靠着杨过,果然不过数言之间,情势大变,她也只能长叹一声,回头看向杨过,见他已是满脸震惊,显然一时难以接受,郭芙只能紧紧握住他手心,默默陪伴。 小龙女眼中虽然望着尹志平,其实心中一片伤痛凄苦,并未将任何人物看入眼中。她此时只有自己被人玷污这一念头反复在心中回荡,又想起自己古墓一派,自祖师婆婆起都是chu女,而自己多次违反师命,出古墓、下终南山,此刻被人玷污,果然是对自己不尊师命的惩罚,越想越是悲愤凄苦到了极处,一时胸口剧痛,血脉逆流,虽内力被制不至于走火入魔,但心神之损却非郭芙所能预防的,终是一口心血喷吐而出,这才浑身发软,晕了过去。 “姑姑!”杨过惊痛大喊,抢出抱住小龙女,郭芙望其面色,已知是心脉受损之症,连忙掰开她的牙关,将自己炼制的保心丹喂她服下,示意杨过将小龙女抱至后院厢房,以便自己为她疗伤。 英雄大宴一波三折,其中曲折便是任何人也未能预料,原本打败金轮法王,群雄欢庆,杨过郭芙定亲,双喜临门,奈何最后竟只能草草收场,不免有些虎头蛇尾之嫌。但此次英雄大宴对大宋武林影响至深,郭芙杨过一双少年英侠绽放异彩,自此扬名天下,而全真教则因赵志敬、尹志平两人所为一时声名大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郭芙医治完小龙女后,便与杨过一同来到后院偏厅,神情复杂的郭靖黄蓉夫妇、愤怒愧疚的郝大通和孙不二真人,以及失魂落魄的尹志平都等在厅内。杨过一看见尹志平,便怒火中烧,“哐”的抽出腰间宝剑,便待将尹志平这个恶贼劈于剑下。不料“当”的一声,长剑被人以剑鞘架住,杨过定眼看去,竟是郭芙出手,“芙儿,你为什么要帮他?这滛贼害了姑姑清白,你让开,我要杀了他!”他不明白,愤然喊道。郭芙一步不退,直视着杨过,温柔说道:“杨哥哥,你杀了他,龙姑姑怎么办?何况,”她顿了顿,看了眼屋中其他人,“该如何处置他,应该由龙姑姑决定,而不是我们。”杨过看着跪在孙不二、郝大通面前的尹志平,心中愤怒难消,然而想到小龙女,他略微冷静,垂下手中长剑,冷冷道:“尹志平,你打算怎么办?” 尹志平见杨过郭芙二人入内,双眼一亮,企盼望着郭芙,对杨过劈来剑势不闪不避,只急切问道:“郭姑娘,龙姑娘的伤势如何?”郭芙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尹志平,暗道:“他对小龙女倒是一片真心,只是不该欲令智昏,犯下这等大错。小龙女此刻心神俱损,明日醒来,若是不能控制情绪,只怕内力还会自害。唉,情之为物,任谁沾染上便都是身不由己,或痴狂,或伤神。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情’字,明知尹志平说出真相,小龙女必然深受伤害,可依然不曾出手阻止。” 想到自己的自私,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厌恶尹志平所为,但眼见他对小龙女的牵挂,还是难免有几分感触,淡淡对着厅内众人说道:“龙姑姑的伤势暂时控制下了,但是她心脉受损,恐怕须静养数月方可痊愈。只是,”她慢慢说道:“龙姑娘所练武学最忌情绪波动、大喜大悲,否则内力自噬,恐怕走火入魔,会有生命危险。”郭芙虽暂时封住了小龙女的三十六道大|岤,但是封|岤本是临时应变之举措,不可长时为之,否则于其身体有损。 黄蓉虽说是机变之人,可是这等情仇恩怨之事,又岂是可以等闲化解的,至于厅内其他人更是一时间无计可施,只能商议待小龙女醒来后再做计较。 第二日一早,郭芙刚刚起身,便听到急切的敲门声,她拉开门,见杨过满脸焦急的站在门外:“芙儿,你见到姑姑了吗?”郭芙有些迷茫的摇摇头,问道:“怎么了?”“姑姑不见了!” “你四处找过了吗?”郭芙心内一惊,关切询问。 “后院和庄外都没有,”杨过甚是焦虑,双眉微皱,“姑姑会去哪儿呢?她对这儿根本不熟。” 郭芙拉住杨过,轻言抚慰道:“杨哥哥,你先别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早上我去探望姑姑伤势的时候,发现她不在屋内,后院内也没找见,刚才我去庄外找过了,也没寻着。”杨过忧心说道:“你说姑姑会去哪儿?” “你别担心,说不定姑姑只是出去走走,这会儿已经回屋了呢!”郭芙口中虽然这么安慰着杨过,但她内心却也担忧小龙女很有可能是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两人匆匆赶到小龙女房内,其中果然无人,郭芙仔细检查屋内,小龙女并未留下只言片字,但女性直觉却告诉郭芙她可能是真的离开了。 “过儿、芙儿,龙姑娘的伤势如何了?”黄蓉步入房内,正看见站在其中的杨过郭芙,关切的询问小龙女伤势。郭芙见到母亲,快步跑到她跟前,急急说道:“妈妈,龙姑姑不见了。刚才杨哥哥在附近找了一会儿,也没找见。” “龙姑娘不见了?”黄蓉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眼屋内,床上被子叠得整齐,屋内一切都摆放在原位,小龙女所用武器绸带圆铛也不在屋内,她略一敛眉,暗料小龙女多半是自己走了。黄蓉先安抚杨过郭芙不要着急,同时招来丐帮执事,让他们传令下去,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小龙女,即刻将她行踪传回。 杨过不耐烦在庄内等候,执意亲自出庄找寻,郭芙于是牵了小红马与他一路追了出去。杨过料想小龙女自幼长于古墓,此刻伤心之下,多半是回古墓去了,因而两人出庄,也一路往西北方向找去。 郭芙怕两人恰与小龙女错过,特地带上乘风随风双雕,叮嘱它们在空中仔细搜寻,而自己则与杨过沿着大路找寻。两人匆匆沿着大道寻了整日,都未遇见小龙女。至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一座大镇,镇上人烟稠密,车来马往,甚是热闹。 郭芙对杨过说道:“杨哥哥,我们问问镇上丐帮子弟是否见过龙姑姑。若是再无消息,我们便返回陆家庄吧?”杨过虽然记挂小龙女,但也知道两人一路纵马急追,而小龙女只是步行,断然不会走得更远,若再无消息,多半是自己追错了方向,因而点点头,道:“也好,若是此处再无姑姑踪迹,我们便回陆家庄去等消息吧。” 郭芙找到一名中年乞丐,按着母亲教给的帮内切语,向他探听消息,询问当日是否见过一名身着白衣,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路过。小龙女容貌出众,那乞丐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记,然而他仔细回忆,却是一片茫然,确实不曾见过郭芙所形容的女子。 杨过不由黯然,小龙女不谙世事,此刻又身带伤势,独身一人不知流落何方,他实在担心,郭芙软言劝慰,两人于是先至镇内一座酒楼用饭。二人临窗坐着,郭芙点了几个小菜,见杨过怔怔望着窗外,知他担心小龙女,轻声道:“杨哥哥,丐帮子弟遍布天下,妈妈已传令让他们注意龙姑姑的行踪,说不定我们回到陆家庄的时候,就已传来龙姑姑的消息。”杨过点点头,道:“希望如此,姑姑她什么都不懂,现在又……” 杨过话未说完,楼梯声响,走上数人。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正是金轮法王。郭芙见杨过面色忽然一变,心中奇怪,正要回头看去,杨过轻轻按住她的手,低声道:“背转了脸,别瞧他们。”但金轮法王眼光何等锐利,一上楼梯,於楼上诸人均已尽收眼底,嘿嘿冷笑,大刺刺的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郭芙此时已瞧见了金轮法王一群人,暗道不妙,此刻仅自己与杨过两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不由眉头微皱,心中暗自警觉,但面上依然从容与杨过用餐,同时急思解决之道。眼见店伴将酒菜川流不息价送到金轮法王桌上,法王等纵情饮食,大说大笑。杨过郭芙相互对视一眼,明白彼此心意,拿起放在桌上的长剑,站起身来便欲从金轮法王桌旁绕过下楼。 金轮法王突然开口道:“杨小友、郭小姐,怎么故人相见也不打声招呼?” 原来他陆家庄受挫,心中不忿,筹思反败为胜之策,更兼霍都身中玉蜂针,毒性发作,多方解救始终无效,更须设法抢夺解药,是以未曾远去,便在陆家庄附近逗留。也是杨过郭芙运气不佳,竟在此遇见金轮法王,他自然不会把这么一对少年男女放在心上,况且他们在英雄大宴上几度坏他好事,金轮法王已打定主意要将他们拿下用来对付郭靖夫妇。 杨过朗笑一声,拱手说道:“原来是法王大驾在此,幸会。在下与芙儿尚有要事要办,就此告辞,日后有缘再会。”“哼,”金轮法王眯言看着杨过,冷冷说道:“怎么,这就想走?两位还是留下与本法王盘横数日,叙叙交情。”杨过见金轮法王不怀好意,上前一步隐隐护在郭芙身前,不卑不亢的说道:“承蒙法王厚爱,只是小子与郭伯伯、郭伯母约定在镇外相会,未免误了时辰令长辈担忧寻来,还是日后再与法王相叙。”杨过故意搬出郭靖夫妇,想让金轮法王退却。 “哈哈,那本法王正好与郭大侠夫妇叙叙交情。”金轮法王眼见他们落单,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耳闻杨过提到郭靖夫妇,更是下定决心速战速决。当下向手下示意,围在四周的蒙古武士中走出一名,大踏步往郭芙身前走去,口里粗声说道:“快走,法王让你过去。”说著伸手去拉她臂膀,竟已然视她如阶下囚一般。 郭芙自幼受尽宠爱,岂能受这等伧夫之辱?见他黑毛茸茸的一双大手伸将过来,当即手中银弹连弹,分别击在那蒙古武士的双膝“跳环|岤”及双臂“肩髃|岤”上。那蒙古武士硕大的身躯立刻“嘭”的一声跪倒在地板上,双手软软垂在身侧,倒似在给郭芙下跪一般。郭芙见今日显然难以善了,索性放开性子,娇声笑道:“法王也太客气了吧,便是想留下杨哥哥和我叙叙旧,也不必劳动贵属施此大礼啊!” 酒楼上众人初时听他们说得斯文,均未在意,突见一蒙古武士跪下,地板震动,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只道不妙,纷纷结账走人。 金轮法王冷笑道:“小丫头好指力!” 学着蒙古武士的神气,大踏步走上,一模一样的伸手去拉,郭芙知他有意炫示功夫,虽是同样的出手,自己要同样的用银弹将他点倒却是万万不能,只得退了一步,与杨过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抽出腰中长剑。郭芙一招“弄玉吹箫”往法王伸来手臂削去,同时杨过一招“青龙出海”,急向金轮法王後心刺去,喝道:“法王你以大欺小,羞也不羞?” 金轮法王听到背後金刃破空之声,竟不回头,翻过手指往他剑刃平面上一击。当的一响,杨过只震得右臂发麻,剑尖直垂下去,急忙飞身跃至郭芙身旁,两人双剑与金轮法王斗至一处。 双剑合璧 第三十章 杨过郭芙虽然武艺高强,然而金轮法王乃是蒙古第一高手,纵是与“五绝”相比也无恍多让,两人自是斗他不过。但杨郭均为心思灵动之辈,知无法力敌,皆借助高超轻功和精妙招式与金轮法王游斗,伺机逃走,好在此时并非比武赌胜,只须逃脱魔掌,就算逃得狼狈万状,又有何妨?二人都是轻身功夫了得,东钻西窜,一使玉女剑法,一使玉箫剑法,依仗宝剑锋利招式精妙,都是一沾即走,并不正式和敌人拼斗。 金轮法王舞动轮子,格挡双剑,他嫌酒楼上桌椅太多,施展不开手脚,一面舞轮,一面飞脚将桌椅踢开。见他踢开桌椅,杨过郭芙便反把桌椅推转,挡在敌我之间,再加上二人躲窜间,忽尔投掷酒壶,忽尔翻泼菜盘,只闹得楼面上酒浆菜汁,淋漓满地。幸而达尔巴中了杨过的“移魂大法”之后,此时兀自时昏时醒,霍都中毒重伤,其余的蒙古武士本领低微,均无法插手三人打斗,杨过郭芙方才支撑下去。 金轮法王每次追击,总是给地下倒翻的桌椅挡住去路,而杨、郭二人转动灵活,飘忽来去,尽是游斗。他心念一动,足下突然使劲,只听喀喇喇、喀喇喇响声不绝,一张张倒翻的桌椅在他足底碎裂断折。原来金轮法王手上舞动铁轮攻拒转打,足底却使出“千斤坠”功夫,双脚踏到何处,何处的桌椅便断,再斗得数转,楼面上堆成一层碎木残块,三人均在碎木层上相斗,再无桌椅阻手碍脚,挡住去路。 此时金轮法王大踏步来去,铁轮晃得当郎郎直响,双臂大开大阖,以急招向二人猛攻。杨过郭芙少了桌椅的阻隔,只得以真功夫抵挡。金轮法王连进三招,二人架得手臂隐隐生痛。金轮法王得理不让人,第四招当头猛砸下来,铁轮未到,己是夹着一股疾风,声势极是惊人。杨过郭芙双剑齐上,剑尖抵中铁轮,合双剑之力,才挡过了这一招,但两柄剑均已被压得弯了。杨过郭芙心知不妙,同时奋力将铁轮弹开,身形展开,自金轮法王两侧逸出,一左一右,互为呼应,分别攻向法王两侧,以打断他铁轮攻势。金轮法王游斗许久,眼见杨过郭芙功力差他许多,偏生二人太过溜滑,仗着出众身法与精妙招式,竟叫他久战不下,心中怒火渐升,手上铁轮挥舞的越发凌厉狠辣,杨过郭芙抵挡得越发艰难。金轮法王将铁轮飞出,夹着一股疾风向郭芙腰间削去,郭芙不能正掠其锋,剑尖点在铁轮上,借铁轮回旋之力斜身飞开。法王双手得空,同时向杨过肩上抓去,同时左脚飞出踢向杨过下盘,竟是要一举擒下杨过。 眼见瞬息之间,杨过遭逢奇险,而郭芙距离甚远,救之不及,她右脚点地急速斜飞近金轮法王,尚未落地,长剑已直刺金轮法王后心,这一招乃以“围魏救赵”之计,使金轮法王不敢再向杨过进袭。此招叫作“雁行斜击”,并不如何奇诡精妙,但却有勇往直前浩然大气之势,逼迫法王不得不闪身避开,却是全真派的剑法。 金轮法王眼见功败垂成,怒火愈胜,转身接住旋回的铁轮,手臂斜挥向郭芙头顶砸到。郭芙远避不及,危机中跟着又是一招全真派的“白虹经天”,平剑向轮子打去。轮重剑轻,这一剑平击本无效用,但这一下用了《九阴真经》中的功夫,打得恰到好处,合上了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道理,铁轮方向转过,反向金轮法王头上飞去。杨过乘势夹击,长剑急刺,这一招去势固然凌厉,抑且风姿飒爽,飘逸无比,却已使上了“玉女心经”中最后一章的武功。金轮法王跃起右手抓住轮子架开杨过剑锋,同时左手一记“大摔碑手”向郭芙重重拍去。郭芙翻身后仰,长剑却从肋下斜里刺出,剑尖吐出一团白芒,向金轮法王掌心刺去,这招剑式乃是全真派的“雪夜松涛”。金轮法王只觉一股冷冽若雪的剑气逼来,立时收掌跃开。这一番杨过郭芙联手,竟首次将法王逼退。 杨过心思一动,暗道:“当初我和姑姑同练玉女心经最后一章总是不对,莫非应该是一人使玉女剑法,另一人使全真剑法,否则为何芙儿用全真剑法与我配合时,竟能击退金轮法王。”正是人当危急之际心智特别灵敏,杨过竟在这生死拼斗间悟出玉女心经最后一章的功夫,他嘴角扬起自信微笑,星眸闪亮,对郭芙喊道:“芙儿,鹤翔紫盖!”郭芙不明白杨过为何让她使出全真剑法中的这一招,但她对杨过全然信任,自是依言挥剑向金轮法王头顶劈去,同时杨过配合使出玉女心经中的“玉带围腰”,长剑卷向法王腰间。两人一个用的是全真剑法的厉害剑招,一个则是玉女剑法的险恶家数,双剑合璧,威力立时大得惊人,正是玉女心经最后一章中的一招“浪迹天涯”。金轮法王无法齐挡双剑攻势,向后急退,嗤嗤两声,身上两剑齐中。亏得他闪避得宜,剑锋分别从胁下肩上掠过,只划破了他衣服,但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金轮法王百忙中又急退两步,以避锋锐,只听杨过叫道:“朗月无云!”郭芙立时纵身跃起,一招自上而下搏击,模拟冰轮横空、清光铺地的光景。同时杨过单剑颤动,如鲜花招展风中,来回挥削,只晃得金轮法王眼花撩乱,浑不知他剑招将从何处攻来,只得跃后再避。此招正是玉女心中最后一章中的“花前月下”一招。杨过连着两招见效,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心中快意,又叫:“仙人指路!”郭芙心中虽然奇怪何以杨过以玉女剑法配合自己的全真教法竟然威力惊人,逼得金轮法王节节败退,但她深知此时非问话之际,手中无半分迟疑,依着杨过所喊招式舞剑,剑柄提起,剑尖下指,有如以剑指路一般。而杨过自己却忽然侧对法王,剑尖上翻,从后腰斜斜刺向他肩头。 金轮法王见二人剑招越来越怪,可是相互呼应配合,所有破绽全为旁边一人补去,厉害杀着却是层出不穷。他越斗越惊,暗想:“天下之大,果然能人辈出,似这等匪夷所思的剑法,我在西藏怎能梦想得到?唉!我如井底之蛙,可小觑了天下英雄。”气势一馁,更呈败象。 郭芙虽未曾习过玉女心经,但她自幼从父修习全真剑法,一招一式俱都严谨有度,且将其间浩然大气充分挥洒。与杨过奇谲诡异的玉女剑法,正符合了一正一奇,正奇相辅,奇正相合的道理,与《九阴真经》中剑法理论暗合。她心性聪慧,竟在拼斗间领会了玉女心经最后一章的剑理,使到后来,不必杨过喊招,她亦能自然与之配合无间。此间因由不但有郭芙本身对剑法领悟深刻之故,更重要的是玉女心经这最后一章剑法主旨正是要一对使剑之人相互情切关心,都是不顾自身安危,先救情侣,而杨过郭芙二人倾心互许,都是可以不顾性命也要护得对方周全。 杨过与郭芙初使时尚未尽会剑法中的奥妙,到后来却越使越是得心应手。使这剑法的男女二人倘若不是情侣,则许多精妙之处实在难以领会,相互间心灵不能沟通;是朋友则太过客气,是尊长小辈则不免照拂仰赖;如属夫妻同使,妙则妙矣,可是其中脉脉含情、盈盈娇羞、若即若离、患得患失诸般心情却又差了一层。此时杨过与郭芙相互眷恋极深,然而未结丝萝,内心隐隐又感到前途困厄,当真是亦喜亦忧,亦苦亦甜,这番心情,与林朝英创制这套“玉女素心剑”之意渐渐的心息相通。 这路剑法每一招中均含着一件韵事,或“抚琴按萧”、或“扫雪烹茶”、或“松下对弈”、或“池边调鹤”,均是男女与共,当真是说不尽的风流旖旎。剑法使到后来,郭芙已是晕生双颊,眉眼含情,而杨过更是时时偷眼相觑,爱怜回护,虽是并战强敌,两人却流露出男欢女悦、情深爱切的模样。酒楼上一片杀伐声中,竟然蕴含著无限的柔情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6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情密意。杨过与郭芙灵犀暗通,金轮法王更难抵御,深悔适才将桌椅尽皆踏毁了,否则有桌椅阻隔,敌人攻势不能如此凌厉,眼见再打下去怕是非送命不可,当下一步步退向楼梯,又一级级的退了下去。 眼见金轮法王被杨过郭芙逼得险象环生,直从酒楼上退至大街中央,一众蒙古武氏不由心中惊惧,不意他们心中天神一般的国师竟然会被两个少年男女击败。正焦急间,昏迷中的达尔巴适巧转醒,他见“大师兄”正在和师父拼斗,一时迷糊不解。围观的蒙古武士急急向他说明情况,达尔巴眼见金轮法王落于下风,形式危机,立刻取了金杵来到激战的三人身旁。郭芙见达尔巴转醒,微微蹙眉,此时达尔巴正向杨过合十行礼,口中嗡声说道:“大师兄,请恕师弟无礼了!”言毕,手中金杵舞动,带起一股飒然风声向杨过当头砸来。郭芙立刻反手横剑顺着金杵削向达尔巴双手,逼迫他不得不收杵后退。 金轮法王见达尔巴也加入战圈,他可无不能以大欺小的自觉,立刻向弟子喝道:“达尔巴,用无上大力杵法全力攻击那个小姑娘。”金轮法王早已意识到杨过郭芙二人联手的剑法古怪,正好让弟子破了他们二人联手。达尔巴立刻双手握住杵柄,挥舞起来,他单手舞杵,已是神力惊人,此时双手用劲,连腰力也同时使上了,金刚杵上所发呼呼风声更加响了一倍。 达尔巴金杵霍霍,横挥直击,运转如轮,招招凶狠向郭芙劈去。杨过回剑相护,剑尖刺向达尔巴右手手背,剑身已削向他腰里,长剑收处,侧身剑柄撞向他胁肋要|岤的“章门|岤”,一招连攻三处,剑法精绝。达尔巴横杖向后直挥,以力破巧,黄金杵夹着赫赫风声向杨过招呼过去,杨过不敢正掠其锋,唯有收剑后跃,避开金杵,而达尔巴不等金杵势头转老,手腕使劲,金刚杵的横挥之势斗然间变为直挺,竟向杨过腰间直戳过去。此时郭芙长剑已到,剑吐白芒,剑尖直指达尔巴手厥阴心包经的大陵|岤,达尔巴唯有松杵后退。然而同时金轮法王铁轮挥出,击向身在半空的杨过,他不便转折,眼见情势危急已极,郭芙将剑鞘朝他挥出,杨过立刻右足在剑鞘上压落,身子借力飞起。郭芙亦翻身飞近,两人一上一下,双剑合璧向金轮法王刺去。金轮法王无法齐挡双剑击刺,向后急退,眼见就要两剑齐中,达尔巴却趁机拾回金杵,大踏步上前,横杖直扫,黄金杵化成一道金光,向杨过郭芙后心噬去。两人听得背后霍霍风声,心意相通,手掌互击,借力弹开,一左一右飘身避过金杵,只可惜联剑攻势立破,竟叫金轮法王又躲过一劫,他重又挥轮劈来。 杨过郭芙双剑合璧,所倚仗的乃是招式精妙,一攻一守,互为助益,此刻遇上达尔巴这莽和尚,不由大为头疼,不论是杨过还是郭芙,都不敢和他那金杵硬碰,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二人招式间大为受制,何况还要同时应对金轮法王这样的高手,一时情势逆转,两人渐渐落于下风。 激斗正烈时,一队人马从镇外驶入,当先两骑见到街心争斗,不由勒住缰绳,在战圈外停下,其中一蓝衫温雅公子,看清拼斗双方,面显讶色,当即拍马飘身飞入战圈,随后赶到众人立刻将另一骑上的公子团团护卫住。 郭芙正对达尔巴头疼不已,任自己招式如何精妙,他只是横挥八招,直击八招,一共二八一十六招反复使将出来,横挥直击,偏生自己却无法将之击退,她心中暗道若是父亲以降龙十八掌相对,必可轻易将此蛮牛击败。不料一道蓝色身影飘然飞入,也不见他身法如何神奇,但切入时机角度极妙,正正落在达尔巴高高挥起的金杵上,将它重重压下,同时右掌斜劈,眼看就要将达尔巴伤在掌下。金轮法王眼见大弟子遇险,铁轮脱手向半空蓝影打去,同时双手一记“大摔碑手”向杨过郭芙重重拍去。蓝影双足在杵上轻轻一点,借力跃起,避过法王金轮,落于地面,和达尔巴缠斗起来。 金轮法王接住旋回的铁轮,与杨过郭芙拼在一处。他越打越心惊,杨过郭芙心无旁骛,双剑合璧,威力惊人,而那蓝衫公子虽无法战胜达尔巴,然而双掌挥动间,恍若九天鹤翔,竟牢牢将达尔巴拖在原地,无法再袭击杨过郭芙。金轮法王不由暗自心惊,大宋武林何时出了这许多的少年英豪,个个武艺高绝,假以时日,将来成就必不下于自己。眼见今日难以讨得好去,金轮法王铁轮一举,说道,“今日见识中原武功,老衲佩服得紧。你们这套剑法叫做甚么名堂?”杨过正色道:“中原武功,以打狗棒法与刺驴剑术为首,我们这套剑法,就是刺驴剑术了。”郭芙听杨过言语,知他有意捉弄,暗暗偷笑。金轮法王却未及反应,微微一怔,道:“刺驴剑术?”杨过道:“是啊,刺秃驴的剑术。”金轮法王才知他是绕弯儿相骂,心中大怒,喝道:“无礼小儿,终须叫你知道金轮法王的手段。”铁轮呛啷啷一挥,大踏步而去。但见他身形飘飘,去得好快,几下急晃,已在墙角边隐没。 杨过郭芙知难以追上,转过身来,看向还在拼斗的达尔巴与蓝衫公子两人。郭芙看着场中蓝衫人,笑意盈盈的对杨过说道:“杨哥哥,你看他的身手如何?”杨过点头,面露敬佩之色,他昨日已与达尔巴拼斗过,深知他金杵威力,见来人能与达尔巴纠缠如此之久,且不似自己取巧获胜,实是同辈间罕见的高手。郭芙仔细看着场中比试,口中喃喃道:“他用的竟是‘虎鹤双形’中的鹤形拳,原来是少林俗家弟子,难怪武功这么高。”她微微一笑,对围在一旁的蒙古武士喝道:“还不叫快达尔巴住手,你们的国师金轮法王都被我们打跑了,难道他还想被我们打败一次么?”那些蒙古武士颇为惊惧的看着杨过郭芙,当中有懂得汉语的立刻向达尔巴招呼,那蓝衫公子也听到郭芙言语,两人一同住手。 达尔巴手持金杵,站在当地,说道,“大师兄,你杀我不杀?”杨过倒不讨厌这个老实的大和尚,向郭芙道:“芙儿,放他们走了,好不好?”郭芙自然依他。杨过又见霍都神情委顿,憔悴不堪,从怀里摸出一小瓶玉蜜蜂来,指指霍都,做过服药姿势,交给达尔巴。达尔巴大喜,与霍都叽哩咕噜说了一阵。霍部取出一包药粉,交给杨过,说道:“那位使笔的前辈中了我毒钉,这是解药。”达尔巴向杨过合十行礼,说道:“大师兄,多谢。”杨过也合十还礼,嬉皮笑脸的学他藏语,说道,“大师兄,多谢。”达尔巴大奇:“大师兄为甚么叫我大师兄?”转念一想,便即明白:“他转世为人,已让我为大,不来跟我争大师兄之位。”心下更加感激,向杨过深深打躬,伸左臂抱起霍都,与众蒙古武士一齐去了。 郭芙拉了杨过正要向他介绍来人,被众人围着的少年公子却从马上跳了下来,跑近拉住郭芙的衣袖,欣喜叫道:“芙儿妹妹,我好想你啊!”当即叽叽喳喳的绕着她述说起来:“芙儿妹妹,我昨天在英雄大宴上看到你了。你好厉害啊,还抽了那个讨厌的蒙古王子一棒。芙儿妹妹,本来我昨天就想……”郭芙见到他,也是满脸欢喜,欣然听着他欢声述说。 杨过奇怪的看着这个锦衣少年,他好似并不会武功,但神色间却与郭芙极为亲密,而郭芙显然对他也极为纵容,笑眯眯的任他拉着自己的衣袖嘀嘀咕咕,直到他一口气说了大串,不得不停下来换气时,才笑吟吟的说道:“好了,赵祺,你先歇会儿吧。我们到那酒楼里喝着茶再听你慢慢说,可好?”她抬头对蓝衫公子点点头,微笑道:“好久不见,宋瑞兄。”又回转头对杨过说道:“杨哥哥,他们就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文天祥和赵祺。” 杨过双眉略扬,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点头招呼道:“宋瑞兄,赵公子。”杨过双眼扫过赵祺,却紧紧停留在文天祥身上。郭芙此前言语间对文天祥便极为称赞,此时一见,果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谦和君子形容,他轻轻对杨过颔首,拱手道:“杨兄,幸会。”惯俗的客套话,出自他口却令人觉得真诚恳切。他的态度文雅,而在文雅中却又带着种天然的高贵清华之气,若非刚才亲眼所见,杨过实难相信他却偏偏身手高强,而内劲深厚恐还在自己之上。 文天祥也在打量杨过,剑眉飞扬,双眼亮若星辰,整个人便如一把出鞘的宝剑,自然吸引住众人的目光。这不是文天祥第一次见到杨过,昨日在英雄宴上他已观察杨过许久,但此时相遇,目光依然不免被他吸引,“果然是矫而不群、风流潇洒的少年英侠,难怪,”文天祥心中暗道,眼光极快的轻轻扫过与杨过并立的郭芙,“一样如发光体般吸引所有人的注目。”眼色复杂难辨,然而眼帘略垂间便恢复清淡神色, 步入酒楼,郭芙扔给尚还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掌柜一大锭银子,算是赔偿刚才的损失,安抚了两句,招呼他送上一壶好茶。四人在尚且完整的一楼坐下,品茗闲谈,跟来的随从在周围桌子坐下,隐隐护卫着当中四人。 赵祺兴奋的向郭芙讲述他近期行走江湖的见闻,郭芙有些好笑的看了眼周围的护卫,向他问道:“你怎么离开京城了?”郭芙拜托京城丐帮照顾赵祺一二,因而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当今圣上的侄儿,皇后的义子,现今的皇太子。 赵祺有些得意的向郭芙讲来,原来是他偶然间发现了皇帝赐给他的大内侍卫收到的英雄帖,于是软磨硬泡愣是通过皇后让皇帝同意他离京“游学”,再耍赖逼着宋瑞陪他乔装来参加英雄宴。郭芙也知道内廷中却是招养了不少江湖人物以为侍卫,不过这些人的功夫少有能入一流境地的,便是和自己相比也有较大差距。她一瞪眼,纤白素手在赵祺额上敲了个响指,“你可真大胆,这么就闯来英雄宴,也不怕哪位英雄把你给教训了。便是刚才那金轮法王知道你身份,将你虏了去,看你怎么办?”赵祺抚着额头,半带委屈半带讨好的说道:“别人哪儿知道我的身份啊!又怎么会平白把我虏了去。”他突然反应过来,双眼一睁,又有些心虚的看着郭芙,小声说道:“我有什么身份啊?”郭芙纤指在他笔直的鼻子上狠狠刮了一下,嗔道:“还装!皇太子殿下,你说你是什么身份,嗯?”赵祺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低声惊道:“啊?芙儿妹妹,你怎么知道了?”被郭芙欺负了,他反而开心,老实的认错:“人家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他小心的看了眼郭芙,见她没有生气,才接着说道:“只是你没认出来嘛。”郭芙一挑眉,斜睨了他一眼,懒懒说道:“这会就饶了你,下次在敢瞒我,可对你不客气!”“是是是,”赵祺见郭芙轻轻揭过此事,连声欢喜应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瞒芙儿妹妹了!” 论酒 第三十一章 四人都是相当年纪,三言两语就说得极为投机。杨过平素虽然嘻笑易近,然其本性其实偏激骄傲,自负才智风流,颇有几分目无余子之意,这日得遇文天祥,观其风度武艺,皆不在自身之下,不禁大为激赏。所谓“意气相逢为君饮”,他心中欢喜,自然大声招呼店家送上美酒畅饮。赵祺这两日多见江湖好汉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为其豪迈风姿倾倒,在旁跟着嚷嚷要大碗喝酒庆祝。杨过本是洒脱性子,闻言一笑,捧起小二送来的酒坛,拍去泥封,倒在碗中,四人举碗相碰,俱都一口气干了整碗。 放下酒碗,郭芙只觉得一股酒气上涌,她素来都是小口品酒,此时一口气干了半斤不免有些不胜酒力,况且这酒芳香醇厚,后劲老辣,乃是五十六年的二锅头汾酒,店家见他们一群人气势非凡,将店藏的真正好酒送了上来。郭芙暗运内力,将酒沿着手太阳小肠经从手指逼出大半,这才好受了些。她自顾支颐浅笑低吟:“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不想这杏花村竟是不一般的醇厚劲道。”绯红面色上晕漾着慵懒的欢喜。 赵祺一碗烈酒下肚,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头脑也不禁有几分混混沌沌,他又没郭芙这般本事可将酒气逼出,霎时之间面红耳赤。文天祥见他这般情形,不由出口劝道:“公子还是慢些饮罢,这酒烈得很,莫要醉了!” 赵祺虽然有些晕乎,但断然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我才没醉嘞。不过是五十余年的山西汾酒,哪儿就会醉?”自己捧起酒坛,跟着便又斟了大碗,端起碗来,对郭芙说道:“芙儿妹妹,咱们干了!”又是仰脖子喝干了一大碗。郭芙横睨了他一眼,嗔道:“还喝这么急,小心醉倒桌子底下。”“不会,不会。”赵祺连连摇头,大着舌头醉态可掬的说道:“我还……还能,喝好几碗呢!”他端起手上的空碗,瞧了两眼,嘀咕道:“好丑的土陶碗,拿玉碗来!快点!”他连着急喝了两大碗烈酒,这会儿真有几分醉了,不自觉以为还是在王府内,将手上的陶碗扔到一边,拍着桌子催道:“快上玉碗,所谓‘玉碗盛来琥珀光’,喝汾酒怎么可以不用玉碗呢?”他摇头晃脑的吟道,这一醉,自小的皇室习气便显了出来。历朝以赵氏皇族最是风雅,喝酒这等风流韵事自然讲究酒器,他此刻便不依不饶的要那玉碗增酒色。 郭芙不由哧笑,红滟滟的粉颊露出一双深深的酒窝,因喝了酒而水汪汪的明媚大眼瞅着文天祥笑道:“你看他醉得倒明白,却还记得‘兰陵美酒郁金香’,知道玉碗玉杯,能增酒色,最合汾酒。”文天祥轻轻一笑,风雅从容,淡淡接口道:“不过他已是‘但使主人先客醉,不知他乡是何处。’” 杨过只在桃花岛上学了一年书,听他三人论酒说器,又听得文天祥引证诗词,于典故文义不甚了了,不过听到这句“主人先客醉”还是明白,朗笑道:“宋瑞兄此言差矣,我等异地相逢论知交,哪有主客之分,俱是朋友情义。” “不错,杨兄弟所言甚是,正是朋友情义!”文天祥斟了大碗,端起酒来,笑道“当浮一大白!”杨过亦大笑,举碗相碰。郭芙笑吟吟的看着对饮的两人,一个放旷潇洒如风,一个温雅飘逸如云,俱是人间奇男子。 醉得有些迷糊的赵祺不知何时又给自己斟了一大碗酒,摇摇晃晃凑了上来,“我也干,呵呵,好朋友,干杯。”另一手却拉着郭芙,口里喃喃念道:“‘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芙儿妹妹,干杯。”当此刻,郭芙有些好笑,更有几分难以言述的感动,一同举碗,仰头饮尽。 郭芙虽然将大半酒劲都借内功卸去,但这五十年陈酿是非寻常,一斤多烈酒下肚,面上滟滟红晕比天边晚霞更为炽烈,双眼越发水汪汪的,而一双眸子偏生愈加清澈,如星子般明亮。文天祥凝视着她,关切劝道:“这汾酒后劲绵长,最是醉人,郭姑娘还是少饮一些的好。可惜此处偏僻,难有姑娘惯饮的葡萄酒,不若换其他清淡些的酒水饮用,可好?”郭芙听文天祥温言关切,盈盈双目凝望,难为他还记得在杭州时自己的习惯,浅浅一笑,如晓日出云,点头道:“正有些醉哩,我还是用些淡酒的好,也不拘非得是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赵祺醉得最是可爱,也不闹腾,就是呵呵笑着吟诗诵词,听到“葡萄酒”三字,马上就摇头晃脑的吟了一句,醉眼朦胧的看着郭芙,像是忆起什么,微侧了头嘻嘻笑道:“芙儿妹妹,前儿贾国舅送了套蟠龙夜光杯给我,盛酒时杯壁上的雕龙便似在游动,有趣极了。呵呵,我把它送给你饮酒,可好?”郭芙看他醉醺醺的模样,嫣然一笑,道:“好啊,你可别酒醒以后就忘了,不然,我可是会去你的太子府讨要的。”“不会,不会。”他醉态可掬的摇着头强调,“我得了它时就想,芙儿妹妹你要看了一定喜欢。” 两人正说着,小二又重新送上一壶酒,换了小杯斟上,米白颜色,透着淡淡的甜香,郭芙轻轻抿了一口,凉湛湛甜丝丝的,“好甜啊,是米酒呢。是乌镇三白么?” “可不是么,正宗的乌镇三白!姑娘好品位,这可是上好的糯米酒,姑娘请慢用。”小二哈腰介绍过才退下。 郭芙又浅浅尝了一口,她虽各般酒都会饮些,可最爱的还是这些微甜口味的淡酒,嘴角噙着笑,正接上文天祥含笑关切目光,一举酒杯,映着窗外拂柳盈盈笑道:“风吹柳花满店香, 吴姬压酒劝客赏。” 文天祥眼睛顿时一亮,举碗仰首一饮而尽,接着朗朗吟道:“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郭芙对饮,又捧坛为他斟满,笑道:“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原在杭州时,他们便时常如此诗词相合,对饮笑谈,此时虽累月未见,然而默契依旧。 杨过于诗词一道甚少亲近,见他们谈诗论酒,言笑晏晏,不禁默然。注视着文天祥,杨过想起郭芙说他还是前榜状元,暗自思量武艺上自己与他或在伯仲之间,但若论文采风流,自己显然输之甚远,心底首次对他有几分服气,然而又伤怀,若非当初被迫离开桃花岛,自己文采也不一定就会差于他。 文天祥与郭芙二人诗一句,酒一杯的,他正诵到:“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想起朝政时弊,外有强敌压境,内有j臣弄权,声音不由低了下去。郭芙见其黯然,知是为国事忧心,有意安慰,眼波流转处,却又扫见杨过神色怅然,心思微动,已知缘由,不禁暗责自己太过粗心,举杯朗朗笑道:“青莲居士偿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今日我等欢聚一堂,正应效仿故人,尽情畅饮。杨哥哥,你说是吗?”她双眼含波,柔柔注视着杨过。李太白的诗是两人最爱,而当年在桃花岛上习诗时,他们便格外偏爱与这首《将进酒》的放旷潇洒。 杨过神色一亮,知郭芙心意,朗笑道:“不错,正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文天祥语气寥落,杨过虽不知其所忧为何,但却能体会到他言语中的沉重落寞,因而出言振奋。 郭芙摇头,浅笑道:“今日我们没有忧愁,只有美酒。”举起手中酒杯,她朗声言道:“玉壶美酒清若空,君今不醉将安归。” “不错,不醉无归!”杨过、文天祥俱都朗笑,一同仰首饮尽碗中美酒。 第二日一早,四人酒醒方才骑马往大胜关陆家庄回赶,路上郭芙颇为好奇的询问文天祥怎么会少林功夫,看他也不是和尚啊?他解释道,原来少林方丈无妄禅师竟然是他的伯父,当年甫出生时便被前任方丈带回少林收为弟子,说是与佛有缘,自幼在少林长大,后来接任方丈一位。而到了文天祥这一辈,家中仅他一个独子,偏生自小体弱,无妄禅师才将他带入少林,以易筋经为他洗经伐髓,习武健体。不过他要延续宗嗣,自然不可能出家,只是俗家弟子,到十六岁上便出了少林。 郭芙顽皮笑道:“失敬、失敬,竟然是无妄禅师的亲传弟子,难怪总觉得你出尘脱俗,原来是隐在俗世的高僧。”文天祥只温文一笑,未有答话。赵祺却笑道:“他可不能算是高僧,成家立业一样不差,最多是个酒肉和尚。” 郭芙有些讶异,转念一想,文天祥已二十余许,自然是有家室了,因而含笑说道:“相交如此之久,还未见过文家嫂子哩。不知如何美丽端庄,让宋瑞兄如此宝贝,恐是怕我们太粗野吓着了嫂子么?” 文天祥见她有意调笑,摇头苦笑道:“拙荆身子不好,一直在家乡未曾随我赴京,所以未曾介绍你认识。”看着郭芙巧笑盈盈的模样,他想起尚在家乡的妻子,神色未免有些黯然,当年下山后,自己便奉父母之命迎娶了表妹为妻,后来入京赶考,中举赴任,已多年未曾回过家乡,仅从书信中知道些家中消息,此时仔细回忆,竟连妻子的容貌都有几分模糊,不免有几分慨然。 “那可真是可惜了。”郭芙见文天祥神色黯然,便转移话题,询问起他所练的鹤形拳来。杨过对文天祥的武艺也颇为感兴趣,赵祺虽不通武艺,但也兴致勃勃的加入讨论,不时插上两句似是而非的见解,惹来郭芙大笑。 少林功夫注重基本功,一招一式皆都严谨有度,文天祥天资过人,且自幼以易筋经洗经伐髓,刻苦修炼才有此成就,他对杨过、郭芙如此年少却武艺超群更是惊讶,尤其两人双剑合璧,剑式古怪,竟能逼退武功绝伦的金轮法王,不由大为赞叹,直是“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 杨过也不隐瞒,将玉女心经双剑合璧的奥妙说与他听。郭芙言道此次虽然仗着剑法精妙,一时吓退金轮法王,然而待他回去细思破解之法,下次相遇时恐怕就不能再以此难住他了。单说达尔巴那般以力破巧,仗着蛮力强攻,两人就应对艰难,若非文天祥及时赶到,两人只怕真要落在金轮法王手上了。她不由恨恨道这老秃驴武功已至五绝之列,偏生人品下流,竟好意思与他们这些小辈计较,只是武学一道绝无取巧,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对付他,只得作罢。 一路上杨过郭芙以《九阴真经》中的武学与文天祥相探讨。须知武林中人虽然豪爽,但武学门户之见甚深,往往于自家武学珍而重之,决不会似杨过郭芙这般,将《九阴真经》中的精要不假掩饰的说与旁人。他们两个,杨过是桀骜放旷,不以所谓门户为意,而郭芙更是不在乎什么秘笈珍藏,既已认定文天祥为知交,便毫无隐瞒。文天祥自知当年武林中为争夺《九阴真经》而引起的血雨腥风,见他们真心相待,心中甚是感动,亦将自己少林武学心得体会悉数说与二人。杨过郭芙二人走的是道家武学的路子,而文天祥所学少林功夫乃是佛家路数,彼此相互映证,却也触类旁通,大有得益。 一行人匆匆赶到大胜关陆家庄,不料郭靖夫妇已领着天下群豪赶往襄阳相助守城去了,只留下口信让杨过郭芙自行赶去回合。杨郭二人因而与赵祺一行告别,赵祺甚是惊讶:“蒙古大军果真南下?为何我在京中竟未听到半点消息?他们前番攻取四川受挫,我朝取得鄂州大捷,蒙古人今年怎么还敢来?” “鄂州大捷,哼,”郭芙冷笑数声,道:“果真是鄂州大捷么?前番蒙古攻略鄂州,贾似道初时不敢派兵救援,一味求和,若非左丞相吴潜死守鄂州,军士上下用命,四川一带早已落入蒙人手中。当时进攻四川一带的西路蒙古军战败,而蒙古大汗蒙哥在进攻四川合州钓鱼城时中箭受伤,病发而死,蒙古贵族内部发生权力之争,留在后方的王室趁机自立为大汗。忽必烈为了争夺汗位,起兵北还。这本是趁势追击的大好机会。可贾似道明知蒙古军即将撤走,偏偏又主动去求和,忽必烈正欲撤兵,乐得占个大便宜,就与贾似道签订了议和条约,要我大宋每年输纳大量钱物,这才带兵北还。”郭芙越说越气,这些消息乃是丐帮子弟察得,她从母亲黄蓉处知晓这些真实战报,朝廷众人被贾似道以欺上瞒下手段骗过,反而以为他是救国英雄。 赵祺大惊,“不是贾国舅将蒙古大军击败的么?” “哼,那个蟋蟀宰相知道统兵布阵么?他要是能打败蒙古大军,我大宋早已还都汴京。”郭芙亲眼见过北地百姓苦难,委实深恨贾似道弄权瞒上,而且她从历史上知道南宋之所以败亡的如此之快,与贾似道瞒骗求和之策有极大关系,“那贾似道也真会做戏,他不过在蒙古兵撤退时截杀了一百多个蒙古散骑,却布置了一个宏大的胜利场面,然后向朝廷报捷,说经过如何如何苦战,将士如何效力用命,杀了多少敌人,等等,皇帝也就深信不疑。然后他又笼络朝臣,他们不就不明真相,又得了他的好处,自然为他吹嘘。这么一来,他这误国j臣就成了国家栋梁、民族英雄。” 赵祺听了这一连串内幕,不由目瞪口呆,他虽贪玩,但自幼所受皇储教育自然了解其中干系,“这……这果然是真的?”他不禁皱眉,“为何朝中并无贾国舅与忽必烈的议和文书?”虽然他对郭芙极为信任,可这等军国大事,决不可听人一言以定。 郭芙见他还是将信将疑,言道:“自是他将议和一事隐瞒下了,否则如何充当他的救国英雄?”她略微停顿,见文天祥也是初闻此事模样,不由暗叹朝廷积弊之深,如此国家大事竟能叫贾似道一人欺上瞒下,无怪乎历史上直到蒙古人都兵临城下,宋廷才惶然求和。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忽必烈曾派郝经催讨岁币,你可知道?”她看了眼赵祺,果然是好不知情,“贾似道既然隐瞒了议和一事,也就唯有扣下郝经,封锁消息一途可行。此次蒙古来袭,所用借口便是我大宋单方不遵协约,未纳岁币。” 赵祺了解蒙古来袭的全部前因后果,不由大怒,恨恨拍桌道:“好贼子,误国若斯。枉皇伯父赞他‘隐然殄敌,奋不顾身,吾民赖之而更生,王室有同于再造。’不想竟是误国j臣!”他愤然起身,“不行,我要立刻回京向皇伯父禀报此事,揭穿他的险恶面目。” “太子殿下,不可。”文天祥连忙拦阻劝道:“我等口说无凭,若就此向皇上禀告,恐怕难以取信于皇上,反而被他狡辩了去。” “蒙古大军兵临襄阳城下,还要什么证据?”赵祺恨声道。 郭芙心知贾似道内有贾妃为依靠,他自身又善于揣摩圣意,如今已是独揽大权,皇帝基本不理事,朝中近于他的一言堂,赵祺冒然进言弹劾于他,恐怕反而引得他陷害,自身储位难保。因而柔声劝道:“那襄阳城守吕文德乃是贾似道一党,他根本未将蒙古大军来袭之事上报,否则朝中为何至今不知?你就算揭露此事,他也可借口蒙古人素来贪婪,对江南侵略之心昭若日月,你又如何能证明他假报鄂州大捷,私自议和?” “左丞相吴潜自然知道……”赵祺突然停住,他已想起吴潜已被贾似道以其反对立自己做太子和在抗击元兵时举措不当以至败绩两项罪责弹劾,皇上早就下令削去了他的左丞相之职,而他已在流放途中病故,至此,贾似道谎报战绩已是死无对证,朝中竟无人可以证明。 “吴潜大人被贾似道陷害流放,并秘密使人毒死于途中,我等知道消息时太迟,竟救之不及,可怜吴大人忠心为国,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郭芙缓缓接口说道。 赵祺不由颓然坐下,“难道我们就眼看着他如此欺上瞒下,将整个朝廷戏弄于股掌之间?” 郭芙见赵祺灰心神态,连忙出语安慰:“你也不必着急。我们也不是拿他没办法,只是眼下他在朝中势大,我们只能徐图之。你可先在朝中扶持忠心为国的臣子,同时收集贾似道的罪证,到时自可一举将他扳倒。只是这些须得慢慢来,却是急不得的。这些朝廷上的争斗我虽然不懂,但想来总是要有人支持你才可行,这些具体事务你不妨与宋瑞兄商量决定。不过收集罪证这些事情我或许可以有些办法。” “也只有如此了。”赵祺叹道,他虽然散懒贪玩,却也清楚事情轻重,如今朝中却是几乎都是贾党,且皇上对贾似道又极为宠信,自己确实无能为力,若非此次出游,只怕自己也被他蒙在鼓里,还真以为他是国之栋梁呢。“只是眼下襄阳受袭该怎么办?” “蒙古人虽来势汹汹,我们倒也不怕他。襄阳城高墙厚,也不是他们轻易能攻下的。吕文德虽是贾似道一党,但也会全力守城,不然,若是城破,他也没好果子吃。”郭芙虽然别的不太清楚,但也知道历史上蒙古可是兵围襄阳长达十年都未能攻下的。她故意轻松说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么?你只管回京想办法除去贾似道一党,襄阳自然有我爹爹与天下英雄守卫,丢不了哩!最多吕文德上报襄阳告急时,你想办法让朝廷多派些支援罢了。” 当即四人于是商定,赵祺文天祥返京,在朝堂上扶植真正忠心为国的有志之士,试图对付贾似道;而杨过郭芙赶往襄阳,相助守城,并借丐帮之力,收集贾似道的罪证。如此计议妥当,郭芙心中不由暗暗期许,若是能够尽快除去贾似道这些只知一味议和、称臣纳贡的j党,由文天祥等忠直之士掌握朝政,或许南宋的命运可以改变也未可知。郭芙第一次兴起了改变历史的念头。 姐妹 第三十二章 “姑姑不曾走过江湖,身上又还带着伤,也不知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在大胜关,杨过并未得到小龙女的消息,他长叹了口气,忧心自责道:“若是那夜我守着她便好了。” “你能守她一夜,可能守她一年么?” 郭芙侧头看着打马并行的杨过,心底有微微的叹息,柔声问道,“你可知道龙姑姑为什么要走么?” “为什么?”杨过皱眉,迷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却不愿深思。郭芙轻拉缰绳放慢了追风的速度,默默看着杨过,包容他的回避,却又怜惜他的担忧和隐隐自责。她轻声宽慰:“龙姑姑多半是沿着山路离开的,丐帮子弟都聚在各城镇乡落间,未能探到龙姑姑行踪也正常,你不必太过忧心。”她略微一停,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龙姑姑在江湖也没有什么朋友,况且她此时多半是想独自静静的,应该是回古墓去了。”“绝情谷”三字自她心头闪过,“应不会这么巧吧?不过自己已同时吩咐了丐帮子弟打探绝情谷的消息,只是那地方似乎颇为隐秘,尚未有人传来讯息。”郭芙心头揣度着,看了眼杨过,柔声说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可先回古墓去看看。只是,你可想好找到龙姑姑后该怎么办?” “姑姑……”杨过怔住,自小龙女出走后,他一心只想着如何找到她,可确实未曾想过找到后要如何面对她。 过儿,你喜不喜欢我……姑姑是我师父,我当然喜欢了…… 我要你发誓,你今后心中就只有我一个儿,若是有了别个女子,就得给我杀死……可是过儿心中还有娘亲、芙儿和郭伯母啊…… 小龙女清冷的声音在杨过心中回荡,过去在古墓时他一直未明白小龙女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而英雄宴上的一连串变故更令他茫然,一直以来对小龙女的敬爱之情使他下意识的回避去细思,可是,小龙女那晚凄恻伤痛、万念俱灰的眼波如闪电般自他心头划过。“姑姑,原来……”惊疑,茫然,感动,忧虑以及隐隐的欣喜等各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浮现心头,他似又看见小龙女缥缈的白衣、清丽绝俗的容貌、哀戚的莹莹眼波,脸上不禁流露出了犹疑、伤怀、祈求、想念、怜惜种种表情。 郭芙静静凝视着杨过面上神情变换,深深的目光似透视入他的内心,敏感的体会着他每一丝情绪波动。郭芙心底泛起微微的、无法言述的酸楚,为小龙女,也为自己。她相信杨过深爱着自己,可是,面对小龙女时的忧虑和愧疚却一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杨过会和小龙女成为美满的一对。然而,情之为物,便是如此难以捉摸,并不能由人的心思控制,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如蛛丝般悄悄缠绕满全部心房,待你发现时,往往已是情根深种。她轻轻叹气,策动追风靠近杨过,把手温柔的放在他手背上。她眼底有怜爱和纵容,“杨哥哥,你先回古墓去找龙姑姑吧。” 郭芙清脆柔和的声音将杨过从迷思中唤醒,望着眼前清灵秀美的面庞,乌黑的眸子中满满的温柔爱怜让他心中自责懊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既一心一意向着芙儿,这不规不矩的坏脾气却何以始终不改,竟然对姑姑有这不敬的心思。杨过啊杨过,你这坏蛋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他天性中实带了父亲的三分风流多情,虽然全心爱着郭芙,可是在知晓小龙女的心意后仍是难免产生几分遐思。他这一警醒自责,反而想通了许多,心明思澄,面上对郭芙露出明朗的笑容,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如果我去古墓,那你可随我同去?” 郭芙温柔的摇摇头,说道:“你回古墓去看看龙姑姑也好,免得一直牵挂,只是襄阳事急,妈妈又有身孕,我实在不放心,便不与你同去了。”她面上颇有几分为难,柔声道:“你若见了姑姑,可别再提英雄宴上的事情,免得又惹起她伤心……” “芙儿,”杨过微笑着截断她的话语,道:“我现在不会回古墓的,你可不必再交待了。”他见郭芙面上露出疑惑神色,解释道:“若是姑姑回了古墓,如你所言,她必然是宁可自己静一静的,我若回去反而不妥;若是姑姑不曾回古墓,我们也更容易从丐帮子弟处得到消息,再做打算。” 郭芙心内实是不愿与杨过分开的,只是她更担心父母安危才决意独自上襄阳。此时她闻得杨过所言面上露出欣喜笑容,问道:“那么,我们还是先往襄阳去?”“自然。”杨过紧握着她的手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去那兵危战乱之地?”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向襄阳赶去,幸而从沿路丐帮分舵处得知蒙古大军虽然已进入襄阳地界,但尚未形成合围之势,攻城之战亦尚未展开,他们才略微放心。 京西南路愈接近襄阳府处地界,便愈显荒凉,自蒙古灭金之后,铁骑进入宋境,这一带已是大宋疆界的北陲,城镇多为蒙古兵所占,到处一片残破。若非还有襄阳城尚在抵抗,蒙古铁骑便可长驱直入,毫无阻滞,则南宋危亡在即。杨过原对襄阳之重要性并无甚了解,北上抗蒙也不过是出于男儿意气,这几日赶路间与郭芙详谈,方才明白郭靖坚守襄阳的缘故,心下对他郭伯伯的敬意也越发深厚。杨过虽然生性跳脱,且在古墓中少受教化,然而这半年来他先是为洪七公慷慨豪迈随身以俱的当世大侠风度所心折,接着又见识了天下英雄对“忠义”之推崇,自己更是在英雄大宴上亲手逼退来犯的金轮法王等人,对于“民族大义”渐有所悟,并不像刚出古墓时只是想上桃花岛找到郭芙与她在一起那般简单。 这一日二人正说到宋廷内忧外患,国势危殆,杨过问道:“芙儿,既然蒙古人对我大宋虎视眈眈,而贾似道那j贼篡权,欺上瞒下,如此可恶。何不将其杀了痛快,反而令赵祺慢慢收集证据,布置人手去对付,如此费时费力的?”确实如果有心要暗杀贾似道,杨过或是郭芙都可以轻易做到。 思及宋廷靡乱情形,郭芙不由蹙眉,叹道:“我朝主昏臣暗之局由来已久,非止现今贾似道为始。自秦桧以降,史弥远等,至如今的贾似道,便如走马灯似的,去了一个又来一个。我们便只是杀了贾似道,保不准明日不会再有一个曾似道、胡似道。”杨过于朝堂之事所知不多,但如秦桧、史弥远等人陷害忠良、求和误国之行还是知道的,他不禁皱眉,怒声道:“如何?这些j臣实是可恨,便是见一个,杀一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7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才好!” 郭芙不禁苦笑,她虽然也不是很懂政治,但也知道朝政之事并不可凭着一时意气,杀之了事。以后世视讯之发达,她亦耳闻目睹一些所谓政治规则,因而缓缓出言解释道:“杀人容易,但是治理国政并非如此简单。杨哥哥,你须知我大宋朝廷偏安久矣。朝廷素有畏战无勇之诟,纵如岳元帅之勇,却无朝廷支援,亦是无力收拾旧山河。朝中那些谋议之臣,若兵寝事竟,便动色相贺,即使侵肤及骨,也一切不计,以求苟安而丝毫不自知耻。这种风气由来久矣,先有太宗兵下太原,其势定燕而未果,后有澶渊之盟,本可破契丹真宗皇帝而不听,却反而赔币。这种势头导致朝廷处事软弱,处处想息事宁人,动辄割地赔款,靖康之耻,甚至连钦、徽二帝都被虏,更不必说南渡之后,朝廷更是一再退让,割地赔款。辽国也好,金国也罢,还是现在的蒙古,哪个不是认为宋廷软弱可欺。”她生在宋朝十几年,已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再无法超脱的以一句历史潮流的必然来看待宋朝的灭亡,不禁黯然长叹。 “可恨!”杨过听到郭芙细细述说这江山断送之史,委实心头恼恨不已,忍不住狠狠一甩马鞭。 言道宋朝这些羞辱过往,郭芙心中也是恼恨感慨,“若是朝廷不能改变这种苟安风气,便是杀再多j臣也无用。如今赵祺身为太子,若是他能亲身了解宋廷危机,扶植一批可靠的忠直之臣,待他掌握朝政之日,或许能有另一番气象。所以我才有意让他自己去对付贾似道,若不经一番砥砺,以赵祺的性子,只怕也不过是做个亡国之君而已。”郭芙虽不记得宋朝的确切覆亡年代,但她知道文天祥被蒙古俘虏殉国时不过四十余岁,如此算来,若无变化,再有二十余年,宋廷便会消亡。郭芙让赵祺去铲除贾似道,也是有心想试试他是否有能力挽大宋于将倾,若是这也做不到,自己还不如计划将来如何在宋廷败亡时将他救出来便是了。 杨过这才明白郭芙打算,因而点头赞同,却也浑然不将她那大逆不道的言辞放在心上,“我看那赵祺甚是贪玩无定性,不过文天祥倒是颇为干练,有他相助,或许能成功。” 郭芙点头道:“不错,宋瑞文武双全,若是赵祺能与他君臣相得,要成事也容易得多。为君者倒也不须自己能力超群,只要能够知人善用便足可成为一代明君。赵祺还须多找几个能臣相助才是。”她虽然知道这道理,但具体如何,却还是要看赵祺的行动了。 杨郭二人正谈论抗蒙事宜,却听得前方小镇内传来打斗声,不由大奇,一同驱使□骏马,向镇内赶了过去。远远便见得一黄衫道姑挥舞着拂尘正和一老汉拼斗在一处。“是李莫愁!”郭芙有些惊讶,心中暗道若非乘风随风双雕被自己派了出去不在身边,只怕此时便冲过去找她报仇了。只是不知与她相斗的老汉是什么人,看他须发灰白,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背脊也有些驼了,左脚残废,便只挥舞着一根拐杖与李莫愁斗在一处。郭芙心底奇怪,这老人家身子不便,居然能架住李莫愁拂尘攻势,也算是不错了。因大公公柯镇恶用得也是铁拐,所以郭芙对拐法颇为熟悉,可是看这老汉拐杖挥舞之间,招式分明不似一般拐法、棒法,不由多看了两眼,心中反而因此生出几分疑惑。原来郭芙见那老汉铁拐格挡拂尘时,在空中画个半圆,击在拂尘上时,却是一偏一拖,这手法显与桃花岛的落英神剑掌法极为相似,因而大奇。看得越久,郭芙便越觉得其拐杖所用招式甚似桃花岛武功变化而来,不由暗暗猜测此人身份。对于外公黄药师所收弟子之事,郭芙也听母亲说过,当年陈玄风和梅超风偷盗九阴真经逃走,黄药师迁怒留下的弟子,将他们大腿打断,逐出桃花岛。曲灵风、陆乘风、武天风三人都打断双腿,但打到冯默风时见他年幼,武功又低,忽起怜念,便只打折了他的左腿。郭芙心中揣度,此人莫非正是小师叔冯默风? 杨过虽然累次被李莫愁追杀,却不知为何对她并无多大恨意,见她与人争斗,亦无甚兴趣,目光却落在站在一旁的观战的一双少女身上。其中那青衣女郎身量苗条,体态修长,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现腼腆,虽不及郭芙那么娇美灵动,却也是个极美的姑娘,尤其是浑身上下自有一股温文娴雅的气质,令人看了自然心生好感。杨过好奇的看着那女郎,分明不成见过,却总觉得熟悉亲切,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正仔细回想间,却听得一声清脆喊叫:“傻蛋,傻蛋!你怎么寻到了这里?” 杨过侧头望去,一旁白衣少女喜容满脸的冲他招呼,圆圆脸上尽是娇憨可人的笑容,杨过道:“媳妇……”只说出两个字,想起身旁的芙儿,登时不敢再开玩笑,当即缩住,转口问道:“你也在这儿,李莫愁怎么又找上你了?”原来这白衣少女正是杨过初下终南山时所遇到的陆无双,当初偶然相遇,一路躲避李莫愁追杀时,杨过最喜逗弄她娇嗔嘻笑,时常与她开玩笑称为“媳妇儿”。杨过喜爱她娇憨薄嗔神态最似郭芙撒娇顽皮模样,此时途中偶遇,心中也是极为欢喜的。他牵着郭芙一同跃下马来到陆无双跟前,对她笑道:“芙儿,她便是我与你说起过的陆无双姑娘。”郭芙原听他提起过陆无双,微笑着仔细向她看去,“陆姑娘,你好。” “媳……嗯,陆姑娘,这是芙儿。”杨过差点又顺口喊出了“媳妇儿”,眼光向郭芙扫去,她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口误,正笑眯眯的看着陆无双。 陆无双第一次被杨过如此正经的喊做“陆姑娘”,听在耳里不知为何满是不自在,再见到杨过与郭芙手牵着手的亲密模样,心中更是莫名失落,说不出的烦躁。因而转眼仔细向郭芙看去,见她身着一袭浅翠罗衣,长发披肩,只在头发上束了个玫瑰花枝的金箍,再无别的装饰,阳光一映,显得肌肤如玉,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陆无双虽然一惯自卑左足微跛,但却自认容颜姣丽,并不逊于表姐程英、师父李莫愁等,然而此时见到眼前这明媚动人的少女,心底却也忍不住叹服天下竟有这般钟天地之灵秀的美人儿,刚才的烦躁失落似也被冲淡了许多,对郭芙笑道:“我见过你!你的功夫很不错呢。”原来她忆起了上次也是与李莫愁拼斗时,郭芙骑着追风出现,与武氏兄弟一同逼退李莫愁的一幕。 郭芙微微怔住,上次见面时她一心都在与李莫愁比斗间,后来又记挂着杨过,竟是未注意旁人,对于陆无双所言一时摸不着头脑。陆无双却奇怪杨过何以与郭芙如此亲密,问道:“傻蛋,那日酒楼上一战,你忽然走了,今日怎么又和郭姑娘一同来这儿了?” “我下山本来就是要去找芙儿的,那日不巧错过了,还好后来还是遇上了……”杨过将自己与郭芙重逢及之后参加英雄宴等事情大致向陆无双讲了一遍,“我们正要赶去襄阳,怎么?媳妇儿,你又让李莫愁追上了?”他说得顺口,又将素来调戏的话儿喊了出来,这才反应,有些担忧的向郭芙望去,却见她正笑盈盈的倾听他们两人谈话,接到杨过打量的目光,回了他一个顽皮笑容,面上并无丝毫不快。杨过这才放下心来。其实郭芙自小与杨过相处,对他性子十分了解,早知他喜欢口花花的占些便宜,当年在嘉兴初见面时便是如此了,因而此刻看他与陆无双调笑,并无不快,反而听陆无双口口声声将杨过叫做傻蛋,觉得颇为有趣。 “那日你忽然走了,我表姐带我到这一带养伤。其实我的伤早就没事啦,我气闷不过,出去闲逛散心,当天就撞到了两名丐帮的化子,偷听到他们说大胜关在开什么英雄大会。我便去大胜关瞧瞧热闹,哪知这会已经散了。我怕表姐记挂,赶着回来,不料见到了这女魔头,我和表姐联手都不是她对手,一路逃到这镇上,还好遇见表姐的师兄出手相救,才支撑到现在。” 杨过道:“这位姑娘是你表姐?还没请教姓名。”陆无双拉着她表姐笑道:“我表姐叫程英,你也见过的啊。”杨过一时愣住,似程英这样美丽的女子,自己决不至于见过就忘的,何以脑海钟对她竟无甚印象。陆无双见杨过尴尬模样,这才想起,笑着解释道:“上回表姐请你去就我是带了面具的,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杨过这才想起,难怪自己见她觉着眼熟,竟是这个缘故。他作揖为礼,道:“程姑娘。”郭芙也跟着喊道“程姑娘。”程英还礼,道:“杨少侠,郭女侠”郭芙见他们二人如此恭敬,不禁觉得好笑,她向程英问道:“程姑娘,大家既然都是旧识,何必如此多礼。我便冒昧称两位程姐姐和陆姐姐,不知两位姐姐可愿认下我这个小妹?” 陆无双也是爽快性子,见郭芙这么说,甚合她的脾胃,伸手拉住郭芙笑道:“怎么不好。能有芙儿这般可爱的妹子我还求之不得呢!”程英面上却有几分为难,郭芙心思灵动,猜到她可能是有所顾忌,问道:“我看程姐姐的师兄招式路数颇似我桃花岛的功夫,不知姐姐和桃花岛主黄药师间怎么称呼?” “正是家师。”程英答道。郭芙不禁笑了起来,对杨过道:“这可真巧了,论辈分,程姐姐还是我们的小师叔呢。”她又转头对程英道:“姐姐可是担心乱了辈分。这却不打紧的,外公可是人称‘东邪’的,他老人家最不在乎的便是这些繁文俗礼,我们只管各交各的朋友便是。” 程英转念一想师父的性子的确如此,看来郭芙倒真不愧为他的外孙,祖孙俱是一般的不拘礼法,因而微微一笑,道:“却是我落了俗窠,还是妹妹性子洒脱。” 杨过看着言笑晏晏的三女,插言道:“你们聊得开心,可别忘了还有个李莫愁在等着呢。” “啊,差点忘了。”陆无双惊呼出来,急急向正在拼斗的两人望去。李莫愁拂尘挥舞,稳稳制住了冯默风,但她看见郭芙与杨过出现,心知不妙,却也没有对冯默风下狠手,而是一边拼斗,一边观望。郭芙一看场中形势,却也猜出李莫愁的心思,因而上前两步,微笑道:“李姐姐,可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李莫愁心中对郭芙甚是忌惮,知她年纪虽小,武艺却并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心智又高,此时见她出面,因而略微放缓了出手速度,淡淡答道:“郭家小妹子,你也来了。” “与李姐姐过招的乃是小妹的师叔,不知可否请李姐姐暂且停手,大家有事可以慢慢商谈,李姐姐以为如何?当然,若是姐姐手痒想过招,小妹也可以奉陪。”郭芙笑着慢慢说道。 李莫愁自忖并非郭芙、杨过等人联手之敌,因而娇然一笑,道:“好,看在妹子你的分上,只要那姓陆的丫头教出《五毒秘笈》,我就不在追究了。” “《五毒秘笈》?”郭芙看了眼陆无双,她立刻接口道:“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书被丐帮的人抢去了,我就是想给也拿不出来。”其实书还在陆无双怀中,只是她此时取出,岂不是告诉李莫愁自己过去一直在骗她。 郭芙微微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要说丐帮抢了陆无双的《五毒秘笈》她却是不信的,不过此时并非询问的好机会,因而她对李莫愁说道:“既然《五毒秘笈》在丐帮手中,这倒容易办了。只要李姐姐信得过小妹,小妹必将《五毒秘笈》找来交还给李姐姐,不过,也请李姐姐今后不要再找我这两位姐姐的麻烦,不知李姐姐以为如何?” 李莫愁看眼前形势,自己即便用强也是无法夺回《五毒秘笈》,唯有暂时依着郭芙的法子,因而说道:“我相信以妹妹的身份自然说话算数。不过,你何时能将秘笈交还与我?” “一个月后,李姐姐到襄阳来找我吧,相信那时我应该找到了《五毒秘笈》。” “好,一言为定!”李莫愁说完,立刻施展轻功离开。 更新说明 最近的忙碌超出了云儿的预期,所以很长时间没能爬上来更新,请各位读者朋友原谅 云儿在这里声明,本书决不太监,后续正在写作中 由于公司人员变动,云儿的工作量由两人份一路飙升至四人份,呵呵,所以各位可以想象到前一阵子云儿的空闲时间实在是被压缩到近乎没有上周末在超市购物时晕倒,有幸领会了生平第一次的120急救,极度失望担架居然是钢板(电视误人啊……),还好只是休息不良加中暑,本周正常上班所以,为了健康和自由,云儿正在跳槽中(进行时状态),如果顺利的话,下周四可以知道结果新工作应该可以清闲很多,那时侯将恢复正常更新,所以,大家一块祝福云儿跳槽成功吧!呵呵…… ps:下周一定会更新一章的 蒙古大军 第三十三章 眼见李莫愁飘身远引,郭芙上前对伫立一旁的冯默风施礼道:“芙儿见过冯师叔。”冯默风被逐出师门时黄蓉也不过才出生,因而并不识得郭芙,一双浑浊老眼半眯着看向她,问道:“你是……”“冯师叔,黄药师是我外公,我妈妈是黄蓉。” 冯默风听闻恩师有后,脸上登现喜色,连道:“好,好……”他仔细看着郭芙,见她向自己走来时步履轻盈,精气内敛,显然内力高深,愈加满心欢喜。须知他虽败于李莫愁手下,并非武功不如她,只是多年不曾与人动手,招式都已生疏,更兼之腿上不便,才被落在了下风,然而眼力却是在的,“真是好孩子,”他拉着郭芙细细打量,声音却渐渐哽咽起来,“你别叫我师叔,恩师他老人家早把,早把我和陈梅曲陆四位师兄一同、同逐出师门了……” “冯师叔,您别伤心,外公十几年前就将您和其他几位师叔重新收回师门了……”“什么?”冯默风一把抓住郭芙,全身发颤,又是激动,又是期盼,还有几分害怕的问道,原本细长的双眼竟都睁得圆了。 郭芙眼见冯默风真情流露,心内也很是感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对外公如此忠心依恋,连忙将十几年前黄药师在陆家庄亲口允许他们几个师兄弟重回桃花岛门下的经过说与他听。黄蓉当年闯荡江湖时在陆家庄遇裘千丈假冒裘千仞这一段经过颇为有趣,郭芙在听母亲讲述时记得最牢,外公正是那时现身,并重将陆乘风收归门下的,“外公曾让陆师叔将您和其他几位师叔都寻回桃花岛,想来是您避居在此,陆师叔未能寻到,才错过的。” “师父,师父……”三十多年的夙愿实现,冯默风心情激荡之下,竟都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声声的喊着师父,黝黑面孔上老泪纵横。郭芙也不禁为之感动,因而着意安慰,程英亦上前与冯默风相认,此番同门相聚,彼此都是心中欢喜感慨。 五人在冯默风的铁匠铺子中坐定,陆无双从怀中取出一册抄本,递给郭芙,道,“芙儿妹妹,这就是我师父的五毒秘传。”郭芙见那本书封皮殷红如血,心中微微一凛,暗道果然是害人之物。陆无双道:“我先前骗她说,这书给丐帮抢了去,刚才不好改口,只得依旧赖在丐帮头上,还请芙儿妹妹见谅。”她将秘笈塞入郭芙手中,略微皱眉道:“我原也不希罕她这毒书,只是,妹妹真打算将这《五毒秘笈》还给李莫愁?”郭芙点头道:“不错。”她信手翻了几页,其中记载的尽是些下毒害人之法,也算毒辣,不过郭芙自研习医术以来,对各类毒术也曾用心了解,此中所载尚不足使她动容,“这毒经中关于五毒神掌与冰魄银针毒性的解法倒还是可以了解一二,其余施毒之术并不足称奇。陆姐姐若是对毒术感兴趣,妹妹桃花岛上藏书阁内还有许多毒经,姐姐尽管取了翻阅便是。” 陆无双轻轻缩了缩鼻头,眨眼笑道:“我对毒物可不感兴趣,偷取师父的《五毒秘笈》不过是为了故意气她罢了。既然妹妹已担下这事,还给她也罢。”郭芙将秘笈放入怀中,侧头笑道:“如此我可要多谢陆姐姐啦!”她眼珠儿一转,心中记起一事,向冯默风讨了笔墨,挥毫急书,写了满满两页,分别递给陆无双和冯默风,道:“这是外公晚年创的‘旋风扫叶腿’,主修下盘内功,” 这套武功乃是黄药师自恨当年太过心急躁怒,重罚了四名无辜的弟子,后来潜心创出这“旋风扫叶腿”的内功秘诀,便是想去传给四名弟子,好让他们能修习下盘的内功之后,得以回复行走,郭芙望着冯默风道:“外公惦记几位师叔腿上的伤势,特地创了这套功法,招数虽和外公早年所创的‘扫叶腿’一致,但这套却是先从内功练起。师叔每日依照功诀打坐练气,要是进境得快,五六年后,便可不用扶杖行走。” 冯默风闻言不禁又悲又喜,百感交集,心中对师父的恩情愈发感怀。 郭芙又对陆无双道:“妹妹平白得了陆姐姐送的《五毒秘笈》,却不好拿些俗物污了陆姐姐的眼,正好借花献佛,将外公的这套功法赠于陆姐姐。”她将口诀塞入陆无双手中,笑道:“这‘旋风扫叶腿’虽非稀罕,但是其心法对于恢复腿部经脉有极好的效果。我看陆姐姐左腿似乎早年受过伤,未能及时医治,若是习练此功,虽未必下盘功夫如何了得,但两三年后必可行动如常。”她刚才看到陆无双行走间左足微跛,正好用得上这套功法。 陆无双虽然心性开朗,然而左足缺陷一直为她心头大憾,此时听到知道自己有希望恢复正常,不禁欣喜难抑,紧握郭芙手臂,连喊“妹妹,我……真是,妹妹……”几不成语,又转头笑中含泪的看向程英。程英自然为表妹开心,上前握住陆无双和郭芙,温柔笑道:“真是多谢芙儿妹妹了。”郭芙嫣然一笑,道:“大家都是好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杨过眼见三女言笑晏晏,亲密友爱,也是满心欢喜,含笑注视,屋内正一片和乐融融,忽听得村外人喧马嘶,隐隐如雷,不禁心中一凛。屋中五人不由同时抬头向外望去。杨过道:“我去瞧瞧。”他起身向外走去,郭芙立刻跟了上来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两人牵手来到村外大路旁,但见尘土飞扬,旌旗蔽空,原来是一大队蒙古兵向南开拔,铁弓长刀,势若波涛。 杨过从未见过大军启行,看到这般惊心动魄的壮观,不由得呆了。郭芙眼见蒙古军队军容整齐,兵强马壮,冷冷煞气扑面而来,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般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行军她亦是初次见到,其声势远非前世电影电视中百来号群众演员所能比拟,难免身心震荡,尤其是空中扬起的飞尘凝而不散,显示此群蒙古士兵训练有素。郭芙心中不由暗道,如此虎狼之师,岂是已被江南柔风细雨泡得娇弱的宋廷士兵所能抵挡,便是以自己在京中所见的号称精锐的御林军与之对比,恐怕也是华丽有余,武勇逊远矣! 二人尚在震撼间,一名小军舞起长刀,冲他们吆喝:“兀那蛮子,瞧甚么?”冲将过来。杨过郭芙自然不惧这等小兵,只是这对蒙古军足有数千余人,二人不愿横生枝节陷入军马包围之中,对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转身往村内退去。 然而那蒙古军士并不就此罢休,反而拍马追了上来,一边大叫道:“站住,将那小娘子留下!”杨过听他口出不逊,不禁皱眉,拉着郭芙停下,便待等那鞑子靠近了给他个教训。两人立在村口,那鞑子尚未靠近,又有几个蒙古骑兵一并大笑着奔来,口里犹自不干不净的呼喝“好个水灵的小娘子……”之类调笑话语,直听得杨过怒火中烧,打定主意要将这六七个鞑子全部留下。郭芙本不欲惹事,但见这几个鞑子兵实在不知好歹,这般出言不逊,也存了心思要教训他们一番,眼看他们拍马靠近,雪玉皓腕轻扬,几颗银弹子如疾电般脱手飞出,打在当先三骑的战马前腿关节上。蒙古骑兵虽然骑术精湛,然而事出突然,不意竟马失前蹄,轰然倒地,马上骑兵也都被摔了出去。杨过纵身跃起,一串连环踢,踏在摔飞下马的三个蒙古士兵胸口,立时将他们踢得吐血昏迷过去,只余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两人这一番配合,不过眨眼之间,随后四骑尚不及反应,便只看到先前的三名同伴已经躺倒在地。不过蒙古鞑子素来凶悍,虽然吃了一惊,却并未停下,反而呼喊着高举弯刀拍马加速冲近。 杨过与郭芙对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两人一左一右迎着来骑欺身而上。郭芙晃身避开当头劈下的弯刀,右脚一点飘身而起,左手轻挥一招兰花拂|岤手划过对方握着弯刀的手腕上。那蒙古骑兵只觉手腕处如刀裂刺痛,五指不由松开,弯刀已“啪”的落入尘土中去,还不及反应,小腹气海|岤已受了重重一掌,登时口吐鲜血,无力坠下马昏死过去。郭芙飘落马上,一勒缰绳横在了随后迫近的那一骑前,那蒙古骑兵的骑术也端的了得,眼见便要撞上郭芙所控的战马,他双腿加紧马腹同时右臂疾拉缰绳,生生在最后关头偏转了方向从郭芙左侧擦肩错过。然而郭芙启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俯身抱住马颈,在两马错身之时,旋身一记飞踢,将那马上骑兵踹飞了出去。郭芙方才在马上坐起身来,向另一侧的杨过看去,他此时已将剩下的两名蒙古骑兵解决。 蒙古军并不十分强调军纪,掳掠汉民在军中是极其常见的,即俗称的“打草谷”,然而今次的几个骑兵实在运气不佳,碰上杨过郭芙这两个小魔星,非但未能讨得好去,反而丢了性命。待大路上的蒙古大军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派兵支援时,两人已拨转马头,逃回村中去了。眼见数百敌兵涌来,留在村内的冯默风三人立时跃上郭芙赶来的无主战马,一起奔逃离开。背后箭如飞蝗般射来,都被垫后的杨过郭芙挥剑一一拨落。蒙兵追了许久非但未能追上众人,反而叫杨过郭芙的金针银弹伤了不少人,且又不便脱离大军太久,只得悻悻收队。五人将追兵抛落后兀自不停,仍是在荒野中策马狂奔了好一阵,直到确认已远离蒙古大军才放缓了速度。 放任追风自由的小步跑着,郭芙长长吐了口气,道:“杨哥哥,我们这可算是落荒而逃了吧?”但面上不仅无半分逃跑人应有的自觉,反而仿佛是得了希奇玩意的淘气得意笑容。见她神色,其他几人也不禁莞尔,似这般被大队人马追着逃跑的惊险刺激,众人确实都不曾试过。 看了看方向,郭芙笑道:“我们这一路策马狂奔倒没走错路,正好是朝着襄阳城去呐。”她转向冯默风和程英姐妹,邀请道,“冯师叔、程姐姐、陆姐姐,你们不若随我和杨哥哥一块上襄阳吧。爹爹妈妈正组织天下义士共聚襄阳抵抗鞑虏,若是见你们到了,一定很高兴。” 冯默风长声大笑,“这是自然!蒙古鞑子侵我华夏江山,师叔这把老骨头只要还耍得动铁拐,便要上阵去杀几个蒙古鞑子,不叫那蛮夷小瞧了我中原武林。” 得到冯默风的肯定,郭芙心中十分欢喜,又以询问目光看向程陆两女。陆无双眼睛闪亮,似颇为意动,正待张口答应,程英却先一步开口:“多谢芙儿妹妹盛情,只是我和师父有约在先,需在此地等待,”她看了眼陆无双,“况且,表妹刚得了‘旋风扫叶腿’的心法也需时间修习。” “哦,”郭芙有些遗憾的点头,“对啊,我都忘了呢,陆姐姐还要练功。不过,陆姐姐,‘旋风扫叶腿’练好后,你和程姐姐可要立刻来看我们啊!说定了,我和杨哥哥在襄阳等你们。” “一言为定!” “芙儿,我们已在这蒙古大营旁待了三日,不若先入襄阳城内,再做商量。郭伯伯与郭伯母久不见你,必然担心。”此时斜阳正浓,襄阳城外西北方向十余里地外蒙古大营内已升起阵阵炊烟。杨过、郭芙自与程陆二女告别后,与师叔冯默风一路东行,及至襄阳城外,郭芙执意要往蒙古军营内探个究竟,因而与杨过留在城外。两人白日在营外一处小山坡上观察蒙古大营动静,夜间则溜入营中探查。 “不急,”郭芙站在树梢,收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暂停对蒙古大营的观察,回身嫣然一笑,“杨哥哥,我有个主意……” “芙儿,你该不会是想去蒙古大营捣乱吧?”杨过一见她两眼亮晶晶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疼,他可深知每当郭芙如此神情时,必是有人要倒霉了。 “杨哥哥,还是你最了解我。”郭芙翩然落坐在杨过身旁,笑吟吟的说道,“这两日我们已将蒙古大营的布置摸熟,正好可以趁今晚夜间去营内好好闹将一场,你说可好?”她略侧颈子抬头仰望杨过,乌亮的大眼中满是期待。 杨过深知闹营可不比探营,其中危险自不待言,不禁微微皱眉,旋即放开,前方纵是刀枪火海又如何,既是芙儿想去闹营,他自然相陪。双眉轻扬,杨过揽住郭芙肩头,朗笑道,“说吧,你想怎样?” “太棒了!”郭芙欢呼一声,拉着杨过一块从树上跃下,“我就知道杨哥哥最好了,一定会同意。”她伸手折了一根树枝,弯腰迅速在地上画出蒙古大营阵势,“杨哥哥,你看,蒙古大军是按武侯八阵立营的。”郭芙以树枝指着草图解说,“八阵,一曰方阵,二曰圜阵,三曰牡阵,四曰牝阵,五曰冲阵,六曰轮阵,七曰浮沮阵,八曰雁行阵。而蒙军大营用的是变阵——天覆阵。五人为伍,十伍为队。一车凡二百五十队,余奇为握奇。故一军以九千七百五十人为奇兵队,七十有五队以为中垒,守地六千尺,积尺得四里,以中垒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三百步。垒内有地三顷余,百八十步,正门为握奇。中军居之,六纛五麾,金鼓府藏辎积皆中垒,外余八万七千五百人,队一千七百五十分为八阵……”她知杨过对八阵不甚熟悉,因而将其细细道来。 杨过心思敏捷,立刻会意,“前两夜我们所绕过未探查的必是中垒了?”“不错,中垒正中为忽必烈的王帐,其处护卫森严,想来金轮法王等人也多半在其中。”郭芙含笑点头回答,“不过,蒙古鞑子的八阵图学得并不到家,其间休、景两门互扰,外八阵军数不对,不合奇正之数,生门外尚有活路。若是金轮法王不在的话,这倒是一个刺杀忽必烈的好机会。可惜,上回我们虽然侥幸将他逼退,可要是在蒙古大军中遇上这老和尚,恐怕我们就要陷在蒙古大营内了。” 眼看着机会在跟前却不能利用,郭芙不禁有些懊恼,同时又奇怪,何以蒙古大营所立八阵竟存在如此大的破绽。她却不知,蒙军所用八阵乃是当年郭靖尚是金刀驸马时所教,不过,彼时他方得《武穆遗书》,对军阵尚不精通,且也未全部传授于蒙古大军,故而蒙古大营所布八阵形似神非。 两人正商讨阵形,忽听得空中几声唳鸣,声音清亮,原是乘风、随风两头大雕,它们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收翅落在二人身旁。杨过见双雕脚上各挂着一个大篓子,里面沉甸甸的不知装着什么,不禁挑眉笑道:“你这闹营的计划怕是在前日叫乘风它们去襄阳时便定下了吧?”原来,郭芙自决定北上襄阳助父母守城时,便遣双雕往扬州桃夭阁去取了新制成的望远镜来。前日双雕送来望远镜,旋即又拍翅飞走,杨过便有几分奇怪,此刻一见,哪儿有不明白郭芙的安排。 郭芙偏头浅浅一笑,徐徐道来:“我巍巍中华,战阵变化,博大精深,岂是这等蒙古鞑子依葫芦画瓢便能学去的,自得叫他们知道,什么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声调不高,语音一如平日娇柔,又带着几分顽皮,然而眉梢眼角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自信骄傲,脉脉余晖落在她发稍衣角,耀目灿烂宛若身着撒金纱衣。“芙儿……”,杨过不禁痴迷凝望,又是欣赏,又是爱怜。郭芙正对上杨过深情爱宠目光,心底甜蜜欢喜,面上骄傲神情一时俱化作柔情万千。一双人迎风并立,便是山脚数十万蒙古大军亦都不放在心上了。 “哈哈,可算逮着你这两头大鸟了!”呼声初发时尚远,倏忽间就已到了跟前,杨过郭芙甫自有所反应,便见一灰色人影如大鸟般扑近,朝双雕抓去。郭芙随手甩出一串银弹子,打向来人膝肘之间,逼得其身形暂避,杨过亦同时旋身抽剑,拦住其去路。双雕却是极警觉,似曾吃过此人的苦头,听到声音之际便拍翅飞起。来人受郭芙、杨过一阻,再接近时,双雕已盘旋于上空。那人见双雕已窜至半空,再难到手,立时跳到一边,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又叫这两只鸟儿跑了。”又向杨过说道:“小兄弟,你可得赔我一双大鸟,我追了它们一整天,好容易才等到它们落下,却教你给放跑了,你得赔我才行!”这人倒耍赖的理直气壮。 郭芙见那人宽袍大袖,白须飘飘,可是脸上无赖顽皮神情却如孩童一般,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人来,眼中闪过捉黠神色,向他跨近一步,娇嗔道:“哎,你追了我的鸟儿一日,把它们都吓坏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呢?” 那老头看郭芙向他靠近,唬得向后又是一跳,连连摇手,大叫:“停,你别过来!”又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遇到漂亮小姑娘就没好事,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想当年……” “怎么,你想赖帐?”郭芙不依不饶的追上前去。那老头一看郭芙追近,立刻施展轻功拔身跃起。郭芙当下拉长音调大声喊了起来:“四张机……”那人听到这三个字,跃到半空的身子竟打了个颤,又落回到地面了。 郭芙微微一笑,看来妈妈所说的可真是有效,当即不急不慢的说道:“老顽童,‘鸳鸯织就欲双飞’找你来啦,你还不快去见她?” “什么?”那人正是老顽童周伯通,他听到郭芙的话吃了一大惊,紧张的前后打量,“在哪里?在哪里?” “你别急,她这会儿不在这儿。”郭芙捉黠的看着他,“不过呢,你要是落跑的话,我就让风儿追着你,再告诉她。”郭芙指了指盘旋在空中的双雕,坏坏的威胁道:“她还要和你‘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呢。” 周伯通脸上一垮,鼻子眼睛都皱到了一处,惨兮兮道:“我永不见她。好姑娘,以后你叫我做甚么我就做甚么,可千万别跟她说曾见到过我……”他这会儿倒主动围着郭芙作揖求饶了。 “你说话算数?”郭芙背着双手,笑问道。 “老顽童一言既出,决无反悔。”周伯通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那好吧,”郭芙慢慢说道,“我答应你,不告诉她你在这儿。” 驱龙逐虎娖胡虏 第三十四章 “刺杀忽必烈既不可行,那你可是计划要烧毁蒙古大军的粮草?”杨过对正在招呼双雕落下的郭芙问道。“不错,”郭芙嫣然一笑,动手解下双雕脚上所系的篓子,“这两日我们已探清蒙古大营的布置,今夜动手正好。” “咦,怎么都是硝石粉?”周伯通好奇的打开一个篓子,对里面的东西迷惑不解。 “配置火药啊。”郭芙很自然的回答,这些东西都是她让母亲准备的。宋时火药已开始运用于军事,如火炮、蒺藜火毬和毒药烟毬等,但其火药配方中硝石含量太低,火药威力较小,充其量不过是听个响,冒些烟。因而,郭芙只让母亲为其准备硝石等原料,以便自行动手配置黑火药。她对周伯通诱惑道:“老顽童,我们今晚去蒙古大营中放烟火怎样?” “好啊,好啊!”周伯通拍手大笑,“老顽童最爱凑热闹了!芙丫头,你说吧,要怎么玩?”他最是爱玩闹,虽然已知道郭芙是自己郭靖大兄弟的女儿,却还是宁可她管自己叫做老顽童,不肯拘了长幼规矩。 郭芙眼珠子一转,随口吩咐:“你去把那边树下堆着的硫磺石都磨成粉末,装到竹筒中吧。”那些硫磺石是郭芙与杨过这两天收集的,正是打算用来制造火药。放着老顽童在侧,她自然是充分利用劳动力了。杨过含笑看着周伯通乖乖被她支使着充当磨石劳工,“芙儿,我需做些什么?” “杨哥哥,你帮我再砍些竹子吧,尽管拣粗壮的砍,我需要五六个寸许粗的竹筒,另外,拇指粗细的竹节也需十来个。”郭芙正给双手涂上蜜蜡,从另一个篓子中小心的取出几大包药粉,按比例调配。 不多时,周伯通便凭借深厚功力轻松以双掌将硫磺石全部化成粉末,他提着竹筒跑到正在配药的郭芙身边,献宝似的送上,“芙丫头,你要的硫磺粉我都准备好了,还要什么吗?”他兴致勃勃的看着郭芙将各式药粉混合,便待插手,“我也来配。” “别乱动,”郭芙将他的手拍开,“这些可都是毒药,小心你自己中毒了,我可懒得救你。”“不怕,不怕。”周伯通自不将些许毒药放在心上,依然不老实的动手折腾,“嗯,这是马缨丹,我认得,还有……狼毒,”他随手将两样扔在一块,又捏起一些白色粉末,看了半天,“咦,这是什么?”又凑在鼻端闻了闻,还没想明白,忽然跳起来,“哎哟,痒死了……”双手没停,一会儿抓在手臂上,一会儿又在身上抓挠。 郭芙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原来,刚才周伯通拿的是她制的“痒痒粉”,这东西并无什么大害,唯独中者浑身奇痒无比,正是她平日最爱用来捉弄人的。她见老顽童一直在旁捣乱,因而故意没有提醒,果然让他吃了个亏。她这才笑道:“怎么,老顽童,你不是说不怕么?” 周伯通不作声,盘坐一旁运功逼毒,不等盏茶功夫,他又跳将起来,猴儿似的浑身上下抓挠,“痒死了,痒死了……”终于口里大叫,“芙丫头,你这……什么东西,快给老顽童解了吧!”郭芙见他上窜下跳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倒了一滴到盛水的竹筒中,朝他抛去,“老顽童,你还乱动我的毒药么?” 周伯通一把抓住竹筒,大口喝下解药,“总算舒服了!”抚着白胡子长长舒了口气,他瞪起眼睛好奇问道,“小丫头你配得什么东西,这般古怪?”不过这回总算老实了,没敢伸手乱碰。 “痒痒粉。”郭芙俏皮的冲他眨眼,解开腰间挂着的单筒望远镜,抛给杨过,“杨哥哥,你将蒙古大营的布置和老顽童说说吧。”她自低了头小心翼翼的按着75:1:15比例将硝石、硫磺、碳粉混合调配,这配方来自于已渐遥远的前世记忆。那一世为着生活在学习上总是分外着力,虽然大学时学的是机械工程,但她却对钢材冶炼基础、力学平衡等相关知识都下了苦功,这黑火药的配方也是那时了解的,不想此时竟用上了。嘴角不自觉牵起一抹渺茫的淡笑,手上依然谨慎的配置着火药,心思却有几分恍惚,那时候,整天忙着打工、读书,小心的计算着工钱、奖学金、生活费…… “有意思,哈哈,有意思……”身后传来老顽童兴奋的大呼小叫,郭芙不禁露出会心微笑,一时怅惘心思俱都消散,收妥火药及药粉,回过头去,便见他拿着单筒望远镜站在树梢东张西望的,不时拽着杨过对远处的蒙古大营指指点点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8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指指点点,那神情真真如得了有趣玩具的顽童一般。 “老顽童,蒙古大营的布置你可清楚了?”郭芙笑吟吟的抬头问道。 “清楚了,清楚了……”周伯通拿着望远镜东瞧西看,随口敷衍道。郭芙瞧他神情,分明只顾着新鲜贪玩,纵声跃到他身旁,左手轻挥拍在他持镜腕上,右手一晃一夺,使了打狗棒法中的“犬口夺棒”一招,趁他不备轻轻松松将望远镜取了回来,笑问:“那你告诉我中军大营、粮仓和马群的位置。” 老顽童顿时一愣,“这个……嗯,不就是在那儿嘛。”他手往蒙古大营方向胡乱点了点,眼睛盯着郭芙,见她已沉下脸色,脸上有几分尴尬,讨好的说道, “嘿嘿,芙丫头,你把那望远镜再给我看会儿,我一定记清楚中军大营 “这望远镜借给你看容易,”郭芙眼珠儿一转,放开颜色,笑道:“便是,要将它送给你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老顽童急切问道。 “不过嘛,今晚杨哥哥和我计划偷袭蒙古大营,你若是能帮我们做成一件事儿,我就把这望远镜送给你。” 老顽童闻言即刻拍着胸脯保证:“哈哈,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老顽童我也一定做到,快说快说……” 杨过见老顽童抓耳挠腮的模样,心底偷笑,知道郭芙心中必有计较,只怕他今晚却是要被她利用充分了。果然,郭芙见老顽童上钩,面上却仍是不紧不慢,从容说来,“这望远镜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我桃花岛上比它更希奇有趣的事物多了去,只要老顽童你帮我把事情办好,我还可以多送你几样有趣的玩意儿。” 老顽童紧紧抓住郭芙递来的望远镜,像是生怕她反悔要了回去,同时又垂涎起郭芙口中说的别的好玩意儿,便将心底刚打算骗过望远镜就溜走的主意放下,好奇问道:“什么有趣的东西?” 郭芙不回答老顽童的问题,反而问他:“若是像乘风那样飞到天上去,你说有趣么?” “飞上天?怎么飞?”老顽童一听,立刻心痒难耐,瞪圆了眼问道。 “这个嘛……”郭芙嫣然一笑,“以后你试过不就知道了。”将老顽童的胃口钓得高高的,她却转变话题讲解起晚上袭营的安排。老顽童记挂着郭芙所说的有趣玩意儿,自然乖乖听话。 丑时三刻,正是人体最为疲乏,睡眠最沉的一段时间,一条青灰人影淡若烟墨在蒙古大军密密麻麻的营帐间一闪而逝,大营内不时走过的各队巡逻士兵未能发现任何异常。 夜风拂过,中垒后右阵中的粮仓处突然爆出几声巨响,接着一阵火光冲天而起,原本寂静的军营立时喧闹起来,巡营的兵士三三两两匆匆向粮仓冲去,口中用蒙语大喊着“着火啦!”“救火啊……”。 “有意思,嘿嘿,有意思……”这时一条人影从粮仓处窜了出来,映着熊熊火光,眉目恍惚,不甚分明,但那一翘一翘的白胡子、宽大的道袍以及口里得意洋洋的语气,可不正是老顽童周伯通。只见他身形闪动,倏忽间便将当先赶来救火的十几兵士给拍晕了过去。后一队赶来的蒙古士兵眼见老顽童武功厉害,登时结成圆阵,七八柄长矛齐向他胸间溯去,老顽童伸出双手,分别抓住四柄长矛,八名蒙古大汉用力推前,竟是纹丝不动,随即使力回夺,但几人挣得满脸通红,八柄长矛竟似铸在一座铁山中一般,连半寸也拉不回转。“用力啊!”老顽童哈哈大笑,竟和他们玩起了拉据战,“啧啧,太差劲了!”可怜那队蒙古兵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抛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与之争夺。老顽童越见他们手足无措,越是高兴,口中益发大叫:“没吃饭么?这般小的力气!”这时又有几队蒙古士兵赶来,分了一队朝老顽童奔去,其他的却是忙着救火去了。老顽童本来玩的正开心,突然想起分开前郭芙的交待,“哎呀,若是让他们灭了火,老顽童可就不妙了!”他口间喝道:“小乖乖,老顽童没时间陪你们玩了。嘿嘿,四个给我磕响头,四个仰天摔一交!一二三!”那“三”字刚说完,手臂一震,八根长矛同时断折。他双手使力的方向不同,在左手四根长矛上向内拉扯,对右手四根长矛却是运力外推,只听得“啊哟”连声,果然左边四名蒙古兵俯跌下去,如同磕头,另外四名蒙古兵却是仰天摔跌。老顽童身法展开,那些普通兵士如何能追得上,一掌一个将赶来的蒙古兵都给拍晕过去。老顽童不免又得意起来,口中唱着“小宝宝,滚元宝,跌得重,长得高!”的儿歌,本是当小孩跌交之时,大人唱来安慰的,他却是将人家拍倒了再唱。可怜赶来的蒙古兵士,未及救火,便先被他给打晕了。 正当中阵处因粮仓起火而一片马蚤乱时,外阵后侧马群内跟着也是一阵爆响,烟雾弥漫。蒙军素来征战时皆是只备军士口粮,至于战马则是就地觅食,此次远征襄阳,虽是春夏之交,草长莺飞之时,然数十万大军战马所需粮草并非扎营处可供,战马都是白日由士兵统一赶至离营数里之外觅草而食,故而夜间所有战马皆都聚集在外阵处。然而此刻,所有战马却不知为何竟都发了狂似的向军阵内冲来,原与马群紧接着的军营立时一片慌乱,惊醒的一众兵士虽有心拦截惊马,奈何数万战马发起狂来,又岂是区区几营兵士所能阻挡,刹那间奔腾的马群已如滚滚洪流将挡在前方的所有障碍全都冲毁。不论是蒙古士兵还是营帐,皆在奔驰的铁蹄下化为泥尘。 不过半柱香功夫,奔腾的马群已冲破后方圜阵所在的营区,继续往中军所在冲去。奔马过后,原本的马嘶人喊一时都渐远去,空余满地狼藉。三两侥幸未死的兵士怔愣在当场,慢慢听得沙沙作响声由远及近,其间伴随着极低的一段笛音,不仔细便淹没在风声中了,笛音呜咽般似随时将断开,偏生却又延绵不断。 “蛇!好多蛇……” 突然有蒙古士兵大声惊叫,只见沿着马群奔过之处,一片蛇海漫延而来。蛇腹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吐信时的丝丝声钻入耳中,令闻者不寒而栗。尤其是当先几只巨蟒,最粗的腰身已如水桶,大口一张,竟是将一名被马踏伤腿脚不及逃跑的蒙古兵整个囫囵吞入腹中。眼见这般场景,纵是素来凶悍的蒙古士兵也都吓得扔了兵器只顾逃纵。 蛇群过后,整片营地再无人声,真个是干干净净,决无活口。跟在其后的郭芙脸色不禁一片雪白。袭营的计划虽是出自她的安排,然而蛇群之威却是出乎她的预料。郭芙从欧阳锋处学了驱蛇之术后,最多也不过是招过几十条蛇玩闹,似今此这般全力催动,将方圆百里数千毒蛇全都聚集了驱使却是头一回。她虽素来胆大,却也被这蛇海给惊得浑身发软,紧紧倚在杨过身上不敢乱动,不过勉力维持着笛声趋使蛇群向前罢了。 杨过、郭芙二人在后阵驱蛇惊马冲营,中军粮仓又被老顽童放了一把火,然而所谓祸不单行,正当蒙古大营一片混乱之际,前军又响起了敌袭的号角。原来,黄蓉知道郭芙是夜闹营的计划后,随即又策划了由丈夫郭靖带军趁势袭营的安排。她精通兵法,自不似女儿小打小闹的扰乱一番便罢,夜袭本属兵家妙法,只可惜由于骑兵不足,襄阳素来都只是困守城中,甚少主动出击。此番袭营,一则可以打蒙军一个措手不及,鼓舞襄阳城内军民斗志,二则也是黄蓉私心安排以为女儿掩护,免得两小陷入敌营不得脱身。 蒙古大营反应甚速,然而以有备算无心,当前抵挡的蒙古千人队很快就被郭靖所率的一众武林人士打杀了大半。当即前来袭营的武林人士分作两队,一队由郭靖带领继续厮杀,而另一队却是由朱子柳领着将前营关押的数千宋民解救护送回襄阳城内。原来,自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军攻城,总是驱赶敌国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蒙古兵随即跟上。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说是一举两得,残暴毒辣,往往得收奇效。郭靖久在蒙古军中,自然深知蒙古军平时以宋人为民夫,战时则驱之攻城之计,但要破解此法,却是苦无良策。因而此夜袭营,不仅是要袭杀蒙军,更是要设法将营中宋人解救。 眼见前一队士兵抵挡不住,斜刺里又冲出一个蒙古千人队,挥动长刀,冲刺劈杀。蒙古军是百战之师,猛勇剽悍,郭靖所率壮士虽然身有武艺,然而毕竟人数不多,一时之间却也不易取胜,难再前进,双方僵持在蒙古大营的前阵之轮阵间。只听得东西两边均有号角声响,两个蒙古千人队分别自东西方疾冲而至,将郭靖等一群人围在核心,正是阵势运转,形成夹击之势。郭靖眼见蒙军将自己一队人马团团围住,而朱子柳所率之队已掩护着所救宋民脱离蒙军往襄阳撤回了,心下不由大定。他手持长矛,纵马驰出,命身后壮汉结成方阵,冲杀而前。蒙军虽然悍勇,然而对上郭靖,却无一合之将。而他身后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已紧随着郭靖冲破轮阵,转至浮沮阵内。郭靖领着一众好汉且杀且行,过了旬刻钟后,他估计朱子柳一队人马已撤入襄阳,才又领着众人往阵外冲去。只见郭靖纵马在前,运矛如飞,左挑右刺,神勇非凡,在层层包围中杀开一段血路,身后数百江湖好汉结成方阵紧跟其后,冲杀而出,且战且退,逐渐脱离蒙古军队,退往襄阳方向。而蒙军此时一片混乱,竟是未曾派出兵马追杀纠缠,任由他们从容退去。 原来,郭芙驱蛇将马群惊得冲破蒙军大营后,便不再强驱蛇群向前,而是任由其在蒙军大营中四散游走,引得整个大营一片混乱,四处都在忙着砍蛇。兼之战马受惊狂奔,一时无法停阻收拢,竟是没有兵马可派去劫杀郭靖一干人马,这却是意料之外的好处了。 郭芙直到散去蛇群,心下方才稍定,脸上略略回复几分血色,便待赶往粮仓处查看老顽童如何。杨过甚是不舍,温柔拢住她沁凉的双手,怜惜劝道:“芙儿,你刚才驱赶蛇群甚是耗费心力,我们不若休息片刻再去接应老顽童罢。” “杨哥哥,我不要紧,刚才只是被蛇群给吓着了。”郭芙轻轻摇头,反手握住杨过,“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们还是速速与老顽童汇合,离开这军营后再做休息吧。” 杨过见她神色已恢复不少,方才点头,“也好,回到襄阳后再休息也不迟。”两人于是施展轻功,纵身往粮仓处赶去。远远便见老顽童正与金轮法王等一干蒙古高手缠斗在一处,他们虽然奈何不了老顽童,却也使得老顽童再无法阻挡兵士灭火。待杨过郭芙赶到时,粮仓火势已小了许多,眼见再有柱香功夫这火就会全部被灭了,不过,至此泰半粮草已被烧毁,忽必烈围攻襄阳之计恐怕须得好生改改了。 杨过远远冲着老顽童传音道:“老顽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老顽童一回头看见两人,不由咧嘴一笑,“小兄弟,你们也来了。”杨过、郭芙冲他点点头,却不靠近,微微一笑,便往营外冲去。 金轮法王也听到杨过言语,不由狠狠瞪向他们,心中清楚此番营中大乱,恐怕竟是这两小的手笔,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恼恨。 老顽童笑嘻嘻的对众人说道:“不玩了,不玩了,老顽童要回去了。”他一个旋身便要抽身走人。金轮法王自不肯轻易罢休,大力挥掌拍出,往老顽童背心击去。周伯通反手一掌迎上,只觉一股大力冲到,他倒也不费力抵挡,借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大叫:“有趣,有趣!”扬长而去,竟是后发先至,不多时已较杨过、郭芙二人先一步冲出大营,老顽童冲他俩扮了个鬼脸,得意道:“小兄弟,快来追我啊!”便往襄阳方向驰去。 杨过、郭芙不禁对视一笑,暗道老顽童果真是玩心不改,两人牵着手紧缀在老顽童身后赶了过去。 突然间,老顽童停下身形,杨过、郭芙不由大奇,几个起落追近,却见他远远站在前方旷地上,四个人分站南、西、西北、北四个方位,成弧形将他围住,却空出了东面。周伯通伸臂攘拳,正大声叫嚷:“不去,不去!” 杨过不禁狐疑,望了郭芙一眼,却见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围住老顽童的四人,因而也不急于插手,心道“他若不去,又有谁勉强得了?”于是立于一旁静观其变。 看合围四人,都是一式的绿袍,服色奇古,并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均是中年,各戴高冠,站在西北方的则是个清纯少女,腰间一根绿色绸带随风飘舞,十分飘逸秀美。只听站在北方的男子说道:“我们决非有意为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剑房,只得屈请大驾……”看来是老顽童在那人处闯了祸,被人追讨而来。他自然不肯和那四人回去,那人却诓了老顽童一计,伸手指着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 周伯通回头一看,不见有人。那男子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色的大渔网,兜头向周伯通罩落,这四人手法熟练无比,又是古怪万分,饶是周伯通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住,登时手足无措,只听得他大呼小叫、唤爹喊娘,却给四人提着渔网东绕西转,绑了个结结实实。一个男子将他负在肩头,余下三人持剑在旁相护,向东飞奔而去。 原是故人来 第三十五章 杨过不由吃了一惊,不意老顽童竟然被那四人拿去,他心忧老顽童的安危,当即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哪里去?”郭芙却是一愣,方才展开身形也追了上去。原来,她见四人使出渔网将老顽童拿下,却勾起一件心事,不禁怀疑起他们身份,因而略微耽搁了一瞬。 那四人身法极快,杨过、郭芙跟在其后奔行数里,经过一番跋山涉水,竟是到了一片幽谷之中,此时天色渐明,隐约可见有一山径隐于丛中。二人沿径而上,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有座石屋。杨过走近石屋,扬声道:“有客远来,主人何在?” 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正是适才擒拿周伯通的绿衫人。四人躬身行礼,右首一人道:“贵客远来,未克相迎,实感歉疚。”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情况,杨过与之敷衍:“好说,好说。”那人道:“两位请进。”郭芙因此时心中存了一桩怀疑,故而并不言语,只静静跟在杨过身侧,任他周旋。两人走进石屋,只见屋内空荡荡地,除几张桌椅之外一无陈设。四个绿衫男女跟着入内,坐在主位。那中年绿衫人向他们问起来意。 杨过笑道:“我们见四位将那老顽童周伯通捉拿来此,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色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实是不虚此行。”年纪较轻的那个绿衫人道:“那捣乱的老头几姓周么?也不枉了他叫做老顽童。” 说着恨恨不已。另一绿衫人问道:“两位和他是一路的么?”杨过淡淡一笑,接口道:“我们和他也是昨日初会,说不上一路。”他这话原也不算说谎,他们与老顽童确实是昨日初次相会。 那几个绿衫人向杨过、郭芙讲述老顽童闯进谷来,如何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先是大闹丹房,将一炉丹药给毁了,接着闯入芝房,折了人家的灵芝,又跑到书房把其中珍藏的道书撕毁,这还不算,最后又在剑房放了一把火这才逃掉。杨过不禁莞尔,言道:“这老顽童的确太荒唐,只是不知谷主如何处置,但盼别伤他性命才好。” 那年轻绿衫人道:“家师新婚在即,倒也不会轻易杀人。但若这老儿仍是胡言乱道,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来得罪家师,那是他自讨苦吃,可怨不得人。” 杨过有意宛转,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皮,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么大啦,还娶……” 那大师兄立即拦住话头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甚么准?” “正是哩,老顽童胡里胡涂的,大家实在不必将他的话当真。”郭芙安静了半晌,此时嫣然一笑,突然插言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令尊名号。所谓赶早不若赶巧,我与杨哥哥可巧遇上了令尊大喜,不知是否有幸观礼?” 那绿衣少女见郭芙眸光流转,清宛扬兮,很是亲近可人,因而答道:“家父复姓公孙,名讳止。婚礼就在明日,只是未得家父许可,不便贸然相邀,还请贵客谅解。若是郭姑娘与杨少侠有暇,不妨暂栖谷中,待我禀过爹爹后再作打算,不知如何?” 郭芙望了杨过一眼,他惦记着老顽童安危,有意留于谷中探听消息,此提议正合他意,因而淡然一笑,答道:“原是我们来得冒昧,自当禀明谷主才好。”两人于是在石屋中用过早饭,这谷中却也有趣,请人食用的竟是几盘花瓣。杨过不禁有些愕然,郭芙暗忖这多半即是情花了,浅笑道:“难怪姐姐出落得这般灵秀,原来竟是以花为食,不沾人间烟火的。”她伸手取了几片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那花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难道爱情真是如此,甜蜜过后总是苦涩么?郭芙却是不肯信。 那公孙姑娘听到郭芙的称赞不由面泛红霞,原是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哪一个胆敢宣之于口。这日遇了郭芙,她本身就是绝世美人,见之令人亲近,赞美之词出于她口,即使公孙姑娘素来清淡,也不禁心喜娇羞,越发觉得亲近起来,两人于是攀谈起来。郭芙向来口齿灵便,将谷外生活描绘得生动有趣、活灵活现,引得公孙绿萼不禁心生向往,只是她因父亲婚事就在明日,不变多留,因而先一步离开,但请杨过、郭芙在谷中随意游玩。 虽一夜未睡,杨过、郭芙均是功力深厚,略加调息便又神采奕奕。此时朝阳初升,映得谷中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二人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郭芙看了心中欢喜,昨夜蒙古大营中厮杀所留阴霾也都消散,她俯身抱起一只小白兔,轻轻抚摸它的一对长耳,那白兔微眯着眼卧在她怀中,显是极为享受。杨过随手采了朵情花逗弄那兔儿,小东西鼻翼轻轻抽动凑近嗅了嗅味道,张口咬下片花瓣,三两下吞进肚中,又凑过头去,将剩余的花朵卷入口中大嚼起来。郭芙轻“咦”了一声,“杨哥哥,这小兔子也喜欢吃情花哩。”她惊奇的瞪圆了眼,长睫轻颤,依然如儿时一般娇憨,杨过微微一笑,伸手又摘了朵情花喂那白兔。山风拂过,枝头烂漫的情花随风摇摆,旋转着落下翩翩红瓣,暗香浮动,更有数点落花飘落在两人衣袂肩头上,恍然间,这数年时光仿佛从不曾流驶,依稀还是在岛上,彼时桃花盛开,落英缤纷,两人在花树下快活嬉戏。 “芙儿,襄阳战事结束了我们就回桃花岛吧。”杨过突然开口。 郭芙有些奇怪,抬头向杨过望去,见他清亮黑眸中满是温柔情意,心头漾起一阵甜蜜情怀,柔柔一笑,应道:“好啊。”她伸手轻轻替他拂去肩头花瓣,低声道:“杨哥哥,你还记得桃花岛南面的海湾么?我们很久没有一块儿潜水了。” “潜水好玩么?我也要去。”一个好奇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杨过吃惊竟有人瞒过他的感知靠近,右手立刻搭在腰间剑柄上,警惕的一个侧身护在郭芙身前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路旁右前侧一株高大柏树上冒出颗花白头颅,随着他头脑不停摇晃,缠绕在树上的密密藤条也跟着晃荡起来,竟然是老顽童周伯通,杨过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笑问:“老顽童,你怎么在这儿?” 老顽童没回答,挂在藤条上一荡一荡的,反而笑嘻嘻学着杨过口气反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杨过心道不知老顽童是怎么逃出来的,看他这般自在,自己倒是白白替他担心了一场,因而笑道:“你被这谷中的人请来做客,我们只好跟来瞧瞧了。”“嘿嘿……”老顽童倒不尴尬,嘻笑着从树上落了下来。郭芙将怀中的白兔放了,笑眯眯的看着老顽童背着的大包袱,“老顽童,你身上的东西可都是从哪儿顺来的?” 老顽童立刻得意洋洋的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来献宝似的对郭芙道:“小丫头,你看这是什么?”郭芙定睛看去,不禁扑哧一笑,“老顽童,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一大坨烂绳子啊?” “什么叫烂绳子!”老顽童大叫着跳起来,“小丫头,你看清楚些,这可是渔网,渔网!”郭芙伸出手勾起一根绳索,将渔网拎起,侧头仔细打量,这渔网上缀着磁石,而且结渔网的绳子有些古怪,应是缠了金丝辫就,她两指并力一剪,竟然不断,难怪可以用来拿人,“好吧,老顽童,我承认这是渔网,可是,你把渔网偷来做什么?难道你打算改行做渔夫么?”郭芙嘴角弯起,有些揶揄的笑问。 “这个……”老顽童愣住,他只是觉得这渔网挺好玩的,又不忿被它拿住,一时兴起就把它偷了出来,倒真没想过要拿它做什么,“嘿嘿,”挠了挠头,老顽童又从渔网下翻出别的东西出来,“小丫头,你看这匕首,那个谷主老头把它藏在墙格里,还是老顽童我眼力好,把它找出来了。”说着,他将那匕首往渔网上轻轻一划,居然当者立断,果然是柄削金断玉的利刃,而且柄上还镶有龙眼核般大小的一颗珠子,大约是夜明珠,竟隐隐发出柔和莹光,甚是珍贵。然而郭芙自幼在桃花岛上见多了黄药师收集的神兵利器,珠宝明玉,对于老顽童献宝似的表演,她只淡淡点头一笑,反而伸手拿起杂物中一块七八寸见方的羊皮,“这是什么?”她有些好奇的将其打开,见上面画着许多房屋山石及路径之类,杨过凑了过来,打量了两眼道:“好像是什么地图。”“该不会是藏宝图吧?”郭芙不由想起了传说故事中提到最多的神秘宝藏,杨过也不禁有了兴趣,将那羊皮拿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 老顽童似乎将这谷中丹房内不少丹药都顺了出来,郭芙随手拨拉了那堆瓶瓶罐灌一番,主要都是些益气固元的丹药,她自己炼药本事甚高,自是看不上这些药物。不过,其中有一翡翠小瓶,通透碧绿,雕琢得甚是精致,她看了很有些喜欢,因而将其中的丹药倒出打算扔了换上自己的丹药。不料那瓶中仅丹药一枚,四四方方如骰子般,色作深黑,腥臭刺鼻。郭芙不禁有些好奇,大凡炼药多是圆形,以便吞服。若是药锭,或作长方扁平,如这般四方的丹药,她却少见,而且味道甚是诡异。郭芙好奇的将那丹药置于鼻下细嗅,只判断出芙蓉花、大花曼陀罗根、毛地黄等几种药物,不禁微微皱眉,这几样都是迷幻类毒物,制出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指下意识的抚过翡翠瓶,瓶底传来凹凸触感,她将瓶底翻转,上面刻着三个字“绝情丹”,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竟然是这味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将丹药放回翡翠瓶收入怀中,顺手又捡起一支半截的灵芝,这灵芝已有数百年气候,可惜老顽童不会采摘,将它灵根弄断,药效减弱了许多,她不免甚是惋惜。 “咦,芙儿,你不觉得这图看起来有些眼熟么?” 身后传来杨过惊喜的声音,郭芙好奇的回过头,“怎么,你发现了什么?”杨过微笑不语,拉着她纵身跃上一旁的树顶,“你看,是否有些眼熟?”对比谷中房舍建筑,宛然羊皮图卷所绘,“原来竟是这绝情谷的秘图,”郭芙不禁赞叹,“老顽童可真是把这谷中的好东西都摸了出来。”她仔细对照那羊皮,发现在丹房之下绘着的一些水纹旁另有秘道直通后山,料定便是那公孙谷主囚禁其原配所在之地,她心中打定主意,落下树来,笑眯眯向老顽童问道:“老顽童,你说那谷主要娶的新娘子可好看?”老顽童有些莫明其妙的点点头,应道:“是顶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太冷了些。” 杨过将羊皮收入怀中,回头见郭芙伏在老顽童肩上,凑在他耳朵边不知说了番什么,只见老顽童眉飞色舞的不断点头。他从树上跃至两人身旁,挑眉笑问:“芙儿,你又在打什么古怪主意?”郭芙顽皮眨眼,“你怎知是古怪主意?” 不待杨过回话,老顽童花白的脑袋一忽儿窜到他跟前,“哈哈,杨小子,芙丫头要和我去偷看新娘子,你去不去?” 杨过略一愣神,无奈而又宠腻的看了眼正顽皮偷笑的郭芙,回头对老顽童大笑道:“怎么不去!”老顽童立刻一个筋斗翻上一旁的柏树窜了出去,杨过哑然一笑,拉住郭芙,跟在他身后从林稍掠过。 三人穿花拂柳,转过一处山脚,再穿过一片竹林布置的迷阵,直入到山谷深处,鲜花缭绕间竟有座竹屋,高不过两层,然而青翠盎然,雅致非凡。远远便见着一白衣女子倚栏独立,虽看不清容貌,然而自有一股清冷出尘之意。老顽童见了暗自嘀咕:“唉,这小姑娘怎么又站在那儿发呆了,真是无趣的很。” 紧跟其后的郭芙无奈摇头,深谷幽境间一席白衣孑然独立的女子,何其动人美景,到了老顽童口中竟成了无趣发呆,正要开口说话,感觉身畔的人儿身形一滞,突然加速,越过自己。郭芙心中对此早有预计,然而面上依旧不自觉浮起一抹黯然,停住脚步,看着杨过急切的身形落在竹楼前,微微叹了口气。 杨过怔怔望着竹楼上熟悉的身影,淡淡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清清冷冷,阳光似乎也变成了月光,他面上神情变换,终于欢喜的大声叫道:“姑姑!” 楼上那茫然独立的白衣女郎听到叫声,身子剧烈一震,轻轻的道:“过儿,过儿,你在哪儿?是你在叫我吗?”她回过头来,似乎在寻找甚么,但目光恍惚,犹似身在梦中。杨过纵身跃上竹楼,拉住了她手,叫道:“姑姑,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找得你好苦!” 老顽童挂在竹楼栏杆上,好奇的看着两人,摸不清头脑,“杨小子,你拉着人家新娘子做什么?”杨过沉浸在与小龙女重逢的喜悦当中,欣然答道:“老顽童,她是我师父,小龙女。”“哦?”老顽童一颗花白头颅倏的窜到白衣女郎跟前,瞪大眼睛盯着她瞧了好一阵儿,一边摇头,一边嘀咕:“杨小子,你没认错人吧?这小姑娘看着比你还小哩!” 那白衣女郎却似不曾注意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老顽童,只怔怔看着杨过,半晌,突然“啊”的一声大叫,身子颤抖,坐倒在地,合了双眼,似乎晕了过去。杨过不由大惊,叫道:“咕姑,你……你怎么啦?”过了半晌,那女郎缓缓眸眼,站起身来,说道:“阁下是谁?你对我是怎生称呼?” 杨过大吃一惊,向她凝目瞧去,却不是小龙女是谁?忙道:“姑姑,我是过儿啊,怎……怎地你不认得我了么?你身子好么?甚么地方不舒服?” 那女郎再向他望了一眼,冷冷的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说着就要转身回到屋内,杨过伸手拉住她,“姑姑……”他心中大急,不知究竟为什么小龙女不肯认他,偏生老顽童还在一旁聒噪,“杨小子,我就说你认错人了吧,她是那个谷主老头的新娘子。” 杨过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大声道:“姑姑,难道你……你不是小龙女么?难道你不是我师父么?”那女郎缓缓摇头,说道:“不是!甚么小龙女?” 杨过双手捏拳,脑中乱成一团:“姑姑恼了我,不肯认我?还是她像我义父一样,甚么事都忘记了?可是义父仍然认得我啊。莫非世间真有与她一模一样之人?”只说,“姑姑,你……你……我……我是过儿啊!” 老顽童只觉得有趣,对立在楼下的郭芙喊道:“芙丫头,你看这杨小子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一个劲抓着人家新娘子喊姑姑。”郭芙撇了老顽童一眼,嗔道:“你才脑袋坏掉了,乱说些什么。”轻轻在地上一点,跃上竹楼,柔声喊道:“杨哥哥。” 杨过正心下慌乱,榜惶无计,听到郭芙呼唤,惊喜转头拉住她,“芙儿,你见过姑姑的,你说我……我认错了人么?”郭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安抚一笑,“杨哥哥,你别着急。你与龙姑娘相处多年,自然不会认错。龙姑娘现在不肯认你,总是有原因的,我们可以慢慢询问。”得到郭芙肯定,杨过心中也安定下来,他不过是关心则乱,此刻确定了小龙女安然无恙,一直以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他思量起刚才老顽童的话,心下不解,向老顽童问道:“老顽童,你说她就是公孙谷主的要娶的新娘子?”“对啊。”老顽童点点头,有些奇怪的向郭芙问道:“芙丫头,这个小姑娘真的是杨小子的师父?” 郭芙轻轻颔首,转头对杨过道:“杨哥哥,我来问问龙姑娘吧。”她上前一步,对立在一旁的白衣女郎道:“这位姑娘,我们有位朋友,与姑娘容貌极是相像,适才不察,竟致误认,还请姑娘念在我们寻人心切,万勿怪罪。”那白衣女郎将目光一到郭芙身上,并不答话,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中渐渐显出凄苦神色。郭芙心中浮起一片歉疚,她虽非刻意,然而事实终究是抢夺了本属于小龙女的幸福,念及此,她语气越发柔和,“不知能否请教姑娘贵姓?” 白衣女郎迟疑许久,才低声答道:“我姓柳。”郭芙不由看了眼一旁的杨过,他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柳姑娘”,心下微叹,郭芙继续问道:“不知柳姑娘师门何处?”“我……”白衣女郎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郭芙突然以指代剑,右手双指并力刺向白衣女郎眉间,其势浩然,正是全真剑法中的“鹤翔紫盖”。杨过不料郭芙突然动手,不由大吃一惊,“芙儿!”他正忧心阻拦不及,白衣女郎已抬手一招“煮鹤焚琴”拂在郭芙手腕内关|岤上。郭芙本为尽全力,见她反击,立刻收手后退,对尚且茫然的白衣女郎微微一笑,道:“柳姑娘,得罪了。只是不知柳姑娘如何会这古墓派的武学?” 杨过立刻明白郭芙适才出手的目的,想小龙女自幼所修的玉女心经正是全真武功的克星,刚才郭芙突然出手,她下意识反击间自然就用上了玉女心经中的功夫,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小龙女虽然心思单纯,但并不愚钝,听到郭芙问话,也知道自己再无否认的必要,索性不再开口,立在一旁。 郭芙亦不纠缠,转而问道:“龙姑娘,听说你要嫁与此间谷主?”小龙女脸上殊无喜色,神色冷淡应道:“不错。” 郭芙又问,“不知龙姑娘是如何认识公孙谷主的?”小龙女默然不语,郭芙接着说道:“自英雄大会一别,我们与龙姑娘已有旬日未见,不料龙姑娘已约定婚姻,不知龙姑娘对公孙谷主了解多少?”听到郭芙反复提起小龙女的婚约,杨过面色渐渐阴沉,小龙女却不肯看他,冷冷对着郭芙,缓缓说道:“如何?” 郭芙看了眼一旁神色复杂的杨过以及满脸好奇的老顽童,对小龙女说道:“我们单独谈谈,好吗?”小龙女对上郭芙诚恳的目光,点点头,转身走向房内。 唯心唯一 第三十六章 杨过有些紧张的盯着面前紧闭的竹门,猜测郭芙会对小龙女说些什么,他下意识的走近了一步,然而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一旁的老顽童却是不时看看竹门,又看看杨过,嘴里兀自嘀咕着:“唉,女人都是麻烦,漂亮女人就更麻烦了,这杨小子一下招惹了两个漂亮女人,那可真是烦上加烦。” 老顽童的话传入杨过耳中,他不由得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老顽童的胡话并非全无道理。郭芙是他今生认定的人儿,他从未怀疑这一点,然而,小龙女,心头浮起她含泪的眸子,想起刚才听到她将要嫁与公孙谷主时心底莫名的烦躁不安,还有隐隐的愤怒,杨过有些吃惊于自己的反应。他不由退后了一步,转身步至栏前,一掌拍在竹栏上,感受竹身传来的沁凉,将心头的烦乱压下。这公孙谷主不知是何样人物,观其女公孙绿萼可称清纯动人,弟子也多杰出,料想多半也是不凡之人,只是,杨过想起老顽童一口一个“谷主老头”,心道,这谷主年纪多半不小,又如何能般配小龙女,自己断不能让小龙女随便就嫁给这么个人,可是,他又想到尹志平,心头一股邪火冒起,只恨当初在重阳宫没有一剑先将他杀了。这般左思右想,心头益发烦乱,正当这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响,杨过回过头去,便见郭芙面色凝重当先走了出来。他不禁有些担忧,“芙儿。” 郭芙听到杨过呼唤,面色微霁,抬头冲他浅浅一笑,示意无事。跟随其后的小龙女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眉目相传,在杨过开口前冷冷对郭芙说道:“走吧。” 老顽童一头雾水的凑到郭芙身边,小声问道:“芙丫头,你对新娘子说了些什么?她怎么就肯跟你走了?”郭芙低声问:“你想知道?”老顽童忙不迭的点头,她眨眼顽皮一笑,“不告诉你!”“啊?”老顽童脸垮了下来,满是失望,巴巴的望着郭芙。只是她这番行为原是与她来历有关,无法向人解释,又想起自己所做决定,心中难免纠结,故而无心与老顽童玩笑,让杨过、小龙女跟上自己,便展开身形朝着绝情谷的后山奔去。 杨过心中同样疑惑,他看了眼一脸淡漠跟在其后的小龙女,却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一行四人保持着怪异的沉默气氛,一路疾驰,不过柱香功夫,已离开山庄数里,至一绝峰之顶。四下里林木茂密,并无人烟,老顽童先按耐不住,叫道:“芙丫头,你带我们来这荒山野岭做甚?” 郭芙并不回答,而是让杨过将那羊皮地图递给她,仔细对比了一番,说道:“就是这儿了。”杨过扫了眼地图,见其上标志此处乃是厉鬼峰,正是图中秘道出口所在,因而问道:“芙儿,你是要找这途中所绘的秘道出口么?” “不错。”郭芙点点头,“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只是可能被杂草遮盖,我们找找看吧。”老顽童听到有秘道,觉得大是有趣,立刻兴致勃勃的寻觅起来。这绝顶本就不大,几人一番搜索,很快就找到在一块大石后的洞口。 “芙丫头,这会儿你总可以告诉我究竟要做什么了吧?”老顽童好奇的向洞里探望了一番,奈何那洞口不过丈许宽,内洞却极深,其中幽暗,看不分明。 郭芙随手找了颗石子扔入洞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回响,她心中估摸这洞怕是有近百丈深,“我和龙姑娘是来见一个人的。”“什么人?难道在这洞里?”老顽童好奇的问道。“不错,”郭芙点点头,“老顽童,把你的渔网借来一用。”老顽童将他那包袱中的渔网取出,郭芙与杨过一同动手,将其拆开,编成一条长逾百丈的绳索。 “芙儿,下面是什么人?”杨过思索再三,依然不明白郭芙将众人领至此处的目的。 “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19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个可以阻止龙姑娘嫁给公孙谷主的人。”郭芙语气淡然的回答。 “什么?”杨过惊喜的看着郭芙,“真的?!” “你不是希望阻止龙姑娘与公孙谷主的婚事么?很快你就可以如愿了。”郭芙将编好的绳索缠绕在一旁的大石上,系紧。 “这可真是太好了!”杨过满心欢喜,没有注意到郭芙有些怪异的语气,而是开心的对小龙女问道:“姑姑,你决定不嫁给那个公孙谷主了?那你和我们一块回襄阳吧。” 小龙女看着杨过欣喜的面容,内心一阵酸楚,刚才郭芙的话语掠过心头,“你真的爱杨哥哥吗?你爱他什么?你了解他吗?”她从来不曾去想过这些,只是在古墓,当他说出愿为她去死时,她从此破除了在师父跟前立下的誓言,她以全部的感情对他,可是,为什么?事情的开始,正如祖师婆婆的预料,然而结局却不是她以为的必然。她的心头满是茫然,如水的眸子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我不去襄阳。”是的,不论郭芙所言是否真实,公孙谷主的妻室在否,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踏足襄阳一步了。 “为什么?”杨过愕然。 小龙女没有回答,她走到洞口旁,拉住绳索,当先施展轻功跃了下去。郭芙见小龙女已进入地洞,转身对杨过交代:“杨哥哥,这洞口极深,若是没有绳索,决难攀上。为免人破坏,你和老顽童守住洞口,我和龙姑娘下去一会儿就上来。”杨过虽然不放心两人,但也知道这绳索重要,老顽童又贪玩靠不住,因而点头应承,“你小心些,”他伸手拉住郭芙,替她将鬓边的碎发别在而后,仔细叮咛:“下面那人可好说话?若是事情不可为,你和姑姑先上来,不必强求。”迎着他关切的目光,郭芙心头一松,面上自然绽开温柔笑靥:“杨哥哥,你不必担心,据我所知,下面是公孙止的原配,被他所害,囚于此处。若是见到她,龙姑娘的婚事自然就取消了。” 老顽童见小龙女下到洞中,便也要跟了下去,郭芙却怕他捣乱坏事,因而不许,“老顽童,你可别忘了,愿赌服输。既然输给我了,你就要乖乖听我的,不然,我可要告诉别人,你说话不算数,耍赖皮呢。”郭芙眨着眼冲正不依不饶也要下去玩的老顽童威胁道。老顽童这才沮丧着脸乖乖蹲在一旁。原来,刚才老顽童炫耀自己从绝情谷中顺了不少好东西,郭芙却故意说偷些个死物算不得什么,有本事偷个活人出来才厉害。郭芙与他打赌,说自己能够从谷中将新娘子偷出来,这会子还真让小龙女与她出了谷,自然算是老顽童输了。杨过问清原委,不禁暗笑,老顽童着了郭芙的圈套,白白领着她找到小龙女,还欠她一个赌约。 郭芙顺着绳索下至地洞,发现底下是个天然生成的石窟,深不见尽头,唯有顶上那一洞口,日光从孔中透射进来,石窟中日光所及处生了不少大枣树,而树下小龙女正与一半身□的秃头老妇对峙。 “你们是什么人?”那老妇突然开口,声音尖利刺耳,宛如沙石刮擦粗糙的地面。 小龙女依然一脸淡漠,郭芙因而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这位前辈,在下与朋友受邀参加公孙谷主的婚礼,在附近游玩时无意发现此洞,因而好奇入内察看,若是有所打扰,还请见谅。” 那老妇突然喝道:“甚么公孙谷主,是公孙止么?”语意之中,充满着怒气。 “不错,正是绝情谷的公孙谷主。前辈也认识他么?” 那老妇嘿嘿冷笑,道:“我识得他么?嘿嘿,我识得他么?”这老妇头发稀疏,几已全秃,脸上满面皱纹,本就神态吓人,此时冷笑不断,脸上神色越发冷厉,“你们和那公孙止是什么关系?” “我们与那公孙谷主也没什么关系。不瞒前辈,说来乃是师门前辈与公孙谷主有些纠纷,我等本欲与公孙谷主切磋一二,了结纠葛。适逢公孙谷主大婚,不愿扰了喜事,我等也非蛮不讲理之人,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可喜,因而留在绝情谷中,参加明日的婚宴。”郭芙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是为了诈出这位真正的谷主夫人。 “大婚,哈哈,大婚……” 那老妇听完郭芙一席话,仰天大笑,声音却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甚是凄厉,笑到后来,脸上满是怒容,双眉竖起,杀气逼人。 “莫非前辈乃是公孙谷主故人,因而听闻喜讯,不胜欢喜?”郭芙满脸疑惑的问道。 “欢喜?我怎能不欢喜!我这原配还活着,他就急着要娶新人了!”那老妇怒喝道。 “什么?!”郭芙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不可致信的问道:“前辈难道是公孙谷主的夫人么?我等却听说公孙夫人早已病逝多年了呢。” “病逝,哼哼,他是巴不得我早死了。”那老妇恨恨说道。 “不知公孙夫人为何会在此?” 那老妇脸色一沉,喝道:“甚么公孙夫人,‘公孙夫人’这四字,你从此再也休得出口。你莫瞧我手足无力,我要杀你可易如反掌。”突然波的一声,口中飞出一物,朝郭芙袭来。郭芙立刻右手一弹,将银弹打出,两厢撞击,当的一声,一枚枣核与银弹同落在地上,那银弹兀自跳了几跳,方才滚到一旁。郭芙暗讶,自己以弹指神通射出的银弹,便是寻常石板都可击穿,竟叫她以一枚枣核给破了去,真是了得。郭芙暗自警惕,面上依然恭敬:“原是我鲁莽了,却不知如何称呼前辈?” 那老妇嘿嘿一笑,说道:“好,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江湖上人称‘铁掌莲花裘千尺’的便是,你便称我裘前辈吧。” 裘千尺,铁掌帮帮主裘千仞的妹妹,郭芙琢磨着她的名字总算是想起来这人为何要与父母作对了,原是为了父母曾杀了她的大哥裘千丈。郭芙因而益发谨慎,小心问道:“那么,不知为何裘前辈会孤身在此?” “哼哼,若非是那狼心狗肺的公孙止,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裘千尺满脸愤恨的说道:“当年我与他成亲后不但把全身武艺倾囊以授,连他的饮食寒暖,哪一样不是照料得周周到到,不用他自己操半点儿心?他的家传武功巧妙倒也巧妙,可是破绽太多,全靠我挖空心思的一一给他补足。有一次强敌来袭,也是靠我舍命杀退。谁料得到这贼杀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长了翅膀后也不想想自己的本领从何而来,不想想危难之际是谁救了他性命。”裘千尺越说越气,继而破口大骂,粗辞污语,越骂越凶。 郭芙有意让小龙女了解公孙止的真面目,听她骂得痛快,正合心意,不免在旁凑上几句,加油添酱,恰到好处,大增裘千尺的兴头,将那公孙止如何忘恩负义,勾搭婢女,又为了保命,杀死情人,暗害发妻,挑断她的手足筋脉,遗弃在这荒洞之中的往事俱都骂将出来。郭芙见她越骂越难听,却也懒得理会,心道她的际遇虽然可悲,可是未尝自己便没有责任,纵是听她自己描述往事,也知若非她处处管束,要公孙止大事小事都听从吩咐,而又瞧他不起,且行事毒辣,终于激得他生了反叛之心,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郭芙将目光转向小龙女,见她显然已明了事情经过,断不会再嫁与那公孙止,便无心听那裘千尺泼骂,因而等得其骂声渐小,插言道:“听裘前辈所言,这公孙止实是负心忘义,可怜那新婚娘子原不知他真面目,只是累于他的救命之恩,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故而以身相许,这倒是一桩错事了。” “这贼杀才算得什么正人君子,老娘还没死,他又怎能娶别人为妻。”裘千尺骂道。 “不错,看来我等还是应给立刻赶到谷中,将此事告知众人,令那公孙止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才是。”郭芙立刻接口应道,同时对小龙女说道:“龙姑娘,你先上去吧。” 小龙女素来冷淡,早已无心对着裘千尺这般恶形恶状泼妇似的老太婆,因而点点头,便接着绳索施展轻功离开岩洞。裘千尺一见小龙女出洞,立刻大喝:“怎的,你们就这样离开?” 郭芙退后一步,道:“不然,裘前辈以为我们该当如何?”她心中对这裘千尺实在同情有限,本来看在公孙绿萼的面上或许救她一救,然而,这裘千尺实非什么好人,她若是回到绝情谷一意复仇,公孙绿萼才真的陷入父母相残的惨境,还不如认为她死了的好。况且,她心胸如此狭窄,若是知道父母杀了裘千丈将来必要复仇,郭芙自忖并非东郭先生,决不会善良到分不清亲疏,“裘前辈,你我萍水相逢,今日听了你与公孙止的往事纠葛,我却不便插手。不过,我向你许诺,出去后,必然叫那公孙止娶不成新娘,如何?” 裘千尺自然不甘心,然而看到郭芙右手中正在把玩的银弹子,她知道武功全废的自己是绝对留不住这个小姑娘的,她狠声说道:“你须得保证破坏公孙止那贼厮的婚事!” “好说,”郭芙淡淡一笑,“我既然应了裘前辈此事,必然做到。那么,就此别过。”她一拉绳索,纵身跃起,途中不过借力两次,便飞身出了岩洞。 正殷切候于洞口的杨过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芙儿,你还好吧?”“我没事。”郭芙笑着回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她上前两步,走到正漠然立于一旁的小龙女跟前,“你决定了?” “嗯。”小龙女轻轻点头。 “几时走?” “现在。” “去哪儿?”杨过莫明其妙的看着两人。 小龙女看了眼杨过,并不答话,郭芙只好向他解释:“龙姑娘决定回古墓。”“姑姑,你要回古墓?你不和我们一块回襄阳?”杨过向小龙女追问。 “过儿,我要回古墓,永远都不会再去襄阳。”小龙女看着杨过,语气平静的说道,然而双眸中却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为什么?”杨过激动的大声问道,然而他很快停住,是的,他知道为什么,他不能,不能要求小龙女和他回到襄阳,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姑姑……” 小龙女深深看了杨过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往终南山方向走去。 杨过伫立在原地,凝望着小龙女离去的身影,不知所措。 “杨哥哥。”杨过回头,对上郭芙了然的目光,“追上去吧。” “我……”杨过迟疑。 郭芙打断了他的话语,“你不会放心的,如果你不亲自送龙姑娘回到古墓。”她温柔的笑了笑,“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不想和龙姑娘说清楚吗?” “可是你,”杨过凝视着郭芙的眼睛,“还有襄阳……” “有他陪着我,你放心吧。”郭芙看了眼正在一旁看戏的老顽童,“而且,爹爹妈妈都在襄阳,我不会有事的。”郭芙伸出双手揽住杨过的后颈,点起脚尖,轻轻在他面颊上印上柔软一吻,“快去吧,我在襄阳等你!” 杨过看了眼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小龙女背影,心中作出决定,用力抱住了怀中的郭芙,叮咛道:“你要小心,我很快就回来!”这才展开身形,追了出去。 郭芙凝望着杨过渐渐远去的身影,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我会在襄阳等你,不论你是否回来。”是的,即使可能失去他,她也不愿他将来后悔,她要的,是一个一心一意的杨过,她会在襄阳等待那个心中只有郭芙的杨过,或者,没有人。 简单愿望 第三十七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慢慢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襄阳城门前的旷野上显得那么平静宁和,看着这种情景,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里,就在昨天,曾经有过一场惨烈的杀戮,上万人在这里流尽了自己的鲜血,有蒙古人,也有汉人,现在都变做了冰冷的尸体。只有那隐隐还泛出红色的□的土地,在静静述说着昨日的惨烈厮杀。 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兵已是满脸的疲惫和茫然,然而为了身后的亲族家人,他们还在坚持。昨日蒙古人攻城之激烈远超出开始几天的试探,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在付出了数千人伤亡的代价之后,蒙古大营终于收兵退后。 站在城墙上,望着对面那连绵不绝的蒙古大营,那些穿着皮袍的蒙古士兵已经开始整队了。只怕今天又是一场恶战,郭芙的心中忍不住叹息,她环看了一眼身边手握长枪笔挺站立的士兵,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活过今天。这已经是蒙古大军全力攻城的第八天了,没有真正经历战场的人是不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的。她的目光落在站立在自己身前的父亲郭靖身上,他挺拔坚厚的背影,让她在这冰冷的战场上依然安心。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人身上已经有几分热意。城下的蒙古大营阵中,牛角号响起,随即步兵队列闪开了几条通道,几十辆用巨木板简单制造出来的挡箭车被缓缓推了出来,巨大的木板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浸了水的牛皮,又滑又厚,足以抵挡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几个千人队躲在巨大的挡箭车后,缓缓的接近城墙。挡箭车的后面是,一队队扛着云梯的步兵,和正被数百士兵推着缓缓前行的笨重结实的撞车以及攻城用的楼车。 襄阳城守吕文德已收拾好细软与数百家将躲在府中,若非郭靖一力劝阻,他早已弃城而逃,不过现在,他也是不敢上城墙督战的,只待形势不妙,便由家将护着逃回京都去。至于守城的职责,在蒙古大军出现在城下的那一刻他已全权托付给郭靖了。此刻眼见新一波的攻城又将开始,郭靖的将领已传递到各城门的守将处,巨大的床弩已经绷紧,胳膊粗的弩箭愤怒的对着城下逐步逼近的蒙军。 郭靖站在城头,但见蒙古军军形整肃,前进时井然有序,先行者勇猛,殿后者不躁,不禁叹了一口长气,心想:“蒙古精兵,实非我积弱之宋军可敌。”想起国事,不由得忧从中来,浓眉双蹙。“爹爹,我先下去了。”郭芙对正凝神观察敌阵的父亲打了个招呼。听到女儿言语,郭靖回头见她素来红润的小脸上隐隐有几分疲惫,心中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此次守卫襄阳,恰逢黄蓉又有了身孕,精力不济,后勤调配的许多事情实际都是郭芙在打理,着实帮了郭靖不少,特别是她一手建立的医疗营,更是挽救了许多士兵的生命。想到女儿的懂事贴心,郭靖紧蹙的双眉展开,面上浮起慰心笑容,点点头对她说道:“嗯,你下去忙吧。” 郭芙沿着城墙内的楼道缓缓下行,同时思考医疗营的改进。她很清楚,在战场上,除非是如父亲那般达到宗师级的武功,否则个人所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尤其是她的武功更擅长的是小巧腾挪一类,并不适合战阵厮杀,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上战场。而且,最重要的是,郭芙至今仍不曾亲手杀过人,一直以来,她最多是将人打伤或是打晕,而战场上却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的。事实上,在她第一天看到蒙古大军攻城时血肉横飞的厮杀时,便忍不住扶着城墙吐得一塌糊涂,此后数日一直都是不沾荤腥的。这些时日,郭芙内心深处极是很佩服母亲黄蓉,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共同守卫襄阳,面对这些战阵厮杀,真的非常不容易。因而更是体贴她如今身子重,郭芙尽力替母亲分担了许多杂事。 战争中那些鲜血断肢、垂死哀嚎,让郭芙突然意识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而这些生命不是历史中“宋理宗宝佑六年,蒙攻襄阳,守军亡万人”中的一个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中很多人曾对她微笑过,和她并肩战斗过,而她无法看着他们就这样归于尘土。郭芙只想尽自己的力量,去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因此,当郭芙注意到守卫襄阳的两万大军中居然只有不到二十名军医,很多士兵并不是死于战场厮杀,而是由于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失血过多、伤口感染以及并发症等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时,她城中医堂的郎中都集中起来,专门进行伤员救治。特别是她把城中书塾内的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全部都集中起来,建立了医疗营,将自己所懂得的现代医疗中最基本的止血、消毒、包扎手段教给了这些少年,让他们对受伤的士兵进行基本的救治,使他们能熬过最危险的感染期。 正在沉思中的郭芙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士兵对她钦慕的眼神,下了城墙,径直走到由当地富户提供的充做救护所的宅院。庭院内架着十五口大锅,锅中清水翻滚,武敦儒正在指挥三十名少年,每两人负责一口大锅,将用来包扎的那些个布条,全丢入锅中,拿着木棍搅动。见得郭芙走来,武敦儒上前询问:“芙妹,听号角声,可是蒙古人已经开始攻城了么?” 郭芙有些沉重的点点头:“不错。这边的伤员安置如何?”她看了看锅中翻滚的布条,交代道:“这些布条必须在锅中煮满一刻钟,再捞出来挂在架子上晾干。大武哥,你得盯着点,不然消毒时间不够,伤口还是容易感染。” “这个我省得,”武敦儒点点头,关切的看着郭芙:“芙妹,你昨夜忙着缝合伤口,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还是歇歇去吧。这儿有我,你放心吧。”郭芙摇摇头,对他安慰笑笑,“我没事,大武哥,你忘了,我一贯精力最好,在岛上的时候,你和小武哥两人都耗不过我呢。” 正在安置伤员的武修文看到郭芙出现,立刻从屋内走出,大声问道:“芙妹,城头战事如何?” 郭芙轻轻叹了口气,“攻城刚开始,看蒙古人的架势今日战事的激烈度不会下于昨日。”她环视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救护人员,微微忧心蹙眉:“小武哥,屋中伤员的伤势如何?”昨日激战,蒙古士兵死伤万余,作为守城一方,宋军虽然伤亡更少,但襄阳城中兵士战死也有近千人,其余兵士更是身上多有伤口,重伤的士兵便有两千余人,再加上前几日攻城战中受伤的兵士,附近空出的几进宅院都已是人满为患,医疗营中众人整日夜忙得足不沾地,方才勉强将所有兵士都安置下。 武修文应道:“昨夜动过手术的伤员大部分都在昏睡中,目前还没有感染出现。不过,”他挠了挠头,“用来清洗伤口的烈酒已经没有了。”真是个坏消息,不过这也是预料中事,当初蒸馏的烈酒本是作为桃夭阁高档酒类的一个品种,产量并不大,只是她想到酒精的消毒作用才在战前临时将扬州的储备都调到襄阳备用。郭芙微蹙眉,问道:“其他如三七粉、金疮药、绷带什么的还有多少?”武修文摇了摇头,看向哥哥武敦儒,他立刻利落的报出数据:“包扎用的绷带倒还充足,前日从城内各个布庄中调集的棉布都裁成了符合要求的布条,已消毒晾干的,准备了五百人份的用量,其余正在煮沸消毒。军中备下的伤药已经不多,按昨日的耗量,三七粉和金疮药等只够再支撑一日。” 郭芙秀气的双眉越发紧蹙,蒙古人的攻城一日紧似一日,绝非两三日内可以击退,而城中弩车、箭矢等储备倒还充足,可是药物却是缺口甚大,她虽医术高超,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了想,她向武敦儒问道:“各医馆储备的药材也不够了么?” “我已经让人把医馆的伤药集中送到医疗营来了,加上这些,可以多支持两三日。”武敦儒沉稳应道。 “嗯,”郭芙点点头,目前能多支撑几日也是好的,毕竟蒙古人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如昨日那般猛烈的攻势,见事不可为,他们终究还是要退走的,“大武哥,医馆提供的药物数量你做个记录,战事完结后,让黄毅按市价的两倍补给各医馆,算是感谢他们的帮助。” “我已经和各医馆的主事承诺过这批药物全算我们采购下的,况且是对付鞑子,各医馆也都齐心的很,芙妹你不必担心。”武敦儒知道郭芙担心医馆的人不愿将药物贡献出来,毕竟商人重利,若是赔本,这些医馆总是不情愿的。武敦儒这几年因为桃夭阁的生意多了许多历练,不再仅仅是单纯冲动的热血少年,行动间甚是妥当,提前做了安排,各医馆即可做了买卖,又可抵抗蒙军,其中利弊了然,况且以师父郭靖的名声,倒也没人但心武敦儒最后会赖帐。 “大武哥,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这许多事我哪里周全的过来。”郭芙庆幸的看着武敦儒,秀眉舒展,露出甜甜笑容。 武修文素来不耐烦往来账务等琐事,此刻在一旁听着大哥武敦儒与郭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医疗营事物,甚是默契,自己浑然插不上手,不由沮丧起来,心中渐渐烦躁,“芙妹,你和大哥在这照顾伤员吧,我上城头帮师父杀鞑子去。” 武敦儒惊讶的看向武修文,“小武,你怎么突然想上城头杀敌了?”武修文有些赌气的答道:“我又不会治伤,在这儿闷得紧,不如上城头杀敌来得痛快!” 郭芙素知武修文生性好动,想来这几日让他陪着在医疗营中忙碌确实令他烦闷,因而柔声道:“小武哥,你若是闷了,不妨去丐帮分舵转转,看看妈妈那儿有什么要帮忙的。” “师娘那也多是些后勤调度的事情,我又不耐烦这个,还是去帮师父杀敌的好!”武修文闷声道。 “这两日蒙古人攻势正猛,昨日还有几队蒙古兵攻上城头,实在危险的紧。小武哥你还是留在这儿帮我吧。”郭芙劝道。武修文心中正憋闷,哪里理会城头危险,“有什么要紧的,这些兵士不会武艺不也在城头杀敌么?我总不会比他们还差吧。”他不提这些伤员还罢,郭芙越发不同意他上城头:“小武哥,你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我和大武哥怎么办?”武修文的武艺虽然不错,但在那混战的城头,可能只是一支流矢便伤了他性命。 被郭芙盈盈大眼凝视着,武修文气势落了下来,小声辩解道:“师父还在城头呢。” 郭芙闻言剐了他一眼,嗔道:“你的武功能和爹爹比?”看着武修文红了面皮,她防缓语气,柔声道:“就算是爹爹,若我能劝得了他,我也宁可他不要上城头厮杀,这般兵危战凶,爹爹就是功夫再好,我也总是担心。”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师父是大英雄,怎么会怕这点小阵仗。”武修文大咧咧的说道。郭芙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心里,宁可他不做这个大英雄。”这是她的心里话,她虽然痛恨蒙古人残暴不仁,但却知道蒙古一统中原乃是大势,更担心一如自己所知道的结局那样,爹爹妈妈最后死守襄阳,为这座城市殉葬。她私心里宁可父亲与母亲隐居桃花岛,过着幸福而普通的生活,天下人的命运固然不幸,然而,对她来说,自己的父母却比全天下,更重要。只是,郭芙太清楚父亲郭靖的想法,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绝对不会坐视天下沦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而母亲,她也一定会紧随在父亲身后的。 “芙妹?”武敦儒注意到郭芙眼底的忧伤和迷惘,不禁担心的看着她。武修文有点儿惊讶郭芙所言,却没想那么多,满是憧憬的说道:“芙妹,你在说什么呢?做英雄怎么不好,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师父一样做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武修文热血激昂的宣言,让郭芙有些无可奈何,不禁担心他会干出什么莽撞的傻事来,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温柔凝视着武氏兄弟,说道:“大武哥、小武哥,你们和爹爹妈妈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的,好么?” 武修文心中满是建功立业的少年热血,岂是轻易可以打消,不过面对郭芙的温柔祈求,他却是无法拒绝的,只好答应暂不上城头冒险。倒是武敦儒心思细密,注意到郭芙似有隐忧,因而出言宽慰。三人说得几句,这时随着攻城战的开始,城头陆续又有伤员送入此处,郭芙忙着医治伤员,武敦儒、武修文也帮着调度安排,因而暂且放下了这许多心思。 又是一日紧张战事,宋蒙各有伤亡,陷入僵局。郭芙忙了一日,在夜里探望过母亲后已很是疲惫,奈何回到屋中,却了无睡意,于是披衣倚在窗畔望月。时已初夏,天边弯弯的月眉映着满天星子,落下满庭淡淡银辉,偶然院中小池传来几声蛙鸣,伴着徐徐凉风,涤荡了白日的闷热,若是没有街道上传来巡城兵甲的马蹄声,这会是一个可爱的夏夜。这会儿,杨过和小龙女应该还没有回到终南山吧?思念在这静静的夜里萦绕心头,此次让杨过与小龙女离开,郭芙的内心未尝不曾忐忑,只是她有她的坚持和骄傲。感情有很多种,杨过需要时间去认清这一点,她相信他,所以愿意等待。 马蹄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啲嗒”声,在夜色中传出老远,郭芙侧耳倾听着月下这战争的余音,渐渐将自己酸涩甜蜜的少女情怀收起。下意识轻轻扣击着窗棱,白日暂且放下的担忧再度浮上心头,面对蒙古大军咄咄逼人的攻势,大宋可以支撑到几时?郭芙的两弯秀眉轻拢,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她想到京师的文天祥和赵祺,不知他们布局对付贾似道的进展如何,朝政是否能够有所改善?心中思绪纷乱,眼下的战事,未来的朝局,注定的命运,一件件在郭芙脑中纠结。 郭芙曾经设想,在襄阳城破的时候,以药物迷昏了父亲强行将他带走,然而,真正经历战事,她才知道自己过去想的过于简单,面对数十万大军和混乱的人群,抽身而退并非那么容易。而且,以父亲郭靖的性情,即使不是襄阳,还有杭州、扬州……他总是要守护这一方百姓到最后的。 长长叹了口气,郭芙长身而立,遥望城头点点灯火,嘴角浮起一抹淡漠的微笑,什么是大势?什么是命运?如果,大势是蒙古人必将一统天下,如果,命运是父母必然要守护这大宋子民至最后一刻,那么,就让自己来扭转这天下大势吧!父母要守护这江山百姓,那么就让自己来守护他们。她要的只是父母的平平安安,为了这个简单的愿望,即使要改变这天地命运,她也在所不惜! 双生 第三十八章 随着战事的持续,医疗营中的伤患越来越多,饶是郭芙可内力自发运转调息,连着几日夜忙碌下来,却也面上疲色难掩。是夜时近四更,在武敦儒再三劝说下,郭芙替几个重伤士兵缝合伤口包扎后,这才回房休憩。 端坐榻上以五心朝阳姿势将内力搬运了九个周天,郭芙方才收功,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来,只觉神清气爽。此时天色微明,淡青色晨光透过窗纱照入房中,带来淡淡的花露清香,她微微一笑,正待起身,忽听十余丈外屋顶上一人纵声长笑,跟着铮铮两声大响,金铁交鸣,心中不由一紧,是金轮法王到了。 郭芙起身取下挂在床头的长剑,推开门跃了出去,却有人在她之前抢在金轮法王身侧了,“有趣,有趣,大和尚,你那钹儿亮闪闪的,莫非真是金子的不成?”老顽童如大鸟般的落在屋顶上,右手不老实的朝金轮法王的金轮探去,大有拿来一看真假的架势。金轮法王不意竟是老顽童当先抢近,右手金轮呼呼两响,连攻两招,同时左手银轮也递了过去。老顽童身子轻轻一晃,让过金轮,嚷道:“大和尚你还有个银轮,怎么叫金轮法王,干嘛不叫金银法王?”口里哇啦个不停,同时左手施空明拳朝银轮攻去,右手用的却是全真掌法劈向金轮,他这左右互搏术一展开,两手各施不同武功,宛若以二对一,竟将金轮法王一时逼得手忙脚乱。 郭芙眼见老顽童敌住金轮法王,立刻闪身至父母居处,正看得房门口父亲郭靖护在母亲身前与霍都、达尔巴以及一黑矮子、一巨汉混战在一处,旁边却有一高瘦僵尸模样的人手持哭丧棒与一个珠光宝气的胡人虎视眈眈的守在一旁。达尔巴与那巨汉武功都是走刚硬一路,大开大合,铜棍、金杵挥舞间喝喝生风,郭靖却一眼看出四人中以这巨汉武功最弱,当即双掌拍出,击向那巨汉面门。达尔巴金铲急挥,朝郭靖背心攻去。那黑矮子的蛇形兵器却甚是古怪,活脱是条头呈三角的毒蛇,蛇身柔软屈折,当是无数细小铁球镶成,蛇头蛇尾均具锋锐尖刺,此刻那铁蛇短鞭在其手中上跃飞舞,尖锐蛇头同时刺向郭靖肋下。 郭芙看得心惊,当即便欲跃入战圈,却被那僵尸模样的人以哭丧棒挡住去路, 她心忧父母安危,出招狠辣,一招“碧海生波”,剑尖急晃带出一片青影直刺那拦路的高瘦“僵尸”的双眼。那人仰身后翻,右手挥棒抵在剑锋,两相撞击激起一串火花,郭芙借势侧平剑身顺着哭丧棒差其右手削下,那人立刻抽棒变招,横向郭芙腰间扫去。郭芙拧腰避开,右侧一步,手中玉箫剑法连绵不绝施展开来,当下与那人的哭丧棒战成一处。 眼见情势危急,郭靖心中沉着,向前一步踏出,让开身后两记攻击,双掌先一步将那巨汉击飞出去,口中“呔!”喝一声,当下右手回转,一招“神龙摆尾”,已抓住了那黑矮子的灵蛇短鞭,顺势往怀中一扯,那黑矮子不肯撒手,借机一掌劈了过去。郭靖仍是抓住蛇鞭不放,左手一招“龙战于野”与他对了一掌,那黑矮子只觉胸口犹如被大铁锤重重一击,眼前金星乱舞,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同时身不由己被郭靖拉了挡在达尔巴的金杵前,迫得达尔巴硬生生将金杵攻势错向一旁。那霍都却极狡猾,直到此时,眼见郭靖招式已老,新力未生之际,方才从侧一剑向郭靖心口刺去。 黄蓉眼见丈夫遇险,取出竹棒,用缠字诀一绊一挑,将霍都剑势引向一侧,同时一招“逼狗跳墙”击向他后背,霍都被逼得后退一步,同时引剑一封,与黄蓉战在一处。 那黑矮子自知受伤不轻,渐渐退往攻击圈外,只剩下一个达尔巴根本挡不住郭靖,原本守在一旁的胡人却突然掏出一条镶珠嵌玉的黄金软鞭,跳入战圈。郭靖见他加入,不怒反喜,叫道:“来的好!”却是一意要将他们几个一并留下。正激战间,郭靖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不由心中一紧,眼光扫去,发现妻子黄蓉脸色苍白,被霍都逼得退后了好几步。原来,黄蓉武功本高出霍都一筹,自交手来一直压制着他,奈何,数招之后,牵动了胎气,腹中隐隐作痛,且越演越烈,再难提力对敌。郭靖大惊,一招“亢龙有悔”迫开攻在身侧的胡人金鞭,纵身至妻子黄蓉身旁,左手揽住黄蓉,焦急问道:“蓉儿,你怎么了?” 黄蓉心中大恨:“小鬼头儿,不迟不早,偏要在这当口出世,那不是存心来害爹娘的性命?”她产期本来尚有数日,只因此刻交手惊动胎息,竟催得孩子提前出生了。她苦笑道:“靖哥哥,我怕是要生了。”郭靖脸色微变,这孩子挑得真不是时候。霍都及那胡人都看出便宜,手上攻击越发犀利,那黑矮子也强按伤势加入攻击,郭靖以一敌四,且还需分心照顾黄蓉,只能单手应敌,立时落到下风。 正在此时,城头远远传来攻城号角,郭靖心神一紧,明白蒙古人的盘算,自己被金轮法王等人拖在此地,无法安排襄阳防守战事。他手中招式陡地刚猛起来,便是拼得受伤也要将面前几人击退,以赶往城头驻守。奈何霍都等人极为狡猾,决不与郭靖正面交手,反而招式尽往黄蓉身上招呼,未来护住爱妻,郭靖两人登时险象环生。 那厢与郭芙交手的“僵尸”潇湘子却是心中着急,眼看霍都几人就将杀了郭靖建功,夺去“蒙古第一勇士”的头衔,自己却还未能拿下这么个小丫头,心中大恨,暗暗下定决心。他忽的怪啸一声,双脚僵直,一窜数尺,从半空中将哭丧棒点将下来。郭芙见其突然招式变化,心中警惕,侧身避过,突觉眼前一暗,哭丧棒的棒端喷出一股黑烟,鼻中登时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头脑微微一晕。她暗叫不好,知道棒中藏有毒物,忙拔步倒退,暗暗屏气调息,却发现内息通畅,并无异样,不由奇怪,也无暇细想,右手剑势不停,左手却趁烟雾遮掩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悄悄拔了瓶塞。 且说潇湘子见郭芙明明已闻到自己棒中的剧毒,竟然并不晕倒,不禁大异,须知当年他在湖南荒山中练功,曾见一只蟾蜍躲在破棺之后口喷毒砂,将一条大蟒蛇毒倒,心有所悟,于是捕捉蟾蜍,取其毒液,炼制而成毒砂,藏于哭丧棒中。棒尾装有机括。手指一按,毒砂便激喷而出,发射时纵跃窜高,毒砂威力更增,当者立晕。潇湘子不甘心,当下二次窜起,又挥毒砂棒临空点落。 奈何,潇湘子却不知道,郭芙贴身荷包中有一异物,“通犀地龙丸”,佩在身上,百毒不侵,且对毒蛇、蟾蜍等五毒之物更是有特别克制之效。郭芙虽一时未想起这其中原因,但她既知毒烟无效,心中大定,右脚在地面轻轻一点,不退反进,向上跃起,左手一挥,同时一剑斜削在哭丧棒上。潇湘子对于郭芙不受毒烟影响百思不得其解,手上招式不禁慢了半拍,险些叫郭芙将那哭丧棒削断,心中不由大怒,狠狠一棒击出,却不料招式递到一半,突然内息一滞,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原来郭芙却是以剑招为幌,实则借黑烟障眼将自己炼制的十香软筋散撒了出去,潇湘子全无防备,这才中了招。郭芙立刻跃近,迅速下手连封住他天突、膻中几个大|岤。她捡起那哭丧棒对着正在一旁调息的巨汉按动机关,黑烟喷出,便见那人立刻轰然倒地,郭芙不由咋舌,她虽闻到毒烟腥臭,也只以为是比较厉害一点的毒物,不料居然如此霸道。她心中一动,自那潇湘子怀中搜出一瓶丹药,闻了闻,似是解药,放在那巨汉鼻端一试,果然有转醒迹象。郭芙收起解药和哭丧棒,略一动念,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抬头却看到父母情势危机,心下一狠,弯腰在那巨汉丹田印下一掌,内力吐出,却是将他武功废去了。一旁的潇湘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面现惊恐,不意这小姑娘下手竟是这般狠辣,眼见得郭芙向他走来,眼中不禁现出几分求饶之意,郭芙见此情形,不由微微一叹,手中却是毫不停留,一掌将其武功悉数废去。 任潇湘子如何恨恨瞪眼盯住她,郭芙只是不理,随即转身跃至正在激战的郭靖几人战圈内,一剑迫开那胡人的金鞭,闪到父亲郭靖身旁,接过母亲黄蓉。郭靖再不必左支右挪疲于照顾爱妻,双掌使出“降龙十八掌”,立时威力大增,场中局面一改,将围攻的达尔巴、霍都等人逼开。眼见他们四人缠斗一处,郭芙将一颗毒烟解药给黄蓉塞在鼻端,左手抱着母亲,右手持哭丧棒,慢慢退出战圈。 “师父,城头战事……”武修文一头冲进院中,话未说完,看到郭靖正与人激战,立刻拔出腰中长剑,就欲上前帮忙。 郭芙立刻喊住他:“小武哥!” 这时紧随其后的武敦儒已注意到师娘黄蓉面色苍白的靠在郭芙身上,立刻抢身赶至她们身旁,伸手扶住黄蓉,问道:“芙妹,师娘怎样了?”武修文也吃了一惊,以为师娘黄蓉受伤,立即跃了近来。 “妈妈怕是要生孩子了,小武哥,你立刻去将别院的两位产婆请来。”郭芙快速说道。 武氏兄弟未曾想竟是在这关头发生此事,不由一愣,不过武修文素来机灵,立刻反应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20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立刻反应过来,一点头,就闪身出了院落去请人。 “芙儿,”黄蓉的声音很是虚弱,强忍着剧痛开口:“战事……” 郭芙会意,向一旁的武敦儒问道:“大武哥,城头战事如何?” “今日蒙古人像是发了疯一般,全军压上,怕是胜败就在此一举了。城头守军压力极大,朱师伯他们已先赶到城头帮助守城去了,他让我们告诉师父尽快赶过去。”武敦儒将情况简单说明。听到朱子柳等人已上了城头,黄蓉心中略微放心,眼光转向正在激战的丈夫郭靖身上。 郭芙将毒烟解药给了一颗武敦儒,让他扶住母亲,自己却是提着哭丧棒重新跃入战圈。霍都对着郭靖无从下手,见郭芙加入,正想占些便宜,不料她明里是使打狗棒法,与他交手,实际却在剑棒相交之时,用了个挑字决,一棒挥向他面部,霍都仰面避过,郭芙却趁机按下机关,毒烟迎面,将他喷了个正着,立时倒地不起。 一旁与郭靖激战的黑矮子等人都吃了一惊,刚才郭芙与潇湘子交手时的情形他们不曾注意,不料这哭丧棒中毒烟威力若斯,不禁有了退意。郭芙心中大定,索性纵身跃起,从半空中对着正在激战的数人喷出毒烟。那胡人甚是狡猾,眼见郭芙跃起挥棒,立刻闭气闪身跃开,只是隐隐吸入少许毒烟,却也有些内息不畅,心下不由大惊,更见得同来的达尔巴以及那黑矮子尼摩星都昏倒在地,反是郭靖只身形晃了晃,并无大碍。他更是心惊,知道此次谋算郭靖之计已然失败,顾不得地上躺着的几人,立刻抽身退出,远远逃了开去。 郭芙倒也没想到毒烟效果如此之好,她本待将所有人都毒倒后,再救醒父亲,这时才想起父亲曾服过赤血大蝮蛇的鲜血,五毒之物对他却是无效,立刻开心起来。她心中一动,也明白这毒烟对自己无效应是“通犀地龙丸”的功效了,心里却不由想起那个远赴古墓的人儿。 郭靖记挂爱妻,并未追击,而是立刻从武敦儒手上接过黄蓉,将她抱入房中。这时武敦儒想起师伯朱子柳的交待,立刻将城头情况对郭靖简要说明一番。郭靖听闻城头战事紧急,不由心焦,然而眼看爱妻黄蓉面色惨白,已然临产,甚是凶险,又不能放心离去。 黄蓉理解郭靖心中矛盾,安慰他道:“靖哥哥,襄阳城要紧,还是你我的情爱要紧?” 郭靖面色一肃,放开了黄蓉的手,说道:“对,国事为重!” 一旁郭芙立刻接口道:“爹爹,你放心守城去吧,这儿有我呢。” 郭靖一点头,对郭芙道:“芙儿,好生照顾你妈妈。”当即不再犹豫,立刻赶往城头主持守城。 不一会儿,武修文就领着两位产婆赶到,郭芙按照两位产婆的吩咐,准备好热水等物,便被她们赶出屋外等候。郭芙心中担忧母亲,奈何这生产之事她也无从帮忙,只能在外守候。她唯有心中自我安慰母亲惯来身体健康,应该不会有危险。老顽童却在这时跑了过来:“芙丫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妈妈要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呢,”郭芙见他来到,不由心中一松:“老顽童,你把金轮法王怎么了?” “那个大和尚啊,他跑得太快,我没追上。” 郭芙暗道果然如此,金轮法王本想拖住父亲,使他无法指挥守城,奈何半路杀出个老顽童,眼见事不可为,他也只能退却了。老顽童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有小孩子抱出来,很是觉得无聊,自顾跑去城头守城去了。 郭芙心中渐定,将正昏迷的霍都及那黑矮子都废去了武功,至于达尔巴,她一直觉得这个大和尚还挺憨厚,想了想没有对他下手,而是将他救醒,把霍都交回给他,那达尔巴向郭芙合十行礼,谢她放过自己师兄弟。郭芙摇头并不领谢,心道若是待他醒来知道自己废了他武功,只会深恨自己,不过,她并不后悔这么做。但是达尔巴心地实在,还是认为郭芙心善且不居功,越发感激,将霍都抱起离去。 郭芙处置完这几人,索性净下心来安排守城器物调配事宜,这些本来一贯是黄蓉与朱子柳两人合力安排调度,只是今日情况特殊。郭芙吩咐武修文去医疗营照料一应伤员事务,同时让武敦儒前往城头,看朱子柳是否有什么安排需要。 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干事实在,只是自己不够灵活周全,往日都凭黄蓉安排事务,他照着做就好,这一日上午全凭他自己主事,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幸而此时有郭芙坐镇丐帮分舵内,他便又有了主心骨,很快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 蒙古大军全力攻城,除却守城士兵外,城中青壮也都编排成队,随时补充到各段城墙帮助守城。郭芙将各样调度安排妥当,幸而城守吕文德虽然贪生怕死,也知道襄阳城地位重要,在蒙古人攻占之首,城中各样箭矢、刀剑、粮草等军事储备甚是丰富,不渝有缺。只是眼见由于战事紧张,城中气氛凝重,郭芙对身边的鲁有脚从容笑道:“鲁伯伯,忙过今日,我们也可轻松一阵了。” “哦,怎么说?”鲁有脚不由奇怪问道,他见蒙古人攻势如此之猛,还在担心此次襄阳围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鲁伯伯,你看,蒙古人今日全军压上,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缺粮,蒙古大军的粮仓被老顽童烧了大半,能够支撑这大半月时间已是不易,到现在,我估计他们应该最多还有两三日粮草;二是他们原以为此次可以拖住爹爹,使得城头战事无人指挥,正好借此拼搏一番。不过,眼下他们算计落空,今日攻城失败后必将退却。所以我们只要沉着应对过今日攻城即可。”郭芙浅笑着从容解释道。 一旁众人听到郭芙的分析,均觉有理,不由士气大振,忙碌间也格外充满干劲。正在此时,一个丐帮弟子跑了进来,欢喜对郭芙喊道:“郭小姐,黄帮主生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命运无常 第三十九章 搁下笔,郭芙轻轻吹干墨迹,将信仔细看了一边,这才封入信封。她拿起放在一旁的荆轮模型,黑色钢铁冰冷的触感似乎一直传到心底,这个小小的零件,加于床弩之上,使本来需要六七人才能合力拉开的床弩变得只需一两人便可操作发射,原本威力巨大的床弩将可更加轻松的收割人命。原来,自己曾经所学还有这般的作用,郭芙手握荆轮,一时神情惘然,悲喜莫辨。 一阵清亮的婴儿啼哭,打断了郭芙的茫然。是襄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似是不满没人招呼自己,在摇篮中挥手蹬足的,啼哭起来。郭芙急急将幼妹抱起,温柔拍抚着,“襄儿乖,不哭,不哭,”她抱着襄儿在房内来回踱步,一边轻轻摇晃,一边低声哼唱儿歌:“玫瑰花儿朵朵开呀,玫瑰花儿朵朵美,小宝贝儿甜甜睡呀……” 郭芙温柔甜美的歌声抚慰了她怀中的小家伙,襄儿渐渐安静下来,柔软的小手指勾着她的衣角,慢慢合上了圆亮的眼睛。郭芙依然轻轻摇晃着拍哄着,反复的低声哼唱着,直到确认襄儿已经完全睡熟,才小心的将她放回摇篮。郭芙微笑看着并排睡着的两个小婴儿,看着他们小小的身躯,藕节似的手脚,酣睡时微微张开的粉嫩小嘴,一种无法言喻的爱怜充满在她的心头,这是她的弟弟妹妹,他们身上和她留着相同的血。她是如此感激,这一生,有这样可爱的弟妹,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她就深深的爱上了他们,难怪人们说兄弟姐妹如手足,她爱他们,甚于她的手足。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去伤害他们的,郭芙轻轻替两人捻了捻被角,低头在分别他们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郭芙将门外的丫鬟叫入屋内,叮嘱她小心照顾襄儿和破虏,自己拿起案台上封好的信件与荆轮,往丐帮的分舵而去。 吩咐过丐帮弟子将这荆轮和信件送给正在杭州的文天祥,相信他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郭芙接着前往医疗营,照顾伤患,虽然战事已结束,但是还有许多重伤的士兵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一番诊治、换药、包扎,时间悄然溜走。 待郭芙从医疗营出来时,天色已渐暗淡,晚风渐凉。她信步走上城墙,俯视襄阳城下旷野,暗褐的土地仿佛还隐隐散发着血腥味,提醒着数日前的惨烈攻城。摩挲着城墙上粗糙的岩石凸粒,郭芙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眺望,平林漠漠,远树含烟,平原如此,不知道路几千。忽而想起那人,远去终南,不知一路可好,是否已然返程? 正痴然念想,忽听得空中几声唳鸣,声音清亮,两头大雕倏然扑落,围在她的身周。郭芙见了它们,不禁欣然欢笑,“乘风、随风,这几日你们跑哪儿玩去了?”她自幼由双雕陪伴玩耍,素来视其如同兄妹,平日也不拘在身边,任其自由翱翔,它们若是在外倦了,也就自然回来。这段时日忙于襄阳防守诸事,她自无暇留心双雕去了何处,此刻见它们返还,大是欢喜,搂住乘风的颈脖子笑问其去处,乘风清鸣数声,仿若回答,随风亦凑近了低头在她耳畔磨蹭亲昵。 “乘风,你怎么好像长高了?”郭芙有些奇怪,她惯来喜欢这么搂着双雕,可以正好靠在它们肩翅上,可是这会儿自己却只到了乘风的胸口,她不解的拉着乘风、随风仔细比划了一番身高,发现半月未见,双雕竟然都窜高了数寸,心中不由大奇。需知双雕为其父郭靖收养已有近二十年,便如人过青年,断无再生长的道理。郭芙猜测双雕可能是服食了什么奇芝异果,“好风儿,你最近可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随风高鸣两声,扑着翅膀连连点头。郭芙很是感兴趣,不由琢磨究竟是什么奇物竟可让双雕再次发育。乘风用翅膀拱了郭芙几下,示意她坐到自己背上,郭芙心中好奇得紧,立刻坐了上去,由乘风负着,双雕往西北方向飞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双雕负着郭芙飞进襄阳城外西北向的群山间,此时晓月初升,从半空俯瞰,山林漆黑寂静,只有偶然几声夜枭野猫的怪叫传来,透漏出这阴影下隐藏的生机。郭芙正惊讶双雕不知会将自己带往何方,忽听得下方山谷传来一阵阵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双雕立刻高鸣起来,仿佛应和一般,下方山谷中的雕鸣亦越发洪亮。双雕渐飞渐低,负着郭芙落入一座山谷之中。 眼见距谷底不过丈许,郭芙纵身从乘风背上跃下,便赫然见一头大雕,迈着大步走来。那雕身形甚巨,比人还高,形貌丑陋之极,全身羽毛疏疏落落,似是被人拔去了一大半似的,毛色黄黑,显得甚是肮脏,模样与自己的风儿倒也有五分相似,丑俊却是夭差地远。这雕钩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模样甚丑,却格外古拙雄奇。特别是它双腿奇粗,有时伸出羽翼,却又甚短,不知如何飞翔,只是高视阔步,然而自有一番威武气概。 “莫非是它?”郭芙吃了一惊,暗自揣测。那厢双雕已然迎了上去,仿若老朋友般清鸣拍翅。郭芙好奇的看着三雕相互招呼,正想走近,那大雕突然回头对她高鸣了几声,郭芙停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大雕,却见它眼光炯炯的扫视四周,郭芙侧耳倾听,左近传来籁籁声响,月光下五色斑斓的七条毒蛇分别从不同方向一齐如箭般向三雕所在的位置飞射过去。郭芙心中一紧,正要出手,三雕仿佛心意相通,那大雕弯喙转头,连啄三下,将当中三条毒蛇一一啄死,此时乘风、随风也分别弯喙啄死两侧窜出的双蛇,彼此配合默契。郭芙放下心来,笑吟吟的看着三雕张开大口将毒蛇吞食,才走上前去,“好风儿,这位大雕兄可是你们新认识的朋友?”乘风对着大雕高鸣数声,那大雕转头看向郭芙,对她低鸣,甚是友善。 郭芙微笑道:“大雕哥哥,你可真厉害。”大雕低声鸣叫,缓步走到郭芙身边,伸出翅膀在她肩头轻轻拍了几下。郭芙见它如此友善,心里欢喜,也伸手抚抚它的背脊:“大雕哥哥,我是芙儿,你是风儿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乘风、随风围在两侧,一会儿用翅膀拍拍郭芙,一会儿又拍拍大雕,显然十分欢喜。 一旁忽然又传出籁籁声响,接着郭芙就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显有大蛇之类毒物来到邻近。那大雕伸翅将郭芙拍到自己身后护住,昂起头来,哇哇哇连叫三声,似向敌人挑战。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响,对面大树上倒悬下一条手臂粗细的大蛇,头上有一小小红冠,全身的细鳞在月色下泛出点点金光,模样很是古怪。郭芙记得在欧阳峰给自己的《蛇经》中曾提到过这种毒蛇——冠繇,洪荒异种,力巨,可缚狮虎,其涎腥毒,中者立毙。郭芙不料今日竟然见到这传闻中的毒蛇,很是惊讶,暗想若是欧阳峰在此一定见猎心喜。 大雕显然并不惧怕这冠繇,一直昂头对着它大叫,仿若挑战。只是那冠繇盘旋树上,不停伸缩吐信,却就是不肯靠近。大雕不耐烦的迫近了几步,对那冠繇高鸣,郭芙好奇,也跟了上去。那冠繇却是嘶嘶吐信半晌,看得他们近了,竟然猛的向后一缩,全身盘起,向后弹了出去,一条两丈长的身子竟十分灵活的跃到了邻近的一棵树上,迅速向地下一滑,落入灌木丛中,只见草木微晃,那冠繇便不见了身影。 郭芙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本来还指望能瞧见一场雕蛇大战呢,哪知这冠繇虽然传说的厉害,居然不战而逃,“大雕哥哥,你可真威风,居然把冠繇吓跑了。”那大雕盯着冠繇逃窜的方向,高鸣了几声,郭芙觉得它似乎对冠繇的逃跑行为非常不爽。 “哎呀,”郭芙一拍脑袋,从怀中取出一小荷包,倒出颗鸽蛋大小的暗黄|色圆球,“大雕哥哥,那冠繇莫不是闻到我这通犀地龙丸的味道了?”她记得当初欧阳峰可是夸口,诸般虫豸无有不惧这通犀地龙丸的,而她自佩着这小丸,即使刻意以笛声招来毒蛇,也无有敢靠近她一丈之内的。 大雕乌黑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郭芙手心的通犀地龙丸,突然低头弯喙猛的一啄,将通犀地龙丸叼入口中。郭芙吃了一惊,“大雕哥哥,你做……”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咕咚一声,大雕居然把通犀地龙丸给吞食了。“你……”郭芙一时傻了眼,这,可怎么办啊?她到不是心痛这可避百毒、可克百虫的宝物,而是,这通犀地龙丸,实是杨过义父欧阳峰下给她的聘礼,这下可好,郭芙无奈的撇撇嘴,总不能将来对杨哥哥说,义父下给我的聘礼被我拿去喂雕儿了吧。或者,按照规矩来说,现在聘礼在大雕的肚子里,她有些好笑的想到,是不是该让杨哥哥和大雕成婚啊?天哪! 正在头痛的郭芙,并不知道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此刻已到了黄河边上。杨过此番送小龙女回终南山,两人一路无语,他时时看着一脸凄然的小龙女,心中后悔伤神,若非是自己,小龙女根本不会离开古墓,更不至于遭遇这许多打击,他对小龙女实有许多说不出的歉疚怜惜。然而,对着小龙女清冷凄美的脸庞,杨过心头却不时浮起郭芙笑语嫣然的模样,还有两人并骑下华山去襄阳的那一路欢声笑语,越向北行,心中思念越甚,虽然知道郭伯父武功盖世,可仍然不免担心她在襄阳是否安全,不知她心情可好。想到总是围着郭芙转,逗她开心的武氏兄弟,杨过心中不免懊恼,原本他自下终南山时,就想着找到郭芙后便再也不分离了,奈何又有了这许多曲折,不得不暂时分开。不过,他想起临别时,郭芙那温柔的一吻承诺,“我在襄阳等你!”每每想到此,他的嘴角便不由扬起,心中充满安宁喜乐。 在绝情谷中,杨过还有几分迷惑,然而,离开郭芙后,他反而更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对小龙女,他有敬重,有怜惜,也不免喜欢欣赏,然而,这些都不是爱,只是对美好人物的自然向往,他知道自己一贯忍不住招惹美貌女子,言行不免轻佻,但是,他心中一直只有那个初见面时,眼神温柔关切,始终柔柔唤他“杨哥哥”的小姑娘,那个有时娇嗔,有时顽皮,却总是坚定不疑的站在他身侧,相信他、支持他的芙儿。想通了这一点,杨过在将小龙女送达古墓后,立刻下山买马飞驰而返,“芙儿,等着我,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杨过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不足五日时间便感到黄河边上。他正要找了船家渡河,却撞上一队蒙古士兵在围攻几个中原武林人士。杨过眼见就要回到襄阳,心情舒畅,又恨这些蒙古人在中土大地上耀武扬威,当即纵身跃入战局,拔剑助那几个江湖人一臂之力。那被围困的七人本身武功不弱,只是蒙古兵人多势众,三十来人围攻他们七个,才落了下风,此番得杨过相助,立刻将形势扳了过来,反而是他们八人追着这队蒙古兵下手。其中一个矮个子下手尤狠,一队镔铁判官笔下不留生口。费了盏茶功夫,八人将那队蒙古士兵杀退,那七个江湖人士向杨过谢过他的救命之恩,当先一个额上生了三个肉瘤的青脸瘦老头上前对杨过拜谢道:“这位少侠,今日……”他说到一半,抬头看着杨过,突然愣住,脸上如见了鬼一般,肌肉抽动。 杨过心中奇怪,暗想自己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不禁皱眉看着面前那长了三个奇怪肉瘤的青脸瘦老头。那老头突然对着他大叫:“小王爷,是小王爷!”另外一个独臂人也盯着杨过看了半晌,叫道:“果然是小王爷!”其他几人也跟着惊喊:“小王爷。” 杨过不解的看着面前有些癫狂的几个人,“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小王爷。”他有些不耐烦的甩开衣袖,就欲上马走人。 “小王爷,我知道您死得惨,可是不关我们的事啊,您要报仇,找黄蓉那个小丫头……” 刚刚走开两步的杨过,听到黄蓉的名字,倏的转身冲到那正鬼嚎的独臂人身侧,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报仇找黄蓉?” 那人被杨过拿住,吓得立刻惨叫了出来:“那日在铁枪庙杀您的人可是黄蓉,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啊!”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杨过头上,让他一时蒙住了,铁枪庙、父亲、黄蓉,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样串在了一起。 此时正在山谷中犯愁的郭芙,并不知道黄河边上所发生的一切,那冥冥中的命运,在她将通犀地龙丸丢失的同时,给她与杨过的未来之间划下了一条巨大的鸿沟。郭芙收起了脑中关于大雕和杨过的奇怪联想,那种爆笑的场面,若是杨哥哥知道了恐怕才真是郁闷了。她眨了眨眼,哭笑不得的看着大雕,“唉,大雕哥哥,东西可不能乱吃啊!” 那大雕却是没有理会郭芙的复杂心理,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再动作。郭芙倒感觉它好似武林高手在打坐运功般,她等了半晌,大雕突然昂头仰天长鸣,气贯长虹,让郭芙突然想起了父亲郭靖仰天长啸时的状态,也不知是否错觉,郭芙觉得大雕的眼睛越发明亮幽深起来,它看着郭芙时眼中若有笑意,柔声对她低鸣了几声,略微矮身,同时用翅膀拱了她几下,见到它的动作,郭芙有些奇怪,“大雕哥哥,你是要我坐到你肩上么?” 大雕立刻轻快的欢鸣,同时点头示意郭芙快些上去。郭芙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顺从的跃上了它的肩头,大雕足步迅捷异常,在山石草丛之中行走疾如奔马,郭芙坐在它肩头只觉得异常平稳,便如平时骑着追风一般。大雕愈行愈低,直走入一个深谷之中。又行良久,来到一个大山洞前,方才停下,郭芙从它肩上跃下,此时乘风、随风也从空中飞下。那大雕在山洞前点了三下头,叫了三声,回头望着郭芙。 郭芙见它仿佛是行礼一般,心道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如大雕这般神骏通灵的雕儿了,那么它应该就是原本伴随着杨哥哥的大雕了,不想世事无常,竟然还是让自己遇上了它,此处则应就是那独孤求败的洞|岤所在。郭芙当下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表达了自己对这位剑术超凡的武林异人的尊敬之情。 大雕看着郭芙行过礼后,拉了她的衣角,踏步便入。眼见洞中黑黝黝地,郭芙也不犹豫,当即便跟随进洞。这洞其实甚浅,行不到三丈,已抵尽头,洞中除了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无别物。大雕向洞角叫了几声,郭芙见洞角有一堆乱石高起,极似一个坟墓,心中不由一叹,这位独孤前辈,纵横江湖,到头来竟连一个为他安葬的亲人都没有,只能独自葬于这小山洞中。怅然间,郭芙抬头见洞壁上似乎写得有字,只是尘封苔蔽,黑暗中瞧不清楚。她打火点燃了一根枯枝,伸手抹去洞壁上的青苔,果然现出三行字来,字迹笔划甚细,入石却是极深,显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划成。看那三行字道:“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奈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下面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郭芙轻轻低诵他的名号,好骄傲的名字,好寂寞的名字,纵横江湖又如何?郭芙心中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怜惜,那样孤独骄傲着的一个无敌的人,她恭敬的在他的那堆乱石坟前拜了三拜。 杀父之仇 第四十章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郭芙斜靠在树干上,沉浸于对独孤九剑总诀的琢磨中。这独孤九剑实无定招,要决在于料敌先机、先发制人,与其说是练一套剑法,倒不如说是学习如何以剑术破解天下各种武功招数。除总诀外,其余“破剑式”、“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及“破气式”八式分别针对使用不同兵器拳脚功夫的对手,说是仅九式,其实每式变化数百,九式贯通后,变化更是不可计数,其灵巧机变,非郭芙过去所学任何武功可以向比,却又最合她的性子。因而自得到剑诀以来,郭芙每日演练不缀,远胜于过去练武时的劲头。 说来也是偶然,当日郭芙不忍独孤求败一代豪侠落得仅有数石垒坟,黯然葬于洞中,因而在洞外山坡上选了一块平缓之地为他重新垒砌坟茔。打开石堆后,郭芙在独孤求败的骸骨旁发现了独孤九剑的剑诀,她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独孤大侠的遗物,便待一同移入新坟,还是大雕注意到剑诀,特地将它叼起,放在郭芙面前,她才打开书页,知是剑谱。郭芙将其中剑诀记下后,还是将剑谱与独孤大侠葬在了一处。重新垒好坟茔后,她寻来一块石碑,略一沉吟,拔剑刻下“纵横江湖,杀尽仇寇,败尽英雄,独孤求败”十六字立在坟前。 那大雕见郭芙为独孤求败重塑坟茔,很是欢喜,在新坟前咕咕叫了三声,又点头三下,仿佛行礼一般。然后他拉住郭芙的衣角,将她引至一座峭壁之前。那峭壁便如一座极大的屏风,冲天而起,峭壁中部离地约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便似一个平台,石上隐隐刻得有字。此时天色已明,极目上望,郭芙瞧清楚是“剑冢”两个大字,大雕突然纵跃上去,立在平台上冲她咕咕大叫。郭芙于是也沿着苔|岤攀沿而上,却见大雕伸出钢爪,正抓起剑冢上的石头,移在一旁。但见他双爪起落不停,不多时便搬开冢上石块,露出并列着的三柄长剑,在第一、第二两把剑之间,另有一块长条石片。三柄剑和石片并列于一块大青石之上。第一柄剑长约四尺,青光闪闪,的是利器,郭芙却不甚感兴趣,径直伸手取向第二柄剑,只觉手上一沉,好在她心中早有准备,略一运力,便将剑提在眼前仔细端详。只见它黑黝黝的毫无异状,奈何三尺多长的一把剑,却是沉重之极,重量竟自不下七八十斤,比之点苍渔隐的铁桨只重不轻。郭芙细细抚过剑身,入手沁凉直透指尖,剑面暗沉,毫无反光,黑沉沉的如黑洞摄住周围全部光彩。郭芙忍不住用左手轻弹剑身,只听得极低沉的震音,不由心底惊讶,这剑竟然是镉铬合金钢,不知是如何技术铸出这等钢材,也许真是陨铁。她仔细看那剑,除了材质外,打磨并非如何出色,样子还十分古怪,剑两边剑锋都是钝口,剑尖更圆圆的似是个半球,“果然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郭芙微微一笑,又将那剑放回原处。 大雕却是不依,咕的一声叫,低头衔起重剑,放在郭芙手里,跟着又是咕的一声叫,突然左翅势挟劲风,向她当头扑击而下。顷刻间郭芙只觉气也喘不过来,立刻移动身形晃至平台另一侧,大雕立刻一个转身,跟着扑翅而下,郭芙略一矮身,横剑前挡,大雕巨翅拍在剑身上,郭芙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手上再难握住重剑,连退了两步,将剑拄在石台上,稳住身形,大雕追击而来,大翅横扫,郭芙只是占在原地不动,大雕翅膀眼见就要扫到她的腰间,不及一尺处,方才凝住不动,咕咕叫了两声,像是不满意郭芙的反应。郭芙笑道:“大雕哥哥,我可没有那么大力气,拿着这重剑和你比试。你看,这剑又长又重,我得举着手,它才不落在地上。”她把剑立在自己身侧比划,重剑比她腰身还高,确实不成比例。“好雕儿,我保证过些时日给你找个人来过招,今儿你就放过我吧。”郭芙放回重剑,抱着大雕娇声软语哄道。大雕双眼湛湛盯着郭芙,仿佛要确信她的言辞,她于是再三保证,一定会将人带来,心里却是顽皮想着“杨哥哥,这大雕本来就该是你的好朋友,便是被他蹂躏也是你的本份,我可不代劳了。” 郭芙自从大雕处回到襄阳,日常除了照顾伤员及帮助母亲处理一些杂务外,便是勤研独孤九剑,不觉又是数日过去。这一日练罢剑法,想起前日母亲言道襄阳诸事已毕,不日即将返回桃花岛,郭芙心下迟疑不定,母亲生产不久,她原当侍奉在旁,可是,那人久不见回返,心下又难免担忧。算来两人分别已有月余,郭芙虽自信杨过真情所在,然而,眼见时日已过,那人却依然不见身影,不免忧虑。他本是多情少年郎,小龙女于他又不同别个,况且她此时正逢不幸,杨过心肠又软,不定…… “芙儿。”黄蓉对立在树下的女儿招呼道。 “妈妈,”郭芙从沉思中转醒,“您怎么过来了?”她放下心思,小步跑至黄蓉身旁,扶着母亲的手臂问道。 黄蓉笑而不答,爱怜地将郭芙散落颊旁的几缕细发拢在耳后,又取出帕子,温柔地拭去她额际细汗,停了会儿,才慢慢问道:“芙儿,你可是想念过儿了?”“妈妈,”郭芙面上泛起了红晕,转入母亲怀中,腻道:“才不是呢……” “芙儿已经是大姑娘了。”黄蓉微微一笑,轻抚着女儿的背部,想起自己初入江湖遇到郭靖的那些时日,岁月迁延,转眼,女儿竟也到了自己当年岁数,眼底神色越发柔和,“傻孩子,在妈妈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轻轻扶住女儿的双肩,黄蓉仔细端详着郭芙,连日的忙碌操劳,让她素来丰润的双颊有了几分消瘦,心里不免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再想到杨过这段时日却是陪在他的师父身畔,不由得有了几分恼意,“过儿也是的,竟然放心让你独自回襄阳,他却陪着小龙女回终南山。” “妈妈,不怪杨哥哥的,是我要他先送小龙女回终南山的,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回襄阳啊,还有老顽童哪。”郭芙急急解释道。 黄蓉见女儿这般一心护着杨过的模样,忍不住提点道:“你呀,就知道一心向着你的杨哥哥,替他说好话。”她在心中微微叹气,女儿的聪明伶俐却没有几分用到感情上,“过儿那孩子,我也清楚,他年纪轻,性子还不定,你便应该时常陪在他身边。像这次,你便不该让他单独和小龙女回终南山。”黄蓉拉着郭芙,慢慢沿着园中小径散步,同时指点女儿如何把握感情,既然喜欢了,就要大胆的追求,用尽全力去守护,不能给别人任何可趁之机。 “我相信杨哥哥。”郭芙轻声说道,她明白母亲的苦心,但她有自己的想法。 “你信他自然好,但要知道,他们虽然是师徒,可之前在英雄大会上既然发生那般事情,便该避讳,这也是为着他们好。”黄蓉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温柔解释道。 “嗯。”郭芙不愿违逆母亲,轻轻应下。然而黄蓉何等灵巧机变之人,如何看不出女儿的心意,她并不说破,毕竟,有些事,总要经历过后才会懂。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才回到内院照看新生的一双小儿。 夏日的余晖落在襄阳城高高的城墙上,反射出淡淡的金芒,距离那日黄蓉与她谈话又过了两天。这些时日只要一有空,郭芙便会在城墙上等候。然而,看着那广阔的旷野,为了守城而砍伐得一干二净的平野,空旷旷的直到远处山脚的暮色丛林中,一览无遗,莫名的忧伤便会从心底升起。郭芙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一切会是怎么样?也许现在,是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的时候。 因此,当郭芙看到远远的西北方向一个小小的黑点,慢慢的移近,变大,马匹上的身影渐渐清晰,变成了那个熟悉的身形时,她面上不自觉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轻轻一按城墙,郭芙便径直从城头纵身跃了下去,“杨哥哥……” 策马而来的杨过,听到这娇软呼唤,心头一热,正要驱策过去,那日在黄河畔彭连虎对他所言“害死尔父者乃黄蓉”一语忽然在耳侧响起,不由勒马停驻。望着迎面赶来的郭芙,她那两丸黑水银似的眼波中透出深深情意,杨过心中甚是矛盾,下马后立在原地,并未开口回应。 满心欢喜的郭芙未曾多想,快步走近马旁,一眼扫过杨过不知在何处被剐破的衣裳和其上沾染的尘土,不由心疼他赶路的辛劳。“杨哥哥,一路上可还顺利?没撞见撤退的鞑子大军吧?看你这身尘土,定是一路都没有好好休息,快随我回去梳洗梳洗,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她伸手拉住杨过,连珠串似的问了许多,又不待他回答,便要拉着他往城内走去,“爹爹妈妈若是知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 “郭伯伯……”听到郭芙提起郭靖夫妇,杨过心中不由踟蹰,想起这些年来,郭靖对自己的一片关爱,绝非作伪,然而黄河四鬼言之凿凿,道是黄蓉在铁枪庙毒杀了父亲杨康。杨过初听此消息时,心恨欲绝,便要即刻赶到襄阳质问黄蓉,然而,随着临近襄阳,郭靖的殷殷期盼,郭芙的缠绵情意,也在他心中反复浮现,他一时想要快些向黄蓉问清真相,一时又害怕真的知道真相,心中矛盾愈盛,一路走走停停,终还是到了襄阳城下。 正欢喜的向杨过说起自己新生弟妹的郭芙,这时也注意到杨过的异常,于是放缓脚步,柔声问道:“怎么了?杨哥哥,可是路上赶得急,现下有些乏了?”迎着郭芙关切的眼神,杨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迟疑,让郭芙担心起来,不由停住步子,细细打量,越发觉得他脸色很是憔悴,“杨哥哥,可是路上受了伤?伤在哪儿?”她语音中不由带了焦急,便拉着杨过要仔细检查。“我,没事。”杨过握住郭芙的手,低声解释。 郭芙已探出杨过脉象平稳,这才略微放心,“杨哥哥,你……” “过儿,你回来了?” 一句醇厚的声音打断了郭芙的问话,两人回头,原来是郭靖和黄蓉夫妻俩。郭芙欣然笑答:“是啊,爹爹,杨哥哥刚回来。” 郭靖见到杨过平安归来,心中大畅,大步上前,拉着他端详一番,问道:“一路上可还顺利?”感受到郭靖的关心,杨过心中矛盾,本待脱口而出的质问最终还是化作句“一路尚顺。” “龙姑娘近况如何?过儿,你可要把师傅安置好了才成。”黄蓉对于杨过当日舍下女儿返回终南很是不满,有意敲打他几句。 “姑姑已经回到古墓。”杨过不欲多谈此事,只淡淡解释了一句。郭芙见杨过面色疲惫,不想母亲多做审问,因而拉住黄蓉的衣角,对父母撒娇道:“爹爹妈妈,杨哥哥一路赶回来,想是乏了。你们还是等他回城梳洗用食过后再叙话吧。” 黄蓉半是宠爱半是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心底轻叹一声女大不由娘,也只得由得她了。再看杨过风尘仆仆,人也消瘦许多,想来对女儿确实真心实意,小龙女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罢,因而温和嘱咐道:“倒是我疏忽了,过儿,你这一月来回奔波,人也累得瘦了,还是先回城里休息才好,毕竟过两日我们又该启程回桃花岛了。” 黄蓉越是温柔关怀,杨过心中越是难受,想起幼年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他常常幻想若是父亲杨康还活着,一家人一定会很幸福,父亲一定会保护他们母子不受人欺侮,母亲也不会一直郁郁寡欢,以致最后早早撒手人寰,留下他孤苦无依。杨过内心一直认定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被j人所害才会英年早逝,只是苦于不知仇人是谁,无法报这杀父大仇。这些日子他与郭芙情投意合,郭靖夫妇也对他也是关爱照拂,他心中仇苦偏激渐渐消减,已是视郭靖黄蓉如自己的父母一般。然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杀父仇人竟然会是黄蓉。当黄河四鬼将铁枪庙内杨康命丧黄蓉之事告诉于他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真是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吗?”杨过望着黄蓉温柔诚恳的面容,她眼中充满怜爱之情,一如母亲在世时,不由心中一痛,“不,不可能,一定是黄河四鬼骗我的!” 杨过忍不住冲口而出:“郭伯母,过儿有一事相询,还望伯母如实相告。” “嗯,什么事?你说吧。”黄蓉微笑着柔声答道,然而半晌却未听到杨过接着问话,不由奇怪,凝神望去,只见杨过满面阴郁,欲言又止,不知究竟是什么事情竟使他如此纠结为难。 郭芙只觉得空气莫名的沉重起来,她的目光从茫然的父亲身上,转至渐渐凝重的母亲,终于落在神色复杂的杨过身上,她忽然觉得一阵心慌,下意识的握紧了杨过的手:“杨哥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吧。” 杨过的目光落在与自己交叉相握的柔嫩纤手上,那样娇小,白皙柔软,还带着浅浅的梨涡,却传来炙热的力量,“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能这样牵着她……”他的心中泛起深沉的痛楚,可是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无可选择的。杨过松开了郭芙的手,抽身后退一步,正对上黄蓉若有所悟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到:“郭伯母,十八年前,在铁枪庙内究竟是谁害了我父亲?” 听到杨过提起嘉兴铁枪庙中之事,郭靖脸上变色,身子微颤,黯然不语。黄蓉秀眉微蹙,随即淡然道:“你遇见黄河四鬼他们了?”她心念一动,当年旧事,知情者大多身亡,而时至今日,欧阳峰和柯镇恶绝不会对杨过提起,唯有跟随完颜洪烈的黄河四鬼等人,没想到他们还活着。 神雕重生之郭芙第21部分阅读 神雕重生之郭芙 作者: 于杨康之死,黄蓉并无半分内疚,可是,她眼光掠过一旁已经脸色苍白的女儿,却不能让这件事,破坏了女儿的幸福。黄蓉心思急转,思量着如何分说此事。 “不错,他们说是郭伯母害死了我爹爹,这可是真的?”杨过脸上无一丝血色,眼睛却显得格外乌黑,幽深似潭水,其下却隐藏着跳跃的火光,死死的盯着黄蓉,太阳|岤旁的青筋隐隐突起。黄蓉心中一紧,正要答话,却听到丈夫郭靖已经开口:“过儿,你怎能这样对你郭伯母说话。”郭靖素来对杨过期望甚高,爱之深,责之切,更是容不得他失了长幼之序,此刻见他无礼,“你爹爹当年误入歧途,认贼作父,所以才落得惨死铁枪庙。你不要学他,我给你取名‘过’字,就是希望你谨记教诲,不要行差踏错。” 想到父亲惨死,杨过本就心情激荡,此时再听到郭靖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爹爹认贼作父什么的,心中不免越发激愤,语气也尖刻起来:“郭伯伯,您是大英雄,我爹爹就是j贼,合该被你们害死么?” 见杨过如此冥顽不灵,郭靖不由大怒,“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那么你说啊!”杨过本性中的那份偏激在此时的忧伤悲愤中重又冒了出来,“当年是不是你们存心要杀死我爹?我爹是不是死在你们手上?”他虽然不想相信黄河四鬼所说的话,可是想起幼时母亲每当自己问起父亲的死因,总是神色特异,避不作答,而且在桃花岛上郭靖虽然待己甚是亲厚,黄蓉却颇有疏忌之意,他不是不曾怀疑过着其中是否有隐情。只是郭芙的温柔情意,让他不忍、不愿去探究,可是,当真相已经□裸的揭开在他面前,他无法欺骗自己当作不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面对这一连串的指责,郭靖一时语塞,他本就不是狡言善辩之人,对于杨康之死他一直很是内疚,觉得自己未能好生劝阻,才会让杨康做错事,最后惨死铁枪庙。虽然杨康不是他亲手所杀,可他当初确实有杀杨康之心,而且杨康也是因为一掌拍在黄蓉肩头,这才中毒而死。“不错,你爹的死确实和我们有关,但是这也是他知错不改,一错到底,咎由自取。” “哐当”一声,却是杨过已将腰中长剑拔出。黄蓉忍不住心中长叹,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不管我爹是不是咎由自取,我只知道是你们害死了他!”杨过大声喊道,长剑指着黄蓉。 郭靖脸上怒容更甚,斥道:“你要做什么?” 杨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决然的神色,“杨过自知武功不如郭大侠夫妇,却也不敢忘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郭芙望着那明晃晃的剑刃,只觉心痛若死,她一步步走到杨过剑端,凝望着他,双目含泪盈盈欲坠,“杨哥哥,你一定要对我爹爹妈妈动手么?” 看着面前黯然神伤的郭芙,杨过心中一痛,可是想起彭连虎说道父亲身死铁枪庙,还惨遭乌鸦乱食分尸,于是忍住不舍,硬起心肠狠声道:“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