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 一梦 有幸又做了那个梦。 六年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重复做了多少次那个梦。事实上,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并不是梦,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每次梦醒时分,她唯一感到困惑的一点是,为什么当时匆忙混乱的那个夜晚的所有细节会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点一点在她的脑海里重新弥补出完整的样子? 而那个晚上,有幸从那个人床上翻身下来,除了怀揣着做贼一般的紧张以及冲动过后的慌乱之外,什么心思都抛到了脑后。 而在梦里,那人修长微微带着薄茧的指腹,一寸一寸略过自己肌肤的触感,都像是被放慢了步调,真实之余令人难耐而又回味。 有幸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sh的一塌糊涂。 她脸红心跳地捂住自己的脸,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五年过去了,她仍然无法控制住内心对那人的悸动。 唯一有所进步的是,五分钟后,她已经学会了把强烈的情绪重新尘封起来,以冷静的姿态投身到新一天忙碌的生活中。 这天早上,有幸站在厨房里,心情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完全平复下来。房子里静得出奇,往yan台望出去,天se没有大亮,残留着夜se褪去后那残留的一些青se的朦胧。 她有些不安,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孩子的辅食碗已经从壁橱里拿了出来,接下来是准备去热昨晚上弄好的米糊营养粥,与此同时,另一边开始煎蛋,准备她自己那一份午餐便当。 这样的生活,放在五年前,二十岁的有幸从来没有预料过。可生命总是充满未知的魅力,明天总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有幸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睡了陆歧北。 尽管是在距离这一事实发生五年后的今日,她仍然饱受着梦境的折磨,大概是潜意识里她还是不敢相信她能做到吧,以至于后来被检查出来怀了孕,她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喜悦,那种生平以来第一次靠近幸福后的激动。 她想也没想,就打定主意,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今,慢慢已经四岁了。 而她早预料到再没了和陆歧北有任何牵扯的可能,可还是感激收获了这样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一份独属于她的暗恋果实。 二五年 有幸从来没有后悔过。 大二那年,她以决绝的姿态一声不吭地退了学。早在十几年前,nn去世以后,世界上就没有再多余关心她的人。她的父母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只是各自打了个电话过来怒骂,像许多年前一样,把多年来的责任互相推诿。 除此之外,唯一的默契就是,对她放出了狠话,唯恐避之不及。 以往,有幸的心都已经麻木了,可这个当下,却觉得解脱了。 她将原本的计划提前,独自一人搬回了nn的家乡宁城。 全新的生活意味着全新的开始。 宁城,相对于原来的晋城,虽然并不十分发达,又很多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原本几十年前的样貌,可对于有幸来说,却是永远温暖的所在。 她像是鱼回到了水的怀抱,带着命运的恩赐,努力扎了根。 被生活驱赶着,努力奋斗的那两年,有幸并不觉得苦。 以前的悲哀,是一眼望不到头。而现在的忙碌,却能看到前路的光。 有幸,喜欢这样的日子,即便被生活不停驱赶着,可她的心却一天b一天踏实起来。 要说唯一的遗憾,也仅仅只是在选择冒险过后,她亲手斩断了和陆歧北的一切可能。尽管,在此之前,她就十分清楚,她原本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幸搬回宁城后不久,就在老城里开了家花店,名字叫惦念。 托这两年兴起的复古网红风,老城里涌进了一批又一批所谓的摄影工作室,给她店的生意带来了不少人流。 nn去世后留给她的房子离店稍有些距离,她每天这边送完孩子上幼儿园,这边就反方向骑着小电驴去店里工作。她的花店很小,占地面积不足五十平米,当初店内的装修布置都是她一个人包揽下来的。这两年虽然生意已经有了一些起se,但她还是没有考虑过请一个帮手。 日子过得忙碌些,有幸才能让自己没有时间回头看。 慢慢从两岁开始就上了托儿所,这孩子从怀孕时候开始就没有让她c心,天生就是乖巧令人省心的x子。 有幸时常盯着孩子那张酷似陆歧北的小脸感慨,这x子是不是也如外貌基因一般强大,也是遗传自父亲? 听她nn说,她小时候可是不安分的捣乱大王?更小的时候更是破坏力无敌,时常在半夜歇斯底里地哭闹,闹得人整夜都提心吊胆的,睡不安稳。 可慢慢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给她这方面的困扰,甚至还要小的时候,只要给她手里捏点东西,她就能一个人乖乖地躺在摇篮里躺上大半天。 反倒是,有幸在那时候常常在夜里愧疚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孩子跟着她是受苦了,要是从小就在陆歧北身边,肯定会被宠得像个小公主一样。 可陆家是不会接受她的,更不要谈陆歧北,他甚至可能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幸不能让自己想这些,一想到这些,她的心里就酸胀地疼。 陆歧北很久没做梦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总是频繁地在梦境中记忆起五年前那个晚上的情景。 母校庆典的那个晚上,他被灌醉了。本来,他的酒量并没有那么差,可不知道哪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在他的酒量下了药,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头已经开始昏沉了。 靠着惊人的意志,他招来了助理,一直撑到了回酒店房间的门口。 再然后,他就断片了。 早上醒来,酒店杂乱床单上一抹刺眼的红se以及身上莫名的疲乏感,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当下,他一贯冷静而自持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愤怒,而黑渊般的眼底却酝酿起了风暴。 这是陆歧北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感觉。 可之后的调查却发现酒店的摄像头刚好在那一天进行整修,而助理却再三发誓自己亲眼护送他一个人进入房间并锁好了门再离开,这件事倒像是变成了他的臆想,就连第二天,唯一可以留存作为证据的床单都消失了。 陆歧北生平第一次t验到意外失控的滋味。他一贯冷静自持,工作生活走的每一步都经过衡量与计算,家族与教育教给他的无数经验都在提醒他,一旦行差错步则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他亲自追查了两个月,却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直到时间无波无澜地过去了五年,久到他真的以为或许真的是一场臆想的时候,他开始做起了那些梦。 梦里的那个nv人,身量很小,好像只到他的x口。手腕纤细,他翻身压制在她身上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好似只有他手腕的一半粗。真不知道这nv人哪里来的胆子会来爬他的床。 而她的声音细细的,几不可闻,只有在他用力填进去的那几瞬,她才忍不住发出猫儿一样的叮咛。 其余时刻,她似乎都咬着唇,尽力克制着。 陆歧北的目光像是隔了层纱,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在这个细节上,他看得特别清楚也特别窝火,只想用尽力气,从她嘴里再次听到美妙的sheny1n。 梦中的陆歧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发了狠地抱住nv人,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两个人接触发出的声音似乎在房间里引出了回响,到后面,他还听到nv人的ch0u泣。 细小的,却很惹人怜ai。 他停下一瞬,感受到身下那温暖sh热的所在,闭上眼似乎t1an了一下她小小的唇。 她便像受惊般地抵了一下,下面也跟着又快又热地x1了x1。 要命。 陆歧北睁开眼,梦境停留在那个瞬间,他的脑子里空落落的。 烟盒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他支起身子,从里面拿了一支烟点燃,这才将身t里汹涌的yuwang压了压。 几年前,他只想挖出那个胆大包天的nv人来鞭笞一顿。 而此刻,他看着身下鼓起的形状,只想把她重新抓出来按在床上,狠狠地贯穿。 三心思 五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将发生改变。 有幸经过五年,从那个自卑敏感脆弱的nv孩子,蜕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单亲妈妈。 而陆歧北经过五年,从一开始的商场新贵一跃成为了互联网科技界举足轻重的大佬。 多少人yan羡这样的男人,优越的家世背景,天才的头脑,再加上出挑的容貌身材,简直就是被上天偏ai的天之骄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私生活却g净敞亮,令许多nv人心动不已。 可心动归心动,能近到大佬身侧是不可能的。 有幸总能在广场大幅的荧屏上追踪到男人的身影,或是财经类采访或是狗仔的偷拍照。有一种人,存在就是在x1引公众的视线和目光。 陆歧北从来不关心这些。 他肯定也不知道社会上有多少nv孩子厚着脸皮在叫他“老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着他暗自疯魔着。 有幸心虚地从眼前的屏幕上移开目光,上面是男人上个月在某财经节目上的访谈,该节目的nv主持人主持风格一向从容沉稳,可这次,却不难看出其眼眸间的倾慕与激动。 节目刚好进行到互动环节。 nv主持人拿着台本,心思微漾,问道:“据我们所知,陆先生早在读书时候就颇受异xa慕,这几年来,您在事业上大刀阔斧地力求发展,不知道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本人的感情状况是不是也有好消息呢?” 这个问题是很大胆了。 坊间传言,这几年,陆歧北对这种情感问题是避而不谈的。 也不知道这次是节目组提前g0u通好,陆歧北有意松口的,还是nv主持人自作主张? 有幸本想就此走开的,可她的脚步就像是临时生了根,完全没有力气拔起来。 她握紧手,近乎自nve一般地盯着屏幕里陆歧北那张淡漠的脸,说不清楚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等着下文。 陆歧北默了几秒,眉眼缓缓抬了一下,回答道:“谢谢关心。” 紧接着,节目就切入了广告。 有幸在太yan底下后背发了一层汗。 她松了口气,可随机又觉得自己有点悲哀。 竟然还没si心么? 陆歧北的科技公司在pc端向移动端过渡的时期抓住了人工智能程序入驻市场的风口,快速且成功在互联网经济区域占据了一席之地。之后,他以独具前瞻x的目光,开拓了智能交通、智能家居等囊括的一系列领域在内的市场份额,并以产品绝对的优势在商界撕开了一条大道。 现如今,没有人敢轻视这位原本就权势加身的二代,以为他仅仅是空谈的理想主义者。 早在学生时代,有幸就知道他一定会成功的。 惊人的自律和刻苦,再加上过人的城府和胆量,这是他早就遮盖不住的光芒。 有幸送完花,回去接孩子的路上,开始陷入了回忆。 记忆中,他总是话不多沉思独处的模样,而一旦上台发言,却又x1引了大家全部的目光。 她暗自躲在一个角落里打量,心里为能光明正大地看他而喜悦,却也为这份卑微的喜欢而感到难过。 印象中,有幸完全想不出会有什么样优秀的nv人可以与他相配。 但肯定矮小又糟糕的她。 高中阶段,她是那么灰暗而低微,说不定,连以前的同班同学都记不得她的模样。 更不要提大她两届、一直佼佼的陆歧北了。 陆歧北又做了相同的梦。 出国出差两周,他一回家就开始倒时差。 睡意朦胧中,他又听到了那几声低泣,软糯委屈,撩人心弦。 他听得血气上涌,想凑近些,唇齿交缠时,发现还是看不到nv人的模样。 c。 身下接连的地方cha0意翻滚,陆歧北抬起了一些身子,汗珠经由他腹部肌r0u的脉络,全都汇聚地奔向了一处。 nv人低低地出了声:“不,不,不要停……”说完,似乎还有些羞愧,她抬手捂住了眼睛。 这下,陆歧北看清了一瞬,那张巴掌大泛着汗水的脸颊上透露出了玫瑰se的红意。 他轻笑了一声:“害羞?” nv人身子僵了一秒,莫名不敢动了。 陆歧北瞬间感受到那gux1力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突然涌上一阵愤怒,用完就扔? 下一秒,他抬起了nv人细neng的双腿,搁到自己的臂弯处,无师自通般加大了力度和频率,直到那低泣的叫声再次忍受不住喊了出来。 nv人葱白而小巧的手指扒住他的手臂,向外推却,看上去却又像是寻找依附:“不,不要了……停……停下来……啊……” 停? 陆歧北的双眼微眯了起来。 身下却刺探到一个异常柔软的角落。 他用力碰了一下,身下的nv人却抖了起来,随即跟着呜咽了。 他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却更加残忍地朝着这一处展开密集的攻击。 “不……唔……不要……啊……不要了,不要了……”nv人像是后悔了,一个劲儿地叫喊道,与此同时,身t也开始后退。 陆歧北哪会如她所愿,他掐着她的腰,在她退到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一把拉近。 身下又密密实实地堵了回去。 nv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啊!” 他不再给她逃走的机会,双臂张开拥住了她的臂膀,身下两条蓄满力量的双腿,一条g着另一条细neng的腿,另一条则侵略x十足地压制在半抬起的大腿上,以完全侵略的身姿sisi将她钉在了床上。 而交缠的鼠蹊部,男人的动作又快又急,发泄与报复并存,在光影交换间,透出一阵嫣红。 醒来的前一秒,陆歧北低头吻住下面的唇,无意间瞥到nv人的耳后垂直生长着三颗痣,就像是点上去那般。 他用力g住逃避的细软舌头,在香甜的气息中,心满意足地释放了自己。 睁开眼,陆歧北从没有这般清醒过。睡梦中那场终于酣畅淋漓的x1ngsh1令他吐出了沉闷在x腔里多年的恶气。 那个胆大包天的小混蛋…… 陆歧北抬手盖住了眼,沉y了片刻,然后愉悦地轻笑出声。 说到底,原来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四重游 慢慢已经四岁了,五官张开了些,眉眼处和少年陆歧北如出一辙。 可慢慢的x子却十分乖顺。 幼儿园老师说,这孩子乖是乖的,就是太乖了些。太乖也不是不好,只是孩子嘛,还是活泼一点。 有幸牵着慢慢的手,心里想到这些话,总是一扯一扯地自责。 慢慢倒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眉眼低顺,呆在妈妈身边,眼睛笑起来弯弯的。这个时候,神韵倒有几分像有幸了。 慢慢不紧不慢地分享道:“妈妈,我今天画了一幅很好看的画,老师也表扬我了。” 有幸顿了顿,整理了下情绪,鼓励道:“是吗?慢慢很bang啊!” 慢慢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小脸腾起了两朵红云,说:“也有几个同学一起被表扬啦。” 有幸m0了m0孩子细软的辫子,笑道:“在妈妈心目中,慢慢就是最bang的!慢慢想要什么礼物?” 慢慢摇了摇头。她十分懂事,知道妈妈平时工作很辛苦也很累。她偶尔也会听到邻居婆婆说妈妈一个人要照顾她很不容易,不想让妈妈这么辛苦还要想着给她买礼物。 有幸了解她的x子,知道她因为懂事从来不主动要求什么。 她当下决定道:“等过几天周末,妈妈带你去外面旅游好不好?” 她笑着看nv儿,看到她一脸又惊又喜的样子,心窝里淌出几分心酸来。说来惭愧,nv儿长到这么大,她还没有带她到外面去玩过。 于是,这次就索x放开来让nv儿选择了。 慢慢也没怎么想,一口就说要去晋城。熟悉的城市从nv儿口中说出来,她蓦地吓了一跳。 “慢慢,怎么会想去晋城啊?”要知道,因着那一层关系,她对这个城市是避而不谈的。 慢慢睁着眼睛慢慢地回答道:“因为溜溜上周说他爸爸妈妈带他去晋城了,说那里很好玩,我就想……” 孩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渴望,有幸甚至觉得自己过分敏感了。 想去就去嘛,她为什么要害怕呢? 像陆歧北这样的人,也不是她相碰就能碰上的。 她多虑了。 “好!”有幸点头道,“那我们去晋城!” 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小丫头t现出了不同往常的兴奋。 本来娘俩就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可平时,小丫头都早早地躺在她的被褥里,乖乖入睡了。 这天晚上,小丫头却钻到了自己妈妈的被子里。 有幸用一只手臂拥住了她,小小的人儿在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她既骄傲又不舍。 在昏h的灯光下,慢慢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 妈妈对她很好很好,她也很ai妈妈,可就是一直有个问题从来不敢问妈妈。 有幸看出了她的心事,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慢慢立马移开了目光,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一抖一抖的。有幸也没在意,一只手有节奏地拍打在孩子身上,这是为人父母习惯的哄睡动作。 隔了好一会儿,慢慢才犹豫地问出声:“妈妈,我有爸爸吗?” 有幸的手顿了顿,她在孩子没出世前就准备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这会儿却塞在了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个坏妈妈,当初想当妈妈,也是为了自己的执念。 但慢慢是无辜的,她却因为她的自私从小没有爸爸。 慢慢察觉到妈妈情绪瞬间低落,有点慌张了。她伸手抱住了有幸,把小脸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不再说话了。 良久,听着孩子平稳的呼x1声,有幸侧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叹气道:“对不起,慢慢。” 晋城,在五年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城市里面人工智能技术的普及应用。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智能自助便利店、坐车时自动识别人脸付款系统、每家商店实行的电子付款系统等等,细枝末节处的科技进步带来了生活的无限便利。 难怪这些年,网上都说,现在最发达的城市不应该是京城,而应该是科技感最强的晋城。 这一切的改变,归根结底,还是要说陆歧北。 谁让他的公司设在这里呢? 宁城一直是古朴的、传统的、节奏慢的,慢慢从来没有见过科技的、新cha0的、节奏快的城市。这回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小丫头第一次兴奋得上蹿下跳的,有幸差点都要拉不住她。 不过,看到nv儿这么开心,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重游了一番故地,偌大的城市、拥挤的人流消除了有幸原先设想的不安感。 第二天,有幸突发奇想地带着孩子回了趟母校。晋城大学的样子变化不大,看上去和五年前,她从中退学离开时毫无二致。 只是在校园其间的人已经换成了更加年轻的面庞。 走在绿意青葱的校园人行道上,有幸有几分感慨,说完全没有遗憾是假的,可她却丝毫没有后悔。 慢慢对校园感到无b新奇,牵着妈妈的手,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有好多小哥哥小姐姐啊?他们都背着书包,也是在上学吗? 慢慢好奇极了,摇了摇妈妈的手,问道:“妈妈,他们在这里上学吗?我以后也会来这里上学吗?” 有幸被逗笑了,但还是认真地回应她说:“对呀,哥哥姐姐在这里上大学,慢慢以后努力的话也能和他们一样来这里上大学。” 慢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里好漂亮。” 骆启心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越走近越发现,前面那人就是自己当年那一声不吭就退了学的室友何有幸,立马追了上去。 “有幸!何有幸!” 听到熟悉的喊声,有幸第一反应以为是幻听,可小丫头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摇了摇示意她。 她这才转过了身。 来人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叉腰怒骂了一句:“真的是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一声不吭就……” “是我。”有幸认出人,生怕她会多嘴讲出什么,立刻打断了她。这是大学时期唯一真心相待过她的朋友。 骆启心这才注意到对面还带了一位家属,又惊又昏地问:“这是?” 有幸坦白道:“我nv儿——慢慢。” “慢慢,问阿姨好。” 慢慢这时又变得怯生生地乖顺,听话地喊道:“阿姨好。” 骆启心“哎”了一声,却又不可思议地打量起母nv俩的样子来。 消化了几秒,她凑近小声地询问道:“你结婚了?” 有幸诚实地摇了摇头。 骆启心:“我靠!” “说来话长。”有幸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骆启心大概也知道她的一些情况,没有细究,只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都不说一声,这几年也不来联系!我以为当年的室友人间蒸发了。” 有幸:“我现在住在宁城,下次来玩吧。” “好呀好呀,”骆启心应道,“我一定会来的!” “对了,我现在研二了,就在这里的信息学院,怎么样,我厉害吧,我跨专业考的,当初可累si我了!”她又补充道。 有幸真心为她开心,她知道这是她一直的梦想,当初学文只是迫于家长的威力。 “恭喜啊。” 骆启心高兴了会儿,随即又难过了起来:“哪像你啊,当初专业成绩这么好的人,就这样……”她到现在都在为她可惜。 有幸哭笑不得,安慰道:“我现在挺好的,真的,没骗你。”说着,她像少nv时期那会儿眨了眨眼。 骆启心顿了顿,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旁边的小朋友眼错不错地一直盯着她仔细看。 她这才发现还没仔细看看这小丫头呢。 这萝卜头好小啊。 她顺势蹲了下去,m0了m0小丫头的辫子,问:“慢慢,你几岁了呀?” 慢慢的胆子一向不大,x子也是属于慢热型的。 不过,这会儿,她能感受到这个阿姨和妈妈是好朋友,就像幼儿园里她和溜溜是好朋友一样。 她大着胆子伸出四根手指,随后又躲进妈妈的身后了。 骆启心也不觉得失落,更慢热的x子,她早在刚和有幸认识的时候接触过了。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nv啊。 不过,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够jing致的。何有幸也不算难看,但乍一看却没那么出挑,各方各面都小小巧巧的,是南方nv孩子特有的那种婉约。可这小丫头却不太一样,继承了妈妈皮肤上的白,眼睛眉毛却很明yan,五官糅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想让人看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她开玩笑道:“有幸啊,这nv儿该不会是你捡来的吧?怎么这么好看啊?” 何有幸气得踢了她一脚:“你走开。” “不过,x格倒是和你一模一样。” 小丫头听到阿姨夸她好看,害羞得躲了躲。 骆启心站起身来,也不废话了,直说:“联系方式给一个呗,到时候我来认gnv儿。” “去你的。”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 这是时隔五年后,有幸再次和以前的世界取得联系。 她想,应该没事的。 五擦肩 有幸在晋城就呆了两天,虽然骆启心软磨y泡想让她多呆几天,她还是拒绝了。 不知怎么地,即便是觉得内心担心的事不太可能,可在晋城越感受到陆歧北无处不在的气息,她就越不安。 当初的那件事,怎么说,也是她见se起意。 更严重一点说,要是陆歧北追究法律责任,她就完蛋了。 有幸一向谨小慎微,再加上慢慢那副长相,指不定会被有心人注意到,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了一周,自从有幸上次带慢慢出门以后,她明显感觉到孩子变活泼了些。 她决定以后绕开晋城,带孩子多去几个地方。 这天,骆启心大清早就在微信上用消息轰炸了她。 彼时,她刚送完孩子赶去花店开门,前两天接了个城西花篮单,好像是什么活动要办,她得赶在早上八点之前让送货员把花篮送过去。 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只是k袋里的手机频繁地发出振动,她只好拿出来看一眼。 骆启心刚好发到:姐妹!你起了没啊?我在宁城了!!!看到快吱一声!!!! 有幸立刻划开屏幕,跳到微信对话框,准备回话。 对话框上面正跳出自己“正在输入中”,对面的语音电话飞快地拨了过来。 一接听,骆启心敞亮的声音就透了过来:“已经起来啦!!你怎么这么早?” 有幸无奈地笑了笑:“要工作啊。”上次见面,她已经告诉骆启心,她自己开了家花店。 骆启心诧异道:“不是你自己的店吗?需要这么早?” 有幸:“还好,今天要送一单,稍微早了点。” 闻言,骆启心点点头:“这样……” 接下去,她又立刻补充道:“对了,我被导师掐着要来你们这里参加个什么论坛,现在已经到了,在会展中心这边,等这边结束等我去看你和小宝贝哈。” 有幸答应道:“好,那你结束联系我,我们约一下。” 商定好见面,有幸就忙着做生意了。 除了成功派送出早上的大单,这天的运气似乎格外好,店里陆陆续续又接了些小单子。 下午四点半,有幸就提早关门了。 放在平时,她都是五点钟关门,但今天她想着有约会,提早过去幼儿园把孩子接出来。 幼儿园一般四点就放学了,有幸给慢慢多报了一个小时的托管,就呆在幼儿园里玩玩具,她平时有时会拖延一会儿,这样去接时间也显得宽裕一些。 这一点慢慢倒是很听话,从来没有抱怨过。 看到有幸来接,慢慢显得格外惊喜。 她一看到她的身影,就从位置上蹿了起来:“妈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管托班的老师也认识有幸,跟着拿起慢慢的小书包送出来,问:“慢慢妈妈,今天这么早来接啊,有约会吗?”虽然是打趣,但有幸知道也没有恶意。 她笑着点了点,拿过慢慢的书包:“是啊,早点约会去。” 坐上车以后,慢慢还兴奋得停不下来,m0m0妈妈的手臂,确认道:“骆阿姨真的来看我了嘛?” 有幸m0m0她的头,回答道:“对呀,专门来看你这个小宝贝。” 慢慢听了,蓦地有点害羞起来,缩起小身子依偎在有幸旁边。 宁城不大,从老城到最新开放的城西新区,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也就到了。 慢慢几乎还没来过这一块地方,相b于老城,这边的建筑统统b较新颖现代化,看上去有了些现代城市的感觉。 慢慢有点不习惯,下了车之后就紧紧拉住有幸的手。 有幸和骆启心约好在会展中心西侧大门口等她出来,是以,她抱着孩子找了一条长凳坐下。 慢慢也不觉得无聊,大眼睛黑溜溜地只往周围打转。 这里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她不禁想到了幼儿园绘本中看到过的高楼大厦,真是一模一样呢。 可坐了差不多十分钟,慢慢就忍不住扭了扭pgu。 有幸有所察觉地询问道:“慢慢是不是想上厕所?” nv孩儿点点头,显示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有幸将她放到地上,牵起她的一只手,说:“妈妈带你去趟厕所。”说着,她巡视了一圈,发现写有洗手间的告示牌直接指向了会展中心厅内。 大概因为论坛已经快到了结束的时间,加上西侧是后门口,门口的保卫听了有幸的询问,也就好心地睁一只闭一只眼放他们进去了。 有幸并不知道里面在举办什么论坛,然而,她也没多想,只想着带着孩子上个厕所就出去。 会展中心很大,里面的通道铺着红毯,延伸出好几条分道。 有幸飞快地看了一圈,周围安安静静的也没人也没再有指示牌,只好瞎选了一条路走进去。 分道有点长,幸好走过两个弯儿,她就看到了拐角处的洗手间标记。 有幸松了口气。 接着,她抱起孩子飞快地往指示的方向走过去。 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造得格外华丽,但有幸也没注意这些,急着走进去,慢慢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肩头,但她能感受到孩子有点憋了。 一放下来,慢慢就冲进了一个隔间。 有幸很小就开始锻炼她的能力,是以,上厕所她也不习惯陪进去。 只在门口敲了敲门,问:“需要妈妈帮忙吗?” 慢慢先摇了摇头,然后发现妈妈看不到,又轻轻地喊了一声:“不用,妈妈。” 有幸便在隔间旁等候着。 只是过了两分钟,慢慢还没有出来。她觉得有点奇怪了,问道:“慢慢在‘嗯嗯’吗?” 慢慢此刻正羞愧地蹲在坑上,不知道怎么表达。 有幸着急了:“怎么了,宝贝?” nv孩儿一副要哭了的表情,说:“妈妈,怎么办,我有点把‘嘘嘘’尿到k子上了。” 有幸安慰道:“没事没事,妈妈进来给你擦一擦就好了。” 虽然只有一点,但孩子也懂得羞耻心了,处理完毕后,小家伙变得有些恹恹的。 有幸只好抱起她。 走出厕所门口,骆启心的电话恰好打了进来。 一阵铃声打破了走廊上的寂静。 有幸低头去翻找手机,却没看到有几个人拐过走廊的尽头,冲着她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慢慢倒是注意到了,只是她有点害怕地往妈妈的怀里缩了缩。 相对走过来的一行人,看上去都人高马大的,都是叔叔。 陆歧北坐了一天会,心情已然有几分烦躁,再加上宁城这帮老顽固,一个个jing明得跟什么似的,合作案迟迟没有敲定下来。 他带着自己的人准备回休息室继续开个短会,商定一下接下去的战略。 谁知道这边连合作方都不让进来的区域误闯进了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有幸她们,之所以判定是误闯,也同时看到了孩子。 只是,这宁城的安保系统也太不靠谱了。 陆歧北心里又倒扣了一些分数,但在助理想要上前拦人的时候,他又暗自打了个手势阻止了。 无关紧要的人,本不必浪费时间。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细软的一声“喂……”,莫名有几分熟悉但他也没在意。 只是在走进休息室门口,他又停下来细细辨识了一下空气残留的味道,有一gu玫瑰花的娇甜。 六不安 和骆启心碰面后,有幸才知道会展中心举办的那个信息技术论坛原来是陆歧北公司联办的。 自那之后,有幸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关于慢慢的身世,她连骆启心那里也瞒住了,只是幸好骆启心这个家伙没心没肺的暂时也没发现端倪。 她想,nv孩子小时候总是像爸爸的,长大些或许就看不出来了。 陆歧北连着一周都呆在宁城,准备拿下老城区技术改建的案子。 可政府这边基本都ga0定了,临时的,下面递上来报告说,老城区里面的老住户们似乎在反对。 他翻调研报告翻了一下午,眉头越皱越紧。 原本敲定的出差时限只得跟着往后延了几天。 他要去那里亲自探个究竟。 有幸这天一大早就感受到了老街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大家伙儿破天荒地东聚一堆,西聚一堆,叽叽喳喳地凑在四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隔着大老远儿,她就被花店旁边卖老人鞋的阿姨招手喊住了:“有幸!快过来!” 等着她一走近,阿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问道:“有幸你年轻一点,见识肯定多一些。阿姨问你啊,听说咱们这边要被政府征收了ga0什么移动经济示范区,什么是移动经济啊?” 有幸愣了一下:“是吗?” 阿姨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大家都挺着急的在讨论呢,你说这改革会不会把我们生意都弄没了?” 有幸茫然地摇了摇头,内心突然有点不安:“这不会吧。” 大家伙连做生意都没了心思,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互相分享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有幸虽然是后来来的,可这几年大家已经把她当做知根知底的原住民看待。 她又b较年轻,于是中老人们一致都同意将她拎出来当作以后去街道里谈判的主力。 有幸就这样被推了出去。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下午,有幸还在花店里忙碌,街道办的一行人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起先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面的一人说:“何有幸是吧?陈伯说大家都推选你来参与老城区改造意见方案会,你接下来有时间吗?跟我们一起去街道会议室开个会吧!” 有幸点点头:“好的。”她虽然实现不喜欢和政府这些大人物扯上关系,可周围的街坊这几年帮衬的人情她都记在心里,不能不帮这个忙。 街道办,有幸只在最开始办理营业执照的时候,来过一趟。那时,是为了在这里敲一些证件。 自那以后,她对这一块地方都是陌生的。 前面带领的公务人员暗自转过头来嘱咐了一句:“这次会,可能会有大人物过来听,你们有什么意见放在之后报上来,街道会处理的。不要乱说话。” 有幸垂下了头,没做回应,却暗自感到有几分好笑。 前面的人见她似乎不以为意,皱起了眉,还想再补充几句。 有幸却出口提醒道:“到了。” 推开门后,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有幸快速扫了一眼,猜想大概是一些主任什么的。 领头的人将她领到了长桌最后的一个位置上,桌前有块名字牌,上面只写了四个大字:“居民代表”。 有幸坐了下来。 长会议桌还有好些空缺,她很快就发现主位上还没有人,大概就是之前那人所说的“大人物”。 除了她,其他人都显得有几分激动,却又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有幸没多想,直到会议室的门在五分钟后被推了开来。 如果说,五年前,她能在一个房间里偶遇陆歧北,她一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放在现在,有幸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做噩梦了。 第一反应,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而用力掐了掐手臂,传来真实的疼痛,有幸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事真实地发生了。 陆歧北本来没想亲自过来这个会,只是在看了老城区的历史发展资料后,他突然对这个案子有了另外的思路,就想顺便过来看看。 许多年后,陆歧北每每回想,无b感激这一天。 有幸原先清明的头脑瞬间变糟了。她早该联想到的,之前在晋城的时候,城市里大街小巷都在宣传“移动科技”,都是这个男人的手笔啊。 可这会儿,她即便想逃,也没机会了。 反而会弄巧成拙,变得更刺目。 她只好宽慰自己,竭力保持冷静地留在位置上。 会议主持人已经开始逐一介绍与会成员,首先介绍到“陆歧北”,男人只是微微颔首,简洁明了地说了句:“大家好。” 有幸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声熟悉低沉清澈的嗓音中弥散了。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了。 之后介绍到有幸,她起身示意了下,却刻意垂着头,侧脸的头发遮盖掉一部分面庞。但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受到男人如炬的目光投过来一瞬。 只那一瞬,就免不了让她莫名心虚。 介绍完人,会议终于拉开了序幕。 有幸发现陆歧北也是只是临时起意来旁听,商业方案报告的说明和后续答疑全权交给了公司里的各个经理。 她悄悄松了口气。 这倒还好,要是他亲自负责,有幸接下来天天都得头皮发麻。 会议进行到快结束的时候,上面的经理突然cue到了有幸:“居民代表,请问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我司向来主张和平友好公正的处事准则,你可以提一提,我们会纳入考虑。” 有幸立刻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她紧张了,大脑似乎迟滞运转。 在这万分尴尬的境地里,她听见久远的那个男声又响了起来:“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是从事……” 有幸听到自己的声音随后僵y地响起:“我在老街开了家花店。” “好,冒昧地请问一下,您贵姓?” “免贵姓何。” “ok,”说话间,陆歧北不知怎么地站了起来,他随x地迈了几步,走到接触投屏前,划出了一个界面:“何小姐,您能透露一下您一个月的营业额有多少吗?” 有幸报出了一个数字。 男人不知道怎么c作了几下,界面上就放出了一组数据,他说:“这是根据我们这几年来在晋城推行移动经济大数据总结出来的方式,可以看到,何小姐的花店要是能采纳我们的移动支付和自助购物t验,您的营业额可以增长1.5倍。” 有幸惊诧地抬起头,目光在这一秒终于和男人有所汇聚,她刷地白了脸。 陆歧北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只是飞快地略了过去。 在这一刻,有幸感到侥幸的同时又t会到一gu失落。她猜的对,他确实断片了,根本不记得她的样子。 再者,五年时间,她从曾经的短发留成了及腰的长发,也变了不少。 即便当年有点印象,现在也肯定重合不上。 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只是心里是这样安慰自己,可她的脑子里却还在重播男人刚刚那轻描淡写的一瞥。 太没用了。 有幸的眼眶热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