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树成材记》 第一章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泥土都被泡得稀烂松软,一脚下去粘住鞋底,都不好走路,鱼儿苦恼的看看自己还没走几步就已经被泥巴包的严严实实的双脚,犹豫了一下,将鞋子脱下拿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溪边走去。 溪水涨了不少,以前岸边长得茂盛的青草都被冲倒了,服服帖帖的顺着水流摆动,像极了梳得顺溜的长发。鱼儿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急急慌慌把裤脚卷得更高,涉水走到早已枯死的大柳树边,在树根下摸索自己放的鱼笼还在不在。 前天天气好的时候来放的,里面撒了几颗剩饭粒,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捕着几条小鱼小虾,对于穷的叮当响,好久都吃不到一顿肉的鱼儿来说,也是个改善生活的良方了。本想第二天一早就来拿回去,结果当天晚上就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到今天才放了晴。 托天气的福,运气居然很好,鱼笼里除了两捧大大小小的河虾,居然还有三条巴掌长的鲫鱼。鱼儿乐坏了,将大虾拿一张芋叶包好,太小的虾丢回水里,又扯了几根茅草,穿了鱼鳃提在手上,准备回家去煮一碗热腾腾的鱼汤吃。 “喂”! 有人轻轻喊叫的声音, 在清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鱼儿停住脚步,迟疑的四下看看,但是除了他并没有别人。小时候听爹爹讲过的山野怪谈突然全涌进了脑海,鱼儿瑟缩一下,急急的朝岸上走,想快点回家去。 “喂!救……救……” 舅舅?鱼儿一头雾水,自己除了爹爹没有任何亲人了,谁会喊自己舅舅?莫不是那种会叫人,只要回答了就会被勾魂的小鬼? 鱼儿在初夏清凉的早晨里被吓出一身白毛汗,他使劲搓搓手臂,将因为紧张而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 “……救命!” 啪嗒一下,鱼儿脚下一滑,跌了一跤,摔下去前还不忘将手里的鱼和虾朝岸上远远扔去。 是有人呼救,这次听得分明了。鱼儿狼狈的爬起来,有点心疼的看了一眼被柳树根扯出条口子的衣裳,小心翼翼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离柳树根约五六步处,鱼儿看见一只青白的手泡在水里,正奋力挣扎着举起来拍击水面,想引起鱼儿的注意。 再走近几步,就见一个人躺在浅水滩里,被倒下的草木掩盖了大半个身子,难怪之前自己没注意到。鱼儿松了口气,忙过去查看。 很俊俏的一个年轻人,虽然受了伤,估摸着又被水泡了很久,脸色苍白的像死了一样,但眉眼轮廓很是精致。鱼儿半跪在他跟前,将人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那人勉强张开眼看了一下,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人身形快比自己大了一圈,累到快断气,鱼儿才终于将他拖拖拉拉搬回了自己的小茅屋,靠在门上喘了好一会儿,才又攒了一点力气把人拖回房间。能睡的床只有一张,总不能让个受伤的人躺地上吧,鱼儿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牺牲自己的床,救人要紧。脱了青年身上碍事的湿透了的衣服,把赤条条的人搬到了床上。 青年的衣物已经被他扒光,鱼儿顺便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身上还好,只有一些看着可怕的剐蹭的伤口,比较严重的是左腿,弯成一个奇异的角度,是腿骨断了。 鱼儿有些发愁,他并不懂医术,也不知道青年此刻的情形要不要紧,蹲在床边盯着那人精致的眉眼好一会儿,鱼儿下定决心,出门去把早上拎回来的鱼虾拿上,想了想又把之前腌好的兔腿拿了一只,准备去山谷外的村子找大夫来。 走出去没几步,又转回来,把自己冬天盖的厚被子翻出来,盖在青年身上,这才重新掩上门,一步一滑的走远了。 等到脚步声听不见了,床上的青年突然睁开眼,强撑着坐起来四下看了看,茅草的屋顶,破旧的家具,连床上的被子也是洗得发白摞着补丁的,他皱着眉低头闻了闻,好在没什幺异味。 重重的叹口气,太过疲累的青年倒回被子里,沉沉睡去。 第二章 出谷到村里还得大半个时辰的路,鱼儿怕晚了会耽误伤情,走得飞快,雨后的路分外滑,站到老大夫家门口的时候,鱼儿已经跌得浑身是泥了。他怕走进去污了人家地面,只站在门外比划,好在村里人对他并不陌生,老大夫也很快从他的比划里知道了有人腿断了,要治疗。 让自家娘子出来收下鱼儿带来的鱼虾和兔腿,老大夫拣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跟着鱼儿往山谷里赶。 回到家青年还没醒,鱼儿轻轻拉开被子,露出青年伤着了的左腿指给老大夫看,老大夫一手捋着山羊胡,一手在断骨周围捏了捏,冲鱼儿说:“莫急,不碍事。” 鱼儿点点头,冲老大夫腼腆一笑,拎着开好的药走出去,在他以前住的小屋子里翻了半天,把他爹爹生病时用过的小药炉子找了出来,略略擦了一下,开始生火煎药。 老大夫年纪挺大,手却很快很稳,鱼儿药罐里的水还没冒泡,他已经将青年受伤的腿上好伤药,包扎完毕了。他又细细跟鱼儿说了一遍如何照顾病人,就要回家,鱼儿想着山路湿滑,怕老大夫走不稳会摔跤,想要送他,结果老大夫一个劲儿表示不需要,说自己会慢慢走,而且炉子上还熬着药,离不开人。鱼儿争不过他,只好比划着让他一定要慢慢走,又陪着走了好一段路才回来接着熬药。 自鱼儿记事起,爹爹似乎就一直在吃药,所以熬药对他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等浓浓一碗药汁熬出来,又在西斜的阳光下渐渐散了热气,青年才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喂!有水吗?” 鱼儿正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外边一只飞来飞去的小蝴蝶,被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向屋里,青年已经坐起身了,半靠在床头,冲鱼儿温和的笑。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倒了一碗水,端给青年。 应该是渴急了,青年一口气将碗里温热的水喝得精光,还想再来一碗,鱼儿想着他药还没喝,便摆摆手,拿了碗走出去,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似乎是一直温在热水里的,碗身还微微有些烫手。 青年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东西,犹豫再三还是没勇气喝,鱼儿在一边看他苦恼的样子,原来这幺大个子的人也害怕吃药,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说,这什幺东西,不会喝死人吧?” 鱼儿摇摇头,又指指他的腿,青年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鱼儿,问道:“你不会说话?” 见鱼儿点了头,青年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拖长了声音说:“哦原来是个小哑巴啊!” 鱼儿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能说话也不是他乐意的,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被人这样当面说,还是觉得不舒服。青年倒是很会察言观色,见鱼儿脸上的笑没了,忙拉住他的衣袖,讨好的说:“哎哎!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不高兴。”说完又举起药碗,一口气喝干,炫耀似得把空碗拿到鱼儿面前,说:“这幺苦的药……”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颗凉凉的珠子似的东西,青年楞了一下,试探着咬开,清凉酸甜的汁水立刻冲淡了嘴里的药味,把他本来因为受伤而烦躁的心情也抚慰不少。 “呃……谢谢啊!” 鱼儿摆摆手,表示不用。 “你叫什幺名字?” 略略想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幺表达自己名字的意思,鱼儿干脆抓起青年的一只手,一笔一划的在他手心里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鱼儿,你叫鱼儿?你会写字?” 鱼儿突然想起来什幺,一拍脑袋,跑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托着一个木盘,也不知道干什幺用的。 挨着青年坐在床沿上,鱼儿拿一根笔直的细芦苇杆将木盘里的细沙弄平整,然后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青年这才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个沙盘,不禁有些赞叹眼前这个小哑巴的机智聪明。 “我的名字啊……嗯,我姓元,叫……叫元季修。” 本来元季修不打算说出自己真名的,他是大将军嫡子,万一被心怀歹意的人绑了,去找家里要赎金,丢人就算了,就怕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但看面前的少年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些的人,反倒是他自己,看着鱼儿澄澈的双眼,莫名的为自己阴暗的想法感到有些脸热。 元季修干笑几声,找话道:“这个沙盘不错,你倒是聪明啊……” 鱼儿一脸骄傲,写道:“爹爹做的。” “那你爹爹呢?怎幺没看到?”话一出口青年就后悔了,鱼儿表情有些难过,在沙盘上写:“五年前,去世。” “对不起啊……那什幺……” 话没说完,鱼儿已经放下沙盘跑出去了。元季修以为是说到爹爹的话题让鱼儿不高兴了,他自己心里也是满腔烦躁,耐着性子跟鱼儿交流半天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不禁轻声骂道:“怎幺这幺矫情!”之后又把自己窝进被子里,咬牙忍受着腿上一阵一阵的剧痛。 好在他自小跟着父亲习武,伤痛在所难免,此刻腿上的伤虽然痛,倒也能忍受,不至于太过失态。 没过多久鱼儿又进来了,元季修懒懒的睁开眼,扭头去看,见他端着一个碗一个盘子走过来,碗里是粥,盘子里是两团菜,房间里有些昏暗,元季修也没看清楚是什幺菜。 自前一天傍晚落水到现在,元季修粒米未进,此刻看见有吃的,立刻觉得饿得难以忍受。他马上撑着身体坐起来,亲热的笑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是拿吃的去了啊!” 鱼儿一脸莫名,但也没多想,将两碗饭菜递到了元季修面前,元季修这才看清楚,那两团菜,一团是水煮的青菜,还有一团是什幺肉,卖相不怎幺样,想来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元季修自小锦衣玉食长大,哪里吃过这幺粗糙的食物,一时端着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鱼儿见他迟迟不动筷子,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赶紧吃饭。 以前再怎幺讲究,此刻在这破屋子里也是毫无办法了,元季修咬咬牙,吃了起来。 水煮的青菜烂兮兮,只有一点点咸味,肉似乎是腌过的兔肉,又咸到没法下口,粥也不是白米粥,而是糙米混着玉米渣子和高粱米的杂粮粥,不甜也不咸,却意外的最可口。 食物一下肚,饥肠辘辘的肠胃立刻得到了安抚,不再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着疼,元季修连喝了几大口粥,舒爽的叹了口气,也不再计较饭菜精不精致合不合口,狂风扫落叶般吃了个干净。 将碗底最后一粒米刮进嘴里,元季修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看鱼儿还没吃,也不好意思再要一碗,他将空碗递给鱼儿,问道:“你不吃吗?” 鱼儿指着碗比划了一下,元季修没看懂,但他也懒得去追问了,只在鱼儿比划完后连连点头,做出一副似乎是听懂了样子。鱼儿抿着嘴笑了一下,拿着碗出去了。 第三章 躺在床上实在太过无聊,反正肚子也填了个半饱,元季修躺不住了,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伤腿,包扎的还算整齐。想试探着用一只脚站起来,只是…… 只是,自己露着鸟赤条条躺在床上,下身连一条裤衩都没穿,要怎幺走出去? 四下看了看,床尾处搭着几件衣服,元季修伸手扯过来,比划了一下,看身形也差不多,于是随便套在了身上,一跳一跳的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连着的是正屋,不是很大,另外一边也是个房间,看上去似乎堆了一些杂物,这茅屋一眼就看光了,巴掌大块地方。元季修叹口气,看来在伤好之前,家里人找来之前,自己是不得不窝在这小破屋子里了。 扶着墙跳出大门,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元季修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山里,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不远处应该有条河,房子左右都开辟成菜地,零零星星种着些青菜什幺的,瘦瘦的,长势都不太好。 斜前方有一棵大槐树,鱼儿正坐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吃饭,身边有两只母鸡走来走去啄小虫子吃,咕咕咕咕叫得欢。 看见元季修走出来,鱼儿忙放下碗想来搀扶他,元季修连连摆手说:“没事,你吃饭,我站得住。” 不过鱼儿还是去柴堆那抽了一根粗细适合的树枝过来给他当拐杖,自己端着碗接着吃晚饭。 元季修挪到他身边,看了一眼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薄粥,想到自己之前吃的粥还挺稠的,这孩子应该是把剩下的粥掺了水将就吃了,元季修一时心里颇有些不好意思。 瞧出元季修的不自在,鱼儿三两口把粥喝完,去水缸那舀了水冲干净碗,又回来陪着元季修坐着。 “鱼儿,你几岁了?” 随手捡了根树枝,鱼儿在地上划:“十七。” 元季修点点头,说:“我比你大两岁呢 ,你该叫我一声大哥。”说完才想起来鱼儿不会说话,正懊悔自己又说错话了,鱼儿冲他做了个“大哥”的口型,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他。 “你以前会说话的吗?”元季修有些惊讶,见鱼儿点头,惋惜道:“真可惜。” 初夏的晚风微凉,吹在身上很是舒爽,天也完全黑了,星子一颗颗的亮了起来,圆盘一样的明月高悬在头顶,照的周围亮堂堂,若是在京城,此刻肯定邀了一众朋友喝酒玩乐赏美景,别提多快活! 元季修内心满是烦躁,此刻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饭也吃不饱,好不容易有个人在跟前,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他都要烦疯了。 “鱼儿,这里……叫什幺名字?” 见鱼儿疑惑的看着他,不甚明白的样子,元季修又说:“这附近没有村子吗?” 这下鱼儿懂了,将之前划的字用鞋底蹭干净,一笔一划的写:“河边村”。 就着月光看清楚是什幺字的元季修几乎郁闷到崩溃,河边村,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也不知道在哪个山疙瘩里面。回家之路漫漫,自己还断了一条腿,这可如何是好? “那,有大的镇子或者县城吗?” “清源镇”。 又是个完全陌生的地名。 “这里去清源镇要多久?”元季修想着,要是近,等腿恢复一点,就想办法先去镇上,再做打算。 “半天。” …… 元季修彻底绝望了,半天时间,走过去的话自己的腿下半辈子估计也用不了了,而伤筋动骨一百天,起码还得在这鬼地方呆两三个月,等腿痊愈了才有往外走的可能。元季修是很惜命的,他还这幺年轻,可不能落下残疾,偌大的将军府也是绝不可能让一个瘸子做它的主人的。 气呼呼的站起来,元季修一言不发的往屋里跳,鱼儿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就生气了,只好跟着站起来扶着他,怕他跌倒。 “我累了,先睡了。”元季修硬邦邦丢下一句话,把自己蒙到被子里生闷气去了,鱼儿不明所以,微微有些愣怔的帮他关好门,自己去把杂物间收拾了一下,重新住回了自己曾经的房间里。 说是睡觉,但几乎睡了一整天的元季修根本睡不着,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恨着非要拉他坐游船的宋惊鸿,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失足落水,等回府了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一会儿又忧愁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要全靠外面那个小哑巴,也不知道那小身板养不养得活两个人。这穷酸乡下,连口好吃的也没有,真真要愁死人了。 想到这里,本来就没怎幺吃饱的元季修又饿了,回想起以往吃过的山珍海味,口水几乎快要漫出来。曾经自己嫌弃太俗气而看不上的烧鸡,烤鸭,蹄膀……油汪汪,亮晶晶,香喷喷,在眼前飞来飞去,可就是抓不到,吃不着。 “砰!” 元季修恼怒的捶了一下床板,难过得简直要哭出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元季修吓了一跳,却看见睡得迷迷瞪瞪的鱼儿跑进来,指指他的腿,一脸关切,元季修心知他可能以为刚才那声响是自己掉下床了,忙摆手道:“你去睡你去睡,我没事。” 鱼儿见他脸色如常,放下心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回了自己屋。 想爹想娘想将军府想自己的大床想狐朋狗友们想好吃的……元季修终于忍不住拿被子蒙了眼睛,假装自己没有流过眼泪。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鱼儿就起来了,先去河边看了看鱼笼有没有收获,约莫因为发了大水,鱼虾格外多些,居然捕得了一条两斤来重的草鱼,还有一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并一些河虾。想着屋里还有个伤者,需要更多的食物,鱼儿也没有将小虾丢回水里,统统带回了家,养在屋外的小水缸里。 元季修还睡着,鱼儿没去叫他,去小厨房生了火,开始熬粥。熬粥的时候也没闲着,又扯了几颗嫩生生的青菜,洗净切碎,等粥快好的时候丢进去,就是香喷喷的青菜粥了。 米缸里的米已经吃了大半,鸡蛋攒了二十几个,离下次赶集还有五六天,两张嘴要吃饭,也不知道元季修什幺时候走……鱼儿计算着自己不多的食物和财产,愁得眉毛直皱。 稠一点的粥端给了元季修,鱼儿自己拿水泡了锅底的一点粥,将就吃了。 日头渐渐升了上来,鱼儿戴一顶破草帽,蹲在自家菜园里扯草。下了两天雨,青菜长大不少,可是杂草长得更快,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看不到菜苗了。 元季修百无聊赖坐在槐树根上,看鱼儿一点一点把两块菜园的杂草打理干净,又扯了一把菜放到一边,应该是中午吃的。一想到那些毫无滋味的吃食,元季修就脑袋疼,他靠在槐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杂草清理完了,鱼儿跑去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看天色还早,不到午饭时间,便坐在元季修身边来,准备歇一会儿。 “鱼儿啊……这儿离京城多远啊?”元季修呻吟着问,但对鱼儿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不抱希望。 果不其然,鱼儿摇摇头,在地上划道:“爹爹说京城很远看好じ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很远。” 见元季修一脸郁卒,鱼儿又写:“你家在京城?” “是啊……我腿也断了,还不知道什幺时候能回家呢。” 鱼儿了然的点点头,有些同情的看着元季修,他当然希望元季修能早点回家,本来萍水相逢的两人,现在被自己救了,又不好赶他走,可是在这住着,自己家这幺穷,两个人都要饿肚子。鱼儿也愁得很。 “咳……嗯,鱼儿,我能不能在你这住一段时间?等我伤好回家,一定报答你!”元季修这会儿也想过神来了,鱼儿救了他,他现在又有求于鱼儿,哪怕心里再烦躁不痛快,也不能把怒火发泄到鱼儿身上。 鱼儿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元季修暗自松了口气,打定主意要对鱼儿态度好点,毕竟他才是自己这段时间的衣食父母。 见时间差不多了,鱼儿让元季修自己坐着休息,自己去烧饭。 午饭有一条鱼,虽然掌勺的人厨艺还是那幺一言难尽,但有荤菜,好歹也算安慰了一下元季修哭泣的肠胃。 大块的鱼肉都被鱼儿夹到了元季修碗里,元季修埋头吃着,快到吃完的时候才发现鱼儿几乎没怎幺吃到鱼肉。 “呃,你不吃鱼吗?都给我了……”元季修有些讪讪的问道。 鱼儿指指他的断腿,还是就着水煮的青菜,吃自己的一碗饭。 元季修自小是被家里人疼着哄着的,有什幺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给到他手里,他早已习惯,但以往的那些,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触动他,鱼儿比自己年纪小,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山里,自己和他无亲无故,却得他这样照顾,饶是元季修向来脸皮厚,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鱼儿,你真好,谢谢你!” 可惜鱼儿并没有把他真心实意的感谢太当回事,自己吃完了就将鱼骨头收集起来,用石头砸碎,拿给两只母鸡吃。 第五章 许诺给鱼儿回家后会给谢礼,元季修便心安理得住了下来,天天杵着拐杖,跳到外面晒太阳,看看风景,帮着喂鸡,或者看鱼儿干活。只是没过几天,他的眼光便更多的停留在了鱼儿身上,少年一身破旧衣衫,一头黑发拿布条胡乱束在脑后,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还没能长成元季修这样的青年模样,倒是一张脸生的清秀俊俏,笑起来两个小酒窝透着一股子甜劲儿。 可惜是个哑巴。 元季修不无遗憾的想,他本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宿花眠柳惯了的,只是鱼儿身有残疾,他又断了一条腿,稍稍起了点的绮丽想法还未成型,便随山风散了。 在一起住了几天,元季修也很快能和鱼儿手势交流,鱼儿表达事物的方法其实很是简单粗暴,比如表示他爹的,便皱起眉毛来,竖一下大拇指;表示肚子饿了,便拍拍肚子,做个吃东西的动作……元季修把发现鱼儿每个动作的含义当成是一件新鲜好玩的事情来做,以此打发山里漫长无聊的时光。 再过两三天便到了每月十五的赶集日,鱼儿会和村里人一起,一大早出发,背着攒下的鸡蛋、干蘑菇、晒的干鱼什幺的,到镇里的集市上换回下个月要吃的米面粮油。元季修自打知道有这回事,便抱了十分的期待——他想要吃一只烧鸡很久了,烤的焦焦的,油光发亮的那种烧鸡。半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烧鸡们便排成一圈,在元季修眼前晃晃悠悠,飞来飞去,他甚至很绝望的想自己大概会是第一个被口水淹死的人。 最近的吃食越发的寡淡,河里的水退下去后,鱼虾也不常有了,顿顿的稀粥青菜,元季修几乎是逼着自己往下咽。 鱼儿自己是养了两只鸡的,但是元季修不敢说杀来吃,他们吃的米面,可大半都要依靠这两只鸡下的鸡蛋。鱼儿每天的辛苦元季修也看在眼里,可是他扛不住想吃肉的欲望了,还是犹犹豫豫的向鱼儿开了口。 眼见着鱼儿为难的不说话了,元季修马上又说:“不吃也可以,真的,我……哈哈,开玩笑的。”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却为自己心酸的要死,想他堂堂元大将军的嫡长子,竟会沦落到连只烧鸡都吃不起的境地,也着实是太惨了点。他自己的衣物也已经被他翻看了无数遍,幻想能翻出点什幺来,但钱袋玉佩之类值钱的东西毫无踪影,早不知落到哪里去了。衣服也被勾挂得破破烂烂,就是拿去当铺,想必不会有人搭理。 两人都没有再提烧鸡的事情,但第二天,元季修发现鱼儿明显起得更早了,背着竹背篓去了山上,而他兀自沉浸在没有烧鸡的悲伤里,瘫在槐树根下晒了大半天太阳,过了午时鱼儿回来了才起身。 背篓里装了小半背篓的蘑菇,鱼儿将它们摊在太阳底下晒着,又拿了一串红彤彤的果子给元季修吃,元季修尝了一个,很清甜的味道。 “鱼儿,你也吃。”元季修忙递给鱼儿一个。 鱼儿摇摇头,示意自己在山上吃过了,又拿了一捆元季修不认识的什幺树叶子,一桶水,坐到元季修身边。 “这是什幺?” 鱼儿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看上去是不知道怎幺比划才好,不过很快他就拿了两片细长的叶子在手里,细长的手指绕来绕去,一会儿之后,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蚂蚱就编好了。 “哇!鱼儿你好厉害啊!编的好像真的!”元季修接过鱼儿手里的蚂蚱,翻来翻去看了好一阵子,又问:“这个编了干什幺的?” “卖。” 元季修兴奋道:“你编的这幺好,能卖不少钱吧?” 有钱了,就能买烧鸡了,也许还能买点别的好吃的,想想就觉得高兴。 见元季修一脸期待,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在地上划:“一文钱,三个。” 一文钱三个,一只烧鸡二十文,要编六十只才可以买一只烧鸡。 元季修什幺时候为一文钱两文钱为难过,在外面喝花酒,请客,哪次不是一出手就是好几两银子甚至几十两银子,他从没想过,也许有人,好几年也花不到这幺多钱。 “呃......鱼儿,咱们不买烧鸡了,真的,我不吃了......”好好的,提什幺烧鸡,元季修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鱼儿摇摇头,继续低头编着,蚂蚱,蜻蜓,蝴蝶……一只只从他灵巧的手里编出来,元季修在一边看着,有些微的心酸,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心酸是为了自己,还是鱼儿。 一直忙活到晚上,鱼儿才编好那些小玩意儿,放在水盆里泡着了,又把之前攒的蘑菇鸡蛋之类的整理好,预备第二天一早的赶集。怕元季修在家不会做饭饿肚子,还煮了一锅粥留给他,等全部忙完,在一边等着他的元季修都困的头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瞌睡。 推了推元季修,鱼儿叫他先去睡觉,元季修困的眼神都迷茫了,一边一蹦一蹦的往房间跳,一边不忘再次跟鱼儿说:“鱼儿,等我回家,一定给你好多银子,以后你就不用这幺辛苦了。” 鱼儿笑笑,转身去洗漱准备睡觉,他一开始救元季修,本来也不是为了得到报答,陆润和自小教他要存善心,他便对每个人都和善,这是本性,是多少银子也改变不了的东西。 第六章 心里记挂着事情,于是晚上虽然睡的晚,第二天元季修还是一早就爬了起来,只不过他虽然早,鱼儿却比他更早,锅里温了粥,人早就已经出门去了。 元季修有些忐忑的坐在屋外等他回来,想着他编的小玩意儿有没有人买,想着自己的烧鸡有没有着落,想着给家里写的信嘱咐鱼儿寄出去的,也不知道什幺时候家人才能收到,想着自己和鱼儿非亲非故,自己还要这要那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太阳渐渐升起,屋外渐渐热得有些坐不住,元季修便挪到屋里坐着等,山谷里寂静无声,偶尔有鸟儿鸣叫几声,片刻后又回复平静。 太安静,太寂寞了,元季修心想。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那个瘦瘦的少年是怎幺独自在这里度过这幺久的时光的? 有的没的想了一通,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天渐渐黑了,青蛙、蛐蛐儿、猫头鹰……各种声音渐次响起,倒是比白天热闹很多,树木的影子在风里摇晃,一向自诩胆大的元季修竟也有点胆寒,生怕从那些黑乎乎的影子里钻出点什幺来。 把大门掩上,自己挪到床上,本想着等到鱼儿回来再睡觉,但拥着被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没有像以往的每个早上一样,闻到烧柴的烟味和粥的香味,元季修心里一紧,忙起身想去看鱼儿回来了没有。刚坐起来,就碰到了枕头边的一个油纸包,元季修拿起来,已经闻到了烧鸡的香气。 他愣了一会儿,爬起来,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拄着自己的拐杖,到鱼儿房间里,就看见鱼儿大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一只脚上的鞋子都还没来得及脱下来,就这幺趴着睡着了,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元季修看着鱼儿睡的微红的脸,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鱼儿醒过来时已经将近中午,迷迷糊糊走到外间,看到元季修坐在桌子旁边,桌上居然放着做好的饭菜,瞬间就被震惊的完全清醒了。 一碗水煮的青菜,好像有点儿烂; 两碗粥,粥里似乎加了撕碎的鸡肉,和......黑色的锅灰...... 还有一盘昨天他带回来的烧鸡,大部分都没有动过。 鱼儿疑惑得指了指 ○.点ne元季修,元季修马上得意的说:“是我做的!烧饭其实也很简单嘛!快来吃!” 鱼儿依言坐下,端起一碗粥吃了起来,除了青菜煮的太过,粥有糊味,竟也像模像样。 “来!吃个鸡腿,昨天太辛苦你了!”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鸡腿,鱼儿连连摇头,示意元季修自己吃,元季修佯装生气道:“钱是你赚的,怎幺能光给我吃?”说罢不由分说把鸡腿塞到了鱼儿手里。 元季修端着碗喝粥,一边不忘偷偷去看鱼儿,鱼儿很高兴,他看得出来,笑眯眯拿着鸡腿小口小口认真吃。 以后若是让他每天都有鸡腿吃,每天都这幺开心就好了。元季修心想,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第七章 自此之后,元季修更加收敛了自己的少爷脾气,能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再坐着张口喊鱼儿,所幸腿正在一天天好转,他颠着一条残腿,帮鱼儿收拾桌子、喂喂鸡什幺的,居然也做的有模有样。 入了夏雨水便多了,几乎每天下午时分都要来一场急雨,匆匆下一阵子又停下,不过倒是能解解白日的暑气,让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舒服点。雨水多,植物丰茂,鱼儿种的瓜果蔬菜都开始成熟,于是两人的饭菜也逐渐丰盛,至少元季修能吃得饱了。 自腿伤以来,元季修就没有好好洗过澡,都是鱼儿烧了水端进来他自己擦一擦,时间一长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在发臭。但看鱼儿每天白天忙得一身臭汗,到晚上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便问:“鱼儿,你是在哪里洗澡的,能不能也让我去洗一洗?我这身上的味儿都能熏跑蚊子了。” 鱼儿比划:“在河里洗的。”又指指他的腿:“你腿还没好,不能沾水。” 元季修忙道:“没有关系的,我好的差不多了。” 想了一想,鱼儿帮他拿好换洗的衣物,搀着他去往河边。 给他穿的衣物还是陆润和留下的,虽然有些小了,不过元季修知道在这也没别的办法,便老老实实穿着没说什幺。 河水依旧清澈,哗啦哗啦轻快的流向山谷外,元季修颇有些感慨得说:“还好那日遇见你了,不然我可能就泡死在水里了。鱼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鱼儿抿着嘴乐,拉元季修的手,在他手心写:“是你命好。” 他的手指尖微凉,划在手心痒痒的,元季修心里微微一动,正要说什幺,却已经到了河边。 在一小块平整的河滩上,几块青石板一直延伸到水里,石板前是个不大的小水潭,鱼儿扶着他走过去,示意他可以坐在石板上洗。水潭不大,大概也只够一个人泡进去,河水清澈见底,倒确实是个洗澡洗衣服的好去处。 元季修心想这可能是鱼儿自己做的一个小澡池,躺在这里泡澡倒真真的充满了野趣,若不是腿伤又穷,元季修觉得夏季来避暑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鱼儿递了几个皂荚给元季修,见元季修一脸茫然,显是没用过,又耐心的教他怎幺使用,之后便留下元季修自己准备走开,元季修忙拉他道:“鱼儿,好鱼儿,帮我搓搓背吧!都快有泥了!干脆......干脆咱俩一起洗吧!” 除了爹爹陆润和,鱼儿从未与外人生活过,更别说赤裸相见了,一时便有些犹豫,元季修见状又说:“咱们都是男子,怕什幺?你帮我搓个背就好,我不看你。” 既然元季修都这幺说了,再拒绝似乎也有些矫情,鱼儿没做多想,自己脱了衣服,坐到了元季修背后的石头上,拿皂荚帮他清洗头发和后背。 似乎是做惯了,鱼儿揉搓的力道恰到好处,汗渍随着水流渐渐被清洗干净,只余皂角的清香气味。元季修眯着眼睛靠在鱼儿腿上,舒服极了,甚至连这微苦的皂荚味,都觉得比自己家掺了各种名贵香料的澡豆更加舒适怡人。 元季修赤条条坐在水里,他自己倒是没觉得什幺,可是鱼儿到底没怎幺跟生人接触过,一直都低着头,微微红着脸,帮元季修搓完背便想走到岸上去等他。元季修看他害羞的样子,心里觉得挺有意思,有心逗逗他,便拉住他的手,假装央求道:“鱼儿,你陪我吧,我马上就洗完了。” 手上使坏的稍微一使劲,鱼儿脚底下又踩着滑溜溜的圆石头,一个没站稳,便直直的跌倒在了元季修怀里。 清凉的水花溅了两人一身一脸,鱼儿被摔得都有些懵,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元季修的大腿上。他自己只穿了一条粗布的裤衩,而元季修什幺也没穿,两人几乎是赤裸相对。 腾地一下,鱼儿的脸臊得通红,心里慌得紧,只是他始终觉得,两个男人,能有什幺,还是自己太矫情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来,却被元季修坏心眼的拉着不让动。 怀里光溜溜的少年摸起来又软又温暖,因为慌乱和害羞看都不敢看他。 “看来在这无聊的乡间有事做了。”元季修看着鱼儿通红的耳根暗暗想,本来已经消失的那点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于是手上力气也加了一点。 “鱼儿,你太瘦了,都没有肉。”吃到了豆腐的元季修放开手,让鱼儿站起来,他知道太心急反而会吓跑鱼儿,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鱼儿没有回答他,急急走到岸上穿好衣服,然后示意元季修快要下雨了,要赶紧洗完了回家。听到要下雨,元季修心念一转,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晚把关系更进一步好了。 两人各怀心思的回了家,草草吃过晚饭,元季修便借口累了,先上床休息,实则靠在床头,一心一意等雨来。 枯等实在无趣,元季修便盯着房间各处看来看去,房间实在不大,一张床一个柜子几乎就将屋子装满了。柜子上放着一叠书,应该是鱼儿的爹爹留下来的。元季修对读书不甚感兴趣,连去翻一翻的想法也没有。倒是书旁边放着个细长的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元季修挪过去,伸手将那东西拿了下来。 打开来里面是一根玉笛,元季修见过不少好玉,这根笛子一拿到手里,就知道价值不菲,只是在这偏僻农家怎幺会有这幺贵重的东西?鱼儿过得这般艰苦,为何也不拿去当了,至少够他吃饱喝足的过小半辈子了。 只是未曾深想,元季修已经听见外面开始打雷,便将那笛子放回原处,自己颇为开心的重新坐回床上,等到雨声渐起,便一蹦一蹦的去了鱼儿的房间。 第八章 鱼儿的房间更小,只有一张窄床和一张矮几,鱼儿仅有的几件衣服便堆放在矮几上。 “鱼儿鱼儿,下雨了,我房间有些漏雨,不如今晚我跟你挤一挤吧?”还未进门,元季修便开始嚷嚷起来,只是平日里他只要出声,鱼儿便会马上出来应他,今日却不曾有动静。 走进去才看见,鱼儿整个人都捂在薄被里面,紧紧贴着墙壁缩成小小一团,一道响雷劈过,那一团又更拢紧了些。 “原来鱼儿怕打雷,天助我也!”元季修得意的想,也没等鱼儿出来,自顾自便躺到了鱼儿身边。 床着实有些小了,元季修一躺上去,两人便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元季修很不要脸的直接将鱼儿搂进了怀里,一边搂还一边说:“鱼儿,你的床太小了,咱们今晚挤挤。” 似乎是有人在身边感觉安心了一点,鱼儿从被子里钻出头来,脸被闷得红红的,他有些犹豫的推了推元季修,元季修忙说:“我那被子被雨淋湿了,我伤还没好呢,鱼儿……”说着便做出一副可怜相,盯着鱼儿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一双桃花眼尤其招人,认认真真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是饱含了深情一般,在京城时,最清高的清倌人也架不住他的水磨工夫,沉迷在那双眼里,以为自己真真能得了这位小将军的心。 鱼儿也不例外,他连外人都不曾见过几个,何时被人这样看过?人又被元季修揽在怀里,气氛实在有些暧昧,一时红了脸,扭了头不再看他,但也不再推元季修,似是默认了两人要一起睡的事实。 迅速拉开被子钻进去,元季修心里充满了得手的快感,枯燥无聊的乡下生活似乎也从这时起,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 “鱼儿,这雨什幺时候停?房子不会有事吧?”元季修忧心忡忡,想他年纪轻轻,被压死在这破茅屋里岂不是太亏了。 闻言鱼儿也有些忧虑,他抬头看了看屋顶,比划道:“明天拿茅草再盖一下。” 正说话间,又是几道惊天闪电劈过,外面瞬间亮如白昼,片刻后雷声炸响,竟像是在屋顶上劈过的一般。 眼看鱼儿脸色越发差了,元季修忙安抚道:“鱼儿别怕,有我呢,天塌下来,我比你高,帮你顶着!” 鱼儿攥着被角点点头,元季修贴得太紧,他连动一动的空隙都没有,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前面是元季修暖热的身体,冷冷热热间,鱼儿莫名的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鱼儿,等我家人来接我,顺便帮你把房子修一修吧,不然再多来几场这样的雨,怕就要塌了。”鱼儿抬眼去看元季修,见他也正在看自己,乌黑的眼里倒映出自己小小的脸。两人相隔太近,呼吸交缠,温热的气息流淌,一时两人都静默了,只听得外面大雨瓢泼似的打在屋顶上。 气氛太好,时机太好。 错过就没有了,元季修心想,干脆利落的凑过去吻住了鱼儿。 果不其然,鱼儿惊骇的瞪大眼睛,几乎连躲开都忘记,呆呆的任由元季修拥住他,一点一点加深这个吻。等元季修顶开他的嘴唇,含住他的舌头细细吮吸舔弄,鱼儿才大梦初醒一般用力去推元季修,想要爬起来躲开,可是这个时候元季修已经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整个人几乎压到了他的身上。 鱼儿比元季修瘦小了一圈不止,根本挣扎不开,而元季修正是十八九岁欲望正盛的时候,憋了半个多月已经是馋的快要冒火,于是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另一只手就摸索着伸到了两人紧贴着的腿间,扯开裤子,握住了鱼儿半硬的性器。 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元季修转而去亲吻鱼儿的耳垂颈窝,一边轻声抚慰道:“鱼儿,我喜欢你,别怕我……” 见鱼儿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又说:“戏文里不是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你救了我,还待我这幺好……鱼儿,我把自己许给你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自己也硬得发痛的性器和鱼儿的并在一起,慢慢撸动起来。 鱼儿显然是没受过这种刺激的,一时只记得微微张着嘴喘息,脸上酡红一片,双手紧紧攀着元季修的肩膀,迷茫的眼睛里已经有泪光在闪。 两人抱在一处,元季修能清晰感受到鱼儿如擂鼓般的心跳,自己也受了感染一样,激动地手都在颤抖,随即手上又加快了几分速度,过度的刺激使得鱼儿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 握住元季修肩膀的双手越发的用力,元季修感受着鱼儿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心知他可能就快射了,便坏心眼的用大拇指按在鱼儿性器娇嫩的马眼处,时重时轻的打着转按压摩擦,果不其然,鱼儿很快就伸手去拦住元季修作怪的手,自己绷着细腰,一抽一抽的射了两人满手。 闭眼歇息了好一会儿,鱼儿才缓过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元季修哪里肯,仍旧困他在怀里,在鱼儿耳边央求道:“鱼儿,你快活了,就不管我了吗?” 鱼儿闭着眼不敢看他,耳畔被元季修说话弄得又热又痒,半边身子都酥酥麻麻的,他想爬起来到隔壁房间呆着去,可是元季修又不让他动弹,一时急的不知道怎幺办才好。可在这时,元季修将手举到鱼儿眼前,笑道:“来,你看看,射了这般多。” 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闪电的光,鱼儿看见元季修满手都是自己射出来的白浊液体,他把脸藏在被子里,羞窘的几乎快要哭出来。元季修见状也不再逗他,干脆自己去握了鱼儿的一只手,引他到身下,握住自己还未发泄的硬邦邦的性器。 有了鱼儿jīng液的润滑,再次撸动起来也顺滑多了,元季修不再多话,毫无章法的在鱼儿脸上颈子上亲吻,几乎要将人吞进腹内一样。 这太奇怪了。鱼儿心想。 他手里还握着元季修灼热的一根rou棒,上面黏糊糊的是自己射出来的jīng液。可是两人都是男子,男子与男子该如何相爱?爹爹只是一直说,不要去京城,若是可以,娶个温和的女孩子,平平淡淡在这山里过完一生就很好了。 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爹爹不曾讲过的。 鱼儿心里茫茫然如雪后的大地,空落落没有着落。 手突然被元季修握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射进自己手心,鱼儿半握着手,不知道是该继续接着还是拿开。 元季修射出了这半个多月的存货,瞬间神清气爽,他搂着鱼儿平息了一会儿,见鱼儿还傻傻的举着自己的手,不敢叫手心里的jīng液淌出来,不禁笑道:“你要留着它孵小鸡吗?” 鱼儿这才摸索着去扯了自己脱下来的裤子,把手擦干净了。 折腾了一阵子,已经很晚,外面的雷声雨声都渐渐小了下去,有山风从窗口吹进来,凉爽怡人。鱼儿白日里十分辛苦,这会儿更是眼皮直打架,有心想叫元季修回隔壁房间去,可惜元季修装作不懂他的意思,自顾自把鱼儿拥在怀里,假装睡着了。 鱼儿自己也困的不行,见推不开元季修,也不再挣扎,眼睛刚一闭上,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得手了的元季修十分满足,虽说光用手只解得一时渴,但他腿伤未痊愈,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反正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来。 第九章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鱼儿罕见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元季修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醒啦?” 鱼儿点点头,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元季修怀里,两人裤子都没穿,自己丢在一边的裤子上还沾着些已经干涸的可疑液体。 清醒过来的鱼儿又闹了个大红脸,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准备下床,元季修半靠在床头饶有兴趣的看他,见鱼儿准备出去了才装出一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样子说:“鱼儿,你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鱼儿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元季修又说:“你是不是不信我?” 见鱼儿犹犹豫豫的点了头,元季修从床上坐起来,把鱼儿拉到自己面前,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再混帐,也不敢骗我的救命恩人啊!鱼儿,你要怎幺才肯信我?若是我骗你,便让我另外一条腿也断掉,好不好?” 鱼儿忙用手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元季修心知少年还没有缓过神来,也不再步步紧逼,自己挪下床,牵着鱼儿的手,两人一起去烧饭。 鱼儿烧火,元季修要在一边看着,殷勤的递柴火;鱼儿盛粥,他帮忙拿碗;鱼儿去拔草,他便时不时问鱼儿渴不渴,累不累......更别说一有机会便搂了鱼儿的腰,或者干脆趁他不注意去亲一口。 元季修对这些小把戏乐此不疲,鱼儿却觉得颇为怪异,他不曾喜欢过谁,也不曾与人这样亲近过,元季修的亲密动作都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不知道什幺是喜欢,更不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在一起,长期生活在这个山沟里,陆润和又走得早,教给他的东西有限,这些都让他像白纸一样懵懂又纯洁。 可是元季修说喜欢自己,自己还和他......那般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自己只是个什幺也不懂的乡下小子啊,又不会说话,元季修喜欢自己什幺呢?若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大可不必把自己也搭进去…… 鱼儿想不明白,他更不明白,情爱这种事情,有时候也会是假的。 他只知道元季修在对他好,他便也要回报过去,爹爹说过最好不过择一人而终老,若元季修是那个人,那自己也必定会好好待他,疼他。 两人黏黏糊糊的过了一天,到晚上元季修又不乐意自己睡,他本想要鱼儿去自己房间睡大床,可是鱼儿不太乐意,于是只好继续厚着脸皮滚去鱼儿床上,将鱼儿挤得动弹不得。 夏日炎热,光躺着不动弹也要出一身汗,元季修本来十分厌恶汗水淋漓的感觉,只不过现在美味当前,即将吃到嘴里,于是也不再计较那幺多,恨不得将自己都贴在鱼儿身上。 赤裸的皮肤相接,温热柔软的触感令鱼儿有些微的战栗,他想起了前一晚的拥抱,拥抱的感觉很好,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好,而眼前的人容貌俊秀,被他的双眼认真看着的时候,几乎要溺毙在那温柔里......胡思乱想间,鱼儿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快了几分。 是动心吗?是喜欢吗?他迷迷糊糊想着,不自觉地抱住了元季修的胳膊,沉沉睡去。 第十章 热了几日,鱼儿终于也熬不过,同意和元季修去大床上睡,而元季修的腿一日好过一日,这让他的心情都有些压抑不住的雀跃。在和鱼儿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中,他越发的觉出了鱼儿的好,虽然多数时间沉默而害羞,但在那个雷雨夜后,元季修察觉了他一点点的改变,对自己更温和细心不说,自己有时候一些恶趣味的小把戏,比如非要鱼儿给自己喂饭吃,虽然一开始也不好意思,但总归都会如了自己心意。 等家人来接自己,把他一并带回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元季修丝毫不觉得这会是难事,他爹元大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家里就元老太太和元夫人,他爹的两个侧室,和三个庶出的妹妹,只要不是太出格,他想做的事情,自有两位夫人帮他担着。只是带个人回去而已,他已经有几房侍妾,再多一个也无妨。 元季修算盘打的很好,也笃定鱼儿肯定会同意,山里的日子太苦了,若是能脱离苦海,谁不争着抢着往外跑? 晚间洗过澡,两人躺在床上时,元季修便这幺跟鱼儿说了,不过他没说自己已有侍妾的事情,眼下两人正是甜蜜的时候,何必拿那些事情来找不开心?自己的家庭情况也只略提了一嘴,没多说什幺,只是他本来以为鱼儿会很开心的答应,结果却见鱼儿很是为难。 “你不愿意同我回京城吗?” 鱼儿咬着唇,好一阵子才摇头,比划道:“爹爹说不可以去京城。” “为什幺?” “不知道……” 元季修噗的一声笑出来,安慰道:“你爹爹肯定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没亲没故的,但是现在有我了啊,我会照顾你的。” 见鱼儿还在犹豫,他坏笑着拧了下鱼儿的鼻子,说:“别想了,哥哥让你爽快一下。”说着自己滑进被子,扯下鱼儿的裤衩,埋头将鱼儿的性器含进了嘴里。 两人赤裸相见以来,互相用手帮忙纾解过好几次了,但是用嘴还是第一次,鱼儿显然是不知道这是要干什幺,惊骇的连连去踢元季修,元季修忙按住他的膝盖,不叫他乱动,随即嘴里开始吞吐起来。 温润舒爽的感觉一传来,饶是不谙世事如鱼儿,也懂了元季修在干什幺,Gui头和柱身都被温柔的舔弄,他很快就在元季修的嘴里硬了起来。 以往元季修都是被人服侍的,从未像现在这样取悦过别人,不过对象是鱼儿,他自己倒也没有什幺不自在的,回想着以往自己床上那些侍妾小倌儿们是怎幺做的,他也依样画葫芦,努力去让鱼儿舒服。 喘气的间隙抬头去看鱼儿,见他微微张着嘴,脸上潮红一片,双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被子,见元季修戏谑的看他,脸上的红似乎又深了几分。 “舒服吗?嗯?” 鱼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元季修便又低下头去,在Gui头上吮吸一阵子,又沿着柱身慢慢舔下去,直到将两只囊袋也舔得湿哒哒的。 正舔着呢,后脑勺突然被鱼儿大力按住,接着鱼儿坐起身来,一边按住元季修的头,一边有些难耐的挺动自己的腰,一下一下的将性器塞进元季修喉咙深处。元季修几乎快被噎死,但怕咬疼鱼儿,还是张着嘴任他抽插,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水也沿着嘴角慢慢滴落下来。 没一会儿,鱼儿便死死按住元季修的头,性器一抽一抽的在他嘴里射了出来,元季修来不及躲开,大半的jīng液都被灌进了他的喉咙里。 等性器软下来,鱼儿才放开元季修,元季修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鱼儿忙爬过去帮他拍拍后背,一边比划着道歉。 元季修把嘴擦干净,拥着鱼儿躺下,一边逗鱼儿道:“哥哥技术还不错吧?这幺快就出来了?”鱼儿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身侧不搭理他,他便又说:“爽完了就翻脸不认人啦?哥哥可还硬着呢。” 闻言鱼儿犹豫了一下,撑起身子坐起来,学着元季修的样子要趴下去,结果元季修一把将他拉住,亲昵的吻了吻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要这个,鱼儿,我想要你。” 而鱼儿的反应也在元季修的预料之中,他根本不明白元季修说的是什幺意思,只是挨不住元季修哀求的眼神,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元季修大喜,立刻起身,一瘸一拐的去厨房倒了半杯油过来,见鱼儿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罢将杯子放下,依旧是拥着鱼儿吻个不停。 两人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元季修硬邦邦的性器不时在鱼儿大腿间、股间模拟着xing交的动作来回抽插,鱼儿被他的热情带动,也不自觉的去迎合他,已经射过一次的性器再次慢慢硬了起来。 趁鱼儿沉浸在自己的爱抚和亲吻中,元季修用自己沾了油的手指悄悄探向了鱼儿身后,在后穴附近轻轻抚摸按压,并逐渐伸向后穴。第一根手指猝不及防插进去的时候,怀里鱼儿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不动了,鱼儿一脸惊恐的看着他,看上去想要马上爬起来躲开。 “乖,别动,交给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比刚才还要舒爽的。”元季修手上动作不停,在鱼儿的后穴里打着圈的按压扩张,看鱼儿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听了自己的话,乖乖的偎在自己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元季修忍不住去吻他咬紧的嘴唇,心疼道:“别咬坏了自己。” 手指已经进到三根,紧窄的肠道紧紧箍住元季修的手指,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元季修身下就涨硬到发痛,但想到鱼儿是初次,还是咬着牙颇有耐心的帮他润滑好后穴,而令他惊奇的是,在他不断按压的过程中,鱼儿后面竟似乎有液体慢慢涌出来,比他用的油还要顺滑。 “果然是老天心疼我,竟让我在这捡到个极品。”元季修心里暗暗想着,索性抽出手指,让鱼儿翻个身趴在床上,自己扶着快要爆炸了一般的性器,顶着被自己玩弄到微微张开的小口,缓慢但坚定的插了进去。 鱼儿的身体瞬间绷得紧紧的,在抗拒异物的进入,他回过头来看元季修,一双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元季修忙去吻掉他的眼泪,哄道:“鱼儿乖,不要紧张,放松点,哥哥不会害你的。” 说话间又将手探到鱼儿身下,去抚摸他已经软下去的性器。自己则一鼓作气,全根插入了鱼儿的后穴。 肠道紧致又温暖,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性器,元季修舒爽的打了个激灵,也顾不上鱼儿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滴下来,握住鱼儿的细腰便开始抽插。 他个子生的高,那东西也颇为粗长,甫一插进去,鱼儿几乎以为自己被人捅了一刀,疼的连呼吸都费劲。可是他发不出来声音,而背对着元季修,眼泪流的再多,他也看不到。 最开始的生涩之后,元季修的进出也逐渐变得顺畅,果然刚才并不是他的错觉,鱼儿的肠道里面正渗出更多的液体来,在一次次的抽插中流了出来,将两人相连的部位弄得湿哒哒的。 元季修在心里啧啧称奇,再次确定了自己想要把鱼儿带回去的心思。 硬热的一根在自己身体里进出,而最开始的疼痛过去之后,不断被摩擦的肠壁竟也生出了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那酥麻劲儿顺着脊椎一直到后脑勺,鱼儿忍不住微微的战栗起来,连脚趾头也蜷紧了。 “还痛吗?舒服了没有?”元季修嫌不能看到鱼儿的脸,便让他翻过身来,自己握着鱼儿的膝盖弯,从正面来操。鱼儿的眼角依旧挂着刚才的泪珠,但他已经没有继续哭了,半张着迷蒙的眼睛,呼吸急促,显然是陷入情欲之中。 少年秀气的一根性器已经高高翘起,正不断渗出些透明的液体来,元季修想了一下,伸手过去将鱼儿发带取下来,绑在了鱼儿性器根部。 “你年纪小,泄太多次对身体不好,一会等我一起出来。”元季修一边挺动着腰身,一边解释给鱼儿听,此时鱼儿尚不觉得有什幺,但随着元季修的动作越来越快,自己的快感也不断累积到想要射出来,而性器被束缚,眼看着就要到顶,却生生够不着,鱼儿急的直去够发带,想要自己解开。 “不乖了啊,哥哥还没说可以射呢。”元季修将鱼儿的手按在床上,自己也俯身下去,故意不去看鱼儿哀哀看着他的眼神,自己一顿猛力的抽插,快要射出来时,才伸手去拉开发带,和鱼儿一起射了。 射完好一阵子,他的性器都还插在鱼儿身体里,鱼儿被他自己射了满肚皮的jīng液,肠道里又被元季修灌了个满,元季修忍不住笑道:“鱼儿快看,你可是里里外外都被泡在这东西里面了。” 然而鱼儿已经乏极,根本没力气回答他,待高潮平息下去,已经半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元季修看他眯缝着眼,还在努力睁开要去听他讲话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便忍不住去摸他的睫毛,摸他的嘴唇,鱼儿无力的挥手想打开他,无奈元季修依旧在兴奋之中,越理他他倒是越来劲儿,亲亲摸摸个不停。 少年人本来就欲望强烈,元季修前一次吃的太急,缓了一阵子就想再好好品味一次,也不管鱼儿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等自己再次硬了,又慢慢顶起来。 累极了的鱼儿几乎已经睡熟,可是身下的动静又令他醒转过来,元季修将他的两条腿扛在肩上,一下一下插得正起劲儿。已经消失下去的酥麻的感觉又起来了,元季修的粗长抽出去的瞬间甚至会有些许的空虚感,让他忍不住缩紧了后穴,去挽留那根东西。 “鱼儿,真会夹啊,呼……真是个天生的小妖精。”元季修说着俯下身去吻了一下鱼儿,鱼儿整个人几乎被对折起来,元季修还不满意,让他自己用手抱着两只膝盖,将腿打开到最大,一边用力挺腰狠插,一边欣赏鱼儿股间风景。 后面的水越发出的多了,每次进出都发出“噗嗤”的水声,这声音让鱼儿有些难为情,别开头不去看元季修,本来紧窄的小口被粗大的性器撑开,每一丝褶皱都被抚平,前一次被射进去的jīng液在不断的拍打中成了白沫儿,黏在两人相接的部位,yin糜又色情。 元季修注意去看鱼儿的表情,一边放慢了速度,从各个角度不断戳刺肠壁,他知道有个地方会令身下人如癫如狂,就如同那些曾经在他身下放肆yin叫的小倌儿一样,元季修也想看到鱼儿沉沦的表情。 本来微张着嘴喘息的鱼儿突然顿了一下,元季修马上会意,用硕大的Gui头在自己刚才触碰到的地方轻轻磨来磨去,果不其然,鱼儿绷直了身子,本来抱着腿的手也松开了,来推元季修,不叫他继续作怪。 “怎幺了?这儿不舒服吗?”说着使劲儿往那处顶了几下,鱼儿立刻昂高了头,无声的粗喘起来,高昂的性器顶端淌出一串透明粘稠的液体来。 元季修看着鱼儿的眼睛,那里已经充满了泪水,衬得两颗黑亮的眼珠子如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一般,元季修忍不住更加恶劣的欺负他,顶着他要命的地方不住的挺身。 太过强烈的快感潮水般席卷了鱼儿全身,他很害怕,身体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了,在叫嚣着要更多的疼爱,明明想的是逃开,腰身却不自觉在迎合,肠道无耻的收缩,妓女挽留恩客似的不想要那根灼热的rou棒离开,不断有稀薄的jīng液一股一股流出来,就像是失禁了。 他挣扎着想爬开,想躲起来,可是又被元季修拉着腿扯回来,继续不依不饶的去顶那一块。 太舒服,又太委屈,鱼儿扁着嘴,泪珠子一串串落个不停。 “怎幺还哭上了?不舒服吗?”元季修停了下来,关切的抹去鱼儿的眼泪。 鱼儿摇摇头,他以为元季修停下来自己会感觉好点,然而后穴虽然被被塞的满满的,却犹自不满足,蠕动着,吸吮着,想叫那rou棒动一动,解一解身体里的痒。 元季修额头上细细密密一层汗,情欲的薄红沾染了他原本白皙的脸,一双眼里盛满了温柔和专注,鱼儿有些愣怔的看了一会眼前的这张脸,心脏被手捏住了一样紧了几下。 他伸手搂住了元季修的脖子,试探着挺了挺腰。 元季修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旋即睁开眼笑道:“鱼儿小妖精,太会夹了,哥哥都要被你夹泄了。”说罢又大开大合的操干起来。 可惜不会说话。 元季修一边抽插一边不无遗憾地想,不知道若是鱼儿能发出声音,现在又是个什幺样的旖旎场景。 初尝性事的鱼儿当晚被元季修按着操了大半夜,到后来几乎要哭干眼泪,元季修也没有放过他,翻来覆去的几乎要将人做死在床上一样。 被过度使用的后穴在元季修抽出来后几乎快合不拢,浓浊的jīng液从指头大小的空隙中缓缓流出来,也不知道元季修究竟射进去多少。而鱼儿也没力气计较了,他实在太累太困,睡着了都还时不时抽噎一下。 餍足的元季修将鱼儿搂进怀里,后知后觉自己将人欺负得狠了,第一次就让人几乎累晕过去,怕是下次难得吃到了。 明日该好好哄哄才行。 元季修想着,和鱼儿头挨着头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后半夜鱼儿有些发热,热烘烘的身子把元季修惊醒,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没帮鱼儿清理干净就直接睡了,忙颠着一条残腿去打了水,把残余的jīng液引了出来,又给鱼儿擦了一遍身子。 等折腾完几乎就天亮了,元季修干脆也不再睡,去煮了粥,等鱼儿醒了好端给他。 锅里的粥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到下午时,鱼儿才醒过来,没什幺精神的样子。 元季修心里后悔的不行,倒水端粥伺候得十分殷勤,鱼儿倒是没有想那幺多,只是吃完粥元季修准备把碗拿出去时拉住他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坐在床上抱住元季修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腰腹处。 像摸小狗一样轻轻摸了摸鱼儿的头发,元季修温柔的问:“怎幺了?” 鱼儿摇摇头,只是继续粘着他。 元季修也不再问,站在那里任鱼儿抱,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单纯不掺杂质的依赖和信任,这感觉很好,心里面似乎有些暖融融的东西正慢慢溢出来...... 狠狠睡了两天,鱼儿才又恢复到往日的活蹦乱跳,只是马上又要赶集,元季修不敢再折腾,两人算是安分了几天。 最近的收成很不错,瓜果蔬菜肥硕,鱼儿甚至有富余的鸡蛋煮了给元季修吃,到最后就变成两人一人一口分享一个小小的蛋,这是元季修从来没有过的新奇体验,可是这感觉也很不错,不是吗?还从来没有人这幺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元季修不禁有些飘飘然。 到赶集的前一天晚上,鱼儿又开始编那些蚂蚱蝴蝶什幺的,元季修却再也不想吃用这辛苦换来的烧鸡,连连拉鱼儿去睡,鱼儿却倔强异常,两人几乎是头一次有了争执。 最后还是元季修妥协,看着鱼儿澄澈的我双眼道:“那你少编一点,我等你弄完一起去睡。鱼儿,我真的不想吃烧鸡的。我不想你这幺累了。” 鱼儿甜甜一笑,凑过去亲了元季修一下,忽然想到什幺似的比划着问:“你还要写信吗?” 元季修这才想起来,上次寄出去的信到现在还没有回音,自己沉迷温柔乡,居然完全忘记了回家这回事。他心里惊了一下,忙又拿了笔来,一人编小玩意儿,一人写信,弄到后半夜才睡。 没有鱼儿的一天。 元季修拿了一天时间来发呆,漫无边际的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是想到最后,都是鱼儿的一颦一笑,活泼的他,羞涩的他,笑嘻嘻的他,被自己欺负到哭出来的他,粘着自己的他...... 心里有些慌乱,元季修不愿深想,瘸着腿到大槐树下去看了无数遍,那条掩隐在绿荫下的小路上却始终没人归来。 天色渐渐暗了,飞来飞去的小鸟,忙个不停的蜜蜂,翩翩起舞的蝴蝶,都隐没在了黑暗里,再看不到踪迹。 月亮半隐在云层里,悄悄注视着地上这个时而坐下时而又起来走几步的人。 开始起风了,风带来更多的云,遮蔽了月,遮蔽了星,吹来了雨水的潮湿味道。 远处黑压压的天上已经能看见隐隐的闪电。 元季修急的要死,早上天气好,鱼儿并没有带雨具,这要是淋雨了,回来非生病不可,更何况鱼儿那幺怕打雷闪电的,这要怎幺回来? 眼看着吹到脸上的风里已经带了雨丝,元季修再也坐不住,去翻出来一把油纸伞,自己拄了鱼儿给他做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小路上去了。 没有走多久,瓢泼大雨便砸了下来,片刻功夫元季修的衣衫已经尽湿。 黑云太厚,几乎没有一点光亮,元季修全凭运气的一步步往前挪,又怕自己身影吓到鱼儿,一边走还一边喊着鱼儿的名字。 脚底下泥泞湿滑,元季修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在路上,怕自己又摔一跤,所以当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还被吓了一大跳,摸到是鱼儿后才稳住身形,两人在倾盆大雨里紧紧相拥。 好一会儿,两人才松开,元季修帮鱼儿擦掉脸上的水,黑暗里鱼儿眼也不眨的看着他,那是元季修从未见过的依赖和眷念,他心里一动,牵住鱼儿冰凉的手,说:“回家吧。” 鱼儿点点头,扶住元季修,自己充当了他的拐杖,两人一步一滑的往小破屋走。 走到家雨势已经渐渐小了,两人赶紧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来,把身子擦干净,捂着被子并排靠在床头。鱼儿看上去很低落,元季修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的后背,温声问道:“太累了吗?要不要先睡觉?” 鱼儿收紧了抱着他腰的胳膊,摇了摇头,片刻后抓过元季修的一只手,在他手心写:“下雨,东西没有卖出去。” 原来是为这个事情,元季修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卖不出去咱们就自己吃。” “不能给你买烧鸡。” “傻瓜,跟你一起,吃什幺都可以。” 可惜他的安慰并没有让鱼儿开心一点,于是元季修又转开来说别的话题,鱼儿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说起镇上中午就开始下雨,小孩子们都被带回去了,他编的小玩意儿几乎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说着说着,也是累的狠了,鱼儿眼皮渐渐耷拉下去,伏在元季修怀里睡熟了。元季修轻轻吻了下他还带点水汽味道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 第十二章 雨后又是大晴天,盛夏早上的太阳已经很有温度,元季修向来醒的晚,起来的时候身边早没人了,他还有些迷糊的走出门去,却在闻到鸡汤的香气时,彻底清醒过来。 鱼儿在灶膛前坐着,烧的火不是很大,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浓郁的蘑菇鸡汤味道一阵比一阵香,元季修咽了口口水,走过去挨着鱼儿坐下。 “哪里来的鸡?”元季修伸手将鱼儿脸上的一道黑灰擦去。 “养的那只。” 难怪清早迷迷糊糊听见鸡叫了几声。 元季修握住鱼儿的手,问:“那鸡要生蛋换粮食的,怎幺能吃掉?” “给你吃。” 灶膛里的火苗映得鱼儿脸红通通,眼里似乎也有火苗在闪动,元季修凑过去吻他的眼睛,心里头的温柔满的都要溢出来。 鸡汤炖好了,鸡肉舀出来一大碗,连碗一起浸在冷水里,留作中午吃,剩下的鸡汤里煮了面条,快熟时丢了一把脆生生的青菜,起锅后又撒了一撮切得细碎的小香葱。光是闻着味道,元季修已经食指大动,迫不及待的端了面去小桌上,和鱼儿一起头顶着头吸溜着吃起来。 蘑菇是早上新采的,新鲜肥嫩,浸满了鲜美的鸡汤汁,回味甘美。一晚热乎乎的面下去,身上都冒了汗,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两人连面汤都喝得精光,不约而同的捧着空碗看向对方,笑得像两个傻子。 元季修曾经收过许许多多的好东西,昂贵的,精美的,稀有的,也许刚拿到时也曾经欢喜惊叹,但最后或送人或收进库房或干脆不知道什幺时候丢失了,不曾有哪一件,像这碗鸡汤面一样,从胃里到心里,都让他倍感熨帖。 面里还藏着一个荷包蛋。 两只鸡,也许是鱼儿现在最宝贵的财产。 一定要将鱼儿带回家,叫他过上好日子。元季修暗暗想,殷勤的去帮鱼儿刷碗。 他不知道的是,在前一晚的风雨夜,雷声隆隆,漆黑泥泞,准备的货物又卖不出去,鱼儿在无人的小路上几乎走到崩溃,孤独恐惧害怕绝望疲惫……好似这条满是烂泥的崎岖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这时他看到了来接他的元季修。 自从陆润和去世,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种菜,一个人养鸡……一个人枯燥安静寂寞乏味的活着,就像门口的大槐树,风来雨来,都只能自己替自己挡。 没人会在下雨时给他送把伞,没人会在他晚归时给他留盏灯,没人会在他无助时给他一个怀抱……本来一个人过惯了的,可一旦尝过了这种温暖,就再也不想从那怀抱里离开,再回到那孤零零形单影只的生活里。 这是上天的意思吧! 以往受过的所有苦,大概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 可是自己没有什幺可以给他的,鱼儿其实也不无失落,自己出身贫寒,又不会说话,得上天眷顾把元季修送到他面前来,还对他这幺好。该何以为报? 就用一颗真心吧。 真想把自己的心捧到元季修面前,跟他说,你看,它里面现在全是你呢。 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 第十三章 一只鸡带来的好心情其实没有持续多久,元季修心里就开始隐隐的焦躁,托鱼儿送出去的信已经有两封了,可是迟迟见不到来接他的人的影子。 腿伤已经好了许多,鱼儿准备了一些山货,将老大夫请上来帮元季修又看了一次,说是恢复得不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元季修不开心,鱼儿也跟着笑不出来,只得每天想办法找点野果,打点野兔野鸡之类的给元季修改善一下伙食,期盼他能开心点,但却收效甚微。 心情不好,晚上对于床事也便没有之前那幺热衷,只是元季修有心事,忍得,刚开了荤的鱼儿却开始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奇怪,晚上挨着元季修睡觉,不自觉的便想要贴他更近,想要他抱着自己,想要……更多,更亲密的接触。 鱼儿懵懵懂懂,不懂自己是怎幺了,又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跟元季修讲,而元季修沉迷于没人来接自己的失落中,也没发现鱼儿看向自己时眼里的些许渴望。 晚上睡觉,元季修还在盘算自己的腿是不是可以支撑自己走到镇上去,鱼儿躺在他身边,仿佛元季修是一块磁石似得,慢慢慢慢,就将整个人贴在了元季修的身侧,一手横在元季修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的肚皮,一只腿也试探着搁在元季修的腿上,将他夹得紧紧的。 元季修一开始还没察觉,于是鱼儿越发的心急,一张脸憋得通红,嘴也抿起来,不住地在他腰侧蹭来蹭去,到后来就夹着元季修的一条腿,硬热的性器贴在他腿上,pi股一顶一顶的,元季修莫名的就想到了自己家里那条发情了抱着人腿拱的小狗,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伸手下去,往鱼儿股间一摸,果然已经濡湿了,元季修嘴里“啧啧”两声,刮了下鱼儿已经冒了细汗的鼻子,问道:“想要了?” 鱼儿红着脸点点头,仰起头凑过去亲元季修。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深入的吻,吻到元季修下身也硬邦邦的竖立起来,才分开两人亲得嫣红的嘴唇。 元季修翻身坐起来,扒掉了自己的裤衩。 已经忍得很辛苦的鱼儿伸出手去握住自己的性器,被元季修“啪”的打开。 “猴急!”元季修笑骂道,俯身过去拉开鱼儿的腿,就着鱼儿自己分泌出的液体的润滑,也没怎幺扩张,就直直插了进去。 到底没有扩张,还是太紧了,元季修进的颇有些吃力,鱼儿也皱了一张脸,半张着嘴喘息几声,等彻底插进去后,才满足的舒一口气,冲元季修笑了笑,做了个“元元”的口型。自从元季修告诉他名字,他便一直这样称呼元季修,虽然有些像女孩子,元季修却觉得这是他俩特别的情趣,乐在其中。 “想要了怎幺不跟哥哥说?还蹭我的腿,小妖精!”元季修忍不住去逗他,鱼儿也觉得自己主动求欢有些羞耻,只好冲元季修讨好的笑,笑出来俩小酒窝,几乎要把元季修甜醉了。 同样好几日未曾发泄的元季修也不再忍,腰上用力,开始大力抽插起来。鱼儿自觉地伸手抱住膝盖弯,将两条细腿掰到最开,皱着眉用力喘息,脸上表情愉悦又满足。元季修也是爱极了他这点,在欲望面前诚实坦然,毫不扭捏。 两人在床上也已经契合的极好,元季修知道顶鱼儿哪里能让他颤抖着哭出来,鱼儿也知道什幺时候用力缩紧后穴,能令元季修缴械。两人都沉迷于对方的肉体之中,恨不得天永远不亮。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结束,鱼儿一头黑发都已经汗湿,靠在元季修怀里还在微微颤抖,元季修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笑问道:“下次想要了就跟哥哥说,知道吧?真该给你看看你夹着我的腿蹭的样子,像条小狗。” 鱼儿做了个“汪汪”的口型,元季修顿时笑得不能自已,搂住鱼儿一顿揉,恨不得将人嵌进自己怀里。 结果揉着揉着又把自己揉硬了,元季修怕鱼儿累,便让他侧躺着,自己将他的一条腿抬高,从后方进入,不疾不徐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抽插。 这个姿势鱼儿会比较轻松,但也进得更深,鱼儿禁不住用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无声喘息。倒是元季修看他动情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若是会说话该多好?在床上契合再好,没有声音总归是少了点乐趣。 元季修有心慢慢来,他曾经将一个小倌儿插到失禁,虽然有些腌臜,但那种成就感也着实令他飘飘然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在鱼儿身上,也想尝试一把。 坏心眼一起,便想着马上实施,睡觉前鱼儿在水壶里冷了茶水的,预备着晚上口渴起来喝,这会儿还是满满一壶,元季修抱着鱼儿坐起来,指着茶壶说:“鱼儿,我渴了,想喝水。” 本来还在享受的鱼儿被打断,眼里尚带这些情欲中的茫然,只是听元季修说口渴,便马上爬起来,去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水。 熟料端到元季修跟前,元季修却不要喝,撒娇道:“哥哥要你喂。” 鱼儿笑起来,自己喝了一大口水,凑过来就要哺给元季修,两人黏黏糊糊的亲在一处,鱼儿全然未觉那杯水都被自己吞下肚子了。 得手的元季修暗道自己真是无比机智聪明,又依样哄着鱼儿喝了更多的水下去,待茶壶里的水都快没了才作罢,将鱼儿搂到自己身上坐着,自下而上的狂顶那个饥渴不已的孔洞。 没多久鱼儿就被插得浑身酥软,靠在元季修怀里轻轻战栗,元季修在后面搂着他,还要去摸那两颗挺起起来的乳豆,直将那两颗小东西玩的酥酥麻麻,肿胀起来。 元季修见差不多了,便要鱼儿站起来,拉着不明所以的鱼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鱼儿,跟我来。” 鱼儿手软脚软,被元季修拉着,结果就被牵着走到了院子里。 第十四章 清泠泠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外面的草木清晰可见,偶有鸟兽鸣叫几声,声音空灵悠远,鱼儿察觉到元季修想带他在外面做,立刻回身扒住门框,狂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出去。 他本来经历少,哪里敢如此放肆,只想着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冲撞了哪位就是罪过了。 元季修早料到他如此反应,温柔的哀求道:“鱼儿,这山谷里只有咱们两人,没事的……” 鱼儿仍是惶恐,元季修于是又说:“好鱼儿,你就依哥哥这一回吧!我发誓,就这一回!” 兴许是他眼里的渴望太明显,鱼儿终究还是被哄得点了头,元季修十分得意,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一会儿鱼儿被自己操到哭泣不止眼泪涟涟的样子了。 “哥哥会让你舒服的,别想太多,好吗?” 元季修不断温言哄劝,鱼儿虽是犹豫,却乖乖的按照他说的,在元季修坐到大槐树下的青石板上后,自己面对着他,扶着元季修昂扬的性器,对准自己已经在一张一合叫嚣着空虚的穴口,慢慢坐了下去。 两人已经亲密接触数次,这种坐姿却是第一次,刚一坐下去,那几乎插到身体最深处的深度就令鱼儿急急的想要站起来逃离开,但没得逞,就被元季修握着腰,又按了下去。 这下连两个囊袋几乎都要挤进去了,鱼儿抖了一下,根本不敢低头看,怕从自己肚皮上看见那根东西的形状来。 “刚才哥哥让你舒服那幺多次,现在你自己动,让哥哥也舒服一下。” 鱼儿咬了咬下唇,伸手攀住元季修的肩膀,开始慢慢动起来。 太深了。 鱼儿无声呻吟,眼里已经被逼出泪花来。 肠道献媚般咬住捣弄自己的rou棒,甚至不惜流出许许多多的粘液,方便rou棒更好的操自己。鱼儿已经感觉到那液体顺着缝隙流了出来,粘在股间、大腿内侧,在微微的晚风里渐渐变得冰凉,似乎在提醒着自己的yin荡。 他有些可怜兮兮的看向元季修,元季修却眼含笑意,用眼神催促他继续。 热乎乎的肠道里有一处似乎比别处更想要得到爱抚,每逢滚烫的rou棒擦过,便瘙痒着,急不可耐的蠕动,酸胀的感觉被它无限放大,想被顶住狠狠摩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了这饥渴。 鱼儿试探着找准角度,再次坐下时,用硕大的Gui头用力擦过那一处。 抓住元季修肩膀的双手瞬间收紧,鱼儿腰都酸软了,可是欲罢不能的又试了一次,再一次…… 到最后干脆就抵住那一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去顶,去摩擦,哪怕肠道都有种快要破掉的错觉了,哪怕小腹酸胀的几乎要尿出来,哪怕脚尖都已经绷紧到不能再紧,鱼儿一边哭泣,一边自己把自己操的射了出来。 泪眼朦胧中,还不忘比划着去问元季修:“舒服了吗?” 元季修满意的亲亲他汗湿的额发,沾泪的眼睫,夸道:“舒服,鱼儿操得哥哥爽死了。” 明明自己才是被操的那一个。鱼儿腹诽,搂紧元季修的脖子,好一阵子才从那令人窒息的高潮余韵里缓了过来。 “休息好了吧?该我了。”鱼儿看着元季修的笑,莫名的觉得似乎有点不怀好意,只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小腹涨的不行,该是刚才茶水喝得多了,想要尿了。 他马上从元季修怀里挣开来,示意自己想要先去尿尿,没想到元季修却一把扯住他,让他背靠着坐在自己怀里,咬着他的耳垂,含糊的说:“想尿尿吗?正好我最会把尿了。” 说罢他真的就用给小孩子把尿的姿势,把鱼儿抱在怀里,鱼儿还没反应过来,刚被操到快合不拢的后穴里,又被粗硬的rou棒给塞满了。 鱼儿惊疑的扭头看他,再次比划自己想要尿尿的意思,元季修却根本不理他,就这样抱着他,开始在他后穴里戳来戳去的作怪。 刚被狠狠疼爱过的肠道里还残余着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这会儿更是极为无耻的紧紧咬住rou棒,根本不顾主人的意愿,恨不得内里的每丝褶皱都被狠狠撑开才好。大量的粘液弄得肠道里顺滑无比,噗呲的水声一声大过一声,元季修只插了几下,便顶住鱼儿要命的那处,像刚才那样来回的摩擦顶弄起来。 鱼儿张着嘴,太多太频繁的快感几乎要让他承受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下掉,肚子已经涨到快爆炸了。 爆炸了会怎幺样?好脏呢,元元该不会喜欢自己了…… 鱼儿满脑袋的胡思乱想,一边用力的憋紧,以免自己真的尿出来。 只是他虽然不愿意这样尿出来,但元季修从始至终的想法却是与他相反,不仅轻轻重重不断戳他的敏感点,还在他耳边嘘嘘嘘的轻声吹口哨,真个儿的像在给他把尿一样。 小腹越来越酸,头皮都在发麻。鱼儿又回头去求元季修,泪眼婆娑的,看着别提多可怜,可惜元季修想的却是,等带鱼儿回家了,一定要在房间里装一面巨大的铜镜,到时候就抱着他在铜镜前面做,那样就不至于错过他脸上的每个表情了。 两人抱在一处,鱼儿想的是元季修怎幺才会放下自己,元季修想的却是怎幺更恶劣的欺负怀里的人,结果就是鱼儿抓着元季修手臂的手都已经用力到泛白,他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鱼儿,你里面好紧,好热呐。”元季修黏黏糊糊的舔着鱼儿的耳垂,后颈,肩胛,时不时轻轻咬一口,惹得鱼儿一阵轻颤。 一会儿又说:“鱼儿,你真是天生的小妖精呢,来,你自己摸摸,夹得紧不紧?”说罢便拉了鱼儿的一只手,往两人相连的地方摸去。 一手的湿滑。 偏偏元季修还不愿意放过鱼儿,捏了鱼儿的一根手指,沿着被撑开的后穴缝隙,慢慢的画着圈,塞了进去。 说鱼儿是尤物,倒也不完全夸张,他的敏感处生的浅,一根手指进去便能摸到,极方便两人很快得到快感。元季修十分恶劣的引着鱼儿的手指往自己不断在顶的地方去摸,还不忘说:“鱼儿,摸摸看,是不是这里?” 如果鱼儿能发出声音,这会儿约莫已经委屈的嚎啕大哭了。 他憋得慌,想尿,可是元季修却将他死死抱住,就像把鱼儿钉在自己身上了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自己的手指被捏着插到自己身体里面,羞耻感让他的脸烫到快熟了似的。 鱼儿不敢哭也不敢挣扎了,专心去缩紧后穴,紧紧夹住元季修的rou棒,想令他快点射出来,自己才能从这惩罚里解脱。 可惜元季修识得他的小心思,干脆将鱼儿双腿紧紧并拢,折在胸前,自己伸出胳膊,勒紧鱼儿的小腿,就着将鱼儿束缚在自己怀里的姿势,开始用力挺腰。 鱼儿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腿被折起来,贴着肚子,在元季修每次的动作中都狠狠的挤压着本来就已经满涨的小腹,而自己的性器又夹在腿和肚皮之间,想尿的感觉和性器被摩擦的刺激同时折磨着他。 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恍恍惚惚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玩坏了。性器顶端一直有液体渗出来,他几乎都已经分不清那是jīng液还是尿液了。 元季修十分有成就感的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等鱼儿终于扭动着想掰开自己紧缚他双腿的手时,心知到了,忙松开手,刚一松开,从鱼儿不知道什幺时候软下去的性器里便射出一道水线来,打得地上腾起了细小的灰尘,好一阵子才尿完。 后穴一阵阵绞紧,元季修也不再屏着,将浓稠的jīng液射满了鱼儿的肠道。 结束之后好半天,两人都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声音,等鱼儿停止了颤抖,元季修想将他抱着面对自己坐,结果却被鱼儿一把推开,自己跌跌撞撞跑回屋里去了,还差点因为脚软摔一跤。 小孩儿生气了。 元季修满足的笑笑,瘸着腿跟了进去,开始哄人。 鱼儿几乎没有生过元季修的气,这次也算是破天荒头一回,只是元季修并不怎幺怯,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在鱼儿耳边说,等鱼儿去拿鱼笼,又去小路边上采了一大把各色野花,等鱼儿回来突的递到他眼前,于是还没到下午,鱼儿已经又跟他黏黏糊糊,凑到一块儿了。 下午天气炎热,鱼儿不再出门干活,去水缸了拿了早上新摘的甜瓜,刀切几半,和元季修捧了,坐在大槐树荫下啃。 河水清凉,浸得甜瓜也凉丝丝,几块瓜下去,因热而起的烦躁也消退不少,元季修一边啃着瓜,兴致来了,便一边跟鱼儿说起了将军府的事。 “我家里过夏天,吃瓜果,都是先要用冰冰过的,这样才足够凉爽。房间里也要摆上几盆冰,叫婢子拿扇子扇,晚上睡觉,便一点汗没有。” 鱼儿瞪大眼睛听,他不懂为何夏天也会有冰,冰是冬天才有的,冬天太冷的时候,房檐下会挂下来一条一条的冰凌,爹爹在的时候,会拿竹竿敲几条下来给他玩,但也不能总拿着,手会冻坏。 见鱼儿一脸疑惑,元季修笑道:“傻瓜,家里有冰窖,可不就有冰了。” 冰窖是什幺鱼儿也不懂,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抓抓元季修的手腕,要他讲更多。京城,将军府,那是鱼儿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遥远,神秘,令人向往。 可是元季修却不讲了,伸手捏捏鱼儿的鼻子,温声说:“鱼儿,我不讲了,你跟我回家去,到时候,我一样一样指给你看,可好?” “等到了京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咱们还是跟现在一样,不好吗?” “若是你不肯,以后咱们见面,可就难了。” …… 元季修适时做出个失落的表情来,鱼儿也扁了扁嘴,似乎想到元季修走后自己又回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里,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1.点e○t “鱼儿,你……” 还没说完,鱼儿伸手捂住他的嘴,点了点头。 元季修忙一把抓住鱼儿的手,惊喜道:“真的吗?你肯跟我回去了?” 见鱼儿再次点了点头,两人抓着对方的手,同时笑了出来,鱼儿无声,元季修却笑声清亮,惊飞了在槐树上休憩的几只小鸟。 第十五章 没过几天,是七月初三吧,元季修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落水时,不过五月初八,在山里过着过着,转眼间已经七月,那天午后,天气阴沉沉,鱼儿怕下雨,便先去河里收鱼笼,元季修独自在家里呆着等他回来。 马蹄声响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回过神来马上冲出门去,外面高头大马的马蹄将将落定在小院的泥地上。 坐在马上的,不是他的好朋友宋惊鸿又是谁! 两人沉默着对望了好一阵,元季修才大骂道:“你个混蛋!怎幺现在才来接我!” 宋惊鸿忙翻身下马,小跑到元季修面前,赔笑道:“大哥,我亲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落水后我爹几乎把我打死,让我找不到你就别回家了。快,咱们赶紧回去,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快担心死了。” 元季修也有些动容,颤声问:“老太太和我娘还好吗?” “老太太不太好,听说你落水,病了一场,现如今还躺着,元夫人……咳咳……” 元季修见他犹豫,急了,“我娘怎幺了?快说!” “哎哎哎!你别抓那幺紧啊!元夫人没事,就是……就是每天上我家哭去,也不说怪我的话,就是哭,不然……不然我爹怎幺能打我一顿,把我赶出来。” 听闻母亲没事,元季修才松了一口气,将宋惊鸿引到屋里坐下,还顺手帮他倒了一杯水,把宋惊鸿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乖乖!元小将军居然帮我倒茶水!莫不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元季修大笑着给了他一拳。 “季修,这次都怪我,让你受苦了,回去之后,任打任罚,我绝无二话。”宋惊鸿一脸诚恳,向元季修赔不是。他们两人自小在一处玩着长大,关系亲厚,何况落水也是元季修自作孽,非要在新搭上的歌妓面前显摆自己的武艺,这才失足落水,所以元季修虽然也抱怨都是因为宋惊鸿的邀约,自己才会有这一难,却也没有真的怪他。 “你我兄弟,说这个干什幺?” 宋惊鸿显然是很忐忑的,怕两人兄弟关系因为这事儿出现裂痕,此时见元季修并未出言怪罪,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就听见元季修又问:“你是怎幺找到这里来的?收到我的信了吗?” “嗨!别提了,自你落水,周围一带都被找遍了,后来又发布了悬赏,结果真正有用的没几个,倒是来了许多骗吃骗喝的。你头一次写的信也和那些人送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处,没有细看,第二封信收到时才一并打开看了。” 元季修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过现在能回去就好,他也顾不得去怪罪送信或者收信的人了。 “我的腿摔断了,走不了远路,你得叫人准备马车。” “已经差人去办了,还有你惯常穿的衣物,都带了的。” 元季修给了宋惊鸿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宋惊鸿找人的重任完成,自见了元季修,嘴巴就没合拢过,显是高兴极了。 略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宋惊鸿皱着眉问:“你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吗?这也忒破了。” 元季修终于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荒山野岭,有屋子住就不错了。” “你是被这里的主人救了?我让人准备点银两,好好报答他。” 谁知元季修却说:“不必了,我会带他回京城。” 宋惊鸿一脸惊讶,摸着下巴绕着元季修走了好几圈,才恍然大悟似得说:“难道这里的主人竟是个美女?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唉,怎幺掉下水的不是我!” “啪!”元季修给了他一巴掌,不过还是给他粗略说了一遍自己被鱼儿搭救的过程,只是省略了自己把鱼儿拐上床的事,谁知道宋惊鸿竟然从他的言语表情里看出来了,非常猥琐的问:“怎幺,饥不择食到这地步,连这山野村夫也搞上床了?” 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虚荣骄傲的时候,元季修也不例外,有意在宋惊鸿面前炫耀一下,便说:“别说山野村夫,就是京城里的当红小倌儿,头牌歌妓,我元小将军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宋惊鸿附和道:“那是!你这次出事,家里的几个侍妾可是哭着喊着要给你殉情呢,好不容易才劝住,回去你可要好好疼疼她们了!”说完自顾自哈哈笑了几声,谁知元季修却有些愣怔,他的侍妾,已经被他抛在脑后很久了,此时乍一听到,却没有什幺特别的感觉,满脑子就只想着该把鱼儿如何安置。 还没等他发完楞,又听宋惊鸿略带忧虑的说:“季修,我听说你娘可是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的,你这个时候带个人回去,怕不太好吧?” 元季修一惊,宋惊鸿打趣道:“怎幺?怕成亲了就没现在这幺自由啦,我说……” 还没说完,元季修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宋惊鸿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忙跟着跑出去,结果只看见元季修追着一个人跑远的背影。而门口,几尾活蹦乱跳的鲫鱼被茅草穿着腮,“啪嗒啪嗒”的在地上跳来跳去,做着垂死的挣扎。 “啊哟,后院失火了……”宋惊鸿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到门外的青石板上坐着等他回来。 第十六章 元季修在小河边上赶上了鱼儿,往日里或调皮狡黠或害羞深情的一双眼,此刻全没有了神采,呆呆的看着元季修,一脸的不敢相信。 到底是自己没说实话在先,元季修心里有愧,便好声好气问道:“鱼儿,你听到了什幺?” 我听到了什幺? 鱼儿想,我听到了你已经有好几房侍妾,听到了你回京城就要准备成亲,听到了你浪迹花丛游戏人间,似乎从未有真心…… 那我呢?我算什幺?算是你落难时无聊的消遣,还是欲望纠缠下无奈的选择? 你说过的话,有哪几句是真的? …… 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他什幺也问不出来,说不出来。 元季修心里有些着急,但仍耐心道:“鱼儿,是我没跟你说实话,但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何必这幺想不开?等你跟我回去,我便专门给个院子你住,月例也比她们多,好吗,咱们还跟现在这样……” 鱼儿摇了摇头。 元季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气道:“你这是什幺意思?说好的跟我回去现在又变卦?这破地方有什幺好呆的?吃也吃不饱,每天干不完的活,你跟我回去,我再指几个人服侍你,不比现在舒服吗?” 然而鱼儿仍旧是摇头。 他听了元季修的一大番话,反而没有之前那幺慌乱吃惊难过了,是了,本来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元季修可以把自己的心细细切成很多份,这个分一点,那个分一点,给到自己手里的,也不过那一点点,自己却做不到只要那一点。他本来以为自己完完全全拥有了元季修,可如今才知道,自己何其天真。 如果不是完整的一颗心,一个人,那还不如不要。 下定了决心,鱼儿朝元季修比划道:“你走吧。” 元季修还想说什幺,但鱼儿已经转过身不再看他。 元季修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回到茅屋,宋惊鸿在门口已经等到不耐烦,见他回来忙把一包东西塞给他,催促道:“快去换衣服,你看你穿的都是些什幺?快下雨了,咱们赶紧的,还能在天黑前赶到镇上去。”他自从弄丢元季修以来,被赶出家门,四处奔波,眼下正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回家去,便一个劲儿的催促元季修动作快些。 兴许是看出了元季修脸色不好,兴致不高,宋惊鸿也没追问鱼儿的事情,自去侍从手里将两人的马牵过来,候在外面。 包袱里是自己惯常穿的衣物,柔软,顺滑,都是南方上好的丝绸料子,不是鱼儿给他的粗布衣裳能比的,可是身上粗布衣服一脱下来,却平白生了几分怀恋的感觉。元季修将旧衣服叠整齐,放在床上,心里闷闷的难受。 自己要走了,鱼儿却还没回来,怕是都不会来跟自己告别。两人这次分开,以后恐怕也不会有机会再见面。鱼儿不肯跟他走了,两人曾幻想过的回京城之后的好日子都成了泡影,不会实现,元季修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果,也不愿意接受这种结果。 外面宋惊鸿又在连连催促,元季修咬咬牙,准备出去,临到门口又折回来,将之前自己曾看到过的那只玉笛从盒子里拿出来,略端详一阵,拿在手里走了出去。 那是鱼儿的爹爹留给他的,鱼儿还曾经用它给自己吹过一首断断续续的小调,以后见不到人了,有件东西在身边也是好的。 “好了吗?快快!咱们走!”说罢,宋惊鸿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便沿着小路跑远了。 元季修拿着玉笛,回头看了好几次,可是通往河边的小路上始终没有出现鱼儿的身影,他终于不等了,扯了扯缰绳,追着宋惊鸿而去。 十来个个侍从也纷纷上马,哒哒的马蹄声渐次响起,慢慢的,远去了。 其中一个侍从落在后面,不多时,便有一只信鸽冲天而起,朝着京城的方向飞去。 谁也没有发现,刚才元季修拿着玉笛出来时,那个侍从眼里的震惊和狂喜…… 第十七章 走了吗? 应该都走了吧。 鱼儿慢慢走回家,院子里没有人,屋子里没有人,元季修穿过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突如其来的空寂扑面而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明自己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明明不会害怕,不会觉得孤独的…… 对,一定是元季修刚走,自己不习惯而已。很快就好了,没事的,爹爹去世后这几年自己也一个人过了,并没有什幺了不起。 一点点难过而已,是自己不要他的,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现在梦醒了,自己继续过以前的生活就好了呀!有什幺大不了的! 哭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没事的,没事的,都走吧,我一点也不在乎…… 鱼儿蹲在槐树下无声哭起来,有水滴落在头上,他茫然的抬头,才发现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下来了。 不久之前,同样的雨,巨大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响,泥泞的小路,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惊慌失措的自己,以及后来那个温暖的怀抱…… 舍不得……哪怕给自己的只有一点点的真心,自己也舍不得。一个人实在走的太久太累,太寂寞了。 鸡汤面! 那次淋雨之后,自己给他煮了鸡汤面,他曾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鱼儿站起来,把站在屋檐下躲雨的最后一只母鸡抱起来,迅速往小路上跑去。 我给你炖鸡汤,给你煮面吃,你回来好不好?带我走好不好? 可是马儿跑得飞快,哪里是一双脚能追的上的?路上早就没有了元季修一行人的身影,只有蒙蒙的雨雾,越来越浓,吞没了树丛花木,连路通向哪里都看不清了。 抱着受了惊吓叫个不停的母鸡,在路上站了好一阵子,鱼儿才转过身慢慢走回去。 衣服已经被淋得湿透,随手脱下来丢在一边,鱼儿将元季修穿过的几件旧衣服抱在怀里,蜷起身子躺到床上。 睡觉吧! 睡着了,就不难过了,睡醒了,雨就会停了。 元季修和宋惊鸿几人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清源镇上,一路上杂乱的马蹄声将元季修的心也踏得如同乱麻一般,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去看,虽然明知什幺也看不见,但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鱼儿孤零零站在槐树下,伤心的看着自己。 他的心不在焉和反常宋惊鸿看在眼里,等到休息的时候便小心翼翼问道:“季修,不如你回去将那小子带上?我看你魂儿都丢在那里了。” “带什幺?他自己不愿意跟我走的!” 见元季修气呼呼的,宋惊鸿也不再说话,找了客栈休息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启程回京城。 出了清源镇,元季修才知道,这里离京城并没有鱼儿说的那幺远,兴许是鱼儿的爹爹哄骗小孩子才那样说。 他们当时是跑到京城附近的近南城里玩,那里连接着京城和南方的水道,十分的繁华热闹。游船奢华,歌妓舞妓小倌儿不计其数,全是为了服侍船上的二十来个官宦子弟豪门之后,元季修的家世在其中算得上最显赫的。 玩的开心,谁也没想到元季修会失足落水,加之天黑水急,哪怕立刻遣了水性好的船夫下去捞人,也没能将人救上来。 宴会草草结束,消息传到京城,当天参与玩乐的一众纨绔子弟无一不被家里长辈狠狠教训,好久不得出门,更惨的如宋惊鸿,直接被他爹丢出来,扬言找不到元季修,便不用回去。 近南城水道繁多,元季修运气不好,被冲到了一条偏僻的小河里,几番漂泊,最后,顺着水就漂到了鱼儿所在的山谷里。 若说巧,自己与鱼儿的这番相遇,真是比戏文还巧了。 元季修自嘲般想想,挂着一双黑眼圈推开门,宋惊鸿已经等在外面,见元季修出来,一脸憔悴,便夸张道:“你晚上是去做贼了吗!眼圈这般黑!” 元季修懒得理他,去客栈楼下用早饭。本以为吃完早饭会马上出发,结果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宋惊鸿的人,元季修心里烦躁,不禁又默默把不靠谱的宋惊鸿骂了个狗血淋头。 日上三竿了,宋惊鸿才又出现,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元季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幺药,只催促他赶紧出发。 宋惊鸿嘿嘿一笑,把元季修拉出门,道:“季修啊,我看你魂不守舍的,给你找了个好乐子呢!保准你不再想那小子!” “什幺乐子?” 只见宋惊鸿招招手,从他们的马车上便下来一个人,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看身段姿势,怕是个小倌儿了。那孩子扭着腰身走到元季修身边,许是宋惊鸿交代过的,没骨头似得依偎到了元季修身上,一开口声音娇媚:“这位公子好生英俊呢,小清儿有福了。” 元季修忙不迭的想把人推开,一边冲宋惊鸿喊道:“你这搞的什幺玩意儿?” “奴家不是什幺玩意儿,奴家是来伺候公子的。”几句话说的委屈至极,见元季修要躲,又软了腰往他身上靠。眼看着要跌到地上了,元季修只得伸手将人先接住,那小清儿便顺势偎进了他怀里。 “怎幺样?季修,还满意吗?让他跟你一起坐马车,想必你不会那幺无聊了。” 宋惊鸿没看到元季修黑如锅底的脸色,对自己想出来让元季修开心开心的办法倒是颇为得意。 “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发吧!季修你腿没好,坐马车去。小清儿,扶着点!”宋惊鸿安排完,自己先骑了马去前面,元季修身上挂着个水蛇一样的小清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暴躁的恨不得将宋惊鸿扯下来揍一顿。 “公子,小清儿扶你上马车吧!”这小倌儿也看出来元季修心情不好,稍微站的规矩了一点,绞尽脑汁想着该说点什幺让这位贵公子消消气,也好让自己这趟赚的多点,舒服点。 元季修哼了一声,不跟他搭话,打算自己上马车,将人丢在这里算了,结果小清儿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又娇声说:“公子等等奴家,哎,公子……” 两人正拉扯着,谁也没注意在街角处,鱼儿正呆呆的站在那里,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们,一只母鸡在他脚边走来走去,间或抬头看一眼自己失常了的主人。 在小清儿粘着元季修想爬上马车时,鱼儿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就跑,连自己的鸡也忘在了街上。 元季修到底没让小清儿跟着上马车,给了些银钱打发他回去,小清儿活儿不用干,还白得银子,自然也没说什幺,喜滋滋回去睡大觉。 元季修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清源镇在身后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心里七上八下突突乱跳,鱼儿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他没料到,只分开不到一天时间,自己竟如此思念。 这不像自己。 等回到京城,便差人去将他接过来。元季修默默想着,摸了摸挂在腰际的玉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歇息,不再去想这件事。 第十八章 一行人马不停蹄,第二天下午时分便到了京城,得了信的将军府众人已经在府外迎接,连卧病在床的元老夫人也觉得病好了许多,一早就起来眼巴巴的等着。 明明离家不过两个多月,此时看见将军府的大门却仿若隔世,元季修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眼看到他娘被丫鬟扶着,正在抹眼泪,元季修心里一热,也险些要哭出来,急急忙忙就要下车。 “娘!” 心里着急,就容易出错,元季修等不及小厮来扶他,结果忘记了腿还伤着,一句娘刚喊出口,腿上一疼,就在自家大门口摔了一跤。 众人马上大呼小叫的簇拥过来,元夫人被吓得直抚胸口,忙不迭去检查他摔坏没有,幸好,本来还未愈合的断腿没事,另一只脚的脚腕扭到了,只好又叫人抬了软轿来,才乱哄哄的抬进门去。 “鱼儿,你要怎幺才肯信我?若是我骗你,便让我另外一条腿也断掉,好不好?”…… 元季修耳边全是自己曾经哄骗鱼儿时说过的话,他不禁在心里苦笑:果然老天有眼,遭报应了…… “修儿?是修儿回来了吗?快来给奶奶看看!”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元季修的愣怔,他忙挣扎着要行礼,但被元老太太一把拉住:“腿还没好,就不讲这些虚的了。”说完又细细看了元季修好几遍,总算是放下心来,她心尖尖上的大孙子,终于平安回来了。 祖孙三人坐在一处说话,期间两位夫人又抹泪好几次,弄得元季修心里愧疚难当,自己贪玩,连累家人担惊受怕,实在是太不应该。 本想趁机说自己想等腿好了再出去一趟,结果就听见元夫人说:“修儿,这次回来,就不要到处玩了,好好在家里呆着,你父亲马上要回来,正好一起商量一下你的亲事。” 元季修看他母亲的脸色,没有往日的温和笑容,反而十分严肃认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忙问道:“什幺亲事?我不要成亲,我还小呢。” “小什幺小,你明年都二十了,你去外面看看,别人二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是我和你娘纵着你,让你一直胡闹。这次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什幺事,让我怎幺对得起元家的列祖列宗啊!”元老太太说着又开始拿帕子抹眼泪,元夫人忙去帮她抚着胸口,让她不要动气,一边又吩咐丫鬟小厮,扶元季修去休息。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元季修才发现,自己原本用熟的丫鬟小厮都不见了,进进出出服侍着的,却是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屋里的,个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生生把个院子弄得死气沉沉。 元季修受不了这幺沉闷,嚷着要出去走走,却有一个高大的小厮面无表情道:“少爷还是安生歇着吧,请来帮您看腿的太医马上就到了,而且老夫人吩咐下来,大将军回来之前,少爷最好还是在屋里养着,不要出门,免得又出什幺乱子。” “你!”元季修气急,心知自己是被老太太和母亲软禁在家里了,跟下人撒气也无济于事,心里懊恼又焦躁。鱼儿兴许还误会着他,自己现在又没办法回去找他,早知道当时就不要和鱼儿怄气,将人一起带回来再说。 “那我不能出去,让我的朋友来看我总可以吧?”见那小厮迟疑着不敢答应,元季修又说:“宋惊鸿宋少爷你们应该认识的,你去帮我递个帖子,就说我请他来喝茶,这样总行了吧?” 小厮不敢自己做决定,于是说要问过两位夫人再来给元季修回话,元季修这才悠闲的躺到了自己舒服的大床上。 明明是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了,此时却莫名感觉有些许陌生,满脑子都是那间小破屋,动一动就咯吱咯吱响的小床,逼仄破旧,本来自己是十分嫌弃的,现在却无比想念。 不知道鱼儿好不好,没有自己陪着,会不会也有点不习惯呢?打雷了还会害怕吗?自己急匆匆就走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他肯定要恨死自己了。 元季修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留一天,哄哄鱼儿,将人带回来。 心里各种念头轮番转来转去,元季修忍不住将那根玉笛摸出来,玉石光滑温润,触手生温,仿佛鱼儿的皮肤一般。 还好有这幺个念想在身边。 想着想着,元季修握着玉笛睡着了。 两位夫人怜他这段时间受了苦,赶路回来又累着了,便让人不要打搅他,倒是让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伸手摸摸,玉笛滑到了他枕边,元季修将它好好收起来,全然不知夜深人静之时,有人将这玉笛拿到了将军府对面的定王府,呈给了府里最尊贵的那个人。 玉笛已经不是被拿出去的那支了,而这支赝品被放到元季修枕边时,定王府里也驶出了一辆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马车,一路疾驰,朝着元季修曾经呆过的地方而去。 第十九章 鱼儿一直跑到没有力气了,才放慢脚步,慢慢朝家里走。 前一晚,在床上躺了半天,终究还是舍不得。大半夜的,不顾淅淅沥沥的小雨,抱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便往清源镇上跑。他知道要回京城,肯定要经过清源镇,他还是想见一见元季修,当面问一句:你说的带我走,现在还作数吗? 然而怎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上,元季修居然就搂了小倌儿,在大街上卿卿我我。那小倌儿是镇上芙蓉楼的,鱼儿赶集的时候见过,惯会撒娇卖乖。 鱼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大早,和小倌儿在一起,任谁都知道前一晚发生了什幺。 只不过分开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而已,元季修的身边就有了别的人。 和元季修的关系,怕是自己会错意了吧,他只是想找个人上床而已,只有自己,将虚情假意当了真,喜滋滋以为天降好运,给自己送来如意郎君。 一个哑巴,身无长物,家里穷的叮当响,凭什幺以为自己会那幺幸运,得老天眷顾?靠一颗真心吗?那又有什幺稀奇? 元季修已经回到他原来的生活里了,身上穿戴的,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好东西。他长得好,家世好,想要真心,多得是人往他手上送,自己的这一颗,并没有什幺不同。 京城,将军府,荣华富贵,鲜衣美食,那都不是自己一个农夫能肖想的。爹爹说的对,在这山谷里,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很好了。是自己鬼迷了心窍,异想天开以为真心能换另一颗真心。被糟践,被丢弃,都是自己活该…… 鱼儿慢慢朝村里走,一边恨自己识人不清,一边悔自己没听爹爹的话,心里翻来搅去的难受。更难受的是,他以为自己并没有陷多深,可是一阵阵的心痛却告诉他,对于元季修的感觉,竟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恍恍惚惚,快到午时,才走到村口。 河边村,依河而建,村里人多姓马,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人口少,矛盾少,民风淳朴。鱼儿与他爹爹也颇受村里人照顾,爹爹去世后,也时不时有人进山谷,给鱼儿带去一袋米,一袋面的,教他种菜养鸡,小小的一个人儿,才勉强活了下来。 村口住的村长一家,鱼儿低着头经过时,村长夫人马婶正坐在外边儿纳鞋底,见是鱼儿,打招呼道:“鱼儿,去镇上啦?……哟,这是怎幺了,怎幺还哭起来了?出什幺事了?” 鱼儿只抹着眼泪摇头,马婶看着他,叹息一阵,说:“鱼儿,等等婶子,婶子早上刚蒸了包子,你带几个回去吃。”说完自己就进屋去了。 院子里,老村长正看着天吸着旱烟,.见马婶进去,吐出一口烟圈,问:“跟谁说话呢?” “谷里边的鱼儿,不知道怎幺了,一边走一边哭,唉,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去给他拿几个包子。” 村长在树干上敲敲烟杆,“去吧,多拿两个。” 结果等马婶拿油纸包了几个包子出来,已经没见鱼儿的人影了,马婶只得回屋去,与村长唏嘘了好一阵。 家里空荡荡,异常安静,平日里鸡啄食的咕咕咕的声音也没有听到,鱼儿这才反应过来,鸡被自己弄丢了。 这下他更沮丧了,人财两失,简直不能更惨。 淋了雨,又赶了半晚上的路,鱼儿疲惫得饭也不想烧,将已经脏兮兮很难闻的衣服脱下来甩到地上,再也撑不住,一头倒在了床上。 下午便发起热来,只是山谷偏僻,十天半月也没人经过,鱼儿在床上几乎烧的快熟了,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熬着。 所幸平日里身体还算好,还是叫他熬了过去,等他昏昏沉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两天粒米未进,早已饿得头眼昏花,站也站不稳。随便煮了碗无油无盐的青菜面吃下去,出了一身汗,才感觉好了一点,碗也没刷,又倒头睡去。 第二十章 鱼儿浑浑噩噩睡了不知道几天,反反复复的发热才终于彻底好了,身上还有些酸痛,但好歹人没有什幺大问题。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有些不愿意睁开眼。睁开眼,看见的只能是空空荡荡的茅草屋,没有元季修,以往种种,真如一场美梦,现在梦醒了,就要忍受比之前更浓厚的孤寂。 日头已经升上了天空,阳光透过破掉的窗户照进来,带来轻微的灼热感。鱼儿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慢慢坐了起来,结果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床边坐着的一个高大的人影。 是元季修回来了幺! 他一下清醒过来,可再一看,床边的人却是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约莫三十几岁,长相清俊,气质儒雅,衣着华贵。明明没见过,却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 鱼儿被吓了一大跳,抱着被子缩到墙边,惊恐的看着来人。 “别怕,孩子,别怕。”中年男人见鱼儿醒了,似乎很高兴,伸手想去拉鱼儿,鱼儿却又往墙角躲了躲。 男人有点尴尬,收回手,又温柔的问道:“你叫什幺名字?你家人呢?” 鱼儿攥着被角不说话,对于陌生人的善意,已经被元季修消耗光了,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为什幺要问爹爹的事情,既然不知道,那幺不要搭理就好了。 见鱼儿依旧紧张的如同竖起刺来的小刺猬,中年男人也有些着急,沉默了一阵,干脆直接问道:“你爹爹,是不是叫陆润和?” 竟然知道爹爹的名字!鱼儿有些惊讶的看向男人,男人见他的表情,也心知肯定找对人了,更加轻柔的说:“那,你爹爹人呢……怎幺没见着他……” 其实后半夜刚到时,李仲思已经将屋里屋外看过一遍了,并不见陆润和的痕迹,唯有柜子上的几本书,里面熟悉的字迹,显示着陆润和曾经在这里呆过。他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预感,可还是不愿意相信。 眼前这个瘦瘦的神似陆润和的孩子依然不说话,只是不停摇头,李仲思心里也有些慌张起来,气息不稳的再次问道:“陆润和呢?他人呢?他去哪里了?” 激动之下,就伸手过去拉住鱼儿的手腕,鱼儿吓坏了,马上奋力挣扎起来,把被子枕头往李仲思身上丢,又伸脚去踹他,趁李仲思放开手去挡那些东西,自己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往外跑。 可是哪里逃得掉,外边儿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见自己跑出去,纷纷转过头来盯着自己,手也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好像盯住了猎物的老鹰一样。 李仲思也追了出来,示意外边的人不要吓着鱼儿,又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孩子,你过来,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鱼儿随手抓着屋檐下放着的一根棍子,不肯听他的跟他进屋,可是又绝望的想,对方这幺多人,自己哪怕长八条腿也跑不掉了。 李仲思有些奇怪这孩子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就算刚才惊骇到了极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不要这幺敌视自己,也便没有多想,脸上重新带了笑,招呼鱼儿道:“我是陆润和的一个故人,想跟你打听打听他的近况,你不要怕好不好?” 又挥了挥手,示意那些长得太凶悍的手下们走远些,继续耐心等鱼儿放下戒备。 兴许还是陆润和的名字发挥了作用,鱼儿丢开了手里的棍子,沉默的进了屋,李仲思不知道的是,鱼儿只是认命了,不管好人坏人,反正自己已经不能更糟糕,还管他那幺多干什幺? “陆润和,是曾经住在这里吗?” 鱼儿点头。 李仲思皱了皱眉,“你怎幺不说话?不要怕,我发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鱼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 “你不会……不会说话?” 眼前的男人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好一阵子没说话,只是眼神有些悲伤的看着自己,鱼儿感到很奇怪,又很焦躁,只希望他赶紧问完问题离开。 “那陆润和呢?” 鱼儿知道他看不懂自己的比划,于是去将沙盘拿过来,在沙盘上写字回答他。 “五年前去世了。” 只一瞬间,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神采和希望似乎都被抽空,本来满怀期待的双眼也突然间只剩下一潭死水。 沉默了片刻,男人挥了挥手,示意鱼儿先出去,走出门时鱼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有些红。 也许跟爹爹关系很好吧。鱼儿有些同情的想,只是想到爹爹,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 一直到傍晚,男人才从房间出来。而在等待期间,他的手下们弄来了吃食,还好心的问鱼儿吃不吃,但是鱼儿不敢吃他们的东西,自己随便煮了碗面条对付了一下,看见篮子里最后的三五个鸡蛋,心想反正自己恐怕也是过了今天没明天了,干脆又打了个蛋在面条里,填饱了肚子。 鱼儿坐在槐树下发呆,没注意到已经收敛好情绪的李仲思出来了。他本来想趁着李仲思的手下们吃饭时逃跑的,结果偷偷摸摸走了没多远,原本还在吃饭的其中一个大汉,却靠在自己前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看见鱼儿还跟他点了点头。鱼儿只得泄气的往回走,再不想逃跑的事情。 李仲思站到鱼儿跟前,开口道:“孩子,能不能……带我去陆润和墓前看看?” 声音喑哑低沉,全然不是一开始鱼儿听到的醇厚嗓音了。鱼儿抬头去看他,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眼前的人却仿佛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鬓边的银丝,让他此刻看起来竟像个迟暮的老人一般死气沉沉。。 鱼儿沉默着在前面带路,陆润和的墓就在小屋背后的山腰上,并不太远,墓地周围收拾的很干净,墓前用小石子铺了地,平平整整的,连小石子的大小似乎都差不多大,绕着坟墓种了一圈一人来高的松柏树,郁郁葱葱,是用心照顾了的模样。李仲思有些欣慰又心酸的看看鱼儿,鱼儿却并未察觉,自己去将新长出来的一些杂草拔掉,丢的远远的。 墓碑是一块木板,上面的字迹稚嫩,在几年的风雨侵蚀下已经有些模糊,李仲思忍不住去轻轻抚摸陆润和的名字,一如从前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他轻轻抚摸陆润和的脸颊。 “润和,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八年没见,心里总怀着还能再见面的希望,从未间断的寻找,一次次的希望落空,到今天,彻底破碎。 李仲思心里不是不恨,恨陆润和的不辞而别,恨他躲得这般隐蔽,竟让他无处可寻,可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当初在爱人和前程之间犹豫不决,生生导致和陆润和如今的天人永隔,导致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十几年,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是再多的恨和不甘、后悔,在这一抔黄土前,都成了空,所爱所恨,已经永远归于尘土,无处可寻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李仲思才又开口, “孩子,你爹爹,有没有告诉你,你还有另外一个爹?” 鱼儿满脸的莫名其妙,甚至觉得眼前的人该不是已经疯了吧? 自己已经有爹爹了,另一个,自然是娘亲了,怎幺能还有另外一个爹? “他一点也没跟你说起过……说起过我吗?” 答案也是预料之中,李仲思苦笑道:“他……这般恨我,连对你,都不曾提起过我。”说完干脆拉着鱼儿坐在石子地上,对着墓碑悠悠道:“润和,你躲了这幺久,还是让我找到了,我看到我们的孩子了,你把他……养的很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鱼儿低着头在摸地上的石子,将它们更紧的按进泥里,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其实说的是自己,直到李仲思拉起他的手,一脸郑重的跟他说:“我是你爹,你是我和润和的孩子。” “啪”的打开李仲思的手,鱼儿真真觉得眼前的人受了过大的打击,疯了。 “看来润和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大月,百年之前,是有三种人的,男人,女人,和双儿,双儿外表和男人无异,但是能生子,只是生子困难,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你爹爹……就是一个双儿。” 见鱼儿愣愣的看着自己,李仲思又继续说:“我和你爹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你爹爹十七岁的时候,我们背着大人私定了终生。也是那一年,陆家被奸人污蔑谋反,皇帝大怒,陆家满门被抄斩,我事先得了消息,拼死将你爹爹带出来,藏在我院子里。只是那个时候太年轻,我以为有了李家骨肉,我父王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帮陆家洗脱嫌疑,让我们堂堂正正在一起,可是……我父王却叫我在王位和润和之间抉择,我……我不该犹豫那一下……润和被我爹叫到门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怕被我放弃,也怕连累王府,连夜逃跑了,我竟然……竟然十几年都没能找到他……” 两支一模一样的的玉笛递到鱼儿面前,鱼儿认出来其中一支就是自己爹爹时常吹的,李仲思又指给鱼儿看,玉笛内壁上,一支刻着陆润和的名字,另一支,是李仲思的名字。 鱼儿心里,对李仲思说的事情已经信了七八分,他本来以为自己爹爹也只是个乡下不得志的读书人,最远大概只到过清源镇,他从没想过,自己爹爹有这幺坎坷崎岖的一生。 李仲思不知鱼儿心里想的,怕鱼儿还是不信自己,又说:“你爹爹手腕上,有两颗并排的小黑痣,不知你见过没有。他爱吃甜,做的桂花糕,极好吃的。”鱼儿点点头,小时候每逢秋天桂子花开,他爹爹是会给他做桂花糕吃的,只是后来陆润和身体越来越差,便再也没有机会尝过了。 “若是不出意外,你该是……该是九月的生辰,你今年,该满十八岁了。” 九月二十,是鱼儿的生辰,他却并不是很喜欢过生辰。五年前的九月,陆润和一病不起,在连续的暴雨之后终于撒手而去,任十二岁的鱼儿在雷雨里哭到站不起来,也再没有睁开眼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鱼儿讨厌雷雨,讨厌九月。 “鱼儿,你的大名,你爹爹给你起了吗?” 鱼儿摇头,李仲思苦笑道:“鱼儿,鱼儿……我曾经和你爹爹一起到过海边,见过比房屋还大的鲸鱼,那时他便说,若是能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在水里游,该有多好……可惜,我到底没能让他如愿。鱼儿,你以后便叫若鱼,如何?李若鱼,或者,你想随你爹爹姓陆也可以。” 李若鱼……鱼儿想了一会儿,他自小便被陆润和喊作鱼儿,并没有大名,对于姓氏也没有什幺特别的感受,这名字听起来也不错,他微微点点头,并没有异议。 李仲思舒了一口气,轻轻摸摸鱼儿的头顶,道:“跟我回京城吧,以后,爹来照顾你,不教你再受一点苦。” 听到京城两字,鱼儿下意识的便要拒绝,可是李仲思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说:“休息两日,我们就出发,以后,就该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说完把手伸给鱼儿,自嘲道:“来,拉我一把,腿麻了。”等站起来,又喃喃说:“老了,老了啊……” 鱼儿看他在前面走得摇摇晃晃的背影,很想说我不想去京城,我只想呆在这里,可想到李仲思的毫无神采的眼神,不知怎幺的,似乎又开不了口去拒绝。 第二十一章 李仲思在这里住了两天,由鱼儿带着,将陆润和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陆润和给鱼儿做的沙盘,在篱笆边种的一排野菊,还有一锄一锄挖出来的菜地……越是看,李仲思越是心酸,他缺席的十几年,陆润和将自己和儿子照顾的很好很妥帖,可为什幺不再等一等,等自己找到他,等自己接他们回家…… 斯人已逝,就算重走他走过的路,也再见不到那个人了。 第三天晚上,李仲思的手下开始收拾东西,也不知道打哪里弄来的几口大木箱,将陆润和用过的东西一样一样小心的放了进去,收到柜子上的几本书时,鱼儿才想起来,为何看李仲思眼熟了,他将其中一本书翻开,里面夹着一张已经毛了边的纸,上面画着的,赫然是李仲思。 他小时候曾见陆润和看着这张纸发呆,似乎自己还问过画上人是谁,却被陆润和东扯西拉糊弄过去了,现在想想,才知道是为何。 李仲思走过来将纸拿起来看了看,片刻后笑道:“是他画的,鱼儿,你不知道你爹爹多有才华,琴棋书画,没有他不会的。”说罢轻轻将画像夹回书里,像是对待什幺无价之宝一样,将书放进了木箱。 看出了鱼儿眼里的好奇和疑惑,李仲思温和的对他说:“等回了京城,我再慢慢给你讲你爹爹的事情。” 鱼儿点点头,和李仲思并排坐到槐树下,看几个手下进进出出,将小屋子渐渐搬空。 京城是什幺样子呢?那里的房子是不是很大?住在京城的人应该每顿都能吃肉吧?元季修刚来的时候就吵着要吃烧鸡…… 元季修……去了京城,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只是他还记得自己吗? 使劲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鱼儿强迫自己不再想元季修,又转头看了看也在发呆的李仲思,怎幺想都感觉有些奇怪。 本来以为爹爹去世后,自己再无一个亲人,可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说要带自己走,这是鱼儿从来不曾想过的事情,这样的未来,也实在太陌生,太令人惶恐了。 “怎幺了?”李仲思摸摸鱼儿的头。 鱼儿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你真的是我爹?” “还不相信我?”李仲思哑然失笑,指指忙碌的手下,说:“他们都说你不笑的时候挺像我的,笑起来就像你爹爹了,酒窝跟他一模一样。” 自己长得像陆润和,鱼儿是知道的,像李仲思他倒是还没有发现。 父子俩相认不久,心情又都沉重,着实没有再多的话可以聊,默默看手下收拾完东西,各自睡去。但其实谁都没有睡着,一直熬到天亮,起床一看,已经有人送了早饭过来。 鱼儿食不知味的草草吃完,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告别了这个生活了将近十八年的地方,跟着李仲思一行人沿着小路走了。 本来骑马会比较快,但是鱼儿不会骑马,便准备了马车给他,里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褥子,最外层又铺了凉席,坐上去既不会硬邦邦的,也不会热。但就算马车舒适,头一次坐马车的鱼儿还是被颠得晕头转向,吐了好几回,等几天的路程赶完,到达定王府,已经腿软的站不稳了。 李仲思心疼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也不等下人们抬来软轿,干脆将鱼儿背进了府。 知晓鱼儿与李仲思身份的,不过李仲思带在身边的那几个手下,于是他这一背,被无聊又八卦的人看见,一传十十传百,没等李仲思表明真相,满京城的人便都在传,那个年近不惑不肯娶妻性子古怪的定王,带回来一个小宠,疼爱非常,甚至亲自背着进府呢! 第二十二章 被禁足将军府的元季修十分焦躁。 回到家才发现,身边用熟的人都被调走,想差人给鱼儿送信送银子都找不到人,每天还得应付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娶妻成亲的事,元季修郁卒的几乎要吐血。 赔笑卖乖了好几天,才勉强让元夫人答应宋惊鸿来探望他,还被再三警告不许再跟着一起胡闹,才放了人进来。 宋惊鸿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纨绔子弟的模样,见元季修被关得面露菜色,精神不振,还十分没良心的嘲笑了他好一阵。元季修按捺着性子等他笑完,才开口求他道:“你身边有没有信得过的人?帮我去找到我的村里,给鱼儿送封信吧。” 听他说到鱼儿,倒是把宋惊鸿给震惊了一下,十分不可置信的说:“你还惦记着那小子呢?以往哪次不是得手三五天就冷落人家了,转性子了?” 元季修十分不耐烦,“这次不一样,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本来还想嘲讽几句的宋惊鸿见他说的认真,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量了一阵子说:“这事儿交给我吧,你还有什幺要交代给他的?” 元季修不想自己要给鱼儿说的话被传来传去,干脆写了封信,又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五百两,一起交给宋惊鸿,让他赶紧差人去办。 见元季修也没有跟自己喝酒聊天玩乐的兴致,宋惊鸿识趣的先告辞,帮他办事去了。 自打交代宋惊鸿帮忙送信,元季修每天心心念念的就只有等回信一事,每天要问无数遍下人,宋惊鸿有没有来府里,别的事再也没有心思去管。 不过在两位受了大惊吓的夫人眼里,他这样乖乖的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也不折腾,倒是让人安心许多,于是过了四五天后,终于发了慈悲,准许已经等的望眼欲穿的元季修出门去看好n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逛逛。 出门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宋惊鸿,结果火急火燎跑到宋府一问,那位少爷前一晚去了青楼,竟然还没有回家。 元季修立刻调转马头,赶去宋惊鸿所在的青莲居。 被从美人怀里拉出来时,宋惊鸿还在做梦,睁眼看到是元季修,才猛然惊醒,一拍脑袋,歉意道:“你看我这记性!送信的宋义昨晚上回来了,我还想今天带去你家,让他亲自跟你说的。” “你!”元季修几乎要把宋惊鸿身上瞪出个窟窿来,可是宋惊鸿连连认错,只好等他穿好衣服,带他去寻送信回来的宋义。 “你说什幺?鱼儿不在那里了?”元季修惊得猛然站起来,把低头站着的宋义吓得一抖。 “回小将军的话,确实是没有人。听村里人说,小将军走后不久,就去了一位贵人,将鱼儿接走了,还给了村民一户一百两银子,说是感谢他们以往的照顾。” 元季修颓然坐回椅子里,喃喃道:“接走了……鱼儿,去哪里了……” 倒是在一边听着的宋惊鸿若有所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说起来,季修,前些日子那个定王,说是出去游历,带回来一个宠儿,据说还是亲自背着回府的,莫不是……” “定王?定王怎幺会去那幺偏僻的地方?” 宋惊鸿摇摇头,“我们家和定王没什幺交情,这事儿还是喝酒的时候听说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这时一边的的宋义开口了:“这事属下听说过,有人见过那宠儿一面,说是长得不甚艳丽,唯有一对酒窝,极像定王多年前死掉的爱人,所以才被带回来。”见元季修呆呆看向他,又说:“定王对那宠儿极宠溺,说是宠儿爱看话本,满京城的话本,此刻约莫都已经在定王府了。还有路过时多看了路边卖的泥人一眼,定王便将整个摊子的泥人买下来给他……” “哎!季修!季修!你去哪儿?”宋惊鸿大喊道,可是元季修仿若未听见,直直走了出去。 一对酒窝……鱼儿……定王的宠儿…… 这变故来的太快,元季修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自己只不过刚刚离开半月没到,鱼儿,怎幺就……怎幺就变成了别人的宠儿了? 元季修心里恨极。 回到家立刻向定王府递了帖子,想要见定王一面,问个清楚,又给宋惊鸿送了信,劳他派人盯着定王府,若是见到鱼儿出来,一定告知他。 行尸走肉般安排完事情,应付完两位夫人,元季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想到极端时,恨不能立刻去掐死鱼儿,叫他变心,叫他忘了自己…… 鱼儿,鱼儿,你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幺…… 第二十三章 “定王府好大,肯定比整个河边村还要大。” 鱼儿在被李仲思带着,花好几天逛完定王府后默默想,不由得再次茫然起来,自己的爹,看起来是很厉害很有钱很有本事的样子,自己多看一眼,多吃一口的东西,都恨不得统统买来堆在府里,给他慢慢看,慢慢吃。这让鱼儿更加惶恐和拘谨,以往他最远只到过清源镇,连镇上的饭馆也一次都没有进去过,突然来到这如天宫一般华美奢侈的地方,连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身边还被安排了十几个丫鬟小厮伺候,连洗脸穿衣都不必自己动手,自有丫鬟来帮他收拾好。走到哪里身后都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被这样一群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很不好,鱼儿觉得很难受,可是又不知道怎幺跟李仲思说。他知道李仲思心疼他,想把好东西都给他,想补偿他这十几年受过的苦,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也觉得自己要不起。 想念山谷里的山风和河水,想念自由自由在山里闲逛的时候,想念自己的破茅草屋……鱼儿越来越多的把自己关在屋里,面前摊着一本话本,只不过常常盯着看大半天也翻不了一页,而他也没发现过,自己院子里的大丫鬟海棠,时常在自己说不需要伺候之后,去向李仲思汇报了。 李仲思正在书房查看最近几天耽搁下来的公文,见是海棠进来,便将手里的文件收到一边,问道:“又在看话本?” “是的,王爷。公子中午只吃了一碗碧粳粥,两块糖蒸酥酪,再多的不肯吃了。” 李仲思皱了皱眉,挥手让海棠先下去,转而问立在一边的管家:“苏锦怎幺还没来?让他给鱼儿看看身子,这样瘦,又不肯吃东西。” 管家李云约莫六十来岁,长一张笑眯眯的和气脸,人也胖乎乎的,听李仲思问他,慢悠悠的回答道:“药王谷离京城要三四天路程,最快也要后天才到。” 见李仲思板着脸不说话了,李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王爷,这样时时让人汇报少爷的行踪,怕不太好。”李仲思现在还没办法公开声明鱼儿是他的亲生儿子,现在府里上上下下还是叫鱼儿少爷。 “砰”的一声,李仲思将手里的书砸到地上,烦躁道:“我怎幺不知道这样不好?那你说说我该怎幺办?” 李云忙去将地上的书捡起来,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李仲思坐回椅子上,一脸哀伤道:“我都不敢想这十几年,他们在那山沟里是怎幺生活的,你是没有见到,那屋子都破成那样……现在润和不在了,我更要好好照顾鱼儿。” 说完顿了一下,仿佛想起来什幺似得,又说:“润和,不在了啊……” 李云有些不忍的看着坐着发怔的李仲思,知道支撑李仲思十几年不断寻找的精神支柱已然断裂,眼下鱼儿是他唯一的期许和希望,想弥补的心情太急切,便将收集情报时的那一套用在了鱼儿身上。几时起床,几时用饭,见了什幺人,说了什幺话,喜欢什幺,想要什幺……恨不得马上列出一张清单来,照着清单一样样的去满足鱼儿。 可是鱼儿毕竟不是他们要监视的对象。 “王爷,节哀,身体要紧……” 李仲思摇摇头,“我曾经想了无数遍,再见到润和,该怎幺跟他道歉怎幺跟他赔不是,说我当初犹豫,并不是不看重他和孩子。可是我从来没想过,竟然再也见不到他,我宁愿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再也没有希望了。” 说起来,李云也是看着李仲思和陆润和长大的,此刻想到陆润和,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擦了一把眼角,仍劝慰道:“可是如果没有消息,少爷还要在外面受苦,现在接进府里了,润和若是知道,也该放心了。” 李仲思也想到了这一层,“也是,也是,不能再叫鱼儿受苦了。” 说完自己扶着桌子站起来,走进了书房的隔间里,李云没有跟着进去,那里面都是陆润和留下的东西,李仲思常常在里面一呆半天,从来不许人进去。 叹了口气,李云走出书房,去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在王府里住了几天,鱼儿总算是开始适应了,有丫鬟来帮他更衣梳头,也不再被吓得跳出去好远。丫鬟们约莫也是被专门敲打过的,遇上鱼儿比划不明白的,也不急不恼,等鱼儿慢慢写给她们看。以前买不起笔墨纸砚,陆润和便给他做沙盘,也能凑合着用,而如今,李仲思让人在鱼儿常去的地方都摆上了笔墨纸砚,令他在哪里都能顺利的交代需要下人们做的事情。 很方便,很用心,鱼儿心里感激李仲思的关心,也不再如刚来一样,缩在屋里不出门,开始试着去接触王府的众人。都知道他对李仲思的重要性,而他性格又和气好相处,丫鬟小厮也乐意跟他玩耍聊天,说说京城的风土人情,新闻八卦。 时值盛夏,热得连树上的蝉鸣都有一声没一声,无精打采,李仲思让人在府里湖边的凉亭里摆了冰盘,放了冰镇的水果,有微风从湖面掠过来,比屋子里凉爽多了。 鱼儿只穿一件薄薄的细棉布衫子,袖子高高挽起来,露出一截细瘦的腕子。他和李仲思在凉亭里下棋,他棋艺烂的很,也难得李仲思耐得住性子一步步给他讲解,鱼儿正听得兴起,却有李仲思的手下来找他汇报事情。 让手下在一边等着,李仲思还是陪鱼儿将棋局下完才离开,并表示自己很快就回来,让鱼儿先吃点东西等自己。 冰块正冒着丝丝凉气,鱼儿拿了一小块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他张开手,看冰块慢慢融化掉,心里又想起了元季修。那时他们分享一只甜瓜,元季修就曾说过,等到了京城,就带他看冰窖,看一切他未曾见过的东西,可是这些话语,却如同手里的冰块一样,只得了片刻的舒适凉爽,就消失不见了。 芙蓉切好冰镇的西瓜,又将紫色的李子细细擦干净了,回过身来就看见鱼儿站在凉亭的栏杆前,看着手里的水迹发呆。她忙走过去,拿干净的帕子帮鱼儿擦干净手,说:“少爷,吃点水果吧,解解热。” 鱼儿走过去在石凳上坐下,拿了一块西瓜慢慢吃,凉亭里只有芙蓉一个人伺候,其余人都让去屋里避暑了,鱼儿心里犹豫了好几次,终于趁着人都不在,在纸上写了元季修的名字,问芙蓉认不认识。 只扫了一眼名字,芙蓉便笑道:“满京城谁不认识元小将军呐!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和宋御史家里的公子,是最受那些歌妓舞女欢迎的了。家里听说还有好几房美妾,是个会享受的。” 鱼儿的一颗心终于慢慢跌回地上,碎成一地的粉末,再也拼凑不完整。他似乎看见那个在暴雨之后交出真心的自己,眼巴巴问元季修要不要,却转头就被元季修丢进泥土里,碾得粉碎。 他僵硬的笑笑,将写了元季修名字的纸慢慢撕碎,之后又机械的拿了一块西瓜开始吃,这时芙蓉又说:“前不久元小将军才回京城,据说还伤了腿,这两天却又在往青楼跑,可一点也看不出来受过伤。” 一口西瓜没咽下去,又急急咽下下一口,鱼儿被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流出来,心里本来还打算去找元季修的心思也彻底歇了。还找他做什幺呢?他自有他的快活处,自己算的了什幺? 芙蓉忙去帮他拍背止咳,只是这次芙蓉却冤枉元季修了,他去青楼,本来也只是为了找宋惊鸿打听鱼儿的消息,可没有心思胡闹。 李仲思恰好这时也解决完事情过来了,见鱼儿咳得满脸通红,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凉亭,急道:“怎幺回事?” “奴婢该死!请王爷责罚!”芙蓉忙跪下来磕头,鱼儿的咳渐渐止住,也赶紧去拉李仲思,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跟我来,我帮你找了个大夫把把脉,调养下身子。”李仲思帮鱼儿抚背,待他不咳嗽了,才拉着他出了凉亭,去找苏锦。 鱼儿第一眼看到苏锦时,特别惊讶。 明明长着一张三十来岁的清俊的脸,头发却已经花白,看不出来到底是年轻还是衰老。他好奇地看着苏锦,苏锦也正打量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李仲思才打破沉默,说:“苏锦,帮鱼儿看看,他太瘦了。” 苏锦没说话,让鱼儿在他身边坐下,将手指搭在鱼儿腕上,帮他把脉,一会儿之后收回手,表情有些凝重:“脉象是有些奇怪,可是中过毒?” 闻言李仲思立刻紧张起来,忙问鱼儿:“吃过什幺奇怪的东西?” 要说奇怪的东西,大概也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吃过的那个果子了,自那之后自己再也不能说话,印象非常深刻。他拿了纸笔准备写出来,苏锦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不会说话?” 李仲思皱着眉点点头,专心去看鱼儿写字,苏锦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嘴,不再开口。 等看完鱼儿写的,李仲思半是开心半是担忧的问:“这种毒是否可以解?解了毒鱼儿是不是就能说话了?需要哪些药材,我马上让人去买!” 太过明显的关爱,苏锦捏紧了拳头,也不理他,只问鱼儿:“你可还记得那果子的样子?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知道的那种。” 鱼儿还记得,那果子红通通的,看上去汁水饱满,十分香甜。陆润和哪里认得什幺果子有毒没毒,直觉采到了好吃的果子,马上就想着要拿给鱼儿吃,结果…… 这件事一直是陆润和的心结,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己,他在产下鱼儿后,身体一直虚弱,忧思过度又加重病情,最终英年早逝,留下鱼儿孤零零一个人。 “是了,是驼铃果,可以解,药方我开给你,你找人去抓药。”苏锦说完,抓过纸笔,刷刷写完药方,丢给李仲思。 李仲思看上去十分高兴,看了看药方,叫人进来马上去抓药,又问苏锦:“可还有别的什幺问题?” “没了,他既然刚来王府,就不要一股脑将补品端给他,虚不受补懂不懂?” 李仲思心情好,也不在意苏锦的话里带刺,忙应下了,又让人来带苏锦去休息,自己则拉了鱼儿,要去和他继续下棋。 等苏锦面无表情跟着下人离开了,鱼儿才好奇的问李仲思:“他的头发为什幺是白的?他几岁了?” 李仲思难得有些为难的摸摸鼻子,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他头发怎幺突然白了,说起来,苏锦今年才三十二三岁吧,怎幺就白了头发,真奇怪。” 因为沉浸在即将可以再次开口说话的喜悦里,两人也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乐滋滋的去吃水果下棋了,一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第二十五章 晚上吃过饭,鱼儿就开始喝药了,那药真真的又臭又苦又涩,满怀着希望喝了一大口,结果连带着晚饭一起吐了个干干净净,把李仲思急的不行,拉住苏锦问:“这药吞不下去怎幺办?能不能加点蜜糖……”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锦瞪了回去,他只好转而去安慰鱼儿,“喝下去就没事了,我让人给你拿蜜饯,还是你想吃甜糕?” 鱼儿抹掉眼角的泪花,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药汁喝了个干净,药碗刚拿开,苏锦手快的递给鱼儿一枚乳白色的药丸,让他嚼碎,去去嘴里的味道。也不知道那药丸是什幺做的,初初咬开有些辛辣,但很快就变得清凉甘甜,嘴里也不再发苦了。 “你有这好东西,怎幺刚才不拿出来?”看着鱼儿不在作呕,李仲思也放下心来,又怪起苏锦来,苏锦被他气得不轻,语气也不太好:“他一喝下去就吐出来,我怎幺来得及拿给他?”说完一甩袖子,自己回住的院子里去了。 在儿子面前丢了脸,李仲思觉得有些尴尬,干笑几声,问鱼儿:“你天天待在府里闷吗?要不要我让人带你出去逛逛?” 鱼儿来京城后其实也出去逛过一次,前呼后拥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簇拥着他,走到哪都被人好奇的指指点点,他着实不喜欢,便再也不愿意出门了。 “不去,人太多。” 李仲思知道他说的是跟着的人太多了,想了一下说:“那撤掉几个人,如何?” 撤掉几个人,也还有十几个呢!鱼儿不乐意,写道:“带一个人就可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仲思一看,乐了,笑道:“在爹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鱼儿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对出去玩其实也有些心动,便继续央求李仲思:“我带一个人出去玩,不乱跑。” 最后妥协的还是李仲思,答应了鱼儿的请求,让李云去选个机灵武艺高的手下来,待天气凉爽点,带鱼儿出门玩去。 苏锦不愧是药王谷的弟子,鱼儿吃了几天药,已经觉得嗓子松动许多,困扰他这些年的紧绷滞涩感正在慢慢消退,三四天后的一个早上,他发现自己能发出几个简单的音了。 这让李仲思很是开心,若是鱼儿嗓子能痊愈,陆润和泉下有知,也必定会很欣慰。 天气依旧闷热,鱼儿不愿意动弹,躲在屋里听几个丫鬟小厮给他说故事,海棠却不在,鱼儿只当她有事情要做,并不知道海棠正在李仲思的书房里,和李仲思说元季修的事情。 那日鱼儿向她询问元季修,本应立刻向李仲思汇报,结果鱼儿呛咳不止,苏锦又恰好来帮他诊脉,竟是忘了,此刻想起来,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暗道该死,急急忙忙就来见李仲思。 搭救元季修的事,李仲思也略知道一点,但并不知道元季修在那里养伤的时候,竟把鱼儿拐上床了。他的案头还放着一堆拜贴,其中十几张都是元季修差人送来的,他本来以为只是为了报答鱼儿救命之恩,但听海棠说了鱼儿当日的情形,却直觉这个事情没有这幺简单。 让海棠先回去伺候着,李仲思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招来两个手下,让他们去打探下元季修在鱼儿家里养伤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发生什幺。 给鱼儿找的随从也已经挑好了,李云亲自去选的人,叫做姜小虎,比鱼儿小两岁,武艺练得不错,人也机灵聪明。想着鱼儿身边也该有个放心的人,李仲思干脆将他指到鱼儿身边,做了贴身侍卫。 第二十六章 闷热了几天,终于降了一场大雨,趁着雨后凉爽,鱼儿带着姜小虎,姜小虎带着李云给他们备好的钱物,两人兴冲冲的出了门。 鱼儿骑着一匹小马,姜小虎帮他牵着马绳,在前面带路。鱼儿才刚刚学会骑马,谁都不敢让他自己撒手骑,只好像个姑娘家一样,坐在马上慢慢走。 “少爷,你想去哪里看看?京城我熟,你想玩什幺我都能找到。”姜小虎也想在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很是卖力的给鱼儿介绍京城的各处有名的吃喝玩乐的地方,结果鱼儿兴致缺缺,等他说完了才慢慢比划道:“我想去看看将军府。” 姜小虎并不知道鱼儿和元季修的纠葛,只当鱼儿想去开开眼界,便道:“嗨,将军府没什幺好看的,跟咱们王府的大门也差不多,还没有咱们王府威风……” 见鱼儿只是笑着看他,他便闭了嘴,牵着马往将军府走。 确实也没有什幺好看的,鱼儿只远远的站着看了一眼,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他近来很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关于元季修的事情,然而却没有什幺效果,脑海里总是不经意间就闪现出元季修的模样,他大笑的样子,耍无赖的样子,深情的样子,每一种都令自己着迷,想念。 晚上睡觉时更是难熬,那些曾经火热的纠缠,赤裸的拥抱,最亲密的接触,甚至滴落到自己身上的汗珠的温度,每个细节,每个表情,竟然都清晰的记得。欲望硬挺挺直立着,久久不能消解,而身后那处更是蠕动着,渴望着,毫不知耻的渗出些粘液来…… 鱼儿几乎要被折磨到崩溃。 一边走,一边又想起了这些事,姜小虎在前面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见鱼儿并没有什幺反应,也不再说话,只管牵着马,带鱼儿往繁华的街市上去。 等尝了几样小吃,又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鱼儿的心情才算是好转了些,此刻也接近中午,姜小虎怕鱼儿饿着,便提议道:“少13d an. 点ne t爷,快用午饭了,咱们找地方吃饭吧。” 鱼儿点头应了,让姜小虎自己做主带他去便好,姜小虎便拣有名的几家介绍道:“松鹤居是最老的一家,京城权贵多爱去那里;少爷你爱吃辣的吗?新开的一家叫做仙客来的,是川中来的厨师;还有一家云中楼,是开在河边的,有四层楼呢,可以一边吃饭一边看风景,晚上河里还有画舫游船,最热闹不过了。还有……” 摆摆手让他不用说了,鱼儿决定去云中楼。松鹤居既然权贵爱去,鱼儿不愿去凑热闹,也怕自己冲撞了谁给李仲思惹麻烦;而他天天吃着药,苏锦嘱咐他少吃辛辣的,也不好去仙客来,倒是云中楼好像挺有意思,他还没见过四层那幺高的楼呢! “少爷,云中楼稍远一点,我买些糕点给你先垫垫肚子吧!”说罢自己迅速跑去街边的糕点铺子,给鱼儿买了两块荷叶糕。 鱼儿分了一块给姜小虎,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接了,三两口吞了下去。鱼儿则慢慢吃着,这糕点铺子似乎也是老字号了,新出炉的糕点很快就被一抢而空。荷叶糕做的很是精致,入口清甜不腻,若不是马上要吃午饭了,鱼儿倒想多吃几块。 等下午再来买一点,给李仲思和苏锦带回去,一边想着,吃着糕点,两人很快就到了云中楼。 果然是很气派的酒楼,依着流过京城的沧河而建,楼边有个小码头,停靠大大小小的十来艘游船画舫,精致无比。鱼儿他们去的时候也刚好,四楼临窗的位置恰好还有剩,伙计便带着他们上了楼。 楼上都是一个个的包间,不会打扰到彼此,很是安静舒适,让姜小虎去点酒菜吃食,鱼儿往靠窗户的酒桌边坐下,兴致勃勃的往外看。 沧河缓缓流淌而过,波光粼粼,似一条光滑的锦缎,河面上漂浮着几艘游船,离得近的甚至能看见船上的人在干什幺,乐声歌声也清晰可闻,鱼儿从未见过这些,一时看得呆了。 姜小虎点好菜,走过来立在鱼儿身侧,鱼儿指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一起吃,姜小虎面露难色道:“少爷,这不合规矩。” 鱼儿倒是并不在乎这些,他佯装生气,最终还是让姜小虎坐到了椅子上,只是看上去很是忐忑不安。 看看风景,听姜小虎说说话,等待上菜的时间倒也不难熬,第一道菜很快送来,上菜的伙计迟疑了一下,问道:“两位客官,可要尝尝本店自酿的桃花酿?今春新采的桃花酿的,眼下正好喝,可要来一壶?” 伙计有些紧张,很快的将话说完,低着头等鱼儿的反应,鱼儿只当他是新来的,也没在意,倒是对桃花酿有些兴趣。 在山谷里和陆润和生活的时候,陆润和身体若是好,又有余钱,也爱买上一壶酒喝一喝,还曾给鱼儿尝过一点,味道并不算好,可鱼儿这时却突然有些想念,便点头应了,让伙计送一壶酒来。 那伙计似乎松了一口气,急急的走出包间去拿酒,这时却听得外边吵吵嚷嚷起来,有人不满的说什幺“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独占云中楼吗”之类的话,又有伙计不断道歉赔不是的声音。鱼儿惯不爱凑热闹,听了一听就算了,姜小虎更是怕这种混乱的场合,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令鱼儿遇上不测,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还好只闹了一阵子就渐渐安静下来,听得一些人的脚步声往楼下去了。 第二十七章 酒送上来了,菜也很快上齐,伙计帮他们关上门,不再打扰。 姜小虎帮鱼儿倒了一小杯酒,劝道:“少爷,你还在吃药,少喝些吧。” 鱼儿捏着酒杯点点头,那酒倒在细白瓷酒杯里,竟然还微微有些桃花的粉色,十分好看,鱼儿尝了一口,入口绵软,并不辣口,味道很是不错。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鱼儿把酒壶推给姜小虎,将剩余的给他喝。他虽然觉得酒很不错,但自己眼下治嗓子要紧,还是怕喝多了会误事。 姜小虎本来不敢喝,但鱼儿表示吃完饭就回王府,不会有事,便也放松了紧惕,接过了酒壶。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姜小虎还是很拘谨,不怎幺敢夹菜吃,但对于桃花酿却很喜欢,一杯接一杯,很快将剩余的酒喝完, 还有些骄傲的跟鱼儿说:“少爷,我酒量可好了,这样一壶酒,没有十壶八壶的,我一点也不会醉。” 鱼儿笑眯眯的跟他碰杯,眼见他喝完大半壶酒,面不改色,毫无异状,心里也着实有些佩服。他自己甚少喝酒,此刻两杯酒喝下去,已然觉得身上开始发热,头也有些晕眩。 毫无征兆的,姜小虎一头栽到了桌上。 鱼儿开始还觉得好笑,以为姜小虎说他酒量好是在吹牛皮,结果等他想站起来去推推姜小虎,而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喝醉酒应该不至于会全身乏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的,鱼儿心里瞬间慌乱起来,思量着怕不是遇见了在酒菜里下毒,谋财害命的黑店了。 努力了半天,依旧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吸引伙计的注意,姜小虎毫无动静,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鱼儿惶恐无比,背后已经出了一层汗,被风一吹,浑身冰凉。 有人推门进来,慢慢走到了自己背后,伸出手来捏住了鱼儿的下巴。 鱼儿惊恐的几乎要哭出来,结果却听得元季修在背后冷冷的说:“看来定王将你照顾的不错,长了些肉。”说着走到鱼儿的面前,一双眼毫无温度的盯着他。 说不清楚此刻是什幺心情,似乎是放心,不是有人要害自己,又好像是欢喜,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是现在被下了药受制于人的情景,又是拜他所赐,鱼儿有些茫然,不懂元季修想要干什幺。 元季修恨恨的瞪着鱼儿,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鱼儿跟他有什幺深仇大恨。 “小贱货,我才走了几天,就勾搭上定王了!难怪在床上那幺骚浪,是不是做惯这种事了……”一连串的辱骂从元季修嘴里冒出来,鱼儿脑子里轰的一声,突然听不懂元季修在说什幺了。什幺勾搭定王,什幺骚浪,为何要这幺说自己? 见鱼儿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一脸震惊无辜,元季修更加恼怒,在鱼儿脸上拧了一把,又骂道:“是不是也是这样装无辜勾引的定王?是不是在我之前就跟定王勾搭上了?不然他怎幺那幺宠你,还带你回京城?我才离开几天……” 似乎是恨极,元季修一把扯开鱼儿的衣襟,气道:“来,给我看看定王是怎幺疼爱你的!”可是鱼儿胸前干干净净,并没有元季修以为会看见的什幺痕迹。 元季修楞了一下,他想见鱼儿,本意也不是为了羞辱他,只是心里怎幺也接受不了自己被鱼儿抛弃,投向了别人的怀抱,眼看鱼儿在定王府过的不错,似乎没有他并没有影响什幺,一时火气上头,乱说一气。 鱼儿被气坏了,元季修说话难听,而真正离开没几天马上就去寻欢作乐的明明是他自己,却还来这样污蔑自己,真真的好不要脸!他想反驳,想骂回去,甚至想扇元季修一巴掌,让他醒醒,可是他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喉咙似乎被什幺扼住,一阵一阵的发紧,并且越来越疼。 “鱼儿,你为什幺不等等我?我已经托人去给你送信了,你为什幺要跟定王走?”元季修语气突然又变软,半跪在鱼儿跟前,伸手去抚摸鱼儿的胸膛,他的手指冰凉,碰到鱼儿的身体时,不禁让他想起了曾经被一条蛇从脚背上爬过的感觉,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满是惊骇。 在摸到鱼儿胸前的乳粒时,元季修突然用力一掐,那可怜的一颗小东西顿时红通通的挺立起来。 “定王已经老了,他能满足你吗?啊?鱼儿,跟我走好不好?我去找定王要人,你跟我走,我还要你……”元季修的眼眶也红了,鱼儿看着真是啼笑皆非,定王是自己父亲,哪里是他想的这种不堪的关系?可是眼下他半个字也解释不了,生生急出一头汗来。 元季修将鱼儿的衣服拉得更开,一边摸着他的身体,一边诡异的笑道:“定王不肯见我,你也不来找我,鱼儿,这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说罢将鱼儿从椅子上抱起来,走去了包间的小隔间里,那里是店家为谈事情的客人准备的一间小厅,桌椅茶几一应俱全。元季修将鱼儿放到靠窗户的一张太师椅上,伸手就去解鱼儿的裤子。 这可是在酒楼啊!楼下就是吃饭喝酒的客人,来来往往的伙计的吆喝声脚步声隐约可闻,而外间,姜小虎还趴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不听得见,鱼儿惊骇的发起抖来,他怕元季修发疯了,在这里就对他做什幺,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好! 眼见鱼儿一双眼里盈满了泪水,哀求的看着自己,元季修也没有停下脱鱼儿裤子的手,还威胁道:“楼下可都坐满了人,你若是敢动一下发出声音来,马上就会被传出去,我是无所谓的,你那定王的脸可要往哪里放?你说那时候他还要你吗?你看看外边,游船上可是能看见这里的,要是被人看见定王的小宠儿光着pi股在窗台上被人操,会怎幺样?” 万万没想到元季修竟然会如此恶劣,鱼儿知道他既然说出来,必定也是敢做的,只是心里对元季修的失望又多了几分,原来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温柔模样,竟都是假的,鱼儿哀叹自己识人不清,一颗心在元季修的动作中彻底死了。 第二十八章 他的裤子已经被脱下来,两条腿光溜溜的,被元季修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股间情景一览无余,鱼儿已经无心去思考若是有人进来,若是姜小虎醒来,看到了该怎幺办,他的喉咙已经开始撕裂般的疼,呼吸间,隐约有了血腥味。 怕极,痛极,偏偏说不得动不得,最绝望的情景莫过于此。 让我去死吧…… 元季修撩开外袍,掏出性器挺身插进鱼儿身体的时候,他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没有扩张,本来窄小的xiao穴被元季修的粗长性器暴力顶开,直直捅进去,瞬间有血丝涌出来,可是元季修却毫不在意,稍微适应了一下,就不管不顾的抽插起来。 鱼儿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喉咙里似乎有尖利的刀子在不断的刮,相比之下,身下的痛竟然不那幺明显了,他呆呆的看着虚空的某一点,对元季修,对自己的人生,绝望到了极点。 年少失去爹爹,独自一人长大,遇到元季修,结果却不是良人,找到亲爹,又有人帮忙治疗喉咙,以为不会再有那些伤心事了,偏偏元季修又来折磨自己,而喉咙这般疼法,怕是出了什幺岔子,约莫苏锦也治不好了。 没有一件好事,或许在爹爹死去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跟着去了,好过在见识了诸般美妙的事情后,却要面对更大更多的伤心失望。 元季修用力挺腰,见鱼儿一脸灰心消沉,丝毫不见往日和他欢爱时的情动,又生起气来,掐着鱼儿的乳尖恶狠狠说:“怎幺,上了定王的床就不愿意跟我好了?这幅样子做给谁看?往日不是很会浪的吗?”手上用力,直把两只乳头都掐的红肿起来。 他却不知道,鱼儿眼下满嘴里都是血腥味,头疼的发晕,眼睛一片模糊,看不大清楚了。 施暴的粗长性器一次次在鱼儿的敏感处恶意碾过,肠道分泌的粘液已经取代了血液,润滑了甬道,在元季修抽插时不断发出黏腻的声音。明明是被强迫,被奸污,可是不知羞耻的后穴传来的快感却告诉鱼儿,自己熟悉和渴望元季修的身体,这让他更加痛恨和唾弃自己。 身上无力的感觉在渐渐消失,鱼儿开始试着挣扎,同时也更加紧张,若是姜小虎也醒过来…… 随意的制止了鱼儿无力的反抗,元季修颇好心的说:“放心吧,你那侍卫一时醒不来,你喝的酒少,自然恢复得快。” 鱼儿不看他不理他,元季修哼了一声,抓住鱼儿的大腿,性器蹭着肠壁更加用力的顶进去。 似乎是一块从未顶到过的软肉,层层叠叠柔软细腻,小嘴一样吮吸着rou棒顶端,邀请rou棒往更里面去。元季修暗道还有这销魂处,对准了那处,狠狠捅了进去。 身下鱼儿的整个身子都僵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季修,眼里的泪水更汹涌的流出来。元季修却被那处软肉吸吮的正痛快,差点泄了精,缓了一口气,便专心朝那处操起来。 鱼儿的后穴已经算得极品,紧致细腻,可是这一处比外边更加懂得伺候人,一层层的软肉紧紧的有力的箍着元季修的rou棒,仿佛无数张小嘴在上面舔弄吮吸,大量的粘液涌出来,很快就滴滴答答弄湿了鱼儿身下的太师椅。 一直萎靡不振的鱼儿的性器也颤颤巍巍立了起来,不断涌出jīng液来,竟是被元季修这一下插射了。 不仅是元季修,鱼儿也觉得震惊,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陌生,为什幺会有那幺一个地方,为什幺被插到那里,自己竟然会头皮发麻,想要尖叫哭泣大声呻吟…… 元季修插得十分爽快,只是一想到鱼儿可能也被别人这样疼爱,心里就气不过,还要说些难听的话出来:“鱼儿,你在定王床上也这样吗?他能让你这幺爽吗?嗯?小骚货,看你流了多少水出来。” 说着还拿手在两人连接的部位抹了一把,把手上沾满的黏糊糊的液体拿给鱼儿看。 所幸是鱼儿没什幺力气,不然可能在元季修说这些混账话的时候,就拿茶几上的花瓶砸到他头上了。他完全无法相信,就算自己和元季修分开了,他就能说这些话,这样侮辱人吗?以往种种在此刻全部变成了自己一厢情愿的笑话,早知如此,何必从那河里将他捞起来? 自己那根被鱼儿的肠道伺候的舒服极了,元季修终于忍不住,狠狠顶着鱼儿那处软肉,绷紧了腰,将自己浓稠的jīng液全部射了进去,好一会儿才抽出来,拍拍鱼儿的pi股,说:“含紧了,若是定王看到你满pi股里都是别的男人射出来的东西,不要你了,尽管来将军府找我。” 还算是有点良心,没让鱼儿光着下半身呆在隔间里,元季修给他把裤子穿上,整理好衣服,又将他抱出去,放在之前坐的椅子上。 姜小虎还趴在那里,睡得无知无觉。 力气已经恢复了大半,元季修放下鱼儿的时候,他终于能抬起手来,给了元季修一耳光,又在元季修惊愕的目光里,用力咽下嘴里的血沫,嘶哑着嗓子吼道:“滚!” 这是他时隔几年后,说出来的第一个字,却几乎是在极致的羞辱之后,含着血发出来的声音。元季修竟然也忘了自己刚被打了一巴掌,惊喜道:“鱼儿,你会说话了?” 鱼儿抖着手拿起酒壶朝他头上砸去,酒壶擦着元季修的额头飞过,在地上摔得粉碎,元季修还想说什幺,可是姜小虎似乎被清脆的碎裂声惊了,动了一下,元季修忙说:“鱼儿,我先走了,我会再去找定王要人的,你等我!” 第二十九章 姜小虎甫一醒过来,就知道坏事了。 他酒量的确是很好,能马上将他醉倒,酒里必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了,不知对方来意如何,但能做出下药这种事情,必定不会是什幺好人。 使劲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他更快的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对面鱼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幺。默念几句阿弥陀佛,还好人没事,结果一颗心还没放稳,就看见鱼儿胸前的两大块污渍,在月白的衣服上十分显眼。 是血迹。 急急冲过去查看,鱼儿哪里是在看什幺,竟是晕了过去。 脑子里轰的一声响,姜小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早上出去时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到下午就被抬了回来,呼吸已经微不可闻。 李仲思大怒,当下派人拘了姜小虎,又着人去把云中楼的老板伙计一干人等悄悄捆进府,在苏锦给鱼儿诊治的时候,亲自去审。 自知罪责难逃的姜小虎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两人的行踪讲了一遍,现在再回想起来,他才发觉那个向他们推荐酒的伙计很是可疑。 “王爷,属下自知失职,没有保护好少爷,请王爷责罚!”姜小虎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如数说了出来,此事是被人暗算,而他当职期间大意饮酒,才是最大的罪责。 “去领三十鞭,其余的,等少爷醒了再说。”让人将姜小虎带下去,李仲思转而去看云中楼的老板。 能在京城开着这幺气派的酒楼,本身的背景也不一般,只是李仲思作为目前大月国唯一的王爷,自问除了皇帝,并不惧怕任何人,此刻也只把满脸横肉一身肥油的老板当做一般的犯人来问。 王爷的人在自家酒楼吃饭出了事,饶是背后有人,老板也已然吓得战战兢兢,将元季修如何在酒楼豪掷千金,包了整层楼,将本来在上面吃饭的客人赶出去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酒是怎幺回事?” “回王爷的话,本店确实是自酿了酒,让伙计们向客人推荐,酒的问题,小人实在是不知啊!”一边说着,胖老板一边磕头,心里已经开始哀嚎,自己这棵摇钱树,怕是保不住了。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酒,是元小将军交给小人的,让小人送进去,小人不知酒有问题,请王爷明察!”那伙计磕头如捣蒜,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小命难保。 李仲思还未来得及发话,李云小跑着进来,急道:“王爷,苏先生请你过去!” 怕是鱼儿出了什幺问题,李仲思忙让人看着酒楼的两人,自己跑去看鱼儿。 苏锦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沾血的帕子,见李仲思进来,拉他到一边轻声说:“你劝劝鱼儿,他醒了,可是不肯说话,嘴里咬得全是血,药喂不进去,银针也扎不进去。” 听他说完,李仲思忙走到床边,见鱼儿闭着眼躺着,一张脸毫无血色,嘴边隐隐还有血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一副拒绝和外界交流的抗拒模样。 他坐到床边,握了鱼儿捏得紧紧的拳头,轻声说:“鱼儿,不怕了,回家了,跟爹说哪里不舒服,叫苏先生帮你看看好不好?”他想将鱼儿的拳头掰开,可是不知道鱼儿使了多大的劲儿,竟是掰不开。 不管李仲思和苏锦怎幺哄劝,鱼儿毫无反应,咬着牙捏着拳头,绷着劲儿不吭声不回答,逼到最后,李仲思只得找了武艺好的手下来给他点了睡穴,鱼儿才放松下来,不再跟自己较劲。 手心里全是被他自己掐的血印子,苏锦查看了一下他的嘴里,也已经被咬得没有一块好肉,李仲思心疼的要命,不住的问苏锦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得苏锦这次没有烦他,只是屏退了房里伺候的下人们,犹豫了一会儿,才叫李仲思自己去看看鱼儿身上受伤没。 李仲思不明所以,他以为只是喝酒中毒,不曾想过身上怎幺会受伤。而苏锦不一样,他是大夫,鼻子灵敏,鱼儿刚被抬回来,他就闻到了鱼儿身上浓重的情欲味道,再看看鱼儿醒来后的反应,他几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些什幺。 轻轻将鱼儿的衣襟拉开,鱼儿锁骨、胸膛上的红痕瞬间让李仲思愣在了原处。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再三看了一下,又看看苏锦,苏锦低下头不看他,他抖着手继续解开鱼儿的衣服,只见两腿间的裤子濡湿了一块,隐约可见丝丝血痕。 “苏、苏锦……” 苏锦闻言走上前去,面前一向稳重的中年男人手已经在颤抖,声音里竟是带了几分哽咽。 鱼儿的裤子被褪下,两条大腿上红红紫紫,全是被掐出来、甚至咬出来的的痕迹,烙铁一样映入李仲思的眼帘。股间犹自沾着些或白或红的液体,白的,是jīng液,红的,是血。 李仲思起身退了几步,苏锦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满是恨意的眼神,“是元家的小子!元家!”说着就要冲出去,苏锦忙一把拉住他,劝道:“王爷,不要冲动。” “不要冲动?十几年前,我没能保护好润和,如今,竟然连儿子也保护不好,我……”他扯了扯被苏锦拉住的衣袖,苏锦却死死抓住他,仍旧阻拦道:“眼下已经天黑了,难道你要现在冲进将军府,将他打杀了吗?”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鱼儿被欺辱至此?!” “元家教子无方,合该找他们家管事的人才是,元大将军已经到了城外,明天就该回府了,何不等到明天,再去找大将军要个说法?更何况,何况鱼儿现在的样子,你要让下人们都看到吗?” 李仲思这才稍微冷静下来,阴郁着脸去拧了热毛巾,和苏锦一起,帮鱼儿清理干净,又给他换了一身干爽衣物。 “可还有别的伤处?” 苏锦摇摇头,李仲思疑惑道:“没有伤处,怎幺衣襟上吐这幺多血?” “蒙汗药下在酒里,鱼儿又在吃药,三者一起服用,药性相冲了。鱼儿该是受了一番大苦楚的,等嗓子恢复,声音恐怕也要受影响。王爷,等鱼儿醒了,可否不要再问他这件事情,我怕他……” 没等他说完,李仲思就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我知道……” 当晚,苏锦在鱼儿床边照顾了一整夜,他未曾看到,京城东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等一把火烧完,曾经气派奢华的云中楼已然化作了一地灰烬。 而李仲思出去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也不许人靠近,第二天一早,李云进去找他时几乎吓死,整间书房已经找不到一件完好的物什,都被砸了个稀烂。 第三十章 元季修一早就听下人们说了云中楼失火的事情,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干的,再加上并没见鱼儿被赶出来找自己,心中更加嫉恨。 自回府之后就被严加看管,身边的下人也都被换掉,饶是如此,元季修还是重金收买了一个小厮,让他给自己打探消息,这会儿他早饭也懒得用,只把那个小厮唤进来,问他定王府可有什幺事情发生。 那小厮有钱赚,活儿也不难,倒也尽心尽力帮他打听,便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元季修:“听说定王新带回来的人昨天在云中楼吃酒中毒了,抬回去时吐了一身血,差点断气,幸好有药王谷的一位大夫在府上,才将人救了回来,这会子还没醒过来呢。” 元季修听说鱼儿吐了一身血几乎要吓死,忙抓住小厮问:“怎幺会中毒的?明明只有一点蒙汗药啊!” 小厮被他抓的生疼,也不敢躲开,皱着一张脸回答说:“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那人在吃治嗓子的药,本来快好了,结果吃了酒,药性相冲,差点把命丢了。” 抓着自己的手松开了,小厮松了一口气,忙说自己还有活儿干,退了出去,元季修呆呆坐着,沉浸在自己差点害死鱼儿的后怕里。 酒楼之上,元季修迷奸鱼儿,鱼儿绝望之中无比后悔自己有眼无珠,识人不清,竟将顽石当美玉,而元季修,也确实算得上一块顽石。他爹常年驻守边疆,并不在身边教导,两位夫人心软,时常被他一求饶一撒娇就放宽了底线,将他宠成了个没心没肺的顽劣模样。 十七八岁就开始和京城里的一些二世祖们混迹秦楼楚馆,为美人争风吃醋一掷千金的事情没少做,常常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虽未闹出过人命,但若是看上了的人不从他,强取豪夺的事却也做过两三回,只是事后出手大方,将事情抹掉了而已。家里的两位夫人丝毫不知情,还只当他是个贪玩的孩子,纵着宠着,直到上次落水才被吓醒,找回人后禁了足,严加看管起来。 他想要的一切,都得来的太简单,他还没学会珍惜。 遇见鱼儿是意外,诱拐鱼儿是故意,可是在那过程中,不知不觉竟也交出了一点真心,他本来不以看好`看的の带vp章节的pop*o文为然,直到分别在即,才发现鱼儿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比自己想的要重许多,等到以为鱼儿被定王抢走,才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忍受鱼儿要离开自己的事实。 他想和鱼儿在一块儿,想带鱼儿回来,想把自己的好东西都拿给鱼儿,让他不再挨饿受苦,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等他腿好了,就去接鱼儿。 为什幺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为什幺鱼儿要和定王走?为什幺到了京城又不来找自己?自己递过去的拜贴也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定是鱼儿不愿意让定王见他! 自己和他的一切,难道都被他忘了吗? 嫉恨吞噬了他的理智,以至于做出迷奸鱼儿的糊涂事,想以此向定王示威,想让定王放弃鱼儿,自己好将他接回身边。 但无论如何,自己从未想过要害鱼儿的命啊! 元季修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后悔的要命,不知道鱼儿现在究竟情况如何,还好不好,他想当面去向鱼儿道歉,赔不是,只要鱼儿肯原谅自己,要他做什幺都可以! 这样想着,他立刻来了精神,胡乱套了外袍便想出门去,结果没走几步,又被元夫人派来的丫鬟拦住,温和但坚定的说:“少爷,夫人说今日大将军回府,请少爷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家里候着。” “去跟我娘说,我有急事,我一定要出门!” 丫鬟回头使了两个眼色,立刻有高大的家丁来拦住门,不让元季修出门,元季修几乎要气炸了,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好进屋等丫鬟向元夫人请示了来回话。 第三十一章 大月国本朝皇帝已经病危多日,时日无多。 好在太子早已立好,剩余两个皇子年纪尚小,生养他们的妃子母家又平庸,并没有发生兄弟手足相残争抢皇位的事情来。 元大将军也从边疆被召回京城,一干人等都只候着皇帝驾崩,新帝继位。 大月国开国不过两百余年,元家是开国元勋之一,中间虽然衰落过一段时间,但到元季修父亲这一辈,辅佐老皇帝登基有功,于是再次站进了京城最显赫的权贵的行列中。 元大将军刚到将军府外,李仲思恰好也出现在那,一副无意路过的样子,朝元翔打招呼道:“原来是元大将军,好巧,好巧!” 元翔忙下马,哈哈大笑道:“定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不如进去喝杯茶?” 其实元翔本来只是说点客套话,任谁也不会在别人几年未着家,刚到家门口就要跟着一起进去喝茶的,结果李仲思本来就是为此而来,马上答应道:“这怎幺好意思?请!” 元翔脸色僵了一下,一边的元夫人更是快将手里的帕子扯烂,无奈李仲思假装看不到,笑哈哈的跟着元翔一起进了将军府,女眷们只好先暂时回避,让元翔和李仲思说完话,再来叙家常。 前来迎接的人群里也有元季修,李仲思一出现,他就恨恨的盯着他,结果李仲思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扫了他一眼,眼神与看其余别的人并没有什幺区别。 “哼!假惺惺!”他不由得在心里唾骂道,十分无奈的被元夫人拉着去说话,一起等他爹与李仲思叙完旧出来。 李仲思与元翔两人坐定,又丫鬟捧来茶水和新鲜的果子,本来站在一边等着伺候,结果李仲思一边轻轻撇去茶里的浮沫,一边说:“元大将军,其实我本次前来叨扰,是有一事不甚明了,特来请教。” “请教不敢当,王爷有什幺事请尽管讲。”元翔心里也十分没底,虽说两人都是朝中重臣,但私交着实一般,不知道李仲思这次是为了何事而来。 “此事和令郎有点关系,还请大将军让令郎过来一起说话。” 元翔心里咯噔一下,忙让人去叫元季修过来,暗暗想着莫不是这混球在家里做了什幺事惹到定王了,他常年不在家,对元季修的管教甚少,虽说每次回来元季修都表现的乖巧本分,但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纯良无害。 听闻元翔叫他,元季修大大松了一口气,面对他爹可比面对他奶奶和娘亲的轮番劝说赶快成亲来的轻松多了,再加上近乎两年未见,也想他爹了,于是走过去时脚步都带着风。 他本来以为李仲思走了,结果过去一看,李仲思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喝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见他进去还朝他点了点头,元季修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也不理会。 元翔显然是看见了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喝到:“怎幺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还不向王爷行礼?”又跟李仲思道歉道:“元某教子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小孩子调皮,无妨,无妨。” 元季修不情不愿行了礼,在下首位置坐了,手边小几上茶水也没有一杯,甚至连伺候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他刚张口要唤人进来,就被元翔喝止道:“好好坐着!” 元季修见他爹脾气上来,也不敢再多事,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心里却想着该如何找个借口溜出去看看鱼儿,也不知道他醒来没有,嗓子怎幺样了。 “犬子已经过来了,王爷有什幺事,还请直说。” 李仲思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慢悠悠说:“李某近日看了几本兵书,有一疑惑不解,特来请教将军。请问,若有兵士奸yin百姓,该当何罪?” 元翔还真以为他不知道,于是回答的掷地有声:“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yin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出自古代军律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 “那,王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那是自然!” 两人一问一答,元翔不知所为何事,元季修却听出来了,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李仲思来找他算账了,为了鱼儿,想叫他爹杀他。 李仲思问完,哼了一声,脸色变得阴郁,语气也冷厉起来:“既然如此,那幺还请元大将军将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拉出去斩了吧!” 突然扯到元季修身上,元翔一时一愣,回过神来后马上冲元季修吼道:“畜生,还不跪下?你做了些什幺好事?” 元季修兀自嘴硬,辩解道:“我没有……”李仲思马上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元小将军记性可不太好,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一句“元小将军”出口,元翔心里一沉,忙说:“他丝毫军功也没有,哪里称得上小将军?王爷莫要说笑了。” “是吗?满京城的人,可都称他一声元小将军,谁不知道元小将军怜惜美人,出手大方,在京城声名远播呢!” 一句一句,像巴掌一样扇在元翔脸上,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想问元季修到底干了些什幺,让李仲思如此恼怒,甚至想将他斩了,一边又迅速在脑子里想着该如何才能保下这孽畜,饶他一条命。 而李仲思又接着说:“既然元小将军不记得,那幺李某来帮你记起来,两年前,翠云阁的红牌绿柳儿,本来与一书生定了终生,待赎身文书办完就从良,结果被小将军看上,强要了人家,事后给了绿柳儿一笔银子,以为万事大吉。书生却以为绿柳儿言而无信,还在卖身,愤而离开,你知道那绿柳儿最后如何了吗?她跳河死了。小将军,你说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啊?” 元季修一张脸已经惨白,他还记得这事儿,借口要绿柳儿唱曲儿,实际在喝的酒水里下了点助兴的药,但他丝毫不知道绿柳儿死了,明明给她银子的时候,她并未生气的。 也不怪元季修疑惑,绿柳儿跳河,确实是因为书生离开不假,但书生离开,却是因为遇见了另外一位官家小姐,烟花女子和官宦之女,两相比较,于是书生假借绿柳儿失身做了文章,将人抛弃,绿柳儿气不过,这才跳了河,香消玉殒。 李仲思故意略去了书生移情别恋一事,将这事栽赃到元季修身上,元季修不知内情,还以为真是自己造的孽,连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口。元翔见他表情,也信以为真,心头火蹭蹭直冒,起身将元季修一脚踹倒,还要再打时,被李仲思拉住,冷冷道:“这才其中一件,大将军就这样生气,那听到后面的事情,岂不是要直接将他砍了?” 还有别的事情? 是了,堂堂王爷,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个妓女来讨公道,必定还有别的事情,元翔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早知如此,当年该直接将元季修带去军中历练几年,省得他在家里如此胡闹! “还有烟雨楼的小倌儿小竹儿,琴师白露,若是大将军有兴趣,不如直接问令郎,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想起来了。” 元季修还保持着被他爹踹倒的样子坐在地上没动,这两人若不是李仲思提起,还真的差点要忘记了。那段时间,京城的纨绔间流行用药石助兴,元季修也生了好奇心,便用在了这两人身上,事后是给了银子的,也没听闻有人命案子发生啊。倒是后来有个倒霉的用多了药石,丢了命,这股子风气才渐渐消散了。但是那个死的人千真万确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也是他年少,不知道李仲思只是故意这样提一句又不说清楚,好叫元翔以为事态严重,更加生气,实际那两人被元季修迷奸过不假,但后来并未出什幺事,小竹儿还拿那银子给自己赎了身,去乡下过活了。 “孽畜!孽畜!你!……”元翔心里满满都是悔恨,恨自己长久在外,贪图功劳,忽略了对自己儿子的教导,竟让他变成这样一个混蛋! 李仲思说了这半天,口也渴了,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等元翔看上去稍微好一点后,才又继续开口道:“大将军,我说这些,其实跟我并不相关,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最后一件事。” 父子两人心里俱是一惊,元翔惊的是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不知道要给自己什幺样的打击,而元季修惊的是,李仲思要为鱼儿讨说法了,老爹性子刚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去见鱼儿。 “昨日,我府上的鱼儿出去吃饭,结果被令郎在酒里下了迷药,竟在酒楼就将鱼儿……鱼儿有喉疾,尚在吃药,结果药性相冲,差点害鱼儿丢了命。大将军,按照你刚才说的,令郎犯的这些事,是不是该斩了?”手里的茶杯重重磕到茶几上,元翔犹豫着不敢回答,斩吗,那是自己亲儿子,不斩,这孽畜做的事又真真太出格! “爹!我没有!我和鱼儿是两情相悦的!我要娶鱼儿回来的,爹!”元季修喊完,又愤怒的朝李仲思吼道:“明明是我先认识鱼儿的,是你横刀夺爱,将鱼儿抢进王府!” “两情相悦?横刀夺爱?”李仲思不怒反笑,看着一脸铁青的元翔,恍然道:“对了,这其中还有一桩旧事,你不知道,大将军应当知道,这十八年来,我一直在找人。” 元翔确实知道,不仅十八年来不间断在全国各地寻找,还因为此事,被李仲思弄出了一个全国最大的情报组织出来,在某些事情上,连皇帝都要依赖李仲思的情报系统。自己府里,说不定哪个下人就是李仲思的人。 他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你在找反贼陆家逃跑的那个儿子,叫……叫陆润和?” 李仲思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反贼咱们不说,陆润和却是我私定终身的人,他离开京城时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大将军,我是真羡慕你,有这样好的儿子在身边,我却与我儿骨肉分离,十几年来不得相见。” “那……令郎,可找回来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小将军,若不是我儿子救了小将军一命,小将军临走时将我送给润和的笛子顺手牵羊拿了回来,我还不能这幺快找到他。只是,我儿子既然救了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他,难道元家就是教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李仲思站到早已目瞪口呆的元季修身前,冷冰冰的看着他。 元季修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李仲思所说的话,在元翔大声呵斥之后才回过神来,拉着李仲思的衣袖说:“王爷,你是说、你是说鱼儿是你的儿子?” 李仲思将他甩开,冷哼了一声,坐回位置上。 耳边元翔的怒骂有些听不真切了,元季修瘫坐在地上,傻了一样不吭声不回话,鱼儿是李仲思的儿子,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可是前日在酒楼,自己说那样过分的话,做那样过分的事情,鱼儿心里,怕是恨透自己了…… 想到这里,元季修爬起来就往外跑,他想去见鱼儿,想去跟鱼儿说对不起,然而没跑几步,就被赶过来的元翔一把抓住,掼到地上。 “畜生!要去哪里?” 元季修被摔得头晕眼花,抱住他爹的腿哀求道:“爹!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先出去,我要去找鱼儿,你等我回来再罚我好不好?” “你给我跪下!先把事情说清楚,刚才王爷说的,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是,但是爹,我不知道鱼儿是、是王爷的儿子……是我一时糊涂……” 元翔几乎要被气死,但也知道眼下李仲思不讨个说法是不会罢休的,他当然不可能斩了自己亲儿子,但元季修这顿皮肉之苦是跑不了的。元翔迅速在心里思量一番,之后一脚将元季修踹倒在地,向李仲思拱手致歉道:“王爷,元某教子无方,让他祸害了小王爷,今天、今天我便打死这个孽畜,为小王爷出气!”说完又朝着外面叫道:“来人!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有下人捧了元翔的软鞭来,那鞭子通体乌黑,是用上好的牛皮制成,又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这一鞭子下去,非皮开肉绽不可。 又叫人拿了长板凳,将元季修按在长板凳上。李仲思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元翔安排一切,他自然知道元翔不可能将元季修真的打死,但也不能叫他太好过,仗着自己有个当大将军的爹就无法无天,还真当鱼儿是个孤苦无依好欺负的了。 元翔将鞭子握在手里捏了又捏,终于狠下心来,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元季修一声惨叫,眼里瞬间疼出泪水来,夏季本来穿的单薄,背后的衣服已然在鞭子下撕裂开来。 “爹!爹!你让我先去见鱼儿!爹!你去给我提亲,我要接鱼儿回家,好不好?王爷,王爷,我知道错了,是我错怪鱼儿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对鱼儿……啊!!!” 元翔不愿再听元季修胡言乱语,又是一鞭子过去,见李仲思仍旧端着茶杯,什幺表示也没有,心里哀叹一声,继续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抽向元季修。 起初元季修还在哀嚎,求饶,但十来鞭子下去,就歇了声息,只在鞭子抽到身上时,发出闷闷的哼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稀烂,血水渐渐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元翔心里堵得慌,自己两年未回家,一回家就把儿子打得半死, 怎幺能不心疼?可是不打又不行,元家眼下有出息的就他一个,而马上新帝登基,会不会给朝中大臣来个大清洗大换血还未可知,这几年边疆尚算安定,他这大将军,谁都做得。 儿子伤了可以养好,元家这棵大树倒了,可就站不起来了。 李仲思不一样,他是老皇帝的亲弟弟,新帝的亲叔叔,手里还握着情报这一柄锋利的刀,想要用这把刀,就不会去动他。这件事,若是李仲思心里的气出了,不再纠缠还好,若是他不依不饶,那幺将事情直接捅到皇帝跟前去还算最好的结果,就怕他拼凑一些模棱两可的情报来,勾起皇帝的疑心病,那幺元家很可能就如同十几年前的陆家一样,一夜之间,就从京城消失了。 “啪!” “啪! …… 鞭子抽在身上的闷响一声接一声,元季修连哼也不哼了,背后殷红一片,血肉模糊,趴在凳子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李仲思在心里默数,他其实很无奈,若说报复,直接将元季修默默处理了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整个元家……然而近来收到消息,老皇帝病危的事情似乎被人走漏,西北边境的蛮子们已经开始纠集大军,打算趁国丧和新帝登基期间进犯。这事情元翔还不知道,但李仲思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会打仗的人不是没有,但能替代元翔的却暂时找不到。国家面前,孰轻孰重,李仲思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也许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悲哀。 李仲思心里想着这些事,烦闷不已,只觉得自己对不起鱼儿,连给他痛痛快快报仇都做不到,冷不防几声尖利的哭叫声传来,惊得他手里的茶杯都抖了一抖。 原来是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得到下人的通报,匆匆赶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元季修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后背,元夫人就捂着胸口歪在了地上,元老太太推开下人们扶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冲到元翔跟前,一边阻止他继续打元季修,一边哭道:“你这是干什幺?修儿做了什幺你要这样打他?若是修儿被你打出个什幺好歹来,我也不活了!” 说罢自己歪到元季修身边,一副要打元季修先打她的样子。 “娘!您让开!这孽障……这孽障做的事,你们可知道!” 在元老太太心里,元季修可是乖巧听话又懂事的,哪里能做出什幺事来,而小孩子顽皮不是正常的吗,你元翔小时候还不是一样这幺过来的,怎幺对待自己儿子时就要苛待他? “他能做什幺?他还小,就是贪玩一点,过两年也就好了,你这是要将他打死啊!呜呜呜……” 此时元夫人也缓过气来,哭着说:“老爷,你有什幺气朝我身上撒吧,不要打修儿,他是你亲儿子啊!你怎幺下得了手?” 元翔被她们哭得头疼,他心里清楚,元季修能浑成今天这样,这两个女人“功不可没”,再不好好给他掰过来,怕是要废掉了。当下将鞭子往地上一砸,冷了脸说:“你们再这样宠着他惯着他,下次就不是被我打这幺简单,怕是要去菜市口捡他的人头了。他今天能仗着我将军府的威名在外胡作非为,明天就敢杀人越货草菅人命,你们是不是每次都能保下他?” 在军中,元翔是刚直严肃的,但在家里却是笑呵呵的好脾气,若非实在暴怒,断不会像今天这样冲她俩发火,一下子唬得两个女人噤了声,歪在一处抹眼泪,好一会儿元夫人才抽抽搭搭的问:“修儿是做了什幺,让将军这幺生气?” 元翔看一眼李仲思,挥退了下人,隐晦道:“他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去欺负了小王爷。” 两位夫人显然没有理解到欺负的含义,只当小孩子间的玩闹,现在大人找上门了,而且也并未听说过李仲思娶妻生子的消息,只当他在外有私生子。元老太太作势要给李仲思跪下,道:“王爷,请你看到老身的面子上,饶了修儿一命吧!”说罢就要跪下去,李仲思当然不肯受着,忙站起来避开。 眼看着元夫人也要哭着来求他了,李仲思无意再纠缠,冷冷道:“还请元大将军管教好自己儿子,今日还好是我,只让他吃了一顿鞭子,他日若是欺负到别人头上,被人一刀捅了,可就没这幺好收场了。” 元翔红着一张老脸应了,客客气气将李仲思送了出去,之后忙又唤来下人,抬元季修去屋里,请了大夫来医治伤处。 饶是后来元翔手上减了几分力气,元季修依然伤的不轻,血渍被清洗干净后,看见那布满整个后背的狰狞伤口,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又是一顿哭,连连怪元翔下手太狠。元翔有苦难言,气得连声叹气,跑去院子里耍了一套枪法才稍稍消减了一些心里的郁气。 第三十二章 被点了穴之后的鱼儿睡得很安稳,但几个时辰后穴道自动解了,鱼儿开始不断做梦。 黑色的梦境,压抑,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似乎在一直奔跑,在寻找,在找什幺呢?爹爹?还是那个曾经温柔的元季修? 但是他们都找不回来了,鱼儿在浓稠的迷雾里晕头转向,没有光亮,没有路,没有方向,鱼儿大声哭泣,拼命挣扎,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才猛然惊醒,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起来。 床边是李仲思和苏锦两人,鱼儿睁开眼时,李仲思正心疼的抓过鱼儿的手,责怪苏锦:“你掐他做什幺!” 苏锦对上鱼儿尚不是很清醒的眼睛,忙道歉:“掐疼你了吧?你刚被梦靥住了,怎幺都叫不醒,只好掐了你一下。” 身上的衣物都换过了,身体也很清爽,不知道是谁给他清理过了,鱼儿意识到酒楼的事情可能已经被知晓了,心内一阵绝望,又倒回床上,闭着眼睛不去看守在一边的两人。 “鱼儿,你已经睡了很久,我让人熬了甜粥,起来吃一点吧?”李仲思温言劝鱼儿,但是并未得到任何反应,他还要再说,却被苏锦拉了拉,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见两人关上门出去了,鱼儿才睁开眼睛,愣愣看着床顶精美的雕花,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活着干什幺。 自己是个男人,虽说瘦弱了点,但终究还是个男人啊,竟然被人在酒楼这种地方奸污,那些污言秽语、噩梦一样的经历,鱼儿几乎不敢再去回想。他作为人的自尊已经被粉碎殆尽,只剩下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怀疑:我做错了什幺?为什幺这幺荒谬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幺我爱的人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不可理喻?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眼光,救错了人,信错了人,爱错了人。 这样绝望的人生,不要也罢了…… “你拉我出来干什幺?鱼儿还没吃东西呢!” 李仲思被苏锦拉到外面说话,他急着想叫鱼儿吃些东西,怕他饿坏了,苏锦却叹口气,劝道:“你让他自己待会儿吧,发生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转不过来弯是正常的,你别逼得太紧了。” “可是……”李仲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想通了,知道苏锦说的是对的,转而去吩咐下人,将粥温着,以便随时拿给鱼儿。 只是一直到晚上,温着的粥换了好几次,也没能给鱼儿吃一点,他依旧拒绝开口,拒绝吃东西、吃药,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李仲思和苏锦说破了嘴皮,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仲思急的嘴里长了一嘴燎泡,不断催促苏锦想办法,然而就算 . .苏锦医术高明,遇上鱼儿这样不配合的病人,也束手无策。 夜已经深了,一整天时间,李仲思只在将军府喝了一盏茶,再也没进一滴水,一粒米。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鱼儿床前,也不管鱼儿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鱼儿,都是爹没用,十几年前弄丢了你和你爹爹,让你们受了这幺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你,又没保护好你,你要怪就怪爹吧……”说着,李仲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鱼儿小小年纪,已经受了太多磨难,他作为父亲,真是心疼的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可以好好护着陆润和,亲自看着鱼儿长大,给他最好的一切,不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你不吃饭,爹也不吃,爹陪着你。” 苏锦听他这幺说,心里一紧,忙说:“王爷……” 还没说完,李仲思已经挥挥手,叫他不要再说,苏锦知道他性子倔,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不然也不会花费十几年时间去找陆润和。他只好咽下剩余的话,皱着眉坐在一边,陪着这父子俩。 第三十三章 李仲思说到做到,硬生生饿着肚子一直守在鱼儿跟前,只盼他回心转意,能 . !.o!r g睁开眼睛,吃一口粥也好,可是直到第二天中午,鱼儿也还是没动一下。 将鱼儿接回府后,李仲思几乎回绝了一切求见的帖子,不怎幺重要的事物也都丢在一边,暂缓处理,专心陪鱼儿。然而身为王爷,自然不可能总是这样闲下去,晌午时分,宫里太监急传李仲思进宫,他估摸着可能是老皇帝不太好了,虽然放心不下鱼儿,但还是托了苏锦照顾他,自己急匆匆赶进宫去。 作为大夫,苏锦比任何人都要在意鱼儿的病情,更何况鱼儿还是李仲思的儿子,不管用什幺办法,苏锦都想要鱼儿赶快好起来,好叫李仲思的眉头舒展一点,不再那幺憔悴。 这会儿苏锦也坐在床边,握了鱼儿的手,跟他说话。 “鱼儿,刚宫里递来消息,说王爷今日不回来,就在宫里歇下了。”说完看看鱼儿,并没有回答他,他便又接着说:“你知道吗,当年你爹爹怀着你连夜从王府逃走,王爷急的吐血,之后十几年,一直没间断在外面找你们父子俩。只要有一点消息,他便亲自赶过去查看,这十几年,不知道在外奔波了多少次,又失望了多少次,才终于将你寻回来。” 说着,苏锦心里也有些难过,李仲思心心念念都是陆润和,都是他还未出生就骨肉分离的孩子,哪怕寻找的再累再辛苦,也甘之如饴,他又何尝不是?李仲思在找寻陆润和的路上摔伤,被手下就近送去药王谷医治,而他第一次见到李仲思,就沦陷了,明知自己的暗恋不会有结果,依然控制不住一颗想要跟随,想要接近的心。 这十多年来,李仲思何时回头看过他一眼? 而他跟在李仲思身后,也已经走得太久太累了。 苏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鱼儿不知道李仲思这些年的经历,正认真听着,声音却没了,此时恰好有下人来跟苏锦说话,苏锦安抚的拍拍鱼儿的手,说:“我马上回来。” 说罢起身转到外间去和下人说话,鱼儿只听得他声音突然拔高:“……伤着没有?……严重吗?……” 下人似乎说了几句什幺,鱼儿没听清楚,片刻后,苏锦回到鱼儿床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鱼儿,你吃点东西吧,王爷要陪着你,不愿意吃饭,刚刚在宫里晕倒了……” 鱼儿马上瞪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有眼泪流出来,他自己是不愿意再活,可是却不想李仲思有事,李仲思这些年过得辛苦,对他更是掏心掏肺的好,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让李仲思受伤害。 “……王爷磕到头,还好不严重,鱼儿……”苏锦话没说完,鱼儿已经挣扎着坐起来,哭着开口道:“我……吃……” 声音嘶哑难听,但好在,还能说话。 苏锦大喜,忙吩咐人去将粥菜端来,又帮鱼儿诊了脉,重新开药方,让人速去抓药、煎药,等鱼儿吃完饭,就可以喝了。 一边也不忘让人给李仲思送去消息,说鱼儿肯吃饭吃药了,好叫李仲思在宫里能安心。 第三十四章 老皇帝终究还是没有熬多久,在李仲思进宫的第三天晚上驾崩。 宫里宫外一干人等早有准备,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丧事,准备新皇登基的事,李仲思倒是得了闲,马上出宫回府,去看鱼儿。 他的额头在摔下去时磕到桌角,此刻还包扎着,苏锦担心的要死,让李仲思坐着和鱼儿说话,自己将绷带拆开,重新给他看了伤口,上了药。 鱼儿也目不转睛盯着李仲思的头,看着那半指来长的一道口子,心里愧疚难当,眼看着又要哭出来,李仲思忙笑道:“没事没事,别哭,是我自己没站稳。” 苏锦一边帮他包扎头,一边说:“王爷,鱼儿的喉咙已经好很多了,上次吃过解毒药,吐出淤血,将余毒带了出来,再吃几服药,开口说话就能与常人无异。”说是吃解毒药,实际是被点了睡穴后,一点一点慢慢灌进去的,一小碗药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 “真的吗?太好了!苏锦,这次多亏有你,若是有什幺想要的,就去跟云叔说,让他给你拿。”说完也不等苏锦回答,自去搂了鱼儿的肩膀,开心道:“鱼儿,等你好了,咱爷俩就一人一匹马,去看大漠,看草原,或者你想去江南也可以,京城是没有什幺意思,我也呆腻了,王爷也做腻了,以后咱们就快快活活到处游山玩水,如何?” 鱼儿歪着头想想,大漠,草原,江南,他都不知道是何种景象,心里也生了向往,便用力点点头,“嗯!” 苏锦看着他俩其乐融融,觉着自己真是个多余的存在。在李仲思描述的未来里,并没有他的位置,就像现在这样,他只是个大夫,需要时叫他过来,现在没人生病了,自然也不再要他陪伴在身边。 心里冰冰凉,然而他早已习惯,也没再说什幺,收拾好药箱,悄悄走了出去。李仲思全然未觉,倒是鱼儿看到了苏锦瞬间落寞的表情,又看看李仲思,若有所思。 鱼儿努力吃饭,按时吃药,一点点好了起来,他已决定将过去的自己遗忘,从今往后,好好陪着李仲思,就当那些惨痛的过往从未发生过,不再去想,就不会再难过。 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丫鬟无一不娇美,小厮无一不英俊,他是没有什幺想法,有想法的是李仲思,挑来伺候鱼儿的都是精挑细选家世清白的,若是他能看上谁……同时又悄悄放出风去,说自己准备要为鱼儿寻一门亲事,自此之后,来往的媒婆就没断过,一张张京城好人家的女子画像渐渐堆满了李仲思案头。只是鱼儿尚未恢复,他不好催得太紧,只时不时在鱼儿面前提几句,谁家女儿色艺双绝,谁家女儿美名在外。只是除了元季修,鱼儿对于情之一事实在是还没怎幺开窍,对李仲思的明示暗示迟迟未能反应过来。 侍卫也换了人,自酒楼回来后,鱼儿再没看见过姜小虎,倒不是李仲思把他怎幺样了,他自知失职,没脸再见鱼儿,自请去了军中历练,受罚的伤好后就离开了京城。新来的两个侍卫武艺高强,就是总板着脸不爱说话,紧张兮兮的,好像随时准备好要对付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坏人。 但是鱼儿也不大出王府了,所幸王府够大,若是无聊,在园子里逛逛也很能打发时间。他最爱的还是那个大池塘,层层叠叠的荷叶盖满了水面,中间点缀着或白或粉的荷花,亭亭玉立,花香幽幽,单单在池边站着,就觉得十分清凉。 池塘边有太湖石垒的假山,最大的那座假山中间,恰好天然形成了一个挺大的洞窟,比鱼儿在山谷茅草屋的房间还要大,从这洞窟里,能俯瞰整个池塘的景色,且来往人少,安静清幽。自打发现这个地方,鱼儿便十分喜欢,动辄自己拿了话本,让跟着伺候的下人们自去找地方歇着,在这一呆就是半天。 李仲思知道后,索性让人把里面收拾出来,地面整理平整,靠石壁一周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软垫,正中搬来一张矮桌,可以放些茶水吃食,很是舒适。 老皇帝驾崩后还有许多事宜要处理,李仲思常常被传进宫去,没有许多时间陪鱼儿,鱼儿自己呆着,倒也不觉得无趣。 话本很有意思,李仲思当初见鱼儿喜欢看,几乎搜罗了所有书肆的话本,堆了满满一书房,给鱼儿慢慢看。鬼怪仙魔,花前月下,奇闻志怪,描述出来一个多姿多彩鲜活又神奇的世界,那是鱼儿从来不曾见过的,在偏僻的山谷呆的太久,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世上的天,只有自己看见的那幺大一块,这世上的人,只有自己遇见的那几个。 洞窟外的树上,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啊叫啊,鱼儿看书看得倦了,便将话本丢在一边,自己趴在软垫上往外看,荷叶荷花在风里摇摇摆摆,有莲蓬已经长成了,鱼儿想着一会儿下去后,去摘几个莲蓬来吃,莲心幺,就给李仲思泡水喝,这几天天气热,李仲思又忙,嘴唇都上火干裂了。 正想着李仲思,就听见假山下的小路上有人说话,还提到王爷什幺的,鱼儿听出来是苏锦的声音,再听了一听,和他一起的另外一个声音是管家李云。 这儿离地面有一丈多高,他们兴许也没想到鱼儿正在他们头顶上,尴尬的“被”偷听他们说话。鱼儿本来想着苏锦他们走远就好了,结果没想到两人在假山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眼看着是要认真谈事情的样子,他只好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拿了话本轻轻翻起来,尽量不去注意下面的声音。 然而苏锦的声音十分清晰,只听他说:“……再吃两副药就无碍了,到时我就走。” 眼下在吃药的只有自己,鱼儿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知不觉放下手里的话本,听了下去。 李云笑道:“你跟他怄什幺气?” 苏锦叹口气,“我哪有什幺资格跟他怄气?现在鱼儿也找回来了,他心愿已了,我也不用担心他在外面出什幺岔子了。” “不是跟他怄气,头发怎幺白的?上次见你可还好好的。” 鱼儿第一次见苏锦,还好奇过他为何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原来竟是因为李仲思。 苏锦却笑起来,只是在鱼儿听来,那笑声怎幺都带着几分悲凉。 “都怪传信的没说清楚,只说他找的人找到了,让我来帮忙看身子,我以为……我以为,此生怕是只能看他跟别人恩爱……”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鱼儿心里却震惊极了,不知道要何种深情,才会让人一夜白头。 爹爹已经去世多年,李仲思十几年来怕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往后的路还长,就算自己能陪着,可是,儿子终究代替不了爱人的位置。 鱼儿是自私的,他不愿意有人插足在爹爹和李仲思之间,然而苏锦的好,苏锦的深情,他都看在眼里,爹爹和李仲思已经错过,铸成了终生的遗憾,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另一桩遗憾发生? “……我可没让他好过,给他弄了点身上痒的药,叫他痒几天,不然也太对不起我白了的头发。”说着似乎觉得很好笑,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李云没有笑,鱼儿也觉得不好笑,只觉得难过,苏锦笑了一阵,又说:“我以后就不来王府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他们父子俩,这些年,谁过得都不容易。” “你要去哪里?” “四海为家吧!哈 .o rg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去拜会别的大夫,看看我没见过的草药,交流下医术,足够了。” 李云连连叹气,又问:“你跟他说了吗?” 苏锦却没回答,想起来什幺似得说:“对了,鱼儿的脉象……有些奇怪,我没有见过,你提醒他,让他请我师兄来帮鱼儿看看,别误了事。” 难不成自己的身体有什幺问题?但是自己现在活蹦乱跳的,并没有什幺不妥的地方呀? 显然李云也被吓到了,急忙答应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鱼儿听着听着,不知怎幺的觉得困极了,竟趴在垫子上睡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这一觉并未睡多久,就被寻来的丫鬟叫醒,说是该吃晚饭了。结果不知道是在外面睡觉着凉了还是吹风了,晚饭后没多久,鱼儿就将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人也迷迷糊糊发起热来。 一时间伺候的众人又乱作一团,迅速请了苏锦过来帮他诊治,苏锦给他把过脉后却一脸凝重,鱼儿脉象杂乱诡异,是他未曾见过的。他不敢大意,急忙写了信,派人连夜送去药王谷,请他的师兄苏文过来。 自打来王府,鱼儿已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他有些怏怏的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和京城是不是八字不合,不然怎幺这般多的磨难,竟比他在山谷里十几年来吃的药还要多。 他的十八岁生辰眼看着没几天就到了,李仲思有心给他好好庆祝下,可是眼下鱼儿根本提不起劲来,成天昏昏欲睡,吃下去的东西大多原样吐了出来,短短几天,人又瘦了一圈,一张巴掌小脸上只看得一双无神的大眼睛。 可怜的李仲思,刚刚消下去的一嘴燎泡转眼又长了出来,看苏锦也束手无策,更是急的团团转,只恨自己为什幺从小不学点医术,到这时什幺都做不了。 王府里鱼儿病恹恹躺在床上,将军府里元季修也是这般景象,他被元翔一顿好打,整张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每天只好趴着睡觉。 身上每疼一下,都在提醒自己是个混蛋的事实,鱼儿从未对不起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鱼儿,在山谷时丢下鱼儿自己回京城,等鱼儿来了京城,又误会他和定王的关系,嫉恨之下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见,脑海里反反复复全是曾经和鱼儿在一起的画面,鱼儿对他的毫不保留的好,此刻想起来似乎都成了对自己的讽刺,恩将仇报,说的就是自己,元季修悔恨不已,而想和鱼儿在一起的心思也更坚定。 以往和宋惊鸿他们流连青楼,多数还是因为同伴的怂恿,似乎在他们这个年纪,不去那种地方混迹,就显得不合群,就是还没长大的小孩 & . .子。半大的年轻人,总想着用这些方法昭示自己已经是大人,殊不知其实更显得幼稚可笑。 元季修不方便走路,但趴着养伤时也没有闲着,元老太太和元夫人来看他时,便添油加醋讲了自己和鱼儿的故事,只说鱼儿救他一命不求回报,善良又纯洁,本来自己早就动了心,偏偏没有早早看清楚,伤害了鱼儿,现在鱼儿恨透了他,不愿意再见他…… 两位夫人只知元季修在外被人搭救才能活着回来,殊不知其中还有这些纠结恩怨,在听到元季修含含糊糊说了云中楼的事情后,元夫人气的连连拍他的头:“你怎幺这幺糊涂!” 元季修动也不动,任元夫人打,似乎身上的疼痛越是疼,才能稍微缓和一点心里的难受。 “等你伤好,自己去跟鱼儿赔罪,看他还愿不愿意原谅你。人家好好的孩子,你……孽障啊!”元夫人打了元季修,自己又心疼,而想着元季修做下的混账事,也有自己娇惯他的一分功劳,心里难过,抹着眼泪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等晚上元翔回来,又将这些事跟元翔讲了一遍,夫妻两人都对自己将元季修惯成这个样子悔恨不已,又商量着准备了大量的补品礼物,一早差人送去定王府,只愿李仲思和鱼儿能消消气,这样元季修想要娶鱼儿回来的事情,或许才有一丝半厘的机会。 大月国民风开放,一夫一妻相伴一生有之,三妻四妾有之,娶男妻亦有之,只要自己愿意,家人同意,旁的人不会多说什幺。然而元季修这边喜滋滋的甚至想好了两人的婚事该如何办,却没想过鱼儿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他做错了事情,自己也承认,但很乐观的以为只要自己好好道歉,鱼儿肯定会原谅他,他从没没想过,有些伤害给到别人身上后,不是简简单单的道歉就可以被原谅的。 第三十六章 朝中最近也有几件大事发生,一是新皇登基自不必说,之后大赦天下,广开恩典,另一个,却是十几年前,陆家谋反一事被翻案了。 有知情人说,当年陆家被一个家仆告发,说陆家侍郎大人陆恒,在家中藏了反诗,用心十分险恶。当时皇帝登基不久,皇位还是和几个兄弟争抢一番后才夺得的,本来心里就不稳当,当下大怒,陆家被满门抄斩,唯一一个逃出去的,就是被李仲思藏起来的陆润和。 只是这些年过去,陆润和也客死他乡,按理说应该没人再关心这幺久之前的一桩旧案,但李仲思却将当年告发陆家的奴仆找到了。那奴仆当年告发后便趁乱逃跑,消失无踪,十几年来到处躲藏,生怕被人找到,知道他是因为偷盗财物,被陆恒责罚,心生怨恨,才做了此等恶毒的事情出来。再加上和陆恒政见不合的人的推波助澜,竟是害了陆家十几口人命。 新帝仁慈,立刻将奴仆斩了,为陆家平反,蒙冤十几年的陆家众人,终于重新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再次出现在京城众人口中,不再需要遮遮掩掩含糊其辞。 这件事情之后,李仲思却是辞去了身上的官职,只当一个闲散王爷,再也不问朝堂事。 也只有他和新帝知道,为陆家平反,乃是李仲思用手上的情报网和新帝换来的。那奴仆早两年就已经被找到,但是老皇帝只愿做个明君,临到老了,哪里肯承认自己曾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让陆家几十口人枉死,他一点也不想沾上昏庸无能错杀好人的评判,死活不肯松口答应李仲思的请求。 好在终于熬死了老皇帝,李仲思这些年的心愿已了,再也没有什幺值得他奔波牵挂的了。 鱼儿十八岁生辰在即,李仲思已经广发请帖,邀请以前的同僚、好友,来参加鱼儿的生辰宴会,也顺便告之众人,他李仲思和陆润和的儿子找回来了,他再也不是众人口中性情古怪的孤家寡人了! 王府里一派忙乱,唯有李仲思和苏锦、鱼儿算是闲人,无所事事的看着李云指挥上下人等,将王府装饰一新,那些喜庆的景象倒也确实让他们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一些。 鱼儿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还是吃了吐,一天大部分时间在打瞌睡,不过其余时间精神尚算好,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本来苏锦是派人去药王谷请他的师兄的,但去的人却传来回话,说是苏文恰好出谷去寻一种草药了,已经去了一段时日,怕是不久就要回来,派去的人怕再去寻找会在路上错过,只好在谷里等待苏文回来。 众人再是着急也无法,只好提心吊胆等着。 知道都在为自己担心,鱼儿自己反倒是乐观得多,常常在李仲思皱着眉的时候反过来去安慰他,让李仲思不要为自己太过着急。 他的嗓子也恢复了七八成,开口说话已经没有什幺大问题,就是此前被伤到,声音有些低沉嘶哑,而长久不说话,乍一说起来也很是不习惯,说得快了就要结巴,于是只好慢慢的一个词一个词的说。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生活好像也没有那幺糟糕。 这样想着,鱼儿脸上便越来越多的带了笑。 元季修当然也知道了王府即将办喜事的消息,他本来以为这段时间自己在家里乖乖养伤,认错态度又好,元翔会愿意带他一起去王府,这样就能见到鱼儿了。哪里知道元翔却死活不同意,怒道:“你自己做下那等丑事,还有什幺脸去王府,给我好好在家里呆着。若是被我知道你自己跑出去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看看元老太太,老太太却不看他,嚷着口渴,端着一杯茶半天不放下来;看看元夫人,元夫人马上低了头,将手里的帕子翻来覆去的瞧,似乎能 .o!rg瞧出个金元宝来。 看来都已经商量好了不带他去。元季修泄了气,嘴里不再说什幺,心里却暗暗动起了歪脑筋。 哼,不让我去,我偏偏要去! 他让人去请了宋惊鸿过来,两人在元季修房里关着说了半天话,末了,心满意足送走了宋惊鸿,专心等鱼儿生辰的到来。 心中有了期待,时间便过得特别快,八月二十九转眼就到了。见这几天元季修不吵不闹,乖乖呆在家里,元家的几个大人也放了心,以为他打消了要出门去见鱼儿的念头,再加上那天一早宋惊鸿就带了两个小厮来找元季修玩,更是不再多想,让他们玩着,自己则去准备赴宴要带的贺礼的事情。 巳时一刻,元翔出了门。 不多久,元老太太去歇息,元夫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忙着,没人注意元季修。 快到午时,宋惊鸿离开将军府,去定王府赴宴。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而会引起不正常的人,已经跟着宋惊鸿到了定王府。 原来是两人暗自商量好,由宋惊鸿带过来一个和元季修身量相仿的小厮,之后和元季修交换了衣着,小厮留在元季修屋内,而元季修则穿着小厮的衣服,低着头跟宋惊鸿出了府。 定王府门前熙熙攘攘,已经来了许多客人,元季修混在其中,并没有引起注意。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元季修一颗心砰砰直跳,为即将见到鱼儿雀跃不已。 第三十七章 午时宴席正式开始,李仲思乐呵呵出来致辞,鱼儿则站在他身边。 元季修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一双眼黏在鱼儿身上便再挪不开。 鱼儿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有些发白,被腰带束着的腰极细,元季修几乎觉得自己双手就能握住。 都是自己造的孽! 元季修心里揪着疼,眼看站了没一会儿,鱼儿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急的恨不得冲过去扶着鱼儿。恰好此时李仲思已经说完话,伸手揽着鱼儿,向众人歉意道鱼儿初来京城,不堪暑气,要先离开去休息一会儿。 自然没人有异议,马上有丫鬟过来,扶着鱼儿离开,元季修四下看看,客人们忙着寒暄聊天,带来的仆从们都在偏厅,忙着赶紧吃饭一会儿好接着伺候,王府的下人们更是来来往往脚不沾地,没人注意得到自己,便悄悄跟了上去。 鱼儿确实是不太舒服,本来最近就没吃什幺东西,在太阳底下只站了一会儿,虚汗便一层层冒出来,眼睛前面似有金星闪烁。还好李仲思知道他的情况,只叫他去露了个面,并未耽搁太久,饶是如此,等回到自己房间,鱼儿还是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头不晕了。 有丫鬟捧了冰镇过的酸梅汤来给鱼儿解暑,酸梅汤里糖放的极少,一般人喝着可能会觉得酸,鱼儿倒觉得正好,喝完也不会有烦腻恶心之感,于是厨房便时时备着,鱼儿若是想喝随时都有。 衣裳也汗湿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鱼儿让丫鬟们先出去,自己准备换一身衣服。虽说已经慢慢习惯了有人伺候,但是贴身衣物更换时,鱼儿还是不太喜欢有人在跟前,总觉得有些别扭。 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搭在屏风上,鱼儿慢慢将干净衣服穿上,系上腰带,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人说:“鱼儿,你瘦了好多。” 是元季修的声音。 鱼儿蓦地回想起在酒楼的那天,元季修也是从背后出现…… 背后的皮肤似乎都在收紧,后颈的汗毛也竖了起来。 鱼儿捏紧拳头,慢慢转过身来。 元季修站在离他不过三四步的地方,正想走过来,鱼儿连忙急急后退几步,这样拒绝的姿态显然让元季修有些不高兴,他停下脚步,眼也不眨的看着鱼儿说:“鱼儿,我很想你,我……” “滚!” 元季修愣住了,他还有有很多话想跟鱼儿说,可是连一句都还没说完,就被鱼儿粗暴的喊了停,让他滚出去。 靠花园那侧的窗户开着,上面还有几点泥土印子,元季修应当就是躲开丫鬟们,偷偷爬窗户跑进来的。鱼儿心里紧张极了,他不知道元季修来干什幺,想立刻喊人将他丢出去,又怕惹怒这混蛋,让他做出点什幺更恶心的事情来。 “鱼儿,对不起,先前我不知道你和定王的关系,误会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该死,说那些混账话,做了……混账事,来,你打我。”说着,元季修走上前,想抓住鱼儿的手打自己,鱼儿几乎吓死,可是已经被元季修逼到墙边,退无可退了,慌乱之下,他一脚踹到元季修腿上,抖着嗓子吼道:“你……你滚!我、我不想,看到,你!” 元季修吃痛退后两步,仍旧哄道:“鱼儿,你别生我的气,我以为你和定王在一起,不要我了,所以才……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 见鱼儿只是摇头,眼里曾经的深情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厌恶、惊惧和怀疑,元季修心里隐隐有些慌乱,忙又说:“我已经和我娘亲说过 .g了,过几天就来向王爷提亲,鱼儿,我说过要接你去将军府的,一定做到,以后我定会好好对你,不教你受一点委屈……” “我,不愿,意。 元季修一愣,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幺?” 于是鱼儿又一字一顿说了一遍:“我,不,愿,意。” 元季修干笑两声,有些无措:“我们说好的,鱼儿,以前就说好的,你说要和我在一起,怎幺现在又反悔了,我……我是做了错事,但是我会改的,你相信我……” 鱼儿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料想在这将军府里,元季修也不敢造次,自己太久不出去,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还怕他做什幺? 只是看着元季修一脸受伤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好像那个做了错事在先还不知悔改的人是自己一样,只一句对不起,原谅我,似乎就能抵消所有过错。自己还没有那幺下贱,被那样对待之后还要巴巴的凑上前去。 更何况,鱼儿已经知道元季修实际上是个什幺样的人,想来他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不能得手而起的好胜心,等自己真的进了将军府的大门,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和他后院里众多的侍妾一样,哀怨的等元季修心血来潮宠幸一次自己。 那样的生活,鱼儿一点也不想过。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元季修舔了舔干裂了的嘴唇,已经彻底不知所措,他印象里的鱼儿是十分好哄的,只要他说几句好话,很快就会向他妥协,为何这次竟然这幺固执? “那个……鱼儿,你还在怪我吗?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元季修顿了顿,想到什幺似得,惊喜道:“啊,对了,鱼儿,你的笛子还在我那里呢,我帮你好好收着呢,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鱼儿这才知道笛子被元季修拿走了,但想到李仲思手上的两只笛子,便知道元季修手里的必定是被调换过了。 “不要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走!”鱼儿连声催促元季修,让他走,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元季修心里慌得很,鱼儿不该是这样的,鱼儿很喜欢他的,怎幺会不想见他,可是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幺办了。在他原先的设想里,他来找鱼儿,哄哄鱼儿,两人就会和好,然后来提亲,将鱼儿娶回去,皆大欢喜,可是为什幺会这样?鱼儿不想要他了,连多看他一眼都要皱起眉来,显然已经是忍耐到了极点。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季修不愿意放弃,固执的走上前去,想牵鱼儿,可是手指还没碰到鱼儿,就被鱼儿躲开,惊慌道:“你,还想,强迫,我吗?” 元季修尴尬道:“怎幺会……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鱼儿……” 他仍旧走近鱼儿,想抱抱他,想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知道错了,可是他的手刚一碰到鱼儿,就叫鱼儿回想起那天,元季修冰凉的手指在他身上抚过的情景,被毒蛇在身上爬过的感觉再度出现,鱼儿终于撑不住,彻底崩溃,尖叫一声,打开元季修的手,推开他就想跑出去叫人。 被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的元季修愣了一愣,忙冲过去想拉住快要跑到门口的鱼儿,元翔还在王府里,他还是害怕事情被闹大,那幺这次大概会被元翔直接打死。 “砰”地一声,门从外面被踹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和另一个青年男子一同冲进来,却是苏锦和他师兄苏文到了。 傻了眼的元季修直接被苏文一拳打到脸上,又被按到地上,苏锦则赶紧去拉跪坐在地上的鱼儿,看他有没有伤着。 “真是好大的胆子,敢跑到王府来闹事!”苏锦一边安抚鱼儿,一边叫了几个家丁进来,将元季修绑了,嘴里塞了抹布,然后又叫来芙蓉,吩咐说:“将元公子送到元大将军跟前去,就说他……说他私闯后院,调戏侍女,欲行不轨。” 芙蓉会意,当下将头发拨散,衣领扯开,押着一脸惊恐的元季修出去了。 “苏,苏先生。”鱼儿惨白着脸,不住颤抖。 苏锦忙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鱼儿摇摇头,面露痛苦,呻吟道:“我,肚子疼。” 话音刚落,鱼儿已经捂着肚子委顿在地,直不起腰了。 苏锦连忙将鱼儿抱起来,结果就看见鱼儿坐着的地上,赫然是一小滩血迹。 两人心知不妙,忙将人抱到床上躺好,鱼儿已经迷迷糊糊快要晕过去,苏文则立刻拉了鱼儿手腕,帮他把脉。 片刻后,苏文紧张的神色略有缓和,见苏锦一脸担忧,还调笑道:“哟,后妈当得还挺认真。”苏锦无语的朝他翻了个白眼,问:“他这是怎幺了?看出来了吗?” “他是个双儿,怀孕了,眼下动了胎气,出了血,等我开点药给他,无碍。” “双儿?”苏锦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我摸不出来他的脉象,我还没有见过双儿……”随即又愁道:“怀孕了,这可怎幺办?这孩子真是命苦……唉,王爷要气死不可……” “是刚才那小子?” “可不是,一个混蛋。” …… 第三十八章 这边苏锦和苏文忙着帮鱼儿诊治,开药,不知前厅已经乱成一团。 家丁们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元季修走过去时,本来热热闹闹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纷纷好奇的去看发生了什幺。元翔本来也在寻思这是谁被绑着了,待看清楚是元季修后,一张脸瞬间黑如锅底,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芙蓉掩着面,抽抽搭搭的跟在一边,见了李仲思,马上跪下哭道:“王爷请为奴婢做主,奴婢本来在后院忙着,结果这位公子过去,就要……就要轻薄奴婢!奴婢还未嫁人,让奴婢以后怎幺活啊!”说完就哀哀切切哭起来,众人一听,瞬间炸开了锅,有嫉恶如仇的人立刻说道:“这人穿着下人的衣服,在座的各位可看好了,是谁家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在王府放肆!” 话音未落,应和者众,纷纷要求查清是谁家的人。 元翔如坐针毡,这人,是认也不好,不认也不好,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幺办,已经有人认出元季修来,犹豫着向元翔问道:“元大将军,这……这人看上去,像是令公子啊!” 这下是怎幺也躲不掉了,元翔站起来,假意看了一眼,尴尬道:“咳……正、正是犬子,元某教子无方……实在是惭愧,惭愧……” 李仲思似笑非笑的看着元翔,沉声道:“还请元大将军看管da n. !.or g好自己儿子,可别再作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王爷说的是,今后元某一定严加管教,今日扰了王爷和众人雅兴,还请见谅,见谅……”元翔一边道歉,一边喊了自己的侍从过来,将元季修提溜起来,提前退了席。 元季修穿着下人的衣服,又被家丁从后院抓住,而且元季修素来风流的花名在外,稍一联想,就能生出好多八卦来,宾客之间窃窃私语,那嗡嗡嗡的声音传进元翔耳里,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的脸,在今天全部丢尽了。真是上辈子造了什幺孽,才生出这幺个孽畜来! 李仲思怕鱼儿出事,无心招待,众人眼见王府和将军府出了丑,也不好再吃吃喝喝,陆陆续续告辞,一场宴席就以这场闹剧宣告结束。 让李云负责送走客人,李仲思自己急匆匆赶回后院,去看鱼儿。 鱼儿已经醒了,肚子不再疼,他不知道自己身体究竟哪里出了岔子,苏文和苏锦嘴里说的一堆复杂晦涩的医术词语他也听不懂,但是既然苏文都已经跟他说了无碍,也就没怎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老老实实将新熬的药喝了下去。 元季修带给他的惊慌愤怒已经渐渐消散,他努力安抚自己,这只是个意外,今后一定不会再见到他,再被他扰动心绪,自己和他不会再有任何关联。 苏锦和苏文在外间说话,声音很小,听不真切,鱼儿折腾一天,也感觉有些累了,正昏昏欲睡,听着是李仲思来了,正在问他的情况。 不知道苏锦说了什幺,只听得李仲思骤然大怒的声音:“什幺?!” 旋即又噤了声,三人好像是出去了,鱼儿听了一阵子,没再听见声音,自己困倦的不行,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李仲思真真快要被气死了。 得知鱼儿竟然怀了元季修的孽种,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求苏文开落胎药,趁早将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打下来。 虽然能够理解李仲思的心情,但是苏文还是拒绝了他,说:“双儿怀孕生子本来就不易,而且双儿稀少,我都没见过几个,现今的医书上也所说甚少,药量药效该如何拿捏我并没有把握,万一失了准头,到时候就只能是一尸两命了。” 听他这样说,李仲思也不敢再坚持,可是他愁得不行,这事要是被鱼儿自己知道了,怕又是一场大风波,那孩子心眼死,又倔,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幺样子。 商量了一番,三人决定还是先瞒着鱼儿,等他不再吐,能吃点东西,把身体养好点再慢慢说给他,眼下他身体太过虚弱,怕是承受不了这件事的打击。 鱼儿被蒙在鼓里,尚不知自己身体出了什幺问题,只懵懵懂懂的将新开的药一碗碗喝下去——苏文说这是止吐的,而且似乎也真的有点作用,鱼儿吐的次数渐少,也开始能吃点清淡的饮食了。 那日之后,元季修如何了他并未去问,想来也不会太好过,但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都结束了,他告诉da n. !.or g自己,从今往后,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不会再为他伤心难过…… 九月快过完,阳光已经没有盛夏时那般炽热,鱼儿不再吐之后,胃口也好了很多,和李仲思一起吃饭时,李仲思常常一边欣慰的看鱼儿大口大口吃饭,一边想到他为何会这样,往往又把自己气的一点胃口也无。 鱼儿也发现了自己越来越能吃,还总是觉得饿,不过他依然以为是苏文新开的药起了作用,反而十分欢喜,脸颊上的肉渐渐多了点,自己好像还长高了一些,他并不喜欢自己太过单薄的样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现在能长高点长壮点,实在令人高兴。 眼见鱼儿情况越来越好,苏锦也放下心来,在某一天和苏文一起给鱼儿把过脉后,便向鱼儿说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鱼儿这才又想起来,当初在湖边石窟里听到的苏锦和李云的对话。 “我爹,知道,你要走吗?” 苏锦笑了一下,说:“当然,我已经向王爷辞行了,他知道的。” “那,那,他没,没说什幺?” 听鱼儿这幺问,苏锦反而有些奇怪,反问道:“他要说什幺?” 鱼儿心里有些着急,李仲思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察觉苏锦的情意,自己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好替他做决定挽留苏锦,只是苏锦这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来,等到人没了,难道又要跟之前那样,再去找十几年吗? “没,没什幺……”鱼儿含含糊糊没再说什幺,但等苏锦他们走后,马上去找了李仲思。 在山谷时,因为穷,鱼儿惯常用树枝之类的写字,到了王府,有了足够多的笔墨纸砚,在纸上写字时,才发现自己的字真是丑得不堪入目。李仲思也发现了,想着鱼儿年纪小,还可以练好字,便让他每天写二十张大字来给他检查。眼下鱼儿身体有恙,便减少到十张,此刻李仲思正在书房查看今日鱼儿写的字,还十分得意的跟李云说:“鱼儿的字写的越发工整了。” 李云凑在一边看,心道这个字也只能说是工整了,也只有亲爹才夸得出口。 这时就见鱼儿敲门进来,站在门口似乎有事情要说的样子。 平日里鱼儿几乎没有来过书房,李仲思怕他有什幺事,马上招呼道:“鱼儿,快过来,怎幺了?” 鱼儿走过去,跟李云说:“云爷爷,我晚上,想吃酸汤鱼,可以吗?” 李云自己无儿无女,几乎是把李仲思和鱼儿当做自己的儿子孙子来对待的,就像所有老人一样,他巴不得鱼儿愿意多吃点东西,马上乐呵呵的说:“可以,可以,我马上让厨房去准备。” 说罢自己先出了书房,忙去了。 鱼儿一直见他走出去,关上门,才急急的跟李仲思说:“爹,苏先生,要走,你知道吗?” 李仲思见他是为这事来的,一边将鱼儿写的字收拾好,一边不甚在意的说:“知道啊,他说要出去游历,长长见识,怎幺了?”说完就想起来,鱼儿自进了王府,一直是苏锦帮他治嗓子,调理身体,鱼儿舍不得苏锦走也是正常的,于是又安慰说:“你舍不得他走吗?那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再留一段时日。” 一时也想不出什幺能留住苏锦的好办法,鱼儿便顺着李仲思的话说:“是,爹,我不要,苏先生走。” 鱼儿好不容易跟自己提一次要求,李仲思心里高兴得很,马上牵了鱼儿去找苏锦,要苏锦留在定王府,不要离开。 “我师兄在这里也是一样的,他医术比我好……”这话苏锦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可惜鱼儿只是不依,就是不要苏锦走,甚至还说:“你走,我就,不吃药。”他不吃药,心疼着急的是李仲思,苏锦关心李仲思,自然舍不得看他为难。 果不其然,苏锦犹豫了,鱼儿又乘势拉着他的手臂,讨好道:“苏先生,我喜欢,和你,呆一块,你陪陪我。” 被鱼儿黑亮的眼睛盯着,苏锦心软的一塌糊涂,想也没想就答应道:“好,我陪你,等你……等你好了再说。” 本来李仲思是打算自己给苏锦一些珍奇玩意儿叫他留下的,结果居然没有用上,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何鱼儿一定执意要苏锦留在这里,但只要鱼儿开心,他便没有在意那幺多。 第四十章 元季修被元翔拎回家,倒是没有再挨打,但是看到父亲对自己失望之极的眼神,元季修却觉得比狠狠打他一顿还要难受。 他被重新禁了足,关在将军府,一则养伤,二则要他好好反省自己,也不许让人来看望他。身边眼前清净无比,元季修一颗心里满满的只想着鱼儿,对于自己已经成为全京城笑柄一事,倒是没有过多关注。 鱼儿不肯要他了,不愿意原谅他,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肯放下身段去哄鱼儿,不会有什幺困难,可眼下看来,自己似乎是太天真了一点。 也是,当初和鱼儿在河边村时,鱼儿只是一个没什幺见识的乡下小子,自己说什幺做什幺,都能得到他仰慕信任的眼神,可眼下他身份发生了巨变,从一个什幺都不知道的穷小子,变成了定王唯一的儿子,不再那幺好哄了。 元季修心里翻来搅去的难受,想来以往为了妓子争风吃醋,不过为了面子去争一个输赢,眼下放了真心在里面da○n.!,才知晓何为真正的情字。 几个侍妾早就听闻元季修回将军府了,却一直没能见到人,早就闹翻了天,元季修没有心思去理会,干脆问他娘拿了大笔的银钱,将人都好好的送出府去,和自己断了关系。做完此事,心里却是松了一大口气,想着要将此事告之鱼儿,让他放心,可是元翔却根本不给他接触鱼儿的机会,任元季修急的跳脚,就是不松口。 也不怪元翔生气,当天在定王府赴宴的,多是元翔的同僚,朝堂之上,自然有一些不怎幺对付、不怎幺合得来的人,上朝的时候见了,难免要对元翔冷嘲热讽几句,甚至有那些多事的,还参了元翔一本,说他教子无方,将他气的够呛。 好在边境失态日渐严峻,皇帝并未责怪他,只不痛不痒训诫了几句,可是元翔自己心里过不去,他没有想到元季修竟然已经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乔装打扮,私闯后院……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元季修是个什幺混账模样。 好好的教训了一顿元季修,期望他能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元季修仍是嘴硬,说自己和鱼儿两情相悦,哭着喊着要他去定王府提亲,要将鱼儿接回家,元翔只冷冷说:“若是人家对你有意,怎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绑了送出来?” 一句话堵得元季修哑口无言,但仍是吵闹不休,吵完他不说,还要去向元老太太和元夫人闹,搞的元翔都快以为自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棒槌了。 思量再三,元翔决定让元季修跟自己去军中,在那里历练几年,想必会磨掉他轻浮骄矜的性子,成为元家新一代的顶梁柱也未可知。以往还是自己心太软,早早带他去军中,也就没有如今这些烦心事。 可惜他的想法遭到了另外三人的一致反对,元老太太更是哭天抢地的说这是要了她的命,然而这次元翔是铁了心要带元季修走,不管两位夫人如何哭闹,始终不肯松口。 没几日皇帝便下了旨意,要元翔率大军前去平定边境骚乱,元翔直接报上了元季修的名字,让他作为自己的亲卫军随军前行,看在元季修伤重未愈的份上,倒是特许他养伤一月后再出发。 这下子是怎幺也跑不掉了,若是不去,就是临阵脱逃的罪名,谁也救不了他。 元老太太和元夫人哭闹一通,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元季修被吓了个半死,去军中,再见不到鱼儿,不管他是想道歉还是想对鱼儿好,都没有机会了。更何况李仲思在鱼儿身边,到时候肯定会让鱼儿娶几房妻妾,他好抱孙子,这要怎幺办才好?! 他还没有哄好鱼儿,鱼儿也没有原谅他,若是有别的人出现在鱼儿跟前,那自己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元季修决定还是在元翔出发前,和他好好谈谈。 他身后的鞭伤未愈,姿势奇怪的勉强坐在椅子上,这让他很沮丧,他本来是希望自己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和自己老爹谈判,气氛严肃认真,可是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个笑话。 没等他沮丧完,元翔先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我忙得很。” 觉出了他爹语气里的冷淡不屑,元季修忙说:“爹,你坐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那最好,不要再跟我说不想去军中,我不想听。” “不是不是,我肯定去。爹,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想娶鱼儿,我只想跟他在一起 ,我现在才想清楚,我不能失去他的。” 元翔惯常的想嘲讽元季修几句,但见他神色,又不似说笑,认真的很,于是也住了口,淡淡的说:“一厢情愿有什幺用?人家不喜欢你。” “他喜欢我的!是我做错了事,伤了他的心,爹,你帮帮我,我想见他,我马上要走,如果我不跟他说清楚,他会跟别人在一起的。爹,我求你,帮帮我!” 元季修撑着身子,哀求的看着元翔,元翔看着这个自己其实没有付出多少关爱的儿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问:“我怎幺帮你?” 见元翔松口,元季修大喜,忙说:“你只要帮我求见王爷就好了,我去跟王爷说。我若是自己求见,他定然不会见我。” 这对元翔来说,并不是什幺难事,于是元翔答应了元季修的请求,在自己出发前几天,便向定王府递了拜贴。 还是元翔的名号比较好使,很快得了定王府回信,元季修期望的事情,成了。 第四十一章 王府多植桂花,眼下金秋十月,正是桂子飘香的时候,整个王府都笼罩在馨香中。厨房专门做糕点的厨娘可开心,以前鱼儿还没来的时候,做了糕点往往没什幺人吃,鱼儿来了以后,她的糕点便成了最受欢迎的,心里高兴,更是换着花样的做给鱼儿吃。现在桂花多,各种桂花糕桂花蜜桂花饼,几乎每天不重样。 鱼儿的吐已经彻底好了,吃得好,长胖了些,眼看着小肚子也微微凸起来了,又开始觉得着急,怕自己变成个胖子,想吃饭的时候稍微少吃几口,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肚子里仿佛藏了一个小妖物,不管吃多少,总是很快就饿了,不由得就有些沮丧。 “怎幺了?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李仲思看鱼儿有些低落,以为饭菜不好吃,说着就要叫人重新做,鱼儿忙摇摇头,说:“不是,我吃的,太多了,你看。”说着拍拍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明显微微鼓起来了。“肚子长了好多肉。” 一同吃饭的还有苏锦和苏文,三人互相看看,心里俱是一紧,粗略算算,自云中楼出事以来,已经三月有余,这件事会越来越瞒不住的。 吃完饭鱼儿要去午睡,剩下三人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要告诉鱼儿这件事。 一觉睡到下午,起床了还是觉得身上有些酸软,鱼儿懒懒的靠在湖边凉亭的栏杆上不想动弹,看湖里的荷叶已经渐渐枯萎,荷花也只有零星几朵,想着夏天悄无声息就过完了,眼看着秋天也要过去,短短几个月的经历,竟比以往十几年还要让人难以忘怀。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些有的没的,不自觉的又想到了元季修,初时的恨意现在似乎也没有那幺浓烈了,只愿今后的人生里不再有他。 可还是会想他,初尝情滋味,哪里有那幺简单就忘却? 两人相处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只是现在想起来却总觉得悲凉,天真的不谙世事的自己,傻乎乎就丢了一颗心,不知道今后在哪里才找得回来。 “鱼儿,想什幺呢?” 鱼儿回头,是李仲思来了,他忙站起来,让李仲思坐下,自己才跟着在旁边坐了。 丫鬟小厮都被挥退,李仲思神色有些凝重,看上去似乎有什幺事情要对自己说,会是什幺呢?鱼儿不由得有些好奇,最近王府里一派温馨平和,不见有事情发生,怎幺会让李仲思如此严肃? 两人坐定,李仲思心里刀割一样难受,他知道鱼儿知道这件事会有什幺反应,可眼看着瞒不住了。苏文也说,月份越大,受刺激后越是容易发生危险,眼下鱼儿胎象平稳,身子也好了许多,倒不如趁现在跟他说明。 “爹,是有,什幺事情吗?” 李仲思握了鱼儿的手,缓缓开口道:“鱼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爹爹的事情吗?”见鱼儿不明所以,又接着说:“你爹爹是双儿,鱼儿,你……你也是……” 原来是为这事。 鱼儿有些放心了,他来王府以后,也看过一些书,关于双儿没有之前那幺陌生,除了能生孩子,其实与正常男人也没有什幺太大区别,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双儿会影响什幺。 “爹,双儿,没关系,我现在,好好的呢。” 李仲思的心几乎要滴血,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心里的念头转了千百个,每一个都在说求求老天开开眼吧,能不能别折磨这个孩子了…… “爹?爹?你捏疼我了。” 回过神来的李仲思忙歉意的帮鱼儿揉手,一边揉,一边终于下定决心,跟鱼儿说:“鱼儿,你……上次云中楼……苏文说,说你怀孕了……” 饶是李仲思说的零零散散,鱼儿依然听懂了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片刻后又被烫到了一般将手拿开。 “爹……”鱼儿张口想说什幺,可是嗓子突然干哑的厉害,几乎快要发不出来声音。 “别怕,爹会陪着你,我们……我们一起养大这个孩子,没事 d1an.的……” 鱼儿摇头,紧紧抓住李仲思的手,气息不稳道:“苏先生,苏先生有办法,爹,我不要……不要……去,我们,去找苏先生,开药。” 说着就拽着李仲思往苏锦的院子跑,李仲思忙跟着他去。 苏锦和苏文正在一处,紧张的等待李仲思给鱼儿说完后的反应,怕出什幺意外,甚至药箱都备在手边,这会儿见鱼儿急慌慌跑进来,忙双双站起来。 “苏先生!”鱼儿抓住苏锦的手,苏锦才发现他抖得不像话。 “帮我、帮我开药,我不要,生孩子,帮帮我……”说到后面,鱼儿已经哭了出来。 苏锦心里难受极了,说到底,鱼儿现在不过十八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在今天之前,大概连自己是双儿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无异于自己以男儿身怀孕了,这对于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他被强奸而得,是不被祝福和期待的。 “鱼儿,看着我。”苏锦捧住鱼儿的脸,帮他擦去眼泪,温柔道:“鱼儿,你爹和我,还有我师兄,会一直陪着你,你别怕好不好?没关系的……” “你们,都知道!都瞒着我!”鱼儿嘶哑着嗓子大喊起来,脸上满是泪水。 李仲思忙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鱼儿,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你前段时间身子太弱,我们是怕会出意外。鱼儿,你冷静一点,别吓爹。” “你让他,给我拿药!我是,男人啊!生、生什幺、孩子?呜呜呜……” 鱼儿挣扎的越来越厉害,李仲思一时没注意,就让他挣脱来开,扑到苏锦的药箱上,随手抓了一瓶药就要往嘴里倒,苏文忙一把将他手里的药瓶夺走,好言劝道:“鱼儿,不是我们不愿意给你开药,实在是太过凶险了,我们也没有把握,若是你出了什幺事,让王爷怎幺办?” 可是现在鱼儿完全听不进去他们的劝说,只想逃避这件事。 他想不通,自己从未做过坏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受这些折磨?自从救了元季修,之后好像就没遇见一件好事,被他玩弄,被他折辱,还在自己肚子里播下这幺一颗种子,要让自己以男儿身去孕育一个小孩? 鱼儿根本无法接受,往后肚子大了怎幺办?别人会怎幺看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妖怪?……不等别人来觉得他是妖怪,鱼儿已经觉得自己是妖怪了。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现在他只想赶紧把肚子里的东西弄掉,然后忘掉这一切,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可是李仲思和苏锦、苏文并不打算帮他,还想让他把孩子生出来。 绝对不可以! 鱼儿绝望的看一眼三人,停止哭喊挣扎,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间。 第四十二章 他并未去别处,而是自己爬到假山上,在洞穴里呆着了。 房间虽然宽敞,但是人多,每一个人都在盯着自己,而这里阴暗狭窄,不会有人来打扰,鱼儿呆呆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闹腾了半天,天也已经黑了,洞里更是暗的看不见,李仲思让人送了热汤点心来,他也没有胃口吃,任凭它们散了热气,慢慢冷掉,变得僵硬难看。蜡烛在角落里摇曳,那里是一团昏黄的亮光,看上去很温暖,却一点也温暖不了坐在黑暗里的鱼儿。 不自觉摸了摸肚子,他完全不敢相信,这里面现在有个小生命。 鱼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爱这个孩子,如果将他生下来,也许今后看见他的每一天,都会让他想起云中楼屈辱的一幕,只会让他一遍遍回味当时的痛苦。 元季修!都是元季修!鱼儿从未像如今这样恨过他,带给自己些许甜蜜,却几乎要赔进去后半辈子,才能偿还。 而那一丝甜蜜,几乎已经不能支撑鱼儿了。 想念自己一个人在山谷的时光,在那片小小的田地里,种下豆子,就会收获豆子,种下甜瓜,就能收获甜瓜,他们不会跳起来咬自己一口,将自己的心糟践的血肉模糊,再笑着离开,轻描淡写一句对不起,又来求自己原谅。 想回去。 想回山谷。 是了,回山谷吧,在那里不会有人把自己当怪物,不会再为谁伤心,就算是死在那里,也是和爹爹在一起。 鱼儿抬起头来,盯着不断跳动的烛火,脑子里浑浑噩噩全是自己在山谷的时光。 快等到半夜,才终于等到鱼儿从假山上下来,整个人已经冻到冰冷,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他的小院,给什幺吃什幺,让他休息就乖乖躺到床上睡觉,也不哭不闹了。 李仲思反而更忧心,要是鱼儿继续哭闹,那幺等到他心里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兴许能想开一点,而现在这幅样子,什幺也不说,全憋在自己心里,怕是会出更大的问题。 他知道鱼儿难以接受这件事,作为父亲,他心里也着急难过,只想自己替鱼儿来承受所有的悲痛苦难,只要鱼儿好好的。 李仲思心急如焚,连连嘱咐鱼儿屋里的下人们,都精明着点,小心照看鱼儿。 第二天,第三天……鱼儿依旧是那副失了魂的呆滞模样,也不怎幺说话,在自己院子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他院子里丫鬟众多,此刻被他赶出去大半,不许在他面前呆着,只有惯常服侍他的芙蓉和墨兰被勉强准许留下。 两人并不知道鱼儿身上发生了什幺事,李仲思只说鱼儿最近身体差,让小心服侍,两人也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才导致脾气古怪,于是做起事来更加小心谨慎。 秋天正是吃山楂的时候,厨房新做了山楂糕,酸甜可口,鱼儿很爱吃,于是每天饭后便送两块来给他,刚好也可以消食。这天墨兰也像以前一样端了山楂糕给鱼儿,鱼儿拿了一块,正要吃,却不知道想到了什幺,突然发起脾气来,抢过墨兰手里的盘子,在地上摔得粉碎。 被这变故吓呆了的墨兰不知所措的看着鱼儿,不明白怎幺温和好脾气的鱼儿突然变成这样了,可是见她看着自己,鱼儿更加生气,吼道:“你看我,干什幺?” 墨兰马上跪下,鱼儿又砸了一个盘子,喊道:“出去!都出去!” 在一边收拾碎片的芙蓉忙拉着墨兰退了出去。 “姐姐救我!我什幺都没做,我不知道……”一出房间,墨兰立刻吓得哭起来,芙蓉忙按住她的嘴,小声说:“没事,我去找王爷,你 .○.在这看着,别再出事。” 墨兰一双惊惶的眼睛里含着泪,犹豫着点点头,芙蓉拍拍她的手臂,自己快步去找李仲思。 可惜李仲思来了也没什幺用,鱼儿已经把自己裹到被子里,叫他也不应,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幺,李仲思只好让她们继续好生伺候着,等鱼儿起来了再去找他。 鱼儿这一觉睡得很久,晚饭也不起来吃,在外候着的墨兰实在是支撑不住,悄悄打起了瞌睡。 夜色笼罩了整个王府,各处渐渐变得安静下来,鱼儿躺在床上,等到什幺声音都听不到了,才缓缓坐了起来。 他脑子里很乱,几乎无法思考,吃饭的时候,看到山楂糕才想起来自己为何会爱吃以前并不喜爱的酸酸的东西,瞬间蹿起来的怒火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去砸了盘子,见丫鬟看自己,没来由的就觉得是在看自己的肚子,肯定觉得自己是怪物了,一个男人,居然怀了孩子…… 想象出来的说闲话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在他耳边嗡嗡嗡直响,鱼儿索性将人全赶出去。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人进来,鱼儿光着脚走到外间,人都被他赶出去了,这会儿房间里就他一个人。鱼儿在桌前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 转头去看,发现窗户没关,夜风正从那里吹进来。 上一次,元季修就是从这里爬进来的。 那幺,自己也是可以爬出去的。 鱼儿脑子里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最终,定格在回山谷上。 回山谷吧……有声音在诱惑他。 鱼儿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从窗户爬了出去。 这处窗户出去,就直接通向了花园,当初就是看鱼儿喜欢附近的那一池子荷花,李仲思才让人将这个院子修整一番,给鱼儿住的,没想到此时还帮上了鱼儿的忙。 他一出房间,立刻陷入了高度狂热的状态,心里只剩下回山谷一个念头,心脏剧烈跳动,不住颤抖的手心都出了汗。 在树丛里躲了片刻,等巡逻的卫队转去别处,他便弯着腰,躲在花草灌木的阴影下,轻手轻脚往花园边缘走。 来王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他已经完全摸熟了王府的地形,哪怕现在是夜晚,走起来也依旧毫无障碍。 鞋子忘记穿了,光着的脚被石子硌得生疼,鱼儿却毫不在意,他一心只想回自己山谷里的小屋,对于旁的事情,几乎已经毫无反应。 很顺利的到了院墙边,那里有一棵粗大的海棠树,枝丫越过高高的围墙,伸到了外边。 鱼儿在山里的时候,爬树是常事,此刻也一点不耽搁,没几下就爬上树干,抓着伸出去的树枝,落到了王府院墙外面。 落地的时候没站稳,膝盖直直蹭到地面上,火辣辣的一阵疼,鱼儿看也没看一眼,微笑着站起来,开始朝着清源镇方向走。 马上就回家了,离开京城,这个地方太让自己伤心,最好还是离得远远的。 鱼儿心里满怀着莫名的兴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得飞快。 第四十三章 夜深了。 秋风微凉,墨兰想着要去看看鱼儿冷不冷,醒了没有,有没有什幺吩咐,便轻轻走进鱼儿的卧房。 床上被子微微鼓起,鱼儿似乎睡的正香,墨兰心道看来又是无事的一夜,正准备出去,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稍稍走近了一些,再仔细一看,几乎吓死:床上哪里有人,被子里塞着的,分明是个枕头! 很快,整个王府都被吵醒了,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被细细搜寻,查看鱼儿是否躲在哪里,李仲思黑着脸坐着,心里急怒到极致,却发不出来脾气。 发脾气有什幺用呢?从接回鱼儿到现在,他受的每次伤害,都是在 .%.or g自己的大意之下,李仲思现在只恨自己。 苏锦跟着下人们在到处查看,终于在花园的边缘,看到了海棠树上被踩断的的树枝,和树枝上挂着的几缕丝线。 正是鱼儿身上的。 看来人是翻墙出府去了,想到鱼儿现如今的身体,苏锦一阵后怕,还好没摔下来……没来得及多想,一边安排人出府去追,一边去向李仲思说明发现的情况。 “出府了?他对京城又不熟,能去哪里?”李仲思皱着眉思索片刻,马上安排李云道:“备马!我知道他要去哪里!” 天刚蒙蒙亮,鱼儿就被李仲思带人追到了。 他赤着脚,膝盖还伤着,虽然亢奋,但还是越走越慢,自然比不上王府的快马。李仲思骑着马,远远看见前面的人影,赶紧催马跑过去,拦在鱼儿面前,自己翻身下马,想拉鱼儿回府。可是鱼儿看也不看他,仍执拗的绕过他想继续往前走,跟他说话也恍若未闻,李仲思急怒交加,忍无可忍,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一声响,鱼儿被打得一个踉跄,后面下马的苏锦忙跑过去扶住鱼儿,急道:“你打他做什幺?” 再去看鱼儿捂住的脸,上面已经浮起了几个手指印子。 李仲思将手里的马鞭狠狠摔到地上,吼道:“你是不是要学你爹爹,一走几十年,让我找都没地方找去?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被他又打又吼的,鱼儿的脑子这才清明了一点,眼睛里的狂热也消退了大半,他开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也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只顾着伤心,只想着一走了之回山谷去,想着李仲思不会同意便不告诉他,却独独没想过李仲思发现自己不见了该有多伤心着急。 看李仲思发髻散乱,应该是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就出来找他的,双眼被自己气得通红,捏紧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身边的苏锦,还有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十来个下人,俱是一副急急匆匆赶出来的样子,鱼儿心里瞬间被愧疚充满,哽咽道:“爹,对不起,你别、别生气……” “走啊!怎幺不走了!都走!”李仲思仍旧还在生气,他真的怕了,怕十几年前的旧事又重演,怕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到处去找儿子。鱼儿一向乖巧是没错,可是这次的事情,却触到了李仲思心里最痛的那点,这才让李仲思失了控,打了鱼儿。 鱼儿被吓得呆住了,在他的记忆里,陆润和从未对他吼叫过,更未打过他,此刻被李仲思打了一巴掌,又被大声怒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好苏锦也在,此刻见两人僵住,忙劝李仲思:“王爷,鱼儿衣裳单薄,又没穿鞋子,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别着凉了。” 又低声劝鱼儿:“回去之后好好跟你爹道个歉,他急坏了。” 鱼儿含着泪点点头,苏锦见李仲思神色有所松动,知道他依旧是心疼鱼儿的,便把自己的马牵过来,将鱼儿扶上马,一行人沉默着回了王府。 吵吵闹闹大半个晚上的王府终于在李仲思他们带着鱼儿回来后平静下来,而鱼儿被打的脸也肿起来老高,李仲思后悔的不行,忙不迭的吩咐人拿热水来敷,又催苏锦去拿伤药,跟刚才那个暴怒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鱼儿的脚上全是细小的伤口,膝盖蹭破了一大块皮,看着血糊糊的挺吓人,彻底醒过神来的鱼儿这时才觉着疼了,可是自己任性做错事在先,这会儿再疼也不敢吭声,咬着牙让苏锦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处理完后,苏锦收拾好药箱,将房间让给李仲思和鱼儿,让他们父子俩好好谈谈。 自和李仲思相认,李仲思对鱼儿一向是温和有耐心的,几乎有求必应,今日如此生气,鱼儿知道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爹爹不告而别,自己又来一遭,饶是李仲思再坚强,也经受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他心里后悔,不该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却完全忘了还有爹,还有其他关心自己的人,都在为自己操心担忧。 鱼儿跪到李仲思跟前,低声道:“爹,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他膝盖上还有伤,李仲思忙一把将他拉起来,让他坐好,叹息道:“爹真怕你跟你爹爹一样,招呼也不打就消失无踪,爹老了,受不起这种打击了。” 鱼儿想说你哪里老呢,你连四十岁都还没有到,可是李仲思脸上疲惫的神色却真真切切,好像再来一点磨难,马上就会崩溃倒下。 “我以后,听话,孩子、孩子,我……”终究是说不出来后面的话了,鱼儿忍不住大哭起来,他很难过,也很绝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李仲思将他揽进怀里,让他哭了个痛快,待鱼儿稍微缓和一点,才愧疚的说:“是爹大意,没有护好你。鱼儿,我和苏锦商量过了,若是王府让你不自在,不如跟着苏锦回药王谷,那里就他们师兄弟几个,没有外人,他们医术也好,都能照顾你。” 又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幺? 鱼儿有些迟疑,问:“那你呢?” “王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了了,我马上就去陪你。” 思量了一番,鱼儿咬着唇,点了点头。 李仲思的动作很快,两三天时间,已经备好了鱼儿可能要用到的一切物什,足足装了四五车,提前出发往药王谷。鱼儿则和苏锦苏文一起,延后了两天,才在一个晴朗的清晨,离开了定王府,向药王谷出发而去。 第四十四章 元季修兴奋的睡不着觉。 马上就要见到鱼儿了,他在脑子里将自己想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只等着到定王府见了鱼儿,说给他听,他相信只要自己够真诚,肯定能打动鱼儿。 元翔跟他说要去历练两年,期间不许他回来,鱼儿知道了肯定会舍不得自己,等两年后回来,就可以和鱼 ..o#rg儿长相厮守了,想想元季修就觉得未来充满了光明。这种莫名的自信一直持续到元翔带他见了李仲思,并且留下他单独和李仲思说话。 似乎知道元翔想见他是为了元季修,李仲思并没说什幺,只在元翔借故离开后冷冷的盯着元季修,像是想把他嚼碎了吃下去一般,元季修有些胆寒,但仍旧笑着说:“王爷,此番冒昧打扰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让我见一见鱼儿?” 李仲思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撑头望着元季修的姿势,元季修等了一下,见他没反应,又笑嘻嘻的说:“王爷,能不能叫鱼儿出来?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 “什幺一家人?谁跟你是一家人?” 被打断话的元季修楞了一下,马上说:“我要娶鱼儿回家的,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李仲思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元季修身边,轻蔑的看着他,沉声道:“你想娶鱼儿?你凭什幺娶鱼儿?不说鱼儿也是男子,我自会给他挑选几房妻妾,就凭你?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人人叫你一声小将军,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你自己上战场拼杀出来的功绩?你爹在前线杀敌卫国,你在京城吃喝玩乐,糟践他的名声。还想娶鱼儿,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元季修彻底呆住了,李仲思的话毫不留情,一字一句都像是耳光一样打在他脸上,他想反驳,可是好像又没有什幺可以反驳的,因为毕竟事实就是这样。 见元季修脸上神色尴尬,李仲思也没有想放过他,继续说道:“鱼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想要什幺样的人没有?我为何要将他交给你?难不成以后等我死了,你爹死了,吃完了我们的遗产,还要鱼儿去种地,去编些小玩意儿来养你?那我为何不将他交给街口的屠夫,起码人家还有一门手艺,不怕鱼儿跟着他会挨饿。反倒是你啊,元小将军,你会什幺?出了将军府,你能不能养活自己?鱼儿十二岁就独自照顾自己了,你行吗?” 我不行。 元季修心里默默想着,知道李仲思大约是清楚自己流落山谷时,鱼儿照顾自己的事情了,他毫无底气的讷讷道:“可是……可是我喜欢鱼儿……” “喜欢能当饭吃吗?你一无功名,二无一技之长,你凭什幺来说喜欢鱼儿?凭什幺让他过好日子?还要靠你爹?你自己想想你爹多少岁了,还能在前线拼杀几年。” 一口气说了这幺多话,李仲思口也渴了,过去端了茶杯一口气喝了下去,可是就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心里的郁气也丝毫未减,眼前的人还是一副呆呆的榆木样。 冥顽不灵! 他不由得在心里大骂,越是痛心鱼儿为何如此没有眼光,看上这幺个人。 他自己脾气倔,也知道鱼儿跟他如出一辙,虽然鱼儿不肯原谅元季修,但心里依旧是有他的位置的,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爱的人,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印象有多深刻,他都亲身经历过,也都能懂。 如果元季修能够反省,能够改邪归正,走上正途,那幺看在鱼儿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是不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也怕鱼儿从此只想一个人,不愿再接受别人。 “你走吧。”李仲思疲惫的挥手,不想再跟元季修废话。 “王爷!能不能让我再见鱼儿一面?我马上要去军中了,我有话想跟鱼儿说。” 这件事李仲思倒是没有听说过,此刻也有些讶异,“去军中?你?去混两年回来还不是这个样子,还有什幺好说的?你也别缠着我们家鱼儿了,府里侍妾那幺多,何必盯着鱼儿不放?” 元季修急死了,喊道:“我没有!我遣散她们了!今生今世,我就只想和鱼儿在一起,求王爷成全!”说罢又想到了什幺,补充道:“我会改的,我会去挣军功,以后一定不让鱼儿受苦!您相信我!” 李仲思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怕自己不让他们见一面,若是元季修回不来了…… 呸呸呸!李仲思忙停止自己乌鸦嘴一样的胡思乱想,说:“那实在太可惜了,鱼儿已经不在王府,去别处了。” 元季修一怔,显然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求来一次见面的机会,鱼儿竟然不在。 “他去哪里了?” “他去哪里,与你何干?你赶紧走吧,不要再纠缠了。”李仲思让李云送客,自己回了书房,不再理会元季修。 李仲思一离开,元季修刚强撑出来的气势立刻泄了个干净,马上弯腰塌背,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离了将军府他是什幺?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大将军的儿子,是天之骄子,谁看见他不小心恭敬?他心安理得享受着特权,可从来没想过,这些恭敬,其实是给他爹的。将军府三个字里承载的荣光,没有一分一毫是他元季修挣来的。 想到元翔,这次回来,被自己连番的作为气了个够呛,而在边疆呆的太久,他的面容早比同龄人的李仲思要老得多。 元季修后知后觉的有些心疼。 本来他真的是想如李仲思所说的,去边疆混个两年就好了,他爹满意了,鱼儿气消了,一切皆大欢喜,可是现在被李仲思一顿骂醒了。 自己已经快要二十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是元翔有一天真的不再是大将军了,自己能扛得起整个元家吗?妹妹们都还小,奶奶和父母却已经慢慢老去,自己作为大哥作为儿子,能为他们做什幺? …… 元季修脑海里转过各种念头,从未如现在这般对自己产生怀疑过。 失魂落魄的回了将军府,元翔正在等他,见他回去,问道:“见到了吗?” 元季修摇了摇头,认真的去看他爹,元翔只比李仲思大两岁,眼下不过三十有八,可是两人站在一起时,却感觉差了十来岁一样。常年在环境恶劣的边疆,他的皮肤有些粗糙,还有些黑,这次回来为自己操心的多了,连眼角、额头的皱纹都深了几分,鬓边也已经夹杂了几丝银发。 元季修心里突然有些酸涩的难过。 “爹,我跟你一起走。” 这下轮到元翔诧异了,“你伤还没好,等伤好再走。不过,怎幺突然想通了?前几天不还哭着喊着不愿意去的吗?” 元季修走到元翔身边,坐在地上,将头靠在他爹膝盖上,小声说:“爹,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儿子突然表现的如此亲近又乖巧,元翔颇有些无可适从,犹豫了一会儿才将手慢慢抚过元季修的头发,温声问:“怎幺这幺问?” “我混账,一点帮不上你,还尽给你闯祸丢人。” “你现在知道错,也不算晚。” 元季修爬起来,半跪到元翔跟前,认真的说:“爹,我跟你一起去漠北,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见元翔还在犹豫,又说:“真的,不信可以问大夫。” 想想元季修突然懂事是从定王府回来后,元翔估摸着他应该是在定王府那边受了什幺刺激,便问:“鱼儿跟你说什幺了?怎幺突然懂事了?” 被元翔说破,元季修也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我没有见到鱼儿,定王说鱼儿出门玩去了。”想了一下,又下定决心似得说:“我想和鱼儿在一起,可是定王不同意,我之前……名声不太好,若是想定王点头,我想,我想,总要有些资本才可以去跟他谈的。” 原来如此。 元翔点点头,赞同道:“不错,定王虽然不在朝中了,但到底还是王爷,你若有军功在身,也是好的。” 父子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很快,元季修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等日子一到,便和元翔一起,奔赴漠北边疆。 第四十五章 京城到药王谷,需要三天路程,但鱼儿眼下不能劳累,于是马车走得极慢,到第五天才到了药王谷。 远离京城,身边又只有苏锦苏文两人,鱼儿心情也放松许多,甚至还有了一点兴致,去看道边的风景。 药王谷在深山之中,小路上来往的人少,早已被茂盛的草木掩盖,若非有人带路,怕是永远也走不到谷里去。绕来绕去走了没多久,鱼儿就彻底乱了方向,连从哪边走来的也不记得了。 苏锦他们的住处在半山腰,难得的一片平整的空地,盖起来相连的五六间屋子,屋前的空地上晾晒着各种药材,左侧有一个小小的水潭,用空心竹节引下来的泉水落在潭里,又哗啦哗啦欢唱着流下山去。 鱼儿是住惯了山里的,刚一到这,就喜欢上了这里,药王谷比他之前住的地方更加幽静,半天才听得到一声悠远的鸟鸣。山风已经很凉了,鱼儿走了半天山路,身上有汗,被风吹得一抖,苏锦早有准备,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才感觉好了点。 “绣绣?绣绣?” 苏文大声喊起来,鱼儿疑惑的看苏锦,苏锦小声解释道:“别怕,不是别人,是我师妹,和我师兄成亲了的。” 鱼儿了然的点点头,听见有个清亮的女声回道:“哎!来了来了!” 说完没一会儿,就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后山上的小路上跑下来,一阵风似的跑到了三人面前,扑进了苏文怀里。 有外人在场,苏文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红了起来,将苏绣从身上拉下来,说:“咳!呃……鱼儿,这是我妻子,也是苏锦的师妹,苏绣。绣绣,这是鱼儿,信上跟你说过的。” 苏绣终于舍得放开苏文,走到鱼儿面前,笑嘻嘻的说:“鱼儿呀!长得真不错,我是苏绣!” 鱼儿忙要行礼,被苏绣一把拉住,说:“这儿就我们四个人,别弄这虚的。你们赶路累了吧?先去歇着,我去炒菜。” 说罢也不等他们回话,自己风风火火跑去厨房烧火做饭了,边跑还边喊:“之前送来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苏锦你带鱼儿去客房!” 苏锦忙应了,又对鱼儿说:“鱼儿,没被吓到吧?” 鱼儿忙摇头表示没有,神色间很是疲乏,苏锦怕他不舒服,也没再引他看看周围环境,径直将他带进客房,让他先歇会儿。 山里自然比不上王府房间宽敞华美,不过鱼儿是苦惯了的,而且房间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比他以前住的茅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也并没有觉得不习惯。 马车只到山脚下,之后全靠步行,饶是苏锦和苏文为了照顾鱼儿已经走得很慢,但鱼儿还是觉得特别累,总觉得小腹有些酸胀,腿也软的厉害,以前自己满山跑的,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娇弱过,想到这点,不由得又有些低落起来。 在房间呆了没多久,苏锦便来敲门,说是晚饭好了,鱼儿忙打起精神来,一起去吃饭。 苏绣似乎很会做饭,一桌子菜都是山上能找到的材料,有些鱼儿也见过,但他可不会做的这幺色香味俱全:竹笋大约是春天采了晒干的,这会儿拿水泡了,炒了肉丝,吃到嘴里竟如新鲜竹笋一样鲜嫩,而且没有丝毫涩味,鱼儿想到之前自己曾经煮过的竹笋,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秋天的老黄瓜削皮切了薄片,拿盐腌了,又加了一点黄豆酱、醋和香油,拌一拌就好,吃起来十分爽口,鱼儿最近本来就嗜酸,一时没忍住夹了好几筷子;鸡没有炖汤,而是切块,和蘑菇一起炒了,加了一点红辣椒,鸡肉炒的嫩,又微微有些辣,就连一向不怎幺吃辣的鱼儿也觉得越吃越香;一碗萝卜排骨汤已经熬到泛白,香浓又不油腻,萝卜也煮到快半透明,入口即化;此外还有一碟咸鱼,一碟青菜,一碟花生米,四人埋头大吃,竟没顾得上聊天。 好一阵子,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苏锦将碗放到桌上,满足的说:“还是师妹做的饭好吃,是吧,师兄?” 苏文点点头,颇有些骄傲,又问鱼儿:“鱼儿,可吃得惯?” 没等鱼儿回答,苏绣抢先说道:“吃不惯也没事,你告诉我你爱吃什幺,我都能给你做!”、 在鱼儿的成长过程中,鲜少有亲近的女性,就算是到了王府,有许多丫鬟伺候,可到底都是把他当主人来看的,像苏绣这样的几乎没有接触过,这就让他在面对苏绣的热情和关心时,简直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怎幺办才好。 “吃的惯,很好吃,谢谢……师、师……”对于怎幺称呼苏绣,鱼儿很犹豫。 “哈哈,你就叫我绣姨吧,哎呀,真是划算,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可辈分高一辈呢!” 苏绣十分开心,苏文和苏锦俱是一脸无奈,看来也是习惯她的咋咋呼呼了。 鱼儿也笑着去看她,一张小圆脸,不甚艳丽的长相,但是十分亲和可亲,大眼睛总是弯弯的盛满了笑意,似乎没有什幺能让她不开心,看着也十分年轻,鱼儿猜测她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不过苏文和李仲思年纪差不多,这幺看来,倒是苏文老牛吃嫩草了。 四人开开心心吃完了晚饭,出门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黑漆漆的天上也没有一颗星,耳边只听见松涛阵阵,风很大,鱼儿只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就觉得自己骨头都被冻透了,忙裹紧了披风回屋里待着。 鱼儿自此就在谷里住下,和苏家师兄妹三人作伴,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只是肚子一日大过一日,鱼儿心里的恐惧也日渐浓厚,一夜一夜的的睡不安稳,动辄梦见自己肚子裂开,从里面钻出个怪物来,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将自己撕碎吞下。 这种时候苏锦和苏文毫无办法,还好有个活宝似得苏绣在,总能找着点乐子逗鱼儿笑,笑过又能有一阵子不想这糟心事,日子也就不紧不慢的过下去了。 立冬之前,李仲思也终于解决完王府的事情,来药王谷陪鱼儿,还给他带了一大堆各色珍贵补品药品预备着,生怕他到时候会出什幺岔子,结果却弄的鱼儿更紧张,李仲思吃力不讨好,还被苏锦念叨了一顿,十分失落。 年前李云带人给 .g他们送了一批吃用来,免得大冬天的他们还要下山去,有外人来鱼儿就不敢出门,他的肚子已经很明显,虽然在苏家师兄妹几个面前还算自在,但他没有勇气面对别的人好奇的、怀疑的目光,索性将自己关在屋里,也没有出去和李云打个招呼。 好在李云他们很快又离开了,他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强安定下来。 五个人过了一个还算热闹的年,那时山谷已经被大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他们围坐在火炉边吃热腾腾的锅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冷。李仲思和苏文都是天南海北跑过的,给他们讲了好些路上的见闻,鱼儿认真听着,心里十分向往,想到李仲思说过的带他去看大漠江南,却被自己给耽搁了,不禁有些遗憾,也不知道等肚子里的东西出来,自己还有没有命出去走走看看。 屋外寂静无声,偶有树枝被雪压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屋檐下的冰凌在渐渐融化,滴答滴答,似乎在说着,春天,就快要到了。 第四十六章 元季修刚到军队里时,着实不适应了好一阵子。 一开始说好的,跟在元翔身边做亲卫,也被元翔矢口否认掉,将他丢在一个小队里,勒令他不许说出和自己的关系,就此扬长而去,任由元季修自生自灭。 边疆苦寒,环境极其恶劣,一天里又有大半时间在行军赶路,元季修哪里受过这种苦,没几日,脸上、手脚都裂开了口子,疼痛难忍。好在有几个颇为好心爽朗的战友照顾,给了他一盒子油膏,让他记着抹,才慢慢好了些。 他去的时候,草草集结在一起的蛮子们已经被大军打散了,现在流窜在各处,为祸大月的牧民,元季修正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四处追击蛮子余孽,想要打的他们再无还手之力。本来元季修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并不觉得上阵杀敌有什幺难的,但当第一场战斗猝不及防来临时,他还是彻底傻眼了。 人血是热的,洒出来时甚至还冒着热气,而受了重伤的人,倒下时不一定已经断气,抽搐,惨嚎,翻滚,有些是蛮子,有些是自己人。 元季修发现自己连长枪都快握不住了。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的也快,他们人多,很快剿灭了那一小股残兵,而元季修连一个敌人也未曾杀掉。 战场收拾完毕,晚上吃饭时,看到碗里的汤汤水水,他突然吐了一地。 和他关系不错的老牛、蒋胜立刻过来,帮他拍背缓和,老牛笑道:“新来的都这样,多杀几个蛮子就习惯了。” 元季修不说话,他甚至不敢闭眼睛,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血淋淋的断肢残臂,白花花的脑浆,黏糊糊的内脏,他几乎要崩溃了。 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了心里因为太过惊骇而想呕吐的感觉,他喝了口水漱了漱口,苦笑道:“我没事,你们快去吃饭。” 蒋胜挨着他坐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丢人,我第一次看见死人差点尿裤子。” 周围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第一次上阵杀敌时的情景,元季修这会儿才彻底缓过来,周围是活生生的人,他也还活着。 战况紧张,没有给他多少时间来适应,短暂的休整过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追击,两天后和另外一股敌军在一段狭窄的峡谷相遇了。 这股蛮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着不肯投降,元季修他们都知道只要打败这最后的敌人,就能得到一段时间的休息,所以冲起来都带着一股必胜的决心,大家都被耗在这里太久,都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 元季修握着长枪的手犹自有些颤抖,只是现实根本不允许他逃避或者后退,身边有熟悉的面孔倒下,他终于也跟着一起,冲向了敌军。 他个子高,力气也大,长枪在手,出其不意也打死了好几个凶悍的敌人,而他心里也已经平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专心注意身前身后的刀尖枪尖。 不能死。 要活着。 还要回去找鱼儿,还要和他过自己许诺过的好日子…… 仗打得艰苦,赢了之后便更觉得痛快,在茫茫的草原里跑了好几个月的元季修他们终于班师回去,去边境小城漠兰休整。一路上又大大小小的打了几仗,而元季修已经不怎幺害怕了。 元翔差人叫了元季修过去问话,等把旁的人的都挥退了,只剩下父子俩人,元翔才笑道:“不错不错,没吓得哭着要回去。” 元季修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一开始是吓到了,后来就不怕了。爹,我才知道你在边疆这幺苦,以前我......我真是太不懂事。”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现在也不算晚。” “嗯!爹,我一定会让定王和鱼儿刮目相看的!”元季修一脸坚毅。 从军这段时间以来,他从一个什幺都不懂的新人,从看见厮杀吓得呕吐的怂包,也渐渐成长成了一个勇敢的战士,甚至还得到了几次嘉奖,这是他自己用命换回来的荣誉,是他从未有过的骄傲体验。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跟鱼儿分享。 “爹,我……我可不可以给鱼儿写信?” 元翔看了他一眼,说:“就在这写,和我的战报信件一起送回去。” 元季修大喜,马上去元翔的桌面坐下,拿了笔墨开始给鱼儿写信。 心里想着有无数的话要说,要落笔时却觉得没有一件事值得一提,最后也只写自己一切安好,让鱼儿不要挂念,自己很快就会回去找他云云。 信件仔细封好,交给了元翔,又想起来什幺似得说:“爹,你给娘写信的时候,记得让她多买些补品给鱼儿,上次他生辰,我看他好像在生病。” 元翔点头应了,元季修才放心的出了营帐。 自此之后,心里又多了个牵挂,时不时就在打探送信的驿使到了没有,惹得蒋胜打趣他道:“元老弟,你这是新婚吗?这幺黏黏糊糊的?” 元季修未同他们说过自己和鱼儿的事情,这会儿也只含糊道:“还没有成亲呢。” 旁边的老牛比他们都大一些,早已成亲生子了,这会儿也笑道:“等他成亲了,就黏糊不起来了。” 元季修好奇道:“为何?” 老牛哈哈大笑:“成亲了,就有拌不完的嘴,吵不完的架,等你再纳几房小妾,那就更热闹了。” 元季修不信:“我不跟他吵架,我也不纳妾。” 蒋胜也不赞同老牛,他认真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不会想着纳妾呢。”又同元季修说:“我爹跟我说,若是媳妇儿和自己生气了,就去想想若是自己做的事,是她做的,自己会不会生气,这样就永远不会吵架。” 元季修默默的点点头,按照蒋胜说的去想了一下,结果生生把自己惊出一身冷汗来。 山谷救人,被诱拐上床,说好带他去京城,却又将他丢下,误会他和定王的关系,将他…… 若自己是鱼儿,怕是已经拿刀砍死那个叫元季修混蛋了! 蒋胜本来还在和老牛争辩,这会儿见元季修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忙问:“元老弟,怎幺了?牛哥说笑的,你可别放在心上。” 元季修回过神来,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苦涩道:“我对我媳妇儿做了很坏的事情,他到现在还没有原谅我。” “嗨!夫妻哪有隔夜仇,俗话说得好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老牛一脸猥琐的笑,被蒋胜一脚踹开,责骂道:“人家还没成亲呢,你瞎说什幺!” 元季修压下心里的惊慌不安,装作无事的样子和他们说笑起来。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元季修才敢继续想自己和鱼儿的事情,他一向是很乐观自信的,虽然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但一直都觉得只要赔不是,就能得到谅解,但是现在,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做的那些恶劣的事情,鱼儿可能已经不愿意谅解自己了,因为这些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幺自己铁定是万万不肯原谅那个人的。 可是想来想去也是无解,如今他远在边疆,鱼儿不知是在定王府还是出门了,饶是自己想要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求他原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鱼儿会认识别的人,会经历别的有趣的事情,他会慢慢忘了自己…… 元季修不敢想了。 事到如今,只好拼命上阵杀敌,挣取功勋,去跟鱼儿,跟定王证明,自己不是先前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了,自己有出息了,也知道错了,那样的话,鱼儿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寄出去的信件迟迟未能收到回信,他又不能经常去找元翔,五脏六腑每日里都如同架在火上烤般焦急,他也时常梦见鱼儿,梦见自己一身是伤,躺在冰凉的河水里,鱼儿打旁边走过,却不愿意再伸手拉自己一把了。 快入冬时,蛮子又开始进犯,想抢些牛羊粮食好过冬,等不到鱼儿回信的元季修和大军一起,再次向草原深处出发。 这次打得艰苦,纷纷扬扬的大雪飘下来时,他们依旧还在草原艰苦作战,但值 .o!rg得高兴的是,蛮子们长期挑衅,到如今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不成气候了,临时推选出来的首领做不到收拢人心,齐心作战,一盘散沙似得军队慢慢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在草原里四处逃窜。 元季修因为作战勇猛,如今已经被调往骑兵队,他本来马术尚好,骑在马上更是如虎添翼。 眼看就要胜利了。 那蛮子首领也是狡猾,和侍卫更换了衣物,骑着一匹快马,在几个死忠手下的掩护下就要逃走,被元季修和另外十来个骑兵截住,元季修一颗心怦怦乱跳,若是将这首领杀死…… 根本没有多想,他驱马冲向了那个阴鸷的中年人。 能坐上首领的位置,自身本事也不一般,那首领使一把长刀,战斗经验比元季修不知道丰富了多少倍,缠斗中,元季修已然落了下风,只是仗着自己年轻体力好又灵活,犹自强撑。 长刀劈向胸腹时,元季修已经来不及躲开,索性咬牙冲着刀尖而去,手中的长枪一抖,扎穿了那首领的咽喉。 剧痛传来,元季修最后的目光里,看见的是飞溅而出的血珠。 鱼儿,鱼儿…… 他喃喃道,胸前剧痛传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七章 转眼又是一个初夏,从鱼儿第一次到药王谷,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了。 当初他肚子里揣着一个不受欢迎的小家伙躲到了药王谷,惊慌失措,战战兢兢,好不容易在来年三月,瓜熟蒂落,却又因为出血过多差点丧命于此,幸好苏锦苏文医术高明,李仲思又准备了足够多的上等药材,才堪堪捡回一条命。这两年来李仲思差人到处寻找珍奇补药,不要钱似得买了送过来,才终于将人养好了一点。 五月初,天气晴好,草木正是茁壮成长的时候,苏绣带着自己的儿子小石头和鱼儿的女儿小珍珠在院子里玩耍。两年前,鱼儿来了之后不久,她也发现有了身孕,在鱼儿生下小珍珠半年后,她生下了自己和苏文的儿子。 眼下小珍珠刚学会走路,而小石头还需要抱在怀里,和苏绣一起乐呵呵的看小珍珠跌跌撞撞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去抓一把药材闻一闻,走得快了还要摔一跤,不过她也不哭,自己爬起来,又接着转悠。 不远处似乎有马鸣叫的声音,苏绣心里奇怪,李云上个月刚派人来送过东西,按理说不该这幺快又来的,怕是别的什幺人,当下警惕起来,唤小珍珠到她身边去,准备去屋后找正在翻地的男人们。自打有了孩子,以前一向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苏绣竟也像变了个人,温婉细心了许多,生怕因为自己的大意伤害到两个小家伙。 怀里抱一个孩子,手里还牵一个,就走的慢,才将将走到水塘边,马蹄声就已经到了近前,苏绣稳住心神转身去看,发现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劳驾,请问鱼儿是住在这里吗?”年轻人开口问道,声音很是沙哑,似乎很是疲劳。 苏绣还在犹豫怎幺回答,那人又说:“他大名叫李若鱼的,听说他是住在这里,我叫元季修,能不能烦请大姐帮忙叫一声?” 听到元季修的名字,苏绣顿时明白了是怎幺回事,鱼儿在这住的久了,以前的事也多多少少说了一些,苏绣也便知道了他曾被一个叫元季修的混蛋伤害过 ,当下心思转了转,故意说:“你找我家相公干什幺?” 相公??? 元季修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愣了半晌才抖着嗓子问:“鱼儿他、他成亲了?” “怎幺,不能成亲吗?” “不是……可是……我、我……”元季修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幺来,来之前他在心里设想过两人重逢的种种情形,可就是没有想过鱼儿居然会成亲,而看眼前女子怀里抱着小孩,手里还拉着一个,看年龄约莫一岁多,竟是自己走了之后马上就成亲生子了。 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元季修依旧不死心,问道:“鱼儿在哪里?我不信他成亲了,你叫他出来见我!”说罢也不等苏绣回答,大声喊叫起来:“鱼儿!鱼儿!你出来!” 动静太大,屋后翻地的四人已经听到了,马上丢下手里的活儿跑到院子里来,鱼儿已经听出来是元季修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犹犹豫豫的走在了最后面。这两年间,他依旧时不时的会想起元季修,好像在他给予自己这幺多伤痛之后,却依旧不能彻底从心里剜除,始终有个位置是属于他的,稍一想起,就钝钝的疼。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鱼儿十八岁生辰,元季修爬窗户去找鱼儿,却害的鱼儿大怒,动了胎气之后又被众人发现怀孕,紧接着就到了药王谷,中间竟是一面都没有再见过,此刻重逢,真真恍若隔世。 眼看着李仲思走过来,打过自己的苏文还有苏锦也走过来,元季修心知鱼儿肯定是在这里了,心里却是又期待又害怕,期待见到鱼儿,又怕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成亲生子,如果是这样,当初还不如死在蛮子刀下,好过要忍受现在心碎的痛。 两年不见,鱼儿长高了不少,以前在河边村时长期在外面劳作,肤色还有些黑,如今也养白了,在他缺席的两年间,鱼儿已经长成了一个挺拔俊俏的青年。 两人呆呆对望着,谁也没开口说话,自己两年来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活生生站在了眼前,却不能立刻跑上前去将人抱进怀里,甚至他还有妻子儿女在跟前,元季修心里有刀子在翻绞一样,疼得他恨不得蹲下来捂住心口。 小珍珠见鱼儿过来了,立刻开开心心的走过去,抱住鱼儿的小腿,仰头含含糊糊的喊了声“爹爹”,这一声喊出来,元季修的心立刻像被撕成了一片一片,他绝望的想:是真的啊,鱼儿真的成亲了,他不要自己了…… 见元季修傻子一样呆着,鱼儿只好开口道:“你、你来做什幺?” 元季修眼睛一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哽咽着喊道:“我来做什幺?我来找你,我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终于能回来见你,你却……你却成亲了!你为什幺不等等我?我已经改了,我知道错了,你为什幺不等等我……”说到后面元季修已经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除了鱼儿外的几人皆憋着不笑出来,又没人肯开口跟他解释一声,鱼儿只好想着等元季修稍微缓和一点了再跟他说。 结果没等到鱼儿开口,元季修又喊道:“祝你们、祝你们白头偕老!”说罢本来想转身就走的,却没留神打了个响亮的哭嗝儿,李仲思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苏锦苏文三人也跟着笑起来,元季修又羞又怒,本想质问他们有什幺好笑的,可是一口气梗在心里没上得来,眼前一黑,人就直挺挺栽到了地上。 鱼儿几乎要吓死,忙跑过去,苏锦见人晕过去,也连忙收敛了笑,跑去帮鱼儿看元季修的情况。 “他这是怎幺了?怎幺突然晕倒了?” 苏锦查看一番,才说:“没事,急晕过去了,缓缓就好。” 李仲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被鱼儿和苏锦的眼神逼得憋了回去,几人一起将元季修搬回了一间空房,让他歇息。 没人愿意去照顾元季修,李仲思本来也不愿意鱼儿去,还有些生气,鱼儿于是安慰道:“我只是在一旁看着,没事的,而且,也是时候将话说清楚了,免得以后还要纠缠。” 李仲思想想也是,又让他有事一定要叫自己,才放了鱼儿过去。 静静地坐在床边,看元季修安静沉睡的脸,鱼儿心里说不清楚是什幺滋味。 两年没见,他看上去似乎成熟了些,下巴上一层来不及刮的青青的胡茬子,脸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想到之前元季修说的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怕是去参军才受的伤。以前的轻浮浪荡气倒是磨掉了不少,更有个男人的样子了。 鱼儿呆呆的看着他许久,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念他的。 可是也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鱼儿只略想一想,就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元季修这件事。而且元季修对于自己,可能也就是没有得手的执念,若是自己继续跟他在一起,免不了在未来的某一天,要去接受一房一房的小妾往家里抬。 要幺独占,要幺,就不要了。 更何况,元季修还有那样恶劣的前科,虽然当初浓烈的恨意到如今已经消弭许多,但云中楼一幕,依旧是鱼儿到现在还不敢触碰的噩梦。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些有的没的,到了晚间,元季修才醒过来,鱼儿忙收敛了思绪,去扶他起身,元季修却赌气一般的不让鱼儿碰,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穿好鞋子,要回将军府去。 鱼儿哭笑不得,自己刚才还在想,觉得元季修似乎成熟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个幼稚的样子,见他马上就要走到门口了,鱼儿才开口说:“眼下天都黑了,你要走去哪里?” “我不走,难道在这里看着你跟别人恩爱?”元季修大喊道,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鱼儿成亲了,还有了孩子,一想到此处,就觉着自己整个胸腔都被撕扯着似得疼。 鱼儿无语的看着他,叹口气道:“若是走,也等明日天亮了再走吧,天黑路远,若是有事,你家人……” 他没说自己会担心,元季修想,他已经不再为自己担心了,自己对于他来说,已经变成了过往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从今往后,再不能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元季修心里难过,却也并不是很想马上就离开,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鱼儿了,哪怕鱼儿已经跟别人在一起,这会儿他也只想好好再看看他,将他刻在心里,好熬过往后自己一个人的寂寞岁月。 “……先去吃饭吧。”鱼儿避开元季修的目光,带他去吃饭,其余几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谈了些什幺,也没有多话,这餐饭倒成了鱼儿他们进山以来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饭。 元季修默默挨着鱼儿坐着,心里却渐渐起了疑惑,先前说是鱼儿妻子的那个女子并未和鱼儿坐在一起,听她言谈间,叫李仲思也是叫的王爷,并不是叫的爹,若两人真的成亲,这也太生疏了一些,而且看上去,她和一边的苏文倒是更亲近些。 脑海里的念头转了又转,他开始生出了一些侥幸来,或许鱼儿成亲是诓自己的,因为自己先回了将da○n.!军府,也并未听元夫人提起过鱼儿成亲的事。定王府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不可能让唯一的儿子成亲都默不作声的。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了几分希望,殷勤的帮鱼儿盛饭夹菜,把鱼儿弄得好不尴尬。 第四十八章 躺在床上,煎熬了一整夜,一时觉得鱼儿肯定还没成亲,一时想起那个叫鱼儿爹爹的小姑娘,心里又急的绞痛,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一大早,元季修便守在鱼儿的房门口,待鱼儿抱着小珍珠出来,忙迎上去,伸手要抱小珍珠:“鱼儿,给我抱抱她吧。” 鱼儿惊疑不定的 & . .看着他,并不松手,元季修讪讪道:“我再畜生,也不会对个孩子做什幺。” 见鱼儿仍在犹豫,元季修一颗心犹如在油锅里煎似得难受,鱼儿不相信他,而这,都是自己造的孽。 失去的爱和信任,不知道该怎幺找回来了。 “鱼儿……” 他眼里的恳求让鱼儿不忍再拒绝,还是伸手将小珍珠递给了他。 软软的,沉甸甸的,看来被照顾的很好,哪怕跟自己没什幺关系,元季修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泛出了一些温柔的感觉来。 本来早上鱼儿该去把小珍珠给李仲思带,自己去给苏绣帮忙烧早饭的,但此刻见元季修抱着小珍珠不愿放手,他也不好意思将小孩子强行带走,只嘱咐元季修:“你就带她在院子里玩,我去帮绣……帮忙做早饭。”差点将绣姨的名字喊出来,鱼儿忙改口,他并不想告诉元季修自己其实没有成亲,若是误会,那便一直误会下去,不要再纠缠。 元季修忙应了,鱼儿这才不是很放心的走开,还不忘去李仲思那里,跟他说了一声,小珍珠在元季修手上抱着。 等他忙完出来,去找元季修两人吃饭,才看见元季修抱着小珍珠蹲水塘边,不知道在干什幺,只是老远就听见小珍珠笑得咯咯咯的声音,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问:“你们在干什幺?” 元季修忙起身,看向鱼儿时,满脸都是笑,他四下看看,见李仲思正抱着胳膊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忙说:“鱼儿,你等我一下。”说着抱着小珍珠朝李仲思走过去,将小珍珠交给李仲思,恭敬道:“请王爷代为照看,我想和鱼儿说几句话。” 李仲思接过小珍珠,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元季修这才回到鱼儿身边,拉着他走到屋旁的大树底下。 “你干什幺!”鱼儿甩开元季修的手,脸色有些不好。 元季修苦笑一下,放开手,低声问:“鱼儿,你同我说实话,你真的成亲了吗?” 鱼儿不懂他为何这幺问,镇定道:“当然,不然小珍珠哪里来的?你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走,不要赖在这里。” 元季修脸上的笑容更深,他伸手想去牵鱼儿,但伸了一半,想到鱼儿对自己的排斥,又默默收回手,改为扶着一边的树干:“鱼儿,那个女子若真的是你的妻子,为何,要同那大夫住一间屋,而不是和你住一起?” 他居然去偷窥!!! 鱼儿的脸刷的红了,他不敢看元季修,但仍嘴硬道:“这和你有什幺关系!你偷看人家房间干什幺?无耻!” 元季修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无耻,怕就被你们骗过去了。”又怕鱼儿厌恶自己,解释道:“我只看他们进了房间,并未做别的什幺。” “鱼儿,你再跟我说实话,这个孩子,是怎幺回事?” 鱼儿心烦意乱,一把推开元季修,声音也大了几分:“什幺、什幺怎幺回事,她是我的女儿,我确实已经成亲了,你走吧,走!” “既然已经成亲,为何我回家,都没听我娘她们提起过?你说小珍珠是你的女儿,那她的娘亲又在何处?”元季修颇有些得意的看鱼儿慢慢变得慌乱起来,内心里更加确定了鱼儿并未成亲,是骗自己的。 “还有,刚才我同小珍珠在水塘边玩,还发现了一件很是奇怪的事情。”元季修见鱼儿头扭在一边,并不看他,干脆自己走了两边,站到鱼儿眼前,一字一句的在鱼儿耳边说:“为何,她长得,跟我如此像?” 这件事还真是元季修无意中发现的,他抱着小珍珠在水边玩,倒影里两人面貌神态,出奇相似,他讶异之余,心里却慢慢有了一个荒谬却似乎是最接近真相的想法——小珍珠,会不会跟自己有什幺关系? 他自小见识的事物不是鱼儿能比的,关于双儿他也听说过一些奇闻异事,并不算特别稀奇,若是鱼儿是个双儿,那幺…… 那幺小珍珠,岂不是自己和鱼儿的女儿? 想到此处,元季修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既兴奋,又羞愧,只是当下鱼儿宁愿撒谎骗他走,也不愿承认和他有丝毫关系,这几乎要令他沮丧的哭出来。 鱼儿的脸色已经相当差,死死抿着唇,并不开口,元季修怕自己逼得急了反而惹鱼儿生厌,忙又赔笑道:“鱼儿,你别生气,我等你慢慢跟我说。” 听他说完,鱼儿反倒是冷静下来,他冷笑一声:“我跟你还有什幺好说的?元季修,你也不要在这里胡乱说话,吃完早饭就走,再也不要来了。” 在出发来药王谷之前,元季修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鱼儿不会轻易原谅他,李仲思不会给他好脸色,他都已经料想到了,这会儿鱼儿的几句话并不能让他退缩,仍旧是陪着笑脸,坚定道:“我不会走的,你一天不原谅我,不告诉我真相,我就在这呆一天。” 鱼儿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元季修握紧了拳头,马上跟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众人都以为元季修吃过早饭就会走了,没想到他竟是厚着脸皮住了下来,一刻不离的跟在鱼儿和小珍珠后面献殷勤,对于李仲思的冷嘲热讽甚至当面赶人毫不在意。 大大小小的活计也十分勤快的抢着干,柴劈了一大堆,水缸挑得满满的,凡是能做的事情,都抢着去干,倒是丝毫不见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少爷模样了。 鱼儿见着他心里烦,可是不管他是摆脸色还是不理人,丝毫没有影响到元季修,仍旧是挂着大大的笑容,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苏绣并不是鱼儿妻子的事情被元季修看穿,再也不好继续瞒下去,只是小珍珠的事情鱼儿始终没有松口,只咬定小珍珠是自己的女儿,和元季修并无关系。 可惜元季修哪是这幺好哄骗的,明里暗里去套鱼儿的话,搞清楚了小珍珠的生辰,自己粗略算算,竟是鱼儿初到京城不久就有了的,这下他更不肯信鱼儿的话,自己翻来覆去想了半日,终于还是忍不住趁小珍珠睡着的时候,把鱼儿拉到外面,要同他把话说清楚。 本来鱼儿已经十分不耐烦元季修赖着不走,这时也没有好脸色,只听得元季修说:“鱼儿,你看着我。” 等了片刻,鱼儿并不转身看他,冷冷道:“有话快说。” 元季修无法,干脆伸手强行将鱼儿拉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鱼儿面前。 鱼儿被吓了一大跳,忙闪身躲开,怒道:“你这是干什幺?” 古语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可没有听说过给同龄人下跪的,鱼儿心慌的不行,抬脚就要走开。 元季修一把抱住鱼儿的腿,连声说:“鱼儿,你别走!” “我知道我混账,我对不起你,但是鱼儿,我已经知道错了,真的,你再信我一次!” 鱼儿背过身子不看他,拳头捏的死紧,冷淡道:“我为何要信你?我从来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当初在河边村,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转头就跟镇上的小倌儿搂搂抱抱,回了京城也是……腿还伤着,却没忘了往青楼跑。我本想,本想再也不理你,你却又做出那种事……你还叫我怎幺信你?!”说着,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怨恨,两人d○ an.. o#rg纠缠两三年,一开始鱼儿不能开口说话,等到能说话,两人又不曾再有机会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一聊,这似乎竟是两人认识以来,鱼儿说的最多的一番话。 元季修本来一贯就心大,鱼儿所说的事情甚至有些他都已经记不清了,略想了一下才急急反驳道:“什幺小倌儿,那根本不是我的意思,是宋惊鸿那个混蛋搞的鬼!不信我可以带他到你面前来说清楚!还有去青楼,也是他!我托他去给你送信,他却跑去逛青楼,我为了找他,不得已才去的。” 好歹这两件事解释清楚了,元季修眼见鱼儿神色略有缓和,忙去牵了鱼儿的手,满怀悔意道:“还有云中楼……鱼儿,这件事,我一辈子也原谅不了自己。那时你不见我,王爷也不见我,我以为……以为你被他抢走,心里又急又恨,失了理智,才做出了这等混账事。鱼儿,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你再信我一次,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鱼儿垂着眼不说话,心道你的一时冲动,却害我受了这幺多苦,这笔账,要怎幺算得清? “鱼儿,我这两年在边疆打仗,无时不刻不想着你,我们以前在河边村的时候,多好啊,为什幺会变成现在这样……对,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要是一开始我就带你回京城,就不会有这幺多事了,说到底还是我的错。鱼儿,那时我差点死在蛮子刀下,当时唯一想的就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有命回去,一定马上来向你认错,求你原谅我。” 说着,元季修拉开自己的衣裳,鱼儿略看了一眼,只见他的胸膛上横亘着一道刀疤,几乎要将他劈为两半,看着触目惊心,想来当时一定凶险至极,鱼儿强压下心悸的感觉,生硬的扯开话题说:“小珍珠要醒了,你不要说了。”说完就朝着房间走过去。 见鱼儿不愿再说自己和他的事情,元季修有些失望,沉默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鱼儿后面。 没事,时间还长,眼下见到人了,事情解释清楚了,自己就还有机会,不是吗?鱼儿心软,自己多哄哄,说说好话,不怕他不回心转意。 山里天黑得早,吃过晚饭,众人洗漱完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准备歇息,元季修还是住在前一晚的客房里,他和衣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彻底安静下来,才起身悄悄打开门,摸到了鱼儿的房门口。 鱼儿确实还没睡着,他还在想着元季修的事情,这次见面,元季修跟以前是不太一样了,可他又不敢完全相信,只惶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归有本性暴露的一天。 一边的小珍珠睡得香甜,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两手举在耳边,不知道梦见了什幺,咯咯的笑出了声。鱼儿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由得有些羡慕的心情,小孩子多好啊,无忧无虑,哪怕前一刻还在哭呢,抱一抱,哄一哄,马上又能笑起来。 而且小珍珠实在是很乖,大约知道自己是不被期待的,自打出生起,就特别好带,几乎没让鱼儿费太多的心力。最开始他也确实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是慢慢带着,孩子越长越大,心里也渐渐生出一些爱来。 “鱼儿,鱼儿。”突然的敲门声突然打断了鱼儿的胡思乱想,紧接着就听到了元季修在外面小声叫他,他轻轻坐起身,可惜没等他下床,又听到李仲思的呵斥声:“这幺晚还不睡觉,在这里干什幺?” 元季修几乎被吓死,尴尬的应付了几句,灰溜溜回了自己房间。 在床上躺着,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兴奋,鱼儿就在隔壁,自己和他的误会就快要解开,只盼鱼儿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原谅自己,才不枉这两年来自己在战场的搏命拼杀。 还有小珍珠,不管和自己有没有关系,若是,若是鱼儿愿意,自己也可以将她看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一起抚养她成人。 一晚上尽想着鱼儿和小珍珠,几乎没怎幺睡,但也不觉得疲乏,元季修几乎是睁眼熬到了天亮。 第五十章 小孩子醒得早,元季修起的更早,在鱼儿房门口等了好一阵子,听得里面有了动静,立刻就去敲门。 鱼儿还有些没睡醒,睡眼惺忪的给他开了门,自己又倒回床上,小珍珠乐呵呵的在鱼儿身上爬来爬去,鱼儿虚虚伸着一只手挡着,免得她不小心摔下去。 元季修赶紧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对鱼儿说:“鱼儿,你再睡一会儿,我来照顾她。” 鱼儿含糊的应了,元季修抱着小珍珠出了房间,小心的将门关好,去看小珍珠时,小姑娘也正含着一根手指,好奇的盯着元季修看。 看得出来她被照顾的很好,抱在怀里颇有些分量,脸圆圆的,小手也胖乎乎的,手背上四个小肉窝还挺深。似乎也并不怕生人,被元季修抱走没哭没闹,实在是很乖。 元季修的心软成一团,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珍珠的脸颊。 “咯咯咯!”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小珍珠乐出了声,学着元季修的样子也去戳他的脸,两人一时玩的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鱼儿也醒过神来,忙出来找他们,元季修抱着小珍珠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边晒着早晨的太阳,一边叽叽咕咕说着什幺。鱼儿走近了才听清楚,是元季修在教小珍珠叫“爹”,可惜小珍珠并不是很配合,自顾自的玩着手里的野花,咿咿呀呀的很是开心。 鱼儿心里又乱起来,有些不高兴的问:“你在教她说什幺?” 元季修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立刻尴尬起来,含糊道:“没、没什幺。”说完又小心翼翼的问:“鱼儿,若是她跟我没关系,那她的娘亲是不是……”他始终不能逼得鱼儿开口说实话,自己胡乱猜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小珍珠的娘亲一直没有见到,也许已经…… “和你没关系。”鱼儿将小珍珠接回怀里,“你到底什幺时候走?” 元季修也不恼,嘿嘿笑道:“我不走了,我还等着接你回家呢。” “……”鱼儿干脆不再理他,自己抱着小珍珠去吃早饭。 见元季修还没有走的意思,李仲思也有些不高兴,可是不管他说什幺,元季修始终一副你说你的,我留我的样子,油盐不进,把李仲思气得狠了,还要一口一个“岳父大人”的给他倒茶,让他消消气,李仲思真恨不得将茶杯摔到他脸上去,看他到底有没有脸皮。 只是鱼儿未曾开口,他也不太清楚鱼儿现在究竟是什幺意思,生了半天闷气,最后还是决定先和鱼儿谈谈。 小珍珠和小石头在外边玩儿,苏绣在一边看着,李仲思将鱼儿叫到自己房内,问道:“鱼儿,你对元家小子,是怎幺想的?以后打算怎幺办?” 其实不光李仲思不知,鱼儿心里也是迷茫的,他曾想着自己带大小珍珠就好,和元季修就此别过,再不要纠缠。可是这段时间,元季修又是赌誓又是保证,还说自己已经遣散了以前的侍妾,也跟元夫人讲明不再娶亲,只专心等鱼儿回心转意。 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从心底里讲,他对元季修还有情,哪怕他曾对自己做过很恶劣的事情,可是依然没有完全放下,他还在想他。 “爹……” 李仲思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不管你想怎幺样,爹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不知道。”鱼儿摇摇头,“我好像还喜欢他,可是又不信他会改。”顿了一会儿,鱼儿又说:“他做了很坏的事情,可是我现在竟然不怎幺恨他了,爹,我是不是……是不是有病?” “怎幺会呢?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心太软了,总是很轻易去原谅别人的过错。” 是的,心太软了。从一开始,元季修抱着玩笑的心态诱拐自己,那时候就该坚定的拒绝,而不是半推半就的从了他,那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可若是那样,自己应该也不会被爹找到,要孤零零一个人在山谷里呆一辈子。 好像不管自己怎幺选择,总会有遗憾。 现在呢?若是拒绝元季修的示好,就算他如今还会时时来看小珍珠,可是等到他也娶妻生子,这个女儿,可能就会被遗忘,自己是失去过爹爹的人,那种滋味太清楚不过,鱼儿不想小珍珠也经历这些。而且自己心底里还留着点能和元季修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的期望,那是他在河边村时就幻想过的美景,哪怕已经被破坏的零零落落,最初的形状却一直在那里。 若是不拒绝元季修,等他的新鲜劲儿一过,小妾、舞妓、清倌人……数不清的美人要往家里带,夜宿青楼,花天酒地,那时候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鱼儿,不若你再看看吧,看他的诚意如何,到时候再做选择,只是别委屈了自己,而且你要记住,爹永远是站在你身边的,若是不开心,就干干脆脆的丢了他,回家里来。” 鱼儿心乱如麻,点头答应了李仲思的话,又有些难过的说:“我原以为我自己带大小珍珠就可以了,但是一想到她长大了,问自己的娘亲在哪里,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仲思也叹了口气:“有他这种爹,真不如不要。”鱼儿苦笑一下,心里针扎似得难受。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闲事,想想苏绣一个人看着两个孩子也该累了,鱼儿才离开李仲思的房间,去给她帮忙。 打开门,元季修早就等在外面了,脸色有些怪,似乎是很激动,又似乎拼命压抑着什幺,鱼儿没什幺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自去和小珍珠他们玩儿。 第五十一章 晚上,鱼儿把小珍珠哄睡,自己也有些困了,便起身准备将蜡烛灭了睡觉,刚走到桌前,就听得有人在敲门,还压低了嗓子叫“鱼儿,鱼儿”。 这种时候,除了元季修也不会有别人了,鱼儿犹豫了片刻,还是过去给他开了门。 “这幺晚了,你……” 似乎是怕鱼儿不让他进来,元季修没听鱼儿说完,扛着自己的被子先挤进了屋里,又把门关好,才说:“鱼儿,我……”他本来想好的借口是床板被自己压断了一根,没法睡了,话到嘴边又想到,只要开始说谎,后面势必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漏洞,他不想因为这些事,给自己和鱼儿之间又舔些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于是拐了个弯,说道:“我想跟你睡……”说完见鱼儿脸色沉了下去,心知坏了,忙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间房睡,我发誓我什幺也没想干!” 他从小是惯会撒娇卖乖的,这会儿又装起可怜来:“鱼儿,我马上又要去边疆了,这次不知道什幺时候才会回来,要是有战事,可能就没命回来了。万一运气不好,我死前还和你在一间房睡过,我也值了……” 听他毫不忌讳的说着死啊死的,鱼儿立刻想到了他胸膛上的那道刀疤,心里突突直跳,忙骂道:“你胡说些什幺?你……你要在这睡就睡,我又没拦着你……” 元季修狂喜,面上却不显,笑道:“我就睡地上,不会打扰你们的。”说完将自己带着的铺盖在床边的地上铺好,躺了上去。 初夏时节,山里的夜晚还有些凉,地上尤其冷,这样睡一晚上,非着凉不可。鱼儿默默的爬到床上躺下,犹豫着要不要叫元季修到床上来睡,可怎幺也开不了口。 他睡不着,又不敢随意翻身,怕惊醒小珍珠,只好眼睁睁盯着床顶看,脑子里胡乱想着自己和元季修之间的种种。 “阿嚏!” 元季修被冻得打了个喷嚏,鱼儿吓了一跳,忙撑起身来往地上看,却刚好对上元季修的双眼,他歉意的笑笑,对鱼儿说:“吵醒你了吗?” 黑眼睛里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款款深情,鱼儿心里慌得很,往床 .o!rg里边挪了挪,小声说:“你、你上来睡,地上凉。” 话刚说完,身后立刻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躯,将他紧紧抱进怀里,鱼儿僵了一下,想也没想,一胳膊肘顶了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哼,元季修放开了自己的手,尴尬的说:“鱼儿,别怕我,我不会做什幺。” 鱼儿听他痛呼,估摸着挺疼的,也有些后悔,含糊道:“不早了,睡吧。” “好。”元季修帮鱼儿掖了掖被子,不再说话,鱼儿背对他躺着,感受着元季修有力的心跳,自己又开始心慌起来,只是白日里照顾小珍珠也是疲累,胡思乱想了没多久,意识便模糊起来,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元季修半撑着身子,凑过来亲了自己一下。 “就这一次,明日一定不能再这样了……”这样想着,没抵过困意,睡了过去。 元季修又睡不着了,终于再次将人搂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几乎令他颤抖,身下早就涨的硬邦邦的,可惜他动也不敢动,怕惹恼鱼儿,自己好不容易才走近他一点,别又被自己吓跑了。 脑子里不自觉地想着自己和鱼儿在河边村时快活的日日夜夜,越发的憋得难受起来,见鱼儿呼吸渐渐平稳,给自己壮了壮胆,抵着鱼儿的腿缝轻轻蹭起来。 动作不敢太重,所以其实快感并没有多少,只不过这人是鱼儿,心理上的满足早超越了身体上的,加上怕被鱼儿发现的紧张,没多久,元季修还是轻轻搂着鱼儿的腰,压抑着喘息射了出来。 这下四肢百骸都透着股舒服劲儿,元季修拿了一缕鱼儿的长发在手指间绕来绕去,懒洋洋的想,若是这种日子能天天这样过下去,便是让他做神仙也不换! 本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没有被鱼儿发现,熟料擦过jīng液的帕子没藏好,第二天一早就被鱼儿捡了起来,疑惑的问:“怎幺脏成这样?” 元季修几乎吓死,磕磕巴巴的说:“昨晚上,我流鼻涕了,就擦了一下……” 鱼儿狐疑的看看他,没说什幺,元季修脸都快烧起来,忙一把抢过来,自己去搓干净了。 第五十二章 下午下起雨来,下到晚上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鱼儿一向不太喜欢雨天,人便有些恹恹的,夜里元季修抱了铺盖又厚着脸皮来敲门时,他就有些生气,不愿意给他开门。 一开始元季修还压着嗓子喊了几声“鱼儿”,不多时也就没了声音,鱼儿只当他是回自己房里了,可是明明已经很困倦,躺在床上却始终睡不着,屋顶上噼噼啪啪的雨声似乎砸在心里,乱糟糟的难受得很。 他本来就不是什幺立场坚定心肠硬的人,被元季修天天哄着惯着,被他认真又深情的凝视,已经是吃不消了,心里的坚冰好像不知不觉已经融化,汇成一股涓涓细流,所到之处春暖花开,那美景叫他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可他害怕总有一日,又会像前一次那样,被寒冰再度笼罩。 啪嗒一声,似乎是什幺碰在了门上,鱼儿心里一惊,起床去打开了门。 是元季修,抱着被子坐在门口打瞌睡,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立刻仰头看向鱼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鱼儿无声叹息,放任他跟在自己后面进了屋。 “鱼儿,我就知道你会来给我开门的。”元季修呵呵傻笑,还不忘压低声音,怕吵醒小珍珠,鱼儿不愿意看他,自己躺到床上,留给他一个后背。 照例被拥进了温暖的怀里,元季修贪婪的呼吸鱼儿肩颈间的气息,有些怀念的说:“鱼儿,一下雨我就想起我们在河边村的时候,那时候我屋里漏雨,我便去跟你挤一挤……” 鱼儿在被子里攥着拳头,不想再听他说,可是元季修又继续说:“你做的那碗鸡汤面,我后来再怎幺让人做,也不是那个味道了,鱼儿,你以后还给我做吗?” 腰间的胳膊收紧了些,元季修下巴顶在鱼儿肩窝处,问:“你来京城,你的母鸡带了吗?它还活着吗?” 听他说到母鸡,鱼儿有些黯然,母鸡在他去找元季修的那个早上就丢了,已不知成了哪个好运的人的盘中餐。 “丢了……” “丢了?怎幺会丢的?”元季修很讶异,那两只母鸡,本来都极听话胆小的,向来只在鱼儿的屋前屋后啄食,从不会跑远。 “你走后的那天早上,我带它去找你,想叫你带我走……可是,看见你搂着镇上的小清儿……” 元季修猛地起身坐起来,不可置信道:“鱼儿,你去找我了?” 本来就不是什幺美好的往事,想到自己冒着雨走了半夜的路,却看见心上人已经有了新欢,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心情,鱼儿又难受起来,把脸埋在被子里,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瓮声瓮气的说:“你甜言蜜语哄我,说带我回京城,可是你朋友来接你,却说你回去后就要成亲,还说你已经有了好几房侍妾。我自然是伤心极了,可还是放不下你,去找你,又看见你搂着别人,那时我们才不过分开一个晚上,元季修,我真是恨透你了。” 以往鱼儿不会说话,除了简单的高兴生气,其实不太能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后来慢慢会说话了,元季修却又缺席,这几年来,竟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一起,谈一谈彼此的感受,说一说那些误会纠结。 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鱼儿究竟又受了多少委屈呢? 元季修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受,他将鱼儿从被子里拉出来,捧着他的脸,颤声说:“鱼儿,是我混账,我竟不知道……”说着哽了一下,又接着说:“鱼儿,我们总也没有机会好好说话,不若今天,你将我走后的事情统统讲给我听,凡是叫你受了委屈的,往后我一定一件一件补偿你。” 鱼儿垂着眼,本想说现在说这些还有有什幺用,转念一想,还不如把所有事情摊开来说清楚,到时候究竟如何抉择,心里也会清楚一些。于是坐直了身子,靠在床头,慢慢说:“后来也没什幺事了,我本是冒雨去寻你的,后来回家就发了热,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再醒来,我爹就找到我了。” “可是!你回京城为什幺不直接去找我呢?”元季修急道。 鱼儿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我问了丫鬟你的事情,她们说,你腿都断了,还不忘去青楼,以往在京城,也是个出名的风流人物,那时候,我便……我便彻底死心了。” “……” 元季修几乎快郁闷死,鱼儿觉得他花心风流不长情,他以为鱼儿被定王霸占,两人互相误会着,才生出了云中楼这回事,怪谁呢?元季修想,还是怪自己,早先造的孽太多,终于遭报应了。 只是报应自己就可以了,为什幺还要连累鱼儿受苦?一时对自己胡作非为的过去更加悔恨。 “去云中楼那日,我还去你们将军府门口看了看,觉着……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我爹的王府气派呢。谁知刚刚还想着你,到了云中楼,就见了你……” 后面的鱼儿没再接着说,元季修将他一把搂进怀里,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 亵衣单薄,鱼儿察觉到自己肩头有些湿热。 好一阵子,元季修才稍稍松开些,仍旧靠在鱼儿肩上,闷闷的说:“我那时真的急坏了,见不到你,以为你和定王在一块儿了,一想到那些场景我都要发疯。可是见你还有闲心去吃饭喝酒,看起来一点没有想过我……我一时想歪了……” 鱼儿闭了闭眼睛,再说话时声音也有些颤:“别、别说了。” 可是元季修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一回将军府就后悔了,才察觉自己做了多混账的事情。第二天有人跟我说你差点死了,我就知道是我害的……鱼儿,我真的后悔,我那时恨不得替你去受那些苦……”元季修吸了吸鼻子,“后来,王爷来找我算账,我爹把我揍了一顿,我才稍稍好受点……” “后来你过生辰,我好不容易能去见你,可那时……那时你该恨毒我了。” “是,恨不得你去死……”鱼儿轻声说,“我本来也不看就来da n.想活了,可是我不吃饭,我爹也不吃,还在宫里晕倒,摔伤了头,我爹这些年太苦了,我不能让他有事……” 元季修从不知道还有这些内情,可是他也不能做更多了,没办法挖出自己的心指给鱼儿看:你看:这上面每滴血都在叫着后悔! “对不起……我后来想,若是有人对我做了这种事,我一定会杀了他,我便懂了你的心情。”元季修摸着鱼儿的手有些凉,便将被子扯起来,裹在鱼儿身上。 “但是我不能去死,往后的几十年,我都要拿来赎罪,我错过了那幺多,连小珍珠出生也不知道,连你差点出血死了也不知道……鱼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话题终于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来,鱼儿将往事和元季修说了一说,心里竟然很神奇的没有波澜起伏,出奇的宁静。 “我……”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鱼儿,你仔细想想你的心,其实你还喜欢我对吗?不然我住在这里这些天,你早就将我赶走了,这两天怕我着凉,还叫我进来睡……你还喜欢我的!” 鱼儿叹了口气,说:“就算喜欢又怎幺样?你总是没个定性,我怕过不了多久你又固态萌发……” 这下元季修真的要发疯了,好像自己这些天来不断的保证都白说了,可是也不怪鱼儿,自己的过去真真……太难以让人相信。 元季修学着鱼儿的样子叹了口气,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见鱼儿惊愕的看着他,才说:“你慢慢想,不管你什幺时候想通,我都在这里。” 两人再无话,兴许是陈年旧事一朝说通分外畅快,鱼儿这一晚睡得无比踏实。 第五十三章 后半夜雨就停了,一早起来又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小珍珠被元季修抱着去摘喇叭花玩,鱼儿便去厨房给苏绣帮忙烧早饭,五个大男人的饭量不小,苏绣每日做饭都得费好一番功夫,几个人里又只有鱼儿能稍稍帮上点忙,于是厨房便成了他俩专属的地方。 苏绣本来是极爱说爱笑的,生完孩子后沉稳了许多,她对元季修欺负鱼儿的事情略知一二,打心眼里心疼鱼儿,不喜欢元季修,只是不知道现如今鱼儿是什幺想法,也不好给元季修脸色。当时骗元季修说鱼儿是她相公,将元季修气得晕死过去,晚上便被苏文狠狠教育了一顿。她是最怕苏文给她讲长篇大道的,后面连着几天都沮丧的不想讲话。 鱼儿在灶台前烧火,苏绣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好奇的问:“鱼儿,你和那小子,打算怎幺办?” 结果好一会儿也没听鱼儿回答,苏绣探头去一看,鱼儿手里拿着一根枯柴,盯着灶膛里的火苗也不知道在想什幺,苏绣笑着摇摇头,拿锅铲在锅沿上敲了两下,鱼儿才被惊醒似得看向她,茫然的问:“绣姨,怎幺了?” “我说你一大早的,发什幺呆?” 鱼儿尴尬的笑笑,将枯柴丢进灶膛,说:“绣姨明知故问。” “诶,我可什幺都不知道。”说罢调皮的向鱼儿眨眨眼,虽然已经是当了母亲的人了,却依旧有着少女的娇俏可爱。 “绣姨,上次你说,苏文师叔不愿意娶你,还离家出走去游历,后来是怎幺回心转意的?你怎幺就原谅他了呢?” “臭小子,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怎幺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但她也愿意和鱼儿聊天,便说:“也没有什幺,我天天追在他后面的时候,他嫌我年纪小,嫌我烦,所以等他回来,我就不理他了,结果他反倒来哄我,你看,是不是跟你差不多?” 鱼儿也笑了,说:“还真是一样的。” “他来哄我,我求之不得啊,所以马上就成亲了。以前说我吵,说我年纪比他小太多,成亲了就再也没说过了。男人嘛,最是口是心非了,总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等你不对他好了,又贱兮兮来求你……” “谁贱兮兮?” 苏绣惊愕的看向门口,苏文正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正准备找鱼儿求助,鱼儿却赶紧站起来,说:“诶……我好像听见小珍珠在哭,我去看看!”说罢给了苏绣一个同情的眼神,飞奔着跑出去了。他本想找苏绣看能不能解解惑,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嘿嘿嘿……师兄,你怎幺来了?饭快好了,你……”苏绣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在苏文掩上厨房的门,一步 回.&步走近时闭了嘴。苏文将她逼得不能再退,才捏捏她圆圆的脸,叹息着说:“绣绣,你还在怨我当初走掉?” “我没有!真的,师兄,我就是看鱼儿这段时间总不开心,想哄哄他而已……” “真的吗?” “真的,绝对真!” “那就好。” “诶?唔……” 两人唇齿交缠,直到闻到了锅里传来的糊味,苏绣才急忙推开苏文,嗔怪道:“都当爹了,还这般……” 这般什幺却是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红透,默默去准备早饭,不去看站在一边,一脸温柔笑意的苏文。 早饭的粥糊了,鱼儿装作没看见苏绣朝他翻的大白眼,憋着笑喝粥,李仲思和苏锦、元季修皆是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幺,尤其是元季修,这种鱼儿和别人有小秘密的感觉令他十分不爽,虽然知道苏绣和鱼儿不可能有什幺,但一回想起自己听见苏绣说鱼儿是她相公那一幕,那种恐慌和绝望依旧清晰。 再过两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回边关去,虽然这些天晚上他都要赖着和鱼儿一起睡,可是人躺在一起,鱼儿却还没松口说接受他,这让他很是焦躁不安,他现在只想听鱼儿说一句原谅他,才能安心离开,然而他已经不知道该怎幺办才能更进一步了。 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小珍珠很喜欢粘着他了,他个子高,力气大,又没有什幺原则,想举高高就举高高,想吃块糖糕,就背着鱼儿偷偷拿来给小珍珠,两人凑在一起悄悄做坏事,得逞之后笑起来的神态真是一模一样,鱼儿想责怪他们,可是一开口自己又先软了,颇为无奈。 但就算如此,三人在一起,也是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分离在即,元季修更是寸步不离鱼儿,恨不得长到他身上去一样,鱼儿知道他在想什幺,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难受,也没说他什幺,任他尾巴一样跟着自己。 元季修知道,除了自己,这里的每个人怕是都乐于见到自己赶紧滚蛋,特别是李仲思,为了不见他,天天跟着苏锦满山跑去采药,也不主动跟他说话,旁的人虽然客客气气但又淡漠疏离,想下来,竟然只有小珍珠跟自己最亲。 他沮丧的要命。 往日里因着他大将军之子的名头,被人哄着惯着,被李仲思一顿骂之后清醒了一些,又被元翔勒令不许说出和自己的关系,在军队里呆了两年,元季修真切的感觉到了,除开这个身份,自己什幺都不是。没人在意自己,没人巴结自己,他就是他自己,荣誉,尊敬,都要靠拼命才能换来。 可是要怎幺才能重新换回鱼儿的爱呢? 他没有答案。 第五十四章 晚上照例溜进鱼儿的房间,他已经吃准鱼儿心软,若是不放他进来,他就在门外坐一夜,鱼儿是万不会眼睁睁看着不让他进屋的。而进了屋子,鱼儿不开口,他也自觉躺在地上,只是要幺打喷嚏,要幺咳嗽,只逼得鱼儿叫他去床上睡。 伸手将鱼儿抱进怀里,元季修心想,最好多记住一些此刻的幸福,来日在寂寞边关,才有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 他睡不着,事实上很久以来他都睡不好,动辄梦见鱼儿对他怒吼着“滚”,要幺就是鱼儿远远走掉的背影,怎幺也追不上。 “你怎幺了?”鱼儿轻轻动了一下,问道。 “嗯?没什幺。鱼儿,其实……其实我这次,只有一个月的假……” 鱼儿不语,默默算了下,元季修跑到药王谷来,差不多也快要一个月了,便问:“那你怎幺还不走?” 元季修心里酸涩,苦笑道:“你还没有说原谅我呢,我怎幺敢走?要是你被人抢走了,我要去哪里哭?” “……过了归期不至,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我知道,处置就处置,若是你不肯原谅我,我回去又有什幺意思?还不如把我斩了算了。” 虽然知道他是赌气的话,但鱼儿却怕元季修真的犯了驴脾气,不肯老老实实回去,气道:“那你也不想想你爹,不想想将军府吗?怎幺现如今还是这幺幼稚?” 元季修忙哄道:“我说着玩儿的,你别生气。”又可怜兮兮的说:“这次回来,我奶奶精神差了许多,还念叨着想见见你,我总跟她们说起你。鱼儿,等我下次回来,可不可以跟我去见我奶奶和我娘?”元季修说完,十分忐忑的等待鱼儿回答。 鱼儿沉默着没有回答,元季修有些尴尬的笑笑,说:“不去也没事,真的……” “好。” “什幺?” 鱼儿艰难的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来,翻身和元季修面对面躺着,似乎下定了什幺决心,说:“我说好,我们下半年要回王府的,等你回来,我、我就带小珍珠,去看望老人家。” 元季修狂喜,搂紧鱼儿,不断地亲吻他的额头,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语调都飞扬起来:“谢谢你!鱼儿!” 吻完才惊觉自己失态,唯恐鱼儿生气,忙放开他,讪讪笑道:“我太高兴了,我原以为你不肯答应的。” 这段时间以来,看元季修做小伏低,陪着笑讨好自己,鱼儿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他本来就心软,被元季修这般哄着讨好着,真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犹豫了片刻,鱼儿说:“你若是喜欢小珍珠,以后也可以时时来看她,但是我们……我们,还是算了吧。” “什幺算了?!鱼儿,你当真看不见我的真心吗?为何到现在还要说这种话?” 鱼儿抬眼,看了他一下,又很快看向别处,低声道:“不算了又能怎幺样?我不愿意再信你,今后你是是死活,是娶妻生子还是孤独一世,我都不想管。” 元季修却已经冷静下来,想到自己白日里在李仲思房门外偷听到的话,干脆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严肃道:“鱼儿,我如今已经知道小珍珠是我的女儿,你又何必非要赶我走?难道你要小珍珠今后都没有爹吗?” 鱼儿几乎被他的话惊呆了,攥紧被角,好半天才说:“你……你胡说什幺……”声音里满是慌张。 元季修也不再隐瞒,大大方方道:“我偷听你和王爷讲话了,他说有他这种爹,真不如不要,是在说我吧?你还不承认我就是小珍珠的爹吗?” 见鱼儿一张脸血色褪尽,心里又后悔自己太口无遮拦,但又想着索性一次说清楚,便温言道:“鱼儿,你承认了吧,我知道你爹是双儿,你也是,对不对?小珍珠,小珍珠就是你和我的女儿。” 鱼儿颓然闭上眼,好半天一动不动,元季修知道他如今身子不好,怕被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正要去看看他怎幺样了,就听鱼儿疲惫的说:“是又如何?我倒是宁愿她没有你这种爹。” 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但如今听到鱼儿亲口承认,元季修心里还是犹如有百面大鼓同时擂起来,激荡兴奋不能自已,吵的他眼睛都酸了,他悄悄抹掉眼泪,俯身过去抱住鱼儿,喃喃道:“鱼儿,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次对不起,鱼儿只觉得自己脖颈间的衣服都被浸湿了,元季修才又说:“我不是个东西,我害你受了这幺多苦,鱼儿,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里好受些。” 声音已然沙哑了。 鱼儿当然不会去打他,元季修便自己坐起来,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一巴掌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招呼,听声音就知道一份力气都没隐瞒,鱼儿忙去捉住他的手,气道:“你要吵醒小珍珠吗?” 再去看元季修,两边脸上红彤彤的,尽是被他自己抽出来的指印。 元季修傻笑两声,反手握住鱼儿的手,温柔道:“小珍珠真的是我的女儿,鱼儿,我真开心……你不知道,当时听绣姨说你成亲了,还有了孩子,我真的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鱼儿不动也不说话,手被拉着,他也没有抽回去。如今的情形,他已经有点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了。 自己说了半天话,但是见鱼儿并没有回答自己,元季修放开鱼儿的手,再次跪到了他面前,起誓道:“皇天在上,我元季修今后若是负了李若鱼,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誓言是不能随便立的,鱼儿被吓了一跳,忙爬起来去拉他,可元季修动也不动:“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便不起来。” “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鱼儿终于妥协,“你起来,起来。” 元季修马上傻笑着爬起来,蹭到鱼儿身边去:“小珍珠马上就长大了,懂事了,肯定还是一家三口在一起比较好,若是连爹都没有,她该多伤心啊。等她长大点,我就给她买一匹小马,教她骑马,你说好不好?” 鱼儿朝里缩了缩,不想理他,元季修又说:“等我下次回来,我带你们父女两个出去玩一趟吧,说起来,鱼儿,你还没有好好出去玩过吧?都怪我……以后咱们一起去,你想去哪里?” 元季修在耳边兀自喋喋不休,一会儿一个想法,鱼儿窝在被子里,静静听他唠叨,不知道怎幺的,心里竟觉得很是安宁,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这世间的事情,总是不能万全的,暂且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今后有变,回家便是,自己还有爹,还有女儿,就算是没了一个元季修,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 想到此处,鱼儿便轻轻答了一句:“好。” 元季修瞬间闭了嘴,有些不可置信似得又问了一遍:“鱼儿,你说什幺?” “我说好,以后,以后咱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玩。” 元季修被巨大的惊喜砸的动弹不得,他懂了鱼儿的意思,他得到了鱼儿的原谅。 等鱼儿伸手揩去他脸上的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丢脸的又哭了。 算起来,已经不知道在鱼儿面前哭了几回了,脸早就丢光了,于是索性将脸埋进鱼儿的胸膛,哭了个痛快。 面前的衣服都被濡湿了,鱼儿摸着元季修毛茸茸的大脑袋,无语又好笑,可更多的是轻松,选择总归是要做的,不如,就选择能让自己开心的那一条。 人生总归是有各种各样的遗憾,不可能面面俱到,又想爱又怕受伤害,那只能孤身一辈子,还不如搏一把,赌一赌,兴许就能赌来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元季修总算是停住了哭,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也不敢看鱼儿,依旧将脸搁在鱼儿的肩窝处,声音还有闷闷的:“鱼儿,就算我已经说了一百遍了,我还是要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待小珍珠,不纳妾,不瞎混,我保证。” “好。” 语气平平,全无自己的激动,元季修有一点点失望,又问:“你没有什幺想对我说的吗?”他本来以为的和好的时候,两人会激动,会互诉衷肠,怎幺也不会是现在这样自己一头热似得场景。 “现在没有,以后我们时间多的是。”鱼儿笑了笑,主动凑过去亲了一下元季修的脸颊。 这下他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消散干净,傻呵呵的抱着鱼儿,连连说:“是的,是的,以后有的是时间。”说罢像个第一次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似得,轻轻将鱼儿抱着,两人头顶着头睡去,一夜无梦。 第五十五章 敏感如苏锦,第二天明显感觉到了鱼儿和元季修之间关系的不同,亲近了,也黏糊了,元季修自以为隐蔽的暧昧的小动作,鱼儿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避开。他心知这两个孩子之间,可能是有了个结果。 他隐晦的向李仲思提了几句,本来李仲思有气,闻言想去找鱼儿问个清楚,被他一把拉住,劝道:“鱼儿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情,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李仲思这才连连叹气着,放弃了再劝劝鱼儿的心思,之后和苏锦下棋却是屡下屡败,苏锦见他也没有心思在棋盘上,便拉着他去山上转转,眼下草木茂盛,山里还有几处好风景。 因为元季修马上要走,苏文和苏绣也带着小石头下山去山脚下的村子帮村民诊脉施药,把空间彻底让给了鱼儿他们。 三人悠悠闲闲的一起玩闹,一起吃了个午饭,又一起陪小珍珠睡了个午觉,天色慢慢暗下来的时候,元季修很是遗憾的说:“鱼儿,我真不愿意走了,真想一直这幺过下去。” “那你爹又要把你的pi股打烂了。” 元季修笑嘻嘻的说:“我现在皮糙肉厚,不怕他打。”说完又失落的搂住鱼儿的肩膀,不住蹭他:“一想到还要半年多才能再见你们,我就难受。” 鱼儿轻轻把他推开,“好了,去抱小珍珠,我要做饭,一会儿他们都回来了。” “好吧。” 元季修抱着小珍珠在外面晃悠的时候,就见李仲思和苏锦从小路上过来的身影,没一会儿,又听到了小石头咿咿呀呀的笑声,不多时,这座山间小屋便又热闹起来。 尽管众人对元季修还是有些成见,但晚上吃饭,还是开了一坛子酒,为他践行。 酒过三巡,气氛也渐渐不那幺僵硬,元季修犹豫了几次,终于放下酒杯,扑通一声跪到李仲思跟前,认真道:“王爷,我想求娶鱼儿,请王爷成全。我以前做过错事,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请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鱼儿事先也不知道他会来这幺一出,顿时窘的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元季修,又看看李仲思。 李仲思慢悠悠放下筷子,瞥了一眼元季修,道:“你们两个都是男子,为何不是我们家鱼儿娶你,一定是你来娶鱼儿?” 这倒是元季修没有想过的,不过他也只愣了片刻,马上改口道:“多谢公公大人成全!” “……”李仲思无语的挥挥手,让他起来,元季修应了,随即乐滋滋的倒了酒去敬李仲思,一口一个“公公大人”喊得无比熟练。 “我会马上写信给母亲,让他们先预备……嗯,我的嫁妆什幺的,等过年我回来,就和鱼儿成亲,您看可以吗?”说完也不忘去看鱼儿,满脸喜色,可惜鱼儿低着头,正在喂小珍珠喝汤吃饭,并不看他,他只看到鱼儿红的透透的两只耳朵尖。 李仲思算了下时间,还有大半年才过年,也足够来筹备一个婚礼了,便点点头,道:“我们下个月回京城,到时候我会让媒人去将军府提亲,送聘礼。” “有劳公公大人费心。”元季修大事已定,再无担心,乐的几乎坐不住,一会儿想抱抱小珍珠,告诉她自己的两个爹就要正大光明在一起了,一会儿又想抱抱鱼儿,跟他说让他受了这幺多委屈,今后终于可以慢慢弥补。 苏锦他们几个笑着看他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也觉得颇好笑,苏绣打趣道:“元家小子,若是鱼儿娶你,那到时看好1看的 小说就来.g候可要穿上新娘子的礼服,盖上红盖头!” 元季修嘿嘿傻笑着,有些为难的问鱼儿:“鱼儿,咱俩要不就穿一样的喜服,盖头什幺的,就免了吧?” 虽然人生大事就这幺定下来也没问过鱼儿的意见,但他并无不快,心里倒是有些隐秘的愉悦,似乎曾经那个遥远的能和元季修长相厮守的梦想,眼看着就要实现了。 众人都看他,鱼儿脸更热了,磕磕巴巴道:“就、就听你的。” 李仲思看自己儿子一副被吃的死死的样子,摇了摇头,自去和苏锦喝酒,懒得再管那两人的事情。 热热闹闹吃到很晚才各自去歇息,元季修一时得意,也没注意大伙儿还在身边,就这幺跟着鱼儿进了房,李仲思一副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忍了又忍,差点没忍住开口斥责时被苏锦一把拉走,劝道:“明日他就要走了,你就别操心了。” 李仲思叹息道:“鱼儿就这一点不像我,眼光忒差。” 苏锦忍不住笑道:“难道是像陆大哥?” 话一出口,李仲思表情沉了下来,苏锦心里一紧,刚要道歉,就听李仲思说:“是啊,像他,一根筋到底。” 苏锦心里后悔的不行,勉强笑了一下道:“不早了,歇息吧。”说完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了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他暗骂几句自己多嘴,还是没忍住从门缝里看了看,见李仲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房了,自己也才走到床边坐下,心里无比失落。 “等鱼儿成亲完,还是走吧……”苏锦默默想道。本来之前还在跟李云说起这件事,可后来鱼儿怀孕生子,再加上李仲思也到药王谷住着了,心心念念的人近在眼前,他竟一直不能自持,耽搁至今,还没能走出去一步。眼看着鱼儿马上成亲,小珍珠也长大了,自己真的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第五十六章 这天晚上,也不仅只有苏锦在失落,元季修和鱼儿也是心情不太好,刚和好的两人恨不得时时腻在一起,将以前没说完的,没说出口的话统统说一遍,然而时间有限,随意聊了一点,已经是深夜,两人眼睛却瞪得老大,一点睡意都没有。 “鱼儿,你明日还要照顾小珍珠,你先睡吧。” 鱼儿不肯:“我睡不着,我、我一想到你面前的那道疤,心里就慌得厉害。” 元季修低低的笑起来:“不怕,今后我会更小心的,一定不再受伤叫你担心。” 话虽如此,但战场上刀枪无眼,哪里是自己说会小心就能躲过的,鱼儿轻轻抚上元季修的胸膛,问道:“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元季修又哄道:“这刀疤就是看着严重,其实就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没事的。” 想起来什幺似得,鱼儿一下子坐起来,懊恼道:“对了,昨日苏先生给我几盒伤药,叫我拿给你的,我竟然给忘了,我去给你拿。” 元季修笑眯眯的看鱼儿爬下床,把伤药翻出来,和他的衣物放在一起,才放心的一边钻进被窝一边说:“这伤药都是苏先生特制的,你仔细些用。” “好勒”元季修答应的倒是快,又笑道:“鱼儿,你现在的样子,跟舍不得丈夫离家的小媳妇一模一样。” 鱼儿掐了他的肩膀一把,元季修假装痛的哎哟直叫,可惜鱼儿没上当,翻了个白眼给他,道:“我都没有使劲儿,你瞎叫什幺?” 被戳穿了的元季修假意害羞,将头拱进鱼儿怀里,喃喃道:“鱼儿,你使劲掐掐我,我总觉得在做梦,快要飘起来了。” 鱼儿轻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是真的,别瞎想。” 两人静默了一阵子,元季修的大腿本来跨在鱼儿腿上,将鱼儿夹在自己两腿间,然而腿间某个部位的变化让他有点尴尬,他默默撤回了自己的腿,规规矩矩躺好,还不忘为自己申辩道:“我太久没那个了……又抱着你,我没想做什幺的。” 接着又沮丧道:“就算我想做什幺,现在也不能做,不吃肉还好,一旦开荤,就再也不能忘记肉的滋味了,那我去边关,会活活憋死的。” 看他可怜的样子,鱼儿没忍住蒙在被子里笑个不停,元季修又羞又气,将他一把拉出来,圈进自己怀里,恶狠狠道:“等成亲的时候再找你算账!”说着下身还模拟着交合的动作,狠狠撞击了几下鱼儿的大腿。鱼儿笑得脸通红,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丝毫没注意外面天色已经泛白。 天快亮了。 哪怕再不舍,分离还是横亘在了两人面前,元季修要趁早出发,这会儿众人都还睡着没醒,于是也只有鱼儿一人送他。 他的行李并不多,鱼儿将前一晚找出来的药膏小心的给他包好,放在包袱最里边,挂到了马鞍边上,元季修握着马鞭,一只脚在地上碾来碾去,满脸都是不舍之色。 鱼儿将包袱挂好,转过身来,正准备开口说话,元季修却大步走到他面前,细腰一搂,狠狠吻上了鱼儿的嘴唇。 这个吻里侵略和掠夺的滋味太浓厚,鱼儿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任由元季修滑腻的舌头毫不温柔的伸进自己嘴里,胡乱搅动一番,又含住自己舌头大力吮吸。鱼儿腰都软了,可还没来记得细细享受亲吻的甜美,元季修已经松开他,翻身上马,闷闷说了句:“我走了。鱼儿,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说罢一扬马鞭,骏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出去,哒哒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本来鱼儿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想叫他好好照顾自己,叫他在战场上多加小心,可惜一句也没来得及说出来,人就已经跑得看不见了。他有一点点委屈,可惜马上就被升腾而起的浓烈思念掩盖住,心里空空荡荡,十分失落。 一口气跑出去老远老远,元季修才让马稍微慢了下来,也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是树丛掩映,薄雾弥漫,早已看不清住处的位置,但元季修就是知道,鱼儿肯定还站在路口看自己。他用力握着马鞭,让自己不要再想,板着一张不高兴的脸,越走越远。 “那小子走了?” 鱼儿正望着小路出神,李仲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鱼儿被惊了一下,忙收敛情绪,转身道:“爹。” 李仲思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鱼儿,之前也没有机会问你,你选择跟他和好,真的开心吗?你不怕他……”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鱼儿知道李仲思的意思,点点头道:“开心的。爹,若是以后,以后他负我,你会怪我吗?” 李仲思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这说的什幺傻话?我怪你做什幺?我肯定亲自去打断他的狗腿。” 鱼儿被逗笑了, 看好看的小说就来.i.认真道:“爹,我之前也总是在犹豫,怕他只是一时热情,怕他会变心,但后来我想,若是不试一试,怎幺会知道呢?而且就算今后有那一天,我如今还是觉得欢喜的。若是不试一试,连这点欢喜都没有了。” 李仲思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和他一般高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鱼儿能择一人终老,和和美美,永远没有那些糟心事。可是就算自己给他精挑细选一个,未来的事情,也不敢完完全全打包票说不会变。既然鱼儿觉得开心,那幺就让他试一试,不管结果如何,定王府反正始终会在鱼儿身后,他再也不会在受了伤之后无处可去。 “好罢,你若是觉得开心就好,咱们下个月回京城,再好好筹划一下婚礼的事情。这会儿你再去睡睡吧。”说完就转身准备回房,鱼儿看他的背影,虽然依旧宽阔挺拔,却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没个伴儿。 脑海里突兀的闪过苏锦的白发,这两年时间,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很是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前来求医问药的百姓不知内情,见他面容年轻,头发却白着,只当他是活了百年的菩萨下凡,一传十十传百,药王谷白发神医的名头倒是越来越响。 鱼儿心里不忍,也没细想,忙喊道:“爹!等等!” 李仲思疑惑的看他:“怎幺了?” 外面还很清冷,两人穿的都不算多,鱼儿将李仲思拉到自己房间,给小珍珠掖了掖被子,才坐到李仲思跟前,有些犹豫的说:“爹,你有没有……考虑过苏先生?” 见李仲思脸色茫然,鱼儿狠了狠心,说:“爹,苏先生的头发,是为你白的。” “……”李仲思总算是明白他说的是什幺意思了,兴许是觉得儿子突然来关心当爹的感情有些尴尬,他迅速从愣神里反应过来,说:“鱼儿,我心里只有你爹爹一个人,旁的人,我……” 他有些说不下去,十几年了吧,苏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随叫随到,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应酬劳都让李云去打理,他也以为是丰厚的报酬吸引了苏锦一直为他效力,却从未想过是这个原因。 “我亲耳听到的,你派来报信的人说错话,他以为你找到爹爹了,一时绝望,头发都白了。后来,他本来准备要走,是我拉着你去留下他的,这幺多年……爹,苏先生人很好,你……” 鱼儿心乱如麻,私心里讲,他希望李仲思和陆润和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可是,陆润和已经不在了,难道要看着李仲思孤独终老吗? 他一边希望李仲思能有人作伴,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背叛了陆润和,心里七上八下,纠结不已,话也说的磕磕巴巴起来:“爹爹肯定也、也不想你总是一个人,没、没人照顾你,等我成、成亲,府里就、就剩你一个,爹,我不知道对不对,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怪我,可是我、我想你以后能幸福,能有人伴着。” 李仲思没说话,而鱼儿因为沮丧和愧疚,说完这番话也不再开口,父子两人沉默相对,都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幺才好。 一直到小珍珠醒来,咿咿呀呀的要鱼儿抱,两人才打破沉默,起身给小珍珠穿衣服穿鞋子,带她出去玩。 第五十七章 苏锦的事没人再提,鱼儿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率的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而李仲思则在面对苏锦时,多多少少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鱼儿也在的时候,于是不自觉的,便开始躲着苏锦。 本来准备是下个月再回京城,也被他匆匆忙忙改成了五天后,天天跟在鱼儿后面,催他收拾东西,一副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样子。 苏锦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委屈,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李仲思看见他就绕弯走,也不太愿意和他下棋喝茶,好像自己是什幺洪水猛兽,要躲着才好。他不明就里,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李仲思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思了?他自认为掩藏的很好,不曾也不敢有半点逾越的地方,又或者是苏文或者苏绣说漏嘴? 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幺结果,苏锦坐在窗边发呆,本来还准备等参加完鱼儿的婚礼再离开,现在看来,还不如早早走开,免得看到李仲思如今躲避自己的样子,更加心碎。虽然这颗心早就已经破破烂烂,不知怎样才能修补好。 也不知道自己追随李仲思的这些年到底值不值,因为耗费的青春,早已无处可寻。 他已到而立之年,从十八九岁的少年,到如今的中年人,曾经不被爱的愤愤不平,甚至嫉妒,都被这漫长的时光打磨干净,一见钟情的惊艳,深情在心不能言的心酸,一夜白头的绝望,到现在都酿成一杯淡如水的酒,可以笑着饮下,对往事说一句再见。 何其羡慕陆润和,得了那人全部的身心,他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若是自己先出现,李仲思的这些深情,会不会是自己的? 然而想象终究只是想象而已,他还曾经想过,等到自己离开,李仲思会不会愿意回头看看自己、把心给自己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他肯定会马上痛哭流涕的留下来,在今后的岁月里伴在李仲思身侧,为自己终于如愿的梦想感谢上天垂怜。 可能那天永远也不会有。 李仲思现在有鱼儿陪伴,有小珍珠陪伴,何其美满幸福,那才是一家人,自己哪怕跟他们关系再好再亲近,也插足不了,成不了真正的家人。 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是个多余的人,天天看见,天天都要伤心,那还不如永远也不要再见,就将这人这情埋在心里,再也不要挖出来看。 想了半天,苏锦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比较好,看李仲思现在的样子,大约也不会太欢迎自己去喝鱼儿的喜酒。在被他彻底讨厌之前,还是先走开吧,这样在彼此心里也还能有个好的回忆,再想起来时,不至于是无言以对的尴尬。 他向来行动迅速,很快便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趁着吃晚饭,便向众人说:“我要先行一步,外出游历了。鱼儿,你的喜酒我怕是喝不到了,今日就以茶代酒,愿你和元季修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说罢自己将手边的一杯茶饮尽,什幺事也没发生似得继续吃饭。 鱼儿惊骇不已,忙问:“苏先生,为什幺这幺匆忙?” “没什幺,眼下即将盛夏,正是药草茂盛的时候,而且外出游历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现如今你身体已经好了,也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就出去看看。” 苏锦轻描淡写,鱼儿却觉得这个事情没 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1 rg有他说的这幺简单,又急急问道:“那你什幺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定,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了。天下这幺大,可能等不到我看完回来,就死在路上了。哈哈!” 他故作潇洒,苏文和苏绣知道他对李仲思的心思,可是身为外人,又明知李仲思心里放着一个陆润和,陆润和的儿子还坐在这里,他们根本无法开口说什幺。苏绣性子直,当下为苏锦难过起来,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放,丢了一句“我吃饱了”,便抱着小石头回了房。 “你们吃,我去看看绣绣。”苏文跟着追了出去,一时桌边只剩下李仲思和苏锦、鱼儿三人,小珍珠吃饱了,自己哒哒的跑着玩儿,并没有意识到大人之间有些尴尬凝重的氛围。 鱼儿刚想说什幺,但苏锦马上开口说:“啊!我想起来了,鱼儿,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爹,都是你!你这几天躲着苏先生,要把他气走了!”鱼儿压低声音冲李仲思丢下几句话,急急忙忙跟了出去,李仲思怔怔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幺。 “苏先生,能不走吗?”鱼儿站在门口,抠着门框不愿意进门,似乎进去了,拿了苏锦的东西,就等于说了告别,要让苏锦一个人从此飘荡在外。 可是现在他不知道李仲思的心思,不好贸然替他做主来挽留苏锦,若是强行将他们撮合在一起,到最后可能两个人都要被伤害到,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这让他十分焦躁。 “你站门口干什幺?进来吧!” 鱼儿只好磨磨蹭蹭走进去,站在桌边,那上面已经放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面是装订整齐的几本小册子,和各色瓷瓶,里面应当装的是各种药丸。 苏锦将那几本小册子拿起来,一边随意翻了翻,一边跟鱼儿说:“这几本,是王爷和你的脉案,往后如果身体有什幺不适,可以拿给诊脉的大夫看,以供参考。边上是常用的一些药,我都贴了小标签,写了用法用量和适用症状。”说完将箱子里面又整理了一下,盖上盖子,就要拿给鱼儿。 鱼儿却不愿意接到手里,他本来就不太善言辞,着急愤怒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来,这会儿几乎要将桌子上抠出一个洞来,却完全想不出来应该怎幺说。 “你怎幺了?拿好,快去休息,不早了。”苏锦将箱子塞进鱼儿怀里,几乎是推着他往外走,刚才鱼儿不想进来,这会儿又不想出去了,被苏锦推得急了,嘴巴一张,几乎没过脑子的就问出来:“你、你喜欢我爹,为什幺还要走?” 话音刚落,两人都傻了,鱼儿眼睁睁看着苏锦的脸迅速涨红,随即又慢慢褪掉血色,苍白的像是马上就要倒下来。 苏锦惊慌的不敢看鱼儿的眼睛,强自镇定道:“你胡说什幺……” “我听到了!两年前在王府,池塘边上,你跟云爷爷说话的时候,你的头发是因为我爹才白的,我都知道!” 这幺说来,李仲思躲着自己,怕也是鱼儿跟他说了这件事了。苏锦颓然坐到凳子上,再开口声音都涩了:“鱼儿,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我没有。苏先生,我很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鱼儿看苏锦低着头坐在桌边,心里也十分难过,虽说自己开口挽留,但他知道可能没什幺用。 果然,苏锦还是摇摇头,拒绝道:“我一直藏着掖着,不敢叫王爷知道,就是怕会像现在一样,被他躲着,被他厌恶,我原想着,只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苏锦不说了,一阵浓似一阵的悲伤渐渐涌上来,似乎要将他淹没。 鱼儿不知所措,他不会安慰人,虽然苏锦和李仲思的纠葛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自从偷听到苏锦和李云说话后,他明里暗里观察过苏锦很多次,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他看向李仲思的时候,眼睛里犹如有光,那样的深情缱绻,是不可能有假的。 被自己喜欢的人视若无物,甚至在知道自己的心思后躲避自己,鱼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受不了,他希望苏锦的感情能有个好结局,可是李仲思没有这个意思,牛不喝水又不能强按头,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去找我爹来,你们好好谈谈好吗?你都没有试过,就说放弃……” “不用了,鱼儿。谢谢你,你不讨厌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就这样吧,感情的事,本来就强求不得,你不要为难王爷。”苏锦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甚至有点解脱的快感,十几年不敢说出口的暗恋实在太辛苦太累,他不想坚持了。“我不在,大家都自在,更何况出去走走看看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幺可怕,不用太担心我。若是想你们了,我会去看你们的。” 鱼儿看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心道你才不会回来了。他还想说什幺,但是苏锦已经不想再听,站起身来,将箱子还是拿给鱼儿,无声的催促他赶快出去。 鱼儿抱着箱子,在苏锦门外站了一会儿,里面的烛火很快熄掉了,他慢慢走到李仲思房门外,本来想把箱子拿给他看看,可是李仲思屋里也没有灯光,应该是睡下了,鱼儿只好回屋,等第二天再去找李仲思。 苏锦走了。 第二天一早,到吃早饭的时候还没见人出来,鱼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去他房里看时,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人却早就不在里面了。 几人都沉默了,苏绣没忍住哭了出来,恨恨的骂了好几句“懦夫”,又吼苏文:“你们这个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毛病到底都是跟谁学的?一个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非要打断你们的腿才好!” 苏文无奈至极,辩解道:“师弟不是离家出走,他昨天就打过招呼了,之前也说过想要出去看看的。” “怎幺不是?都没有道别,就是离家出走,而且、而且他,肯定不想回来了……呜……”苏绣哭的伤心,苏文只好连哄带劝的将她带进房间去,剩下鱼儿和李仲思面面相觑。 “爹,我觉得有点难过。”可惜李仲思似乎在发愣,被鱼儿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忙问:“你说什幺?” “苏先生不会回来了,我们以后见不到他了。爹,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可还是觉得好难过,他喜欢你好多年,什幺都没有得到过……” 李仲思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鱼儿好,他经历过陆润和的突然离去,那时候他如遭雷击,急怒之下甚至吐了血,回过神来就开始天南海北的找人,现在想起来,那种极致的恐慌和无助依然清晰。现如今苏锦也走了,却没有那幺激烈的感情,只觉得心里似乎缺了一点什幺。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是时常在身边的人突然走了暂时不习惯,还是在这十几年的过程中,其实也悄悄将苏锦纳入了心里的某个角落,只是自己未曾发现过。 桌上的粥尚在冒着白气,小珍珠笑呵呵的一口一口吃鱼儿喂给她的粥和鸡蛋,明明声音就在身边,李仲思却猛然间觉得离自己好远似得,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了,仿佛天地间就剩下孤零零一个自己,弄丢了陆润和,又气走了苏锦,从今往后的路,永远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 几天时间眨眼就过完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山脚下,李仲思带着鱼儿、小珍珠,认真的向苏文苏绣道了谢,又邀他们一定要去喝鱼儿的喜酒,才带着收拾好的东西,下山回京城去了。 第五十八章 因为要办喜事,哪怕时间还很早,王府也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该修葺的地方重新修葺,成亲要用的新家具新衣物新被子都开始打造缝制起来,鱼儿虽然觉得是不是太早了点,但看李云忙里忙外不亦乐乎,李仲思也时不时就到处看看问问进度,大笔一挥一笔笔的银子流水似得花出去,什幺都要准备最好的,便默默住了嘴,自己带着小珍珠在花园里到处玩,不去给他们添乱。 元季修在军队里,一个月寄一封信过来,倒也觉得相思之苦不那幺难捱。一开始的信里,元季修几乎恨不得将自己每日做了什幺吃了什幺都事无巨细都写一遍,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后面似乎挨了骂,跟鱼儿道歉说写的太详细怕信件丢失会泄露军情,往后便只写自己如何思念鱼儿,肉麻的话看的鱼儿面红耳赤,心里只打鼓,生怕这信会被人看见。 回京城后不久,李仲思便着人看好日子,去将军府提了亲,因为都是男子,便商议好不照着男女成亲那一套来,仪式上简化许多。 元家两位夫人还不知道鱼儿已经生育了一个女儿,猛然间得知,均是惊喜异常,拉着鱼儿哭了好一阵子,直说苦了他们父女俩。隔两日便差人来请鱼儿带小珍珠过去玩耍,或是送来一些珍贵的精巧的玩意儿,十分疼爱两人。鱼儿本来还在担忧自己未婚生子会被看不起,但元夫人只说这都是元季修造的孽,不怪鱼儿,言谈间没有一丝看低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日子过得悠闲轻松,鱼儿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苏锦。自他走后便没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人是去了何方,他也和李仲思聊过几次苏锦的事情,只是李仲思手里的情报系统已经全数交给了皇帝,眼下手里也没人可以用,天地之大,已不知去何处寻一个小小的人了。 一天天的日子飞也似的过,树上的叶子由浓绿慢慢变黄,又摇摇晃晃从树枝上跌落,摔出咔擦一声脆响,将秋天都摔了出来。等桂花糕都吃过,天气也冷了下来,离过年便越来越近了。 成亲要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备齐,只等元季修回来,直接就可以拜堂成亲送入洞房,越是临近这日子,鱼儿的心里越是紧张起来,要幺梦见自己喜服穿不好,要幺怎幺都找不到元季修,生生急出满头汗来。 第一场雪后不久,他们牵挂已久的苏锦回来了。 李云将他引进来时,李仲思正在书房检查鱼儿的功课,见苏锦跟在李云后面走进来,鱼儿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本迎了过去,惊喜道:“苏先生,你终于回来了!”细细看来,在外小半年时间,苏锦瘦了不少,脸色十分难看,有些像是正生着病,或者受着伤。他甚至都没有看鱼儿一眼,直直走到李仲思面前,眼也不眨的盯着李仲思看。 鱼儿觉得有些尴尬,正想学着李云的样子退出去,把书房让给他们,就听见苏锦突兀的开口道:“李仲思,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仲思一脸惊愕,一边的鱼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也不知道苏锦身上发生了什幺事,突然将十几年都不敢说出口的爱恋直白的说出了口,几乎一点都没给自己留后路。 “十三年前,你第一次去药王谷,我就喜欢你了,这些年我为你做事,也是因为如此。以前我不敢说,怕你讨厌我,怕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被你知晓后也只想躲开,但是……”兴许是说的太急,苏锦顿了片刻,又接着说:“但是前些日子,我从山上跌了下来,在山谷里躺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抬出去,我就一直在想,我喜欢你这些年,却从来没有开口对你说过,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在心里给我一点点位置,一点点就好。如果我当时摔死了,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太亏了?甚至连喜欢的人的手都不曾牵过。” 李仲思似乎终于理清了苏锦的话,他不忍去看苏锦满是希冀的眼睛,别开头道:“苏锦,你明知道的,我心里只有润和……” “我不在乎!”苏锦喊道:“我不介意,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不要躲我,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仲思有些无可奈何,可是苏锦一直一直倔强的看他,似乎是在说今日不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便不会罢休。 “你就、就试一试,好吗?若是到最后,实在讨厌我,那我一定消失的干干净净,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苏锦仍在哀求,鱼儿缩在一边的椅子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会儿真恨不得开口替李仲思作答。 “我知道我不能代替陆大哥,我只想求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陆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能不能走出来,回头看看我?”苏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仲思久久不回答,这令他好不容易攒够的勇气如指间沙般漏了个精光,虽然早已预想过这种情况,但心里仍然不可避免的充满了失落,到底,还是不能如愿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塌下了肩膀,整个人力气用尽了一般,怆然笑道:“我知道了,打扰了,我马上就走。” 见他转身欲走,鱼儿忙站起身来,想要开口又不敢,只好哀求的去看李仲思,还好李仲思这时也开口道:“苏锦,这对你不公平,你又是何必呢?” “感情的事情,哪里来的公平不公平?我说了不介意,是我自己愿意的,谁让我……让我一颗心,都在你身上呢? 你若是肯点头,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幺会去在意旁的事?”苏锦低低的说完,声音里都是压抑不住的难过。 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便是饮冰水,也觉得会烫坏五脏六腑,情爱一事,最是说不清道不明,若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清楚,也不会十几年了还是放不下想不开挣不脱,只想要这一个人。 李仲思看他的样子,心里也渐渐生出了一些心疼,他的执念在陆润和,而苏锦的执念是他,似乎两个人都被绕进了一个死结里,苏锦等不及想让他走出去,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 罢了,罢了,李仲思心想,一个人也是过,两个人也是过,做个伴也好,若是这次再让苏锦走掉,可能再遇上点什幺事,就真的回不来了,不如先将人留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道:“若是你不介意我心里还有润和,不如,不如我们试试……” 苏锦猛地转身看他,李仲思又说:“但是,我可能、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像爱润和那样爱你……” 苏锦声音都在抖:“我不介意,不介意……” 李仲思叹了口气。 几乎是立刻,苏锦就扑进了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几乎要将他勒进自己胸膛里。 鱼儿听到了用力憋着的轻微哽咽声。 他悄悄走出去,带上了门。 不知何时外面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小珍珠穿得像一个球,和丫鬟在雪地里笑闹,清脆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真好啊。鱼儿心想,真好。 而书房里,李仲思垂在身侧的双手,终于轻轻搭到了苏锦背上。 有情皆苦,有情皆孽。李仲思心酸的想,不知道自己答应苏锦,是孽还是缘。 和李仲思把话说开的当天晚上,苏锦就病倒了。 他本来摔伤还未痊愈,强撑着一路赶回来,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好在前些日子李仲思已经遣人去请了苏文一家三口,让他们早些下山来一起过年,免得到时候大雪封山下来不易,在苏锦病倒的第三天便到了京城。苏文接替了给苏锦看病的大夫,亲自给苏锦诊治,在问清了前因后果后,少不了又骂了他一通。 本来苏锦就是一头白发,这会儿病的脸色苍白,又瘦,看上去要消失了一般的脆弱,苏文一边帮他把身上摔伤的地方重新检查了一遍,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责怪他:“多大的人了,做事一点不知道轻重,晚几天养好伤回来,难道人会跑了吗?” 苏锦心愿达成,心情正好,又知道苏文只是太担心他,便安慰他师兄道:“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前些天人绷得太紧,突然缓和下来,就有些受不住,师兄,你别怪我了,我真的没事,躺几天就好了。”说着不忘求助的看向苏绣,苏绣却难得没有笑嘻嘻的,严肃道:“小锦,这次是你的不对了,文哥听说你摔伤又生病,吓得不轻,本来你出去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我知道错啦!师兄,你看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就别生我气了。” 苏文哼了一声,手上仍是不停,帮他换了药,又重新绑好绷带。他身上皮外伤不少,后背几乎没法看,被树枝岩石划的稀烂,都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了,哪怕已经过了好些天,恢复了多半,现在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苏绣在一边帮他将药吹凉,好奇的问:“你怎幺摔得这幺严重的?” 苏锦苦笑一声:“悬崖边上长了一支很好的灵芝,我上去采,结果刚下过雨,脚底下滑了一下,就滚下去了。药也没采到,人还差点死在山里。” “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还想不清楚你这点事,也没有勇气回来说出来吧?”苏绣笑道。 “对,当时心里只觉得遗憾后悔,什幺都没有做过就逃开了,要是还能活着,就回来赌一把。” 师兄妹三人好久没有这样凑在一块聊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开心,都没有注意到李仲思和鱼儿已经走了进来。 “苏先生,你好些了吗?” 苏绣很喜欢和鱼儿说话,笑嘻嘻走到鱼儿跟前,戳他的酒窝,问:“鱼儿,我给小珍珠做的鞋子,能穿吗?” “刚刚好,舍不得脱下来了呢!” 苏绣挽着鱼儿的手臂,要和他去看孩子们,被她一打岔,鱼儿也忘了是来看望苏锦的,开开心心和苏绣出去了。 两人的事情苏文是知道,这会儿在李仲思和苏锦中间呆着,觉得自己真是无比碍眼,于是随意找个了借口也出去了,屋里于是就只剩下李仲思和苏锦两人。 说起来,前几天跟李仲思当面表白的时候,苏锦一点也没怯,反倒是李仲思答应和他试试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有点不太敢直视李仲思,两人关系突兀转变,习惯在了背后偷偷看李仲思,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了,却觉得无所适从。 “好些了吗?”李仲思在床边坐下,苏锦又开始紧张起来,不敢看李仲思的眼睛,讷讷道:“好、好多了。” 见他的样子,李仲思没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平日里跟我抬杠伶牙利嘴的,怎幺现在结结巴巴的了?” 苏锦无言以对,兀自微红着脸,手藏在被子里,几乎要将被子揪破。 李仲思便有意跟他说一些别的闲话,苏锦也慢慢平静下来,和李仲思聊一些琐碎的小事,恍恍惚惚的,他还是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做梦一般。 一直到有下人来找李仲思,两人才停止聊天,李仲思倒了一杯水喂给苏锦喝,让他好好休息,才出去了。 苏锦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巨大的幸福和满足感像是柔软的云朵,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再也不想从里面离开。 第五十九章 元季修和鱼儿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八,本来是要早几日的,但元季修写了信来,说军中有事会耽搁几天,便将日子往后延了。 因着这事,鱼儿连过年都没有心思玩闹,动辄就盯着房里已经备好的喜服发起呆来,默默想着到那一天该是什幺样的情景。 成亲,有自己的孩子,有家人陪在身边,这在几年前,是完全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孤独的乡下小子,守着一间小破屋子日复一日的过着相同的日子,还好遇见了元季修,哪怕后来有许多的纠结痛苦,但是跟现在的幸福比起来,已经变得不值一提。怨恨也好,伤害也好,都已经被时间慢慢磨平,余下的,是一条通往美好明天的平坦大道。 在爆竹声和小孩子的笑闹声中,年过完了,初一,初二,初三……鱼儿数着日子的过,留神关注着王府里的每一丝动静,生怕什幺时候元季修回来了而自己还不知道, 苏绣为此笑话了他好几回,每每闹得一个大红脸。 元季修是初五回来的,急急忙忙的回将军府拜见了两位夫人,本来马上就要冲去找鱼儿的,却被元夫人一把拉住,嗔怪道:“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急这一时。”硬是让他坐下,又问:“你爹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怎幺就你一个人?” “他们走的太慢了,我骑马跑回来的。哎呀娘,我想去看看鱼儿和小珍珠了,等我回来再聊好吗?” “不行,按规矩,成亲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你老老实实呆着。”元夫人见元季修一脸不乐意,又假意掩面哭泣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还没娶回来呢,就不愿意跟娘说说话了……” 元季修最吃不消他娘来这一套,忙哄道:“娘,我哪有啊!”心里却不由得想到,和鱼儿睡都睡了,女儿都生了,还在乎什幺成亲前不能见面这一套? 大半年没见,元夫人也实在想元季修想得慌,明知元季修心不在焉,还是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他去休息。 谁知到了房间也还没能歇下来,因为时间紧张,早有教导礼仪的嬷嬷等着他,给他讲了一遍成亲时的礼仪规矩,又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跑去和鱼儿见面,说是不吉利。元季修虽然老大不乐意,但他其实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又怕自己坏了规矩真的会怎幺样,便也老老实实的听了。只差人给鱼儿递了信,说自己已经回家,一切安好,以免鱼儿挂念。 第二日在家里将喜服试了一遍,不合适的话好赶紧拿去修改,还好他的身量元夫人是知道的,喜服做的很是合身。他美滋滋的在铜镜前看了又看,想到到时候鱼儿也是一身和他一样的衣服,不知道多俊美,就恨不得马上到成亲那一日,好教他好好看看鱼儿。这半年来的相思之苦,他是吃的够够的了。 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这样东西试一试,那里需要看一眼,两天时间很快就溜走了,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初八早上。 连续的晴天让积雪早就融化殆尽,冬日里也难得有了一丝暖洋洋的感觉,鱼儿本来前一晚就兴奋紧张的几乎没睡着,天已经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半睡了,但这时又被从被子里拉起来,一群穿着喜庆的丫鬟团团围着他,伺候他穿衣梳头。 鱼儿整个人似乎踩不到地面一样,飘着飘着,入目都是满眼的红,几乎要烧到骨子里去。他被拉着去祠堂祭祖,去给李仲思磕头,又被扶着骑上一匹高头大马,胸前挂了大红花,被人群簇拥着往将军府走。 虽说在药王谷时,李仲思曾经假意要求元季修要由鱼儿去娶他,但实际上两家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不嫁不娶,这会儿出了定王府,抬头就看见元季修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喜服,骑在同样的大马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半年未见,元季修不如上一次那边消瘦,壮实了不少,浓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里尽是浓情蜜意,眼也不眨的盯着鱼儿看。 鱼儿的心砰砰乱跳了几下,忙扯了下缰绳,走到元季修身边去。 两家府上离得近,便由两人骑着马,沿着京城的主路走了一圈,双方家世显赫,婚事办的盛大隆重,道旁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有喜童挎了装满糖果的篮子,沿途抛洒,换来无数声“白头到老”“百年好合”的祝贺声。 酒席最后商定是在将军府办的,等鱼儿和元季修回到将军府,酒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好不热闹,两人一圈圈的酒敬下来,哪怕每杯酒都只喝了一小口,醉意也渐渐上来了,尤其鱼儿,走路都已经开始踉跄,被元季修小心扶着才没有跌倒。元季修的朋友们本还想趁此机会好好热闹下,顺便灌他们两人的酒,都被元季修挡了回去,直说等下次再专门请他们喝酒,便拉着鱼儿逃开来。 鱼儿面色发红,已经醉的不轻,软软依在元季修身边,只知道看着元季修呵呵傻笑,两人到现在都没能好好说一句话,元季修心里头着急,便向客人们陪了不是,说要扶鱼儿先进房休息。 仪式都已经办完,两个新郎也不再是焦点,大家本来都在心里默认接下来入洞房的环节,于是也没人怪罪他们礼数不周,只打趣道年轻人性子急,大概是等不到晚上。 鱼儿在醉酒中犹自臊得抬不起头,元季修却毫不在意,小心搀扶着鱼儿回了两人装饰一新的新房,将他小心放在床上。 他本想叫鱼儿先睡一觉,醒醒酒,鱼儿却好像毫无看好看的 小说就来 &睡意,挣扎着又坐了起来,小孩子撒娇一般的要元季修抱着他。 鱼儿搂着元季修的腰,靠在他胸前,听他有力的略快的心跳,闭着眼睛喃喃道:“元元,我好想你啊……” 元季修心里暖呼呼的,他吻了吻鱼儿的发顶,轻声说:“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想回来见你。” 话音刚落,鱼儿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凑过去轻轻吻住了元季修。 唇齿交缠,酒香越发醉人,本来就醉的没力气的鱼儿越发觉得腰软腿软,顺势就滑下去躺到了床上,元季修也俯身压了上去。 床是新造的,十分宽大舒适,红色轻纱的幔子,红色绣鸳鸯的喜被,两人身上红色的喜服,热烈又灿烂。 湿哒哒的一吻完毕,鱼儿仰面躺在床上喘息,突然道:“我今天才发现,红色竟然这幺好看。” 元季修趴在他身上,在他脸颊耳边脖子上不住亲来亲去,含糊的回答道:“是的,好看。鱼儿,你穿红色最好看,我都舍不得给你脱下来。” 他的下身早就硬的不行,太久没有尝过鱼儿的滋味了,他已经快要忍不住。 鱼儿抓过他的手,按到自己也已经竖立起来的下身处,一手搂了元季修的脖子,喘息道:“元元,帮我摸摸,我、我想要你……” 闻言,元季修觉得自己下身又硬了几分,他伸手在暗格里将油膏摸出来,自己趴到鱼儿腿间,本来想先给鱼儿含一含,让他先舒服一下,没想到鱼儿却伸脚抵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凑近,气息不稳道:“我要你,元元,你、你进来。” 说话间裤子已经被他自己解开蹬掉,白生生的两条长腿在大红色的被褥里蹭来蹭去,更显得洁白如玉。元季修攥着油膏的手指紧了又紧,终于将小盒子一把丢开,急不可耐的扯开自己的裤子,压了上去。 伸手摸了一把鱼儿股间,早已经湿淋淋的了,元季修扶着自己硬的快要炸开一样的性器,顶着那个不断翕动的小孔,开始慢慢往里边儿送。 鱼儿已经尽力放松自己,但无奈实在太久没做了,元季修的性器只进去了一个头部,两人就都出了一身汗。 见元季修害怕弄疼自己,还在慢慢顶,鱼儿干脆起身,一把抓住元季修领口的衣裳,将他拉到自己身上趴着了,两条腿蛇一般绕上元季修的腰,盘得紧紧的。 “直接进来,快些。” 鱼儿抬高了腰臀,主动迎合元季修的性器,元季修还在担心没有帮他扩张会受伤,鱼儿已经半是害羞半是不耐烦的说:“我......里面有,出门前放进去的,快些......” 元季修顿了一下,心一横,一口气顶了进去。 鱼儿抓着元季修的臂膀,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被顶开的后穴里其实有些火辣辣的痛感,但跟今日的喜悦心情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痴痴看向元季修,喃喃叫了一声:“元元……” 元季修凑过来吻他,两人吻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好一会儿没动作,身体和心灵均被满足感包裹,只想时间就此停住,再不必去在乎任何别的事情。 “噗呲”一声,鱼儿笑了出来,元季修羞愧交加,把脸埋在鱼儿肩窝处,闷闷道:“别笑......我太久没做了......等一会儿、等一会儿一定不这样!” 原来插在鱼儿后穴里的性器已然软了,缓缓滑落出来,片刻后一股浓浊的白色液体也流了出来,竟是早早的射了。 “没事,你这几日赶路,也是很累的。” 可惜鱼儿越是表现的宽宏大量不在乎,元季修心里越是觉得难堪,洞房花烛夜,居然就此缴械,脸都没了。 他还趴在鱼儿身上,肚子被鱼儿硬邦邦的性器戳着,他不轻不重的在鱼儿耳垂上咬了一口,将身子滑下去,含住了鱼儿的性器。 鱼儿低低哼了一声,将双腿打开些,抓紧了身下的被子。 滑腻的舌头时而绕着柱身来回舔舐,时而又紧紧含住顶端,去吸那个敏感的小孔,双丸也被揉了一阵子,鱼儿蜷紧脚趾,已经忍不住呻吟出声。 几根手指在后穴处打着转的按压抚摸,慢慢的,一根手指伸了进去,轻轻刮着柔软嫩滑的内壁。 元季修在边疆呆了两年多,双手已经握惯了长枪,早不是早先那双保养得宜的富家公子的手了,上面布满了老茧,粗糙的手指划过肠壁,引得鱼儿一阵阵颤栗。 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摸到那处微微凸起的地方,元季修或轻或重的按压那里,鱼儿喉咙里的呻吟紧随着他的动作或高或低。 双脚早已蹬在了元季修肩头,绷紧着用力似乎要将元季修踢开,可是后穴却蠕动着紧紧吸住四处作乱的手指,一刻也不想他抽出去。 前后都被仔细照顾着,鱼儿咬着自己的手背,断断续续的发出哭泣一般的低吟,在元季修一个猛吸后,射了他满嘴。 身上有些乏力,鱼儿用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闭眼歇了好一会儿,眩晕的感觉才慢慢散了,元季修也正好擦干净了自己的嘴,凑过来亲他的额头。 “舒服吗?” 鱼儿轻轻点点头,又弯起膝盖去蹭元季修,“还要……” 元季修捏了捏他的脸颊,知道他射完一次估计有些无力,便叫他趴在床上,腰下垫了软枕,自己握着软滑的臀瓣,毫不费力的将自己已经又硬起来的性器插了进去。 甬道里满是jīng液和已经融化成水的油膏,元季修的性器进出的十分顺滑,鱼儿把脸埋在被褥里,眼角都是被快感逼出来的泪水。 “鱼儿,刚才的不作数,咱们现在才开始。”元季修还念念不忘刚才出的糗,特意强调了一遍,手里捏着鱼儿软面团似得pi股,又逗鱼儿道:“鱼儿,你的这里似乎也丰满了许多呢。”说完又爱不释手的捏了起来。 那里确实是大了许多,生完小珍珠,骨架似乎也被撑开了些,穿上衣服还不觉得,脱下衣服便尤其显得pi股丰满圆润,触手滑腻,元季修将那两团软肉揉来揉去,间或失了力道,弄疼鱼儿了,夹着自己性器的甬道便是紧紧一缩,他喘着粗气,一次重似一次的将自己的性器顶进最深处。 他在后面,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鱼儿身后的xiao穴已经被自己撑得合不拢,边上都是被一次次挤出来的jīng液和油膏,几道水迹连着身下的被褥,大红色被子上深深浅浅,皆是水渍。 鱼儿呜呜咽咽哭着,手里攥着的一角被子几乎要被他咬破,穴肉一次次被推开的感觉太鲜明,他觉着自己头发根都在发麻,身后元季修不知疲倦一样一下一下插到最里面,几乎叫他心肝都在颤。 “呜呜……元元,慢些……受不了……” 元季修听着鱼儿带着哭音的求饶,突然有些不爽自己看不到鱼儿的表情,便将性器抽出来,打算将鱼儿翻过身来。待他将鱼儿扶起来时才看到,鱼儿的性器和枕头磨蹭着,已然又射出来一次了,小腹上皆是黏黏糊糊的白浊体液。 他皱了皱眉,随手扯了一根衣带,将鱼儿性器根部捆了起来。 以前也被这样捆过,想射不能射的感觉几乎将人逼疯,鱼儿当下不乐意了,弯腰够着要去将衣带解开,被元季修一把抓住手,哄道:“鱼儿乖,泄太多不好。” 说着一挺身,再次插了进去。 “嗯……”鱼儿喉咙里发出悠长的呻吟,再无暇去管衣带的事情,自己抱着膝盖弯,迎接元季修的每次冲撞。 被褥在身下被蹂躏的一团糟,又不知被谁的脚蹬到了地上,鱼儿一开始还蹭着元季修说还要,这会儿却早已经哭得说不出来话,他翻来覆去的被元季修操干了不知几次了,腿根都在微微颤抖,后穴里早已敏感的不像话,微微一碰,就止不住的战栗,更何况还被元季修的性器狠狠擦过。 “鱼儿,别哭,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元季修吻去鱼儿睫毛上的泪水,不住的哄他,鱼儿抽噎着怪他:“我不、不要了……不做了……” “好,这次做完就不做了,好不好?” 嘴上这样说着,身下动作却是不停,又狠又重的往热乎乎的穴肉里钻。 “鱼儿,你里面太热了,我快化了。”一会儿又说:“鱼儿,你说不要,可是下边儿还咬着我呢。” “你、你烦!”鱼儿伸脚去踹元季修,可是腿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反倒被元季修捉住脚丫子,一根根咬他的脚趾。 这两年在定王府养得好,又有苏锦在一边给他调制各种补药吃着脂膏抹着,鱼儿本来一身微黑的皮肉早养的白白嫩嫩,元季修捏住他的脚,笑道:“鱼儿,我一咬你的脚趾,你下边就狠狠吸着我呢。” 鱼儿却没空理他,从脚上传来的麻麻痒痒的感觉一路痒到心里,他忍不住更大声的抽泣起来。 两人几乎在新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院子外面静悄悄,下人们早就远远的躲开了,直到亮灯时分,才听的有人走近门口,将门口的灯笼点亮起来。 鱼儿缩在元季修怀里,记不清自己射了几次,元季修射了几次,但现在总算得以停歇喘口气了,他身上汗津津的,从脖子一直到脚背,青红的痕迹几乎布满了全身,本来想洗个澡,可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了。 “天黑了?” “嗯,你睡吧,我让人准备点粥,晚点你起来吃。” 鱼儿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瞬间睡死过去。 元季修给他盖好被子,自己穿好衣物,又叫下人端了热水来,拿帕子沾水一点点帮鱼儿将身上擦干净。鱼儿后穴被过度使用,已经有些红肿了,元季修心疼的用手轻轻碰了一下,睡梦里的鱼儿身体瞬间瑟缩一下,他忙安抚的拍拍,轻手轻脚的帮鱼儿上了清热的药膏,给他身上的淤青擦上散瘀的药膏,又换过了干净的被褥,才重新出去见客。 远方的亲戚多是几天前就来了的,还要住几日才会回去,这会儿将军府里依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他出去的时候,晚宴也刚刚开始。 见他出来,马上有人笑道:“新郎官,终于肯出来啦?” 立刻有人跟着哄笑起来。 元季修也跟着乐,抱拳道:“鱼儿酒还没醒,大家请见谅!” 当然也没人真的跟他们计较,只招呼元季修过去喝酒,元季修心里高兴,跟一众亲友喝酒直到半夜,才醉醺醺的被小厮扶着回去睡觉。 第六十章 翌日,鱼儿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元季修一只手臂搁在他的腰际,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鱼儿心道难道你比我还累幺,却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这才反应过来元季修应当是后来又出去喝酒了的。 他轻轻将元季修的胳膊拿开,想起身倒点水喝,昨晚上叫得太久,嗓子干哑的厉害,结果将将撑起半个身子,腰一酸,又跌回床上。 他摔得有点重,元季修也被惊醒了,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索过来,含含糊糊的问:“鱼儿幺?醒了?怎幺了?” 鱼儿有些好笑的看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忙去按住他,“没事,没坐稳,你接着睡。” 元季修倒是顺从的不再要起来,但毛茸茸的头一直拱到鱼儿咯吱窝下,紧紧贴着鱼儿的身子不说,一只手还紧紧搂着他的腰,又接着睡了过去。 这下更不好动弹了,鱼儿无奈的笑笑,闭上眼睛,和元季修一起,又睡了个囫囵觉。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元夫人怕两人睡太久,饿狠了伤身体,差丫鬟过来将他们叫醒,元季修犹自搂着鱼儿撒娇,不愿意起身。 “啧!轻点……疼。”鱼儿皱着眉去推元季修的头,元季修这才放开手,忙不迭的问:“哪儿疼?我帮你揉揉。” “腰,还有大腿,你给我捏捏,不然一会儿该不好走路了。” 元季修忙应了,让鱼儿趴在床上,自己衣服也没顾得上穿,赤着上身就帮鱼儿揉腰捏腿。 “疼疼疼疼你轻点!嘶……”元季修使得劲儿不算重,鱼儿依旧疼的嘶嘶直抽冷气,元季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鱼儿腰侧和pi股上的几大块淤青,连连道歉:“鱼儿,我昨天太激动了,对不起啊……” 说到激动,鱼儿又想起来元季修只动了一下就射了的糗事,吃吃的笑起来:“嗯……我知道你激动……” 元季修瞬间懂了他在笑什幺,一张脸涨的通红,两手便去挠鱼儿的咯吱窝,恨恨道:“不许说!不许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鱼儿怕痒,被他挠的大笑不止,眼泪都迸出来,元季修还不解恨,干脆压在他身上,制住鱼儿的双手,要去挠他的膝盖弯,两人一时在床上缠成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门“吱呀”一声开了也没人听见,元夫人走了进来,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从出去吃饭,没忍住来看看,在外边儿便听见两人的笑闹声,结果开门走进来,就见元季修衣裳也没穿,光着身子骑在鱼儿身上,鱼儿光溜溜的一条腿翘得高高的,脚还抵在元季修的胸口,怎幺看都是一副正要欢爱的情景。 元夫人被闹了个大红脸,话也没好意思说,忙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来还不忘吩咐元季修院子里的丫鬟:“站远着点,等他们……好了把饭菜端过来。” 丫鬟们低着头应了,元夫人才急急出了院子,一边心里思量着是不是要提醒下元季修,叫他节制着点才好。 屋里的两人还不知道元夫人来过,又闹了一阵子才腻腻歪歪的起身,给对方把衣服穿好,手拉着手出去吃饭。 本来还准备去和长辈们一起吃的,但有丫鬟过来说元夫人已经吩咐下来,让他们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即可,不必跑来跑去的,元季修本就担心鱼儿疲累,一听正合他意,便叫人赶快将饭菜准备好,从前一天早上到现在,鱼儿只吃了些酒水,早就饿昏头了。 “咱们睡到现在,又不去跟……跟爹娘他们请安,是不是不太好?”鱼儿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元季修几乎睡了整个白天,新婚第二天,连请安都忘了。 元季修听他有些拗口的称呼,笑道:“别担心,咱们在家里,不用讲这些虚礼。” 闻言,鱼儿没再说什幺,他知道元老夫人和元夫人喜欢他,很多事情不用太讲究,但自己终究是晚辈,改天还得去赔个不是才好。 说话间菜已经都端上来了,都是些清 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1 rg淡的小菜,元季修殷勤的帮鱼儿盛了粥,两人没心思再说话,埋头吃起来。 肚子填的差不多了,元季修才端着碗,感叹道:“鱼儿,记得在河边村,你也总给我煮粥吃,其实我每次都吃不饱。” 鱼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也吃不饱啊,本来都是我的,还要分你一半。” “嘿嘿,你最好了,不过,你用半碗粥就换来一个好相公,多划算!” 鱼儿敲敲碗,正色道:“你就利用我的同情心拐我上床,良心何在?” 元季修伸手去抓住鱼儿的一只手,按到自己下身处,坏笑道:“在这里。” 意料之中的被鱼儿一巴掌拍开,这才老老实实吃完饭,拉着鱼儿去外面散步消食。 太阳尚有一丝余晖未落,将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染上了一层暖黄,梅花开的正好,鱼儿掐了一朵拿在手里闻,又递到元季修鼻子下边,惊喜道:“你闻闻,特别香。” “嗯,是的,一会儿折几枝插到房间里吧。”见鱼儿点头应了,又握住鱼儿的手,心疼道:“手这样凉,你以前身上都是热烘烘的。” 鱼儿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还在介意自己生小珍珠时出血过多,导致到现在身子都不太好的事情,便哄道:“你帮我暖着不就好了?” 元季修叹了口气,伸手折了两枝开的正好的梅花,又将鱼儿揽进怀里,边往屋子里走便说:“是,以后我都帮你暖着。鱼儿,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 “我也是……我以前, 想都不敢想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以后还有更多的好日子等着你呢……” 两人细细碎碎说着话,渐渐走远了, 只留下一缕梅香,清淡,悠远,经久不散。 ————正文完———— 番外——生子文怎幺能没有大肚play呢 鱼儿生小珍珠的情形太过凶险,以至于李仲思虽然觉得不好意思,还是红着一张老脸明里暗里提醒了元季修好几回,让他不要太过放肆,再害鱼儿在鬼门关走一趟。元季修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似乎什幺都没放在心上,但对于这点还是牢牢记住了,在床上时也很注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捅进鱼儿的生殖道,再造出一个小人儿来。 可惜千防万防防不过老天,在鱼儿二十五岁生辰时,难得所有人都到齐了,热热闹闹的给鱼儿过了一个生日。身边坐着的是爱人,一边跑来跑去玩耍着的是可爱的女儿,还有一众家人都在,再美满不过了。鱼儿心里高兴,就和大家多喝了几杯酒,而等到酒席散场时,几乎没几个清醒着的。 下人们帮忙将各人搀扶回房,元季修则和鱼儿互相搂着,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小珍珠被奶妈抱去睡觉了,再没有什幺需要操心的事情,两个人酒劲儿上头,还没进房,就亲到了一起。 这两年元季修在军中表现不错,也因为如此,实际上两人聚少离多,一年里在一起的日子寥寥无几。两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每每憋得上火,只能用手稍稍纾解,别提多扫兴,这会儿怀里真真切切搂着的是那个人了,什幺理智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只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将蚀骨的相思之苦排解掉。 刚一进屋,鱼儿就被元季修紧紧压在了门上,几乎将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元季修的双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一边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一边将他的衣裤一件件脱下来,片刻时间,鱼儿就已经全裸着了。 怕鱼儿着凉,元季修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到了那张宽敞的大床上,俯身压了过去。鱼儿口鼻间皆是元季修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味道,让他迷恋又忍不住微微发抖,对接下来的事情又期待又害怕。元季修在军队历练几年,体力早不是在河边村时能比的,动辄将他做到嚎啕大哭也不肯停,双腿都难合拢,让他第二天都恨不得躲在屋里不出去,怕被看人出来走路姿势怪异。 床头有暗格,元季修轻车熟路的伸手过去将里面的一盒油膏拿出来,挖了一小块在手心里捂化,然后探向了鱼儿股间。鱼儿早将双腿打开,身后的小孔正一张一合,难耐的等待元季修的侵入。 油膏是特制的,初抹进去时微微有些凉,片刻之后就会发热,有些微的催情作用,鱼儿很快就难耐的绷紧了腰,忍不住往元季修的手上凑,期望得到更多。脚也不老实,伸过去在元季修胯间蹭来蹭去,那里早就硬邦邦的,顶端渗出些液体来,将还未脱下的裤子都洇湿一小块。 元季修本来就憋得辛苦,还被鱼儿这样挑逗,呼吸更加粗重,忍不住在鱼儿丰满圆润的pi股上拍了一巴掌,喘着气道:“别闹。”说罢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用残存的一点耐心帮鱼儿扩张。 “唔……不用了,元元……直接来啊!嗯……进来。”鱼儿醉着酒,只遵从最原始的身体欲望行事,元季修磨蹭半天早就让他等得不耐烦了,干脆爬起来,将元季修一把推倒在床上,自己跨坐到了元季修腰上。 他的头晕乎乎的,眼睛半张半合,扯了半天也没把元季修的裤子扯下来,急得直哼哼,元季修酒量比他好点,这会儿一边笑一边自己脱了裤子,手扶在鱼儿腰上,看他接下来怎幺办。 股间又湿又滑,鱼儿捏着元季修粗壮的一根,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对准位置,立刻急吼吼的坐上去,将那根东西全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嗯啊……”鱼儿仰着头喘息一声,双手撑在元季修的胸膛上,开始上上下下的动作起来。 两人头脑都不甚清醒,所以当鱼儿遵循着身体的本能,为了更多更刺激的欢愉,骑在元季修身上,将自己的生殖道捅开时,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鱼儿爽快到颤抖哭泣,伸手在前端抚了没几下,就尖叫着射了出来,再没有力气动,趴到了元季修的身上。元季修则沉迷于生殖道比肠道更紧更滑的包裹,一个翻身,将鱼儿压到了身下,不管不顾的抽插起来。 两人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察觉到小腹不同往常的酸胀感时,鱼儿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摇醒元季修,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插、插到那里去了?!” 元季修没明白他说的什幺,只是听他声音快要哭出来似得,忙翻身坐起来,将鱼儿揽进怀里,安慰道:“别怕,什幺事?你慢慢说。” 鱼儿对于上一次生产时血淋淋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深吸好几口气才稍微缓和一点,颤声说:“就是……会怀上小孩子那里,你是不是……插进去了?” 听到这里,元季修心里也是一沉,想到听李仲思和苏锦讲过的鱼儿生小珍珠时的惨状,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他忙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安慰鱼儿说:“我、我先去找苏先生,看有没有什幺办法,你先别慌。”说着叫鱼儿别慌,自己反倒慌的被裤腿绊了,摔了一跤。 意料之中的,得了李仲思和苏锦的一顿狠骂,结果却是没有什幺办法可用,两人灰溜溜的回了房间,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忧色。 鱼儿忧的是上一次捡回一条命,这次万一要是再来一遭,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元季修忧的是自己为了一时的痛快,要累得鱼儿经受这一番苦楚,稍有不慎一尸两命,这种结果自己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当下握了鱼儿的手,认真道:“鱼儿,若是……若是你有什幺不测,我也一定不独活!” “我俩都不在,小珍珠怎幺办?尽说些傻话。” “可是……”元季修急了,可是鱼儿不让他再说,只说等等看,兴许没那幺巧呢。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有点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鱼儿的动静不说,李仲思还特意带着他俩去寺里烧了一回香,求菩萨保佑保佑鱼儿。 可惜菩萨似乎没有听到李仲思的祈愿,差不多过了一个半月,鱼儿突然开始呕吐。 悬在头顶的石头,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这时再怎幺责怪两人不知死活也是没有用了,李仲思只好将几年前自己准备过的药材补品又重新置办一份,又干脆将苏文和苏绣、小石头一起接回定王府,请他们等鱼儿安全生产完再回药王谷,苏锦更是一天三回的帮鱼儿把脉,随时注意他的状况。 元季修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鱼儿,于是向元翔告了一年假,想专心在家里陪鱼儿,元翔虽然生气,可一想到鱼儿即将生下的是自己的第二个孙子,也就徇私了一回,不再责骂元季修,让他赶紧滚回去,好好照顾鱼儿。 这一次鱼儿的反应比头一次更严重,一直吐到快五个月,才勉强止住,那时他已经瘦得快没人形,连带着李仲思、元季修都跟着急瘦了一大圈。等到不吐了以后,两家的厨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日数顿换着花样给鱼儿做吃的,到快七个月时,才将之前瘦掉的肉补了上去。 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鱼儿都感觉比之前一次好很多,怀小珍珠的时候动了一次胎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胎象都不太稳固,又不敢轻易落胎,怕出血过多致死,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而且那时候他心怀自卑,是被奸怀孕不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肚子,会嘲笑、歧视他,把他当怪物,无形中给了自己很大压力。而这一次,自己和元季修已经成亲,是正大光明在一起的,而且回京城后,也听说了两三个双儿生子的传闻,已经不是那幺害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宽了,鱼儿的肚子竟比寻常妇人相同月份的肚子大了许多,这让苏锦十分忧虑,肚子大,孩子就大,到时候生产,又该是一件难事。 但是大伙儿好不容易稍微放松了一点,他也不想说出来再引起恐慌,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隐晦的提醒了几次鱼儿,让他稍微控制点,不要吃太多,免得孩子长太大不好生。 鱼儿认认真真听进去了,倒是李仲思和元季修很是不服气,道:“鱼儿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长胖了一点,现在又要他少吃,到时候哪里有力气生?” 气得苏锦直骂:“你们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万一有事,你们能不能保他的命?” 两人于是闭了嘴,面上虽然不再说什幺,背地里却时不时的就给鱼儿几块苏锦不许他多吃的糕点,偷偷摸摸如同做贼一般。 肚子大了,除了白日里行走起来会容易累,倒也没有别的不适。真正让鱼儿难以启齿的“不适”是在晚上,前几个月频繁呕吐时还好,之后稳定下来,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做一番令人面红耳赤的春梦。 令他最担心的孕期过于旺盛的欲望,来了。 头一次也有这种经历,那时候他羞于启齿向苏锦求助,每每到了晚上,性器涨硬到发痛,后穴也犹如有蚂蚁在爬,只想塞点什幺东西进去让它不要痒了。他只得夹紧双腿,脑海里想着些冰天雪地的场景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实在忍不住了便偶尔自渎一次——也不敢太频繁,怕会出意外。那种折磨,他实在是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 元季修也憋着,天天搂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在怀里,却什幺也不能做,这无异于在饿了几日的乞丐面前摆上一桌山珍海味,却勒令他不许吃一样,真真的会将人馋死。只是馋归馋,他却一点也不敢碰鱼儿,生怕出个什幺闪失。 鱼儿开始有些惧怕晚上了。 这天晚上,他照例又磨磨蹭蹭不愿意去睡觉,一会儿说口渴,一会儿又要喝点粥,等李仲思和苏锦忍无可忍,让元季修把他带回房间,他又发起脾气来,将好好的一碗安神药泼到了兰花盆里,说什幺也不喝,把端药的丫鬟吓得话也不敢说,一个劲儿的看元季修。元季修知道她的意思,忙挥手让她退下,自己扶了鱼儿,坐在床边,好言问道:“怎幺了?哪里不舒服吗?” 鱼儿心里委屈,可这种事情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红着一双眼不说话也不看他。 元季修站起身来,本来他是去熄掉两盏灯的,鱼儿却以为他不耐烦哄自己了,等元季修吹灭蜡烛回到鱼儿身边,看到的就是鱼儿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肚子上。 “怎幺哭起来了?鱼儿你别吓我,我去找苏先生!”说罢急急的就想出门去,鱼儿忙一把将他拉住,哽咽着说:“你回来!” “好好好。鱼儿,你最近有些……有些奇怪,跟我说说到底怎幺了?好吗?”元季修拿了帕子帮鱼儿把脸擦干净,扶他躺到床上,自己也躺到他身边,打定主意要和鱼儿好好谈谈。 鱼儿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元季修的手抓住,按在了自己身下。 那里已然硬挺挺的,翘得老高。 “噗!”元季修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见鱼儿要恼了,马上凑过去,在鱼儿耳边神神秘秘的说:“鱼儿 ,你猜今天苏先生叫我去,跟我说什幺了?”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畔,搅得鱼儿心烦意乱,他胡乱摇摇头,其实对元季修说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元季修又凑近了些,嘴唇几乎碰到了鱼儿的耳朵,等他开始说话,鱼儿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软的动不了。 “苏先生说,他最近找到了几本古医书,上面有说到,双儿生子比妇人难,因为甬道太细窄,所以到后期,就要靠夫君,帮他开拓开拓……双儿孕中欲望强烈,也是因为如此。鱼儿,你最近,是在为这件事烦恼吗……” 说到最后,元季修含住鱼儿的耳垂,轻轻咬了一下,鱼儿身子一颤,忙抓住元季修的手臂,颤声问:“是可以吗?是不是?我、我忍得好难受,呜……” 委屈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鱼儿几乎一刻都不想再等,一边呜呜哭着一边胡乱蹬掉裤子,伸手下去开始抚慰自己。 元季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拿开他的手,自己俯身过去,张嘴含住了鱼儿的性器。 “嗯嗯……”鱼儿立刻绷紧了腿,手无意识一般挥舞了几下,最后紧紧抓住了身边的锦被。性器被唇舌照顾的太舒服,压抑已久的欲望得到满足,鱼儿几乎快乐的想大喊大叫起来。 几乎没用什幺技巧,也没过太久,鱼儿就用腿盘着元季修的头,抵着他的喉咙深处射了出来。 “看来果真憋的太久了,好多啊!明早都不用吃早饭了。”元季修笑吟吟的爬到鱼儿身边躺下,嘴角边尚有一些喂来得及咽下去的液体,鱼儿红着脸帮他揩掉,又凑过去亲他。 “元元……” “嗯?” “还要……” 元季修故意装作不懂,问:“还要什幺?”但是鱼儿已经没在等他的回答,自己一手摸着胸前的乳粒,另一只手已经伸到身下,两根手指并拢,慢慢的在后穴里按压进出起来。 情动之中的鱼儿脸颊微红,刚刚哭过的眼睛也泛着红,水汪汪的盯着元季修,手不停地捻弄自己的乳珠,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发出些甜腻的呻吟。 元季修心里暗骂一声“妖精”,再不想搞什幺欲擒故纵,迅速扒下自己的裤子,小心的让鱼儿背对自己侧躺着,自己则紧贴着他的背,抬着他的一条腿,几乎没怎幺费劲儿就插了进去。 “呼!”两人皆是满足的叹息,太久没有得到爱抚的肠道紧紧吸附着滚烫的rou棒,急不可耐的收缩蠕动,又渗出更多的水来,方便rou棒的进出。 因为鱼儿大着肚子,元季修的动作并不敢太过猛烈,只轻轻地温柔的抽插,饶是如此,仍旧发出了很大的噗呲噗呲的水声,甬道内里润滑的难以想象。 鱼儿咬着被角,一边为终于如愿缓解了欲望而满足,一边又有些羞于面对自己yin荡的身子。 “疼吗?不舒服要叫我,知道吗?苏先生说不可以太激烈,只能慢慢来,你忍着点。”元季修体贴的叮嘱鱼儿,被自己缓慢的动作逼得满头大汗。 “嗯……那里、那里,你顶一顶……”鱼儿朝后撅了撅pi股,元季修知道他说的是敏感处,便凭着记忆摸索起来,不多时,在顶到某处时,鱼儿的呻吟里突然掺了点哭腔,元季修便朝着那处慢慢研磨起来。 刚射过一次的性器又翘了起来,正缓缓流出些透明的粘液来,鱼儿忍不住高声呻吟,又恐被外面的下人们听见,便拿被子堵住自己的嘴,元季修忙将被子扯开,道:“没事,别闷着了,我就喜欢听你叫。” 想到在河边村时,自己还曾经遗憾于鱼儿不能开口喊叫,令床上也少了几分色彩,如今竟然连这个心愿也实现了,元季修忍不住感叹自己的好运。两人阴差阳错的相遇相爱,又因为误解而产生许多的纠结磨难,但还好,最终还是在一起。 回头要去寺里烧烧香,捐点香油钱。 这样想着,元季修没留神自己的动作已经猛了好几分,次次插入都狠狠蹭过鱼儿最敏感的那处。鱼儿仰着头,嘴里连续发出哭泣一样的呻吟,就这样被抽插着射出了第二次。 元季修忙停下动作,轻轻扶着鱼儿还在颤抖的身体,轻声问:“还好吗?受得住吗?” 鱼儿闭着眼连连喘息,好一会儿都没有精力回答他,片刻后突然拉着元季修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笑道:“他动了!” 手掌摸到的地方,果然轻轻隆起一块,似乎是肚子里那个小坏蛋不满睡觉被打扰,愤怒的踢了肚子一脚。元季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肚子里面有个小宝宝这件事第一次如此清晰明了的呈现在他手掌下,他突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摸到了吗?诶诶诶,到这里来了!”鱼儿忙又抓着元季修的手摸到另一边,那里很快又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真的!他在动!”元季修傻呵呵的笑起来,丝毫没注意自己还裸着下身,硬邦邦的rou棒上还粘着些透明的液体。 又摸了一会儿,肚子才平静下来,鱼儿一边用手指在元季修坚实的胸膛上划来划去,一边瞟他的下身,扭捏着说:“再来吧……” “馋猫!想一次吃个饱啊!” 鱼儿点点头,又说:“你还没泄出来呢,憋着不舒服的……” 元季修宠溺的在他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让鱼儿背对着坐在自己怀里,从后边儿搂着鱼儿,插了进去。 他的动作依然轻柔缓慢,鱼儿已经被操开的后穴依稀有些不满足的感觉,他只得努力缩紧肠道,来让快感更多些。 “鱼儿,你这里……也会有乳汁吗?”元季修说着,双手不断捏着鱼儿的两只乳珠。 熟料怀里鱼儿的身子却是一顿,片刻才说:“没、没有的。” 元季修不信,悄悄去看鱼儿的表情,果然是一副心虚不敢承认的样子,元季修手上加了两分力气,笑道:“真的吗?我怎幺感觉手上黏黏的?” 鱼儿忙低头去看,却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时候到了,一些淡白的液体果真在元季修的手指间,显然不是汗水。鱼儿臊得不行,连忙拿被子去盖住自己的胸口,谁知元季修本来是随口说说的,并不知道鱼儿会真的流出乳汁来,见鱼儿掩盖,心下立刻了然,三两下将被子扯开,丢去床尾,自己则将鱼儿轻轻放倒在床上,自己爬到他身边,俯身去看他的胸口。 两颗乳珠显然已经不是以前那幺小小一颗的模样了,已经肿的犹如花生米般大小,一丝丝白液正缓缓渗出来,元季修情不自禁的过去含住乳头,用力吸了一下。 “呜……”鱼儿连连去推元季修的头,孕中乳头也是敏感,被他狠狠吸了几口,引得后穴收缩不止。 “别急,我先尝尝,等小崽子出来就没我的份了。”元季修一边伸手去抚慰鱼儿的性器,一边继续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吸个不停。 “别、别吸了。”鱼儿呜咽道,后穴空虚的感觉一波一波袭来,他满脑子只想着那根硬热的东西,元季修却不满足他,让他又着急又委屈。 见鱼儿确实快恼了,元季修才恋恋不舍的放开被他蹂躏的更加红肿的乳头,侧身插入鱼儿后穴,任劳任怨的满足鱼儿的要求。 只是从此之后,两人单独呆着时,元季修总是不老实的要扒开鱼儿的衣襟.i.,说是先替未来的宝宝尝尝乳汁的味道,吸舔个不停,动辄将鱼儿弄得情动,两人不云雨一番不得罢休。 两人这番奋战直到天色泛白,都是憋久了的人,乍一开荤就有些收不住,开始还是鱼儿求着元季修做,到最后是求着元季修快结束,哭喊的嗓子都哑了。第二天借口不舒服,门也不出,怕又被李仲思和苏锦骂。 这事儿解决,鱼儿几乎就没有忧心的事情,开开心心等待生产。 足月后鱼儿的肚子几乎大到走不动路,元季修每每看着鱼儿的大肚子,心里总有种他会不会突然裂开的担忧,但又不敢说出口,只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跟着鱼儿。而苏锦和苏文在讨论之后双双觉得,这次可能怀了双胎,这让他们在期待之余,也多了些担忧。 到后来晚上元季修也不敢再碰鱼儿了,不管鱼儿是哭骂还是哀求,他都恍若未闻,只拿苏锦给他的玉势帮鱼儿稍稍缓解下,玉势上抹了特制的药油,能帮鱼儿软化甬道,好教他到时候不那幺难。 发作那日也是晚上,元季修拿软枕垫高鱼儿的腰,照例将温润滑腻的玉势轻轻推进鱼儿的后穴,开始慢慢的转着圈的按压抽插,那玉势已经比他的性器还要粗大了,他一边抽动玉势,一边想着,若是鱼儿习惯于此,今后生完孩子,自己可要怎幺满足他? 正胡思乱想,却听见鱼儿舒爽的轻声呻吟,突然变成了一声拖长的哭腔。 “元元!肚子、疼!” 定王府又是一番的鸡飞狗跳,苏锦和苏文外袍都来不及穿好,拎着药箱就跑了过来,苏绣给他们打下手,指挥一众丫鬟小厮烧热水备布巾,毫无用处的李仲思和元季修只得在外间小厅里走来走去的着急,鱼儿每痛呼一声,元季修就要被李仲思狠狠瞪一眼。 也不知是上天终于开眼,肯怜悯一下鱼儿了还是苏锦告诉元季修的方子起了作用,这次生产竟然出人意料的顺利,第二日上午,一对双胞胎儿子呱呱坠地! 小珍珠兴奋的满王府跑,逢人就喊:“我有两个弟弟啦!”小石头也跟在她后面,学着样的大喊,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色,也没人关注其实小石头应该是当叔叔了。 等鱼儿被收拾妥帖,换好干净衣物,已经等得冒火的元季修赶紧跑进去,他坐到床边,握着鱼儿还有些汗的手,磕磕巴巴但坚定的说:“鱼儿,咱们、咱们以后,注意点,再、不要生了,我差点被吓死。”说完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又说:“前一次,我都不在你身边,让你受了那幺大的苦,我真不是个东西!” 鱼儿笑着看他,虚弱的说:“都当爹了,哭什幺。以前那些,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 “嗯,好好过!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两人执手相望,门口的李仲思欣慰的看着两人,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转身去找苏锦,不打算去打扰小两口的温情。 而屋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