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瘾》 第一章 【苏醒】 眼前是一片黑暗。 像是小时候发了高热,只余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那骇人的滚烫一直烧进五脏六腑,层层龟裂开来,从深处迸出煎灼般的剧痛。 唐萌萌定了定神,一双乌黑灵亮的大眼睛轻眨着,嵌在薄红的小脸上,莹莹地是浸在露水中的玛瑙,温软而清透,倒映出灰白的天花板,就见角落也被白纸糊的极干净,一根长长的电线系着灯泡垂下,一动也不动。 不禁有一些茫然,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又闭上眼,开始细细地回想,似乎是要去重庆出差,在狭窄闷热的车厢里,两个女学生坐在她的身边,三个人一起聊天,直到有一人递来果汁,看着她们都喝了,自己才喝了一口,紧接着,好像就昏睡过去了,耳边依稀传来许多呼吸声。 再然后呢? 浑浑噩噩的,一张皱皮苍老的面孔在眼前越来越近,恶臭的气味熏在她脸上,她猛地用头砸过去,“啊”地一声惨叫,那妇人顿时栽倒在地,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起身就跑。 门外是条斜坡,而坡下竟然聚着一大堆衣着简陋的农民,都愣愣地瞧着她,她一转身,发狂地沿着上坡逃窜。 蓊蓊郁郁的水杉遮蔽着半边天空,路两边是蓬蒿草地,高高地隐去她的身影,那山路绕来绕去,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格外的长,她跑着跑着,后面却不知怎的就没有印象了。 格子窗户闭的很紧,透过玻璃漏进一扇扇昏黄的日光,笼着花梨木的雕花家具呈出柔润光泽,更有一种古静的美,像回到了上个年代,陌生到极点。 她一惊彻底清醒过来,床尾摆着老式的陈旧衣柜,柜门上镶了一块四方镜面,旁边又是洗漱架,放着一只搪瓷绘有牡丹的脸盆,还有干燥的白毛巾,其余的生活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只不过都旧的很。 鼻端下弥漫着一股皂角干净的香气。 嗡的一声,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轰地在耳边炸开,无数尖锐的啸音冲撞过来,她连忙低下头,这才看见自己竟换了一件男式宽大的长袖,一颗心猛然抽的死紧,突突地涌上森冷刺骨的寒意,从毛孔一直透出来,难道她又昏过去,被另一伙人拐回家了? 唐萌萌慌地撑起身子,忽然一阵头晕眼花,重重栽倒下去,不禁吃痛地低呼出声。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扇木门被人急急地推开。 无线柔软的熏风拂来,一块温暖的光斑正照在她雪白的面颊上,那及肩的乌黑长发散落开,带着水光的眼眸深美而纯澈,长长的睫毛微垂,因为害怕不住地轻颤着,抬起的颈项更是白皙,细致的可见淡青色脉络,往下一件宽大粗糙的衣服勾勒着柔美曲线,虚虚地,更显得柔弱不堪。 男人宽厚伟岸的身躯挡在门前,他双手捧着碗,身后几缕暗光浅淡地勾出剪影。 乍一看,还以为是头强壮的野熊。 他的面孔就映在昏暗里,粗犷深邃的如斧工雕刻一样,每一寸都绷的发紧,显出几分刚毅的气息,映衬着一双黑眸愈发深沉,暗黑潮水下幽烈的熔浆翻涌,刹那间无可抑制地迸发出窒息骇人的狂热,滚烫的触目惊心。 她心里一种预知的惶恐更加清晰,紧紧地攥住身下的床单,耳畔静寂无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更急,一下比一下更响,无限的扩大开去。 男人望着她面庞苍白,黝黑的大眼睛里惟有极点的骇怕,渐渐漫上泪水,壮实的身躯顿时狠狠一震,彻底惊回神来,他脸颊涨的通红,连脖子都红透了,慌乱地大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瞳孔里满盛着忐忑,声音低哑,带着一点淳朴的乡音:“你别怕。” 他修长分明的手指紧紧抓住裤子,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顷刻跳出青筋来,灼热的目光痴痴胶着在她的脸上,又望进她清澈的瞳仁,只映着他的倒影,心怦然一动,霎时浑身的血液隆隆地全都涌向那里,排山倒海一样,惟有一种迷乱的狂喜。 呼吸更加粗重。 他放下碗,一手揽住她肩膀轻轻提了提,另一只手将枕头竖起,垫在她身后,再用手背试一下她额头,重新端起瓷碗,嘴角弯弯地咧开着,沁出一股憨实的傻气:“你的烧还没有退,要继续喝药,得喝三天。” 唐萌萌见他态度亲和,微微松了一口气,望着他用瓷勺舀起一勺药汤,深褐色的药汤散发出浓浓苦涩的味道,于是试探地问:“大哥,这里是在哪?” 他怔了怔,脸上浮出一丝心虚的神气:“就是一个村子。”像刻意避开这话题,突兀地粗声说:“我是在后山捡到你的,你趴在野蒿地里,浑身都是伤,还发着烧,我就带你回来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再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面颊刷地染上莹润饱满的红晕,仿佛诱人的小苹果,不自在地问道:“那我原来的衣服……?”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反复舀起药汤,少女赤裸的娇媚一点点清晰地在眼前浮现,嫩生生的白,下腹猛地一紧,不敢再想下去:“我拿去洗了。”匆匆地捏着勺子递到她唇边,轻哄着:“先喝药,喝完了我去做饭。” 唐萌萌的呼吸都是烫的,嘴唇烧的起了一层皮,抿了一抿,还是听话地含住勺子,这样微一动弹,全身煎灼的痛意渐渐强烈,掩住了药汤在嘴里漫开的苦味,她难受地皱起眉,最后喝完了所有药汤。 见她乖巧柔顺的模样,他放下空碗,拿起搭在床头的毛巾拭上她的唇,动作极小心,生怕伤了这若花瓣漂亮的小嘴。 随着他靠近,一股清冽的皂角香气钻入呼吸里,她心口急跳了一下,从来没有与男性有这种亲昵地接触,立时惊恐地瞪大眼睛,可四肢软绵绵的瘫痪在床上,只能任由他擦拭着唇角的药渣。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的指腹小心翼翼擦过她脸颊,眼神热切的噬人一样。 第二章 【痴汉】 唐萌萌却是惊呆了,如果不是父亲好赌,总欠下一大笔债,自己有被黑社会三番五次追赶的经历,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也不会如此镇定,然而现在这一出,是她从未预料过的,立刻脱口道:“什么?!” 本以为他救了她,接下来便可以提出报警的要求,然后尽快回家,况且只是被看光了身体,她也没想过要他负责。 她嘴角一动,大概是眼里的抵抗情绪太过明显,他急切的又说:“我叫江邵槐,你可以叫我阿蛮,野蛮的蛮。”说着,唇边不知觉蜷上宠溺的笑,原本刚毅英俊的轮廓便无声地消融开,温柔的不可思议:“但我一点也不野蛮,我脾气很好的,你呢,你叫什么?” 唐萌萌犹豫了一会,毕竟受了人家的照顾,最后总归也要跟他好好沟通,便含着软糯的嗓音:“唐萌萌,唐朝的唐,萌是一个草字头,下面一个明天的明。” 他点了点头,“萌萌……”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她的面颊,真如凝脂一样白腻,指腹粗糙的茧皮很快擦过一抹淤红,惹得她难受地动了动,衣襟微敞,隐约可见柔润饱满的隆起,白嫩的近乎于透明质地,有茉莉的香气袭来,顺着鼻息绽开蚀骨样的清甜。 乌黑的长发顺着颈项倾泻,衬出一张娇美无暇的脸蛋,她神色惶然,剪水似的杏眸每一次眨动,都泛起澄净水光,足以能堙没一切黑暗的澄净。 这是老天赐给他的宝贝,是需要他悉心呵护的公主。 顿觉一股热气从他脚底蹿涌,熨着浑身的细胞发狂地叫嚣着,想要得到她,想要一寸一寸地得到她,这感觉陌生又强烈,牵着全部的肌肉绷紧到极点,激荡起狂野的亢奋,他禁不住深吸一口气,突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唐萌萌低呼着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他只穿着一件白背心,轻易地露出胸膛精悍而完美的肌理线条,黝黑的肤色,衬着精壮的纹理蓄满了强烈的野性力量,她吓得抽回手,又匆匆低下了头,两颊艳红的要滴出血。 江邵槐只专注地将她轻放在床榻上,又替她掖好被子,随即捉住她两只软绵绵的手,滑嫩的柔弱无骨,于是贪婪地揉了一揉,才放进被褥,转而摸上她的脸,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格外憨厚:“萌萌好好休息,一会就能吃上饭了。” 她默默的不说话,看他起身收拾了碗勺走到门外,再将房门关上。 放在身边的手心猛地攥紧,指甲一直深深陷入掌心里,胸口盘绕着的一种不安也变得清晰深重,有冰冷的潮水漫进,升腾起刺骨的寒意,逐渐蔓延到体内每一处角落,再没有一丝暖意。 他眼底滚烫热烈的欲望毫不掩饰,凶猛地能一口吞噬她。 看来,他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正是初夏的季节,天边一缕滟滟金色的晚霞笼罩下来,两旁翠绿的梨树,蓊蓊郁郁地遮在屋檐前,筛着霞光细密的如金沙似,波光粼粼。 他攀住窗台,原本精壮高大的身躯蜷成一大团,更像是笨重的黑熊,书桌上满满的书本倾斜在窗前,只能勉强看见那端床头,他将下巴垫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凝睇着她恬静的睡颜,她睡得很香,长而微卷的睫毛簇成柔美的线条。 黑瞳里翻滚着噬人般的痴狂,怔然地回不过神,他的宝贝连睡着了都是这么好看。 就在这时,耳畔“砰”的一声巨响炸开,他浑身一震,紧接着尖锐的嗓音传来:“江邵槐!你给我出来!!” 伴着稀稀落落的叫骂,她还在不依不饶地喊着他,他惊慌地看向卧室里,她依然睡得没有知觉,这才微松一口气,冲到大门前就取下门上的木栓,继而拉开门,掌心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两根坚硬的木栓,又长又粗实。 门外聚着一小堆村民,最前头的男人瘦削的脱了形,颧骨高高突起,有点尖嘴猴腮的模样,细扁身躯就裹在脏乱的衬衣里,还有些驼背,身边的女人个子矮小,脸上满是皱皮,额头处还有淤青。 江邵槐沉沉地扫视过面前的人,黑眸眯的狭长,森冷的是望不见底的深渊,细碎的额发下,眉眼依旧如斧工雕刻的凛冽英俊,隐隐覆着一层煞气,他只穿了一件白背心,陈旧的深蓝长裤,就见坚硕的肌理在光线中一道一道绷得极紧,勾出刚烈强悍的线条,此时更蓄力地贲发着。 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 他反而缓缓绽出一抹阴沉的笑,看向面前佝偻的老妇人,嗓音粗哑:“徐婶子是有什么事么?” 一大片庞然的暗影从头顶压下,弥漫开冻彻入骨的寒凉,便一丝丝拂着头皮的毛孔张开颤栗,刹那侵入更深的脏腑,冻得她整个人浑然不能动弹,她脸颊抽搐着,一片惨白:“把我的侄媳妇还给我!” 江邵槐不由打了个愣神。 徐婶子一想起才买到的侄媳妇,长得那叫水灵清透,她看着都打心眼里的喜欢,谁知道那姑娘躺的好好的,猛地直接撞过来,逃跑的速度更是让人目瞪口呆,几乎一眨眼就已经跑这山上来了。 侄子明早就会回家,她还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着,再望向江邵槐,立刻就不耐烦了:“你别想狡辩,我看见她跑山头上了,这里就你一户人家。” 原来,她差点就成了别人的媳妇。 他眉棱阴沉地压下去,瞳孔里烁出匕首一样冷邃的骇光,似乎隔着半空,也能生生地割开人的肌肤,令人不寒而栗,那一字一句从齿间咬出:“她是我的媳妇,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