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作者:水灵动 jj 紧赶时代潮流,穿越婴儿人生,回到古代临安,大宋国际都市。 且需逍遥自在,混个悠游随意,斗嘴纠结爱情,此生简单热闹。 其实无论古今,日子同样寻常,小户高门不论,柴米油盐酱醋。 不管女子儿郎,也须吃喝拉撒,绣花买卖读书,再有一些爱情。 此乃人生要义,看官听我慢道,宝儿阮家小荷,琐碎家常平淡。 如有狗血淋漓,非我本人意愿,实乃人生如戏,有时也须淡定。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宝儿 ┃ 配角:三毛,强子,楚原白,英娘等 ┃ 其它:家长里短,种田文,市井小民,高门大户,吃喝拉撒碎碎念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一章 简短人生(修改) 人说临死的时候就该好好回顾一下人生,有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热闹的,不热闹的,总之,脑子里总是会有值得回忆一番的东西。不过莫宝儿总结一下自己简短的人生,大概也就一句话,饭可以多吃,药,不可以乱吃。 莫宝儿没心没肺乐乐呵呵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被人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小胖墩,就她那乐天乐地的性子,倒也是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这一点,也要归功于她那同样生性平淡冲和的父母,想她刚出生那会儿,因为早产,身子骨弱,莫母就拼了老劲的寻找各种偏方古方,给宝贝闺女补,补着补着,人是补了个大好,却也补过了头。 从幼儿园起,莫宝儿就和小胖墩这名儿连上了号,好在小娃娃,胖点那叫可爱,谁都不当回事。 可是自打进入了青春期,哪个女孩子不想着要漂亮了,这要再是胖乎乎的,就有点犯愁了。 不过莫宝儿性子好,犯愁也就每隔个三五载发作一次,面对被补方给调理出来的好胃口,是怎么也难以放开美食诱惑的,喊了减肥那么多年,依然故我的胖乎乎不见成效。好在莫宝儿其实只是胖了点,倒也不是真那么吓人,而且人又随和,天南海北啥都能和人聊,又啥都一知半解,朋友倒都挺喜欢她,也不见真因为这个给她带来什么不方便的,日子照过,应该说,她这日子过得其实平淡倒也悠闲。不过人生再平淡,总也会有些波折,大学临毕业,这要上社会了,形象问题也就日益突出了。 都说现在流行骨感美,莫宝儿那五短身材个头不高没有独特外貌要想在应聘时得到好印象,还真是不容易。一辈子顺顺利利不高不低的活到现在,这回算是遇到坎了。总不能老是回家啃老吧,莫宝儿还是比较孝顺的,家里也就普通工人,养一时可以,养她一辈子说不过去。所以面对严峻的工作形式,她咬咬牙,准备突击减肥,在一个月后减去二十斤,因为那个时候导师突然通知,离下一次应聘大会还有一个月了。算起来,减肥大概是现代女人一生的事业,无论你是否肥胖,所以莫宝儿以往虽然不成功,倒也有过很多经验,可是这一次比较急,病急乱投医,找了半天,还是选择去xx网上买了号称半月可减三十斤的灵丹妙药。所以说,人那,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要是有了,就容易上当,得,吃药的结果倒是有效,看什么吃的都犯恶心,但是人是铁饭是钢,老话绝对是至理,一天不吃倒也罢了,三天,十天呢? 莫宝儿望着天,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感叹,这减肥变成减命,一辈子英名算是全毁了! 还真不知道,日后会由谁发现在出租屋内孤零零死去的自个那具躯壳呢? 也不知道,爸妈一生好不容易拉扯自己长大,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全在于自己那一时冲动,这可真是白白受了爸爸教导,快乐为本,不求闻达。唉,她再一次叹息了下,耳边就有人嗤嗤笑:“嬷嬷,你瞧小姐还真是奇怪呢,就是个奶娃娃咋难么多表情呀?怎么还会叹气?莫不是被冲到了?”“死丫头可别乱嚼舌头,小心太太听到了拔了侬那嚼舌根的东西,小姐哪有奇怪的,想是饿了,小姐乖,嬷嬷喂奶!”说着,一个粗大白壮的妇人就把她拦腰从摇摇晃晃的摇篮里抱了出来。 是的,没错,老天爷也许听到了她的遗憾,奶奶以前常叨叨,姑娘家家的,没恋爱,没结婚,这等于没有活过,她以前是没在意,飘在奈何桥,倒是想起这句话了。结果一睁眼,得,居然就撞到了一个紧跟时代的流行趋势,穿越了。话说,那一日,扬州府武家老爷嫡妻刚出生不久的大小姐染了痘症,眼看着没气了,武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临了,小家伙一口气缓过来了,结果,凶险的躲过了这场劫难,一日日恢复了。 其实那个时候,缓过气来的,就是莫宝儿了。所有人都说,这武小姐福大命大,后福无限。这个,莫宝儿倒是没在意,经过那么一次生死的大坎,她更深刻认识到了,人,可得活的自我一些,冲动的结果回头再看,可真是悔死,也怪自己没有经历过大坎坷,一次两次碰了壁,又听前辈们痛苦万分的说难找工作就病急乱投医了。既然老天给了又一次机会,无论如何,再不可以轻易玩小命了。就这么几天,莫宝儿回顾了下前生,怅惘了下前世,纠结了下小命,最后开始正视现在的人生。 话说她现在这个身体,算是官宦人家,听养育自己的奶妈没事八卦,这武家老爷本有房正妻,三年前死了,留下一个儿子今年该有十八了,去年也是本事,又续了原陇西四大世家楚,王,林,秦之一楚家旁系一个小宗的庶出女,也就是她这个身体的娘。别看是庶出哦,楚家那是百年大家族,正统的嫡系女那是皇家也难求的,但是即便是旁支,那也是上流士大夫家求都求不到的,宁求楚家婢,不求小户娇,感情楚家连个婢女丫头身份都是高人一等的。武老爷如果不是因为其本家是陇西四代的书香门第世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这个姻缘,还是轮不到他的。前年娶了亲,年底武老爷就从龙泉知县调了扬州任提举,自古江南富庶地,这个肥缺,武大人年不到五十,其中的功劳,不言而喻。“小姐醒了么?”莫宝儿在那里巴巴的吸着奶,没事想着醒来后听到的这点消息,就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是,夫人!”莫宝儿这一世的娘,武夫人楚氏抱过吃了奶的自家女儿,亲了口,笑着哄:“宝哥今日慧伐(乖么)?”宝哥就是莫宝儿,这个娃娃还没有取名,就有个||乳|名叫宝哥。“小姐自从身子骨好了以后,就真是变得无比乖巧了呢,夫人你看,她除了饿了喊一声,尿了哼一回,从来不哭不闹的,这份子乖巧伶俐,日后必得是个知书达理的金贵人儿,瞧,夫人你瞧,小姐朝你笑呢!”被派来伺候莫宝儿的奶妈姓陈,一日不知道要叨念几遍这莫宝儿的乖巧,连说这小人儿不仅长得伶俐漂亮的讨喜,连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反正就是她见过的最讨巧的官家小姐。 这虽然是马屁,但是无论哪个母亲都是喜欢听的,更不要说莫宝儿确实长得粉嫩嫩特漂亮,而且从出了痘,就变得异常乖巧,养着不费心,抱着还会逗人笑,一笑起来那粉嘟嘟的脸,都可以掐出水来。这样的婴儿确实比较容易人见人爱,要不是心里头还有些事,楚氏会觉得她算是天下最得意的一个娘了。莫宝儿觉得呢,自己这个新的娘,算不上绝美的人儿,但是不愧是世家养出来的,气度上有种雍容,穿衣打扮既不奢华,也不低调,和下人说话拿捏的分寸很仔细,你看她不大说话,下人恭恭敬敬说一会,她最多就来个总结,那就把一件事给解决了。所以说家世培养很重要的。楚氏和武老爷的本家都不在扬州,所以这个宅院里倒也没什么别的亲眷,后院也就是楚氏一把手管着,家不大,但是毕竟是官家,到底不是小户,能够被管理的井井有条那也是不容易的。 不知道是否自己以后也会被严格的训练做个大家闺秀,貌似古代女人地位低下,束缚很多,又是个官宦人家,那更是规矩一大堆呀。但是比较好的是衣食无忧。想来比较一下,好事还是有的,心宽体胖是她的本性,所以总的来说,莫宝儿还是比较能够接受新的生活的。就是觉得,近来这个娘看上去好像有点心思,眉头有时候会皱。咿呀,她努力蹬了蹬短藕腿,试图挥动手臂去抚摸楚氏的眉。人说漂亮的女人应该笑,不笑也要开怀,她上一世的母亲就是个成天乐呵呵的,没什么毛病健康的很,老话说淤积在肝,发散于肤,不开心容易老。那么漂亮一个娘,还是该多笑笑的好。结果她那小短手不够长,啪唔在楚氏唇上,嫩藕般的肉手热乎乎贴在唇面上,镶嵌进肉肉的手腕的银镯子上银铃清脆的响了响,伴随着她张大嘴却只能发出的“呜啊”声,还带出了一个奶泡泡。 “小姐,你看,这小小姐这是在给您宽心呢,万事看开些个,早做打算才是!”随行的如歌儿是打小就在楚氏身边跟着的奶娘,最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这会儿跟着劝了句。 楚氏看自个家这个心肝宝贝越看越心疼,也越看越揪心,一想到要做的事,就感觉心肝都碎了的,怪不得人说做娘的,最要紧的就是那肚子里掉下的肉,那是连着心的呀。正想着呢,身边大丫头平鸾掀了帘子进来道:“奶奶,管事来话,楚家村的阮姥姥来见夫人了!”“嗯,叫她进来吧!”楚氏抱着宝儿坐在床炕上,点头,平鸾半掀开了帘子朝外喊:“姥姥,夫人喊你呢,快进来吧!”哎,外头人应了,那脚底板在门槛前跺了跺,蹭下脏泥,这才弓着个身,进来了,边进来,头还低着,嘴里已经忙不迭喊:“给奶奶请安,奶奶近来身子可还康健?”莫宝儿看来人,一身的黑葛布褂子,花白的发挽着个髻,带着个黑绒布的勒眉箍,人瘦瘦小小的,弓着背压的脸朝着地面,棉布鞋裹着脚走路外八字,仿佛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脊梁似地抬不起头来,尽管如此,声音倒是一点都不带颤。身后跟着个五六岁的男孩,板寸头,穿着露臂的背褂,脖子上系着个金锁片,一条裤子露出半截脚脖子,此刻也低着头,看不到脸。姥姥一到楚氏面前,又噗通一声跪了,接着请安,楚氏抱着宝儿不方便动,赶紧让如歌儿搀起对方,口中叹道:“阮家姥姥可别折小辈寿,都说了来就来,莫再拜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等如歌儿把老人家扶起来,她才又笑着道:“有些日子不见,姥姥还是如此硬朗,说家乡水土宜人,想来是不错的了!”阮姥姥被扶起坐在正对着炕头的矮几上,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褶子的狭长老脸来,虽然那张脸看上去饱经沧桑的感觉,但是眼睛里倒是精气神很足,陪着小心又惶恐地对着楚氏道:“奶奶这才是养人的灵气地儿呢,咱老婆子这俗人一个哪有什么可养的,还不是一日忙到头的不得歇个脚,连带着都没空来给奶奶问安,要不是奶奶差人来,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再见见您呢!” 说着,又将身后的男孩往前一拉,微微斥了声:“三毛儿,还不快给夫人请安,路上教你那么多遍,怎么还那么戆头?”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二章 换个地方活 话说阮家姥姥拉着男孩让他问安,莫宝儿一听那个名字不由笑喷,三毛,这名字可真大名鼎鼎了。还别说,这男孩有那么点漫画里苦命三毛的外貌,不过头顶毛挺多,断不止三根。 三毛低着头,磨磨唧唧跪下来,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了声:“夫人好!” 楚氏将因为呵呵笑而乱动身子的宝儿抱正些,才问老人家:“这个是家里的三孙子么?” “回奶奶话,正是,按奶奶吩咐,也就是这个孩子年岁上符合,带来给您看看。” 楚氏嗯了声,对那个孩子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姥姥扯了半天三毛的衣角,三毛就是一脸倔劲死活不吭气,最后老太太火大了一巴掌拍在小家伙脑袋上笑骂了句:“这犟头倔脑的小佬,奈么那么不懂事,昨儿个阿嬢说的话你都听那儿去了?还不给姑奶奶磕头来?”三毛这才不情不愿的上来一步,磕个头又抬起头来,莫宝儿看着又是一阵摇头晃脑咯咯笑,你还别说,虽然没有那个三毛一样的大鼻头,铜铃眼,但是这娃也真是黑了点。套句赵丽蓉奶奶经典台词的话说,就是那句:“黑,真是黑啊!”这么一张黑乎乎的脸上,五官一时看不仔细,倒是衬得那双乌黑瞳仁的眼白发光的白,透出点倔强的味道。尤其是看过来的眼神,莫宝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貌似很有点不高兴,尤其是看到她在那里蹦跶,更是抿住了薄唇不吭气。阮家姥姥眼看着楚氏怀里抱着的奶娃娃,那可真是她一辈子没见过的,比那县城里买来的抱着鱼的喜庆娃娃泥人都要粉嫩水灵的多,一身金掐丝碎花织锦短襦,小脖子上系了个大红如意的肚兜,水绿的绸袴,一大圈垂五彩络子八宝璎珞挂在脖子上,肉嘟嘟的小拳头小脚随着满眼的笑哗啦啦的动,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哟,这可是姑奶奶您的小囡?长得老难看呢!”乡下人的习惯,不可以赞美孩子好看,要反着说,越好越要说丑。楚氏知道这习俗,也不在意,笑了下。说起这个阮家姥姥和她的缘分,那还要从她未出阁那会子说起。阮家姥姥和她的丈夫阮固原是楚家嫡系宗族在江南几百个佃户之一,是临安东郊外楚家村山庄的一户庄家,楚家自五十多年前避战祸自北面南下举族搬迁自江南,陆陆续续拥有苏,明,常,越一带千万倾土地,这一家也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年楚氏父亲带着刚及笄的楚氏来给到山庄消暑的楚家老太太拜寿,老祖宗挺喜欢这个伶俐讨喜的丫头,让人带着她到处转悠,正好碰上阮家的儿子因为受了寒病着,没来得及在夏至前给地里锄草防虫,荒了一季的地,少了半数的收成交不上税,正被管事的问罪,论常理,这种事,打折了一条腿是轻的,可怜阮家姥姥那时候做寡妇多年,膝下统共就这么个儿子,乃是家里的主劳力,断了腿,就无法干农活,日后这一家子可怎么活?楚氏也不是有心,不过看老人家哭得可怜一时心软,求了老祖宗一句,老祖宗心情当时也正好,又一贯吃斋念佛的不惯看出人命的事,也就免了罪。这在楚家人看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大事,楚氏都没在意,然而对于阮姥姥来说,那是一辈子的大恩德。乡下人质朴惯了,有恩就是得报,哪怕是记一辈子也是该的,至此后,阮姥姥隔三差五的就送些自家地里种的新鲜瓜果走个三五天给楚氏的家中送去,不管看不看得上,她尽自己一份心而已。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楚氏出嫁到武家,没多久就调往扬州,因为隔着远了,也就不方便多走,但是逢年过节,老人仍然坚持送自个家的鲜果瓜枣的走个十来天送上门,这么着就一直有了联系。 不得不说,人是感情动物,楚家家门显赫,楚氏虽然是旁支,又是小户,但是人情冷暖看得多了去了,这几年在大宅门里摸爬滚打更是明白人心难测,能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的? 所以现在思来想去能够在这时候帮得上的信得过的,也就是一个乡下农村的老婆婆了。 说起来,大家门是有大家门的风光,也有大家门的苦处,做官的看着风光,可是那官场,一个萝卜一个坑,水深水浅表面看不出,淌进去要拔脚都来不及。所谓伴君如伴虎,楚家再大,也大不过帝王,楚氏虽然有楚家这个宗族后盾,到底还是隔着不少亲疏的,何况楚家并不是只有一个阵营,全天下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官员眷属,敌友之分,还真是说不清的。前阵子老爷的上级淮南东路扬州知州荀浪被吏部考功郎中三最1定论为下下,尚书省行文解任其职,没多久,就被人弹劾了一个贪墨渎职的罪名,刑部下了文令,被押往临安下到了大理寺。 一股子风起了还未平复,楚家老宅子中秋给送了份节礼来,里头有份药方子,来送的管事捎带了一句话,要她要仔细这份药方,方子不过是个寻常的消暑润秋燥的方,里头那些个当归,党参,枣仁,槐枝,冬虫可是有些名头的。那是叫她该早早的寻个准备,该散的散,该存的存,早做个了断。其实这当官的人家看着偌大产业风光的很,几个不是个空壳子的,寻常的人情应酬,年节的往来交际,那都是要花银子的,就老爷那点收入,绝不够花销,靠的,都是各自本家的产业填了进来,就是为了个门面和彼此依靠。这会子要藏的收的银两,还真是没有,唯独她就是放心不下这个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的心肝宝贝。如果一旦定罪,刑徒之身,即便死罪可得八议减罪,楚家送来的方子里的用物看起来这日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宝哥还不足年,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恐怕是熬不过的。 唯今之计,只有先将她送走,好在宝哥生下来体质就弱,没几个月又大病一场,还不曾入家谱,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存在,想来想去,只有托阮家姥姥带走她,尽管心里头不愿意不舍得,总比让她在这里和家人一起等死的好。若是日后有翻身的一天,就接回来重聚,若是真没指望,好歹这个女儿还能活着,再不济,就让她嫁了这家人,怎么的,也不会亏待着她的女儿就是。楚氏也不矫情,挥手让下人离开,留了嬷嬷一个人,把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最后她抱着莫宝儿就那么一下子离开炕沿跪下来,道:“姥姥大恩若是肯收了我这个千灾百病的囡,给她个活路,我这就是拼了下辈子做牛马,也要报答您老的恩德!”唬得阮姥姥一下子跌下凳子也跪下抱住了楚氏,连声说要不得:“奶奶说的是哪里的话,要不是当年奶奶做小姐的时候就那么菩萨心肠,救了我阮家一家老小,我老婆子能活到今日?这小姐我看着是个有后福的人,千金贵体的就是怕养在我们那小地方糟蹋了,若是姑奶奶真不嫌弃,我老婆子就是自个吃糠咽菜,也定保小姐一辈子平安!”老人家说的动情,楚氏这边已经泣不成声,老人家也动了情,拉着楚氏一块落泪。 还是一边的如歌儿劝了半天,好歹把两个人拉起来,姥姥又抹了老泪,醒了醒鼻子道:“奶奶也别太揪心,说不定不过是天老爷干打雷不下雨,没事也是的。再不然我家这几年年景不错,虽比不得您这的大富大贵,却也定饿不着小姐。”楚氏点点头,喊了声如歌儿,眼看着她拿了个包裹出来:“家里现在处处要钱,也拿不出大额的现钱,这里有我一点私房钱,还有点体己的首饰,若是日后不够用,就拿出来用着,添了人口到底是要花精力财物的,您老别嫌寒碜!”“奶奶这话说得,行,老婆子收着,这些就给宝哥留着,您放心,近来日子太平,这几年咱日子好过许多,养活个人不成问题,若是日后您真有个不妥回不来,这些钱给依(她)留个嫁妆底,也不会让人家瞧不起!”楚氏看一切妥了,又舍不得立刻就让莫宝儿走,寻思着留了阮家姥姥几日,姥姥是个明白人,也不反对,将自己从乡下地头带来的新鲜瓜果交给厨房,带着三毛留在府上过了数日。 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楚氏再不舍,到底也不得不送阮家姥姥带着宝哥走,日子越发紧,老爷一直不曾回府,恐怕是难以脱身,虽然想让老爷看一眼再走,可是又怕是耽搁了走不成,这一日清晨,还是送人走了。楚氏不敢张扬,从后花园的角门送走姥姥,一路含泪看睡着香一脸无垢烂漫的宝哥,想着这就是天涯永别,又是一阵落泪,直送到大门口,依然恋恋不舍的看着被包裹在换了身普通衣衫的宝哥身上。莫宝儿此刻还是个奶娃,尽管脑子如何有意识,到底是个小身体,吃了睡睡了吃是本能,抗拒不了,虽然昨晚上她知道自己才认识几天的娘就要把她送走,可是此刻还是睡着了。 阮家姥姥小心翼翼的抱紧了宝哥的襁褓,絮絮叨叨反复保证着许下的诺言,又道:“奶奶且放宽心,这不是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么?老婆子回去给您在各个山头庙宇的跑一遍,许个愿发个誓的,咱粗人就信一个理,好人自有好报,姑奶奶一向积福行善,自有好报的,这宝哥也就寄放些日子,回头我老婆子定帮侬(你)白白净净还得来!”楚氏再也没话说,只得放了手,持着帕子依在如歌儿身上,一直看着阮姥姥扯着来时的骡子拉着一个板车,搁着三毛和襁褓婴儿越走越远,再不见那压弯着的驼背蹒跚着的步子。 “夫人,回吧,小姐是个有后福的,日后定能遇难逞祥,外面风大,你小心别伤了自个的身体。”如歌儿扶着楚氏劝慰着。楚氏叹了口气,到底转过了身:“唉,也就看她造化了,咱回吧,咱也得看老天爷的造化咯!”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三章 临安 话说阮家姥姥带着宝儿和孙子三毛一路走到瓜州渡口处,给了船家一百文,上了舫船,沿着大运河往临安而去。莫宝儿一路吃了睡,空了看,前世都不曾看到过这样一副繁华富庶的江南景致,这片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运河此时正是正处在它最繁华的时刻,往来船只,从艨艟巨舰,到铁头私船,大滩船,外国来的商务船,应有尽有,琳琅满目。遗憾的是,她大多数都被横抱着裹在襁褓里,姥姥怕她着风,总是包裹着她严严实实,只有偶尔她醒来,才会因为被逗弄着才有机会竖起来看。两岸夹江而峙的山峦,氤氲在烟雨朦胧中,偶尔的粉墙黛瓦连片成群,都说江南的风景是在烟雨中的,这时节堤岸之上霞紫缀红的,一晃眼,就又看不到了。进入了长江水道,水势又开始汹涌,可以感受到船只的颠簸,听得到潮击舟头的声响,在这种摇动中,她时不时就又眯瞪了小眼睡过去了。随着这一路的行走,结合一路的看,无论是人物穿戴,还是偶尔谈论的话题,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这里大概是南宋的时代,距离那家国沦陷的战争已经有些年头了,南边又是鱼米之乡,临安附近更是繁华。她倒是不关心时事政治,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没能看到自个那个久仰大名的爹,醒过来只迷迷糊糊在半睡半醒间看到过他来看过她,后来就一直被公事缠着身见都不曾见了。唉,她那点想做米虫的念想也没能够维持多久,得,人生果然不会一帆风顺。 不过看起来这个阮家姥姥人是不错,一路对她仔细的很,也许是经验足,弄得宝哥并没有因为小而受到颠簸不适,更何况,这个小婴儿的样子确实讨喜,乌溜溜的眼睛特精神的转,不哭也不闹的,随船的媳妇老婆子的似乎都喜欢逗弄,热心热肠的帮着照顾,带着奶娃娃的还肯给口奶水,小家伙倒也不曾饿着。但凡有人问起,姥姥都只说莫宝儿是自家的孙女,带着孙子出来走亲戚的,也没什么人怀疑,只是不少人都说这姥姥有这么个讨喜富贵的孙女真是有福,甚至有人还想讨个娃娃亲去,姥姥胡侃着说庙里头大和尚说了这闺女八字硬,不可早定人家,婉拒了对方的意思,对方也不恼,还给了随手的小玩意说是给娃娃玩闹。这一路,莫宝儿凭着那张人家人爱的小模样,愣是搜集了不少玩意,小佛珠,如意结的小挂饰,铜铃,铜板,蜜枣糖蜜枣子金桔团的小吃食更是应有尽有,也不管她奶娃子还没断奶呢,反正逗她一笑,特能让那些有娃没娃的女人开怀。数日后,渡船进入了钱塘江的水面,四周更加的热闹了,这里经过绍兴朝二十几年的经营,从隋唐以来就开始发展的临安已经达到了鼎盛。沿岸有很多的市郊外的集市,也有着连片的农田,稻花香得扑鼻,偶尔会有牧笛沿着岸堤悠扬的传来,再一次催睡莫宝儿那贪睡的脑袋。睡不久又会被一声声吆喝闹醒,可以看到忙忙碌碌上下运货的货船,贩夫走卒吆喝的声音,蚂蚁一样被运往各个方向去的货物,排列一个接一个的马队,骡子。远远的山壁上半隐半现的佛寺道观钟磬声长远的传来,扑啦啦惊起了一排水鸟。 凭着她的小眼睛可看不多少东西,但是光这些,足够令她感到这个江南的首府,有多么的富庶热闹了。舫船又走了数日,在北关外的长板巷码头落了船,姥姥又牵着骡子拖着板车,将她和三毛放在上面,自己拉着一路往城内走。要说这一路唯一的不顺,就是那个叫三毛的,这么大点的娃,一杆子打不出个屁来,一路都不大说话,还总拿一种愤恨嫌弃的表情看她,这是她醒来以来第一次看到有嫌弃她的眼神。 小屁孩搞得她像是欠了他一屁股债似地,怎么招惹他啦?屡次使出杀手锏山花烂漫的微笑却换来一记白眼和冷面后,她终于认识到,这娃和她有不可逾越的阶级仇恨,是无法化解的。还是吃好喝好继续睡好的好。这一回她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呼啦啦的大嗓门在喊:“哟,她姥姥,侬回来啦,这一趟可走了老久的咯!”阮家姥姥乐呵呵应了声,牵着骡子上前招呼:“二牛婶,忙呢?可不是够久了,二牛兄弟可好!”“各个死鬼能有啥不好的,这不还给他送吃食触祭去,他姥姥,也就您老能折腾,走那么老远的路去给三毛祈福,怎么样?那些个大庙大社的,可有得个好签?”“呵呵,心诚就好,也不图啥大富大贵的,就是怕这娃命硬八字太重,三倌是一家主心骨忙,英娘也是抽不出身,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多动动省的锈住了,也没几年好活泛了,给孙子求个平安,死了也甘心喏!”阮家姥姥这回出门是接了楚氏送来的信,但是因为事先告诉过她莫要声张,她就带着自家孙子说是要给他去附近各庙各祠的求个签卦,发个愿,好让菩萨保佑他家孙子平平安安。 你还别说,老人家虽然一路先到了楚家,回来的路上也着实又走了很多路,带着两个小的拜了不少的庙宇祠堂的,乡下人不撒谎,说要发愿也确实要做到。老人家这脚力劲可确实是看不出来人老的。长得矮矮胖胖的二牛婶是阮家所在的祈祥坊里有名的大嗓门,泼辣了点,长得比较粗黑,但是心挺热乎,她家汉子二牛在城郊种地,她则在这坊里开了家菜铺子,夫妇两个共生育了二男二女。 老大今年十四了,本是想着考个功名的,但是不是读书料,没能考上,家里也供不起继续读,就跟着老子下地干起了农活,老二不喜欢一辈子陷在地里头,可也不会读书,自个寻了个造船的活计,在临安城北运河码头的私家船坊里学手艺,二个女儿手头拉着的叫李凤环,今年五岁,二女儿李桂娘一岁半,还小没带出来,这几日农忙,她赶着正要去地里给二牛父子送吃食,却不想碰上回来的阮家姥姥。她拉过站在一旁的三毛打量:“三毛,跟着阿嬢走那么久,饿了吧,来,吃个馒头!” “哟婶子可别,这不是给你家二牛的嘛,这使不得!”“什么使不得的,我给的你还嫌弃不成?二牛的我备着呢,放心够他那牛肚子的,三毛还是孩子可不能饿着,来,三毛,吃吧,跟婶子还要客气么?”三毛这会子倒没有一路来的沉默,弓了下身体应了声:“谢谢二牛婶!”接过来也不客气咬了一大口。“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造谣,我看这孩子那点像是命里带煞的?又懂事又肯干活的,四毛五毛都没他伶俐,我看姥姥你家日后有指望的,还是三毛,您信不?”李二牛这个媳妇是个热心肠又自觉很有见识的,因为自小就跟着丧妻的父亲打理家务,见识多,平日最喜欢给人看相算命的,当然不过是说说,也不赚钱。莫宝儿早就被四周闹闹腾腾的声音给吵醒了,不知道何时她已经身在一个异常热闹的坊巷里了,人来人往吆喝不断,两边从她的角度看到都是店铺,竹木结构,大多数都是二层高,有些搭着欢门彩楼,挂着绣旗,有些悬着花拷拷儿的,琳琅满目一片。正看着有趣,听到了三毛的回答声,不由对一向没声音的三毛表现出来的小孩子样表示惊奇,心里头感叹,哟,这个家伙不是愣头小愤青啊。她心里头想,脑袋开始动,发出哼哼唧唧的吭哧声,一下子把二牛婶子吓了一跳,以为是个包袱,却原来是个襁褓。忙上去一看,一脸惊奇:“哟,她姥姥,你啊里弄来这么个菩萨娘娘般的奶娃呀?”她那个嗓子一嚎,突然出现在视野里一张黑胖的脸,可把莫宝儿吓了一跳,脸蛋唰的红了红,又白了白。 二牛婶一看就喜欢这么个讨喜的丫头,赶紧抱起来颠着:“姥姥,这娃娃哪里来的?” 阮家婆婆呵呵笑了笑:“这不是一路拜神拜庙的路上,有家大庙据说开光的菩萨灵验着呢,就去拜了拜,结果正好方丈看到了老婆子就让我领这个孩子来家养着,说是这孩子的命盘八字冲父,不得已送来庙宇希望找个好人家收留了去,老和尚说这个娃娃和我阮家有三世缘分,合该我领了去,菩萨之命,可不敢不从,所以就把这孩子抱回来了。”“我说姥姥,您老不是想给你这三毛孙子留个媳妇吧?看各个小囡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长得那么水灵,瞧这眼珠子,这手劲,这耳垂,全都是福相啊,将来可不定要给您老带多大富贵呢!” 姥姥呵呵笑:“我老婆子哪管啥富贵不富贵的,好歹平安过,别有个天灾什么的收成好铺子红火就是好的,这娃娃我可是要当孙囡养的,咱那媳妇给我儿生了五个萝卜头,可惜了没有个孙囡,可别说啥媳妇不媳妇的。”二牛婶明显不信的样子,倒是来了精神头,拉大了嗓门道:“这小囡我看着真讨喜,哎哎哎,我也不去送了,让我闺女去,我跟你老一块回,一会给这女娃娃和你家三毛合合八字,说不定真是有缘分的!”二牛婶说风就是雨,立刻抱着莫宝儿提溜着篮子往回路走,阮家姥姥知道她这性子也拦不住,之后拉着骡子带着三毛跟着。快到门口,二牛婶就喊了家里头的伙计领着饭食去给地里的人送饭,自个一路大着嗓子吆喝的左邻右舍都竞相跑来了。这一带街坊邻居全都是老相识的,平日里常有来往,这回听到二牛婶嚷嚷着阮家老婆子带回了个菩萨样子的奶娃娃,可不都跑来看热闹。这阵势,可把莫宝儿看呆了。阮家在坊口南面开了家分茶酒店,不算大,上下也就十来张座椅,但是临街一面装饰的很有味道,列着花架,安顿了几株松卉,雕花的门楼子四面敞开着,跑堂的“大伯”1麻溜的传唱着菜名,跑上跑下像个猴子,二楼的窗子临西面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致,店堂内两壁装柜,摆着柜台,其他的堂壁上挂着几幅书画,摆着椅凳,雅座里还会有插着四时鲜花的瓷瓶点缀一下,正符合着时下流行的文人斯文味道。二牛婶也不怕吵了客人,进了店堂就拉开嗓子继续嚷嚷,惹得不少熟客也聚过来看热闹,这里平日里大多数关顾都是熟客,来了多了和邻居家也熟识,二牛婶是个能嚷的,附近街坊都认识她。 所有人都围观这个娃娃,不知道多少双手传送着莫宝儿,全当是看珍稀动物一般。 莫宝儿觉得简直就是被当成et了的感觉,还都喜欢扭一扭她的脸蛋,女人手轻也罢了,这也不知道有谁的咸湿手下手重的,难过死了,终于一蹬腿,想了个无奈的法子,嚎啕大哭起来。 “呀呀呀,各个小囡否得了(不得了),那么久才哭,好白相(好玩)的呢?” “可不是,这小腿嫩得,恨不得咬上一口是不是豆腐做的呢?”“阮家姥姥,你家可有福咯,这说不定是观音娘娘投胎的呢,保佑你家富贵平安!” “是啊,阮家娘子,快点出来看!”店堂里人左一句右一句,可令莫宝儿看到,什么叫众口铄金了。还好是好话,就是真闹腾。好半天阮家姥姥的媳妇,阮平家的英娘正在灶头上炖着鱼羹,听热闹塞了点柴火压小了火头,弹弹衣裙上的灰尘,才一掀帘子从后面走出来。掂了掂绑在身上的七毛,问道:“这是咋啦?”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四章 阮家 一个叫甜姑是和英娘差不多进这个坊的,解开她身上的带子,抱过她七毛,边哄边道:“你快看看吧,你家婆婆给你抱回个闺女,指不定还是你日后的媳妇呢!”英娘莫名其妙没明白,却被人一把拉进围观的人群里,指着被传来传去哭得起劲的莫宝儿道:“瞧,这不是!”“咦,这是谁家的?看着怪可怜见的!”“英娘,这是你婆婆从大庙里带回来的,说是要当孙女养呢,你家那么多带把的,总算有了个开壶的了,哈哈!”二牛婶那个大嗓门粗里粗俗的一嚷,引得其他几个也哈哈笑起来。 英娘兀自摸不着头脑,阮家姥姥栓好了自个家的骡子,走进后院,用葫芦瓢舀了口灶头边水缸的水喝了几口,才又穿过门廊来到前头,喊了声:“英娘!”英娘看到婆婆赶紧上来扶着,道:“姆妈,各个是哪家的娃娃啊?”姥姥看人多,也不方便说实话,依然把自个编的话又说了一遍,英娘听着觉得奇怪,别人倒也罢了,她了解自己这个婆婆,一贯是节俭度日,自家日子又不是很宽裕,怎么会给领个奶娃娃平添个连照顾自个都不会的奶娃子呢?说起这英娘啊,也是个苦命过的人,英娘的爹是原钱塘县的茶商,因为生意不慎赔光了老本,病的不轻,留下英娘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面对逼债的人束手无策,牙人将她买到了南槐的楚家别院做粗活,在那里认识了当时给楚家做佃户的阮平。一来二往的有了感情,阮平老实人不敢求东家讨英娘,还是他娘阮老婆子出了面,求了大管事的,人家看他家一家子勤恳又老实,英娘不是死契,又赶上当年老太太做寿让各个庄园遣一批愿意回家的大龄女子回家自行婚配,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准了。英娘贤惠,又兼阮平老实肯干,庄稼人赶上好年景又肯干,日子好了很多,英娘在临安长大,了解临安人情,又寻思着到底现在的风气是读书人最有出息,当年他父亲若不是想着让她嫁个读书人寻来寻去给找了个心术不正的太学生,也就不会被人坑了,但是这也是本朝的风气,若是想日后孩子有出息,还是要回临安安家,临安坊间私塾学堂遍地,虽参差不齐,总比在村里找不到夫子的好。 寻思着回临安城里,就和阮平商量了,阮平和他娘觉得也是理,自个没文化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也罢了,眼瞅着家里日后添了孙子,也就希望能够有个好前景。所以东凑西拼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来到了临安,找临安官府的楼店务1租赁到了这处铺席,英娘凭着往年入过私塾念过书,又受父亲的影响,知道临安酒楼本小利大,全因官府鼓励支持着,就开了这家茶酒铺子。这后来又添了六毛,直到七毛。孩子多了,姥姥也一块过来帮着照顾孙子,独独留了阮平依然还在村子里做佃户,有时候还可以带来不少新鲜的蔬果米粮的,节省些进货的成本。 英娘这个人心思活却又不浮夸,开的店面不大所以弄得菜肴走的是大众路线,没有御街那大酒店里复杂的菜肴名堂,但是端在一个花巧二字上动心思,菜肴还是那个菜肴,饭食面羹还是那些东西,可是她敢想敢做,比如说专卖家常的焖饭管个初饱的打包外带的,也就是些头羹,石髓饭,泡饭,浙米饭,夹杂上一些个煎事件,托胎,肚尖,腰子之类,她寻常还会给加些个素食淋上些姜油多,辣瓜,伴生菜,诸般糟淹,口味就多了些方便那些公差行事,吃了管饱还能够多口味选择。 堂吃?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堂吃的东西菜品也比较多,其实就这几样但是英娘会花心思隔几日换一批,看得人觉着总有新鲜味道,这比较符合临安人喜欢新鲜玩意的口味又有老牌子的味道。渐渐地英娘这阮家铺子也就在坊里头出了点名气生意红火了。左邻右舍的都知道,这阮家有个贤惠又能干的当家娘子,又会生,几个儿子还挺聪明,都说阮家姥姥有福。不过日子也不是都很顺畅,英娘以前生了大毛二毛,却赶上,都不曾养过三岁,好不容易有了三毛,生三毛的时候却又遇上难产,生下来接生婆说已经断气了,当时的风俗这出了娘胎就夭折的必是带煞,得早早处理了,当时大家都还在楚家村里当庄园里的下人,园子里头还有当家一个归宁的夫人有着身子临盆了,怕冲了贵人的胎气,阮平就把小身体给裹了准备去村子后山埋了。 结果那一日是晚上,风雨交加的,还带闪电,一个霹雳下来,正挖坑的阮平吓了一跳,再听,就听到没有声息的襁褓里有了声响,三毛又活了。后来就有人说,这三毛连老天都不收,果然是带煞的,总是有人劝他家把三毛送走,送给慈幼局2或者哪个庙里头,省得给家里带来灾祸。但是英娘一看阮平又把孩子抱回来了分明是活着的,就死活不肯,阮家姥姥也说这好歹是她孙子,哪有家里人都在把娃娃给弃了的,庄稼人不做这种缺德遭雷劈的事,还是把他留下了。 虽然后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日后接着怀上的孩子还都顺利的活下来了,就又有人说三毛命硬,所以才能够罩着兄弟的命,这事后来阮家在临安府置了业,本来没人知道,后来有在楚家村的亲戚的邻居不知谁说起来又有了闲言碎语。因为有个不好的名声,左邻右舍的孩子总会欺负三毛,以前三毛小,不懂事,还不了手,去年头三毛四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倒是令大家都对这个孩子刮目相看了。临安城都是木质结构房子,连年常有火灾火险,这一年天干物燥的,夏日里本来就容易着火,也不知那一日是怎么引起的,坊子里东南头的刘家突然就起了火头。那时候人乱哄哄的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小坊子里头宅子连片,街道狭小,防隅军根本进不来,里面人你推我攘的乱成一团,那火头的刘家更是没了头的苍蝇只顾着跑,回头想起来屋子里还睡着一岁的娃娃,刘家就这么个独苗,指望着光宗耀祖,哪曾想却要祭祀了祝融爷了。 刘家媳妇哭天抢地的嚎,没人敢帮忙,眼瞅着就没戏,四岁的三毛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小身子也没顾得上火,泥鳅一样窜进去,好半天又哧溜一下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个还在睡的刘家独苗。 大家又赶紧忙着扑灭了火头。这一下不仅刘家人感激涕零,街坊邻居也都对这小英雄刮目相看,都道这小子日后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天老子不收,祝融爷也不收,不定是哪路神仙下的凡,总归就是个不可小觑的。 街坊邻里的娃,可都一下子从欺负他,变成了唯其马首是瞻。莫宝儿后来听说了这段故事,被人传颂的都有点神话了,心里头就想,怪不得这家伙老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经历可够有传奇性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润色点都可以去临安的瓦子说话了(说话:临安宋代术语,指说书,说故事),反正这传言总是会越穿越玄乎,要是这家伙真的以后成了什么大人物,这段经历不定被传成啥样呢!她是真看不出着家伙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和他像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莫宝儿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奶娃子的,至于惹了他么?搞得她像是他的阶级仇人似的,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总之,他很讨厌她就是了。比起三毛来,家里另几个萝卜头就明显好多了,听说来了个妹妹,一哄堂的跑出来闹腾着要看妹妹,一看到她,就一脸的稀奇,明显把她当成了玩具,又是撮又是摸的,眼看着口水比她这个奶娃娃都要多了。看四毛五毛六毛稀奇的样子,就有个媳妇在那里打趣着问最大的:“四毛,这妹妹好看不?给你做娘子如何?”四毛也就三岁,一脸无辜的问:“娘子是啥?好吃的么?”“是,是好吃的,你娶了她可不是给你吃的!”媳妇抿嘴乐呵,一脸的暧昧。 “那好,我要娘子给我吃!”童言无忌一言既出,立马引得大人哄堂大笑起来。 莫宝儿听着一脸的黑线,心里头寻思,这大的小的说话,同样的意思愣是能感觉出纯洁和猥琐来。一大帮子人吵吵嚷嚷的嚼了半天舌根,天色晚了几许才陆续的散了,英娘看婆婆回来也累了,便早早的歇了铺子,关了门,到灶房里置办了一桌饭菜摆放在后进的做屋里头,招呼自个家的几个萝卜头上了桌。阮平因为这几日正是农忙时节,干脆住在了乡下,等过了这个月,才会回来,故而这一屋子就只有婆媳几个。阮姥姥和英娘边给几个小的喂饭,边把莫宝儿的事告诉了媳妇,临了道:“楚家小姐于我阮家有大恩德,平日里她吃穿不愁,咱庄稼人没啥好报答的上,这回可算是赶上了,咱好赖得给人家养好了,你公公去前可一直惦记着要报这个恩德,咱可不能忘了!”英娘点了点头:“娘你放心,咱现在还算宽裕,养个娃也不难,媳妇记得公公的话,断不会忘!”阮姥姥对英娘这个媳妇一贯是放心的,知道她心地善,能干活,算是阮家祖宗积了几辈子德,才给她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这一家子能有今日,还不多亏了英娘,自然是放百二十个心的。 回头抱过安安静静睁着眼的莫宝儿,叹口气:“亏得这娃娃长得如此知心可人,却又是个薄命的,这才多大点,就骨肉分离,唉,老婆子本来觉得那些个官宦人家吃香喝辣的日子好着呢,却也是这般过了今日不知明日的,比我们庄稼人还揪着心呢!”英娘看婆婆伤心,忙劝道:“婆婆且放宽点心,我看这孩子是个福相的人,二婶子不也说是个有后福的吗?说不定日后遇难成祥骨肉团聚也是有的呢,您老走了那么些日子身子累,可别再伤了怀累病了,三倌回来可要怪媳妇了!”阮姥姥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不妨事,就是老了老了容易伤怀,这么些年看人情冷暖也多了,免不了有些世故,等你日后有我这年纪也该如此了,过了就好。” 英娘看婆婆开怀,也放了心,倒是又找了个话头,接过莫宝儿道:“这孩子既然要留着,可该有个名字?婆婆你看叫什么好?”“我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能取啥名字,我听这孩子娘换她小名好像是宝哥,也还不曾取了大名,你见识广,你看着办吧!”英娘想了想,道:“咱也不必另取,大户人家取名可有些名堂,这孩子日后若是回去也定用不着咱取得名字,就叫个好记的名字就好,媳妇想,不如就是宝儿吧,也算不忘了她亲娘给的小名!” 阮姥姥自然点头答应,至此,咱这故事的女主莫宝儿也就正式更名为阮宝儿咯!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五章 街坊一(修改) 话说,阮家媳妇英娘给阮宝儿定了名,给几个大的喂了饭,这才又给阮宝儿喂奶,等她吃够了,才又去喂自家的七毛,阮婆婆起身收拾碗筷。阮家那个三毛一直在饭桌上不曾吭气,吃了饭闷声的帮着收拾了饭桌,打扫了地面,看着英娘哄睡了阮宝儿,一言不发的看着几个弟弟还在那里研究阮宝儿和弟弟七毛的区别。 英娘看这个最大的儿子,比起其他几个,这个儿子打小就比较沉默,别看他小,主见深,比起阮家那个做爹的阮平,要深沉的多,也不知道像了谁去。看他板着脸不说话,做娘的还是比较了解的,自个这儿子似乎不太待见这个娃娃,放下七毛和莫宝儿搁置在一块,才招招手朝三毛道:“三儿,过来娘这!”搂过了儿子摇了摇他身子骨,这孩子长得快,六岁身量比人家七八岁还长,看露出一截手脚的衣衫,这没几月就不得不做套新衣裳,下个月看来又得去布庄扯块布头了。“三儿,怎么不高兴?路上累了?”三毛偎着自个娘软软的身体,小脸总算有些松弛,可惜阮宝儿此刻正睡的深没看到。他道:“娘,我不喜欢这个丫头不稀罕她做我的娘子,咱家里头够紧的,添了这么一口光会吃的嘴巴有那个必要么?”英娘点了下儿子的鼻头:“你这个小鬼头,哪里就一定是给你找媳妇了?你祖母不是答应你了不勉强你么,再说她也就是个比你弟弟还小的,能要什么大花销,家里头也不窘迫,多养这么一口还是能够的!”“娘,我就是觉得娘你那么辛苦,再添一个又不会干活的,那得花多少精力?我和弟弟几个好歹还能给你干些伙计,这个却只是费钱,我看不得娘你那么辛苦!”英娘笑了:“我家三儿懂事了,知道疼娘,娘开心,但是娘可没觉得辛苦,只要日后你们几个有出息,那娘就没白辛苦,不过你阿嬢说得对,这一来呢,咱们不可以知恩不报,当初人家帮过咱,现在人家有了难处,咱有能力就该帮。这二呢,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这孩子日后谁也保不定家里头不会接回去,你若能和她好,也是咱的造化,毕竟人家那可是大官,咱这样的小户人家,要想日后有出头之日,总避不得需要些靠山,这也是为你打算你可明白?”三毛窝在英娘怀里沉默了下,万般不愿的点了下头。英娘知道这个儿子倔,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接受的,毕竟还是有私心的日后指望这孩子能够理解为娘一片苦心,也不再说,倒是另外想起了件事:“三儿,今年你六岁了,我和你爹寻思着该给你去学堂,去读书可不比在家,别总是不合群,你这小名也不方便用,回头娘给你找测字先生选个名字,等你爹回来,就定个日子拜夫子去。这读了书就要有读书样,可别再顽劣,咱家可就指望着你们兄弟给光宗耀祖呢,知道么?”看着儿子应了,这才放开他,让他带弟弟们去洗漱睡觉,自个挽了袖子收拾收拾灶头的东西,又在油灯下点了钱数,归了账,进了后进的里屋,阮婆婆和小孙子们都住在楼下,近来临安人口激增,地狭人稠的,不够住,不少人家都在后进一楼搭上了个阁楼,作为居室,平日都是英娘带着小儿子睡,若是阮平回来就一块,这一日开始,便又多了个阮宝儿。英娘又伺候婆婆净了面洗了脚,看着三毛带着弟弟上了床,这才抱着两个小的上了楼,熄灯。 一夜无事,阮宝儿一早被一阵子晃悠感弄醒了,迷迷糊糊咂咂嘴,只听到英娘的声音道:“宝儿七毛乖,一会娘给你吃奶,不哭哦!”眨巴眨巴眼珠子,好半晌才搞清楚这眼前为啥是在晃悠的屋顶,英娘把她和七毛用带子一前一后系在了前胸和后背,空出来的双手正赶着骡子拉着板车在巷坊的青石板路上走着。 天还只是蒙蒙亮着,沿街的酒铺店家都还没有开,只有些倾脚头的各自负责各自的地块,吆喝着收粪便泔水,时不时有住户开了门,打着哈欠拎着个马桶递给这些人,哗啦啦的倾倒声伴随着一连声咳嗽,吐痰的,拉开了一日的序幕。这时候,远山的寺庙在雾气中悠远的传来一阵阵的钟磬声,庵舍头陀行者打着铁板儿吆喝报晓:“四更三刻,虫鸟早鸣,天色晴朗,常朝……!”亲狂一声打个板一路这么吆喝报告下去。 隔着几步路,几家早点铺子升腾着热气,那买烧饼的,糍糕的,豆子粥的,羊血粉羹汤的,早市已开,一股子香味时不时飘过来,咕噜噜的引了人肚子里的馋虫叫唤,许是这个原因,阮宝儿觉得饿得慌,但是她还能按捺的住不喊,前头那个七毛可就没那么好忍劲了,放开了怀哇哇哭了起来。 英娘见哄不好儿子,只得先停下骡子在路边,解开系带,将七毛横抱在怀里,找个犄角旮旯的掀开了胸口褂子喂奶,一边还不忘和身后的阮宝儿道:“宝儿乖,一会娘喂你!” 阮宝儿倒也能忍的住,不声不响的等着,不一会七毛喝够了她将宝儿换下来,看小家伙乌溜溜睁着个眼珠子不哭也不闹,不由莞尔一笑:“富贵人家出来的果然是不一样,真是个乖巧的娃,瞧你七毛哥哥可没你能忍,可怜你这么小却得过这苦日子呢!”英娘对这个长得粉嫩幼滑的小娃越看越心疼,本来就是个刚生了娃没多久的,心里头软乎着,这么个乖巧的娃娃更是让她感到窝心的喜欢,当真是把这孩子看成是亲生的来疼的。 阮宝儿也是第一次正眼看清自个这个新任的娘,要不说江南水就是养人,这英娘别看生了七个孩子,也就三十来岁,体态比起少女要丰润许多,但也真是因此多了份温婉柔美,一眼看,还真看不出是个能干利落的老板娘。头顶的乌发梳了个临安最常见的缠带云髻,用一方白底的青花素布裹了起来在脑前扎了个结,身着窄袖短襦衫儿,下身因为要干活,没有穿长裙,着了条素色罗裆裤,外罩条百褶鹅黄的笼裙,不过腰间配了一条时下最流行的绣花裹肚儿,点缀了些许的俏皮,也令她显得年轻了许多。 在前世,这英娘年纪可没比宝儿大上多少,在这里,却已经是七个娃的娘了。 阮宝儿感慨了下古人生育的旺盛和年轻,七想八想到自个不知道日后是不是也要这般母猪下崽般生活,又感到身子一动,英娘看她吃饱了便将她和七毛又绑上身,继续赶着骡子走。 她是赶早市去的,大早去肉市和菜市,赶早了可得个新鲜,晚了被人抢购了好的,余下的就是些下脚料了。菜市最大的贸易市场在菜市门外菜市桥附近,这门原叫东青门,因临着菜市,临安人便习惯了叫它菜市门。出了门可以看到架设在菜市河上的菜市桥,桥下满满当当全都是菜农和赶早来的菜铺小贩们,你一斤,她八两,讨价还价的,吆喝夸耀自家菜好的,此起彼伏闹哄哄一片。英娘也不急,一路赶着骡子看,菜农殷勤的向她招呼她也只是淡淡笑着回,并不开口,直到看中了的,比了价,心里头有谱,知道哪个菜该是那个价,认好了,才让对方称斤两,付钱。 一路也不见她多大声和人争砍,也有些熟客,英娘不忘打个招呼,她人温和又说话和气,显然声誉挺好,菜农给价也利落,却不一会功夫已经在板车上堆了黄牙,蕨菜,山药,水芹,姜黄等等不少的蔬菜。英娘看采购完了,又拉着骡子回了菜市门,往北,前去修义坊,这里有最大的肉铺,巷内两侧街市都是肉铺和屠宰行。进入肉市就可以看到满眼都是一家家挂着成片猪肉的肉铺,肉案摆放在下方,操着刀的伙计也各个嚷嚷着自家的肉新鲜,英娘也不理一路的招呼,径直来到自个熟悉的老铺子前。 张肉记的肉铺门面不大,张屠户也就雇了五六个伙计,一看英娘,伙计早开嗓子喊上了:“哟,是阮家娘子来啦,今儿个要些什么样的?”“皮蛋,老张叔呢?”“昨晚灌了黄汤有些过,还没醒呢,娘子你要不等等?”英娘摇了下头,铺子等着开张,张屠户虽然刀工一流,可惜太喜欢灌黄汤,每每的都要醉过头,她也没得时间等。这皮蛋虽然小,倒也练了几年刀工了,切几块肉没啥要紧的。 “给我来两份细抹落索儿精,一斤窜燥子肉,两斤膂肉,再十个蹄子,一个脑头大骨,双条骨,脊龟骨,拍碎了些!”“好类您等着!”皮蛋脆脆的应了声,麻利的操起了屠刀,在案板上擦啦擦啦磨了几下,手起刀落披肉。甩下了大块的肉砸在了案板上,捞起了剔骨刀又三下五除二的剔了骨头,再换了大剁刀兵零乓啷的好一阵猛剁,而这一个街面上全都是这种声响,夹杂着生肉的膻味,弄得阮宝儿特不舒服。 她扭动着身子试图用手压住鼻子,可惜她这身体还没能够完全属于她,划拉半天也没能掩住鼻子,这一番扭动倒把皮蛋注意力引过来了,一边给称着肉,一边满脸好奇:“大娘子,你这啥时候又生的?记得上回不是一个娃么?”英娘低头笑了下,也不回答,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肉和骨头道了声谢谢,回头拉了骡子往回走,等她走远了,皮蛋还在呆望,嘴巴半天没合上,身后伸过来一个蒲扇般的大肉掌,一巴掌扫在了他架在瘦了吧唧的肩膀上的后脑勺,顺势一声吼:“黄毛娃子连毛都没长呢,倒会看女人发呆,干活!” 皮蛋嗷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嘟囔:“我不小了,十三了今年都!”“哼,等你裤裆里那小豆芽成了小鸡仔,爷带你去开个荤,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别他妈想东想西的!”张屠户抹了把满脸的络腮胡子,不屑的瞥了眼,又朝另外的伙计嚎:“干活麻利点,成天像个娘们样小心老子剁了你们!”皮蛋不敢再哼,但是心里头仍然嘟囔了下:“自个还不是成天灌了黄汤就去找什么翠红的!”心里想到底没露出来,知道师傅那巴掌可不是吃素的,扇过来疼死个人,只好操起刀,继续堆起笑招呼开来。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六章 街坊二 英娘赶着骡子车,带着一车的收获完成了今日的采购任务,回头往自家铺子走,坊子里的私塾已经开始了早课,朗朗的读书声带着稚嫩的调子传出来,引得英娘侧耳听了听,看到开着的窗户里一帮子摇头晃脑的小家伙,透过朝阳看去,个个一脸稚嫩又生机盎然的,笑了下继续赶路。 摇着铃铛的倾脚头已经结束了这一块地面的收粪水工作拉着桶车越走越远,祈祥坊里几个小铺子正在开门,英娘看到了都一路的叫个好,换来对方也客气的招呼。一路行到一处雕花门楼子前,一股子花香气顿时溢了出来,大门一松吱嘎一声往外开了一盏,从门槛里迈出一只掩在浅罗碧色的纱裙和下面的鹅黄彩纹长裤里一只尖尖的绣花鞋面。 随即出来的人身上扑过来一股子香粉味,夹杂着一股子浓郁的花粉香,有些刺鼻,站着不远的阮宝儿觉得鼻子一阵痒痒吭哧打了个小喷嚏,就听到来人一口浓郁的吴腔糯糯的道:“哟,不是阮家娘子么?怎么还是自个一大早的去忙活?家里头那么多小的还不够侬忙个呀,这重活计你找个行老雇个人干不就行了!小心你那水灵灵的手,等你家那口回来不定粗糙成啥样了,可不着人疼?” 来人一身青白的长衫式的褙子,直领对襟,也不系束,任其敞开着,露出里面赭石色的描金绣花抹胸,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颈脖和胸缘白嫩嫩的晃眼,年纪也不过和英娘差不了多少,但是眉宇间却尽显得一抹风流。英娘看到对方出来,停了脚,应道:“花姑早哦,今儿个又有什么新鲜的花样么?” 花姑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主,今年不过二十八,早年生的样貌好,家里头当个宝贝,临安的中下户家里头多数不重生男,反重生女,因为临安城商业程度高,需要的人手多,到个年龄段教授个手艺备士大夫采择,做一般人家侍婢,身边人,本事人,针线人,学得手艺不愁生计,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花姑原来就是一户小康家的女儿,十岁那年随父母从苏州来到了临安落户,十六岁聘了给城西兵马司较检侍郎左道常家为婢妾,可是不知道为何,过了两年却被官媒给带出来说是犯了家里的忌讳,被主人赶了出来,配给了一个卖花郎。没几个月,卖花郎也死了,花姑便成了寡妇,不过那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花姑至此名声便不好,十里八乡的都背地里指着脊梁骨说她是个破烂玩意,她夫君姓花,瞧不起的人给她娶了个花寡妇的名号,不过表面倒也还是叫她一声花姑。花姑命不好,但是人却越发的泼辣放肆,也不在意街坊邻居如何说她,每日里涂脂抹粉的打扮的和瓦子里的卖笑女子一般,明目张胆的大白天也敢和人调笑,冲她那份张狂劲头,倒也没人敢直接骂她。她继承了卖花郎的家业,因为女儿家没法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就租了个铺席固定买花,这人虽泼辣风流了些,却栽得一手好花,插在花瓶里捣鼓出的花束和修剪出来的盆栽都是不错的手艺,凭着这点本事,她也能养活自个和一个六岁大的儿子。你别看她狐媚风流,做生意却也爽快,不贪小利,英娘觉得她一个孤儿寡母生活不容易,也常常照顾着这的生意,从来也不背后嚼她的舌根,一来二去的,花姑和英娘算得上是不错的闺密。 这会子看到英娘还在亲自忙活采办的事,随口刺了句,英娘知道她一贯有口无心也不在意,只是想着既然碰上了就带些个鲜活的花回去,雅座的花瓶里也该换个几株了。花姑撇了嘴笑了笑,拿着手里揪下的一株嫩菊随时□高高盘起的云鬓里,侧头唾了口痰,拿起门边的一捧还未插好的花扭着蛇腰一摇一晃的走近英娘:“喏,刚新鲜剪下的花枝,昨夜里还有些剩下的茉莉石榴花的,回头给你插个花式,你那房里好歹该换个新鲜的样式了,你家那口子也该回来了不?这男人可都喜欢新鲜可口的玩意,别成日介只记得忙碌,好歹把你这身衣衫换了去,这临安有几个像你这样穿的?”看英娘笑着接过了花,顺手拧了拧她的脸:“这都七个娃了,可别再怀了,水灵灵的没得给榨干了怪可惜的!”英娘到底脸皮薄,没有花姑那般泼辣随意,闻言红了脸嗔了句:“少不正经的乱说,小心被孩子听了去!”花姑咯咯笑得花枝乱颤的,也不在意,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英娘身上的两个娃娃,打量半晌阮宝儿,看对方不声不响回看着她,还真有点听懂了的意思,不由惊奇:“哟,这是你家婆婆昨日带回来的那个小佬?坊里都说是个观音娘娘的样子,我还不信呢,这回看,倒真是的,这细皮嫩肉的,哪像是咱小街坊里头的主?倒有些富贵人家小姐夫人的样呢!”英娘已经听多了这话,倒也不在意,摇了摇阮宝儿的手:“婆婆说当闺女养着,我看这孩子可怜,哪里是什么富贵命的,日后有个人疼,过个安生日子就好。”“你还真当闺女养啊,那不得当菩萨给供着?我看你还是少操点心吧,自个那么多娃还不够么?要想给三毛当媳妇也找个大点的呀,好歹养了一两年可以给你干活,这个我看哪是干活的料,倒像是去做姨奶奶的料!”“谁说这是给三毛的媳妇,咱宝儿就是咱的闺女,你看我再生也怕是没机会有个闺女了,日后也没个贴心的人,这回可算是了了个心愿有什么不好的?”“喝,我说,这闺女到底是要嫁人的,你养那么大不就是给人家做嫁妆么?亏不亏?这要是你自个生的我也不劝你了,养大了还不是给那些男人糟蹋去,没的你找烦恼,还是找个牙婆趁早送走省的烦心!”英娘知道花姑是好心,但是并不同意她说法,不过这里头道道也不方便解释,遂笑了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去开铺子,你先忙吧,回见啊!”花姑拧了她的臂一下,哼了声:“知道你这个嘴倔的实心疙瘩不肯听,回头后悔了别哭天抢地的,去吧去吧,一会儿我让我家强子给你把花送去,他念叨你家三毛很多天了!” 强子是花姑的儿子,今年和三毛一般大,因为花姑名声不好老是受到邻居小孩的欺负嘲笑,三毛有一回狠狠揍了那些家伙一顿,至此两人成了好友。英娘哎了声,吆喝着拉着骡子继续往回走。回到铺子,阮婆婆已经爬起来,三毛领着弟弟们洗漱呢,四个萝卜头一字排开从大到小动作一致的咕噜噜漱口,噗一声吐出四道水柱,窸窸窣窣的拿水洗脸后,仰着四张脸蛋,由姥姥一个个给擦干净水珠子,然后姥姥捞起灶头锅里的豆花淋了葱花,又买了临铺的素馅包子,让几个吃完了早饭。 这时候又有那经过的挑担货卖的柴炭贩子在那里吆喝,婆子喊住了要了两捆柴火,三毛立刻帮着生了火,又回头帮着将昨晚购置的鲥鱼鲤鱼等一干水货宰杀了去鳞洗肚,晾起鱼鳔,归置了取出的垃圾在个小木桶里准备给来收泔水的人。几个小的呼啦啦看着闹腾,三毛一瞪眼,立刻不做声了,蹲在一边看,时不时也给打个下手给择菜洗菜的姥姥端个盆子什么的。阮姥姥看看小家伙们闹腾劲,笑着轰走这些小祖宗们去外面玩。等英娘回来了,这里头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大家又开始取下菜来洗弄,英娘趁机解下两个娃娃又给喂了次奶,哄着睡着了交给自个的婆婆,系上围兜开始忙活起来。外头的伙计打开了铺子门,挂上菜谱,擦拭桌面,准备一日的营生。英娘的阮家茶酒铺子兼营着各色寻常的菜肴,算得上是一家比较全面性的普通人家饭馆,因为英娘人利落肯干,烧的菜肴也可口,附近街坊的邻居,普通的学生士子常有关顾,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一家茶酒铺子。不过临安人一般人家不早起,出了公差应卯办事的,上午不算是很忙碌,一般要得邻近晚上才是最忙的时刻。所以英娘和姥姥忙过了晌午的饭点,解了围兜准备歇一会,花姑儿子强子抱着个花瓶进来了,熟门熟路入了后进,喊了声:“英姨,我娘叫我送花来了!”英娘赶紧上来接过了花瓶,对着强子道:“辛苦了强子,来,喝晚鸡汤补补,瞧你瘦了吧唧的,告诉你娘下次别让你每日跑上跑下的,英姨又不急用!”说着掏出手绢给满脸都是汗渍的孩子擦脸。 强子个头不高比起三毛来看上去羸弱的很,早年生的不足月,胎里又带着病总也吃不胖养不壮的花姑为了这个操碎了心,私下里还总有人背后传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卖花郎的种,因为她嫁入花家的时候到对方死,也不过九个月不到,那日子有些紧,花姑又行事风流,闲言碎语自然免不了。 强子摇了摇头:“没事,三毛哥前一阵子让我和他一起练拳脚,身子好多了,小跑也不喘呢!”他一口气吞下鸡汤,又道:“三毛哥呢?”“在屋里呢,大中午的,该睡一会,你也去里头睡会吧,醒了再玩!”强子应了声,放下碗哧溜下往里屋跑,噔噔噔的一阵脚步重重的踏在地面,倒真是听起来比以往有劲道的多了。英娘笑了下,摇摇头。回头对姥姥道:“娘,你也去屋里歇个午觉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唉,好,你也别忙了,歇了再弄,一日要奶两个娃子可得当心别累着!” “嗯,好!”这边强子一路跑进内寝室,冲着趴在床榻上支着脑袋的三毛道:“三毛哥,我听说你家给你养了个小娘子,是真的么?让我看看行不?”三毛一瞪眼,鼻子里哼了声:“胡扯什么,哪有的事!”“我娘说她今早都看到了,水灵灵的特可爱,我看看嘛!”“一个啥事都不会干的奶娃有什么好看的,丑了吧唧的只会吃了睡睡了吃!”三毛皱着眉,极其不耐的道。“你让我看看不成么?干嘛藏着掖着的,你要是不喜欢,那让给我做娘子好了,嘻嘻!”强子咯咯眯着个细缝眼笑着,笑起来格外像他那个娘,一双狭长眼眯成一条缝极有风情,不过现在被油腔滑调的表情给破坏了,瘦了吧唧的身子乱抖,留着桃心发的脑袋东摇西晃的张望:“在哪在哪?” 三毛不屑的翻了下眼,指指阁楼:“行,你要是喜欢抱走就是,她在上面和七毛睡在一起呢!”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七章 沦陷狼爪 三毛话音刚落,强子哧溜一声像只小老鼠就往阁楼上窜去。三毛也不理睬,继续躺回去发呆。 不一会儿,强子竟然抱着阮宝儿一摇三晃的从阁楼上下来了。他个子不高,人也有些瘦弱,合同年龄的三毛比,差了一截,此时细胳膊细腿的抱着婴儿从后面看,极不协调,阮宝儿虽然只是个婴儿,可是一贯好奶水养着,四五个月大倒也沉甸甸的,怎么看都觉得随时要从他怀里掉落下来。而且这家伙根本不会抱孩子,只是用本能将阮宝儿夹持在胸前,根本就不知道还要托一下她的小屁股,搞得她如同一只曲着腿的蛤蟆奋力勾在豆芽菜般的强子身上。阮宝儿大气不敢吭眼看着这个突然闯出来的小子把她抱起来不由分说的往楼下走,极其担心自个的小命再一次会报销,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盯着对方,曲着小腿努力剜住对方的腰,深深痛恨自己现在这种毫无反抗力的现状。她都不敢哭,深怕吓到了这个小祖宗把她摔下去。好在有惊无险的还是被抱下了楼,强子抱着她来到孩子几个躺着的长炕前,顺手挪开睡的四仰八叉的六毛,将阮宝儿放在三毛身边,自个也跳上炕。三毛背对着阁楼没注意到强子的行为,直到他把阮宝儿放在身边才一回头,一下子拗起了身子低叱:“强子你干嘛把她弄这来?”强子也不理睬他,自顾自滴溜溜盯着阮宝儿看,阮宝儿也瞪着他,心里头想这是哪来的小混蛋,差点把她小命报废了,还一副看稀奇的表情看着她。这男孩很瘦,跟个豆芽菜差不多,比三毛肤色白,有点江南娃子水嫩嫩病歪歪的味道,脖子上挂着祈福的银锁,吊在他那个细杆子的脖子上显得格外粗犷。这娃唯独有双丹凤眼看起来有些风情,可惜还没长开,这时候看也就是个小混蛋。 大眼睛对小眼珠的看半天,强子嘿嘿一笑,指着阮宝儿对三毛道:“三毛哥,这个娃娃真可爱,比你家七毛有趣多了,你咋会不喜欢她呢?”三毛厌弃的皱眉粗声道:“谁要她,一点用也没有的!”“呵呵,那就给我吧,你可不许赖皮!”三毛扭了头哼了声:“爱谁谁要!”阮宝儿肚子里也哼了一声想,谁要这黑炭啊。强子一脸稀奇:“咦,咦,咦,三毛哥,你看这娃娃居然和你表情一样啊,是不是听得懂话啊,哎呀,真好玩!”说着便拿手蹂躏宝儿的脸蛋,挠挠她的脚底心,提溜起肉呼呼雪白藕段似的四肢扒拉下她的亵裤,往里看:“女娃娃真的没有小哦!”这些天热,英娘只给两个娃娃兜了个肚兜加一件春棉布衣,罩了条小袴裤,这下好,毫无反抗能力的她被人看光光了!阮宝儿风中凌乱了,心里头那个恨啊,她的一世清白,就这么被人看光了! 她开始奋力踹,奋力蹬,誓要把清白救回来,无奈她人太小,不然咬死这个该死的小色狼。 三毛看过来不由皱眉:“强子你干嘛呢!”伸过头来想掰开他的手,一下子被宝儿强而有力的一击弹腿踹在了脸上,生疼生疼的。这下三毛火了,一巴掌拍开强子的爪子,捋过阮宝儿夹在腋下提着就要下炕。 阮宝儿被大脑袋向下提溜着全没了个重心,只觉着所有的气血都往下垂的脑袋涌,短手短脚的无力挣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哎哎哎你要干嘛!”“放回去,一个小猪崽有什么好玩的!”“别介啊,好歹让我再玩会嘛,真的好好玩!”强子那肯让他把宝儿带走,一伸手过来拽,捞着宝儿屁股从三毛的下方抽回自己怀里,举高了已经被两个大孩子拿来抢去的晕晕乎乎的阮宝儿瞅了瞅。好家在总算是回到正常方位了,阮宝儿眼冒金星的直喘气。然而对于强子来说,就看到阮宝儿小脑袋晃悠悠不由自主的转,乌溜溜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快要溢出水来了,俩肥腿蹬啊蹬像只没着落的蛙,从没看过这么粉嘟嘟可爱的娃娃,不由一眯眼:“宝宝乖,日后你做我的娘子好不好?”然后一弯胳膊凑近了宝儿,啪一声亲了下阮宝儿肉呼呼香喷喷的脸蛋。阮宝儿完全惊呆了,这,这,这,猥亵儿童啊,这丫谁啊。强子看阮宝儿呆呼呼的样子粉团一样更觉有趣,作势又要去啃一口奶味十足的脸蛋,后头伸过来俩脑袋,四毛五毛也不知道啥时候醒来的,看到强子啃妹妹,口水淌得哗啦啦的:“哥,我也要吃娘子,我也要吃!”四只不算大的狼爪子搭上了她的小肥腿用力想往自个这扯。 强子哪里肯,抱实了就是不肯放。阮宝儿一脸黑线,眼看着要被一群弱龄色狼狼吻,嫩嫩的身子被上下扯的老疼老疼的,就听到阁楼里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吓懵的阮宝儿这才意识到自个还有个武器可以自保,一撇小嘴嚎啕大哭起来。娘唉,再不来人贞洁不保啊。“哎哟喂,小祖宗们,你们这是造啥孽呀!”阮姥姥听到后头娃娃哭了,便走进来想哄一哄,这才看到阮宝儿正被家里几个小祖宗们悲惨的蹂躏。她赶紧过来把宝儿从狼爪中抱回来,宝儿一腔悲愤的一脑袋撞进老人家怀里委屈的哭,姥姥虽然瘦可是怀里头温暖有力,安全感十足,这一回可不是假的,真心酸了,哎哟喂,这家一群的狼哟,可把宝儿吓得够呛。阮婆婆搂着宝儿心肝肉儿的哄,一边拿眼一瞪几个还不当回事的男孩:“一群小皮蛋子,这妹妹能玩的么?可不许再这么欺负妹妹。”强子呵呵笑着也不当回事,他一乐,下面四毛五毛也跟着乐,总以为是件有趣的事。 阮姥姥不好说强子什么,拿满是老茧的巴掌用力拍了下四毛五毛的屁股,喝了声:“还笑,不知道错么?回头让你家老子回来仔细你几个的皮!”四毛五毛这下觉得委屈了,他俩也没干什么呀,姥姥突然打了他俩,虽然不疼,但是委屈,不由也嗷嗷的哭。三毛皱了眉:“不关弟弟事,是我没看好宝儿,阿嬢你别骂弟弟!”英娘这时候忙完了也走进来,一边在围兜上擦着手一边道:“娘,这是咋啦,怎么一下子都哭上了?”阮姥姥看着细皮嫩肉的宝儿身上被几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恰出了青紫来,不由心疼又觉得对不起托付她的武夫人,“瞧这几个没轻重的,可把宝儿欺负惨了,你看看这,可别有个好歹吓出病来!” 英娘一看也吓了一跳,回头对几个儿子道:“怎么把妹妹弄成这样?”接过了宝儿连声哄,又对婆婆道:“娘,你把七毛包下来吧,许是饿了,该喂奶了!”阮婆婆应了声,自上去抱七毛。英娘一边哄宝儿,一边对几个还在哭得孩子道:“莫哭了,都是男孩子还好意思哭,还不给妹妹道歉!”三毛本来倒有些愧疚,毕竟是强子把宝儿抱下来当成了玩具,他这个家里的大哥是有责任,可是面对姥姥和娘从来不疾言厉色此时却一起连家里两个弟弟也呵斥进又觉得委屈了弟弟,越发觉得这个多出来的婴儿不好,哪里肯服软,倔着性子道:“娘,弟弟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宝儿不过是个奶娃,她哪听得懂,道什么歉啊!”英娘脸色一正:“还没说你呢,谁让你把妹妹抱下来的?这是你妹妹又不是糖人,你不看顾着点怎么做哥哥的?弟弟日后做别的错事你也不管了么?”三毛脸绷得紧,嘴里头嘟囔:“她才不是妹妹,才不是!”“你说什么!”英娘问,三毛也不理,一下子跳下了床:“强子我们出去!” 一溜烟就往外跑,英娘甚至都来不及喊,强子这下倒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后脑勺红了脸对英娘道:“英姨你别怪三毛哥,是我把宝儿妹妹抱下来的,不怪他!”英娘叹口气,摇摇头:“行了行了,你们去外面顽去吧。”强子如同得了赦,一猫腰也窜了出去。宝儿好半天总算平静些了,不过心里头是对俩个大的留下了意见,英娘看她平静下来,这才撩开了衣襟给她喂奶,小家伙可能是哭多了饿着,含进了□便大力吸起来。英娘看她一副挂着泪的小脸蛋可怜兮兮又讨人喜的样子不由笑了:“宝儿乖,哥哥不是有意的,不生哥哥气哦!”“娘!”四毛五毛这时候没了俩大的在,也不敢再哭,悉悉索索摸下床,扯着英娘衣角喊了声,看英娘看他们,四毛小小声的说:“娘,我们没想欺负妹妹,真的!”英娘看看自个俩个双胞胎儿子,俩个脑袋一个模样,连流下的鼻涕都是对称的一人一边,不由好笑,腾出一只手拿围兜给俩个 txt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3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去了鼻涕,揽过俩个进了怀里:“娘知道四毛五毛不是坏孩子,可是你们看妹妹还那么小,你俩个那么大的劲道她该多疼呀,下回可不能那么没轻没重的,要知道疼爱妹妹懂么?”四毛奶声奶气的道:“娘,我们只是想和妹妹玩!”“妹妹还小,还不会玩呢,你们做哥哥的要爱护妹妹,四毛五毛日后要做男子汉不?那就要从现在做起,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要爱护好你们唯一的妹妹,知道么?”四毛五毛连连点头,用还带着奶声的声音应道:“嗯,娘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妹妹的!” “嗯,这才是我们阮家的好男儿!”英娘笑着摇怀里的孩子,轻轻拍着背,不经意间开始哼起了江南小调子:轻轻的小河流呀流,弯弯的月儿摇呀摇,子儿子儿我心肝,抱入怀来娘的肉。都是娘的心尖尖!嗯!”她不断的重复,柔软的口音虽然有些走了调,但是那香甜的小调和着英娘特有的江南女子的温和,听起来非常的悦耳,阮宝儿只觉得通体舒泰,昏昏欲睡。那一头床上只有两岁的六毛懵懵懂懂揉着眼睛喊:“娘,六毛也要抱抱!” 英娘抬起头,哎了声,随手拍了下俩个儿子的屁股蛋:“去外面玩吧,别走远了!” 两小子哄一下子屁颠颠跑了出去,英娘将阮宝儿交给下楼来的婆婆,接过了七毛,又上了炕,盘起腿,将赖在那里的小六毛脑袋搁上自个的腿窝,边喂奶,边又拍起了六毛的背。 阮宝儿已经慢慢陷入梦乡,临睡前,又再次不忘咒了两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一遍,他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八章 阮平回家 话说着英娘哄着自家的小六哼哼着小曲,一边喂着七毛喝奶,却听得外面四毛五毛的大喊声:“爹,爹回来啦!”“唉,嘿嘿,乖儿子,想不想爹!”“想,爹,骑马,四毛要骑马!”“五毛也要!”“去去去,一边去,爹还没见娘呢!”三毛特冷酷的斥了声自个的弟弟,从外面喊:“娘,娘,爹回来啦,爹,进来,娘在里间居室呢!”英娘在里头听到儿子的喊声愣了下,脸上泛起了一抹局促的笑,赶紧放下睡着了的七毛,移开六毛的头,下了床沿,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拢了拢并不乱的鬓角发梢,拉直了衣角。 带着宝儿上了阁楼哄睡的阮姥姥这时候也下来了,看到英娘边笑着道:“是三倌回来啦?” 英娘赶紧迎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哎,是呢!”这时候坐起和里屋之间的竹帘子被一下子挑起,三毛拉着他爹,屁股后头还跟着四毛五毛俩尾巴一下子涌了进来。作为楚家外家庄园的佃户,阮平离开临安的家已经有俩个月了,因为三月后很是忙碌,一般不便城里城外来回折腾,直接住在了村里的老屋子隔个几日回家一趟,阮平是个勤快的人,人又年轻壮实,干农活是把好手,手脚快,这不,还有些日子快到清明,他赶着把自个的活计干完了和管事的商量了,提前许了假,入城陪家人过节。阮平从坊口处碰到了正和强子一起耍玩的三毛,三毛立刻别了强子拉着两个月没回家的爹一路跑回来。眼瞅着把爹拉进了屋,他还不忘嚷了声:“娘,看爹回来了!”英娘早和阮姥姥看到了阮平,相对于儿子们的兴奋,俩个大的总算还担着平静,尤其是英娘,心里头是想的,念得,但是毕竟不好意思在儿子和婆婆面前过于明显,只是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表示了一种矜持的高兴。阮平手里还背着个箩,里面装着村里头几个老乡亲送的蔬果,这会子倒一时忘了放,看着好久不见的媳妇傻笑了下,却又朝着自个的娘喊了一声:“娘!”阮姥姥对自个这个憨直的儿子再了解不过,嗔了句:“也不和你媳妇打声招呼,你不在,她可是家里主心骨,你这是挑了什么一大摞的,沉甸甸不重么?放下吧!”“呵呵,喔,好!”阮平应了声,这才松了肩将箩筐放下,英娘和阮婆婆赶紧上来帮忙,三毛也上来大家一块把那沉甸甸的箩筐里东西往外捋,一应蔬果,丝瓜,硕大的青绿生着粉霜的大冬瓜,韭菜豆黄,翠生生的梨,外带着各色的糖蜜糕点水晶枣儿,香莲,串桃,锦荔等各色的干果,这些东西外头还包着上好的盒子,一看就是临安老字号的特色,本是那大富人家才买得起的,还有猪下水,酱肘子,腊肉肠子,还有各色的夹馅馒头,除了吃得,另外还有一些玩乐的皮猴,剪纸,木制的小刀。 家里几个小萝卜头立刻一人抢了玩的在手上呼呼喝喝的闹腾不已,连在睡的六毛也被吵醒了嚷嚷着要玩,被阮平一下子抱下来刚放到地上立刻屁颠颠的拿了个拨浪鼓摇个不停。 三毛倒还冷静,阮平取了件入城后在前头集市里看中的竹制笔筒的兔毛笔交给他:“爹没啥文化,今年你该上学堂了,有了空,爹带你置办些用具,可得好好学,阮家靠你了!” 三毛应了声,小心的将东西收了放在自个的床下一个小箱子里。这边阮婆婆一边收拾一边问:“这不是大过年的,你整那么多东西干嘛?可别乱花铜钿,英娘在这里可节省着呢,家里头不该花的别花,咱可不能像那些大户一样大手大脚的,这日子经不起折腾!”“娘,你放心,儿子啥时候乱花钱了?这些菜都是地里头自个种的,你老在屋后头的小菜园子我没给荒了,想来还是可以种些的,反正耕了地空着也是空着,撒个种子也不费事,那点粪肥东家是许了用的,这些果子是管事媳妇周常家的让我带的,她惦记着您老,喊您有空去她那里走走,要不是今年城里头东家传了话去,说今年是老祖宗花甲大寿,要去园子里摆宴席还要赏菊,一时上下忙不过,她还想进城来呢。这些个小玩意是瑞祥媳妇让我带来的,说给咱家几个小子耍着玩,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也不好给钱,您老可别生气!”阮姥姥叹了下气:“也亏得周家妹子还记得我们,唉,这城里头好是好,就是人太多,有时候还真想空了回去看看,老了,这腿脚不灵活,也是贪着懒了些,都不愿走动了,回头你带话给她,若是她过不来,等过了年我去看她!”楚家在郊外位于东南二十里外的虞山有一座方圆百里的大庄,占地百倾的田亩水旱各半,另有桑林茶园,酿酒坊子,猪羊鸡鸭舍,东面另有山水园林,是一处相当规模的庄园,平日里大多数都是雇佣的佃户,雇工,干活的人忙碌,主人家只有偶尔有宴会或是大的活动是才会来住上一会。 这山庄分管佃户的管事周常家里的,是和阮家姥姥一个村的,都是那山庄外楚家村里土生土长的,比阮家姥姥小六岁,年轻时有些姿色心气高,也活络,要说她和周常的婚事本还是从阮家姥姥手里头抢来的,当时这门亲人家说的是阮家姥姥,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成了她的。 不过阮家姥姥性子软和,随遇而安,并不计较,这本来也是媒妁之言,嫁谁她也不认识,要说后来的阮固待她也是好的。不过周常家的到底觉得有些个亏欠着这个好姐妹,尤其是她有能耐,能说会干,在山庄里慢慢做出点成绩来,倒觉得不久就守了寡的阮家婆婆命苦,所以时不时常惦记着帮衬着。 反正她管着库房,楚家家大业大,她顺手捞点谁也不会在意,这顺水人情她也没有费多少力,连后来阮家婆婆要来城里安家,还是她拿出点私房钱资助了,又托了在城里的朋友在官府的楼店务租赁到了合理的价格。阮家婆婆不知道她送的东西是顺水的人情,但是平时也不喜欢拿人东西,周常家的知道她脾气,一般也就趁她那老实儿子在,托他带些,从来也不直接给她,盛情难却,阮家姥姥也不好推辞。 阮平应了她娘的话,一家人又和乐融融说起体己话来。这一晚,阮家算是真正团圆在一起,英娘烧了一桌子菜,一家九口,围坐在大圆桌上,好不热闹。阮宝儿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她这个日后都要喊爹的人。说起来,阮平和他娘挺像,个头不高,但是很敦实,常年地里干活人比较粗糙,四平八稳的脸看起来没啥特色,话不多,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儿子们或者老娘问了,他答一句,要是没人说话,他就自顾着闷头扒饭。但是很显然,一个家成年的男人就是一家的主心骨,他的到来,令阮宝儿觉得这一屋子都感得到祥和安宁,不说话的英娘总是含着笑,自个吃得少,却时不时夹上些菜堆到阮平的碗里。 阮平这时候常会抬头看看英娘,然后憨憨一笑,埋头大口吃下那菜,也不怕噎着。 小家伙们明显高兴多了,即便是那个三毛平时看他多板着脸阴阳怪气的,这个时候也像一个六岁的男孩,明显有了笑容。好久没看到爹的几个孩子吃完了饭依旧缠着阮平闹腾,阮平也不恼,由着几个小的趴在他身上当马骑,他拿回来的小木剑,木偶娃娃,在几个混世魔王的捣鼓下七零八落的,不大的前厅坐起间,时不时就是一声尖锐的叫喊。不得不说,孩子多闹腾啊,好不容易将几个精力旺盛的祖宗哄睡了,阮平又和英娘陪着姥姥说会话,眼看着天色不早,明日还是要早起的,老人家催着儿子媳妇去睡了。阮平和英娘上了阁楼间,看英娘把阮宝儿和七毛喂够了奶水安置一边,又忙着去打水给他洗脸,也不多话,英娘让干啥就干啥,那么大个子闷着声,像个听话的孩子。好歹等英娘忙完了,又不放心看了下两个小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四仰八叉的睡得正欢,这才回大床边,阮平道:“这宝儿倒是可爱,我看她可比咱七毛好养多了!”英娘笑道:“可不是,咱养了那么些孩子,却不曾有过这么个听话讨喜的,这几日带着都不曾有觉得累赘的,瞧那小小的摸样像是知道自个身世般,从不闹腾人,拿眼瞧你看的人心软乎乎的,怪不得人都道女儿贴心,咱那几个猴可都没她这般乖巧!”“你倒是真喜欢这娃,只是咱家有个小七,你要奶两个还要顾着前头铺子,会不会累着?” 英娘听阮平关心她,心里开心:“婆婆和三毛都能帮得上,这宝儿也不难带,只是两个娃是有些奶水不够,近日怕是要断一个奶!”阮平想了想,道:“要不,就把七毛的停了吧,他是男娃,娘说我当初就是靠米糊养大的,这女娃金贵,还是紧着她吃的好!”英娘点了点头嗯了声,依偎进阮平的胸膛:“你要在家里头待几日?”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九章 阮平回家二 阮平搂着自家娘子道:“也就三五日!祭拜了家祖,东家近日有大忙,得赶回去干活。” “那明日你去和焦秀才见个面吧,我托了他给说项,让在右二厢的府学巷的私塾给三毛报个名,你看如何?”府学巷在阮家的祈祥坊隔了两条街坊,是相对较大的坊巷,临安城几乎每个街坊都有一两个私塾,但是参差水平不齐,大有些浑水摸鱼之辈,时人有云:‘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其师资可想而知,大凡有名望者,皆已被富贵官宦人家请去或在官办学堂里,民间的凤毛麟角,大凡寻常人家要想出头,蒙学皆靠自觉,再不然,就想法子进那有些名望的名家筹办的义学,只是这样的学堂,并不是谁都进得去的。府学巷里有家楚惠堂,乃是江南望族楚家在临安办的几家大型面向着大众的学堂,这学堂虽还是及不上那些家塾和太学院,到底因着楚家的文坛名望汇集了些文儒大家,比起小学堂来要好得多了。 以阮平这样的普通百姓,本是轮不到的,那都是一般小康之家商贾富人才去的起的,不过也是有个巧,这家私塾的一位先生焦外舍以前曾受惠于英娘,故而有些交情。这焦秀才说起来并不是个好人,早年英娘认识他的时候,此人还带着一个年方十岁的女儿在临安街头落魄游荡,尽管一身潦倒,却自命不凡,颇有些口才,据他所讲,当年他家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家,年轻时考中过童生,后来还入了汴京太学考进过外舍,故而人称焦外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靖康之变后,大批来自北面的人涌入临安,口说之事,也没处可查,不过我大宋朝惯是极其尊敬读书人的,既然是个童生,又曾是太学生,那可是了不得的,街坊也时常施舍些饭食给他。有人还给他张罗些活计,无奈他生性不羁,喜欢那眠花宿柳的风流行当,又不肯干那些粗活,成日游荡街头,借着太学里学来的一点文采一口大板牙能掐会算糊饭吃,久而久之,大家知道此人顽劣,再不肯任他赊账,只有英娘看他到底年纪不小,身边还有个孤女,常有空没空招呼他们进自家酒肆坐坐,给口饭食。这焦外舍倒也从来心安理得,一嘴的油滑,吃点还拿点,邻里看不过劝英娘莫要做冤大头,英娘却看那跟着的小姑娘实在可怜,也没有多计较,后来这人也不知道怎么,竟然混上了教头,便甚少再来打秋风,不过偶尔他那个女儿香兰倒是常来,买些饭食沽些酒回家,还常多给些钱。 这一次三毛要上学堂,英娘想起了焦外舍,纯是图他在的学堂名声,前日正好香兰来了一次便请她捎个话让她爹帮忙,香兰一口应了,说好明日带他爹爹来,正好家里阮平回来了,一家之主总是该出面应酬一下的。阮平听闻英娘的话,道:“家中之事,只有娘子决定就好,我嘴笨,怕是应酬不来坏了事。” 英娘笑道:“哪有这等事也由我妇道人家应酬的?你也不必多说,陪着在席就好,话我自然会说,那焦外舍甚是喜欢摆些酸儒文士的谱,我一女人出面相求,怕是让他看轻了不肯松口,由你在,只要帮衬着我便好!”“一切由娘子说了算就好!”阮平自然是啥都听英娘的,反正他老娘说过,他那点榆木疙瘩的心,指望不上,什么事,多听着娘子点没错。英娘看一切都说妥了,便也没什么再要商量的,一时没了声息。阮平闻着身边妻子身上的幽香,快两个月不曾近女身的身体立刻有了一团火,前头压着老老实实听英娘说话,这后头没了声息便知道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一安静,那腹中邪火,便再也压不住了。他喘着气,翻身压在英娘身上,哑着声道:“英娘,可想死我了!”英娘被他大力压住,不由羞红了脸,尽管心里头也想着,到底脸皮薄,娇声道:“别,莫闹,小心吵到孩子!”阮平早被火烧遍了全身,哪顾得上别的,一边解英娘的衣裳一边喘气:“俩个小娃娃懂啥,别躲,我想要!”英娘想推,哪有这力气,不一会,倒变成了呻吟。这边起了火,那边宝儿可是有些个欲哭无泪。早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她便醒了,怕是看到生人兴奋的,没有睡熟,听着夫妻俩讨论她和七毛,倒是非常感动,这个家里的人善良质朴,她很兴庆,她那个生母托对了人家。 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开始,尽管是个不太富裕的人家,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家。 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讨厌,她正在开心呢,对面话锋一转,一下子变成了十八禁。 哎哟老天爷呀,她可是真懂啊,哦,也不对,她从来都没有真的观摩过,最多看过小说,以及同班的腐女们来的碟片,可是这样的现场版,活生生的刺激到了她幼小的心灵。 这就是夫妻啊!看了看身边睡的香甜的淌着口水的七毛,阮宝儿感叹了一下,无知确实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好在普通临安人家房子都是竹子的,这阁楼又是后加盖的,围墙都是用芦苇隔断,涂了泥,刷上石灰水,这一类蓆屋满大街都是,最大的特色就是隔音效果绝差,自然,过夫妻生活也得收敛,动静不敢太大,没给上演什么全武行。总算是忍忍就过了,婴儿贪睡,也就在那对年轻夫妻准备三战鳌头的时候,终于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贯如常大人还是要早起,尽管临安城里大多数人家并不早起,但是做买卖的,小贩小商还是必须用勤快来弥补生活的不足。因为阮平回家来了,所以家里添了个好帮手,英娘自然轻松了不少,大早上的,来吃食的不多,到下午酉时,天有些晚了了,约好的焦外舍和女儿香兰姗姗来到。英娘赶紧张罗着让请进了外间,自家的另外几个小娃就交给了阮姥姥,请这父女在早设好了的饭桌上落了座,叫过来三毛和自家男人,让三毛纳头就拜。焦外舍也不客气,捋着个山羊胡子挺着个瘦骨嶙峋的脊背受了。拜了人,三毛这才抬起头细看对方,他倒并不是不认识焦外舍,但是自从这人有了教头的职差,再不来阮家铺子,大概也有三两年不曾见到了。小时候的印象不深了,只记得那时候这人还一副落魄像,此时倒有了一派学问家的派头。 漆纱做的幞头将花白的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这便将瘦得麻杆似地人看上去更是仿佛一个纺锤,细鳞顶骨的钉在凳子上,一身的紫衫窄袖罗衫,那样子颇似国子生的常服,这位想来一直惦记着自个那国子生的历史身份,一贯保留着那点汴京的习惯穿着。英娘看拜了人,这才让三毛先行离开,自己利索的整上了一桌的菜,先倒了一杯米酒,客客气气敬上:“承蒙夫子看得起,光临寒舍,英娘和夫君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菜可以招待,聊备了些个薄酒小菜,请先生莫要见笑。我和夫君还有三娃在这敬先生一杯。”焦外舍捋着胡子裂了嘴流露出一种派头,接过酒杯还要捋了胡子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正经的汴京人派头,略带着一点点高傲的味道,这是一种从汴京来的人的姿态,显示出他们原来的不同凡响,倒也不是针对着什么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一种姿态而已。语气还是很客气的:“阮家娘子客气了,老朽这可是一直蒙娘子照顾,受了不少恩惠的,往日里也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可是实在是俗事缠身脱不开,倒有些显得老朽忘恩负义了,罪过罪过,今日特来向娘子和阮兄弟道个歉,还望着二位海涵啊,呵呵!”阮平木讷一笑,不答话,英娘赶紧将手里头酒杯递上去和焦外舍碰了碰,和和气气道:“这说的是哪里话,邻里邻房的,相帮自然是应该的,夫子不必计较,我和外子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一向敬重读书人,夫子是个读书人,在我们眼里能帮上您忙,那也是种荣幸,也就是希望夫子日后能照顾些咱家这个三娃,说来说去,还是读书人有出息啊!”焦外舍听着顺耳,点头:“可不是,这临安现今还算是有些明白了,前头几年可都是忘本咯,想以前咱在汴京,街头巷尾的,哪个不是最敬重读书人的?阿里像这里喔,往前居然还看不起读书的,偏偏去供奉那些个歪门邪道的,真正是斯文扫地令老朽痛心啊。”“可不是!”英娘顺着焦外舍的话说,知道这位喜欢听赞美读书人的话,她虽然平日不喜欢这样谄媚鼓噪,但是坐生意抛头露面的也历练了番唇舌,要论说,倒也不怵露怯。 “所以今日托了香兰,也是想借着您老的福气,能否请您给想法子带咱这个三娃去您老的地方开开眼,您老那楚惠堂可是大学堂,三娃若是能入得了那样的地方,也有指望,也是我夫妇的福气,不知道您老能否帮得上?”“这个……”焦外舍捋胡子不做声,露出一些为难的样子。这时候一直在他身边不出声的香兰轻轻捅了下自个父亲道:“父亲不是一向说做人要知恩图报的么?英姨当初可是帮了咱不少的忙,爹不是常说要报答的?今日难得英姨有求,正好帮衬着,或者,莫不是爹对这事,尚做不了主的?”焦外舍眼一瞪,立刻道:“谁说的?老夫做不了主谁做得了?阮家这个娃,要进楚惠堂还不是老朽一句话的?”香兰朝着英娘一笑,英娘立刻会意,接着话头就递上杯酒:“夫子如此大恩,我夫妇自当铭记!”焦外舍小山羊胡子抖了下,耷拉着眼袋子的小眼睛有一缕不甘,却也不好再说,只是道:“说起来不难,只是这到底是桩人情官司,少不得要送些问候之物感谢之情分的物什,这些……” 英娘立即道:“这些个自然不能要您破费,夫子需要什么只管说来,英娘即便砸锅卖铁也将该凑的凑上,若是能事成,日后也定当重谢夫子!”焦外舍满意的点了下头:“还是阮家娘子会做人,既然如此,请二位放心,老朽定当尽力令小公子入楚惠堂读书!”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章 学堂打架 焦外舍人有些猥琐,办事倒也利索,不几日,便办妥了手续,让阮三毛入了楚惠堂蒙学。 英娘干脆又让焦外舍给三毛取了个大名,读书人再用那些个下贱小名自是无理,焦外舍捋着胡子思虑了半晌后整了个天昊之名,取“昊天大德”的意思,至此,三毛正式名为阮天昊。至于字,还得等行冠礼后再取。这事里外花了英娘一家不少积蓄,幸好英娘有先见之明,又有香兰里外帮衬,好歹没让焦外舍敲大了去,算了算,总算剩下的还够家中花销的。三毛去楚惠堂这事让强子的娘花寡妇知道了,托着英娘引见了焦外舍,不知道她如何和他做了交易,总之,强子也入了这家附近最大的私人学堂,也由焦外舍给取了个正式的大名叫花子凌。 开学前,英娘里外为三毛置办了一身新衣裳,再三叮嘱了要用功读书,三毛一一应了。 邻里附近的街坊看到衣衫一新,一副读书人标准样式的行头就知道他已经是个在读书的了,英娘一路送着三毛出到祈祥坊外,一路就有人不停招呼,明显对这位未来的栋梁表示了十足的信心和赞扬。被英娘搁置在胸前的阮宝儿心里头嘀咕,她可看不出这么个黑炭犟驴有哪里像未来栋梁了? 就是一屁大的毛孩!反正她是不怎么待见这个家伙,一如他也不待见她一样。这个家,也就这俩个不对盘,生就是冤家!路过了花寡妇的花店,正好花寡妇也在交待强子什么事,一边在给他系扣子,平日里这时候花寡妇可没那么早起床,学堂开学早,她也不得不早起,强子正一脸不耐的转动他那颗细抹溜溜的脖子,一看到英娘和三毛,立刻挣开自个的娘,一路叫着三毛哥跑过来。拉过了三毛嚷嚷着:“咱走吧!”拽着他就要跑,三毛回头朝娘挥挥手,看着英娘点头微笑,才顺势跟着强子要跑。强子这才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过来又拿手摸了下阮宝儿滑溜溜的脸,嬉笑了下:“宝儿乖,强子哥长大有了功名就来娶你,要乖哟!”然后才又和三毛撒开丫子跑了。阮宝儿一头的黑线,对于这个小小年纪的色狼深以为恶。英娘和花寡妇打了个招呼,花寡妇应着,只是明显今日有些混不在意的,今儿个这位虽然依然看上去风流不减的,却有些个沉默,没有第一日的妖娆,倒是在朝日里头显得有些个单薄消瘦。孤零零立在花店前,玩弄着手里头的帕子,望着的,是强子和三毛跑远了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英娘也不在意,拉了板车又继续赶车往另一方向走,她还是要继续赶早集去准备一日生计,阮平已经又回楚家山庄去了,日子依旧如常还得忙碌的过。现在日子渐渐暖和起来,正午后,英娘赶着将下午的汤羹在锅里头热上,一边忙不迭的将码放着的肉食剁碎了干炒,一应全齐,准备着随时可以接着外面的客人下单子。这头正忙着,外面突然大呼小叫的喊着,压过了店里头偶尔飘过来的“大伯”的吆喝和“擦坐”的依依呀呀的干唱,一路闯了过来,掀起了竹帘子,可不是那位黒壮实的二牛婶? 英娘正准备趁个空抱起了阮宝儿要喂奶,前日已经把他家七毛的奶给断了,单给阮宝儿喂食,七毛自有婆婆给弄汤羹米糊够吃管饱,也多少减了她的负担。阮宝儿还不曾把小嘴儿对上□,就被二牛婶一嗓子嚎了一跳:“英娘!快去看看吧,学堂来人说你家三毛和花家那个强子在学堂和人打架了,夫子罚他俩在学堂外站着,说是要赶出学堂呢!” 阮宝儿一哆嗦,差点咬上她娘□,英娘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抱实了阮宝儿整了衣襟就要往外走。 二牛婶连忙把宝儿接过来:“你慢点,别急,宝儿让我抱着吧,小心跌着了!” 英娘也顾不得了,道了声谢,迈开步子往外疾走,二牛婶力气大劲头足,抱着阮宝儿也快步跟在后头,自然,她也是个热心肠的,断不想错过这热闹。阮宝儿更是心痒痒的,自然也是想弄明白咋回事,心里头道:“果然吧,这三毛和强子哪曾是啥栋梁,根本就是对爆竹,走哪不整出事才怪嘞!”随着二人前脚后脚经过花寡妇店门口,正看到花寡妇在那里干嚎,哭天抢地的,嘴里头什么天杀的,地咬的,小畜生怎么的不让人省心之类的。四周有人围观着,也不知道该说啥,任由着她撒泼叫嚷着,最后又一屁股坐地上满脸的晦气。 眼看着英娘这边过来,喊了声:“花姑!”她一抬头,倒像是看到了亲人,一下子抱住了英娘嚷:“妹子这可真是没指望了,你说咱怎么生了这么个会惹祸的小畜生!”英娘拍了拍她肩,这时候不得不沉下了气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先别急,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啊对啊,在这里嚎有啥用常,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是正理!”旁边人附和。 花寡妇拿帕子揩了下脸抹了泪,道:“妹妹说的是,走走走,去看看这小畜生到底是被什么油膏蒙了心,要是真被赶出学堂看我不趴了他的皮!”英娘沉着脸,和咬牙切齿的花寡妇一路往学堂走,街坊邻居七姑八姨平日里太平无事闲着荒,这下倒好,可逮到热闹了,有空的没空的三五成群居然跟了一帮子人在后面一块往学堂而来。 阮宝儿看这阵势,心里头又再叹了声,这古今中外,八卦热闹,看来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了,也不知道那俩个闯祸的家伙到底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上学头一天就打架,无论如何够人议论些日子了。楚惠堂设立在府学巷东一处靠着西湖边的大院子,本来是临安一个员外置办的别院,后来这家人没落绝了嗣,就荒落了,临安成了南宋首府,这里也就又兴旺起来,楚家人买了这处宅院看着清净,适合读书,便做了学堂。学堂正入门是一块空地,立有个石碑,上面书了钱塘县某届县令写的劝学文,旁种了一排的松柏,杂了几株青竹,颇有些青竹翠松满学堂的雅致,过了这林荫地,石碑后头还有一口井,是学堂共用的。绕过前面的走廊,后头有东西两排低矮的厢房,共有四间,正前方的正堂则供着孔圣人的像,平日里做新入学的童子拜见夫子,受教训话以及学童考试时用。再后厢,就是教头和夫子们和仆役杂人住宿之所。这会子,这个正堂倒成了俩个打了群架被责罚的家伙的惩戒堂。等英娘等赶到了,正堂外围了不少的人,不乏学童之家长,英娘也顾不得礼仪,拨开了人群挤进去,一眼看到自家的三毛和强子俩个直挺挺跪在孔圣人像前的方案前,方案上燃着香鼎,俩边各有一个高背椅子,分别坐了二个看上去形容严谨的夫子,一脸阴霾的看着地上俩个娃娃。 另外一边还有一群三五个孩子,东倒西歪的跪着,胖瘦各有,脸上身上狼籍一片,鼻青脸肿着,拖着鼻涕哭着,时不时喊声痛,拿眼看过来满是愤慨,又有些不甘心的惧怕。 啪一声位于左首的老夫子拍了下桌面打破了沉寂,瞪着眼问跪在那里的俩个:“你俩个可有悔改之意?若是肯和那几个被打的学生倒了歉,今日看在你们初犯老夫子我可以饶恕一次,回去抄写今日所学字百遍,就既往不咎!”强子和三毛不吭声,夫子啪一下又拍桌子了:“问尔等话呢,小小年纪连尊师重道都不懂么?” 阮天昊这时候憋着声音梗着脖子道:“不,我们没有错,分明是他们无理在先,为何夫子不惩处他们?”老夫子皱眉大怒:“竖子无理,还敢顶嘴,此等顽劣之徒,若是留着不毁我学堂声誉?害群之马当趁早除之,这小地方容不下你们,还是趁早走吧!”夫子这大怒着,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嚷嚷:“我的儿,哪个欺负你了!” 伴随着这一声嚎叫,一帮子家丁模样的人左冲右突推嚷开人群,冲进了学堂,正中间簇拥着一妇人,臃肿肥痴,高髻云鬓上爬满了珠翠,随着她那一摇三动的身材不停的晃动耀花人眼的光泽。 走进了学堂,那妇人一下子推开家丁,噔噔噔几步踏在青砖地板上蹭蹭作响的来到那几个哭得淅沥哗啦的孩子面前,抱住了其中一个和她一般肥头大耳的孩子就是一阵干嚎:“哎哟这是阿里个黑心肝肠的混账东西干得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啊,光天化日的这般欺负我的心肝宝贝啊,侬各个(你这是)是受了哪个的委屈了呀,这叫为娘如何向侬老子爷交待啊!”妇人这么一嚎,可让她怀里的儿子找到了依靠,一抬手,指着跪在那里的俩个娃道:“姆妈,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打我的,姆妈!”自家儿子那么一指,妇人立刻找到了发泄的对头,放开儿子噔噔噔走近三毛和强子,指着俩个孩子就是一顿数落:“你们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啊,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瞧你这副歪瓜裂枣的样就知是个没什么家教的,真不知是阿里来的野种,也配在这学堂读圣贤之书。”“我呸!阿里来的母猪,也配在个里叫!”花寡妇那可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一看到有人如此说自家儿子,自然也顾不上谁对谁错,先上来就啐了一口痰指着对方破口大骂起来:“那尼子(你儿子)才是癞皮狗子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晓得是那个犄角旮旯的坨屎,白长了个猪油面的皮囊,空有那绣花枕头的面子,也不看看谁大谁小,阿里就诬赖阿拉尼子(儿子)打了那尼子,侬阿里只狗眼看到的,上来就护短放屁的,也不晓得是谁家先这般没有教养的!”“你!你是哪里来的泼妇,敢这样对我说话,哦,这是你家的孩子?哼哼,怪不得,娘长得就是一副勾三搭四的狐媚样子,生下来的能不是惹是生非的崽子?今儿个若不给我家一个交代,你甭想从老娘这里好过!”她俩这一闹腾,满口的污言秽语让俩个老夫子频频皱眉头,不由就拍桌子骂道:“那里来的无知妇人到这里撒野,还不快闭嘴凭地扰了圣人之地,这等顽劣的孩童我们这里收不得,请夫人带回去另寻高就吧!”说着就要来赶人了。英娘急了,赶紧道:“夫子歇怒,请不要赶走我的孩子!”她一插话,两个夫子转过头来看向了她,同时皱了眉头道:“你是何人?学堂之事,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两个小孩则转过头来,齐声喊了声:“娘,英姨!”阮宝儿在二牛婶怀里,被她用强壮的力量顶开了人群挤在英娘身边,阮宝儿趁机转着脑袋看热闹,一下子看到三毛和强子的脸不由乐了,这俩个小祖宗原来也不比那边几个好多少,刚穿上的新衣服沾满了污泥,满脸的灰尘将俩个人本来干干净净的脸蛋染的白乎乎的,尤其是三毛,人本来是黑的,这回倒成了个白灰脸。阮宝儿一蹬腿,舞了下小手表示了下幸灾乐祸,别人倒是没注意,但是明显那个被嘲笑的家伙一扫眼风过来,恨恨瞪了她一眼。小样的这时候还给她摆颜色,哼,阮宝儿喔喔拿嘴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嘟囔,心里头想,叫你倔吧,今看你天怎么收场!二牛婶自然是不知道她一个小婴儿的心里,一把压住阮宝儿的手臂牢牢窝进自己怀里,生怕这小家伙闹腾起来妨碍了她看热闹。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一章 由来已久的恩怨?(修改) 阮宝儿前世也就是个读了几年书,不曾真出市面过的丫头片子,读书那会儿,人比较纯,家里头又是文化人,这般骂街的事,只闻其声从不真正见过。你还别说,这骂人是项体力活,另外这一般斯文内向的,可骂不出惊天动地的,而且,你要是满口的普通话,也必然是吵不出意境来的。中国地大物博,各地方言荟萃,要听这种语言的精华,必不可少的便是看人骂街。 泼妇地痞,流氓无赖的,那一口子标准的俚语,骂起来那叫一个带劲,指不定有种酣畅淋漓的味道,俗是俗了点,可是真正是一场鏖战。话说作为阮家第一个上学堂的阮天昊和好友花子陵第一日上学堂便轰轰烈烈上演了一场学堂全武行,打了一帮比他们大了几岁的同学,被学堂夫子罚在了学堂的大厅里,夫子本来想着要让这些打架的孩子受到教育,不曾想各自的家长受到了传信赶过来,汇聚在学堂里倒把个儿童打架事件上升到了大人的恩怨里。这大概是出了学堂夫子的初衷的。阮宝儿今日真是开了眼,也体会到了一种文化冲击的力量造成的对峙,那是一种被覆盖在临安这座风华物都的华丽下的市井风采。要说起来,临安这块地方,自从宋高宗南渡建国以来,人口便一年赶着一年的涨,随着临安日益繁华和北方战线的稍安,这块地,成了乐土,往日多少东京城的市民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新的都城,重温往日在东京的繁华美梦。而临安城原来的住民们又在这个崛起的都市里有不少成为新的权贵,新的都市人,自然也有他们自己的方式,自己的乐趣。本来南北两边就有各自的差异,只是没有像这时候这样,汇集在一个城市里,俩个来自不同的大都会的市民们因为文化融合的碰撞,自然产生了共鸣,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对峙。 东京人自诩上京的骄傲,认为来自中原正统,骨子里往往看不起南方人,用一种怀旧的情怀来缅怀过去,又鄙视暴发户般暴富起来的南方人,比如那岭南来的,特喜欢在那头上带一个白纻头巾,东京人戏称他们叫丧门头子,又比如,广州来的,女子喜欢戴乌丝髻,衣帛半臂,色黑,因其女子强悍男子娇弱,这背子便被称为游街背子,反正南边人总是在东京人眼里不入流,戏称南方佬。 而来自南方各州县的,甚至是原来临安的住民却不耻这些往日笙歌夜宴的东京蛀虫,不爽这些人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俾睨,认为自唐以来占据着中原赋税重地的江南一带,才是中原命脉,自不该被灭了家园的一帮外乡人看不起。他们称这些来自东京的原住民为东京耗子。总之,这就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因为地方保护主义形成的彼此隔离的文化圈子。 东京人自有自己的生活圈,南方人自有南方人的,一般住宅区都是各有各的街坊,很少交集,平日里颇有些老死不往来的味道,当然,不顺眼也不是啥大的矛盾,好歹大家在一个城市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没仇恨到大打出手的地步,更何况,到底临安不必寻常小地方,天子驻地,各色国外使节驻领,谁不是有点各自的小圈子,还没有啥值得真计较的。只是彼此有些隔阂而已。 花寡妇自幼生在临安,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一口的临安话,骂起人来颇有些俏,江南水乡之地,软味十足,她平日里讲话又风马蚤,不见有多少的泼辣,可是口舌利,又敢说,啥低贱不堪的话到她嘴里都能面不改色的脱口而出。阮宝儿听着那红润的唇嘚吧嘚吧的上下磕着,仿佛炮弹似的口不带停唾沫星子乱飞啥天闹雷劈五马分尸六畜不宁天不待见地不舒服没个停顿机关枪般酣畅淋漓的骂,不由一边感叹市井俚语的丰富,也感叹这花寡妇一口的好口才这要是换到了现代一准是相声的不出世奇才。又看那被称为李夫人的,后来才知道,这位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出身,娘家姓方,就是汴梁东郊一个小财主的女儿,当年靖康之变,举家南迁,是较早到临安落脚的?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4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的,赶着当年高宗定都后大兴土木,做了土木生意发了横财,大凡有了点积蓄的,按照宋朝一贯的风俗,自然变着法想着脱离商贾这种最低的身份,想着给弄个功名啥的,无奈命中无子,膝下也就一女,就指着嫁个啥文化人赶个时髦。 方氏后来还真是嫁了个有功名的举人,夫家没啥家产,但是脑袋还算好使,考了个钱塘县学应试十八名,州学应试六十八名,没能进太学府,不过有了功名就是官宦了,后来被任命了个八品的小官,市舶司引曹,关键这还是在京畿,自然是老泰山使了银子的结果,反正方家不缺钱,缺功名,方氏仗着有个有钱的爹,有官名的夫,一贯眼高于顶,自家儿子那是打不得惹不得的,全指着这个儿子日后再图个更大的功名。这方氏的儿子李贵,也是肥头大耳像极了他娘,一贯在学堂也是个耀武扬威的主,却不曾想今日,竟然被俩个才入门的给狠揍了一顿,不仅没了面子,也折了里子,夫子问话还不敢说什么,老娘一来,可被他逮到了机会,指着俩个小子嚷嚷着要自个的娘给个说法。他一贯霸王惯了,岂肯善罢甘休,而方氏护短惯了,自然也容不得人家欺负,更不要说心疼儿子被打成这般模样,一口出言不逊,换来花寡妇针锋相对,气得那张肥大的面团脸挤弄着五官皱成了个包子的摺皱,也顾不得平日里装出来的那点斯文,抖着肥肉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 得,小孩子打架的事,一下子没人再提起,莫名其妙成了俩个泼辣的女人拉开了架势一通的乱骂。那不带停顿的你来我往实在是令人没法子插话,瘦骨伶仃的俩个老夫子那曾见过这阵仗,抖着山羊胡子要说又不敢说,要发火又没法发,抖着身子骨翻起了白眼,痛不欲生的看向孔圣画像,一个劲只叹,世风日下,不成体统。俩个女人骂上了劲头,哪里理睬旁边的人,声音越来越高,直到也不知谁先动了手,竟然在大堂里开始撕扯起来。这下子,可真是炸了窝了,能劝的上来劝,想拉的拉不动,后面的夫子赶过来也没辙,要不说文化人手无缚鸡之力呗,这学堂的武学师傅今儿个又不在,在也不便上去拉扯俩个女子,眼看着就要闹的不可开交,总算是不知道谁及时叫来了府学坊的王奇带着巡检军士使臣来到了,好歹扯开了俩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压着去勾当厢公事所见右二厢的都厢。作为这一厢的都厢,李魁同一见这来的二位,便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府学巷和祈祥坊也就隔了两个街坊,同属于他的管辖区,这里头什么人他不熟?这二位,那可都是名人,不过名声都是不咋地,方氏纵容手下,纵容儿子,隔三差五的整出点事来,仗着她那有钱的老爹有点地位又怕老婆的丈夫,强横霸道惯了。另一位呢,你别看花寡妇没地位就孤儿寡母的,可是她泼辣,没有理还能给你整出个理来,看这架势,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方氏和她宝贝儿子先惹得祸,碰上这位定不肯吃亏,要惹急了,趴在地上嚎半天,凭她那张三寸舌,还有那没事在她店里转悠的人里听来的秘密,他这官也就做不久矣。 “大人,这刁妇口没遮拦出言不逊,带着个没教养的孩子伤了我家的儿子,可怜我那儿,这小身板那经得起这般粗鲁暴虐,大人一定要为民妇做主,断不可轻饶了这对母子,哼!”方氏一到地,先声夺人,扯开了嗓子嚷嚷,最后一下子哼,摆明了不给个交代誓不罢休。那一声哼带着身上的肉抖了抖,看得李魁同心里头跟着颤了颤。“哟,这光天化日的难道没王法不成?这上头的大人都还没说话,你一个女人家在这里横鼻子竖眼的算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既然街坊邻居都在这儿,我花姑也不怕丢什么人来,倒是要让青天大老爷有个明断,若真是小女子错,自有公家论断,只要是明理昭昭的,我自然不敢不服,若是没个道理的,咱也不是个随捏的软柿子,就不信咱大宋朝能不给孤儿寡母过日子了不成!” 照着花寡妇夹枪带棒一通数落,上头安坐着的都厢李大人额头冒了几滴冷汗,尴尬的笑了笑,到底开口道:“既然二位自个都说是街坊,何必闹的如此不堪,今日之事,不过是二位的公子一时顽劣,学生之事,夫子之责,二位不如稍安勿躁,好歹听两位小公子说明白到底为了何事,属衙之上,各位街坊都在旁,大家也可做个公断嘛,是吧!”他这么一说,把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都给揽进来了,好事的点头,同意李魁同的话,其实这里正都厢的,也不过是一条街坊里的管事的,算不得是大官,但是又隶属官差,平日大家常常见面,也没什么官架子好摆,他和和气气商量着说话,大家自然愿意参与,见大家都同意,方氏一时不好再嚣张,她不先开口,花寡妇自然也就不针锋相对。李魁同眼见俩个女人总算消停了,这才让人带了惹事的几家孩子上来,他也不一一询问,拍了下桌子,拿眼一扫所有的孩子,口气比较严肃问道:“你们几个可知道闯了什么祸?不好好读书,却在那里嚣闹,惹下如此大祸,这里乃是公堂,上面有青天爷爷看着,若是不说实话,日后不仅莫想再读书,也辜负了各位在家父母的期待,成了不忠不孝之徒,你们可还要隐瞒么?”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二章 受罚 李魁同连哄带吓的一番说辞,那几个才不过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阵势,三毛和强子倒硬气,也是心里头还觉得有理,那边几个平日却是仗势欺人惯了,李贵本是他们的头,今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又被闹到了公堂,早就吓得打哆嗦了,再也顾不得啥义气,竹筒倒豆子,一下子老老实实交代了。强子和三毛今天第一天上学,本来是挺高兴的,可是学堂里一贯是有个陋习,大的欺负小的,老的欺负嫩的,李贵作为这个学堂入学已经两年的老生,又承袭了他老子娘的蛮横,连平时大班的老生他都敢欺负,更不要说是俩个新来的了。第一眼就盯上了强子和三毛,看着不顺眼就要俩个新来的给他磕头,说是要给俩个新来的一点下马威,同时也是要让俩个知道一下什么叫尊师孝悌。课间隙,他领着一班小跟班就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俩个人面前,指着对方要他们下跪磕头,三毛和强子是什么性格,小时候被人欺负惯了那是最恨这类家伙的,本身脾气又倔,一口回绝了不肯。 李贵哪里会轻易放弃,他早就在之前了解到了俩个人的身世背景,常常有听到过强子的娘那点风流名声,又觉得强子长得看上去明显弱多了,巡着以往的习惯就是先捏软的欺负,指着强子就是一通嘲笑,说什么□养的贱种,他的娘是个倚门卖笑的狐狸精,裙子里面都是招揽男人的马蚤味,开着那花花世界尽干着的是招蜂引蝶的风马蚤事,强子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留下来的野种,他那个早死的爹头顶上的绿帽子那是长了藓苔绿的发亮了!要不说这什么样的人教出来什么样的种,方氏平日里口没遮拦一嘴胡说,行事张扬惯了,从来不在儿子面前掩饰,李贵这些话,全都是从他那个娘那里学来的,耳濡目染的李贵也许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是觉得好玩,因为大人每一次这么说,都一脸的暧昧还有不屑,故而觉得这是最有打击力的。他说的开心了,强子那早就气歪了,抡起了拳头照着没防备的李贵就开打,李贵平时别看嚣张,那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肚子里一通草包,长得五大三粗一脸蛮横像,大家都被这假象给懵了谁也不敢轻易挑战,这助长了他的嚣张,其实他是一次真打都没有过,家里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堂里武学师傅课业他能躲就躲,除了吃喝玩乐,恐怕连真正的书也没有读好过。强子这么一拳头下来,他立刻就被打懵了,这下子捅了马蜂窝,小霸王颜面尽失,指着手下就要报复回来,强子身边的三毛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强子要被欺负立刻上来帮忙,李贵聚集的小团体和他一样全都是狐假虎威的家伙,强子和三毛却还真的有几分狠劲,尤其是三毛平时在家还要干活,本来就比同龄的人要壮实,这样,两个人愣是把三五个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事就是这么一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那个罪魁,然而不论哪一个,也都知道,方氏必不会承认自己的错,更不会承认儿子的,尽管这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眼睛,那么多嘴。 李魁同听完小孩子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回忆,伸手刮了刮自个的耳鬓,瞅了一眼魁梧的方氏,嘿嘿一笑道:“方氏,你看,这事,毕竟是学堂里起来的,要不咱还是由学堂来判个公论?” 方氏眼一瞪,抱着自个的儿子道:“我说李大人,这事都已经闹到您这了,难不成您还想推了么?我儿子可被打成这般模样,指不定还有什么内伤,这般粗鲁不堪的怎配在咱这有名的学堂里读书?你今日可得给个说法,要不然老娘可决不罢休!”方氏根本就不管几个小孩如何说,极不耐烦的道,她可没心思来回折腾。她一开口,花寡妇立刻不甘示弱:“李大人,堂堂公堂可得给个公道,万事都有源头,这打人是不对,难不成出口伤人就可以?小小年纪学了一嘴的喷粪,学堂里难不成学的是这般学问?楚惠堂教的难不成是这样的学问?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李魁同脸色纠结了半天,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道:“二位心疼各自的公子这情理之中,下官也不好多说,不过既然二位把公子交给了学堂,理应由学堂来处置,无论对错,何必闹到公堂,以楚家学堂的名声,相信自有公断,这到底不是什么作j犯科的事,小孩子闹事要在公堂处断,未免有些过了,二位夫人以为如何?”眼看着方氏又要发作,李魁同忙不迭下了座,走近方氏对着她耳语:“方夫人,下官有句话要告知夫人,日下楚家正要给楚家老夫人办六十大寿,发下话来要各处提点着严谨些,莫闹腾出不上路数的事来惹了楚家声誉败了老夫人的兴致,您这里头一闹大,楚家来了人,指不定要严惩,到时候令公子怕是未必还能在学堂里待下去,这又是何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看是不是这理?” 方氏再嚣张,也就是个纸老虎,她哪里不知道楚家的声名地位,要不然也不会赶着让儿子求学于楚惠堂,还不是为了能够沾粘楚家百年世族的贵气,自然不敢惹楚家不快,想了想,不甘心虽然有点,还是不能因小失大,她家老爹可教导过她,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真弄得自个损失了。她这不响了,一切也就好办了,那边花寡妇比较好说,花寡妇倒是明白自个那个儿子出了拳头理亏也是有的,由学堂夫子决定处罚,她没话说,只是忐忑,这好不容易进的学堂,会不会就这么给赶了?李魁同一左一右一忽悠,总算把这皮球又给踢回了学堂,他指派了手下军士带着几个孩子和家长又回了学堂,这边学堂已经早一步得到了通知,这回请了学堂有名的夫子早早在大堂里等候着了。 学堂最老资格的夫子姓贾,贾老夫子倒是确实有些名堂,有举人功名在身,却在三十岁折笔功名,在家里研究经史典籍,常有那些刻印铺子找他老人家的文集雕版出集,算得上文士里小有名头的人。他比前头两个夫子更有气魄,明了了事情经过先就不客气的指了李贵几个出言不逊,有辱斯文的错,要求他们在大堂对着孔圣画像下跪致歉,并且罚抄千字文和刚刚开始学的中庸各二十遍,方氏要表示不满,立刻被老头子吹胡子瞪眼请出了大堂,指其慈母败儿,纵容宠溺,若是再有不逊,直接领了儿子回家。方氏前头被李魁同拿话吓着了不敢再违逆学堂夫子,忍着气出去了。这边,老头子又开始训斥起两个小的来。花寡妇和英娘本来也想留下,也同方氏一起被老夫子请出了大堂,连带一帮子看热闹的都被赶出来了,大家看不到热闹一哄而散,方氏也觉着没趣,又不愿再和那花寡妇相看两厌,而且知道儿子被罚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家的,只有带着家丁怨气浓郁的走了,只留了俩个家丁在这里等候自家儿子出来。这便只剩下了俩个干着急的女人和抱着阮宝儿的二牛婶,二牛婶一个劲安慰俩个人不要着急,毕竟事起因不怪他们家俩个,对方没被罚重,这边俩个娃也不会如何的。阮宝儿则是看热闹久了只觉困得慌,小哈气连打了几个后便昏昏欲睡去了。 也不知道多久后,学堂门口三毛和强子没精打采的出现了。英娘和花寡妇一下子就扑上去,连声问怎么样了,俩个孩子低着头不吭气,带他们出来的竟然是焦外舍,这时候他皱着眉,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二位娘子,你们还是领着你家的孩子好好回家去反省反省吧,老夫好心希望孺子可教,才费了番好大心血让两个孩子能够入学堂,没曾想第一日便做出这般大祸来,老夫面子失了倒是小事,这要是影响了楚惠堂的名誉那可就是老夫罪大恶极了,贾老夫子让你们领孩子去好好反省反省,近日暂时还是莫来学堂的好!”他这么一说,不啻晴天霹雳,英娘忙不迭拉住了焦外舍的衣袖一叠声道:“焦夫子,您可要帮帮我们,犬子可就指着这里能有出息了,请不要赶我们的孩子走!”焦外舍一甩袖子,转身往里走,砰一声关了门,临关门时说了句:“二位还是先带俩个孩子回去想一想吧,老夫不送了!”这下子,英娘和花寡妇只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回头看看自家两个不省心的小祖宗,一径低着头不出声,花寡妇眼尖,看到自个儿子伸手扯自个的衣服,晃眼间那手心血红一片,还有些破皮,不由心痛上了,伸手拉过强子的手,问:“儿啊,这可是伤到了?可痛么?”哪里想到她才想把宝贝儿子的手握住想看个清楚,却被强子一个使力甩了开去,不待她愕然,突然抬头眼眶里含着愤愤的泪珠子不甘心往下掉,恨着声音大吼:“都是你,都是你,全都是你害的,谁让你成天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不是你成日里这么作践至于让我被人家这么欺负么?我没你这样不要脸面的娘!”说着一推花寡妇,也不顾花寡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数落弄懵了没防备,一下子后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拔脚就跑远了出去。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三章 倔小子罚跪 话说强子这么一发作,把在场的几个吓了一跳,连阮宝儿也被吓醒了,花寡妇跌坐地上一时只觉得浑身痛,望着儿子跑远了又想要起来追,力不从心又跌了一下,只得喊了声:“强子!” 英娘这下子有些反应过来了,赶紧着和二牛婶一起来拉起了花寡妇,英娘问道:”花姑,没事吧!“二牛婶口里头嘟囔:“这孩子性子真是倔得没治了,亏你为他没日没夜忙的,不知道以后谁能治得了这小子!”花寡妇摇头,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小畜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畜生!” 英娘略略叹了口气,她是知道花寡妇这么些年一个寡妇拉扯大一个孩子的不易,搀扶着花寡妇的手劝:“孩子还小,不懂事,日后读些书,就会孝顺的,你莫灰心!”花寡妇长叹了口气,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我这人就是这命了,罢了罢了,也没指望什么,还得去追这个小祖宗,就他那脾气,可别再给我惹什么事出来,我先走了,你们慢走!”一抽手,将身子一扭,顾不得身上还没掸干净尘土,迈着碎步朝强子跑远的方向追过去。英娘知道以花寡妇的要强性子是不想让人看到她心里头的尴尬,也没阻拦,她自己这,也有个不省心的主呢。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毛,看看四周,这是大街,她不像花寡妇敢在大街上张扬,虽然恼恨这个儿子给闯了的大祸,还是决定先回家再说。她从二牛婶怀里把阮宝儿接过来也不去理睬三毛,只低头对阮宝儿道:“宝儿饿了么?娘回家给你喂奶,乖哦!”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二牛婶在她身后一拉三毛:“死小子,还杵着干啥,不快跟上你娘!” 三毛经过这一日折腾,一大早那点血性早已经被磨灭了,本来是因为看到好伙伴强子被人羞辱,又被以多欺少,心里头不甘心,又是那见不得仗势欺人的性子,所以没有多想就掺和进了打架里,男孩子骨子里大概都有些血腥味,打得兴起了越打越没了顾忌,等到被罚在大堂,看到了自个的娘,心里头就开始有点犯嘀咕了。等那个满头花白的老夫子说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的时候,他可就有些后怕了,也后悔了,想起来从他要读书开始一家子对他的期待和忙碌,结果没一日便给他闹腾没了,他哪有脸去面对父母? 没做声亦步亦趋跟着英娘走过街坊,回到了自个的家里,这一路上,他都感到平日里熟悉的街坊们似乎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的,令他忒不舒服。“到底是个带煞的,指望能有啥出息?”也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句话,令他一下子捏紧了拳头,却又没敢发作。时辰也不早了,二牛婶还要去忙自个家中的事,回头劝了一句:”我说阮家的啊,今朝也是马(卖)粪团的撞见了敲板儿园子的——叫冤屈麻饭胳胆的帐!赶巧了撞上的,可别往心里头去那娃置气!”英娘点点头和她打了招呼在铺子口分手,英娘沉默着和三毛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也没理睬自家儿子,眼角都不瞟,自顾自忙活起灶头上的工作。三毛有些尴尬,可是也不敢说话,只一味不做声的站在内进的角落里,看自家人走进走出,不开口。阮姥姥想问,但是看媳妇一脸严肃,也不便插话,只哄着家里几个小的不要闹腾,别惹娘不快。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位喝了点酒吃了饭食的走乡客,和来往的闲汉,散暂们道个喏,说是要早些关了门铺子,这就遣了“大伯”关了门。熄了火,收拾了灶头,英娘又给阮宝儿喂了奶,让姥姥带几个小的去吃饭,自己才来到里屋,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拿眼看这三毛,静默半晌才道:“三毛,今日之事,你可知道错了?” 三毛一直在等自个娘问罪呢,可是英娘一日忙碌似乎都不注意他,这让他更加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看到娘总算是认真对待起他来,反倒松了口气,慢悠悠走过来,低着头:“姆妈,三毛错了!” “错阿里了?”英娘仍然板着脸问。“孩儿不该在学堂里和人争执与人打架,不该辜负母亲对孩儿的期望。” “既然知错,为何当时不犯,为何总是要等做了才悔改?姆妈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多少?” “姆妈,我知错了,孩儿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谁让那个肥猪头这般狗仗人势的,还出言不逊侮辱人,难不成就任由这些人侮辱强子么?”三毛虽然觉得今日犯错了,可是一说起当时,又激动了,抬起了头,有些不甘心的道。英娘一皱眉,怒道:“侬还有理了?我让侬去读书是让侬去打人的么?人家有错在先难道侬也就可以犯错在后?瞧瞧侬这讲的是什么话?好端端那里去学来的这样骂人的话来?阿拉虽然是小户人家,可姆妈从来没教过侬这般在人家身后嚼舌头根,那些也是侬个同学,尊师敬长这点最起码的,姆妈记得可是从小就教过侬的,这就忘了?”三毛一缩头,仍然嘟囔道:“孩儿没忘,可是孩儿认为,对那些不值得尊重的,自不必尊重,当时若是不出手,孩儿和强子今天可就惨了,姆妈说不定见不到孩儿了呢,难道被人踩到脚底也不还手么?”英娘一拍桌子提高了嗓门:“闭嘴,夫子要侬反省,侬都反省了些什么?难不成侬还想着日后也这般胡闹?人家骂侬侬要骂得回去,人家打架侬也打回气(回去)是不是?那要王法干什么?要官府干什么?要那(你们)一帮读书考功名作啥?嗯?”“侬打架打赢了可以考功名么?侬打架打赢了可以当官问政么?侬若只会得用拳头,得(和)那些个匹夫莽汉有啥区别?”英娘平日不发火,总是笑盈盈的和和气气,没曾想一发起火来,居然那么有气势,阮姥姥抱着阮宝儿在外屋听着,阮宝儿不由有些敬佩自个这个娘了,怪不得这一家子的主心骨是这个女人,该柔是柔,该刚是刚,训斥人起来还很有道理呢。尽管她觉得今天这个架不算三毛错多,但是她瞧着这家伙不顺眼,看他吃瘪倒有几分幸灾乐祸。 阮姥姥看英娘这边似乎火大了些,抱着阮宝儿进来想劝一声,阮宝儿被抱进来看到三毛弓着背被训斥得似乎很狼狈,不由蹬了下腿无意义的嘴里头喔喔了两声,表示了下嘲笑,俩小肥手满天乱舞,别的人也不觉着什么,可是她手臂上的小铃铛叮铃铃一响,惹得三毛冷不丁回头看了一眼。 阮宝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家伙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在嘲笑他,不甘示弱的凶了她一下。这边俩小的无声闹腾,那边英娘又道:“明儿个侬得(给)我去李家道个歉去,回头给学堂夫子也去好好表示一下悔过之心,看看叫能不能让这事过了还给侬读书。”三毛立马反应过来开口:“什么?和那个猪头?不,绝不!”英娘眼一瞪,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容拒绝的严谨来,她看着儿子道:“还敢顶嘴,今日的事,难不成侬还不悔改么?侬去不去道歉!”三毛倔脾气上来了,承认打架可以,要他给李贵道歉他是绝对不能够接受的,脖子一梗,道:“不去!”“你!”英娘气不打一处来,这儿子脾气是越来越倔了,今日不让他服软,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来,想到这,心一横,冷冷道:“不认错侬就帮我跪在这里,啥光景肯去道歉了,啥光景再起来!”三毛就这么和英娘倔上了,跪在坐起正南面设立的一个香案前就是不服软,英娘也是铁了心,走进走出只管忙,那眼角都不瞧一下儿子。娘俩僵上了,姥姥也说不上话,心痛孙子,但是又明白媳妇没错,私底下想来劝三毛,这倔驴像个锯了口的葫芦就是不肯开,连后来串门的二牛婶都劝不听。结果这晚上,一家子都沉浸在闷闷的气氛中,几个小的也感受到了家里的不寻常,一个个不敢闹腾,乖乖的洗了面早早上了床。到一家人都上床了,外头坐起那,三毛还跪着呢。三毛一个人跪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膝盖生疼生疼的,其实心里头也是悔的,但是他对于李贵仍然认为他是没有错的,要他在这件事上服软,心里头怎么也不甘心。面对黑漆漆的屋子,他既有委屈,又有不甘,正烦恼,那边窗户上黑索索露出个头来,鬼鬼祟祟喊了声:“三毛哥!”他一凛,听声音反应过来,是强子。强子脑袋咕噜噜转了下,看屋子里没人,就冲着三毛轻轻嚷:“三毛哥,快给我开个门,我饿死了!”三毛犹豫了一下,那边强子又催:“快点啊!”他这才站起来,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的去把那个位于侧边的偏门开开了。 这类京城的出租屋正门是店堂口的大门,但是为了进出住宅方便,在里屋口侧边还有个小门,平时家人进出走的是这道门。三毛一开门,强子就像只大老鼠,哧溜一声就窜进来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四章 儿不嫌母丑 强子一溜进来,便从怀里捞出俩个白乎乎的大馒头,一只交给了三毛:“给,三毛哥,你也没吃吧,我从家里灶头上拿的,还热乎着呢!”三毛接过来咬了口,确实热乎乎的松软可口,饿了一天的肚子这时候可给提醒了,立刻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好半天,突然又问:“你回家了?”强子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道:“才不呢,回去不给那女人打死,我都是等天黑她睡了才溜进去拿点吃得,可饿死我了,三毛哥,我要不在你这里囫囵几天吧,等她气消了我再回去!” 三毛想了想,有些泄气:“我这还和娘倔着呢,也不好过!”强子吞下最后一口馒头,看三毛泄气萎靡的样子,就道:“要不,咱去刘癞子那混几天吧,等你娘气消了再回来。”说起这个刘癞子,那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整个右二厢没人不知道的主,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人士,但是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杂耍本领,是抢金鸡的好手,所谓抢金鸡,就是指上竿,打筋斗,踩高跷之类的,刘癞子有一手绝活无人可比,那就是蹬着细竹竿子在那离地一丈高的细绳子上踩着来回走动,还能够翻筋斗,腾挪,玩飞刀,花样百出,这临安城十几处的瓦子每有那大节日,无不争着抢着邀请这位高手去献艺的。他这名气,可不仅仅是那一手绝活,也不知是真是假,据说他当年在东都汴梁,也是大相国寺,当地人称相蓝的地方庙会节庆上的杂耍名人,当初还被招到棘盆,就是禁城宣德门口大广场上为官家献礼,当时的权贵争相捧场,结果在元宵节那一天,由权臣蔡京领着百官再次驾临棘盆的时候,刘癞子借着上台表演之际,突然发难一把飞刀朝蔡京飞去。不过可惜,这刀被身边的禁卫军步马军司殿军校尉给拦下了,自然,他也就被捕了。 刘癞子现在满脑袋疙瘩疤痕,那就是据说在牢里头被酷刑给弄得,后来还是亏了禁卫军里有人佩服他是条汉子,愣是给帮着救出来了,靖康之难后他就流落到了临安。无论这个故事是真是假,老百姓就喜欢这类人物,有传奇有本事,还会对抗权贵。 这人不仅在大人间有名气,小孩子们尤其是那帮男孩子们里也是对他带着一种英雄般的崇拜,他平时住在瓦子巷里,就离着祈祥坊不远,强子和三毛常常会去他那里玩,他那个小竹屋子里,常常聚集着一群孩子,也不怕他那张麻子脸,就冲着他常常不吝啬的给孩子免费表演个小杂耍,就够孩子们乐了。而像强子和三毛这样的,比较喜欢在他那里学功夫,这种江湖浪人功夫杂,但是实用,对于俩个男孩来说,学一些足够对付欺负自己的人,那是受用一辈子的。三毛想了想,点头:“也是个法子,李贵那厮我是绝对不会去道歉的,要让我去给那猪头道歉,那还不如不上那个学堂呢!”“就是,他娘的这贼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咱们能被他欺负么?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猪头,咱日后有出息了定让他那白花花的屁股吃吃板子的滋味。”三毛闻言吃吃笑了下,想到李贵脱了裤子狼哭鬼叫的样子心里头舒服了些,当下决定了:“行,走!”俩个小子准备抬脚走人,冷不丁英娘在内屋里叱了声:“阮天昊你要是个孬种就尽管去,这家你不必再回来了。”两个男孩子面面相觑,刚刚还满腔热火的立刻被浇灭了,低下头不吭气,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英娘擎着个蜡烛从里面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将蜡烛插在铜烛台上,拢了拢已经放下的发,坐在香案边的椅子上。屋子里亮起来后三毛看到自个的娘冷着脸看着自己,一想到还在罚跪,立刻扑通又跪下了。 一边的强子瞅瞅他,又瞅瞅英娘,也跪下来,却不低头,抬头看着英娘道:“英姨,您就别怪三毛哥了,都是因为我引起的,那个李贵确实可恶,他说的话实在不堪入目,我一时气愤先动的手,三毛哥是为了保护我别被她们伤到才后动的手,要赔礼,也是我去,断不该是他去!” 英娘拿眼看看强子,想了下,问:“你说李贵他骂人不堪入目,可是指的他辱骂你娘的话语?” “是啊!”“既如此,你为何又要同样的话说你娘?你说的,难道比李贵好么?”英娘说话不大声,但是这么一句,却顿时令强子无言,沉默了下去,低了头。 英娘瞅着他叹口气:“英姨不懂大道理,不过有句老话还是懂的,自古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做人子的不尊重自个娘,那还指望别人尊重不成?你娘一个寡妇拉扯你一个男孩子多不容易,人家闲言碎语那是不知情,你这儿子难道不知她的苦处么?”强子不做声,但是脑袋耷拉的更低了。“别人家读书不难,你可知,你这能上学堂有多不容易,别的不说,这孝敬夫子的束脩就够你娘起早贪黑忙多久才攒够的,还不说前些日子当掉了她最宝贝的俩个小金叠翠镯子,你一个架给打没了,她的辛苦全白费劲了,你对得起她么?”等了一会,英娘又道:“好了,我不是你娘也不好多说你,快回去吧,你可是你娘唯一的希望,别再让她操心了!”强子抬起头,有些犹豫的喊了声:“英姨!”英娘看他那副表情不由噗嗤一笑:“笨小子,你娘若是真厌你,能给你整那白面馒头么?这大晚上的,谁家熄了灯还温着锅里馒头的?”强子这才嘿嘿一笑,爬起来又哧溜一下子窜出门去了,回头还喊了声:“三毛哥,回头我再找你!”他一走,这里头又开始安静了,三毛低头看着地面,想着也不知道娘又会说他什么,忐忑不安着,却听到屋里头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英娘也没再理他,起身去了居室将阮宝儿抱了出来,把了泡尿,扯开了衣襟喂奶,看宝儿嘬着□还努力歪眼睛看三毛,不由笑道:“宝儿看你这犟哥哥做啥?犟头倔脑的不知道犯什么冲的,你日后可别学这脾气气死人!”三毛听英娘口吻带着笑意,知道自家娘心软了,立刻爬起身凑近英娘,一叠声喊:“姆妈!” 英娘笑叱道:“混小佬闹啥呢?强子让你吃饱了又作死了不成,闯祸还那么犟,我是管不了侬了,回头让那爷老子(爹)来管吧,看你不哭爹叫娘!”三毛挽住英娘的手臂撒娇:“姆妈,我这不已经‘叫娘啦,姆妈侬歇歇气行不?我下次不敢了,回头我定向夫子道歉去,不过那李贵处,姆妈就别为难儿子了行不?!”自从阮宝儿来到阮家,第一次看到三毛像个六岁的孩子,腻在母亲怀里撒娇,也不管挤着她了,不由翻白眼,心里头想,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嘛,这么恶心的动作都做,果然还是孩子,平日那么拽原来都是装的,小小年纪就会装酷,日后不知道会是啥样子,总之不是啥好人,哼! 她在哪里指责,冷不丁脑袋上来了个小手,啪一下拍在她脑袋上,扭了下她的耳朵,不痛却也很过分,拿眼一瞪罪魁,他却还在满脸无辜的和英娘磨叽。阮宝儿那个气呀,这个家伙居然敢伸出罪恶的黑手欺负她一个弱小的婴儿,还能面不改色,果然腹黑之极,她岂能如此被迫害,立刻扭动了脑袋哇一声开哭。这边英娘被儿子腻歪的不耐了,看宝儿哭了推开三毛道:“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腻呢,去去去,去洗了睡吧,真是的!”三毛看英娘不再和他计较,立刻跳起来就跑:“是,姆妈,儿这就去!” 英娘在后面哭笑不得直摇头,拿这个倔儿子实在是没法子,一晚上罚着他,自个心里头又惦记,翻来覆去睡不着才起身来想看看三毛,这才会发现了俩个小鬼头的诡计。强子的话也是让她觉得硬要他去和李贵道歉也不是个理,她这个儿子她清楚,错了他一定会认,但是如果他不认为错一定逼他做,那是死也不肯的,这样的性格令人担心日后会不会吃苦头,但是现在,也只好放一放了。看他跑进去,英娘才抱起了哭闹不止的阮宝儿,颇有些疑惑:“乖宝儿,这是怎么了?刚把过尿呀,也不曾湿,这也吃饱了,这是哭什么呢?”阮宝儿心里头那个恨呀,可是张着个嘴却一个字也不会说,可怜她有个二十几岁的记忆却只有个几个月大的身子,只会吃喝拉撒睡,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只有眼泪汪汪的看着娘,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企图用满腔的悲痛来传达到英娘这控诉她儿子的恶性,然而这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家伙皱着眉头嘟着嘴鼓着腮帮一副可怜兮兮的招人疼样子,断然无法接收到她的控诉。英娘看半天,没明白小家伙为何哭闹,不过越看这白乎乎小脸越心疼,倒是真把那心里头的柔软给无限放大了,疼这可怜的小家伙一出生就离了亲娘,心里头一酸,又给抱住了哄:“乖宝儿咱不哭哦,姆妈疼宝儿,姆妈给你遮风挡雨囡囡啥都不怕,宝儿就是娘最宝贝的乖孩子,不哭不哭哟!”一边抱着宝儿慢慢的摇,一边轻轻的哼,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和柔软,伴随着她舒服而温暖的怀抱,令宝儿一下子放松起来,眼皮子重了,也忘了刚刚的委屈,终于在她的哄睡中进入了梦乡。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五章 邀请(修改) 自从俩个家伙头天上学堂就打架后,学堂一直要求他们在家反省,也不告知何时再回去,英娘和花姑急,但是也没法子,求着焦外舍吧,老小子这会子拿着架子不放,实在是不肯通融,俩个女人想不出法子,只好看着日子一天天过。这一天阮家家门口突然来了访客。来者却是那在临安郊外楚家大庄园里的管家婆子,阮姥姥的发小,管事周常的老婆,小名叫草儿的。不过现在都叫她周常家的,或是叫一声周家嬷嬷。一看到老友,阮姥姥可开了怀,拉着老姐妹的手就不放,和阮姥姥的弯腰驼背瘦弱纤小不同,周常家的人比较壮实,白净,明显看得出是吃香喝辣过来的,因为楚家作为江南大家族,家里奴仆成百上千,能够做到管事的那是很不容易的,尤其还是在京郊这块楚家的风水宝地上,那是楚家的祭田和祠堂所在地,相当于家族的龙脉,也正因为此,这里的一切都是楚家非常重视的,用的人也是千挑万选的。一旦做了这样的管事,自然也就有了丰厚的保障,楚家一般的奴婢都要比寻常小户的长工来得精贵,一身一年的丁奴女子春衣每岁一给,冬衣二岁一给,其中如春裙衫各一,绢禅各一,鞋二量,口粮日给米二升,盐二勺五撮,光这些都是比照官价,还是普通的,那些大房的,管事的,那更是油水丰厚,自然也养得人白胖多了。阮姥姥打量着这个比自个小了六岁的老友,看上去何止年轻只六岁,不由感叹一声道:“老妹子可是好福气,这也有五十好几了吧,可看着就是年轻些,也就四十多点,可想是这些年享着福的,哪像我,这背也驼了,腿脚也不便了,侬有福气那!”周常家女人拉着姥姥手在床沿坐下,笑道:“老姐姐可别尽说我,你这也是有后福的,瞧你都有上六十了可耳不聋眼不花的能有几个?这媳妇还如此能干,开枝散叶有这么多儿孙您还不够有福么?”“同福同福,呵呵!”阮姥姥笑道:“上趟大倌回来侬还给捎带了那么些东西可太客气了,阿拉这小家子的用不着轧许多贵重东西,日后侬啊,还是少捎带些,在大户人家做老辛苦个,口舌多了,万一被人家看到了嚼舌根不清净怕是不好!”周常家女人嗨了一声:“没事体,这都是我自家留的,你别看这玩意金贵,东家可不当回事,侬妹子我啥时候做事没分寸了?放心,我心里头有数的,也就是些哄小佬白相的玩意,你家三毛该读书了吧,这回我还带了些书房用具的来,都是房里那些少爷小姐看不上扔一边的,放着也是放着,你别嫌弃寒碜,留着给家里头用吧!”说着将随身包袱打开来,掏出一方安徽小方台歙砚,褐色水纹官窑笔舔,一管紫玉狼毫,“喏,搁着久了有些个灰土,好在东西是不错的,经用的很,姐姐别嫌就是!”阮姥姥稍稍愣了下,还是接过来:“哎哟,个咋说的,侬大老远来一趟亏得还惦记着这些,真是折杀了折杀了,不怕侬笑话,这三毛啊,也不知能不能用上这些呢!”“咦,这怎么说呢?上次你家大倌回去还说要读书了,我才想带吃食怕是没意思,还是送 txt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5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还是送个有用处的,算来这几日也该上了,还想问读的可好,怎么了这是?”阮姥姥叹口气,把三毛闯的祸给念叨了遍,又道:“这小佬也是倔,可是那学堂里的孩子也忒欺负人,可是阿拉不是没人家有依靠嘛,唉,也不晓得能不能再上呢!”周常家的女人听闻想了想,笑道:“老姐姐别急,这点事,老妹子有法子,这学堂还是楚家开的,只要楚家有人出面说,谅那老夫子也不敢不听。”阮姥姥一听来了精神,道:“可麻烦妹子?”“麻烦啥,阿拉老皮老脸的,到时候拜托一声就是,唉对了,我倒把正事忘了,侬这一讲倒提醒我了,我今日来是来请你们一家子去山庄的,你家大倌可说过了吧,今年五月是楚家老寿星的寿诞,长房老爷发了话让把村里头熟悉的同年老寿星都请过来同乐,我记得姐姐今年是六十一吧,还比老祖宗大了一岁呢,又是咱楚家村出去的,可得去给老祖宗见见。”阮姥姥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老脸怕羞,庄稼人又不懂规矩,会不会给老太太添堵啊!”“姐姐说哪里话,我看和姐姐能比有见识的怕是少的,老祖宗可还记得您老呢,前年头过年还提起过侬,我说你家现在有一群小萝卜头可把老太太羡慕死了,她老人家最喜欢和同龄的一起看小孩子闹腾,说是看着热热闹闹开心,这不才有大老爷这个吩咐,这会侬别推辞,还有带上你家媳妇和几个孩子一起去,老爷发了话了,路费和家里头的折损楚家出,只要能让老太太开开心心过个寿诞就好!”阮姥姥赞了声:“楚家老爷是个有孝心的呢!”“可不是!”周常家应着,正好看到英娘抱着阮宝儿背着七毛走进来,不由愣了下:“咦,你家啥时候又添丁了?”起身就去看,一看到阮宝儿那副粉嘟嘟样子不由就一声叹:“这,老姐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咯,这娃长得可真是丑了去了,侬个日子怕是要坐着享福了!”越看越喜欢,不由分说把阮宝儿抱过来,盯着宝儿那洁白粉嫩的脸蛋喜不自胜:“可惜我家没个合适的小子,这般面相的女娃日后若是能做我媳妇该多好!”阮宝儿被这女人一上来就不客气的盯着看,满眼放光的不由有些吃惊,看打扮还花枝招展的,衣衫花花绿绿一片,冷不丁以为是牙婆,瞪圆了眼想,难不成我现在就要被订婚么?这也太早了吧! 再一听,又不是,看起来是又一个拿她想做媳妇的。这几个月,她已经被n多人看中媳妇这个职业了。周常家女人看小婴儿和她一样瞪着眼看她,也不怕也不恼,更是欢喜,她性子爽辣,声音一乐就比较大了:“这娃有几个月啦,瞧着可怜劲的多逗人!”“还有一个月半就要满周岁了!”英娘接下自己背上的七毛,边回答边喂奶。 周常家女人看看七毛,奇怪了:“这娃娃是你生的?”英娘笑了下,旁边阮姥姥赶紧接过话头,把老话又说了一遍,周常家的看着阮宝儿一脸同情:“可怜见得,这么小,就离了亲生的,不过我看这孩子日后定是积福的主,你这善事定会有好回报的!”阮姥姥笑了笑,接过来阮宝儿道:“阿拉小人家否求大富大贵的,也就希望个小囡平安就好,这世道难得太平些,囡囡能有个日后疼人的夫,有个家,就是福气了。”周常家的道:“也是这个理,对了,这孩子我看让老太太看到一准的喜欢,得,你们一家子也别留下谁,全都一快来,到时候和你家大倌也好团圆几日,早些来,不用担心这花销,妹子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的!”阮姥姥看周常家女人兴致勃勃的,平日多受照顾也不好拒绝,点了头应了,周常家女人看说妥了,边收拾了包袱赶着回去,临走不忘再提醒句早些来,等阮姥姥点了头,这才上了小轿走了。 送走了周常家女人,英娘和婆婆回了屋:“这位周嬷嬷风风火火的来一趟难道也就是为了喊咱去给老太太祝寿么?怪热情的吃不消!”阮姥姥叹了下:“她在大家里做事也不容易,许是有什么需要阿拉的吧,既然邀请阿拉去,就去一趟,反正这楚家村我也好久没回了想得慌,回去看看觉也好。不过英娘,大户人家规矩多,咱去了要看好孩子们,别惹什么事就好!”英娘想了想,点头应了。“哦,对了,给三毛做件新衣吧,他不小了又在读书了,平日的旧衣衫穿着去祝寿怕是会被人家笑话,老太太看到他恐怕会问他些问题,寿宴上衣衫不整的也说不过去!”英娘想了想,虽然这超出了家里头预算,可是婆婆说的也有理,大户人家重门面,给他做的学堂衣衫被他打架蹭刮了些显得旧了拿不出手,也不够喜庆,老人家比较喜欢喜庆色的,看来确实该去做一件像样的。点了头应了,自去忙碌不再烦叙。这样,晚上告知几个小的下月要去给人家祝寿,听到能够到城外大山庄里玩孩子们都乐呵极了,英娘又再三嘱咐了要懂规矩不可以瞎闹腾,尤其嘱咐了三毛要懂礼,莫要冲撞少爷小姐的,并且说这几日给做一身新衣,回头到花姑那里去讨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要三毛学着点莫失了礼节。这回让老太太兴致好了,拜托楚家学堂再收他读书就不成问题。三毛想着能见到父亲也是高兴的,他并不是不讲理的,想着只要人家不惹他,他自然不会主动惹事,对英娘絮絮叨叨的话半听半不听的应了,也没多大在意。另外咱们的阮宝儿,那也是很高兴的,听说大户人家办酒席那叫一个热闹,想来这个江南大户族的老祖宗寿宴定然是很庞大的,前生一辈子没见过大场面,这回赶上了,她可得好好看热闹一番。 她大概也不会想到,在那个地方,她会遇到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更不会想到,有些,将会给她人生后续上一段故事。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六章 小婴儿一见钟情 日子在有盼头的时候总是过得快的,当进入五月后,临安家家都开始焚烧午香,初一自端午,家家都开始买桃,柳,葵,榴,蒲叶,伏道,又并市茭,粽,五色水团,时果,五色瘟纸,当门供养。 这时候满大街都是这类东西的唱卖声,从隔宿道五更不停歇的喊着一路唱过来,英娘头一日就叫住个卖艾和百草的缚成天师样子悬挂在门额上,还从花姑子家卖了不少的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等,这几日花家生意好,也不计较钱,百文钱的花可以卖个千百贯左右,花姑子不会要她钱,她总是硬塞一些,不过确实少花了些,也使得家里头特别有气氛,花色漂亮的很,英娘特地用小净瓶插了摆在屋里头店门口煞是好看。据说端午那日街头人山人海的,姑娘们带着喷香的茉莉花,栀子花,香喷喷的上街游玩,不过阮宝儿还小没能够去凑啥热闹,那粽子糯米她也无福消受,被早早哄睡了也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纷繁热闹。所以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去楚家的寿宴,很向往啊很向往。随着日子近了,那边的周常家的女人常来信催促,连阮平后来都送了封信来要英娘带着家人早些时候来山庄。所以五月初六,过了端午节这天后,阮姥姥和英娘关了店门准备举家到郊外楚家山庄做客。 临安城里一路来,还残留着昨日端午节的节庆气味,雄黄酒味浓浓的,街头都是那满地的栀子花等各色花做的闹娥,花冠子,连早点铺子今儿个都开的晚了些,铺子口还剩着不少昨日买剩下的粽子做成的各色亭台楼阁诸般巧花样,因为昨日举家欢庆,拜寿的,宴客的,人人睡得都不早,可想昨日有够热闹的。他们从城北西河桥道,穿过左三厢的十七八个巷坊,走过众安桥桥,下瓦子桥,纪家桥,富春桥等十几条市内小桥,过北郭税务口,到古塘桥,余杭门里中正桥进入余杭水门三闸,在水道泊口上了官船。今日阮宝儿是精神头夲足的,一路看不尽街头残景,更尤其是上了那位于余杭门外的舫船,通常这样的官营渡船常常是人满为患,一坐进充满了人味的船舱,宝儿一径的指着外头嚷嚷,表示要在外头看街景,英娘让几个孩子和婆婆进了舱房坐了,自己便抱了宝儿出去站在甲板上,这时候,可以看到沿湖两岸车水马龙不少赶着上集的人们,挑着担,赶着车,吆喝着嗓子,甚是热闹。 英娘见小家伙精神甚好,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沿岸的人马船桥转悠着小脑袋急吼吼的看,一副看不过来又急又喜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在宝儿脸上亲了口:“乖囡,是不是热闹?可见是个关不住的主,瞧你急的,小心扭了脖子,娘给你说,咱慢慢看!”一边就指着沿岸的寺庙啊,道观啊,亭子啊,马呀,牛呀,树上的花,水里的鱼,沿路来挑着担子诸般行当,如幞头笼,接旧条,修破扇,搭罗儿,裹贴,修香浇烛,一个个的指给她看讲给她听,宝儿听得津津有味,颇有种地理人文观大旅游的味道。旁边人看着新奇,这小娃娃好似真懂似地,也不见烦,也不见闹腾,粉嘟嘟的脸蛋真会随着英娘的讲解煞有介事的嗯嗯做响,凑趣来逗,宝儿也不恼,见人就笑。一路得了不少糕点果品,喜得英娘下船时和姥姥说起来颇觉这娃灵慧,姥姥就说,宝儿天生是个宁馨儿,老天爷保佑王母娘娘疼爱,上次来临安的路上就已经看出来了,日后也不知会长成个啥样的,有这么个女娃子在家里头,也是个真福气。说说走走这就来到了郊外,楚家山庄田园就在北郊不远,占地约有千百倾,一望油菜花儿香喷喷的,进入楚家村的地界,就可以看到远山层林被一种雾气盘绕着,牧童顶着个大丫髻,悠悠哉的在田埂上行走。一行人走的是小道,杂树几株在道边,可以看到那不远处一摞摞的仓库房夹杂在几栋民屋间,大多数是些竹屋子,也有些尚不错的泥瓦房,听到旁边栅栏里有猪叫声传来。一个个大瓦缸子时不时出现在门口田边,积着满满的粪肥,颇有些臭,不过这空间大,臭过了一会倒也适应了。英娘一行一出现,那边就有在小小的田埂里的人抬起头,冷不丁望过来,立马喊了一声,姥姥眼睛尚好,看得是认识的,应着挥手朝里面人招呼,有些个小孩子爱热闹,看有人来就跑过来笑,除了三毛穿着新衣裳端着脸装大人一脸冷酷外,四毛五毛早已经耐不住也和那些上来的孩子嗷嗷的闹在一起,也听不懂嚷什么,就是挺开心的。几只杂毛鸭子一摇一摆的扑棱着翅膀嘎嘎叫着也昂首阔步挤在道上,小鸡仔唧唧喳喳跟着跑,近了才意识到跟错了娘又哄一下子跑散了。这时候有养着狗的人家闻到陌生人来吠叫起来,有只癞皮狗耷拉着尾巴跑出来,嗖一声吓了孩子们一跳,村里的娃见惯了不怕又大声嚷嚷着赶回去,老狗便被赶跑了惹来孩子们胜利的大笑声,顿时让这个村落道路上一片鼎沸噪杂。这一代大多数是楚家的佃户经营的水旱田亩,还有些桑园和茶园,等交够了租税物什后余下的就是自己的,所以这田头上个个都是农户辛辛苦苦种下的过日子的宝贝。这样的田园风景虽不及那城里头热闹喧嚣,可是却天大地大,野趣十足,孩子就喜欢新鲜,几个小的出生在城里头没见过这村落风光,兴头自然好。英娘也不呵斥,随几个孩子闹腾,不过看落后了些会停下来喊几声,有时候那三毛也会板着脸喝一声,结果小家伙们但凡有不听娘叫的,三毛一吼,立刻乖乖的跟上来了。走不到半个时辰,就进入了一个比较大的空阔地带,离着村落远了些,却正前方出现了一株百年香樟树和一株千年银杏。足有十人怀抱不过来的香樟树干灰褐色的老皮纵横裂纹,苍劲有力,头顶如伞盖一般的巨大树荫将前方的庄园景致埋没在浓密绿色之中,而与它的绿翠相对应的另一株靠后一些的银杏,枝干虽然不粗,但是那垂下的条枝深深扎进了地面,又形成一支侧干,盘根错节般的将这株老树的子子孙孙围绕在了主干前,那头上半金半黄的扇形叶片如同翠华,带着一种堂皇深远的气度和内涵。 据说,这两株古树,乃是楚家家风和百年世族风范最好的体现,所以,这也是楚家另一道家徽。 不过这些个对阮宝儿等来说比较深奥,无法理解,过了树就是楚家家园的地界,是私人领地,故而有一道巨大的石墙围绕着排列开来,俩头石狮子隐逸在树荫前一排较小的榕树下,颇有些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味道。正门前月洞形的大门开着,里头周常家女人早早等候着,一看人来了,这便掸了掸衣衫从石凳上站起,碎步出来近前,人未到,声已近了:“哎哟喂老姐姐可把你侬给被盼来了,可不容易哟,一路辛苦了!”阮姥姥赶上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道:“来叨扰做客有啥辛苦的,倒是烦着老妹子了,这还等在这!”看看她身后一众奴仆丫鬟有些个纳闷,阵仗大了些吧。周常家女人看了眼自个身后那些掩口偷笑的,瞪了眼,才回过头来道:“老姐姐误会了,今儿个也是赶巧,你呀,沾了光了,老太太和各房的太太们,还有大屋的少爷小姐们今日都要过来,这不就领了各屋的丫鬟婆子们等候在这里了,正好,给老姐姐你长个排场!”阮姥姥呵呵一笑:“瞧我这还想呢,难不成是走错了地方入错了门了,老婆子我何曾如此风光了,也好,这就能瞻仰到老夫人的光也是福分,老身和各位一起等。”“老姐姐不累么,还是进去歇着吧,这大老远的孩子们也该累了!你家大倌还在田里头忙活农活呢,要不先和他聚聚?”英娘抱着宝儿在一边淡淡笑着应道:“不累,嬷嬷莫忙活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正说着,那边一阵锣鼓声,老远正路上传来一阵车轱辘和马蹄声来,阮家人来时走的是小路,这边的大路乃是车马道,只见前方车轮滚滚,旌旗摇摇,逶迤长龙般的车马和轿辇徐徐而来。 这下周常家的也不好再客气,叮咛道:“老夫人车马来了,那就不招呼老姐姐先了,一会夫人少爷小姐们来姐姐可拉好自家孩子,别随意冲撞了!”阮姥姥点头:“唉,老身醒得的!”说话间,就看到几骑青骢马儿扬着蹄一路小跑着打头过来了,众人随着也迎了上去。 阮宝儿这一生也许都会记得,那一年的秋,在一树重荫下,迎着晚霞赤红璀璨的红云,背景里有那一番风片雨丝的烟云远山,有一骑马少年沐浴着金辉的巨大圆轮,洁白的衣襟染着酴醾,越来越近的驰来。当马近身前,在还带着稚嫩声音的一身吆喝里,马儿扬了扬蹄,拔身而起后,随着风,俊逸的少年莹白而雅致的脸,有一种沉淀的稳重以及安宁,一抬脚,轻松下马。身后几骑也跟着纷纷下马,立刻有人上来领过马嚼头,带下去喂食安置。 周常家女人和周常一块,齐声向对方恭恭敬敬的一个大礼道:“见过大少爷” 后来阮宝儿知道了,他是这个楚家世族这一支正统嫡传的大老爷楚毓的嫡子,楚原白,今年八岁。楚家长房这一支也就只有二子一女,以前本有个长子楚原成,三女楚玲玉,不过长子体弱多病,三岁就出痘死了,这一房就只有这唯一一个嫡子,自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要不说百年树人,这个书香门第世家养出来的人,就有一股子从内散发出来的雍容和气度,这是阮宝儿在前世,这一世,都不曾见到过的。一下子就把她给吸引住了。要说咱宝儿前世也是有少女情怀梦的,她喜欢的男人要是这样的,有指环王里奥兰多布鲁姆那样洁白细腻的五官和肌肤,要有贝克汉姆那样迷人的微笑,要像暮光之城那主角爱德华那样的纯情和绅士,当然最好稍稍要有点布拉德皮特的不羁的感觉(这娃不爱国啊不爱国,喜欢的咋都是老外?)就是一个斯文败类那样的,像她父亲就是的,整个就是典型的江南的男人,不过少了点老外的精壮力量感。这个少年还没有长开,自然还显得稚嫩,然而从他利落的身手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来看,日后定是位不可多得的人物。别看咱宝儿身体是小,可心没小啊,一世活过了没能够有个初恋是最大的遗憾,这不突然而来的少年就给了她一个弥补缺憾的时机。口水就这么哗啦啦的流下来啦。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七章 叫差辈的恋情 其实说她这口水是为了美少年流的有些冤枉宝儿小宝贝了,她这是出牙惹的祸,人家出牙早,她却拖到快个月的时候才在那小牙床里头冒出白芽来,出得还特慢,那冒芽的过程整得她牙痒痒极了,冷不丁就会留下一汪的口水,比起七毛来,她这口水量真是像强子戏称的:口水比她这小身板都多,真正是个口水娃。顺带提一句,这个强子和三毛没法去读书,就没事老往阮家跑,而且特喜欢招惹阮宝儿,和三毛不待见宝儿不同,他则是每每喜欢看到宝儿就是闹着要抱抱,然后胡乱亲,像只小狗,弄得小宝儿刚学会爬完全是被这家伙逼的。他一来,宝儿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甩开四蹄满床炕乱爬,就是要躲开那双黑手。 无奈她太小,最终的结果总是无法逃脱强子无处不在的如来手,不管她如何嚎哭,那吻是从不曾逃过的。讨厌的花花强,这是她给他取的外号,可惜也就只能在心里头咒骂,在每一次被蹂躏时唾弃,但是反抗终究处于弱势。话题扯远了,再回来,楚原白因为不喜坐厢车骑着爱马先一步到了,这就带着一干仆从迎接后来到达的马车女眷,阮宝儿心里头一高兴,也忘记了要保持安静,舞动了藕手呜哇一声喊了下。 她这突然一声,不算大,但是在安静的迎接人群里颇有些明显,楚原白这边听得动静扭头看过来,就看到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那里举着小手臂朝着他可劲的舞,一脸灿烂的笑,自然还有那一下巴的口水亮晶晶在光芒下闪耀。心里头顿时好奇,问道:“这是谁家的娃娃?真是可爱!”阮宝儿这边突然闹了下,把几个大人吓了一跳,正担心主人家质问,眼看小少爷并不发火,周常家女人满脸堆了笑道:“不瞒大少爷,这是我请来的原来在庄里头干活的阮家婆子带过来的小孙女,老爷吩咐要请同村的同岁老人共贺老太太的寿诞,这不也赶巧今日刚到。”楚原白歪了下小脑袋,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很有分量:“抱过来我瞧瞧!” 周常家的女人赶紧给阮姥姥使了眼色,老人家立刻拉着媳妇抱着阮宝儿凑近前来,一边给楚原白见礼一边道:“老婆子携媳妇孙女给少爷请安了,问少爷好!”楚原白扶了扶对方手臂轻声道:“老人家快请起,晚辈不敢当这大礼,这是您家的孙女么?长得真有趣,我从没见过这般大的小孩,有多大了呀?”“回少爷的话,也就差几日就满周岁了。”“哟,这是谁家的娃娃长得如此粉雕玉琢可人疼的啊?好久没看到这么逗趣的奶娃娃了呢!”姥姥才回了话,这边车厢里慢悠悠出来一个人,声音老而敦实,厚重雍容。所有人都在身后跪下来喊了一声:“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康乐!”楚家这一辈,最大的老人,所有楚氏宗族里的老祖宗,江北王之女香福郡主楚家赵氏在自家大媳妇裴氏和大丫鬟浓翠搀扶下迈出朱漆彩绘的油壁马车,眼见到刚才被人抱着的阮宝儿便出声问道。 看所有人跪下了又道:“都起来吧,也不是啥大过年大节庆的,不必那么大的礼,周常家的,这娃娃是哪家来的,我看着怎么那么水嫩,比那王侯府宅里的金贵人都要水灵几分,难不成是我老眼昏花了?这山野之地,莫不是跑出个成精的灵物了?”后面的几辆马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时尚靓丽的贵妇人,拥趸着中间这位一身富贵的老太太往前,周常家的女人赶紧跪着回了话,把事又说了一遍,这边楚原白也过来接过母亲的手挽住自家奶奶,道:“祖母,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小孩,真是有趣的紧!”“呵呵,可不是,快,让抱过来看看,我也有些年头不见这般大的娃娃了,还不是你们这些个都不肯再给我老婆子添个孙子曾孙子的!”这边阮姥姥拉着英娘这就上前几步,给贵妇人磕了头道:“给各位奶奶请安,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高寿吉祥!”“呵呵快起来起来,哪有让老人家给小辈磕头的,我楚家可没这等规矩,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小家伙!”阮宝儿在英娘怀里看着热闹,一群女人花枝招展琼丹玉贵的,满身的绫罗绸缎,满眼的金钗玉佩,端的是富丽堂皇,而为首的老太太满头白发仔细的挽成了包髻,插着珠花奢华雍容,一身的褚金色暗团花寿字纹镶金线大袖旋袄倒把老人家精气神称出来了几分,眉眼富态,慈目善样的,看过来望向阮宝儿有了几分羡慕味。身边的楚原白拉拉老夫人衣袖道:“我可以抱一下这娃娃么?”楚老夫人呵呵一笑:“眼热了?没见过这么可人的娃吧,也不知人家肯不肯让你抱呢!” 楚原白年少好奇,也没多想只是想要感受一下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样的,尤其是这小家伙好像也和他投缘拿眼望着他直乐,就想试试,但是家教甚好,没有像强子那样过来抢着抱,只是朝着阮姥姥和英娘问:“我能抱抱她么?”阮宝儿可激动了,老早想过去蹭蹭,眼见少年伸过手来,忙不迭就伸出手去应,一激动张口一声:“爹~~!”空气立马有些个凝滞,阮宝儿大概没想过自己牙牙学语那么久想发个音来如此之难,终于有一天突破了禁锢喊出来却不受控制的喊了个顺溜的发音,要怪得怪这家里头逗弄她发音时最常用的音节就是俩个字,娘,和爹。她只是激动的想表示一下自己对对方的喜爱,却不曾想所有人都看向她扑腾着小手要抱抱后发出的叫声竟然是如此,当然,连她自己也愣住了。得,喊差辈了不是!楚原白一愣,手不由缩了一下,满头雾水的看向阮宝儿,留了她就这么张着双臂尴尬的在空中不着上下。就这样,第一次刚萌芽的初恋,就被小家伙自己的一时冲动掐在了萌芽状态。 所以说,人啊,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理智,冲动是魔鬼啊!也不知道是谁先一步噗嗤一笑打破了沉寂,随之后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笑开来,连老太太都将一张老脸皱成了朵菊花,拿手帕掩住口维持着镇定:“感情这娃娃,怕是想她爹了哟!” 身边有一个穿着大红暗花对襟窄袖旋袄,头戴一顶高花冠的妇人一脸伶俐像,笑道:“可不是这理,老太太您看,咱这二少爷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咯。”她是楚家二房的正室,姓王,比起大夫人裴氏,这个年轻,有活力,平日里比较会讨老夫人欢心。楚氏老夫人点头,略叹道:“可惜我家这小祖宗年龄要是再大些个,还真能做一做人家的爹,要不我这老骨头也能早看到个曾孙女指不定就长这般模样的呢,可惜没这福分呢!” 楚原白这会有些明白了被人取笑了,略恼红了莹白的脸蛋,揪住奶奶的衣袖嗔了一声:“祖母!”楚老夫人呵呵一笑抹了把孙子的脸:“这小闺女和你投缘你还不抱过来给祖母看看,人家这还想要你抱呢!”楚原白这回有些窘,但是还是伸出手抱过了阮宝儿,阮宝儿现在心里头羞愤那个悔啊,又没法改口,眼见得被人家抱了,别提多别扭了,只低落了脑袋不敢看人。楚原白不太会抱,但是又小心翼翼的抱住,觉得这个娃娃香香软软确实挺可爱,也没计较刚刚那个意外,走近老夫人身边道:“祖母,你瞧!”看自家孙子抱着人家的孩子颇有些不地道,楚老夫人伸手接过来,身边人想帮,她道:“不用不用,我这年岁难不成还不会抱个娃娃么,来让我瞅瞅,嗯,确实讨喜,阮家姥姥,您老好福气啊,有个如此模样的孙女,日后比我有福!”阮姥姥赶紧道:“可折杀我老婆子了,老夫人儿孙满堂,家大业大的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小户能比的,依老婆子看老祖宗您有这样的一大家子才是大福气呢!”“家大也好,家小也罢,不就是都指望着福泽绵延,儿孙有继嘛,都一样的,人老咯,就喜欢看到这些可人劲的小东西,若是能听上几声笑也是好的,可惜这些年头孙儿们都大了,没那黏糊劲了,怕是嫌弃我这老骨头罗嗦,都不肯亲近我咯!”走在她身边的大丫头浓翠凑近了老夫人笑着安慰:“老夫人您又在那里没的自寻烦恼的,这天下还有比您老有福的么,各房老爷夫人孙子孙女今儿个来不都是冲着您老的面子么,待会莫嫌弃吵闹身子骨吃不消便好,要不然浓翠怕是要挨大爷板子说没伺候好您呢!”楚老夫人拿眼瞪了下她,笑斥道:“就你嘴贫,拿话堵我,放心我都交代了,谁要敢在这几日不尽兴着玩我可不依,若是有个病呀灾的,一概不许罚责,行了吧!”浓翠低伏着身子搀住了防止老夫人走不稳,笑应:“可是老太太这话说得了的,绝不许赖,我这可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各位夫人可都作证着呢,浓翠不怕了就是,定让老太太您可劲的玩行不?” 大家和和气气都笑开了,拥着老夫人大部队往里走,伶俐快嘴的王氏还在那里奉承:“老祖宗你也别难过,这不就是老天爷给你送来个娃娃了么?若是喜欢,您就多留这孩子几日陪陪您,我看这娃娃和您投缘着呢!”“嗯,我倒是想呢,就怕人家亲生的不舍得!”阮姥姥恭敬的道:“能得老太太喜欢那是宝儿的福气,咱这一家子这趟来,也就是给您老拜寿的,陪着您那也是应该的!”“呵呵,这感情好,那就让这孩子多陪陪我这个老骨头吧,让人给你们一家子住近些,也好照应着,不必拘束,这不是在家里头规矩多,让各屋的小姐少爷们不必拘礼,就说我同意的,等那些当家的老爷们回来了告诉他们一声莫在这几日拘束了孩子们!”这后头的一应婆子媳妇,大家齐声应了,拥着就进了山庄。第一日大家走了远路乏了,也就没有大的聚会,各自请了安后回各自安排下来的房间歇息,阮家被安置在了老祖宗主屋边西厢的客房,算得上是厚待了,阮宝儿老祖宗越看越喜欢不舍得放,让人来放了话要这孩子陪着一晚上,阮家自然不好反对,应了。阮平也被招呼进厢房,虽然按规矩男客不能进女眷这,但是因为老祖宗特许了,算是客人,西厢自有单独的路进出,女眷们都在后进,也就不甚有大问题。这第一日就过去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八章 有福有祸看光光 阮宝儿发觉这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小孩子,而且她这屋子里头好玩好吃的也是相当不少,说起来这个家乃是几代的名流,整个宗族很庞大,累世有记入族谱的就有七代人,那些细枝末节估计更是数不胜数,算起来,阮宝儿也是这个楚家的一支,她亲娘楚氏便是在数十年前连了宗的一脉。 阮宝儿凭着那一副水灵可人的模样让久没有看到过这岁数的孩子的楚家老夫人爱不释手,哄玩的开心起来都不肯让她回去亲娘那儿,为了弥补,自然吩咐了送了不少的玩意给阮家其他的家人。 也就一晚上光景,不算给她自己几个孙子孙女的,光她也有了一堆小金银锞子,银锁,如意宝珠璎珞,临安清河坊顾家彩帛铺子绒背锦一匹,李家丝鞋铺子里的丝缎刻金线虎头小鞋两双。 看老太太给的那么爽快,下头的媳妇婆子们那也是个个慷慨,不大会功夫她就赚了个盆满钵满,这可是和那平日里东家邻里西家邻舍给些个糕点小吃不同,可都是上品,大家族拿出来的东西随手一样都价值不小,待在这个地方有人疼有人哄有人赏,阮宝儿开始觉得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 阮宝儿拿定了主意,要紧紧依靠楚家老太太为中心,一手要抓好像楚家小帅哥那样的人的好感,另一手也要不忘记在临安的阮家铺子四周的各位街坊,总之,除了那个天生犯冲的阮三毛同志外,她要团结拉拢好每一位大伯大婶叔叔阿姨,小姐少爷,以便能够一直幸福快乐的过日子。 被老太太带在身边一大早就看到各方按着顺序来给她老人家请安定省,然后又在屋里头见了几位来祝寿的同年的老婶子,说了会话,阮宝儿被抱去了交给自家娘喂食,她现在开始不仅吃奶,还有米糊,长牙了见啥都流口水,而且吃啥都不挑。这点,和阮宝儿前世是一样的习惯,就是好胃口她才会有些个胖的,人生重来一遍,有些事,还是骨子里的习性不好改。不过对于家里人来说,这娃娃好养活,吃啥都是倍香的样子,连带一旁一起吃的七毛也受了影响,本来是只能吃上小半碗,见阮宝儿嘚吧嘚吧吃得欢,那边他也摇着手指着碗里可劲的吃。 看得陪着来的几个丫头们直乐呵,浓翠就说道:“这宝儿小乖乖怪不得老太太喜欢,瞧这伶俐劲,谁见了不喜?阮夫人可是有福气的人,能有这么个可人又省心的孩子,我看咱大家里还没见过这么好养的娃娃呢!”英娘笑道:“姑娘这才多大点,日后有的是机会见,说不定你自个的孩子就是如此!” 浓翠笑了下,却比刚刚那笑容淡了几分。里屋这派人来叫,老太太得了空又记挂上宝儿了,要阮家合家老小一块去。 阮婆婆赶紧把碗里头最后一口米糊给送进七毛的嘴巴,又伸舌头舔干净碗里残渣,擦干净嘴,那边英娘也已经把宝儿收拾干净了,招呼了几个小的和三毛一起浩浩荡荡去见楚老夫人。 老太太昨儿个高兴睡的好,这会子正精神头很足,忙不迭的抱过来阮宝儿,昨日听说宝儿没有佩戴过赤灵符,让人又去屋里头取了宫中赏赐下来的经筒符袋来,这是内司意思局用红纱彩金盝子,以菖蒲或通草雕刻天师驭喊着心虎像于中,四周围以五色染菖蒲悬围左右。又雕刻生百虫铺于上,以葵,榴,艾叶花朵簇拥。里头以百索彩线,细巧镂金花朵,及银样鼓儿,糖蜜韵果,巧棕,五色珠儿结成经筒符袋。看上去极其精巧漂亮,一带出来,给小家伙挂在脖子上,金华内敛,色彩意象极其美丽,宝儿看着得意,不由脸上得意,笑起来格外甜蜜,看的老太太心里头热乎,不由心肝肉儿叫着摇着宝儿半天,这才又和阮婆婆说起话来。阮婆婆虽然读书不多,但是经历多了见识广,话捡老人爱听的说又没有那些讨好老太太的女眷们刻意的谄媚,倒和了老夫人的胃口,兼着英娘虽然是没落商家,却有几份见识,为人不卑不亢的说话有条不紊,老太太便觉着这一家子比自个那些个会闹腾的几房子孙都要好,就起了怜惜的心思。 又见得给自个来请安的阮家的大儿子阮天昊人有些黑,但是一双眼睛精气神很足,三份倔强三份爽朗,见贵人也不怵,颇有些骨气不卑不亢的,以她的眼光,这娃日后定有出息,就有了心思要给自个那最疼爱的孙子楚原白找个好伴,便问起了阮天昊的学业来。英娘据实以告,老人家倒没觉得不妥,反而指着在一旁的孙子笑道:“倒和我这小孙子一个脾性,乖孙,过来!”楚原白走过来,被祖母拉着手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日上私塾,把几个见不得眼的孩子打得哭爹喊娘的,后来夫子和人家父母告上了门,还累你爹把你打了个皮开肉绽跪了一夜祠堂,你这个愣小子就是不肯改口道歉,要不是你娘心疼着来告诉我,怕是你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这下好,这也有个和你一样的,来一块做个伴去,要杀人放火送做堆!”楚原白听英娘在一边把三毛的事迹说了一遍心里头就对这个小子有些英雄相惜的味道,当年他也是第一日上学堂,看不惯那长自己一届的学生头在那里欺负弱小,尽管不是冲着自己的,以他一贯的脾气,看不得的事,从来不躲避,这就上去和人理论,结果对方也是横惯了,一言不合打将了起来。 说起来,这两年书读下来,略有些收敛了脾气,但是对于同样的事,他亦不后悔做过,自然也比较欣赏直来直去豪爽硬朗的人。阮天昊显然也有同感,这俩个人年龄近,性格像,很快有了共同语言,楚老夫人看两个果然投缘,便做了主,反正阮天昊也正被罚,干脆不必再去,直接去楚家私塾,这可比楚惠堂要更有名气的多,是楚家宗祠上一辈族长和族里头有头有脸的高官商贾的族人出的资,请了当世鸿儒,但凡族中子弟女子有到学龄的,都可以免资入学,久而久之有了名气,外面也有人慕名而来,成了远近闻名的私家学堂。外人要入学堂,自然是少不了资费的,而且甚是贵,况不是一般人家没个特色也不能随便入,有了老太太一句话,那不啻是个圣旨,连学费都免了,就用给楚原白伴读的名义去。 英娘和阮姥姥喜不自胜连连磕头谢恩,阮天昊这会还不忘了好友,大着胆子提了强子的名字,大有不让他一块去,自个也就不去的意思,一个是读两个也是读,老太太高兴着呢,自然不反对,顺口就应了。这下大家都高兴了,俩个男孩子手拉着手去外头疯,老人家也不阻拦,还让阮家几个小的都出去玩去,这边阮家又陪着说了会话,中午就传饭了,孩子们玩着开心不肯回来,老太太也不恼,自让人盯着别伤了,由着饿了自会来吃,大人们则开了饭。楚家大家族吃饭比较排场,不过不是年节还算是小的,媳妇们来正厅给老太太请安,大房的裴氏一贯低调,由二房的王氏给老太太布食,一口一个吉祥话逗得老人家合不拢嘴,这边周常家的女人提了一盒用乌漆盒子髹大红彩绘的锦盒托着的两样精致的食物走过来,对着老太太拜了拜道:“老祖宗吉祥,老太太有些个日子没来了庄里上下念得紧,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了您老,一庄子老少凑了份子请了临安太和楼的大师傅给老太太做了一道千鹤佛手贺寿桃糕,新酿了一壶雄黄酒,还有最新鲜的西湖醋鱼,给您老送过来。”老太太点头:“嗯,也亏了你有心了,端上来吧!”周常家的赶紧把垒成宝塔样子的粉红色的糕托上来,又把那一壶官窑青瓷装的雄黄酒摆上,身后的人又把用钧窑玫瑰紫釉瓷大碟装着的烧制的金红透亮的醋鱼搁在了桌子正中。 阮宝儿前世是个猫,特爱吃那鱼蟹,这一看到至今都是名菜的西湖醋鱼,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脑袋。楚老太太看着笑道:“这小小的娃儿竟然认识鱼玩意不成?乖宝儿,可是要吃这醋鱼?” 阮宝儿当时就是一大口亮闪闪的口水滴流下来,引来四周人一阵笑,老太太道:“也亏你还是个小东西,这么有眼力劲日后可见是个能吃会吃的,不过这玩意味重,你还小,不能吃,来,还是吃口这桃花糕吧!”她拿起了糕点掰着要喂阮宝儿,宝儿看着鱼肉馋得慌,捏住了糕点又往那老太太面前一送,蹦出个字来:“吃,吃!”周常家的在一旁笑道:“看起来老太太没白疼这孩子,这是要先紧着老祖宗您吃呢!” 楚老太太很是高兴,就着小手抿了口,阮宝儿见她吃了,又开始转过头去指着醋鱼嚷:“吃,吃!”那一旁的王氏掩口笑了:“老祖宗,这哪是要孝敬您那,分明是小滑头在那里拍您的马屁想要能讨口鱼肉吃呢!”楚老太太倒反而更加高兴,看阮宝儿滴答她的口水用自个的绢帕给抹了抹,让人给它换了块已经湿透的围兜,然后道:“嗯,是滑头,看着就像你,日后你若给老身生个这样的孙女来,也让她滑头给我看看就好!”王氏闹了个红脸,一跺脚,羞了声:“老祖宗!”大家哄堂一笑,老太太吩咐了将鱼肉分让自己一桌的媳妇们都吃口,最后还是让人夹了?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6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了一筷子来喂了一口宝儿。等到吃够了闹够了散了席,楚老太太也乏了,让大家散了,自己去里屋卧室午休,自把那宝儿让英娘抱回了屋。结果英娘哄睡了阮宝儿后,阮姥姥说起同村的人来找她叙旧,要英娘一块陪着去走一走,外头几个孩子还不曾回来,宝儿这边浓翠交代过一会老太太醒了怕是又要见,不便带走,只抱着七毛陪同,正犹豫间,真好碰上走过来看宝儿的王氏。王氏有个很大心思,虽然她够伶俐,却没能够有个嫡子后代来巩固地位,只有生过一个女儿叫孝哥儿今年五岁了,当年她嫁时二房的爷也已经有二十了,全因为他前一任夫人没几年因为难产连带肚子里孩子一起死了,她嫁过来是填房,本身也是岁数大了有小二十,当初也是因为家里头挑三拣四没能够看中结果耽误的,不过她填房过来楚家倒是没看不起,加上她性格要强如今她算是很得老太太心的,唯独就是没有个儿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因为看老太太喜欢宝儿,又听说这英娘是个能生养的,就想着来这里逗弄下小宝儿又顺带着问些个养儿生子的方子,一看英娘家有事烦恼,爽快的应承了让人帮忙照顾着孩子,英娘这才放了心走了。结果宝儿一觉睡醒,就发现屋里头没了人,只有她一个。仰天无聊的等了半天也不见个人来,偏巧觉得膀胱里涨得慌,嗷嗷的嚷了几声没人应,只好爬起身,东挪挪西挪挪,试图站起来。脚力还不够使得上劲,她努力用手撑在床上,屁股往后一拱,颤颠颠离了地,结果,也不曾想,屁股上那块尿布被她一拉扯,呱唧一声掉了,俩瓣桃子似的小屁股就这么撅在那里朝着门口暴了光。 她这还没意识到呢,正在嘿咻努力爬起来,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大惊回头,就看到那屋口倚着个小男生,不正是那天杀的三毛么?阮天昊一脸欠揍的表情,那冷酷的脸这时全都是嘲讽,而他身后还传来另一声问:“阮家兄弟,你笑什么?”正是那楚原白的声音,阮宝儿一惊,手里头顿时失了力,重心不稳,噗咚一声身子栽倒在一边,亏得她机灵,借力还来了个一骨碌,愣是把屁股朝向了里面。一抬头,正好就看到楚原白出现在门口。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十九章 哭闹 楚原白本来是和新结交的好朋友阮天昊一见如故两个人在那里动了一会儿筋骨,又让阮天昊一块看了他新近搜罗的宝贝,他比三毛大了两年早读了些诗书,又因为家里头显贵常能见到些寻常人家不能见的宝贝,楚原白也不吝啬,亦无意显摆,纯粹只是向自己的朋友展示和分享。 而阮天昊也表现出了一种豁达的理解,对于新鲜玩意有着极大的乐趣不在意讨教,对于楚原白的讲解是真正表示了敬佩,一来二去,俩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发觉彼此拥有很多共通语言和爱好,脾性相对,聊起来颇感有劲,倒一时忘了午饭。等彼此肚子饿了,这才想起来没有吃午饭,楚原白招呼下人摆饭,吃完了阮天昊说要回去看看家人是否有事情,楚原白想着那个可爱的宝儿小妹妹,便要求了一同前来。结果阮天昊到门口说先去看看娘和姥姥是否在午歇,却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在哪里莫名其妙的笑,他一时好奇,过来一看,正好就看到他想见的小家伙瞪着一双大眼睛四脚朝天在那里乱舞。 然后看到他,突然就小脸蛋一皱,哇一声嚷开了口。倒把他给吓了一跳,赶紧推开阮天昊进去看,口中道:“这是怎么了?” 阮天昊却不着急的凉凉地道:“别管她,小毛头就知道哇啦哇啦哭!没事轧闹猛(凑热闹)。” 楚原白早看出来,这阮天昊对家里头别人都好,不知道为何就不待见这个唯一的妹妹,想他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妹妹倒也不是没有,却都不曾有这般可爱粉嫩的,心里头正羡慕他这兄弟有个这般的妹子,可是阮天昊自己却不怎么喜欢。他看阮宝儿哭得抽气,也不知道为何屋里头没个人照应着,不忍心伸过手想抱,结果这小娃娃似乎一改往常看着他就要抱抱的黏糊劲,一径得甩手甩脚不肯让他抱,他这一时没法子,想了想,赶紧从角门掀了帘子出去,穿过中门,顾不得里面祖母是否还在歇息,直接进了正屋的大门一边喊:“祖母祖母!”“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招那门子风呢,快别喊,老祖宗在那里歇午呢,吵了老人家可不好!”这时候里面穿着一身大红褙子湖蓝裙子的二房夫人王氏风风火火的走出来,赶紧挡住了大少爷,深怕把屋里头的老人家吵醒了。楚原白也并非非得把祖母吵醒,看到二奶奶就拉了她的手道:“二姑母,正好,你快去看看那宝儿,哭得抽不过气来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可是屋里头没人呢!”王氏闻言一愣:“怎么会?我不是让人看着的嘛?怎么会没人?”里头大丫头浓翠闻声出来问了句怎么回事,听了大概就对王氏道:”二奶奶这可不好,老太太可疼这孩子若是知道她被人撇了没照顾好,指不定要不高兴呢!”王氏皱了眉头,哼了声:“这些个该死的小蹄子,交代了的事怎么就这么不上心!我去看看!浓翠你这可给我把个风,别让老太太先问起来。”一边说一边就往那左厢房的客厅跑,老远就听到了阮宝儿的哭泣声。楚原白也跟着一块跑来,王氏一进这屋子就看到阮宝儿在床炕上嚎呢,小脸蛋涨红得像个猪肝,肥肥的手臂在那里摇,泪珠儿挂在眼角不停的淌,大概哭久了一抽一抽的。这王氏虽然是成了亲的,可是也不过是十九年华,生是生过一个可是大家里头孩子都是奶妈带的自己个没经历过啥闹腾,这光景也把她吓了一跳,看宝儿的哥哥在一边不做声不由问道:“小哥儿可知你这妹妹是怎么了?可是饿了?”阮天昊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倒也没想到宝儿会这么哭,想去抱吧,又觉得嫌弃,本来他也不会抱小孩子,可又怕宝儿真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只好就这么干瞪眼看着。 王氏一个头俩个大,想过来抱,可是小家伙死活一副不给抱的样子,人一走近哭得更厉害,可把她吓白了脸,没见过呗,但是又想,如果出了事,引老寿星不快一会儿指不定让家里人指责她不是,因为平日里可都是她揽着家里头的事出风头的,转念一想,赶紧出了门,转角过去,正好看到周常家女人走过来,她不由分说就拉起对方。“嬷嬷快来!”周常家的女人被拉扯着急吼吼往里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么大个人愣是给扯着走进了客房里头,王氏指着哭闹不止的宝儿道:“快,嬷嬷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如此伤心!”周常家的生过养过多少娃,一看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把小家伙抱起在怀了,自个坐下来,提起了一条腿搁在另一条的膝盖上,又把宝儿横放在腿面,俩腿儿一提溜,道:“奶奶不曾养过孩子自然是不知了,这是娃娃尿了不舒服闹的,哟,还拉了呢,得给换一条尿布,麻烦姑娘让人给打盆干净水来,我给这娃洗一洗!”其实宝儿哭得不大声,一贯她也没有哭闹的习惯,不过是刚刚被一吓没能够憋住把门的下身脏了,又眼看楚原白要过来一时羞愤的,憋着气在那里哭,听在几个不懂的人眼里格外的吓人。 这下来了个知道事的,可是要把她屁股露出来给一大帮子人看那还不是白哭了,宝儿这边可劲的扭,嗯嗯的作,小脸通红,好半天又想法子冒出一个字:“丑,丑!”周常家的哄着她:“宝儿乖,不哭一会就干净了!我听她姥姥说这娃娃特爱干净,感情倒是真的,还懂羞呢,呵呵,好好好,小祖宗,不给人家看哦,浓翠姑娘,把俩个少爷带出去吧,要不这小的又该闹了!”楚原白这边看着有趣不想走,但是又觉着盯着看人家小女孩的屁股不太礼貌,只好由着浓翠和阮天昊一块出了里屋,到外厅等候。半天周常家的抱着干干净净的阮宝儿出来了,一边问:“这孩子她娘到哪里去了?怎么就让她这么哭?”她今日赶着接受从城里头运来的大批物资点数了安放进库房造册,没工夫来后院子,不知道那阮家一家子去了外面。她不问还好,一问王氏可来气了,看宝儿没事本来怕闹大了对自己也不好,这会火旺了,柳叶眉一竖,哼了一声:“这些个给了些颜色便以为能开个染坊的混账东西,竟然主子吩咐的事都敢随便应付了事,可知平日里有多么缺乏教养,今日我倒要好好教教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一些道理,看谁才是这一院子老小的主!”王氏在这里头卷了袖子要放泼,她一贯泼辣好强,嫁过来也会哄老太太欢心,仗着这个说出来的话一般人也都是言听计从,可是近日来有些个不懂规矩的,总把她的话当成个耳边风,今天在这个地方,没有男主子在,她觉着再任由人不当回事日后怕是失了威风很难在府里头混了,立意要将那个听了吩咐却不知道到哪里去的丫头拿来开个刀敬一敬猴。阮宝儿被包在周常家女人的怀里突然感到这个人低低的哼笑了声,拿眼看去,却没见着什么异样的,抱着她的女人脸上堆着客客气气的笑劝道:“奶奶,我老婆子劝你一声吧,这里头有些人我老婆子都不敢惹,别看是些小的,可是人家背后有人撑腰,咱还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好,教训了小的痛快了自个,可是却惹了主子惦记,说不定哪一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她这不劝还好,一劝反而激出王氏更大的火来,平日里压着的火一股脑都发作了,素来她就是个火爆脾气,这个性格不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周常家的这么一劝,反而把她那骨子里的倔逼将出来。 她这时候拔高了嗓子骂开了:“这是哪家的王法还没个规矩了不成?红儿,红儿!” 这时候被她吩咐本该在房里头看顾着宝儿的丫头红儿忙不迭从后头跑过来,口里头应着:“来了来了,这是怎么了?”王氏照着她的面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口里头骂道:“贼没担待的小娼妇,让你好生看顾着屋里头的娃娃为何擅离职守?这楚家什么时候连一个三等的丫头都可以这么不尽责了?” 丫头红儿今年才十二岁,长得有些水灵,虽然是殷实人家的一房妾生庶女,但是能够到楚家这种家庭来做使唤婢女是一种荣耀,城里头不少家庭的女儿都是如此,年前她是刚由官家指派的牙嫂选进来的,订了八年的牙契,自然是指望着能够攀上个好日子,原来在家里头也是指着这个养的,所以从来没有动过指头,这一下子可把她打懵了,一时委屈愣了半会。又觉得不甘心,道:“奶奶怎么打人?我原是大老爷跟前的人,提早来了准备先打扫好房间迎接老爷的,前日里说这里多了阮家一家子使唤的人不够才借过来的,老爷房里嬷嬷又差人来叫,红儿一个人又不能掰成两个使,自然只能顾着一头先,难道我还错了不成?”王氏冷笑了一笑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拿着多少的定例就得干多少的活计,老爷房里嬷嬷那是主子,老太太这不是主子么?既然这几日你拨给了这一头,就该干好份内的事情,赶着讨好你老主子阴奉阳违在楚家是容不得的,知不知道这是要挨板子的?”小丫头那里见过这阵仗,被王氏一吓脸煞白,哆嗦着声音还想强辩:“这屋子里头又不止我一个,缘何只我一个出气?我又没看顾过小孩子,王妈妈不也没在屋里头?”她说的王妈妈是被指派在这屋子里头的婆子,和红儿一起,一老一少负责这个客房的,她是个老酒包,大白天里有时候也会喝酒,喝了酒就会误事,所以一般也没指望她干什么大事情,王氏也是刚来这里,对这个客房的安排其实并不是很清楚,红儿是她亲自嘱咐过要看着宝儿的,那个王妈妈则是本来就是这个客房的。王氏自然不会先找她麻烦,看红儿这还犟嘴,不由火更大了,柳叶眉一竖:“来人,来人,给我拿板子来,拿柳条来,我就不信我还不能教训的了这么个下作胚子不成?”这里的吵闹声已经引起了波动,不少的人聚集了过来,大家交头接耳的看着,也没有人来阻止,听到王氏喊人要责打红儿,不知道是谁就递过来了把长板子。王氏拿过这板子,朝着红儿这边就要挥过来,被抱在周常家女人怀里的阮宝儿突然嗷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王氏的板子没能够砸下被惊了一惊,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奶奶,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让我来问,为何那么热闹!”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二十章 楚静(修改) 来者正是楚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浓翠,老夫人房中一共有四个大丫头,她是最得宠的一个,所以这一次也是带了她来安排老夫人在这园子里的一切生活事宜。此时但见她一身碧绿青天的缎绫织金莲花缠枝纹披肩式子,里面窄袖对襟水绿色的袍裙,下身一袭鹅黄纹彩长裤外罩着薄纱的青色笼裙,一水的层层叠叠的绿,迈着莲步过来,也不看那地上哭得淅沥哗啦的小丫头,只是端着笑对王氏道:“奶奶这是和谁在那里置气,老祖宗让我来瞧瞧说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了奶奶凭地那么大的火气!”王氏余怒未消,指着地上的丫头冷笑道:“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一个三等的丫头也敢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今日不教训教训那日后还不给这些没规矩的上了天了去?”浓翠斜眼看了下地上的红儿,朝王氏笑笑:“奶奶说得对,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是那个丫头不懂事体自然是该做做规矩,楚家的家规也是断不能够让一些个不懂事的人给毁了,周常家的,你也是,这到了你的地面上,你也得管着点不是?怎么就让这事发生了呢?亏得你还是这的管事呢!” 周常家女人一愣,赶紧堆起笑来哈腰点头:“姑娘教训的是,老身这里是焦头烂额的一时糊涂,可不是咱老糊涂了没能管好下人们,累得奶奶操心,奶奶您就别动手了,这是老婆子的事,就还是老婆子来管吧!”浓翠看阮宝儿在周常家女人怀里哭得小脸蛋满是泪,伸过手把她抱过来:“这要打要罚还是别在孩子面前仔细吓着她,一会老太太不得心疼不是?老祖宗这会正要见这小娃娃呢,奶奶和我一起去见见她老人家吧!”王氏刚刚是一时冲动,被浓翠一番话,突然意识到了老太太一贯是吃斋念佛不喜欢听打人杀人的事,自己差点犯了忌讳了,不由心里头紧了紧,就着浓翠的台阶赶紧道:“还是姑娘说得在理,怪不得老太太喜欢你这丫头呢,我也是一时被气到了,算了算了,周常家的你给我好好教训一下吧,别没了规矩让外头人家笑话,走吧,咱去见老夫人去!”说完拉着浓翠笑嘻嘻一块走了,阮天昊和楚原白俩个男孩子看了看也跟上,主子走了大家也散了,不一会这地方就没有了刚刚的热闹劲,阮宝儿被浓翠抱在怀里往后看去,也只有那个红儿还在地上哭,周常家的女人立在原地弓着身垂着头送着她们。回到老祖宗的房间里,似乎刚刚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也没人再提起,大家笑得一团和气的,今日老祖宗这里又来了最小的女儿这时候正陪着老母亲说话,作为第二代里最小的这个,此女闺名一个静字,倒也是个命苦的人。十八岁那年楚静嫁给了当时开封一门同样世家大户蓝家,当年靖康之役,世家门阀大多数都像楚家一样流落到了临安,楚氏嫁了当时的蓝氏嫡长子,不过这个嫡子却视功名为粪土,生性风流不羁又性子乖僻,大婚日后不久就离开了家说是要去游历天下,多年来生死不明的只知道最后一次有信息是在西夏,楚氏那时候孤苦伶仃又生怀有孕,在夫家深受族人冷落,老太太心疼女儿,干脆以养病名义把她接回来和自个一块住。说起来这楚静和阮家还是有些渊源的,当年英娘身怀三毛时还未曾去临安过日子,就是在楚家山庄里头当差,那时候和她一起有孕的楚家贵人也正是楚静楚大小姐。说起来楚静和英娘生娃也是在同一日呢,不过这生下来的孩子却天壤地别,一个生下来是个死胎一个虽死又活了!平素这个大小姐比较低调,从来不喜欢凑热闹,妯娌聚会她也是不多话,所以不大在人多的时候出现,今日午休后觉得闷就过来母亲这里说会话的。老太太这边看宝儿进来就闹着要抱,看粉嘟嘟脸蛋上还挂着泪觉得心疼,指着宝儿对自家女儿道:“三丫头你看看,我这一屋子小的就没个这么可人疼的,你看是不是?”楚静自己当年怀孕九个月,可惜临了却身体羸弱撑不住胎,不足月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连面都不曾见过,听自己个娘这么说打量了一番宝儿眼看这个娃娃大眼睛白皮肤见人就笑的样子确实可爱,不由心里头就想起自个那个早亡的孩子若是能够活着说不定也是这般可爱就一下子心里头犯了酸,摸着小家伙的脸就落了泪。楚老夫人明白自个这个女儿是触景伤情了叹了口气,一屋子气氛这时候就有些个压抑,阮宝儿有些不明所以,就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三十好几的女人脸色白的过分了显然是不大出门的人,头后包着银丝鬏髻,坠着一双金镶紫玉小耳坠,一身宫绸青白暗花窄袖对襟旋袄,其内赭色镶皂抹胸,下身白纱挑线淡烟群,衣服虽然布料华丽但是色泽很素,眼里头哀怨味道比较重这时候看着她更是在默默的伤心掉泪。楚静这个样子倒令宝儿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的妈妈了,自然那个妈没有楚静这般的气度,想想自个妈也不知道为了自己得伤心多久,这么一想她这也不好受了眼里头泪就莫名其妙流出来,举着个小手捂着对方的脸软软的擦。这翻窝心的举动更是弄得楚静觉得又可心又心酸的抹着泪便止不住了。浓翠自然明白这娘俩伤心的原因,不由过来劝慰:“老夫人,三小姐,您二位这大喜日子可别老想着过去的日子平白伤心,老太医就说三小姐您郁结于心才会身子骨不利索的,您看这宝儿小姐儿这也在劝您呢!”老太太用帕子掖了掖眼角道:“是啊是啊,三丫头也别难过了,哟,这孩子倒是真是个七窍通透的人儿,谁家有那么好的福气养了这么个娃可惜却自个享不到福气,儿啊你要是喜欢就和我一样多疼疼她也好,回头这丫头大了嫁了人也能多个依靠!”楚静想了想道:“女儿倒也有这份心思,就怕人家娘多心。”“呵呵,你先问问宝儿吧,这小鬼精灵的你别看她才过大点像是已经有主意的了!”老太太笑言。楚静低头朝着阮宝儿逗弄:“宝儿,和姨玩好不好?”玩自然是好的,宝儿喜笑颜开张臂就要对方抱,引来众人大笑:“这孩子果然懂,还真是个精明丫头,知道谁对她好呢!”屋里头人纷纷夸赞着,老太太喜欢热闹看大家高兴兴致更浓,这又唤过来自个孙子和三毛,指着天昊道:“你这疼人家妹子一个可不是太孤单?这孩子乃是阮家长子聪明伶俐的很,我觉着你也会喜欢呢,我让他做原哥儿的陪读,来,给三姑奶奶见礼!”阮天昊老老实实上前朝方氏一鞠躬:“见过三姑奶奶!”等他抬了头,楚静突然脸色一变,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这一下把所有人吓一跳,老太太不由问:“三丫头你咋啦?好端端怎么一惊一乍的?” 楚静细细打量了一番阮天昊,半晌脸色恢复了平静,慢慢坐下来先对着母亲道:“母亲莫怪,这偏头风的毛病一下子又犯了刚刚扎了下疼,失了礼数不好意思!”“唉,你这毛病也多年了看着不见好,浓翠丫头说的是你老是心里头压着不痛快不是个事,有时候多出来走动走动是好的!不过既然现在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歇着吧。”楚静笑笑:“不碍事也就疼过一下就好了。”她又继续向着阮天昊看了会,道:“这个小哥我看着倒是有些个不一般的,母亲眼力劲还是那么好,二侄由这个孩子做伴读应该是不错的呢!” 楚老夫人听着得意:“可不是,阮家这几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一点也不比咱这些大户人家差,我看是这阮家娘子是个有能耐的!”楚静点头:“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她招招手让阮天昊走近些道:“这个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的精神头十足看着挺让人喜欢的,我这里也没什么礼物就是这么个长命安康的锁片送给你,保你平安的,来,拿着吧!”她顺手从颈脖上取了下来一个大金锁,一看就值不少钱。阮天昊有些不安觉得这个礼物大了点英娘告诫过自己无功不受禄的,可是看看屋里头人,大人们全都一副要收下的表情,连一旁的楚原白也朝他点头,只好谢过了接过来。阮宝儿眼馋这家伙一来就得了个大家伙,不由扬起了头,扯扯楚静衣袖一脸期盼的样子,倒令得楚静噗嗤一笑,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欢愉的表情:“这孩子这么一看,我怎么觉得不给些个东西渗得慌!”老太太和屋里头丫头婆子也全都笑了,老夫人抹着眼睛道:“那可不是?你赏了人家哥哥岂能冷落了妹子,顾此失彼自然是不妥的,刚还说要多疼爱些呢,巴巴等着半天了!” 楚静想了想,从怀里头掏出个东珠来:“这珠子我放着身上养气的,算来也不比那金锁差些,小宝儿可满意了?”阮宝儿欣喜的接过来,骨溜溜拽着不松手,嘴巴大喇着就是一坨大口水,再次把四周人引笑了:“看来真是个小财迷!”阮宝儿听的身边有人不屑的嗤了声,抬头就看到阮天昊不屑的眼神嘲讽地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一瞪眼,大有你我半斤八两谁也不要笑谁的意思,小孩子表情丰富非常明显,逗得大人们连连笑着止不住,老太太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孩子:“财迷好,财迷才懂治家,日后嫁了哪家都不用担心漏财,就是要懂得爱财希财,这孩子不掩饰不装扮,是个实心的,这样的才是好呢!” 大家就围着闹着折腾了一下午,小宝儿很得人喜欢,后来阮家一帮人回来了楚静就难得凑着人多的热闹和阮家俩个女眷聊了会子话,言语里头都是对阮家一大一小俩个娃娃的喜爱,说起来再三嘱咐了有空就让俩个孩子上楚家来顽,不拘什么时候,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阮家大人自然也不好推脱,应承了楚静得了不少的礼物,又千恩万谢了一番,至此阮家和楚家倒是有了挺深的渊源,这边又过了几日,等到几个公务在身的楚家男人到了山庄,正式寿宴便开始了。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二十一 寿宴 楚家老太太这一日寿辰,真正令阮家包括阮宝儿是打开了一番眼界。一大清早的外头廊子并院子里约百八十号的粗使丫鬟婆子们扫洒庭院,收走那前一夜东风吹落了的碎花,枝头屋檐全都已经挂满了红绸零罗,朱紫藻绣,满眼都是那大红的寿字,不单单那庄里头少爷小姐夫人老爷住的院子里挂满了灯笼纸绢,就是外围的田埂鱼塘,竹林梅苑,船坞舟头上也全都系了老太太最爱的大红缎子,上下一片的红,本来这时候也是满山的杜鹃茉莉葵花栀子的花香四溢,再加上室内的各种请花市的师傅巧手制作的盆栽素馨,丁香藤,冬青花球,更显得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树林子里,房檐屋下,全都悬挂着各色八角玲珑的彩灯,用琉璃宫瓷镶了边,薄胎通透的,也有些个是用那宫里头内灯局制作的,由贡纱糊就,里头镶嵌了云母磨成的沙粒,做成各色的鸟雀鱼纹,寿桃喜鹊,只待那半夜里点了灯,一片雪浪明辉,照见这八方世界雪柳乾坤。 各个二等的丫鬟婆子通通一身藕合锻绣的新衣,拖着六福香罗银泥裙逶迤来往,足如莲花,在室内室外摆放好各色的盆景青松,峥嵘团簇,香鼎里燃上了百合诸香,所到处,鼻息清馨,香烟萦绕。 楚家老寿星起了个大早,一身宫里头赏制的贡缎深棕色团寿纹织金对襟旋袄,雪白的发一丝不苟的盘成缠带低髻外面待着高冠,插上金丝雪柳,老太太喜红,浓翠还给她擦了朵大红的茶花,映衬着一张富态的脸红润喜庆。她端坐在高堂紫檀木云寿纹大靠背椅之上,背后一方松柏仙鹤衔芝图,两旁几上设香炉净瓶,焚上了松柏香,四壁围着尺寸来高的山石盆景,皆从那黄山凌云寺上请来的,一览过去皆是青松满翠的味道。正屋厅堂下一的儿孙按着家族地位高低,嫡长庶后陆陆续续进来给老寿星磕头道喜,少顷,宫里头也派来了礼部黄门郎待着官家恩赐的寿礼到场祝寿,老太太赶紧焚香摆案,领众族人纳头谢恩,自有管事领了黄门小儿客房歇息,至此后朝中权贵,世家大族,皆有人来陆续献寿进礼,一时门庭若市,走马不绝。山庄里六个临水亭子各搭了个戏台子,请了来自临安城里的歌舞杂剧,说话杂耍,杂扮相扑等等艺人名角分班上演,随时可看,从辰时到亥时无有不停的,下午场和小夜场老太太发了话让十里八乡同来观赏,楚家散了钱免费供水供食,亦摆了流水席,邀请乡民入园玩乐,一时间这个山庄院子百八十里全都是人,热闹的不像话。前院子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后头楚家家宴同样热闹。自宋开国以来渐渐市民之家皆因朝廷取消宵禁之制而有了三餐之惯,不过钟鸣鼎食之家在大礼大节之日依然还有二餐的习惯,从正午起正餐才算开始,直到夜里头,这寿宴用的也是流水席,主菜100道,点心,水果,干果,雕花蜜饯,香药等共100道,分六个回合敬献,中间穿插送小菜,点心,果品,酸咸等物,保持二餐之间不停不止。酉时一更三点,寿宴大回合是最热闹的,摆在山庄后堂松鹤厅里外廊下三十桌内厅十桌,共十五盏宴开始,每上两道菜,就有楚家儿孙轮流劝盏一句,随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各种祥瑞的话出了口,那一个个穿着窄袖袍裙,披肩式子,对襟旋袄的传菜丫头捧着长颈肚圆花瓶式提壶,拖着翡翠玉的青瓷盘子,一道道鲜香可口名字吉利的菜就被上了上来。唱喏的人在哪里喊:“第一盏,花炊喜鹊,荔枝白腰子。”“第二盏,八仙鸭子,寿字鸭羹。”“第三盏,燕窝寿字金银鸭,燕窝寿字三品鸡丝。”“第四盏,八宝羊舌签,萌芽肚胝如意菜。”“第五盏,炖掌签,遍地锦装鳌。”“第六盏,光明虾炙,五生拼盘。”“第六盏,鲨鱼脍,鸳鸯子孙鲽。”“第七盏,水晶鳝鱼,木耳山药羹。”“第八盏,水母脍,二色卷二羹。”“第九盏,鸡丝卤面蜜汁金腿,茭白韭芽片皮鸭。”“第十盏,寿字油糕,如意百寿桃。”“第十一盏,如意卷,葫芦大吉翅子。”“第十二盏,子孙满堂羹,福寿永康馉饳儿。”人唱人贺,走菜不止,端的是祥瑞满堂,桌面上一水的青白瓷食具,鎏金银制八角杯配着莲花瓣提把细口银壶,老太太那是一色宫造鎏金复瓣莲花纹金盏,并玫瑰紫釉宫瓷食具,头顶上宫灯华彩,绸缎飘舞,花香弥漫,满堂朱贵。每桌的席边每一位客人身边还有个高几上面置了那来自温州的剔红八角茶盘,放了贡窑白瓷的茶盅,里面泡着名茶以解腻食。阮家这因为老太太舍不得阮宝儿被请在了外厅和楚家外室一块用餐,阮宝儿更是被打扮一新弄得像个年画娃娃带着璎珞五彩络子金项圈,系着大红缎子肚兜,额间点着红朱砂,被抱进了内厅给老太太太太们道喜祝寿。她伸着小手作揖打拱的样子逗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又赏了一个紫金小如意,时鲜金银锞子,金银挂锁一对,被抱到主席上被几个上了年纪的夫人太太们轮流逗趣。阮宝儿本着宋朝普遍经商,经商要从娃娃抓起的理念,也不吝啬表现她的可爱,反正没人嫌钱多,笑一笑能赚钱,她这么些天赚下的钱够抵得上阮家小本生意一年收入,想来再几次就可以足够让英娘少辛苦一段日子,对于像阮家来说能够有楚家那么好的世家来帮衬,日后小日子不会太差,吃好喝好身体好,这是她这一世最大的愿望了。不过她也有个大烦恼,这满桌子的美味她大多数还无法入口,看着馋嘴不知道掉落了多少的口水迎来了多少人的笑,无奈就是没人给送口美食解解她的馋,最后好歹丫鬟抱过来给喂了些汤羹食糜边嚼边死盯着丰盛的菜肴恨恨的想日后定要吃到够本。宴席闹腾到半夜,可惜她还小,喂饱了便开始犯困,稀里糊涂就不知道啥时候被抱回了屋里头。 小小年纪她第一次做梦了,大概是被那满桌子色味俱全的菜肴闹的,小嘴儿嘟囔嘟囔着磨,口水哗啦哗啦的流,梦里头全都是菜怎么吃也吃不饱,猛然一惊醒,下巴后脑勺全都是凉凉稠稠的口水。 正想着是不是要出点声叫一下人给自己擦擦呢,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窗户外头灯火闪烁着,人影子像个黑呼呼的皮影,一忽儿大一忽儿小。她不由朝着那外面的亮堂看过去,这边就听到身边大床上英娘和阮平也被惊醒过来了,忙不迭在那里穿衣服,阮家婆婆这会儿也在隔壁房间床上掀开帘子问:“大倌,外头这是闹腾什么呢?” “娘,您睡吧,我去看看!”阮平应了声,又安抚了下自个的老婆,匆忙间穿了鞋子出去了。 这边英娘摸摸索索起身,睡在边上的几个孩子也被惊到了模模糊糊问了句:“姆妈,啥事体啦?”“没事,乖,睡吧!”英娘安抚着,又走近了七毛和宝儿的小床,摸摸七毛倒是没醒,回头看宝儿睁着眼睛咕噜噜转悠,便一把抱起她,摸摸她脸上全都是口水便从盆架上缴了软布给她抹干净,一边又把了尿,然后抱在怀里颠着哄:“不怕不怕娘在这里,乖!”阮宝儿揽着自个娘的脖子舒舒服服靠着,倒并不觉得怕,只是有些好奇,外面听起来闹哄哄不像是高兴的声音,今儿个不是楚家老太太的寿宴么?难道还没完不成?过了一会儿阮平回来了,外头声息已经不是很明显,英娘迎上去问:“怎么了外头?” 阮平叹口气:“好像是个丫头投了井,丫头的娘在哪里哭呢!”“呀,那人呢,可还好?”“人倒是捞上来了,不过已经没气了,这边管事的婆子管家都来了,也有人去报了老爷,老爷发了话说今儿个是老太太寿诞,不许宣扬,让人裹了去外头埋了,这事不许提,说是怕冲了老太太的寿!”听着动静走出来的阮姥姥听到了叹了声:“这大户人家总有些个不太平的事,唉,好端端没了条命,可知是哪个丫头啊?你认识不?若是认识的话好歹送些东西接济一下人家。” “听说叫红儿,我一直在庄外头田地里,不接触内房没听说过这名,不太认识!” 阮姥姥哦了声,又摇头叹了口气:“看来是个没福气的孩子,这么个大喜的日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可怜了她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英娘走上前去边拍着昏昏欲睡的宝儿边道:“姆妈莫伤神了,个也是命,这事体咱以前不也看过么,也不是咱能管得,明朝和老太太见面您老也别说起这事,要不然惹了老人家伤心不痛快!” 阮姥姥点头:“嗯,是这个理,也罢了,这里头咱平头百姓小户人家的也管不着,明朝和老太太谢了恩就走吧,这些个天我老婆子受着这些丫鬟婆子伺候还真是有些个过意不去,想到里面就有个刚刚的丫头就有些不安,咱平白也收了不少礼了,这寿宴可吓死人咯,吃倒是好吃就是贵了些,那一个丸子听说就要一两银子吃的我老婆子肉痛,唉,还是早些走吧。”英娘点点头:“那婆婆早些安歇,明日一早咱就去辞行!”大家商定了也就各自回了床上一夜再无别话!阮姥姥点头,各自睡下。 第一卷 画眉鸟儿初入世 第二十二章 家家有经从难念 阮家一家子一大早就来告辞楚家老寿星,老人家一再挽留,看着不能多留了,又千不舍万不舍的让人给送了宝儿清河坊顾家彩帛坊粉藕熟罗一端,灰鼠毛领对襟小袄一件,李博士桥邓家金银铺手造如意璎珞金项圈并带铃铛小儿手镯一对,给了阮天昊湖绸一端,文集一部,一面湖州端砚,又一并送了阮姥姥和英娘各“福寿绵长”“锦绣长春”绒背锦素花刻丝一匹,染红王家胭脂铺胭脂一缸,寿头纹鹿胎锦一端,官家邵局出产的内造海棠春寿瓶一对,余下几个小儿各有五间楼泉福蜜糖一罐,内司局贡果白花蜜饯一盒。楚家三小姐楚静也拉着阮天昊和宝儿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又给送了些文房四宝书本一部,新鲜样式金银锞子各一对,统统都是内司局里头的上品,又给宝儿和天昊各人一匹湖缎,一双季家云梯丝鞋铺的精品长命百岁锁片纹云头鞋。总之阮家老小各人有份齐整整的拎了大大小小一车的货什再三辞别了出来,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临出门,却不是来时那个周常家女人来送,一问,却说昨儿个夜里头她身体不适染了重病,一大早请了辞回村里头养病去了。阮家俩个大人面面相觑了下,也没多问便离了山庄,临出村阮婆婆决定顺道去看下老姐妹。 周常家的家也就离着楚家园子不远楚家村南,傍临着一条穿越过村头的小河,独门独院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有到底三进的院落,比起一般的农户来说算是相当不错了。这也是周常家挣了一辈子挣到的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村里头一般大白天不关门,到了门口一推门,就进去了,一进院子,正看到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裹着个肚兜腰里头挽着簸箕,一边撒,一边嘴里啧啧啧的嘟囔着在院子里头给鸡仔喂食呢,一见这么一大家子先是一愣,随即似乎认出来了,赶紧着放下手里头盛着米糠菜叶子的簸箕在小木板上俩手在肚兜上一抹迎了上来:“哎哟个不是阮家姥姥么?还有英娘妹子,多少日子不见啦,快请屋里头坐!我这就去告诉婆婆去!”周常家一共有俩个儿子,本都是楚家家生子,配给了家里头的丫头,这个是大儿媳妇,姓陈,闺名叫同娣,不过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门路,大儿媳生了俩个娃后便出了楚家山庄在周常家里头待着也没出门,大儿子也和阮平一般在庄里头干活,二子夫妻则在自家地里头忙活下面也有一儿一女,统共也和阮天昊一般大小。这时候四个小孩子家都在院子里打猫狗玩呢,眼看着有那么多孩子进来一哄而上,屁股后面还跟着猫狗汪汪叫着,鸡鸭鹅的满院子跑,那一边牛栏里还有一头老黄牛哞一声叫唤。 陈氏和英娘原来在山庄就认识的,有些年头不见拉起了手也觉得挺亲切,一边又赶着几个尖叫闹腾厉害的孩子叱了几声,几个孩子安静了一下子,英娘笑了声说不要紧让他们去玩吧,陈氏才又让几个孩子到一边去玩,这下子又闹腾了起来。陈氏这赶紧招呼着让进屋里头说话,阮宝儿眼看着外头热闹不想进去听大人说话伸长了胳膊喔喔叫着要待在外头,连带着七毛也学着样子在姥姥怀里头一个劲的拱屁股要下来自己玩,俩个孩子那么一闹大人也没法子,也确实觉得带着孩子进去不好说话就招呼让几个大点的孩子看紧了俩个毛娃娃,把七毛和宝儿安置在院子里头便进去了。阮姥姥和英娘跟着陈氏进了屋,里屋正中一间周常家的女人正歪在床上呢,老远看去脸色有些黄渣渣的确实气色不好的样子,听得动静要起身迎接,被姥姥赶紧上前摁住了:“快别起来啦,自家姐妹的没那些虚礼,老妹子咋就病了呢?听人说起来还不信呢,这看着倒真是的,可看过大夫?” 周常家的女人叹了一声,让媳妇安排两人在床沿边坐下来,陈氏很有眼力劲,招呼好了自去外头?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7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头说给俩个泡茶来,走了出去。姥姥看屋里头只有三个人了,拉住周常家的手道:“老妹子看着比前些日子瘦多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周常家女人看看比自己个大了七八岁看上去显得老态龙钟却脸色红润的阮姥姥不由有点感慨:“老姐姐的命比我好哇,也是我太贪心吧,这些年总是想着更多的好处,却没想过退路呢!” 她这时候倒记起来,多少年前,俩个同样年轻的女人,同样在楚家山庄里头,一个只顾埋头干,一个,却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大嬷嬷趾高气扬的样子暗自发誓。有一天,她也会做到这个位置上去的,也可以低下眼来看自己个一样的身份的人。 很多年过去以后,这个誓言已经实现,而当初和自己一起的姐妹却走出了那个大宅门,背是驼了,可是眼神亮堂的很,而自己个背不驼,但是老觉着身子骨重的慌。在大家族做事有做事的好处也有难处,今儿个她算是真明白了,其实她再爬,也是人家一条狗,使唤的时候给口香的,真要撇上去,那就是一个顶缸的主。她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也就是今日一时冲动,想着逮着机会给主子显个宝,哪里想到,宝没现成落了一身腥气,那高高在上的主子平日里从来都不出声,今日也是一贯的,没有为了她,出来说一句话。“老姐姐,你以前说过一句话,妹子我今天才明白,做人莫太贪,命里有便是有,命里无莫强求,妹子我一辈子强求来的终究是一场空,还是老姐姐你聪明,走得早,这往后日子才是真有福啦!”周常家再三感叹,语气里还是有点不甘心之意,到底她强了一辈子,这一次被人落井下石了一会怎么地也心里头不甘心一些,话虽然透彻,姥姥还是听出来一丝不满。阮姥姥拍拍她的手背,往床前拉了拉凳子凑近了一些,仔细捡了捡对方身上一根根落在白底蓝花纹薄棉絮面上的白发,道:“老妹子,活了一辈子阿拉不就图个儿女平安,日子过得顺顺当当么?风风火火的是过,平平淡淡也是过,阿里一种日子好,也是那喝在喉咙里的水,有甜有淡自己个知道。我呢,脑筋骨磨叽,想不多事,劳心劳肺的事做不了也就呆不下去,连带着过日子也是我这个媳妇给把持着,我一边帮衬着罢了,您呢,头颈骨活络,能干,就是比我强多了,要不咋能有今天,谁聪明谁笨的,也是说不拎清的吧,只要没那三不归的结果,看开些都是好的!”她把那白发一撮撮往地上甩了甩,又道:“你看老妹子,你这日子吧,有儿有女有孙子的,独门小户也给攒下来,城里头多少没家没户靠着租凭过日子的多了去了,老姐姐我还想这日后能够回这地方养老呢,还没你这么宽敞的地方,多少人羡慕着不是?别尽想那些个戳心窝的事,过了就是过了啊,平白添那许多堵得白多少头?还不是让人看笑话去?”阮姥姥最了解自己这个妹子打小就是个很要强的,最见不得人家笑话自己个,所以劝话里头这个最有力道了。周常家女人一听这个,黄白的脸有了一点点红,一转念想也是的,自己也就是被里头老爷斥责了,大夫人没说话也没说要罚,不论老太太,太太们是否真的明白是咋回事,她那么些年做事功劳还是有的,要真是处罚,怕自己几个儿子媳妇日子也不会好过,现在不过是让她养养病罢了,也没说不让回去,自己家男人不也还在院子里头干得好好的吗?村里人杂,自然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个是被赶出来丢了老脸不说,这日后乡里乡亲见面不就尴尬啦,还没到山穷水尽,儿孙们也还靠着她呢,这么一想,她又有精神了,“老姐姐说的是,是我多想了,唉,也是我不好,赶着把你们一家子接进来想让老太太开心却又没招待好,让人家逮到了把柄不说,想着借机打压……唉,算了算了不说了,总之是我算计不周还差点伤了你们家宝儿,得,在这里住几日吧,算是我给老姐姐赔不是了!”阮姥姥想推辞,架不住周常家女人殷勤,答应了再住个一日明日再回。这里头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孩子们的尖喝大呼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原来是外头几个孩子在和猫狗打闹呢。阮宝儿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一辈子没见过农村生活,看啥都是新鲜的,院子里虽然不大但是家畜不少,西头那一排低矮的平房里养着三头猪,一公二母,牛棚里有俩头牛,黄牛水牛各一头,不要说那鸡鸭鹅的一摞摞满地跑,地上东一坨西一坨粪的,看着挺闹心,不过眼看着几个孩子哄一下子追过去,吓得鸭子鸡仔哗啦啦闹腾开去然后咯咯笑得样子还真是好玩的很。她还算老实一边站着看,七毛也刚学会走,一摇一摆的跟着哥哥们屁颠屁颠追赶鸡仔,结果呼啦啦吓跑了鸡鸭他就在那里跟着傻笑,然后一只大鸭子呼啦一声跑过来,照着他光屁股蛋一啄,嗷一声小家伙就哭开来了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的,反而惹得大孩子们哇啦啦笑。她觉得傻兮兮的,几个大孩子玩得开心没人理睬她,她就往那咯咯哒叫着的母鸡窝挪,看到周常家里其中一个小女孩子趴在鸡窝口掏蛋呢,她也想凑上去看个究竟,小囡看到她做了个噤声的意思,但听到黑乎乎的鸡窝里头咯咯哒一声,然后那个小囡就伸手进去掏。宝儿仰着小脸巴巴的看着,果然看到对方从里头掏出个白乎乎热腾腾的蛋来,放在自个眼睛上揉来揉去。宝儿看着眼热,趁对方忙呢也伸手进去掏,果然也让她摸出个软软的蛋来,不由咯咯一笑,握着蛋也学着往眼睛上揉,一边颠着身子往边上走,一个转弯看到在牛棚前的阮天昊。 阮天昊小时候在乡下待过,自然懂一些农活,他也大了并没有和其他几个小的玩一处,和周常家最大的孙子一块在喂牛水呢,因为第二日要用水牛犁地,今日就不能喂太饱,一会还要放牧去,所以得先喂水,然后再喂草,以便防止它吃得腹胀。周常家大孙子在用青草伴着谷糠和豆子的饲料搅合一点点水,这样的饲料很有营养不过比较费钱,也就周常家这样的富农户家用得起,水牛甩着尾巴赶身上钉着的牛虻苍蝇,很慢悠悠的哞叫一声。 牛槽里头积着粪肥,一会把牛赶出去后就要打扫出来囤积起来,阮天昊干过这活今天难得有空,倒也不觉得臭,反而有种怀念,挽着袖子一块帮忙。阮宝儿觉着新鲜,站在边上看住了,冷不丁身边窜出一只黄狗来,朝着她手里头的鸡蛋扑来。 这时候周常家大孙子正把那牛棚栏杆打开把牛牵出来准备去放牧,阮天昊拿着用茅草干做的大扫帚准备扫那牛粪往一处堆,宝儿躲着黄狗追赶就颠颠钻了进来。她尖叫着叫唤:“哥,哥,狗狗,蛋蛋!”口齿不太清但是身子骨还是挺敏捷的,谁让这是人本能呢,她穿过了牛棚栅栏那狗也窜过来,她吓得本能往那阮天昊身上扑,阮天昊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从后面栏杆里窜出扑过来一个没站稳就往前一扑。前面可是牛粪!大人们听到的就是阮天昊后来发出的怒喝:“阮宝儿!!”“呜呜~~~~(_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一章 亲戚 自从阮家从楚家贺寿回来,邻里街坊听闻阮家和花寡妇家因祸得福居然可以上楚家学堂,都道阮家日后定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有事没事常会有人来串门子搭话套近乎,端的是比平时要热闹了不少。祈祥坊离着城中心偏远了一些,这一块大多数都是一些小本生意的人家,经营的生意不大算是临安城里一个小户区,也正因为此,阮家这样能够和京城大户人家楚家攀上交情的,势必受到众人的瞩目,巷坊里头都传言阮家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有多么多么的不凡之处,却原来果然不是普通人来的,他那点顽劣的过往更是被人说成了是非凡人做出来的非凡事了。总之,传言离谱,也不知道传成了什么样子,街坊邻居的没事唠嗑,添油加醋那是再平常不过了。连带小宝儿的出现都被说得悬乎其玄了,她本来长得就粉嘟嘟少有的富贵气,她一来一连串的好事降临阮家,都成了啥神仙派来的给阮家降幅的佑圣真君座下童子,紫薇大帝御下小灵童,说啥的都有。反正闲话而已,倒也没给阮家编排啥恶言,这也亏了楚家声誉大,大宋重文才,鸿儒之家总是比较容易令人敬服而心生艳羡的。从楚家出来没多少日子,阮家这一日突然有户人家来拜访,说是那久别的亲眷。 阮平照例还在楚家庄园务农,临安城里阮家老小,英娘当时正去了鱼市批鱼,余杭门外水桥头鱼行附近的鱼市一般夜里头比较热闹,所以英娘赶着夜市去的,准备了为第二日的菜谱设定个一周的鱼谱,这也是她新鲜想的花样,阮家铺子店面不大,每日进货不多,为了能够进一次货色不浪费又能有特色,她轮着一周上一类特色的菜肴,不是珍馐美食,只是些家常便饭,但是一周以一类菜肴作为主打菜系,这样进一次货可以多一些也可以有个主要的进货方向不必每日跑不同的市场。 阮家只有姥姥在,前头新雇的“行菜”的大伯全子喊了一声姥姥,来到后头告诉她铺子里来了一男一女并两个孩子,说是阮家娘子的亲眷,全子不认识,便来告知姥姥让她去看看。 阮姥姥心里头纳闷,英娘早年丧母,由着父亲拉拔大,亲家公本来是茶商走了货赔了本,早早去了这才使得英娘给卖到了庄园,没听说她还有什么亲眷的呀?她正给家里头俩个最小的毛头喂米糊蛋羹,纳闷着在围兜上擦了手,朝着在一边玩闹的四毛五毛道:“四毛五毛给阿娘看着点别让弟弟妹妹糟蹋了吃食,姥姥去外头看看就来!” 说着便出去了。宝儿七毛这已经有一岁半了,能蹒跚走也有个把月了,尽管跌跌撞撞的,宝儿这有前世记忆一贯比较好养,说话不利索但是意思已经比较能够表达明白,七毛则还不会说几个字,但是尽管他是哥哥却喜欢跟宝儿屁股后头有样学样的。这边宝儿看姥姥走出去,伸出小肥手准备试试自个舀着勺子吃饭,不过可惜小脑指向性还比较差,握着小勺子总是很难平衡,舀着的糊糊抖啊抖啊好容易凑近了嘴巴也就漏了大半在外头。 好在阮平得空给做了俩个小木桌子,就像是现代的儿童车,中间楼空了把小家伙放进去,屁股底下垫个小凳子,面前一个半圆的桌子放置小碗小勺,大半糊糊掉落在桌面上,还有些就掉到了围兜上,自然,小嘴四周连带着脸蛋上也糊了一片。宝儿不气馁,继续努力,几勺子后,倒也能够掌控了均衡,吃到的多了些。 她这边努力和饭食角斗,那边七毛看着新鲜,也学样的做,无奈他哪里能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勺子没到面前,就一转,直接吧嗒倒在了地面上。宝儿吃了几勺,他七毛就倒了几勺,宝儿越来越熟练的吃,七毛越来越熟练的倒。 四毛五毛还有个更小的六毛都是小孩子哪里会顾得上这边正自己玩得开心,等姥姥走进来一看,一拍大腿哎呀叫出来了:“哎哟我的小祖宗唉,一群没心肺的小崽子,怎么这才出去一会子就弄得这般邋遢劲了,四毛五毛,就知道玩闹,阿娘的话当耳边风回头让你们老子娘赏你们栗子吃!” 她一边说一边赶紧过来把俩个小的凳子下的糊面蛋羹用笤帚扫了,扯下围兜把俩个小家伙的脸抹干净了一边还唠叨:“七毛你个小败家子,可知道这碗蛋羹要多少文钱,都被你糟蹋了,还不如宝儿乖些知道往嘴里头送呢!”七毛不懂,自顾咯咯笑。回头又给宝儿擦脸,倒是松软了些口吻,板着老脸唬道:“小囡就你鬼灵精,看把脸蛋吃的满嘴糊,像只花脸猫!”宝儿嘿嘿一笑,举起手中的勺子颇感自豪的瞪大眼,一边被擦着脸蛋不好说话只呜呜叫,表示自己的成功。阮姥姥已经习惯了这小家伙时不时的惊人之举,摇头点了下宝儿额头:“鬼灵精,还高兴呢!” 宝儿咯咯笑起来,这时候,刚刚阮姥姥进来时后头其实还跟着三个人,其中那个男子约四十上下穿着一件对襟敞领灰色麻布背子,头系一直角幞头,足登一双黑色多耳麻鞋,脸盘子方正,个头高大,看起来年轻时倒是有些样貌,不过岁月不饶人,似乎现在看上去有些个落拓。 他左手边拉着个岁的女孩子粉布褂子上衣黑布的裙裤,扎了俩垂髫辫子一脸的不安,讷讷的看着人。右手边的女子倒有几分姿色,不过年近不惑,眼角皱纹已生,虽然面盘子白净,却更显得脸上有了些褐斑,一身月白云绸短衫儿,水湖蓝镶黑边的比甲,下身青色多幅罗裙,老鸦缎子云头鞋,素式髹红漆的钗子,耳边垂着一对小金叶子耳坠,手边也领着个男孩子,大约也就三四岁上下,一身蓝色麻布窄袖短袄,同色裤衩,倒是圆头大耳的样子。见姥姥这忙着给俩个孩子打扫,女子瞅瞅身边男人用肘子撞了撞对方,可是男人看她一眼没有开口,妇人一急,白了眼对方,不得不自己开口,先堆了笑,道:“姥姥您好福气,一家子人丁真是旺盛!”姥姥这才想起来还有客人,赶紧站起来招呼:“哎哟你看我这脑子糊涂的,亲家快请坐,我给你们弄壶茶来啊,家里头有些乱,别见笑!”阮宝儿闻声回头,特好奇的打量着来人,心里头想着这是哪门子亲戚呀,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不要怪宝儿没见过,连阮姥姥都不曾见过这一对夫妻,只不过听说过而已。 要说这一家,也确实是英娘当年父亲家的嫡亲,男子是英娘的堂兄,英娘父亲姓史,叫史元明,同辈一共兄弟二人,史元明是哥哥,弟弟叫史元良。面前这个男子是史元良的独生儿子史天庆,要说起史天庆这个人,也是生活有些嚼头的,年轻时长得颇为俊俏,倒会读些书,考过童子试,算得上小有所为,十五岁订了亲,还是女方请人上门说的媒。这也是人家看中了他的前途,可是俩口子成了亲,史天庆这人的缺点也暴露出来,他并没有能够在仕途上有更进一步的作为,而是仗着亡父给留下的一间位于前门巷里的地产被划分为四等坊郭户,按着大宋户役,他被委派做了东三厢千户散从,负责追催税赋,迎送官员的公事,可是史天庆性好懒散不思上进且随遇而安,在官吏场上要说会办事,有点,可是究竟太过大方成日里请客吃饭,朋友有难也大手大脚的帮衬从不算计家中钱财,一来二去家里头缺斤少两的日子艰难的很,然而他那个老婆却是个争强好胜的主,结果日子在一方不求上进一方恨铁不成钢中到底过不下去了,他那老婆后来认识了个做生意的,请公家出面判了合离便嫁入了商家。当初史元明生意失败,追债的上门追讨,英娘小小年纪没路可走,央求唯一的叔父,史元良身子弱不当家,家里头当时已经是独子史天庆当家,当时刚迎进门的堂嫂死活不让出钱,因为自家那点钱已经被史天庆全败光了哪里拿得出来那么多闲钱,新妇倒也不是不肯帮终究是家里头也不宽裕,最终也没法子帮上,只眼睁睁看着侄女就这么被追债的卖了。后来史天庆依然只靠着祖上那点地产家业过日子,依然大手大脚过日子也没攒什么家当,到底年岁大了热心人给说媒终于在六年前又成了门亲事,对方是个寡妇有个四岁的女孩子,不过迎进门道很快又给史天庆生了个儿子夫妻俩也算和气。这寡妇元氏本来是临安南门外上桥村头元货郎的女儿,生的有些姿色看中了常来自己这块催税的史天庆想着法子诱惑着史天庆下了聘礼娶了她,尽管她并非史天庆前妻那般要强,可是自从生了儿子史胄,也觉得家里头日子实在有些紧张,丈夫大方惯了不攒钱,这些还罢了,家里头俩个孩子都未成年,眼看着就要到儿子读书的年龄却没有钱能上学堂,这日后唯一的指望也就将化为泡影,元氏急了,这些日子听闻当初夫家还有个侄女生意日渐红火,儿子又前途光明,元氏听着眼热就想重新攀上这门亲戚,也好有个依靠。史天庆这个人读书不多却还有读书人的臭脾气,当初没帮助堂妹心里头亏欠得很,哪有脸面来求侄女帮衬,可是禁不住元氏的日夜叨念和哭闹,他这辈子也就被女人给折腾着,想想自己个也确实没尽职,元氏到底给自己生了儿子,女儿也算史家的,总不能真没后路,一咬牙厚着脸皮来拜见堂妹家了。阮姥姥知道英娘有这么一门亲人,不过当初这么对待英娘英娘不和他们来往也是在理的,没有想到今日会上门来见,远来是客,她又不是个刻薄的人,想还是等英娘自个回来决定认不认这亲,也就让人家进来了元氏比他男人要脸皮厚,心里头算盘打得响亮,这门亲人今儿个无论如何要再寻回来,当日是史家不对,可是她可没和英娘有恩怨,这里她伏个小认个错对方难不成真会为难她?若是能够让她认自家这门亲人,日后还不是能有个大靠山?所以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头,耳提面命自家男人和一双儿女,今儿个若是不能够让英娘松了口一家子也就别再过日子了。自家媳妇发了狠话,史天庆是无奈也硬着头皮上,临到这了,软乎性子又上来了,愣是开不了这口,还是得元氏说话,元氏看一边坐在那里的宝儿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们,乌溜溜大眼睛水亮亮的煞是可爱就知道这是阮家新近收养的,街坊邻里说起来的福娃娃,忙上前伸了手去抱起来:“哟,这就是那多少人提起来的宝儿丫头吧,果然是一等一的水灵,看这小脸小耳朵的,就是个福相!” 元氏抱起宝儿就是一通夸赞,她手脚太快抱着宝儿浑身不得劲,刚刚吃下的米糊还溢满在胃里头没下去呢,被她那么大力一抱还一晃,嗝一身连粥带羹一下子涌上来没头没脑呕了出来,一下子吐在了元氏身上。“哎呀呀,这,亲家莫怪,来来来,快把孩子给我老婆子,你去灶边水缸里洗洗吧!”阮姥姥眼看元氏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绿的,干净的衣领口胸前全是饭羹,赶紧把宝儿抱过来对她道。 这要照着平日里元氏的性子早发作了,可是她记着今日乃是为了什么而来,一时间也发不出火来,只好黑着脸去灶边洗,一边肚子里骂着:好没理的下作蹄子,哪像什么菩萨童子的分明是个没长几颗牙的小畜生,要不是有求于人老娘今日何至于那么憋气,倒霉透了!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二章 和气一家方平安 话说史天庆一家上门来拜访英娘,元氏被宝儿吐了一身的粥,史天庆尴尬的不敢出声只在一旁看着,其实宝儿也不是有意,这边她也正难受呢,吐出来一大口,胃里头酸得荒,被元氏一颠一颠的抱着非常不舒服,小脸蛋发了白了。阮姥姥将她抱回来看她的脸色知道小家伙这是不舒服了,还好这宝儿一向好养活很少哭闹,这要是七毛早哭得惊天动地了去了,心里头心疼孙女,将小家伙抱舒服了慢慢的拍着背让她顺气。 被阮姥姥瘦瘦的身体抱着,却比在元氏丰硕的身上要舒服的多,闻着老人身上的味道,宝儿到底还小吐了吃下去的被阮姥姥拍着总算是舒服了,慢慢的又打了个嗝落了胃,终于昏昏的开始闭了眼睡过去了。阮姥姥看小家伙不出声睡着了,这才把她抱回里屋里头放上床,出来外面七毛开始闹腾了赶紧抱起来,这就听到外头门响,英娘回来了。英娘这边刚放下买回来的新鲜海河鱼货,今日里收获不错,西湖产的鲤鱼和鲫鱼,六和塔附近钱塘江的鲥鱼这些临安名产因去得早批的足,个头大而且新鲜的很,另外她又走了一趟城南便门外的浑水闸头,批发了郎君鲞,鲭鱼鲞,黄鱼鲞,灸鳗,蒸鱼,蟹蚱,粉鳅的半成品,还有酒香螺,鱼鳔,蛏子,明脯等海味也收获不少。她一边下了货,一边朝里头道:“娘,今晚咱把这些个活鱼杀了洗干净送冰窖里头去吧,另外弄个盆把这些个螺收一收,赶明儿若是天晴那些鲞得晾着放!”边说边一掀帘子走进来,猛见着屋里头有个男子吓一跳,定神一看不由楞了下,“天庆哥?” 史天庆早听到外头英娘的声音,正自在屋里头坐卧不安的忐忑着,乍一下看到英娘进来也先一愣,随即听到英娘的一声唤,不由有些百感交集,不曾想这当年的小堂妹今日看已经是一名中年妇人,自己也已经是快要到半百之人了。更不曾想,当年自己对英娘如此,今日却还能听到小时候那一声唤,恍惚间倒像是又回到童年,小小的丫头扎着冲天的辫子在大伯身后腼腆的羞着脸朝自己笑的样子。他感觉有些个手脚无措,涨红了脸,正想着该说什么,总算擦干净自己衣衫的元氏走了过来,一眼看到了英娘赶紧笑着道:“哟,英娘妹子回来啦!”一边走近了自己家男人在他身后一掐。 史天庆皱了下眉,还是开口:“英娘,我,我们来看看你一家子,近来可,可好?” 英娘打量了会史天庆一家,转眼又看到元氏胸口那一大滩的水渍,倒先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屋里头阮姥姥听到动静走出来,接口:“英娘回来啦,唉,刚刚宝儿不甚吐了她一身,怪不好意思的!”阮姥姥这是想着怕英娘不高兴来舒缓一下气氛,虽然她也不太喜欢史家当年的做法,不过时过境迁,英娘到底就只有这么一门亲戚了,俩个大人倒也罢了,看那两个小的面黄肌瘦的显然日子不好过,老婆子恻隐之心犯了,也不太想看一家子人闹的不愉快。英娘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听姥姥这一说,反而道:“我家宝儿失礼了,嫂子等一等,我去取件衣衫来给你换一身!”说着进了里屋,从衣柜里取了件孔雀蓝对襟罗衫,一袭淡青烟色多幅罗裙,正翻着间姥姥走进来低声道:“英娘,可是在怪婆婆我多事了?”英娘笑道:“哪里的事,婆婆您放心,英娘知道分寸,怎么说也是我家的亲戚,爹当年说过家和万事兴,家里头有些个不称心的事总都是小事,况且我那堂哥当年即便想帮还真是帮不上忙,怪不得他的!”阮姥姥叹口气:“唉,你这孩子心善,娘却是小心眼了,既然这么着,娘就不多说了,我去弄些个小菜来你们一家子团聚团聚!”英娘笑着点点头:“麻烦娘了!”看姥姥笑嗔一声出去了,她拿着手里头的衣衫看看也轻叹了下,要说这心里头不怨,那也是假的,当年被卖时是恨过的,想起那时史天庆尴尬的脸和屋里头那妇人指桑骂槐的不客气,也曾想这要是日后有出头之日,定要他们愧疚一番,可是随着日子过去那么些年,随着孩子一个个出生,心里头就渐渐软了,淡了。今日看史天庆上门来,一眼她就看得出他的窘迫,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个堂兄不会过日子,俩个侄子女看起来全没个活力的知道这一家子日子定是不好过,否则以史天庆的脾性是不愿意来求人的,同样是母亲,她想着自个的孩子心就更软了。到底曾经一块长大十几年的交情了,哪里能看着人家有难不帮呢?想到此,她便定了主意,也不去想以前的不快了,一掀帘布走出屋,将手里头的衣衫交给元氏推了她进里屋:“嫂子快去换了身吧,湿漉漉的衣衫穿着仔细着凉!”回头又招呼了史天庆一家大小坐上餐桌:“来,天庆哥,这是你家的孩子吧,一块吃个饭,我刚进了些新鲜的鱼货,看娃儿们可喜欢,一会带些回去!”史天庆不知道说什么,一脸尴尬,倒是英娘低着头好言好语的问俩个孩子年岁,名字,一会儿后史天庆总算有些放松下来,口齿利索了些,对英娘问的问题简短的回了几句。 说话间,姥姥端着热腾腾鱼汤上来了,几样日间剩着没烧的小菜也端上来,招呼着家里头几个小萝卜头一块上了桌,餐桌上立刻闹腾成一片。史天庆家俩个孩子男孩叫史胄,女孩叫史兰,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如此丰盛的饭菜,更没有那么热闹的看到过那么多人,到底还是小孩子,一会儿功夫便忘记了刚刚的拘谨,话也放开了脸上也笑开了。元氏本来想着英娘定还记恨着当年事,怕是要费一番波折才能够达到目的,没曾想这英娘上来就很热情仿佛没有芥蒂,倒让她一时想不出该说啥,反而沉默了。倒是英娘看饭到半饱,主动问道:“天庆哥家里头近来还好么?可有妹子能帮忙的地方尽管提!”史天庆和元氏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做声,还是元氏反应快,忙不迭就开了口:“妹子啊,这,以前我们那,是有眼不识泰山,若是有什么错呢,妹子你大人大量担待些,当初没能帮上啥忙你有怨恨冲嫂子这发啊,就原谅你天庆哥吧!”英娘笑了下,道:“嫂子说哪里话,英娘哪里会怨恨嫂子,嫂子当年都没过门呢,更何况这些年英娘也想过了,天庆哥他也有难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莫再提了,天庆哥和嫂子你们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英娘能帮一定帮!”元氏看看史天庆,自个这个男人是一脸愧疚开不了口的,瞪了眼自家男人,要不是他没用她何至于今天向小姑子低头,幸好这小姑子好说话,可这心里头总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但是自家俩个孩子,还有自己日后的日子,还不得仰仗着英娘这一家,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何况是一大笔钱。“妹子,让你见笑了,嫂子和你哥也是走投无路了不怕你见笑,这些年咱家没有积攒下来多少钱,倒是还垫进去不少,你哥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不会攒钱,看人家有难倒是送出去钱快得很,这眼看着你这小侄子史胄都快要过了读书的年纪了还凑不出这上学堂的钱,咱那点衙吏收入哪够开销,平时他那些兄弟要求着的时候倒是一脸可怜,轮到咱求人了,一个个冷着脸真是令人寒心哪!”说着元氏就开始抹眼泪了。英娘明白元氏的意思,心里头算了一下帐,道:“嫂子你别难过,过日子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我这里还有一些闲散的铜钱你拿去先过日子,至于史胄上学堂的事,您也别急,过两天得空我去问一问一位熟人,看能不能让孩子读上,你看这样好么?”英娘的直爽倒令元氏一时无语,只讷讷称好,等一家子吃完了饭,英娘和阮姥姥又包了一些现成的海鲞,挑了几条新鲜的个大的鱼,用细绳穿了腮帮子,整了一坛刚进来的越州的“蓬莱春”,又从家里头的柜子里整理出俩套青蓝二色旋袄,绿湖细麻裙,红绫稠衫粉黄罗裙,丁香色对襟襕衫,几件布草衣服并一双纳千层布鞋,几套平整的小孩子衣衫,统共打了个包袱,交给了史家夫妇。 随后又取了数两的“行在会子”一共交予了史天庆:“这些东西和钱你们先拿着,东西不重,包袱里的衣服也并非新式的,但是妹子都清洗干净的,哥和嫂子莫要嫌弃,近来花销大了些手里头散钱不多,看可够用?家里头过日子须得精打细算,天庆哥日后也得精细着些莫再大手大脚的,好歹为自家孩子着想些!”史天庆还在犹豫,元氏已经忙不迭的收揽过来,口中却道:“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咱来看妹子都没曾带些个东西来呢!”“自家人莫说俩家话,嫂子拿好了便是,嫂子若是愿意听妹子一句话,妹子倒是建议将你们将老屋子租出去也罢典出去也可,那房子地段还行可以租凭个好价格,家里头人租个小些的房子住着也可以多攒些钱下来,嫂子可别怪我多嘴哦!”元氏点点头:“妹子说得对,是这个理,还是妹子懂得多,嫂子日后要多来向妹子讨教讨教!” 英娘笑了笑没再说话,元氏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好意思再多留,既然英娘表示了不计较日后来也就能常来往,所以就识趣的告辞,领着儿女,提溜着满手的收获回家了。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三章 小小宝儿戏顽徒一 话说寒来暑往又过数秋,宝儿四岁了,小短腿小胳膊的依然那么可爱,走哪里都会有人热情的给个糖果零嘴的,故而这丫头依然还是那么肉嘟嘟的。三毛和强子俩个进了楚家私塾后据说成绩不错深受私塾塾长夫子,太爷等的器重,楚家到底是书香门第世家,请的皆是德高望重的人士,还有些朝廷颁发了诰身的处士,学问是一等一的好,三毛和强子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服的,学起来有了劲头倒越发收敛了平日的不羁,又和楚家大少交好,有时候干脆就住在离私塾近的楚家大宅子里几日。去年凭着这关系,四毛和五毛俩个也进了学堂,由夫子给取了大名阮天维,阮天方。 阮天昊和楚原白的交情好,宝儿又常被楚家老太太招去逗弄开心,楚家大小姐楚静似乎对阮维隅也很赏识,借着这个免了他的束脩,不过俩个双胞胎的学杂费用仍然是笔不小的支出。 这些年英娘省吃俭用又能干善经营,生意红火客源较多,倒是有些个顾不过来地面不够大,正琢磨着是否能够扩大经营好有更多收入,不过这先期投入的本钱有些大,英娘一时不敢托大,还在犹豫着。这一日她出了门去进货顺便去楼店务看看房源赁资,三个孩子在学堂,家里头就只有阮姥姥和几个小家伙。凑巧了不曾想这日过了晌午,黄梅天刚过有些暑热,阮姥姥去后院巷子里晾霉,宝儿和六毛七毛在店门口看猫狗打架耍玩,宝儿正百无聊赖,好歹她已经是个二十出头的心理年龄了,要她和俩个毛没全的小家伙玩,实在是劳神。却听到门口一声骂:“干鸟娘的贼天气,热死洒家了,店家快给某打一壶大海碗的酒来解渴!” 这声音洪亮如钟,把宝儿昏昏欲睡的脑袋弄的嗡嗡响,心里头一激灵就醒了过来。 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缁衣的光头大汉敞着个大肚子一脚迈进了她们家阮家铺子的大门。一时好奇,站起身来撅着小屁股跑近了些,倚在门口往里看。大汉骂骂咧咧往里走,然后就着一个临窗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来,对着门口阮宝儿算是看清楚了来人样貌,赫哟,和那小说里杀人越货的蛮汉子有得一比。只见来人丈八个头,紫棠色脸,脖子上圈着一团肉,一圈圈向下一直到突出来的肚子不知道能有几圈那样的肥肉圈,大敞的前胸口有一撮毛,总算是把这个人上下没毛的样子给添加上了点雄风,阮宝儿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奇怪这家伙从外表看不太像是能吼出那么大嗓门的样子,可是偏偏他坐下来后还一个劲的嚷嚷着:“店家店家死哪里去了,快给洒家来碗好酒,切四斤牛肉上来!” 这时候不是饭点,店里头没啥人,店中的“大伯”乃是阮家雇佣了六七年的老店小儿了,,名字叫全子,今年有二十三岁了,当年由“行老”供雇,定的契约是十年,干起活来麻利的很,据说大伯一日大酒店里要能够唱百八十倒菜肴名称不带停顿的利索,宝儿是没见过大酒店的,不过阮家几十道菜肴每日更换的果品酒水新鲜菜式全子从来就没打过咯噔,每次宝儿看那瘦里吧唧的全子薄薄的口中蹦出来一溜排的名字的时候就特佩服,这比说相声还利落呢。全子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呢,一听到那一声吼反射性的蹦起来,打眼一瞧,心里头一咯噔想:怀了,这祖宗爷怎么来了?宝儿不认识这个来的人,可右二厢邻里街坊的人大多数都知道这个瘟神。 大名鼎鼎的“酒和尚”杨崆,这厮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无赖泼皮,早年在西山灵隐寺出家过,可惜吃肉喝酒没有忌讳被赶出了山门,你想他一贯吃惯了斋饭不花钱的主,又没读过书哪能会啥营生,仗着自己长得五大三粗的力气大,嗓门大,混迹在临安城里头欺行霸市的到处吃白食,酗酒打斗的没个安生地方。几次被坊巷巡检抓住了他倒摸出了门道,大街大坊是不去的,临近皇城的街面不去,那里治安严谨管得严实,他就专往那偏僻的街坊走,小巷小坊路面都给摸熟了,要是有什么动静他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是越来越滑头难惹了。前阵子据说他迷上了柳街巷庵酒店里的一名娼妓叫桂姐的,好久不曾来这里一带了,今日不知道是抽哪门子邪风过来这里,这泼皮来一趟不像个蝗虫一般喝光店里头的酒那是不会走的,可怜这一缸子酒还不够喂他牛肚子的,这得损失不知道多少酒呢。可是谁也不敢惹这个家伙,一拳头下来砸你个半死,扫秋风一下足可以把店里头大半东西给砸了,他老人家拍拍手走路,店家要哭死了。只能够盼着他今儿个喝够了走得快些,等一会饭点上客人来了看他在店里不得都跑了? 心里头这么想,忙已经端上了笑来上前招呼:“哟,大师父您来啦,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好?” 这杨崆很奇怪早还俗了却仍然喜欢和尚打扮听人家叫他师父,不过这会子他大掌一挥不耐烦的道:“凭得罗噪个鸟,快去给你洒家爷爷上酒来,上好酒,另外切四斤牛肉!三丝肚子,杂辣羹,另外给弄份子料浇虾肉浇面,浇头要多点哦老子饿得吃得下头牛!”全子心里头哀叹脸面上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低头哈腰的应:“好嘞,您老等着!” 一溜烟往灶房里走去。阮宝儿这里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回头叫住六毛道:“六毛哥,你快去叫思妍姐姐的爹来家里吧,说是这里来了个坏人要欺负咱们娘呢!”六毛比宝儿大俩岁今年六岁了,有些不明白:“啊,啥?坏人?谁啊?” “别问了,娘不在哥哥咱们要保护好店是不是?我刚刚看到一个长的像牛鬼蛇神的家伙进去咱店里头还嚷嚷着要砸店呢,你快去叫人来帮助吧!”她这话半真半假,看杨崆她虽然不知道身份,可是他一进去,其它俩个在店里头歇脚的客人一脸惊恐不安就离开了眼见不是什么好人,住了四年她也听说过临安有不少泼皮无赖收保护费的名义欺诈勒索的,以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一看不离十。思妍姓沈,她爹叫沈宽,是冬青门外北土门市区一带城坊都所由,是城坊保安的头,管着这附近包括祈祥坊在内街坊的治安,因为常来阮家铺子吃饭,所以相互之间熟悉的很,而他是个鳏夫,只有沈思妍一个女儿,比阮宝儿大了两岁。沈宽一大老爷们养个女儿不容易,英娘常给予帮助,时常沈宽就干脆把女儿托付到英娘这儿照顾,一来二去俩个女孩子要好的很,所以沈宽对英娘的铺子也比较照顾,这时候宝儿想也只有去找他才能够解决问题。六毛虽然比宝儿大,不过宝儿平时精灵古怪的人小主意大六毛也习惯了听她的话,点了头一溜烟跑了,阮宝儿这哧溜进了大堂往后面跑。全子正在酒窖那拿酒呢,小家伙一摇一摆的上前问:“全子哥哥你在拿酒给外面那个人吃么?” 全子一看是宝儿,应了声继续,一边数着估计得多少才能够让外面的瘟神满足,宝儿又问:“外面的人长得好凶哦,他是不是大坏蛋呀!”全子一惊,蹲下来小声道:“我的姑奶奶可别那么大声小心让他听到了掐断你那小脖子!” 宝儿心里头翻了个白眼想,这家伙吓唬谁呢,一脸扭曲狰狞的样子,难不成外头的是杀人狂魔么还掐脖子!不过脸上还是得装个小孩子的样子满脸惊恐又好奇的问:“全子哥哥他是谁啊?” 全子从新去一个个提那些沉重的酒坛子,一边敷衍着把杨崆的来历说了一通,一边叹气:“当家的娘子不在,这可咋办呀,不知道这回要喝多少酒才肯走人呢!”宝儿看他拿出来的酒全都是上好的,不由道:“全子哥哥,这些酒可是姆妈花了不少本钱的,他难不成要白喝么?那怎么行,咱不是亏大了啊,咱给兑点水在里头好了!”全子苦笑道:“小姑奶奶你不懂,这大和?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8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和尚可是个酒中的蛔虫,一口酒好坏他立马喝得出来,这要让他知道咱给他掺水酒喝,不仅会坏了咱铺子的名声也会让他找理由砸场子的,到时候咱损失可就更大了!”哦哟,这家伙还是个无赖高手啊,宝儿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舍得让他这么便宜吃白食,自古到今,饭店这地方酒水是最赚钱的一块,何况英娘一贯不欺人拿的酒都是好酒,这里一罐普通的酒一碗也要七十文,让他喝一缸,半年都白做了。眼看着全子要拿着酒出去了,宝儿思索了半天灵机一动:“全子哥,咱们来试试把这大家伙灌醉了就好办了行不?”“灌醉?宝儿大小姐啊,你知道他酒量多少么?可是一缸绍兴酒都灌不倒的啊,要灌醉他,估计咱这里的酒也不保了!”全子一脸无奈:“你去玩吧,别在这凑热闹了,好歹得把他应付好了损失少点也是好的!”宝儿一扑上去抱住了全子的大腿,拦着不让走:“全子哥哥你让我试试吧,我保证咱灌不醉他也灌他个七荤八素的,要不了多少酒,一会思妍姐姐的爹就要来了,他就跑不了了!”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四章 小小宝儿戏顽徒二(改错) 话说宝儿拉着跑堂的全子希望他同意让自己试试想法子灌醉杨崆,全子被拖出了腿进不得退不得,不由摇头:“小姑奶奶你这是要做啥哟,可不是好玩的呀!”宝儿扭扭屁股示意他蹲下来说话,她仰着脖子说话脖子好酸的说,全子无奈蹲下来,小家伙凑近了他耳朵一本正经的在他耳边耳语,半晌全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宝儿:“我说宝儿小姐,你说的可行么?不行我这条小命就报销了!”阮宝儿歪了脑袋嘟着个粉红的小嘴道:“全子哥哥不信宝儿么?你忘了你家小玉姐姐还是我帮你才让你抱得美人归的嘞!”全子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要说起自家那娘子,倒也真是亏了这个阮家的小鬼精灵,当初柳玉是邻巷甜水巷柳裁缝的女儿,她爹娘一心希望女儿嫁个有家业的,因为她时常会来这附近买些小零碎,全子就惦记上了这个笑起来有些甜蜜蜜的姑娘,可是他没有家当,没有家产,只是一个伙计拿什么去求亲,甚至都不知道人家是否喜欢自己。阮宝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有这心思的,就在某天小家伙颠颠的跑过去凭着自己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蛋抱着人家大腿甜滋滋叫人家一声姐姐,虽然鲁莽可是柳玉看宝儿忽闪闪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看着自己个就不忍心拒绝她,由着她拉着自己去阮家铺子坐坐陪她玩玩的要求。 后来每一次她来附近,就会遇上阮宝儿,黏着自己姐姐长,姐姐短,叫的那叫一个甜,不由自主就跟着来店里头陪小家伙坐坐,然后就会碰上腼腆的全子。一来二去,用阮宝儿的话叫,俩个年轻人顺利擦出了火花,可是全子不敢去提亲,阮宝儿某一天就指着全子装天真的问英娘:“姆妈,全子哥哥拉小柳姐姐的手,小柳姐姐骂他坏哥儿作死呢,娘啥叫作死呢,是不是大哥哥在欺负姐姐呢?小柳姐姐脸好红红哦!”得,一石激起千层浪,英娘自然明白俩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问明白了全子的打算,也知道全子没有爹娘不敢贸然去提亲,英娘几次看到过柳玉和全子,心里头倒也喜欢这个女孩子的善良纯美,于是她便做主请了牙人去帮忙说媒,并且给梅家保证日后契约到期,她会给全子一份花红,如果他愿意继续做下去,铺里每年可以给他涨分红,若是要走自立门户,她也会给予足够的帮助。 有这个保证,看自家女儿喜欢,柳家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要说起来,这宝儿确实是全子的大媒人一个。这事,也就宝儿向他讨媒糖的时候小姑娘悄悄告诉他的,要不以他那脑子还以为小家伙凑巧正好帮助了他,所以全子一直觉得宝儿这小家伙鬼的很,也许真有办法说不定。 “好吧,我的小姑奶奶,你看着办吧!”反正也如同她说的,这再坏也到不了哪里去了。 “好嘞,那,你告诉我这里的酒那几样最醉人?”宝儿摇头晃脑的问。全子拎出来四五坛子酒,分别封着不同的红封纸:“这个咱这地方太贵的上品酒是进不起的,要说那凤泉,流香,等的御用酒醇厚醉人,可惜没有,这里最贵的是扬州的“琼花露”,建康的“秦淮春”算是比较醇厚的,大概容易醉人,不过这并不容易上头也不知道那家伙要喝多少才醉,真要醉他倒是用这几坛竹叶青,梨花酿比较好,就是这酒烧得很,那家伙口刁,让他喝怕是要骂人的!” “有白酒不?”阮宝儿问,这闻着似乎都是些黄酒,度数低的很,哪够酒鬼喝的? “白酒?啥玩意?”全子一时不明白。“哦,没啥,那葡萄酒有不?”宝儿眼咕噜一转,这年头白酒好像还不曾有,问错了,好在全子没放在心上,只是道:“姑奶奶,这葡萄酒可是金贵着呢,咱这哪里会有?” 宝儿叹口气,心里头想忘记了葡萄临安城好像很贵的说,自然葡萄酒也是上品的酒,阮家自然进不起,这里最贵的也就一百文的酒了,也不知道她这法子能不能行!外头大汉杨崆已经在发牢马蚤,再不弄酒大概要掀桌子了,宝儿赶紧道:“全子哥哥你先给端一坛子好酒去吧,我这里还得弄一下子!”全子叹气道:“也只好如此,我先哄他一会吧,但愿这爷爷早早去了就好!”他说着拎了坛琼花露走出处,宝儿这赶紧就着全子给列放在地上的几坛子开封的酒,取了酒勺子,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比了比。可惜她不是啥酒状元,若论品酒,也就当年她爷爷小时候爱吃酒,饭前总是要来上一钟,夏日是白酒,冬日是黄酒,那时候总是喜欢把还小的她抱在自个怀里头拿沾了酒的筷子逗引她,或者夹个烧酒杨梅或是醉酒黑枣给她含着,久而久之酒量倒是有些了,这狗鼻子也灵光些哪个酒度数高,哪个酒醇厚她一闻便知,只是这本事也不知道在这里管不管用。好歹她挑了几种酒,舀出来拿舌头舔舔,选了几种满意的,东一勺西一勺舀了三种酒掺和在一起装在一坛空酒坛里,又选了另外三种置在另一坛中,摇晃匀了想想,沾了些舔舔,就听到全子在门口小声喊:“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干啥,小小年纪可不能喝,若是让当家的看到可要扣我工钱的!”宝儿贼兮兮仰头一笑:“全子哥你放心,我不是喝只是看自个兑的还入不入得了口,你一会拿这俩坛去给那大坏蛋喝,要是问起来,你如此这般告诉他就好!”凑近了全子扯扯他裤脚让他低下身,她在他耳边交代了一番。全子挠挠头,有些犹豫,宝儿也不理睬他,一骨碌跑进灶房去取了昨儿个临巷子的水果摊子老板送她的青梅干和新鲜的橙子来,又取了一勺盐,将青梅干投进去,切开橙子片成片,抹上一摊盐,让全子去棉柜里去了冰块来敲碎了铺在橙子片下放在托盘子中,一歪头道:“行啦,全子哥你试试看吧!”全子再次挠挠头,将信将疑的托着盘子领着酒坛出去了。就看到全子走近了杨崆低头哈腰堆着笑道:“爷爷酒还入口不?”“淡它个鸟味来,这也算是好酒?”杨崆瞪圆了他那双牛铃大眼睛,一拍桌子吼了声,他这人一贯是吃饱喝足还要骂人的,这样显示他的威风。全子了解这种人的作风也没惧怕,只是把那盘子摆放上来,又把酒坛子摆上,一边又道:“大师父您伶牙俐齿见惯了大场面这小店的玩意定是入不了您老的法眼的,不过前日头有个西洋来的人在这里唠了嗑教会了咱一有趣的吃酒法子,小的没事玩弄一下倒也有些风趣,不知道爷要不要吃吃看这酒中小趣,只是这不入大流的玩意,爷一会不喜欢也莫要怪罪!”杨崆这个人好玩好动自然比较好奇心重,听着有趣道:“左右无事,说来听听也好!” “那是那是,这是咱按照那西洋人说的法子调配的酒,不过没有那好酒调来味道正,但是也就图个乐!”全子说着就把那酒往杨崆海碗里倒,边道:“这样的法子喝着倒是别有种风味呢!” 杨崆端起来要喝,全子又拦住了:“大师父别忙,喝这酒前还有一玩意特要紧,不然就缺了味道,这里有抹了盐粒的果子片,您老要将这东西裹了含在口中,然后再一口气把这酒喝干净了才叫够劲!”杨崆半信半疑的将抹了盐和冰块的橙子片一口闷进嘴中,一下子酸冷咸冲鼻,又捞起那杂酒一口气兜头吞了下去。一股子冲辣的辛狠酸咸百味俱全一路从喉咙口往胃里头直冲而下,好半晌杨崆没能够开口。 全子忐忑不安的看着五官皱起来的杨崆,又看看他那海碗大的拳头想:城隍奶奶在上,可别让这失心疯的家伙闹腾起来,小命休矣!连宝儿都露着半个脑袋在帘子后看着,不确定这度数不高的混酒能否让这位尽快的倒下。 老话说:酒不可杂饮,饮之,虽善酒者亦醉亦。就是说酒的制作法各家不同,一混起来那是最容易醉的,杨崆是酒虫,自然该知道这忌讳,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这种喝法。如果接受,那么他自然知道是混酒也不会在意,若是不接受,那就完蛋了。结果,杨崆愣了半晌突然哈哈一笑,满肚子的肥肉颤了半天:“这洋玩意粗俗不过爷爷我喜欢,够带劲的,行,接着倒!”这下子全子和宝儿都大松了口气,全子殷勤的劝,杨崆不客气的大口吞,这一坛子酒全都是混杂酒,一碗抵得上一坛子,几碗下去,饶是杨崆这样的也顶不住了,满脸满脑袋发红,俩眼珠子直愣愣往中间走。“小,小子,这,这酒可有名头?”杨崆到后来大着舌头问。全子道:“听说叫,叫,鸡尾巴酒?”噗,阮宝儿在后头听了差点扑倒在地,当时她说得是鸡尾酒好不好,得,也不指望全子明白意思,其实这名字取名的时候据说老外也就是真拿了个鸡尾巴毛做装饰的还真是可以喊成鸡尾巴酒。 当然,鸡尾酒真的调制可不是像她这么瞎搅合一通的,人家还有比例和美好的外观不过这在这里是没有机会展示的。杨崆只觉得今日没喝多少脑袋发晕,前头星星乱舞的看人影都是俩,一甩脑袋随口道:“鸡尾巴?俗!这外头的小地方人就是没文化俗!难听死个名了,对吧,咱,要咱给它取,取名字,那,那一定能取个更好听的来!”全子点头应和,眼看着杨崆已经显出了醉态,这才喝了一坛多点,比起预想的要好很多啊,随口继续奉承:“是啊,是啊,外头来的哪些蛮荒小国哪有我朝风采,您老也是见多识广的,要不给取个好听的来?”杨崆就着最后一片橙子片加盐冰块又是一碗下去,兴头高涨吼了一声:“他妈的爽死个鸟类,就像他奶奶的窑子里最辣的女人作那事时咬你一口爽嘞,比那马蚤娘们都浪得慌,就叫它马蚤娘们酒吧!” 咣当两声,这外头是杨崆一句话说完仰天就往后一躺栽倒在地鼾声如雷,这里头,乃是宝儿终于耐不住扑倒在地笑破了肚子满地打滚起来。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五章 乐极生悲 话说咱宝儿整出个鸡尾酒来把杨崆这个无赖顽徒醉翻在地,没一会沈思妍和她爹沈宽跟着六毛带着一群小兵丁赶了过来,一看到这情形不由愣住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情形,正好,这杨崆原来是花光了手里头敲诈勒索来的钱财付不起嫖资,想再和桂娘苟且被妈妈领着一帮奴才赶了出来,临了他大撒泼皮把那庵酒店砸了一通人家已经上告正愁没地方抓这厮呢,倒是捡了个便宜直接抬回牢房去了。收拾完杨崆,沈宽把在后头笑着打哆嗦的宝儿给拎出来,抱在怀里头捏她的小鼻子半是高兴半是吓唬道:“宝儿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胆不小啊,敢戏弄这杨崆,可知道他要是撒泼起来你还经不起他一拳头的,下次可莫再调皮了,让六毛来叫宽叔是对的,可不该顽劣懂不?”阮宝儿嘿嘿一笑装傻充愣撒娇,抱着沈宽宽厚的脖子扭动小屁股:“宽叔,你莫告诉姆妈行不?我就是好玩嘛,上次您不是说喝了点混酒醉的快嘛,我只是想着试试看呀,这个大坏蛋喝咱的酒不给钱,姆妈那么辛苦可就白做了!我舍不得呀。”沈宽托着宝儿的屁股任由她扯自个弯角帽子上的樱带,温厚的笑笑,他在这附近干了也有近二十年头了,看着小家伙来了几个年岁,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也和女儿一样鬼灵精怪的,倒是有些把她当做女儿疼,扭了扭她的小鼻子嗔了声:“小东西多做怪,比思妍还会闹!”宝儿吐吐舌头,回头看一边的思妍,她歪着头在和她做鬼脸,她也回了一个俩丫头哈哈笑起来,沈宽无奈,阮宝儿这个小家伙平时还算是规矩的没闹出过麻烦事,总算知道收敛,自己那个亲闺女才叫人头疼呢。这时候阮姥姥晒霉回来了,一看阵仗有些纳闷:“咦,沈都头,侬今日咋这时候有空来?” 沈宽瞅瞅朝他挤眉弄眼的小宝儿,呵呵笑了笑,简单的讲了一番过程,也没夸赞宝儿的主意倒也没责怪宝儿的鲁莽,阮姥姥一时也没细想倒是后怕杨崆这来一次不知道造成多少损失,叹口气道:“作孽哟这帮没心肝的混账东西,没王法的犊子,真是尽作这些丧天良损人财的事呢!” 沈宽安慰道:“姥姥也别放在心上,今日来得早他没能够打多少抽丰,一会阮家娘子回来了就让她宽心吧,这厮一时半日是出不来的!”阮姥姥千恩万谢了一定要留沈宽在店里头吃饭,俩个小姑娘也连连叫好沈宽也不拿捏作秀的拒绝,邻里乡亲的平实他也没少来,对英娘店里的酒菜还是满意的。英娘很快就回来了,听闻了这事也连连感激沈宽的帮助,留了饭菜愣是不肯收钱,推让一番后沈宽也没坚持,因为他知道英娘这个人固执的很,倒是日后可以常来就好了并不拘于一时。 杨崆瘟神送走的早,没有大的损失晚上饭点上来的客人还是平时一样多,大家这头忙碌着,阮宝儿和思妍那又叽叽咕咕聊了会,她倒是很感兴趣宝儿的英雄事迹,宝儿并不想让英娘这些大人太在意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看到英娘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松口气,但是思妍有兴趣她倒没有掩盖的意思。 毕竟她觉得自己在大人世界里太招摇不好,不过在同年龄的人群里,就不必担心会被人觉得奇怪的,尤其思妍还是一个比她疯的丫头,你别看她小哦,估计是只有爹的关系性格野得很,据说五岁那年她小小年纪把巷尾一帮在那里欺负一只流浪猫的乞丐娃打得哭爹喊娘的,要知道这群孩子从小流浪性子可野了,背后还有团头在操纵着,大人不敢招惹小小个女娃子他们可不怕,结果四五个孩子还有俩个比思妍大了三四岁,愣是没打过小思妍,因为这丫头从小跟着爹练武来着呢。 说起来就是一未来的女侠啊,宝儿对于这位好友还是相当佩服的,中国功夫在现代那可是时尚哟,光看思妍一气能翻十七八个筋斗甩起小飞刀一发一个准那酷劲别提有多帅了,尽管她爹在愁自己这个闺女被养野了日后嫁不出去,可是在俩个女孩子心里头倒反而觉得不在意,宝儿是纯粹觉得女孩子能有功夫是一种很拉风的事情,无奈她四体不勤跑两步就喘的懒猪性格实在是学不来,而沈思妍则是从小爽辣可没大人那么多心思,尤其嫁人这事她还不懂呢。这时候,隔壁二牛婶家的二女儿李桂娘也过来了,“宝儿宝儿,听说你家下午出大事啦?”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李桂娘这个六岁的女孩子最大的特色。李桂娘遗传了她家娘的大嗓门,到那都是先闻其声后闻其人的。二牛婶前年头老大李大力娶了亲,娶了邻街一户王姓家的闺女,这家闺女的爹也和李二牛同在城外有块地,常去到田里头给自家爹送饭的,一来二去有了意思,二牛婶托人合了八字算命的说天作之合,便成了亲。二儿子李二缸和船坊里头的管事家闺女好上了,这四月里就成亲了。李桂娘的姐姐李凤环在绣坊里谋了个绣娘的伙计,是冬青门里苏和绣坊的绣娘。 她身子倒是挺小巧的,奈何就是有个大嗓门,也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那么洪亮,阮宝儿听到声音抬起头有十秒,她的身子才出现在了门口。梳着俩个大辫子一蹦一跳的跑进来,比她娘略微淡了点的黄褐色皮肤光泽倒是挺好,满脸兴奋口里头喊:“宝儿,宝儿,这是真的么?那个大家伙杨崆真的醉倒了被抓走了?” 小姑娘和她娘一样忒有点八卦精神,年龄差不多这三个女娃是最走得近的。 思妍见桂娘来了,更有劲了,顶顶宝儿的小肚子:“可不是,你知道谁把他灌醉的?可是咱宝儿弄出来的酒,咦,宝儿,那酒真那么烈一坛子就醉倒了?我听说杨崆一次能喝几坛子花雕呢!” 宝儿嘿嘿笑笑,看大人还在饭桌上客气,拉着俩小姑娘去角落里聊:“嗨,你爹上次不是说过混酒容易醉嘛,我这可是混了三种酒啊,不醉死才怪!”“全子哥说那酒叫鸡尾巴酒,真的假的?”宝儿再次笑抽:“啥鸡尾巴酒,是鸡尾酒啦,哎呀,反正是乱取的,别提了,又不是真的,反正有效果就是了,哈哈!”“宝儿就你精,那个盘子里的啥酸不溜丢的橙子片干啥的呀,还抹了盐,那味真怪也亏了那杨崆吃得下去!”思妍皱着眉,想起来她一时贪吃舔了口剩下的橙子片,差点咸死她。 宝儿咯咯笑起来,其实这倒是鸡尾酒里一道特色酒尼特拉斯加的饮法里取意的,当然那是用柠檬片,涂着糖浆一口咬下去后再灌一口白兰地,那是一款在口中调制的鸡尾酒,不过这里,她只是用来让冰冻的橙子过了盐,用酸涩和咸味堵塞了酒鬼的味蕾让他没有意识到酒味的不对劲,自然也就大意了。这法子有点冒险,也亏了杨崆这人大老粗一个并非真是个会品酒的,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后怕的,幸好大人们没计较。“宝儿你脑袋瓜子里鬼点子真多也,那东西你咋想出来的啊!”李桂娘感叹,她老是被她娘嘟囔没脑子,她也想有宝儿那么精怪,可是她想不出呀,有时候有点嫉妒娘总是把宝儿挂在口中赞,不过转个背她又忘记了。“可惜那是酒,咱不好喝,要是弄些个冷饮出来咱自己喝就好了,外头买的都喝厌了!”思妍到底是官家女,夜市里的小吃摊头她早就逛遍了,要说那些个花样也不少的冷饮铺子里的喝的也不错,可惜没有新鲜花样。“这算啥不过是捣糨糊一通,我要弄些好喝的管饱你们喜欢!”宝儿一时得意,随口道,不是吹哦,要弄大餐她是没那水平,要弄些小玩意她还是可以的,上辈子不就是是个吃令她到这里来的?大餐她吃不起,捣鼓小玩意她最拿手,就是个吃货,调点冷饮什么的,不比那夜市冷饮铺子里卖的二十文一碗的东西差。思妍听闻眼一亮,拉住了宝儿摇晃:“真的真的?宝儿你弄一份给我尝尝!” 这会儿那边沈宽在喊了,他要赶回去把一些收押文档处理一番,思妍有些扫兴,宝儿看她小脸沉了有些不忍:“思妍姐,你放心,明早空了过来我弄一份给你尝尝呗,又不紧着这一天!” 沈思妍眼里一亮:“真的,说定了!”宝儿点头,李桂娘忙不迭道:“我也要!”宝儿应承了明日一定弄一份给俩个好友尝尝手艺,这俩个才由自家大人催着离开了阮家。 这么着折腾了一下午,宝儿吃完了饭又聊天兴奋的,结果热得汗直淌,嚷嚷着要先洗澡,英娘在忙收拾东西随口让她自己收拾,宝儿从小爱干净,每日都要洗个澡不然擦个身的,尤其自从三岁起,她便自个洗澡不肯再要娘或姥姥帮助,俩大人看她洗得有模有样也就随她去了,一般平日里小家伙倒没那么早洗,看她确实是汗淌了一声了想来下午疯过了。宝儿今日觉得收拾了那杨崆心里头还是有些得意的,心情很好提着自个的小毛巾拽着小木盆去隔出来的小屋子里头洗,英娘看宝儿似乎很喜欢洗澡就给她弄了个大澡盆子,独独让她专用的,阮宝儿对这点最高兴,她这个还是比较有些洁癖的,毛巾盆子不喜欢和人共用英娘早在她俩岁时就发觉了,小家伙独立意识比较强大,所以她的碗筷盆子全都是单用的。姥姥来给她提了温水放满了木盆,就留她一个人在里头洗,小家伙乐呵呵脱了衣衫赤条条跳进去,哗啦啦湿了水,皂角涂身滑溜溜起了小泡泡,一时好玩哼哼起儿歌来:“洗呀洗呀洗澡澡,宝宝皂角洗白白,啦啦啦!”那边外头英娘正收拾东西呢,门哗啦一声开了,三毛和强子喘着气闯进来直嚷着热,一头的大汗,惹得英娘奇怪地问:“你们这是在哪淘气了?不是住在学堂里么,今日怎么回来了?吃过没?” “吃了吃了,在花婶那吃了!”三毛伸着舌因为天热而有些不耐:“娘,后日学堂要一月一次的私考,夫子让回来自个复习俩天啦,热死了娘,走,强子,咱先去冲个澡去!”哗啦放下自个的学包,与强子一起迫不及待的往里屋闯。英娘一急忙喊:“唉,慢着,你妹妹在洗呢!要洗去香水行吧。”俩个男孩子哪里听到了早冲到澡房口外,一般住户里里屋很少再用门都是用帘子隔开的,居室用绣帘或珠帘,一般外头都用竹帘或青布,俩孩子这么一掀帘子就呆住了。这边阮宝儿正唱到这一句:“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做运动!”一扭屁股摆了个造型啪把小麻布一甩在肩头,就这么定在那里看到了俩个男孩子直愣愣挤在门口大眼瞪住了小眼! 第六章 你看我我看你 要不说,人不能够得意忘形呢,这一傍晚,阮家铺子后头院子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了邻里八方。 “呜呜!”从澡房里被英娘抱出来哄着半天了,阮宝儿依然在为自个被看精光而哭泣不止,死搂着娘的脖子不肯放,打死也不下地去。 屋里头另外几个男孩子则笑趴在地上打滚呢,尤其是花子凌和后来才回来的四毛五毛,笑抽了揉着肚子只嚷嚷。 七毛不太懂,正扯着娘的衣角问:“娘,宝儿哭啥嚜?” 英娘也在笑,不过知道闺女这时候闹脾气着不好笑出声,她倒觉得不过是意外,哄着宝儿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好了宝儿乖,不哭了啊,哥哥不是故意的啦,姆妈也是没来得及叫住他们,让他们给你赔罪行不?不哭了啊!” 转过头瞪着家里头唯恐天下不乱的萝卜头几个嗔道:“行了行了有点做哥哥的样子行不?莫再笑了,强子,三倌,快过来给妹妹道个歉,还好意思笑呢,快点!” 花子凌倒是爽快,蹦跶过来对着宝儿道:“宝儿乖啦,强子哥给你道歉行不?不是故意的啊真的是意外,强子哥给你买麻糖,还是要豆儿黄,山果子肉啥的随你挑,算是赔礼道歉不行么?” 宝儿瞅了一眼眉眼细细的一副仍然在笑的样子的强子,哼了一声转了脑袋埋进英娘的脖子里不理睬,心里头道:你给我买一百样也没用,本姑奶奶的清白居然被俩个臭小子看光光,糗大了! 花子凌朝阮天昊招招手:“三毛哥,过来嘛,一块哄哄宝儿妹子!” 阮天昊坐在凳子上捞了块晚饭剩下的鱼鲞嚼了,斜眼看过来酷酷的道:“哄啥,大惊小怪的,女娃子家家就是麻烦,这有啥好哭的?一双小短腿像头小猪似的又没啥好看的!” 阮宝儿一听火大了去了,嗷一声嚎得更大声了,心里头那个火呀,这阮三毛是不是和她有仇怎地,成天介损她! 阮姥姥这已经把澡盆子水又放了一桶,走过来招呼四毛五毛:“行了,水放好了!”走近了阮天昊一巴掌拍到他头顶:“没理的小崽子你怎么说你妹妹呢,看把妹妹弄得,行了行了先去洗干净皮,瞧这一身酸臭的熏味,又皮实了吧,别在这乱嚼舌头了!” 阮天昊也不在意,招呼花子凌道:“强子,咱去洗澡吧,甭理她,一会哭累了就完事了!” 说着自顾自进了小澡房,花子凌过来拍拍阮宝儿的脑袋笑笑,也进去了。 这边阮姥姥把宝儿抱过来搂着也哄道:“我家乖疼人的心肝宝贝,看哭花了小脸明日里小眼睛肿了不舒服,不哭了啊,哥哥坏,咱不和他们掺和!” 英娘问道:“娘,你要不也洗洗?” “不了不了,怕凉,还是算了,屋里去我擦个身子就好,你让几个娃洗洗吧,一天下来汗那么多小心着凉!” 英娘点点头:“那行,娘我把水给你弄屋里头去,四倌五倌今日有布置供课么?” 双胞胎点头,“那还不先去做了,还玩,小心明日夫子打手心,快去!”俩个小家伙不敢再闹,进去里屋在因为读书尔专门给置办的一个大桌子前做起来。 家里头读书的多了,英娘用积下的家产典下了铺面后的一进院子这样变成了门面一间到底有三进的屋子,宽敞了许多,又把坐起那间里面隔了一间专门做学子功课用,不大但是采光最好,四毛五毛伏案做供课,英娘则去为阮姥姥擦身子,把宝儿抱进后进卧室里哄她先睡,让七毛六毛在堂屋里自个玩耍。 宝儿这是越想越不甘心,清清白白身体就这么给俩毛孩子看去了还是那么糗的样子,想起来就烧脸皮,可是又想到阮天昊的奚落牙根直咬,丫的被他这么一说严重刺激到了,唰一下子做起来,看看自己确实有些偏矮的个头和还没长开的胳膊腿,依然肉肉的,那分明被人都说是可爱,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猪了? 前世她就最忌讳这个称呼因为被人说了不止一次了,好歹这一世,她发誓要重新开始绝对不和猪有关系! 无奈人还小啊,她觉得小时候胖胖的没关系嘛,大了才知道是否真的胖啊,可是这个阮三毛一句话刺激的不是一点点,混蛋小子居然敢怎么没礼貌。 越想越气她呼啦一声站起来,跳下床,噔噔噔就往楼下跑。 她决定去找隔壁的李桂娘发泄一下心中不满,让她帮着联系沈思妍教训一下这俩小子,尤其是阮三毛这个大混蛋。 阮宝儿像一阵风一样卷下来,卷出门,堂屋里也就六毛七毛看到她风风火火过去了,都没来得及喊。 天色其实还早临安城里头街巷中人来人往的还很热闹,阮家铺子经营正经饭食比较早关门,沿街很多铺子仍然还在营业中。 阮宝儿从堂屋偏门出来绕过巷口,几步路远就是二牛婶的店后头的家,正要弯进弄堂走她家后门呢,前头有人喊了声:“宝儿?” 她一回头,也愣了。 对方确定真是他,慢悠悠踱过来,比她高了一尺多的少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吟吟道:“小淘气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楚哥哥?”宝儿这才回过神来,小脸在街坊道路上的灯火映照下红扑扑的煞是喜人,仰着脑袋问。 这不是楚家大少爷楚原白么?大晚上他怎么来这里了? “楚哥哥好,你咋来啦?”她傻兮兮问,少年玉白的脸一年比一年好看和稳重了,但是又没有老气横秋的酸腐气,倒是越发沉稳和灵秀,十二岁的年龄在这里算的是个小大人,听说今年他就要去应试,第几名倒不重要,这名声倒是已经打响了。 楚原白和阮天昊,花子凌来往亲密是最要好的,所以这些年也常能够看到他,不过通常是在楚家和楚家所在的御街附近大街坊,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来这小地方,还是晚上。 楚原白低头看着阮宝儿,那眼睛温润如水一般在灯火下如同湖面,澄澈漂亮,眼里倒映着小家伙的影子,粉红的脸蛋映着光像一朵花,一眨一眨的眼汪汪的如同蜻蜓点了水,一圈圈荡漾开去,在那里看着你让你觉得要忍不住咬一口的可爱,怪不得家里头老祖宗总是喜欢招呼她,谁看着不是打心眼里喜欢。 他眯起眼笑笑,蹲下身习惯性的把小家伙抱起来,手指头揉揉俩水泡眼:“谁欺负我们宝儿了?怎么哭过了?” “楚哥哥你咋来啦,出来玩么?”在这个少年前,阮宝儿总觉得比较不好意思,多么漂亮的正太啊,有种不可以亵渎的感觉,大家族里的少爷气质就是不一样,打小她就见谁都淘气唯独在他面前不敢太疯。 “我来找你家天昊哥哥,还有子凌兄弟,他们在么?” 嗯?阮宝儿听到这个,又问:“哥哥在,子凌哥哥也在,你找他们回学堂么?”最好快点滚蛋省的老是和她过不去。 “不,过几日他们要月检,我要应试,想和他们一块探讨一些学识!”其实是家里头有些闹,自从楚家二爷娶了房姨娘宅院里就有些个闹腾,他心里头烦的很一时想着出来走走,不经意往兄弟家过来了,要不是看到宝儿,倒也没想过真往人家家里头来。 !阮宝儿点头,一时间眼珠子开始咕噜噜转动起来,不由嘿嘿一笑,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君子报仇一个时辰不晚! “楚哥哥,那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叫哥哥们!”阮宝儿摇了摇身体示意他把自个放下来,拉着对方的手往家里头拽。 楚原白倒也不在意,由着她拉着往家里走,身后跟着他的小厮月落,亦步亦趋的也跟进来。 进了坐起间,阮宝儿加快脚步拉着楚家大少进内屋,看看娘和姥姥还没出来,又看六毛七毛还在床沿边地上玩,就问道:“六毛哥,三毛哥和强子哥还在里面么?” “,是啊,啊,楚少爷!”六毛乍一见楚原白刚想起来招呼,阮宝儿风风火火拉着楚原白就往右手边那小屋子里走,六毛只看到楚原白朝着他客气的微笑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阮宝儿已经扯着她走到那扇小澡房门口,一掀帘子就是一声喊:“三毛哥,强子哥,楚哥哥来看你们了,洗好了么?” 楚原白一时愣住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愣愣的看着里面俩个正在打闹的赤条条兄弟俩定格在那里,脚下是俩个木盆,身上还有些热气,正交缠着手在那里打仗呢,这么突然把俩个光溜溜的家伙惊到了,俩兄弟也愣愣的瞧着他和面前睁着乌溜溜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宝儿,一时忘记了还互相拧着胳膊不动了。 最后还是阮宝儿在凝滞的空气里突然冒出奶声奶气一声喊:“哇,羞羞脸,露屁股,大哥哥在打架啊,姆妈呀!”嗷一声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一边跑一边得意啊,这就叫现世报,谁让他们看自个的,怎么说也要看回来,而且搭个人手一块看,可惜没能叫上思妍和桂娘,便宜了俩个没长毛的小屁孩。 她倒忘记了,自个现在也是屁孩一个。 就听到身后惊天动地一声吼:“阮宝儿,你给我站住,皮痒了是吧!” 第七章 冤家 要说这阮天昊和阮宝儿的恩怨,用句俗语,那就是三岁没了娘,说起来话长了去了,相处的几载,你掐我我掐你没完没了的,家里头大人都纳闷了,这俩娃咋就那么不消停呢? 这一回,宝儿报复爽了结果自然也逃不过阮昊天的回报,她那点小短腿哪里跑得过大她五岁的阮天昊,被几步就追回来捞起来夹在腋下对着屁股就不客气的打了下去。 阮宝儿嚎得惊天动地的响,一声声惨叫娘呀爹的。 叫的四毛五毛跑出来不明所以,和花子凌,楚原白一块上来拉住了昊天的手劝,一边还问这是咋回事呢? 楚原白摸着鼻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连脸皮厚的花子凌也苦笑着不知道说啥好,这女儿家家的,实在脸皮厚了点,难怪阮昊天要发火,这分明是故意的,可不是他们之前纯粹是无意的。 这边英娘和阮姥姥也被惊动了,姥姥一边扣着衣襟扣一边忙不迭和英娘道:“哎哟喂这小祖宗又咋的啦?可别闹出啥事来!”俩大人一前一后出来,就看到阮昊天挣开兄弟的手,照着宝儿的屁股又是一下啪的一巴掌。 英娘心疼,赶过来一把夺过宝儿,搂在怀里头哄,一边怒道:“三倌侬作啥,妹妹干啥事体了你要那么打她,好好说不行么?” 阮天昊一贯是倔脾气,刚刚的事,他可没法子像阮宝儿一般哭闹的天下皆知,觉得那是有损尊严的问题,梗着脖子不解释,只道是宝儿犯了错做哥哥的理当惩罚。 英娘道:“宝儿有错你这个哥哥也该和她讲道理,莫说她还小,你比他大读书又读了些年头了难道还不懂以理服人么?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动手呢?” 阮天昊哼了声:“她是女娃就可以不打,儿是男孩就可以打得,姆妈侬分明是不公平!” 阮姥姥轻打了下他的后脑勺斥道:“小猴子你乱说啥,岂可以这么编排自个的姆妈!还不快给姆妈道歉!” 阮天昊道:“不,我没错!” 英娘也有点不高兴了,今天她进货回家一路累的很,回来又那么多事,闹腾得她脑子疼,不由生气道:“姆妈,算了,别睬他,小小年纪那么倔,日后有得苦头吃!” 阮天昊噌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宝儿道:“你们都只管疼她,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弃了,我回学堂住去!”一把抄起自己的书袋,头也不回往外走。 花子凌在后面喊了声:“三毛哥,等等我呀!”他朝英娘歉意的笑了下,拿起自己的东西也追了出去。 楚原白颇有点尴尬,想想走上来朝英娘鞠了一躬,道:“阮姨您别担心,在下去劝劝阮兄弟,他不会有事,一会我让小厮来给阮姨你报平安!” 英娘点点头,其实她也知道没问清楚发火是有点不好,这个儿子脾气倔,但是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也不知道为何和宝儿一起就是会闹出些事来,幸好楚原白比较明理,也许能劝一劝吧。 楚原白临走前看了眼爬在英娘肩上不响了的阮宝儿,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 大家一走,屋里头便安静下来,四毛五毛看娘不高兴,也不敢多嘴自回屋里头继续供课,阮姥姥哄着六毛七毛去洗漱,倒是散了个干净。 人走空了,阮宝儿支起身,有点赧色的看着英娘,嗫喏了半晌,拿手摇摇英娘的衣襟口:“姆妈,您别生气好吧,不是三毛哥的错,是宝儿的错啦,刚刚是宝儿做错了!” 楚原白临走那一眼,把阮宝儿看得愧疚万分,这才警醒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也不知道是人变小了理智也小了,还是只单单对着阮天昊如此,反正冷静下来想一下,她一个大龄心里的青年,和一个小毛孩计较到如此地步,是过头了,还让一家人不痛快。 越想越不对劲,抱着英娘的脖子轻声道:“姆妈,宝儿错了,宝儿去和哥哥道歉吧,阿拉把哥哥叫回来好不好?” 英娘抱住了女儿,叹口气:“算了算了,等你那倔脾气的哥哥歇歇火吧,你们俩个呀,真是对冤家,也不知道咋回事老是犯冲!” 她抱着宝儿上了楼,让她躺在床上,拍着她的小肚皮道:“好了宝儿乖,睡吧啊,今儿侬也闹够了困了吧!” 宝儿躺在床上,小手拉拉英娘的袖不放,小小声的道:“姆妈,对不起!” 英娘无奈的一笑,在一边躺了下来,拥紧了宝儿软软的小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宝儿啊,娘知道侬懂事体的很,明白事理,别人家有侬那么大还不知道柴米油盐呢,可是侬个小囡呀,也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做人要实实在在才好,不能什么都凭着一个鬼主意,戏文里头的空城计,不也是只能唱一次么?这过日子还是得实诚实的过的,侬日后可要把侬个小聪明收敛些莫太招摇,懂么?” 阮宝儿嗯了声扭扭身体往英娘怀里头凑近些,她这个娘到底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商人,虽然她从来都不严词俊语,心里头却明白的很呢,她那点小滑头确实瞒不过英娘的慧眼。 生活的经历和风雨给予这个女人博大的智慧和胸怀,这是阮宝儿单纯的曾经的大学生不同的,英娘拥有生活的智慧,不是很复杂,但是很精辟。 这予以了她日后生活莫大的财富,一点一滴,会在宝儿日后的岁月里慢?br /txt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9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慢慢品味。 “睡吧,宝儿,姆妈在这里陪着侬!”英娘几十年如一日的温厚的声音慢悠悠哼着小调哄着拍着阮宝儿的小身体,宝儿终于陷入梦境中。 第二天,李桂娘和沈思妍不约而同的来找宝儿,自然一是为了昨晚宝儿那惊天动地的哭喊和家里头的吵闹,桂娘的八卦精神是一流的,也不知道她找谁问了,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一看到宝儿,先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笑,搞得宝儿跺着脚跳,也没能让她止住。 思妍还没弄明白,所以就一个劲的问是怎么回事,好半天李桂娘止了笑,才终于凑到思妍耳朵边叽叽咕咕把昨晚上的事告诉了她,结果,一个人笑变成了两个人笑,从小声笑,到肆无忌惮的大声笑,无论宝儿如何跺脚,也阻止不了两个好友的嘲笑。 最终宝儿火了:“笑笑笑,笑死你们,不理你们了,甭想我给你们做好吃好喝的,滚啦!” 可惜宝儿那圆滚滚的五短身子比较没气势,好半天俩丫头才止住笑,思妍揉着笑痛了的肚肠道:“好好好,不笑宝儿妹妹了,宝儿别生气,姐姐给你赔礼行不?” 阮宝儿嘟着嘴,恶狠狠看着俩好姐妹,她已经在为自己的事后悔了,这俩个还落井下石笑! 眼看着宝儿气得不行,思妍识时务的闭了嘴,她今天是为了昨晚上说好了的冰水来的,她很好奇,因为杨崆那么大个家伙真就被宝儿给弄倒了,连爹也说宝儿这丫头有才鬼聪明,她就惦记着宝儿说过的啥好喝的来。 临安城里要说吃那是云集了四海八方各色特色,金贵的东西她家吃不起不过论小吃,那是街头巷尾的名特产都已经给她耧遍了,要说最喜欢的吃食有杂货场前甘豆汤,钱塘门外宋嫂鱼羹,朝天门里朱家园子糖蜜糕铺,这是铺子里的名货。 还有那夜市街上的市西坊卖爆螺滴酥,寿安坊卖的十色沙团,不过要说起喝的来,那就要数如今入了春到夏季一水供应在御街一条大路上夜市里最热闹的冷饮铺子里豆儿水,卤梅水,当然其实她也很喜欢酒,梅子酒和椰子酒她已经不知道偷偷在那冷饮铺子里偷买过几回了。 别看宝儿四岁,从小就给人精灵古怪的印象,她和她有共同的爱好,俩个丫头最喜欢满大街找新鲜小吃品头论足的品味好吃和不好吃,但是宝儿和她又有不同到底是商户人家精刮着呢,轮到新鲜货色没吃过,总是撺掇着她先尝,分一小半她品一品,这里面有些个小j猾不过只要真好吃下回她也不吝啬回请所以也就不是真令人气愤。 有时候吃了她只知道好吃与否但是宝儿却可以说得出里面的用料和火候,一个四岁的娃娃嘴里头刁得来,令她这个大俩岁的听着咋咋呼呼也不知道真假,她早多少次说过不相信宝儿真懂,要她做出个名堂来可是都被宝儿以懒为理由拒绝了,头回宝儿说要做一份来显摆显摆,那可不是得捧场来着? 其实她真好奇那啥鸡尾巴酒怎么就真把个大傻个放到了呢?也许真说不定宝儿弄出啥好玩好喝的东西来也不一定哟,咱临安城最大的特色就是新,隔着日子的有新鲜玩意出来,这就是大城市的魅力,四方云集于此,啥东西都有。 阮家娘子本身就是个很会做吃食的主,她开的铺子里特色是菜肴新鲜多变,不是大手笔可是吃着好吃看着入眼卖得不贵,花色头很多,临安城人一般都不自己开灶,三餐都是在外头解决,所以满大街都是各色吃食,要论吃饱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论特色就得看各家各自的本事了。 所以说,阮宝儿会做好吃的思妍估计是她娘训练的,自然也更信服。 所以她就一个劲说好话哄着宝儿,然后撺掇开让她弄所谓的好喝的。 宝儿也被说动了兴头,这俩天正馋着呢,一时忘记了烦恼拉着小姐妹进了后灶房。 “娘,今早上花姑姑送来的花我要你给我留着的瓣呢?”她大声问在忙碌的英娘。 英娘正在揉面头也不回道:“给你在阁楼上收着呢!” “,那我还要西瓜,福州橙,葡萄,杨梅,凤梨,娘你让我挖点蜂蜜行不?”宝儿左转转右转转,淘了半天,英娘让她转的头晕,一时忙得慌叱了声:“忙什么呢?别在这添乱拿了东西快外头顽去!” 宝儿也不烦,拿了要的东西颠着个肚子托了往里屋跑。 第八章 做个小生意 沈思妍和李桂娘屁股后头颠颠的跟着进去了,看到宝儿努力的将自个收集来的东西摞在比她高了些的桌面上有些吃力,沈思妍四下看了看找了个小杌子递过去:“站着上面吧,瞧你不得劲的样子!” 宝儿歪了头又想了想,噔噔噔跑上阁楼去把要英娘留下的落下来的新鲜花瓣取了,花寡妇因为英娘家对他儿子的照顾心里感激,每日都过来送一些最时鲜的花来,挑了大朵的英娘给放置在店里头窗台上点缀装饰,有些掉落的便扫了扔掉,可是今早上宝儿一个劲要把这些刚落下来的花瓣留着,英娘也不知她要干啥随手收了包在个油纸包里放在阁楼上。 大朵的百合,洁白的茉莉,闻着香气扑鼻的。 她又顺手拎下来一小桶昨儿个制作混酒时给悄悄留下来的一点点果子酒和蔷薇露,然后聊起了袖子登上台子。 将鲜果用铜制的碾子榨出汁水来,用滓斗过滤了汁水放进俩个白瓷杯里,黄|色的一罐,绛红色的一罐,又将那茉莉和蔷薇捣碎了碾汁,喷喷香的放在俩个小碟子里,淋在蜂蜜里,纯金黄|色的蜂蜜融入了花汁香味更加浓郁也染上了殷红,然后拿了两个大杯子,将自己最喜欢英娘特意留给她一个人用的牛奶给拿来,这玩意可就她一个人从小到大喝,几个男孩子没这福分,然后拿了三个杯子,循序将果子酒加蔷薇露垫底,果汁淋上,最后浇上几滴贵重的花汁蜂蜜,挑了筷子沾上些品品,又加了些奶味进去,才对俩流口水丫头道:“尝尝呗!” 俩丫头早不耐烦捧起来一大口:“哗,好喝!” “慢点这么喝哪有味道,唉,要是再来点冰块那就更好了特爽!”宝儿自个拿起那杯,慢悠悠咂了口道。 要说临安城的物产已经相当丰富,就饮料来说,已经有很多的品种如漉梨浆,椰子酒,木瓜汁,缩脾饮。||乳|糖真雪,五苓散,荔枝膏等,夏日甚至有冰饮,是从东京汴梁带来的风俗,用上一年储备的冰块和雪调和牛奶,绿豆,果汁等,算起来并不比现代差。 不过大多数是以纯水为主,加上一些中草药制作的消夏和驱寒饮料,这些东西有待于阮宝儿慢慢研究但是她现在可不想过于招摇,毕竟只有四岁,她现在只是用鸡尾酒的调法调制一些简单的混合饮料解解馋,昨天的一次险招让她信心大涨,看来她的手艺没忘,也许日后她能够凭这个谋生。 “唉,那就放点冰吧!”思妍怂恿。 宝儿想了想,又哧溜一声跳下小凳子冲出去,看了看外头娘正在招呼客人后头没人,趁这时她去浸放在打来的井水里的柜子中捞了几块冰哧溜又溜回来了。 这日子冰块可是挺贵的,英娘拿来储藏海鲜的给人冰酒水的。 拿回来拿小榔头砸碎了往杯子里一扔,再喝,清凉可口,确实更好喝了。 三个女娃子砸吧砸吧喝完意犹未尽的长叹了声:“宝儿,这啥玩意真好喝!” 宝儿将最后一滴舔了,道:“鸡尾酒呗,好喝不?可惜了点!”可惜宋朝只有酿造酒还没出现蒸馏酒,度数都是偏低的黄酒类,要有那度数达到五十度左右的白酒,她还能给表演个边倒酒边燃烧的游戏来助助兴。 “可惜啥?”思妍也是很不舍的舔舔杯子问,宝儿耸肩,“东西不全,不然更好喝!” 桂娘人虽小这点酒水却不能让她醉倒但是却让她兴奋:“宝儿,你这玩意要是去卖,可比那夜市里头的冷饮铺子要好的多!” “咦?真的?”宝儿随口道,也不甚在意,可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思妍那突然灵机一动道:“咦,宝儿,咱把这玩意弄些个去夜市卖如何?嘿嘿弄些小钱省的老是被爹娘管着不让花!” 宝儿看看思妍红扑扑的脸,她从小就被她爹惯的胆子天大,酒量也不小,小丫头不是醉话是牛话,不过这话确实让宝儿心动了,她要不要也学学穿越前辈们弄个啥名商来做做? 宋朝做生意男女不限,倒也是条出路。 要不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三个女孩子平时就思妍胆最大,没娘的孩子被她爹养得像个男孩子什么都敢做,宝儿是古灵精怪说风就是雨,她是有前世打工经历的大人这时候认为商业启蒙和发展的如火如荼的宋朝确实是可以接受这种方式的,桂娘胆小点但是禁不住叨念耳朵软,小姐妹那么一说也兴奋了。 这就有了三个胆包天的丫头,宝儿又跑进跑出的搂了一堆的水果,现成轧好了装在个大瓮里,又偷了坛蔷薇露酒,牛奶,冰块,统统让思妍从家里拿来街坊里木匠黄家给做的小担架盒子里,用棉布包裹严实了冰镇着,在阮家吃了晚饭告知英娘要去看夜市花灯,思妍最大又说她爹今晚一块要去御街附近曹司衙门公干,回头会一块回来的,英娘信以为真嘱咐了再三让宝儿跟紧了俩个大的这才放行。 沈思妍和李桂娘拉着个小板车,宝儿跟着一路往夜市走,临安大街上各个坊巷都有通宵的夜市,切不论最热闹的御街中心,仅在祈祥坊往东走大约二十刻钟路程就有一处不小的夜市,连着右三厢的几个街坊,煞是热闹,吃穿用具各有,临近夏日,这里光纱帐就有青纱,黄草帐子,挑金纱,还有女人家的异巧香袋,木犀香珠,带朵茉莉花朵,满池娇,固定的摊子上有各色果点,五色豆子,||乳|糖浇,薄荷膏,还有那挑着担子买的羊脂韭饼,香辣灌肺,腊肉,海蜇鲊,清汁田螺羹,顶着盘子卖的麻糖,缒子糖,口黄酥,五色唐,小鼓,板儿,罗儿等等等等,当初第一次上街时差点就没肯回家英娘抱着宝儿回头时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要不说这临安府是当时的国际大都会,偏安也罢,京城老百姓过的还是很舒坦的。 宝儿三个人找了块空地铺开摊子,桂娘嗓门大负责吆喝,思妍负责收钱,宝儿负责混合汁水最主要的是用她那张可爱的脸蛋忽悠人,这大街上夜市里也有杂耍的人群,常有些流落在街头的小孩子表演和卖买碎花挣些个散铜,所以女孩子讨生活倒不奇怪,只是这卖的东西有些奇怪,因为还没有人喝过这种混合饮料,大冷饮铺子买一碗大约最低要二十文,最高的有百文的,宝儿开的价格比较低二十文一碗,来逛街的行人看着新鲜,临安城里头人三天两头的看到新鲜事物对于这种事物的反应倒不是怀疑而是新奇,他们奢侈惯了也很喜欢接受新鲜的东西,这么地摊式的一个摊头一吆喝还真有人给了钱卖一碗。 有人喝有人就问,结果喝的人一口长叹:“好!”就有别的嘴馋的也要买。 宝儿乐了,手脚麻利的给人兑好了混合饮料分了个精光,还有人为了没买到遗憾冷不丁就问明儿个还来不?三个小妞正得意呢,满口应了再来。 回头数数,还真赚了五百文钱,相当于半贯了,这可是一个晚上的收入啊,太神奇了! 不要说宝儿了,连一开头有些怕的李桂娘也兴奋了,大家商量了明日要多弄些多卖。 第二日三个人再一次聚首又撒了谎提着小工具出门,这一回还更加进步弄了个小条幅,那是宝儿央求来店里头常吃饭的一个秀才给写的,对方以为她是孩子玩家家呢,上书和冷饮铺子大致相同的吆喝语:“开胃解渴,鲜榨冷饮!” 又配置了新的果汁,这回弄多了些,俩坛子,指着今晚再赚些,回头都可以去同心楼吃一顿好吃的了,不过宝儿打算去她想念已久的升阳宫前季家云梯丝鞋铺给姥姥买一双季家丝绒面做的棉鞋,在清河坊顾家彩帛铺给娘买一条绒背刻丝褙子上衣和织金熟尤罗的百福裙,还有给爹爹买一剂药酒上次他回来好像说是腰不太好,几个哥哥也总是用老旧的毛笔该换几支了。 算起来还得努力几夜。 今晚的生意一如昨日一样好,没几刻钟就已经吧俩坛子冰水买完了,收入比昨天还多了百千文,三个女娃子满脸得意和高兴收拾起东西,揣好比昨天更多的交子,乐呵呵往回走。 就在三个孩子走近巷坊口转弯进了个相对无人的岔口时,前头呼啦啦跑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乞丐模样的家伙,个挺高十五六岁样子。 临安城里有一大特色,就是人多混子也多,宝儿在这里过了四个年头也听说过,用隔壁二牛婶家常说的话,痞子无赖白相倒还是好的,街头混混就跟个苍蝇似的最讨嫌,想杨崆这样的属于恣意横行的霸王,那还算是有道的,街头混子就完全没任何章法了。 平时宝儿也没啥机会看到,除了杨崆,做生意的交些保护费那也是寻常事,交了还至少真干点事保着一方平安,所以有时候英娘这些大人并不总是驱赶像杨崆这样的,只是沈思妍是官家做事的人家小姐,比较看不起这些人连带着常常在宝儿耳边说这些人坏话,要不也不会有宝儿灌醉杨崆这么一档子事,其实英娘看宝儿小没有告诉她,像杨崆这样的人,最好的还是让他吃一回去便宜一次,这种人不会总是吃一家,吃够了拿够了至少他会干事,有这么个人在,小混混不会找店里头麻烦,她那么一搅合,指不定日后杨崆会不会回来找麻烦。 英娘是觉得孩子小告诉了怕吓着,可是她不知道宝儿是被沈思妍给教唆出来的胆大和不太了解临安城商业生活的规矩,而沈思妍这丫头,则是被自家爹给教唆成的胆大包天,但是,宝儿三个小姑娘忘记了,在人多混杂的街面上,寻找商机的不只是她们,还有很多地痞流氓。 她们这么在街头摆小摊,思妍和桂娘且不说,宝儿小小的长得可人像,一脸粉嫩身上衣服并不像个摆摊人家,又看上去没有大人在身边保护,一准就像个肥羊,这么好的机会不找麻烦那就是傻了,无论是敲诈还是拐了人去,都是一笔大买卖。 昨日就盯上了,今日看果然又来了,这些人就出来行动了,为首的,叫李大,诨号:窜街耗子,一群这帮“拦街虎”无赖泼皮的小头,也是宝儿倒霉,这一带就是他们的地盘。 就看到李大上来瞅着三个姑娘眯着倒三角的小眼诡诈的笑笑:“哟,这几个小娃长得水灵乖乖的,爷怎么不认识啊?牤子,给拜帖了没?” 第九章 失败的生意经 一看到来人都是个个比自己高,一咧嘴露出里面长年不刷牙后长着黄垢的大板牙,宝儿有些怕,前生后世都没碰到过这些人,看起来明显不怀好意,尤其是看自己就像看发光的肥羊一样很不舒服。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听娘说过多少次啦,每次她出去玩都再三叮嘱不好跑远的,要在人多地方呆着,主要就是怕被人给抱走了,姥姥还吓唬她说街上有大灰狼,小孩子不要乱跑会被吃了的。 那时候她心里头翻白眼知道老人家那是在吓唬她,还以为她真是个啥都不懂的孩子啊,听了就扔脑后了,结果这几天脑子一热,居然忘记了安全问题。 什么地方都有坏蛋的啊!!! 她扯了扯身边气愤异常的沈思妍,悄声道:“思妍,咱快跑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地方一片漆黑可是不太安全啊,在现代也是被警察再三教育要注意不要在夜晚停留在这类地方,尤其是小孩和女人,这些人明显是惯犯,而且看眼神真的很可怕,现在宝儿是非常后悔为何要贪图一点小利出来赚外快了。 她在这里后悔,沈思妍却一瞪眼,冲着来的那群小子挺了挺自己六岁大的小身子,厉喝一声:“你们干什么?” 她这么一吼,来的几个人一愣,然后纷纷仰头呵呵东倒西歪的笑着,有一个家伙跑近了思妍面前低下身子眯着眼:“哟,小姑娘还挺横,知道爷们是干嘛的么?这一代可都是咱的地盘,在这里混可是要拜山的,懂不懂啊,小姑娘!”说着对方要来摸思妍的脸,沈思妍也不含糊啪一巴掌拍过去,立刻把对方腆着的脸拍出了一大块红印。 这一下,宝儿心里头一沉,道:完了,惹祸了,也不顾得多想了,一拉沈思妍,一边叫着呆愣着的李桂娘:“桂娘,快跑!” 扯住了撒丫子就跑,心里头就想:倒霉透了,这年头赚点外快怎么和在现代一样难,没有城管却有地痞唉。 “跑什么啊,这些人都是些亡赖子,破落户啊,爹说全都是混账东西碰上了就该教训一番,咱怕啥!”宝儿扯着思妍跑,沈思妍却一把甩开了她气呼呼的道,然后一转身对着就在几步远的那些人一指冷哼:“宝儿别怕,这些人都是一帮混子,咱在这里正正经经的不用怕这些人,要是他们敢欺负咱们,小姑奶奶让他们统统都去吃牢饭!” 宝儿噗一声差点趴倒,心里头想小姑奶奶你倒是看看地方再发横吧,对方不下十来个人,最起码也有十三四岁大,沈思妍对付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还可以,这些人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呢? 沈宽真的是平时太宠这个女儿了,把她那点胆给宠的包天了啊,宝儿无奈的扯着思妍拼命往后拽:“走吧走吧,思妍,沈伯伯要知道我们做的怕是要发火的,我怕!娘要是知道了会打我的。”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配合着她奶声奶气的声音企图让思妍明白现在的处境,沈宽是这个地区的巡警头,可是这时候也不在啊,自己只有三个小姑娘俩个还是绣花枕头,思妍再能耐也不能顾得过来吧。 姑奶奶咱快跑吧! “别怕宝儿,我保护你,咱不怕这些烂人!”沈思妍没有明白宝儿的意图反而被激出了她的激|情,一挺胸,豪气万丈的说,这下惹来对方的一阵嘲笑声,也让阮宝儿更加无奈。 完了完了用错法子了,沈思妍成天和她的爹沈宽一起被教育成一个没有女孩子自觉的家伙,比较毛糙,她平时看多了沈宽大嗓门拽着抓来的混混吼得一个个乖得像兔子,就没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可怕的。 “宝儿,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丢了那可损失大了去了!”最主要的是沈思妍觉得好不容易弄出来赚点小钱的玩意,再能收入些就可以给自家老爹买一坛子上好的贡酒扬州的琼花露,或者越州的蓬莱春,这可是爹念叨了好几年的东西了,今年是爹四十的寿辰她想孝敬老爹这一回。 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听到沈思妍这么说,阮宝儿一扶脑袋心里头长叹,这娃咋就那么不开窍呢? 可是宝儿自己个也就四岁,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太成熟,其实她也没多少成熟在这个地方装婴儿装萝莉太久了倒忘记了最基本的自我保护,得,就是日子过的太平久了忘记了呗,做生意哪那么好做啊。 现在怎么办,跑,没法跑,可是不跑又怎么对付这些人呢。 “救命啊,杀人啦,坏蛋抓人啦!”就在思妍狠狠瞪着对方而对面的这些泼皮要过来抓人的紧张时刻,宝儿突然尖叫起来,她人很小腿挺短,不过这嗓子倒不小这么一嚎可把就在不远处的人群吸引过来了。 宝儿趁机一捅从对方出现就不敢出声的桂娘:“愣着干嘛,叫啊,你嗓子大嘛,快点!” “啊,啊,!”桂娘被她一顶反应过来了,立马扯开嗓子一块喊,桂娘那胆不大嗓门可是不是盖得,尽管这儿偏僻了些到底还是街巷里头,不远处人不少,这么一嚷可把附近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这下子轮到这些混混咬牙了,他没想到这几个小丫头还挺不好招呼的,要搁平时不是最多只敢哭吗,吓唬一下保准就吓倒了一抓一个准,今天倒是碰到个难的了:“兄弟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几个肥羊逮了走人,等官府来人吗?蠢驴快点到手的鸭子可别飞了!” 李大这么一嚷手下几个这才反应过来恶狼一样扑过来,顺带着一脚踢飞了挡在面前的三个女孩子做生意带来的小箱子。 宝儿和桂娘这边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起来,宝儿是想引人注意桂娘是真怕,至于沈思妍,小姑娘眼看着自己生财的家当被踢飞气不打一处来,跺跺脚一揉身,嘿一声喝就扑上去飞起一脚就踢。 “思妍!”宝儿叫,也没等她和桂娘再喊,一左一右被人拽住了胳膊提起来,她这下子也顾不上沈思妍了,甩开自己的小肥腿就挣扎:“放开我,放开,救命啊,救命呀,杀人啦,大哥大嫂,叔叔阿姨救救我呀!” 宝儿被人拦腰提溜在怀里,和她一样的李桂娘开始哭了,而沈思妍还在那里呼喝呢,她倒是打得不亦乐乎。 阮宝儿人小怎么也没法子挣开抓住她的人,只好干嚎,企图用可怜来博取同情。 她从小就长得水嫩可爱,这会子睁着大眼睛水汪汪的伸着小手拼命往外,不远处有人坎着了要过来了要帮忙,可是这些泼皮是这一代有名的拼命恶霸,手里头这时候已经掏出了凶器恶狠狠嚷嚷:“谁敢过来坏大爷的好事大爷饶不了他!” 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龇牙咧嘴那么一嚎,小市民们怕了,几个家伙也明白这么一闹肯定会有人去通知官府,坊间每时每刻都有巡察的巡检,如果不溜得快一定会遭殃,赶紧抱紧了小家伙要溜。 那一边小小年纪的思妍眼看着也要被抓住了但是毕竟这丫头泼辣难缠的很,李大心里头盘算着好歹有俩个被弄到手了,其中这个最小的看起来特别水灵一定可以买个好价格,虽然有点可惜没全捞到手,不过不能冒被抓的危险,于是便招呼自己兄弟:“走了走了,小心官府的人来,风紧了!” 这么一喊,配合惯了的几个兄弟哧溜一声从思妍的纠缠中退出来,其中的俩个抱紧了李桂娘和阮宝儿几个人像是说好的,一溜烟朝着几个不同的巷口就窜了出去。 沈思妍刚刚还在打得开心突然就失去了对手,耳边传来阮宝儿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哭叫声:“放开我,救命啊!” 后面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卡住了出不了声。 “宝儿!”思妍发觉出大事了,宝儿和桂娘被抓了这可怎么办! 她拔脚就追,可是黑咕隆咚一片,对方那是什么人,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追得着而且还是朝着直面八方走的就为了防止有人追来。 这下沈思妍真的怕了,一想到宝儿和李桂娘的下场,听爹说起过的几起拐卖妇女和儿童的案子的结果,老爹的叹息和惋惜状她就汗毛倒竖,这时候她才知道怕了,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是谁在哪里哭啊?”沈思妍正万般无奈和恐惧的哭着在巷口乱走,不远处有几个人陆续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个问道。 沈思妍一愣神,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对方走近了,借着坊口的灯火她一看居然是强子花子凌,后面是阮宝儿的哥哥阮天昊。 后面还有几个人,看不清楚也不认识。 这下子她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一把抱住了花子凌胳膊就是一通嚎:“强子哥,快去救宝儿和桂娘吧,她们被几个混混抓走了哇!” “啥啥啥?你说啥?”花子凌被沈思妍一头撞过来差点被撞翻,正要发火呢突然被她说得弄懵了。 一边的阮天昊皱眉:“那个臭丫头又惹什么祸了?” “不是哇,是被人抓走了啦,你们快想办法去救人,再不去就要完了啦!”沈思妍哭哭啼啼说得很不利索,花子凌不耐烦一把扯过她烦躁的问:“哭什么哭闭嘴,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啦!”今晚上本来是拉着一块读书的几个好友去自个家里头坐坐的,一时逛到夜市里贪玩晚了,没想到撞倒这么个事。 这要搁平时以沈思妍的性格花子凌这么凶的口吻她可是要闹脾气的,可是现在她完全没顾得上发火,抽抽噎噎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一听完沈思妍口齿不清的叙述俩个男孩子脸色发青了,后面的几个同学也不安起来:“天昊,那个说得是你妹妹么?呀,这可咋办啊,去叫大人吧,不不不,该去通知厢房巡检,可得快,不然就糟了!”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一带很多买卖小孩妇女的呢,我娘再三告诫我妹妹可不能随便出门!” “是啊,是啊,天昊你妹妹怎么这么晚还跑出来啊,家里头大人不管么?” 俩个男孩脸色更不好了,就听到花子凌一声吼:“闭嘴,天昊,你看怎么办?” 阮天昊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大一个平时性格最沉稳,一块学习的同一个私斋的同学大多已经以阮天昊为首,他学习很不错,思虑缜密,同龄人里他是难得的一个很受学院师生器重,在小学部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阮天昊虽然平时不待见这个妹妹,但是却并不代表不在意,到底是从小一块看大的,家里头那点嫌隙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他今年九岁了,明白很多事,今晚如果不赶快救出妹妹和李桂娘,一晚上后,这俩个女孩子就会很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去找刘癞子!他应该有办法!” 第十章 贼巢历险一 先不去表那阮天昊和花子凌如何找人救人,单表咱宝儿和桂娘,在黑暗的街道里头被人夹在腋下窜上跳下像只老鼠一样专挑那巷子深处跑,黑魆魆的不见个人影怪吓人的。 宝儿真的有些毛骨悚然感,尽管她算是清醒的,但是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她接触过的都是阳光的一面,突然面对这样的境遇,顿时有种手足无措感来。 曾经的心里优越感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有点后悔自己为何要逞能,一个四岁的娃跑上街头做买卖,愣谁都会看着扎眼,被人盯上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关键是这一下子要怎么摆脱这些恶人从而获得自由。 喊不成事,三转两转对方窝进个僻静的地方不由分说就往自己嘴里头塞了个臭烘烘的东西钳紧了她的身体,使得她即无法挣扎也无法大叫。 这些人果然是老手。 看处理妥当了,对方才恶狠狠扭了把她的脸蛋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头吓唬她道:“乖乖给老子听话,再玩花样老子剁了你个脚趾头反正这年头缠脚丫头多了,你少一个脚趾头还是能活的!” 宝儿不做声了,她听得出来,这话绝非威胁,自己盲目挣扎绝对不是聪明的行为! 没脚趾头太可怕了。 抓住宝儿的正是这帮子人里头的老大李大,李大本着优质肥羊要自己动手的原则自己抓着宝儿,一路来小家伙真是很会嚷嚷害他一路不敢走大道,烦了停下来威胁,果然还是有效的。 只是这娃娃也有些奇怪,不哭不闹,说不响就不响,也太好对付了吧。 他也就心里头过了一下,没多想,抓着肥羊继续往老巢走。 他们这帮子人的老巢就在城北演武场附近一个叫护国天王庙的地方,这里是个土俗祠,平日有些香火可是附近都是贫户散户,香油钱是少的可怜的,最多供些吃食,这一带可是临安的贫民区。 这里各色人等杂居,偷鸡,撮空,顽徒,破落户等等全都在这里聚集着,也是地下交易最大的买卖点。 一进入这里,便有股子难闻的味道,带着汗臭,尿马蚤,腐烂物的味道刺鼻的很,这里的人都是些地痞流氓穷苦人家,生活习惯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时这一带倾脚头也很少光顾怕惹上麻烦所以人体臭啊,粪水啊,垃圾啊什么的都没有及时处理聚集起来的气味可想而知。建筑明显破烂而没有规整,小土俗祠窝在个角落边,有些凄冷冷的扬着一点点烟火味,是日里头闲人来这里烧香拜土地神后留下的。 祠堂里头只有一个老苍头管着,这时候已经去里头睡下了,老人家聋了,一倒下后听不到任何动静,白便宜了这一帮子闲人。 这里头供着的一些吃食老苍头倒是不吃,却平白让这帮人祭了五脏庙,日里头外头乱窜,夜里头就在这里盘桓,有时候有了俩小钱,那就去填了低档私窠子里窑姐的裤裆,眠花宿柳些日子。 总之是一帮子流氓,特没啥道德底线可言。 等李大进了祠堂,早一步到了的几个混混引过来谄媚的喊老大,李大斜眼瞄了下四周:“另一头肥羊呢?” 正问着外头进来个人,高举着呜呜叫的李桂娘忙不迭道:“在这在这呢,老大!” 李大看看人,问对方:“猴子,尾巴没有沾吧?” 被称为猴子的瘦个子家伙赶紧道:“没呢,老大,猴子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李大挥挥手:“行,把俩头肥羊一块捆了,今朝太晚,牤子,去,去找丰妈妈,明朝来看货,这回货色不错,准能卖个好价钱,他妈上次那货色老虔婆只给了三十贯值个鸟用场,这一回弟兄们看着,不卖个百千两三四百贯的咱绝不松口!” 手下几个连声应和,牤子忙不迭去跑腿,另外几个照着老大吩咐把俩个姑娘捆严实了,又各自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坐下来歇息。 有个人拿出一坛子酒来,有人拿出几包花鸡腿,煎鹅事件,几个蓬鼓鼓的烧饼,一盘子肥油油的炖蹄子,大快朵颐起来。 看起来这些人顺走的不仅仅是宝儿和桂娘,也顺了不少吃食。 趁着这些人在那里吃的开心没空搭理俩个女孩子,宝儿挪动她的小身子凑近李桂娘,李桂娘和她一样被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只是还在呜呜的哭着,面上一片狼狈都是泪水。 宝儿用舌头顶了半天,好歹把那臭布头顶出口,深吸了口气,低声问:“桂娘,你没事吧?” 桂娘看她把自己堵嘴的布头顶出来不由急切起来,拗起身子朝着她激动的嗯嗯响,宝儿赶紧嘘了声:“别那么大声,小心被听到!” 桂娘一缩脖子,不敢做声了,不过眼泪可就更多了,她可和宝儿不同真是个孩子,平日里头胆又小,哪里承受得了这个事件,怕极了又没法子,只会哭,若不是那堵着的布,怕是她那个大嗓门非嚎得天昏地暗不可。 宝儿束缚着手脚也不好去安抚她,只是用牙齿叼住了那布头把它扯出来,堵着这东西既不卫生也不舒服,喘气都难过。 一拿开口中的东西,桂娘就弱弱喊了声:“宝儿!” 宝儿蹭蹭她,安慰道:“别怕,思妍会去找人救我们的,别怕!” “真的么?宝儿,什么时候啊?我想爹,想姆妈,我想回家!”桂娘哭得淅沥哗啦的,一想起来就难过,心里头有深深的恐惧,深怕回不去见不到家里人。 宝儿被她说得心里头也酸酸的,这时候谁不想家人啊,她也想英娘,姥姥,四毛他们,甚至连带想起三毛来,吵归吵啊,一家子人在一起总是好的,这时候想着三毛甚至觉得其实他人是不错的啦,又懂得孝敬父母,又会读书,又……唉,怎么突然顺眼了呢? “快了快了,桂娘,你放心,沈叔叔也会救我们的,我们爹娘都会来的,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不怕啊!”宝儿吸吸鼻子道,既是安慰桂娘也在安慰自己。 “下回阿拉再不敢这么晚出来了,姆妈说的对,囡囡不该老是往外厢跑会出事的,呜呜!”桂娘满心悔恨,连连想着当初姆妈怎么教育她的,这时候真后悔咋就不当回事呢? “嗯!”宝儿无精打采的和桂娘依靠着,她也悔啊,可是这时候悔也没用事情发生了,得往前看,现在最大的希望是沈思妍知道及时通知她爹,可别想着自己逞能就好。 “桂娘,救我们的人很快就回来的,我保证,但是咱现在不能急,得稳着些,你一会别再哭了让这些家伙听到烦起来会对我们不客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忍啊!”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装嫩,沉重地嘱咐着。 桂娘现在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是有些嘟囔:“人家才不是好汉,人家是女娃!” 宝儿一抽嘴角,应道:“行行行,咱是女娃所以更要忍,一会被打了可痛呢!” 桂娘不响了大概听进了,老老实实躺着不动。 这时候几个吃饱了的家伙站起来,有一个眼里头发花,趔趔趄趄的走过来找了块空地居然解裤头要撒尿,那就在俩个娃身边不远处可把宝儿和桂娘吓到了,宝儿还能忍着,这桂娘可一下子尖叫起来! 这地方本来还算安静,没有啥市场夜已降临又没啥店面早都熄了灯了,突然这么一声尖叫把外头晃悠的黄狗都给吓得吠叫起来,一下子又招了另外几头叫唤此起彼伏不消停起来。 这把那个喝醉酒撒尿的家伙吓得一泡尿憋回去了,也把还在吃的李大注意力引过来:“妈的叫什么?怎么回事啊?不是塞着的嘛?猴子你不赶紧堵住这俩丫头嘴,一会招人听见!” 撒尿的猴子赶紧捞起被扔在一边的布头就要重新塞过来,李桂娘拼命挣扎,嗷唔一口咬在了对方手背上。 “嗷,他娘的小东西又咬我,再咬你大爷我立马把你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信不信!”桂娘一路上没少给猴子折腾,这时候又给他惹了这些个麻烦事,他可也火了! “不要,叔叔我求求你了,放我们回去吧我娘会给你钱的不要卖我们好不好!”宝儿眼看着猴子要劈手去打桂娘,赶紧出声哀求。 “老大老大!赶紧的,丰妈妈让我带信给你,说明朝可能没空来看,今晚她又抽不开身,要不让你跑一趟先给验验货啥的?”这时候正好牤子进来大声嚷嚷了句。 几个人注意力转向了牤子,李大想了想犹豫:“这时候带个货在路上不安全,她那地方太招摇人太多,一贯不是她来看货的?” “唉,怕是有大事又舍不得新鲜货色,咱一张嘴您还不知道啊,小的可是吹了半天这回货色的肥美了,我看那老虔婆怕是馋牢死了舍不得,又脱不开身呢,你要不走一趟先说定个价也是好的,回头咱和另外几家比比呗,老大你不是常说要货比比啥许多家么?” “货比三家!蠢驴,行啦,我去先看看也好,若是她不要咱给别家,这回的货色不愁没销路,哼!”李大啐口唾沫星子,站起身又吩咐了句:“赶紧把人给我看好了,少根毛咱们兄弟可都别指望了!” 众兄弟应了,李大这才起身,叫着猴子和另外一个吃饱的家伙跟着自己一块去,留下还有七八个人看守着地盘。 李大之所以先赶着给丰妈妈看人端的是因为这个丰妈妈是少数几个出手大方的又荤腥不忌的私窠子老鸨,每次他有好货色给她的话,是最肯出钱的,也从来不问他们哪来的,所以每回有好东西要出售,李大第一个找的就是丰妈妈。 李大走了没多久,这帮人里头喝高的开始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有些大点的在讲着黄|色笑话,这要赶在平时宝儿一准听得乐呵,可是此时,她可真没这兴趣,心里盼着啥时候能有救星呢? 正想着呢,突然有一颗小石子砸在她脚边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颗砸过来砸到了她的脚踝。 这回她看清楚石头来处,她们被绑着扔在祠堂门口边,门关着,这时候喝高的家伙更是没有注意到门边动静。 来处正是祠堂右首边一个小槅扇,这些门窗都是纸糊的还都已经破落不堪,偌大的窗花间有个脑袋正在探头探脑呢。 如此熟悉不正是那花子凌么? 第十一章 贼巢历险二 花子凌出现在这里和刘癞子有关。 刘癞子是这片地带的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生活却并不顺利,寄生在草棚里住着,也没有女人照顾他的生活,实在是这个人长得有些渗人。 不过喜欢他的孩子不少,花子凌和阮天昊就是其中之一。 出了今晚这事,阮天昊当机立断让自己的同学护送着沈思妍去找她的爹赶紧来缉拿和追查,另一方面他们俩个就来找刘癞子,他虽然生活不如意,但是却在市井间很有威信,阮天昊觉得只有靠他也许能够尽快找到那些流窜的泼皮。 果然,等他们感到住在抱剑营附近的棚户里的刘癞子央求他想法子救救阮宝儿俩个女孩子的时候,他立刻就义不容辞带着俩个孩子就往城北赶。 以他的经验,如果阮宝儿俩个女孩子被人带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带到这一块。 几个人一进入这里,俩个男孩子就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0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由自主的捂住了口鼻,好重的气味。 刘癞子倒不在意自己家也没啥干净的,当先领着俩个孩子就穿过这些一个个的棚户,留意着动静。 果然,听到一个不太大的祠堂屋子里传出一声哀叫,然后是有人道:“妈的叫什么?怎么回事啊?不是塞着的嘛?猴子你不赶紧堵住这俩丫头嘴,一会招人听见!” 借着这个地方的建筑隔音不好的便利又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里面的动静,就听到阮宝儿那听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不要,叔叔我求求你了,放我们回去吧我娘会给你钱的不要卖我们好不好!” 听动静刘癞子明白是怎么一帮子人了。 当机立断他决定了下一步,李大这一帮子人里头虽然并不是很厉害,但是窜街耗子这个人有俩下子,比较狠,再加上这一带是他的巢|岤手下都在,人太多以他们三个人的力量不够救出俩个女娃再安全回去。 最好的办法是分散这些人,并且派人回去送信,等候官差来。 本来他让花子凌去送信的,平日这个家伙一贯动作利索跑得快,只是这一次,他怎么也不肯去一心要留下来救宝儿,再说他这黑灯瞎火摸进来心里头急没注意路,要再回去带人来也确实有些为难他。 阮天昊平时一贯沉稳,这一路记着路线,这下子也只得由他回去送信,临走嘱咐花子凌一定听话行事,子凌应了他这才转身就跑。 他在拼命往回跑,这边已经等不及了。 刘癞子这个人比较乖僻,虽然人挺好但是和官府不太合得来,他不愿意和官府打交道,所以他虽然让阮天昊回去送信,但是自己却没打算继续等。 他和花子凌一左一右潜伏在屋子外头,这时候看到那个牤子进去了,里头商量的意思很明显,李大带着几个人随后便离开了。 这可是绝佳机会,花子凌和刘癞子都意识到了。 刘癞子正在等候最佳时机,而花子凌在那破门窗口张望到俩个女孩子的位置,他试着让宝儿和桂娘发现自己。 宝儿果然聪明,看到石头立刻循着过来看到他。 花子凌朝着她挤了个鬼脸,咧开嘴示意她别出声。 宝儿挺配合,点点头,她这个动作别人没看到,但是就在她身边的桂娘看到了,顺着她目光看上去一下子看到露了半张脸在窗口上的花子凌。 这丫头可没有宝儿机灵不由得唔了一声,身子一动似乎就想和外头的子凌招呼示意。子凌一缩头躲了起来。 那群盯着的家伙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来,有人就骂道:“又乱叫屁啊,小猫□似的!” 有一个机灵点,站起身过来查看,“怎么回事?可别出事一会老大回来没了肥羊非宰了咱不可!” 他一动,俩个女孩就非常紧张,李桂娘很怕往宝儿身边挤,瞪着恐惧的眼睛哆嗦,对方一巴掌扯过来,上下仔细看清了绑着的东西很结实没有啥松动,又一巴掌推开她,然后往宝儿这边过来也要提溜起她来。 就在这时候,西面有人砸了块石头进来,几个家伙立刻被吸引了注意,面面相觑了下,不放心,剩下本来有七八个人又选了四个背靠背决定外头探探去。 几个人刚出去留下也就四五个,注意力都在自家兄弟出门的方向就见得角落里头哧溜一声窜进来一个黑影,躲在阴影里头朝着俩个丫头挥手。 正是那花子凌,他躲在祠堂里头正中供着的香案角落,另外几个人看不到他。 花子凌人看上去有些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这些年却跟着阮天昊一起习过武,练过架势,轻易人等近不了身,身手还是挺利落的。 他看到外头几个混混注意力不在这边,立刻示意俩个小姑娘靠近自己,他来帮着解开绳索。 这时候外头出去侦察的几个小混混在乌漆抹黑的外头看了一会没人,骂了声娘啐口唾沫星就要往回走,一个黑影一晃而过对着其中一个就是一拳头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栽倒在地。 “谁!”一个家伙仗着胆子大喝,被刘癞子抬起一脚就踢到裤裆里头叫爹哭娘的跳将起来。 外头立刻热闹起来,里头几个互相看看,站起身往外探看。 机不可失,宝儿捅捅桂娘示意她赶紧爬过去让子凌解开绳索。 李桂娘胆小,磨叽了下才被求生战胜又是爬又是挪好半天凑近了子凌,这一来去又磨叽掉一会时辰。 子凌三下五除二把桂娘绳索解开趁着这时刻宝儿也拼命往前挪,等快到了子凌已经解开桂娘的扶着她站起来,示意她先跑,朝后头小门走,自己就是沿着后头的小门进来的,又伸出手去解宝儿的。 这时间过了有些时候冷不丁那几个家伙中有人回头瞄一眼肥羊,立刻大呼:“该死的有人抢肥羊!” 这下子也没必要遮掩了子凌一把捞起没完全解开绳索的宝儿就跑。 “站住!”这些人可都是无赖混子,平日里头没啥收入靠着坑蒙拐骗的,最大的收入还是这个拐卖儿童,刚刚被刘癞子突然冒出来像个鬼魂一般横扫吓到了,但是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也就完全忘记害怕,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到手的鸭子飞了的。 几个家伙迅速朝着对方追去。 宝儿身上绳索没解开根本没法跑利索,被子凌用力拉着趔趄着往外跑,地面上横七竖八有不少杂物,夜里头黑着,祠堂里头只有一盏油灯,她一个趔趄就往前栽,被花子凌眼疾手快抱住了。 “没事吧宝儿!”子凌喊,黑黜黜的看不出来,子凌只好问,心里急啊,又担心。 “没事,强子哥,你先跑,快跑!”宝儿这会儿也不敢装小孩,眼看着身后有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扑过来,手中还操着个粗大的木棍呼呼砸了过来。 花子凌也不是吃素的,平时在刘癞子和学堂里头争强好胜学来的拳脚功夫并非一般,他嘿嘿一笑:“宝儿乖,不怕强子哥保护你!”夹住宝儿一转身,抄起一脚凌空飞踢,夸嚓一声就把那劈过来的木棒子踹成两截,没等那家伙反应过来顺势一勾脚借力回旋,一脚脖子勾在对方颈脖上狠狠踢了他一脚脖子,对方闷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紧接着花子凌抱住宝儿滴溜溜身子一转,朝着从右边扑过来的另外一个家伙一矮身半蹲距地,一直拳恶狠狠砸在对方心窝上只听到砰一声闷,迫得对方一口隔夜饭吐出来,仰面栽倒,花子凌一歪头躲过那腥臭叟气的秽物嘴里头嘟囔了句:“别弄脏你小爷新衣服!” 然后站起身,朝着剩下俩个家伙冷笑:“还来不?小爷我今天伺候着呢,不怕的上来尝尝小爷的老拳看够不够劲!” 这剩下的,可不是啥好汉,充其量不过是喽喽,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上,趁着这空挡,花子凌捞起宝儿小腰就跑,丫的这时候不跑是傻瓜了。 外头看到傻等着的李桂娘,花子凌提溜提溜挺沉的小家伙冲她喊了声:“跑啊,傻站着作甚?” 他其实也再没本事继续打,也就是三把斧的本事完了就撤。 花子凌倒也不担心刘癞子,临来前他就嘱咐过一旦打起来自管自救人就好救了就跑,不要等他。 花子凌当然不客气,夹个姑娘带个丫头的,也没法再顾着别人了。 一口气跑,一路上就听到夜里头狗汪汪吠,猫在屋顶打架呢,这一带平日里夜里其实并不消停,因为宵小之辈混杂,夜里头活计挺多,这赶着你做前半夜他做后半场的,谁家也不是善碴,当然都是各有小团体谁也不管谁,再穷困一点又不会欺负人的老实人,半夜里更是窝在家里头不敢出来看的。 所以这地方三不管的,你管你外头热闹,谁也不会出来看,黑夜是最好的舞台也是最好的掩盖师。 得嘞这三个小孩子憋足了劲跑出去老远,终于宝儿喊了声:“强子哥,放我下来勒死我了!” 花子凌这才意识到这提溜着不是个麻袋是人呢,一时忘记了跑的太欢了! 赶紧停下来,呼呼喘了口气放下宝儿,看看四周已经出了那城北偏远一带进了市区,可算是安全了,落后一步的李桂娘这时候好歹也赶上来,差点断气终于得到了解脱,一停下来赶不及说话连连喘。 等喘够了,这才来得及说了一句:“妈呀,真可怕,阿拉这算是跑出来了没有啊?” 花子凌嘿嘿一笑道:“有你强子哥在还不信么?” 李桂娘这才有时间露出个笑脸来,道:“强子哥你好厉害哟,真的好强!” 花子凌越发得意起来,一双细长的凤目眯成一条缝来,咯咯笑得样子在街坊夜市里那通明的烛火照过来有种妩媚的味道,小家伙这真是越大越有些祸害气息来了,他冲着桂娘和宝儿扬扬脖子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再来几个无赖阿拉照样能摆平,怎么样,要记得回了家谢我!” 桂娘被花子凌冲着自己那么一笑,腾一下脸红了,施施然低了头不响,只是嘟囔句:“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强子哥要啥谢礼?” 花子凌没听到那么蚊子叫般声音,觉得俩个女娃没回应他不够给面子,低下头凑近宝儿忝着脸道:“宝儿,强子哥厉害吧,你可得记着今朝我救了你,回头我可是要谢礼的!” 宝儿抽抽嘴角,总觉着这个花花强同学越来越妖精,恬不知耻的程度也有日趋增加的意思,听说在学堂,就他最有女学生缘,整个一个贾宝玉,还是妖孽版的,难道说他都是这么和身边女孩子打交道的? 宝儿嗤了声,颇有些不屑,这可令花子凌不满了,蹲下身和她平视:“宝儿,你强子哥不好么?我可是听说你被抓发了誓要救出你来的,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待见呢!” 得,一个自我意识很强悍的家伙! 宝儿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蹲在那里像个要好吃玩意的半大小子,倒也承认这家伙有些勇气能耐,咕噜噜转了转眯眼笑笑:“那可太谢谢强子哥了,强子哥好厉害呀,回头要是姆妈不责罚我,定会好好谢你的行不?” “咦,是,今晚这事可大发了呢,英姨怕是要生气的?”想想他不怕他家里头那个娘,却有些惧怕平日里头和和气气的英姨,想来想去,有些个不甘心,一挺胸膛道:“没事,强子哥陪着你帮你说话,英姨不会为难你,到时候你可得记着强子哥帮了你大忙!” “嗯,那当然,强子哥要什么礼呀?宝儿去准备就是!” “喏,香香就好,两个,一个谢我救你,一个谢我帮你说话,一边脸蛋来一口咋样?”花子凌涎着他那张过于秀气阴柔的脸蛋凑近去笑嘻嘻道。 别看他跑了这半夜,却依然有股子香喷喷味道,花姑平日里摆弄花草他这身衣服总是被花汁浸泡过带着清香味,这一点,倒还是花姑在大户人家做事时学来的习惯。 “你去死吧臭强子!”果然是狗改不了□花花强就没想过正经事,闻着香做事挺讨厌的,一巴掌拍过去后宝儿一扭身拉着还在继续腼腆的李桂娘就跑:“桂娘,咱走吧,别理这花花家伙他说的都是放屁,千万别信,会长耳痈的,真的!” “哎哎哎,不好这么说吧开个玩笑嘛,宝儿慢点走,小心摔着小姑奶奶!”花子凌忙不迭追上去,没追几步突然看到前面走过来一大帮子人,悉悉索索的还有刀鞘磨动的声响。 没等细看前面有人喊了:“宝儿,强子!桂娘!”不正是沈宽么,还有带头一个,却是那阮天昊! 第十二章 和好还是纠结? 这一晚上终于大家安全团聚。 见到沈宽,两个囡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尤其是桂娘,嚎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哟。 沈宽也是心疼,这几个女孩他看着长大,若是出了事可不跟自己小囡出事一样难过? 本来想着是不是训斥一下这几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结果一见面俩个女孩子那么一哭又心软了,尤其看宝儿那张漂亮可爱的脸蛋上挂着泪滴满脸糊糊样子谁都不忍心苛责,大老爷们的也不会哄,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还是阮天昊沉稳,一把抱过搂住沈宽脖子撒娇的宝儿,冷冷道:“行了小东西你也好意思闹,沈叔叔还要给你擦屁股去呢别缠着人家,强子,把桂娘带好,咱得赶回去见大人,姆妈还有二牛婶可等着心急死了!” 一句话下去,俩个女孩子不敢反驳,沈宽也得到了解脱,交代了俩个下属陪着一块回去,又嘱咐了下阮天昊俩个男孩路上小心,他还是比较放心阮天昊这个孩子的,又带着几个手下继续去抓捕那些罪犯。 阮天昊在沈宽面前倒还有礼,等他带人走了,这便板着张酷酷的脸面只让花子凌带着桂娘,自己带着宝儿回家,惜字如金,全身散发着一股子阴郁气息。 花子凌想来带这宝儿,便央道:“三毛哥,宝儿小,还是我背着吧,你带桂娘妹子好了!” 阮天昊斜眼睨了下他,花子凌一凛,老实不反对了。 偷眼看看宝儿,朝她安慰似得笑笑,示意一会再帮她说话,这时候谁都知道阮天昊气着呢,别看他才九岁,学堂里头都知道轻易不要惹阮天昊,尤其他生气的时候。 宝儿这时候倒不生气,反而乖乖搂住了阮天昊的脖子任他背上她,趁着夜黑俩个人贴着近,她小小声的喊着讨好自个这个哥:“哥,哥!” 阮天昊本不予理睬,但是被叫着烦了,不耐的回了声:“做啥事体,叫鬼啊!” “谢谢哥救了宝儿呀,宝儿刚才好怕,怕见不到姆妈,见不到阿嬢,见不到爹,还有哥哥们!”这是大实话,经历过这一晚,她深刻认识到她已经和这个家牢牢的牵袢在了一块,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比不上这种依靠感。 所以她这时候甚至觉得,和三毛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并没有啥大不了的,他能够及时的来救她不就说明了他还是挺在意她的嘛,到底一块生活了不少日子啦。 她也不计较这家伙一贯的坏脾气,好声好气诚心实意的道:“以前宝儿不懂事做错事情,还请哥哥别生气好不好?宝儿会很乖,再不惹你不高兴了行不?” 阮天昊闻言一愣神,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近在咫尺的,呵出来的气息就喷在他脖子上,头一次两个人离得那么近,这种感觉挺奇特,说不出啥滋味。 倒是这番说话口气可是和平日里头不太一样,俩个人打小见了面不是掐就是吵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和谁都能和平相处和这个女孩子就天生犯冲。 不过他不是个天生脾气不好的人,人家给了三份颜色,他也就回敬个五分。 算是软和了下口气,只是依然一本正经道:“吓到了?该,谁让你胆大包天的敢去市集做买卖的?姆妈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你就是不听吧,看你日后还敢不敢!” 对于阮天昊老气横秋的口吻阮宝儿忍了,小手拢了拢作嗲:“宝儿下回不敢了,再不敢了!” 对于宝儿的认罪态度满意的阮天昊哼了哼,继续沉默往前走。 夜市里头每一街每一巷都有各自琳琅满目的花样,灯火通明的街头人流如织,然而在这样的热闹里头,宝儿一行人却并没有为之停留,每一个人,尤其是俩个女孩子,迫切的希冀着快些回到家里头,钻进姆妈温暖的怀抱,和家人撒撒娇,承欢膝下这时候体现出了一种难能可贵来。 家里头的灯火,与这里全都是不同的,更温暖更恬静。 俩个大男孩背着俩个女孩子默默走着,灯火有时候照出一点影子,有时候又完全覆灭了影子,只是一种祥和慢慢滋养在彼此之间。 宝儿安静了会又不安于这么沉闷,想了想问:“哥,强子哥刚才很威风啊,把那些人打的淅沥哗啦的,你也会么?” 其实她挺好奇,这些功夫据说学堂里头有武师父教导,不过宋朝重文轻武武师父的课一贯冷清,但是听说花子凌和阮天昊却文武兼修,尤其是花子凌练了还不忘炫耀一下,阮天昊却从来不表露的。 阮天昊哼了下表示不屑,宝儿咕噜噜转了转眼珠子问:“哥,你也教教我呗?” 宝儿说到这,突然有些兴奋,扭了扭屁股小手揉啊揉的,肉肉的手滑过天昊的脖子,带给阮天昊一种异样的感觉,特不得劲的样子,怪怪的,他有些不耐烦这感觉,一皱眉:“别乱动,你这个小猪仔平时都吃啥了那么沉,还练呢,你练得动不?” “哥,人家不是猪仔,不要那么叫人家!”宝儿低声抗议了下,又道:“那你回头教我练练嘛,就不会胖胖的啦!” “切,你还是乖乖待着比较好,女孩子家学什么功夫,有事家里头有哥在,还有爹娘你怕啥!” “那,那要是今晚这事再发生呢?好歹有个本事防身不是?” “你还想有这事啊,老老实实在家给我待着,一天到晚外头疯,回头谁敢娶你,在家做老姑娘吧你!”阮天昊又开始训上了,宝儿闻言抽抽了下嘴角,这丫的小子自个不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家伙嘛,瞧训人的样,一板一眼的。 “人家才不嫁呢,哥你好讨厌!” “唉,我说三毛哥啊,好歹我身子可是被你家宝儿看光了的哟,如果被人家知道以后宝儿嫁别人也是不妥的吧,还是勉为其难我娶了你这个妹子吧,哈哈,她那么调皮的,估计找别家也难喏,我牺牲牺牲算了成不?”一旁跟着的花子凌闻言赶紧了几步,凑过来笑嘻嘻道。 阮天昊顺手就是一拳头捶过去捶得花子凌一阵乱咳,宝儿刚想说活该,就听到阮天昊冷冷道:“这丫头刮皮的要命你娶了她不是想短命吧,还是桂娘还适合些呢!” 花子凌背上的李桂娘一声不吭,大概早就羞红了脸蛋不敢响了。 阮宝儿再忍,不计较啊不计较,今晚想好了日后要和平相处的。 花子凌却还在笑,丝毫不在意道:“不怕不怕,三毛哥,姆妈打小就给我挂了一堆那啥长命百岁的玩意,年年去庙里头焚香祷告的,折寿这事绝对不会啦,短命不了的!宝儿是不?强子哥娶了你吧,反正你都看光强子哥了,对不?” 宝儿心里头翻了白眼道这家伙咋就对娶她这件事如此热衷了,小小年纪成天惦记着这些事,能有出息么? 没等她开口,阮天昊烦了脱口道:“强子你给我一边凉快去,她看遍你,我不也被看遍了,难不成我要娶她!” 空气里头安静了一下下,噗嗤身后听着可乐的俩个兵丁笑出声,花子凌也嘿嘿笑道:“三毛哥,不舍得呀,你想娶宝儿么?” “放屁,谁要娶这个一团小猪肉!”阮天昊正在为刚刚的话题闹脸红,被花子凌这么一调侃顿时恼羞了,一脱口道。 宝儿被阮天昊一口一个小猪叫出了情绪,人上辈子就是被叫小猪这辈子最恨这称呼了,有道是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她一拍阮天昊脑袋:“谁要你娶了,人家不是小猪好不好!” 阮天昊被这么突然一拍吓一跳,本来有点闹心这回更恼火:“给我安静些,笨蛋,你不是小猪咋就会被人惦记着卖了呢,回头看你怎么和姆妈交代!” 宝儿气急,更加乱动着企图跳下来:“我要下来不要你背,混蛋哥哥,人家才不是笨蛋,你才是,你个大混蛋大坏蛋!” 宝儿这么不顾一切的乱动令阮天昊一个趔趄差点就栽跟头,更恼了:“你给我老实点行不,成日里只会惹祸的不是笨蛋不是小猪是什么?再动,再动我就打你屁股了!”作势一拍宝儿屁股,双臂用力夹紧,以防她真跌落下来。 婶子可忍叔不可忍,怎么挣扎都下不去,宝儿火了,脑门一热低头张口朝着阮天昊脖子咬下去,就听到对方嗷唔一声叫,一甩脖子一松手,宝儿顺势就被板着一只胳膊摔下地去。 “你个小猪居然敢咬我!”阮天昊一抹脖子湿漉漉全是口水,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了阮宝儿的手臂把小家伙拧过来,照着她肉呼呼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个闯祸精闯了那么大祸居然还敢横,我看你皮痒对吧!” 宝儿嗷嗷乱叫拼命挣扎,屁股还是被火辣辣扇了下,更加不高兴啦,刚刚的誓言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谁说这家伙好的,谁说这家伙也还是在意她的,都是放屁,嗷,纯粹是个暴力狂。 “三毛大黑炭,你放开我,我要告诉姆妈你打我呜呜!” “切,今晚上你闯大祸了,小猪仔,姆妈也不会对你客气的,哼!”阮天昊毫不在意,扇了一巴掌后也不管舒不舒服像夹着包裹一样把宝儿夹在腋下提溜着就走,再没心思和她拗。 花子凌在后头看着直摇头:“哎哎哎,我说三毛哥,等我会,别走那么快呀,哎呀,你们俩个能不能别见面就吵啊,慢点哥,等等我!” 将背上的李桂娘往身上撑了撑,加快了脚步追前面那俩个闹的不亦说乎的兄妹。 阮宝儿被阮天昊像个包袱一样一路夹回了祈祥坊,英娘这时候和姥姥正慢心焦急的等待着呢,还有听到消息的二牛婶,沈思妍被她爹派了人送到她家里来通知了晚上发生的事情,她详细询问了三个女孩子干的好事,这会子正着急上火又忧心忡忡的。 二牛婶更是来回的在厅堂里挪步,一边跺脚骂骂咧咧:“死丫头,这个死丫头,胆子大了啊,回来看老娘不扒了她皮!” 老远听到阮宝儿的经典嚎叫声和阮天昊的骂声,几个大人心里头一惊,赶紧赶出去,正看到一前一后俩个大孩子和俩个小女孩回来了。 可算是放下了老大的心,一看女儿这可怜兮兮样,二牛婶早忘了自己的气先搂过女儿大嗓门的心肝肉儿的嚎,娘俩这时候倒是一个嗓门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英娘也心疼着宝儿,不过她更冷静先吩咐了让陪着回来的兵哥进屋喝口酒水吃点东西再走,自己一旁千恩万谢了会。 二牛婶眼看人回来了一心要给女儿去去晦气急着告辞了,回头又招呼花子凌过几天上门道谢,辞了别就回去了,英娘也不挽留,自己这也需要忙呢。 闹哄哄的把人给送的送,接的接,消停了,英娘赶紧把烧了的热水给斟满了木盆,又把早准备好了的新衣服新裤子都放在门口,招呼家里头其他的孩子去睡觉,抱起宝儿就进了澡房。 姥姥让几个男孩子去睡觉,花子凌说要回去了顺道送沈思妍回家去,姥姥也不多说,念道了声路上小心,可别贪玩之类的话,沈思妍虽然想和阮宝儿说句话,不过看阮家大人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老实的跟着花子凌走了。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十三章 挨批了 宝儿从见到英娘开始就不敢再大声嚷嚷了,心里头发虚,英娘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抱过她来又和大家忙碌了半天,然后就抱着她去澡房里洗浴。 这里的习俗,有了晦气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把随身衣物烧了算是去晦气。 她被抱着进澡房,通过娘的肩膀看向阮姥姥,姥姥只是冲她摇摇头,那个眼神颇有些责备,回头就又招呼几个孩子去睡觉了。 宝儿被英娘解了衣衫洗澡擦身,英娘只是低着头忙碌,也不说话,这沉默反而令阮宝儿更加的不安,她这个娘要说对她好,那是真没话说,有时候她甚至忘记了这个不是亲娘,不过,她也很清楚,英娘持家有方,家里头大大小小都发自内心的尊重她这不仅是人善的原因,还有她的威严。 要说这个家里头,宝儿最喜欢的,是姥姥,最尊敬的,就是英娘,爹阮平平时很少在家回来对她也是不错的,不过人老实,在媳妇面前一贯只做听从的份,所以一家子主心骨还是英娘。 你还别说,英娘没有什么让人怕的地方,平时也和气,不过,自有一套管家的法子,她道理很少讲,讲了就能服人。 阮宝儿觉得这个娘特像那现代的家庭主妇,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会持家会赚钱,这整个就是二十世纪一杰出的成功女性啊,她的偶像。 就像现在,她可以向姥姥撒娇,可以和阮天昊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就因为她不怕,可是,英娘不出声,她就蔫了,哎哟心里头像是有只小兔子,噗噗乱跳。 安静下来细细想想,今晚上的事纯粹是她的错,她是真装萝莉装昏头了。 不过她也不敢说话,平时她是不愿意再要人帮她洗澡的,不过今晚她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大气不敢喘。 英娘也不多话,只是给她洗了身子,里外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这才把她抱出去,又回头把她的衣服裤子收了收,拿出去烧了。 阮宝儿一个人在角落里期期艾艾的看着英娘忙进忙出憋红着小脸不敢出声,往里屋瞅瞅吧,阮姥姥也不在呢,她这时候特希望姥姥来给她说句话。 总算看到阮姥姥大概哄好了家里头另外几个孩子出来了,一掀帘子看到阮宝儿缩在屋角的小可怜样,摇摇头叹一声,这可让阮宝儿听到了,一回头看到她,立刻瘪了小嘴扑过来。 “阿嬢!”她一个劲往姥姥怀里钻,阮姥姥其实也气着又急了一晚,可算是这小祖宗没出大事,这会子看到小家伙塌着个脸蛋软软的喊,心里头又软了许多,把小家伙拢进怀里扭了把她肉肉的脸蛋:“侬各个小囡啊,哪能噶个刮皮(顽皮)!一天到晚轧闹猛,看把那娘老子气的!” “阿嬢!”宝儿再喊,还是像阮姥姥这样数落出来她比较好受,英娘一言不发的沉默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这时候英娘已经将衣服烧了又用水熄了火灰,塞在灶里头了,清理好一切,她走进来,看了阮宝儿和阮姥姥一眼,也不说话,卷了袖子要去倒木盆里的水。 阮宝儿扯扯姥姥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看着姥姥,阮姥姥朝她呶呶嘴,看她一副小可怜满是哀求的样子心里头不落忍,站了起来接过媳妇的活:“行啦行啦,忙一天了歇会吧,我来啊,去,去抱宝儿睡,窝头(丫头)吓瑟塌类(吓死了),这么一回怕是晚上梦魇着,做姆妈的多陪陪她啊!” 英娘看自己婆婆一眼,老人家拿眼示意,算是给自个孙女求情,婆婆开口了她也不好反对,应了:“那行姆妈,侬也别忙了,明朝我收拾,您也去困觉吧那么晚了!” “唉,好!”姥姥应了,卷了袖子把木盆里的水倒了,回头上了自己房间。 英娘也抱着阮宝儿回了房间。 平时姥姥和其他几个男孩子住的是二进那一间坐起左右的俩个房间,三进只有一个房间,英娘和阮平平时很少相聚,大多数就是英娘和宝儿一块睡。 英娘抱着宝儿上了床,吹了灯,悉悉索索的上床搂着宝儿轻轻拍着背就要睡了。 这时候宝儿哪里睡得着,左想想,右想想,还是决定道歉。 翻了个身,在黑暗里往英娘怀里头拱了拱:“姆妈,宝儿今天错了,侬不要生气好阀?” 好半天总算听到英娘道:“嗯,错在哪了?” 宝儿朝天想了想,纠结着道:“我不该和思妍她们一块撒谎,不该自个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不该让姆妈和阿嬢担心!” 英娘等了会,等宝儿似乎没话说了又问:“还有不?” 还有?宝儿又纠结了一下,似乎想不出来了。 英娘拧了下她的鼻子:“你刚刚怎么和你三毛哥闹起来的?一路大老远就听到你俩闹猛!” 说起这个来,宝儿觉得有气了:“哼,哥哥小气鬼,那么大了还要和宝儿计较,他还老打我屁股!” “今晚他那么辛苦老远去救侬,侬就这样子和他吵?宝儿,侬晓得侬哥跑了多少路一晚上?”英娘也不接女儿的气头,直接用冷静的口吻问道。 宝儿一愣,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黑暗里英娘伸出手指头戳戳小家伙的脑门心,没好气的道:“侬个小窝头,成日和哥哥闹,一天不气是不是就不安生?上次的事,侬也有错吧,有没有给哥哥道歉?明朝给我好好和哥说话,去,给他道歉去!” 别以为英娘护着阮宝儿没有原则了,她清楚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是倔,但是从来不发没道理的火,而闺女这脾气则是太活络了。 “上次侬阿哥是不该那么没轻重的就出手打侬,所以娘先不帮他说话,今朝就是侬不对了,三儿好歹那么辛苦把侬追回来,一身汗淋淋的,老辛苦啊,囡囡,侬知道要是过了今晚不救你,明早可就再也见不到娘了晓得阀!” 阮宝儿心里头一激灵,想起来被那几个臭兮兮的家伙抓住了恶狠狠的样子,她冷静下来很清楚,这些人逮她的目的无非是去卖了,即便是现代,如果被人贩子卖了那也会下场很惨,更不要说是这个时代了。 如果被卖到啥窑子里教坊里,日子哪有现在这般自由? 说起来,她确实没有好好和阮天昊说话过,不知道为啥她总是和他犯冲,可是回头现在想想到底她实际年龄比他大多了咋就那么没风度呢?英娘真的是很精明很清楚她和他俩个孩子谁对谁错,心里头明亮的很啊,要说起来她甚至更偏袒自己这个不是亲生的这更让她汗颜。 好吧,是她不对小鸡肚肠了,“娘,宝儿明日和哥哥道歉去!” 英娘笑了下,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人小心却不小,明白的很。 她倒是真喜欢这个看着古灵精怪又很贴心的女娃,要不咋都说女儿跟娘亲,男娃隔肚皮呢,几个男孩子成日皮的要死照顾起来老费劲了,可是宝儿打小就懂事,很少需要她操心,三岁起就懂得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吃饭穿衣什么都不用她多把手。 她忙的时候小家伙还懂得帮忙,人小小的却跑前跑后的都能搭把手,要她去玩她总是摇摇头说喜欢陪着娘,听着就心里头热乎乎的,倒个垃圾,捡个菜什么的能做的她都会抢着做,附近街坊邻居那个不夸她养了个好闺女? 家里头几个萝卜头有一半她懂事就好了。 就是这娃呀,有时候胆大了点,那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看着粉嘟嘟可爱你不知道她鬼主意多了,俩岁那年她愣能把个欺负李桂娘的大块头女孩子弄哭她就知道这丫头有多鬼,小娃子居然敢去逮毛毛虫放人家肚兜里,你说这要不要命。 这人小吧也算了淘气就淘气点,可是一想到日后这孩子可是要配人家的,太野了谁家要啊,可是贵人家的子女,要是没能够教育好可对不起恩人。 唉,有点伤脑筋哟,英娘有时候会烦恼的想,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学堂里上学,就怕她野惯了学堂里没人能降服住她,楚家似乎老太太挺喜欢她的,也许过俩年求她老人家允许去楚家给自家女公子办的学堂去学学,好歹人家是书香门第总能学到点东西。 阮宝儿可不知道她娘正在为她的未来操心呢,想想今天也是倒霉生意没做成,遗憾啊遗憾,看起来现在她还是太小了,真希望快些长大吧。 “娘,你说我要是给你弄点冰水卖生意好不好?”她还在念叨今晚没做成的生意呢。 听到这个话,英娘又想起今晚最大的一件事她要教育一下这闺女:“宝儿,你知道你今晚去卖的东西本是多少么?”这丫头可是让她吃惊,四岁呀,居然还敢自个去卖东西,不过估计沈家那丫头撺掇的主意多些,平时就她最会主动惹事,宝儿虽然皮,但是从来不主动找事。 但是思妍也说了,这酒水是小家伙调的,这倒是个本事,不过有些歪门邪道。 “,本啊!”宝儿望天,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不过她还真没算过呢。 英娘又戳她脑门心:“侬个鬼丫头,拿了厨房里多少东西了啊,一坛子蔷薇露果子酒,一罐牛奶,那些个水果蔬菜的,可知你那一坛子玩意要多少本么?你一坛子卖了多少钱?一千三百文是不是?你的本多少?两千三百文,你说说看,你亏了多少?” 黑暗里宝儿只觉脑门嗡嗡的,脸热烘烘的没地钻,哎呀她似乎根本就没算过这笔账好不?只想着赚外快了看到钱就昏头了,哪里想过这些? 英娘在黑暗里语重心长的道:“娘上次就和你说过,别老是仗着那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的,做人要实实在在才好,不能什么都凭着一个鬼主意,咱做生意也是,你看娘有过欺行霸市或者短斤缺两的活么?可是也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咱这是过日子,要算的清清楚楚才好,你以为你只是白拿了就可以不顾本钱,可是做生意不是永远都可以那么做的,否则这临安府哪里还能如此太平?还要那些行老团头干什么呢?可不是为了买卖公平,惠己及人么?” 第十四章 新的一天 一晚上阮宝儿被英娘实实在在教育了一番,这一晚可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一个生意场上的英娘的城府和实在。 英娘觉得阮宝儿还小,并没有说什么很大的道理也没有详细解释生意经,不过就是借着她昨晚的一坛子酒水教育了她一些简单道理,可是阮宝儿毕竟懂得更多些也曾经忽略了一些其实早知道的小道理,被英娘这么一说倒犹如醍醐灌顶。 做生意,并非那么简单,她日后可有的琢磨呢,不过英娘并不希望阮宝儿和她一样做个抛头露面的老板娘,到底好人家的女孩子还是最好老老实实在家里相夫教子的,所以她并没打算教宝儿学做生意,不过生意经里有些道理倒是和生活一样适用。 她更觉得自家这个囡囡似乎很喜欢摆弄吃的,嫁人的女子有一手好厨艺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她是有心日后好好教导阮宝儿做饭菜。 这一晚宝儿睡的有些不踏实,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以前过于看高了自己,其实在这个生活的时空里,她充其量还是一个没有真正经历过生活的人,柴米油盐酱醋茶虽然很俗,却是生活中不可少的东西,而她活在当下,就应该明白这些东西蕴含着很深刻的道理。 她的人生既然从头开始了,那就该安安心心的重新开始,穿越后啥轰轰烈烈的人生那是小说的杜撰,总的来说,大多数的人都是很平凡的,即便在现代,读了书拼文凭,还不是为了日后的一口饭?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要摆正心态安于现状,好好和英娘学做人做事,以后有个谋生的法子,在以后嘛,嫁人生子这个比较玄乎,慢慢再考虑。 小小的宝儿沉思了一下人生的重大走向,然后有了目标,就像许三多那样,好好活,就好。 想完了,她终于抵不住困,沉沉睡过去了。 不过睡得不是很安稳,晚上英娘半夜里听到小东西喃喃的在说着梦话,一时听不清,等她凑近了听了一会,不由搂紧了小家伙轻轻的在她脑门亲了一口。 第二天醒过来,日头早早晒屁股了,英娘自然是一大早就去准备采购了,家里头几个男孩子该读书的已经去了学堂。 不过阮天昊和花子凌一起都是因为今年有一大盛世,三年一次的解闱在今年八月十五日举行贡举应试,这将会是一次云集天下的大会试。 今年为了这次解试,临安城云集了天下的补士,大约光参加考试的就有十万人左右,再加上每个人好歹有一个家仆,那就是二三十万人云集在临安城,这样大的流动人口给临安的商机是无穷尽的,英娘这些日子应付这些应试子弟的饭食就够忙碌的。 这一年楚原白也要应试,他要考取临安大学的太学生额,这楚家长房长子楚原白的父亲楚毓去年从枢密院参知政事位置上致仕,就是为了给儿子让开大道,今年轮到他儿子应举,多少眼睛看着,不过这楚原白也是块读书的料,从月考中的成绩来说入太学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要应试,不需要考试的学子被提前放还归家,也所以这几日阮天昊和四毛五毛都会待在家里。 等宝儿悉悉索索穿好自己的小衣服出来,外面正热闹呢。 这几日临安城学习气氛浓郁,私营的街头巷尾那些个旅邸全面开放也是不够用的,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庙宇和道观,祠堂的山房也全面开放了,这才够迎接这些汇聚天下五湖的准士子们。 尽管有些住宿条件并不好但是服务态度都是很好的,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是否会有下一个朝廷要员,所以自然都是不敢怠慢,所以各家自备的伙食都不错,而因为供应不及,大多数邸店除了提供自备伙食外,还和外头的酒店,茶肆,分酒茶店,面食店,荤素从食店等等通力合作, 四司六局的人也忙得是焦头烂额的,一面要统筹各方的饭局,有些达官贵客家出来的少爷请客喝酒和同学偷闲游湖摆席饮宴的皆需要置办,还要开始准备闱试后的一次次谢师宴等大型酒会。 ?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1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英娘的酒楼虽然不大但是名声不错,又临着一些小的邸店,这里的餐饮不贵还精致,英娘手艺很好附近街坊的人都比较熟悉阮家铺子,如果有人问哪里吃食好,多半都会被熟悉的人指路到她家来。 所以近日英娘忙得脚朝天,家里头连小七都搭了把手,英娘还请牙人给雇佣了几个临时雇工,负责运送柴火酒坛子,生菜海鲜啥的货,她一般只是去看看货源讲好了几日内要啥东西签个契约报单,直接由各个行市送货上门。 店里头的大伯和厨师也多雇了个以便加把人手,而鉴于这些日子特殊需要,厢里衙司默许了各家酒肆饭店把门口的路给临搭个棚子扩张门面,一些买卖市食点心的铺子也搭上门口就门供应,随买随走的各色点心店随处可见。 等宝儿出了卧室门口,就看到阮天昊带着弟弟们在和姥姥一起忙呢,剥葱蒜,摘菜叶,分检螺蛳,外头还在吆喝着送果子,和一些小零嘴来,跑进跑出的好不热闹。 七毛正扭头刚好看到宝儿出来了,站起身来走过去,拉起宝儿的小手用差不多的奶音道:“宝儿起来啦,我也刚起来呢,姆妈让我等你一块吃早饭!” 宝儿嗯了声,阮姥姥早看到了从洗鱼的水里捞出手来在肚兜上擦了擦,道:“宝儿七毛,阿嬢带你去洗面汤店洗把脸漱了口,今朝要吃琐细(什么)早点?” 宝儿迷迷糊糊还有点发懵呢,随着姥姥牵起的手打了个大哈欠,就听到七毛已经在那里说:“七毛要吃灌肺炒肺,煎白肠,还有羊血粉羹。” 宝儿有些醒了,直翻白眼,大清早的吃那么油腻的东西怪不得这小七和她一般大是她俩个的面积,要说她也贪吃但是好歹从小还是比较有养生原则的,吃要吃的健康对不,大清早吃那些肠子油炸的东西,容易发育提前。 “阿嬢,宝儿要吃烧饼,馉饳,还有豆子粥!”宝儿道。 姥姥腰最近看起来更加弯了些,不过精神头一直很不错,闻言笑起来:“行,咱娃都胃口好!” 拉着宝儿先去了面汤店门口要了十文的面汤净面,本来平日里阮家自个用灶头烧水洗面的,不过近日来真是忙,没空热着灶头煮水,只好来这里洗面,本来一盆汤水要二十文一个人,不过是老街坊了,英娘平日里待街坊邻居都挺和气,饭前酒钱常有个赊账啥的,还常赶着往少了算,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了,互相都会给算便宜一些的。 这附近面汤铺子是个瞎眼老妪开的,一辈子没啥指望也就一个小铺子面过日子,姓欧,大家叫她欧瞎子,欧老娘,姥姥和她打了招呼,给了二十文钱,自个拿了置放在热炉子上的铜壶在俩个盆子里浇了水,大的洗面店铺里还有皂荚做的肥皂,胰子做的澡豆不下十余种提供,不过欧老娘这家面汤铺子小,没那么多花头,只有些皂荚,肥珠子和草木灰,那贵族用的澡豆是没有的。 即便是皂荚都是没有加任何香料的最廉价的猪牙皂荚,草木灰这类宝儿打死也不愿意用,洗着小脸蛋痛死了,自然选了这店里最好的肥珠子来洗面,算是比较膏润。 肥珠子是植物,叶如槐,子肥厚黑圆,洗起来比较滋润,相对其他十来文的肥皂来说这个最贵要二十五文,算起来宝儿比较喜欢古代这点,啥玩意都是纯天然做的,洗起来不担心有化学存留。 姥姥知道这孙女从小就讲究,也不计较,小七就没那么多讲究,只用那清水洗干净了,就巴巴盼着去早点摊头买早点的姥姥来。 而宝儿则取了自带的刷牙子,轻轻刮了舌面的舌垢,撅起嘴巴从铺子上的小花棱铜镜看了看,倒应了明代冯梦龙辑录的民歌集《童痴二弄》第八卷一首南方情歌里头唱的: 吃个镜子来里做眼,编筐着弗得个蓬尘,牙刷子只等你开口,绊头带来里缱筋,眉刷弗住介掠来掠去,刮舌又介掀嘴撩唇。 她现在的情形便是如此,掀开嘴巴,撩起唇来,伸出香舌,不过嘛,她张开嘴巴抹抹小牙齿,叹口气,这时代有一点不好就是没有柔软的牙刷,那刷牙子都是用马尾巴做的很硬,她这小||乳|牙经不起刷。 老老实实拿起漱口茶水哗啦啦漱了口,呸一声吐在街角的泔水桶中。 像一般小老百姓是用不起牙粉的,也就凑合着漱漱口而已,而且大多数市民起早是不刷牙滴。所以阮家虽然用得起牙粉但是作为一种奢侈品,阮家一贯不用,宝儿虽然觉得这个不太卫生,但是算算钱,若是每日用确实是一部不小的开销,也就没好意思开口用。 “宝儿,你叹啥气呀?”小七正饿得慌等得不耐烦了看宝儿一脸不满不由问了句,宝儿摇头没有回答,小家伙是不会明白一个淑女的烦恼的? 七毛很快被姥姥从早点铺带回来的灌肺粉羹给吸引了注意力,拿了一个油乎乎的灌肺就啃,倒也不忘了问宝儿要不,宝儿嫌弃的摇摇头,一手乖乖的被姥姥拉着,另一手提溜着粥和大油纸包的烧饼,姥姥则提溜着馉饳汤,粥和血粉羹置放着的食盒回了家。 等俩个小家伙的饭食放上餐桌,已经是上午辰时,算起来也该是早点铺最晚的营业时间,各家酒店则纷纷要开业了,英娘开始忙碌菜肴,大蒸锅里煮着沸腾的高汤水,四毛五毛乖乖回屋做供课,六毛三毛则在帮着洗菜,俩最小的就开始淅沥咕噜的吃早饭。 宝儿趁着吃饭当口偷偷瞄眼三毛阮天昊,这家伙四平八稳的在那里剥蚕豆,英娘有时候招呼一声他还要去帮着卸货接收陆续送来的酒,并且给算清楚交接的货物斤两和结算钱财。 一家子也就英娘和三毛可以干这活,所以自然他也挺忙。 不知道他啥时候有空可以听她道歉呢?宝儿想着。 “宝儿,你要吃煎白肠么?最后一块了!”七毛在一边问她,姥姥买了三块,他馋嘴都想吃,不过七毛还是比较想着妹妹的,决定问了再吃。 宝儿已经把半两馉饳,一小碗豆子粥就着家里头的腌菜萝卜和一块蒸饼给吃完了,摇摇头她那小肚子挺饱的不想再吃,七毛挺高兴啊呜一口把最后的美食吞进口里吃的满嘴冒油花。 姥姥正端着一大盆污水要出去倒,看见俩小家伙吃完了赶紧过来用围兜给俩个孩子擦嘴抹手,宝儿趁隙瞄到阮天昊终于把酒钱算妥当了回了英娘,又回来继续剥豆子了。 她瞅准了时间仰头避开阮姥姥继续蹂躏她脸蛋的肚兜布,屁颠颠的往三毛边蹭去。 “哥!”她喊道。 第十五章 很难调和的俩个人 阮天昊正在忙,也没空理睬,宝儿没泄气,继续又喊道:“哥,哥!” 这下阮天昊想装没听到也不行了,微微皱了皱眉,没好气的应道:“干嘛啦!” 面对小大人的这种态度,阮宝儿提醒自己要保持大度从容,不要计较,因为昨晚上她想过了,好歹她实际上心理年龄比这位大了那么多,实在不该老是和他计较得失,英娘说得对,她怎么说也是他救出来的她都没有道过谢,这是不对的。 我不气我不气,阮宝儿拼命和自己做心理安慰,又努力做出一副客气的笑脸来:“哥,你还在生气呀,宝儿和你道歉行不?昨晚对不起,是宝儿不对,您大人大量不生气行不?” 阮天昊斜睨一眼小妮子,看她难得一脸正经谦恭,可是昨晚上不也是如此么,前一秒明明说得好好的,后一秒就遭了,谁弄得准这丫头啥时候又会炸毛呢? 脖子上那牙印,今早上他还看见呢。 他把脸一正,还不算很高的身板挺得直直的,露出一点点不屑来:“行了行了我没空和你生气,一边玩去吧别来打搅我!” 阮宝儿抽抽嘴角,继续努力扮小孩:“那,哥哥你要说原谅宝儿了嘛,宝儿谢谢你昨晚和强子哥一块救了宝儿,哥哥辛苦啦!还有,宝儿向你道歉,上次宝儿不该看你洗澡,对不起!我没看到你的光屁股,真的。” 阮天昊眉毛抖了抖,差点把手里头的蚕豆给扔出去,他咳了一声,继续摆正姿势干活,头都不抬又不做声了。 阮宝儿纳闷的看着这家伙,心里头嘀咕:这家伙打小就是个闷葫芦的脾气还很犟,一天到晚家里说话不超过十句,尤其是和她,她就不明白了,家里头大大小小谁都喜欢她,为啥偏就是这个家伙从来不给好脸色,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老是和他过不去吧。 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自从他开始读书,听闻书院里的夫子甚至山长都很喜欢他,和楚原白并称书院三杰,当然,还有一个是花子凌,所以这家伙平日里就一个字,酷,文士那种酸腐倒还没有但是清高冷酷倒是学了个里外里,因为没有再像小时候还在楚家村时那样,老是被带到屋外养着,皮肤就不再是那么黑,显得古铜色了点,脸上的五官开了些比以前看起来要深邃,奇怪他既不像阮平也不像英娘,颇有点自成一派的味道,比寻常的同龄人要高些显然日后个子不矮。 总之一句话,这家伙是个实木棍子掉地上也是个闷声,反正阮宝儿不太欣赏他这种高昂头颅看人的样子,比起他这种闷,她更欣赏楚家哥哥楚原白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这才是一个优秀的未来大好青年精英人士的形象。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是答应了娘要和他道歉的,必须听到他承认原谅他的话。 于是只好继续扯他衣角:“哥,你原谅我了没?宝儿是真心和你道歉的哟,你说一句话嘛!” 阮天昊一皱眉,刚要开口,外头花子凌呼啦啦跑着进来,捧着个一簇好大的花,老远看到阮宝儿就嚷嚷:“哎哟,宝儿,快,快看强子哥给你带啥来啦?” 呼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人被那大捧的花遮住了他细高的个头,等他站定了,一歪头从边上露出脸蛋来,眯起那双像极了他娘的桃花媚眼,笑眯眯道:“看,宝儿好看不?娘听说你昨晚受惊了让我送过来的,你闻闻香不?” 花子凌将那一捧子大朵大朵的花递给一边的阮天昊:“三毛哥,快帮我接着我拿不过了!” 阮天昊一拢眉,想说话却被那一堆的花给顶着了无奈只好起身把花接过来,嘟囔着:“一个小丫头,花姨那么破费干嘛真是的!” 花子凌没听到,一个劲拉过阮宝儿的手指着那花道:“这是佩兰,这是茅香,这是茉莉,娘说这些都可以安神,回头给你插个小瓶子置屋里头去。”说着,又从怀里头摸出个香囊来:“这里还有个香囊,是娘昨晚赶做的,用茉莉加了辛夷、佩兰、茅香、花椒、桂皮、杜衡好多种合在里头,听说可以解惊安神啦,你闻闻,喜欢不?” 香囊是用绍兴的绢纱素丝做的,用手工绣了几朵精细的栀子海棠花在上面很有点匠心,里头透过薄薄的纱可以看到和闻到厚厚的干花透出来的香,不得不说在花色和心思上,花姑是个很有心思的女人。 宝儿自然是打心眼里喜欢,接过来甜滋滋回了句:“谢谢强子哥,也谢谢花姨,我很喜欢啦!” 花子凌看宝儿喜欢雀跃心里头高兴,拉过她小手问:“昨晚上受惊了,还怕不?” 阮宝儿眯着眼睛闻着香囊正满心喜欢,脱口道:“不怕,有强子哥在嘛!” 这么一说可把花子凌那小家伙心里头的英雄气概给大大的鼓舞了,一挺细麻杆似地胸膛得意洋洋,顺势蹲下身把宝儿抱起来,也不在意她身子虽然小还是挺沉的:“宝儿真是乖,走,强子哥带你去逛街玩!” 回头又招呼上阮天昊:“三毛哥,一起去街上逛逛吧,近日有游街呢!” 阮天昊瞅着阮宝儿高高兴兴揽着花子凌的脖子特别起劲,心里头不爽,瞪了眼她道:“有什么好看的每日都是如此,你抱着这小肥猪也不嫌重,一会出去不被她烦死才怪呢!” “不重,宝儿挺懂事的,三毛哥,御街这俩月都有教习车象游街,听说有头大白象特好看,去看看呗!宝儿你要看吧!”花子凌笑嘻嘻问怀里的宝儿。 阮宝儿一听就满眼放光,这种事情可不是轻易可以看到的,大街游行啊,前世这种也就狂欢节看得到可惜她没机会看到过,这可是难逢呢。 一个劲拍手:“好好好,去嘛去嘛!” 眼看着阮宝儿如此乐意难得没有和他板着脸不理不睬,花子凌觉得真是不容易,平日里这丫头不知为何总是不太给他好脸色,拿眼斜着看他,不论他如何讨好,真正难得小家伙今天那么抬举他,看来是做对了。 “是啊,三毛哥,去吧,这几日夫子好不容易给假,不玩玩岂不可惜!”他这么想,更是起劲的撺掇阮天昊起来。 阮天昊看他那样扯了下嘴角边,颇有点不屑,但是又不说啥,只是道:“要去街上你们得去问问娘,看她许不许吧!” 花子凌也没多想,抱着阮宝儿往外头找英娘,和她说了要去看游街的事情,没曾想平日里好说话的英娘今日却断然否决:“不行,昨儿个刚闹腾了一晚还不消停会?强子你别成日里外头晃悠,也不多想想你姆妈,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那么多事情也没看她喊一声,可是毕竟有年岁了你这个独子也该懂事帮帮手了,宝儿还小,去那么人挤人的地方万一又像昨晚那样一会又出事!” 英娘主要也是被昨晚的事弄怕了,最近事多顾不得家里几个小的,宝儿出了这事也把她吓到了,一想到万一追不回来她可要成了千古罪人了,养了宝儿四年这孩子相当讨喜,知心,现在不仅因为为了报恩,更是真心疼爱这个懂事的孩子,要不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家里头几个萝卜头谁也没有这个闺女懂事可心,别看她有时候有些调皮,可是没一个有她那么好养活,还懂的讨她欢心的。 昨晚上小家伙睡了说梦话呢,喊着姆妈和阿嬢一个劲说对不起,说是没能够攒够钱买那些个有名头的物事,数落着那些东西竟然头头是道,想来是念叨了有一阵子了,怪不得每次带她去御街小家伙总是趴在那些有名的铺子里好半天眼里头带着研究,可是又不说要啥,问了也只是摇头,还本来想那些精贵的东西太贵了孩子小还是不要买,等以后做嫁妆时裁剪些个,却原来这孩子赚那些歪门邪道的钱也不是真淘气而是想要孝敬家里大人那些名贵的东西,那时候她心里头就酸酸的抱着宝儿舍不得放手,心里头更是后怕晚上要是真给人抓了去卖了可让她怎么活? 无论如何这几日不许再让丫头独自上街去,这花子凌平时也是个让人操心的主,可没那么放心让他带着,俩个只会闯祸的一出去,指不定又闹出啥事来。 英娘这么严肃的不予认同,花子凌也不敢多话了,平时他尽管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个娘他常没好口气,可是唯独对阮三毛这个娘挺畏惧,眼看不是能够说得通,心里头虽然懊恼,也无可奈何。 放下了阮宝儿看小家伙嘟着嘴不高兴,他也不爽,可是又不好多话,只是蹲下身再三保证日后一定有机会带她出去玩,才低着脑袋丧气地回家去了。 阮宝儿看上街事泡汤心里头很不高兴,不过她也明白昨晚那事把家里头人吓到了,她也不敢这时候撒娇,心里头虚着呢,听说思妍也被她老爹禁足了,李桂娘更是吓到了一径哭,二牛婶怕她被煞到了一大早还去庙里头给烧香请符去了。 这事是她起来后姥姥告诉她的,又嘱咐她近日乖一些莫再惹事了,所以她没法子,耷拉着脑袋迈着小短腿回里屋。 经过阮天昊身边,阮天昊看到宝儿这副蔫了的样子倒心里头乐了,他早猜到自个娘是不会允许的,也不拆穿,就是想看这丫头吃瘪,谁让她成天一副精灵鬼得意洋洋的样子。 “嘿嘿,出不去吧!”他心里头得意了,到底还是孩子,藏不住事,不由笑着刺了句。 宝儿猛一回头正好看到阮天昊平时摆酷的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没能够收住,本来想好了不再计较的心一下子不得劲起来,考,这小子不是不会乐,就是喜欢看她吃瘪才乐,这叫什么人那! 头脑一热,嗷一声扑过去,肉肉的小身板重重压在了阮天昊身上,阮天昊猝不及防,就被这一股子肉弹冲击地坐不稳凳子扑到在地。 这一日,正在外头招呼忙着指挥店伙计,招呼客人的英娘和阮姥姥以及众位客官们就听到屋后头传来一阵哀嚎,夹杂着一个奶声奶气却又充满愤怒的怒骂,不绝于耳。 第十六章 扩大铺子 英娘正要往后面坐起间里看去,就在门槛被一个掀开竹帘子冲出来的身子给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是自己的儿子三毛又看着他急吼吼冲出了店门连头都不回。 英娘纳闷,往屋里头去看了看,没看到本该在屋里的宝儿,刚刚明明听到小家伙叽叽喳喳的闹腾声,想了想又往最里面的卧室里走,才在那最后头的卧房里的床上看到床头被面地下窝着的一团小东西。 她不由笑了笑,喊了声:“宝儿?” 一团东西抖了抖,不动。 “宝儿?!”英娘又喊,宝儿从那被窝下发出一声余怒未消的哼哼声,就是不响。 英娘咧开嘴,迈步走过去抱住被团:“宝儿,大白天的窝在里面作甚?还不快出来?”说着就要去掀被子,可是底下的小家伙死活不给掀开来,还闹:“不,不嘛,我就是不出来,娘你别管我,我困!” “作死!大白天的困啥呀,出来,脏兮兮鞋也不脱就往被窝里拱,娘可是昨天才洗的被面!”英娘不由分说用力把被子给掀起来,一把拽住了要往下溜的小东西。 “跑什么呢小囡,过来给娘看看,刚刚又和你哥闹什么了?”英娘说着抱起了宝儿,阮宝儿毕竟年纪小挣不过自个的娘,被她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等她看清了不由噗嗤一笑,怪不得囡不肯见人呢,平日里漂亮粉嫩的脸蛋上满是印迹,红的白的黑的全都是也不知道是啥玩意染的,鼻头红红肿肿的,活像个大花猫又像是头小猪。 一看自个娘都笑了阮宝儿更是不依,扑过去直往怀里头转:“姆妈,姆妈!” “呵呵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来,娘给你洗洗去,这脸花的,可糟蹋了咱囡囡的好相貌了!”英娘把宝儿抱起来往外间走,找了水,那帕子沾了水给她抹,一边问:“宝儿这是咋弄的啊?” 阮宝儿没好气的道:“除了三毛那个大坏蛋,还能是谁?” “三毛是你哥,可不能这么说他!” “切,才不是,哪有哥哥这么戏弄妹妹的,我才不认他是哥哥呢,大坏蛋就是大坏蛋,嗷!”阮宝儿涨红了脸蛋愤懑的道,顺带挥舞了下肉呼呼的小拳头。 英娘摇头,对于自家俩个冤家也是无可奈何,“你俩个呀,一歇歇不闹就不舒坦,侬个女孩子成日里和哥哥闹什么那么起劲?” “姆妈,是他先惹我的,你也不说说他!” “是,今儿个是侬,可是昨儿个呢?上回呢?对了,娘还记得侬有回把你哥拿回来做的功课都给乱图乱花,让他好生挨了先生一顿戒尺,忘了么?”英娘边给阮宝儿擦拭脸蛋一边点了点她脑门笑道。 那一次夫子学堂布置破句作业,三毛带回家做完后上交却被夫子大骂一顿竖子乱尔,摔了本子给他看,《大学》序中有: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被断成了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论语》中朝闻道夕死可矣被断成朝闻道夕(盗席)死可以!害的三毛被斥责一通好生打了一顿,回来就朝宝儿发了飙! 那啥,也就宝儿晚上碰过他本子,那歪歪扭扭的蝌蚪,正是宝儿的杰作! 说起来林立种种这么些年,她和他闹得事还真不少,不怪阮三毛不待见这妹妹,实在是阮宝儿太能制造事端,对别人的事端总是好的,不知道为何这俩个之间却总是不太愉快。 英娘给小家伙擦干净脸蛋,这时候外头有人就喊她了,听起来是隔壁二牛婶子的大嗓门:“阮家的,阮家的!” 英娘赶紧应了,把阮宝儿放下来,拧了拧她的红鼻头道:“侬啊,乖乖的在屋里头玩,莫再闹腾了,姆妈去去就来!” 二牛婶来找英娘是因为近日来有了件大好的事情,鉴于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试举,年头有有丰收迹象,所以就有不定期下宽恩大颁,不仅常有寻常的减免临安岁贡和苗税,今年还减免了五月的商税以宽纾民力,这几日又有颁降皇榜,给赐军民和各关会二十万贯文,租赁房屋的各个商铺一贯减除三百,也就是说这又可以节省下好大一笔开销。 这也就是像杭郡因为是驻跸之地,各种特殊待遇很多,不过对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手头有了闲钱,也就可以更多的发展生活事业。 有了钱,英娘就寻思着要给家里头改善条件和扩大经营了。 说起来这阮三毛,在读书上确实少年得志,颇有些才名,当年一架打出了楚惠堂,倒被招进了楚家私塾,后来读了一年就和花家小子花子陵被私塾的教喻推荐到了楚家设在临安府吴山半山坡的淳风书院。 说起淳风书院,那是江南远近闻名的私家义学,自范仲淹当年首创办私家学府后,各地世族官绅皆有办义学之举,大大小小遍布天下,其中有名的不下十家,聚集了天下鸿儒,所以除了官办州县的大小学外,这些私家义学便是天下人家最向往的学堂。 阮家四毛五毛读的还是楚家私塾,只有三毛能够得此殊荣,淳风书院的待遇也是一流的,食宿都是免费的,也使得阮家和花家省了不少钱力,他们家也一下子在祈祥坊出了小名,说起这俩个小子,那是有说不尽的话题,当年阮家三毛他那些英雄事迹那可又是被添油加醋的编排了一通了。 祈祥坊里老老少少对阮家大儿子和花寡妇的儿子现在是满口好话,大宋朝读书人地位最高,俩小子现在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女婿人选,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不少风流债了,唯独在阮宝儿这里,俩个人也算是从小一块认识到大太熟悉彼此,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他们充满敬佩。 不过这家里头读书的人多了,也就需要个更好的经济条件和住宿条件了,而且,生活总是要往前看的,没有人喜欢日子不好,所以,英娘这些日子就寻思着要不要扩展一下家里头的店面规模和住宿规模。 家里头除了三毛现在有地方提供食宿外,余下的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得在家里头住着,小时候还可以挤挤,这日子一天天过人一天天大了,也得考虑各自有个房间什么的,尤其是宝儿,总不能老是和家里俩大人挤着住,好歹是个闺女需要个闺房不是? 二牛婶给带了了一个消息,她熟识的一个牙人手里有一户人家要搬离临安回老家养老,急着脱手手头的房产,地址在大街东一带左二厢所管地带教睦坊里,沿街一排三间的屋子,到底三进的独立院落,还有个天井和小院子,相当的怡人。 二牛婶知道英娘想要换一个地方开更大的店面,自个也想着要置办个大一些的地方住,所以一直托着牙人给留意着,这下子有了地方,她寻思着对自己来说有些花销太大供不起,就来问问英娘有没有心思。 英娘和二牛婶一块和牙人去了那户人家看了房子,里外布置和位置都非常理想,唯独就是价格高了些有些超过预算了。 到底是御街的附近巷坊,四周都是些高门大户,这是临安中心一带,最重要的是,大瓦子就在这一带,人气旺,自然地价要贵一些,这里一旦真买下了倒不必在乎日后的生意,都是肯花钱的主住在附近,牙人和主人家都这个意思,英娘也知道在理,不过一下子要她拿出千贯的钱两相当于一百三十两左右的银子确实是笔不小的费用。 思来想去的犹豫着,到家里头和自个婆婆算计商量了半天,就是觉得一下子凑不足这份钱,但是地段和门面都很不错错过了又可惜。 宝儿在一旁听着留了意,迈着她的小短腿到里屋自个的小财箱里去捣鼓半天,打小宝儿因为讨喜走到哪里都有人送东西,尤其是楚家,老太太太太们不知道逢年过节的送过多少小玩意,英娘给小家伙弄了一个百宝箱,收集放置着她的这些值钱玩意。 英娘的意思是要给她日后攒私房钱和嫁妆钱的,不过今天宝儿听说了英娘的打算后觉得这时候更需要钱,日后店面扩大了赚多了还愁收不回老本么? 经济时代金钱是要滚动才会有收益的,这一点,英娘懂,宝儿也懂。 当然,她不好表现的如此明理,毕竟自个还是一个屁大的娃,只是捧着这剔红娃娃闹龙门的盒子嗨哟嗨哟的提溜到外间娘和姥姥面前,哗啦啦把那些个小金锞子,银锞子,如意,玉器等都推到娘面前,咪咪笑着道:“姆妈,给您!” 英娘和阮姥姥有些纳闷,瞅着小囡问:“宝儿啊,你把这些个东西拿出来要作甚?” “给姆妈啊,姆妈要钱用!”宝儿用稚嫩的口吻表达意思,她知道英娘一定明白意思。 英娘果然明白过来,不由心里头即高兴娃的懂事又酸涩这么点大的小人居然懂得给家里头捐钱:“不行,宝儿乖,这钱日后有大用场,姆妈不可以动,宝儿也不好动,收回去啊,乖!”说着英娘就要给她归拢回去。 宝儿急了,一把拢住了不让英娘收,眼巴巴瞅着姥姥:“阿嬢!” 说起来,阮家确实负担不轻的,除了阮宝儿是个女孩子,上头有五个哥哥,大宋尤其在临安城,男孩子首选第一要做的就是上学,入蒙学一般六岁最晚八岁,今年初四毛和五毛满八岁了再拖不得,都已经上了学堂,这笔学费就需要很大的花销,尽管有楚家二少爷和阮三毛交好给了不少方便,依然上了楚家私塾,可是束脩是不可以省的,连带着还有日常吃食,每年至少也得裁剪一套新衣,眼看着六毛明年也要八岁了,若是只靠小本经营花销入不敷出,怎么的也必须扩大经营。 如果去当铺典当或者借贷,最低也得三分利,一年的收入可就要泰半给了人家,英娘也是愁这点才犹豫着没能下手借贷盘店。 阮姥姥看着宝儿死扒着就是不肯放手,小脸蛋憋得通红,眼里头还隐隐有了泪水,就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搂紧了亲了口笑道:“哎哟我们家的宝贝囡囡哟,可真懂事,这样吧,英娘,就用着吧,亏得囡囡那么有心,不用了她怕是不肯消停的,娘虽然不太懂不过这些年也看着学会了一点什么利啊啥的,这外头不也有个典当计利的嘛,要不你就当是和宝儿借的,回头多加点利息给宝儿还回来就是了!” 到底是过来人看的多了,尽管姥姥不懂经营不懂什么叫资金流动,但是凭着基本的判断说出来的话是相当准确在理的。 英娘想了想,觉得姥姥说的没错,这些东西放着攒确实也攒不了多少,回头若是扩大了店面真开起来了,她加倍赚回来也就是了。 想到此,英娘这才松了口,点头答应了。 八月前,英娘和牙人以及店主交接了钱财,填写了契约,往衙门备了份,银货两讫,拿到了房子。 然后就开始热热闹闹的装修和搬店面了。 第十七章 阮家新事业 一修,阮家正式将阮家铺子搬迁到了教睦坊学子巷里,临安城里大多数人家都不开灶,所以一旦有新铺子总是喜欢趁着新鲜去凑热闹,这种热闹甚至都不需要宣传,靠是口口相传口碑,一旦第一形象好,那么日后生意不怕不好。 这第一日开业最最要紧,所以阮家连带着阮平也赶回来帮忙,开业那天特别热闹。 门面楼层有二层,没有那中心大酒楼五楼气派,不这门口海藻如意祥和纹饰雕花门楼子做成了牌楼式样,外面看起来是三间四柱式单檐牌楼,远远望去极具气势,高可有三层味道,两边飞檐吞云吐气,倒很符合学子巷这一代大户出生人喜欢气势高人一等味道。 牌楼下匾额上方有一排雕龙形挑头红绿杈子伸出,口中挂着长条招牌旌旗,全都一水红布绸镶边,下面绦环精雕细琢繁缛花纹围绕着大匾额上书着“元昊楼”名字,还是去取了阮姓一边以及大儿子名字里一字做名头,请楚原白给提字,说起来楚家这少爷一手好字而且名头颇响,这一次会试当有出息,所以是题字不二人选。 推开雕着招财进宝如意八宝图案障水板上面是卍字纹格眼四扇门楼,英娘照着行内规矩把店门口修色彩缤纷,门首俱是彩画欢门,中间绯绿幕帘,帖金红纱栀子灯沿着走道廊庑挂满了天井,彩绸做稠纱灯笼迎风招展映照人满脸通红喜气洋洋。 这一日英娘还请了四司六局人来楼中做客,以便拉拢这些人日后好有机会将客源引进到店里头来置办宴席酒会,虽然花费不少,但是这也是一种投资,这些人是负责京城内为各家组织酒会宴请朋友官营机构,攀上交情日后有生意就是进账了。 爆竹声声中,这一日分外红火,总来说,英娘这一次办已不是普通茶酒铺子而是有些名头酒楼,店面大了雇请员工也多了,虽然支出大了,但是菜肴品种,卖相,以及名头更大更多更丰盛,卖价格也可以更高,中间差价大了收入自然好。 这一日,门口聚集人气旺盛,随之而来各色闲人也多了,比如那看到有富贵人家来就招呼除了大伯,还有些拉扯皮条“闲汉”换汤斟酒唱歌献酒“厮波”,冬日里在门口等着人招呼进去烫酒“漕唆”散卖果子香药等零嘴“散暂”这些人虽然闹腾但是却也给店里头带来了人气,省下不少雇佣钱,久而久之,人多了大家都有收入。 反正这开业一日真正是忙煞了人,等大家伙散去已是午夜时分,收了铺子归置了东西,阮平看自家娘子和老娘都是一脸倦容边让她们各自去歇息歇息,自卷了袖子开始收拾残局。 一日下来光消费碗筷总有千百只,油垢污渍看上去脏兮兮,三大木盆里堆叠满满当当,店里头雇请人都已回去了,大多数杂乱伙计都已收拾了,唯独这碗英娘本来打算自动手算了,雇请那几姑娘小伙今日也不容易累睁不开眼了。 阮平从一边余热灶头上拎了一桶用淘米水攒下来后温着刷锅水,一般人家都是将它倒了,不这东西洗油腻比那皂角要好多了,拿来哗啦啦倒在木盆里,拿起丝瓜囊来就开始干活,他人有些粗动静大了些。 这时候,一边伸来一双手,三毛阮天昊也拿了一块丝瓜囊来蹲下身一起干活,陆陆续续,一群小家伙都不知道啥时候出来了,闷声不响像平时一样大大小小伸出手来一块浸到了热乎乎白花花水里。 很有默契阮平,三毛,四毛五毛洗碗,六毛七毛和宝儿摊着小手负责接碗,然后用干净抹布擦净水滴,拢上橱柜。 阮平朝着自儿子笑了笑,大家伙一块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宝儿接手小手没有及时收到阮平递来一碟子,呼啦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一块碎片。 “哎呀!”宝儿惊呼,阮天昊在一边正递碗给七毛,打眼一瞪,冷哼了一身:“毛手毛脚!” 宝儿本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被阮三毛一说倒来气了,也瞪回去:“(碎碎)岁岁平安懂不!”伸长了舌头做了一鬼脸,阮天昊手里碗被七毛接去了他顺手就拍在宝儿脑袋上,“添乱,一边待着去!” 阮宝儿小手一拍沾起水就泼去,“你才一边待着呢!” 那水呼啦啦拍溅出来沾到附近四毛五毛,俩兄弟见闹腾上了也不恼,居然也用手舀了点水互相弹射,他俩一闹,六毛七毛也加入了,洗碗成了水仗,嘻嘻哈哈哈闹成了一团。 阮平也不恼,呵呵憨笑了下,扯了下想继续揪宝儿三毛拦住他,却也不阻止其他几闹腾,反而搂来一小朝他脸上抹水,这时候大家忘记了一天疲累,打闹间身后栀子灯还亮堂着发出明黄黄|色泽来,让宝儿想起陈旧老照片感觉。 在里屋里给婆婆洗了脚收拾上了床,不放心出来看看动静英娘看着不由也笑起来,在看到自家家人快乐笑中感到有一片温暖,从心底暖到全身。 未来总是美好,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这一天后,阮家这酒楼生意越来越红火,附近学子官差寻常时间都会来这里二楼雅座,也有那地下大堂,邻里八乡街坊邻居来到英娘也不会忘记老客,这里给酒水总是最满,算酒钱也是最实惠,十里八乡都知道英娘铺子不欺负人,实在。 顺利日子得很快,不意间又了几日,八十五这一天,对于全天下聚集到京城来贡生们来说是最重要一日,三年一次解闱,在这一日终于得到一次寒窗苦读回报,近十万众在这一日各自由各自所隶属安排贡院应试。 楚原白作为今年淳风书院风头人物,参加今年解试,因为其父为原在朝文官,为本州人士,所以在本州贡院应试,贡院设在钱塘门外王家桥,一日试三场,前一日大早,楚原白就由他家老管家一路从家里头送来,大早上家里头媳妇婆子以及主子们也都起了,近日老太太都免了孙子晨昏,只是派人好生看护着自己家里头这宝贝孙子。 老爷放了话要大家都不要于在意,然而这么一特殊日子哪能不在意? 为了避嫌也为了不要于招摇,楚家家训是一贯明哲谨慎,所以等楚原白出了门倒没有显示堂皇醒目来,只是由管家楚衡和打小看着他长大奶娘叶嬷嬷一起捧着杭州城风俗送赴解士人点心“黄甲头魁鸡”陪着一路来到应试点。 他直接在贡院外头几步远租赁了待赁房舍,虽是一榻之屋,却费金不下十楮,相当于五两银子,不对于楚家来说这不算什么,赶着能早些进入试场总感觉定心些。 早一些时辰,英娘让自家儿子阮天昊和花子凌一块结伴来探看好友,顺便送了她拿手吃食,团蒸发糕,意誉蒸蒸日上,拔得头魁,花子凌娘花姑也让儿子带了用十二种干花做凝神静气香囊子给送来让他带着,以便安心应考。 楚原白一一谢,又和俩好友叙了会话,也不见他有多少慌张,算起来,三人里头楚原白家世最大出身豪门,所以打小就最沉稳,不显山露水,平时也不见得有多张扬,却能厚积薄发,年考总能中一二甲。 二子也不敢于打搅,谈了会话便离开,八十五这一日便开始了紧张应试。 终于得以在太阳下山前贡院大门轰然洞开,一下子涌出来四方士子,有亲人纷纷迎着亲人而去,没有也赶着往住宿处赶,今晚有官家中秋灯会,街市夤夜不断,金吾不禁宵夜,乃是一日一夜狂欢盛会。 这里人群里,有感觉好,微笑者有之,仰天长啸者有之,有感觉不好,痛苦流涕者有之,捶胸顿足者亦有之,这要是被宝儿看到一定要感慨一番,我中原古千年如一日,千年后高考又何其不是如此一番? 自然这时候,阮宝儿是没机缘看到,唯独俩好友等候在外,老远看到楚原白在一群成|人里看上去有些矮小但是身姿高挺缓步而行身影,依然和平时一样不疾不徐。 俩小还没修养到这份上,赶着迎上去问:“原白兄如何?” 楚原白笑笑:“还行吧!” 花子凌嘿嘿一笑:“我估计,兄台你上太学院是没问题,我娘说这年底放榜,放了榜你就没空要到处应酬了,这几日就到天昊哥家酒楼办桌酒席给你庆祝庆祝如何?” 楚原白道:“怕是你这小子酒虫钻肚子里叫唤了吧,拿我说事!” 花子凌也不否认,挠挠后脑勺,他和阮天昊一样都是九岁年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头倒是长了不少,可以依然有些瘦,相貌长开了一些有点风流公子样子,平日里嘻嘻哈哈哈多,不知道人大概都会以为这家伙脾气挺好。 也就这三好兄弟明白,他骨子里那点不为人知不羁。 阮天昊在一旁道:“今晚你家老祖宗怕是不会放人,我看你那管家和嬷嬷老早就等着了呢?明儿咱们去观潮吧,如何?” 花子凌赶紧道:“行,近几日听说那白洋淀水师都要去江岸操练水兵,场面热闹着呢,一会三毛哥咱去英姨那里讨些水酒和果子来,咱也学学那些官家老爷摆摊子看热闹,有酒助兴,多好不是?!” 阮天昊冷嗤了一声:“你这家伙没多大,倒是学会了?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2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了不少少爷派头了嘛!” 花子凌耸耸肩,表示不在意,这动作他还是和小宝儿学,平日鬼精灵阮宝儿似乎很喜欢这动作,他慢慢也就觉得这动作挺有意思也就学会了。 他这动作倒令原白想起来阮家这丫头来:“嗯,天昊兄弟你家宝儿妹妹不是一贯喜欢热闹么?你明儿把她也带来吧!” 阮天昊皱眉:“啥,她?我看算了,来了指不定又添乱!” 花子凌却拍手:“正是正是,她来了才热闹呢,对了她不是有几好妹妹么,一块来吧,人多热闹!” 阮天昊太了解自这兄弟那点花花肠子不由翻了下白眼:“你小子现在除了喜欢喝酒,还喜欢看姑娘能耐了嘛!”他倒是没注意自己这翻青白眼动作也是不意和阮宝儿那里斗出来习惯。 楚原白在一旁倒是瞧得明白,似笑非笑了下,拍了拍俩比他小了几岁好友肩膀:“好了行了,节而已不就是图乐子嘛,咱不是也好久没聚想白相了么,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到你家酒楼聚首一起去看潮水!” 第二卷 青梅竹马无猜时 第十八章 新的朋友 说一年日子里节日来,那可真是多了去了,不过八月观潮这件事,依然是一年里重中之重。 每年八月十一日,就有陆续从观潮门,望江门等出游观潮,到二十日方开始少。 八月十八这一日最是热闹,这一天有京师帅座都厢教习节制水军会在潮水未来之时排水军大演习,艨艟巨舰数百艘分列在两岸,只等教习发号施令。 这时候优百戏,击球关扑,鱼鼓弹唱杂耍踢弄都会云集到江边设场献艺,城内各种摊贩和货郎也都会纷纷出城来买卖。 阮宝儿早就想看这一日盛会,然而过去她小,江边风浪大,再怎么热也是容易着风,今年本来也不允许,前日阮天昊回家告知这一日排,英娘并不同意,阮宝儿则是心痒痒极想着去,可是找阮天昊给说情那是与虎谋皮不太可能,想来想去两夜也没能够睡好。 一大早英娘照例来忙活,观潮这一日即便杭城倾城出动依然也是有不出门去,吃饭这事那是啥时候也不可以停,所以英娘照例忙。 阮平早早干过了农活这些日子正闲在家里头帮衬着,家里多了重劳力几个小也就由着性子可以睡大觉,不过,没过多久,楚原白就和花子凌一块登门来拜访了。 阮宝儿想了一晚上没奈何找不到法子让娘松口让她去看热闹,好不容易熬了半宿才睡着这时候正贪睡着呢,不知道下面花子凌抱着一大捧子鲜嫩欲滴早菊和一身白衣白衫楚原白从家里头侧门进来了。 生意做大了英娘也就不方便再一家家自己去进货,一般大宗柴火,酒水,新鲜菜蔬果,皆请了附近闲散脚头们给跑跑腿,采买到达货物由自家清点收入,花个几十文一日酒钱偶尔给了下脚料粗酒糙饭打发了也算好,这样她省了跑腿力气也可以多进些物什。 杭城里奢懒惯了一贯不喜欢自己动手做饭,说来阮家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也就不得清闲。 楚原白和花子凌上门来倒也不得闲,一捋袖子也帮着一块点算送货账目,搬上搬下货物,英娘早些时候还觉得让个大少爷干这些有些说不过去可是楚原白坚持,有时候就在店里头吃顿便饭也不在意英娘说粗茶淡饭,在阮家看来,这位大少爷不仅长得万里挑一,品也是没话说。 所以楚原白提出带宝儿一块去看潮,英娘不好说不同意,可是也有些个担忧,一时无话,低着头剥着菱角沉思。 这时候,侧门外又有在敲门拜访,来喊了一声:“英姨,娘让我来送个茶汤,让你得空去家里头坐坐呢!” 来者是一个十岁上下女孩,鲜绿色织金纻丝窄袖小襦,下身系一染丝织熟罗百褶小裙,外面一件素淡刻丝银比甲,丫鬟大耳髻上俩个红色绸丝头绳,看来鲜亮万分。 这位,是坊间绸缎行老板尹宗朗女儿尹馨瑜。 尹大老板是经营丝绸业大业主,清河坊赫赫有名尹家彩帛铺那是清河坊数一数二大绸缎庄,名下还有丝绸半成品生绢,生帛店面十几家在外围,附近各州有他家专门养蚕缫丝户百余家,确实是个城坊户里数一数二一等大户。 他续弦姓钱,闺名萍儿,钱氏其实正是那和英娘家堂兄史天庆当年合离了原配。 当初她嫁入尹家是做妾,但是凭着性格倔强能干精明,会出主意算账,能吃苦不怕苦,深得破落户出身一步步拥有财富尹家老爷子欣赏,一年后因为尹老板原配病死就被扶正了,第二年就生了一个男娃,更让尹老爷子认定了这个是一个光宗耀祖旺夫命媳妇,尹大老板虽然没有他爹那么上心,但是对于这个给他生了唯一一个男孩子女倒也是比较尊重。 钱氏在尹家得到了应有地位和足够赏识,算来也是靠着她自己努力,她这份韧劲也正是不太适应史天庆成天随遇而生活方式原因。 不过这尹馨瑜却并非是尹家种,而是当初合离时钱氏带在身子上,那时候尹馨瑜已经在钱氏肚子里了,但是钱氏依然不肯回头合离,史天庆虽然知道她有孕却也不敢为难,到底是自己没本事留不住呗。 后来钱氏带身子嫁入尹家是有条件,必须给尹家生个继承出来,尹大老板眠花宿柳那么久就是没有个蛋出来,家里头也有不少小妾可是也就是没能生养个男孩子,老爷子急了也就不在乎女来历,只在乎结果,如果钱氏没能够生出来,三年后就得滚蛋,好在她争气,这个家到底她留下来了。 随着她地位巩固了,她带进来拖油瓶也就有了多重保障,钱氏对这个女儿反而比对儿子尹耀祖更疼爱,因为觉得这个世上她什么都不亏欠唯独对这个女儿有些不公平,没有给她一个亲生父亲爱。 尹馨瑜年纪小,不过性子比较像娘,强,会干,也挺精明,钱氏对她倾注了所有注意力去教导,小小年纪她已经很有一套处世哲学了。 她那嘴挺甜,商户家女子出门在外多了尤其是她还小也不太禁忌,看得也多,小小年纪挺会哄,结果就是尹大老板对这个非亲生女儿还挺宠爱,平时弟弟有都不拉她一份,甚至老爷子那么重男轻女也至少表面上看来对俩个孙子女都很疼爱。 尹家上下对这小姐也是很恭敬。 当初英娘开业那天,尹家小少爷听得热闹吵着也来看,尹老板平时应酬都是在清河坊大酒楼,大鱼大肉吃多了并不多少在意一个相对规模小多了酒铺,但是挪不过自家儿子闹腾,左右那日下午没事,就陪着儿子和夫带着尹馨瑜一块来了酒店。 没曾想,这店面不豪华布置倒也挺文雅,窗明几净,没有大酒店豪奢,却别有一番淡雅和顺味道,除了店面遵照传统是一片繁缛花纹和鲜红杈子悬挂着酒旗,里头并非如此多彩绘,全一色暗棕色清漆刷就餐椅,白净瓷瓶摆放在一楼大堂坐床马道走廊边每一个餐桌上,插着几株时令鲜花。 二楼雅座则是一间间青纱纹绘虫草青鸟纱帘子里头是清爽干净包间,这一层繁复一些内间墙面上刷着几幅彩绘,不过每一间有一副字画,并非山水大家或是金碧风景名师作品,却也都是不凡之作。一问居然还是这里店老板娘儿子和同学所作。 头顶栀子灯透过外面红纱和金线撒出一片红亮色泽来,把清绿门帘映得有些绯红,透过那些画作却又有一方间仙境味道。 店里头没有大酒店热闹站满两廊浓抹艳妓,大伯,酒博士,门外不请自来那些游荡街头“擦坐”,“赶趁”,“香婆”在这里也是很规矩不嚷嚷,倒也是难得清净。 这种氛围下吃便饭其实挺不错,若是叫了进来熟闹腾闹腾也可以,倒是俩便。 最重是,这里酒店提供饭食就是一些家常便饭,并无大鱼大肉色彩华丽摆像,照着规矩大伯引着这户家上雅座里,殷勤“提瓶献茗”,先给来上一份上菜前小碟样品“看菜”菜色样品似乎不多,但是大伯那张伶俐嘴巴开始报菜名时,过卖裆头虽没有百十种,也有一二十种,名字倒也不花哨,那啥黄鳝豆芽,鲫鱼豆腐汤,麻姑竹笋燥子,银鱼炒鳝,酒灼青虾,香螺脍,鲈鱼脍,鲤鱼脍,清汁鳗鱼,杂合粉,珍珠粉,潭笋,酿笋,鱼羹,海鲜头羹,三软头羹,松花腰子,燥子决明。杂菜羹,蜂儿榧,锦荔枝。莲子肉鸡丝签,听着寻常却被描述色香味具全,禁不住忽悠他们点了不少菜。 结果交口都道菜品不错,不由有个意思见见这家主,日后也好多来来,反正新来家都有规矩坊间里互相走访,帮衬,认识多了好办事。 英娘一出来见面,钱氏这才意识到了是熟,不曾想当初闹沸沸扬扬史家这倒出了一个有出息女子。 说史家这几个男一个比一个活得窝囊,但是钱氏这个恩怨分明,性格爽辣,倒是对小姑子平日一贯客气,她走前小姑子还小没嫁呢,这才十年功夫倒已经是个酒店老板娘了,当初听说英娘被卖她还想着来帮衬下,无奈自己也还没能够站稳脚跟自然是没法帮得到,没想到今日再见,已经如此能耐。 当下俩个过去姑嫂拉着手就抹了泪,说来当初俩个还是关系很好,就是史天庆不会过日子太窝囊,让心高气傲嫂子只好离家,甚至还带走了史家骨肉,英娘虽说和史天庆是亲戚理智上她还是蛮佩服这前嫂子魄力。 自此后大家就往来频繁,走动多了尹馨瑜也比较会做常会借着各种由头来找英娘,她虽然对自己那个亲爹不太满意,却佩服这个姑母,她家几个小萝卜头也很醒目尤其是阮天昊和他俩个好友,见过几次她也就记住了这三个,阮家就只有个阮宝儿小丫头,虽然年岁差了几个,但是尹馨瑜嘴甜会做事,倒是和阮宝儿还能走得一。 英娘觉得钱氏对她女儿教导很有些能耐,她倒是希望阮宝儿日后能学学这丫头稳重些能耐些,尹馨瑜会刺绣会写诗文,倒很像个大家闺秀,钱氏是希望自己女儿日后能够嫁入士子官家,所以很在意修养培养,宝儿太闹腾鬼精灵,英娘觉得她该和这样女孩子多走动走动好学一学家气质。 所以她倒也挺欢迎尹馨瑜来。 她在门口这么一招呼,英娘看到了挺高兴,赶紧身去,“馨瑜啊,瞧你这大热天还往这里跑,英姨这里什么没有,你娘太客气了,回头帮我谢她一声,得空来坐坐嘛,英姨这里实在是忙不开身!” 尹馨瑜见英娘接过了茶汤罐子,掩口笑了下:“也就在附近不麻烦,宝儿妹妹可是醒了么?” “她可是个小懒虫,太阳不晒屁股不会,哦,你等等我去看看她了没!”英娘看三个大男孩在就有意留了馨瑜留下,自己去叫家里那个小祖宗去了。 尹馨瑜看英娘走进后进,这才转身朝着三个男孩幅了幅:“俩位哥哥好!” 第十九章 观潮事件一 花子凌嗯了声,也不在意,自管自去把位于一楼大堂里白瓷瓶里昨日□给取下来,插上今日新鲜。 阮天昊没啥话,只是生疏点点头,也不出声站起来跑去帮着插花了。 只有楚原白站起身拱拱手,优雅姿态有着别人学不来高贵:“尹姑娘好!” 尹馨瑜略低着眉,身子虽然还小,但是规矩感很重,这是她娘请了城里头最好师傅教导礼仪,行不露足笑不露齿,不过到底还是商户,没有养在深闺不见人,还算自由。 她客客气气道:“楚公子好,听说楚公子前日去应试了,赶明儿就是太学生了,馨瑜现在这里预祝公子高升!” 看人家客气礼貌,楚原白也总是表现如同他出身教养一样礼貌很:“馨瑜小姐太高看在下了,未必就能够中!” 尹馨瑜掩口笑了下:“楚少爷也不必过谦吧,宝儿可是咋呼了很多遍,她说你不高中那是天打雷劈呢!” 说到宝儿了,楚原白明显没那么老成了,倒是有点十二岁样子,脸红了下,淡淡笑开了:“这疯丫头说话总是那么没边际,休听她胡言!” 这时候屋外头正好一缕阳光透过来照在他身上,给这个白衣少年笼罩上一层白雾般光晕,看起来那张俊俏脸已经有了一份神采,被他那么一笑,更是光彩照人。 尹馨瑜抬头看过来,不由有点发愣,对方客客气气朝着她笑了下,她不由自主就被引笑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这时候宝儿被英娘叫醒了还在瞌睡呢,揉着眼睛眯缝着不甘不愿被抱下来,正好看到朝阳里俩个孩子,七彩色光透着早晨湿气和清醒活力,形成一圈光晕,看起来像是圣光里两尊神像一样很养眼。 “楚哥哥!”阮宝儿奶声奶气叫了声,把俩个一时愣住人叫醒了。 尹馨瑜一惊,粉白脸一下子红到耳根,突然扭过身去朝插花俩个人走去,从花子凌手里取了几支来道:“我来帮忙!” 花子凌不置可否咧了下嘴,丢了一支进花瓶。 小家伙摇摆着俩条短腿示意娘放自个下来,屁颠屁颠跑过去,仰头拉住他满怀希望问:“楚哥哥,你是不是来带我去看潮水?” 那边花子凌早看到了脸上立刻开了花一样笑呵呵也不再管插花了,跑过来拉住宝儿小手道:“正是正是,咱们前几日说好去看潮水,你原白哥还在庙子头那一带订了个好位置呢,宝儿想去不?” 宝儿立刻眼放光,连连点头,回头又去看楚原白,他正朝着她笑呢,看她看过来就点头:“是,宝儿想去?” 阮宝儿当然是想去,可是她知道英娘不同意,所以又朝着英娘方向看过去,英娘看着她水汪汪眼睛满含着希冀地看她,有些个不忍心拒绝,可是想到前几日不安全她又不放心,皱起眉头来不做声了。 阮宝儿嘟了嘴,昨晚上和英娘撒了半天娇了没能够攻下堡垒,连带她央求阮姥姥也不行,老人家听媳妇,阮平呢,待她平日好是好,不过他更听娘子大人话,得,她一个助力都没有。 楚原白看着小家伙扯着自己衣袖满脸希冀又失望样子可怜兮兮,摸摸鼻子看看在那里继续插花不理睬这边阮天昊,他是指望不上,花子凌刚刚和英娘说过了但是被驳斥回去了,他比较怕这个英姨不敢多话,看来也就只有自己上了。 “英姨,我家派了不少家丁一起,如果您是怕宝儿再出意外话我可以保证让楚家家丁看好她,还有我们几个大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英娘看看他,没有像对花子凌那样直接拒绝,只是道:“楚少爷啊,不是我过滤,这宝儿平时皮着呢,惹祸本事大了去了,而且她前些日子刚出过事,我这做娘可真是不放心啊,你们几个男孩子毕竟没有那么细心,这真要出点事我还是怕你们处理不过来。”而且她还有顾虑毕竟这一群都是男孩哪里会照顾宝儿,女娃子到底有不方便一些事情,这个不好说出口而已。 楚原白一时也不好说啥了,英娘毕竟是人家亲娘,一句做娘会担心他可不敢说您多虑不是? 宝儿眼看着要泡汤,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起来,就要滴落时候,尹馨瑜在一边听了一会了,突然走过来道:“英姨,要不我也去行么,我来照顾着宝儿好了,对了宝儿不是还有几个好朋友么,上次我见过叫李桂娘和沈思妍,不如叫在一起吧,那么多人宝儿不会出事,您说好不?” 英娘看看尹馨瑜,又低头沉思了会,这时候花子凌倒是看出门道了觉得英娘有松口意图,赶紧道:“行行行,尹妹妹说好,英姨有这些人在宝儿一定不会出事啦,我看尹妹妹人最沉稳了一定会看好宝儿您就放百二十个心吧!” 英娘被花子凌那一嘴顺溜劲给逗笑了,摇摇头:“侬个小佬真是油腔滑调,行了行了再不同意我怕是要被你们一群小佬骂死了,去吧去吧,宝儿你可得给我跟紧了尹姐姐哦,别乱跑听到伐?馨瑜啊,就多多麻烦你看紧我家这个小捣蛋了!” 馨瑜点头称是,宝儿差点喊万岁了,颠颠跑过去抱住娘亲腿讨好:“娘,您真好,宝儿一定听话老老实实待着我保证!” 英娘刮了下她鼻梁,蹲下身给她整理好了衣襟,“就会说好听,去娘给侬洗脸梳头,一会弄实净了再去!” 宝儿点点头极力配合,英娘拉着小家伙手,让家里四毛买了面汤水来揉着肥珠子给她洗干净小脸小手,宝儿脸蛋粉嘟嘟皮肤正是最好时候,白里透红,圆鼓鼓特招人。 给净了面,又拿着茶水给她漱了口,拉着她进了内屋寝室,给重新换了一身喜庆气息衣衫,上身一水粉红色配大红肚兜窄袖短苏绸单衣,绸绿金单裤,一双虎头鞋绣着虎纹,脖子上给坠了个小金项圈挂着铃铛走路一晃响当当,大概是怕小家伙丢了按了个铃铛吧,虽然宝儿不想带,还是怕英娘反悔没做声。 然后拿起了放置在梳妆台妆奁里银大花梳背月牙篦子给小家伙蓖头,捥了一个双丫鬟髻,系上小红头绳,等小家伙下地,整一个水灵灵红粉细白娃。 英娘拉着她小手往外头走,等候在天井几个大点孩子正不耐呢,花子凌眼尖看到了跑过来,抱起了宝儿道:“哟,宝儿你脸真嫩,像豆腐块,让强子哥咬一口吧,啊!” 阮宝儿翻了翻白眼晃着身子就往地上拗,不肯再让他抱,这家伙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她多少豆腐了都成习惯了,好歹已经那么大了怎么就不见收敛呢? 大人还是以为他们是孩子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好歹不是了,不能总是被这家伙吃豆腐。 英娘回头又再三吩咐阮天昊:“带好妹妹,可别给挤丢了知道不?” 阮天昊早就不耐烦了,胡乱应了声嚷着快出发,再不走就来不及看水军操练了。 英娘虽然是百二十个不放心,无奈孩子们兴头高着呢也不方便再反对,回头她又要忙碌实在没法陪着去,家里头另外几个小也想去,她愣是不同意再去了,搞得几个小在那里闹腾呢,姥姥□去哄着,阮平被娘子差去买米了,家里头乱哄哄再没法顾及,只好松了手眼巴巴送了几个孩子搭伴出去了。 其实也是不必担心,楚原白和阮天昊到底大了性子比较稳重,楚家也很重视这嫡子虽然放他出来游玩,还是给派了不少家丁,楚原白差了俩个人去接另外俩个女孩子,三个男孩子两匹马,托了楚家少爷福,阮天昊和花子凌俩个人一骑黄马,自己还是那匹白马,女孩子和还小则上了楚少爷从家里头带来马车,一路往城门外走。 因为是在钱塘县地域,往南从静安桥到达文思院,教亲坊,一路走小河桥道来到御街,再从候潮门出去看潮,御街上雄武营德寿宫建筑精美华奢,走马飞甍引得三个有志少年频频回顾,而对于女孩子来说则是那一路摊贩更加吸引人。 御街本就热闹,这一日还有赶着来都是四面八方想着往看潮地带去各路货郎百戏,优伶,杂耍艺人一路表演着拿手好戏吹拉弹唱往城门外赶,那推着独轮货车卖货郎货架上有琳琅满目玩意,挂着香囊,插着风车,铃铛阵阵,傀儡面具一应俱全,花花绿绿煞是好看。 也有那挑着担子,顶着盘子,无不是盛满了货品,有那卖剪纸,五色花线,木梳头油,更多是那买吃,听那吆喝中,羊脂韭饼,香辣灌肺,素粉羹,羊血汤,担着水斛儿内装鱼龟顶傀儡面儿舞卖糖,唱京师古本卖糖,翻着跟斗逗笑小丑,各凭本事在那里呼啸着招呼客人。 宝儿没吃早餐正是为了要一路吃来,早饥肠辘辘口水滴滴,今儿个她不打算养身好歹放开肚子吃个够本,不过她忘记了没带钱财,又不好意思问外面讨,不由就盯着外头吃食开始吞口水。 一边骑着马楚原白悄然靠近马车窗,温和着声音道:“宝儿可是饿了?” 阮宝儿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子乐。 花子凌拉着阮天昊示意他把马赶到一个买糖果摊头上,买了俩块酥糖,俩块麻糖,豆儿黄糖,包在油纸包里下了马,跑到窗门口递上去:“来,宝儿吃糖吧,早看出来你馋了!” 宝儿喜滋滋正要接,楚原白却一把拉住了他:“多早会就吃糖,等吃点管饱压压胃吧,不然仔细闹肚子!”回头就让人给买了个馉饳儿,炊饼来,“宝儿你先吃着,回头咱前头看潮水地方祖母让人摆了糕点,都是你爱吃花色,这街头糖糕不干净还是少吃些好!” 阮宝儿倒是无所谓反正有吃都是好,接过来楚原白,也没拒收花子凌,收在身边想着一会看潮水当零食吃,反正思妍和桂娘也都是很爱吃糖。 阮宝儿正大口吞着,冷不丁身边尹馨瑜就道:“宝儿你倒是有口福人,楚家大少和子陵哥哥对你可算是真好呢!” 第二十章 观潮事件二 一个囫囵吞下一只馉饳,然后才抬头看看尹,这个小姑娘不,已经颇有母风采,挺会想,在几日冷眼旁观看来,她到家走得勤快固然家念旧情,更多一种情感投资。 家那么几个有前途男孩子,尤其三毛天昊,随着他一天天长,他骨子里那种优秀感便更加明显,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但平心而论,这家伙成绩确实不错,能够在一个书院里拿第一除了会读书可还得会应用,尽管觉得古这科考文太过狭隘。 不过听说,书院百年字号了,能够在这种地方混出名堂,绝非死读书那么简单,好吧,承认天昊个潜力股,而且这家伙自从读书后就乎越来越黑炭之落魄形象脱,而投向了一种冷酷睿智味道,个头在拔高,冷酷劲也在涨,据说书院里头名头最响就这个家伙,自然说文武全面,相比之下,书院三杰另外一位楚原白,胜在家世显赫,贵族味道浓郁,如同一个西方骑士温文尔雅,当然,另外一位花子嘛,就来看,还真没觉得这家伙为何也能赶上个三杰,莫不被俩个好友给提携着凑数? 自然在时不时家里头,往来邻居赞不绝口语调里还不得不说,也这个家伙有俩下子吧,虽然看来看去只看到这颇有些风流浪子未来发展趋势。 不过说来也怪,除了天昊不对眼,花子楚原白确实对挺好,打小认识情分在这里头,没有像天昊那样见面就会吵架,所以那么些年,三个里俩个都还蛮说得拢。 也正看到了书院三杰都颇有渊源,尹来勤快,对家小也很客气,连她娘钱氏都常常会介绍不少同行有钱夫来这里消费。 有钱商贾家不开灶,多数临安城普通百姓一样,喜欢买外,附近小邻居有些名堂都来家元昊楼过了。 倒不算很讨厌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尹有没有目性不重要,家对她还不错,平时常会带各种品铺子里好好玩哄着她,她也乐得做小孩,有有玩何乐不为。 她不点破尹那点小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常理,尹对三个有前途男想要多接近耍些小心也不算过分,平时她还懂得甜甜叫声尹姐姐,家互惠互利嘛。 不过呢,今天也不知道咋啦,听着这姑娘说话调调有点酸溜溜,也不知道这三个里哪个她心上。 这娃呢,除了对楚原白有点过慕心那还她毛头时候,现在更多一种当家好友心态,楚原白太出出身太好,从理智来说觉得她不可能他会有集,从那一声爹起,她就以为俩者无缘于情更多一种相濡以沫亲情。 毕竟从小到现在四五年,她常常被带去楚家给老太太请安,得了宠走得近,楚原白对她真好,但对自家妹子几个也好,总之她在他眼里只能算孩子吧,要说对她这个只有四岁娃娃有感情那也太扯了。 家嫡子出了冠礼就该说亲了轮也轮不到她啦。 毕竟有前世记忆到底个,毕竟容易理智看待问题(除了三毛吵架外),论年龄尹配楚原白倒挺好不过。 当然这也猜测还有花子天昊呢。俩个一个花一个冷,也不知道谁入了尹法眼了。 及此,舔舔下巴冲着尹咧嘴笑道:“姐姐也想么?我让他们给你买一份行不?”老那样瞪着自个,也没得罪她吧。 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突然有些不爽,她到底个十岁刚出头女孩子,心气傲,能忍,这些东西都一种表象,反正今天她这么一路来,就看到花子楚原白没事总不停说话,她没说上过俩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头天昊虽然没有啥话,可依然也没话,只俩个男孩有时候说上俩句,根本眼都不看过来,倒,即便明明看着天昊不,还能够不知羞搭话去,也不管家里不理睬她。 为何她能如此皮实,能够打得火热呢? 这令她有种挺不明白感觉,心里头不很舒服,看着圆乎乎脸蛋圆乎乎手不停止,那样子也没啥真像说可爱吧,比她差远了,不由就脱口而出,口气里不很好连她自己都感觉出来了。 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怕口气太冲了,眼看乎没听懂不在意,心下舒了一口气,眼珠子转了转,放软了口吻道:“妹妹真懂事,可以么?我他们不熟怕不好打搅!” 心里头翻翻白眼,脸上倒也没啥意见:“没问题啦,尹姐姐,娘说过家一块出来要好好相处,我去叫他们!” 尹一把拉住要探出头去,脸有点红,扭捏着道:“还我来吧,你坐着先!” 无所谓扭扭身,往一边挪了挪:“好!” 尹探出头去,喊道:“子陵!” 花子扭头看到时尹,随口应了声:“啥事?” “你过来一下行不?” 花子正天昊说话呢,有点不耐,不过尹赶紧道:“妹妹找你!” 一听找她,这家伙哧溜一声滑下马,紧了几步过来朝里张望:“啥事??” 尹回头看看得正香,对花子笑眯眯道:“子陵能不能去买一些来?说她还想那些糖糕糯米团什么,能请你去跑一趟不?” 花子自然乐意,不过有些纳闷小家伙从来直来直去咋这时候让带话了,不过也没细想点点头问:“要啥?” “那可卖六部前丁香馄饨?还有那个蒸梨膏麻团?我,妹妹说就要那一些便好!” 花子二话不说噔噔噔跑过去在翘着竹梆子咚咚吆喝馄饨摊头前要了一两,秤了四块麻团蒸梨膏,屁颠颠跑过来递进去。 那边楚原白看到了赶上来多了句道:“慢点撑了,回头不下好,前头还有东西呢!” 正嚼着呢囫囵应了声,楚原白也不便掀开帘子看,毕竟有比较女眷在里头坐着贸然朝里面看不妥。 尹觉得有些心头乱跳,好在楚原白花子并没有在车窗边停留继续赶路,摸摸胸口,看看一边得香,看看刚刚递进来得,不由嘴角上翘了一下。 城门口没多远,去接沈李桂娘楚家家丁回来了,俩个女孩子相继上了马车,这下子马车里就热闹起来。 尹相敬如宾比较疏,年纪也差稍微远了一些,而沈李桂娘就不同了,尤其沈都叽叽喳喳爱热闹主,由于上次卖水事件各自被禁足了久没见面了,这一见面跟俩只小母鸡下蛋地咯咯嗒嗒笑个不停,掀开车帘子挤着脑袋看热闹。 这回也完手里头东西了,自动喊了声外头花子,天昊她不敢喊,楚原白她不忍喊,结果还差遣花子最痛快。 花子被屡屡叫着难得没烦,这要改在书院里被他几个同窗看到会引以为奇观,这家伙平日里傲着呢,一般差遣不动他,不过不太清楚,她只觉得这家伙好使唤,喊一声强子他就屁颠颠过来了。 等花子次把另外俩个小姑娘零嘴买过来给,不厌其烦爬上天昊那匹马,天昊一贯做酷没回头,倒身边另一匹白马上楚原白看过来正好赶上三个丫头露着脑袋呢,也不知冲着谁就那么一笑。 哗就一种风华绝代感觉啊,尽管钱塘门口来往车水马龙,但鲜衣怒马五陵少年味道真楚家百年族才有骨子里本,不仅马车里正朝着看过去三个女孩子暗自喝彩,连一旁得近往来群也有看着失神。 沈胆,在后头顶了顶李桂娘道:“快,喊一嗓子!” 李桂娘正发呆呢,莫名其妙:“喊啥?” 沈捂着嘴笑弯俩眼角:“喊强子呀,唉,问了,喊喊,你嗓门,快喊啦!” 李桂娘也不明所以被一顶不由喊了一声:“子陵,天昊!” 她那嗓子一嚎,前头那匹马希律律打了个响鼻,俩个少年莫名回过头来,呵呵一乐,堆了笑靥挥手朝对方致意。 天昊一皱眉对几个丫头捉弄嗤之以鼻板着脸转回去了,倒花子挑了下眼角眯起了桃花眼睛也招手回呼。 一头赤膘黄马上少年郎身量虽小脸盘子妖娆,看起来还真有点风情,尤其他那双丹凤桃花眼,他那个娘真越来越像了,今日观潮节,身量拔高他花姑给做了身泽鲜亮料子蜀绣淡金菊花纹半臂,蓝紫腰带系着个小香花囊玉葫芦,花姑亲手缝制凝神避邪,足下一双虎头纹如意八靴,全都花姑自个纳制整个看上去彩鲜亮倒把个脸衬得白如棉玉,比楚原白还白上几分。 他这么一笑,着身边楚原白,味道不同绝对养眼,在街头摩肩接踵流里也毫不逊,前头还有个扮酷身板越来越结实倔强娃,三个男孩子各有千秋果然非常吸引。 沈相视得逞般捂嘴直乐,均看出彼此眼里戏谑好玩,古今中外君子好逑不止男,女子也,否则那掷果盈车哪里来? 也不第一次干这个了,第一次还做呢,结果倒学得顺溜。 李桂娘还在那里发呢,前头俩个回头那么笑过来可把她闹红了脸也不明白俩丫头笑那么猥琐为了什么。 沈笑够了捅捅腰:“啊,你可果然有福气,我看这日后,指不定谁能娶了你去做媳妇,怕要抢破脑袋了呢!” 正在摇手乐呵呢,闻言啊了下,没弄明白意。 沈小鬼掩着口笑像只小狐狸,指指外头:“这三个哪个入得了咱妹妹心眼回头给你做夫君如何?” 第二十一章 观潮事件三 阮宝儿一头黑线看着贼兮兮笑着沈思妍,心里道,好个鬼丫头才多大点就对这种八卦感兴趣,谁说这是现代人特产,我看古人比现代都强悍。 她前世家里头亲戚里有个人小鬼大表妹也是六岁,有次她看到个十岁男孩子冲她喊:“别想念哥,哥只是个传说!”结果丫头回了一句:“姐才不想念你,姐想念是寂寞!” 捧腹大笑之余,明白小孩子不可小觑说话有时候是很能惊人,这时刻就是。 这丫头也不过才六岁,却已经会用嫁人说亲这种玩笑了,她究竟知道啥叫嫁人不? 鉴于这里还有个精明女孩子尹馨瑜在,阮宝儿不好胡闹,只有装傻:“思妍你说啥呢?看着就不是好话对不?看不挠死你你敢欺负我!”说着装模作样扑上去要挠痒痒,思妍咿呀一声避开来,一侧身却把身子撞在了桂娘身上,桂娘嗓门大,嗷一声叫,咚砸在车壁上,一车子里头顿时想起了此起彼伏笑闹声来。 一路上,除了尹馨瑜大了些和三个女孩子还有些隔阂不好闹太明显,其他三个那是没有遮拦胡闹腾,没有大人在,三个男孩子也不会来管着,由着一车子时不时发出尖叫声伴随着车轱辘声往钱塘门外走,聚集到门口时,巨大并驾四排马车都不成问题正门口汇集了四面来客,车水马龙场面用车马根本走不快,摩肩接踵前人搭着后人脚后跟,挑着担架举着花叉子插着各色花样花色玩意高杆高高举在高处深怕被人给顺手牵了枝去,人挤人都走不过,更是堵车严重。 看来这塞车问题不独是现代才有,古代京都这里但凡有个大节,各处城楼要道皆有这种现象。要不说临安已经是有户四百万之众呢。 钱塘县令和各都厢军士出动维持着治安和协调各路人员,帅师节制军马也有千人额外分拨和原来分担城内外四壁防隅军兵一起在各个城门维持治安,这一边,车马一律走钱塘门正门平行两列,出门在近江二百步内停车下轿,改为步行,各家贵客女眷则由官府提供官营私轿给分赴到各处租凭下来看潮点去安置。 按照这规定,楚原白几个少年和四个女孩子由家丁护卫着往楚家在城南六和塔租赁下来高处看潮点进发,这时候已经是有点寸步难行感觉。 本来大家是可以坐出租轿子,无奈几个女孩子比较喜欢沿街逛过去,这一路确实人山人海,各色摊头多了去了,光是吃就有卖糖肉,蟹肉,虾肉,鱼肉,笋肉,假肉,馒头,鸭鹅包,水晶包,素夹儿,百味羹,虾鱼肚儿羹,丰糖膏,拍花膏,芙蓉饼,药叶饼。 玩还有那花篮儿,竹马儿,香鼓儿,鱼龙船儿,螺钿玩物,悬丝狮豹,枝头傀儡,梭球,各色凉伞,促织笼儿,细画绢扇,异巧香袋儿,木樨香数珠,梧桐数珠,藏香等等等等,那个孩子不喜欢,即便是像最大楚原白也是最近为了科考没日没夜不曾出过门,也甚少做逛摊头这种市井小民生活方式,尹馨瑜也是如此,阮宝儿前世虽然商品发达,但是这种庙会式依然有种异样风采,是她没有经历过。 大大小小都被吸引了,最后决定放弃坐轿,步行一路逛过去,今儿个楚家老祖宗发话过要让宝贝孙子玩够尽兴,也没有大人来阻拦着,尽着少爷是这帮人里最大决策者,他同意了,跟出来家丁自然也不好反对,只好十二分小心跟着。 这里头人最小就是阮宝儿了,她一下马车就感觉全都是人,自己只到人家大腿,除了看到人和人屁股外,还真很难看到个啥花头。 楚家家丁把几个孩子团团围在里面深怕一时不察走丢了人,阮宝儿知道一会到了看潮点可以一览无余这时候也不敢放肆,这么多人要是一个不注意真会被冲散,牢牢拉住了身边人手认真看着路。 走了不多远,前面突然一声呐喊,声音沉郁撼动心肺大鼓声由远及近,人群顿时激起了一股子不小浪潮。 “水军兵马校阅开始啦,快快快,去看吧,圣驾也在呢!”不少人开始大声嚷嚷,却原来是每年这一日,在浙江亭上,有那京尹帅府节制水军教阅水阵,行水军大演习。百多艘艨艟巨舰汇集两岸,等着帅旗挥舞时一场观赏性和气势感十足演习表演。 人太多走慢,他们还没能够赶到高处俯览,一般老百姓只有在江岸远远遥望,视觉自然不阔,但是江面上百艘巨舰彩旗飞舞,也是景色不错,大家伙能踮起脚都踮得高高,伸长脖子张望。 无奈阮宝儿看着眼前一个个人墙,愣是踮起脚只好看到些腰。 正无奈间,身子被人一抱架上了肩头,这样子可够她看清了一些。 一低头,倒把她吓了一跳,抱她居然是阮天昊,看她摇摇晃晃,阮天昊哼了声:“别乱晃动,掉下去摔疼了可别怪我!” 阮天昊身量还是个孩子但是比起另外俩个倒是结实多了,这边架高了她倒并不显得负担,没有那瘦了吧唧硌着不舒服味道,前头还有带着家丁硬在往前开路楚原白和花子凌,他们往前一步,阮天昊架着宝儿就往前,后头还有三个女孩子也手拉着手紧跟着不敢落下。 终于在一声炮响时,大家走近了官府设置警戒线最外头,楚家家丁见惯大场面知道如何做,拿出气势来奋力挤开几个站在前方寻常百姓,又将楚家家徽亮给戒卫在百姓圈子外仗梃直立军马司军尉。 军尉侧侧身放他们往前一站,这样就站在了最前方。 视野顿时开阔起来,眼前百艘巨舰均有数层楼高,彩旗飘扬,迎风鼓动,就看见当先一艘巨舰帅旗一挥,悠忽之间黄烟四起,喀拉一声巨响,平静水面爆起了一阵巨大水花,接着船楼甲板上一身细鳞银甲京城军马水军长喝着有节奏擂鼓高喝,声震滔天,船队随着吆喝分裂和合,形成各种阵型煞是好看,甲板上乘骑,弄旗,标枪,舞刀于水面上,杀声阵阵,呼啦啦又是一阵阵巨大爆裂声,水面顿时再起数米高炸裂水柱,烟雾开始浓郁,顷刻间作为敌方战舰楼船起火焚烧,在山崩地裂间轰鸣里,烟波渐渐消散而去后,便只剩下我方战舰。 演习成功,鸣锣放教,这时候禁中大内在不远处高楼天台上远远俯览众生,从宝儿这边瞻瞩看去,只有那黄彩翠绿雉扇在蓬莱仙境般雕梁高阁里显得虚幻异常,却又有小黄门来传达圣旨,赐犒水军。 一番礼仪过后,谢过君恩,帅司将准备好牲礼,草履,沙木板在潮水来之前投入江中祭祀,礼仪闭,随着再一次礼炮鸣响,巨舰挪动巨大身躯往禁内驶去。 这一场官府秀场就算是走完了,江潮也将到来,老远可以看到一线天一?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3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一般一缕白花花长链遥远处慢慢匍匐而来。 “快,再不快点上楼,咱就看不到好精景致了!”楚原白趁着这时候官府军马卫队放松了拦截,开始招呼朋友们赶紧往自家定下来观潮点赶去,自己在前头带路催着后头快些否则就要被人群给阻拦住了。 阮天昊架着阮宝儿半天看热闹时倒是没觉着,这时候有些酸痛,怕是跑不快便将宝儿从肩上放下来,拉住了宝儿要跑,这时候一边尹馨瑜道:“我来拉着宝儿妹妹吧,阮家哥哥你粗手粗脚小心把妹妹拉痛了去!你们男孩子走得快些不必等咱们,有家丁护着呢,我们可跑不快别等我们误了事。” 阮天昊也没觉着不妥,松了手交给对方:“那麻烦了,可得拉紧她,这丫头皮实着呢!” 尹馨瑜笑道:“这不是有楚家家丁在么,你们前头走快些不要紧!阮家哥哥你莫担心,英姨说过要看好宝儿我一定尽力。” 阮天昊也是因为娘再三叮嘱了所以再不愿意也得瞅紧这个家里头宝贝囡,虽然平时不待见,真要出事他也是不愿意见到,不过到底还是孩子心里头急着往前赶,何况平时连娘都赞叹尹馨瑜人小稳重办事牢靠,听闻尹馨瑜这么说倒挺乐意和感激。 朝着她点点头难得露了个一抹笑来,回转头就快步往前走。 这时候人群开始推搡更加热闹,大家都在想着往前赶看潮水,所以也确实该赶紧往目地走。 三个男孩走得前头一些,后头便是女孩子们,再后头还有家丁几个殿后,就怕孩子们走散了。 正赶着快要到了那六和塔位置,不知道谁嚷了句:“看,弄潮小儿来了!”人群突然开始躁动起来,推推搡搡之间突然有股子人潮像是一股子巨大潮涌一下子压过来,插入到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断开了俩方面联系。 阮宝儿这时候还是比较冷静,这样人挤人场面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想前世去追星连夜排队等周杰伦演唱会,一旦那大门一开奋勇而入推搡力量那绝对是一种无法抵挡,当然,那时候她是大人,这时候她却还是个四岁出头了娃娃。 身子小,腿力轻,如果一旦被冲散入人群,抵抗不住压力跌倒话,前世那些推搡踩踏事件足够给她警醒了,她牢牢握紧了拉着她手尹馨瑜,但求这位小姑娘真能够抵抗得住人流。 这突然而来意外令人措手不及,前头被断开联系几个男孩子听到家丁嚷嚷回头一看,没了几个女孩子身影不由吓了一跳,而后头沈思妍和李桂娘也吓到了,不过还好沈思妍力气大胆子大,一把拽紧了李桂娘手:“桂娘,咱拉住了别松手啊,爹说过今儿个人多一定要彼此照顾着拉好手,一旦冲散了回头你要记得去六和塔下面,那儿目标明显,可别忘了!” 李桂娘连连点头依紧实了思妍慢慢随着人挤人人流往前挪,沈思妍还不忘了回头去找拉着阮宝儿尹馨瑜。 可是她身量小,这时候又一股人流过来居然把她们又给冲散了,她看不到尹馨瑜和阮宝儿了,不由扯开嗓子喊:“宝儿,宝儿!”回头又对李桂娘道:“快,喊喊宝儿,别挤丢了,她还小呢丢了可不定知道往哪里集合!” 李桂娘也赶紧嚷嚷开来,她嗓门大了,一吼顿时传了几里外,前头男孩子已经被人群挤到了前头离得比较远了,但是依然听得到这喊声,宝儿宝儿喊让几个男孩子吓了一跳,以为宝儿出事了呢,拼命扒拉人群想要回头,无奈这巨大人流如何能够被几个少年扒开,只能眼睁睁随着人流往前涌。 这时候大潮快要来到,江面一片喧哗,胆大弄潮儿已经穿上红绿小衫儿,扎着彩色缎子,手持丝棋,画伞,泅水而下准备迎着大潮而上了。 人群更加潮涌往前,推搡力量更大,阮宝儿看不到人群顶只觉得自己被埋没在人堆里,唯一可以给她安慰一只大点女孩子手这时刻突然一松,她一个不注意便滑离她手,惶然间,宝儿被人群冲了个七荤八素不知方向了。 第二十二章 观潮事件四 所谓弄潮儿,指是那些在每年这时候迎着江上大潮,数十名体魄健壮年轻人迎着潮头,踏波翻浪,腾跃百变,颇有现代冲浪滋味,如同弄潮之戏,所以称为“弄潮儿”。 这些年轻人都是一些个无赖不惜生命之徒,拿着大彩旗,小清凉伞,彩色缎子系在杆子上,百十个为一群,或泅水于下,头顶旗杆飘舞飞扬,或迎着潮头而上,举着大彩旗挥舞戏弄,甚至还有富户出资比武这谁家养小儿最牛最出彩。 这等玩命游戏虽然很危险,往年常有人死于非命喂了鱼虾龙嘴,郡守有为者也提出过禁令,然而这种游戏刺激,对于喜欢热闹临安人来说不啻一个很好观赏项目,也就屡禁不止了。 所以这时候,看潮和看弄潮,都是拼了命去凑热闹,这么些人推挤力量很强大,连持梃警戒京城兵马司也有些压制不住,人群里有那些个兴奋忘怀更是挥舞着拳头拼力呐喊助威,被渲染气氛人群也沾染了这份热闹更加拼力往前挤。 阮宝儿这时候只能随着人群夹着陷一样趔趄往前挪,她拼力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不可以被击倒,一旦倒下,她知道就会被踩踏窒息,什么都可能发生,小命也就要玩完了。 她知道他们目地是六和塔下,所以只要往那个方向人流随波涌,多少可以脱离险境。 她也顾不得啥客气不客气,抱紧了眼前可以看到某个大人大腿随着她(他)往前涌动。 “哎哟,阿里来个小佬啊,起开起开!”被她抓住了大人用力甩开宝儿,试图挤上去看更加清楚一些,宝儿这时候哪里肯放,一旦放手小命不保。 可是对方是大人,力气非常大,掰着她手指头就要把她甩出去,这时候人潮外头传来铿锵有力锣声,就听到有人喊:“下水了哟,嗨嗨,了不起呀!” “听说这次城南赵大财主出了千两交子给第一水蛟龙呢,谁要是胜了就发了!” “还有城北绸缎行林老板也出了三千贯分发给头三名探江郎呢,今年头名探江状元,榜眼,探花可都是可以上鹿鸣宴去和今年新科三甲进士共饮呢,还有官家给钱,真正是好运道!” “可不是可不是,今年这下水可把咱城里头各条道上汉子都给聚集起来了,那帮闲散帮闲牙子们可有一日可以不落节(安分)了!” 大家闹闹哄哄嚷嚷着今年随着潮水一块儿来各种活动和赏赐,更加激起了看热闹人群激|情,蜂拥着想要突破沿途设下障翳,想要看更加清楚。 钱塘江头有高约数丈堤坝,堤坝下是砂石路,再往前就是江水,离着近话可以看到这时候江潮天水一线,横贯十几里高数丈钱塘大潮涌动着洁白雪浪挟持着风浪雄浑无比推将过来,如同一支暴怒冲锋军营将士,一如诗歌里描写仿效当年吴大夫伍子胥怒不可遏素车白马在钱塘江中奔腾咆哮,试图杀回敌营,重振吴雄风味道。 那洁白浪花里红绿相间小人不畏擎天巨浪迎头而上,身形如梭,看得岸上人激|情澎湃尽情叫好,夹杂着这种疯狂激越唱呵之声,挂着阮宝儿人眼痒着急,终于顾不得身上这个无尾熊,奋力分开前头人群往前挤,随着他往外,人群相对又往里压,宝儿到底身子小力道轻,被那股子拨力兀地剥离了那个人腰身。 可是咱宝儿愣是有股子韧劲,手里头死都不肯松手,反正她就是打定了主意决不能被挤到。 两下里头一较劲,只听得哎呀一声叫,那人只觉裤腰带里头一紧,再一松,哧溜一下子滑了下去,四周顿时一阵马蚤动,然后又是一时诡异安静下来,大概是这般情形有些太过不雅,身边人看见了纷纷往便上避让,愣是给空出个小场地来。 对方原来是个三四十岁大汉,这一下子在大庭广众下被扯落了外裤,露出里头泛黄像条咸菜干皱巴巴亵裤,脸登时红了半晌,气不打一处来,抡起一巴掌拍过去,宝儿只觉小脸上嗡一下子,火辣辣一疼,小手一松跌了出去。 地上是沙石地,一扑出去阮宝儿嫩呼呼小手和膝盖都火烧一般疼,那边那个大汉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裤子系上了,再看四周姑子婆娘捂着嘴乐,不由怒火中烧心想着娘老子出来看个热闹还整出个这玩意,真晦气!眼看就是宝儿这小东西惹得,就想着要把宝儿拎起来再教训一下子。 就在他揪住了宝儿后衣领提溜起来想要再轮巴掌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眼一花,一个小身影穿花拂柳,身子骨利落干净,腾挪间还有几个起落,避开大姑娘小媳妇身边,又越过几个人墙,几下子窜到了面前。 也不等他看清楚对方,对方手刀一切到虎口上,大汉觉得五指一麻,松开了拎着宝儿手哎哟一声退了几步。 待看清楚来人,却不过是一个岁大孩子,身量倒是比一般孩子壮实高大,肤色比江南一带大多数孩子白皙要深些许,一双眼睛迥然有神衬得整个人都分外精神,一身对襟立领旋袄,烟灰色绣金线勾菊花纹路镶边半臂背子,腰间大红皮镶扣,垂一鱼皮八宝如意囊,香草绿竹兰花鱼鸟酱色缎子护膝下扎弯头乌皮小靴。 烟灰和红色是一种对比强烈很有精神色调,家里头所有孩子衣衫都是英娘自己个搭配设计好,上面花色都是英娘空闲时绣出来,当日英娘将这身衣服给阮天昊穿上时阮宝儿就犯过嘀咕,前世制服控好友最喜欢叨念那德军服用正是这二色对比,今日看着黑炭一个像个乡村娃阮天昊被这么一打理倒是越来越有男子汉气势了。 阮天昊也正后悔呢,平日里他一贯认为作为家里最大孩子有理由要顾及好家里成员,尽管和宝儿不太对盘,该负责还是应该负责,可是刚刚却把宝儿交给了别人,乍听到刚刚桂娘喊,便意识到不对,他岂能就这么把宝儿拉下? 正懊悔间也就顾不上细想,拼着一股子劲头就往回闯,好不容易看到宝儿,眼见宝儿要被个大汉欺负也就没多想跳出来就拦阻。 那大汉一身利落半臂辈子马裤下扎着绑腿,一看就是个帮闲游手无赖,此人乃是关扑好手,个头结实又人高马大,很少有人敢对面和他作对,光是他一身纠结肌肉那就够吓人倒怪了。 阮天昊也是没有注意到,不过他一贯是做事不回头不后悔,只要认为该做,眼下看清了对手比自己高大不止一倍,又生虎豹猿腰,面相穷凶极恶,心里头有一点点怵,但是还是把宝儿往自己身后护了护,挺直了身子骨朗声道:“小妹鲁莽,如果有不敬之处,请您大人大量,在下代妹子给你赔不是!”说完拱手鞠了一躬。 大汉本来没防备,这时候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了一倍不止小家伙给打了一下,这令他感到大丢面子,胆气又大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喝开了:“贼他娘小瘪三,敢暗算你大爷啊?行,老子今朝不打死你就不叫常子头!”说着就抡起了个膀大拳头砸过去。 四周有些看热闹眼见得这一个大欺负俩小,惊呼出声有,就是没见有人给上来说个理帮衬个忙,阮宝儿一声尖叫眼看砸过来拳头实打实,抱住了阮天昊扯着要躲。 不曾想对方刚刚被打到是一时没注意,这时候哪里会让他们逃得开,这个家伙平日里打架斗殴都是好手练得一身戾气,没事也能找个理由来和人打架呢不要说宝儿让他出了那么大丑,赶上来阮天昊更是令他觉得都面子丢大发了。 他身手是通过平日里斗狠练出来,比起阮天昊从学院里学来要更加有实战性,阮天昊其实在书院里还算是个孔武有力学生,从刚刚那一下子把对方手筋捏住迫使对方放手就是一招不错了,但是毕竟还小刚刚学得一些本事,这时候对方那么虎虎生风来招呼,他要护着宝儿躲过是无论如何也让不过,只好抱紧了宝儿将身子一扭,护在了她前面。 就听到闷闷砰一声响,阮天昊闷哼了一身往前冲过去,身子一趔趄,把宝儿连带着也给压在了地上。 这下子宝儿身上更痛了,背上压下来力道把她脑袋也磕在地上咚一声闷响,晕乎乎手上腿上火辣辣疼,可是宝儿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喉咙里有些个酸涩哽咽,不由喊道:“哥,哥,你没事吧!” 喊了半天,才听到那头顶传来阮天昊闷声闷气一个哼唧,然后是一阵咳。 这时候头前传来更大欢呼声,有人在那里喊:“快看快看哪,过江龙产生了,是东头蔡泥鳅那帮子人呢!” 这么一喊,人群哗啦啦开始又一次往前涌去,那个自称常子头大汉本来还想着再上几次老拳,就看前头热闹又起来了,他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热闹也懒得再计较,呸了一口唾沫:“算你个贼小佬运道好,老子不和你计较,回头再让老子碰上看不把你三脏五肺给打出来祭龙王!” 说完就左一把右一把推搡开堵着路人群,大咧咧往前挤,几个回头想怒斥人一看是个大家伙,只好吞了声。 人挤挤攘攘动起来,这边阮天昊还压在宝儿身上,咳着几声后试图站起来,不知道扯动了哪里哼了下又趴下了。 阮宝儿被压住了没法动弹,可是她又担心如果这时候趴在地上被人一旦踩踏上可就完了,不由着急,努力撑起手臂想要把身上阮天昊也给顶起来,就听到身上传来阮天昊隐忍闷哼声。 她不由大急,忙到:“哥,三毛哥,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 这回她可真觉得自己给惹麻烦了,那么大力道连她都感到胸口闷闷,这个直接被打倒阮天昊能没事么? 可是她现在人那么小一点力气都没有,忙帮不上连人都扶不起来,这可咋办呢? 就在她急得要死时刻,身边有人一左一右拉住了阮天昊用力扶起了他,顺带另一个还腾出手来把宝儿给抱了起来。 就看到花子凌满脸焦急忙不迭搂着她拍她背:“宝儿你没事吧,啊没事吧,可吓坏了么?幸亏原白哥机灵,要不然可出大事了!” 另一边楚原白已经扶住站立不稳天昊,皱眉道:“不要紧吧阮兄弟?”又看看阮宝儿,看着她一身狼狈粉嘟嘟皮肤头脸都有血污不由沉下脸:“这怎么回事怎么跟人一个也没了?!” 第二十三章 养伤一 这一天位于御街太医局边保民坊楚家别院里头分外热闹,呼啦啦来了一群孩子和家丁,后来又请来了给家里头看病御医张太医,然后又有不少媳妇老妈子过来端茶送水开方熬药。 有些个不明事理下头丫鬟婆子就很纳闷这几日也不是啥大日子,并不曾有什么宴请为何这别院里头如此热闹,好事就去打听,回来说与一起听据说是楚家嫡孙原白朋友在这一日看潮会上出了事,怕回去让家里头大人担忧又怕路上耽搁了找不到好医生就让少爷直接用马车接回来这安置了。 别院离着主屋远了些,大约隔着俩个街坊,在太平坊内同人巷里头,楚家大宅在太平坊里头有连着一街住宅,不远处就是吴山,风景秀丽安静别致,所以是不少富贵人家修养身心别院。 阮宝儿和阮天昊就是被安置在这里头。 宝儿身上全都是皮外伤,虽然不重但是看着渗人,她本来一身嫩白粉滑皮肤,这时候俩手都是沙砾糙石磨碎皮肤,小脸上眼泪掺和着头顶上撞破皮和着血水淌下来看起来格外吓人,身上粉嫩鲜亮衣衫已经被擦破了揉得皱皱,本来讨人喜样子如今这副摸样,不要说认识心疼,就是个旁人也要说一句天杀了,谁那么狠心弄伤了这么个可人娃娃。 楚家少爷从进门就是黑着脸,自打他懂事以来,阖府上下可没啥人看到过这个未来楚家家主那副赫人样子,人虽小他这气势已经不小了,眼力劲足楚家仆从都明白这小主子可不高兴着呢。 宝儿乖乖由着人给清除了身上衣衫,下人小心翼翼把她身上黏糊着衣衫裤子给剥下来,银盆汲了井水用铜炉烧温了端来清洗那伤口,这回宝儿是乖得离奇一声都不哼任由人给自己清理伤口,下头干活都觉得奇怪,连带张太医都冷不丁多看了几眼这小家伙,才四五岁光景怎么就那么能忍呢?这伤口不重可是疼哪,使唤丫头也不是府里头正经灵巧丫鬟,手底下轻重没个准,要是府里头那些个娇小姐少爷们早哭爹喊娘了。 阮宝儿也想哭来着,头前脸上泪水是疼出来,这时候她身上伤口在清水刺激下更疼了,眼泪就那么挂在眼眶里头愣是没掉下来,一来她心里上是大人,也没那么娇气,二来最重要是,她更担心阮天昊伤。 “宝儿?”等下人给阮宝儿换好了衣衫,清洗了伤口以后通知了等候在外头楚原白,楚原白这才走进来,正好看到宝儿一个人坐在床沿,安静出奇,这和她平时乖巧伶俐又有些叽喳样子完全不同。 太医说小孩子伤得并不重,但是那么小孩子满身伤看上去就怪吓人,然而当所有人以为宝儿势必要哭得惊天动地,一边还在发愁,如何向叮嘱了半天把孩子交托给他阮家父母交代时候,这个小小孩子却提议让自己找一个安静地方先给换一身衣服,怕这样子回家会吓到爹娘和姥姥。 从一开始哭泣到后来安静乖巧,楚原白一直以来只知道阮宝儿这个女孩子是挺招人疼爱,除了她自己父母外,自己家里头老几个也是很喜欢她,包括自己,也是觉得这孩子吧,天真里透着通透,长得又那么可爱,自然是该疼。 可是今天他见识到宝儿和其他同龄孩子不同一面,像今天,她那几个女伴刚刚还在外头急团团转,哭得淅沥哗啦,他正犯愁该如何把这几位哄消停呢。 宝儿却出奇没闹腾,这会儿安安静静那么坐着倒令他有点不放心,走过去把小家伙抱起来,拍拍她背小声问:“宝儿没事吧?一会我让家丁把阮姨和姥姥叫过来好么?” “楚哥哥!”宝儿乖乖任楚原白抱着,小手拢着他脖子,感觉到手上被包着厚厚棉布,太医给涂了药,浓浓药味透过她手传过来,想起她那会子满身狼狈,他既觉得心疼又愧疚也觉得有些恼火愤怒。 “是不是很痛嗯?楚哥哥给你呼呼好不好?”虽然他已经十二了,到底没干过哄人事情,看家里头那些嬷嬷哄几个庶出弟妹似乎也是这么哄,有样学样小大人笨拙把小家伙搁在自己腿上拿着她手准备呼一下。 阮宝儿摇摇头抽出手:“哥哥他还好么?” 正准备给阮宝儿呼呼楚原白顿了一下,说起阮天昊,那可真是,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样子令阮宝儿很紧张:“哥哥怎么了?” “别急,天昊没事,就是受了一点内伤,太医说了,只要好好静养几天,按时喝药,不出几天就可以恢复,宝儿别怕!”一看宝儿白了脸,他赶紧安慰道。 平时看俩个人闹得都不知道劝不劝住,这时候却又彼此很记挂,刚刚他去看了阮天昊,这小子也是倔,非得用血肉之躯去挡人家那么重一拳,老太医说幸好人家没有练过内功是个外家子,拳头刚硬不过没内息,否则经脉断裂,可没那么好治了。 怎么就不懂躲一躲呢,平时那伶俐劲也不知到哪去了,乍看到昏死过去脸色金纸般阮天昊可没把他和花子凌吓个够呛。 当时昏死过去家伙给一碗药灌醒了一句话问也是宝儿情况,看来,这俩兄妹关系倒也不算坏到底是一块长大能有啥隔夜仇。 “宝儿能去看看哥哥么?”阮宝儿小心翼翼问,自从被救回来她就安静多了,楚原白虽然有点不习惯,想来觉得这是今天这件事情把她吓到了,看她说话还是有条理,也就没多在意,拉着她手往阮天昊屋子里走。 这个院子处在吴山山麓,推开屋门可以看到外头青山松柏,满眼青绿,院子里头古松老梅苍劲峥嵘,假山杂中,亭廊阁楼夹着卷山棚子,是隐逸闹市中一处相当幽静地方,虽然没有主屋那么大,不过房间也是不少,到底共有五进,最里头那个屋子就是阮天昊安置着卧室。 屋外头院子里几株奇花异卉植在游廊外,另外三个女孩子聚集在假山亭里,神情各异,李桂娘胆小心软,还在那里哭哭啼啼,沈思妍满脸不耐烦,又更多气愤,嘴里头嘟囔着要找那个打人混球算账,最大尹馨瑜安安静静一边站着,脸色有些白,手里头拿着一方白绫闪色八宝手绢儿被她扯着绞成了一条窜。 当看到楚原白牵着宝儿手走过来时候,她眼神闪了闪,有些发虚,低了头看自己脚尖。 倒是沈思妍眼一亮,拍了一下李桂娘肩膀:“宝儿来了,别哭了!” 俩个人赶紧跑上来,围着宝儿就问长问短,宝儿甜甜一笑:“不要紧,没事体啦,桂娘你别哭了!” “回头我让爹把那个该死大混蛋抓回来狠狠揍一顿给你出气,这还没王法了呢!”沈思妍气鼓鼓道,“宝儿你咋就那么倒霉,不是和尹姐姐走在一块吗?怎么就被挤到那去了?” 闻言大家伙看了看尹馨瑜,尹馨瑜小脸更白了几分,愣是挤出了一丝丝笑,走上来对着宝儿轻声道:“宝儿对不起,那时候人太多我一时慌神了,没拉紧你,怪我,都怪我,当时也就一愣神功夫就,没想到会这样!” 宝儿看着她一副要哭出来样子,白净脸上已经有一种挺美味道了,她娘基因不错,后天也一直培养着很好,骨子里自有种大宋朝历来崇尚娇弱美丽。 阮宝儿看看她眼睛,白眼仁里黑瞳仁格外黑白分明,不过你看不到深处去,今日她一身娇绿锻裙,双环髻红色丝带,红绿醒目,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只是脸色白了些,瓜子形脸盘子下巴尖尖,衬得那双眼汪汪倒有了一份楚楚可怜而味道。 你别看人不高,也是一个大美人种。 那一手瞬间滑出去感觉至今她都还记得,那力道,很大,分明带着挣脱意味。 不过她还是摇摇头:“不怪姐姐是我没拉好!”看对方微微露出松口气表情,也不再多话,她现在并没有心情和她计较,仰头看楚原白:“我们起看哥哥吧!” 楚原白看看尹馨瑜,他和她年岁相仿个头高些,低睨着若有所思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点头拉着她和大家一块进屋里头去了。 要说这阮天昊身子骨还是不错,这小子也亏了平时书院武师父叫拳脚时他们几个是难得不落下,别人都只重视文采,不重强身,他们三个却觉得文武全才才是真丈夫,这一次算是用上了。 不过到底人小,大夫开了几副活血化瘀方子说是要散开打在胸口淤血,这一节骨眼挺疼,也就阮天昊能熬,愣没吭声出来但是脸色忽白忽灰,阮宝儿进去正好看到花子凌给他喝药,喝完一口喷出污血来,乌七抹黑看起来吓人,其实这正是大夫说吐出沉积胸口足阳明胃经淤积沉血,男孩子底气足吐得快,出来了顺畅了经脉就好治多了。 可是宝儿不懂,她看前世电视多了吐血那是要命,一看吐出一大口血还是黑沉沉吓了一跳,一下子挣开楚原白手扑过去抱住了阮天昊开始哇啦哇啦嚎:“哥,对不起啊,是我不好,你不要死啊,我下次什么都听你啊,我再也不和你淘气了,你别死啊!” 被小家伙这么一抱一摇晃,阮天昊头晕紧,又没力气挣开差点憋过气去,花子凌赶紧把宝儿拉开来哄:“宝儿乖,没事没事,真,大夫说吐出血就是好事,一准会好,你别难过啊,三毛哥这会子没力气呢,你别倒他身上!” 阮宝儿吸吸鼻子,哽咽着好半天收了哭半信半疑看着花子凌:“真?” “骗你是小狗,真,强子哥啥时候骗过你对不?你乖坐下来别哭了,一会仔细伤口疼!” 阮宝儿看看阮天昊,除了气有点不顺外,气色似乎确实比刚刚好些了,摸摸鼻子不响了,她今天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即便曾经被人抓去差点卖了也没那么怕过,差一点她和他小命都要报销,实在是不能怪她那么失态。 阮天昊刚才差点厥过去,没好气看着阮宝儿道:“宝儿你个笨蛋,你是不是非得把我给弄死了才开心哦?”? 第二十四章 养伤二 阮宝儿听着阮天昊那副要死不活样子说话带喘气,心里头愧疚,本来想着要好好相处,刚刚也是被吓到了,挪了几步走近床头,低头摆着认真真挚态度对着阮天昊道:“哥哥,对不起,你别生气,宝儿和你道歉,下回一定不敢了!” 阮天昊平时一贯和阮宝儿没啥好话,宝儿这么一副样子倒突然有些不习惯,皱眉看着阮宝儿:“你干嘛那么老实?” “那个,谢谢你救了宝儿啊,娘已经说过了,说宝儿总是给人惹麻烦,这回宝儿明白了,真错了,哥哥你原谅宝儿行不?” 阮天昊难得看她那么诚恳样子,但是平时这丫头调皮捣蛋惯了,谁知道下一秒她时不时又要故态重萌,斜看着她冷淡地道:“你说让我原谅你就原谅你啊,一会让姆妈来评评理,看罚不罚你吧,下次我看你也别出门了,成日出了门就出事,我这做哥可救不过来哉!” 阮宝儿一听心里头就犯嘀咕,这要真被禁足了那还有啥意思?关键是她真想向阮天昊道歉,不过她也知道一时半会阮天昊不是那么容易原谅人。 “哥,你要宝儿做什么才肯原谅我呢?我做得到一定做哦,别告诉姆妈行不?我真会改,你说个条件吧!” 阮天昊瞅瞅小丫头,对方一脸难得诚意,瞅了会,突然咧嘴笑了下:“要我不说?行,这几天换药端饭照顾人活你来干?做不做得到?” “天昊,你别为难你妹妹吧,宝儿还小,还有伤呢,哪里能做这个?”楚原白有点不满,出口阻止道。 在一旁花子凌也马上开口了:“对啊对啊,三毛哥,你也找个好做点嘛,宝儿那么小你不为难她嘛,再说今天这事也不完全是她错吧!” 阮天昊拿眼横了他一下,又看看不说话宝儿,一歪嘴角,露出一丝丝嘲讽笑意来。 宝儿看到了,一咬牙,已经很干脆道:“行,这个没问题!” 因为这件事,几个孩子不敢擅自回家都留在了楚家别院,楚原白让家丁一个个陪着由马车送回家,叮嘱了几个小姑娘在大人面前该如何交代,又亲自到阮家把情况说了一通,言语颇有分寸,只道人多挤兑时候宝儿跌了一跤,天昊护着也刮了些皮,因为楚家别院离太医局近,请人看伤方便,干脆就留一晚,平时楚原白信用不错,阮家也就信了,只嘱咐了几句。 楚原白又叮嘱家里头家丁莫要声张,等好些了再说,家丁也觉得有失职处自然不敢随意乱说,老太医那儿楚原白又嘱咐着回头自己个会告知老夫人,让他暂时不要说怕吓着老人家,太医看孩子们没大事也就答应了,就这么着,这么大事一时也就被几个孩子瞒下来了。 第二日大早,宝儿一个翻身从狭窄床上骨碌滚下来愣了半天想起来了,太医说这阮天昊需要静养,做事都在床前解决,宝儿夸下口,伺候大爷阮天昊一应起居,天昊斜着眼冷不丁说那就学学人家楚大少屋里头大丫头吧,直接睡在外间,好便于叫唤。 阮天昊本是半开玩笑,却不想宝儿也不含糊就答应了。 阮宝儿也不是真娇生惯养,最多平时阮家对她宠了些没让她干过重活,然而小户人家自己个动手也是常理,端茶送水这种事,宝儿并没觉得难,而且她倔脾气上来了,阮天昊摆明了不信任她,她就不信自己伺候不好这祖宗。 大清早还有些清冷,中秋过了日夜温差大了,这个房间是典型二重门房,里间卧室是主人睡外头耳房盹着丫头,不过这是客房,平时也是没人,她睡在这里,里外早有人打扫干干净净铺了新褥子,松木家具透着一股子新木松香,燃着茉莉香熏炉一直在屋里头点着,楚原白怕俩个孩子到底还小顾不了,还是在另一边耳室里安排了警醒妈子和丫头。 夜里头怕俩个人冷,垫了厚垫子多置备了一床褥子,这日子也没开始烧炭盆,所以还是加盖被多些,宝儿半夜里还真觉得有些凉,拉扯了被子盖了个严实结果人挪出多了一些,床沿边睡着了一翻身掉下来了。 这外头是榻不是床,自然没那么阔大,平时宝儿睡觉比较豪放,小个子人睡醒了大早上看会是横在床上,这样塌自然是不够睡。 揉会眼睛想起来自己答应了要照顾阮天昊,赶紧一骨碌起来,昨天擦在身上药还是挺好,这时候已经结痂了不少,碰着还有些疼,咬咬牙,忍了。 她把衣服穿好了叠了被子走进卧室,那一个丫头正掀起青花描蜻蜓点水薄纱帐挂在那鎏金玉带钩上,带钩上缀着个大红香薰囊,一流苏络子,屋子里头喷喷香暖呼呼。 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那丫头回头看到她,笑了声:“宝儿小姐起了?一会我给二位端洗面汤来,二位有伤,大夫吩咐了擦擦脸,可别让伤口沾水。” 说着去给他们端水,不一会端了一个大银盆冒着热气水走进来,阮天昊气虚咳嗽了几声,眯着眼看了宝儿一下。 阮宝儿一耸鼻子喊住那个端水丫头:“姐姐,这个我来吧!” 说着不由分说去接那水,她个子不高本来够不着,可是她踮着脚愣要端过来丫头怕溅出来弄湿了宝儿,只有略低了低身子,把那盆水递过去。 这一盆水对于一个四岁丫头来说其实挺沉,一压上来让宝儿一跌,手里头痛了一下,丝丝响了一下后宝儿还是忍住了,端着盆水放置在双锦十字叉柱架上,又从双龙绞柱衔口巾架上取了软巾,缴了水,递过去。 阮天昊看到递过来手上还有刚拆下来绷带留下印迹,那手心一闪而过黑沉沉像小蚂蚁爬过细密痂,瞧一眼不出声宝儿,后者鼓着圆乎乎粉嘟嘟脸蛋不做声看着他,被风吹圆脸上俩个红彤彤色像是擦了胭脂,小脸上还有昨日留下来浅浅疤,在额头右角最明显一块则比较明显,仿佛一个小时候被他撞翻了沾了泥破了小口年娃娃陶人,黑洞洞一个口子,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才四岁左右,还为了这个哭了很久。 他张张嘴巴想说,但是还是没说,仿佛心里头憋着一股子劲,接过来抹了把脸,甩给她,宝儿也不做声,自己个又绞了水给自己抹了脸,避开了脑门上一处最大疤。 楚原白大早上要去给老太太和夫人请安,并没住在这里,丫鬟看屋里头插不上啥手,便想去伙房看准备早点。 没曾想这时候宝儿小姑娘屁颠颠也跟着后脚跟来了灶房里,看着热腾腾房间问道:“小姐姐今早可有什么好吃么?” 这个被安排下来丫头叫夏云儿,年岁有十五,已经算是个有经验丫头,本来有些纳闷这小主子嘱咐过照顾好俩个孩子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眼看着这小姑娘长得水灵灵可爱很,人也乖巧夜里头安安静静,只是大早上,俩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也不说话怪里吧唧。 屋里头她是明白不可以随便嚼舌头,正想着要来伙房里找厨房妈子念叨下,小姑娘却来了,甜滋滋笑笑问挺客气,她赶紧回道:“宝儿姑娘,我正要问呢!王妈,今儿大早有些什么可吃?” 伙房干活王妈回道:“回姑娘,昨儿个少爷吩咐了已经准备下炖了一宿老母鸡汤,还有个红枣粥,都是补血益气,少爷说宝儿姑娘喜欢馉饳儿,这老身是好手一会给包上一锅,还有牛||乳|,刚新鲜从外头买回来,也是少爷吩咐备下。 另外灶头上还堆着几碟素菜儿,几碟酱瓜,一些个糖薄脆饼,蒸果子酥等。 夏云儿回头问了声:“宝儿姑娘还想吃什么?” “我哥喜欢吃炸油桧,还有那红枣粥放着甜一些他爱吃味重,我想要碗皮蛋小米粥配酱瓜有么?”说起吃,宝儿倒也不客气,这是她最拿手也最能说出个道道来。 夏云儿眼看着这四岁娃娃说起吃来倒还真有些个讲究,小脸虽然有些疤痕看着眼里头发光和刚刚那闷声发大财样子大相径庭,倒有几分可乐,不由想笑又不敢笑,想了下还是道:“王妈你看这……” 王妈是个老实巴交妇人,吃喝这一样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她倒没觉得有啥不妥,只是道:“这小囡儿倒真懂吃食,不过姑娘我要提个醒,昨个少爷说起来过二位贵客身上有伤,这些油炸食物一时半会还是先别吃好,那酱瓜之类腌制东西也容易留疤,姑娘若是喜欢,等伤好了再吃不迟!” 阮宝儿听着在理,也没再坚持,反正不过几日而已,倒是安安静静在旁边等着看王妈一手皮一手刮一点点碗里头剁好肉,然后干净利落一卷一裹,半分钟下去就是几十个馉饳儿,往锅里头一倒,一会儿工夫就下好了,连带温在热水锅里牛||乳|端给宝儿。 宝儿囫囵一下吃完,咂咂嘴,甜滋滋朝王妈道了声谢,喜得王妈美得什么似,这里头哪有人那么赞过她那点小手艺过了? 完了宝儿又托着盘子准备给阮天昊送吃食,一碗甜腻红枣粥,一碗浓鸡汤,一个煮鸡蛋。 夏云儿想着来帮忙端过去,被宝儿拒绝了只得一旁巴巴看着小姑娘托着盘子小心翼翼一路出去。 王妈在后头瞅着新鲜,等小家伙消失了对夏云儿道:“姑娘这是谁那,看着这么乖巧,咋落了那么大疤呢?可怜见地。” 夏云儿凑近她道:“可不是呀,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看大少爷那么看重似乎是很重要人物呢,我昨天拉着少爷身边小厮问了好像是他一块读书好友和他妹子,昨儿个看潮被人挤着了伤得,怕家里人问起在这里住一日养好了再回去。” “哟,谁家少爷姑娘长得那么伶俐?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可是懂这些个小吃又不像啊,大屋子里头几个小姐来可金贵呢,我那些玩意哪个喜欢过,没呵斥几句不错了!” “是啊,你看少爷头一回那么着急上火,昨天脸色吓人倒怪嘞,我也想是哪家少爷小姐,不过还是第一次碰上那么好伺候人呢,就是,哎,咋说呢,听说是兄妹,这俩个孩子怎么就是怪怪呢?人也长得不错,脾气也好,只是……?” 夏云儿一时找不出词来说宝儿和天昊俩个孩子彼此怪异,还别说他们了,就是让几个熟悉他们朋友花子凌等看来,估计也是怪了些。 谁又知道这两个孩子这回又闹腾上什么了呢? 第二十五章 养伤三 话说阮宝儿解决完自己早餐,端着阮天昊进了屋,阮天昊迷瞪着眼正在假寐 听到人进来,睁开眼就看到宝儿小心翼翼搂着个盘子上俩个大红漆碗,热气腾腾冒着烟把她那张笑脸糊在后头,那盘子上雾气把人都盖住了,看不清面目。 等走近了,把盘子放在床边小几上,端起粥来呼了呼,看看看着自己阮天昊,屁股扭一扭干脆挪上床,把碗凑上去舀了一勺,细声细气道:“哥,来,吃粥!” 阮天昊嘴角抽了一下,头往后一仰:“我自己来!” 阮宝儿突然来劲了,再凑近些客客气气眯着眼笑:“别,大夫说哥哥你伤很重呢,要静养,昨儿个宝儿不是答应哥哥要做端茶送水活么?宝儿说到就做到,回头你可答应过了不告诉姆妈!” 阮天昊张嘴要说啥,宝儿一送干脆利落把一勺子粥送进他口里堵住了他话头,一股子甜腻立刻充斥了口腔,差点没让他憋过气去,“嗷,怎么那么甜?!”他最讨厌甜食家里头从来不吃甜腻东西。 宝儿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无辜表情来,看上去水灵灵特招人喜欢:“不知道呀,听说是老大夫吩咐,这粥补血气养元气,你不是想早些起来嘛,这个最养身了,听说炖了一晚上呢,宝儿刚刚看灶房里那个嬷嬷眼都是红红哦,可辛苦了,这可不能浪费,姆妈不是说过了嘛,浪费是糟践人啦!” 阮天昊如同看到阶级敌人一样瞪着那碗粥,心不甘情不愿一脸嫌弃,然而又确实一贯被英娘教导着不可以浪费,家里头从来没啥剩菜剩饭,碗里头饭粒都要求吃干净才可以下桌,又想早些康复,所以虽然腻味极了,可是也实在不好浪费。 眼看着阮天昊像是吃药一样吞着粥,一副想推开又不忍推样子,宝儿不由暗笑,喂着带劲了,干脆脱了鞋子,凑近再凑近,一边道:“哥,一会还有药要喝呢,听说很苦,你多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4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苦,你多吃点粥,甜甜口里头就不苦了!” 阮天昊满嘴甜腻腻得直皱眉,最终忍不住推开试图再喂他一口宝儿,嫌弃得道:“得得得,够了够了,我宁可吃药也不吃这粥了,甜死人了!” “那再喝点鸡汤吧?” “不喝了,腻味死了,你给我去和厨房说一声我要吃那油炸桧。” “哥,先吃个鸡蛋吧!” 阮天昊皱眉:“不吃,最讨厌鸡蛋你不知道么?” 阮宝儿咯咯笑道:“我知道哥喜欢吃油炸桧,可是灶房嬷嬷刚才说油腻物事对伤不好,所以让咱忍一忍,好歹连酱瓜都不让我吃呢,说是得等疤痕退了再吃,宝儿都可以不吃哦,宝儿很厉害吧,对不,哥哥?” 阮天昊无语,想了想,眼瞅着宝儿似乎很开心笑着,也不知道是能够做到而骄傲呢,还是有些幸灾乐祸,反正他怀疑也没法子,谁让他现在虚呢,听着道理是很充足。 最终他还是只能忍了,看着宝儿认认真真磕碎了鸡蛋,掰开来,递给他,闭着眼吞了。 此时此刻,阮天昊觉得自己找宝儿服侍是一种完全错误,瞧着宝儿像头小狐狸一般吃吃笑,圆乎乎脸蛋一笑那就更加鼓开来,仿佛发面一般胀气开去,就像那做包子前一晚娘醒好面团,第二天呼啦一下子从一个小团变成一大脸盆面团。 牙根痒痒,怎么当时就扑上去挨了那一下子呢? 可是再怎么想,也是无法想明白,也许只是因为她和他毕竟一块生活了几年了,想一个那么小孩子如果被那拳头砸到会如何?宝儿是英娘交给自己,怎么说也是他责任,如果伤在宝儿身上她又没有他结实铁定会伤得更重,姆妈就该伤心了,他是宁愿自己伤到也不愿意让英娘难过,他是男孩子嘛,本来就该多担待些。 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了这些来平衡一下自己,虽然顺服了自己心,不过看到小家伙发福红润脸蛋就有点牙痒痒,冷不丁就伸出手去扭住了俩鼓出来面颊肉:“小胖墩你再那么好吃回头没人敢娶你了,你就蹲家里头养膘吧你!” 宝儿正得意自己又扳回一局,一边瞅着鸡汤想是不是尝一口美其名曰看看汤冷了不,看来她这一世好吃习惯还是没有变,好在现在她才四岁,胖点还是可爱。 就在这时阮天昊突然发作一样扭上来她脸蛋,扯着她伤口,她立马哇啦哇啦叫起来:“哥,你干嘛,嗷,放开我,疼疼疼!” 阮天昊捏着兴起,手下软乎乎滑腻腻手感特好,他那么大本来是对宝儿这个婴儿嗤之以鼻,甚至家里头七毛也没有真抱过,不知道孩子皮肤那么滑溜溜,眼见得小家伙龇牙咧嘴样子突然觉得解气,不由更用力了。 宝儿疼丝丝叫,其实天昊身上有伤哪里有力气,不过是捏着她脸蛋不舒服而已,阮宝儿看近在咫尺家伙得意神色一下子又把要老老实实做人想法抛到爪哇去了,反手就去揪对方大腿肉,阮天昊吃痛瞪了一眼:“小猪崽你敢掐我!”拧住了她胳膊竖起身子压过来,嗷一声扑在宝儿身上。 宝儿哪里肯就范,也死命扭动身体往上踹,你别看她小,从小吃啥都落胃,养得好,小肥腿挺有劲道,踹上来也挺疼,吼,尖叫着一下子踹在肚子上疼得阮天昊一缩身子就被小丫头反压上来。 阮天昊岂肯罢休,卯足了劲又盘起腿抵住她小腿腰里一扭,嗷嗷一声愣是又压回来。 俩个娃打得不亦乐乎,全忘记在床上把个床弄得飞尘张扬,被面纠结,生生缠在了身上,谁也不让谁,倒是忘记了身上伤痛,痛也只是哼哼唧唧更加大了互相打斗热情。 “你俩在干什么?”正打着热情呢,也不知道房门啥时候开,就听到有人冷不丁问了一句,俩个人拿眼去瞧,楚原白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抽着嘴角看着屋内,背后是一片阳光,日头正好将一片金灿灿光芒投射在他身后形成一个美丽金线,倒反而看不清他面目了。 阮天昊和阮宝儿面面相觑,呼啦一下子放开对方,这才发觉一床狼籍,阮天昊大喘气往后一靠,后知后觉发现身体全是汗,一阵阵脑袋发晕,而宝儿呢,浑身刺痛,昨天刚刚结痂伤疤被磨破了几处,透过腿上亵裤和外头绸绿色裤子渗了一丝红出来。 这才意识到痛死个人了,瞪了一眼罪魁,哼了一声。 对方也不甘示弱,回瞪。 楚原白摇着头走进来,也懒得说啥,这对兄妹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昨儿个安静太过诡异果然是假,这不,才多少会啊。 瞅瞅搁在床边鸡汤,香喷喷倒引起他食欲来,今日心里头担心兄妹二人,赶着请了安过来,倒还来不及吃东西呢。 “好香鸡汤,怎么没喝,灶房里昨儿个我让人炖了,补元气养伤最佳呢!” “原白兄若是喜欢就喝了吧,我一肚子粥甜腻死人了灌不下!”阮天昊扯平被子隔着被子踹了脚宝儿,示意她下去,赖在他床上成何体统。 宝儿再瞪了他一眼,也不想在床上赖着哧溜一下下了地,靸着鞋,端起了鸡汤碗走向楚原白,微微一笑道:“楚哥哥,一大早没吃呢吧,喝汤!” 楚原白看看小丫头头顶一撮毛朝着天,乱乱发堆在脑袋后头,衣衫皱乱,打小就没见过女孩子这么样子,家里头无论多大女子可都得整得干干净净见人,此时看到却又不觉着邋遢,衬着那张红扑扑脸蛋,大概是因为刚刚闹腾过了涨得通红,像俩只果子红润可人又夹杂着气鼓鼓,极其生动。 不由得一笑,伸手给她理衣襟,又去把那翘得极高发理了理,眼里头润着恬淡:“瞧你闹,一会老祖宗见你可别把她老人家吓到了以为我虐待了你呢!” 一听这话,宝儿眼一亮:“老祖宗要见我么?可是我这伤,她问起来我咋办啊?” 楚原白转过身绕道她身后,把她那怒发冲冠毛理顺着,顺手接过她手里碗:“别端着仔细洒了,来,楚哥哥给你梳理下头,整理干净些也好说话不是?” “喔,唉,对了,你把这鸡汤喝了吧,回头凉了不好喝了呢!” “那怎么行,这是炖了给天昊兄弟,你让他喝吧,大夫昨儿个还说要好好补一补,这里头可摆了不少好玩意呢。” “哼,某人呢,才不屑吃呢,给某些不懂得欣赏坏蛋那简直是浪费啦,楚哥哥你是懂行,还是给你喝吧,省给些粗人浪费了粮食!”宝儿嘟着嘴,不屑一顾讽刺。 原白摸摸鼻子看了眼床上歪着阮天昊:“哦,天昊兄真不喝?” 阮天昊看着阮宝儿从楚原白一进来就表现出完全不同热情,不由有些气闷,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看着不舒服堵得慌,一皱眉:“谁说我不喝?阮宝儿你别忘记答应了要伺候我吃喝,过来,我要喝鸡汤!” 宝儿看眼不知道闹啥别扭阮天昊:“喂,不是侬自己个不想喝嘛,有没有搞错啊,一会儿喝一会儿不喝,有病!” “你管,阮宝儿,皮痒是吧,反正一会姆妈问起来我倒是没事,侬屁股有没有事我就不知道了!”阮天昊懒洋洋靠回去,得意洋洋道。 这下戳到痛处了,宝儿立刻噤声,歉意朝着楚原白笑笑,端着鸡汤屁颠屁颠过去,忝着脸笑嘻嘻道:“哥,喝鸡汤!” “没力气,要喂!”阮天昊依靠在团花图案金钱纹大引枕上,舒舒服服指着自己嘴示意道。 第二十六章 养伤四 阮宝儿一脸郁卒,心不甘情不愿上前,心里头咒念了千百遍,手里头却只好舀了一大勺子递过去,阮天昊眼见得她一脸便秘表情不知道为何突然心情又转好了,得意洋洋张了嘴就是一口。 谁知道你别看鸡汤上面一点烟也没有,那是因为上面有一层厚厚黄油覆盖着,其实下面那汤根本还是烫,阮天昊一个没注意吞了顿时烫到了,哎哟一声本能一口吐出来,阮宝儿被喷了一手,哎哟一声端着汤手一哆嗦,顿时晃荡了出来再烫了自己一下,又是一声哀嚎,手一松,砸了个粉碎溅了自己一身。 这一连串意外不过一瞬,阮天昊愣了一下,阮宝儿捧着手心又顾不得脚,上蹿下跳痛得嗷嗷叫,本在一边看热闹楚原白这下也变了脸,立刻走过来拉过宝儿手道:“可烫坏了嚜?” 阮宝儿疼火辣辣,眼泪都痛了出来,怒瞪着阮天昊:“你个大坏蛋,我招你啦!” “好了好了快给楚哥哥看看烫哪里了?”楚原白阻止要冲过去找阮天昊算账宝儿,拉住她手撩高了衣袖,顿时看到几处鲜红烫痕,宝儿皮肤本来就白里透红,这么一烫甚是明显,再加上她手上那些刚刚结了疤黑乎乎伤疤,怎么都看着怪吓人。 楚原白看了看阮天昊,低声哄宝儿:“宝儿乖,别乱动,一会我去找大夫给你上药,别乱擦,仔细破了皮,嗯?” 宝儿越发疼起来,胡乱点头应了,楚原白拉她在屋里头酸枝木高椅背上坐下来,嘱咐了她莫乱动,这才又走到阮天昊边,压低了声道:“天昊兄弟你平时看这也是明白事理人,缘何总是和你家妹子过去不?夫子可有讲过善亲友,悌兄弟,人不独亲其亲,更何况是你妹子,宝儿就一个,若是伤了痛了再后悔可就要来不及了!” 说完,拍了拍他肩膀,便自行离去找人取药。 屋里头剩下阮家兄妹,阮宝儿捂着手臂低头哼哼,那边床上阮天昊默不出声,宝儿这回打定主意不去理睬,头都不抬,过了会,阮天昊咳嗽了俩声,见宝儿不理睬,又咳了几声。 眼见得阮宝儿摸着手臂就是不抬头,阮天昊到底耐不住了,悉悉索索摸下床,靸着鞋挪近宝儿,站住了先是没做声,宝儿低着头看到俩脚丫。知道阮天昊站在自己面前,就不作声不理睬,自顾自摸手臂呼痛。 “莫再磨了,一会小心磨破皮更疼!”阮天昊见宝儿半天都不理睬他,还是自己先开口了,一边说一边去拉宝儿手臂。 宝儿哪里肯就范,一扯手臂就要挣开:“不要你管,疼了不是侬顶顶高兴?” “胡说什么?刚刚我不是有意,我不知道鸡汤那么烫我自个舌头也被烫到了呢!喏,看看!”为了证明,阮天昊伸出舌头给看,红彤彤一片。 “活该!”宝儿嘟囔着。 这回阮天昊倒没发火,继续去拉她胳膊:“让我看看烫哪里了?一会找人给换件衣衫,这衣服脏了穿着不舒服吧!” “要你管!”宝儿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子知道歉意了?刚刚还吐了她呢。 “我不管你昨儿个侬可就小命休矣!”阮天昊口气难得揶揄,不过还算平和,没有那么讨嫌,顺势蹲下来,拿眼看看宝儿,粉嘟嘟脸蛋鼓着腮帮子极有点那猪槽里头小猪仔样子,小时候在乡下看到过,家里头养着几头猪崽,皮肤也是粉粉,倒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副奶娃娃样子。 其实他并不是真讨厌这个娃娃,尤其这个娃娃粉嫩皮肤特招人想捏一捏,只是很奇怪,每次见到了不知道为啥看到她眼里头看自个样子似乎总是带着一种探究和透彻,这种感觉在她很小时候便时不时就存在,挺让他不舒服。 书院里夫子曾经有一句话评价他性格,孤傲刚劲,在他骨子里有种自认为不为人知疏冷,宝儿很可爱,这是众所周知,然而他总觉得,她可爱,和他听话一样,带着三分假象,倒不是说是坏,只是并不真合群。 他也不喜欢宝儿在英娘一家子里头被所有人那么在乎感觉,分明是个外来,却似乎家里头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他也曾经试图和她亲近,然而每每没说几句又吵得不可开交,总之,他对她,是复杂心态,这种复杂他实在还是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是宝儿出事是他不愿意看到,尤其此时,那个粉粉幼滑皮肤上那些红斑和伤痕,看着让他有些心里头怪怪。 这一次,他不想再和她闹了,是自己不对吧,他阮天昊行得正站得直,要做个堂堂正正男子汉,自然不该和一个小女孩总是闹别扭不是? 刚刚那件事情令他觉得愧疚,尤其是楚原白话提醒自己,是,他是错了。 可是为何楚原白比他清楚明白多了呢?只因为他比他大了几岁? “好了好了,对不起,刚刚是我错,别嘟着嘴了,可以挂油瓶了都!”阮天昊刮了下宝儿鼻子,滑腻腻挺有趣,其实这妹妹也没那么讨厌吧。 宝儿皱了皱鼻头,纳闷了这家伙咋突然口气好了,可是这个刮鼻子动作令她不爽,继续嘟着嘴:“讨厌,干嘛刮我鼻子?都塌了!” 阮天昊笑笑,突然觉得这丫头其实也就是个小猪嘛为啥自个老是觉得她会让他不快? “不刮也瘪塌塌!”家里头都像爹,鼻子有些瘪,即便是宝儿也是如此尽管不是亲生,倒是唯独这个三毛阮天昊,有一个挺括鼻梁这一点是他引以为豪,这样五官令他格外深邃些,再大一些话会更加立体。 宝儿看阮天昊一副揶揄表情,不由气恼:“你鼻子高了不起啊,我压,我压,我不信压不瘪!”说着要来压他鼻子被阮天昊一把搂抱起来:“行啦小猪,这儿有胰子,我给你涂一涂,一会就不疼了。” “我才不是小猪你放我下来,不要你弄啦!”宝儿更加不高兴了,前世她就被叫小猪这世还叫!人家现在还小,再过几年她会注意吃食绝对不重蹈覆辙,小猪什么最讨厌了! 阮天昊力气大,根本没容她挣扎开,去那红木三角架子上澡盒子里头取了胰澡豆子,这玩意是有钱人家用洗澡用品,用新鲜猪胰腺洗干净磨成粉加了豆粉和很多香料做,有止痛止痒效果,拿着这东西他把宝儿手牢牢握住了却又小心翼翼擦拭那被烫地方,渐渐地竟然真令那些烫到地方不痛了。 宝儿尽管有气,可是也不想和身体过不去,眼见得真有效,便老实了,一边好奇问:“咦,真不痛了,好奇怪哦,哥,这个你也懂?” 阮天昊笑笑,心里道这丫头说风是雨,脾气来得快去也快,这会看上去已经忘记了刚刚火气了,道:“嗯,姆妈以前给我弄过!” “哇,你很厉害呀,真不痛了!”人以舒服就心情好了,宝儿又开心了,挥挥手,嗯,真好快。 “别乱动,这是不痛而已,一会还是要上药,还有,这个涂上千万不可以碰水,不然更痛知道不?”阮天昊一把抓住她乱动手,“你这个小猪蹄痛死了又要鬼叫鬼叫了,楚夫人上次赏过一盒去疤药挺灵光,回家了我拿给你用用!” 楚夫人指是楚静,她因为自己个没孩子挺喜欢阮家孩子,有空没空总送些玩意,上回他练功服破了皮,便给了一罐去疤灵药用着确实不错。 不过阮天昊称呼令宝儿大感不满,抗议道:“你才是蹄子呢,你是狗蹄!” “狗蹄好歹能刨水,你这猪蹄怕是只能下酒菜吧!”阮天昊也不生气,随口道。 宝儿一时气馁,正要想法子扳回来,就听到门被打开来楚原白前脚进,后面跟着花子凌。 花子凌一进来,便冲着宝儿嚷嚷:“宝儿,强子哥来了,让强子哥看看你伤怎么样了?啊,刚刚听说还被烫了,还好吧?” 风风火火跑过来,也不客气蹲下来拉过宝儿手臂问道。 一眼看到宝儿卷着袖子露出小胳膊,不由啧啧叹息:“哎呀怎么那么重啊,疼不疼啊,这个疤不会留下来吧,天昊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那?” 宝儿正觉得疼呢,花子凌那么一拉又一次擦到她痛楚,立刻皱着脸道:“呜呜,强子哥,痛痛痛,痛死了!” 咋咋呼呼声音让阮天昊一皱眉,眼看着花子凌上来就搂着宝儿白嫩嫩胳膊一脸疼惜样子,阮天昊眉头更皱了,伸手把宝儿抱过来站好,拉扯好她衣襟道:“宝儿是个女娃,强子你好歹已经那么大了给我规矩点行不,一会让人家看到了还说宝儿没规矩呢!” 啊?花子凌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自己个空荡荡爪子,好半天道:“三毛哥,不是一向都这样嘛,宝儿还那么小啊,谁会说?” “这地方嚼舌根人多了去了,你家娘不就是被人嚼苦?你给我规矩些,宝儿已经不小了,以后外头去你别黏糊那么近懂不?”阮天昊没好气道,也不管花子凌听懂了没有,又朝着楚原白道:“这俩天让你们家里人那么忙乎真是多有打搅了,一会我娘也该担心了,今天我们就回去了,元白兄能否给找辆马车?” 楚原白看看他,又看看宝儿,沉吟了下道:“刚去祖母说起了,昨日这事也是瞒不了人,老祖宗让带你们兄妹过去看看呢,即便想走,也得去给祖母和我大姑那里请个安再走吧,不然她们老惦记着也不好。” 阮天昊想了想,点头:“也是应该,你让人给宝儿换身衣衫我们这就去给楚老夫人和楚小姐请个安。” 楚原白笑道:“嗯,好!”又瞅了眼花子凌,扯了他一把道:“子凌,走,前头陪我一块用个饭去,我饿了!” 仍然一头雾水花子凌被拉着一块出了门,临走,楚原白把药膏留下了道:“我让人来送衣衫,这药膏对烫伤好你给宝儿涂一涂!”说着走了出去。 花子凌被扯着往外头走,直到院子里才反应过来仍然不明白:“啊,三毛哥今儿个咋啦这是?啥时候对宝儿那么重视了?” 楚原白呵呵一笑,站定在院子里头看一院子秋菊金黄,少年洁白衣衫被暄风吹起如同羽翼,他颇有些感慨道:“宝儿是大了,人家好歹是哥哥自然该护着,你若日后有个妹子也该那般疼爱才是呢!” 第二卷完! 第一章 兄妹和睦 闲话少说,寒来暑往这日子就飞快过,又是八个年头过去了,咱宝儿也十二岁了。 日子还是那样热热闹闹过着,也是该着这宝儿这一世闹腾,阮家依然还是这么一对活宝阮宝儿和阮天昊常时不时闹腾个一会。 不过明眼人也许会看出来有所不同地方,大人们都说是阮天昊毕竟大了许多,两年前还考进了太学实在是阮家骄傲,这太学院戒律森严自然也就容易让人学会些稳重。 他倒是不见得还拿宝儿像个冤家一样见着就不理不睬,反而是在外头人看来挺关心家里头这个妹子,自从赶潮日宝儿和他带了一身伤回家后,英娘明显就觉得天昊这个儿子待宝儿是有所不同了。 懂得关心宝儿这个妹妹了,到底大了不是?五年前他还提议让七岁宝儿进了楚家家塾,女儿家读书在宋朝倒是不少见,也是为了日后有个更好谋生,楚家自家里头女眷读书也很多,又宝儿是特殊得老太太喜欢,自然是许了。 不过宝儿这丫头呢,有些个不省心,你说她聪明吧,挺聪明,夫子教认字,一日百个字也能学,千字文百家姓她两三天就能背顺溜了,你说她不笨吧,那拗口诗经论语背了后头忘了前头,这倒也罢了,有一次夫子让她断句,她把孔夫子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给断句成了饮食男,女之大欲存焉,还犟嘴说谁言孔夫子不是这样断句焉,须得有实证才是嘛,惹得私塾里头几个小姐们掩口直笑,气得夫子一戒尺打了她个嗷嗷叫。 这也罢了,到底是女孩子也没人要求真是才女,可是女儿家正经该学绣花纳线课程那就更不要说了,小丫头逃课几率比学堂上识字还要勤快,至于那琴棋书画,嗯,大家闺秀是不可能了,以天昊说法是,琴声像驴叫,下棋子很臭,书法像爬虫,画画倒有些门道只是画得驴不像,猫不像,兔子不像,狗不像整一个四不像(人家画得是皮卡丘,谁认识?)不过至少还挺可爱。 她去私塾一个月,学识没咋地,倒是把一帮子学堂里头温文尔雅丫头小姐们带成了打牙祭吃货,上墙放纸鸢,下地玩毽子,正经知识不及格这歪门邪道倒是一把好手。 私塾里头好脾气夫子看她热闹倒赞扬了一句此女活泼有余,文静不足,刻板老夫子吹胡子瞪眼找老太太评理,老太太笑骂一句不是个正经猴子没当回事,反正女孩子家家也不求有啥光宗耀祖知识,嫁人最重要。 总之一句话,你指着宝儿成才女那是天方夜谭,男孩子家吃喝嫖赌,错了,这事情宝儿不会做,是吃喝嬉戏这种偏门宝儿那倒是祖宗。 尤其是吃,这宝儿门精,她小锅小灶出来东西特有特色,你别看她读书不用心可是研究这些小菜小吃倒是用着心思,女孩子家能烧好菜倒也受欢迎,所以英娘也尽心教着,这些年小有成就了。 唉,英娘只好自叹,谁让大家伙都宠这丫头呢?你说她坏,从来不欺负人,懂事又贴心,有啥好吃总会做出来紧着大人吃,攒了私房钱买来都是孝敬父母长辈这点从来不需要操心,人豁达开朗,会笑会玩一个开心果,楚家老夫人都被哄着直当是心肝肉,若非如此,谁能如她那么好人缘,该懂得礼仪她懂,不愿意学你说死了她也学不进,你说谁能教育了她? 当然,也就她那个大儿子说话,宝儿反抗不了也许天生就是来降服这小鬼精灵,阮天昊这些年倒是改了脾气,不过这关心起来好心倒是好心,然而口角反而多起来,天昊看宝儿比较透彻,就拿上面断句那件事来说,人都道是宝儿一时小不懂事,天昊却知道这是宝儿明知故犯耍人玩。 只有阮天昊说话,宝儿常被噎着回不出一句来。 总之,英娘还是欣慰,这儿子好歹知道疼爱妹子,就像上次看潮水一样,出门在外,护着宝儿多,太学院学生待遇是很丰厚,朝廷给学廪动以万计,食宿膳食一应文具都是免费供给,每月还有饷银,服装帽衫都有分发,等于说家里头完全不需要支出还可以拿进。 知道宝儿爱吃爱玩,天昊每月除了上交给家里头月饷外从来不舍得多花钱,唯独不会缺了宝儿花钗闹娥酥饼水果林林总总。 这些年看久了,也就不那么烦恼了,诚如她婆婆说,儿女有儿女福,孩子们闹欢实家里头说明热闹,这也是一种福气,尽管她想着宝儿好歹是官宦人家该学着做做小姐派头,无奈这娃就是学不会,阮姥姥说了,强扭瓜蔓出不了好瓜,一切随缘吧。 宝儿是不知道自家娘亲为了她烦恼着事情,随着日子长久她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和这里生活,这里除了没有网络,很多东西都是和现代不差多少,关键是这里头人与人关系更亲密,因为宋朝商业发达,市民生活非常丰富,赶着这时候又是刚刚稳定发展了十几年临安,后世历史总是喜欢说南宋偏安一隅,苟安一方,可是作为一个普通百姓,谁给予平安才是正经,所谓保家复啥,也就是文人墨客吃饱了以后念想,赵构可以把这个地方经营成但是际大都市,过日子红火已经不容易啦。 这一日正是早春二月时节,家家户户刚刚撤了桃符,藏起了钟馗像,本月十五乃是花朝节日,临安各大道观开老君诞会,点万盏华灯,供圣修斋,为民祈福,各大佛家宝刹,也都要建佛涅槃盛会,西湖上天竺寺开天竺香市,到那里去市民士庶络绎不绝,拈香瞻仰,名贤书画,香花异果,珍异玩具非常热闹,也是临安最大集会之一。 二月十九这一天,天竺建观音会,乃是香市□,传说这一日乃是南海观音大士诞辰,这位观音菩萨乃是女性,临安城妇女倾城而动,要去这一日庙会,文武百官也会这一日亲自前往礼拜。 临安人信佛道,佛道皆香火旺盛,而阮家对佛道也是甚为虔诚,应着佛家有不杀生之念,三世因果循环,而阮家迫于家计又不得不杀生,这样,每一次道场庙会,不是英娘就是阮姥姥都会赶着去朝山进香,此在念佛一次以向佛祖请求原谅换得平安。 姥姥更是每一年赶着四月结制日开始走遍百家庙宇百道山门,磕头进香,供奉香油,各个放生会也是尽量赶上,以便积善积德。 今日十八,宝儿被一大早叫起,等着梳洗打扮停当,只为了陪着姥姥和英娘赶上庙会烧香拜佛,并且赶着住一日等求十九这一天烧头注香,求平安消弭杀戮。 宝儿自己本来是不信这玩意,然而自穿越这种神妙事情发生以来,她还是持着鬼神存而天下大原理,求份平安是好滴,佛祖啥,该有总是有,冥冥如她,到底是个小人物,还是该信着一些。 等她去门口买了洗面汤净了面,梳洗完毕,又提溜着另一桶水来给起来了姥姥和英娘分了盆,洗面梳理。 阮天昊自然在太学住宿不在家,阮天维阮天方去了学堂没回来过夜,六毛七毛也赶着去年上了学堂,大名叫阮天罡阮天林,不过刚刚初读,还是在家里头,这会子正睡着呢,天还未亮,学童俩个不必跟去自然还在睡。 宝儿边打了个哈欠呵呵手,早春还有些冷,悉悉索索鼻子尖红彤彤,这些年过下来她倒是有了个好习惯早睡早起,不过因为爱吃,身子骨还是有些圆,虽然不是胖,但是和时下流行瘦弱美可压根沾不上边。 不过宝儿倒也不在意,到底还是个没长开丫头急不得,也就阮天昊成日叫她小猪仔其他人可都挺喜欢她讨欢喜样子。 “宝儿要是磕喠,再去困觉吧,不必非跟着,阿嬢和你姆妈也不必侬陪着!”阮姥姥边给自己擦脸便道,小家伙顽归顽,却分外知心,这种走乡拜庙会事情,她从很小就跟着,也不贪睡了这日。 看她眯着眼还在打磕喠样子有点小可怜劲,怕她累着姥姥心疼着劝。 宝儿眨眨眼,再哈欠了一个,吸吸鼻头:“不碍,阿嬢,我不困,一会走起来就好了。” 英娘在一旁笑了笑,擦了脸漱了口,拿了梳篦给宝儿蓖头,一边道:“娘,侬还别拦着,一会人多热闹起来你看着吧,这小囡立马精神百倍!” 闻言宝儿嘿嘿一笑,那窃窃样子让阮姥姥一乐,一想可不是,这囡让她定定心心坐下来倒是真犯困,人来疯一到热闹地,一准就撒丫子欢实了精神头特好。 英娘蓖了头,给捥了双蟠髻,用彩色镶兔毛边缯带环绕在四周,中间镶了俩个珠花钿,又给宝儿在藕荷色小碎花织锦窄袖短襦外加了件兔毛领子大红缎面棉夹袄比甲,外头还有些个倒春寒,早起时候更是冷着呢,小囡怕冷,一会玩疯了又容易出汗,招了风怕是会冻出病来。 竖起那夹缬领子,雪白兔毛衬着宝儿那张白里透红圆脸蛋分外娇嫩,正额头上一点朱红色梅花纹花钿,脖子上系了个银项圈璎珞垂着嫩黄流苏条,下身一水嫩红色大喇叭裆裤,露出个大红潞绸纳脸小履鞋,头面上缀着一对小绒球,埋着俩个铃铛,一走动间铃铃响,看起来分外可爱。 打理完宝儿,又帮着阮婆婆穿上一身黑灰色棉布窄袖盘襟短襦,下身一色棉布裤子,一边帮着盘扣,一边道:“年节嫂子给扯了块蓝青色绸缎来,我看着颜色不错要不给您做件新衣衫,这件还是前年呢,看这胳肢窝下可都脱了线了。” 阮婆婆笑笑:“扯了布头补补就是了,绸缎布不牢靠,我老婆子穿着闹心,还是你们年轻人喜欢新鲜你去做一件吧,上次你做衣服怕也是去年了吧。” “媳妇那件还新呢,不打紧!”英娘应了声,拿来两个细麻布做背囊,一个红色一个土黄|色,是城里头男女朝山通用,里头搁着香,还有一些功德交子,给宝儿挂了个红色小,姥姥挂了个黄|色大,给一大一小弄好了这才有功夫给自己整理。 回头给自己弄了一身烟罗色棉布袄外套了深紫色潞绸对襟小阔袖短袄,下身黄罗银泥长裙,外头依然围了一条沉香色绣花裹肚儿,今儿个日子特殊,满城女子都出去,临安女子颇好打扮,英娘平日里头倒也省了,这日子还是没有免俗,也用平日里买了不舍得用玉米桃花粉沾了粉扑匀面,涂胭脂。 宝儿很少看自己娘打扮,总觉得很有意思,也不急着催,一旁看着乐呵,英娘在镜子里头看到宝儿笑咪咪样子道:“囡囡也要擦一些么?” 第二章 花朝节一 宝儿闻言嘿嘿一笑,看了眼英娘手中桃花粉,闻着喷香听说这粉中最上品宫粉里头还有不少名贵香料。 年节去给楚家拜寿,楚大小姐赏了一个,用影青印花菊瓣粉盒盛着做成葵瓣形状,上头压着凹凸梅花纹样,做工精致,堪称艺术品,听说市面上卖要十两银子一份,她给娘,英娘说里头这玩意用了石膏,滑石,蚌粉,蜡脂,壳麝,益母草里头还有很多名贵香料呢,只是现在手里头不是那盒。 “姆妈,前几日我拿来给你那盒粉呢?怎么不用?” “那么贵玩意给姆妈用糟蹋了,回头康(藏)着侬出嫁用!” 宝儿一抽嘴角,那玩意放那么久还能用?不过古代似乎不讲究有效期,只是这粉盒量不多,有钱人家不过用个一月便没有了,不存在啥用不用得完。 “姆妈,楚夫人说了这粉出了梅怕是要生虫,不好久放,你还是用着吧不用才糟蹋了呢!” 英娘哦了声:“是么,我这粉也不大用呢,怪可惜,要不你拿去用吧,搁姆妈这怕是要浪费!” 宝儿挽住英娘胳膊,凑近了铜镜望望,又回过头看看修饰难得明艳多了英娘,嬉笑道:“娘姆妈该多擦擦才是,赶明儿爹回来了看着您发傻不好么?” 英娘被逗笑了,嗔怪横胳膊顶了下女儿:“鬼灵精,好这么说自个爷老子么?” 娘俩个亲亲热热站起来,和阮姥姥一块出了门。 外头还一片昏暗,头顶云暗星稀,似明非明,空气里头溢满着花香清新感,尽管天没亮,街头巷尾人影憧憧,已经有不少人了。 都是赶着去烧头炷香和放生会。 连带着报时散陀们和倒泔水倾脚头也都起早了些,一路亲狂亲狂瞧着嚷着打搅了一街一巷人家。 大清早风吹着确实有些寒,呼啦一下子钻进脖子空隙惹得宝儿一哆嗦,往英娘和阮姥姥中间一缩,两边拉着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两个大人也自动把宝儿夹紧些,姥姥这些年背驼得越发明显,不过身子固然佝偻,却脚步还是很稳,依然可以走遍临安大街小巷各大庙宇道场。 宝儿缩着脖子倒是头脑清醒了不少,早点铺子那边扑过来一股子炸面香味不由惹得她肚子一声叫唤。 “饿了吧,吃了早点再去,宝儿还是要馉饳和豆浆?还是牛奶和豆儿粥?”英娘问。 “路上边吃边走吧,今儿个我吃油炸桧和焦盖烧桧!”宝儿道。 “呵呵,你啥时候学你哥他们一帮子文人咒那秦桧啦?路上有风,吃东西招风,还是吃完再走不赶时间还早呢!”这时候也才丑时三刻,赶早出来都是平日就早起,那些个大户官家,还是要晚点出门等上午就该人山人海了。 三人在一个早点铺子上坐下来,要了一碗咸豆花,一个芝麻烧饼夹一个油炸桧,两碗七宝素粥一碟什锦酱瓜,一碟宝塔菜。 趁着热将铺着葱花麻油豆花下了肚,吃饱了热气也就上了头,浑身舒坦了,宝儿又拉着姥姥和英娘一路往城外走。 赶观音庙会显示诚心要用走,所以她们都没有雇人力,走过大河桥道和小河桥道,从武林门往外走。 正到门口,老远听到熟悉大嗓门喊:“阮家!” 抬眼一看,不是李桂娘和她娘么?身边还有个个头高挑,样子利落扎着个小辫子不带髻不插花姑娘,正是那男人婆沈思妍。 平日常见不觉得,自从阮家搬离祈祥坊住进市中心,离得就有些个远也不能时常见面,年前沈思妍她爹沈宽又官升了一级,作为北关门外湖州市提辖官,统辖湖州厢兵训练校阅,维持治安工作,俩家离得更远,就无法日日见面。 不过宝儿七岁那年三个好友因为宝儿关系都进了楚家私塾,平时在学堂也是一个腼腆,一个爽朗,加上宝儿精怪,这三个倒是颇有些秤砣不离。 今日思妍一身烟罗浑里,对襟酱色小旋袄,白色钓塾袜裤,缠着细纹路裹腿,弯头短靴,干净利落颇有点男孩子味道,一双明亮湛湛大眼睛里头有宝儿熟悉光闪闪亮堂,也就是这个没变化,依然那般充满活力。 相对李桂娘倒多了份腼腆,越大越难得听到她那大钵锣嗓子,总是抿着嘴先和你笑笑,一脸隐约红晕再和你说开话头,也不知道二牛婶一家那么咋咋呼呼人家咋就整出了个小含羞花呢? 她梳着双环螺髻,扎着个红彩头绳,乌亮发浓密重重,一身青白色对襟小短襦,下身一水鸭黄碎花褶裙,腰里头系了根嫩绿色彩绸腰带,垂了个蹀躞七事小香囊,蹬着一双五毒纹缎面小鞋,正中额头上抹着菊瓣飞金倒是衬着她那张橄榄色小脸分外有光。 看来看去,也就是咱宝儿还是那张圆鼓鼓粉嘟嘟白嫩嫩脸蛋,个头最矮,最鲜亮却也最没啥变化。 大家平日只在学堂读书见面,出了门就得回家,到底有些大了平日里头家长都管得严了些,不许没边疯,要想嫁人嫁个好人家,这女儿家名节最重要,闺女家还是少出门以防意外好,这就逢着节日才有了出来逛名头。 二牛婶和英娘一家也好久不见,前几日就托人书了封信来约好了今日一起上香,约在北关余杭门口。 思妍爹早早去了维持治安,就留下思妍干脆先到了二牛婶家一块来等着宝儿。 大喊,是二牛婶,几十年如一日大嗓门,洪亮可以传达到百里外,她一身喊,多少人看过来,倒也不妨宝儿她们听不到了。 宝儿赶紧挥挥手,松开拉着俩个大人手臂一溜小跑先上前,和李桂娘和沈思妍打招呼。 “宝儿丫头,多少日不见,胖了?”二牛婶看着宝儿过来先道:“一脸福气样,日后可不是个奶奶命?英娘,你可是有福气哟~”多少年了,二牛婶每回都要这么感叹回。 大家伙也没在意只是笑笑,倒是宝儿对那句最后胖了有点小疙瘩,她其实不算胖只是脸蛋婴儿肥,骨架子小身上肉实,看上去有些个肉呼呼,又还不到发育年龄看着总是那么可爱,虽然这伴随着她人生已经有十年了,但是到底这是块心病,谁让那三毛总是喜欢小猪小猪叫她,真是太讨厌了。 大宋和现代异曲同工之审美观点在于以瘦为美,而且该死是那种楚楚可怜样瘦弱美,要宝儿这么个一贯开开心心丫头做出一副柔肠百结样纤弱样子可不是为难她么?这身肉也不像心思重样子呀。 “宝儿,想什么呢?”看宝儿难得出神,沈思妍用肘顶顶她,问。 “哦,没什么!”也就犯愁那么一会功夫,说到底也没啥严峻事实逼着她需要减肥不是,四周人也从来不说她很胖,倒是一个口吻说胖些个福气像是享受命。 享不享受她不在意,比起吃来,要她省了这一口,那不得要她命?前世减了肥没了命,这一世可不能再如此。 出了城门已经天亮堂了,人流密集度开始增加起来,她们走路乃是湖州市这里水道,聚集了从苏,吴,常,润等州县朝山进香客,各方船只都在这附近聚集,然后下船,这些船均榜着黄|色旌旗,上面题着“朝山进香”字眼,数以千计。 码头一带人声鼎沸,全都是打扮一新姑娘媳妇,相比起来男子少了一些,就是因为今日特为女子所开观音会。 大人们叮嘱几个孩子跟紧了别散了,加快些脚步趁着那些个船上香客们还没有下船先走,省一会聚拢了更是难以行动。 她们从聚首余杭门又往南折,沿着西湖岸往天竺寺而去,这一路沿着西湖便可饱览西湖美景,天色微熹,春光正好,可见朝阳将湖面染成酴醾百色,波光潋滟中,画舫林立,彩旗飘扬,山石在朝阳里头沐浴了一层锦衣,颇显出一种江南秀水所很少显露峥嵘感来。 出门女客每个都是花枝招展,临安城女子本就喜欢时鲜玩意,变着法换着新装,再贫穷人家也置办件锦绣衣衫压着箱底,这花朝节算得上一年里头头一日女儿节日,孟春气息下,乍暖还寒时候,有那不怕冷时尚人士已经将薄衫春装穿出来了,放眼望去,和那岸堤便葱茏笼草山石垛上争相开放桃花和没有凋零梅花一般颜红柳绿煞是好看。 微冷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面红晕如胭,镶嵌在白嫩嫩肌肤上,端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意境。 这就是初春临安这所大都市蓬勃气息,带着一种朝气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洋洋,往朝山行香途中行走女子们为了显示虔诚,即便是那大家闺秀,也多少在山脚下寺庙口下了?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5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了车步行走山路,在朝阳和树荫交相辉映下姹紫嫣红穿插这笑语嫣然,确实一副赏心悦目图画。 这般美景,是前世里生活所不能够体会到,生活在这里每一天点滴汇聚,渐渐给了咱宝儿一个鲜明与众不同新人生,很多时候她已经忘记去回想过去,真正融入这个时代。 其实在这里,很多东西,不比那曾经繁华落后,而生活有时候,还比之更鲜亮和热闹。 比如这种参与性很强花朝节,南宋并没有限制女子出门,尤其是想临安这样大都市,市民生活发达和商业繁茂,使得这种接触很热闹很常见,当然,大户人家女孩子出门还是要有车马相随,而像阮家这样小康普通之家,出来禁忌便少了许多,当然也多了许多自由性。 天竺寺位于西湖上,英娘一行人女眷每一个人都挎着个香袋,到了寺庙门口,只见那庙里头正在办涅槃盛会,罗列着旗幡,供着鲜花异果,诵经祷文和尚木鱼声声,钟磬阵阵,梵音袅袅,香烛朦胧,满眼都是善男信女,端是热闹。 由阮姥姥,英娘和二牛婶三个大人带头,三个小姑娘跟后,每人从挂着香囊背袋里头拿出细长香来,三支在手,先在那寺庙门口大铜炉里烧着红烛上点燃。 手持着香,将香夹在双手食指间,四指并拢,四指和拇指相对成四边形,与额平齐后再高举着将香头朝外,拇指抵额,朝着正前方,左方,右方,后方顺时针旋转各拜三拜,再将香插入铜炉。 拜完了外头,这就进了寺庙最前方观音殿,硕大观音菩萨宝像离地足有丈高,通体白玉镶铂金,微微垂首慈眉善目俯视着众生。 阮姥姥领着众人将带来供奉用糕点,果品俱都是用上好包纸通体捆扎,鲜花上得是最新鲜,全数供在香案前供果台上,那上面已经垒着数以百计香糕异果了。 香案前头有一排数个蒲团,金红锦绣包裹,进来磕头老少排着队正按顺序下跪磕头。 只听得两旁跪着百十个僧众齐喝声南无阿弥陀佛,一排人起身,正轮上阮家众人上前。 第三章 花朝节二 话说这天竺庙会正大殿里头正做法事,慈航普度大殿正头匾额下偌大正大殿人头济济,一批批香客磕头祷告,也有那从家乡三步一磕一路拜过来虔诚信徒更是头上青乌一片,无比赤城在一路念念有词。 轮着阮家上前叩拜,宝儿几个女孩也不敢托大嬉笑,学着大人双手合十,平托在面门前,左脚前迈,跪于蒲团,后脚微曲,双手抵蒲团,右膝盖跟着跪下,再将左手往前一寸,右手紧跟,随之左膝匍匐前进半寸,右膝跟上直到双手双膝跪在蒲团正中后,左手外翻,紧跟着右手再翻,掌心向上,恭恭敬敬将额头磕在双手之上。 立起上身,再合十祷告,再翻掌磕头,循次三回,方一轮回。 这般再起身后重又如此三次,算是拜完起身,让于下一批。 这一通下来,虽然不累,倒也次序严谨,法度规矩,偌大厅堂只有宣读颂号之声,不问杂乱之语,悉悉索索拜完了又陆续出了殿门。 这么按着顺序又进了偏门偏殿,一一拜过后,算是结束一日拜访,和着大人又来到寺庙中放生池旁,这放生池濒临湖畔,姥姥几个大人各买了三尾小鱼,三个女孩子三只小龟,在那放生池里头放了生,池头有一暗水道直通那西湖,鱼龟之类自会去江河,算是一种好生行为。 放了生,大人们去后院看留宿之地,告诫几个女孩子在庙中自由行走,看看香市,一会在正殿门口集合,莫要走散了。 女孩子们应了,看大人走了,立刻喜笑颜开,刚才毕竟是严谨之事又有大人在侧,不敢放肆,这下子犹如雀鸟出笼,又显出皮像来。 尤其是那思妍,憋了这一会,真是有些憋气,长呼口气,拉着俩个小伙伴径直往那天竺香市跑去。 天竺香市又叫西湖香市,乃是一年中最热闹一个市集,从花朝节开始直到端午结束历时三月,这时节也是西湖景致最美时刻,所以临安城虽然还有那夏秋冬三市,唯独敌不过这春市一市。 明日才是最热闹,但是此时也已经是人头攒动,各色花果,名贤书画,珍玩道场林立,山门内外,有屋则摊,无屋则厂,厂外有棚,棚外又有摊,寸寸之地都是货物,琳琅满目汇集天下各种玩意。 女孩子正爱那闹娥花冠之类,还有那些个钗环首饰,宝儿自然还喜欢到那些经典吃食摊头上瞅一瞅,看有些啥新鲜玩意。 三个人比比这个,拿拿那个,也不急着买光是看着,摊贩老板们也不恼,近日乃是观音庙会,菩萨面前不发火,即便是小偷小摸盗贼混混,这地方也老实了许多。 真看着热闹呢,身后有人轻喊了一声:“宝儿?” 应声回头看过去,却是那久不见了楚家大少爷楚原白。 要说起来,今年这位楚家嫡长孙也有二十了,一贯都是楚家骄傲,算起来,楚家有作为第三代并不多,其中最耀眼当属这位弱冠之龄少年郎。 十二岁进太学,冠礼那年不就则赶上了楚家当家,也就是楚原白爹去世了,这便是件大事,怕也是为了这事楚原白丁忧三年,所以虽然楚原白声名在外,多少人眼热看着想招为女婿,无奈时机不成,后来丁忧一出十八岁应进士科考试以学进士及第,殿试一甲第二名,一个十八岁登科探花郎自然是楚家光耀门楣大名流,宋朝一贯敬重文士,像楚原白这样少年名流,更是天之骄子。 奇怪是楚家至今没有为这个算得上大龄青年定下亲,登科时朝廷授了明州通判,便离了家,宝儿也不知道为何他没有被定下亲,怕是时机不对,而且听哥哥说起来,楚原白在楚家颇有主见,这婚事也不是谁做得了主得过得了他自己这一关。 大概是没有入得了法眼女子吧,要说起来这般出色人物在临安城里头真正是出类拔萃,阮天昊这样高傲人都一贯对他赞不绝口,所以想来也是眼界很高。 十五冠礼后,楚原白和阮宝儿便很少有交集,毕竟楚家理法还是很重,男女大防在外头市民间还可以这高门大户就比较严格了。 后来他去了扬州,更是不得见面了,只是这楚原白倒惦记着阮宝儿,时常托他弟兄阮天昊转手送来一些扬州特产吃食和新鲜玩具,有时带了封信来,无非是沿途风光平日趣事,这个楚原白倒也不同于一般读书人那样迂腐,言辞简单风趣,宝儿读着没有不懂,有时候她也会托自个哥捎带个口信去,至于自己写信那就算了,狗爬字还是莫要让人家见笑好。 说来说去,这已经有几个年头没见到过面了,今日居然会见面,倒真是令阮宝儿很意外。 算起来这外放任职年限也是该到了,楚原白是任期结束回京述职,这一回大概是无论如何老祖宗不会舍得自己这个宝贝孙子再去外放,他家宗族里头已经被老祖宗央求着要给孙子安一个京里头差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帽子灌下来,族老们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这几日楚家这些日子总是宴请朝里头一些以前同僚,而楚原白这回倒是没再执拗着要外放历练,他第一任期工作表现考功课官员评表已上,三最四善皆为上上,官家甚为喜悦,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这几日他赋闲在家,今日是陪着家中高堂裴氏以及一众女眷来观音庙会上香。 众人还都在上香,楚原白拜过大殿后便退出来附近转悠,正想着是不是要买些新鲜玩意去给阮家那个小东西,一抬眼看到几个光鲜靓丽女孩子在哪里咋咋呼呼唧唧喳喳。 那一身粉嫩嫩装扮,不正是好多日子不见阮家小祖宗阮宝儿么? 阮宝儿不知道楚原白在一旁可是看了好一会了,这天竺香市办在西湖之上,四周青山环绕,仲春二月,桃李芬芳,黄鹂在空山寺庙里名叫,燕子低飞在檐下筑巢,空濛濛带着一种雨露空气中显露一抹弯虹,昨夜有雨,洗涤了四周碧绿青翠柳枝,或洁白或金黄柳絮如同恼人精灵在空中时不时飘过,细细微微在朝阳下闪动羽毛,飘落在女孩子呵气如兰如花美颜上。 白里透红脸蛋在阳光下如同桃花,粉红嫣然,巧笑倩兮样子在阳光下分外醒目。 一笑弯起了细细眉眼,露出可爱笑靥,长长睫毛一上一下像蝶翼,鼻子小小在阳光下划过一个圆润弧线,如同诗人笔下描临: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眉目盼兮。 这孩子还小呢,长大后也许就像词中说眉黛敛秋波,尽湖南,山明水秀,算着也有十来岁了,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也不知道这丫头是否有那鸳鸯翡翠,思量珍偶心思。 瞧她笑得眉眼儿弯弯全无心思样子,怕是正是不知愁滋味才是,他暗地里摇摇头,自嘲一笑,出声喊了下。 宝儿这才注意到楚原白,脸蛋上显出一抹诧异来,在原地愣了会,再一次露出那抹看着眼热笑,颠颠走过来,又似乎想起什么,慢了下来顿住了,脸上泛起个红晕,腼腆了下换成个小碎步,款款挪过来。 这小样还是和以前没变,不知道为何这丫头每次看到他总是一脸既兴奋又隐忍表情,如此丰富在婴儿时便是如此,看着让人忍俊不禁,不由他就弯起唇角笑了,等宝儿走近,早已经是粉颊飞红,和那额头正中花钿有得一拼。 红着脸,倒也还是能够大方问:“楚哥哥?你啥时候回来呀?好久不见呢!” 楚原白摸摸鼻子,有时候他真好奇,这丫头到底是害羞呢还是兴奋,脸红红,可是那眼睛水汪汪直直瞅着你,却也不避不让坦坦诚诚看着你,倒让被看人有些个汗颜。 “是啊,刚去吏部交接,近日有些闲,正想着去看看维隅兄,他近来可好?英姨和姥姥可好?”维隅是阮天昊同学冠礼后字,是书院大儒方正苍老先生所取,乃是用诗经维隅四方之意思,图他日后报效朝廷威震四方,阮天昊学识成就可不比他楚原白差,临安城里头京城四杰之一就是他了。 “甚好甚好,家母和姥姥都好,你,令堂令尊和老夫人可都好么?”宝儿憋着小嘴拽着文道,倒令楚原白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乐,伸手要去摸她头,又意识到有些不妥缩了回来,口中道:“多日不见,你倒也会文绉绉这一套了?我可听维隅兄说你学堂里头逃课比上课还多呢。” 宝儿一咧嘴,笑了,又嘟了下嘴巴:“切,哥哥他就会笑话人家,楚哥哥别听他胡言乱语,夫子说我学识好着呢!” “哦,是么?”楚原白瞥了眼跟着过来李桂娘和沈思妍,后者朝他行了个半膝礼,他冲着她俩问道:“可是如此么?” 李桂娘略低了头不好意思开口,倒是沈思妍大咧咧道:“宝儿是学识不错呢,咱有个花社,每月以一种花为花主,只有宝儿是每月必不可少人物,楚家哥哥你若是得空真该来看看,咱一群姐妹里头可都对宝儿那一手好灶房手艺甘拜下风呢!” 楚原白呵呵一笑:“难不成这花社是以吃为主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宝儿除了吃,对作诗弹琴一概不通,不过对放纸鸢抓瓜子儿俱是高手。你不信有空来看看便是。” “原来如此,倒是得空看看去!”楚原白闻言似笑非笑着道,令宝儿大为尴尬,似乎每次被楚原白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有点不务正业味道。 她刚要开口辩驳,不远处有人道:“楚大哥?” 这声音温婉中带着乍喜,还有一丝突兀,众人闻言看过去,却是那尹馨瑜和她母亲钱氏。 第四章 花朝节三 要说起来,这钱氏和尹馨瑜与阮家近些年其实不算走很近,因为史天庆和他老婆元氏常会来家里头串个门,有一次头对头脚后跟撞了一次面,彼此虽然没说啥话,到底后来就走少了一些。 尹馨瑜年岁本和阮天昊一般大今年也有十七,是个正经大女孩子了,照理也该说个婆家,只是不晓得她和她娘咋想,现在都还是待字闺中。 本来她是在城南一家女子书院里头读书学绣线,不知道后来使了什么法子,有一天,阮宝儿居然在楚家学堂里头看到了她,她又和她成了同门。 这大宋朝女子读书一般七岁或九岁开学,和男子不同学开了蒙学后重点就以绣花纺织,厨灶之术,大户人家以琴棋书画为主教导一些日后生活有用技术本领,以尹馨瑜年岁自然不需蒙学直接学了琴棋书画来。 三年前入了学堂,倒是很有些用心,学院里头夫子交口称赞她蕙质兰心,锦心绣口,和宝儿喜欢吃食玩乐不同,这位商贾之女倒是对深宅大户玩意很有成就。 今日她一身粉紫色窄袖交衽短襦,杭缎通花扎金莲纹披肩式子,露了一截大红羊皮金线纹边绸绫抹胸边,下身鹅黄纹彩长裤外头罩着金线花绣透碧罗裙,兰花髻外带着一顶貂鼠卧兔儿,顺着两鬓垂下金丝搓雪柳,用玉梅簪固定着,金丝雪柳在乌黑披肩长发里头随着人动摇间在阳光下散发着一缕缕金光,分外炫目,衬得她那张年华正茂脸红润白皙,分外妖娆。 正是花好月圆年岁,在一干学堂女流里头,平时她这摸样倒是比楚家几个女公子还抢眼几分。 她微微露着一丝腼腆,搀着娘钱氏走过来,屈膝行了个礼,再道:“楚少爷好!”身边钱氏也是认识楚原白,赶紧也打了招呼。 楚原白神色淡淡,拱手回了礼,“夫人好,尹姑娘好!” 钱氏脸上有一抹欣喜,道:“楚少爷多久不见,神采越发出色,听说您做官可是很有功绩,拙妇这个女儿常从她学堂里头听人提起少爷您呢,今朝正是凑巧了居然能在这里碰到楚少爷,不是听说您去了扬州任职,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在下陪家母姐妹来进香!”楚原白客客气气回答,和他这个人一样,很多时候表现恭谨,平淡,贵气又不张扬,像他这样家世和身家,很少有人能表现如此平易,这也是钱氏敢于和他这么搭话原因。 钱氏也是在商贾大家里头混过,待人处事自有一套泼辣而圆滑方式,接着话头道:“哎哟,这可真是巧了,原来楚夫人也来啦,那感情好,听我当家说起来楚夫人在堂子里头订了几匹春布要给家里头女眷裁剪春衣,赶着上年蚕丝不足货源不够,没有能够供足了,咱当家这已经去下头催货了,不几日就会上来,我这还要给几位夫人小姐道个歉呢!” 楚原白笑了笑,道:“家母一会便来,劳夫人等一等便是!” 钱氏喜出望外连连点了点头,想了下又道:“我这女儿少爷可认识?她也在读你们楚家学堂,早该来感谢一番了,楚家门风醇正,我听我这女儿说了很多回,学到不少学识呢!” “这也是夫子功劳,在下替夫子们谢夫人青眼!”楚原白拱了拱手,钱氏侧头这才和站在一旁没做声三个女孩子热情万分一招手,又来拉住了宝儿手上下打量了下:“哟,宝儿呀,多少日子不见,可是出落分外水灵啦,这模样,这身子,还是那么福气,你娘有你这么个女儿日后可要享清福咯,我听馨瑜说你在学堂里头可是风头人物呢!” 宝儿咧嘴笑笑,应着:“承婶子吉言,我就是个成日闯祸名头,不及馨瑜姐姐那才是真才实学,夫子常常赞叹她那高门大户里头更像千金小姐说我就是个猴呢!” 闻言几方人都笑了下,楚原白这时候倒主动接口道:“这是实话,我也听说了你这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不过倒是和英姨一般烧了一手好菜,回头有空我倒想尝尝呢!” 宝儿咧嘴笑,正要说话,被钱氏拧住脸蛋扭了下,先开口道:“这也是本事,我也是好久没来看英妹子了,回头婶子也来尝尝咱宝儿手艺,这日后嫁了人可就吃不到了不是?” 宝儿嗤嗤吸了口气,脸上痛她龇牙,尹馨瑜倒伸手把她拉过来挽着她朝自个娘道:“娘,你担待些,怎么在楚少爷面前说这些可羞死人了,您这手劲还是几年如一日重,看把妹妹脸拧,回头英姨可不要找你评理了!” 钱氏打了哈哈,笑道:“哎哟,我笨手笨脚,宝儿可拧痛了?回头婶子送你一匹上好湖缎赔罪啊,可别在你娘哪里嚼,我可不敢招架你娘那眼力劲!” 宝儿捂捂脸,笑了笑:“不怪婶子,也没疼多少,一会就过了!” 钱氏笑道:“宝儿脾性倒是随了你娘,好性子!”正说着呢,楚家几个女眷出来了,钱氏眼尖,赶紧迎上去打招呼,裴氏一贯平淡笑应了下,他们这里正说话,和她一起来楚静看到站在那里阮宝儿,离开人群走过来笑道:“你这个小妮子怎么这么些时候不来府里头了?可是怕夫子们在老祖宗前又告你状了?” 宝儿几个见着要行礼,早被楚静嗔笑着拉过来搂在怀里头打量,一边笑道:“过了年就不见你来,我倒是想这妮子莫不是又闯祸了逃课呢,怎么窝在家里头比学堂好吧,瞧小脸蛋又圆润了呢!” 说着要来拧宝儿脸,宝儿嗷一声嚎护着脸蛋不给拧,再拧不青才怪呢,反手赶紧搂住了楚静腰身撒娇道:“楚姨,好久不见宝儿可想你咯,楚姨也圆润不少呢,近来心情可好?” 这些年宝儿有空去楚家串门,常去那楚氏屋里头坐坐,凭着一股子韧劲拉着楚氏硬要她出门多走动走动,拧不过这丫头做娇,楚静比平时倒是多出了门几次,人就是该多走动走动,这么一动,人精神不少,本来苍白脸色比平时红润精神了很多。 宝儿喜欢捣鼓吃,有空没空弄些个枸杞淮山药薏仁粥啥给楚静调理肠胃,胃口不开是楚静一贯毛病,这里头也有心病原因,不过近些年宝儿常来闹腾,有了笑有了热闹,这精神就好了许多,又被宝儿这么一调理人倒是真有气色了不少也开朗许多。 搞得楚家老太太都妒忌上了,说白疼了宝儿一场,还是和楚静有缘分,楚静有时候就笑着回了老太太,说这丫头还不是惦记着她屋里头那些好吃好玩零嘴和玩具,说起来楚静对阮宝儿和她那个哥哥阮天昊确实挺大方,每一年总是惦记着送了不少书啊,端砚啊,金银锞子啊,绣屏玩意,还有蓝家在老家一些古董玩意和特产,宝儿会这么殷勤,却也是报答这位寡守在娘家女人那么一点点心意。 今日出门,楚氏一身宝蓝色对襟阔领潞绸旋袄,双边领抹纹着黑白相间黼黻纹,露出里头一点赭石色镶皂抹胸,披着绛红色披帛,带着高花冠,一对紫英镶金坠子,腰间玉绶环压着湖绿色白纱挑线镶边裙,看起来人精神甚好,再不复原来苍白神色,贵妇气势很足。 闻宝儿撒娇之言,她嗔笑了下,揽着丫头朝她额头一戳:“你个小没良心囡,多少日子没来看楚姨了你说呢?这一见面就消遣你楚姨,小油嘴儿!” 宝儿嘿嘿傻笑,道:“楚姨,今朝我和娘还有祖母都在这庙里头住一宿,您呢?” “哟,这可巧了,今晚上我们也要住在这山门外别庄,赶着明日头炷香呢,你娘她们也是为了这个吧,那正好,晚上住楚姨那里去可好?” 宝儿歪头想想,道:“一会我去和娘说一声,楚姨你那儿可有多房间么?我这还有伴呢!”她指指思妍和桂娘,楚静看看她们又朝自己侄子看去,这一路安排都是这个大侄子安置,所以她意思很明显。 楚原白自然点头道:“姑母放心,这小侄自会安排,宝儿,你和思妍桂娘都一起住别庄,姑母和我母亲也好有个伴!” 阮宝儿看看自己俩个好友,思妍耸肩表示了无所谓,而桂娘一贯人多地方不太说话,算是默认,眼角余光转过,撇到尹馨瑜,她似乎看到她看过来,朝着她笑了笑。 她靠着她很近,随手拉过她手臂,温和委婉朝楚静行了个礼,似笑非笑挽起宝儿胳膊道:“宝儿好福气,走哪都是那么有缘。” 阮宝儿对这个突然而来亲热有些不适应,又不好意思挣脱,一时发了愣,倒是楚静有些奇怪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家,怎么以前没看到过?” 她认识思妍和桂娘,是和宝儿常在一起,这个大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看起来又和宝儿很亲热,不由问道。 尹馨瑜笑笑,“楚大小姐好,早听紫儿说起过您,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夫人果然如紫儿所说那般风采雍容,我是紫儿同学,叫尹馨瑜,尹家彩帛铺老板乃是家父!” 楚静哦了一声,她倒是知道尹家,楚家每年四季衣服用生丝绢帛材料大半是这一家供应,只是她并不太管事,自然不是很熟悉。 尹馨瑜所说紫儿是裴氏哥哥裴远晋女儿,叫裴紫菲,裴家几个儿女都有在楚家学堂里头读书,因为这里有最好女子学堂,远近闻名,不止是楚家几个亲眷,连一些在朝官宦子女也都来这里读书,说起来,这个学堂算得上是贵族学校了。 从楚家学堂女子班里头嫁出去女公子有不少朝廷贵妇名门闺秀,这也给这个学堂平添了不少名声。 这正说着,钱氏和裴氏似乎说完了话正朝这边走过来,钱氏走近女儿朝着她一笑道:“咱母女也算是遇着贵人了,刚刚寺庙里头姑子还说那留宿屋子不知为何居然漏了咱们这一家,娘正愁着这要紧关头找不到留宿地方呢,这倒好,瞌睡有人送了枕头,裴夫人邀请咱去他们山门外头别庄住一宿呢,还不快和我一起谢过裴夫人如此慷慨大方收留你我母女!” 第五章 家常饭局 临安城大户人家里头像楚家这样,不仅有在市区中心深宅大院子,就是在任何需要地方也都会有一二处闲置房产。 宝儿等英娘阮姥姥出来汇合告知了这件事情,俩个大人也不反对,宝儿在楚家留宿也不是一回俩回了,只是又叮嘱了几遍谨慎做事,莫要淘气便放了行,又去和俩位夫人请了安,少不得对方要招呼一声让一块住去,英娘和姥姥却婉言谢绝了,说是要在夜里头一块诵经,裴氏便也不勉强。 大家伙又在寺庙里头逗留了一会儿,便领着几个女孩子便跟着楚家一块来到寺庙外头几步路远这处小宅子。 这房子是门面四间屋子,到底有五层,外头临着西湖,西有栖霞岭和葛岭,北临着昭庆寺,此时山岭间桃花如血,柳丝如烟,林峦峰秀,岩石笋峙,白天看风光秀美,夹持着西湖波光潋滟,亭台轩榭,湖山辉映包围在四周,晚上看,花木森森,楼阁轩台皆在蔚然云雾中,映着湖月皎洁,煞是洞天雅致地方。 进了里头,坐北朝南一间门楼,粉青照壁进去,仪门里头大院子盆栽松柏榴树,几株盆景立在四周,假山月洞门过去,有三间倒坐客位,正中间是一个大门厅,里头正面供着观音菩萨并善财童子童女正身像,四边有几幅山水画,锦屏风下一方供桌供着时鲜异果,下一溜排各五个高背椅子搭着秋香色椅搭子,下设了小搁脚台,俩边是各有一个暗房供稍许休憩,再里头两进才是卧房和下人房。 裴氏让这宅子管事在这个宽敞大厅摆开了一桌便席,本来花朝节来向观音菩萨焚香祷告,楚家老祖宗也要来,还有那王氏,只是老太太有喘病,孟春时节外头最易犯,不便出门,王氏这几日喊着头痛也不便,裴氏女儿已经出嫁,能够一块来竟然也就裴氏和楚家大小姐妯娌二人。 本来人丁不多,却突然又加了几个女眷,管事手忙脚乱了一番,赶着先给各位夫人小姐用彩漆方盘拿了八盏香雪茶来,用滇青盘盏儿,银杏叶茶匙,里头是用上一年花头雪泡了梅子桂枣卤瓜子仁,又去后头忙乱一通,拖到酉时才上了热菜。 楚原白本来作为男客不便入席,不过裴氏好久不见儿子不舍得他离开,又都是些熟客,裴氏这个最大主人发话让原白留下,自然也没人置啄。 席间雕花蜜饯四样,梅球儿,雕花金桔,雕花青梅荷叶,雕花红团花,四样蜜甜酱瓜,韭花茄儿,辣瓜儿,倭菜,皮酱,脂麻辣菜,姜油多,醋白菜,配着软香稻梗米饭,桃花酢,荔枝蒸饼,酥胡桃,水晶豆腐脑,几样时蔬玩意,几口清茶,因为是来烧香拜佛,自然宴席上不便上荤。 撤了席,管家给各位一人一盏蜜饯核桃枣仁茶,荔枝蓼花,玲珑桃条,并酸咸蜜饯,金桔橄榄,松番葡萄,厅堂里头三三两两坐着闲话。 这边尹馨瑜陪着母亲和裴氏说话,自然而然谈到家里头生意相关绸缎,钱氏看裴氏身上那件紫红色大通花阔袖旋袄,对襟抹领纹缠枝卍字纹,下身一幅百褶湖蓝湘绣裙,外罩着青纱笼裙,腰里头系着两块玉珏绶环压步,高额花冠,端是一派高雅。 钱氏先是交口赞叹一番裴氏衣着,又委婉着语调道:“夫人近来不太走动外头不知道吧,近来咱临安城里头流行熟罗,杭绸都染那天水庄出品桃色水红俩色尺头,织金纹路,宫里头内府前些日子还在我当家统共几家大绸缎庄里头定了三十匹天水庄染缸出来生丝和缎子,说是今春宫里头帝姬娘娘们都喜欢这种色彩。” 裴氏看管家朝她儿子恭恭敬敬应了话,打了千下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应了声:“尹夫人倒是在行人!不过我这年岁大了那些时鲜玩意怕是太轻佻用不上!” 钱氏一笑赶紧道:“哪里哪里,太太春秋正旺,看着也就四十不到,哪里有显老?我知道您这样奶奶一贯都是保养得宜,哪像我们这些粗人,倒是真显得老了呢!” 裴氏没再说话,只是偶尔看着儿子,楚原白此时却正在和宝儿几个说话,老远看去一个少年俊朗,一个天真无邪,两个少年人正围着和楚静说话呢,她那个妯娌近日精神好了很多,这张平日难得开怀脸不知听到了什么,掩口笑了下。她也就比她小了四五岁,以前看起来苍白细腻颓废,今日看起来竟然有些耀眼。 钱氏看裴氏似乎兴致缺缺不甚有劲,念头一转又注意到放在面前茶盏和几样果子,捻起一个酸咸蜜枣来送入口嚼了嚼,叹道:“夫人这蜜枣可是中瓦子前戈家蜜枣儿?端是好味道,还有这核桃枣仁茶,松番葡萄,俱都是京里头最近时鲜玩意,说是养颜很宫里头也喜欢,现在可金贵着呢,夫人盛情,我可真是受之有愧。” 裴氏应道:“尹夫人说错了,这一切都是小犬自己刚吩咐!” 钱氏正要这话头接过来就道:“大少爷风采斐然,听说在外头做官也做得很有政绩,夫人好福气。” 任谁被赞扬自己孩子总是比较开怀,平时不怎么应酬裴氏也多少展了笑颜来,态度用心了些道:“尹夫人客气了,也就是个小小通判而已,还须多多历练,说着又拿眼看过去。 这时候,楚原白还在和宝儿一起和楚静说笑,就听到楚原白对宝儿道:“宝儿你尝尝这果子,都是你爱吃不?” 阮宝儿看一桌子上来糕点和水果,觉得楚家到底是大户人家,连个简单饭食也有那么些特贵果子糕点啥,不过倒是给楚原白说对了,还真是都是她最喜欢,不由笑咪咪道:“楚哥哥记性真好,这些个确实都是宝儿喜欢,就是贵了些哦,这个荔枝蓼花,还有葡萄,要一贯一串,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确实好吃!思妍,桂娘你们尝尝,可不能错过呀,回头自个买还得掏不少银子。” 她说着吐吐舌,张口吃了,那么不掩饰表情令楚静和楚原白均是一笑,楚氏揽着宝儿戳着她脑门道:“鬼丫头这般小便宜也要讨,还真不落你这鬼灵精名声,一会让原白给你装个食盒带些去吧,瞧你个馋猫劲!” 阮宝儿嘿嘿一笑,一径钻进楚氏抱着腰甜甜喊楚姨真好,喊得楚氏心里头热乎乎得意很,把个小丫头搂着不放,楚原白在一边拱手道:“姑母无需挂心,侄儿早就安排那管事刘飞将咱带来一干果品装了一盒子了,回头给宝儿带回去,这也是这丫头每次来规矩了!” “嗯,也是,这小馋嘴儿不带些个回去可不得惦记多少日子,回头又不知要编排啥话给老夫人听呢!” 宝儿嗔道:“楚姨哪有事情,可别乱在楚哥哥面前说我!” “哟,小东西你还怕不好意思呀,楚姨以为你这鬼丫头在吃玩上,可没啥不敢不是么?不过那脑袋瓜子里头新奇玩意确实不少,原白你不知道,上回这丫头做了个小玫瑰麦芽花生仁蜜糖来,可把老太太牙磕了还不生气讨着要吃呢!” 楚原白一脸惊奇:“哦,有这事?真假?” 这一提起不要紧,一边无所事事不方便插嘴沈思妍也来劲了,道:“可不是楚大哥,那可是在学堂里头被传了好久,宝儿新近研制了个麦芽糖,吃着香,看着好看,大家伙都爱吃,不过就是这糖硌牙,上回宝儿做了几两给楚老夫人尝尝,后来我听学堂里头薰妹子说把老太太后根牙磕了一缺口,不过老太太说那是坏牙蹦了就蹦了,让宝儿再做些个来,这事还是老夫人房里头大丫头劝了几回才让老祖宗答应一回只吃一两块。” 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楚家老太太是家里头顶梁柱,这少了颗牙也是个事,就被人传出来说道了许久弄得人尽皆知。 楚原白听着好奇,道:“竟然有这事,下回有空宝儿要不也给做些个给我尝尝?楚哥哥见识见识这咯了牙糖究竟如何好吃?” 阮宝儿被人提起这事,不由面皮发红,挠着头嘿嘿笑,私底下踢踢思妍怪她多嘴,思妍给了个鬼脸不以为意,她正无聊呢,最不喜欢和大户人家交情,规矩多,不过知道也不好拒绝,只是闷久了好不容易有个话题不说说闷得慌。 他们这里说笑声音大了些,裴氏这边倒有些冷场,都被吸引过去,钱氏冷不丁轻声嘟囔道:“这个宝儿还是如此淘气,女孩子家家倒是一径喜欢吃食!” 尹馨瑜扯扯母亲袖子,面带微笑道:“娘可别说这话,宝儿在学堂也是有些能耐,学堂里头和她要好小姐们不少呢,都说宝儿日后是奶奶像,福气人,能吃会吃岂不是有福?” 她说话轻,那边一桌子人没听到,但是裴氏却听在心里头了,回头看看她,也没啥表情只是问道:“尹小姐在学堂常有这说法么?” 尹馨瑜似一惊,赶紧垂了头一副受惊样子道:“小女子惶恐乱言,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裴氏没再说什么,望望那一头,最终朝小姑子开口道:“静姑娘,咱辈分高别在这和小辈闹腾了,明早还要早起烧香呢,咱早些歇着吧!” 楚静闻言也意识到时候不早已经是晚戊时,报时头陀在外头敲了一更梆子,上年岁确实有些累了,应着起了身。 裴氏又对自己儿子道:“你们年轻人一块闹腾吧,可别太晚了,明早几个姑娘还要去上早香呢!” 楚原白起身作揖应了声,送自己母亲和姑母出大厅回寝房,出了门口,裴氏回头看看几个不远处几个年轻人,对自己儿子道:“今晚有夜市还是挺热闹,刘飞说你已经找人说是一会陪几个小姐要去出去走走看看?” 楚原白低头应了声,裴氏道:“夜色不错散散心也是好,不过记得莫要失了咱楚家礼数。” 楚原白唯唯应了,这话让在一旁楚静似有所动,瞅瞅自己大嫂,后者依然和平时一般没啥表情,想了下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裴氏挽着小姑子手道:“难得咱妯娌单独出来,一会去我屋里坐坐再走吧!”说着挽着她便行离去。 楚原白安静地目送母亲离去,定了会,这才转身回了大厅。 第六章 逛夜市 香市里夜市可是不容错过,尤其是那昭庆寺,一贯是香市里头最大最热闹,据说山门内外,交易历朝古董,外邦奇珍,应有尽有,这些才不过十几岁年轻人平日里都是被管得比较严,有了节日才得以出门,自然不肯早早就睡,楚原白提议说陪几个小姐们去逛逛夜市,得到了一致同意。 楚原白是五个年轻人里头最年长,唯一男子,自然担负起保驾护航任务,带了几个家丁,一路护送着往昭庆寺而去。 夜色下西湖外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这花朝节里头,山门寺庙均有举办那老君诞会和佛陀涅槃盛会,点着万盏华灯,供圣修斋,放眼望去,如同锦绣雪龙,卧在深碧之上,与天上星辰呼应着,好一番琉璃世界。 这般热闹真是令人神往,前头夜市人头攒动,宝儿和思妍最好动,早按耐不住亟亟往前走,桂娘还算稳重,不过和俩个淘气丫头在一起也不是很腼腆了,被宝儿和思妍一左一右拉着脚步快了不少。 只有后头俩个大点,尹馨瑜和楚原白并排若即若离走着,斯斯文文些,楚原白边随意应对着和尹馨瑜交谈,一边又留意着几个丫头身影,不太放心叮嘱家丁跟紧了莫要跟丢了。 尹馨瑜看他一脸着急样子,掩口笑道:“楚公子对宝儿可真是上心,这丫头有楚公子惦记着也是她福气。” 楚原白闻言看看她,“见笑了,只是宝儿是在下好友之妹,自然要比他人亲厚些!” 尹馨瑜看看远方宝儿低着头和思妍桂娘说着话,满脸肆意笑着,她也笑了笑:“楚公子和宝儿兄长情谊确实羡煞旁人,紫儿和几位姐妹也对阮公子颇有耳闻,对了还有花公子,近来都已经是远近闻名人物了,馨瑜和英姨他们有些渊源,还常被几个姐妹缠住了问这问那,央着我给几位公子送些小信物,馨瑜不太敢,只好托着宝儿送,楚公子莫见笑,宝儿也不知为何,回头再无音讯,结果倒是害我给几个姐妹好一顿问候,说平白没了下文是怎么回事呢?我又不好直说,两下不好做,想来也是阮公子和花公子有人缘才会如此吧。” 楚原白听闻了也笑了下,道:“我这几位兄弟确实有些人缘,常会闹些事来,在书院便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么?回头我和他们说一说,收敛些吧,其实我那几个兄弟平时也是不太喜欢和不熟之人打交道,毕竟彼此大了男女大防也是要,宝儿若是没有信也是为了大家好吧,尹小姐日后也不必强作这些事情,他两个脾气并不好,若是说出这事未尝能给个好脸色,平白驳了面子,大家不好。” 尹馨瑜一噎,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下轻声道:“楚少爷和几位学堂里姑娘更熟悉才是,馨瑜是外人不便如此拂面子,由楚少爷在家里头提一提不更好?” “在下是男客不便多说,平时在家,家父管得紧,并不常与几位妹妹见面,倒是尹小姐见着机会多,这话还是托小姐转告几位姐妹吧。” 尹馨瑜默然,走在前头沈思妍偷偷看了眼后头隔了几步远尹馨瑜和楚原白,顶顶阮宝儿腰侧,悄悄道:“宝儿,这个尹馨瑜什么挺讨厌,老是缠着楚少爷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可得小心点!” 阮宝儿顺着她眼神瞄了眼,咧咧嘴角:“说什么呢,小心啥呀,有什么好小心,搞得跟你爹查犯人似!” 她那个大大咧咧神态让沈思妍看不下去了,啧啧一声道:“你傻呀宝儿,说你聪明都聪明到哪里去了,她那心思学堂里谁不知道?不就是想八上你楚哥哥么?切,多少年了还是没变,我都看出来你会不知道?她那个娘和她一样,都是鬼精鬼精人,你小心被抢了你楚哥哥去!” 宝儿幸好嘴里头没喝水,不然差点要噗,咯咯笑道:“啥叫我楚哥哥,他那么大个人能被抢么?这事,阿拉做不得数好伐,操心这个干嘛!” 阮宝儿没心没肺笑着,沈思妍却看不下去,没好气拧她胳膊:“你个大傻瓜这咋就那么笨呢?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在学堂她和她那帮子小姐派,成日找咱麻烦,当自己是哪门哪户大小姐那,切,不就是个行商破落户嘛,成天打扮像个大家闺秀样子装腔作势,最讨厌了。” 尹馨瑜在学堂里和楚家以及附近几个大户人家小姐打成一片,做派越来越有股子大小姐味道,这让沈思妍爹很羡慕觉得自家这个女儿真是越大越没规矩,到了学堂也没能学会个绣绣花种种草温婉做派,常常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带好孩子,深感对不起她娘同时常把尹馨瑜挂在嘴边数落他囡不是,然后又赶着想让媒婆做个媒早日寻个夫家能震慑下没天没地谁也不怕丫头,这令沈思妍很反感,更加讨厌尹馨瑜。 “哎哟,你对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6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意见好大呀,思妍好姐姐,她惹你了?”要说对尹馨瑜态度,阮宝儿其实和沈思妍一样,算不得很喜欢,但是平心而论,这个女孩子有一个优点是她挺佩服,她从小懂得自己要什么,而且积极去争取,明眼人看得出她和她娘都指着想要嫁进豪门,就是所谓读书世家,以便改善自己家门庭成分,这也是尹家老爷子意思,所以对于她那么高龄仍然没有定下来持着默许态度,也正是这种默许,让尹馨瑜得以向这个目标毫无阻隔进发,而这里头会用到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宝儿敬佩这种生活有目标人,像她,则持着一种随遇而安心态,早年还有些雄心壮志这些年懒散惯了就越发没了劲头,她觉得,生活快乐一点那便是最好,她乐于享受现在生活每一刻,也乐于接受任何一种生活方向。 所以,她敬佩尹馨瑜,不过她那种不达目誓不罢休行为方式不是她能够做到,所以也谈不上欣赏。 “惹我?要是敢惹我我早就打回去了!姑奶奶,她好像更针对你吧,宝儿你忘了么?”思妍哼了声,以她脾气如果尹馨瑜敢于挑战她,那不是点燃个炮仗似地?但是尹馨瑜很聪明,从来不和她作对,应该说表面上和谁都很客气,不过她本能不喜欢这个女人,这也是大宋一贯对商贾之家看法,总觉得狡诈阴险贪婪比较讨嫌,,明明一个商女摆出一副千金小姐样子,比她一个正式千金都要像多了,也让她举得假很。 “一来就扒着楚少爷不放,人家楚少爷会看上她才怪!呸,对吧桂娘,楚大少爷哪那么好被迷惑,人家可是大才子,也就对宝儿好点,宝儿你千万可得盯住了别被人家夺了地位!”沈思妍憋很久了,在家长面前不好表示不满,此时不吐不快。 李桂娘很少评论别人不是,不想插嘴,笑笑不答。 “哎哟桂娘,你越大越闷葫芦了,大嗓门去哪里啦,真是,和宝儿家那个三毛哥有一比,也亏你闷得住,日后若是强子哥真看上你娶了去不是要憋死!”沈思妍看她不答话,翻了个青白眼调侃。 这下子倒把李桂娘羞红了脸了,一拍她胳膊嗔道:“作死,你乱说啥呢!” “不是哑巴啦,羞啥羞,每回看到强子哥就红脸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哎呀今天不说你呢,人家问你那个尹馨瑜是不是很讨厌?看谁都是一副论价样子,势利鬼!” 李桂娘巴不得她换话题,嗯了声小声道:“是不是很好样子,每回开社总是拔头筹,太爱出风头了!” “可不是?宝儿,你可别小看她,琴棋书画她样样都要比人强,又装腔作势拍那些小姐姑娘马屁,两面三刀,燕子,颦儿,还有佩兰都说这人假很呢,宝儿,不管如何,你可要看好楚哥哥,别被她骗了去,就是日后你不嫁他,也不好让她成了楚家少奶奶!”沈思妍哼哼着声音道,她说几个人都是一块读书学文采官家小姐,脾性比较合得来几个。 “你可真是咸操萝卜淡操心,我啥时候论得到婚嫁啦,你操心我,还是操心下你爹吧,他可是赶不及在想法子找牙婆给你说亲呢!” 一说这话,倒是把沈思妍最大心结给戳出来了,也顾不得刚刚说话,伸出手来狠狠拍了宝儿脑门头一下子,凶道:“死宝儿,你幸灾乐祸哦,人家担心你,侬倒好,还戳我痛脚,看我不修理你!”说着就要来呵呵痒痒肉,被宝儿一把抱住桂娘往她身边躲:“桂娘救命,啊啊啊,不要啦!” 三个姑娘一时忘了刚刚话题闹腾起来,就这么一路进了夜市中心,这里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各种簪环首饰,牙尺剪刀,玩具木鱼,应有尽有,临安人也算是眼界广,但是这个香市云集了不仅仅是城内原来各个名铺,还有刚从各个海外货船上卸下来货物,倭黄金和木材,高丽人参及药材,印度香料等,还有真腊(柬埔寨),安南,暹罗(泰),三佛齐(苏门答腊),大食(阿拉伯)犀牛,象牙,玛瑙,琥珀,檀香,珊瑚,玳瑁,地毯等等精美外物品。配合着大胡子深鼻子外人怪腔怪调吆喝,真正是一副万营销图。 桂娘看着那些异首饰出神,思妍则喜欢大食弯刀倭匕首,宝儿更喜欢那些外来香料和口感独特食物,渐渐地便各自散了开去,不知不觉间,都不知道分散了。 宝儿一路从印度来客商卖飞饼吃食摊看到卖咖喱,豆蔻,藿香摊,一下子在一个摊满了香精,香料店面前流连下来。 咖喱饭是前生她很爱吃东西,不过在临安城这并不是很收欢迎,大凡都是用来做一点点调味,今晚让宝儿看到了,突然想这买些咖喱,藿香回去炖东西。 一边盘算着该用多少料该做什么,一边问那个包着头巾印度汉子:“这一包香料多少文?” 这个印度人黑黝黝皮肤,眼角和唇角都有一圈更深纹线,眼睛大而有神,一看有人感兴趣,操着半生不熟宋朝官话道:“五百文一包,小姐可要?” 五百?抢劫啊,阮宝儿一头黑线,转身要走,那家伙一看赶紧从摊位后头窜出来,拉住宝儿衣袖不放:“哎哟美丽姑娘,别跑,你如果喜欢可以还价嘛,我这里东西可是最丰盛哦,你看你看 第七章 夜语话玲珑 南宋市舶务里头每次检验外来商务船,顺带都会让会各语言官员向各商旅宣讲大宋律法,简单来说就是通商虽然自由,但是有些规矩还是需要遵守。 比如说,当街拉人这种事,对男子可以,女子就要分清,良家闺女,少妇,贵族女子皆不可以随意纠缠,否则轻则驱逐,重则刑法。 每年往来临安外来商旅多如牛毛,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没啥大事发生。 这也要归功于几个在市舶务做事官员很多都是外来番使,自己本身就是行走在大洋各方大商贾,见多识广,统筹之下自然更加方便。 不过有些小矛盾还是有。 想今晚这个事情吧,宝儿是未出阁闺女,当然,也不是深宅大户大家闺秀,既然能够走出门,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当街被扯着不大雅观,若是被有心人士看到呢,说三道四怕也是有损声誉。 对方这个印度商人也是个年轻人,行动有些鲁莽,被突然出来楚原白那么一斥,立刻明白行动不妥,松了手惴惴不安看着对方,双手合十在胸口,鞠躬作揖连连用印度话道歉,脸皮涨红紫,大而圆眼睛透着一点点不安。 他一时忘记了来时商旅中大头头和在市舶务里市舶使耳提面命教条,这时候想起来,不由一惊。 要说印度这地方等级制度同样森严,甚至有过之无不及,种姓制度之下,他这般低级替老板看店而已,要不是眼看着眼前这个姑娘衣着光鲜,想着有个大生意好在老板面前邀个功,也不会急于一时。 楚原白这一出现,神色严峻,衣着高贵,很明显出身不凡,他突然就想到在自己家如果被发现冒犯了上等种姓小姐贵族,那可是小命不保了。 一时吓得直打哆嗦,越想越害怕,解释急了,干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他这一下子倒把宝儿和楚原白弄愣了,楚原白一皱眉,看看四周被吸引注意力人群,本想着惊醒一下这个鲁莽家伙,这事情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可这家伙不经吓,那么一动静,反而把事情弄大了,这可不是他初衷。 本来陪着尹馨瑜落后几步走着,不经意抬头看到三个女孩子分头开来各顾各看着,转眼间就陷入了人流看不到影子了,心下担忧,朝尹馨瑜告了个罪,当先一步走过来想找到宝儿提醒她别走得太远。 家丁一时也被人群给冲散了,还没来得及跟上,倒是他先看到宝儿那熟悉身影在一个摊贩前停留,状似要走,突然就被拉住了。 他也顾不得多想,上前阻止,本想着说了一通对方,让他放手便好,没想到这家伙不经吓,倒弄得不少人看过来。 这事可没必要闹大。 他一步上前拉住了对方胳膊,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了什么,对方不说话了,发愣看着他,被他拉起来乖乖回去了。 楚原白也不再理睬他,对着阮宝儿道:“宝儿妹妹,这里人多杂乱,不太安全,你若是想要看,咱进寺里头去吧,那里厂棚里头货色正衷,东西更好也正经些,好么?” 阮宝儿点点头,由着他带头跟着离开这一团乱摊子,往山门走。 “楚哥哥,那个还有思妍和桂娘,我去叫她们吧!”宝儿怕和其他人走散了,道。 楚原白道:“我已经让家丁去招呼她们,不必担心!” 阮宝儿应了声,乖乖跟着往里头。 楚原白略略走前头一些,这二人就进了昭庆寺山门,果然,和外头比起来,十万盏琉璃灯照见这八方世界十里乾坤,端是恍若白昼。 一间间厂棚立在廊庑下,花色百巧,玲珑剔透,寺庙四周菩提,松针,桐柏,各色树木和桃树梨树等交错林立,枝头繁茂,上面挂着百姓们用红纸剪成花篮,纸条等,被称为“护花幡”。 那些红彤彤花篮纸条被琉璃灯光照通红一片,映得那夜里头森森树枝也透出一种胭脂色彩来。 在水晶宫般通透明亮厂棚里头各家商户林立,各种商品也是琳琅满目,比起外头来,更显得档次高了一筹,各家都是有字号,那些个老字号店面装修就和老店一般用雕花门楼子修饰,那古董行古玩珍宝架构在博古架上,字画墨砚悬挂在门帘上或搁置在门面前,大堂里头甚至将镇店之宝堂皇列在门厅吸引着往来行人。 宝儿自然对那些异域东西甚是好奇,楚原白似乎了解这点,径直带着她往右手边一拐,这一排俱是从西域,东南面数来特色玩意。 在一处同样皆是香料暹罗摊贩前停下,看着那金灿灿鎏金盘子里盛着明晃晃各种香料,看上去比外头更上一层档次。 楚原白在宝儿身边问道:“宝儿想买些香料么?” 宝儿细细看着面前东西点头:“可不是,上回我们那里开了家外行饭食店,里头有些吃食我觉得不错,回头想试试看做做,这些豆蔻,咖喱,还有那个藿香,味不错,这些应该货色挺好,回头我想买些回去试试。 楚原白笑道:“这些玩意儿咱们不是统共都是用来做香囊?怎么到你这,都成了吃食了?” 宝儿撇了头看看他,笑道:“是哦,好像天昊哥也这么说我,其实口腹之欲和鼻息之道,都是人之感官之欲,各有所好罢了,闻着固然香,吃食里头放些,闻着舒服,吃着舒心,不也是享受?” “呵呵,色之外观,香之鼻端,味之口腹,俱全方为饕餮,宝儿你不愧那小当家美食客称呼,山磬兄说你是吃客祖宗,倒也不是很夸张!” 阮宝儿一吐舌:“子陵哥哥又编排我啥了,祖宗,他这也太夸张了吧!不是因为每次我烧了新鲜玩意总拿他当试验编排我吧。”每回这花子凌也是狗鼻子,有些啥新鲜花样研究出来,他都会抢着尝尝,头几年她刚开始研究,分量把握不好,不知道闹坏了几回他肚子了,这家伙也是挺奇怪,拉成那样了还是念叨着试吃,很有点不怕死精神。 好在后来她手熟了,做出来花样也多了,总算把前几年拉又给他补回来了。 “那倒也不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听他念叨你手艺了,回头买了这些东西回去,也给楚哥哥我做一回尝尝如何?”楚原白笑着问,口气有点清淡,眼里头倒是洋溢着一种笑意。 宝儿想了想,不好意思道:“这自然好,楚哥哥好久没回来,也该我请回客,就是怕烧不好你别见怪哦,这些新鲜花样还是算了吧,我烧些拿手给你尝尝好了。” 楚原白道:“也不必,我正是想尝尝你烧新鲜玩意,山磬兄和维隅兄可都是尝过,我楚原白也该有这一回不是?” 阮宝儿愣了愣,有些不明白看看楚原白,对方却一派闲散望向这店伙计,对着那个皮肤油黄家伙一通听不懂言辞,对方恭恭敬敬称了几克香料,给用精致小包锦囊盛放好递过来。 阮宝儿颇感意外,道:“楚哥哥你这讲得是哪里话呀?怎么你还懂这些番语?”刚刚对着那个印度人也是,这家伙赶现代就是一个语言专家了。 楚原白一笑,把香料包拿过来拎着,道:“在扬州也有市舶务,居中事物常需要与州府调和,那儿市舶务使臣有不少来自番,一来二往多了,我与他们也有些熟悉,便也学了些各番语,这样往来事物也方便些。“ 阮宝儿闻言立刻用崇拜眼光盯着楚原白道:“哇,楚哥哥,你这可真是了不起!” 楚原白看宝儿那一副样子有些个好笑,却也无比可爱,不由咧嘴道:“楚某和你家天昊哥可是不敢比,他会可比我多了岂不是更了不起?” 宝儿一嘟嘴,“在我看来,还是楚哥哥你略胜一筹!”这可不是拍马屁,阮天昊和她打小打架斗嘴多了,也没见正经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这楚原白,从小到大都给她一种超凡脱俗神圣感,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是么,宝儿可真觉得如此?倒是我楚原白荣幸!”楚原白闻言雅然一笑,嘴角弯起弧度比平时都要多一些,让这个温文尔雅又颇有些高不可攀少年露出一点点亲切感来。 宝儿没注意到,顾自被那一路花样忙不迭吸引着,却听楚原白道:“过几日淳风书院要举办一个蹴鞠赛事,你天昊哥哥和子陵兄弟都会出席,我也要去做个评判,我们约定了赢了球在英姨酒楼上包个雅间庆祝,到时候由宝儿掌勺,让我尝尝你那手艺如何?” “啊,蹴鞠赛?真么?”阮宝儿闻言睁大眼问,这事没听阮天昊提起过嘛。 “正是,宝儿可是像去看看?”楚原白像是她肚子里蛔虫知道宝儿想着什么,爱热闹丫头能错过这事嘛:“也就是前几日才定下来,三月三日上巳之日,书院设完斋醮之仪后,请了维隅他们太学院学生与淳风书院本院一起举行一场比赛,若是你想看,我带你去看便可,那一日我也是评判之一!” 宝儿闻言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好,不经意间楚原白站定在了一个卖珠花首饰棚户前,随手拈起一直金累丝雀头点翠发簪来,在手里头看了看,随州插入凑过来阮宝儿头上,眯了眼打量一番笑道:“好簪,雀立枝头,好兆头!” 宝儿一愣要去取,被楚原白一声道:“别动!”随即上下看看似笑非笑道:“便是这般好看,今日花朝节,宝儿也莫顾着看吃食也挑个首饰回去,这个发簪乃是暹罗手艺,算是楚哥哥送你请吃饭回礼,收着吧!” 阮宝儿仰着头摸着脑袋似懂非懂,正好看到楚原白朝她一笑,在那身后一片人头攒动中,如同绽放了一朵极其好看茉莉花来。 那么一笑极有风情,倒令宝儿一时闹红了脸。 第八章 蹴鞠比赛一 就在这时,“宝儿妹妹,楚少爷!”一声呼唤打断了空气里头这种微妙感觉,。 尹馨瑜不知何时走近了,正笑盈盈在一边叫道,一点点旖旎气氛随着这一声呼唤,消逝而去。 尹馨瑜又道:“楚少爷原来也是那一日评判,可真是巧了!” 楚原白瞄了她一眼道:“哦,此话怎讲?” “下个月咱学堂女子也有一场比试,乃是和左一厢同仁学堂几位小姐,文武两场,文场乃是刺绣,武场乃是秋千荡,日子也就在蹴鞠赛后没几日,若是少爷有空,倒也不妨来学堂做一场评判如何?” 楚原白挑了下眉毛有些奇怪:“有这事么?宝儿你知道?” 阮宝儿摇摇头,她确实未曾听学堂夫子说过,不过以往也是有这样活动,三月里头开了春,日头好日子远近人家不论男女,少年郎也罢,女孩子也好,蹴鞠,秋千荡,放风筝,打空竹,花样倒是有不少,学堂里头到底也都是些年轻孩子们玩这些也是有,不过比试就很少,尤其是女子班,斗斗百草啥也就罢了,也就几个要好玩玩,这正经比试倒是头回听说。 “却也不曾听紫儿胭脂她们说起。”楚原白家远近亲戚在学堂里头读书女孩子也不曾提起过这事。 尹馨瑜掩口一笑:“宝儿这几日怕是又没去学堂吧,这事情也就夫子提了提还没定,不过已经和几位小姐提过了,那一边有礼部侍郎家千金,右奉仪郎起居舍人家小姐,还有几位小姐也都很有兴致要举办这一场比试,所以看情形势在必行,到时候紫儿妹妹她们怕是也很乐意有这热闹呢!” 阮宝儿挠挠头,嘿嘿一笑,她倒不是没去,而是去了在打瞌睡,因为春困嘛,夫子头上教导刺绣琴棋,这玩意不对她脾胃,甚是不入心,这些年也就绣出了个四不像花鸟鱼虫,夫子也没寄希望于她,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观尹馨瑜,一贯用心用力,得夫子喜欢,有事也喜欢与之商量,有些事,自然是知道早了些。 尹馨瑜又道:“这事若是成了,还请楚公子出个面做个评判,不知可否?” 楚原白想了想,有些为难:“这女孩子家事,在下去怕是不妥吧!” 尹馨瑜一笑道:“不仅想请楚公子,还想请楚公子给说个情让阮公子和花公子一起来做个公道,这事,本来还想着如何开这个口呢,既然说起了,也就少不得要拜托宝儿,这事可少不了你,回头若是赢了,小女子做主,请大家一起去武林园会餐如何?” 阮宝儿眼一亮,武林园乃是中瓦子里头乃至御街上赫赫有名大酒楼,里头食品极具特色,很多唯此一家别无分号,宝儿有幸吃过一回,便记得里头有几道简单家常菜却极具风味,料很独特,很想多去几次取取经,无奈那里头消费真是太贵了,可是相当于现代顶级饭店,她消费不起也就一直引以为憾。 这话,可点到了她心坎里头去了,自然心动,遂朝楚原白看去,楚原白正好看到宝儿那乌亮眼,早明白她那点意思,道:“这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须得和俩位兄弟商议过若是都愿意,自然去得!” 这话,便是答应了大半,尹馨瑜聪慧明白,便也不多再问,只是瞅着宝儿笑道:“还是我们宝儿面子大,这回比试,宝儿也参加个一回吧,琴棋书画也不指望你,上回我看你那秋千荡也是挺有些名堂,不若我将你报了名上去如何?” 阮宝儿倒不在意,点头道:“凑个数话行,不过别指望我得啥名次,这荡秋千还是思妍好!” 尹馨瑜伸出指头打个弯勾了下宝儿鼻头,嗔笑道:“知道你鬼丫头只惦记吃,思妍自然是要上,你也多少用些心,回头有你好处不少,行了吧!” 阮宝儿依然笑了笑歪了下头,尹馨瑜也不再闹她,只是道:“天色不早了,咱还是回去吧,不然家里头挂心!” 她这么一说,倒提了醒,明日还要早起,楚原白也点头表示赞同,一行人开始往回走,这时候沈思妍和李桂娘也从另一头一左一右俩个方向走过来,乃是得了楚家家丁提醒也赶着往回走呢。 “也不知她们买了什么,这般喜气!”尹馨瑜口中念叨,急了几步往前迎去,落在后头楚原白突然侧了下身朝宝儿道:“宝儿不想比个高低么?” “啊?什么?”阮宝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就看到楚原白似笑非笑着,也曲了指头在她鼻头一刮,还没等宝儿埋怨,早收了手,却道:“小丫头还是这般有心没肺,啥时候能长大些呢?” 也不待宝儿回答,径直往前走了一步,弄得阮宝儿极其郁闷看着那个已经高了自己一个肩膀背影依然那般风采斐然又优雅淡定走在前头,慢悠悠,谁曾看得出他刚才俏皮? 一肚子纳闷阮宝儿跟着回了楚家别院,再无别话,这一日也就这么过了,过了这一夜,大家各自散去赶着去上头香。 这就又过了几日,出了三月到上巳节,这一日对于大多数文人墨客来说是个出门踏青,诗歌画意好日子。 太学院和当今名门书院淳风书院蹴鞠赛也在这一日举行。 一大早,便是在太学院东南隅庙庭大广场上祭祀了土地庙神,正午刚过,广场上已然是人山人海。 这一赛事,随着头几日各个学堂学生之间互相传话,又有家长之间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更何况,今日这场比赛,算是汇集了当今学以及私学里头赫赫有名淳风书院学子一展风采,这蹴鞠人员里头有各自现在风头最劲,所以更是引来了不少旁观之人。 太学广场平日并不对外开放,不过今日特殊,不少有头有脸人物都想着要进来看,托关系走旁门多了,有了一就有二,今日之赛倒成了杭城一大事,不少官宦富贵人家,甚至有很多想着来这里头选个未来女婿未来夫君闺房女子们都来凑了热闹。 西面一排被安置了几个棚屋,供那些小姐女眷们安坐,视野很不错,东面则是学堂弟子和官员们座位,还有主位南首,则是几个有名望太学斋长,太学正,录等官员裁判坐席位。 这里头还有书院山长,当今大儒贺正醇,以及学祭酒李纯。 阮宝儿和桂娘,思妍坐在由楚原白给安排一个单独棚屋下,面前支着一张长条桌子,摆放着一钟香茉莉花茶,几碟时鲜水果,几碟酥饼,几碟子瓜子,杏仁,还有一个小食盒,里头放着一些水晶透亮蜜枣仁。 广场中间是赛场,前几日已经被布置成蹴鞠赛用地,围砌了偌大围栏,这时候陆陆续续参加比赛双方少年郎一身光鲜亮丽衣着,走了进来。 立刻引起了在场观众,尤其是那些女眷们瞩目。 这也是情理之中,来者都是一些花样年华少年郎,个个又都是学院里头风头正健,头几名且不说早就是京里头这些待嫁闺女耳里头听着,家里传着,牙人婆子叨念着绝好人选。 今日难得有机会亲眼看到,能不兴奋么? 进入场地少年郎双方各有十二名,太学院以额头一抹红头巾,一身纯黑色窄袖短打,黑绸马裤,外头系松竹梅岁寒三友纹牛皮护膝,小羊皮金线翘头马靴,腰间系红纹腰带,扎眼而利落。 对方则是一身暗紫色同类短打加马裤,紫色头巾加紫色绣金线腰带,二十几名高矮相差无几挺拔少年齐飒飒在那场子里头一站,端是器宇轩昂。 最扎眼,自然是太学院学生,不仅是他们身在大宋朝最高学府,也是因为风头最劲几个少年正是在这里头。 阮天昊和花子凌,原来还有个楚原白,三个人都是太学年轻有为,楚原白十二岁考入太学,十八由外舍入了上舍,当年上舍试及第状元,而今年,阮天昊和花子凌都将参加上舍试,乃是及第热门人物,无论如何,这些人都已经算是步入仕途,前途无量了。 自然也早就是牙婆眼中大热门,英娘和花姑近来有事没事不知道接待了几位上门来说合,只是因为孩子们说了要等有所作为再定,这些年俩个孩子学识见长主意也就大了,两家现在能说上话成了各自儿子,也确实不想太早订了亲忤逆俩个孩子,便也就不急。 这时候场子里头做最后准备,各家学生互相道好寒暄,花子凌朝女眷台这边看过来,桃花眼一眯笑了下,扯扯阮天昊,朝这边走过来。 自然是朝着阮宝儿几个座位而来。 花子凌过来也不客气,将一块枣仁糕往自个嘴里头一扔,嬉笑道:“几位妹妹好兴致,给哥哥一会留一些啊,回头渴了饿了可找你们呢!” 这些年,几个一块长大少年窜飞快,花子凌和阮天昊都是高个头,子凌依然细瘦一些,但是这脸蛋特别精致,尤其那双和他娘一样桃花眼,眯起眼来一笑,那可真是用宝儿话叫妖孽一个。 三个女孩子和他一块长大见多了,巷坊里头不知道多少姑娘媳妇念叨这个花花强,这些年倒是甚少再有人提起花姑风流韵事,比起她儿子,那可差了一截了。 据说他学堂里头从未少过送零嘴,香囊,成日里头香喷喷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又送了帕子啥了,每回路过花街柳巷那些伶人散暂和他抛媚眼,总见他笑眯眯也不避讳,大宋朝有养伎之风,有时候作为内舍风云人物他也有出席宴饮机会,好像他名声还挺大。 思妍不太待见这家伙,说是小小年纪没得总是勾魂吊稍着眉,笑起来妖里妖气没男人气概,一见他又想伸手去取面前蜜枣,啪一下拍开他爪子横眉冷笑:“去去去,一边去,这是宝儿刚腌制,可不够喂你这牛嚼牡丹家伙!” 第九章 蹴鞠比赛二 花子凌眼一亮,朝着宝儿笑道:“宝儿,你这手艺越来越不错了,上回那个枣仁酥吃得我那些兄弟们个个都赞叹不已,这蜜枣再赏哥哥我几颗呗,回头有力气打球赢了可是你功劳!” 阮宝儿笑笑,却把食盒捂严实了:“你蜜枣儿上回我让花姑带给你了吧,这不是做给你,别想贪吃!” “哎哟喂小气,那上回也不知是谁偷了去,早没了,不就是几颗枣么,回头我请你吃丰泽堂蜜蛋就是了呗!” 阮宝儿就是笑,死不松手,倒是李桂娘犹豫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方绫帕,里头有两颗枣,她取了一颗递过去,脸红彤彤笑笑没作声。 花子凌也不客气,接过来一抛,张嘴接住了,一边笑道:“还是桂娘妹妹大方,得嘞,看哥哥今日大展宏图,如何领袖风云哈!”说完握着拳头往两侧一抬,做了个使力状。 思妍冷笑:“你那蜜枣儿不知道孝敬了哪个妹子去了还在这里卖乖,也就桂娘好欺负,我说桂娘你个没节操小妮子,看你心软,这个花花强有什么好,尽让他哄,他那么些个姐姐妹妹哪个不是嘴甜抹了蜜,就你赶着上给他使唤,回头看日后他不把你吃得死死!” 李桂娘笑了下也不辩驳,却倒了钟茶水递过去让花子凌喝,道:“天热了多喝些水吧,不然一会动了渴了慌!” 花子凌接过来就一口吞了,十二孝桂娘还掏出块绢帕递过去提示他擦拭下口角,看思妍大翻白眼,摇头不已。反倒是花子凌似笑非笑道:“思妍,你这般妒忌哥哥我是何道理?学学人家桂娘,女孩子家别总是舞枪弄棒没个样子,日后谁敢娶你这个母老虎呛花椒?” 沈思妍喜欢拳脚功夫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女子学堂里头除了宝儿,她是第二个没法子好好学女红,一杆红缨枪使得呼呼作响,踢毽子打秋千也是好手,就是静不下来,闺阁里头出了名花拳绣腿武把式,说话不留情面呛人很,所以有个绰号叫呛花椒。 沈思妍冷笑不已,当头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去你花花强,我嫁不嫁关你屁事,没事给姑奶奶闪一边去别妨碍我看比赛!” 她俩个在那里呛声,这边阮天昊却对阮宝儿道:“鸿逸(原白字)兄说你一会要去姆妈店里头做东?” 阮宝儿点头,眼看阮天昊身上短打褂子领抹盘扣没有扣齐整,随手便伸手给扣好,顺手理了理道:“楚哥哥好久不见,自然这次回来该给他接个风,他既然说要吃我手艺,就怕他一会笑话,你可得给我和他说明白了,不好吃不准笑话我!” 阮天昊一咧嘴:“嗤,你这丫头面皮啥时候那么薄了?哪回不是厚着脸说没地方买得到你花样?怎么,到鸿逸兄这就怕了不成?” “这不一样嘛,人家吃多了见识广!”阮宝儿嗔了一声白他一眼。 阮天昊不以为意:“感情你指着我们都是没见识才炫耀不成?” 阮宝儿被噎了噎,一时不知说啥,被阮天昊伸出指头刮鼻头冷笑:“在鸿逸兄面前装吧你!” 宝儿不忿,捂住鼻头发作:“哥,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准再刮我鼻子都给你刮塌了!” “不刮也是塌!”阮天昊白一眼,身边花子凌又听到了也顾不得和思妍闹,转过头来道:“咦,宝儿又要一展手艺?这事可一定别忘了哥哥我!” 这时候场上铜锣咣当一声,正式比赛就要开始,阮天昊不待他再纠缠,一伸胳膊勾搭住花子凌脖子往场上拽:“行了,哪回少你这油嘴,走了,输了也别想看宝儿手艺,一回给我顶住了别掉链子啊!” 胳膊下花子凌哇啦哇啦叫着冤枉,一路进了场地。 这一次气球,用是圆社提供正重十二两气泡圆球,球体很轻,很圆,自然也更灵活,这对于俩方队员来说劲巧和力道都要求很均匀。 一开场,双方便争夺非常激烈,太学院和淳风书院算得上当今学和私学顶尖,自然这里头人也是拔尖心气高,太学院球头自然是阮天昊,次球头是花子凌,翘球和正挟都为上舍生,另外头挟和左杆右杆等余皆是内舍生,年龄均在十八到二十左右,而相对书院年龄相仿,球头是近来书院最受山长欣赏新秀方子宪。 蹴鞠球门在宋朝变成一个,就在场地正中,球门中间有个两尺多宽风流眼,双方在两边,看谁踢球进这个风流眼多就是胜利一方。 阮天昊和花子凌打法一个沉稳机敏,一个华丽跳脱,配合上更是完美,只看到一旦球到了他们脚下,再无人可以抢得,阮天昊身形高大俊挺,下盘稳扎,追着气球搭、蹬、捻左冲右突便可以到门前,一个凌空飞踢便是一次入门。 而花子凌一旦拿到球,那便是满场跑欢快,仿佛就是个个人表演,啄着球拐、蹑,什么转乾坤、燕归巢、佛顶珠、旱地拾鱼、金佛推磨,什么样好看什么样踢,引得满场叫好,然后才来个风摆荷,拐子流星一射而就。 上半场几乎就是他们个人秀场,就是太学院其他几个队友都难得拿到球,没出啥力气,这边太学院人叫好,那边书院便脸色不忿,方子宪今年也就二十有三,被几个小了几岁对手如此藐视颇有些下不来台,中场休息之后,迅速改变了战术,采用狠杀围堵手法死死咬住两个主角,这便让阮天昊和花子凌都施展不开。 这种法子令太学生一队优势顿时失去,每次当球要传给阮天昊或者花子凌时候,都立刻有大半人去围追堵截这二人,这样,再好球技也无法施展。 比分不过一炷香,便被逼成平局,太学生这边仪仗队可急了,里头男子扯着嗓子大喊:“撞球,转,传呀,哎呀,糟糕!” 这边女子们也顾不得矜持,有些人也大嚷嚷着,思妍便是其中一个大嗓门:“哎呀,卑鄙,书院家伙真卑鄙,就死磕着天昊哥和子陵,唉,天昊哥哥快传球啊,给别人给别人那!” 咋咋呼呼间,阮天昊意识到再单靠自己小圈子无法再保持优势,当再次接到球,一个跃起,将球迅速勾在脚尖一折腰人向下,脚朝天狠狠踢向半空,气球刁钻地转着弧度迅速飞向花子凌,这边围追人立刻向花子凌涌去,花子凌眯了眼冷冷一笑,一个回旋踢,将球作势要踢向左方,却在半空硬生生右转,将球踢向右方,右方右杆乃是今年新内舍生王回,机灵一个小个子,前头一直没有拿到球,这时候却如同一只生猛灵活猴子,接了球身边没有任何人防备,速度快惊人,边踢边就跑,迅速到了球门前,一个双肩拱月,就中了风流眼。 之后阮天昊和花子凌再次改变战术,放弃了开始自我表现型中心性方式,而是采取了迂回和合作周围包抄方式,这样,又一次打碎了书院抓住球头集中攻击战术,太学院学生表现出了团体性优势,再次将比分拉大,并且保持到了终场。 最后一声钵响终结在花子凌一个漂亮花哨海底抄月下,圆球滴溜溜转着穿过了风流眼,于咣当一声几乎同时,接下来便是一阵喝彩和欢呼声。 68比56,绝对优胜! 太学生围坐座位上一下子几百号人轰一声站起来欢呼,拥抱,太学院学正,学录等官员虽然碍于身份无法放开怀大叫,但是都不由自主面上红光满面。 相对淳风书院人便有些低落,不过书院山长贺正醇还是笑呵呵,摸着山羊胡子面有得色,阮天昊和花子凌都是他这里教出去,谁赢他都有面子。 这边一结束,太学院司业钟涛与贺正醇拱手作揖,互相恭贺寒暄一番,又几位学录,丞,主簿博士等和书院学谕等也互相道好称贺,大家客气一番相携入南瓦子熙春楼吃酒。 这一边输了方子宪下了比赛倒也表现磊落非凡,携着一队人上来和太学生这一队拱手为礼,口中表示了一番赞叹和敬佩,并且邀请一会一起去书院新近成立社团丹青社来小叙论典,学生们今日闹得兴起,比赛完了兴致也很高,这边等各自教长们走了更是没了禁锢,听闻有活动自然都很想着去玩,不过阮天昊等已经有约,便让告了一声歉,说是今日已经有了安排。 方子宪颇有些不信,道是阮天昊几个升级入了太学看不起原来淳风书院了,这时候楚原白走了过来,与几位打了声招呼解围道:“季年莫要为难我这几位兄弟,前些日子便已经说好了要在维隅兄家里头摆一桌接风酒席,故而确实无法再赴约,季年兄丹青社下官早有耳闻,改日一定敬拜瞻仰一番如何?” 楚原白在学生圈子里头已经是个人物,现今又是个官,自然没人再敢说什么,各位学生向他稽首之后便告辞而去,留了这三个一起长大兄弟道了好,相携走向宝儿这一摊。 宝儿这边已经在开始准备收拾东西撤了,眼看着三个风采各异少年郎走过来,当先楚原白笑意盎然对着宝儿道:“今日大满贯,原该是浮一大白,维隅兄和山磬兄已经大展身手,接下来也该轮到宝儿妹妹了吧!” 阮宝儿这些年好歹规矩学了些,楚原白毕竟已经是官,这便和李桂娘,沈思妍一起齐刷刷插烛似地行了个半曲膝礼,当下被楚原白拦住了:“大家这么些年交情何须这些虚礼,回头宝儿你多做些拿手才是真。” 花子凌在一边擦嘴道:“鸿逸兄你放心,宝儿厨艺我看连武林园也是比不得!” 阮天昊则走上来问宝儿道:“东西可备齐了,回头别又拉了什么再差人出来买,一会咱回去路上想仔细了!” 阮宝儿眼看阮天昊麦色脸上油光铮亮满头大汗,随手拿了帕子给他抹了额头,一边嗔道:“要你罗嗦,早备齐了,你不想到,思妍她们馋慌也早想齐整了,就等着吃吧,快把汗擦擦,回头被风吹了头疼别想再喝酒了!” 阮天昊一扯嘴角:“今日有酒?姆妈不说么?” “放心,说好了给楚哥哥接风,姆妈同意让喝些小酒,已经把蔷薇露和思堂春给叫羧漕热着呢,知道你和几位哥哥都爱喝!” 阮天昊几个听闻皆心头痒痒,急不可耐想着往回赶,这时候后头有人呼了一声:“原白表哥!” 众人看去,却原来是那楚原白母家大哥女儿裴紫菲,身边还站着几位小姐。 第 58 章 巧手宴席一 裴紫菲乃是家中独女,上头有个哥哥,年龄与楚原白相仿,她今年刚及笄,正是花好容貌,在学堂里头,她与尹馨瑜最是要好。 今日出来看这场球赛,最大爱好和大多数女孩子一般就为了看学院里那些意气风发少年,眼看着比赛结束意犹未尽,尹馨瑜看出这些小姐们意思,提了议正好楚原白也在,一起过来打个招呼。 这意见自然好,几个好姐妹们也拥趸着要来和心目中几位儿郎打个招呼,早一旁看着眼热了。 这下子呼啦啦过来这许多人,倒让几个少年愣了下,还是楚原白圆润些,朝着紫菲应道:“紫儿怎么没回去?” 裴紫菲上前一步,略有些含羞带笑道:“原是想走,只是看堂哥你在这里,便想着来打个招呼!自堂哥离行都,也是好久不曾见面了!娘前些日子还念叨过呢。” 楚原白点点头道:“是原白疏忽,早该登门拜访一下,只是今日述职忙碌,刚得了几日闲,后头烦你和子纲说一声,得空一定登门问安!” 子纲是裴紫菲哥哥裴紫轸字,和楚原白不同那位成日喜欢促织斗鸡,走马声色主。 紫菲点点头应了,又看看阮天昊俩个,想套个近乎但是实在不熟,家教甚严又没胆量主动套近乎,想了想一时不知道说啥,倒是尹馨瑜八面玲珑对楚原白几位道:“各位哥哥好,天昊哥哥和子凌哥哥球技又高了不少,恭喜二位拔得头筹!” 花子凌嘻嘻一笑道:“见笑见笑,也多亏几位妹妹们给加油喝彩!” 他这么一说,令几个小姐脸大红,又不好意思笑,面面相觑着颇有些赧色。 而阮天昊则脑袋朝天爱答不理。 裴紫菲左?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7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左右看看走上来拉过阮宝儿手道:“宝儿妹妹这边好热闹,紫儿是不是打搅了?” 阮宝儿笑了笑,平时这些个小姐们和阮宝儿各有团体并不亲近,今日也是为了能够和另外两个套上近乎才有话找话,她自然明白这些小姐们打算,瞅瞅阮天昊几个,拉了裴紫菲手招呼后面几个小姐,又对自己哥哥和花子凌道:“哥,子凌哥,这几位是学堂里头小姐!”指着几个小姐一一给介绍了,无非都是一些有身份背景官家小姐。 花子凌一一朝对方额首打招呼,脸上堆着笑,看起来挺客气,而阮天昊一贯没兴趣应酬女子,板着老成脸拉了花子凌对阮宝儿道:“我们先走一步,你这边应酬完了回吧!”说着和几位小姐欠欠身点个头算是招呼了,便要离开,花子凌和楚原白自然也不便在那么多女孩子里头留下来,亦告辞先行离开。 紫儿想要和这几个搭上话,可是矜持着又不便开口挽留,只好眼巴巴看着离去,旋又对宝儿几个道:“宝儿妹妹几日没见了,馨瑜姐姐说下回社团活动你已经答应参加可是真?” “是,让紫儿姐姐见笑了!” 紫菲捂嘴笑了笑:“怎么会呢,妹妹参加一定热闹,一回咱们要去馨瑜家看新到布匹,要做一身统一衣衫,一起吧,让店里头裁缝给量量身!” 尹馨瑜也道:“可不是,今日大家好歹都在,正好一起去,也热闹些!” 阮宝儿看看身后沈思妍和李桂娘,沈思妍努嘴做鬼脸示意拒绝,便道:“赶巧不凑巧,今日说好了在家里头给楚大少爷接风和给我哥庆祝,下一回吧,不急这一时!” 裴紫菲想说什么又找不到话,这时候尹馨瑜道:“妹妹有事自然不便打搅,不过咱反正也住得近,一会量完了姐妹几个得空我让裁缝带尺头给宝儿思妍和桂娘量一量便是,你今日在家里头不出去吧!” 阮宝儿点点头应道:“那便有劳姐姐了!”尹馨瑜谦逊了一番也想不出纠缠,遂几个小姐们道了别离去,好歹让阮宝儿舒了口气,看着思妍,后者给大大一个鬼脸笑:“总算没被这几个难缠鬼缠住,我还真怕她们脸皮老老想一起跟去呢,那可就不得劲了!” 阮宝儿伸手去扭她鼻子笑道:“那你也不帮我说个话,就会看热闹!” “哎哟喂宝儿,你不是不知道,我最不会和这些嗲嗲小姐们打交道了,直犯鸡皮疙瘩,由你说话就好,看,宝儿你现在应付起人来一套套,多有才,不愧是英姨□出来,不温不火四两拨千斤!对吧桂娘?” 李桂娘点头笑:“可不是,我姆妈就说宝儿越来越有英娘风范呢!” 阮宝儿挽起她胳膊说笑着边走边道:“不是婶子又编排我更精刮才是吧?” “哪有?!”李桂娘涨红着脸面,忙不迭解释:“姆妈要我多学着些宝儿你呢,说你越大越有精气神,待人接物大方合体极有架势,可让我好好学着看着些!” 阮宝儿一翻白眼,这二牛婶啥时候都不忘了提嫁人事情,感情这女孩子一生最大莫过于此,一辈子叨叨念念就是她家里头几个丫头和自己,她倒是极其看好宝儿,这些年她倒不提宝儿和三毛话题,显然是以为宝儿不知道自己身世怕说出来伤了心,将英娘一家真当自个闺女养,见天话题就是日后宝儿得配个大户人家才般配。 感谢二牛婶这种看好她绝佳信心,倒是让一般媒人不敢轻易上门来提亲,不过算算年岁她还真没几年好逍遥,也不知道日后她是否真会嫁个二牛婶口中大户人家。 这话题不提,这时候听李桂娘提起自个娘,宝儿笑嗔:“桂娘呀,二牛婶成天提让你学这学那,莫不是给你看好了人家是个大户?我看花姨家可没那么大规矩你没必要担心啦,学我作甚,学学如何讨花姨欢心就好!” 这话可把桂娘闹得紫涨了脸面更是恼羞成怒,再老实终究几个都是最要好没啥好矜持,扑过来就要揪宝儿胳膊:“死丫头你们两个成天就看我好欺负是不是?我不把你们俩个小蹄子嘴拧下来看还一块欺负我不成!” 思妍哎哎哎叫着在一旁笑:“哪里又把我编排进去呀,哎哟别闹了桂娘,一会把宝儿嘴拧了还咋给阿拉烧一桌子好吃食,快快快,走了走了再不回去可赶不及准备了!” 几个好友闹闹腾腾上了外头街市上兜揽生意青衣小轿,一路往元昊楼而去。 不一会到了地方,给了轿夫一人十文轿子钱,下了轿子进了门,英娘早看到了招呼了一声道:“可回来了,今儿个不是要给楚少爷接风洗尘么?怎么这才回来?” 宝儿揽着母亲胳膊简略说了下比赛结果和后头事,道:“怎么哥哥们还没回呢?” “不曾回,大概路上还有事吧,他们男孩子家自然事多,上面雅座已经给你空出来打扫干净了,后头小灶我也让人给生了火,你要东西也洗干净置放着呢,就等你做了,去把身上这衣衫换一身不然一会灶头上乱弄脏了!” 宝儿刚应着,外头有人进来看到英娘这些人径直走过来打招呼,却是楚原白身边小厮香茗,朝着英娘行了个礼道:“阮夫人见礼,我家少爷让我来知会宝儿姑娘一声,少爷和阮少爷还有花少爷本来想着到御街上给几位带些礼物再来,不曾想遇到了少爷恩师吏部大人,被留下在芸香楼坐一小会,故而待会怕是要晚些再过来,怕宝儿小姐和几位等急了让来提个醒!” 英娘赶紧笑着应了,又从身边掏出些铜钱给香茗让他自己个买些零嘴,还想招呼着吃口茶,香茗说是怕少爷要惦记着回音不敢久留,便自行离去。 宝儿听说几个男孩子要晚些来也就不急着赶,和思妍几个来到后头看准备物事,有鱼有虾,荤素搭配很全,这些都是宝儿赶着前几日便想好列出来单子,英娘给一块参详了下顺着进货时候备下。 这些年宝儿在英娘这里学了不少手艺,加上本身就是爱研究这些,吃上她确实有些天赋,连带英娘这一两年有些手艺都还及不上宝儿了,英娘这酒楼请来大师傅有时候也赞一句元昊楼这位小姐挺有一手。 有时候有贵客定桌子请客,宝儿搭把手帮着烧出来菜肴让人赞不绝口,不过宝儿这手艺单是一些小灶头玩意,若是赶上大锅大灶可就及不上大师傅了,手劲不够铲不动大勺。 趁客人没来,宝儿先将一个大柴火棍子扔进灶头里,将一个大猪蹄往锅里头扔下去,英娘事先已经帮着把皮上碎毛拔除干净了,用锡盖子压上去闷着炖,她又去雅座里头看了下准备茶和细果酥饼零嘴。 只见英娘已经让人把宝儿做好零嘴和外头订制干湿果脯等摆放码齐,分别是一盘李子,一盆龙眼,一盆荔枝,一盆核桃,一盘三鲜莲花酥,一盘青团子,一盘夹馅蒸饼,一盘芝麻香酥麻饼。 另外又四样小冷盘,分别是甜酱小青瓜,糟卤豆腐,宝塔什锦菜,醉黑枣。 思妍看着眼馋,冷不丁就伸手去捞起个酱瓜往嘴里头扔,一边又去摸芝麻饼,被宝儿一巴掌拍开:“瞧你这馋样!去洗个手来吧,小心吃坏肚子!” 思妍嘿嘿笑两声,忝着脸道:“我这不是馋牢你手艺嘛,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还是你教我呢!” 宝儿阻止她再想去拿意图,翻了下白眼:“我小时候事,你倒是记得牢,咋就不记得上回你吃了呛蟹拉肚子差点没命事了?去去去,把手洗一洗吧,小姑奶奶!” 思妍努努嘴,被推着一旁小铜盆里去净手,一边嘟囔:“宝儿你啥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一本正经,莫不是做样子给楚大少爷看喏?“ 宝儿吐吐舌,也不搭理她,将码放盘子又整了整,道:“我去换件衣衫得去厨房下灶忙了,你们坐着等吧!” 思妍赶紧将手捞出来追着喊:“哎哎哎,等我等我,桂娘你等着啊,我和宝儿去后头帮忙!” 李桂娘点点头老老实实坐下来,阮宝儿看思妍追上来挽住她胳膊就道:“你不和桂娘一起等着干嘛来凑热闹?” 思妍嘿嘿笑道:“这不是给你帮忙嚜,谁耐烦坐那里等人?” 宝儿伸手也学着自家老哥刮了下思妍鼻梁笑:“大小姐,怕是嘴馋想捞着吃新鲜吧!帮忙!你那帮忙别又把我灶头给点着了才是!” 第十一章 巧手宴席二 阮宝儿指着思妍一通笑,惹得思妍反击:“死宝儿,本小姐这帮忙你还挑三拣四,一会忙不过来在你家楚哥哥那里出了错可别不得劲啊!” “什么我家楚哥哥,楚大少爷你不也认识多少年了?你说这好像是我什么人似地太夸张吧!” “啧啧啧,宝儿,楚家这位大少爷除了对你那叫一个客气,你看他对谁不是板着个脸清高矜贵,谁敢在他面前放肆?我看他可是一定有些意思,说不定日后你就是楚家少奶奶嘞!” 阮宝儿闻言耸耸肩,一拍沈思妍笑道:“玩笑了吧,楚哥哥那叫啥门户?咱们是啥门户?那是能想?做做朋友罢了!癞蛤蟆那种事咱别想啊!”她也不是异想天开主,有些东西还是拎得清,那种大户人家不是她阮宝儿能攀,做人可以开心,可以随性,但不能妄想。 阮天昊也好,花子凌也罢,能够有楚家大少爷做朋友是福分,这些年阮家也好,花姑也罢,提起来也是欣慰,然而英娘不止一次提点过儿子,也提点过宝儿,人要懂得惜福而不是贪婪,楚家门户太深,交情深浅要懂得把握。 英娘了解自己儿女,她话点到为止,宝儿也好,阮天昊也罢,懂那层意思,究竟楚家太大,不涉及利益也许能够对你好,一旦深入了,未必是良人。 宝儿会闹会玩,但是绝对不糊涂,她懂得分寸很多年来都知道和楚大少还是做一个好友妹子这种身份比较能够被人家接受,其他还需谨慎些。 沈思妍从小被他父亲养大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她家门户属于吏官升迁,要说大最大也只能到五品,家里头又一贯单薄,深宅大院事情自然不懂,大小姐脾气倒是有些,这些年他老子愁就是这个啥都不懂闺女日后嫁哪户人家能够不受欺负呢,谁容得下一个大大咧咧姑娘呢? 这些话,有时候是沈宽来这元昊楼吃饭时酒多了不意外透露三两句,他鳏夫多年又没再娶,唯独觉得亏欠了这个女儿许多,没能够教养好,怕日后嫁不得好人家。 英娘倒是劝他放宽心,思妍虽然大大咧咧却心地善良,总会有人家喜欢,临安城那么多人家慢慢挑就是了,不过这话究竟解不开心结,英娘也是外人不好管一个鳏夫太多,这始终是沈宽一块心病。 沈思妍大小姐可不知道她爹那边那么纠结,还是一贯没心没肺过日子,就宝儿来说,她也觉得沈思妍其实是个很不错娃,率性豁达就不信没有人能够看得到她好,同样她和思妍都觉得现在还小嘛,宝儿虽然明知道这时代十五六嫁人乃是常理,可是心里头依然觉得那还遥远呢,这事不急。 唉,儿女到底是父母债哟,俩个女孩子没心没肺,可愁死家里头大人了。 这话也不多提,只是宝儿看得透楚家和她差别,思妍却没那么多想法,只觉得楚原白一贯让她觉得高高在上如此优秀,就是在阮宝儿面前从来好没话说,小丫头思想单纯,又有些敏锐,对别人敏锐,就觉得这楚原白吧,算得上是个非常好良人,没想过他家那些复杂背景。 这会儿听宝儿如此说倒有些不满:“宝儿你这叫啥话?什么啥门户?若是喜欢,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那街头要饭,那也都是好,若是不喜欢,切,皇帝老儿我也不嫁呢!” 阮宝儿闻言哈哈一乐,顺手将切好五花肉放进锅里头,然后便用黄酒,香葱,姜,糖,酱油拌匀在肉里头,放置在砂锅里头闷炖,才道:“说得好,思妍你有志气哦,佩服佩服!” 眼见得思妍得意着,又道:“去,既然要帮忙,帮我去把那个笋,虾仁剁碎了,要细细剁啊,一会给你炸春卷吃!” 思妍一听便乐意,卷起袖子道:“没问题看我!” 眼看着沈思妍在那里头挥汗如雨剁陷,她这头开始做鱼羹,今日她倒是真要准备卯足劲来好好显显身手,一来楚原白多年未见也想让他开开眼,他那日看起来对自己这手艺还是颇有期待,怕人家失望。 二来阮天昊这也有值得庆祝事情,毕竟那球场风采确实不俗,不得不说,阮天昊几个在比赛场上英姿飒爽样子帅呆了令她引以为荣,这可是她哥哥,尽管那是名义上可是知道人不多是吧。 她今日要做,是名满天下几道浙菜代表,东坡肉,西湖醋鱼,生爆鳝丝,龙井虾仁等。 英娘这里最大优点就是菜色原料都是最新鲜最好,英娘从来不欺客,用料都是新鲜货,比如说这醋鱼,用是西湖鲤鱼,个大肥厚,肉实腥淡,养了一日土腥气已经散得很淡了,下锅加葱,姜丝煸热,加水炖熟,又将那汤汁捞出来加酱油,盐,米醋另行加热,滚上来淋上淀粉勾芡,红彤彤稠汁水淋在鱼面上再些姜丝青葱便成了。 这菜烧得好坏,无非两样,火候把握和调味精准,宝儿这些日子花心思研究早就是熟透了,只见她锅铲翻飞,几下功夫,一道醋鱼,一道鳝片,一道银丝鲊鱼,已经烧好,这时候一边东坡肉已经炖好,连带那猪蹄也已经炖烂烂了。 宝儿将那烧得红彤彤琥珀一般东坡肉取出来装盘,又将猪蹄捞出来,酥烂烂皮化肉滑,用事先伴好调味料满头满脸伴将下去,托在大冰盘上,透明鲜亮琼脂肉衬得那晶莹剔透冰块儿煞是好看又激得人直流口水。 她这才将一通物事交给在一边流口水思妍:“去把这些先上去吧,别路上偷吃哦!” 思妍咽了下口水,白了眼阮宝儿,小心翼翼托着盘子一路送出去,来回几趟后道:“哎呀宝儿,快,还有几道呢?楚少爷他们来了,天昊哥让我提醒你一声,别忘了他糖醋肉!” 宝儿正忙得热火朝天,不耐烦道:“还有几道就好了,行了行了告诉他忘不了!” 思妍应了,又将一盘菠菜豆腐托了出去,正走间,桂娘又从外头走进来,唤了声宝儿。 这边宝儿忙不迭正将一盆腌制好排骨肉抹了淀粉下锅炸成金黄,爆热姜蒜,淋上酱料。 一家里头阮天昊最好吃肉,无肉不欢,只要他在,这肉食是少不了,正忙着她随口应道:“咦,桂娘哇,我哥他们不是来了么?你怎么不去前头陪着说话呢,到我这里来干啥?” 桂娘低头戳戳盘子里头生鱼头,随口道:“我嘴拙,还是让思妍陪着吧,我帮你,你这里有做鱼丸么?” 宝儿一愣,睨了眼桂娘,后者低着头不抬,磨磨唧唧,不由惹得宝儿咯咯一笑道:“放心,强子哥早八百年就说了要吃这道菜,准备着呢,要不,你帮我?” 桂娘笑眯眯点了头,挽起袖子二话不说按着吩咐将鱼肉剔除骨头,搅成肉糜,细细去了刺,再交给宝儿,她一边将肉糜倒手中握拳一挤,从虎口出挤出个肉团来,一个个就着汤锅下了做成鱼肉丸。 这边最后就剩下这时代最不可缺少一道春卷一道东坡羹。 春卷皮英娘早就给赶制好了,将跺好馅料包好,下油锅里头炸着,一边嘱咐桂娘帮着把荠菜冲洗去苦汁,抹上生油在锅边和瓷碗,放进菜,米糁,水和少量生姜,用油碗盖上,待生菜气味出尽,再在锅上边放置蒸屉蒸米,盖上锅盖,米熟羹也正好。 等春卷炸完,这边羹也就完备了,桂娘端着上菜,宝儿则去屋里头将自己个收拾收拾擦了汗,换了身衣衫这才出去雅座。 雅座里头正吃欢呢,宝儿也不打招呼,管自进去笑道:“家常小菜,可还和口味?” 楚原白看宝儿进来,搁下手中筷著,站起身来笑道:“宝儿妹妹来啦,快坐吧,本听子凌兄弟成日吹嘘倒还有些不信,看来是我小瞧宝儿了!” 阮宝儿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花子凌得意洋洋接口道:“可不是?鸿逸兄你这回信了吧,罚酒罚酒,前些日子还半信半疑呢!咱们宝儿那手艺能差?” 楚原白倒也不推辞,点头爽快地道:“该罚该罚,我自罚三杯!”说着接过来花子凌急吼吼筛上来一杯满满当当蔷薇露便是一口闷。 阮宝儿第一次看到楚原白这样优雅做派人也会如此豪爽,愣了下道:“哎哎哎,强子哥,今日可是给接风洗尘,大家都是朋友呀,你灌楚哥哥酒干嘛?” 花子凌眯着眼笑:“嗨,怕啥,喝点小酒就醉了人怎么当官?放心,楚大少爷酒量好着呢!” “这酒后劲足,别那么猛喝,吃点菜垫点肚子再喝就是了,今日大家都是朋友随意吃喝,可别学你们交际应酬只知道灌酒才是!”阮宝儿道,又对阮天昊道:“哥,你也说一句,别只顾闷头吃!” 阮天昊斜睨了眼,冷漠道:“楚兄弟酒量不必担心,而且一贯有分寸很,姆妈都说了今日不必拘束,你休担心!” 花子凌也道:“哎,就是,宝儿你也别忙了,坐下来吧,先尝尝这个,咱们刚刚和李大人应酬了一番,恩师赏了一贯顾渚紫笋茶,这可是进贡上品茶,可香呢,来,累了吧,坐下来歇歇赶紧!” 宝儿倒也是累了,便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喝,花子凌盯着她品下一口问:“咋样?可口不?这茶在行都里头可没几个地方能喝呢,上次我去武林园这茶人家还舍不得拿出来让大伙吃呢!” 宝儿还没说话,思妍再一旁冷冷一笑道:“我说强子哥,你也好意思把你风流史拿出来说啊,这茶怕不是人大人赏,是你哪里个思慕你相好给吧!” 花子凌眼一瞪,道:“我说思妍,你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啊,一个姑娘家懂什么相好,也不知羞,告诉你呀,这话在这里说说不要紧出去可别乱说,小心你嫁不出去!” 思妍嗤声道:“敢做还不敢当么?你敢做,我还不敢说嚜!” 阮天昊扔了一块肉进自己口中,冷不丁道:“行啦,你俩个有完没完,吃饭那么多话!” 他这么一说,花子凌便不敢再吵,思妍还想再刺一句,被阮宝儿扯扯衣袖使个眼色坐下来不响了。 一时有些沉闷,楚原白笑道:“今日大家本来是乐呵一番,也别拘礼,斗嘴嚜就算了,有酒有吃,要不再来些个游戏吧,可别糟蹋了这桌子好菜!” 阮宝儿一听乐意,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嗯,有什么乐子呢?” 第十二章 取菜名 花子凌听闻要玩,立马又有了精神,插嘴道:“咱猜枚行令如何?” 思妍哼一声道:“又是那大酒楼里头和姑娘学来玩意吧!” “那要不你说玩啥好?” 思妍平时自喜欢玩弄棒枪,踢毽子啥倒是有些名头,这些酒座上乐子便很少涉及,自然想不出啥来,眼巴巴看向宝儿,阮宝儿看看自己这一桌菜,不算刚刚那些零嘴糕点和冷菜,热菜有一盘西湖醋鱼,一瓯菠菜豆腐汤,一盘油光铮亮春卷,一盘烤泥鳅,三样热炒时蔬,一大盘子糖醋古老肉,一碗鱼丸汤,除了东坡肉和东坡羹大名鼎鼎不好改动外,其余也没啥大名头,便笑道:“猜枚啥我们都不精通,要不,几位哥哥都是学富五车人,这里头不少菜肴不过有些俗名,你们给想些个漂亮名头,日后挂出去大伯唱菜时候也好听一些如何?不拘谁先来,起头不论是花名还是曲名,诗词歌赋也罢,反正要大家公认好才能过,不过罚酒,我们女孩子酒量小,用茶代酒便好,如何?” 这本是玩乐,自然没啥异议,也不拘几个姑娘得是便宜些,反正这桌子都是老朋友了。 楚原白最大,大家都同意先从楚原白开始。 阮宝儿一指那菠菜豆腐汤道:“东坡先生几样小菜已然名满天下,咱就别去改动了,今儿个这道汤乃是为楚哥哥度身做,大人给取个名好让这道菜有个好兆头呗!” 楚原白看看笑起来一脸灿烂宝儿,那笑容带着一种很有感染力朝气,这种朝气,十多年不变,在深宅大院里头也罢,在客套诡诈官场也好,似乎很难再找出来一张,不由脱口道:“阳春白雪怕是太高雅,芙蓉出水又过于单一,要不,就叫翡翠思量水明秀吧,如何?” 阮宝儿几个女孩子闻言面面相觑了下,还是宝儿道:“这雅是雅了,可有出处?” 楚原白笑而不答,只是道:“可过得了关?” 一旁花子凌道:“不错不错,这汤明亮如秀水,鲜醇入口又爽淡清心,碧绿雪白交相辉映也有翡翠二鸟雄雌青白味道,加起来正好是翡翠水秀吧,这样写便宜些!” 楚原白未言语,倒是阮天昊沉吟一番道:“这名字倒是不错,不过比那阳春白雪难记些不通韵,宝儿觉得哪个好?这一桌子菜可是你做,自然你来拍板。” 阮宝儿这一次提议不过是想逗逗几个高材生乐子,算起来这几位也是当今名校才子,她道没真想弄出些名头来,这种咬文嚼字取名其实她一个也不喜欢,要她说菠菜豆腐就是菠菜豆腐,搞那玩意不过是高级大酒店噱头罢了。 不曾想几个少年倒一本正经起来,这时候齐齐看向她,弄得她有些措手不及,一眼看到楚原白明亮眼珠子不错落看着她令她极为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脱口道:“哎呀楚哥哥取名挺高雅,我让姆妈日后就挂这个名吧,我们这也搞个高雅些菜名唬唬人呗!” 宝儿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倒也不再说什么,轮着到了花子凌,宝儿指着他点着要吃两道菜道:“这烤泥鳅和鱼丸汤可都是你要,桂娘刚才可一再提醒我呢,你说叫个啥名头呢?” 惹得一旁听到桂娘立马低了头不敢抬头,脖子处粉红一片,思妍笑着扯她衣襟道:“别呀,抬头呢,又没说啥你羞什么!” 花子凌也不在意,指着肚子里一包黄澄澄子泥鳅道:“满腹经纶金麟汇!” 此言一出,阮天昊嗤一笑脱口道:“俗!” 花子凌眯了眯桃花眼,哼了声道:“嫌我俗是不?得,这道汤我高雅些!”指着用浓厚高汤调制鱼丸道:“‘烟花江畔美人缘’,如何?” 阮天昊一哂,冷笑道:“你除了俗,和色,还有别不?” 花子凌恼了,道:“那你有好名字不成?” 阮天昊看看那浓浓一片偶尔浮着一两洁白鱼丸汤,道:“‘烟云陇头车马空’!”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静了下,楚原白开口笑道:“还是咱们大才子有意境,深陇空山,美人难寻,车马空回,此城以为叹也,好名字!” 楚原白这么一说,花子凌也摊摊手表示服输,老老实实罚了酒,这便轮到阮天昊取名。 阮宝儿一心想着看这大家伙公认才子正有啥名头,一道鱼丸汤固然取得好,可是她是不太明白,想着那高深玩意毕竟离自己远,评判不出高低来,就想着为难一下,指着糖醋古老肉道:“哥,咱酒楼可不比那些一流二流,你别取太多词曲歌赋高雅名字,好歹给个通俗易懂行不?” “嗯?要通俗?”阮天昊瞥一眼宝儿那颇有些窃窃坏笑脸蛋,一咧唇角道:“要通俗何须再取,直接叫猪崽闹欢不就好了?” 噗,正在喝酒花子凌一口酒飞扑而出,差点喷到对面沈思妍,思妍正捞起个大排骨准备大嚼,却避免不了被淋了一片下场,脸色顿时黑了,怒道:“花子凌,你懂不懂礼貌,乱喷烂唾你当你是厢兵巡捕司水龙车还是大瓦子里喷水伶人啊~” 花子凌顾不得和沈思妍呛,倒是指着阮天昊哈哈大笑,唾沫星子继续飞得到处都是也顾不得他一贯维持在外头风流才子形象了:“嗨哟我说三毛哥,你这名字可别说是你取得,否则可坍台啦!” 阮天昊挑挑眉毛显得无所谓样子,捞起个古老肉来一口闷进嘴巴,嘎嘣一声咬着,拿眼看了看宝儿,似笑非笑道:“骨头酥软入口即化,叫个小酥蹄也是好!” 打小一块长大阮宝儿岂会不知道他那意思,噌一下脸红冒火,无奈毕竟大了,平时端着样子到底学到一些斯文样子,尤其这虽然大家伙一块熟悉很,却无法放开手脚闹,毕竟这旁边还有个楚原白看着呢。 一旁品着砌上来顾渚紫笋茶一直不出声楚原白微微一笑插上来道:“维隅兄可是意有所指么?这名字倒也有趣,就是太过鄙俗闹腾了些,要不换个雅俗共赏如何?” 阮天昊啜了口汤,看看楚原白,略作个沉吟状道:“那照着鸿逸兄该如何称呼呢?” 楚原白拿起置放在一边一小缸小银缸筛了一钟蔷薇露,又给阮天昊筛了一钟,递过去道:“要照我意思,相思入骨倒是切合某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合了兄弟你意味?” 阮天昊接过来也不客气,一饮而尽翻过酒杯子给大家看了看,道:“小弟文采还是及不上鸿逸兄,看来还是在下罚酒吧!” 楚原白也将酒一饮而尽,口中道:“岂敢岂敢!”一笑而过。 在一旁花子凌眯了眯眼,突然切了声,嘟囔道:“酸,酸死人了!” 阮天昊斜眼戳过来:“酸就少吃点,你又不好这一口!” 花子凌气不过道:“我又不是说这菜,是说你俩个咬文嚼字酸得慌,是吧,宝儿?” 阮宝儿本来气恼着阮天昊没事老那她开涮,却不知道后头俩个人突然莫名较劲取名取了半天,正饿了便也懒得计较,随他几个在那里研究菜名,自顾自坐下来开始大吃,正和思妍抢盘子里最后一片鳝片呢,突然被点名了嗯了声,下手慢半拍被思妍抢走了那鱼丸大为遗憾,道:“讨厌,思妍给我留点嘛,啊,你们说啥来着?” 阮天昊将盘子里东坡肉捣鼓开来将瘦肉夹到她碗里道:“你管你吃吧,没啥别理他!” 花子凌却不肯放过,道:“宝儿,刚刚那几个名你喜欢哪个呢,定个数好评判不是?” 宝儿刚想说话,外头门口传来英娘声音,她敲了门框掀起了纱帘子道:“楚少爷,今朝饭菜如何?我家宝儿没让你见笑吧?” 楚原白赶紧起身作揖道:“岂敢,宝儿手艺越发精进,实在令小侄敬佩,这菜,可不比大家园子里差!” 英娘笑道:“楚少爷可真会说话,你这么一夸,宝儿这囡不知道尾巴要翘哪里去了呢!” 阮宝儿一口汤没咽下,忙不迭呼她娘:“姆妈!” 英娘一哂,道:“不是来打搅你们,不过刚刚馨瑜姑娘来了,还有好几个跟着一块来,听馨瑜说都是你几个同学,有个叫胭脂还有叫,嗨,也记不得了,一块带裁缝给宝儿你们来量身?要裁剪啥衣衫?” “哦?”阮宝儿早把这茬给忘了,英娘这么一说倒记起来,犹豫了一下,看看几个朋友才道:“是下个月参加花社比赛,那让她们上来吧!麻烦姆妈给再砌壶茶来好招待她们。” 英娘应了出去叫人,雅座里头一时没了声息,倒是思妍道:“哎呀怎么这时候来,咱们还没吃好呢,宝儿你让她一会再来不行么?” 阮宝儿道:“谢姐姐她们都来了,总不好让人家下头等!” 思妍努努嘴,混不在意,就听得阁楼上悉悉索索有不少人上来,头前尹馨瑜隔着帘子略提了嗓子道:“可是来不赶巧么,要不宝儿我再下去等一等便是!” 第十三章 七毛求事 阮宝儿赶紧掀开帘子迎上去,堆着笑道:“哪有啥赶巧不赶巧,刚刚吃得尽兴忘记了前头姐姐说起事情,还请尹姐姐见谅!” 不等尹馨瑜说话,她身后冒出个人来,十四五岁样子,越过尹馨瑜,捞起宝儿手道:“宝儿妹妹这又是在做什么好吃,有了好吃也不记得叫姐姐一声啊,馨瑜说你这吃独食呢我还不信,看来是真啦!” 宝儿嘿嘿一笑,朝身后看看示意思妍俩个上来打招呼,自己也道:“谢姐姐,哪里敢独食,这不是为了给朋友接个风而已嘛,再则小妹哥哥今日气球赢了,早说好了要摆宴庆祝,这种家常小菜怕是入不了姐姐法眼还是不要献宝好,故而没去叫姐姐哦!你说是不是啊,思妍。” 来者谢胭脂,乃是钱塘县人事,承直郎兼少府监丞谢绍女儿,为人爽直,倒也是在学堂里头难得和宝儿几个能合得来官府小姐。 思妍见宝儿拉她下水,努努嘴,也只好道:“是啊是啊,胭脂姐,今日是私宴,也不好招呼,赶明日找个名头咱叫宝儿再请姐姐一回好了对吧宝儿?” 阮宝儿斜眼看看思妍,自然明白她那点心思,回瞪眼这丫头心道一顿还没下肚呢这就要定下一顿,谁说我是个吃货,我看这丫头比我会吃才是。 口中不好说,只是朝着谢胭脂点头表示赞同。 谢胭脂越过几个人看看后头隔着帘子里头似乎有几个人,听闻今日宝儿给家里头兄弟朋友接风,虽然知道有一个是楚少爷,但是也不好明着打招呼去,凑近了轻声道:“是不是打搅了,要不咱们一会再来吧!” 这时候楚原白已经和花子凌掀了帘子走出来,朝着阮宝儿道:“宝儿有客,我就不打搅了。先告辞了。” 阮宝儿看这情形也是不好再留人,点点头口中说了几句谦逊话,行了礼送至楼下,楚原白走过几个小姐身边目不斜视,也不注意有些个眼熟直看着他瞧,倒是身后花子凌吃了些酒有些面红,眯着眼颇有些似笑非笑样子,不在意和几个小姐微笑,惹得那几个看他女孩子又不好意思低头。 尽管如此,他俩还是下了楼,花子凌自去家,楚原白在大堂里汇合了等候在那里小厮香茗也上了车回去了。 这边宝儿将宴席散了,里头还有个阮天昊,不过这位历来不喜欢和不熟悉人应酬,也不便和几位小姐见面,她也懒得管他在里头如何解决那些剩菜饭,自己招呼几个女孩子到后头自个闺房里头,今日跟着来除了尹馨瑜和谢胭脂外,还有几个也是官家小姐,一个姓陈,一个姓杜,说起来这几个平时和宝儿走得近,比较喜欢和宝儿一块玩闹吃喝。 今日尹馨瑜在家里头给几位要在半月后参加比试小姐们一起裁剪新衣,说是要赶制一新好在那一日显得精气神足一些,这些费用自然财大气粗由尹家铺子出,这些都是一群年轻姑娘小姐们难得活动,自然个个都很兴奋。 思妍虽然不高兴吃得好好地被人打断了,但是几个女孩子聚集起来叽叽喳喳讨论起过几日盛会,慢慢就被激出兴趣来了,好歹耐着性子让裁缝量尺寸,时不时扭扭身子骨,不过倒有兴趣和朋友们一块讨论起那一日该如何击败对手。 桂娘腼腆,只一旁看着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其他几个人都是爱玩主,虽然琴棋书画是不擅长,这些尹馨瑜说好让另外几个大小姐担待,这几位便是要负责打秋千,踢毽子,抓瓜子这类动手比试项目。 这时候气氛还算是挺和谐,女孩子家在一起自然热闹些,大家把半个月后要参加项目确定下来,等裁缝将尺寸量好了大家伙也讨论差不多了。 到了宝儿这里,自然几个小姐也不矜持,非得要宝儿拿出些私藏来品品,宝儿也不好拒绝,将手里头刚刚腌制好生肉丝和鱼酱拿出来让几位嘴馋小姐尝尝。 那生肉丝乃是用筋肉细细切成薄片,酱油浸染,入火烧红爆炒,去血水,留一点点白,再切成丝,加入酱瓜,糟萝卜,大蒜,砂仁,苹果,花椒,橘丝,香油拌炒,吃食加点醋拌匀,咸酸丝滑。 而鱼酱则是用鱼一斤切碎洗净,炒盐三两花椒一钱,茴香,干姜一钱,神曲二钱,红曲五钱,加酒和匀,拌入鱼肉入瓷瓶封好十日后才拿出来,吃时加点葱花少许。 这些不过宝儿闲来无事腌制着想下饭,并非零嘴,但是偶尔吃上一口却也是鲜香入口,几个小姐都是吃客,连声道好,央着要带些回去,这些人也是知道宝儿习性,大大方方拿出各自回礼,有大瓦子水果子换,有用朱家园子糖蜜糕铺糕点换,还有刘家翠铺头面,修义坊张古老胭脂铺上品胭脂,林林总总都是有名店铺名品,宝儿也不客气,一一收了大方把自己零嘴一人一份用小瓮封好了送出去。 闹腾一回天色不早,几位小姐家里头妈子在楼下催了,便和宝儿招呼了各自散去。 最后还是留下了李桂娘和沈思妍。 送走几个小姐,宝儿回来一屁股坐下来,半是慵懒半是高兴看着今日收成品,满脸堆笑,一旁思妍捞起个泡螺滴酥往嘴里头送,边调侃道:“宝儿你倒是会做生意,感情叫你去摆摊不去了,这直接在家里头交易不成?” 宝儿拿起胭脂盒左看看右看看,这不愧是名家精品,做工细腻,里头压制严实粉嫩水红色胭脂馨香迷人,面上蔷薇纹细腻漂亮,看得人爱不释手。 她递给桂娘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惦记着么,喏,拿去吧!” 桂娘要推辞,宝儿笑道:“比试那日强子哥也会来凑热闹呢!” 她脸一红,还是收下了。 又挑出一整盒灌肺岭鸭舌,递给思妍:“那是,摆摊咱能赚几个零花钱?回头又给人惦记着不落好,喏,拿去给沈叔,别说是我给就说是你孝敬便是,省得老是让沈叔说你这囡不记挂他老人家又数落你!” 思妍也不客气接过来道:“就你鬼灵精,不谢你哦,回头下次有事招呼我就是!” “得,你别老惦记我这吃食就好,行啦,忙死我了要好好睡一觉!” 宝儿这么一说,桂娘和思妍便起身告辞,约好过几日赛事那一日见。 阮宝儿送走好友,又去雅座里头看看,阮天昊早不知踪影,从入了太学这位便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都说应酬多,宝儿也懒得计较,值得高兴是菜肴很受欢迎自然吃干净,楚原白几个走时还有剩下些个杂碎,大概刚才也被阮天昊一个人消灭光了,就剩下些碗碟。 做菜最高兴便是烧出来东西被人吃得精光,那便说明真好吃,收拾收拾碗筷碟子,下楼去,正好英娘也在下了栓,结束了一日营业。 唤了声一旁姥姥,三个人忙不迭一起收拾起碗筷,一大骡子盆盆罐罐洗漱干净了搁好,又将台面揩抹干净,这时候做完功课七毛也跑出来一块帮忙,英娘便赶着阮姥姥先去休息,宝儿挽着姥姥进内屋里头,打了热水,给阮姥姥烫脚,揩面,春寒被窝冷,又给灌了汤婆子热乎好被窝送姥姥上床。 阮姥姥又和宝儿说了会体己话,到底上年纪了说着便歪了头囤着了,宝儿见此给掖好被窝便出了屋子,正要再去找英娘,前后进院子里头被七毛堵住了:“宝儿,有空不,哥哥求你帮帮我行不?” 七毛大名叫阮天启,和宝儿同岁,俩个一块大,平时算是走最近,当然,七毛平时有事也最喜欢找宝儿出主意,他和六毛阮天刚一起也和四毛五毛同在学堂读书,自然没几个哥哥成绩好,倒是和宝儿一样比较喜欢玩。 宝儿看他一副贼骨头样子,忖着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又犯啥错了要找她掩饰,嘻嘻一笑道:“行,只要记得给酬劳便行!” 七毛拉着宝儿走道角落里,道:“事成忘不了你这小精明鬼,放心!” “那啥事呀?” “你能不能帮我和姆妈说一声,我不想读书我想和二缸哥一样学造船手艺,你帮我说说话,让我学那个去吧行不?”阮家因为英娘决定,当然也是宋朝一贯传统,家里头有娃也是以读书为上,头前几个兄弟读得都是好好地,七毛自然也不能落下。 无奈七毛对那些四书五经断没那钉卯榫木有兴趣多,成日在学堂昏昏欲睡读不进几个字,看到二牛婶家儿子李二缸摆弄个斧头丁卯煞是有力,心头痒痒也想学,就是不敢开口提。 宝儿想了想,道:“你真决定好了?在这临安城若是想日后过舒服日子可得读书考功名,如果你要去做工匠,学徒日子可比读书苦多了!” 七毛个头比宝儿高不了多少,有些个婴儿肥,脸蛋红润圆厚,他并非是随意说,临安城造船业发达很,因为临安江河水道通达四方,船运非常发达也所以造船业乃是临安四大支柱产业之一,若是手艺好,作坊里头好把式不愁日后吃穿用度,所以七毛闻言把像极了爹阮平小眼睛一瞪,有声地拍着胸脯道:“不怕,再苦也乐意,倒是这背书可苦死人了!” 他话音刚落,后头传来英娘声音道:“啥苦死人了?七毛你俩个在嘀咕啥呢大晚上?”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8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 七毛闻言刚刚还志气高昂突然就蔫了一般,缩了缩脑袋轻声道:“宝儿,拜托啊!”说完回头对英娘道:“没呢,我和宝儿说要去睡了!”说完像只小耗子,缩头缩脑溜进屋里头去了。 英娘走过来纳闷地看着小儿子背影,对宝儿道:“你小七哥索事体啊,贼骨头一样!” 阮宝儿一笑,挽起她臂膀,道:“没啥,姆妈,屋里去我给你烫烫脚吧!” 第十四章 母女谈心 英娘虽然心里头有些疑惑,但是也由着女儿拉进屋里头,宝儿早打上了热水,又拉着英娘坐在床沿边,递近盆,挽起袖子要给英娘洗脚。 英娘自己卷起裤腿便道:“娘还没七老八十呢,自己来就好,你也快去洗漱洗漱上床歇息吧,都忙活一日了!” 阮宝儿并没有离开,只是道:“没事,姆妈在堂上忙活一日才累呢,这水热热烫一烫脚,活络一下血脉明日便不会脚疼。 说着便将英娘脚抬起来脱了袜子,放进热水里头,英娘只觉得水有一点点烫,稍稍动动脚趾头,宝儿又道:“这水烫些可是一会烫完就舒服了,前些日子我在大佛寺问过了,用水烫烫脚再配合着按摩一下身上经络,可以怯湿止痛,回头宝儿给你按按,大夫说得十天半个月见效呢!” 英娘因为连着生子,早年仗着年轻忙碌时也不在意修养,有些毛病这一年冬便有些苗头,腰腿酸痛直不起来,白天忙碌时候不注意还好,到了床上便辗转难眠,心头烦躁,气色也比往年要差了些。 到底有些年岁了,只是平日怕家里头人担忧没吭气,大家伙习惯了依赖着也没人注意到,只有宝儿仔细,常看母亲捶背皱眉,夜里头起夜还看到英娘睡不着起来做针线灯火,便私下里问了下身边人,想着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不过她也知道,这自古以来药材铺子多,却良医少庸医多,临安城里头大多数老百姓看病不是直接照方抓药便是请个卜卦巫师作法治病,这些她明白都是害人,不敢轻易尝试,后来有人告知她大佛寺有个乌梅药铺里头有个乌梅大师是个名医,看妇女病有些名头,便趁着陪姥姥去寺庙走百病时候给顺带问了问。 大师倒是没碰到,不过有挂名小徒弟,话倒也中肯,听宝儿叙述症状建议宝儿做做保养,未必一定要用药,端看这保养过程是否够力,若是还是缓解不了,便让她带英娘来看看诊,配些药方再吃。 英娘听闻宝儿絮絮叨念了番她问来法子,看着这个女儿有板有眼做着,倒是打心眼里喜欢,不枉她一直用心养着,到底是女儿贴心,这家里头一贯都当她是主心骨,却没人注意到她病痛,还是这个女儿有心,别看她平日嘻嘻哈哈似乎没心没肺,有心时候还是很窝心呢。 看宝儿帮她烫了脚,擦干净催促她躺下来让自己按摩,伸手拉住宝儿道:“先莫忙乎了,陪姆妈说会话吧!”说着拉着女儿手,让她一块进被窝里头来。 宝儿脱了鞋,解了外头衣衫,钻进被窝里头,家里头不论多少床被头都是香喷喷,英娘每回都是洗得干干净净,被窝里头还有英娘体香,淡淡是宝儿从小到大闻惯了。 英娘将女儿搂紧怀里头娘俩个安安静静拥抱了会,她突然轻声道:“馨瑜那姑娘是不是为难你了?” 阮宝儿闻言一愣,也没抬头道:“娘你怎么这么问?” “她好久没和你那么热情了,这一次可是要你做什么么?”英娘摸摸自己女儿头顶,道:“你若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便不必硬和她们来往,娘和她母亲那里也没那么深交情!” 英娘到底是开店铺什么样人没见过,早些年虽然是希望宝儿和这小姑娘多来往,也是希望宝儿学学人家温婉秀气,然而这么些年过下来她也看出来,钱氏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钱氏,平时待人好坏多少带着估价目。 她那个女儿这么久不嫁人,存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非为了挑一个最好,这些年钱氏多方撒网,谁家都都不放过,这份心思在她看来有点贪了。 更何况,她早年宝儿看潮那一次后阮天昊就和她说过,让她少和尹家来往,口气里头提起这个尹馨瑜不是很高兴,自己这个儿子英娘是了解,他从来不捕风捉影,也从来不会轻易说什么人不好,会让他如此表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令人厌恶地方。 不是她袒护自己儿子,阮天昊性格和心性她是相信,宝儿虽然不说,至此后也不是很愿意和尹馨瑜在一起多待,女儿虽然小,可是也是鬼灵精聪明着呢,这个态度明显说明了问题。 后来许是尹家几次和阮天昊套近乎不得逞,借着撞见史天庆一家契机来少了,她倒也庆幸,偶尔来她也客客气气到底没真撕破脸,不过,这些日子尹馨瑜又和她母亲来店里头勤快了,她就想着是不是又贪着什么事情要惦记她家了呢? 她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自己家儿女她还是要护着,断不能让人家欺负了去,管她是天王老子也是不可以。 “回头娘和她们说说,那什么比试不参加也罢,都是小姐们消遣游戏,也不是什么多正经玩意!” 宝儿听着抬起了头,她倒是第一次听英娘口气里头有点点不满,有些纳闷,英娘看宝儿有那么些不明白盯着自己瞧,倒一时笑了,一撮丫头脑门心:“你这个丫头平时那么话多,怎么这会只瞧着娘不说话?发啥呆嚜?” 阮宝儿被英娘那么一顶又乐了,抱住英娘撒娇:“姆妈,你笑话我,人家也不是不想参加,何必为了这个驳人家面子,到底都是熟人嚜!” “这面子驳了也就驳了,咱家也不稀罕!” 宝儿静了会,知道这是英娘真疼爱自己,不过也正因为此,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家里头生意,她抱住英娘在她怀里头道:“尹家这些年也照顾阿拉生意那么久了,这左邻右舍也是亏了他家面子才来店里头,好大一笔生意何必为了点小事断了?姆妈你也说过,人生在世,总会有些个不如意,咱把那不如意当鸡肋,可有可无不在意不就好了嚜?” 宝儿话,让英娘老大开怀感觉,这个女儿真是懂事,打小便觉得这孩子别看她皮实,该懂事都看得真真,尹家确实在英娘这个酒楼生意上给了极大帮衬,这地方最不缺就是酒店,也不见得谁都是一定比谁强,无非靠是熟客和回头客,钱氏没事总是招呼自己认识贵妇以及不少住远生意人来这里头开坛聚会,每年给帮衬收入也有上百两。 这也是英娘一直对钱氏客气根本原因,也没到啥撕破脸必要,若是闹不愉快,倒真是阮家一大损失。 阮宝儿一直对尹馨瑜客客气气最大一个原因也就是此,她并不觉得尹馨瑜和她有多少大恩怨,尽管也谈不上喜欢,到底也没必要冷脸待人不是? “可这委屈了咱宝儿了,娘心里头过不去呢!” 宝儿抱住英娘笑道:“嘿,有啥过不去您要想呀,反正阿拉多少年来赚了人家不少钱了,姆妈你不晓得,每回我都让大伯唱菜价给他家都是拔高了,赚她家不只一倍数,阿拉这才不吃亏不是?” 英娘被宝儿逗笑了拍着她背笑骂:“这鬼囡,就你精刮!” 娘俩个笑呵呵抱成一团,宝儿心里头暖呼呼丝毫也不在意,其实她也没受啥委屈不是么?无论如何,她有个美好家,有个世上难寻娘,有一群热热闹闹彼此爱护家人,她不觉有什么值得计较。 人生在世,你怨恨是一辈子,豁达也是一辈子,与人宽裕于己之便,这是英娘这辈子教导给她最大心得。 阮宝儿和英娘亲亲热热抱着窝了一会,才又闷声道:“和您说件事?听了可别生气行不?” 英娘揉揉她脑袋道:“有事就说,又出什么鬼主意了?” “不是我啦,是七毛哥,他想离开学堂去私家船坊学手艺,又怕您不同意不敢说,托我说辞,娘您允不?” 英娘顿了下手,沉默了一会儿,宝儿也拿不定这英娘到底同意不,到底阮家一辈子都指着几个孩子能读书出息,这七毛想断了学,无疑有点在外人看来不求上进意图,也不知道这事,英娘还能豁达不? 她摇摇英娘手臂,道:“姆妈,你同意不?” 英娘这才道:“这话,他自己个不来说要侬来,还亏他是个男子汉呢,小东西!” 宝儿何其了解自己这个娘,听着话头里连嗔带骂意思倒没发火,似乎有门,不由替阮天启高兴,道:“娘,那我让他明朝自己和你说,其实哥他也真不是读书料呢,说不定日后去学门手艺还能有个营生做做!”读书不能是唯一出路,只是这在宋朝实在是大势所趋而已。 英娘没说话,她并非糊涂,自己儿子斤两自己还不清楚么,阮天昊和阮天维阮天方算是能读书,这后头俩个那就不能算是读书料,尤其是这个小儿子,成天看着书能睡着,也是想过没必要一家子都去读,但是这朝代读书是首选前程,若是自己让儿子去做别,怕是要被人说误了孩子前程,既然这个儿子自己提出来,她倒也无不可。 只是这话,要阮天启自己来说,小儿子性格有些懦弱,若是不能够锻炼一下,出去也是要被人欺负。 娘俩个又说了会话,宝儿才出来又给英娘按摩了下背部经络,将英娘弄得昏昏欲睡,这才回了自己房里头睡下,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日,宝儿刚起来洗漱,便被七毛堵在半道上兴冲冲问道:“宝儿,如何?” 宝儿还在瞌睡,随口道:“还能如何?” 这话倒令七毛一下蔫了,早认为没啥戏,只好恹恹长叹了声,这道把宝儿叹醒了,看这小哥哥胖乎乎小个子满脸郁卒,噗嗤笑了:“瞧你这出息,姆妈让你自己个和她说呢,你要想做事,连和姆妈说话胆都没有还提啥呀!” 七毛嘟着嘴,犹豫着嘟囔:“也不知道姆妈允不允,这不是怕挨骂才让你帮我嘛!” “呵呵,去试试吧,我帮你给提了提,看意思有戏,不过还得你自个去说,你连姆妈都怕还提啥出去干活呀,自己去说啊,放心吧姆妈又不是吃人!” 这么一说,七毛似乎有听出希望,脸上立马多云转晴,正要说话,外头突然有些吵,就听到阮姥姥拍大腿声音:“作孽哟,这个小佬真是!”引得宝儿和七毛面面相觑了下,不约而同往外头走。 过了小天井来到坐起间,阮家现在这套屋子门面三间到底有三进,中间一进有一明两暗三间房,中间那间最宽敞平日都是用来招待客人,宝儿只看到阮天昊居然也在,而英娘这时候脸色阴郁,这还是第一次宝儿在她脸上看到这般沉重脸色呢。 站在英娘面前是沈思妍爹沈宽,只是这时候他一身公家服饰,脸色整肃,在和英娘说着什么,边说边将一份公文样东西交给英娘,宝儿走过去正好听到阮天刚名字,她唤了声:“姆妈!”挽住英娘手臂问道:“六哥怎么了?” 第十五章 年少轻狂 英娘脸色很不好,此时直觉俩个太阳|岤跳着痛,有些站立不稳,把宝儿唬赶紧扶稳了道:“姆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坐下来再说吧!” 身边沈宽也道:“阮家娘子,急也不是办法,快坐下来别气坏身子!” 连阮天昊也上来扶住了英娘,他力气大,伸腿勾来后头高脚椅子,搀着她就坐下来,也劝道:“娘,你别急,这事也急不得,一会我去找强子问清楚,你别气坏身子!” 等把英娘扶着坐下了,宝儿又去扶阮姥姥,看她也是一副气不打一处来样子,不由好奇,又问道:“这是怎么了么?” 姥姥拉起宝儿手,只是连连摇头叹气,却不肯说什么。 英娘这时候开口了:“宝儿,这里头没你事,你去后屋待着,这些日子别出门,学堂里头也暂时别去了,让你哥给你去学堂请个假去!” 宝儿纳闷,刚想问,却被姥姥拉住了手,眼神示意她莫多问,眼看着这气氛不对,宝儿吞下要问话,乖乖站起来回了后屋,临走眼神示意了下七毛,只看到他应着点了点头。 阮宝儿留着一肚子问号回了自己房间,在屋里头像个没头苍蝇坐卧不宁了半宿,英娘那头似乎忙很,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只让七毛和姥姥叫着一块用了饭,饭桌上气氛压抑很,姥姥满腹心事只吃了几口便回了屋,留下七毛和宝儿,宝儿这时候总算逮到空问七毛到底所为何事。 七毛神秘兮兮道:“强子哥他们太学几个生员举行内舍斋会到北关外头谪仙楼里头聚会,我不知道六哥啥时候也和强子哥他们在一起,吃得尽兴时候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遇上了后来北关书院学生,好像后来为了侑酒乐营乐人打起来啦,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还动了刀子了,后来沈叔带着人来拉开了,听刚刚沈叔说,这里头还见了血,怕是这事不好了!” 阮宝儿一惊,道:“难道出人命了不成?” 七毛摇摇头:“我不敢多问,姆妈脸色黑得很,总之不是好事,你说六哥怎么就闯出这祸呢!听说那个起由头小娼妇可是在那一带出了名呢,谁沾上谁都落一身腥!” 阮宝儿一皱眉,一巴掌拍在了还在那里头感叹着七毛头顶,惹得七毛雪雪呼痛嚷道:“你干嘛打我呀!” “你才多大点,一口一个小娼妇,平白不尊敬人,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哪里学来这一口秽语!” “又不是我说,是我听外头人家议论说啦,上午我去学堂了,这事闹得还挺大,六哥现在给关在厢事务公所,还等着处置呢,好像不止他,强子哥几个太学生也在呢,姆妈现在赶去见花姨了,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呢!” 阮宝儿没理睬他在那里头嘟嘟喃喃自言自语,有些担忧望向外头,阮家一贯遵纪守法,也是这市区里头一户普普通通家,谁都知道老百姓家最不愿意便是揽上什么官司,六毛还是个生员,大好前程摆着更是最忌讳官司,如果这次有什么不良记录,那可就是一辈子污点了。 她这里在担心,外头处理事情几个大人也在担心,同样理由,正是这些少年全都是一帮子前途无量,也均是沾不得污点,有关系赶着走关系,不知道多少家已经闻风而动。 事情其实说起来,就是几个少年学生年少气盛结果,花子凌和几个同斋学友一起约好了去谪仙楼应酬,就是因为听内舍年长几个学斋学长说起这楼有位有名头乐工叫小谪仙,一口苏州长调煞是好听,还弹得一手好琵琶,就想着去那里见识一番。 路上遇到放学归家六毛阮天刚,天刚动问,花子凌呢也以实相告,阮天刚自然好奇万分,央着一同行事,这本也无甚大事,一帮子相仿少年请乐坊侑酒乃是常事,花子凌也就架不住央告偕同着一块来了。 到了酒楼,他们立马点了小谪仙来侑酒,小谪仙确实名不虚传,谈着琵琶唱《莺莺六么》《双园子》唱得几个少年尽兴多喝了几杯,再到后来都唱上了《调笑驴儿》正欢实呢,后来又上来一群北关书院学生,大概是在另一处吃过些酒,酒性正浓,嚷嚷着要小谪仙到他们这一间来唱曲,花子凌他们自然是不肯,帮闲几个上来劝,倒把几个喝高劝出血性来了,都是在酒性上,谁也不肯让谁,不知道谁先动手便打成了一片。 人家酒楼是官办,几个少年打得兴起是锅碗瓢盆全都砸了,这还不说,不知道谁摸到把刀子,混乱之中捅了人,这事沈宽怕女眷着急没说明白,英娘只知道有人被划伤了,其实是有个北关书院学生被捅伤到肚腹,伤颇重,这家人也是湖州市里头有头有脸面大户人家,现在这户人家还在忙着救治儿子,顾不得来官府,但是沈宽明白,以这家权势,若是事后有个三长两短断不能轻易善了。 现在这事还是只是双方闹事都被压在公事所,太学院司业,职事,学录学正都忙着呢,连带着钱塘县令也正头疼呢,自己治下出了这事,一个弄不好便是乌纱不保,也在连声咒这帮小崽子不消停,惹事本事可大了去了。 英娘也是着急,好在算是冷静,先是来和这群孩子里头唯一认识家长花姑见面,花寡妇这些年已经鲜少出来走动,也就是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日后儿子前程总是要在官场上,有个名声不太好娘总不是个事,反正现在花子凌不需要再靠她赚钱,索性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深宅妇人,连带着那生意不错花店也关了。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关起门来也懒得听人家说三道四,结果英娘到来把事一说把她吓了一跳,一时无头苍蝇一般团团乱转起来。 “这,姐姐,这你说可咋办,这造得是啥孽啊,这祖宗,怎么就是不给我省省心!” 英娘早上收到这消息也是吓得不轻,所幸她见识多些这些年好歹一直在外头应酬人,要比深宅在家里头花姑要冷静些,拉住了心神不定花姑劝道:“花姐姐你别急啊,我这也是怕你着急先来通知一下你,若是从别人口中知道指不定你要急成什么样,这事官府也没定论呢,只是说他们这些孩子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关着教训一下而已,我托沈提辖帮阿拉照应着,他说小畜生在里头罪是不会受,就看这事官府要怎么定性了,若是只是惩戒一番倒也没什么可担忧!” 花姑还是有些不放心:“话是这么说,可是姐姐你我都清楚,这事摊上惊动可是官府,照理咱小门小户总是到最后要被上头欺负,若是日后要找个什么人来顶罪,指不定是你我这样人家,你倒还是有个大儿子能干说不定就没事,我这要到哪里去喊冤?” 花姑这话有些伤人,好在英娘知道人急乱方寸,也没计较,只是继续劝慰,这边女人们担忧,那边阮天昊已经通过沈叔托了关系使了些银两进了公事所牢房。 他先是去寻了自己弟弟,阮天刚一见自己大哥不由眼泪鼻涕就下来了,连连喊着哥救命,又说自己实在是冤枉了,没动什么拳脚只是被连累。 阮天昊看清楚弟弟上下完好没吃啥苦头,先是放了些心,又见他十五六年岁却涕泪横流样,咬咬牙冷着脸叱道:“你倒是有脸哭,不在学堂里头好好读书学人家看戏听曲纨绔不羁做什么?昨儿个有想过家里还有姥姥和爹娘么?” 被哥哥这么严词一叱,阮天刚又羞又怕,不敢再委屈得哭,抽抽噎噎收了声,低着头不做声了。 看弟弟一副委屈又不甘样子,阮天昊只得摇摇头,到底是自己弟弟又不好打骂,心想这事若是能够圆满解决也算是一个大教训了,回头自然有娘会呵斥他今日也没这时间教训他。 把英娘做饭食递进去放软了声音道:“饿了吧,先吃吧,哥去看看你强子哥!” 阮天刚也确实饿了一天了,平时在家虽然不是锦衣玉食英娘和妹妹宝儿手艺好,从来变着花样有吃有喝,这牢里头到底饭食差多了都咽不下去,又担惊受怕了一天,这时候看到娘手艺口水都流出来了。 赶紧端起食盒就要大嚼,眼看阮天昊要走,又忙不迭叫唤:“哥,唉哥,你可得快些把我弄出去呀!” 阮天昊回头看他一眼,阮天刚又不敢吱声了,等阮天昊转身又要走,就听到他在后头小声嘟囔:“人家这里待着难受嚜,又没床又没吃,黑魆魆吓人嘞!” 闻声回头看去,阮天刚已经开始大嚼起食盒里头吃食了,到底是个不识愁滋味少年,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还不知道外头为了他闹翻天去了,大概心里也只是在担忧回家被姆妈讯而已。 他摇摇头轻轻一叹,径直又往前走,沈宽算是很照顾这个小家伙,给了个单间,另外几个太学生都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头,见阮天昊走过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内舍生,同在一个持志斋,斋长便是阮天昊。 平时他便是颇有威信,这时候出现看着众人,几个惹事了学生都低了头不敢做声,阮天昊拿眼一扫,里头大多数几个都是和他差不多大少年,也有一个十七,唯有一个年岁最大叫李舜今年已经三十有八,在太学里头待了九个年头了,是老太学生。 这位,估计便是怂恿大家伙最大魁首,平日里头这个家伙便仗着年岁大欺负起同斋低年岁生来不遗余力,对他这个年纪小很多斋长也是不太敬重,倚老卖老一贯喜欢呼朋唤友去烟花柳巷里头去,为这事他也不知道和阮天昊起了几次冲突了,依然我行我素。 阮天昊在他身上停留了会视线,对方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吊儿郎当在地上坐着,也不起来招呼。 阮天昊并不在意他冷淡,只是看到和他对面而坐花子凌不由皱了皱眉头。 花子凌也看到他,只是和李舜一样没起身招呼,倒不是和李舜一样不在意阮天昊,只是他和阮天昊交情太深,并不在意虚礼。 只是这回,阮天昊没给好脸色,沉着脸对他道:“强子,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第十六章 人生不如意 花子凌还在那里闭目假寐,听到阮天昊叫他,眯着眼看了看,犹豫了下,还是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走过来靠着栏柱子随口问道:“啥事?” 阮天昊一伸手把他衣襟揪住哼了声道:“啥事?你还问我?你又发什么疯呢?” 花子凌一反手,把揪住他衣襟手握住,直直盯着阮天昊道:“哎哎哎,松手松手,昨天刚换上,别给揪乱了!” 阮天昊才懒得和他玩花样,冷声道:“你是不是还在记挂着月考不痛快?!有这心思在歪门邪道上多花点时间用点正经功夫不好么?还是你要和那个混混一块混日子过?” 一旁李舜不满了,插上来一句:“哎,你俩个吵吵别把我掺和进去行不?阮天昊你可别以为你是斋长我就得让你哦,好赖我还是你长者呢!” 阮天昊毫不客气瞪他一眼冷冷道:“你给我闭嘴,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月考上干那些不入流事!” 李舜张张嘴要反驳,却莫名其妙不知道说什么,脸色发青,却只能在一边闷声。 阮天昊顶完他,又转回来继续对花子凌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学不好好学,成天在外头混,你若是气我上回没让你通过月考事,朝我发火便是,成日吊儿郎当你做给谁看,别忘了花姨还在家等你给出息了呢!” 啪一声后,花子凌实实在在一巴掌拍开了阮天昊手,这一声在牢房里头显得很重,随之而来是一瞬间寂静,只是这个安静仅仅维持了一会儿,花子凌依然那副混不在意口吻:“行了行了,你怎么也学那帮子老学究调调,我知道分寸行不,又没什么大事!” 阮天昊一皱眉,“没大事?你们这帮人可弄出人命官司了还不是大事?花子凌我问你,昨日你为什么把小六也给带上了?不知道他还小么?” 花子凌沉默了下,看看发怒中阮天昊,道:“这事是我不对,只是扛不住他磨,一会出去我给英姨赔罪就是了,你们也别怪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昨晚是我招得事,有罪我来扛,要轮究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孩子!” 阮天昊怒道:“什么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严重性,抗,也要看你抗不抗得起!” 他这么一怒叱,后头李舜又有不满:“怎么滴,还怕个小小书院童生不成?咱堂堂太学院若是怕了外头书院,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阮天昊瞪着他冷笑:“学长,若是笑掉大牙也就是个痛字,这若是掉了脑袋你连哭都没地方哭才是!” 李舜道:“怎么滴?不就是把连猪皮都捅不破贴身小刀么,出不了人命,再说咱们太学生还可以赎公私罪,大罪减一等,有什么好怕?” 阮天昊再次冷笑:“学长,北关书院虽说是个小书院,可是这里头也是有些人物,太学院虽大,也拢不尽天下英才,你知道被伤小公子是谁家么?北关林府是连咱们院长都得恭让几分当朝元勋之后,他家小公子才十六,说不定日后他就能进咱学斋,到时候指不定又是你斋长了也是有可能!” 李舜是太学里头为数不少那种老太学生,临安太学按三舍升级制,新生入学为外舍身,一年后须得考核为内舍生,内舍两年后按成绩优秀者为上舍,上舍也是两年,因为考试比较严格,升级困难,有些太学生在太学时间有长达九年甚至15年,这些人久了就是混子,岁糜禀录,不得出身,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小人按时毕业出去任职便多少有些不忿,遇到年岁小做斋长管着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头又嫉妒,自然是关系不佳。 平时这个李舜没少给阮天昊惹岔子,秉着尊长礼节阮天昊也不太和他计较,只是今日这事太大,对方还不知死活,他便不由不出言讽刺,意思那个被伤少年若是今年能考入太学说不定也能当上斋长便也就是李舜又一个上司了。 被阮天昊夹枪带棒这么一说,李舜老脸一红,却说不出什么来,太学以本事论英雄,像阮天昊这样读书能耐成绩优秀即便年岁小也是明日之星,就是比他这个混不出名堂要强,人又是他一个斋斋长是上司,他也说不出顶撞话来。 看李舜被噎着呛不出声,阮天昊懒得理他又对花子凌道:“昨晚之事,非同小可,你一个人背背不起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让你背,若是有心人要将这事往大了闹,你一个学生而已扛得起么?” 花子凌不吭气了,靠着柱子盯着自己脚尖,阮天昊和花子凌一块长大最了解自己这个好兄弟,他这个小动作无疑说明他是没话说,但是心里头未必真平。 心里叹口气,自己兄弟自己了解,打小一个脾气倔,自己倔在大事面前还算是能把握分寸,尤其这些年做斋长待人接物更有所见长,但是花子凌不同,他这个脾气冲,别人碰不得,尽管他很聪明却也很敏感,说起来平时花子凌对他还是言听计从,只是这一次会这么被人怂恿着出去胡闹,他也是要负点责。 学院考核成绩以每年年终将每月公,私试合格分数累计而定,从上到下,按录取比率依次校定,今年还有上舍试,加起来都是优等叫两优,被校定人叫校定生,遇到学谕,直学,斋长等职事有缺,便可以选充,今年有上舍试,大家都卯着劲想要优等,身为斋长有评定权,但是出于公正,他没有在一月私试里头给花子凌全优,这多少要影响到花子凌年终评定,花子凌这个人有点浮躁,评定不好心情便有所影响,二月公试里便又有些发挥不佳,这些日子就更甚是性子燥,阮天昊本该劝着点,奈何近来斋长事多,一时没顾上,便出了这事。 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性子比较急躁,心气又高,有时候难免会容易钻牛角尖,只怪自己也是没看好他,却给小人们撺掇了他出去胡闹。 对花子凌你和他凶是只会适得其反,倒是耐了性子好好劝还行,所以阮天昊放低声音道:“强子,你听我说,你心里头再怨,也不要拿自己前程开玩笑,这事完了就好好待在学校看看书,你脑子一向比我好,若是把那些花花肠子收一收,别成日想着轻裘肥马美事,管饱下回你就发达了不是?” 这后头话有些轻浮,花子凌却听明白,这口吻十足十学得是阮宝儿平日,阮天昊明白用什么话可以化解他心里头堵。 花子凌闻言倒是一笑,只是这笑有点勉强,靠着牢房栏杆垂着头低声道:“三毛哥,这话是宝儿教你?我这连累她六哥进牢房,这回她怕是要恨死我了吧!” 阮天昊咧了下嘴道:“这小妮子除了会和我生气看和谁置气过?你对她一贯那么好,还不知道她从来不会和谁真置气?这妮子一向没心没肺回头你再买些好吃食哄她一哄,她早忘了啥气不气了。” 花子凌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像平日那样一笑置之,微微叹口气道:“三毛哥,我若是能得好功名,你说宝儿能看上我么?” 这话很轻,连带那一身叹气都是轻飘飘没人听得到,只有近在咫尺阮天昊听得清楚,他这次却没接话沉默了许久,才道:“宝儿事,总得姆妈和姥姥她们做主,这我也不好说什么!” 花子凌看了眼阮天昊,凑近他道:“英娘这些年可都是听三毛哥你话,若是你一句话答应了,我便什么都好做,出了这个门,日后我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不让宝儿吃苦,你说好不好?” 这几乎是贴着木桩子缝,两个年轻脸对着脸,黑魆魆公事所牢房里头也能够看清彼此,阮天昊瞅着黑暗中格外亮那双桃花眼一会后道:“这事你不觉得早了些么?今朝这事能不能善了还有一说,你倒是还有心思惦记别!” 花子凌看了会阮天昊,突然笑了下,收回了刚刚半真半假严肃表情,噗嗤一乐,道:“哥,和你玩笑呢,唉,今朝这事确实没法子善了,人是我捅,指不定就像你说要一命抵一命,我若是真要去还命,三毛哥我可托了你了,照顾下我娘,她半辈子辛苦没落个好日子,我这做儿子唯一对不起就是她老人家了!” 阮天昊被花子凌话弄得眉头紧锁,道:“你又发什么疯了,人是你捅得?我不信,何况也没说要你抵命,你说话那么一副要死不活干什么呢!” 花子凌嘿嘿一笑,道:“哥,没骗你,是我捅,我这人你也是知道,是我做就是我做,不是我做死也不会认,这事就是我一人干系,也别连累旁人,出去你帮我递个话,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人担责任就是我花山磬一人,别扯旁不相干!” 阮天昊气急道:“你放什么屁你一个人顶,这时候玩什么江湖义气啊,这么多人难道就你能耐不成,你们这些人难道就看着山磬他一个人顶缸逞能不成?” 后头一句是对着里头其他人说,可是这话音落了后几个人都没吭气,都低着头看自己脚尖。 阮天昊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再说,花子凌扯扯他衣袖悄声在耳边道:“三毛哥,我知道你疼我,不过我和你不一样,这学斋里头你有前途,有志向,将来飞黄腾达不在话下,我呢,混到今日算是不错,也就这样了不是?有个太学生名号到底不辱没花家祖宗了!” “放屁花子凌你抽什么风呢你,越说越没正形了,我告诉你,你若是就这么没出息才是真辱没了你家祖宗也是对不起花姨,你给我把头颈瓜子拎拎清爽再说话,再说这些有没得出了这门我让花姨打断你腿!” 说完一转身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后又转过来回头道:“花子凌我告诉你,若是你要是这么没出息也别指望宝儿看得上你,老实给我待着别想着逞英雄,这事会给你解决听清楚没?” 半晌没见花子凌回答,却是传来一声轻笑,阮天昊没再说话,转了身便走。 花子凌看着他背影就那么轻轻笑了起来,这笑里头,有欣慰,有感激,却也有一份深深无奈。 只是这笑,很快融入黑暗里头不见了踪影,再一眨眼,便又是那个不羁又浪荡花子凌了。 第十六章 困境 说起来这场意外确实是非常麻烦,出了公事所牢门阮天昊再次去问沈宽,沈宽也将事情来龙去脉了解比较清楚了,当日花子凌这些学生叫来小谪仙弹曲,唱兴起便喝有些高,小谪仙在北关外这一代颇有些名头,常有些熟客,这个小谪仙脾气大,心性高,尤其和熟客有时候闹了些矛盾吧就不爱理睬人,而后来北关学院一帮子人里头就有几个是小谪仙熟客,里头有个叫李力山前些日子和小谪仙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小谪仙看到他爱答不理。 北关学院人起哄要李力山让一贯平日挺要好小谪仙来侑酒唱曲,碍着面子李力山便叫人来叫,结果小谪仙自然是不肯理睬,那边北关几个少年也是年少轻狂就说李力山无能,说兴起了李力山一拍桌子就嚷嚷着让看着不信请不到人。 借着酒性他过来这边喊人,小谪仙也是气性大不肯服软,李力山硬要她去,这边推推搡搡太学生几个便看不下去了,照理这时候这些伶人该劝着些,小谪仙反其道而行,哭着喊着要让人帮她做主,那些血气方刚少年学生那经得起这般美人娇滴滴哭,便一个个拍着胸脯答应出头,这边出了头那边也不甘示弱,李力山就把自己同学叫来两方面人马便闹将起来,这罪魁小谪仙见势头不妙溜得倒是快,这些喝酒喝高便纷纷打作一团。 酒楼里头碗也砸了,桌也翻了,这些倒也罢了,不知道谁取出挂在腰囊里头蹀躞七事里小刀,对着对方就捅上去了,刀是不大,可是对方年岁小,又一贯平日有些瘦弱,捅在了心口下一寸地方血流了不少人顿时昏死了过去。 这被捅人叫林琅,说起来也真是倒霉他不过是被同书院学友三哄两骗叫来玩,平时在学院里头一贯是个好读书,成绩也是不错认识人家都知道林家这个宝贝儿子是很有希望明年解试夺魁。 北关外林家算不得赫赫人物却也是书香世家,说起来连学祭酒李纯也曾经是林老太公门下弟子,当年林老太公在陕西转运副使参军主簿任职时青眼于他,一封举荐书送到了京城,李纯至此有了远大前程,平日与林家公子交情甚深,常以茶酒诗社相聚。 经靖康之难,林家又随着难民一起来到临安,后来驻跸圣驾也到了临安,老友相聚,本是相谈甚欢,只是因为老太公已死,林家嫡子林巡承袭荫封,又知随州,在任上曾著有《随州通天塔记》,被人指摘其中有诽谤朝词句而被除名贬官往宜州。 再后来林巡宜州染了时疫,三十岁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一家至此便紧闭门户,声明不显。 不过这家人在朝在野都有根基,也是书香门第,寡母方氏治家甚严,这个唯一儿子林琅便是家中最大希望,在北关书院年岁虽小,已经颇有文采,这次意外之灾在林家来说不啻晴天霹雳,方氏在为子求医延治同时也已经让仆从到朝中原来几户与其夫有同僚关系人家以及太学祭酒李纯那里放了话,定要秉公处断。 李纯一边是自己学院学生,一边是恩公一家,自然也不好偏袒。 三天后,林琅苏醒过来,方氏算是放了一条心,但是也腾出空来要公家给一个公道。 三天来阮天昊也找了楚原白将这事情商议了一番,楚原白靠着自家人脉关系也走了不少路子,想着先把人给放出来,无奈方氏早先一步和厢公事所都厢放了话,断不肯让这杀人凶手出了门。 三日后,钱塘县皂录拿着票压提人,要往那县衙府当堂问案,这里阮家一家老小也顾不得做生意,关了店门齐家老小都在公事所门口等候,唯有姥姥年岁高了英娘怕伤神,让在家里头等着消息,而宝儿作为女孩子也没允许她到这闹哄哄场面来,只在家里头陪着老人家。 花姑也早早就来到门口,并其他人家学生几个家长也都心急如焚等候在门外,衙门人把人一提出来到门口,正要往那车上押送,眼尖花姑便看到了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她在那里儿啊心肝肉喊着哭着,这下子也招来了其他人家长蜂拥而上,衙役几个人不多,顿时拦不住这些家人上前哭泣。 这边家长们不肯放手让人带走自己孩子,那边衙役又赶着时间必须送往县衙,便有人去禀报公事所人,沈宽带着手下出来维持治安,好生劝慰着这些女人们放手,说是衙门自有公断,断不会仗势欺人。 其他几户人家也不敢和官府横,自然放了手,唯有那花姑拉着儿子手不肯放,怎么劝也是不听。 沈宽苦口婆心劝:“花家娘子,你好歹放放手,这里头耽误了公事回头吃亏还是你自己和儿子,若是县衙老爷发了火,要治你个妨碍公务罪,那不是你一家子都进去了?” 花姑哭道:“若是咱一家都进去了倒也好呢,反倒是可以在里头做个伴,这县衙大牢进去了还能出来?人家都是有家有口有男人,咱孤儿寡母谁来怜惜,还是让我一块进去陪着算了,保不定这就让人坑了出不来了!” 沈宽道:“花家娘子你说这是什么话,朗朗乾坤官府也没欺负孤寡理不是?你放宽心等着总这拉着也不是个事嘛!” 英娘看过阮天刚,看他倒是吃好了喝好了没受啥罪,略定了下心,三毛阮天昊昨日给了信,楚原白让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19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楚原白让她放心小六只是参与未有大过,断不会有什么大罪,就是花子凌这块,刀子确实是他腰上东西,在牢里花子凌也确实说过人是他捅,如果没有别人出来改变供词,这个里头最大罪魁将是花子凌了。 她明白花姑担忧,也没法子劝慰,花子凌算是花姑这一辈子唯一念头,若真是出了点啥意外,还真没法过下去了。 她也只好上来安慰着试图拉开花姑,无奈花姑就是不肯松手,她看看花子凌,花子凌明白英娘意思,眼里头也是含着泪,满脸愧疚道:“娘,你松一松手把,儿子这里头给你赔罪了,是儿子不孝没能承欢膝下给您老争光,英姨我娘就拜托你了请好好照顾她!” 说着要跪下去磕头,花姑揪着他衣领死命用力捶打,哭道:“你个生来讨债小鬼,老娘这一辈子欠着你!没良心贼人,我苦命儿子,你要是不要你娘,回头我就撞死算了活着还干什么!” 看闹不过,沈宽无法,只好让人上来强行拉开了又哭又闹花姑,这才让车子起行。 后头英娘扶着哭得腿软花姑,阮家几个兄弟陪着母亲,另外那些家长们都一路相随,浩浩荡荡就开到了县衙。 县衙外头也有北关书院,太学院闻讯而来不少人围观着,场面非常热闹。 今日却不是公审,许是牵连人都是身份特殊,学生们日后又要为官为吏,过堂公审有损颜面,所以审讯便是在内堂,来看热闹和相关人等家属都只能在大门外头等候,眼看着几位书院长官也陆续进了门,衙门大门咣当一声关闭了,只留下焦急不堪人群热锅蚂蚁般外头等候。 外头人急不可耐,里头审案和旁观也不怎么轻松。 诉讼人方氏在斗讼发生当日便已经遣人请公人写了上告讼书投递于厢所,衙门里头接到手书便难以做私下调理,只得当堂过审,李纯和太学院众位学官虽然有心要袒护学生,但是这正经诉讼过程也是没法避开,私下里李纯也希望能够借着与林家交情和方氏调解,无奈方氏因为愤怒儿子受伤一直避而不见。 直到这一日堂审,方氏才携一位请来代理诉讼夫子,代呈了告诉状,再次申诉了要严惩凶徒意思,言辞犀利,口吻强烈,在坐几位明白方氏是誓不罢休。 县主提审当日太学生,花子凌倒也坦率,一上堂便承认自己是捅人元凶,其他几位不过是随着一起来从犯,表示一人做事一人当,请县老爷和众位大人明鉴,让放了其他几位同学。 李纯今日所来,原就是为了花子凌,淳风书院山长贺正醇前日拜访了他府邸说起花子凌情况,同时也表述了自己对花子凌关心,却原来是阮天昊去拜托昔日恩师去向他求情以出面做个说客,其实不用阮天昊甚至贺正醇说,李纯对花子凌也是甚为看好。 作为太学院近来风云人物之一,花子凌和阮天昊同样都是他得意门生,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也是他面子,向来对于这几个学生他关注还是重。 近来花子凌动向他也有所耳闻,花子凌这个学生聪明是聪明不过却如同一颗宝石,刚利却易碎,本想着有些挫折也是好,入了官场若是不能够面对挫折势必很难有所作为,却不曾想,这才几日,却闹出这么个岔子。 若是在这个官司上被判了什么罪名,对日后前程那是大大污点,李纯今日来,就是希望能够和方氏做个调解,若是她肯撤诉,一切都好说话。 无奈前几日方氏不肯见人,今日只得在堂上见得一面。 他趁着间隙,派人到暂做歇息候审方氏那里递了个话,说是求见方氏一面。 也许是因为已经在县府衙门,方氏终于同意见李纯一面。 李纯在入了后室隔着纱帘见过夫人林方氏,开口便是一句:“嫂夫人大喜,容小弟这里先行贺喜一声!”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方氏这里头正准备着要听李纯说什么话,若是要求情她打定主意是不允,就一个宝贝儿子她又岂容他人伤害,没曾想李纯上来却是一鞠躬,倒把方氏弄得一头雾水,刚刚满肚子正气烟消云散,不由就问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听不明白?” 李纯正起身,理了理衣袖,客客气气道:“我说嫂子有大喜,趁着还没什么人知道时候先一步给嫂子道个喜,算是占个先机!” 方氏更是不明白了,问:“这平白无故哪里来喜?大人可是拿我个寡妇开玩笑么?” 李纯捋了捋山羊胡子道:“岂敢岂敢,嫂子眼前便是有桩大喜之事,只是这事,端是要看嫂夫人意愿了,若是能,便是喜事,若是不能,便是苦事罢了。” 方氏多少年来作为一个持家守业女人,也是个精明主,一听这话倒是有点明白了,只是还是纳闷这今天事情又能从哪里看出喜气来? 她不动声色问道:“敢问大人,这要如何看呢?” 李纯自然明白方氏意思,也不再语出惊人,直接道:“嫂夫人今日之事也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自然外人不好说什么,不过,这事情也要看两端,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能给人家一个恩情,说不定也是给自家一个机会,两方都好,又何乐不为呢,您说是不是?” 方氏哼了声,道:“大人这话难道要妾身就这么算了不成?我儿在床上躺了这许多日子,为娘看着心都碎了,稚子何辜,琅儿一贯体弱,这要是日后留下什么病根,叫我这个做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死去父亲?” 李纯点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老夫无意置啄,只是想将这一桩坏事变成个皆大欢喜好事,嫂夫人以为如何呢?” 方氏问道:“此话又怎么讲?” “嫂夫人觉得外头那位少年如何?”李纯问。 方氏道:“可是问那个承认伤了我儿?” “正是!” “平心而论,倒是个俊朗有志向少年,单看他那份能够担当气势倒也不失为一个少年俊杰!”方氏道,但是话锋一转:“不过这旬日里头饮酒作乐怕也是个轻狂性子,断不是什么善种!” 李纯呵呵一笑道:“这小子性子确实有些个狷介,但是书读得不错,在太学里头也是响当当人物,非老夫自夸,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淳风书院贺老一贯不说假话,也是对此子赞不绝口,说此子日后定能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方氏冷冷道:“那便如何,我家小儿难道就差了不成?” “非也非也,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嗯,嫂夫人膝下除了琅儿,不是还有个庶女,老夫记得,可是有十三了?可有许了人家?” 这下子方氏马上明白了,也沉默了。 说起来,林巡死后,留下是一子一女,儿子是方氏亲生,还有个女儿是以前通房丫头所生,丫头生了她便死了,记在她名下所以算起来方氏是有俩个儿女。 庶女叫林芳,今年十三,长得乖巧伶俐,儿子林琅出去读书常不在身边,方氏与女儿相依为命说起来感情比亲生还要好,她一直想给找一户称心人家,只是女儿还小,寻常人家找来找去又不曾找到过满意,这也算是近年来她一桩心事。 方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李大人意思,难道要我找这个伤害我儿凶手做女婿不成?” 李纯笑了笑,坐下来端起了侍女送来茶,抿了口道:“嫂夫人,其实你我都应该清楚,令郎伤确实是一场意外,并非有意为之,因那日人多势众,令郎也有参与斗殴,我朝斗讼律法,此子最多定一个斗殴兵刃误伤之罪,误伤之罪从轻发落,又此子乃鳏寡孤独之后,朝廷抚恤,加上太学生身份,以银钱绢帛可以抵消赎罪,夫人也未必一定能够出得气去,不过若是此子能够招为令婿,让其日后能为林家一个依靠,却不失为一个两全法子不是么?” 方氏沉吟了下,道:“我听说这个小子家世并不好,他母亲不过是个买花在邻里头名声也不善!” 这话,倒也已经说明方氏对这个提议有了兴趣,李纯这便放下大半心来:“嫂夫人,俗话娶妻当娶贤,嫁女当嫁旺,夫婿自然是要有前途好,他家虽然不是望族,却人丁简单,日后你女儿嫁去只需要伺候好婆婆夫婿,这个夫婿还有远大前程,这等好事,如今便只在嫂夫人一念之间,夫人难道还要犹豫不成?” 当日审案到底如何外头人家并不知道,只是递出来公文判书告知外头等候家长亲眷们,这次斗讼事件源于意外,伤者实属误伤,从者主者皆领鞭笞不等,又因着认罪态度虔诚,以及太学生内舍生可赎赃私罪和徒以下公罪,罚各家出银两赎典,着学院里领回由各教谕另行教导,北关书院学生亦各有处罚。 知道结果,各家均舒了一口气,各自领着孩子先行回家压惊,阮天刚跟着出了衙门被几个兄弟围住了,六毛那么大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已是非常害怕,见到自个娘抱着就哭。 英娘本来一肚子惊怕和恼怒,就被儿子这么一哭给嚷没了,看他这些日子也是有了教训,只是搂着他拍着背哄,其他几个兄弟包括刚下了课从太学赶过来阮天昊也在旁安慰着也算是虚惊了一场。 这边花姑焦急等着自己儿子出来,可是谁家孩子都出来了,唯独就是没见到自己那个宝贝儿子,不由就慌了神,要进去问,当门俩衙差一错手中杀威棒阻拦着不让进,没等她发作,里头李纯慢悠悠踱了出来。 花姑像是捞了救命稻草,赶紧拉住李纯不放道:“老大人慢行,请问老先生我儿怎么还没有出来?” 李纯倒也不疾不徐,只是道:“花夫人莫急,老夫这里有件事要和夫人您商议,只是现今老夫还有事要待处理,劳烦夫人在家中侯一侯,少顷家人自会来请夫人!” 说完便挣开花姑径直上了轿子。 花姑碍于人家乃是太学院长,自然不敢放泼,无奈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顿时刚放下心又提了起来。 倒是英娘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与大儿子面面相觑了下,阮天昊点了点头意思自己会帮着去问,英娘这才上去劝慰着花姑和自己一块,怕花姑多想,便吩咐三毛四毛俩个儿子带着家人先回家,自己陪着花姑一块回花家。 且不说花姑和英娘回了家又如何和李纯派人来见面谈事,这边六毛阮天刚在家人陪同下回了家,家中阮姥姥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这一日也不再开业,只是忙碌着将六毛一身衣衫尽换,烧去,又将早就买好扬枝水给六毛洒在头顶上,洗去晦气,换上一身新衣,姥姥早买了一打纸钱,烧在各个角落里头,插了烛火拜了四方各路神仙,宝儿赶着去烧了一桌好菜,在客厅中摆上招呼一家子坐下来团聚。 大桌上共四碟小点心,果子陷团圆饼,玫瑰元宵酥,一盘子荔枝,一盘子福州橘,四盘菜肴,一盘烧鹅,一盘蘑菇炖鸡,一盘糟鱼,一盘如意菜,糟蟹,香辣灌肺,十香瓜茄,刚从瓮里头取出来五方臭豆腐,一大碗糯米团圆凤梨羹,粳米炖烂烂撒了红糖加小米粥,均是六毛平日最爱吃。 宝儿还把自己上年收集雪水泡了楚原白送来雀舌香茶给在座都泡了一钟,阮天昊作为家中长子起头大家伙以茶代酒祝贺阮天刚否极泰来。 桌上大家伙纷纷安抚了下阮天刚,连带姥姥也没再叨舌数落他不是,人平安就好,她将自己自天福观大佛寺等诸家佛堂道观求来平安符纳在一个香囊里头,让六毛日后随身带着消灾灭祸,六毛经这一事也不是没有教训,日后行事便有所畏惧,所以说人生在世有所失必有所得,六毛在久违了家之后看到家里头大家伙那么关怀他也是心里头酸涩难当,愧疚不已,这远要比当面数落他来有用。 日后便懂得提醒自己莫要随性而为,要顾虑到那么一大家子人在为之担忧。想着在牢里头日子多少有些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就觉得家里头是天下最好地方。 想着吃着便落了泪,呜呜哭着,絮叨自己错日后再也不敢顽劣,阮天昊倒也不多话,揽着弟弟肩膀拍了拍。 一顿饭吃得慢,想等着英娘回家,阮天刚虽然怕英娘回来训斥,可是几日不见他也惦记自个娘,可是等到太阳落山了英娘也没回来,倒是把阮平给盼回来。 家里头有那么大事,英娘也不敢隐瞒,雇了人去村里传信,事了了也没来得及再送信去,阮平急不得向东家请了假,赶了回来。 看到儿子平安,总算舒了口气,他平时一贯嘴拙,倒没数落儿子,只是叮嘱六毛日后莫再淘气,说着也顾不得歇息又得赶回去,春耕开始他忙着翻地整土,插秧种稻,时间紧很。 英娘直到晚上点了灯才得以回来,宝儿等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英娘不肯说,只看上去有点累,陪了花姑一日,安慰了一日,后来又陪着上了趟李纯大人府上,李纯和花姑单独说了话,英娘也并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只是告知花子凌不日便可以出来,其他,也不愿意嚼舌。 花子凌定亲消息还是从思妍那个咋咋呼呼丫头口中听来,那时候已经又过去了数日了。 第十八章 寒食野祭 这几月因为出了六毛事情,英娘不许家里头儿女随意出去乱跑,尤其是让宝儿安安静静待家里头帮称着再没允许出门,也没看到花子凌像寻常那样来寻着到店里头坐坐。 无聊碰到阮天昊回家顺口问起来,阮天昊却也是支支吾吾并没说个明白,倒让宝儿挺奇怪,这个花子凌到底后来如何了,这般不见踪影? 姑娘家大了不好再多问异性事情,宝儿没法问大人和几个哥哥,便有时候趁着思妍和桂娘来她这里玩问起来,一开始居然也都是不知道样子。 桂娘想着说大概是这事发生后人知道收敛了,在学院用功呢,她也不好多打听,只知道花子凌后来确实被放了,直接回了书院没再出来转悠。 难道真转性了?宝儿正纳闷,她倒是因为这个事情没有去参加学堂举行那个比试,也不知道后头谁赢了。 转眼冬至过后一百零六日,便是清明,清明前二日寒食节,阮家收拾了柳条插在门廊上,阮平早几日便托人带了一缸子青来,英娘和宝儿赶着前几日洗了青,晾干,将糯米蒸熟和青用杵捣成青团,加了豆沙,芝麻,放模子里压成青饼,撒上松花粉,一个个黄中带绿饼香喷喷放在筛子上晾着,又置备了不少腌制酱瓜,熏肉糕点,酒水等准备了足够三日不开火吃食。 寒食节两日,民间有女眷不论贵贱皆出来饭馆饮食习惯,阮家后头不开灶,但是酒店里头照旧得营业,故而头前门面里大堂雅座都是人。 思妍就是这一日来,她和他爹英娘直接让去了后进灶房和家人一起进食,吃完青饼沈宽喝了点小酒便出去公干,留下女儿,思妍拉着宝儿神秘兮兮来到她闺房,劈头一句就是:“宝儿,你可知道花花强这个家伙居然和人订了亲事了?” 宝儿正在为花子凌突然销声匿迹而奇怪,这家伙以前三天两头出来变着法从她这里骗吃食,却不知道为何大半个月突然不见了还有些不适应呢。 闻言她一愣,第一反应是噗嗤一笑道:“思妍,你逗人么?谁都会定亲,花花强这家伙怎么可能?” 思妍嗐了一声,道:“不骗你啦,知道是哪家姑娘么?就是那一日被他捅了一刀子差点没命那个林家,突然从仇家变亲家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这回宝儿有点信了,瞪大了眼道:“啊,不会吧,强子哥那性子,能和人定亲么?你听谁叨咕确定么?” “唉,我起先也不信呢,是爹亲口告诉我,他说你以为强子哥他捅了人家一刀岂能那么轻易就被人家放过?还不是书院祭酒大人李大人亲自说合,倒是把一桩惨事变成一桩美事,这也是最近太学里头一件大热门事情呢,要不是你我都不好出门你听外头说去,沸沸扬扬了都!听胭脂姐说不知道多少姑娘家碎了心了都!” 思妍故作一副病美人忧愁状,转瞬又哈哈一笑了。 宝儿也应声笑了一下,随即却想到了桂娘,哎呀一声道:“桂娘如何了?你去看过她没?” “哦,你这么一说,差点忘记了,可不是桂娘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哭死呀,她可是心心念念花花强呢,不过我觉得还是让他祸害别人去好,这要真和桂娘在一起,谁知道他会不会欺负桂娘!” 阮宝儿没接口,只是和思妍一道去前头和英娘说一声想要去看看桂娘,等她两个去了二牛婶家,才知道早几日二牛婶携家带口带着俩囡囡回老屋祭扫了,要过几日才回。 这事便暂时只好搁置着,阮平也在前一日赶到家中,第三天到了清明,阮姥姥和英娘收拾了一攒盒祭祖用品,提溜着纸钱经幡等物事带着齐家老小出了门去祭扫。 外头车马如龙,人流如织,阮家老小和人流一道朝着临安西湖孤山往西栖霞岭一带,此时正是初夏时节,碧翠山岭间桃花刚谢,梨花满枝,牡丹芍药蔷薇海棠均开得正火,榴花也已经探出红蕊,一派花紫尽张时节,上午落了一阵雨水,洗去枝头一点点尘土,将一种鲜翠碧绿和姹紫嫣红衬托更加醒目。 空气里头有种冷烟味,不少人家在野地里头野祭,阮姥姥老头子坟地并不在此,只是当初埋得匆忙有一两年日子不好过,没有去上坟便荒了,后来再去找便再也找不到,姥姥便将老头子衣冠在城外头岭上立了衣冠冢,逢年节便到此来野祭。 找到地方,将攒盒打开,六盆小菜六碟果品一个个摆放好,将纸钱挂在茔树上,又将裂冥洒在四周,领着几个小一一朝天磕了头,云云念叨了一番后,拿黄酒倒入小锡杯子里头祭奠一番,洒入土中。 祭祀了列先祖,将手中物件收拾了一番,放回攒盒,回头要放在家里头祖先牌位上再供一供。 另外又取了蜜饯酸果,糖酥青团,用大麻布铺在地面上,一家子围坐着开始野炊。 这地方南临不远处可以望见西湖一隅,北边俱是山峰洞天府第,视野俱佳,一家子乐呵呵有笑有吃,吃够了几个孩子在一旁玩起了游戏,这场地空旷,四毛五毛平时行动就好像一个人惯常都是一起,随身带着一副棋子铺开来便头顶着头下起棋来,阮天昊在一旁做判决,凝神静气样子倒有几分学究气,六毛七毛没那个雅兴子,喊着宝儿一块玩传花鼓,随手折了一枝杨柳枝,把姥姥和英娘以及阮平都喊在一起围成圈,七毛起头,拿了一个小铜锣,宝儿将他眼一蒙,咚咚一敲,大家伙拿着柳枝便急不可耐传下去,这花枝到了姥姥这便不再动静了。 一家子看她捞到柳枝几个小就撺掇着让姥姥说笑话,打小姥姥说起来笑话便是一箩筐。 姥姥这些年掉了不少牙,脸颊憋憋,说话有些漏风,一笑起来脸颊子更是瘪了进去,倒也不拿娇,人老了,肚子里头积攒东西其实也是不少,随口就是一出瓦子话本《柳翠度话》,说是临安里头广为流行一出故事,里头版本不同,姥姥这说是这柳翠本是南海观音净瓶内一片杨枝叶,偶染了风尘,罚往入世,轮回在临安抱剑营街,积女墙下为妓,三十多年后,填满了宿债,第十尊罗汉月明尊者点化还原月明之夜乘风而去。 姥姥这些年手脚有些不利落,英娘不让大忙,闲了便去瓦子里头坐坐听听说话,或者茶楼里头喝喝茶,听个小曲子啥,也算是老来有福,得空便记了一肚子故事,说起来还学着人家说话人来摇头晃脑,看上去挺可乐,于是几个孩子听得高兴直鼓掌,喊着再来。 姥姥又说了一出《人与蛇》,在宝儿听来正是那白娘子雏形故事,老人家说得来劲,又学着瓦子里头杂剧优伶演戏里鲍老样子搔首弄姿做扭腰丑戏,小辈们看得有趣,宝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引得连两个下棋兄弟也弃了棋子来听说话。 姥姥说得口干舌燥,意犹未尽,还是英娘怕老人家人来疯说久了明日嗓子疼,喊了停又开始击鼓传花,这回停在了四毛这里。 四毛五毛互相看了眼,还是老规矩,四毛要做啥,五毛也一块帮衬,俩个少年一起站起来,说是给家里现场表演一出相扑。 俩下子卷了袖子,嗷一声双臂一缠,便纠缠在一起,虽然没有正式场合角抵戏好看,但是俩个少年平日受了阮天昊影响,不仅读书也爱动手,武科并不荒废,也斗挺在劲,这比刚刚说书更刺激,引得一直安静在旁阮天昊也不由叫好。 这山头上来往也有不少其他人家来野祭,被这一家子热闹吸引了过来,围着看起热闹,倒真有些表演意味,四毛五毛也不避讳,人来越多,他俩较劲也来劲。 懂行在一旁叫好,出主意,不懂得看个热闹也跟着喊,姑娘媳妇这一日出来也没有禁忌,围过来也有不少。 兄弟两个来了劲,甚至将上身衣衫除去,绑在腰间,四毛脚踏弓箭步,一手反搅,一手向前,往前扑去,五毛则像只猿猴,跳跃着四周游走,瞅准时机勾身去抱哥哥腰肢,几下子四毛被掀翻在地。 看热闹顿时一阵欢呼,宝儿也正看得兴起,身边有人扯了扯她,道:“天维天方倒是打得一手好相扑!” 宝儿一激灵,差点惊呼,转头对着朝他嘻嘻笑家伙一瞪眼,这不是花子凌是谁? 花子凌看宝儿要出声,伸出指头在嘴边做了个噤声姿势,低声道:“宝儿妹妹,陪哥哥后头说会话行不?” 宝儿看看那闹腾人群,点点头道:“行啊,咱去边上说吧!” 花子凌笑笑,领了头往人群少一边走,热闹人群里头似乎没人注意到,也就阮天昊往这里头瞄了一眼,最终没说什么。 第二十章 冲动少年 宝儿跟着花子凌在离人群十几丈外一棵梨树下站定,宝儿挺好奇打量了半天花子凌,说起来她和他难得有近大半月未见了。 若不是听了思妍那个惊人消息,她平日也不会去注意花子凌,在她印象里头,花子凌总是神采飞扬有些跋扈,个性轻浮,不过人倒是很不错,从小对她也是真算不错。 尽管人有些花,到底是个长得漂亮,这搁哪个朝代都是一个风流才子。 只是自从那件事后,又听闻花子凌居然定亲,这令她意外,在宝儿看来,这位即便真定亲,怕也是要挤破了牙婆头说破了嘴皮子三挑四捡后才能定下来,缘何却如此仓促? 细细一打量,这家伙看上去似乎没啥变化,然而熟悉若她,还是看出来里头有些个不同之处。 似乎有些忿忿然火苗,在他眼底里头窜着,也不知道他心里头翻着什么心思,总之不是平静,和他平日那种轻浮随性眼神略显得不同。 不过这份气势,却让他显得有些艳,在那洁白梨花树下,妖娆少年眼里头冒着火,一身亮紫色湖绸挑金线皂罗衫,乌纱冠子,衣角绣着熟悉花姑亲手绣上金菊怒放纹,脚蹬乌头镶云纹靴,腰里头系着一个香囊,别着一杆缨络坠子竹牙折扇。 端是惹眼冒火。 花子凌看宝儿细细打量他,倒也不急,半晌才道:“宝儿妹妹有没有想强子哥?强子哥可是想了妹妹好些日子了!” 这倒正是花子凌一贯口吻,宝儿笑道:“想自然是想,只是听说哥哥喜事将近,若论想心碎怕是桂娘更甚,得了空你该去看看她才是!” 花子凌这时候倒是收起一贯嬉皮笑脸,冷淡道:“这也不是我能管得着!” 宝儿心想你这毛孩子也就多大点,就学人家风流韵事一堆,倒装有模有样,不过那眼睛骗不了人,便笑了:“强子哥,对待女孩子要刚柔并济懂不懂呀,别忽冷忽热,看着风流真不见得讨喜呢!” 花子凌拔出腰里头扇子握着手里头横敲着自己手心,道:“宝儿这是在教导哥哥我么?宝儿长大了,知道不少事了呢!” 宝儿嘿嘿一笑道:“哪敢哪敢,不过就是咱从小到大一块长,听人说你都订婚了呢,订了婚便是大人了,日后怕是不好常见面,说一句少一句了!” 花子凌道:“宝儿不希望和强子哥见不到面么,这好办我去退了这婚事如何?” 阮宝儿吓了一跳,看看花子凌一副不像是真样子,以为他开玩笑,就道:“唉,强子哥这可不能开玩笑,人家姑娘家哪里能同意?” 花子凌冷笑道:“也不是我愿意,难不成我就卖给她家了?” 阮宝儿看他这样子似乎憋着一股子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这事似乎不该她置啄,有点点尴尬想了想,没能够找到话题只好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头想这家伙抽哪门子风了,今天怎么阴阳怪气? 花子凌看着宝儿低着头样子,头上俩个丫鬟系着素色头绳,黑黑脑门心对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就是一阵烦闷。 前些日子学业上磕碰些,从小到大他都没那么重挫败感,也许是随着课业加重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到底太学功课不比寻常,今年看着人家一个个上窜心里头急,可是越急越发不得劲,就像个恶性循环,阮天昊事多没工夫听他牢马蚤,而且他也存了要和他别一别苗头心思,看他依然游刃有余样子心里头发狠想要跟上,无奈想与做总是差了一截。 越发烦躁趁着别人撺掇便头脑一热出去喝多了,闯了祸,本来醒了就后悔,没曾想还连累了阮家小六,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就想着无论如何这事要自己端着,可是世事难料,事倒是解决了,却兜揽上更大麻烦。 他知道自己居然被家长们订了后半辈子事,没来由就是发火,然而无论他如何不愿意,一贯随他花姑却在这回没松口,斩钉截铁告诉他,这事是几家大人订了,自古婚姻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反抗不得,连平日对他一向算是和颜悦色祭酒大人李纯也一味正经挺着身板严谨告诉他,这事板上钉钉了,容不得反悔。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个牲口没啥区别,原来以为自己有些能耐了,翅膀硬了,到底不过是一个小笼子换了个更大,所谓自由,只是个人臆想而已,人若是连自己后半生那一个都做不得主,想着日后枕边要多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伴,他就心寒。 他娘却说:“儿啊,为娘知道你心里头怨恨,做娘没有不为自己孩子好,所以你现在怨也好恨也好姆妈不在乎,只盼你有一天能明白世事不由人无奈,姆妈知道你想着个人,阮家那丫头是个好,可是这世上讲究个缘分二字,没缘分,你宵想着也是白搭,放了吧,儿子,为娘这一辈子就受了这放不开苦,若是你也这般,便是一辈子不痛快!” 他和花姑相依为命这么久,花姑又岂会不知道他心里头那点小九九? 宝儿和他算是青梅竹马,打小便是最喜欢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从那里喜欢上,但是满心满眼就是对她最好,花子凌知道,若是日后飞黄腾达了,金榜题名时候,最美妙,莫过于再来一个洞房花烛夜,这一夜,掀开盖头下是宝儿那张永远红彤彤笑眯眯脸蛋,想着都能从梦里头笑醒。 多好梦,就等着再过些日子,可是残酷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花子凌那个恨呀,这么些日子就是拧不过来。 花姑也不和他吵,李纯只让学校里头学谕,学录盯着自己学业和纪律,不许他再出去放肆,连他自由都被人管制着,若不是今日清明家家户户都要祭祀,他连学院门都不给出。 这可真是令他憋屈死,这时候想起来更是无名火起,突然就拉住了宝儿道:“宝儿,强子哥不要那门亲事,强子哥娶了你吧,宝儿做强子哥娘子好么?” 宝儿正在那里头闷闷想花子凌到底要和她说什么,气氛如此严肃,突然就被他这么一顿劈头盖脸话砸了下来顿时脑袋晕了,冒着金星看面前这个激动万分少年,张大嘴吧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哎哟喂,青春期少年啊,容易冲动哦,可是这个冲动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她可才十三啊十三,再怎么说,也是桂娘更适合他吧,好歹人家到了说亲年龄不是么?平时桂娘表现和花子凌随意都说明这也不是不可能,咋就突然冲着她来了呢? 宝儿正在整顿情绪,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说啥好,花子凌看她不说话更激动,拽紧了她胳膊道:“宝儿是答应了?强子哥日后一定会对你好,强子哥这就带你走,我们别管他什么林家狗屁,天大地大,日后强子哥会好好保护宝儿好不好?” 嗷嗷嗷,这主可是越说越来劲了,冲动是魔鬼啊,少年,冷静冷静,私奔?这玩笑大了! 宝儿只觉一个头俩个大,脑门子嗡嗡叫,手臂疼得紧,可是这又不好大喊,怕被人看到了对谁都不好,正犯愁,就听到有人低吼一声:“强子,你发什么疯,诗书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阮天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劈手就捏在花子凌虎口地方,花子凌手一酸,不由就松了手,宝儿重心不稳往后栽,被阮天昊一伸胳膊推在腰上,稳稳托她站住了才放开手,站到她身边,黑着脸低声对花子凌道:“强子,光天化日你不要做人宝儿还要做人呢,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这么抓着她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疯了你啊!” 花子凌从小最敬重阮天昊,被他这么一吼,立刻回了魂,意识到了自己鲁莽,又觉得不甘心,瘪着脸,低头不吭气了。 阮天昊对宝儿道:“姆妈找你呢,你先回去,哥有话和你强子哥说!” 宝儿嗯了声,转身就走,又有点犹豫顿了下脚,转头看看,阮天昊只是冲她摆摆手,她也不好说什么,这大白天刚刚那个场景若是被人看去了可就糟糕了,到底她不便再留下,只好老老实实回去了。 阮天昊看宝儿走远了,才伸手一拳头擂向花子凌,斥道:“花子凌,咱俩从小一块大,我敬你是我兄弟,刚才才容许宝儿和你说说话,你做了什么?挑唆黄花闺女私奔,你到底是喜欢宝儿还是害她啊,可知道这里头若是被人看到说出去,你没事,人一口一个唾沫都可以把宝儿淹死!你娘怎么过来你还不知道?你想害宝儿和你娘一样过一辈子?” 花子凌知道自己刚刚行为太过分,可是心里头这几天憋着一肚子火,这时候不发泄出来就要爆了,虽然不敢和阮天昊顶,却也是不太服气道:“怎么会一样?有我在保护这她,岂能让她吃苦?” 阮天昊压低声音却隐隐有股子火星味:“你放屁,你连自个事都处理不好,你保护她,能耐了?你连功名都没有能拿什么护她,告诉你,宝儿是我们阮家唯一女儿,咱们家囡在外头吃穿用度就是不是大户人家也是从来不受苦,若要娶宝儿没有三媒六聘正经过场你想就这么潦草?下回再那么犯浑别以为我这拳头是吃素!” 花子凌闻言默然了一会,突然抬头道:“若是我能够三媒六聘来求娶宝儿,三毛哥你能让么?” 阮天昊不出声了会,才道:“你已经订了亲事就该好好行事,不该是你就别给我宵想了,回头去好好读书吧,别成天惹祸不着天!” 说完,他转身丢下花子凌便走回阮家一家子所在人群。 花子凌孤零零站在那梨花树下,一动不动,呆愣愣,只得任由那个雪白梨花被风吹落下来,抖了一身梨花白。 第二十一章 双花欢喜 宝儿不知道阮天昊和花子凌说了什么,慢悠悠回了自家人群里,英娘看到了把她揽在怀里头,低声斥道:“丫头又跑哪里去了,你大了别老是乱跑,给人看到欺负了女孩子家家可就不妥了!” 宝儿老老实实嗯了声,依靠在英娘怀里头,这才有理智回味刚刚事情,花子凌突然爆发太突然一时没想到,因为一块长大实在是想不到会被他喜欢,那么小时候什么糗事都做过,也怨过,俩个人打打闹闹到今天,一直以为花子凌这个人没啥心肺风流俊俏,是个很好朋友,却忘记了前世有个朋友告诉她一句话:“男女之间成好友这种事,大多只是表象,男人若是不喜欢你,是不会和你走那么近。” 难道以前,花子凌对她好没话说,就是因为喜欢了她么? 尽管花子凌不是一次把要娶她挂在嘴边,然而她一直都以为这是从小养成调侃,从没当回事过,却竟然成了真。 哎哟,这可真是没想到啊,一直觉得年龄小,人家对自己好,那是觉得自己可爱,因为太熟,她甚至总是为所欲为欺负着利用着花子凌,而他也是任劳任怨从来不和她置气。 此刻宝儿是充分体会到了所谓狼来了意境了,谁让这家伙从小就没个正形呢? 今天回想起来,那可真是要钻地洞了。 经过这么一闹,宝儿觉得,自己和花子凌关系似乎很难再保持那种平和。 不知道阮天昊会如何和他说,刚刚那么一闹腾他又听到了多少? 正沉思着呢,前头突然哄一声响,宝儿这才注意到,刚刚四毛哥和五毛哥在那里演摔跤,可是这会儿怎么变了人了? 场地里头站着俩个漂亮利落女娃子,一身褐色对襟旋袄,大红“钓塾”袜裤,加腰袄戏装,一双精巧小短靴,极其鲜亮一身装束。 俩个姑娘在一阵欢呼中突然搅在一起,其中一个从对方腋窝下探出一个手来放手握住对方胳膊,一拽之后往前一折腰,将对方翻了个大跟斗。 那被摔姑娘也不恼,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俩个女娃子互相整了整衣冠,这才朝着站在一边四毛五毛各往左右一撇头,展露出一抹一模一样笑来,其中一个道:“如何?” 宝儿这才看清了对方居然和四毛五毛一样,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全身上下皆是一副行头,在那里依靠着一站,居然有种镜子里外感觉,两边一样,一对折便是一个人。 四毛五毛虽然是双胞胎,外头人看着像,却因为从小一起长大,阮家从后背便可以分出来大小,更况且大了后兄弟两便不愿意穿一色衣服,性格也是有点不一样,四毛好动,五毛相对好静,宝儿知道,双胞胎也是有区别,异卵双生俩个未必很像,但是这同卵双生便真是一模一样了,这对姐妹无论是衣着还是外貌俱是一样,真正是一对分不出区别来复制品。 刚才一直在想心事没注意这头,这突然发觉这头很是热闹,都有些莫名,扯扯英娘衣角问道:“娘,这是出了啥事体呀?” 英娘好笑摇摇头,低声和女儿说了刚才宝儿不在时发生事情,却原来是四毛五毛在那里头摔角,练得兴起就有些得意,看热闹来玩人群倒也给面子道声彩,这边来来往往无非是一群同样在坊间老百姓人家,真正大户人家喜欢挑那洞府湖亭来表示高雅,大家伙也挺给面子都围过来看。 结果这时候就有这俩个姑娘压过大家伙叫好声说是要和俩个那孩子比试比试,四毛五毛也是读书人,礼仪啥也是懂,和女孩子纠缠角抵似乎太不雅观,便要拒绝。 俩个姑娘居然性子挺犟,指着鼻子说对方怕自己个输了丢人,四毛五毛到底年轻,经不起激,互相看了看,明白了意思,四毛开了口道:“既然这样,在场各位父老做个见证,咱也别扭在一起不好看,也放不开手脚,不如各自表演一场,让大家伙做个见证,谁叫好声大,谁就是赢家。” 这个提议被四周看热闹连连叫好,俩个姑娘倒也不做娇,点头答应了。 英娘本来想阻止,被姥姥拉住了劝,这日子大家伙难得出门,四毛五毛平日功课重也没得开心,这就让几个孩子疯吧,那么多人看着能出啥事。 于是乎大人孩子齐齐都在外头看热闹,六毛上回事后人有点闷,不大敢惹事,结果今天终于有点恢复了元气,和七毛一起围着哥哥在一旁松松筋骨啥一边还给喊个加油。 那一边俩个女娃子也不急不躁,笑起来还分外甜,一个左边有个酒窝,一个右边有个,俩个人笑起来还是一起,这酒窝也是对称,看得人啧啧称奇,逗得四毛五毛均是有点心里头一咯噔。 兄弟两个互相看了看,仿佛明白彼此心中那种悸动,但是比试当前也不好想别,本来还抱着玩玩心思,这下子倒兄弟俩个齐心要赢一个。 不止是因为男人那点好胜心,也是为了想在姑娘面前给留下个好印象。 角抵这玩意在临安城特流行,上下都好,瓦子里头大场地专门都有这类表演,老百姓也喜欢看,甚至喜欢玩,它有种激烈对抗性,但是也?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0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也有漂亮把式,还有些好听名头,什么海底抄月,什么猴子戏,四毛五毛表演着重点在力道控制,腰,眼,手,脚配合,摔打得有劲。 俩个姑娘力道上并不占优势,但是重在她俩把式漂亮,身上衣裳鲜亮醒目,又放得开,身材窈窕,腰肢柔软韧劲,前伏,抓揪,坎切,腾挪,都是一种艺术感十足味道,当一方将另一方摔倒时,到底姿势都是带着一种赏心悦目味道。 加上俩个姑娘长得甜美漂亮,就像这满山桃花牡丹,瀑布一般黑发飞扬着确实挺养眼,换喝彩和叫好竟然不比扎实有功底四毛五毛差。 这下子一比试下来,可把人为难住了,选谁赢,似乎各有千秋说。 俩个姑娘这边倒也不恼,歪着脑袋颇有些戏谑看着四毛五毛,口中说让对方拿主意,乌溜溜大眼珠子看着俩个大男孩,被这么大胆一瞧俩个男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互相看看,欲言又止。 宝儿看得兴起,明白了咋回事,在一旁瞧着这俩个姑娘大方又带点辛辣,倒是把她俩个哥哥镇住得一愣一愣,不由噗嗤一笑,走上去喊了声俩个羞红了脸哥哥:“四哥五哥!” 看到家里头丫头来了俩个人同时松了口气,还是女孩子好说话,四毛拉住宝儿袖子道:“哎呀,宝儿你跑哪里去了,你来做个东道,谁输谁赢呢?” 宝儿掩嘴咯咯一笑,道:“真要我说么?俩位姐姐可有意见要说?” 这对姐妹花看阮宝儿突然冒出来互相看了看,又是同时一笑齐声道:“请妹妹指点!” 宝儿笑道:“指点不敢,让我评一评可莫要见笑,这角抵,大抵也就是几样,下盘力道,腰眼劲道,还有那手里头花巧,若论实劲,我家这俩位哥哥乃是头筹,这双臂抡泰山,若是没个十二分力道自然是不得劲,角抵来自边塞,那胡人玩玩意自然以力见长,这一点,倒是两位哥哥不差!” 她这么说完顿了顿,看看姐妹花,俩个人倒也没发作,只是其中一个皱了下眉头侧头看了眼另一位,这另一位立刻看回她来,她便又收拾了神情看向这边,这一点点小动作很快,不愧是一对常年在一起双胞胎。 宝儿也不说破,装着没看到:“两位姐姐了认为如何呢?” 姐妹花其中一个道:“说倒也有些理,可这是在南都,这里规矩毕竟不是与胡人相同吧,我们姐妹也不是没有任何好说道吧?” 宝儿发现这个说话姑娘正是那个表现得更稳重,这问得也是比较得体,仿佛是不争,却毫不示弱,若是她说不出个道理,怕也是过不了关。 宝儿笑了笑,不疾不徐道:“正要说到姐姐们,二位姐姐真令妹妹开眼,胡人角抵以力见长,却缺乏可看性,姐姐们力道倒也不小,但是更多是花哨,架子势十足,极有观赏性,若是在瓦子里头,连黑胡娘她们也未必比得上确实好看紧。” 这话一出,姐妹花尽管平静,却也不由露出了一丝得意,宝儿明白,她正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还小时候,姥姥总会抱着她去看热闹,不仅是看戏文,也看角抵,傀儡戏,杂耍,花子凌好玩,若是读书累了也会偷出来带着她去瓦子里看热闹。 一来二去她便比较了解瓦子里头许多热闹玩意道道,角抵在临安极受欢迎,瓦子里头角抵极有表演性和观赏性,男女老少都爱看。 这二位少女所做表演,一眼看得出是瓦子里头角抵,在瓦子里头女角抵手也非常多,只是宝儿倒未曾见过这二位,要说这二位技术在瓦子里应该是名角才是。 宝儿这番猜测大半已经猜中,这二位姐妹花正是瓦子里头人家,只是人家不是瓦子里表演者,而是一位在城南大瓦子里头教乐坊坊正家俩千金。 老大叫萧欢欢,老二叫萧喜喜,今年十四。 这二位打小便在那御街最热闹瓦子里长大,耳濡目染都是教坊里头各色人等,唱曲,弹琴,杂耍,迎来送往倒也不是那深闺里头不见世面大小姐。 欢欢喜喜虽然不曾在瓦子里头表演,但是拿手也是不少,平时没事因为是姐妹俩个,便弄曲自娱,也玩这角抵,在那等寻常都是灯火通明地方要养出个文文静静丫头也不可能,平白□出了俩个爱玩闹闺女。 今日出门随着父母来祭祀,祭奠完墓便逛起山水来,爱动爱玩丫头撇了父母走快,无意看到了四毛五毛在这里头炫耀,打从小她们姐妹这样姐妹花正是很少有,也惹了不少人家注意,但是一直入得了这俩位姑娘法眼却甚少,这一次,却一下子就被吸引过来,一时技痒,便也顾不得矜持就想要和俩个看来和她们一样是双胞胎少年比试比试,也存了认识一番心思。 只是这一比,倒比出了些别。 第二十二章 有心无心 老大萧欢欢听闻阮宝儿这么一通讲解,句句在理,不曾想这个突然出现年岁上看上去小了她们几岁小丫头有如此见解,也起了几分赏识心里。 论起来她们姐妹平时接触人多了看也算是比一般人家小姐要有见识,不太喜欢那些官家小姐矜持,也不喜欢那些新近暴发户人家小姐趾高气扬,可一般人家小姐不是觉得那瓦子里头地方俗气乱哄哄看不起那里头长大人家,就是觉得女孩子家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平白糟蹋名声,即便是她们爹娘也是在她俩七岁那时候起便严厉不许她俩在夜里头瓦子场乱跑,生生就压制了俩个女孩子兴致。 俩个丫头淘气,趁着父母不注意常溜出来,坊正家当家萧路实平日应酬多,管不了家,妻子陈氏体弱,也不太有精力管,所以虽然被要求着待在家里头,却时常被俩个丫头逮到机会溜出去看热闹,学了不少游戏,尤其是老大萧欢欢,性格伶俐,活泼爽达,小萧喜喜嘴甜,能说会玩,要不然也就不会在这大白日就敢于和俩个少年挑衅。 其实心里头也有点小心思,这那么大第一次碰到俩个同样双胞胎,大家瞅着是有趣,这俩个存了攀认意图,四毛五毛这年也有十七八,正出落俊挺匀称,笑起来神采飞扬,倒令俩个小姑娘春心萌动。 她们不是那个矜持之辈,喜欢了就要自己来认识,借着输赢比试口吻便是为了能够认识一番。 见这突然出来小姑娘见识不凡,最主要是,即懂得褒扬自己家哥哥,也并不对她们表示看轻,倒让俩个女孩子颇有好感,细细打量宝儿,见她身材比她俩略矮,粉彩杭缎春衫外秋香色羊皮金边窄袖短襦,湖绿潞绸挑金线百褶裙,满月脸,肤白如雪,笑靥如花,那一双玲珑般乌黑大眼里头透着慧黠,长长睫毛盖着眼睛扑闪扑闪将那抹灵动光泽一明一灭显露。 顿时有了好感,姐妹俩心意相通,客客气气朝宝儿实在一笑,齐声道:“这位妹子好眼力,若此,又当如何判呢?” 宝儿感受到俩个姑娘情绪转变,那微笑变得非常真诚,她从小和英娘在家里头看店堂里人来人往,各色人等,从面相揣心思有几分能耐,明白这俩个姑娘对她存了好感,便也笑道:“唐突了,俩位姐姐是明理人,自然明白妹妹意思,今日大家都是来祭祀先祖,先祖在上,神明家祖看着,争强斗狠事还是免了,今日权当是给各位父老乡亲一个薄面,大家看着开个心便好,何必一定要分出个五六三道胜负呢?若我说,大家各有千秋,分不得上下才是!不知道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宝儿将语气提高了朝着围观人说道,这么一说四周人都道好,宝儿又朝着萧家姐妹看去,萧欢欢抿嘴乐了,这丫头真是够狡猾,这么大庭广众下,人家都说好了,自然她们也不好说不好。 不过这本来也不是为了争口气,达到了结识目便好,于是萧欢欢和萧喜喜俩个互相看了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意思,上前一步朝着四毛五毛敛衽一礼,道:“承让!” 四毛五毛赶紧回礼,口中道:“不敢不敢!” 这时候,萧家父母已经被热闹给引过来了,一看果然是自家俩个不省心在这里闹腾,不由老脸泛红,萧路实埋怨了下自己老妻,换来老妻顶回一句:“还不是你宠出来?” 萧家早年生过一个儿子却没出三岁便夭折,后来屡次生子都无法养大,庙里头求神拜佛请了高僧来问,却是命中无子,一时心灰意冷,却在四十岁得了对丫头,为了这个老妻还差点没命,一家就这么俩丫头,打小出落一模一样可人很,萧路实那是如珍宝一般,百般疼爱不舍得动一个指头,后来越大越想管也就没了精力,虽说口中说着要严管,可是俩丫头一作娇,老头子便没法子了。 萧路实也没和老妻纠缠这个问题,忙不迭分开众人上去喊自家这俩个祖宗:“欢欢喜喜,你们俩个又在出什么闹猛,女儿家家也不知道羞,还不快和我回去!” 这时候英娘和姥姥阮平几个都上前去,四毛五毛和宝儿喊了声爹娘,阿嬢,萧家知道是长辈,萧路实少不得忝着老脸给人家赔礼:“家里窝头不晓得事体,给几位公子添麻烦了,还请见谅,回头定来府上给几位道歉!” 阮平憨厚,连道不必,倒是宝儿拉扯下自己娘,英娘看看女儿那眼睛咕噜噜特有劲,便知道她想什么,看看俩个女孩子虽然说有点闹,倒是长相可人,而且这家人也是个知书达理,就客气笑道:“老人家客气了,孩子们淘气而已,也没什么大事,老人家不必在意!” 萧路实喏喏,又打听了阮家姓氏和住宿,这才恭敬告了辞,拉着自家女儿便走,俩个姑娘临走回头看了四毛五毛一眼,眼神里头颇有些意味,只叫俩个少年心头一颤,不好意思低了头,倒把人家姑娘逗乐了,笑嘻嘻走了。 众人见事了,也纷纷散去。 四毛五毛看着这一笑,更是心神荡漾,英娘见天色不早了,正招呼着家人要往回走,其他人都应了,就俩个兄弟没说话还在那里呆呆看着,宝儿看着可乐,一拍哥哥肩膀道:“喂,还看那,人都没影了!”四毛五毛一起回神,脸皮薄,不由就泛起红色来。 宝儿呵呵笑,正高兴,英娘却看着天昊还没回来,嘟囔了句这三儿又往哪里去了?怎么这时候还不见回来?问女儿:“宝儿,你看到你三哥了没?不是让他去叫你么?怎么你回来了,他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问,宝儿顿时收了笑,这才意识到阮天昊还没回来,一时又想起来刚才那出事来,心下顿时觉得有点堵,有点忐忑,这个阮天昊又和花子凌说啥了?会不会生气呢,要是打起来咋办? 虽然花子凌有些鲁莽,可是人不错,她不希望阮天昊和他因为自己闹别扭,毕竟俩个人是一起长大好朋友,可是刚刚看阮天昊那脸,黑比他原来小时候那肤色还要黑,可知气得不轻。 那个啥,想起来花子凌那一段话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略感羞涩,终于有点意识到自己是个可以被人惦记提亲姑娘啦,怪不得娘老是提醒自己要行事稳重,得,也许正是自己随意让花子凌误会了什么吧。 其实从小到大,花子凌与自己,纯粹只是一个非常要好朋友而已,更何况,她一直清楚好友李桂娘对花子凌爱慕,尽管这种爱慕并不很显摆,但是作为好友,思妍也好,她也罢,等同把花子凌划归到她人名下,尽管现在看来甚至和桂娘也沾不到边,然而到底是他人夫,容不得暧昧。 想了想,决定日后要是再碰到花子凌要说明白,他们是好朋友,彼此要好可是没别想法。 正在那里头想着,就听到英娘喊道:“三,你去哪了,该回去了天都晚了。”心里头一惊,宝儿抬头看去,正看到阮天昊从她刚刚回来方向过来,冲着英娘应了一声,接过她手里攒盒,瞄了眼宝儿,也不多话。 英娘也习惯了这个儿子沉默寡言,招呼了几个儿子,和宝儿一左一右搀着姥姥往回走。 下了山头,阮天昊提议让叫一辆青衣轿子,说是家里头女眷走了那么远路,累得慌还是雇请个轿子走得轻松些。 姥姥想省这钱,英娘自己倒无所谓,可是看婆婆年纪大了想了想还是雇了一顶,招呼宝儿和姥姥去坐,宝儿摇头拒绝说是要走走看看景致,让英娘陪着姥姥上了轿子,几个小和阮平一起用走。 等姥姥和英娘上了轿子,宝儿也顾不得看沿途风景,几步赶上在头前阮天昊,捅捅他胳膊,问道:“哥,强子哥他没事吧!” 阮天昊沉默着,没说话,宝儿有些不耐,又捅他:“哥,问你呢,强子哥还好不?” 阮天昊斜睨她一眼,冷不丁道:“你很关心他嚜?” 阮宝儿和阮天昊说话从来不顾忌,直爽道:“是啊,还行吧!”她没意识到阮天昊闻言皱了下眉,轻哼了声,又问道:“哎呀,人问他还好么,难不成不行嚜,你也是他好朋友吧,上回他定亲事你都不告诉我,亏得你还是我哥呢!” 阮天昊再次哼了声,道:“告诉你你能怎样?安慰他不成?” 阮宝儿道:“安慰他作甚?这个花花强,啥时候没花边新闻啦,我要去安慰桂娘,人家喜欢他多少年啦,这下子可该伤心咯!” 阮天昊闻言突然心情从刚刚郁闷不爽变得有点舒服了,问道:“哦,强子他要和人家成亲,你不难过么?往常你俩不是挺好?” 宝儿没注意她这个哥哥那风云变幻来去突然情绪,照他那泰山崩于面色不改脸,也就是眼里头有些情绪变化而已,除非你盯着他眼睛看,否则你是看不出他那点心思,算起来这些年阮天昊也是历练了一番,就差那点眼力神还没彻底修炼成精会暴露点情绪。她只是道:“我难过啥,我看倒是强子哥挺怪,哎呀,你没打他吧,我看他是近日有些过不是很顺畅,心里头不痛快,一时冲动,你别怪他刚刚作为啊,他上次刚从牢房里头出来气性大,情有可原吧!” 说完偷偷看了眼阮天昊,似乎没刚刚那么生气,也许他并没有听到花子凌一开始说胡话,她不想因为自己事让两人有嫌隙。 阮天昊此时没来由心情变好,倒是咧了下嘴角偷偷笑了下,又扳回面孔道:“宝儿你也大了,有些规矩在学堂里头不是学过么?日后自家兄弟外,莫随便和男子亲近,否则容易被人家说闲话,你看看花姑,这样对你一个姑娘家日后可不好!” 哎,宝儿连连点头,兴庆自家哥哥这个心情不差,会懂得说教而不是斥责,也胆子大了些道:“哥,强子哥其实也没啥,你别和他置气,下回让他有空出来走动走动,别老是闷头读书都读癔症了。” 阮天昊抖了抖肩膀,想笑又忍着,该兴庆自家这个妹妹迟钝呢,还是该高兴这个妹妹心里头还没人?总之,宝儿并没有把花子凌放在心上,那么他也就不必在意,他这个兄弟有什么想法了,到底是自己兄弟若是宝儿真动了心,他倒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阻拦。 这回该放一些些心。 第一章 做寿 日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端午,本想着若是再遇到花子凌,宝儿想和他好好说清楚,大家日后总是要见面,这般尴尬一次后不说清楚见面更是不便。 然而自清明后,这花子凌更是再未曾出现,让阮天昊传话来楼里头吃饭,想借着桂娘名头,让哥哥帮忙叫一次来好歹说会话,尤其看桂娘自从听到花子凌消息后,既没有啥痛苦表情也没有啥欢乐表情,越发沉默,想着女儿家初恋失恋也是一种历练,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一段美好却必然伤痛回忆,总希望帮着给说一次再见也好。 无奈阮天昊严词拒绝说这些日子要月考,若是再不过,花子凌今年晋升便成问题,而且男子订了亲便要注意言行,再和良家女子来往总不好向人家交代。 想想也是,只得作罢。 端午过后照例是楚家老祖宗寿诞,按着惯例宝儿须得去向宠爱她尤甚老人家问个安,提前一日宝儿便和阮天昊一起雇了车马往城外走,今年照例又在楚家山庄做寿,因为老太太高兴自家孙子回来了,要趁着这个机会大摆筵席,顺便请了所有有亲戚关系,好友家年轻姑娘媳妇都来闹猛闹猛。 等阮宝儿到了楚家山庄外头已经被那车水马龙场面给惊呆了,这一次寿宴似乎比往年整十寿辰还要豪华热闹,都说楚老太太爱热闹,这还真是热闹,连天红绸带在整个山庄外头连漫向外头山腰,红扎眼,极致红色下,又包裹着浓翠绿色还有姹紫嫣红各色从临安城里头各大花店订购时令百花。 而时不时从车马上下来妖娆少女美妇们穿着花红柳绿衣衫,拖着各色百福裙裾,摇曳生姿逶迤而来。 老太太这个寿辰不同往日热闹。 宝儿正在感叹人真是多,又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可以进得去大门,自己这和阮天昊坐是青衣小轿而来,和前头那些金碧辉煌锦绣马车可没得比。 她捅捅阮天昊道:“哥,咱们这等到啥时候进去啊?” 阮天昊看看前头,道:“累了?你去轿子上盹一会,一会能进去了我叫你!” 正说着,一个管事模样人领着几个侍女打扮人径直走过来,冲着阮天昊一拱手半鞠躬道:“阮公子,少爷让小来接公子和令妹,这里头人多太挤,怕二位等不耐烦,请跟小来,二位是贵客,没必要在这里头吃风受累!” 阮天昊认得是楚原白院子里管家,点点头朝他打了个招呼,对方赶紧说了声不敢,恭恭敬敬领着兄妹两个从一侧角门进去,避开前头热闹应酬人群,往早就安排好了客房走,一边道:“少爷说二位定然不喜欢应酬,故而让小给直接带到客房,有一位妈子和一位侍婢,若是有缺什么只管吩咐小,小自会去办。” 阮天昊和宝儿被带进内进西厢客房最里一间,临着客房窗外可以看到远处山丘,纜|乳|芡馔酚幸淮π≡鹤樱烂哦阑В谏枳排杈盎ɑ苌肥茄啪玻下枳雍脱就肥且还岜x腿钐礻蝗コ野菁咸统彩辈α朔倘耍挂仓渲取?br / 阮天昊甚是满意,嘱咐宝儿在屋里头待着,自己则向管家打听楚原白动向,说是要去招呼一声。 管家正要去回禀少爷,便示意阮天昊与自己一同前去,因为楚原白在前院作为家中小一代里头最大嫡子,正在应酬呢,阮天昊应了与管家出了客房。 这边宝儿在丫头服侍下洗了手,换了一身衣衫,正赶上楚静房里头妈子刘嬷嬷来招呼,见面打了个千道:“宝儿小姐可有了空闲?我家大小姐差老身来想着有空让您去她那边呢!” 阮宝儿一边系着身上腰带一边急着道:“嗯,有空有空自然有空,在这里头坐着闷都要闷死了!”出门前英娘再三叮嘱要守规矩,毕竟是在楚家,不比平日,这点宝儿也清楚,所以压着性子老老实实,只是骨子里头却闷得慌,正想着要不要问问老太太和楚大小姐有没有空闲呢。 刘嬷嬷掩口笑了笑,道:“宝儿小姐还是这般活泼,我家小姐从昨儿个起就盼着您来呢!” 宝儿一笑,从随身行囊里头掏出一个包裹来,递给刘嬷嬷道:“我知道嬷嬷你见多识广,也没啥好送,听说您家小子过几日要结亲,这是我娘让我带尺头和鞋面,算是给嬷嬷你见礼,莫嫌寒碜,收了便是!” 刘嬷嬷口中连道罪过,待要推辞,被宝儿挽着胳膊笑嘻嘻磨了几句,便乐呵呵收了边道:“宝儿小姐真是有心人,怪不得我家小姐这些年和谁都不亲近就唯独和宝儿小姐你亲近,说起来,若是当年小少爷在,指不定就娶了你做咱少奶奶了呢!” 说着又到了伤心处,去抹了抹眼角,宝儿脸红红道:“嬷嬷这是说什么呢,难不成我这倒还给楚姨和嬷嬷您添堵了么?” 刘嬷嬷嘿嘿一笑,道:“瞧我这张破嘴真是大喜日子说什么丧气话,宝儿小姐多担待,人老了说话就没个把门,一会可别告诉我家小姐!” 两个人说说笑笑便来到主人房女眷东厢面楚静房中,掀起帘子刘嬷嬷朝里头喊了声:“小姐,看这是谁来看您了?” 楚静正在对镜理妆,闻言放下手里头篦子,站起身来从暗间里头走出来,宝儿一见她便呼啦一下扑过去,抱住了亲亲热热喊楚姨,可把楚静心里头喊热乎了搂着一起心肝肉喊,刘嬷嬷招呼丫头便退了出去。 热热乎乎抱了会,才舍得放开,楚静兀自拉着宝儿手往里头走,在床沿边并首坐下来,上下打量番才道:“宝儿丫头,这些日子可过好么?看来气色是不错,可想楚姨?” “想,自然是想,可想了,楚姨不觉得宝儿瘦了点么?可是想楚姨瘦得呢!”宝儿挽着楚静呵呵撒娇,逗得楚静拧住了她脸蛋揪了下,不舍得用劲只是微微拧,却嗔道:“鬼囡,就会哄人开心,我看看,嗯,是瘦了点,可是皮实不好好吃饭?” 宝儿道:“哪有呀,前几日六哥出事,娘便管得严了,哪敢出去顽喏,连学堂都没去几趟,一直让带着家里头绣花呢,可闷了!” 楚静道:“这事倒是听原白说起过,可好没大事发生,你娘做得对,你也不小了,姑娘家家还是少出去好,外头人乱着呢!” 宝儿哎了声,又道:“楚姨气色可比往日红润了不少,今日老祖宗寿诞,下回就该轮到楚姨您了,我记得您和我姥姥都是十月里头寿,下回你到咱店里头来,我和哥哥给您喝姥姥一起做寿好不好?我做寿面可好吃了呢。” 楚静搂着宝儿脑袋,微微叹息:“唉,楚姨老咯,都赶着要做寿了呢,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喏!” “楚姨不老,做个寿是轧个闹猛大家伙乐乐嚜,楚姨您又多想,我看您春光焕发,指不定还能够春回大地,春光普照呢!” 楚静被阮宝儿不着调乱捧惹得又是一通笑,指着她脑门心直撮:“就你滑头,乱说一气,行了不听你乱拍马屁,你家姥姥可好?你娘还有你哥都好么?” “好,都好,他们要我带话问您和老太太好呢,对了哥哥刚去和楚哥哥打招呼了,一会会来给你请安,您自个看他好不好!” 闻言楚静笑了下,似乎挺高兴,道:“你这个哥哥是越发有出息了,我听原白说,都是内舍斋长,这日后官运可是亨通无阻了!” 宝儿嗯了声,随口道:“其实咱家里头也不指望哥哥多大出息,只希望家里头平平安安,哥能够顺顺利利也就是了,这官大了也是有烦恼,我看哥倒是越发老成都快成老头子了呢!” 楚静闻言静默了一下,才略略叹口气道:“这话倒也是理,只是男儿志在四方,若是不能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又如何能够光宗耀祖呢?咱女儿家虽然会有那些个小家子气想法,只是这话你可不要和你哥哥说起,放在心里头就好,可不要说出来误了你哥哥前程!” 宝儿应了,知道在楚静这种人家眼里男子汉要出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别都是歪门邪道,自然话不投机也就不再说了,又转了个话题,起身在自己行囊里头捞出个食盒来道:“楚姨啥都有,宝儿就不献宝了,这里头只是我新近做一点莲花酥,上回您说爱吃,我这又赶着做了些,还有我用五月饼(阴历五月上市西瓜)做琥珀酥糖,您尝尝可喜欢?” 这莲花酥乃是香蕉枣泥和山楂做出来宋代名产,算不得奇异,只是这个琥珀酥糖,可是宝儿凭着记忆前世从书上看来。董小宛这位名妓名厨为她夫君腌制出一道甜品,又不伤脾胃,又可以清肝泻火,她用西瓜汁加蜜糖熬了许久加蔷薇花汁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才弄出来,她本着锲而不舍研究精神不断改善家里头店面上食谱,另外她也想过,研制一些上档次小吃,作为借着元昊楼窗口向外头销售精品小吃,为也是让元昊楼能够有更大名声和更多回头客。 这个自然是新近研制出来上品,赶着来给楚静和老祖宗尝尝,有楚家出来口碑,日后也是一种宣传。 楚静掀开髹黑漆嵌螺花鸟纹食盒,看到里头上层洁白莲花酥下一层西瓜红宝石一般通透晶莹糖块,切成漂亮梅花纹,看着便是一种享受,不由笑道:“你这个小囡倒是会用心,这看上去就很好吃呢!” 宝儿捞起一块送到楚静嘴边道:“您尝尝!” 楚静含进一口,酸酸甜甜有种梅子糖味道又透着西瓜爽利,点头道:“这要是让老祖宗看到,指不定又要贪吃!” 宝儿嘿嘿一笑道:“我也做了些献给老祖宗,不过楚姨可帮我看着点,这糖性子凉,夏日也不好让老人家多吃!要是像上回那样磕了牙泄了肚啥,可别怨恨我喏,宝儿担不起这大名头!” 楚静笑着拧宝儿鼻子道:“你这精刮丫头哟,害怕别人说你嚜,老太太可是惦记着你这吃食好久了,若是没有,看她不寒碜你!” 宝儿哎哟叫着揉着鼻子嗡声嗡气问道:“老祖宗可有空了么?是不是该去向她老人家请个安?” 楚静嗯了声招呼外头刘嬷嬷来让她去看看老祖宗有空了么,刘嬷嬷去了半晌回来道:“老祖宗在接待一位远来客人,不知道咋回事动了心在那里头哭呢,小姐要去看一看么?” 楚静哦了声道:“是哪位客人惹得老太太不快了这是?” 刘嬷嬷道:“这老身也不敢多打听,只是似乎不是不快,是喜事,说是一位连了宗亲戚这回被赦了罪发还回家来了,许久没来看老祖宗正在那里请安呢!” 楚静道:“哦,不知是那位亲戚让老太太如此动容,有问过是谁家么?”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老太太让小姐您也去认认亲,说是您故友呢。” 72 72、第二章 烧烤 楚静闻言应了声,想了想道:“哦?那道是去看看也好,免得母亲哭多了伤了神,明日还要做寿呢!”说罢起身,又对宝儿道:“老祖宗请了不少小姐姑娘来园子里头玩耍,你要不也去打打招呼!” 宝儿应了,楚静便由丫鬟陪着去看母亲,这边刘嬷嬷得了宝儿的好,越发殷勤得陪着应酬道:“宝儿姑娘,前头几位小姐还曾提起过您呢,要不您一块去瞅瞅?几位小姐在鱼塘里头钓鱼呢,老身给您引路!” 阮宝儿闲极无聊,嗯了声跟着刘嬷嬷往外头走,穿过客房,绕过穿山廊苑,便到了山庄里头的大院子里,远处是一片林子,近处有一处偌大的水塘,几个薄衫靓丽的小姐正在那里垂钓。 丫鬟婆子给用狼皮褥子垫在水塘边,又在每位小姐身边摆放了个小杌子,全是那山树根子天然成型的,煞是有点田园野趣,上头摆放着几样吃食和茶水,倒也安安静静的没啥喧闹。 宝儿从后头假山绕过出现在廊道上,隔着棚子屋檐离着几个小姐还有些距离,其中一个甚是机警的头上还带着个斗笠,身上用千针蓑压在了一件嫩红色褙子窄袖襦上,一回头看到宝儿,立马放下来手中鱼竿哇一声跳将起来,引得身边几位也纷纷转了头去看,还有个嗔道:“死丫头闹腾什么,把我那鱼儿也给吓跑了回头你赔哟!” 那个跳起来的也不理睬她,径直走过来人还未到宝儿面前声已经扬起:“宝儿!可算是把你这丫头盼来了,这几日也不见你来学堂,可想死我了!” 宝儿绕过廊道走向池塘,迎着对方任由她拉起自己手眉眼儿弯弯笑道:“颦儿姐是想我呢,还是想我那梅子糖呢?” 被唤作颦儿的嘿嘿一笑,也顾不得手上还沾着勾蚯蚓的泥,挽住了胳膊道:“刚还说起你呢,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了你去,咱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吧,可有啥新鲜玩意告诉姐妹们那?” 另外几个女孩子也已经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身穿了件白银条纱短衫□蜜合色挑线拖泥裙的姑娘捂嘴乐道:“宝儿,你看颦儿这张嘴脸,馋是馋得唻,说着都会流唾沫,你要是整不出个名堂来,今晚也别想着睡了,小心梦里头被她念叨个六神无主七窍不宁!” 旁边一个一身翠蓝色对襟短襦,着一条水蓝色湖绸百褶裙的女孩温温和和的笑道:“可不是,这一路上念叨最多的不就是颦儿了?宝儿若是不能够祭奠她那五脏神,指不定哪天就追到你家元昊楼去了。” 颦儿被几个奚落也不恼,却略带讽刺的笑道:“都是五十步笑百步,你们几个平日在学堂还不是也念叨?这刺绣画画的没个劲,夫子也不知道换个花样,下学期咱可都要回自己家不能来学堂聚首了,日后要想再吃宝儿手艺,怕是还得让丫头婆子去元昊楼买,还不定买得到呢,你们难道不想今日吃个够本?” 这些小姐全都是和宝儿一个学堂的,加上李桂娘和沈思妍算得上走得近的,李桂娘是商户今日自然没收到邀请,思妍则和父亲去自己姥姥家过端午了,沈宽一生就娶了一个女人便是思妍的娘,虽然已经去世,却依然和岳父家保持着来往。 这几位都是官家小姐,只因了同在学堂,颦儿的爹是五门守备千户,姓张,那位蜜合色裙子的叫陈燕子,其父去年从知梅州任上回京迁了殿中丞,正要往宣州任上而去。另一位叫苏佩兰的,父亲是监察御史苏新成。 算起来,阮家倒是真正的布衣家,不过这几位小姐从来不在意,倒是走得很近,靠着这些小姐家的人脉,宝儿家的元昊楼倒也有了不少官府人家远道而来给捧场。 宝儿左看看右看看,问道:“胭脂姐呢?怎地不看到她?” 颦儿道:“刚被裴紫儿她们拉去闹腾,说是要让上次花社大赛的花魁一起斗斗百草呢,不知道又出啥花头精,谢姐姐大方脾气好,我可没得心情,还是这里头钓鱼清净,回头整了鱼儿宝儿给做道鱼汤吧!” 上回宝儿没去参加的花社比试,据说诗画和绣花被对方赢去了魁首,下棋和弹琴则是楚家学堂赢了,弹琴的是尹馨瑜,棋子这块则是谢胭脂。 陈燕子嗤了声道:“你是看不得人家那副嘴脸才是吧,听说薛丝丝家想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你哥哥,你这是恨屋及乌才是!” 张颦儿有个哥哥在太学,今年十八,家里头正忙着张罗亲事,上门说媒的不少,张家的意思已经看中一户姓薛的,只是颦儿不太喜欢这个叫薛丝丝的,嫌她嗲的过分。 前头和尹馨瑜在一起的小姐里头就有薛丝丝,也是同一个学堂的,人家是太常博士的女儿。 张颦儿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机灵的丫鬟婆子已经给宝儿也拿了份狼皮褥子,和一个杌子来,砌上皖南的兰花茶,一股子清新的茶香味便扑鼻而来。 丫鬟给宝儿也拿了个竹枝编的蓑翁笠,边沿垂着一片白纱幔,既可以防晒,也可以避开蚊虫,又在各位姑娘脚边点了艾叶香,驱赶虫草。 宝儿将钓鱼竿子上挂上蚯蚓,向婆子要了一些用黄酒香油浸泡过的米粒,向着池塘里撒了一片醉米,这米香得很,最引小鱼,然后定定心心坐下来准备垂钓,一边道:“一会钓上来我给各位烧烤,这时候烤鱼儿可香了。” 小姐们一阵欢呼,赶紧又坐下来凝神静气的钓鱼。 不一会儿,已经有了数条草鱼,几条鲫鱼,还有一条鲢鱼。 这池塘连着外头的鱼塘,本就育苗丰富,平日也没人来钓,养得个大肥厚的,而且有些蠢笨,再加上宝儿这垂钓的诱饵香得来,没话说,本就是没曾被什么人钓过,这时候一个个的赶着被吊起,不说这些大的,那些个小的鲤鱼鲂鱼更是数不胜数的,钓得几位一开始还此起彼伏的欢呼,甚至到后头都懒得喊了。 鱼篓里头早就满是大小各色鱼,用麻绳系了勾在池塘边水面下,宝儿早吩咐了让用木桩子做立柱,头上留着树杈形状,横着架上铁筛子,没有现成的,让人现编的,交相纵横着编了几道凑合着好用便是,让人把钓上来的鱼拿去厨房洗干净肚肠,小鱼用竹签子窜了,大鱼则切成鱼块,用蒜酱料涂抹一遍,晒在筛箩上,又让人取了一个小盒子,里头倒上猪油,一时手痒了,干脆让人又去取了早在厨房里备着的蒸糕实心的包子,用刀子切成些小块,也在太阳底下晒着,想想还不过瘾,干脆又跑了趟厨房,把啥年糕,海货鱼鲞虾卷,小鸡仔的翅膀,中翅,鸡肫鸡心羊肉猪肉肉片等等看着可以烤的通通的取了点,宝儿在楚家常露面,大小不少妈子丫头都认得,也没人阻拦,倒是看得热乎,宝儿便招呼着有兴趣的都过来。 一时间小小池塘边聚集了不少人,几个小姐没见过烧烤,特感新鲜,人多热闹也不阻拦,大家伙此时倒是没了忌讳,在这里头看着宝儿有样学样的烧烤起来。 只见宝儿拿着让人取来的不用的画笔,用兔毫毛沾了酱汁刷在那烤物上,又将油刷上一遍,放置在架起来的铁丝网上,时不时刷上一层,就听得下头炭火被滴下的油脂激得吱吱作响,不一会便喷香而来。 顿时馋得人直吞口水,宝儿将弄好的交给几个快突眼的小姐,颦儿最急早一口咬下去顿时雪雪呼痛,又连连叫好吃,斯文如燕子和苏佩兰的则先是呼了呼才小口咬下去,酥脆的表皮下嫩白的鱼肉喷香扑鼻,盐粒刚化进去,咸咸的极是刺激味蕾,也忍不住叫好。 宝儿看大家伙吃的开心,又赶紧做了几个,招呼人再架个炭火架子,打下手的丫鬟婆子干粗活从没如此积极过,做好了学着烤,不是烤焦了便是没烤熟,不过这份乐趣倒是前所未有。 大家伙没大没小在这里头热闹,自然烤得最好的还是宝儿,一份火候掌握得如火如荼,要知道当初在学校宿舍里头口中没味,她可是特地网购了小烤炉在宿舍里头诚邀四方客,遍请八楼友啊,一人可以看着数十根烧烤串不在话下,到后来弄得房间里头浓烟滚滚的舍监还以为着火,报了119后来自然是被请去教务楼好好训斥一番,诚然这之后,小吃客的名头可是打响了的说。 宝儿充分享受到了往昔那种感觉,烤的不亦说乎,馒头串,鸡心串,肉串,年糕串,一出来便被抢走,倒是自个还没能够饱上一顿。 正忙乎见,有人挤过人群一拍宝儿肩膀道:“宝儿你又在折腾什么物事?怎地不去叫我?” 宝儿一看是谢胭脂,顺手便取了个猪肉串递过去,道:“尝尝呗,好吃赶紧,没剩几串了。” 谢胭脂用一方白绫闪缎帕子垫着,斯斯文文咬了口,嚼了嚼笑道:“果然是宝儿,倒是鲜嫩可口又有咬劲,好吃,多少会又想出来这怪招,还有么,我来晚了别没给留几样!” 宝儿抹抹头上汗,道:“哪里会少了你这份,给你留着呢,不过颦儿偷吃了不少,你看紧点不然没尝着别怪我!” 谢胭脂笑了下,将口中肉串咬下,拿帕子去给宝儿抹额头,一边笑道:“瞧你这样子,手上还有印子便去抹脸,都成大花猫了!” 正说笑间,前头有人尖叫一声,道:“这,这是做什么呢这是?你们这些个奴才怎敢如此放肆在院子里头放火?”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疑惑落后回答,呵呵,且先看看咱宝儿出一次风头吧。吼吼!热闹一下下! 73 73、第三章 吵架 这个尖叫把现场热腾腾的气氛给顿时压住了,一时间所有人齐齐向发出声音之处看去,因为烧烤,所以现场有股子烤焦的味道,烟气也很重,宝儿等几个一时没看清楚,直到对方分开众人走近了,这才看清了是几个小姐打扮的人。 宝儿自然认得,都是学堂里头的,尹馨瑜自然是在里头,还有裴紫儿,另外刚才尖叫的,听声音便知道是那位嗲功出了名的大小姐薛丝丝。 薛丝丝是同知枢密院事,太常博士薛师道的小女儿,长得漂亮,性子却很娇惯,听声音倒是嗲声嗲气,此时正捏着一方湖蓝杭熟罗闪色帕子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一手扇着面前的焦烟味,低声道:“馨瑜,你还说这里头有什么热闹呢,臭死人了,楚妹妹,你这家里头怎么凭地如此乱,这些下人妈子的不干活在后头院子里生火,这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玩得是哪一出啊?” 她身边的小姐年龄还小,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左右,头顶丫鬟上扎着水红色的彩带,额头一点鹅黄花钿,颈项上围着八宝璎珞,一身粉红色三法暗花纱的短袄,一水红裙,正歪着圆乎乎的脸蛋好奇的看着众人,闻言问道:“你 免费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1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在干什么?” 刚才玩得尽兴的丫鬟婆子脸色俱是有些惊恐,有一个婆子哆嗦地上来回道:“二姐儿饶命,奴婢们只是贪嘴好吃,求二姐儿绕了奴婢们吧,下回不敢了!” 面前这位是楚家二奶奶唯一的孩子,楚怀玉,当年王氏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子,好不容易怀了一胎拼了老命生的,无奈只是个丫头,生的时候伤了身子也没法再孕,这唯一一个自当是心头一宝,平素二奶奶待下人比较严厉,下头人怕的很,自然连带这位二姐儿也是有些惧怕的,怕万一漏嘴告知了王氏,这些人莫不要挨个板子。 这时候谢胭脂走上一步道:“薛妹妹,楚妹妹,这事怪不得这些人,是我们在这里头往烤吃的,嫌人少没个热闹劲,便让大家伙一块热闹热闹,老祖宗做寿,院子里本就该多些人气才是,不是什么大事,就别怪这些下人了!” 楚怀玉倒是无所谓,还是个孩子么正觉得好奇呢,薛丝丝可皱起眉头了,她扇了扇面前那味道,往后靠了下,对站在她身后右侧的裴紫儿道:“可不能这么说吧,这可是楚家山庄,有热闹也该是正经玩意,哎哟这啥味道,熏死个人了!” 裴紫儿也有些不适应这大味,颦了下眉头,往谢胭脂身后看了眼,道:“谢姐姐你们这又弄什么怪名堂了?到底在别人家院子,有些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吧,” 薛丝丝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惹得张颦儿一嘟嘴,冷冷笑了下:“不识货的人也在这里头没得乱嚷嚷,真是煞风景!”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人听到,薛丝丝一瞪杏眼道:“张颦儿你说谁呢你!” “谁接话说谁,哼!”张颦儿也不甘示弱回道。 “你!”薛丝丝被一噎涨红了一张俏脸,正要闹回去,被尹馨瑜一把拉住了笑着看看谢胭脂她们道:“明儿个是老祖宗寿日,不兴吵架,再说咱是来做客的莫要伤了和气,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人撤了吧,一会别人来还以为这发生什么事了呢!谢姐姐你说是不是?” 谢胭脂笑着应道:“尹妹妹说的是!”一边使了眼色让那些下人赶紧收拾残局,丫鬟婆子如蒙大赦,赶紧收拾了家伙事逃也似地跌足而去,现场只留下几个服侍的丫鬟和婆子低着头不敢再响。 尹馨瑜一边看人收拾,一边瞅着帮忙的宝儿,沉吟一下笑道:“看架势,怕又是宝儿出的主意吧,你这又弄出了什么吃食了?” 宝儿边忙便道:“见笑见笑,一些不入流的玩意而已,倒是宝儿一时顽劣忘了,不该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弄这些物事!” 一旁的颦儿道:“宝儿哪里话,这些可都是新鲜玩意好吃着呢,本来这就是凑个兴趣,谁爱谁喜欢,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薛丝丝哼了声道:“成日整那些下里巴人的玩意也不寒碜!馨瑜,香玉妹妹,紫儿,咱还是走吧,别在这里头和不入流的混!” 颦儿冷笑道:“一窍不通自命不凡,难不成以为自个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么?” 薛丝丝被这么一呛再忍不住,一转身走上几步,凑近了颦儿横眉冷对,一旁宝儿看到了怕真吵起来不好,便道:“今儿个大家是来玩的,这些个吃食虽然是不太上台面,却只是闹着玩的,何必为了这个闹不快呢,薛姐姐,算了吧,今日人多,若是给人看到了有伤颜面的!” 一旁尹馨瑜看了,也拉了拉薛丝丝衣袖,道:“是啊是啊,我看宝儿说得倒也在理,怪我不该一时好奇拉大家过来看,要不咱们回去继续斗草吧,被人看到了怕是要说咱学堂没教导好呢,怎么如此闹腾。” 薛丝丝一贯给家里头人宠着,哪管人家伤不伤面子,又不大看得起宝儿,一巴掌拍开宝儿想拉她的手,皱着眉头做娇道:“馨瑜姐说什么呢,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我说颦儿,你成日和这些不入流的买卖人家在一起也不怕丢人么?回头也给你哥哥留个面子,不然让人说你一个大小姐平白掉了身价,还拖累你家声誉!” 张颦儿听不下去,气不打一处来:“薛丝丝,你才掉身价呢,你凭什么这么说宝儿,她也是咱学堂里的一员。” 薛丝丝努了努嘴,有些不屑一顾斜睨了眼阮宝儿:“这等人家能来学堂倒也是个奇事,香怀玉妹妹日后你可要让你家夫人看清楚了,别什么样的人家都放进来,这样商贾人家也能进书香世家,平白毁了楚家家风。” 阮宝儿皱皱眉,刚要说什么,倒先被颦儿抢白去:“你能耐,怎么也和尹小姐一块呢?说到底,馨瑜家也是商贾吧,不怕你自己掉价?” 尹馨瑜咧了下嘴角,要笑不笑道:“说得倒是,我这是高攀了,丝丝妹妹,好歹宝儿也是楚家老祖宗看重的,可比我这样人家要金贵些,这些话日后还是莫要说的好,不然人家以为还是我在后头调唆呢!” 张颦儿是一时情急而出,只是想要维护阮宝儿,出口后有点不好意思倒把尹馨瑜拖进来,可是被尹馨瑜这么一说,薛丝丝也立马不高兴了,指着宝儿道:“阮宝儿你这样人家岂能和馨瑜家比,不过是家小小二等的酒楼,不知道如何傍上了楚家老太太,别人怵你,我这可是不怵,你那点见不得人的手段在我这可起不了作用的。” 阮宝儿见火烧到自己头上,看看剑拔弩张的双方,倒先笑了下,避开那根指过来的芊芊玉指,道:“宝儿倒是不知道,薛小姐的使手段指的是哪一出?如何倒令您如此不待见我呢?”想想平日和这些心高气傲的小姐来往并不深,倒也从来相安无事的,今日怎么气那么大了? 薛丝丝见宝儿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有些不得劲,看了眼一旁的尹馨瑜,后者看她看过来,笑了笑挽着了薛丝丝胳膊亲密地道:“丝丝咱还是回去继续我们的游戏,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何必置气呢,回头还得在一个学堂里头读书呢你说是不是?” 薛丝丝从鼻子里头哼了声,想来无趣,迈步要走,这时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楚怀玉手里头正拿着根花茎,没心情看几个在那里吵架,东张西望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几步走过去,摘了根花茎,比了比,这才又跑回到谢胭脂身边,仰着头催声道:“谢姐姐,你刚刚斗赢了我的月见草,说是梅日红的,那我用我奶娘给我编的这个百岁索和你比,你有么?” 谢胭脂一愣,只注意几个大小姐们斗嘴,没想到这小姑娘还在纠结刚才斗百草的结果,一时间也找不出啥对来,薛丝丝不耐烦,可是人家是这里的小主人,倒不好催促,看着谢胭脂想着她认个输走人便是。 谢胭脂想了想也实在匆忙间想不出来,看薛丝丝嘴脸虽然不想认输倒也不想留人,便开口准备认输了,宝儿在一旁看了迈前一步,对楚怀玉道:“楚小姐,我这里头有个对的,你看可满意?” 楚怀玉一歪脑袋道:“哦,是什么呢?” 宝儿呵呵一笑道:“若是您对不出,一会就算是欠我一顿酒水钱,回头请我们几个去我家酒楼搓一顿如何?” 楚怀玉想了想,点头:“我让我家夫人带我去便是,若你输了呢?” 宝儿笑道:“自听小姐尊便!” “那我想吃你刚刚烤的东西,那玩意挺香的!”楚怀玉今日第一次出来和几个小姐们应酬,被紫儿自然带到自己朋友这边,不过她还小更喜欢吃食,宝儿这里头烟雾腾腾的在她鼻子里闻来倒是颇香的。 闻言尹馨瑜几个脸色暗沉,倒是张颦儿几个示威似的朝着她们笑了下,宝儿应了声,顺手便将脚边一株狗尾草摘下来,对楚怀玉道:“我这里有千秋袢,如何?” 74 74、第四章 斗百草 宝儿这么一说,连不喜欢多开口的裴紫儿也有点不可思议了:“宝儿,你要赢也别玩这一手,怀玉小你哄着她,可这里头还有我们呢,什么千秋袢啊,分明不就是个狗尾巴草么?” 薛丝丝冷笑道:“所以说是不入流的,也不知道怎么混在咱们学堂里头丢人现眼的!” 阮宝儿却不气不恼,只是对着楚怀玉微微一笑,道:“怀玉听我说一个故事如何?” 楚怀玉还是孩子最爱听故事,自然点头,阮宝儿也不急,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将手里头的狗尾巴草折起来在手中反折,又拔了另两个来穿插着编织,一边慢悠悠道:“从前有两户人家为邻,东边一家姓李,西边一家姓张。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相处得比亲戚还亲。李家有儿叫栓儿,已娶妻,张家有儿叫柱儿,柱儿还小,刚刚十一岁。 栓儿精,柱儿憨,栓儿家有头健壮的大耕牛,柱儿家有条忠实的黄毛狗。往年两家耕地,都用栓儿家的耕牛。后来两家老人相继过世,年小的柱儿也只好顶起门户过日子。栓儿是个爱占便宜的人,每次柱儿来牵牛耕地,栓儿都心疼得不得了,而小小的柱儿帮他种田收田担水劈柴,有了好吃的总是与他一块分享,他却从来不想。 这年春天,又该耕地了,柱儿去牵牛,栓儿说,柱儿,我家的耕牛老了,干不动活了,以后你家的田你就自己耕吧。年少的柱儿一个人怎耕得了地?眼看着地里的荒草越长越茂,种子却还躺在口袋里,柱儿愁得直哭。 这天,柱儿又一边挖着地一边流眼泪,那条从不离他左右的黄狗突然开口说话了。它说,柱儿啊,你别哭了,你就用我耕地吧,我会耕地啊。柱儿急忙擦擦泪眼,不大相信地盯着黄狗,谁家的狗能耕地?但黄狗使劲地点着头。从那以后,黄狗春天帮柱儿耕地,秋天帮柱儿拉车,柱儿不但误不了农时,收成还比栓儿多。栓儿看着眼红了,又耕地时,他装出一付很难的样子,苦着脸对柱儿说,柱儿,我家的老牛老得耕不了地啦,柱儿啊,把你的狗借我用用吧。 谁知黄狗到了栓儿的地里,却不肯拉犁耕地,栓儿气得用棍子狠狠地抽它,它还是不干,气极败坏的栓儿最后竟把黄狗给活活打死了! 狗死了,栓儿把它就地埋了,只露出一截尾巴在外面,然后跑去跟柱儿说,哎呀呀,柱儿呀,可不好了,你的狗到了我那儿不干活不说,还一头扎进地里不肯出来了!柱儿急忙跑去一看,果然,栓儿的地里有一截黄|色的狗尾巴随着风摇啊摆的。柱儿伤心地大哭,跑过去拉住那截狗尾巴就往外拽,那截狗尾却已变成了一棵草,他把狗尾巴变成的草拔出来,栽在了自家地里。 夏天到了,狗尾巴变成的草开出小小的浅绿色的小花儿,秋天到了,小花儿变成一串种子,跟谷子一样。第二年,在柱儿栽下狗尾巴地方,又长出成片成片绿绿的小草,就像种的庄稼,它们在风中摇啊摇。 这天晚上,柱儿梦见自己的狗又摇着尾巴回来了。狗说,今年你不要耕地了,地里长出的那些草都会结籽实的,它们足够你吃一年了。 这一年,柱儿既没耕地,也没种田,满地都是绿油油的青草,到了秋天,这些绿油油的青草果然结出了一串串籽实,金灿灿的……后来,栓儿看柱儿不用种地却年年有收成,就偷偷到柱儿地里把那些狗尾变的草拔出来,栽到自家地里。这些草就在栓儿家的地里长啊长,长得铺天盖地到处都是,栓儿乐坏了。 再后来,满地的草结出金黄|色的籽,跟谷子一样,栓儿更乐了,再再后来,栓儿就乐不出来了,因为他收回来的那些跟谷子一样的东西,有籽无实…… 因为这些像谷子一样的草是狗尾巴变的,样子很像狗尾巴,人们都叫它“狗尾草” 宝儿说到此,拎着狗尾巴草朝着楚怀玉笑笑道:“这种草儿每日每岁不停的长,不论在天涯海角哪个地方,只要有一点点的雨水,便会长得非常旺盛,无论百年,还是千秋亦然,它长得像满满的稻谷,却只是一株不实际的空草,若是懒惰的人得了,自然被它外表欺骗而不知道劳作,所以,它也叫千秋袢妹妹说这可是?” 楚怀玉似懂非懂的朦朦然看着宝儿,被忽悠着点了点头,半晌嗯了声,道:“宝儿姐姐说的是,那便是你赢了!” 阮宝儿一笑,道:“回头我做顿好吃的等着怀玉妹妹来!” 楚怀玉听着高兴,倒也不在意自己输了,脸上露出点点笑意来。 在一旁的尹馨瑜凑上来道:“宝儿妹妹说的这故事倒是新鲜,不过这千秋袢到底比百岁索起来,不如它性好,胜也胜得勉强,怕是有些不公允。” 阮宝儿看看她,道:“那依姐姐看,如何才是上筹呢?” 尹馨瑜顺手从自己怀里头取出一方大红熟罗刻丝帕来,从里头取出一枝老梅来,枯老的短枝上有一点鲜红的梅瓣,她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我这有株西湖处士说的暗香梅,宝儿可有能对的?” 阮宝儿看看略显得意的尹馨瑜,身旁陪着的裴紫儿和薛丝丝也是一副长脸的意思,颇像是三只高傲的孔雀,不知为啥,今日她倒有兴趣和这些小姐斗一斗的意思,反正只是一场游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随手又起了枝狗尾巴草,道:“绿鬓寻春湖畔会,万松岭上一枝开,我这有东坡居士的一枝鬓,如何呢?” 尹馨瑜脸色一变,也有点端不住架子,道:“宝儿这是在和我开玩笑不成?东坡居士吟得是梅花,如何却又成了这什么狗尾草?” 阮宝儿耸耸肩,道:“只是斗草,又非学问,没人规定不可引用吧,不知可是有这样的规矩?” 尹馨瑜一噎,不好发作,却道:“那也不能用同一样物事吧,更可况,这一株狗尾草而已,刚刚宝儿你不也是说这叫千秋袢么?如何却又叫什么一枝鬓呢?” 阮宝儿转了转手中的狗尾草,逗弄了下它头前的穗,笑道:“尹姐姐你看,这草儿低垂头面,如美人含羞,临水而长,如美人照镜,那一撮撮的碎毛,又何尝不像那美人额头的细碎鬓角,如何不能是一枝鬓呢?”说完她已有所指的看看尹馨瑜光洁的额头,那里有一排绞得齐齐的鬓毛刘海,迎风一动,倒真如那狗尾草的碎毛,簇簇而动。 尹馨瑜下意识的去理了理额头,脸色终究有些绷不住了,宝儿一笑,将手中编成麻花样子的草,折了折,伸手将楚怀玉的手拉过来,绕着她手指头转了一圈量了量大小,打成结给她套在手指头上,摸摸小姑娘的头顶,笑道:“妹妹,你看,我还有一个关于狗尾巴草的故事,你要听么?” 楚怀玉连连点头,宝儿道:“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过生日,很多男孩呢都送她花,各种各样的,但都很美。有一个穷人家的男孩就送了那个女孩一束狗尾巴花,当时那个女孩很生气,把他赶了出去,后来仔细想了,她想知道原因,男孩告诉她,狗尾巴草象征坚忍,不被人了解的爱,以及可以为她默默付出…… ”她低□凑近楚怀玉在她耳边轻声道:“漂亮的礼物谁都可以准备,真实的心意却是千金难换,这个指环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楚怀玉第一次看到如此简陋但是却稀罕的玩意,比起家里头花大价钱买给她的或者是头前认识的几位姐姐送的玩意精致不足,却无比奇特,带在手指头上稀奇万分,一把拉住宝儿道:“宝儿姐姐真厉害,你再给我编几个吧!” 尹馨瑜和另外几个面面相觑了下,有点尴尬,薛丝丝对楚怀玉道:“怀玉妹妹,这里头都是俗里吧唧的玩意咱还是别在这里待着了,走,咱们赏花去好么?” 楚怀玉摇头朝她们招手:“不,我要留在这里,你们去玩你们的吧,我和宝儿姐姐玩!” 薛丝丝脸色发白,有些不高兴,她何曾被人如此拒绝过,看了眼笑眯眯来拉楚怀玉的阮宝儿,又看她身后另外几个在那里窃笑,更是脸色发青,一把拿过尹馨瑜手里头的梅花,对着阮宝儿道:“这可是老君山的香梅,你那个破落玩意如何能够和这比,你输了就该罚才是!” 阮宝儿一耸肩,道:“薛小姐,那个刚才可没说什么赌约,如何赌?” 薛丝丝被一呛,噎了一噎,还是咬着牙道:“总之是你输了,就该罚!” 宝儿刚想说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人朗声道:“如何是输了呢?我倒认为该是阮姑娘赢才是!” 大家伙闻声看过去,却看到是楚原白当先一位立在那里,洁白透背莲花纹锦绣直袍,含玉忠靖冠,风神俊拔的站在池塘边,身边是威严冷峻的阮天昊,一身清水维罗直身,紫巾小冠,银束带,气象洪伟,再身后一步远还有一位十六七岁少年,形神略弱,脸色苍白,却有一双迥然有神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 几位小姐顿时有些不知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本想着今日偷个懒,却过不了自己良心,唉,新年第一天呀,不更对不起大家,所以借更文之际祝福看文的亲们新年快乐哟!撒个花吧算是赞赏一下咱的勤奋,咩哈哈哈! 75 75、第四章 意相帮 却说这一群小姐们斗百草的当口,楚原白等人突然在一旁发话,刚刚开口说话的薛丝丝被这一句给堵了一下,本要发火,然而一看乃是楚家大少爷,却又不好发作。 楚原白几个缓慢走过来,朝几位小姐鞠了一躬行了礼,略带微笑道:“在下唐突,扰了几位小姐雅兴,只是我们几个在一旁听得有趣,想来凑个热闹做个公道,不知可否?” 几个小姐不敢开口,楚原白倒是直对着尹馨瑜,略笑了下道:“尹小姐一贯八面玲珑,您说呢?” 尹馨瑜被点了名,只好点头道:“楚公子是主人,自然我等不好说什么呢!” 楚原白淡淡一笑道:“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不会打搅各位多久,说完便走!” 尹馨瑜低下头,沉默了。 倒是楚怀玉还没那么懂男女大防,走上前去脆生生喊了声:“大表哥!” 楚原白宠溺的摸摸她的总角丫鬟头,便收了手道:“怀玉觉得哪个姐姐好呢?” 楚怀玉歪了脑袋想了想,道:“虽然尹姐姐这花蛮好看的,阮姐姐的草粗糙了些,可是阮姐姐的故事好好听,比奶娘给我讲的都要好听的多,我还是喜欢阮姐姐的。” 楚原白一笑道:“原就该是这个理,这斗草的就是要以新奇精巧为趣,尹小姐的梅花虽然是难得一见的好梅花,却也不是稀奇之物,阮小姐的草儿虽然是寻常之物,却妙在灵心慧黠,名儿取得巧妙新奇,倒是韵事一件,实属难得,故而在下以为,此举当以阮小姐为胜,各位以为然否呢?” 楚原白看向自己身边几位,阮天昊不吭气,倒是另一位道:“这位便是维隅兄家贤妹么?刚听鸿逸兄说起,实在好奇,不过刚才那番斗草闲趣倒是颇有见地,令在下开眼了!” 阮天昊看了眼阮宝儿,似笑非笑道:“舍妹顽劣,林弟见笑了!” 对方倒是挺有兴趣的笑道:“哪里哪里,令妹见地广博,这狗尾草竟然有如斯雅名,令在下开眼了!”说着朝阮宝儿一拱手道:“孔圣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小姐今番高论令在下大开眼界,实在是小生之幸,请受在下一拜!” 阮宝儿纯粹刚刚只是胡乱忽悠,狗尾草的故事乃是她以前在网络无意间看到的,因为印象深刻便记住了,平日她没那么招摇,只是今日吃得开心一时忘形,这时候被楚原白几个出现倒生出了一点点汗颜之情,突然又被一个少年一本正经的拜,绷不住噗嗤一乐,身旁几个小姐们看来人一副酸样,倒也有几分逗趣的味道,不由也笑了起来。 这么一笑,倒把少年给笑红了脸。 阮天昊瞪了眼始作俑者,宝儿却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笑,还是楚原白出来圆场,道:“各位小姐还不认识这位吧,这位是北关外学院的高才,林琅,表字康达。” 林琅和几位小姐见礼,各位都是学过礼仪的,这时候也不好多笑话,纷纷见礼,楚原白刚才正和阮天昊和刚认识的林琅攀交情,绕到前头的竹林在看景,听闻这边热闹非凡便被吸引了过来,闻着香味便猜到是宝儿在这里头,逗趣对阮天昊说了句:“维隅兄你家妹子大概又有新鲜玩意了吧!”阮天昊一笑置之,把个林琅好奇的直想看看啥名堂。 三个人在后头看着几个小姐们吵吵闹闹的斗百草,林琅平日读书用功,很少玩乐,今番要不是前几日太学祭酒李纯引见他认识了楚原白,这才有机会来楚家做客,一时被女孩子这些新鲜玩意吸引住了,倒是真觉得阮宝儿那番取名的机灵和博识令人佩服。 楚原白则是觉得宝儿这丫头几年不见,更加伶俐,那不远处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侃侃而谈,灵动万分的眼神在阳光下分外有劲,初夏的阳光将一缕明媚照射在她周身,给她描绘出一片织锦的色彩笼罩在她四周,衬得她那张青春靓丽的脸蛋洁白中透着粉红,如同夏日里最鲜美的那一朵花。 所以,他看到薛丝丝再一次想要为难阮宝儿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出声了,尽管知道这有点不尊礼节,然而此刻,有一种特有的很多年没有过的少年冲动让他忘乎所以,仅仅只是听从了一次心中的呼唤。 他第一次主动而张扬的维护阮宝儿的利益,看到她看过来时微微的一笑,心里头如同吹过了一道暖风,滋润而温柔。 阮宝儿看到林琅朝着自己又一次鞠躬,点头还了个半屈膝礼,侧过头眼风扫过楚原白,看到后者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着看着她,眼里头带着一种明了的洞悉感,不由有点脸红,自己那点道道谁都可以忽悠,唯独在这个少年面前,实在有点赧然。 就在这时,阮天昊突然道:“薛小姐可还有不满么?如果没有了,鸿逸兄,我等也该离开,总不好打搅各位小姐的雅兴!” 楚原白闻言看了看阮天昊,想想倒也是,这回是他唐突,如此突然闯进一群小姐们的聚集地,尽管只是玩闹,说出来总是不妥的,只是这阮天昊平素并不是那般维护礼教的人,今日居然主动,也是为了他这宝贝妹子吧。 思及此,他笑了下,点点头,正要开口告辞,那边薛丝丝几个脸色不忿,却又不便说什么,总不好和一群男子争执,想着等这些人走了再说,便也兀自沉默着,瞅着阮宝儿等几个忿忿然,气氛正纠结着,一个婆子带着几个丫头匆忙走了过来,正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黄婆,她朝几位少爷行了礼,又给几个小姐一一见礼,这才道:“少爷小姐,老太太正找几位呢,说是让几位去见见亲。” 楚原白哦了声,先行了一步,自有婆子给引路先去换身衣衫,安置友人,这边几位小姐黄婆让伶俐的丫头分批,带自家几个楚怀玉和裴紫儿去见老太太,另外的客人则安排晚饭,在各自园中用餐,宝儿本来正准备回自己客房,却被黄婆唤住了说是楚老太太让一块去见客。 宝儿虽然纳闷,倒也从善如流,黄婆挺客气,让丫头陪着先去房里头梳洗更衣。 宝儿这边换了身老太太给准备的新衣,丫鬟给重新松了发梳了个时兴的双蟠龙蕊髻,彩缯绾之,插了艾虎簪,面贴鱼媚子花钿,细细描了眉,一身嫩红水维罗对襟衫,外罩了沉香色小袖旋袄,披着豆沙绿披帛,□烟色牡丹花绸裤压着||乳|白色滚软泥金边六福笼裙,腰间佩着老太太赏的玉绶环压裙,装扮停当这才被丫鬟引着往主屋走。 她由丫头带路一路绕过西侧客卧厢房,穿过月洞门,一路假山亭廊夹杂着锦绣园林,奇珍异兽,瑶草琪花的,还碰上仍然在散心的尹馨瑜几个,远远的她朝几位小姐客气的点了下头,薛丝丝高昂着头不理睬,尹馨瑜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手中那一方绢帕被搅得皱皱的兀自不自觉。 楚老太太下榻住所在整座山庄居室正南面三进房子的第二进正中间,一明二暗的居室,宝儿被引进去见时,老太太此刻在明屋里头被一家老小围着,这些日子越发的鹤发童颜,日子过得舒心,人也发福,满月盘子脸上唇红肉白,眉目慈善,半靠在一张巨榻上,披着件家常玄青缎云肩对襟阔袖旋袄,背后靠着金色蟒纹团枕和大红织金图寿纹引枕,小丫头在脚下给她垂着腿,媳妇们围着坐在下手一排说话。 几个最小一辈的围坐在老人家近前,男子里头有楚原白等少数年轻的小辈在一边恭恭敬敬陪着,几乎埋没在人堆里,宝儿进来,黄婆亮了嗓子喊了声:“老祖宗,宝儿姑娘来给您见礼了!” 阮宝儿迈步上前,屈膝行礼道:“见过老祖宗,老祖宗安好!” 楚老太太一抬头,招呼着道:“哟,小宝儿丫头,可好久不见了!快,快过来让我瞅瞅,可胖了还是瘦了?” 宝儿应着走近了榻前,丫鬟给递上来一个小杌子,让她坐在跟前,老太太拧了拧宝儿的脸蛋,笑嗔道:“丫头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不让人唤你就不肯来,要不是你楚姨说你又给整了好玩意孝敬她,我都不知道你个死丫头已经来了呢,竟然也不来给我老人家见个礼,该打!” 说完作势轻轻打了一下宝儿的胳膊,宝儿哎哟一声顺势倒进老太太怀里,撒娇道:“老祖宗你冤枉宝儿了,哪里是不想呀,宝儿是日想夜想天天想,您看您看想得都瘦了,真的,不行您问楚姨是吧!” 楚静就坐在老太太身边,闻言伸手在宝儿腰肌痒痒肉上扭了下,笑骂道:“是瘦了,脸上的肉可都瘦到你这腰上来了!” 宝儿嗷一声往老太太怀里钻,只唤老祖宗救命,作势哭道:“不兴这样的,怎的都欺负宝儿呢,宝儿天地良心可没干啥缺德的事是不,也就梦里头想着莫让先生知道我偷着溜号去吃了必兴居的烤鹅,朱家园子的蜜糖糕铺嘛!” 一屋子人均笑起来,老太太笑道喘不上气道:“瞧着没正形的猴子,就是个吃货,好在能吃也能做,既记得老祖宗我,可给记得带什么好吃的了?” 宝儿嘿嘿一笑,揽着楚老太太道:“老祖宗您做寿,怕是瞧不上我那点不上台面的玩意,一会悄悄地给您尝尝,若是不好也不至于坍台是吧!” 楚老太太拧住她的鼻头扭了扭哼了声道:“你就是个小精刮瓢子!” 一旁楚怀玉在她母亲怀里头瞧着新鲜,嚷道:“夫人,宝儿姐姐是很厉害的呀,今儿个她斗百草斗赢了我和尹姐姐呢,我看到她在院子里弄得吃食闻着好香,她答应下回咱一起去她家酒楼里头就做给我吃,夫人咱们下回去她家楼里头吃饭吧!” 闻言王氏倒还未说话,楚老太太已经笑着指着宝儿道:“你这个小囡,连我家的怀玉都被你引出馋虫了,可想你这本事又进了一步了!” 这时,一直陪在在一旁的一位中年美妇看着热闹插口道:“老祖宗您福气正好,这位不知道是您哪一房的孙女如此乖觉,倒是好相貌!” 老夫人呵呵一笑道:“我倒真希望这是我家哪一房的孙女呢,楚氏,你这好不容易脱了难,也来认识认识吧,这个不是我孙女,乃是临安阮家的一位市井人家的小姐,打小我便看着长大,倒是有些个孙女情分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来迟了来迟了,见谅! 76 76、第六章 母女相见 美妇人应了声,挪过身子站起来,凑近了床榻和宝儿面对面,笑意盎然的道:“这位姑娘好福气的样貌,看着便是讨人欢喜的,怪不得老太太喜欢呢!” 宝儿出于礼貌这便站了起来要行礼,曲了曲腿敛衽作势,然后略略抬了抬眼去细细打量,刚刚人多也没仔细看,这一凑近了细看,一下子呆住了。 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时候,当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苏醒时,有一张脸,曾日夜出现在眼里,这张脸没有啥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些沧桑感,依然如此美丽,依然如此温婉大方。 对了,她记起来,楚静曾问刘嬷嬷谁惹得老太太哭,说是位连了宗的亲戚被赦免回家,正是说得这位吧,这个身体的亲娘,楚氏。 说起来,楚氏也是楚家一脉,是很多年前连了宗的一家,阮宝儿懂事后曾经也想试着打听一下,然而苦于没有理由和机会,又如何向人家解释,她怎么会知道襁褓时的事情,而当初的武家受到朝廷贬斥,情形不太好,老百姓人家不懂,官府自然是讳莫如深,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小姑娘,实在找不到机会问官场的事情,唯一可以探听的几个无论是阮天昊还是楚原白,都不好解释她如何知道武家的事情,而花子凌么,平日闹腾倒是挺行,宝儿也开不了口问这种正经事。 到底这个身体和楚氏分离太久,亲情不深,她更是不想破坏在阮家的亲情气氛,后来有一次无意中听到阮姥姥在和英娘商量,却原来老人家一直在注意着武家的消息,说是总不好让宝儿无亲无故一直这么下去,然而自己一家到底只是商户,和官府隔着极大的鸿沟,探听不到啥有用的消息,托了去扬州的商船打听来的消息依然是武家没落没有什么亲人在附近,到底只能留着宝儿,只是可怜宝儿那么小怕是再难和亲人团聚,商量着要越发对宝儿好呢。 宝儿心里头听着窝心,至此也再不去想那离了太久的亲生父母,生的亲情到底不如养的大,她舍不得阮家,舍不得姥姥,英娘,如果有一天亲生的父母真回来,她也未必舍得离开阮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没有消息,阮家不难找,若是父母回来真要找她也不是难事,故而若是没消息,说不定便是真没回来寻亲的可能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宝儿越发离不开阮家,也越发忘却那个模糊的亲人了。 倒是放心下来彻底把自己当阮家人了,然而老天爷还真是她宝儿一生中最会开玩笑的,就在她快完全忘却时,这个身体的母亲却突然出现了,宝儿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应。 宝儿发了愣,一脸笑意凝住了,对方下意识的也是一呆,有点纳闷宝儿怎么突然看到自己便不笑了,拿眼去细瞧对方,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也慢慢收敛,仿佛从宝儿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上看到什么熟悉的影子,越发细细打量起来,越看越觉得眼熟,眼里的疑惑也是越发的浓郁起来。 两个人奇怪的气氛感染了旁人,周围人看俩个人这么别扭的打量对方都觉得有些古怪,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的停了话头张望过来,试图弄清这俩个人为何突然就不做声了。 楚静就在母亲头前,拉了拉宝儿的胳膊,道:“宝儿,你这是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和武夫人打招呼?” 她又去问楚氏:“玉兰姐,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楚氏闺名玉兰,未出嫁前和楚静乃是闺中好友,走得挺近的,只是后来各自嫁人了便走得少了,不过偶尔还是有书信来往的,后来一家被卷进政治风波生死不明,一个么家庭也是不幸锁在高阁里头不愿应酬,这就失去了联系,今日得以重逢,本来是极其欢欣的,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够团聚,这时候楚氏的异样在她看得最清楚,一开始还以为楚氏是不是身体不适呢,想着给打个圆场。 这时候,楚氏突然顾不得礼仪,猛然拉住了宝儿的手,惊异万分的问道:“姑娘姓阮?你家可还有什么人?!” 楚氏这问得突然而情绪激动,拉着宝儿的手用了很大的力道令宝儿有些瑟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在一旁的人都看出来不妥,楚静站得近先伸手扶住两人,轻拍楚玉兰的手安抚道:“玉兰姐你轻一些,有话慢慢说,可别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老太太也出声了,问道:“兰儿丫头,你这是作甚了?快别吓着人家小丫头,过来好好说话!” 今日楚氏来是一来刚刚接到新皇的特赦从贬所随夫君回家重新上任新职给老太太请安的,也是为了重新和楚家连上关系,老太太不管前头那些神神叨叨复杂的事情,只是看着楚氏以前也是在跟前承欢膝下,多少年不见,已然是个妇人,还受了不少苦头,看着心疼,便见了面哭哭啼啼了许久,好不容易被劝了停了泪,后来和姐妹几个见面又是一场好哭,想着大概是情绪波动太大,一时又失了控,便想着那么多人面前不好收拾,就出声要劝一场。 楚氏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只是拉住了宝儿的手不放,楚静怕她再伤了宝儿,看宝儿不出声又惊恐又不安的样子以为是被吓到了,便道:“是是是,玉兰姐,宝儿是姓阮,她家还有个姥姥,父母双全,上头还有五个兄弟呢,您别急,坐下来慢慢说话吧!” 说着要拉楚氏坐下,没曾想楚氏闻言更是激动,一把拉过宝儿的手,拿起来细细瞧,宝儿手心有一个胎记,在右手心偏左,有一颗黑色的痣,楚氏自然是知道的,一看到那颗痣,立刻再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抱住了宝儿便是一声嚎:“我的儿呀,我可怜的儿,娘终于把你给找到了,可见上天开眼那!” 她这么一哭,可把屋子里头所有的人都给哭懵了,只有宝儿心里是万分明了的,然而此刻,却又觉得心下有些酸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还是一旁楚原白反应快,悄悄走近老祖宗身边,撞了下伺候老祖宗的大丫头怜依,给了一个眼色,怜依机灵,凑近了老祖宗在她耳边提醒了句话,老祖宗这才恍然道:“哎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玉兰丫头你这是哭得什么事,怪渗人的慌,快快快,给拉开来,坐下来好好说话!” 这时候大家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劝得劝,拉得拉,好歹把俩位拉开来,各自给安置在一边,虽然被拉开了,楚氏依然拉着宝儿的手不肯放,伺候的人给搬了凳子,娘俩个紧挨着坐着,楚氏坐下来拿着手帕只摸眼泪,也顾不得脸上的妆化开了。 楚老太太这才有空问:“玉兰丫头,你这是整得哪一出戏呀,没得拉着人家孩子这么哭,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这丢了孩子了呢,可不像你这年岁人该做的事啊!” 楚氏噎了噎,收了泪,半晌才回道:“老夫人,您不知道,这宝儿,可真是我那苦命的宝哥儿呀,是我实实在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诧,面面相觑,还小的听不懂好奇的张望,关系远的则一脸的八卦。 老夫人也是吃惊非常,不过她到底是家里头的老祖宗,办事有她的老辣,闻言虽然有些明白,也不细问,反而着丫头和妈子吩咐让前厅去给几位亲戚朋友开饭,打发了几个远亲和老友去外屋吃饭,只留了亲近的几个媳妇和女儿,连楚原白等几个孙子孙女也同赶了出去。 楚原白虽然想要弄明白事情来龙去脉,无奈老祖宗发了话不好再留下,只得撤了出去,想了下,还是决定先去找阮天昊,无论他知不知道事情缘由,只是觉得应该让他有所准备,很显然,这件事对阮家是个大意外。 一路经过花园进了客房,径直走进去,阮天昊正在那里和林琅下棋,与林琅认识说起来也是因为一个无意间的决定,阮天昊和楚原白都知道花子凌与林家的亲事对于花子凌来说是有些勉强,以他的心性,这件事如同是对他的压迫,他们都了解花子凌的性格,面对这种事情,花子凌的反应近来那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不愿意花子凌就这么颓废下去,无论作为兄弟还是朋友,总想着要想法子帮助一番,不论能不能改变花子凌的亲事。 所以阮天昊来找楚原白商量,提出要想法子认识林琅,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情的由头是林琅,试着和他有了交情,也许能够改善或者改变花子凌的命运。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花子凌做的,阮天昊太了解花子凌,这事情他不会喜欢他们插手,自然,他们也不觉得在此时,有必要让花子凌知道他们的意图。 当然,这些现在都不是要紧的,如今大事是阮宝儿,此刻,楚原白才多少回过味来,感情宝儿有可能并非是阮家的孩子,那么从某种方面来说,阮天昊和宝儿的关系便有所不同了。 走了这一回,心里头想起这些,不知为什么,楚原白心中,有一种与以往不同的复杂心里,似喜似悲,忐忑难安。 这样一种情绪,来的如此迅猛,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突然间,楚原白下意识的觉得,他和宝儿,阮天昊和宝儿,甚至连带花子凌和宝儿她们这些年那么亲密无间的关系在今日突然就要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2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突然就要有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到底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此刻,他却有点无法掌控。 心里头那么翻滚着,连走进了房间都没意识到,阮天昊下了一步棋,抬头看楚原白进来,却低着头沉吟着什么,有些恍惚,不由问道:“鸿逸?你这是怎么了?” 楚原白一惊,抬眼看去,盯着阮天昊一时竟然无语了。 77 77、第七章 距离 阮天昊看楚原白默然走进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颇感意外,看他老是盯着自己看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再次问道:“鸿逸可是有什么事不好说?” 连一直在用心思下棋的林琅也觉得怪了,抬头去看楚原白,楚原白这时候才微微叹了口气,道:“维隅,有件事,是和宝儿有关,能和你单独说一下么?” 林琅倒也聪明,闻言收拾了下自己面前的棋子,站起身找了个理由退了出去,楚原白朝他致了歉意,送他出了门,这才又回转身来,面对阮天昊坐下来。 随手捞起林琅剩下的棋局,拿了一颗白子,在棋面上落下:“维隅,为兄问你,宝儿身世可有什么说道么?” 阮天昊眉毛挑了挑,不动声色看着棋局,道:“鸿逸想说什么?” 楚原白看了下棋局,阮天昊是下棋高手,平素他和阮天昊下,也是胜负各半的,而林琅虽然棋艺不差,但是到底在全盘考虑上有失全面性,他持的白子已经被对方的黑子吞没大半,怪不得林琅刚才眉头紧皱着苦苦思考。 他这个兄弟,算起来,楚原白那么多年交情有个深刻的了解,在他认识的同龄人里头甚少有他那么深沉心思的,动心忍性之道,随着年岁的增长而越发的得到精髓,连他自问看人很深的,也不见得真看得清楚他想什么。 楚原白道:“刚才宝儿去见我祖母,在祖母那儿遇上一位刚从贬谪之地被赦归的我家亲戚,不知道为何却拉住了宝儿不肯放,偏说宝儿是她家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故而来找你说一声。” 啪,楚原白话音刚落,阮天昊握着黑子的手便一下子砸在桌面上,楚原白一看,倒是一步臭棋,一下子把刚刚围剿白子的形式给漏出一个大洞来,使得他可以寻机突破重围。 阮天昊却没去看自己下的棋:“那位夫人怎么说?” 楚原白摇了摇头道:“老祖宗把我等都给赶了出来,只留了我姑姑,母亲,二婶,和宝儿在屋里头说话,大家伙都被安排在外头吃饭去了,我想这事恐怕不简单,所以来和兄弟你先打个招呼。” 阮天昊盯着棋面不做声了,沉吟了很久,楚原白问道:“维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的?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能和我说实话么?” 阮天昊用手去抓棋盒里头的棋子,又犹豫了一下,突然苦笑了下道:“鸿逸,这事情,我本以为不会再被提起,只是没想到,终究她家人还是会找回来了。” 楚原白心里一咯噔,看向阮天昊:“维隅看来确实是知道的,宝儿她真不是你家亲生的么?” 阮天昊微微叹了声,点了下头,把当初跟着阮姥姥在武家受托的事说了一遍,过后才道:“其实这些年我家都快忘记了宝儿这件事,阿嬢也曾经托人问过那家没什么消息,总以为再没接回去的可能,却不曾想……” 随即他一扔棋子,站起身道:“这事看来我得回去和家里头人说一声,我怕阿嬢和姆妈担心,老祖宗的寿我怕是贺不成了,你帮我和她老人家致歉一声吧!” 楚原白一把拉住阮天昊,道:“这事情终究还没定论,贺寿也就是明日,什么时候维隅你也变得和山磬一般毛糙了?坐下来吃完饭,弄清楚了再回去禀报也不迟吧!” 阮天昊被拉住了定了定神,想了下,这才坐下来道:“也是,若是真是的,倒也是好事不是?我倒不该这么担忧!” 楚原白笑了笑,道:“你与宝儿那么些年兄妹,担忧急切倒也是在理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维隅你如此惶急,看来你倒是把宝儿看得颇重!瞧你,这棋局就这么下臭了!” 阮天昊一看,自嘲一笑:“鸿逸倒是真能趁虚而入,我输了!” 楚原白笑笑,状似无意道:“其实我这倒算不得趁虚而入,维隅你自己心乱了倒是真的,你这是在担忧呢,还是高兴?亦或者还有其他?” 阮天昊看看楚原白,“鸿逸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楚原白将黑子一颗颗收起,随口道:“没什么,宝儿如今倒成了我这一家的妹妹了,你我和她的缘分,颇有些奇妙,也不知道小丫头会怎么想,她平白又多了不少姐妹兄弟呢,你说是不是?” 阮天昊没做声,楚原白似笑非笑道:“还是维隅兄并不曾如此想呢?” 这时候,外头有丫头来传饭,说是在客厅大堂已经摆下客饭,让几位请来的公子一块去用饭,阮天昊和出楚原白收拾了下棋盘,出了客房。 楚家这些日子客人络绎不绝,外头各处客房堂屋都是连着摆流水席,从天亮到天暗,随时都有餐饭,另外还安排了教坊里头传了歌舞伎,乐伎等唱曲说话舞蹈节目不断,倒是一刻不安宁。 主屋这一日却没有什么大戏,老太太发了话让下一辈们自行安排,定省也省了,消息快的人知道老太太这认了门亲,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安排。 大寿的安排仍然有条不紊的进行,反正老寿星只需要当日出席便可,倒也并非需要时时出面,阮天昊本想着晚告辞回一趟家,然而当晚他又被楚静叫去问了些问题,另外说是宝儿这只有他兄长一个家人在,让陪着别走开,另外派了人去通知了在庄园里的阮平,递了话,让他去叫阮家老小来一趟山庄,随行的还有妈子和管事,直接用楚家家轿给去接来,阮天昊也没法子脱身,便只得留了下来。 可是这一晚,他连宝儿面都没见到,宝儿一直被楚家人留着不放,说是她亲娘舍不得多少年没见,要陪着说话,直到第二日上午阮家英娘和姥姥在阮平陪伴下进了山庄,这才被引着去见楚家老祖宗。 阮天昊隔日未见宝儿,这才进了这主屋的大堂,就看到一张黑色乌檀木大榻上歪着鹤发富态的老祖宗,手底下俩个媳妇一左一右的陪坐在下手,楚静也陪坐在一旁,而宝儿,被一位美妇人拉着手亲热的揽在怀里头只坐在了楚静一旁,再来又有许多妇人和小姐,大家伙说说笑笑的,一团花团锦簇的样子。 阮家人被远远带在离老祖宗几尺远处,跪下来磕头请了安,早有人递上来个椅子让阮姥姥和英娘坐了,阮天昊是小辈,自然只能立着在她们身后,而俩位女人也只敢恭敬而惶恐的半坐着,等候着回话。 阮天昊第一次那么远远的看宝儿,阮宝儿此刻被拉住在别人怀里头,看到他们进来本想站起来,却无奈被拉着没法子站,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发话了,招呼阮家姥姥道:“哎哟老亲家呀,这可真是算得上咱们有缘分喏,瞧咱疼了你家宝儿那么些年,却原来还真是疼的是自家的人呢!瞧你们把宝哥儿养的,真该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阮姥姥赶紧半起身鞠躬道:“老寿星您可折杀老身了,这是咱该做的事,当年小姐可是帮了我老婆子大忙,此恩此德我们阮家是不敢忘的!” 楚老太太连连点头,道:“也得亏得兰丫头你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还不快来谢谢人家!” 楚玉兰闻言拉着宝儿站起来,走近了阮姥姥和英娘,伶俐的丫头来给俩人面前放了个铺垫,俩个人直挺挺跪下去,楚玉兰道:“承蒙老人家待我家宝哥儿如此深厚,我这也不知道如何感激,只好携着宝哥儿给您老磕个头,谢您老这么些年对我家宝哥儿的恩情,回头定重重的谢您老人家!” 姥姥唬了一跳,赶紧去扶,但是楚玉兰依然挺着身子磕了下去,又拉着宝儿催到:“宝哥儿,快磕头啊,我们一家能够再次团聚可不得多谢谢人家!” 阮宝儿皱皱眉,望了下楚玉兰,后者用一种殷切看着她,手里头的力道却抓得她有些疼,转过头去看姥姥和英娘,姥姥一脸褶皱的风霜里头含着一种悲伤,而英娘也是一脸的不舍。 她心里头突然就无比的酸涩起来,磕头,磕了这个头便意味着她和这个成长了十几年的家算是断了关系,充其量就只是一份恩情在了,而那个亲情,却被彻底抹杀。 楚玉兰的认亲来的如此迅猛而激烈,阮宝儿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情绪,一大家子便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她俩个围坐一堆仿佛理所当然的已经是一家人了,她又不好再那么多人面前表示不满,楚玉兰是那么的激动,对她又是抱又是哭的,全然不顾之前的形象,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母女团聚,甚至晚上都要和宝儿同床而眠不肯放手,这份真情这又让她说不出冷话来。 索性不说话,大家也以为这乍然出现的事情让一个女孩子惶恐是当然的,所以阮宝儿的沉默被忽略了,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乱,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自由,一个傀儡一般被人拉住了不好表达任何情绪。 再抬头去,宝儿恰好和阮天昊的眼神碰在一起,在这时候,她突然发现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眼里头流露出一种不满来,还有一种纠结。 那眼神有些熟悉,如同她在襁褓里头看到那个黑黑的黑炭头那一脸不甘心和不愿意的情绪悄悄的充斥在他那双乌黑铮亮的眼睛里头,很多年过去了,孩子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而他和她的距离,却又一次出现了。 他曾经那么排斥她的存在,可是又曾经一点点的融化。 难道这一切,都要离开她了么? 宝儿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头前只是一点点的抵触变得巨大,还有点悲伤,她不想和阮家分开,不舍得姥姥,不舍得娘,不舍得三毛哥,还有其他几个哥哥们。 “宝儿,怎么了?快磕头谢谢姥姥啊!”玉兰在一帮扯着她的手臂,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曾经是她在随着丈夫贬谪途中最牵挂的,这么些年来日子过得清苦,可是都咬着牙挺过来了,最大的希冀便是这个女儿,她想活着回去找女儿,当接到起复的圣旨的时刻她最大的欢愉不是苦尽甘来,而是迫切的想能够重新寻找到女儿。 如今老天爷是眷顾她的,她进了京第一件事便是先要来拜见一下楚家老祖宗认认亲,没曾想这么快就见到失散的宝哥儿了,梦里头那么小的小肉团已经长得如此的可人,可让她舍不得松手。 她一直拉着宝儿就是担心会再一次失去女儿,可是这个女儿却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没说过什么话,她担心,毕竟那么久女儿都不知道她存在的,她只是盼着早点接回去,好好和女儿聚一聚,慢慢的,日子还长,女儿会和她亲的。 楚玉兰催促宝儿,阮宝儿突然头一热,霍的站起来,甩开她的手,也顾不得那么多人看,呼啦一下子扭转身便往外跑,倒把屋子里人弄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闹别扭一下下,哎哟这几天真冷,手指头冻僵了,敲键盘不利落呀,撒花给个鼓励呗,不容易啊不容易。 78 78、第八章 嫉妒的心 宝儿此刻可管不了丢下的是怎样的场面,胸中有股子闷闷的压力,仿佛一个石头填实了压死了,一口气冲出门,一路就没头苍蝇似地往前跑,只到气喘不过来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望望四周,也不知道是跑进了哪个院子,四周花木扶疏,庭院深深,有雀儿在枝头闹腾着,阳光,透过一点点枝叶的缝隙穿过来形成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不远处有一座假山,山前有水潭,风那么一吹,皱波顿生。 宝儿慢悠悠往水潭边走,脚步声一动,才注意到假山前立了个人影,细眼一看,却是尹馨瑜。 阮宝儿走过来的动静惊动了站在那里的尹馨瑜,她一惊回眸,看是宝儿,脸色微变,终还是打了声招呼道:“咦,宝儿妹妹怎么来了?” 假山背着阳,站在阴影里的尹馨瑜被遮去了大半的脸庞,也遮住了她那双看起来总是比较复杂的眼神,今日她穿着一身白素纱皱绸小花短襦,外罩银红挑金线比甲,□湖蓝色罗裙,一根红色的络子缀着一个玉绶环,从来都是一户深宅小姐的派头。 宝儿此时懒应酬,淡淡点了点头,道:“姐姐这不也在这里么?” 尹馨瑜站在阴影里头打量宝儿,她梳着漂亮的双环龙芯髻,扎了根湖绸彩带,一身粉色窄袖对襟熟罗短襦,领边和袖口缀着描金线缝边,□粉黄|色六福裙裾,腰扎彩缯,坠着玉禁步,以前她虽然也是一身时鲜的衣衫,然而今日一看更是有着大家小姐的风范。 今日与往时不同,到底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没来由的,尹馨瑜心里头就涌起了一股子酸楚和不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她要强,好胜,在母亲教导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一直就是那么过来的。 严格的要求自己读书,绣花,应酬,人前人后都是那么的完美,母亲说,女孩子要得到一辈子幸福,就需要这么努力的去做,小的时候曾经那么羡慕宝儿过,因为她觉得,宝儿这样,在家里头有那么多哥哥疼着,有母亲父亲真心实意的爱着,有姥姥宠着,那么一大家子都围着她转悠,那么一个小人儿,为何就能够那么受大家宠? 所以,她嫉妒了,有那么一次,嫉妒得做出了出格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小,回来以后总是做噩梦,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然而那一刻的恶念,是那么的清晰,只是她还是安慰了自己,确实不是一开始便故意做的,那一刻一放手,只是因为自保。 自己读了书,学了很多东西,又觉得宝儿这样活着不值一哂,不求上进成日只是摆弄那些个吃食,在灶头前进进出出的,那能有什么出息? 就渐渐的放下了一点点的针对心,尽管有时候仍然对宝儿有点不喜欢,然而平时总算还能够维持平和,就像母亲说的,好歹人家和楚家关系不错,为了自己,也没必要和阮家闹矛盾,人世间彼此都是互惠的,故而,她总是尽量刻意的去和阮家打好关系,但是更多的,是和好不容易进的学堂里头认识的各位小姐打好关系。 尹馨瑜觉得,自己的商户身份终究太低,这个时代讲究的虽然不是出生,但是日后要想出人头地,母亲说过,终究还是要在官府人家里头寻找出路。 她可不想一辈子被人看着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更可况,在尹家,她的身份到底是尴尬的,如果她不给自己攀一个可以给尹家带来荣耀的夫家,她的日子,终究没法永远保障下去。 所以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做着,辛辛苦苦的和所有的人打好关系,然而,她突然听说,那个宝儿,同她一样商户人家的女儿,在一天之间,突然便改变了身份,成了她梦寐以求的官宦人家的小姐。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又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何,她那么些年的辛苦,却比不上一个什么都不做,成日只是吃吃喝喝逃课玩闹的人来的幸运呢?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心里头突然觉得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样难受,浑身都在颤抖,同行的几个小姐以为她生病了,她便借着这个借口独自回了房,却又觉得房里头闷的要发慌,便出来随意走了走。 这里头可真大,比她家那个暴发户似的院子大多了,而且也有意境的多,这样的人家是她梦寐以求的,但是又是忐忑着深怕攀不到的高峰,然而阮宝儿却可以在一夜间成了这一家的旁支。 这样的荣耀,为何,却是属于一个只会吃什么都不懂的人呢,为何不是她,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不公! 她在这里想着念着忿忿然着,却不曾想那个被她念叨的阮宝儿突然出现在这里,一脸的不高兴,似乎比她还要不爽。 她又有什么不高兴的?以前倒是没见她不高兴过,说话的口吻全然没有了平日对她起码表面的温和,怎么做了小姐了,脾气也出来了不成? 一下子,尹馨瑜心里头怒意上来,凭什么,她得到了那么多就可以如此跋扈,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依然一事无成? 猛的走近阮宝儿,奋力压下心头的怒火,道:“我倒要恭喜宝儿妹妹,听说你并非是阮家亲生的?宝儿倒是幸运,平白又多了个家人,还是一户大户人家,日后,我这可是要称呼你一声小姐了!” 宝儿心里头正不爽呢,没心情应对尹馨瑜这酸味十足的话,冷淡的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全都是胡说的,没这回事!” 说完便往湖边一出露在草丛外的大石头墩上坐下来,全然不顾这般形象的不妥,随手抓了几块石头往水里头扔去。 尹馨瑜可不愿意放过她,也往前走到她跟前,道:“妹妹怎么做了小姐脾气也大了?还说不肯承认呢!这大家伙可都在传了,你可是成了楚家的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姐了,宝儿难道不知道这事?一会你出去可得悠着点,让那些姐妹们逮着了可缠住了走不脱的。” 宝儿烦闷的将石头往水里头乱扔,道:“有什么好传的,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谁要谁拿去好了!” 尹馨瑜嗤嗤一笑道:“妹妹,这可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这么大好的事人盼着都盼不来,你这怎么还往外推呢?多少人求着还求不到不是?” 阮宝儿看着捂着嘴要笑不笑的尹馨瑜,道:“尹姐姐,若是你娘告诉你你不是她生的,有个大户人家的亲人来接你,你是不是就扔了你娘跟着人家走了?你不会舍不得你娘么?” 尹馨瑜一愣,嗫喏着道:“自然,自然也是舍不得的,不过是亲娘总不会害你,跟了走有什么不好的?日后有机会送些吃的喝的多照顾着养你的人家便是了。” 阮宝儿皱皱眉,摇了下头,觉得和尹馨瑜说不到一块去,便兀自沉默了,继续捡了石头往水里头扔,咚咚作响,在这个幽僻的院子里头格外的响。 尹馨瑜一时找不到话头,也沉默了会,终究又还是不甘心的道:“宝儿你这会子怎么有空在这里待着?楚家不会找你么?你今日不是认了亲了?该是热闹的很呢不是?” 宝儿厌烦的道:“没什么好热闹的,姐姐若是要看热闹人都在前院呢,我想在这里头静一会,你出去的话别告诉人家我在这里。” 尹馨瑜被宝儿这么一呛声,心里头恼怒,又发作不得,看看扔石头扔起劲的宝儿,一扭头便走,出了院子又走了几步远,意外撞到循着过来的楚原白,尹馨瑜见是他,心里头一颤,微微笑了下,屈膝敛衽行礼:“楚少爷!” 楚原白正为宝儿突然跑了个没影着急呢,也顾不得和她客套只是问道:“尹姑娘可看到过宝儿?” 尹馨瑜眨了眨眼,看着楚原白因为急切而与平日的沉稳优雅大不相同的神情,低了头轻声道:“小女子刚刚在林子里一个人转悠,未曾见宝儿,怎么,宝儿妹妹出什么事了么?” 楚原白叹口气道:“这丫头,唉,也是,那么大的事一时接受不了吧,抱歉打搅尹姑娘了,在下还要去找她,告辞!” 说着便要离开,尹馨瑜一急叫了声:“楚少爷!” 楚原白闻声停了脚步问:“怎么,姑娘还有事么?” 尹馨瑜搅着手指,低眉垂目道:“楚少爷如此关怀宝儿,可真是宝儿之福,我听说宝儿认亲的事了,这是真的么?” 楚原白淡淡一笑道:“宝儿成了我家一位远亲,倒也是令在下意外,不过这丫头一贯散漫惯了,怕是未必喜欢认了楚家这门亲事呢,呵呵,对不起,令小姐见笑了,得赶紧找到她,老祖宗可担心着呢!” 说完点了点头,便亟亟离去,尹馨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突然往回又走进来时的院子,宝儿此刻还坐在湖边,正在发呆。 这时候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似乎是自己的名字,不由叹口气,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件不太理智的事情,终究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不该那么任性,总归这事还是要解决的。 刚转过身,猛然看到尹馨瑜突然近在咫尺的脸,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退,没曾想脚下地面湿滑,人便往一边栽去,这下子倒也把尹馨瑜给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倒是把宝儿拽住了,然而宝儿去势未泯,人依然往后倒去,宝儿只好本能的死死抓住了尹馨瑜的手,指甲将尹馨瑜手面上划出一道红痕来。 这时候外头的喊声越来越大,宝儿想应,眼神一动,真好对上尹馨瑜的眼睛,尹馨瑜看了她一眼,手中一痛,便将抓紧的手松了开去。 噗通一声宝儿再也止不住身子往后跌进了水中,那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将尹馨瑜惊了一下,本想喊,却突然憋住了,四下看了看,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蹑手蹑脚的偷偷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昨天没能够发上来,抱歉抱歉,只得现在得了空再发,各位亲看得到么? 79 79、第九章 心结 宝儿一下子落了水,下意识张口要喊,却突然吞进了一大口水,呛咳之下顿时满口满鼻的酸胀,这才明白自己是落下水了,前世倒是会游泳,可是这一世从来没下过水,这一下也太突然,本能的狗刨式了半天,却只能上下扑腾,反而离岸边更远,脚下也越来越够不到底,慌乱使力的结果是脚也抽起筋来,扑腾的力道越发的无力起来。 人渐渐开始往下沉,咕咚一声再一次喝了口水,彻底沉下去,宝儿心中不由感叹,难不成,自己这一世就这么完结了么? 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再来一世,来世不知道是否能有个彻头彻尾的人生呢,唉,怎么说这两世她都没能够好好谈一场恋爱呢! 而且没能够最后再和阮家说一声,她很爱那个家,爱家里头每一个人,英娘,姥姥,还有阮天昊。 意识越发的深沉,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就如同上一世最后的感觉,变得虚无一片。 就在最后想着阮天昊一刹那,突然腰上被一股子大力托住了,然后身子一轻,便被推出了水面。 然后便被牢牢的托住推向岸边,岸边噪杂一片全都是人,宝儿这时候啥也看不清,狂咳着,模模糊糊只觉得身上湿透了,被岸上的风一吹,凉飕飕的一哆嗦,顿时觉得鼻子里头痒嗖嗖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把她托上岸的正是阮天昊,他和英娘几个因为看着宝儿跑出来心中担心,便和着老祖宗派出来的家人一起出来四下寻找宝儿,刚刚听到这边一阵扑腾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下一悸,便下意识往这边跑来,没想到真的就看到宝儿那熟悉的身子正往水底下沉去。 想也没想便跳下去救人,闻声而来的楚家家人也赶了过来,这下子岸边顿时热闹非凡,早有人去禀报管事和夫人,闻讯而来的楚静,楚玉兰扶着丫头,姥姥,英娘也着急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有人递过来一张毯子,阮天昊赶紧给宝儿裹上,牢牢的把宝儿裹在怀里头,依然还是感到她小小的身子在那里颤抖,问道:“宝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就掉水里头去了呢?告诉哥有没有哪受伤了?” 宝儿被阮天昊抱紧了,微微感到一股子热从身边传来,抬头去看,平时一贯板着脸扮酷的阮天昊此刻却是一幅惶急的不安的摸样,丝毫不见掩饰,突然就感到一股子难受从心底扩大开来,哇一声哭了出来,抱住了阮天昊哭道:“呜呜,哥,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姆妈,不要!” 阮天昊本来是一肚子担忧,这时候被抱住了心里头突然没来由的心疼和不安,这种感觉变得无比的强烈,可是那么多人看着又不好表示,只得搂着她的背哄:“好了宝儿,没事了,哥在这里,没事了,乖,没事了!” 只听到后头姥姥忙不迭的声音传来:“喔唷我的宝儿小乖乖哟,这是出什么事了,天杀的可心肝的小东西,可别出什么事哟!” 一路这么念叨着,被小丫头扶住了跌跌撞撞的一路过来,头前还有英娘和楚静以及楚玉兰,都围过来急切的问:“宝儿没事吧!” 宝儿听到姥姥那熟悉又琐碎的念叨,从阮天昊怀里头抬起头看到姥姥等一脸关怀的看着她,心里头一酸,扑向姥姥抱着不放:“姥姥,姥姥,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阮姥姥搂着她满口的哄,应和着连连道咱不走,不走,英娘在一旁叹口气,一块搂住了宝儿,又有些歉意的看向楚玉兰,轻声道:“这丫头被家里头惯坏了,夫人莫见怪,也是一时拗不过来,阿拉劝劝她会好的!” 楚玉兰早想伸手来抱,无奈宝儿死搂着姥姥不肯放手,心下黯然,知道一时半会宝儿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那么些年都没在身边,人家养了那么久,又怎能没有感情。 楚静看得出她的心思,忙伸手给拍了怕她手背安慰着。 楚原白本在不远处,闻讯折返了回来,临进院子倒看到一抹衣角消逝在一边,他停顿了下脚步,终还是更担忧里头,转了进去。 大家这时候准备把宝儿送回房,阮天昊避开所有人,一把连毯子抱起了宝儿要走,楚原白伸了伸手想去帮忙,却对上阮天昊的眼神,看了看对方后,侧开身道:“跟我来吧!” 大家伙簇拥着宝儿来到宝儿现在被安置的闺房,宝儿成了楚玉兰的女儿自然不再是外客,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和楚玉兰一起,老祖宗正屋西面的客房里头,早有人按着吩咐给烫热了被窝,一应男客都被赶出去,丫头搀扶着宝儿给她换下湿衣服,上了床捂着。 虽然天已经是仲夏,不过这日子受了凉容易伤风,大家也不敢怠慢,早就有人去小厨房熬制了红糖姜汤,让宝儿服下,这才让太医来给诊脉。 太医隔着幔帐搭了脉,说是受了一点惊,有些受寒,去去湿便可,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让一众人等放下心来,大夫又给开了一剂安神的方剂让煮了服下这才告辞离开。 这边大家伙围着宝儿,老太太也得了信差人来问了,说是没事了这才放了心,又让自己房里的大丫头兰鸳嘱咐让好好看着些小姐,说是有任何需要只需吩咐一声便好,阮家和楚玉兰都谢过了送走了兰鸳。 宝儿喝了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屋里的大人看到丫头睡姿沉稳,呼吸平顺,想来是没事了,这才真定了心,手下的还要忙明日的寿宴,大多数都告退了,楚静还要去陪老祖宗,便也先退了出来,楚玉兰想陪着宝儿,英娘思虑了一下对她道:“夫人您也别急,宝儿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想岔了,回头还是我在这里陪着说说话宽一宽她的心,您放心她会明白事理的,您先去休息休息如何?” 楚玉兰虽然不放心,但是想想人家比自己亲,没道理不让,只得依依不舍的嘱咐了声,退了出去。 姥姥年纪大了,经这么一折腾有些精神疲惫,英娘托这里的侍婢扶着她先去休息了,这屋子便只剩下她一人守着宝儿了。 外间阮天昊和楚原白本也想留,英娘一一劝走,让他们去应酬自己的事情,说是要和宝儿说会话,俩个人平日素来尊重英娘,便也只得告退了出去。 只有英娘守着睡过去的宝儿,时不时的给掖掖被角,摸摸额头,深怕着了凉发起烧来。 看小囡那张略有些发白的脸蛋此刻有些不安,眉头蹙着,似乎梦里头有些忐忑,睡得不是很安稳,便如同小时候一样在一旁轻轻拍着丫头的身子,一边爱抚着她的脸庞,这么几下子后,宝儿似乎感受到舒服,渐渐放松了眉头睡得安稳了些。 英娘瞅着女儿,一晃眼都那么大了,想起送过来的时候才那么小,肉呼呼的特招人疼爱,只是那么一丁点,却又无比的懂事,不会像自个几个娃一样哭起来没天没地的乱嚎,从小就懂得不吵不闹的,只要想起来那小小的脸蛋看着你像是什么都懂一样,便心里头软软的,这样的闺女又怎么能够不疼不爱呢。 尤其这些年,宝儿渐渐的大了,自然也是养出了感情,刚开始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会要回去,可是这些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当宝儿是自己生的。 家里头有宝儿在,总是那么的欢声笑语的,即便和哥哥们闹腾,也是如此的窝心,却没有想过真有这么一天,这个养了那么些年的孩子终究要被自己亲娘接回去了。 不舍得呀,当听到报信的来说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心里头就想被剜了一块肉一样。 自己这个女儿自己也了解的,她从小到大没做过失礼的事情,这回有这么一闹,无非也是心里头不痛快吧。 正想着,宝儿哼哼了一声醒了过来,一开眼便看到英娘关切的看着她,笑着问道:“丫头醒了?饿不饿?睡了有一会了天都黑了,外头捂着红枣粥,姆妈端来给你啊!” 说着要站起来去取,宝儿伸手一把拉住了喊了声:“姆妈!” 英娘闻声回头看,终究又坐回床沿,摸了摸她的脸道:“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宝儿伸手抱住英娘的腰,又喊了声姆妈,往她怀里头钻了钻,引得英娘好笑的拍拍她背,却也由着她窝在自己怀里抱住了道:“宝儿大了,怎么还那么会撒娇?日后嫁人了可咋办?” 宝儿闷声道:“宝儿才不要嫁人呢,宝儿什么地方都不去,就陪着姆妈不走好不好!” 英娘笑了笑:“傻丫头,说什么呢,你亲娘来接你了,总要回你家去的,怎么好陪着姆妈呢?” 宝儿噎了下,又有些不甘道:“宝儿只认姆妈一个娘,宝儿不要去别人家行不?” 英娘道:“傻丫头,快别这么说,让你亲娘听到了可要伤心的,姆妈知道宝儿一贯都是懂事的,你亲娘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就别怪你娘了行不?她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若是不肯认她,可不是要伤她心么?学堂里头夫子不是常教导你要行孝么?乖,宝儿,这个世界上啊,没有不要自个闺女的娘,也没有不忍娘的囡,别不认你娘啊,她会难过的!” 宝儿抱紧了英娘,闻着她身上的香,听着她言辞里头哽咽的语调,眼里也是酸酸的:“那姆妈呢,难道您不难过么?宝儿不舍得娘啊,不舍得姥姥,还有三毛哥哥们,还有爹,真的舍不得呀!” 英娘抬手擦擦眼角,搂着女儿摇着,如同小时候一样,醒醒鼻子道:“姆妈也舍不得宝儿,可是宝儿你想呀,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娘的哪个舍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若是咱不舍得,那你亲娘不是也一样舍不得么?她那么些年盼着团聚,咱如果只顾自己,不去认她,那她该怎么办呢?” 英娘说到这,又叹了口气:“宝儿,姆妈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去吧,去认你亲娘,姆妈总是在家里不会离开的,日后你想来看姆妈,姆妈会一直等着你的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上一章果然引起公愤鸟~放心,某水保证,该谁的就是谁的,该报应的就会报应的,反正就是一句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对吧,呵呵,可不要为此砸我呀,容我慢慢道来!! 80 80、第十章 认祖 今年的楚家老太太寿宴,老人家格外的高兴,不仅是因为疼爱的孙子回了家,更因为楚家收了个意外的远房孙女,老人家发了话,说是让各房各处的丫鬟婆子夫人小姐都来认认亲,不论大家伙心思如何,在老太太面前总还是要给个面子的,都热情的来恭贺楚氏新认回的这个小姐。 楚家嫡房长孙楚原白带头,在这一日的寿宴上,带着众位男客向老太太恭喜贺寿,供上时鲜贡果,寿桃异糕,又以小辈之礼拜见了楚玉兰,送上三匹杭湖熟罗染丝,三匹柿蒂绫,一瑞绒背锦,五盒果陷团圆各色饼,五盒桂花玫瑰元宵,另外金银尺头无数作为贺喜楚玉兰母女团聚的贺礼,显得极其隆重,那一抬抬的礼盒看得人眼花咂舌,老祖宗倒是很高兴,又当堂赏了一些金银锞子,福禄祥和的家藏璎珞项圈,全都是私藏的贡品,显见得老人家对这门亲人的重视。 大家看着老太太和长房嫡孙如此重视,自然也都不敢轻忽,赶紧都送上了大礼,连带着来做客的也纷纷随手送了礼物,并且在见礼之时再三絮叨日后府上拜会时自然是要另外送礼的。 楚玉兰夫家武承业武老爷得圣眷隆恩,今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又朝班换代,既往已逝,算得上是重新开始,这一次回京受补了三司推勘官,留京任用,远大前程自是不必说的,日后来拜寿的十有八九也是要去人家府上拜会一番,自然是需要往来应酬的。 楚玉兰满面春风,此刻算的上是心满意足的,女儿意外认回来了,在老太太寿宴上又得了如此重视,很显然,这个女儿早就得老人家宠爱,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越发觉得宝儿这囡果然是家中一宝。 也感叹人世间的缘分,宝儿与楚家早有渊源,如今求得正统,算得上是圆满。 心中一扫前几年落魄时的阴霾,在寿宴上极尽奉承了老祖宗,托老祖宗看黄历订了日子,准备要把宝儿认祖归宗的仪式办的热热闹闹些。 老人家自然是一口答应了,老祖宗寿宴办的极其喧闹,唱了一天的戏文,优伶们扮戏表演,一直闹到晚上这才散去,又订了日子准备下一回要在认祖仪式上表演,戏坊坊正接了楚氏发的邀请票据,唯唯诺诺答应了得了大笔的赏钱高兴的退了下去。 寿宴虽然散了,大家伙还要商议下回宝儿认祖的事宜,宝儿算是明白这进了大户人家事便多了起来,她听从了英娘的劝,同意跟楚玉兰回家,楚玉兰自然是高兴之极,这也就忙着要给女儿办个热闹的认祖宴,商议着给置办四季衣服,竟不得闲,寿宴之后阮家赶着回去,宝儿甚至都只匆忙道了别,来不及多说话。 这边楚家看老祖宗有兴趣,一向以老人家喜好唯上的二房王氏便出面承揽下日后酒席贺宴的事情,拉着宝儿手连声道贺,并拍着胸脯承诺一应事宜俱都能够办妥。 这事定在十月,因为今年八月有恩科,这可是临安乃至全国的头等大事,想来那时候楚家也好武家也好男人都会很忙,因为要赶制衣服,要请阴阳生给定日期,楚玉兰还想给宝儿去道观佛堂记挂个名字以便消灾解难,事不少,终究也得忙上个把月,十一月冬至又得走亲戚,故而定在十月宴请。 主要楚玉兰还想着宝儿毕竟是阮家市井人家养大的,很多官府人家规矩不懂,她做娘的希望自己女儿给各家一个好印象,这样日后才能够有个好人家,这几个月还要训练她些日常待人接物的礼仪,通晓一些人情世故,碎碎琐琐的事情不少,故而少不得得在十月。 她是久不见宝儿想的真是很多,就怕不够给宝儿好的,宝儿也明白这个母亲的心思,虽然觉得烦,只得忍耐着。 寿宴后楚玉兰便来和老祖宗告辞,领着宝儿回临安购置的新家,便是在御街旁清河坊一带,邻近灌肺岭,背靠吴山,倒是正宗市区最中心,离着楚家竟然不到几步路程,却是离着阮家有些远了。 回了家先是拜见了自己的亲爹,武老爷是个严谨正统的老爷,一本正经清瘦的身板留着一缕美髯,倒也看上去挺清雅,只是古板些,不苟言笑,大概是官场上待久的关系,尽管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眼里头也是泪花泛滥,愣是没掉下来,捋着胡子半晌只说了几个好字,又勉励鼓舞了几句话,如同在官衙里头告诫一般,倒把楚氏急了暗中顶了顶老爷,埋怨了几句,回头又和宝儿说莫要在意,这个爹就是死板些,心里头还是很关心的,在贬谪的地方念叨最多的便是女儿,可是见了面又不会说话。 武承业被夫人说得有些赧然,一本正经的瞪了眼自己夫人,斥责了句女人家家成何体统的,便说衙门中有事走了,惹得楚氏在后头笑骂一句那么大年纪了还死要面子的装。 家里头武承业本还有个上一任妻子生的儿子,现在已经外放去了随州,年节才会回来,宝儿此时是看不到的,这一家子倒也简单,就只有剩下母女两个。 楚玉兰对宝儿?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3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儿是越看越喜欢,颇自豪自家家女儿出落的水灵灵的看着讨喜,先是细细询问了这些年来宝儿的生活,吃得如何,过的如何,学了些什么。 宝儿一一作答,只是因为到底陌生,行事有些拘谨,没有像平日那样活泼,楚玉兰是过来人,看得出宝儿到底对她还是有些疏离,虽然心里头有些难过,但是临行前楚静也劝过她,万事急不得,女儿总归已经回到身边,一步步来,只要心诚,总会好的。 宝儿看得出楚玉兰尽心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心里头也是明白这个母亲待她是好的,只是一时有些隔阂,还没那么放得开,但是随着几日交流说话顺溜了,大家都在努力彼此消除隔阂,俩个人一起在努力,这样子有一天隔阂总会消散的。 只是有时候很想阮家,想在阮家轻松无虑的生活,在这里,这些日子,楚玉兰是很用心在教导她待人接物的礼仪规矩,平素日常生活虽然嘘寒问暖,然而课业上却和英娘态度截然不同,相当严厉,这和在阮家以及在学堂学的有很大不同,首先行事作风便拘谨了许多,再亲密也有礼教隔着,到底不如在阮家轻松。 离得远了,甚至一日日还会想念阮天昊,宝儿也奇怪自己平素在阮家并不是很常见到阮天昊,也没那么想念,不知道为何,这离开阮家,就想得多了。 记得急匆匆从寿宴上告辞那会,临别的时候阮天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只来得及送了她一只用绫绮剪成用鱼骨和蜻蜓翅膀做成的闹娥,她平日并不带首饰,只是有一日逛街时候看中了这个款,可惜这玩意是林家闹娥坊今年的新款,要四百交子,算来算去有些贵,没舍得买,可是又实在喜欢,她就借着生日想从阮天昊那里讹一份,没想到他早就给买了。 又记得她答应过,如果阮天昊给送礼物,她要亲手做一个络子给他,只是她一贯没耐心做,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人家倒是记得,自己却还没完成呢。 这些日子白天楚玉兰忙着教导宝儿礼仪,还要让裁缝来给做一套套的衣衫,就怕不够穿要每一季都做两套,从头到脚的鞋袜都要置办新的,母女俩个都忙,只好趁着晚上宝儿打个五色络子,因为平日都不学,这临时要打了有些手忙脚乱的,拆了打,打了拆,磕磕碰碰到十月上头,总算是打好了。 楚玉兰给安排的认祖仪式和宴请各家亲朋的日子也到了,宝儿向楚氏提了要求请阮家,楚玉兰自然是同意了,想到终于隔了那么久可以见到英娘姥姥和哥哥们,心里头高兴,对待这一日繁琐的事宜宝儿也总算忍耐着一一照做。 大清早便被丫头叫起,梳洗打扮一新,面上状花眉子,鱼媚子蜻蜓翅膀花钿贴面,乌黑的云鬓上围了一圈貂鼠毛边的卧兔儿,因为没有行及笄礼,发还是披散着多些,上身着云白色素纱窄袖对襟短袄,外罩紫花锦绣织金棉比甲,胸口系一素绸蝴蝶结,坠下一玉绶环,鹅黄收腰及地百褶湘裙外罩浅罗碧色纱裙,隐约行走间可见一双莲足翻动,这行云流水的走路方式可是把宝儿练习的够呛,幸好平日用不着如此走,可要了她小命了。 最后丫头给在妆匣里头寻了会,挑出那蜻蜓闹娥和一支雀嘴发簪来,问小姐要带哪个,宝儿看了看才想起来这可不正好一个是阮天昊送的,一个是那一日楚原白送的。 想了一想,有些拿不定主意,倒是丫头在她脑袋上比了比说是配着闹娥好看,她也就随了便。 打扮好了由丫头陪着来到位于家中正房东面坐北朝南的祠堂外头,家中长老,武老爷,楚氏早早也已经来到在祠堂外头聚集。 因为武老爷的父母都已经仙逝,武老爷乃是一家之长,只是武家本家不在临安,故而只请了武家别宗的一些年长叔伯兄弟里头的老者来见礼,楚氏也请了自家几位女眷陪着见礼。 大家伙聚集起了,便由武老爷带头从东边阼阶进中门,今日宝儿为主角,楚氏挽着宝儿在右首,从西阶进入,然后由老爷领着进入正寝,只见神龛正面的帘子已经打起,时鲜果品已经摆放好了。 武老爷用手巾托着“诸考神主”牌位移到椟前,楚氏移“诸妣神主”牌位,恭恭敬敬跪下磕头,敬献上酒品,果盘,茶水,然后,武老爷对着神主念叨手中一张纸条云:今有家族女武氏宝哥归宗认祖,……”告神主后将纸条焚化,再次领着族中老幼磕头后算是告祭完毕。 至此,宝儿正式成了武家的女儿,大名由楚老太太定了叫武宝珠,当然咯,咱们还是叫宝儿顺口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小过渡一下,下章小小暧昧一番。 81 81、第十一章 距离产生的感情 祠堂告祭完毕,武老爷领着家人到后厅正堂款待,宾客开始陆续上门,宝儿惦念着阮家老小,一直在后堂里头引颈盼望着,引得楚氏频频提点她莫要失态,好不容易听到前头小厮来报,说是阮家老小到了,宝儿也顾不得再矜持,霍一下子站起来赶了出去,楚氏忙不迭去叫唤,已经不见女儿背影。 宝儿亟亟赶到二门首,便已经看到姥姥和英娘被人引着过来,宝儿赶紧迎上去,唤了声:“姆妈,阿嬢!”一下子扑进了姥姥怀中。 姥姥哎一声应了抱实了宝儿,只唤着心肝肉儿,英娘在一旁笑着抚摸着宝儿的脑袋,笑道:“都那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看人家笑话你!” 宝儿嘿嘿一笑,四下看看,没人,抱住英娘叭一声亲了口,嬉笑道:“再大不也是姆妈的囡,这可是姆妈答应了的,可要反悔么?” 英娘拿这个丫头没法,笑嗔了下,心里头又喜又忧,喜的是宝儿还是和她那么亲,不枉她含辛茹苦的养了那么些年,感情是深厚的,忧的是宝儿养的如此无忧无虑在她家里头是没事,可是这住进了大户人家呢?日后必然也是要嫁给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宝儿这般性子,是否能够应对的了那种人家呢? 有些遗憾没能够教导好宝儿,愧对人家武夫人。 宝儿看英娘强颜欢笑般的脸,心里一动,挽住英娘依偎在她怀里道:“姆妈,你放心,我在这里头待得好得很,夫人老爷待我很好,我懂得分寸的!” 英娘叹口气,伸手拂了拂宝儿脸上的碎发,又给整理了下整齐的不能再整齐的衣襟,明白自己这担心也是无用的,宝儿到底是聪慧的,分寸之事,总是把握的牢,况且孩子到底是人家的,这些担忧合该武夫人操心了,已经轮不到她担心了。 宝儿笑了笑,道:“姆妈,你看我这身好看不?夫人新给做的!” 英娘这才得空上下打量了番宝儿,点头道:“嗯,我家宝儿越来越漂亮了!” 姥姥也在一旁道:“可不是,到底是该深宅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这么些日子可比在咱家里头好看多了,哎哟,在咱哪儿可亏了宝儿咯!” 宝儿扶住阮姥姥弯曲如虾米的身体,不依不饶的摇:“姥姥胡说,宝儿就喜欢姆妈做的衣衫,这衣服看似好看穿起来累呢,不经穿,回头一不小心就弄了个污迹,我都不敢下灶弄弄东西!” 姥姥呵呵一笑道:“我的大小姐哟,你现在还用上灶房?你娘也不会让你弄这些个的才是!” 宝儿一嘟嘴,道:“吃喝乃人生大事,到哪不都需要?唉,姥姥,过几日我去看你,对了冬至后您不是做寿么?您的寿面我包了,呵呵,姆妈,我还又研究了几样吃食,保证新鲜,若是好,您拿出去卖,咱把元昊楼做更大些别老是在那个小地方窝着!” 英娘闻言笑了笑,并没有接腔,宝儿也不急,这件事她已经想了一些日子了,元昊楼在那个位置虽然好但是离巷口远了些,只能做些回头客,临安城那些往来的流动大客源失去不少,而且,元昊楼倚仗他人太久,一直都是靠着尹家给拉来不少大客户,可是终究是自家酒楼不够大,也不够吸引更多人,她觉得总要有机会自己发展客户,而不是依赖一家介绍。 不过这件事并非小事,一时不好说,现在她离开了那个地方,近来事情多,没工夫细想,觉得再过些日子有了空闲,好好给筹划一下。 英娘没应这个话题却对宝儿道:“宝儿这些日子可有长进?” 宝儿笑笑:“还行吧!” 英娘不放心的提点:“可要记得这不是在咱们那儿了,有事要多请教你娘,莫要再由着性子玩,你也大了该知道分寸哦,对长辈要敬重,要孝顺大人知道么?” 宝儿囫囵应着:“知道了,姆妈,您放心!”又挽住英娘道:“姆妈,您来屋里坐,我给您捏捏腿,近来腿还酸么?” 英娘止住宝儿,道:“别,姆妈没事,你三毛哥这些日子总是陪着呢,他都照着你说的给娘捏的,你现在不一样了,可别干这些事情,回头给人看到笑话!” 宝儿一皱眉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英娘笑笑,道:“好了好了,唉,武夫人?你看让你家夫人笑话了吧!” 宝儿闻言抬头看去,楚氏正站在门阶上看着众人,微笑着迎风而立,看到宝儿抬头看她,她伸出手去接应着,一边笑道:“瞧咱们这个丫头,一大早就不安生的,就为了等几位呢,可把几位盼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急得什么似的!” 英娘和阮姥姥互相看了看,齐齐朝楚氏行了个礼,又赶紧递上带过来的几份礼物,一攒盒的礼糕,是御街鼎鼎大名的福寿行的团圆糕,另外还有一缸女儿红酒,女儿家新鞋两双,彩带一瑞,并一些零零碎碎女孩子家用的东西,用大红漆桶装了,都由后头挑夫挑了进来。 楚氏赶紧迎着俩位进了客房,口中道:“宝儿托福让你们费心了那么些年,我这都还没备上什么大礼上府邸感激一场,倒让你们破费,这可实在是过意不去那!” 姥姥道:“能报奶奶您的大恩大德乃是我们的福气,哪里还需要奶奶您来说什么谢字,这些年也得亏了宝哥儿在,家里头才热闹些,如今奶奶您不嫌咱小门小户没教养好小姐,就算是给老身客气了,别的,也甭提啥谢不谢了!” 楚氏让了坐,又吩咐一直陪着自己贴身的奶娘如歌儿让人上茶,丫头递上来一钟茉莉花香茶,楚氏殷勤的给俩位倒了一钟,唬得阮姥姥赶紧起身称谢,楚氏拦着道:“姥姥您别客气,当初我就说过,若是能得姥姥收留我家宝哥儿,那也是咱的福气和运道,也得亏了您老,咱母女才有今日团圆的机会,您老莫推辞,就让妾身给您老磕个头,无论如何这辈子若是还不起,下辈子妾身也要还这份恩的!” 说着边抹泪边要起身拜,被姥姥拉住了不让,一边还对宝儿道:“哎哟宝哥儿哟,你也劝劝夫人这礼我老身可受不起啊,看折杀我了,快别拜了了,阿弥陀佛,这可是要折寿的!” 宝儿一旁拉住楚氏,道:“夫人您别和阿嬢客气了,这些年阿嬢待我好,姆妈也是,家里头谁都好,咱真要对人家好自然没必要那么生疏,夫人若是想要谢,能让我常去看看老人家就好!” 楚氏拍拍宝儿的手,笑道:“这自然是应该的,多带些礼去,不过你爹可是让你要在家中好好学一学女红,过些年就该嫁人了,可不能耽搁了!” 宝儿想说,英娘赶紧道:“可正该如此,宝儿在咱们那里我这没管好没学到什么,现在要多听听夫人的话好好在家里头学做女儿家的事情,可不能再淘气了!” 阮宝儿嘟嘟嘴,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看到英娘的眼神,还是低了头应了,楚氏看看宝儿,又看看阮家俩位,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又告诫自己急不得,终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问道:“阮家姥姥身子骨还硬朗?我看阮家娘子你气色倒是不错,我听我家老爷说今年你那大儿子又在殿试上应了个好成绩,这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这可是大喜事一桩那!” 宝儿这是第一次听说,阮天昊果然不负众望,总是有好成绩出来,忙问情况,楚氏轻轻一笑,道:“瞧你这急的,看来你倒是挺挂念阮少爷?” 宝儿被这么一说有些脸红:“三毛哥哥一贯都是咱家骄傲,夫人你日后去看看元昊楼吧,那上头的字就是他题的,人都说他是大才子呢,是吧姆妈,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呀,可厉害了!” 楚氏抿了抿嘴:“我怎么老是听说你和你那哥哥从小闹得不可开交的?” 宝儿脸更红了:“那都是小时候的啦,是吧,姆妈,现在我都没和他闹的!”看一屋子大人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又觉得尴尬,不由羞道:“哎呀不要提过去的事啦,三毛哥呢,这回怎么没来?” 姥姥道:“自然是来了的,在前头和武老爷说话呢!” “那我去看看他!”说完宝儿想起身,被楚氏一把拉住:“宝哥儿,你又胡闹,可别忘了为娘那么些日子教你的,前头是男眷说话的地方你莽莽撞撞的进去若是老爷看到了还不得训斥你?一会我想老爷和阮少爷说好了话咱让人去把他叫过来,你和他打个招呼便是可别乱跑!” 宝儿心下不以为然,可是这些日子学规矩到底被耳提面命了不知道多少次,只得耐下性子等,终于等派去的如歌儿来回话说是武老爷和阮少爷聊完了,便让人再去请了过来。 那么些日子不见面,宝儿终于再见到阮天昊了。 平日常见面倒不觉得,这一隔了几个月不见,宝儿只觉得阮天昊又高了,也更有精气神了,麦色的肌肤洋溢着一种明锐而俊伟的神采,眼神越发的深沉了,在面向楚氏的时候一派恭敬慎重,行了礼,唤了一声武夫人,便噤声在一旁垂眸不语。 宝儿许久不见心中感到没来由的激动,离开那个家,才觉得有种时刻的思念在心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会在梦里头想念起和他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也许,她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们如此亲近的过了那么些年,有一种比血缘还要亲切的感情在,所以会如此牵肠挂肚的想念。 可是,她挺想他的,却看到阮天昊似乎依然和平日一般沉静得波澜不惊,丝毫没有种像她一样的高兴或者激动,难不成他不在意她,也是啊,每回见到她不是损她便是闹她,脾气好的时候又对她好一些,纯粹像是养宠物,不对,他对她就像是对待一只狗狗的态度,哪有她那么在意? 想到这里,宝儿突然有些恼火,还有些不甘心,瞪住了对方脑门芯心道:“看看看,看自己的脚丫子难不成有花么?哼!” 第十二章 牡丹芍药 也不知道是否宝儿那满腔的怒火有着强而有力的脑波,就在宝儿死瞪着阮天昊的时刻,阮天昊一抬头,正好望过来,一双湛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弯了个弧度,似笑非笑般瞥了眼宝儿。 一副明白她在腹诽他的模样,让来不及收回气呼呼表情的宝儿猝不及防,顿时感到一阵尴尬。 对方一副气定神闲,她却一副气急败坏,摆明了宝儿在这场无声纠葛里头又逊了一头,不由的宝儿觉得气短,又不好在这场合发作,气鼓鼓的嘟圆了脸,只能低头不出声。 一旁的楚氏倒是开口道:“宝儿你不是忙了几日才做好个络子说是要送阮少爷的么?还不去取了来?” 宝儿嗷了一声,装模作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往后头走去,一路走一路啐,络子,见鬼的络子,打得她手都酸了平白便宜那个没心肝的家伙,不行,不送,屋里头去寻一个给了就是,自个那个才不送他咧! 在自己闺房里头扫了半天,总算找出来几只,又巡视了下自己放在桌面上那只五彩璎珞,到底不舍得,也拢在手里头施施然走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又嘀咕,给还是不给,这是个问题。 正念想将,猛然撞上一堵墙,惹得她哎呀一声,揉揉被撞痛的鼻尖,正要发作,一抬头就看到那双熟悉的带着调侃的眼神,也不等对方开口,她勃然道:“没事堵在这里头作甚?撞塌了人家鼻子你赔喔?” 阮天昊挑了下眉毛,看着宝儿,整整五个月,小半年没见了,从小到大,可以说平生第一次和她分的如此开,如此久,很多平日从没有过的感觉在这几个月变得清晰,若说平时只是朦胧的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牵挂,此刻,当豁然看到宝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几个月来竟是如此思念。 在大人面前他不得不作出一副姿态来,那么些年过来,看到的和学到的都已经足够让他懂得何时该收敛,何时该沉稳,唯独看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差一点便没能够维持住矜持。 小丫头头顶上插着自己送的闹娥,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慎重的去买了来送人的,来来往往店里头多少女眷看过来,那时候可把他脸都闹红了,唯独这份心意却怎么也不想错失,现在看来这辛苦和尴尬倒是值得,戴在她头顶可不是很好看? 本来还想着如何表示,宝儿那么怨气深重的一说话,倒让他没来由的放松了心情,一下子把几个月不见的思念和澎湃不止的情感收敛成一抹调侃,手中发痒,就去拧她那圆嘟嘟的脸蛋,下手不重却手感腻滑,带着一股子芳甜,又令他胸中一醉:“你那鼻子本来就是塌的,如何要赖我?这些日子不见,难不成就只是那么大火气么?想哥哥没?” “不想!”宝儿脱口道,一扭脸摆脱他的马蚤扰,冷冷道:“请注意影响,阮少爷!” 阮天昊眉一挑,道:“才多少日子不见,倒会辞令了,行,架子不错,有点派头了!” “什么架子,形好内质也是不错的,你有见过这般优雅不俗的小姐么?谅你也不曾见过这般派头才是!”吹,在这家伙面前吹啥都不用见怪,反正他也没少寒碜她。 “呵呵,是没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小猪崽,蹄子倒也白净,要不给哥牵出去溜溜看谁家要咱家这头小猪崽?”阮天昊笑道,也就是在没人的地方,宝儿真是好奇,这家伙如何做到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嘻嘻哈哈的? 你说若是告诉别人这家伙没个正形说出去谁信? 宝儿一巴掌拍掉阮天昊伸过来又要捏她脸蛋的爪子,绕开他打算不予理睬,阮天昊却不肯放过这难得的独处机会,跟着紧紧得走:“武夫人刚刚说你这要送我的络子可用了几个月的心思,给哥哥看看成绩如何呗?” 宝儿赶紧护住自己怀里头东西,道:“不给,谁说花了几个月心思,我忙呢,哪有空给你打络子,还不是趁着空闲那么一点点时间做的,故而看着长,其实也没花多久!” 阮天昊也不争执,只道:“那给我呗,反正是你答应了要给我的,好歹都是宝儿做的,哥哥都喜欢,再糟哥也认了,你那小蹄子哥也没指望多好!” 阮天昊前一句倒让宝儿挺高兴,想着还是把五彩的那个交给他的好,可是这后头又变味了,可把她又惹恼了,随手就去抽了一根来递过去,喏! 阮天昊一耸眉,瞅瞅那一根,又望望宝儿,表情沉重:“宝儿,手艺再差也不至于拿假货哄人吧,下回哄人可记得把人家店里头的标识给取了好歹还唬得了人!” 宝儿一看,倒闹了个大红脸,递出去的一根水绿色络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绣件上头有福瑞行绣记的绣签,那还是上个月楚氏给在福瑞行绣记定制了几件水头上好的镯子玉佩下头坠的,那配件倒不入眼,可是这络子漂亮,宝儿为了研究如何打,给拆下来细细研究了一番,没想到随手递过去的却是这个。 赶紧一把拽回来,又去看怀里头试图挑一个,没曾想在一旁的阮天昊眼尖,一把将她怀里头的东西都夺了过去,拎在手里头细细看,宝儿大惊,要去夺回来,无奈阮天昊举得高高的愣是不让,就看到宝儿踮着脚像头小鹿不停的蹦,无奈人长得高矮差别太大,再蹦跶也够不着那位。 阮天昊端详了半晌,就挑出那五彩色的络子笑道:“可是这个么?”宝儿平日做手工从来没做吃食有兴趣,做的东西针脚粗,绣的花那叫四不像,但是平素衣着随意,却喜欢收集那些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装饰物,有了空还喜欢研究将那做出来的糕点给用精美的绣帕包裹在食盒油纸外头,做个装饰什么的,故而他知道,这一对里头花头劲最闹腾的便一定是宝儿做的。 这丫头平素只是不用心,一旦用了心,总能够出人意料的好。 五彩的络子地下穿着米粒大小的水珠子,莫看不是什么昂贵东西,但是在阳光下头透着五彩斑斓的色泽,煞是好看,阮天昊不由欣喜,一把拉住蹿上蹿下叽喳不停的宝儿朝她微微一笑道:“宝儿有心了,哥哥谢谢你!” 此时一阵风刮过,唰一声吹开了园中斑驳的树荫,将一抹阳光照射过来,冬日的暖阳洒着金色的辉煌,给眼前的少年郎镀上一层暖洋洋的金黄,配合着他麦金色的肌肤如同贵重而优雅的动物,眯起眼笑得摸样带着一种朝气蓬勃的魅力,混合着少年的活力又有成年后的俊美。 宝儿被这突然映进眼里头的美景惊住了,仿佛一夜间,那个和自己打打闹闹的亲人变得那般陌生,又那么的充满魅力,仅仅是五个月不见,少年变成了美少年,他还是自己的哥哥么?怎的如此俊美?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陌生,有些莫测,还有一种比身后太阳还要刺眼的瞩目。 宝儿突然被自己那种感觉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是在犯花痴,这太久被压抑在屋里头不准出门,看啥都是好的吧,要不这阮天昊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为何却让自己心扑扑乱跳,脸烧得厉害,许是背光,阮天昊那般高大又魁伟,俊挑又深邃,一定是光线的关系。 她捂住自己的脸蛋试图平复心跳和红彤彤的脸,阮天昊却用前所未有的口吻道:“这么些日子都不见,哥哥很想宝儿,宝儿呢?可想么?” 宝儿愣了愣,看着阮天昊重之又重的将那络子往腰际挂,口中道:“宝儿花了如此心思做的,可比外头买的都好呢!” 宝儿心里头又是一跳,双手却自然的伸出去探过身去帮他系,一时间没了声息,只有那风还在空中飒飒作响。 正当宝儿将络子给阮天昊系上时,只听阮天昊低沉的声音道:“鸿逸兄怎么来了?” 宝儿手一抖,赶紧理了理络子的流苏,站起身来,却看到楚原白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转角,淡淡微笑着看着这边,依然还是一身标志一般云白锦缎暗云纹直身袍子,腰中系着兽头云吞腰封,忠靖冠,正中有一颗血红的宝石在白日里瑟瑟发光。 配着他标杆挺直如松柏般的身躯,闲云野鹤又高雅矜贵的神态,总是出现的那般令人叹为观止。 看到宝儿看他,楚原白微微一笑,摇了摇手里头的折扇,当真一派贵公子的气度:“我说这些日子不见,宝儿果然越发有大姑娘的味道了,要不是看到阮兄弟在,倒还不敢认呢。” 宝儿在阮天昊面前强自镇定,在楚原白面前本来就一贯容易害羞,今日不知为何,更是只这么一句便脸又红了,忙不迭罢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笑着叫了一声道:“楚哥哥好!” 阮天昊已经收敛起一开始的神色,表情平淡的上前一步作揖:“鸿逸兄!” 楚原白略歪了下头点了点,算是应了,又似乎带了点调侃微笑着道:“我与维隅兄多少日子不见了,今日本来想借着探看宝哥儿的机会说不定也能够见上你一面,只是我来的似乎晚了些,刚刚和武老爷见面才知道你已经来了后院,忙不迭来后院,楚姨却说你去了茅厕,呵呵,你这茅厕去的可够久的?” 阮天昊面对楚原白难得的调侃神色不动,只是慢悠悠走近了他身侧,与他并排,轻描淡写的道:“只是在路上迎着了宝儿说几句话而已,她是我妹子如何不能说说话么?” 楚原白笑望向宝儿,眼中却有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你看,宝儿现下也是我的妹子,可否容我和她说一说话?” 阮天昊道:“这是宝儿的自由鸿逸兄又何必问我?不过我们出来的是够久了,还是该赶回去才是,家母和祖母都在等,武夫人也在堂上,让长者等候颇有些不敬,不如咱们回堂上再说?” 楚原白闻言也没说什么,和阮天昊一起朝着宝儿看了看,折了扇子微微笑道:“那也好,宝哥儿,咱回去吧!” 宝儿从俩个男士出现便不知道插什么话好,想客气又觉得反而生疏,而此刻,她歪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头前并列的二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今日许久不见,居然都有些莫名的不同,何处不同却又说不上来,只是那晚夕的阳光同样挥洒在二者身上,一位高雅,一位俊挺,牡丹芍药,各有千秋,竟然给人一种幻惑的感觉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因为感冒发烧,整整躺了一天,试着开机,只坚持了几分钟便吃不消了,所以没能够来更新万望各位亲们见谅,这大冷天生病简直不是人过的,深切体会到生病的痛苦,所以在这里头提醒亲们,大冷天要小心啊,穿厚实点,要风度不要温度简直是自讨苦吃啊,嗷嗷嗷! 第十三章 托关系 话说宝儿在武家迎来好久不见的阮天昊和楚原白,怎么都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从小一块长大没有觉得什么,可是这离开了一些日子再见,尤其此时的身份与往日不同,竟然也有些觉得,和阮天昊楚原白隔出一丝丝不同感觉来。 她与这二位,关系有些戏剧化的变化,和阮天昊本来是兄妹,换成了朋友,和楚原白是朋友,倒成了兄妹,人世间有时候的事情,果然比故事还要故事,有些怀念以往的关系,又觉得自己真是多想,不就是个称谓变了么,其他的又有什么变化呢? 再看二位,依然恭敬友好,说起来也没啥变化嚜,难不成是她过敏了?咋就觉得这里头气氛怪怪的呢? 她默然走在俩个人身后,低着头,偶尔抬头看过去,总会不经意看到前头俩个人中一个在看她,楚原白温润的眼神含蓄中带着安稳,笑起来如同春风拂过,她不由自主的回以一笑,却猛然看到阮天昊也回头看他,一噎,笑容差点呛住,倒是阮天昊咧咧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溜她一眼,又回过头去没事人一般。 郁闷,为何她倒有种做错事的感觉呢? 正自腹诽,已经走到前头,丫鬟掀了帘子引几位进去,楚氏唤过宝儿把她拉近身边,看看一起过来的二位少年,不由笑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倒和二位少爷一起回来了?” 楚原白一鞠躬,道:“见过楚姑姑,见过姥姥,见过阮家娘子!” 阮姥姥和英娘赶紧起身还礼,大家落座,宝儿依靠着武夫人坐着,颇有些不安。 武夫人自从得了这个女儿那是就怕再出岔子,眼珠子不错落的盯着看着,怕有个冷热的意外,就差没把心肝掏出来了,这时候看宝儿垂头逗弄自己衣角不像平日虽然不多话不和她太亲密却也坦坦荡荡的,就问道:“怎么了?宝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是不是累了,一会儿开宴席还要给几位长者敬茶,若是累了先去歇一歇吧!” 武夫人那么一说,大家便都看过来,全都是一脸关切,倒把宝儿搞得有些尴尬,嘿嘿一笑道:“我没事,夫人莫担心!” 武夫人还想说什么,奶娘如歌儿过来传话说是有某某贵妇来访,这些日子因为武老爷重新复职,又找回了女儿,京城里头官府人家彼此走动自然也就多了,开始武夫人还没让宝儿去一起跟着应酬,这些月训导下来也开始顺道带着一起见见客人,只是这回看宝儿无精打采的怕真累到她了,便让宝儿陪着阮家坐坐,自己去应酬。 这时候前头武老爷差人来叫人,说是请楚原白和阮天昊去前头有话要谈。 楚原白也和阮天昊一块告退了出来。 这屋子里头就剩下阮姥姥和英娘。 英娘又关心的问了下宝儿是否真有不适,见宝儿摇头,倒也没追问,她从小养宝儿那么些年,宝儿有什么不对劲早看得出来,知道不是身子不适便也不多问,只想女儿家大了总有些心思的。 又和姥姥坐了会,姥姥扯扯她衣袖,她欲言又止,宝儿本来在犯迷糊,这小动作倒被她看到了,不由问:“姆妈你是不是有事啊?” 英娘见问,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本来也是不想来说的,只是这事情实在是不好开口,只怕给你添麻烦,这,唉!” 宝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英娘在自己面前如此为难的样子,倒真急了,急道:“怎么了这是,姆妈有话就说,是不是家里头有事了?” 宝儿这么一急,英娘赶紧道:“宝儿莫急,不是家里头有事,而是有事要求你,只是怕你这里头规矩大了,万一让人说了闲话可不好!” 宝儿哪管那些,催促的问,英娘这才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宝儿进了武家这事自然阮家街坊邻居都知道了,就是原来祈祥坊里头也有不少人家都知道,大家都说,阮家好歹把人家小姐养得那么大,有天大的恩情在,自然也就有了个大靠山,平日走得近乎的人家隔三差五就来串门子旁敲侧击的想在阮家讨个亲近便宜。 平素英娘脾气好也并不在意,来吃白食的照旧笑脸相迎,前些日子英娘那个没啥出息的堂哥史天庆和老婆元氏找上了门,来求了一件事。 史天庆还是那副不长进的样子,这些年来要不是英娘时不时接济一下子这日子可过的一贯紧巴巴的,他们那个儿子史胄实在没啥脑子有些蠢笨,看着读书不成又实在学费太重,元氏只得让他继承了自己老爹衣钵沿街做了叫卖货郎,去年好赖给说了一门亲事,这亲事的钱还是英娘接济上一点再加上头两年嫁女儿得的彩礼钱。 说起了那个元氏的女儿,小名叫芸儿,今年也有二十二了,五年前嫁给了和元氏娘家在一个村的顾家,这还是元氏娘家给说的亲,只因为顾家有二十亩地,还有个菜园子算是小有田产的人家,元氏无非看中了他家那点彩礼,自己女儿又没啥大本事,吸引不了更好的人家,这也算是不错的女婿家了。 只是嫁过去只过了三年,顾家孩子得了重病没了,老顾家硬说是芸儿克夫,给赶出了门,元氏没法子,只得又把女儿接回家去住着,只是这吃穿用度的可就是很紧巴巴的了。 这一日也不知道她哪里去听说了阮家宝儿的事情,又不知道去哪里打听到武家在招人,大概是因为武夫人新搬进来临安新置办了家业,又新近认了女儿,就觉得人手不够用,便托了牙人在外头物色婢女婆子等,元氏这边赶着来托英娘说个关系,让她闺女芸儿来服侍小姐宝儿。 要按武夫人的规矩当然也是一贯的习俗,人家招婢女自然是招未出嫁的人家,年龄在十一二最大不过十四五,买断的,用几年若是顺手了留着在家里头配小厮成了家生的,若是有契约的,到日子放人再找,像芸儿这样已经嫁过人的大龄女子一般不会招进来坐婢女的,最多做个粗活的婆子。 元氏央着英娘来给走关系,好歹留了做婢子,这一年的例钱可比粗使婆子要高多了。 英娘有些为难,可是元氏隔三差五的来哭诉一番自己的苦难,有时候还拉着芸儿一起上门,最后一次都给跪下了,就差没给磕头了,英娘被拗不过,只得同意了来说说看,喜得元氏连连感谢哭笑着离开了。 英娘这是很为难,她可这辈子没开口求过这种人情,还是自己闺女,觉得抹不开面子又实在是可怜元氏母女,最终还是开了口问了。 宝儿闻听是这事,倒没觉得不妥,点了头对英娘道:“姆妈,你不用担心,夫人这些日子给我说过,说要给我房里头挑几个丫头,本来我是没想过要多少人,那这回我要一个就是了,回头我和夫人说一说便是,她会答应的。” 英娘知道自家女儿心善,定会答应,只是担心怕人家武夫人会有什么想法,犹豫了下道:“宝儿,若是向夫人问起,你和她商量着办,莫要一意孤行,惹夫人不快怕会适得其反。” 宝儿笑笑,挽着英娘道:“姆妈放心,我有分寸呢!”英娘也没再多说。 宝儿见话头提起,便顺口问了句:“姆妈近来生意好么?” 英娘闻言手一顿,随即笑了笑,道:“还不是就那样,能过得去就是了!” 宝儿想了想道:“姆妈,你让后头灶房多弄些精巧的食盒把咱上回研究的糖果做一些出来送客人,冬至日算是送老客的礼物,日后便拿这些卖,下回我再研究一些吃食给你送过去看看好不好?”她这些日子打络子倒是打出了点心得,好看的东西总是受欢迎,卖相这个东西自古都是吸引眼球的最要紧一点,吃的东西色香味俱全才是上品,她研制的那些玩意虽然好吃,在酒楼里头也就是当个小玩意卖卖,包装及不上那些老字号的精美,这些日子想想得再包装一番,拿出去贴上自家元昊楼的标签,那不就是个活动的广告么。 英娘脸上露出一丝不安,但是到底掩饰住了没流露出来,微微一笑拍了拍宝儿的手背道:“知道你有心,只是你既然回了武家就别在想这些,姆妈知道该做什么,店里头的事情你呀也就别操心了,要不然得给别人家小姐笑话的,知道么?” 宝儿耸耸肩,有些不以为然,道:“晓得类,姆妈你都说了百遍了听得耳朵起茧了,我有分寸啦您别操心,过几日我和夫人说过了,她同意我出门去看看你们,我可想念元昊楼和哥哥们呢,你和他们说我到了冬至来看他们,顺便给姥姥做寿!” 英娘皱了下眉,看看姥姥,阮姥姥也看看她,犹豫再三道:“宝儿呀,你刚回武家不要总是往外头跑,武夫人会担心的,没有哪个娘喜欢看自家闺女总往别人家跑,你还是在这好好学些女红什么的吧,若是想哥哥们回头我让他们上府里头来拜见一下你就是了,你一个姑娘家别总是往外头跑知道么?” 宝儿有些奇怪英娘的语气,似乎很不希望自己去元昊楼,便问道:“姆妈,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何不让我去元昊楼?” 英娘一拍她手臂,嗔道:“你这丫头,让你好好待着就七想八想的,就会套一些怪想法,你姆妈在店里头还能出啥事?姥姥和你三哥不都看你来了?还疑神疑鬼的!” 宝儿看看姥姥,又看看英娘,实在没看出啥,只是她总是觉得这回来,阮姥姥也好,英娘也罢,总是态度有了些微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变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即不希望是因为身份变了而起了隔阂,也不希望元昊楼出什么事,只是这时候也问不出什么来,楚氏应酬了客人来请阮家人一起上席,她也就把疑问存在了肚子里,暂时打起精神头准备去应酬,今日她可是主人,几个月的特训总要见成效的。 第十四章 父母考量 宝儿在楚氏带领下圆满的完成了在武家家族中拜见长辈的流程,又开了宴席请了客,算是彻底完成入武家为女的过程,这一日分外热闹,武家车水马龙的来往不绝,除了相好的同僚人家,亲近如楚家由楚原白带着老太太的贺礼,近支几位亲属也派了家里头的主事送了贺礼,在随州的宝儿同父异母哥哥也差人送来了贺礼。 自然这里头最重最给面子的还是楚家本家,楚原白嫡孙亲自上门送礼,这也彰显了人家的重视,这看在明眼人眼里头自然是越发讨好武家,毕竟虽然楚氏只是和楚家连了宗的小族人家,可是人家老祖宗看重,自然关系比不亲近的近亲都要重上几分。 何况武老爷这如今重新获得恩宠,日后说不定还有远大前程,巴结的莫不趁着这个时候。 自然原来和宝儿一个学堂里头的小姐家人也托了关系送了礼,有要好的小姐封了绣贴上门拜见,熟悉不熟悉的,都来凑热闹,宝儿经过楚氏调教这些日子,本身性子也随和,倒也客客气气在女眷后院里头一一接待了,大家日后都要在一个圈子里头常见面,没必要不理睬。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理亏,尹馨瑜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宝儿倒是很想再见她一次,有些?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4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些事情她想有必要当面问清楚,只是近来有些忙碌,应酬多,学习的多,若是碰到了倒还好说,人家不来见面,她也没得空去找她。 有一回碰到谢胭脂来拜访问起来,她说老太太寿宴当日不知道为何她说不舒服就回去了,后来一直在家里头没来上学,说是生了病了,谢胭脂和她不熟,自然没去拜访过她,据说她几个相好的朋友倒是去见过她,也没说啥大病只是没去学堂。 谢胭脂说学堂里头张颦儿就说她多作怪,平日那么勤奋突然就病了,不是心里头有鬼大概就是犯了什么冲吧。 阮宝儿冷淡一笑没接话,这事情也就这么先搁置着了。 回头再说忙碌了一天,宝儿万般不舍的送走了阮家,临走拉着姥姥的手不肯放,眼里头有些酸,想着日后就是不知道隔多久才能够见一次面,而见了一次面又那么匆忙,便说什么也不舍得道别,一路送了又一路。 英娘在一旁抹泪又不敢太放肆,只是劝了再劝,一再拖延时辰,还是楚氏看不得,过来哄了宝儿答应日后许常见面,最终还是放了手让阮家走。 等送走了阮家人,宝儿想起来英娘的托付,便想着向楚氏打听,楚氏这些日子确实在为宝儿和家里头一干雇佣的人手忙碌,这也算是宝儿第一次向她要求,倒是心里头开心,便答应了说让人过来看看,可以的话便让在房里头干活。 再又说了会话,到底娘俩个还有些隔阂说不出多余的,楚氏看天色不早便让宝儿早些去歇息了。 让妈子和丫头送走宝儿,楚氏回了自己房,就看到武老爷正在喝丫头递上的清茶。 丫鬟打了水进来,楚氏让她下去,自己绞了水递给老爷给他拭面,在贬谪地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自然是没人给伺候的,那些年也就是他们夫妻俩个相依为命,倒已经养成了自己动手的习惯了。 看老爷接过面巾擦拭,楚氏随口问道:“老爷今日看过几位少爷了么?” 武老爷顿了下,随即嗯了一声,楚氏又问道:“可有觉得哪个好些?” 武老爷擦拭净面,将面巾交还给楚氏,楚氏接过来唤来丫头将东西收拾走,这才过来给武老爷宽衣,武承业一边接受夫人的服侍,一边道:“看起来也确实是只有原白和阮家那位好一些,别的可都比不上,这俩个少年倒看着少年得志,而且各有千秋,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楚氏哦了一身,有些好奇,武承业性格老成古板,一贯嘴巴紧实,很少去赞叹哪家年少一辈的,在他眼中什么少年得志的都是一群没经历过挫折的,倒是要像他这般经受过磨难打击的,方才可以算是雕琢过的玉石,真正成器。 没曾想倒是对阮家少年和楚家的少爷有如此评价。 武承业捋了捋唇下一撮山羊胡,一本正经道:“楚少爷自然不必多说,圣上早有明断,这些年外放去做官也真是为了能够历练一番好在日后重用的,少爷也是争气,不负圣恩,官家的意思,这回可是舍不得再送出去必得在这府里头给一个差事大用一番!” 楚氏听本家有这么个出色的也觉得面上有光,不由笑道:“老爷夸赞的自然是不错的,妾身看楚少爷也确实是一表人才,老太太又那么喜欢他,若是日后咱能够和他亲上加亲也是光耀的事情吧!” 武老爷略略摇了下头,道:“夫人你这话也对也不对,原白这个孩子么是好的,只是……” 楚氏急不可耐的赶紧问:“只是什么?难道又有什么不妥么?我看这孩子对咱家宝哥儿也是再好没有了,这难得又两情相悦的,有什么不好的?” 武老爷瞄了眼夫人,咧了下嘴角道:“夫人这一提到宝哥儿的事便有些急切呀!” 楚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把老爷的衣衫都给扯到了,不由歉意的笑了笑,又叹口气道:“妾身就这么一个囡囡,前些年都不曾履行过做娘的责任,宝哥儿只和人家阮家亲,我这做娘的若再不做些好的,怕是日后她都不记得我这个亲娘了!”说道伤心处,又不由有些难过起来,拿了帕子悄悄低头抹泪。 武承业一贯古板,可是在屋里头只对着个比自己小了有近二十的夫人倒也知冷知热的可心,尤其是贬谪的地方只有俩个人相依为命那么些年,感情要比原配都要深一些,看夫人伤心了,心疼伸手揽过来拥在怀里头,用不是很擅长的温言软语哄道:“夫人莫担心,我们这不是已经大造化了么?早些年可不敢想还有机会一家团聚,这不是也团聚了?慢慢来,咱们只要把儿女日后的日子计划好,日子久了她就会知道你的好的,再说了,若是宝哥儿不认你,有我这老头子认你不就行了?还是老夫老妻的好不是?” 楚氏也是知道的,只是刚刚感情化了一下,这时候回过味来又觉得老脸一红,不由嗔着摧了老头子一粉拳笑骂了声老不正经,这才又问道:“老爷说到底为何原白不妥呢?” 武承业呵呵一笑道:“非也,为夫不是说完全不妥,只是你也知道,原白这个孩子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多少人眼红,又多少人艳羡,总之是个热手的山芋,他那个娘裴氏家世渊源又重,定然是要给他定一门更加稳妥的,估计未必看得上咱家,这孩子日后担子可重了,咱宝哥儿嫁过去可未必能够撑得起来,若是要撑,怕也是累得慌!” 楚氏沉默了下,倒是觉得老爷说得在理,楚原白父亲已经不在,他肩上担子自然重,需要一个能够挑起家族担子的女人和他一起维护楚家的门庭,这个对于女人来说确实有些累,她倒不希望自家女儿去那般辛苦,只希望宝儿日后能有个相夫教子平淡舒心的日子更好些。 “那老爷的意思,倒是那阮家少爷更好些咯?” 武承业揽着楚氏一起在床沿上坐下来,楚氏忙着整理好床褥,这才一起进了被窝,里头热乎乎放着汤婆子,睡好了他才道:“这阮天昊嚜,倒也是个人才,我今日看他谈吐,绝非一般市井人家的见解,倒不愧是当初贺正醇如此看重,小小年纪所思所想有分寸不入俗流,却也难得这样的人家能出这么个人才,若是日后能够加以历练,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就是好咯?” “呵呵,夫人又急了,老夫今日也就是看了一次,这人心隔肚皮,又不是一日两日能够看得透的,此子有不俗一面,却也是个持才傲物的,在官场上还不够油滑,现在他又没啥靠山,只靠自己那份薄力,要在朝堂立足,怕是不够人看的,朝堂上的事风云变幻,如今圣上年轻气盛自然要用那些主张一致的,可是太上皇那一派可都是老j巨猾的,若是要被撬动根基怕是反击起来了不得,这风口浪尖的,这个少年日后如何,不一定啊!” 楚氏又急了,道:“老爷你这说来说去,可还不都是好又不好的,这算哪门子事,难道咱们宝哥儿还是定不下来么?” 武承业拍拍她的背道:“瞧你这个娘,一说到宝哥儿就急,老爷我这不是给你分析嚜,只是都说出来给夫人看清一些而已,宝哥儿还小,也不急这一时嘛!” 楚氏一下子从床头上坳起来,急道:“怎么不急,这谁家的女儿不是十三四岁的定下来了?若是这时候不定,这好的给人家抢走了咱女儿可咋办?你看原白也好,这阮天昊也罢,都是小二十了,再不定可就晚了!” 武承业赶紧起来扶住夫人安慰:“哎哟我的夫人哟,说你别急可比急还急,为夫又没说不定,定还是要定的,只是得从长计议,唉,躺下躺下,听为夫说!” 拉着楚氏又躺下了,这才道:“照我看,倒还是那阮天昊好些,他没有世家之累,没啥负担,看起来这孩子挺有些主见,对宝儿嚜,不比原白少一些好,你原先不也是想要给宝哥儿定下他的嚜,我们两家来说,阮家乃是高攀,他在官场没有人脉,老夫给他撑一份,就不用担心他日后欺负咱女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楚氏闻言安静了下来,心里头盘算了下,觉得老爷说得有理,点头道:“嗯,还是老爷思虑周详,那就这么先决定着,我看咱宝哥儿也是挺喜欢她那个哥哥的,这些个月里头为了个络子可费了不少劲呢!” 武承业哼哼了下半眯着眼道:“你这个娘可要盯紧些,毕竟他俩现在不是兄妹不在一个屋,没名没分的时候可不能失了礼数,万一被人背后说道了可就不能成就美事了!” 楚氏应了,道:“这个妾身自然醒得!” 又说了会儿闲话,武承业到底年岁大了比较容易困,便打起了鼾声,楚氏见状起身熄了灯,也自睡下了。 85 85、第十五章 史芸儿 宝儿并不知道武老爷夫妻俩个在为她未来操心,认了祖,楚氏对她倒是恩威并重,在日常生活上是对她关怀备至,然而在生活细节上,又与阮家不同,颇重循规蹈矩,管教甚严,再无往日自由。 她每每想着出门去看阮姥姥一家,然而楚氏吩咐了下人一概不许随意出门,小姐房中给暂时派了一个嬷嬷,一个丫头管着日常起居,又有三个粗使丫头和灶房婆子给做一些粗活,帮佣照顾的人虽然多了,看着她的眼睛也就多了,她是一时不得闲的没时间再像往日一般溜哪去都好了。 楚氏口中只答应了冬至到了便让她去给姥姥拜寿,这些日子便不许她再出门,这禁锢对宝儿来说无疑是一种不耐的事情,心里头烦躁可是又不好发作,毕竟知道楚氏的出发点是为她好,尽管心里头不满意,多少还是懂的要尊重的。 只是这样子母女俩个自然比不得和英娘那时候亲密些。 冬至临近,乃是家家户户的大日子,宝儿第一次在武家过冬至,大家大户的虽然在临安没有本家亲戚,然而聚集在临安的亲朋好友也是多如牛毛,楚氏领着宝儿学习送礼备单,年节谁家要送怎样的礼,多少重的礼,多少薄的礼,都有分派,这些都是在深宅大院里头女眷要做的事情,别看平日锦衣玉食的看着闲散,这每个节日要做的事情可是不少,楚氏有意要让女儿学会当一家,林林总总的事情又不是像人家家女儿一般可以慢慢教,还是有些急切的,毕竟宝儿能够在家里头待不了几个年头,若是嫁出去不懂这些,怕是很难过下去。 这一日临冬至不远,楚氏把宝儿叫过去,一进屋子,就看到一个身材有些消瘦羸弱的女子谨慎的站在楚氏房中。 宝儿唤了一声夫人,被楚氏拉着揽在身边坐下,这才指着对方道:“宝哥儿可还认得?” 宝儿这才仔细看清楚对方,乃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女子,一身打着补丁的蓝布褂,挽着一个素花棉布包袱,小脸,尖尖的下巴,脸蛋略带些黄白色,皮肤有些糙,身子倒也周正,就是那眼神略带一丝惶惑和不安,谨小慎微的低着头不敢作声。 宝儿看着眼熟,倒像是熟悉的,那眼睛里头的怯懦似曾相识,半晌才恍然:“可是芸儿姐姐?” 史芸儿噗通一声赶紧跪下道:“小姐贵人,可真是聪慧,原来还记得奴家,奴家正是史芸儿!” 宝儿想去拉,被楚氏握住了手,用眼神阻止了她的企图,自己用不温不火的语调道:“起来说话吧,咱家里头没那么重的规矩,若是做的好自己本分,没必要见人就跪,懂么?” 史芸儿一缩脖子,赶紧道:“奴家知道了!”小心翼翼站起来,依然低着头弓着背的。 楚氏略皱皱眉,对于这个小家子气的已婚女子其实不算太满意,只是这到底是宝儿第一次开口求的,她也知道这些日子拘着女儿心里头一定有怨,难得这件事并非有必要不许,便只得招了进来,只盼日后慢慢调教着能够堪上大用,只是这送到女儿房里头去怕不能够合意。 宝儿看出来这个史芸儿明显有些惧怕楚氏,便暗自扯了扯楚氏的手,看她松了手,便挣开手站起来,走上去扶住史芸儿的手左右看了看,上头有不少的裂口,粗糙的很,显然平日是个受苦的劳力,便对母亲道:“夫人么,我看芸儿老实稳重,这手又结实是个能干活的,我屋里头正缺这样一个呢,这倒是正好,多谢夫人为女儿找了个好人!” 楚氏看看宝儿,后者和她笑笑,眼里头有一丝恳求,只得无奈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随你吧,若是用的不顺手可要告诉我,莫屈了自个知道么?” 宝儿点头应了,楚氏便让芸儿随着宝儿回屋去熟悉一下环境,宝儿告辞了出来,拉着芸儿进了自己屋,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芸儿今年算起来该有二十一二,可是大概是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眼中有着疲累和谨小,眼神散漫不敢和人对视,时不时拉自己的衣袖,遮挡自己的手,因为风霜染得她的脸和手全都是糙皮。 宝儿在阮家小时候倒是看到过几次芸儿,后来十五岁那年元氏便将她定了人再就没见到过了,只隐约知道她的婚事纯粹是她娘看中那一家的那一点点彩礼,后来十七那年嫁了人宝儿就更是没再听人说起了,在这个时代,女人终究大多数都是淹没在了历史洪流里头一点浪花也没有。 要不是英娘和她提起,这个人便没人记得了。 印象里头芸儿打小很腼腆,不大说话,总是躲在人后没什么存在感,现在看起来,芸儿果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又一脸艳羡的看着屋里头这些豪华的摆设。 想来,这位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吧。 宝儿问道:“芸儿姐姐,舅妈舅舅可好?史胄哥好么?” 芸儿点头,小心翼翼回道:“好,都好,我爹娘让我给小姐您问好呢,哦,对了,这些是我带来的,您看可还喜欢嚜?” 说着回头拿出提着的包袱里头摸索了半天,捞出一包用油纸包裹好了又用红纸头覆盖的一个大包,递上去。 宝儿接过来一看,是一包腌制好的条肉,有十来条肥瘦正好,芸儿在一旁告诉宝儿这是她亲手腌制好的腊肉,她们别的手艺没有,这腊肉乃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 史芸儿亡夫以前喜欢吃腊肉,芸儿那些年腌制了一手好肉,她来做工拿不出什么见面礼,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个。 她又拿出一副白花锦缎夹棉手套,元氏倒是有一手好裁工,平日也是靠这个给寻常人家裁制点小东西贴补家用,只是买不起好布料,这件是她给人家接了工后剩余的布料拼接做的,不过缝制的看不出拼接,倒也手艺不错。 宝儿知道这些年史家过的挺困难,若不是英娘一旁接济更是不好过,也实在是史天庆不会过日子,要不是元氏把持着估计家都败光了,为这个元氏没少在家里头叨咕,吵了不知道多少回,英娘有时候劝着些,元氏就拉着她诉苦,说起来没完没了幸好英娘耐心,由着她发泄一下。 不过吵归吵,这日子总要过下去,史天庆还是那样子你也改变不了,想起来这个史芸儿倒也是个命苦的,所以英娘在宝儿答应帮忙后少不得又叮咛了一句让好歹给照顾些莫让太劳累了。 此刻看史芸儿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和颜悦色的道:“姐姐费心了,这手套挺精巧的,我这里头有不少也用不着,要不还是你带着用吧。” 史芸儿一听这话,突然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就地磕头道:“小姐您可别嫌弃我,我什么都能干的,真的什么都行的!” 宝儿被吓一跳,赶紧去拉她:“芸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你快别磕头了!” 史芸儿抬头望着宝儿有些惶惑:“宝儿小姐,您没骗我嚜,姆妈说您要是不收礼物就是表示不要我呢,姆妈说过若是我这回再没找到营生她也不会再收留我的,说让我去窑子里头卖,那我可杂活呢!” 宝儿拉起史芸儿,拍拍她手道:“你别乱想,我都和夫人说好了,让你来我屋里头做事,不用做那些粗活的,你是舅妈的女儿,在我这里用不着那么拘束,阿拉小时候不是还一起玩过么,别担心啊!” 宝儿好说歹说,总算把史芸儿哄放了心,慢慢的也算是放松了拘束开始能够顺畅的说话了,宝儿这些日子没法子出门,也不知道外头如何,好不容易有个认识的,便想着从史芸儿这里问些情况,先问候了史天庆和元氏,这才问起阮家,史芸儿是从阮家收拾着过来的,元氏不认识武家自然没法子送女儿上门,只怕给轰出来,就干脆将女儿交给英娘送过来的。 只是送到了门口,楚氏让管事的嬷嬷出来接了芸儿,却让英娘先回去了,英娘知道楚氏的顾忌,心里头有事也没得计较,便直接离开了。 宝儿并不知道只是想念阮家人,问芸儿才知道她从阮家过来的,便问起来情况,芸儿老实,就说了自己看到的,姥姥还是那样,身子骨算是结实的,只是眼花了看不太清楚东西,英娘照例忙碌着,说是阮天昊他没得见,因为在太学堂呢,没什么变化大的,但是有一桩喜事倒是值得一提,说是有牙人上门给四毛五毛双胞胎同时提亲了。 宝儿一听这个来劲了,忙问是哪家的,这些年阮家可没办过喜事,家里头五个男孩子,这是第一回有人提亲,还是一提就俩个呢。 史芸儿被宝儿那高兴劲头弄得有些晕,她也不过是在阮家待了一日而已,刚好赶上了牙婆上门贺喜,说了好大一通话,她脑子笨记不住,只知道是给三毛四毛俩个孩子提亲的,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听说对方也是一对姐妹花,话语里头似乎前一阵子还来和阮家窜过门子的。 被史芸儿这么一说,宝儿记得这年清明时候那一对姐妹花欢欢喜喜,俩个笑颜如花的姑娘,倒没曾想,居然还真就对上眼了不成? 宝儿感叹一下自己这被关在高门大户里头不得凑个热闹,想着也许等她去给姥姥拜寿说不定俩家已经定下亲了呢。 正在感叹,史芸儿却道:“宝儿小姐,这亲事姑姑好像没答应呢!” 宝儿一愣,有些纳闷:“啊,为什么?”难道嫌弃人家?不对啊,英娘又不是个势利的,再说人家家世也般配的嘛,说起来户等上人家还是三等比阮家高了一等的。 史芸儿被一问,只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看姑姑好像心情不好,脸色也不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宝儿一听便有些不安了,心想是不是英娘身体不适了,想想上回来看就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不安,便琢磨着怎么去和夫人说一下,让自己回阮家一趟探个究竟才是。 第十六章 不一样的当家法 宝儿让芸儿跟着自己去找楚氏,见了面就要求去看看英娘,楚氏正在忙冬至那一日准备串门的礼物,看了眼宝儿身后的史芸儿,道:“过几日便是冬至,本来便是要出去走一走的,等到那一日我陪你去吧,看有没有得得着空,去阮家坐坐,好歹也该去谢谢人家,只是这些日子你就在屋里待着,女孩子家一个人出门让人家笑话。” 宝儿心下并不在意这些,可是楚氏和英娘不同,虽然待人说话和和气气倒是的,但是一旦决定的话,却也不容许改变,想想也就只有三四日的光景,便不好做声了。 楚氏却又道:“宝儿你这些日子可要让你屋里头的嬷嬷好好教导会芸儿,否则她在你屋里干不了事情只会平白让人笑话,我武家可不能留没能耐的人。” 她这话语气客气,可是言辞却有些犀利,史芸儿只看到楚氏眼锋一扫,不由就心里头一哆嗦,心道这大户人家的果然不是好想与的,这位夫人看着挺和气,却平白让人有种畏惧心。 不由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去,低着头揪紧了自己的衣角搓着。 宝儿总觉得自己这个母亲不太满意史芸儿,怕她反感,便让芸儿先回屋,屋子里只留下母女俩个,她才道:“夫人您是不是生气了?芸儿是不太利落,可是人不都是学的么,慢慢教总是会学会做事的,我想她日后能胜任的。” 楚氏点了点面前的礼单,看看一脸和自己评理的女儿,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礼单,走过来拉住宝儿的手,往屋子里的榻上坐下来,帮着理了理衣襟,顺了下鬓角的碎发,打量着宝儿道:“我们家的宝哥儿是大人了,为娘这些年没曾尽过做母亲的责任,你要怪责我,我没得话说,可是为娘做事只有一个原则,日后你若是能看明白一分,为娘便欣慰一些,若是不信,那也只得认了。” 宝儿听着语气倒有些不安,这些日子处下来也明白楚氏虽然严厉些,却处处为自己着想,要说也是个宽严相济的母亲,只是因为日子处得短,抹不开情面,又在这家里头规矩大,见人都要称呼尊称,这样子本来就容易彼此生分。 她不是真的和这位有什么怨气,只是在很多方面没有一致的看法,比如她对待史芸儿这样的人的轻忽,看着确实有些别扭。 “夫人您别见怪,女儿没有要怪您的意思,只是希望您宽容些,毕竟人家是家中有些难才出来讨生活,没必要总给人脸色看不是?” 楚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为娘对待她们有些过于严厉,可是,宝哥儿,你日后就会知道,这官家门户和你以前市井门户便是有这样的不同,一个家臣便是一份脸面,一个大家子,却都是这些人给撑起来的,一家名声的好坏单靠着家主在外头的名声那是不够的,后院里头也同样重要。这每一家每一户,逢年过节总会有些来往,这些人在人前做得好,便是你女主人的功劳,行得差,便是你持家不严,人家可不会听你如何解释的,只会看表面看到的,若是你让一个粗手粗脚的在客人面前丢了脸面,人家笑话的是整个武家,而不是一俩个人,这一传十十传百那么传出去广了,指不定传成什么难听的,朝堂上有心人再给老爷参一本治家不严谨,那便是大事了不是?” 宝儿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道理,虽然英娘平日也教导她要行事慎重,可是多少并不拘束她的性子,也不会说她做错事会牵扯一家子,如今被楚氏这么一说却不由有些大为不同的见识,原来这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到底是有不同的,细微的家事也能够牵扯上一家的根本。 所以楚氏做事会那么严谨,别看她温温和和说话,下头的人却都是战战兢兢做事小心。 却原来,楚氏也是为了打理整个家的荣誉。 宝儿想想是道理,她前些日子只是被教导着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心下烦又不便发作,难得今日楚氏和她说起里头的道道,她虽然平日有些散漫,但是对待有道理的,倒也是听得进的。 思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自己把认祖这事看得有些随意,真正进了这个家,很多事真的不一样了,她是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和行事作风,到底,这个家与阮家是不同的。 楚氏看宝儿在那里沉思,这个女儿认回来有些日子,最满意的还是挺懂事,虽然和自己不算很亲密,却也能够乖巧听话,有时候有些不甘,倒也不会犟嘴,比起有些人家那宠坏了的千金来说,不得不说阮家给教导的不错,只是有些后院的手段是在阮家学不到的,这为了日后嫁人能够操持起一份家业,她这个娘少不得要一一教来。 当下也不急,只是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宝哥儿聪明,一定懂为娘的苦心,为娘倒不指望你日后有什么大出息,可是女儿家的总是要嫁人的,这嫁出去也要当一份家业,娘要教会你如何持家,这后院的一切,可不比那前院老爷们的简单,你跟着为娘慢慢学,日后也好当个家不让人家笑话去。” 宝儿这算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提起嫁人的事情,有些囧,说起来这年龄比起前世实在小了些,本来估摸着还要等些日子的,突然就提了出来,又举得心下一突,难不成这就要给她说亲事了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要真去嫁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男人盲婚哑嫁的,这日子可够难过的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夫人,可是这就要把女儿嫁人么?” 楚氏看看宝儿,那双眼睛里头有一点点恐慌,也有一点点羞涩,当然还有些不甘,一如她当年一般,心情的复杂她也是经历过的,不由放缓了面色笑了下道:“宝哥儿也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还不愿意么?” 宝儿脸红了下,别扭了番才道:“女儿不嫁,有什么好玩的!” 楚氏嗤一声笑,一点宝儿的额头,道:“说得什么话,哪是玩不玩的,这可是正经大事,过几日为娘已经给你找了绣娘师傅,你好好学一学女红,日后还得绣几件绣品才是,女儿家的嫁人没个自己绣的物件被人家笑话!” 宝儿嗷一声暗叹,凑近了楚氏忝着脸笑道:“夫人,这,难道真定了么?是哪一家呀,您直接告诉人家我不会绣,若是不喜欢,别娶我好了!” 楚氏嗔道:“越说越离谱,没得胡忒,女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做好事就是了!” 宝儿扯扯嘴角,一脸郁卒,楚氏看女儿那悲催的天塌下来表情特可乐,倒噗嗤被逗乐了,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慰道:“行了行了,瞧你这张脸黯得,还怕为娘和老爷会给你定个不好的么?放心,定是个知根知底的,不会屈了你的行了吧!” 宝儿还想问,楚氏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让她回屋去,却让芸儿留下来和这里的嬷嬷先学学规矩,宝儿没辙,只得磨磨唧唧回去了,回了自己那屋,下人来回报说是小姐的好友来拜访,宝儿让人带进来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沈思妍! 两个小姑娘那么久不见面立刻乐乐呵呵抱在一起互喊名字,宝儿一巴掌拍过去埋怨:“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可知道我这都闷死了么?”说着打量了一番思妍,自从她清明回了姥姥家后便没了消息,后来自己在楚家认了亲被领回家,更是没能够再见面,近来又忙碌,实在没时间让人去打听,这家伙也是,都没个消息过来,好歹看看自己也是好的。 正好自己又在被母亲提起的嫁人的事烦恼,不由脱口道:“你个死丫头,老实交代是不是心里头有了啥心上人了就不认老朋友了?”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却不曾想对方居然给闹了个大红脸,一巴掌拍过来嗔道:“死宝儿,人家来看你一趟没个好话说么,什么心上人,不怕羞啊!” 宝儿看着沈思妍神色不对劲,细细瞧了瞧,思妍更是不得劲,扑过来就要扭她,宝儿一歪脖子躲过一击,哈一声笑道:“说,满脸春风荡漾的,很不对劲哦,说实话!” 沈思妍自然不依,道:“什么实话,来看你也不给口茶吃,就会闹腾人,你不想知道桂娘好不好?也不问问强子那个混蛋家伙好不好么?” 宝儿一愣,倒松了手,想想不仅这思妍好久不见,李桂娘和强子也是,尤其是强子花子凌,自从在那次闹了一会后,他连消息都没再听人说起,试图想问问人好不好,连带阮天昊都不肯说。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关心一下也是该的,便问道:“哦,强子哥如何了?桂娘好么?” 思妍这时候才轻轻叹口气,找了个绣椅坐下来,丫头进来托着个大漆盘上了一壶浓艳艳的泡茶,里头加了芝麻盐笋,瓜仁核桃仁,用上好的玫瑰木樨六安雀舌泡了的,又摆放了一盘时鲜水果,一盘子香酥桂花糕,一碟瓜子,便退了出去,思妍和宝儿一人一钟茶,呵着热气抿了口,思妍才道:“强子哥这些日子可真是不对劲,整个人都颓废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走马斗鸡,就是促织关扑的,成天没个正形,也不去太学好好读书,成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混迹,为这个,花姨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可是不管骂还是闹的,都没用,你要找他,不定哪个瓦窑子里头才找得到呢,人都说这家伙现在不学好,指不定这家业就要给败光了!” 宝儿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信,花子凌再浪荡,可是心气一贯高,他就想着能够有出人头地一日好让那些小时候看不起骂过他的人看看他的成绩,又怎么会这样子呢? 思妍又叹口气,继续道:“只是桂娘呀,也是个倔的,这些日子连花姨都不愿意再去赌场找人,可是桂娘每日一大早便去那一家家的找,找到人便苦口婆心的劝,不知鞋磨破几双,嘴巴都起了疱了,强子不听,可是桂娘就继续劝,劝到烦了走人为止。你说这叫啥事呀!” 第十七章 大户门庭 宝儿这回可真是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这位母亲和英娘不同,原则性很强,心里虽然很想去看看桂娘,依然只得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只是托思妍给带个好给桂娘,并且给予了精神支持,让桂娘加油。 她其实也觉得花子凌这样被决定了人生是有些可悲的,只是又觉得他这么对待自己的人生又太消极,鉴于从小他对自己那么好,不论怎么说,她都应该去劝一回。 只是这出一趟门好难哦,更可况,楚氏可不会允许她去找一个男孩子的,这可真是把宝儿难住了。 思妍和宝儿做了那么些年好友又怎么会看不出宝儿那点心思,知道自己说的话自然让宝儿坐不住,可是又好奇这怎么没若平日那样起身就走,便问道:“哎,我倒还想来让你和我一起去看桂娘呢,说不定还能看到强子哥那混蛋样子,好歹劝慰着些,咋啦,你不去哦,我可想去,可是一个人没劲!” 宝儿丧了气一般将脑袋搁在桌面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叹口气道:“我也想去,可是夫人不许,刚刚我去问过了,我想去看看姆妈,还有姥姥,可是夫人说这些日子得学绣花,还有拉拉杂杂很多事,不得空,得等到了冬至才好陪我一起去。” 思妍正在喝茶,闻言噗了一声,放下茶盏要笑不笑道:“夫人?哎哟,宝儿你现在可是规矩一大箩筐的,我刚进来就想说了,进你这现在的大门可比英姨家难进多了,要递啥名帖,要等人通报,要死,等得我都快没耐心了,若不是想着好久没看你怎么也得见你一面,照我性子早扭头回去了。” 说起来这进门一趟确实不容易,光是在这一代深街暗巷的就有那么一股子庭院深深的味道,虽然是御街中心一带,但是靠着吴山一带,傍山依水,一路走来四边都是高墙飞甍,绿荫僻地,家家户户门前俩头石狮子蹲踞背靠铆钉大铁门,丈八高的门廊兽头铜环离地也有数尺,硕大而深重。 其实武家门庭算不得深,若是思妍看过楚家那样真正的大户人家也许未必就会有多感慨,武家刚刚在临安立足,这一门户还是在进了京后托牙人给看的屋子,新近买进的,正面五间阔到底五进的庭院俩边一排厢房鹿角顶,外加俩个花园而已。 正门是没法进的,还是走的东面角门,敲了半晌才有人应,幸好前些日子她随父亲拜访过同僚一家,那一户本身是个大家族,故而也在这一代有产业,进门规矩也是大了去了,故而早早备了名帖在身,今日上门顺带就递了一份,看门的小厮去里头问了半晌才回来放她进门。 陪她到了里面二门里,自然不好再进去,里头有嬷嬷来接,小厮巴巴看了她半晌不见她回应便瞪了她一眼,照平日脾气她本来是要发作的,奈何想着好歹是宝儿家,便忍耐下来,就是纳闷又没招惹他什么,缘何瞪她。 嬷嬷陪着她进门,绕过一重影壁月洞门,穿过一重山花雪柳的院子,假山林立的过道,才得以见得一片五间门面的大屋子,歇山转角,滴水重檐的,甚是威严,嬷嬷让思妍在正屋东面厢房客厅里头等候了一会,自己去通报一声夫人。 她在等候的时候正好看到后屋院子里头僻静处一个嬷嬷正在训斥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她当时不知道这便是史芸儿,只是听那嬷嬷正在和她讲规矩,一条条的念出来让她咂舌,思妍家因为是个鳏夫,屋子卖得小,官位虽然不算很低了可是却没那么复杂的后院规矩,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户,自然没听过这些条条框框。 后来无意间听了一条,说是武家下人小厮的不许向来客讨要小钱,不许狗仗人势,只是若是客人赏了什么不贵重的,自然暗暗拿了也不许显摆。 思妍这才想起来,大概是门口小厮想着讨要些零花,可是自个没给他又不得要,怪不得如此怨妇般凄婉盯着她,让她好不懊悔。 思妍这时候找到机会埋怨了一番进宝儿这里的不便,嘟囔道:“宝儿你这如今可正经是个小姐了,看起来可反而不若在英姨那里头自在,下回找你还那么难,可不敢随便来!” 宝儿闻言更是一声叹,道:“这也是没法的事,不过你可不许不来,我让人给你个便利,日后看是你来直接放行便是,你若再不来,我这可真是成了怨妇了,可别抛弃我啊!” 思妍噗嗤一笑,摸摸宝儿悲凉的脑袋,笑道:“也就你这当了小姐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可知道学堂里头都把你这传成传奇了呢,你可该看看那些个平日不待见你我的小姐那副嘴脸,提起你,那眼神,都快要冒火可就是不敢再说话不客气了,一帮子势利鬼,咦,对了,要说起来,这里头最不得劲的应该是尹馨瑜啊,她和你都是商女,总还是一副自我清高样子,成日和那些官府小姐混,不把人放眼里,如今该看看她那样子,可是我好久没看到她了,说是病了?怪了,都好些日子了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宝儿哦了声,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没去问问怎么回事?” “嗨,我自个事那么多谁管她那,怎么,你有兴趣她?” 宝儿笑了笑,道:“也不是,只是有些话想和她说一说,下回你碰到她……,算了,还是我自己说吧,反正过些日子我去看姥姥她们,顺便登门拜访一下她家好了!” 思妍虽然觉得宝儿口气怪,可是她神经粗了些没太在意,只是又想到一事道:“这些日子爹老是管着我,倒没啥空闲去看英姨,不过上个月我去看过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元昊楼里头人不多呀,平日该有不少人的,那会子正是饭点,怎么有些个冷清呢?” 宝儿闻言皱了下眉,回想起史芸儿的话,又想着英娘上回来看时的神情,总觉得她隐瞒了自己什么事,可是自己现在不自由又不能赶着去问,便道:“思妍,我托你件事,你回头去给我看看姆妈行么,我老担心她累着,还有姥姥,上回来我就看她一脸劳累,你帮我问问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的事了,好歹有事我也该帮帮的,我就怕他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沈思妍性子爽快,自然应了,俩个人又聊了一会话,吃了点零嘴,天色不早,思妍便告辞离开。 之后几日,宝儿心中有事,无奈又不得闲,楚氏盯得紧,让学绣花针线,应景客套,见客行礼之类的功课,日子过得既快又慢,快纯粹是事情杂功课满,慢么,却是心里头惦记着盼着日子过去又不得劲。 这些日子史芸儿吃了不少苦头学规矩学伺候,虽然依然笨手笨脚的,可是这个女人有个优点就是肯吃苦耐劳,又如何训斥也能忍受着,到底楚氏看着人老实肯干还是让留了下来,服侍宝儿衣衫,裁剪缝补事宜,宝儿还发觉,这史芸儿虽然木讷,却有一手好手工活,缝缝补补的倒还是个好手,若是什么挑了丝的绸缎经由她一补倒还看不出啥破绽。 宝儿觉得挺好,楚氏顾及这女儿喜欢,到底同意了史芸儿做个贴身的婢子服侍宝儿,这样在府里头算是一等二等的仆役,拿得月钱倒比以前不知多了多少,可把史芸儿高兴的,越发干得起劲了。 日子又过了几日,总之冬至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一大早起来便由史芸儿给打扮停当,去楚氏屋里头请安,楚氏也早早起身打扮妥当,眼见宝儿一早便过来,精神头明显比前些日子要利落,明白她心里头所想,也不点破,只是拉着宝儿让人上了早点,无非是一些炖的烂烂的香糯米粥,肉圆子馄饨鸡蛋头脑汤,四碟鲜脆的酱瓜宝塔菜。 宝儿别的学得不上心,可是这屋里头用膳倒是特有兴趣?br /txt电子书下载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5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趣,每日的用膳虽然一贯都有些常例,不过自从宝儿来了以后,总喜欢去厨房里头巡视捣鼓些吃食,久而久之,楚氏便让厨房妈子听任小姐指挥,倒也省心,宝儿不仅会弄,每月用度和份例并不超过常理,而且每回出来的吃食连老爷都说好。 楚氏也是心里头有喜有忧的,喜的是这宝儿有一手好厨艺这也是女子一绝,而且楚氏这些日子冷眼旁观,宝儿吃穿用度心中自有明帐绝非享乐消遣之徒,显然这是阮家历练出来的,估计因为阮家平日也是需要算账的,宝儿常有机会帮着一块点算,早已经有了这些管家的本事,就是这对大户来说则有些过于细琐,楚氏稍微拨点一番掌握便有所改进,日后当家自然不成问题。 忧得是宝儿聪明非凡却并不肯多用心在其他方面,除了喜欢的事情,你让她学其他的便不着三五的,明面上给你学了去了,回头又会忘记,你若问,她答得挺顺溜,比如那待人接物,要说在阮家那样商户人家,也是需要接待人的,可是这在大户人家有些弯弯绕绕的可说可不说的表面功夫,宝儿是看上去很快学会却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可见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只是不喜。 这日后嫁了人,若是能够包容的倒也罢了,若是一个大家子,只怕她不肯用心管,若无心去管,又如何能够立威呢? 只得慢慢找人打听些,不知道那俩个看上的男孩子是否肯给宝儿这样一个包容的家庭让女儿散漫的性子能够活得快乐些。 心里头想着这些,却也不会说出来,吃了早饭,下人用银厢雕漆茶钟上了清茶漱了口,宝儿便催着出门了。 楚氏拉着宝儿由小厮和妈子陪着出了门,史芸儿同行算是陪小姐的贴身侍女,下人各有一个两人抬的青衣小轿,母女俩个则坐了四人抬的暖轿,一路沿着御街热闹非凡的界面往今日要拜访人家走。 楚氏原本打算走几家熟悉的好友窜窜门子,只是看女儿心不在焉,知道陪着自己怕是也不得劲,便等轿子入了左二厢街面,便吩咐让史芸儿并一个妈子和小厮陪着女儿坐轿子去阮家先行一步,自己让人去雇来马车先去几位好友家,等送完礼说会话,再去拜访阮家。 宝儿自然巴不得先一步去阮家,告辞了母亲便一路催着抬轿子的快走,以她意思本想自己走的,这陪着的人都坚持夫人下的规矩不让,她也没得法子只得催赶快些。 进了街口,她掀开帘子想看看这一代熟悉的地面,眼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思妍和桂娘么?却看到她俩个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思妍表情有些激动,她赶紧高声呼道:“桂娘!思妍!” 第十八章 许久不见 宝儿这大声那么一喊,不仅把身边跟着的史芸儿和婆子们吓了一跳,也把那头俩个姑娘惊了一惊,待看清了人,史芸儿倒反应过来了,拉了拉要问话的嬷嬷,凑近了告诉她是小姐遇上了朋友了,宝儿已经在催促抬轿子的停下轿子,一步跨出了暖轿。 沈思妍和李桂娘正在纳闷如何这听着怎么是宝儿的声音,就看到不远处一顶锦绣暖轿停了下来从里头走出的不正是好久不见的宝儿么? 俩个人也顾不得再拉扯别的事情,赶紧迎上去,三个人见面少不得热热闹闹的叙旧一番,宝儿和思妍至少还在前些日子见过一面,这和桂娘已经有大半年未见了。 宝儿拉着桂娘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看上去精神倒也不错,肤色一贯有些黄黑,但是二牛婶养着娇气,不舍得让做重活,故而也不见手上有什么老茧粗糙,一身水绿色短襦夹袄,加掐牙青缎风毛领比甲,百褶水湖蓝棉裙,养得也是小门小户的水灵,略带腼腆的杏仁大眼里头透着一股子少有的明锐,像是镶嵌了一颗璀璨的星辰一般。 宝儿笑道:“桂娘,许久不见,倒是更精神了,可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桂娘脸上浮出一丝赧然,低了头不响,可是宝儿分明刚才看到她一脸坚持在和思妍争执着什么,不由回头看看思妍,沈思妍哼哼了一下,嘟着嘴道:“宝儿你来的正好,这丫头最近可是犯了牛劲了,你可得劝劝才是,成日女儿家往那些街头巷尾乱哄哄的地方钻,若是出什么事该怎么办,回头还不让我告诉二牛婶,记挂个男人也不该这么卖力吧!” 桂娘那略黑的脸蛋顿时烧红到了耳根子上,不由分说就去拧思妍:“你这嚼什么舌根乱说话的,看不撕烂你这该抽的嘴!” 思妍哪能让她拧道,一闪身便躲过了,只是到底顾虑着没大声说话,放低了声音语气依然不客气:“我嚼舌根可比你做事来的有谱些吧,你说,你这些日子没事老是出来瞎逛,还扯谎和二牛婶说来找我,若不是我机灵碰上二牛婶那会儿给你遮掩过去了,看一会你回去有好果子吃?” 说完又拉住宝儿指着桂娘道:“你说她这个妮子平日看着老实吧,一旦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比你我都要惊天地泣鬼神喏,我刚才去二牛婶那找她,二牛婶告诉我这些日子她不是都来找我绣花嚜,还笑话我这怎么收了心老实起来了?天地良心,自从上回人家说我绣得不是花是草,咱啥时候又绣过啥玩意来着?这丫头哪里来找过我?还好我应付的快,说大概我俩个错过了,得,二牛婶还要我下回送她个绣品让她看看成绩呢我冤不冤那我,你瞧这不省心的家伙给我找的麻烦事!” 宝儿闻言也瞪圆了眼睛看向桂娘,平日她们三个里头那就属桂娘最老实,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扯这种谎言,这偷溜出家门的事情在现代也是个技术活,就那些调皮捣蛋的玩,桂娘怎么看也不像是这般人物呀,怎么几日不见变样了? 宝儿拉出桂娘问道:“怎么了桂娘,你这是整得哪一出呀?可有什么不妥的要我们姐妹帮忙嚜?有事就说啊,瞒着别人也别瞒着咱们是不是?若是真出了事可别让二牛婶担心呢!” 思妍又是一阵哼哼,道:“我说宝儿,还能是啥事?我上回就告诉你了,能让咱桂娘这般出格除了花花强那个混小子,还能是谁?你道她成日出来干啥?不就是为了找那不省心的家伙么?这不正好给我逮着了?不成,咱得劝劝,这家伙有什么好的一个混账小子,成日斗鸡走马,不学好的纨绔流氓,若是再和这样的家伙缠下去,桂娘可不得好,你也来劝一劝,别管那家伙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桂娘闻言急了,登时瞪圆了眼睛耿直了脖子,道:“思妍你别乱说话,强子哥是好人,绝对不是混帐小子不准你这么说话!” 思妍一耸肩,朝着宝儿一摊手:“得,撒癔症了,中毒不轻啊……!” 桂娘此刻也顾不得平日的斯文,一巴掌拍向思妍的后脑勺,“你才抽风呢,上回你不也让我给你撒谎么,你家的情哥哥找你逛街你还不是让我给你做挡箭牌和沈叔叔说是我陪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给桂娘这么一撮,思妍登时也蔫了下,抽了抽嘴角满不好意思的去瞄宝儿,宝儿一乐,倒是真怀念几个人一起斗嘴的时光,只是今日她被桂娘的消息给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不去计较两个人的耍活宝,只是对桂娘道:“桂娘,你真的这些日子一直在找花子凌?强子哥这到底是怎么了?真的不学好了?” 桂娘听问气势一泄,顿时眼圈有些红,又低了头恢复了原先的沉默样子,倒是沈思妍在一旁冷笑道:“可不是?这家伙一不顾家里头花姨,二不管外头朋友担心,日日不着家,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邪风好好的就不去学堂,宝儿你不知道,现在花家附近里弄都说这混账小子是被鬼迷了心窍了,反正前途是黑暗滴,人生也是完蛋鸟滴!” 思妍因为一直只是和父亲在一起没什么人教导着,说话本就有些粗俗,宝儿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心里头也不信,好好的花子凌不是一直就想出人头地的么,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她问道:“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桂娘赶紧道:“我这就是想去找他,这些日子我看他一直就在附近那里瓦子棚那块有个头陀寺的门口玩蛐蛐儿和人关扑,估计这会儿一定在那里,宝儿,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我的话他不肯听,可是他一直都对你言听计从的,也许你的话,他会听的好不好?” 思妍一把拉住桂娘,伸长脖子看看跟在宝儿身后不远处的家人,悄声叱道:“桂娘你犯浑可别拉着宝儿啊,你知道她现在家里头规矩有多大?让她家夫人知道了可有好果子吃!” 宝儿一推思妍的手,也悄声道:“不碍事,强子哥我正是该去看看,思妍你帮我个忙,想法子把这几个人给我撵开一会,无论如何我得去看看强子哥,他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不说他以前待我不错,为了花姨我也得去劝劝!” 沈思妍瞪了会宝儿,可是从小到大她也是明白,宝儿想做的一定会做,而且,她口头说说,心里头也是担忧花子凌的,毕竟大家一起大的,如何不知道,这个人本性并非纨绔,那样糟蹋过日子实在可惜。 三个丫头达成了一致,便开始动脑筋脱身,三颗脑袋拱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身后嬷嬷有些担忧又不敢多问,人毕竟还在,不好去搅了兴致,夫人吩咐让看住了,但是也不能扫小姐兴致,别弄得人不高兴了回来。 故而她也只敢拿眼睛死盯着,只是不敢上前多问,而史芸儿更是唯宝儿命是从的,当然不会想着去多问,俩个人和小厮远远看着,就是不敢上前。 半晌三个姑娘才抬起头来,宝儿这时候朝她们招招手,唤俩个人上来,先对史芸儿道:“你先去姑姑家帮我送个信,说是我一会儿过来,现下我和思妍桂娘要去前头看看胭脂水粉,让嬷嬷陪着便是。” 史芸儿点头应了,上了暖骄先走,留着嬷嬷一个人陪着三个姑娘逛起街来,三个丫头一会上这家店,磨叽一会,一会又上这家店,捣鼓半天,把个老人家累的气喘吁吁的,到了个茶水铺子前,宝儿掏出一些碎银子交给嬷嬷道:“您老也累了,去里头给我们买三杯好茶,余下的给您老自己买些解渴吧!” 嬷嬷看着这银两买三杯后剩下可不止几钱,倒也是笔不小收入,喜不得的应了,便进去买,三个姑娘互相看了眼,拔腿就走,等嬷嬷出来,早已经不得见三个姑娘的影子了,总算宝儿还知道善后,让隔壁铺子的人给如此摸样的嬷嬷留了话,让去阮家等,不必到处找人。 嬷嬷这丢了人可吓坏了,有音信自然是极好的,赶不及的往阮家元昊楼走,这事情更是吞进肚子不敢张扬,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可没好果子吃,故而这事一时半会武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再说三个姑娘摆脱了武家的人便径直往桂娘说的地方来,这一代是附近有名的市井游手闲人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的多了去了,平日桂娘也是真胆大,心里头有记挂才敢来,如今有个伴,倒也不在意,只是看三个光鲜漂亮的小姑娘这么出现却也是挺突兀的。 自然宝儿几个顾不得人家看过来的怪眼神,跟着桂娘来到一处聚集了不少人的角落,只听得里头咋咋呼呼声频起,夹杂着厮杀呼号之声,甚是鼓噪。 桂娘眼尖,这些日子大概也是练出来了,早指着里头一个轻声喊道:“强子哥!” 宝儿应声看去,可不是那位多少人牵挂恨不得咬牙的家伙? 可真是有多少日子不见了,自从那尴尬的一次郊外后,宝儿便再没机会看到花子凌,此时再见,只见原来一个大好的俊逸少年,倒还是一身深蓝色通身直袍,腰里头系着坠儿络子,同五毒香囊,只是那玉坠儿早没了身影,此刻低着头和身边三教九流一般的人物一起热火朝天的喊着,也不知道多少劲头在里头。 宝儿不远不近看着,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身影似乎又高了不少,只是那原来带着邪邪的微笑却一身妖娆的少年,如今如同蒙在灰尘里头打了滚的宝珠,有一种落拓的味道。 桂娘又略提高声音冲他喊了声:“强子哥!” 花子凌应声抬头看去,看到她,眼里头闪了闪光,带了抹冷漠,想要低头不经意间看到她身旁的宝儿,顿时呆住了,那一双极其熟悉的桃花眼掠过一层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惘然,有激动,也有悲伤。 他就那么呆呆看着宝儿,一时忘记了身边的喧嚣,静静的,少年出离了身侧的那些热闹,定住了,直到那身旁有人大声吼了声:“鸟她娘的,小子你玩不玩啊,发什么呆!” 第十九章 耳光 宝儿看到花子凌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笑了笑,挥了挥手,花子凌本是一愣,这时候被后头那个家伙一捅这才回过神来,竟然低下头又想继续,随口道:“来来来,当然来!” 宝儿本来还想着花子凌看到自己自然会出来打个招呼,毕竟自己几个挤进去不是个事,姑娘家家的不好看,没想到花子凌看自己虽然有些惊喜的样子,却依然故我的继续闹,这哪是以前那个花子凌呀。 再看看四周全都是一群地痞流氓的样子,花子凌本是一副少年才俊的样子,却就这么混迹在里头,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不由就觉得一阵痛心,哪有人这般糟蹋自己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脑子一火,就往里头挤了进去。 桂娘和思妍急不得的要去拉,哪里来得及,面面相觑,宝儿倒是心里头并不怕,只是窝着火,左冲右突的挤开人群,一把就拽住了花子凌的胳膊往外拖,一边道:“强子哥,找你说话呢,出来一下!” 这个大胆的动作可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愣了愣,花子凌有些发傻般盯着自己被抓住了的手臂,不由自主就被往外拉,反应过来的几个家伙这时候可有意见了,正在那里斗鸡斗得兴起,这突然搅了局可不好玩的,立刻也抓住了花子凌另一边的手臂道:“哎,我说小哥啊,可不能这样啊,赢了就跑咱这规矩可不是这样的,老子还要翻本呢,你跑了们找谁去?” 宝儿眼看着花子凌又要被拽走,急了,冲着对方道:“我找我家哥哥说话,有你什么事,放开,不然我报官府说你拐带贤良贿赂朝廷栋梁!” 几个看起来就是混混的家伙里头有一个道:“拐,拐啥玩意?放,放你妈的屁,老子裤兜里拐个咸菜倒是有的,贤良他妈啥玩意,官府还管这事不成?” 宝儿懒得和这些不着三五的家伙费舌,一拍花子凌的手臂眼一瞪:“强子哥,今朝子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和桂娘她们专门来看你,你要么和我们说会话,要么日后别想再和我们说话!” 花子凌身边的那群人里头又有人起哄道:“唉我说小娘子哟,和情哥哥说话见个面也没那么凶悍的嚜,那么凶情哥哥可不理你呀,要不还是和哥哥我说会话吧,哥哥让你凶,让你打好了!” 宝儿才不看那些地痞们涎着脸的样子,只是恨恨的瞪着花子凌,终究花子凌觉得这地方让几个小姑娘久待不妥,自己随意倒也罢了,小姑娘到底不方便,轻叹了下,堆了笑对着几个人道:“哎哎哎,哥几个见谅啊,我家妹子奉家母之命来找人,总是要给面子的,我和妹子们说会话就回,这一回就算我输了好了,回头咱继续啊!” 那几个这才放了手,一边还不忘了继续起哄:“行啊,小子,看不出你这妹子都是特水灵的哟,回头给哥哥介绍介绍?” 花子凌不再理睬这些人,护着宝儿挤出人群,身后再次响起了呱噪的叫喊声。 花子凌随着宝儿一起走出来,离着人群不远处便停了下来,看了看走近过来的思妍和桂娘,低头道:“找我什么事?” 宝儿这时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花子凌,这个少年大半年不见又窜高了一些,自己得仰视才可以看得到对方的脸,只是本来便有些细瘦此刻更是瘦了,面目显得线条犀利了许多,侧面看如同一个刀削得整齐又精细的雕像,唯独不变的,是那一双桃花眼,凤目细眉,若是以前一般弯弯绕绕的翘起来,别提多有魅力了。 然而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漠,不羁,带了点玩世不恭的轻佻,这是以往她没见过的,从小到大,这家伙不正经倒是有的,然而总是笑眯眯的脾气好得来,让宝儿忘记这个家伙其实个性有些冲动,并不是那么好性子的。 可是宝儿并不在意,也不怕他,等桂娘走近了,她眼一瞪,道:“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瞧你都在干什么?走走走,难不成你还真想一会再回去?我们去附近茶楼里头坐一会,说会话,若是不行,那你和我一起去我姆妈那儿也行,今日我去看姥姥她们,你不想陪我们一起去?” 花子凌眉毛一挑,略带了点吊儿郎当的味道道:“去做啥,宝儿妹子,你大概是做大户人家小姐久了不知道,你强子哥现在人见人厌,还是不要招人骂的好,不去了,有话就说,一会我还得回去斗鸡呢!” 宝儿眼一瞪,不可思议得道:“强子哥,你有谱没谱啊,这什么地方?再说了,谁说你人见人厌了?我可是好不容易出来就来找你,本来还想找你去尝尝我的手艺呢,怎么,没兴趣?” 花子凌闻言突然笑了下,倒有些回复了往日那种顽劣的味道:“呵呵,宝儿你还会惦记着我么?” “废话,咱那么些年交情是假的哦,不过你这到底在做什么啊?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不去读书?你这样,花姨怎么办?你的前途可咋办?不怕人家笑话你了?” 花子凌刚刚还有些笑容,闻言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怎么宝儿你也来学那些个闲人,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话么?你是我的什么人,我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说教了?” 宝儿一时被花子凌有些恶劣的语气噎到了,半晌吐出一句来:“花花强,你做人也要有原则吧,好歹是定亲的,总要有个担当的样子吧!你不怕人家悔婚么?” 花子凌混不吝的一笑,眯起眼,这样的模样看起来有种危险般的魅力,倒是一张不可多得的桃花脸,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讨厌不起来,他笑道:“若是真悔了婚,倒是好事不是?也省得人家姑娘被我这种人拖累!” 宝儿一翻眼珠子,看看桂娘,她咬着下唇有些担忧又忐忑的样子,看着花子凌却又恋恋不舍,真正是一副小女儿的样子,本来倒是觉得,花子凌虽然轻狂些但是本性不坏,虽然自己没能够喜欢上,桂娘喜欢也是好事,可是这般模样的花子凌令人感到担忧,这德行那能够担当得起什么呢? 更何况,这家伙还已经订了亲,就这样的,指不定人家也烦心呢。 她拉了拉桂娘,后者缩了缩脖子,不肯动,宝儿一下子把她拉近了,又道:“强子哥,做人要有点良心,宝儿这些日子不得空,没多多关心一下你是我的不是,可是我听说桂娘这些日子没得总是往你这里跑,就为了让你回去,她那么用心帮你,难道都不能够让你知道些愧疚么?你有一番大好前途,就这么消磨在这里不成?” 花子凌垂眸看了看低头不响的李桂娘,又看了看宝儿,只冷冷道:“我倒以为宝儿这是真关心我呢,却原来是有别人嚼了舌根了,怎么滴,我这连人身自由都没了么?要个外人来管我?” 李桂娘闻言脸色顿时白了白,头低的更低了,沈思妍看不过去,不待宝儿开口已经跳出来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花花强,怪不得人家要骂你忘恩负义,你说你成日里干了什么好事啊,桂娘一个大姑娘家瞒着家里头溜出来劝你,你连个好脸都不给还这么说人家,要不是为了你好桂娘何必那么辛苦,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 花子凌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我说沈大小姐,我花子凌做事需要你们这些女人插什么嘴?我没嫌弃她老是给我添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该感激不成?” 沈思妍可被气得噎住了,倒是一下子想不出啥好骂回去的,花子凌不待她再说话,便有些不耐的转身道:“好了好了,女人家家的就是烦,话说那么多遍也不觉得倦,我没工夫陪你们磨,我要继续去忙,这也不是你们女孩子该待的地方,早点走吧!” 说完拔脚就要走,沈思妍气得不轻,拉住了宝儿和桂娘道:“这家伙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了,咱费什么劲啊,走啦,一会宝儿你家那嬷嬷找来可不得了!何必为了这家伙落得自己挨训啊!” 宝儿有些犹豫,看看桂娘,却看到一贯腼腆惯了的桂娘此刻却抬起了头,眼里头依然有点点惧怕,但是却又闪着一种毅然的光芒,只见她往前一步赶上了花子凌的脚步,拦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道:“你不能再去,回家去吧!” 花子凌眯起眼盯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截的桂娘,小姑娘明明有些含羞和害怕,但是抖着腿却依然固执的拦住他的去路,眼里头闪着光芒,竟然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味道。 宝儿和花子凌太熟悉,此刻在他身边感受到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花子凌不常在宝儿面前生气,可是她还是看到过这家话发飙的时候,有人拿他娘说事,那时候还小的花子凌就是这般一股子戾气,抽冷丁就上去揍人,这家伙发起飙来可不得了。 她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这时候花子凌已经语气不愉道:“让开,关你什么事!” 桂娘还是那一句:“不让,你回去吧,花姨在家可难过呢!” 花子凌火气,怒道:“你他妈找抽么,让开,别以为你是个姑娘我不敢动你,滚开些,男人的事情你这女人懂什么!” 说完就伸手去推搡,可是半途又缩回来,只是绕开身想从一边绕过去,没曾想桂娘却如同黏上了一般,又一挪脚堵在他面前。 这下可把花子凌气得不轻,口不择言道:“你这丫头是不是不知羞耻啊,拦着个男人想干什么?” 沈思妍一张口想要去帮腔,宝儿一把拉住了沈思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此时桂娘则是一脸决绝,虽然那张脸上已经羞红得如同一块红帕子,却伸开手臂拦着道:“你若是今日要过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便是!” 这时候那边斗鸡的几个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动静,就有个家伙起哄道:“嗨哟喂,这是闹腾啥呢?大当街的投怀送抱呢?咱哥哥就没这好事啊,小哥哎,快抱住给哥香一个!” 桂娘闻言更是脸红,可是一双腿依然死死钉在地面,就那么看着花子凌。 花子凌皱了皱眉,半晌突然邪邪一笑,一手插在腰上看着桂娘一手便伸了出去凑近她道:“还真是的,怎么,桂娘你莫不是真要和哥哥成就个好事不成?哥哥倒是无所谓的,牺牲一下也是好的不是?” 就听得啪一声脆响,那花子凌白皙的脸蛋上顿时印上了一道五指山。 第二十章 遇险 这里头所有人都在发愣的当口,也就是宝儿先反应过来,走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桂娘,瞄了一眼花子凌,只见他那张漂亮邪气的脸蛋因为那左边脸上的五指山显得有些滑稽,一刹那呆滞了的脸突然变得神情复杂。 有愤怒,有嘲讽,有随意,还有一些不知道的情愫,熟悉若宝儿,多少看出来这家伙有点发懵,但是更多的还有恼火。 想也想得出,花子凌这般要面子的人,当众给人扇了一巴掌,如何能够下得了台,没有当场发飙算是客气的了。 宝儿看看桂娘,这丫头看不出,平日除了嗓门有些大,几乎可以说是规规矩矩文文弱弱一个,然而这样沉默的人爆发起来还真是应了鲁迅老人家一句话,不在沉默中死去,便在沉默中爆发。 宝儿拉住了桂娘,觉得她那一只手心里头湿腻腻冰凉的,带着微微的颤抖,不由低声道:“别怕,桂娘,你是好样的!” 然后她转过头,瞪着花子凌,身子往前了一些,阻挡住李桂娘的身体。 花子凌眼神里头闪了闪,居然没发飙,随意的挥了挥手,冷淡地道:“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一侧身,便想要走,没等宝儿说话,本来站在宝儿身后的桂娘又是一挪步,涨红着脸依然拦着不让走。 这时候花子凌还没说话,那一群看热闹的已经开始起哄了:“哎哟这是哪家的闺女呀,原来是头母老虎呀,我说兄弟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戏文?可够怂的啊,给个娘们打,啧啧啧!” 花子凌并不理睬,只是眯起他那双桃花眼,语气变得有些森冷:“让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会给你面子,这巴掌的仇,我可记着呢,别让我现在就讨!” 桂娘脸色白了白,却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几乎要把下唇给咬出血来,好半天才道:“不,你回去,我就还你!” 花子凌这时候伸出手去推桂娘,俩下一僵持,桂娘脸色越发苍白,夹在中间的宝儿一把攥住他手臂怒道:“花花强,你够了没?我看你这人是不是真是欠揍呀,为你好你不要,难道你真想在这里烂下去不成?” 花子凌脸色一变,看着宝儿道:“连你也这么想我么?” 宝儿掰开花子凌僵硬的手指头,护住桂娘,冲着他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人生在世,日子是自己过得,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有了事情不去面对却一味躲避,那就是懦夫,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蛋!” 宝儿顺溜的一顿骂,把个花子凌骂得脸都有些拧,从小到大,宝儿没和他翻过脸,也就臭过她几句,可是今天这阵势,不仅在桂娘这个以前一直都是文静的姑娘面前落了面子,居然还被宝儿数落的全没形象。 李桂娘在身后听着有些不忍,扯了扯宝儿衣襟,宝儿一下子转到她身后把她往前一推:“桂娘打得真是好,花花强,你看着,她能够有勇气做自己认为对的,你呢,我看你比不上桂娘,也亏她居然为了你这么个扶不起的混蛋如此用心,你摸摸良心对得起她么,对得起那些关心你的人么,你这样也算是什么书院三杰?吹的吧!” 花子凌看看又惊又怕低着头却硬是梗着身子挡在自己面前的李桂娘,眼神有些蔫,丧气地道:“三杰?呵呵,本来就是虚的,都是假的!你看我,像我这样的,又能干什么事?还别说,我真是蠢蛋白痴懦夫就是了!” 李桂娘猛一抬头,脑袋摇得拨浪鼓似地:“不不不,不是的,强子哥,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就是,就是人,总是有不如意的时候,咱们回去说好不好,不要在这里,这里不适合你待着!” 花子凌呵呵冷笑:“那你说,又哪里适合我待呢?” “书院啊,强子哥你那么优秀,日后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我娘说你什么都没有只靠着自己的学问才有今天的成绩,你是个好了不起的人呢!” 花子凌咯咯笑着抖动单薄的肩膀:“哈,了不起?你哪只眼看到的?了不起我都给你扇了巴掌了你看我都不回手呢!” “那是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强子哥,我不懂大道理,可是我娘说过,绣错了花头拆了线重来,跌倒了地上爬起来再走便是,若是你有什么难过的坎,只要活着,总是能有机会重来的不是么?” 花子凌张了张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倒是宝儿惊奇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姐妹,不得不说,李桂娘这丫头沉默中爆发的力量是强大而睿智的,你看,说出来的道理可不是让人不佩服不行? 花子凌这不响了,倒是把桂娘弄得有些忐忑,她鼓足勇气说了一通的话没了接话的,突然又不安起来,是不是说错了?转头看了看宝儿,试图让她帮自己,宝儿朝她笑了笑,竖起个大拇指:“说得好,继续!” 继续?继续什么?一头雾水的李桂娘这时候可已经没词了,正想问,花子凌开口了:“行了,怕了你们了,我回去便是,不过我还得去和这些人说一声,你们先回去吧!” 宝儿瞪了一眼他道:“你想把我们骗走再继续玩是不是,切,谁信!” 李桂娘也是一脸不信,只是似怕又怯站着看着他,搞得花子凌突然有些个哭笑不得,不由得告饶:“姑奶奶们我怕了你们了行不行,真的不骗你们,那你们一边等着我就是了,我去说一声行不行?” 这么说,宝儿几个也不好再拦着,手拉着手往站在后面一些的思妍处挪了几步,四只眼珠子盯着花子凌的背影死死不放,花子凌只觉身后扎人的慌,阴风阵阵的,只得步履沉重的往人堆里走,不经意间后头又传来思妍哈哈一笑的声音:“呵呵,好样的,这种烂人果然是懒驴不上磨,得用些手段,妹子们太有才了!” 把个花子凌震得一个趔趄,神色阴阳不定,又无奈的走向那几个看热闹的混混,自然便要告辞。 这时候不远处轰然走过来一群人,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老远就在那里头吼了一声道:“洒家倒要看看,是那个秀才小子能赢了洒家的人那!” 花子凌闻言脸色一变,一转身便走向宝儿三个,低声催促道:“快走,回家去!” 宝儿三个面面相觑,思妍哼了一声道:“花花强,你又出什么花样头啊,成日说风变雨,也太不着调了吧!” 花子凌啧了一声,紧皱眉头道:“我怕了你们了姑奶奶们行么,这个家伙是来找麻烦的,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你们几个小姑娘还不快走,一会吃了亏可别哭鼻子!” 思妍嗤之以鼻,想着再讽刺几句,宝儿却拉住了她,她眼尖,这声音有些熟悉,再细细一看,可真有些冤家路窄哦,这个家伙她认识,可不是当年被她用一坛子鸡尾酒给灌醉了的酒肉和尚杨崆么? 可真是祸害遗千年啊,这家伙咋就阴魂不散了呢? 这时候可不比当年,自己几个到底是姑娘家,一会真被这家伙缠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了。 “强子哥,要不一起走,这家伙不好惹,犯不着和他计较,你现在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事了!”宝儿示意俩个好友撤退,顺带问道。 花子凌张口要说,那边洪亮如同响雷般的声音已经席卷过来,杨崆这家伙四五十了,依然身子板倍好,眼力劲很足,到底也是这花子凌一身绫罗太招摇,在这地段看上去像头肥羊,他呢,手下有一群跟着混的混混,前几日和花子凌玩关扑攧钱,就是掷钱关博被输了几百文钱,光着屁股蛋子回去哭诉了一番,今日有个小弟看到花子凌又来,赶紧报告了老大,杨崆这便是想来讨回面子的。 花子凌闻言面色一变,一转身便迎了上去,一边将手往身后一摆做了个赶紧走的手势,宝儿几个不敢怠慢,拔脚要走,那手下几个刁滑,几步抢了过去,拦住了去路,几个摸着下巴涎着脸笑道:“这是哪家的花姑娘呀,长得可够水灵的,可是想情哥哥了,来让哥哥摸一摸小手,一会带你们去快活好了!” 思妍老早不客气抬脚就踢,宝儿也是一巴掌拍过去,桂娘有些怕,面对这迎面过来的家伙只能闭了眼躲,只听得啪一声响,那几个都没讨到好的家伙齐齐哀叫一声。 花子凌就站在桂娘身侧,将她护在身后,冷冷看了眼被自己甩出去的一个铜板划伤的手的人道:“下回再伸爪子糟践人,小心废了生烂疮!” 话说完,又拉着李桂娘示意宝儿俩个过来站在一起,低声用极快的语速吩咐:“待在一起别乱动,一会找机会让你们跑,可记得快跑,思妍你护好宝儿和桂娘,她们跑不快,记得朝南,出了巷口往左,那里有街面,人多对方不敢怎么样记住么?” 说完也来不及看几个听清了没,挺直身子往前迎上去,朗声拱手道:“不知道杨大佛爷驾到,有失礼数,多有得罪!” 杨崆走得近了,比起往年更是胖了一圈,满脸络腮胡子紫膛脸色铜铃牛眼,蒲扇般的大肉手一摆哈哈笑道:“洒家这贱名倒被你这个小娃娃认识,难得难得,刚才是那帮鸟人自己讨打,不算啥,打得好,一会若是再不敬,废了招子条肉的随小兄弟就是,不过若是一会你我比一场输了的是你,洒家倒要连本带利也讨回来的!” 说完又摸了摸自己满脸的大胡子,瞅了眼花子凌身后三个女孩子,咦了声:“倒是长得有些门道,想不到小兄弟这关扑有一手,风流债也是多的么,怎么洒家觉得挺眼熟那?是不是认识的呢?” 这话一出,可把个宝儿吓了一跳来。 第二十一章 智斗大和尚一 要说这个杨崆和阮宝儿的渊源自然是从那一次被宝儿用混杂了的酒给灌倒开始,只是那个时候宝儿还小,本来也没在人前出来过,杨崆自然不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小娃娃给算计的。 当然,这家伙是条地道的酒虫,那一日后便一直记挂着一口纯真的混杂酒,本想着从衙门里头出来以后回头再去找那店家讨酒喝,像他这样的无赖,进出衙门本来就是常事,他也不在乎自个怎么进的衙门,就是记挂着能再喝一口那火辣辣的酒便好。 宝儿自然也不知道,她虽然解决了一时的麻烦但是这种无赖要是惦记上你家也是很麻烦的,几个月后杨崆被放了出来,急着就是往阮家酒铺子跑,嚷嚷着要再喝那酒,不过那一日英娘在家,她自然不会让自家女儿再出来对付,三哄两哄便给稳住了。 后来又去找了沈宽来,沈宽赶过来把杨崆好生一顿训斥,让他别打这地方的歪主意,自古民不与官斗,杨崆再骄横,官府人管着自然也没法子,只好恹恹而去。 只是他不甘心,明的不行就想来暗的,一日堵住“大伯”全子让他给自己弄上回的酒来,全子惧怕他,可是自己又不会弄,只得老实交代那酒是他家店家的小小姐想出来的主意,杨崆听了便要去找宝儿,不过宝儿那时候一个小姑娘出门机会少,他不好逮。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实在是杨崆酒虫作怪这家伙居然就愣是盯住了阮家,也给他撞到了个机会,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有一天,宝儿和好友思妍桂娘三个出门闲逛,就给堵在路口了。 杨崆指明要宝儿给他调酒喝,长得三大五粗的家伙看着就让人害怕,思妍还想逞能早就被一巴掌扇倒了,桂娘更是被吓哭了,杨崆就威胁宝儿不给弄酒就折了她手,不过没等他那里嚣张多久,正好阮天昊和花子凌往家走过来,阮天昊一见这势头便过来救宝儿,又吩咐花子凌去找巷坊巡丁,这番纠缠下来杨崆没能够如愿,还是被赶走了,倒是宝儿这下又被禁足了许久,后来听说这家伙出事了才被英娘允许出门。 那杨崆也合该他倒霉,往他那相好的女人桂姐家去解解相思,却没曾想这个女人因为杨崆许久不来找她自然已经有了别的相好,当日正在那里调笑承欢,正闹得欢呢,杨崆兜头进来正好撞上了。 杨崆是个急脾气暴烈性子,那容得这般狗男女在他眼皮下快活,不待对方解释,膀大个拳头就招呼上去了,对方只是个南来北往的行商账房,细瘦吧啦的身子骨,如何经得起他那拳头,三拳两脚便没了气息,一命呜呼,这下好,出了人命官司杨崆也再待不下去了,夺门而出就去亡命天涯了。 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在外省流浪,也没回过临安,这自然也是宝儿的运气,后来阮家搬了家,这一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杨崆在外头流浪够了自然也回来,到底天子脚下好混些,只是物是人非的,他也一时半会找不到阮家了。 这事可是他一块心病,心心念念那么些年可就遗憾没能够再喝到那一口辣的口味,大江南北混迹过不少地方,酒没少喝,可是就是不对味。 这时候看到宝儿三个,觉得眼熟,只是那么多年了,三个姑娘大了许多也变了许多,一时没能够认出来。 不过宝儿几个可是认识他的,面色早就变了,一个个低了头不敢多做声,这个家伙那么些年还是一副吓人的摸样,尤其本来那光溜溜的脑门白花花的下巴,这会子脑袋没变,下巴全都是大胡子,更是看着渗人,而且手下又围着一帮子人,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大麻烦。 花?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6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花子凌自然也是明白的,这时候感觉头大极了,后悔是来不及的,只能想法子让这几个姑娘赶紧脱离去报信,好歹别伤了人。 他往前站了站,挪着身子阻拦住杨崆的视线,又是作揖打拱客客气气招呼,他知道杨崆是来找他为了前些日子赢钱的事,原来自己一个人倒也不在意人家怎么闹,可是这时候只能陪客气。 杨崆过来上下打量了下花子凌,道:“就是你这个小子给老子那帮小混蛋吃瘪了的?” 花子凌喏喏称是,杨崆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嗯,长得倒像个读书人的样子,瘦里吧唧没几两肉,不知道抗不抗打,一会老子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花子凌笑了笑道:“杨大佛爷试试看就知道了,再说一会,若是杨爷您老是个公道人,保不定不一定是在下吃亏!” 杨崆哈哈一阵大笑,身后几个胆小的已经跑了个干净,而更多的看热闹的却又围了过来。 杨崆便道:“行,小子有气魄,够胆识,那洒家就不客气了,来,孩儿们给洒家铺开场地,咱们今日好好斗一场,小兄弟,咱可说好了彩头,若是输了也输得汉子一些!别到时候不认做孬种。” 花子凌抱拳应了,杨崆从袖子里头取出两贯各一千文的铜钱来,道:“洒家不耐那些个小钱,攧钱那玩意太慢,这里头是洒家身上所有的家当,咱就赌一回,玩一回骰子,点大的赢,若是洒家输了,这钱便是你的,若是你输了,呵呵,你后头那三个小姑娘今日就去洒家房子里头坐一会客吧!” 这话刚说完,宝儿几个便倒抽口冷气,花子凌则是眯起了眼睛,而围绕在几个人身旁的家伙则是一脸猥琐而欢快的笑容。 花子凌冷冷道:“大师傅这事怕是不妥,若是输了要我小命在下绝无二话,这几位乃是清白人家的小姐,断不可当什么关扑之物。” 杨崆蒲扇大手一挥,哈哈一声:“他鸟人的哪那么多废话,我管你什么清不清白,到咱这个地头上来了还忌讳什么,读书人就是啰嗦,来不来,不来洒家可没工夫和你磨叽!” 花子凌皱了皱眉,此刻也没法子不同意,回头看了看三个姑娘一样,心里头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作孽倒也罢了,可恶却把人家几个姑娘家害了。 再后悔总得解决麻烦,这时候花子凌也没工夫忏悔,当下打足十二分精神应付,务必得赢了局面。 那帮子混混这时候递上来六个骰子,杨崆在手里头掂量掂量道:“小哥你自己看看吧,有啥问题一会开了扑克别说洒家玩阴的!” 花子凌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大师傅一言九鼎,在下自然是信得!” 杨崆又是一番大笑道:“好小子说话挺中听,行,开扑吧!” 早有人递过来个瓦盆,在一群人起哄中杨崆一撒手,骰子骨碌碌带着众人的目光滚了半晌,一个个停下来,人群里头自然爆发出一阵轰鸣,杨崆果然有一手,六个骰子同色为最高,诨名叫“浑花”其中更是以红色为尊,杂色为贱,杨崆这一出手,便是有四个六,诨名叫“混江龙”,手底下连带着看热闹的均纷纷叫好,有几个更是连拍马屁,说杨崆乃是水浪里头的高手一掷天下难有对手。 面对众人的追捧,杨崆也是得意非凡,这投骰子可是他拿手好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提议用这个比试。 在这一帮闹哄哄里头,花子凌拿起了六枚骰子,眼神专注,不过手心也是微微出了汗,这一出手决定的不是自己命运,可是后头三个女孩子命运。 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等他转头去看,宝儿朝他微笑,竖起个拳头示意他加油,再看看另外几个,桂娘自然是一脸绝对信任的表情又紧张万分的看着他,看到他看过来脸红了红,这回却没躲开,连带平日对他很不顺眼的思妍都殷切的看着他,同样示意他加油,顺带张口说了一句:“花花强,拿出你平日的本事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赢了回头我请你喝酒,可别掉链子加油!” 花子凌有些无奈的扯扯嘴角,这三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看上去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都是来玩的呢。 不过心里头倒真平静了不少,捏了捏手里头的骰子,果断的抛了出去。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瓦盆里头六个骰子骨碌碌不停的转动,一个红四出来又一个,等所有六个骰子停下来,可把大伙给惊了一惊,是个红四,诨名“满园春”,这可是头彩啊。 哄一声叫好,可比刚才轻不了多少。 这下子杨崆手下可脸色不好了,一个个不做声,又拿眼看看老大,而杨崆老脸看不出变化来,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花子凌可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拱手道:“承认承让,大师傅客气了,晚生这一手是运气,不过赢了就是赢了,可否让各位让个路,我这几位妹子跑出来玩可有些时辰了,再不回去家里头有人要责罚的!” 说着便示意三个丫头赶紧走,一边站起身要给她们开路去,就听到杨崆乍然一声喝道:“慢着!” 这一吼,可把几个人吓了一跳,而那几个围堵的家伙以为老大要反悔,自然手脚利落的堵上来不放松,花子凌这时候看着四周狭小不便动手又不能保证打起来一定能周全,只能按捺性子转身道:“大师傅咱不是说好的嚜?怎么您不是一言九鼎不成?” 杨崆哈哈大笑,将手里头两贯钱甩了甩道:“洒家从来说到做到,这钱你赢了自然应该拿去,接好了!” 花子凌一拱手道:“不敢,大师傅的钱在下怎敢贪,这一局本来也是在下侥幸而已,还请师傅高抬贵手,容在下送几个妹子回家去吧!” 杨崆一把将钱摔过去,哼了一声:“小子洒家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那容你这小家伙怀了规矩,不过这钱是你的了,这扑还没完呢,你得和洒家再赌一局才好!” 花子凌脸一沉道:“大师傅这话说得可有些过,难道不是一局定胜负么?” 杨崆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抹狡猾来:“是一局定胜负,可是,洒家可没说这赌局只有一局便完事不是?” 第二十二章 智斗大和尚二 花子凌这下子可有些恼火,这杨崆果然不是什么老实家伙,可是终究自己也有疏忽,怎么就没当时说圆乎呢。 想了想又看了下四周,确实很难靠着自己把三个姑娘安全带走,想冲出去开路杨崆似乎早有所觉,拿眼示意手下堵着结结实实不见一丝缝隙。 他思虑再三,还是只得道:“大师傅想如何?” 杨崆大手磨了磨光溜溜的脑袋呵呵笑道:“刚说了洒家喜欢爽快一局定胜负,这回还是如此吧,你手上这两贯钱有两千文,一会都撒了,咱赌个数,多少是‘字&039;(正面),多少是‘幕’(反面),数字近的算赢,输赢面依然是刚刚那个赌局,如何?“ 这两千贯钱可不是小数目,撒地面上能有多少准头?这分明是个狡诈的扑局。 花子凌脸色一变,冷冷道:“大师傅何必强人所难,若是想和在下赌个输赢出来在下一个人奉陪到何时都好,这三位家中父母可都该担忧,何不通融一下?” 杨崆嘿嘿一笑道:“洒家可管不得那么多事,若是你不赌,也行,就让这三位直接跟着我回去便是,也省的那么些花头!我看这几个丫头细皮嫩肉的大冷天这么冻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干脆先去洒家屋子里头热热去?”说着便要伸出手来去拉扯,花子凌竖手成刀切了过去,一下子将对方的手臂劈了开去。 杨崆牛眼一瞪,喝道:“小子你找死么?” 伴随着这喝声后头几个小混混也横眉竖眼一副卷起袖子要上来的样子,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宝儿看情形不对,眼珠子转了转跨上前一步道:“慢着,请容我说句话行不?” “宝儿!”花子凌要拦,宝儿拿眼示意了下他,努努嘴:“你帮我护好桂娘啊,我不会莽撞的!” 说完凑上去几步,笑眯眯冲着杨崆道:“久闻大师傅宝号今日得见,果然神采肥羊哈,幸会幸会!” 杨崆没听明白那咬字,只是倒有些奇怪这小姑娘的神情,看上去居然不怕他,不由耸了下他那卧蚕浓眉道:“哦,小丫头挺会说话,有些门道,你叫什么!” 宝儿嘿嘿一笑,道:“大师傅您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我么?” 杨崆闻言诧异,眯起牛眼细细瞧,宝儿笑眯眯看着他也不躲闪,要不说杨崆这厮惦记着那酒多少年都没忘,突然就一拍大腿道:“好你个娃娃,洒家找你找得好辛苦哇!” 说着便上来凑近阮宝儿,摸着胡子又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娘的总算让洒家找到你个小丫头了,来来来,给洒家再弄碗那啥马蚤娘们的玩意尝尝,嘿,小的们,可知道你家爷爷我惦记了那么久的酒可就是这小丫头捯饬出来的么?” 经他那么大嗓门一嚷嚷,手下几个全都盯着宝儿看,眼里头均是不相信的样子,杨崆好不得意,就要去拉扯宝儿:“行啦,洒家也不和你小子玩什么扑,走走走,今日被洒家逮到可不能放你,若是不能弄出好酒来,可别怪洒家不客气!” 花子凌眼明手快一档,隔开杨崆那双肉手,杨崆眼一瞪就要发作,宝儿赶紧道:“大师傅您别动气,阿拉就在这里头也跑不了不是?大师傅要喝酒没问题,宝儿正有那新鲜玩意保您开怀,只是大师傅要答应宝儿一件事,若是喝得您老开心,可得放了咱回家去,不然宝儿我宁愿断了胳膊,也绝不给您弄一滴酒!” 宝儿说完这话,盯着杨崆看,杨崆倒也爽快:“若是你真能弄出个啥玩意来让洒家满意,洒家立马让你们走如何?” 宝儿笑笑道:“大师傅说话一言九鼎自然是好的,只是要让人信服,立个字据才好,还得写上日后不得纠缠,不过大师傅你要是喜欢,自是可以去元昊楼喝酒,只要您付钱,保定您老喜欢就是。” 宝儿想过了,杨崆这人说坏不坏说好不好,你让他日后不纠缠那估计很难,索性由着他来,大家说明白了,这家伙性子爽快答应的话倒也不会反悔。 杨崆果然闻言瞪着眼看了会宝儿,随即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娃娃洒家喜欢,够爽快,行,立字据就立字据! 说着让人拿了笔墨来当街由花子凌写了,大家伙看了无误自己按下大拇指印,看宝儿收了便催到:“行了东西给了娃娃你的酒呢?” 宝儿一笑道:“我手头没现物,哪那么快能变出来,还是得大师傅你手底下人帮个忙才是,需要些工具家伙什么的。” 说完列出个清单来,杨崆自然是忙不迭让手底下人去办,又看看四下这光天化日的没什么遮掩也不方便,便让大家伙往这附近那个头陀寺里头走,这地方是他们这些人平日常待的地方之一,所谓狡兔三窟,自然他也不是只有这一个窝。 手底下办事倒也利落,不一会便把宝儿吩咐的物事取来了,一大坛子的酒,焦糖,各色杂花,锅碗瓢盆柴火棍的,唯独说是那蒸馏花露的蒸馏器一时不知道何处去买,宝儿又让他们几个去买了个大甑,试着用大小相似的铁锅上头扣定,里头放上冷水。 闻了闻酒,这帮子人不识货买的是杂粮酿造的,她要的是新鲜刚发酵的这点倒还符合,便将酒用小陶瓦盛了放进大甑里头,中间隔一个筛子,放一个接酒的小瓮做了个临时的蒸馏器,这便开始做蒸馏酒。 南宋朝不是没有烧酒,不过很少有人当成正经酒来喝,她这用得乃是后世发明的蒸馏白酒的法子,放火在下头烧着,又翘着二郎腿指挥着杨崆那帮子手下不停给上头铁锅换冷水,拿捣子捣花汁,融焦糖,往里头加,差遣得不亦说乎,反正老大只等她弄出新鲜玩意来,怎么折腾手底下此刻才不在乎。 来来去去折腾了一个时辰,总算听到宝儿姑奶奶满意了,让熄了火,掀开锅子看里头一股子浓香醇厚酒味扑面而来,还没等宝儿开口呢,杨崆酒虫就直叫唤了,巴巴看着宝儿只等她说可以喝了。 宝儿却不急,闻了闻酒味觉得这头道酒的度数够有五十了,便那个鸡缸杯将酒倒入一部分,因为加了调味香料花汁这酒非是白色,而是琥珀色的,倒像仍然是黄酒一般,却辛辣的很,宝儿又拿了酒杯叠成个宝塔,纷纷到了酒。 再拿柴火棍在酒杯四周点着了火烫热了一圈,看着火候够了一伸手便将那酒杯里头的酒点燃,扑一声就看到酒杯子仿佛盛着一团火,那火焰喷射出一股子浓浓的酒香,宝儿眼疾手快又将那手中拿着的酒朝着那酒杯倒过去,边倒边往后撤,呼啦啦一声一股子火焰就那么沿着酒柱形成一条火龙,蓝焰纯粹剔透,极其漂亮。 眼看着那几个酒杯蓝汪汪烧着,如同拢着一层蓝纱,宝儿这才递过去一根大麦杆子道:“拿这个吸,一口气喝到底,不过提醒您一句,这酒冲得很,小心肠胃!” 杨崆早等着这句话了,一把夺过来就想往里头戳,一个手下忙不迭去拉:“老大,您悠着点哟,这可烧着呢,火还蓝汪汪的挺邪门的,不如等等?” 宝儿咯咯一笑道:“这酒就得这时候喝够劲,若是烧完了酒也就没了,估计只有水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弄好酒哦!” 杨崆这时候有些犹豫,花子凌已经拿起一旁另一只麦秆子插了进去,一口气喝了口火辣辣呛得他差点就喷出来,不过他也是酒场里头历练出来的,这酒度数呛却确实够带劲,憋红了脸赞道:“好酒!” 杨崆更是顾不得了,甩开手下抢过去一大口,哗啦啦一下子喝干了一个杯中酒,牛眼顿时变瞪得滚圆,一张络腮胡子的脸涨得通红,看不出悲喜。 手底下看这表情不知道到底如何,有人便问:“老大,您,您还好不?” 杨崆默然半晌,猛然一声大喝,一巴掌拍在台面上:“他奶奶的鸟,好酒,真是爽死个娘的好酒!够辣,够劲!” 说完又去喝最后一个缸,鲸吞牛饮之下很快便给他喝完了,意犹未尽咂咂嘴,一脸陶醉,花子凌这边可有些急切,看天色不太早,再拖下去不知道家人有多着急,便问道:“大师傅可满意?那可否让我等走了?” 杨崆斜眼瞅着宝儿道:“小丫头有点门道,这就是少了点,不够爷爷喝的,再弄些如何?” 花子凌皱眉要说,宝儿已经笑了笑道:“行啊,大师傅也看着点一会您自个也可以弄的!” 杨崆大喜,自然瞪圆了眼学,又让手底下也看着做,宝儿这把刚才做过的复述一遍又重新弄了一缸,交给杨崆道:“这酒自己弄才够劲,大师傅你喜欢不如自己玩玩如何?” 杨崆自然乐意,听着宝儿在一旁指点拿着火就去烧,哪曾想最后一招是要在倒酒时点燃的,这可是有巧劲的,宝儿前世打过工玩过调酒知道力度,杨崆粗手粗脚哪懂这些,那下手猛了一些,而且那酒,宝儿特意烧制了浓了些度数更高,一下子火苗窜上来立刻把离得最近的杨崆那把大胡子给烧了起来。 这下子可把围观着的手下吓到了就看到杨崆嗷嗷叫,手底下人扑过去救闹哄哄一团乱,宝儿这时候和花子凌看了一眼! 此时不扯呼更待何时?俩个人默契非凡,立刻拉起身边朋友撒丫子就跑。 一直跑出去老远,离开那个巷口,直到街面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四个年轻人这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互相看了看,宝儿拉着思妍,花子凌扯着李桂娘,经这么一跑,全身上下都有些狼狈,衣衫皱着,发髻凌乱。 花子凌和桂娘有些尴尬,触了电似地忙不迭松开手,刚要说什么,前头听到有人急切的喊声:“宝儿!” 一抬头去看,远远的阮天昊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第二十三章 吻 阮天昊此时风急火燎的快步跑过来,一把拉住宝儿上下打量,眼里的急毫不掩饰:“你跑哪里去了?大半会明日看你到家 ?这都快太阳落山了,知不知到分寸?” 宝儿虽然和阮天昊常有争执,却没被他如此疾言厉色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阮天昊又看了看花子凌,脸色更是一沉,“强子你又出什么花头精了?还嫌自己不更热闹么?” 花子凌本是脸色阴沉,被这么一呛,噎了噎想要顶嘴,到底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着阮天昊,尽管这些日子再怎么颓废也不敢闹出什么大事情无非就是因为阮天昊给盯得死,今日之事心里头总是亏着的,不敢顶嘴,低了头默然。 还是沈思研敢说话,咋咋呼呼道:“哎呀还对亏了宝儿,要不然今天咱们就跑不出来了呢!”说着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津津有味的对宝儿那番应对戏弄好生强调了一下。 却没注意到阮天昊的脸色越来越黑,沈思研说到总算是趁着着火了四个人跑出来的时候,阮天昊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抡起拳头朝着花子凌便挥了过去,砰一声花子凌一个趔趄倒退数步,桂娘和宝儿一声惊呼,思研那最后想再发一声感慨的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给堵了回去。 当街那么多人,这一下可把不少人吸引了注意力来,可是阮天昊此时却一点也不顾及这些,只有追上几步一把揪住花子凌的衣襟恶狠狠道:“强子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一个人要堕落要颓废要苦情随你,拖人下水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啊,你他妈的长本事了?读书读白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要拖累你娘,要对不起恩师,要负天下人随你,若是敢伤害宝儿一根汗毛,我和你没完!” 说着挥起拳头就要再打,一旁桂娘一下子扑过去眼泪汪汪的求着:“天昊哥哥你别打了,强子哥已经答应我们不再去赌了你饶了他吧!” 宝儿也在一边喊道:“三毛哥!” 阮天昊看了看宝儿,最终松了手,推了把花子凌厉声道:“收起你那副成日好似多少人欠你八百两的样子,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若是再那么没事找事,我看你也别来太学院了,反正你也不在意自己不在意你娘!” 说完懒得再看花子凌那被自己打肿半边脸不做声的样子,一把拉起宝儿:“回家!” 宝儿不敢做声,低着头老老实实被牵着走,就听到后天花子凌突然喊了声:“宝儿” 闻言他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花子凌一手搽嘴角的血渍,啐了口血唾沫,眼里头有种纠结着的痛苦,似不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轻轻道:“多谢,还有,对不起!” 宝儿点了点头,转回头去,到是阮天昊却有停下脚,回头看了看他,丢下一句:“恩师这些日子在气头上,你在家老实几日,年前记得上门说句软乎话,别横鼻子竖眼硬顶!”说罢抬脚便走。 花子凌远远看着宝儿远离的背影,记忆里头那个小小肉肉的身体终究已经长大,而且越发出落的明艳而灵动,每一次见面,她总会给人以耳目一新的不同,时而调皮,时而灵动,时而迷糊,时而睿智,每一份不同都令他着迷,看着她长大,儿时的戏言不知何时变成一种内心的固执,希望她终将能够成为自己真实的那个伴侣。 他不明白,自己并不不比别人差,他努力了那么久,他自问比不上更好的却总是足够优秀的,然而他终究失去了得到宝儿的资格,这份不甘心,时刻困扰着自己,让他寝食难安,也让他每日干什么都定不下心来。 然而此刻望着远去的背影,那俩个背影如此亲密,他又怎能够插得上去丝毫? 李桂娘在一旁看着花子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还有一丝的血迹,看着心疼,掏出怀里头的丝帕去给他搽拭,问道:“疼么?” 花子凌侧了侧头,那半边脸热辣辣的能不疼么,只是这一拳打在脸上伤的是皮肉而自己的心呢,今时今日他终于明白,不属于自己的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再苛求也是没用的。 “桂娘,强子哥是不是很没用?”他苦笑,学业无成,做事半徒而废,遇到挫折轻易颓废,说到底,自己确实差了别人一大截。 “不,强子哥是最棒的!”桂娘很小声的道,蚊子一般哼哼的声音却足够把她闹红了脸,被不过花子凌并没注意到,只是发愣的看着远方。 宝儿被阮天昊拉着往家走,后头亦步亦趋跟着沈思研,大家伙一时都沉默着,大概是阮天昊气场太过阴冷,谁都不开口,到了街口,阮天昊这才道:“那么晚了思研你也快回家吧,沈叔该担心了。” 沈思研偷瞧一眼也不敢说什么,朝宝儿吐吐舌头老老实实上了阮天昊帮着叫来的暖轿走了。 宝儿随着阮天昊一路往元昊楼走,路上时不时偷看阮天昊脸色,从小到大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他这回气的不轻,斟酌着好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口,想想这元昊楼里头还有个武夫人,自己这回不好过得有个帮忙的,怎么地也得把这个阮天昊拖下水帮着说话才是。 犹豫来犹豫去,眼看着接近酒楼,拐角处有个僻静地方四下没什么人,她鼓起勇气扯扯阮天昊衣角道:“哥,哥!” 阮天昊状似未闻,只是拿眼角嘌了眼宝儿,脚步到是放慢了,宝儿知觉有门,嘿嘿一笑道:“哥,今日虽然有错是吧,不过呢,好歹咱把强子哥劝回来了,他那么大好个人混迹在那里也不是个事,是吧哥!” 阮天昊看着她:“恩,他就那么让你惦记?若是哥如此,你会记得那么连家里头都顾不得回么?” 宝儿道:“那怎么,哥你绝对不会像强子哥那么败家不是?瞅了眼不动声色的阮天昊她又赶紧忝着脸拍马屁:“哥哥即便是真有这事,不用人家来叫,宝儿一定立刻去劝哥,哥放得下姆妈放得下阿麽,对宝儿也一定是放不下的吧!” 说完这话,阮天昊停了下来,转过身正面看着宝儿,眼里头闪过一丝光芒,照的宝儿有些瑟缩,想着往后躲一躲,被阮天昊一把拉住,似笑非笑着道:“知道哥放不下宝儿?那宝儿你呢,可有记得哥哥?大白天的不着家,倒是和强子在外头逞能,我咋没看出来你惦记我那么会用心呢?” 宝儿被他这么一拉有些窘迫,突然凑近了的脸好久都没见似亲切又陌生,那手臂里头陌生的力道和气魄让她有些不安,亟亟道:“怎么会呢,宝儿自然是惦记哥哥多一些的,强子哥有桂娘惦记着呢,她急着都要哭了,总不能不理吧,我这不是帮她嘛!” 阮天昊又凑近了些问道:“我看桂娘倒是对强子用心得很,那宝儿比桂娘呢,对待哥可有她那份心思?” “啊?”宝儿有些纳闷,抬头看去,阮天昊目光灼灼盯着自己,里头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只是口中却道:“看来是没有的咯?倒是哥哥自作多情了!” 看着阮天昊失望的表情宝儿不忍,下意识便道:“不,不是的,宝儿,宝儿一直记挂着哥哥,不比桂娘惦记强子哥少!” 说完了突然觉得有些个不对,脸噌一下红了,垂下头一心要往后躲,却被阮天昊一下压在肩上不能动弹,慌乱间要扭开去,却被阮天昊轻声而不容拒绝的道:“别动!” 宝儿愕然抬头,看到阮天昊乌黑湛湛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一眨不眨,头顶斜阳西斜,带着血一般的刺目在天际抹出一层层的彩锦,如同天庭铺展开五色华彩,气象万千,有一种勃然的情怀如潮水一般涌向少年心头。 那五彩斑斓的色调洒在女孩子纯美的脸上,洁白的肌肤染上酡醉一般的粉嫩,红艳艳的唇像是诱人的糖果,一如小时侯他夺走那个奶娃娃手里头非凡的果子后看到她愕然的表情一般可爱又醉人。真正是秀色可餐!阮天昊恨恨的想, 随即终于没能够忍住,也不乡再忍耐,如同在急切的等候了多少时辰尤不见宝儿进家门那钻心忐忑的急切和磨人一般,犹如看到宝儿和花子凌站在一起时心里的愤怒和嫉妒没有法子掩饰一般,他不能够再等待,他等候了很久守侯了很久的花,已经开了, 而且看得那般诱人,那般招蜂引蝶! 一瞬间低下头去,含住那个微张着的香软的唇,一下子被那芬芳给陶醉其间。 宝儿迷迷糊糊的,一时间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好半晌回过神来要动弹,那含着自己唇的阮天昊动了动嘴,用舌尖敲击了下她的牙关,得说他俩实在有默契,宝儿这就乖乖的张开牙关任由对方长驱直入而来。 宝儿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没干过这事,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略就那么轻易的丢盔弃甲,阮天昊在城防里头大肆侵掠,纠缠着她丁香起舞,舔舐她每一寸土地,仿佛那便是一场盛宴品味无穷。 迷茫,彷徨,然后屈服,逶迤,婉转,直到后来沉迷,仅仅只是一点点的吻,宝儿突然觉得仿佛沉溺在水中,见不得光见不得空气,仿佛要窒息一般,那感觉似嗔似喜,辨不清,只是没有排斥,甚至有一种快乐,还有愉悦。 混混噩噩间正在发愣,阮天昊慢悠悠放开她的唇,那声息就在她耳边低低的哄:“宝儿可喜欢哥哥么?” “恩”宝儿下意识应。 “只和哥哥一个人好?” “恩”继续应。 “回头不准再管花子凌的事” “恩” “乖,在家里头好好待着,等哥哥来娶你好不好?” “恩” 很好,阮天昊满意的收回手,揽住宝儿的腰,拍拍她的小脸道:“咱回家,武夫人还等者呢!” 很多年以后宝儿都在想,为啥自己如此简单就答应了呢?为啥阮天昊总是可以轻易的把她给搞定呢? 这个问题,终其一生都在宝儿苦苦思索中并且持续不断的重复。 第五卷 第一章元昊楼危机 阮宝儿和阮天昊一路回到元昊楼,天色已经不早,早早等候在那里的武夫人自然脸色不太好,连带着英娘和阮姥姥也是满脸焦急,而本来陪着武夫人的嬷嬷和史芸儿几个更是脸色惨白,坐卧不安。 老远听说宝儿和阮天昊进了院子,可让几个大人松了一口气,进门前阮天昊给宝儿上上下下整顿了一番收拾的能见人了才让她进去,不然怕吓着人。 元昊楼今日不知为何并没有营业,倒让宝儿觉得挺意外,问阮天昊,他说是因为要迎接她干脆停了业,怕太噪杂吵到武夫人,宝儿有些半信半疑,只是要面对武夫人和长辈的问责,只好把疑问先放一边。 进了后进正堂,家里头几个男孩子在外头,宝儿先也顾不上和他们打招呼,只是唤了一声,几个哥哥和她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小心,她有些忐忑地看看阮天昊,阮天昊只是挑了下眉,一脸正经,眼都不斜一下,那样子,道给人一副泰山崩于前儿面色不改的稳重,手却暗地里捏了她一下,宝儿心下安定,施施然跟着往里走。 屋里头武夫人正在喝茶,姥姥和英娘和阮平都陪坐着,堂屋里头还正经堆放着寿桃寿糕,却有些冷清,嬷嬷和史芸儿后头站着,宝儿进了屋,规规矩矩先向武夫人行了个礼问了个安,又朝着英娘和阮姥姥和阮平行了个礼。 武夫人将手里头茶盏放下,不温不火问道:“宝哥儿你不是一早便来这儿了么,怎么为娘都已经到了,你这还得累阮家公子去找你呢?” 宝儿低着头正在斟酌,阮天昊在一旁朝武夫人鞠了一躬,然后道:“夫人也确实该说说宝哥儿,我与鸿逸找到几位小姐的时候他们还都在城南那一带逛呢,那一头今日因为冬至有花街游行和特卖,确实很是热闹,那一带都是小姐姑娘,看起来大概也都是逛了一天意犹未尽的,若不是我硬要让几位回家,这几位还不很乐意,夫人可得给在下说句公道话,不然一会宝哥儿少不得要埋怨在下没让她尽兴!” 闻言武夫人哦了声,脸上绷着的表情倒是松了松,道:“这丫头是有些个野,也是我这些日子拘着管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缘故,宝哥儿,你这要逛也罢了,何必还甩脱了跟着的人,那大街面上人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怎生是好?” 宝儿诺诺应了,表现的相当老实,倒是阮天昊笑了笑道:“夫人也别怪她,这些个小姐们估计都喜欢如此,我俩个找到她们的时候,那位沈家小姐也把家人甩得远远地,故而我不放心,让叫了轿子陪着送回家去了。” 武夫人点头道:“是该如此,一个官家小姐可不能让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回头又对宝儿嗔道:“你这个丫头真是让人担心记挂的,逛街都不知天时么?害的家人担心,可知道这里头多少人惦记着,还骗嬷嬷,鬼丫头心思真是多!可有买了什么新鲜玩意了?” 宝儿抓耳挠腮心道:我这哪有买啥玩意了?这不露馅么? 正想着,还是阮天昊开口道:“这几个小姐没个节制,买了花里胡哨一堆东西,又没个差使的跟着,差点拿不过,现在一半给另外几位带走了,还有一些外头堆着呢,不过宝哥儿也是有心的,买了不少东西都是给夫人您和在下长辈的,一会让跳出来给几位看看?” 武夫人笑了笑,满意得道:“宝哥儿这点倒是好的,总想着大家伙都好,也算是有心!” 说着拉过宝儿,看她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怕事呢,一指戳了戳她脑门芯道:“你这个丫头平时嘴巴挺能说的,这会子怎么像个没开口的葫芦,闷在那儿了?” 宝儿听出来雨过天晴的意思,当先一笑,抱住了武夫人笑道:“夫人见笑,宝哥儿这不是怕您恼,在下头反省么,正准备聆听您深刻教诲呢,岂敢随意说话不是?” 大家伙闻言笑开来,只把那武夫人笑眯了眼连道:“就会贫嘴!” 趁着这机会宝儿看看阮天昊,正好看到他也看过来,她偷着朝他比了个谢谢的嘴型,后者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那意思就是你日后少给我惹麻烦就好。 阮宝儿努努嘴作势不屑,俩个人互动落在几个大人眼里有人喜有人悲,阮姥姥和英娘互相看一眼,眼里头浮出一丝复杂来。 这意外的事情便被这么搪塞过去了,气氛活跃了起来,武夫人这依然客客气气和阮家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阮天昊接过去话头一一回答,对于他不卑不亢又有条不紊的应对武夫人看起来也挺满意, 英娘因为要去后面安排晚饭,先告退出来,宝儿坐在那里开头还老实陪着,久了有些不耐,看看席间也没什么事,便找个理由退出来,武夫人倒也不拘着,只说了让她不要调皮。 她这才得以脱身出来,溜出正堂到了院子里头,和几个哥哥这是才打上招呼,四毛五毛几个已经是大半年没见宝儿了,实在是想念,围着问好。 四毛五毛看上去也高了不少,六毛和七毛却没长个子,尤其是七毛,还是那副胖乎乎敦实的样子活脱脱阮平一个模子的,他已经没在念书而是去船厂做起了学徒,赶开始做正是最辛苦的时候,不过他倒也早有准备,不怕苦,还露出长了肌肉的胳膊给宝儿炫耀自己有了多少力气。 宝儿很好奇的真用手指头戳了戳拱起一大块的胳膊,七毛一用力,那鼓起的二头肌肉像头老鼠似的滑动起来,惹的宝儿呵呵笑,连赞七毛确实有力了不少,七毛顿时脸有得色。闹够了宝儿突然想起来问四毛五毛:“听说前些日子不是有人给你们提亲了?怎么姆妈没答应呢?” 她这么一问,本来笑语靥靥的几个人顿时不说话了,气氛一时凝滞,宝儿左看看右看看几个个个脸色都不好,顿时觉得不对经:“怎么了?可是不满意人家?我听说是对姐妹花,是不是那对清明节我也见过的?我看不是挺好的么?哥哥你们不喜欢么?” 四毛五毛互相看了眼,四毛挥挥手强笑道:“没那回事,宝儿你哪听说的,不是的,姆妈去算过了八字不合,所以吹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宝儿皱皱眉,他们几个一起多少年了,还不了解,有什么情绪瞒得过宝儿,便又问道:“哥,有事可别瞒着我,真不是那俩姑娘么?我看挺好么,这娶妻嘛,要娶的是人,又不是八字啥的,那是迷信迷信呀,哥你可别丢了西瓜捡芝麻哦!” 四毛五毛一起笑了笑,伸手摸摸她头顶,“丫头大了哦,还懂得啥娶妻了么,姑娘家家不知道羞,没事啦,过了这个村还不是有那个店的,不急!” 他俩话音刚落,一旁六毛到底忍不住,嘟囔道:“什么不急,欢欢喜喜那么好的嫂子,难不成就那么吹了?也不知那个缺德的造谣鬼,干这种事情不怕天打雷劈!” 四毛五毛顿时脸色一变,齐声呵斥:“六儿,闭嘴!” 六毛被这么一喝,顿时一缩脑袋不敢做声了。 宝儿看着不对,再不管四毛五毛俩个,一把拉过六毛,扯着他到一边:“六哥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这是?别怕,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六毛有些不安的看向四毛五毛,却被宝儿一把拽住脑袋转向自己,拿眼死死盯住了恶狠狠威胁:“不说是不是?” 从小六毛是几个里头胆最小的,也最怕宝儿,被宝儿这么一瞪,自然也忘了一旁四毛五毛也在瞪他,哗啦啦竹筒倒豆子一般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这事情,其实还不只是四毛五毛亲事那么简单。 就在几个月前,大概是在楚家贺寿以后约莫半个月后,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坊间传言,说是元昊楼里头食物不卫生,有不少人吃了泻肚子,一开始英娘不当回事,这种恶意中伤的话反正也不是有一次两次的,英年自问做人坦坦荡荡,不怕人背后说三道四的,可是后来这话越穿越多生意明显受到了影响。 本来人少一些也就罢了,这八月中秋那一天突然有人在晚饭点的时候吃到一半喊肚子疼,没一会便倒地不起,没等英娘过来细看,那陪着的人几个就闹将了起来,说是吃死了人要店家赔,英娘这时候急了,但是她还算没糊涂,赶紧让儿子去报官,不过那时候在店里吃饭有多少人那,不少人看了前半段怕事都早散了,而那一日是放榜日,饭点那时候四毛五毛在应考,阮天昊陪着也没赶回家呢,六毛带着巷坊公事所的衙差来,人家查了说人虽然没死,不过却挺重的,不管英娘说什么冤枉,总之人是在这里吃的饭自然得这里负责。 英娘不得已只能赔出一大笔钱做医疗费和什么杂七杂八的费用,等送走这些瘟神店里也没人剩下了。 这后来店里头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而庞大的支出却又没少一分,两下一比,只不过几个月,已经盘剥的家里头没剩下多少积蓄了。 后来确实是萧欢欢和萧喜喜家请了牙婆上门说亲,可是那时候英娘哪还有这个心思,家里头这情况人家姑娘嫁进来也是受苦,便以八字不合推了这亲。 六毛说完这些事情,愤愤道:“萧家两个姐姐后来还偷偷来过呢,人家说不怕家里头有困难,只要四哥五哥人好就好,他们不信阮家会做啥吃死人菜的店, 可是四哥五哥今年没考中,这还得等三年才能够再考,这笔花销都困难,又哪里能够娶人家,所以还是只好拒绝,真是太可惜了,我看两个姐姐都哭了呢? 宝儿听了这才算是明白,为何总觉得英娘这些日子看她时总是带着心思,却原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不由恼道:“姆妈怎么不告诉我,三毛哥也是,都瞒着,那分明就是有人陷害,难道没想法子细细查一查么?” 95 95、第二章 找茬的人 这时候四毛五毛走过来道:“谁说不是,三哥后来一回来听说了便又出门去托人查了,这事情明摆着就是有人找咱的茬来着。”四毛五毛本意并不想瞒着宝儿,只是英娘不愿意拿这事烦宝儿再三叮嘱了不让几个说漏嘴,心里头也是极不甘心,欢欢喜喜那般讨人喜欢的姑娘,却就这样子不得缘分,可是他们俩个门路不够广,没有三哥能耐,也只能寄希望于三哥了。 宝儿问道:“那三毛哥怎么说的?” 四毛五毛刚要开口,英娘走过来唤道:“开饭了,你们几个还在这说什么呢,快去洗洗手!” 这下几个男孩子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7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手,宝儿捞起袖子要去帮着端饭菜,被英娘一把拦住道:“这事用不着你,阿嬢好久不见你早想着和你多说说话呢,快去陪着夫人吧,就几个小菜而已!” 宝儿挪不过,只得回转去大堂里头在武夫人身边坐下。 英娘拿出自己拿手的烧了一大桌子菜,四鲜果品,各色玲珑小点,冬笋鲈鱼,酒蒸鸡,小鸡二色莲子羹,燥子鲨鱼丝,清汁鳗鳔,山菌野鸭煲,麻姑丝笋,银鱼炒鳝丝,等等均是宝儿最爱吃的,共弄了俩大桌子菜肴,一座几位女眷陪着武夫人和宝儿,一桌便是阮平及家中男子,姥姥这一桌多了一道锦丝头羹,春不老蒸糕,阳春长寿面。 平日宝儿看这么一桌子好菜倒也高兴,可是自明白阮家此时的状况后,便有些食不知味,无奈席间又不好表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的与楚氏客气的向阮姥姥敬了酒,又是一通感激,姥姥受宠若惊的接了,大家伙一顿饭吃得客气,也算是热闹的,尽管英娘和姥姥脸上更多了一些岁月和日子磨难的刻痕,终究大家谁也没打破这个和美的时刻。 一席酒宴吃完,英娘到后头泡了一壶桂花雀舌茶来,切了几份水果上来给几位消食,这时候宝儿再坐不住了,朝阮天昊挤眉弄眼示意他从堂上溜下去。 自己找了个借口也溜了下去,离开大堂看到阮天昊早在屋外头纜|乳|芟碌群蜃约海傲松纾致裨沟溃骸案纾依锿烦瞿敲创蟮氖虑椋阍趺床桓嫠呶遥俊?br / 阮天昊看看她,道:“告诉你作甚?你现在自个的事还忙不完,又不能做什么事!” 宝儿一愣,想想也是,自己进了武家连自由也没有,又如何帮得了什么忙,可是,阮天昊这么清淡的语调又让自己好生不高兴,仿佛自己成了个不相干的人,和阮家没了关系一般。 想着有些不甘心,嘟了嘴道:“难道哥嫌弃宝儿不是阮家的人了么,宝儿也是关心姥姥和爹娘,不该么?” 阮天昊伸出手,将宝儿嘴角勾住的一缕发丝挑出来,笑了笑道:“宝儿日后还是要再进阮家的门的,哥哥又怎么嫌弃宝儿呢?” 宝儿闻言脸一下子红了,嗫喏着道:“什么,什么再进,哥你别瞎说!” 阮天昊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伸手来摸摸宝儿的脸,“难道有错么?那可是在外头刚答应过的不是么!” “谁答应了,你有什么证据!没凭没据的空口白牙谁嫁给你呀!” “哦,这么说,宝儿是急不得要哥哥下聘礼咯,倒也是得去算算日子,这六礼可费不少时日呢是该准备起来!” 宝儿脸更红了,跺跺脚伸手去扯阮天昊的耳朵:“叫你乱说,谁说要聘礼了,人家和你说正经话你就是没正形!” 阮天昊一把拉住炸了毛般的宝儿,在胸怀里头闷声笑着摸摸宝儿的脑袋:“好了好了不逗你,哥也有事问你,你如实告诉我!” 这后头的话突然变得有些严肃,宝儿脸不红了,有些古怪的看看阮天昊,阮天昊道:“宝儿我问你,上回在楚家老太太的寿宴上,你落水是自己落下去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告诉我实话!” 宝儿闻言愣了愣,犹豫了下问道:“哥你为什么今天问这个问题?” 阮天昊眼神闪了闪,替宝儿理了理她有些乱了的鬓发,女孩子特有的||乳|香带着发丝夹杂的皂荚香料的香味拂过他鼻端,一点点撩拨他的心弦,然而他提醒着自己要冷静些总之事情要一件件来急不得。 他不动声色的捞起撮发丝捏在手心里头搓揉,又放开来凑近了鼻端嗅了嗅,慢条斯理的道:“大家伙因着老太太寿宴不好问,总以为无外乎两种,不是你自个不小心落下去,那便是因为不开心一时冲动,不论那一种对老人家寿宴来说都是不好的兆头那一日不好提,故而都做了个睁眼瞎子不闻不问,姆妈和姥姥怕日后再提起来又让你不开心也都不敢问,可是这不代表着没人注意,宝儿,哥那一日便去河边看过了,河岸边虽然后来人多杂乱,不过那一道滑下去的痕迹很深也很沉,那前头分明还有一只相对着的脚印重叠在你的脚印子上,你告诉哥,那一日是不是有人推你下去的?” 宝儿沉默了下,有一丝犹豫,倒并非是要替尹馨瑜遮掩,而是总觉得,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终究太过仓促忙乱,在没有和尹馨瑜面对面说清楚话前,她并不想假手他人去泄个私愤什么的。 宝儿做事喜欢明刀明枪,无论是不是恨一个人,也要面对面说清楚再恨,而且她一贯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并不喜欢假手他人。 她的沉默,仅仅只是几秒,阮天昊却很快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宝儿又是一愣,她都没说话,阮天昊又知道什么了? 看着她那一副懵懂样子,阮天昊手痒又用手指头勾了勾那滑腻小巧的鼻梁,“你那态度还想隐瞒什么?” 宝儿翻了下眼,阮天昊这人是越来越精,她懒得和他玩心眼,只是问道:“哥,我问你家里头的事你有想出什么办法了么?怎么又扯我的事?四哥五哥都说了,我听着定是有人陷害咱呢,这都是什么人那么过分,我们有和什么人家结仇么?真是的,姆妈一辈子对人都那么好,也不该有什么人会对我们不利才是啊?” 阮天昊闻言脸上笑意深浓了起来,听着那一个个“我们”的心情大好,弯起嘴角道:“笨丫头,难道就只有和姆妈有怨恨才会算计元昊楼么?有些人的心思,就是那么龌龊,见不得人好。” 宝儿听得一头雾水:“啊谁啊?不是和姆妈,那是和谁?姥姥?不会,爹?不会,难不成是你惹了什么人么?” 阮天昊一个栗子敲在她脑袋上:“你就只会想别人不成,笨丫头!” 宝儿伸手盖住自己脑袋一脸郁卒:“嗷,哥你手轻点啦,疼死了,不想别人,难不成想自己?(⊙o⊙)哦?”说话间顿了顿,联想到他突然问自己的话,不由看着阮天昊神色凝重了起来。 倒是阮天昊反而放松了脸色安抚道:“好了别多想了,这事不是你的事了现在,既然这有人没事总是找人麻烦,也不能让他好过才是,哥会解决的,你回家好吃好睡等嫁人吧!” “说什么呢,臭三毛,人家又不是猪!”宝儿咬牙切齿了一番,伸手去拍阮天昊,对方也不躲,任由她那小粉拳头砸过来挠痒,呵呵笑着应承了下来,却又顺势,将宝儿搂住在怀里头,再一次享受到那软软的香,扑进鼻翼。 这一回,宝儿没有躲,也没闹别扭,只是安静下来窝进了怀里老实了会,半晌,突然道:“哥,我想去拜访一下尹家,你说可行么?” 阮天昊闻言沉默了一会,后道:“其实在我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你这头小猪仔只管着吃好睡好,绣个鸭子戏水啥的等着进门就好了,那些烦心闹腾的事,哥会管的,你不是打小就想着要做一只吃了睡睡了玩的米虫子么?哥看着虫子你这体积大了些,小猪么,倒也勉强可以的!” 宝儿无语。 无论怎么说,阮天昊不让宝儿去找尹馨瑜,而后武夫人和阮家说了会话后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虽然不舍,宝儿也只得跟着武夫人回家,临走看四下无人注意,宝儿将事先包好了的一个小小包裹给拿出来塞给了英娘,英娘愕然看着宝儿,宝儿笑笑推着她的手往怀里头塞,又道:“姆妈,这些我也用不着,你帮我给存着换个小钱什么的用啊!” 说着也不让英娘细看,亟亟赶上武夫人扶着夫人上了轿,走了。 英娘忙着送走了人,这才有空闲去看那塞在收里头的东西,全都是一些碎散的银锞子和首饰,不少还是当年宝儿家里长辈赏的,英娘给攒着没动,后来宝儿认回亲,她便将这些都给打了包让带回家,没想到宝儿这又给送回来了。 她看着这手里头漂亮零碎的东西,不由感慨万千,抬头张张嘴想喊,哪里还有什么人,心里头涌起了一丝丝酸涨。 “娘!”阮天昊送走人回转来,看到英娘唤了声,英娘叹口气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宝儿留下的,到底是瞒不住,你看这……!” 阮天昊看着英娘手中的首饰眼中光芒闪了闪,最终拥住英娘道:“既然是宝儿的心意,娘你还是先用着吧,这年关总需要不少花销暂时咱们也没必要死撑,回头聘礼咱多给些就是!” 英娘沉默了下道:“三儿啊,你真想好了么?宝儿现在那家世可……” “姆妈不想要宝儿再回来么?” “哪能那,宝儿若是真能再回来,娘自然是高兴的!” “姆妈,那你就等着吧,这媳妇,儿一定给您娶回家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呀,上来晚了不好意思,实在是连日来辛苦练车终于今日将第二个科目考过了,嗷嗷嗷,慰劳一下自己,在外头吃饭刚回来,抱歉抱歉! 96 96、第三章 对峙一 宝儿从阮家出来一路默然,回想着在阮家知道的事情,依然越想越有些沉闷,她想不透,若真的是尹馨瑜在和阮家过不去,那可真是太好笑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过不去也就罢了,缘何这回连阮家都不放过?自己好歹做个老好人让了再让,那回落水,一半么也是自己不小心,又想着老人家寿宴上头也就不要挑事了,这倒好,她不挑事,人家不那么消停。 她一直在想,尹馨瑜到底在想些什么,对她,对阮家,阮天昊让自己不要管她,她倒是不想管,可是此刻却又无论如何想当面问一问,这个女人脑子里头盘桓的究竟是什么。 她可以当尹馨瑜对自己的过错大度不究,但是宝儿有个原则,家人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她容不得人家欺负到家人头上来。 越想越不得劲,有些气闷,一掀开帘子想透口气,一旁闭目养神的武夫人只感到一阵冷风吹进来,一激灵睁开眼轻责道:“闺女家家大路上乱张望,没得受凉才好么?还不快把帘子放下来!” 宝儿哦了声,一抬眼看到这轿子经过的正好是尹馨瑜家院门,门面深阔高大,倒有几分气魄,不过门面上贴了两幅财神画像,显得有些个俗气,不过这也是商户人家习俗。 宝儿忙不迭唤声道:“停轿快停轿!” 轿夫一听赶紧放下轿子,武夫人皱了皱眉道:“宝儿你又作甚么呢,这么晚了可别闹腾,老爷在家等着呢!” 宝儿道:“夫人,您别担心,只是今日出门不就是窜个门子什么的么,我这好些日子没出来,这一家是我在本家学堂里认识的一个同学,前些日子听说病了,我没时间看一看她,今日既然经过了,我想进去打个招呼再走行不?” 武夫人本来听着想不许,可是转念一想,这未免不近人情,慰问一番也是礼节需要,况且这看起来是一户大户,便点了头道:“可要母亲陪你进去说话?” 宝儿连连摇头像只拨浪鼓,武夫人嗔了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待见怕烦着你,我就在外头等你,招呼一声便回吧,若是不舍得,下回再填个拜帖正式拜见一番就是!” 宝儿点点头,急着要下车,武夫人赶紧让史芸儿和嬷嬷跟着,看天色晚了风大,又嘱咐了让披上件白狐裘的大毡斗篷,递上怀里的手炉叮嘱下人看仔细些莫再出岔子,这才放行。 宝儿拢着斗篷在家人陪伴下走近尹家门,嬷嬷上前敲门,好半天里头来了个小厮开了门一边骂骂咧咧的嫌弃着,没好气的问事谁,嬷嬷也不客气,让递上了武夫人的帖子和一个三钱银子的开门小钱。 看到这个,小厮这才眉开眼笑忙把门开了让进去,又点头哈腰的引着直接绕着走廊进了前进的客堂坐了,还殷勤的让人赶紧送上暖脚的小炉,这才告了声歉,去后头禀报。 只不一会,就听到有个人人未到声已到:“哎哟喂,我道是谁呢,这大冷天的竟然还有贵客上门,失迎失迎啊!”钱氏呼啦啦夹带着外头一股子冷风从后面走了过来,一掀开棉帘子,看到等候在那里的宝儿,立刻堆了笑容走了进来,不待宝儿起身迎接招呼,自己已经迎上来,一把拉住了宝儿的手上下打量:“啧啧啧,这果然是大不一样了些,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才多少日子不见,可出落的更加水灵灵的了,只可惜了不是我家那妹子生的,嫂嫂我沾不得这份光了!” 宝儿笑了笑,客客气气喊了声:“钱姨好!” 钱氏呵呵笑起来道:“哎哟这声唤得,可把我的心放了不少,我还怕宝儿小姐你这高升了把婶娘给忘了呢,你这能记得叫我一声,可算是抬举我了呢!” 宝儿淡淡道:“钱姨说哪里话,以前钱姨对阮家多有照顾,这份恩,宝儿一直记着呢,人生在世,什么都好忘,恩义二字岂是能忘记的呢,您说是不?” 钱氏定了定,又笑道:“宝儿大了越发会说话,钱姨老了不懂那么多大道理自然说不过宝儿,这不知道宝儿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我听说你这不是住在御街那一头的么?” 宝儿道:“多少日子不看姆妈和阿嬢了,自然该来看看,顺道过来,也想和尹姐姐打声招呼再走,听说姐姐病了,可大好么?” “呵呵,只是些女儿家的小病,不足挂齿,倒让宝儿小姐您惦记着这怎么说的,不过钱姨看宝儿小姐你如此重情倒是真佩服,只是也想给您提个醒,到底您现在身份不同了,有些人家便没必要再记挂着不放,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流出去的水,从没听说过往回流的,没得都脏了不是?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钱氏让人递上一壶顾氏紫笋茶,用银盏托着雕漆碗盛上来,递给宝儿一钟又给了自己一钟边喝边道。 宝儿托着茶盏并不喝,只是淡淡看着那冒烟的茶,这茶香扑鼻,可宝儿却更喜欢姆妈英娘给泡的大碗茶:“畜生尚知反哺之嗯,人家十几年含辛茹苦养得恩情,又岂能随意忘记?百山大川,虽则有分,但总会汇合又融为一体,大家源于同根,说什么脏不脏的呢!” 钱氏一噎,一时沉默,宝儿这才抿了口茶,又道:“抱歉打搅,今日来一来顺道看看钱姨,二来更是想看看馨瑜姐姐,好久不见宝儿想得慌,不知能否通融让我去看看她呢?” 钱氏嘿嘿一笑道:“本来是应该的,只是不瞧这馨瑜她身子刚好就想着要去拜见几个好友,这不还没回来呢,大晚上的也是,我这正要让人去找,呵呵,不凑巧的很啊!” 宝儿微微笑道:“钱姨说笑了,刚才我刚问了小厮,他说姐姐在家的么,怎么会又不在呢?” 钱氏一愣,老脸一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宝儿仿佛没看到她的尴尬,又道:“大概是您和她错过了吧,她那头已经回来了您还不知道呢,要不再让人去知会一声,我这喝口茶也就过去看看她就走,不会打搅多少时辰的!” 钱氏不好再推脱,又有了台阶下,只得站起来让看门的小厮进来没头脑的呵斥了他一番,这才又让他去后头探了探,回来说是小姐的丫头说让宝儿小姐进去呢,这才朝着宝儿笑了笑起身陪宝儿往后院走。 尹馨瑜的闺房在后进西侧厢房,虽然偏僻些却有个独立的小院子,而且倒也不逼仄,后头有路直接通着前堂,与正房紧挨着,钱氏送了宝儿道门口,尹馨瑜的丫头出来迎接,只说小姐要和宝儿小姐说体己话,让钱氏不必陪着。 钱氏也不知自己女儿到底想啥,只得同意了离开,宝儿倒也明白,让嬷嬷和史芸儿留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了屋,丫鬟引着她进了门后便也退了出去自去招待外头的二位,留了屋里头两个人面对面。 说起来宝儿这些日子好久没见过尹馨瑜,而尹馨瑜的屋子,她更是几年没来过了。 仔细打量一下屋内摆设,正西面有一张极大的黑色雕纹螺钿大床,素纱虫鸟梅花纹暖帐,床前有暖炕几,床边有一个大红交叉雕花木架子,放着毛巾和洗漱盆,一边有一个戗金漆仕女出游图面的大厨和梳妆台,放着剔红桂花图方奁,并一个莲瓣纹银钮铜镜,南面一个小窗下一株梅花插在净瓶里头摆放在那里。 看得出这屋子修饰摆放均很用心,尹馨瑜一贯做什么事都是极其用心思的。 只是这心思花的太细致,却总是容易走极端。 这摆设一尘不染边角整齐,可真是太费心思,宝儿看了看躺在床头,依靠着的尹馨瑜,她低着头摆弄手里头的一方绫帕,玉带钩拉起了床帐子一角,正好可以看到她侧面,脸色有些白,看上去倒消瘦了不少。 宝儿进了屋便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尹馨瑜,也不上去招呼,而尹馨瑜也是似乎自顾低头摆弄手里头的帕子,仿佛极其专注于那上头的花纹,也是一言不发,屋子里头诡异的流动着一抹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宝儿好整以暇的靠着,她倒要看看这位沉得住气到什么时候,又拿什么,来和她说话。 自己都上了门了,好歹这位,该给个说法了吧? 俩个人就那么较着劲般沉默,只看到尹馨瑜捏着白帕子的手越来越抖,越来越紧,宝儿真怀疑,下一秒是不是这位就要把它给撕烂了才好。 宝儿暗自嗤了声,轻笑道:“姐姐准备把那帕子到底如何?何苦跟个死物较劲?” 她那么一开口仿佛戳破了一个紧绷着的气球,尹馨瑜一下子松了口气一样,可是随即却又感到那话语里头的随意带着轻蔑的笑,极具讽刺的味道,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不由猛一抬头冲着宝儿道:“我拿这帕子做什么,又与你何干?” 宝儿挑了挑眉,看看这位倒像是吃了不知道多少呛药一般,气呼呼瞪着她,奇怪了,她还没生气,这位凭什么生气:“呵呵,我说尹姐姐,你的帕子要如何我自然管不着,只是今时今日,你不想和我说什么话么?” 尹馨瑜深深吸了口气,暗自后悔,自己想好了多少回要冷静要冷静,那么些日子做了那么多建设,为何临了还是如此冲动,不过是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孩子,她连阮家一家子都撕破脸了,还怕这一位么,真是失算了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呢,明明就是她先说的话先来找自己,应该就是自己占了上风才是。 想到此,她再次深吸气,平静下来道:“哦,妹妹这话什么意思,不是妹妹来找我么,该是我问才是,宝儿妹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97 97、第四章 对峙二 宝儿闻言真有种想笑的冲动,却也有种忿忿然,这女人可真是脸皮够厚,难道这么些日子,她都从没想过,对自己说一点什么么? 一个道歉,一个对不起,这最基本的话,有那么难? “尹姐姐,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问问你,我与你也算是从小认识,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尹馨瑜手抖了抖,眼珠子转了一下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强笑道:“妹妹说笑话呢,姐姐怎么对你了这是,咱不是好好的么,听说妹妹现在是官府人家的千金小姐了,姐姐这还没恭喜过呢,是不是因为这个惹妹妹不高兴了?若是这个,我和妹妹陪个不是便是了,妹妹何必生那么大气?” 宝儿仰天翻了个青白眼,看看尹馨瑜手里头那方绫帕,半响笑道:“尹姐姐你这若是只一味心有不甘的活着,即便把这东西揉碎践踏到底,它也终究是个死物,也换不来心情舒畅,我劝姐姐不若看的开远些,大家还是这么过日子,何必谁和谁过不去呢?” 尹馨瑜脸涨红了一些,犹自道:“宝儿妹妹忒好笑了,这话姐姐听不懂!” “姐姐不想懂不要紧,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的,咱说浅白些好了,姐姐,你我没必要你死我活是不是?宝儿不知道我哪得罪过姐姐,可是阮家总没得罪过姐姐,你这即便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也是对我一个,何必对阮家为难,姐姐也算是姆妈家的一条血脉,我实在不明白,你和元昊楼过不去又为了什么!” 尹馨瑜道:“宝儿你莫乱说,我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头好好养着病,连门都没出过,什么和元昊楼过不去你这听了谁在那里嚼舌根了?” 宝儿淡淡道:“我刚过来这要看望姐姐,钱姨还说你出门去了一趟,怎么这会又没出过门了?” 尹馨瑜一噎,又道:“即便如此,也不过是走个人家罢了,宝儿刚刚说的是什么姐姐不懂!” 宝儿看了看尹馨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尹姐姐,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你让我落水我不和你计较,可是我平生最不喜欢便是那没事在后头做小动作伤害我家里头人的,今日我来,只是要和你说一句话,这世上的事,并非总是由着你,举头三尺有神灵,别让自己活着不痛快!” 说完她站起身,冷淡的道:“既然姐姐身体不适,我就不打搅了,告辞!” 等她出了尹馨瑜闺房,往外头走了几步,正好看到钱氏站在院子里头正和史芸儿和嬷嬷说话,见宝儿出来止住话头冲宝儿笑了笑,宝儿无意和她再做客套,只虚虚应酬了下,便告辞出门,钱氏正要再说什么,冷不丁外头迎面走来个中年男子,阴沉着脸对钱氏道:“你给我养得好闺女,是不是你撺掇她去招惹人家的?” 钱氏有些尴尬,宝儿见机便再次告辞,也不要钱氏送,径自要走,钱氏顾不得再客气,只是对那男子道:“老爷你这话冤枉了,妾身行事不都是您吩咐着做的,馨瑜她也是一贯老实,老爷这又哪里听了什么人嚼舌根了?” 对方怒道:“不是她,那阮家那小子平白找咱的茬?楚家联合几家打压老爷我生意,我这再三问了人家就说让我好好管教馨儿,不知道你那好女儿给我惹了什么麻烦,还不都是你惯得?行了,从现在起就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嫁人,老爷我给她挑了几户人家,好好选一选,不准再出去惹祸!” 钱氏有些难堪,再想说什么,对方哼了一声甩手便走,宝儿听在耳中,也不再停留自顾自走了。 一回到家,宝儿便开始认真想着如何帮阮家摆脱那些麻烦,当日想过的要将元昊楼迁出现在所在的巷子看来是势在必行,而且她还要想一些新奇的招数让新开业的阮家酒楼有更好的客源。 又想着是不是借助一下楚家的人脉,让更多的人家到元昊楼去做客,便又想到楚原白来,又好些日子没见过他,想到他,宝儿又想着尹家有很多的生意仰赖楚家和临安城不少大户人家的每年的衣衫裁剪进项,听着口吻,楚原白已经联合了几家断了尹家生意,这倒是大快人心一件事,只是不知道楚原白又是怎么想到和尹家过不去的。 不知啥时候可以去楚家问问,这过了冬至便家家户户等着为过年而忙碌,要在以前阮家的时候,这时候英娘便要开始腌制腊肉,备好屠苏酒的用料,原来阮家便是酒楼人家,这菜也是没断过,姥姥还要领着大家伙剁肉馅,腌制熏鱼,烤牛肉牛舌,熏制腊肠,忙的不亦说乎。 这第一次在武家过,倒也不同,虽然那些制作吃食的事情宝儿只是动动嘴不用再动手,但是依然挺忙乎的,武夫人也不拘着,让她自己在小灶厨房里头忙乎,做了不少的蛋饺,如意菜,熏鱼什么的,送了下人,自己备着倒也热闹。 不过这也不能耽搁学业,早就每日早起还得学规矩和绣花,忙乎到腊月八日,宝儿在母亲楚氏陪伴下到万盛观去让当时的道士给做寄名礼。 因为宝儿这几年都是不在身边,像他们这样人家都会到大的寺庙道观里头给自己家的孩子寄个名,以求让里头的师父每日诵经保个平安。 为了宝儿日后平安,楚氏便要趁着这个空挡在年前给寄挂个名字到道观里头,顺便也是去打个平安醮。 这一日风和日丽的,就是天有些冷,宝儿陪着母亲坐着轿子一路来到万寿观,老远便是一派人来人往的热闹情景,万盛观金碧辉煌的飞甍连勾,洞天福地香火萦绕,道观里头的金陵真人已经在几日前得了信,早早带着小道士已经等候,武夫人在寺庙门口下了轿子,赶紧送上寄名礼,十两银子,一副猪羊,一副禽鸟,一担福寿糕,十斤沉檀香,十斤官烛,十几匹杭州缎生丝。 真人口念唱词,让手下人收了,自己一身五彩二十四星宿吉服,外披大红云织法氅,手持牙笏,头戴着玉环冠,亲自上来登坛做法,楚氏花了大血本,这里头足足列了一百八十分的醮位,由绛衣表白念斋,呼啦啦吹拉弹唱了一上午,闹腾的宝儿脑袋涨闷,楚氏却在一旁极其虔诚恭敬立着,只等唤名了,拉着宝儿上了坛,拈香绕坛行走数圈,插上香炉,这才完事。 道人捧着寄着宝儿道名的黄绫册子去宫内上供,这边楚氏领了宝儿这才和道长拜谢,又请道长和几位小道士去家中用饭,重新上了轿子回家来宴客。 直到回了家换了衣服,宝儿这才算是被从那熏染了一上午的浓烟里头恢复过来,摸着手里那黄灿灿的放着寄名锁的锦囊,不由长出口气暗道这可真是地地道道信服一回迷信了,自个还成了什么天官的弟子,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没有,难不成这么个玩意便能替自己消灾挡难? 正在那里瞎想,史芸儿急匆匆跑进来,一路喘着气,被嬷嬷骂了句没规矩成何体统。 史芸儿此时倒也顾不上道歉,只是冲着宝儿道:“小姐啊,刚才我看到有牙婆上门啦,说是给小姐你提亲的!” 宝儿一惊,问道:“谁,是谁?” 史芸儿这些日子被养得倒也有些性子活络起来,笑道:“宝儿小姐你猜猜看?” 宝儿站起来道:“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哎哟我的小姐,这事哪能您露脸的,外头还有客呢,唉对了老爷上午还在和楚少爷说话呢!” 楚原白代表楚家老太太来做个见证,顺道给宝儿送了份贺礼,自然在前厅由武大人招待着,倒没想到今日媒婆也会挑这一天来。 宝儿正打算一会和楚原白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乍听到了这消息,一时倒把这放一边,又问:“快说啊,谁家来提亲的?” 史芸儿嘿嘿笑了笑道:“小姐,您放心吧,是表哥呢,是替他来说亲的!” 宝儿闻言一喜,心里头又是一松,还真担心是不是别家来提亲呢,没想到阮天昊说到做到真来提亲了,此刻她才有种真实的感觉,自己真的到了论婚嫁的地步了。 原来前些日子的一切,不是梦幻,她真的是要嫁给那个从小到大有些犯冲又有些剪不断理不乱的感情在里头的阮天昊了? 想了想,心里有些复杂,也有很多的甜蜜蜜的感觉,是挺在意他的,这些日子有空闲的时候,她总是会突然就想到阮天昊,想到那个吻,她又努力的平复自己说那个吻么,不就是嘴碰嘴么,应该自己看到过多了去了,要淡定些才是。 可是一想到那个温温软软的,又很猛烈的吻,想着吻的那股子劲,平生第一次觉得心扑扑的跳动特别快,那就是爱么? 人家说,爱情这个东西,有轰轰烈烈的,有生生死死的,那样激烈的爱情似乎她是没感受到也不想去感受,可是如今,怀里头想着,念着,心扑扑跳着,有时候脸会突然红,不看到想着,看到又吵着,没什么激烈的感觉,只是有一点她无比肯定,她真的想念阮天昊。 这些日子她就那么想啊,念的,想见又不得见,有些烦恼又有些责怪,这家伙说了句让她等着,可是又没个准信,不知道要她等多久,结果这还没过多少日子还真给等来了。 嘿嘿,宝儿又笑了笑,不知道此刻她那张脸,风云突变的一会儿纠结眉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嘟嘴,表情丰富,在一旁看的史芸儿想笑又不敢大笑,前些日子刚被夫人训斥过大手大脚没规矩,可不敢再犯错,可是又有些忍不住,看看一旁的嬷嬷,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一屋子三个人倒陷入一时怪怪的沉默里头。 直到外头突然有人禀报,一个丫头在外头喊嬷嬷,嬷嬷出去后又进来报告犯花痴着的宝儿道:“宝儿小姐,楚少爷说想来看看小姐,您可见么?” 98 98、第五章 隐秘心思 宝儿总算是清醒过来,赶紧道:“让他来吧,芸儿快沏茶!” 史芸儿应了下去,嬷嬷领着楚原白到前头客堂,毕竟宝儿现在是大小姐,不能在闺房里头见客,要论起来这连面都不该见,只是毕竟楚原白身份算是亲属,又是楚家嫡少爷,不给面子也不好的,何况宝儿也没那么规矩。 楚原白自己其实也并不在意这些,尤其是今日。 他正在和武老爷说话,其实本来就是想来看看宝儿,无奈这家与阮家不同规矩大了,他没能够看到宝儿,本来还有些遗憾,就听说有牙婆进了门,带着阮家的庚帖,这突然就像是什么人出手锤了他一下子,一时让他忘记了该守的规矩,冒昧的来到后堂来求见宝儿。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并不是宝儿可以决定或者反对的。 宝儿从后头整了整装束走出来,看到楚原白背着身子站在堂上,喊了一声:“楚哥哥!”楚原白应声回转身,就看到宝儿一身粉红绣黑线对襟短袄,腰间一条水绿色的腰带□一色粉红百蝶戏花棉裙,云鬓如水,笑着站在那里,俏生生分外可人。 每一回见面,正应了女大十八变的说法,宝儿一日比着一日的不同,眼见得就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了。 她要嫁人了,思及此,楚原白突然有些揪心,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个女孩子是自己当成妹妹般爱惜的,可是为什么当知道宝儿真要嫁人的时候心事那么的不平静? 其实论不平静,算起来从宝儿成了武家的人起便是不同了,她不是阮天昊的妹妹,她同样是官宦人家的女儿,那个时候起,他就觉得,自己对待宝儿的心态有了一份完全的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他没有细想,甚至有些怕去细想,他可以面对家族里头纷繁复杂的事情从容应对,也可以面对朝堂上尔虞我诈的倾轧不屈不挠,然而面对自己的心里深深的一份感情,究竟有些惧怕了。 他太清楚,如果将之实现,也许面对的可能不是坦途,而是荆棘。 来自家族内部和外部的荆棘。 只是今时今日他听到阮天昊所作的,突然心就乱了,自欺欺人的以为一切不会那么快,而阮天昊果然是个敢作敢为想做就做的家伙,做事从来快准狠,他甚至可以枉顾朝廷这些日子的微妙复杂,这一点,他曾经那么佩服此此刻同样也是由衷敬佩,不过,还多了那么一点点嫉妒。 嫉妒他行事可以如此没有顾忌,而他,束缚太多以至于错失良机了。 “宝儿,你近来好么?”他问,其实看宝儿那张红润的脸他也知道,她过得很好,只是他想也许可以听到一丝丝埋怨,他曾几何时也在自欺欺人了。 宝儿没有给他预料中的反应,倒是呵呵笑道:“楚哥哥快坐呀,站着干什么,我很好呢,你呢,老太太可好?楚姨好么?” “好,都,挺好的!”楚原白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着,他这是在期盼什么呢,真是一种自我讽刺,难道希望她不快乐么?他本来是来给贺喜的呀。 尤其此时,更应该喜上加喜。 “宝儿我听说,维隅来提亲了,你可知道?”楚原白带着一缕试探的口吻问道。 宝儿愣了下,随即脸一红,猛然低下头一副害羞的样子,嘴角却在那一刻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线来。 楚原白看在眼里,心中终究是一顿,明白自己还是晚了,犹豫让自己踯躅不前,而希望,是不会等候在原地不动的。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头泛起的酸涩,道:“宝儿,你,你可是愿意嫁给阮天昊的?” 宝儿眨眨眼,觉得楚原白今日真是有些古怪,抬头去看,他脸色比平日要白皙一些,眼神带着一种以前看不到的愁苦和黯淡,这种消极的样貌她从小到大都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令她感到纳罕,是什么,让楚原白这么低沉? 在宝儿眼里,楚原白是高高在上的,是近乎不可亵渎般的,他很完美,完美的让宝儿有点自惭形愧,所以很小时候有过幻想,随着年龄增长而一点点消弭,她不敢去表露自己曾经有过爱慕,因为楚原白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客气,她怕一旦自己去说什么亵渎的话,那就会享受不到这份客气了。 她不想击破这个完美的神话,也无法确认楚原白对自己是否又特殊的感情在,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妹子的好。 今日楚原白的奇特表现令她无所适从,她不知道哪里让楚原白那么失态,关心的走上去问:“楚哥哥你是不是病了,哪儿不舒服么?” 伸出手去要触碰一下他额头,楚原白惶急的一歪头,倒让宝儿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么做荒唐了些,这男女有别啊,武夫人耳提面命了多少次了自己怎么就那么失礼呢,幸好楚原白应该不会怪罪的吧。 看了看楚原白,脸色似乎更不太好,讪讪地收回手,有些尴尬的站着。 楚原白下意识的躲避宝儿伸出来的手,可是又后悔失去触摸到宝儿的机会,眼看着自己又让宝儿误会自己,不由真正懊恼,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一贯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很多人以为他是那般的高贵而沉默,其实真正的他,仅仅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已。 “宝儿,你,你真的喜欢维隅兄么?”他只得再问,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宝儿觉得楚原白口气不善,以为自己莽撞让楚原白不高兴了,她虽然不太明白楚原白一贯好脾气为什么今日那么反常,可是到底也不好问什么,但是对楚原白的问题又有些害羞,想想人家也许是关心自己总不好不回答,便只是点点头,盯着脚尖却没出声。 楚原白看着宝儿的脑门芯心下一凉,不由暗暗叹出口气,伸手想去碰,半途又缩回来,没让宝儿看到自己失态,正了正脸色,道:“既如此,宝儿啊,你可得做好准备,这婚事,也许不会很顺利的!” 宝儿一惊,不由抬头问:“什么意思啊,楚哥哥!” 楚原白看宝儿如此焦急更觉得心里头犯堵,然而他觉得总是该提醒一下宝儿怕她日后听到什么消息会担心,便道:“宝儿你想莫急,楚哥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如今朝堂上世事多变,维隅兄他,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怕你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怕你多想,先来提醒你一声,别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便好!” 宝儿有些不明白,想要问,可是却又不知道问什么好,她虽然活了两辈子,而是从来不关心政治,历史也是不咋地,这个时代要发生什么大事么,阮天昊会陷入什么麻烦么? 她咬着下唇沉默了,楚原白看了一会儿她,犹豫了下问道:“宝儿,若是,我是说如果,维隅兄有什么意外娶不了你,你会如何?” 宝儿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脸色更加不安起来,拽住了楚原白的衣袖道:“楚哥哥你和我说实话,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么?对了前些日子姆妈家里头还被人诬陷了呢,可是和这个有关?他会不会有事?楚哥哥你那么厉害可要帮帮他,他如果出事,我,我,我很害怕呀!” 爱上了也许就会变得如此患得患失,宝儿从小没那么害怕过,此时却觉得心空的很,一股子忐忑不安涌上心头,她觉得此刻的楚原白就像是是她的救命稻草,他那么厉害,不会让阮天昊出事的吧。 楚原白有些呆呆的,眼前这个女孩子是那么的在意阮天昊,那关切的表情毫不掩饰,他明白了,终究还是因为他的犹豫和踯躅让他错失了。 深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衫,笑了下,拍拍宝儿的手,心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那么亲近的靠近这个女孩了:“别怕,宝儿,楚哥哥哄你呢,瞧我们宝儿可真是大了,懂得疼人了?维隅兄可是个有福气的,知道你这么担心他可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子呢!” 宝儿愣了愣,细细看楚原白,后者一如平常,笑得还是那么的平淡冲和,仿佛什么事,到了他这里,终将化腐朽为神奇,万仞高山,于他,也不过是坦途。 他永远都是那么高山仰止的一个人,尽管心里头还是有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8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头还是有些忐忑,看着楚原白那么笑,宝儿放了一大半的心,又觉得刚刚那表现有些羞人,不由脸噌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楚原白略略低着头看着宝儿,女孩子家那娇俏倩兮的婉转心思,就那么的袒露在自己面前,那芬芳轻轻的若即若离在身侧,只是很可惜,他没能够抓得住。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脑海里又一次浮现母亲耳提面命的话语,终究伸出去的手再一次在半空缩回去,化作一缕空叹:“既然如此,那楚哥哥也就放心了,只等日后讨一杯喜酒,今日我还有事,宝儿多保重,我告辞了!” 说完急匆匆转过身就走,宝儿从没看他如此急迫过,要叫人,却已经来不及,歪了头细细想楚原白今日的失常,那仿佛不是平日的他,又仿佛掀开了什么固执的薄纱,让她窥见了里头深埋着的不为人知的一些秘密,她似懂非懂,却又朦朦胧胧,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事,都需要说出口才是真的,她无法测知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即然对方选择沉默,那她也只能选择真真实实表达出来的那份感情了。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到底阮天昊是不是有事啊,哎呀,这些人说话又不说全,成日闷在心里头只管叫她等,她又那是能够等得住的? 老天保佑,阮天昊没事,老天保佑,阮家平安,还有老天保佑,她想阮天昊了,他能早点来娶她么?怪羞人的哈。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了卡文了,人家好想顺利结束啊,为毛要卡文!!!亲爱的们刺激一下我吧,嗷嗷嗷!那啥,最近晋江搞了啥霸王票,啥玩意?有哪个亲研究过?有兴趣就砸我吧,哈哈! 99 99、第六章 变故一 就在宝儿忐忑不安想不明白这些日子,沈思妍和李桂娘突然上门来,一见面,沈思妍便对宝儿道:“宝儿,有件事得和你说,你可别着急啊!” 宝儿这几日早过的不耐烦,被沈思妍那么一说更是跳了起来,拉住了沈思妍急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三毛哥出事了?是不是啊!” 沈思妍倒被宝儿那么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脱口道:“昨天官府衙门来人把阮家元昊楼给封了!说是里头有人枉议朝政,乃污秽之地要关门整肃。不过我没听说三毛哥的事情,都好些天没看到他了。” 宝儿闻言咯噔一下,道:“你这是哪听到的,可是真的,不是别人骗你的么?” 沈思妍道:“这是我爹告诉我的,他那有朝廷邸报,为这事爹还去了趟厢公事所,又跑了趟县衙,说是真的了,衙门的同僚不会骗他的!” 沈思妍看着宝儿听说了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和李桂娘互相看了看,她们也是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不可思议,阮家平日行事谨慎,又性子好,平白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些事? 俩个人觉得这事不该瞒着宝儿,便一起来登门告知。 眼看宝儿脸色不好,又担心她难过,桂娘走过来拉住宝儿的手臂劝道:“宝儿你别难过,天昊哥那么有本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宝儿问道:“你有问过三毛哥在什么地方么?” 李桂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我听说阮家出了事,便去问强子哥,他不在家,我去太学问,他匆匆忙忙出来了一趟,只说没见过天昊哥,不过说让我们别担心,过几日会好的。” 沈思妍翻了个白眼道:“你听他那混子不着三五的话,我爹说这事可悬乎,太学生论政论出人命的都有,你说这些男人都吃饱了撑得不成?读书就好好读呗,没事论什么政啊,都没当官呢,关他们屁事!还害得英姨他们不得好,听说封了楼英姨不得不搬回乡下去住了,学堂里头四毛五毛哥的课业也停了,这叫什么事!” 宝儿捂了捂脑袋,没吱声,她并不赞同沈思妍的说法,原来她做大学生的时候也没少听那帮政法科的同学议论国家,要说起来,一帮子高薪养着的准后备役官员们没事论论朝政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新皇登基时局有些微妙,这个君王制的时代说话不小心也确实比不得现代。 问题是,这件事却伤害到了阮家老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善了? 俩个丫头自然是不懂的,三个人坐在那里聚了一会,便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只好告辞回去了,宝儿托着俩个好友多关注一下外头这件事,自己诚如别人说的,不管想不想,也只能在家等着。 这时候丫头来叫吃饭,她应了往饭厅走,入了门厅正要迈步,倒听到武大人正在和武夫人说到这事呢,一句话让她放轻了脚步仔细听。 武夫人道:“老爷,阮家的事,可是真的?” 武大人道:“嗯?夫人听说什么了?” “今儿个让人送礼去陈夫人府上,她家在教睦坊一带,和我说起了阮家被官府查封的事情来,这可把妾身吓一跳,听说前一阵子店里头还死了人,这事可不小,老爷你可得去帮我问问看,若是这样子,如何能成咱家亲家?” 武大人道:“这事你问清楚了?女人家家的乱传话,好事也给说成坏事了。” “陈夫人可不是瞎传话的人,妾身特意去看了看元昊楼,可真是贴了封条了的,这要是惹上官司,咱和他家结了亲怕是会有损老爷您的清誉,唉,早知如此,就该再回了人家看看再说,不该收下礼的!” 武大人呵呵一笑,道:“夫人你总是急,老夫早说过让你等等,你这倒是连牙婆都找了,这会子又急人家出了事,夫人内,什么事,可都得慢慢来不是!” 武夫人嗔道:“我这还不是怕晚了人家找别家去?你倒是不急,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婚事还不都是你不急给闹的!” 武大人嘿了声,笑声里头有些尴尬,武夫人又道:“这事我急,那阮家小伙子也挺急,我刚和他母亲谈了,结果第二日婆子就上门来问亲,妾身想反正都是要定,早些订了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这才多少日子,怎么就会出这事!老爷你看,这事可怎么办好?” 武大人捋了捋胡子,道:“这事说大了其实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而且前些日子有人击闻登鼓擅议朝政,批判前朝太尉和文昌阁学士通敌卖国,丢失大好河山,虽然说当今圣上有心北伐,可是这事也不能这时候说开,这些人可是太上皇的人,贬斥这些人,那让太上皇脸面往哪里搁,圣上可是以孝道治国的,我留意了,阮家那个小子也是一个斋的,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我这和人家攀了亲,自然是要避嫌,否则让人趁机参本唆使晚辈,那你老爷我也没好果子吃。” 武夫人闻言又有些急,道:“那这般如何是好?要不,咱去回了这亲事吧,反正也只是口头议定了,又不曾真定下亲事,应该还来得及!” 武大人沉吟了下,正要搭话,宝儿身后传来史芸儿声音道:“小姐,您这是在等谁嚜?” 里头人听到动静呵斥了一声:“谁!”宝儿再没法子偷听,只能掀了帘子进去了。 武夫人一看是宝儿,站起来上前拉住宝儿,打量了下她,看她脸色,便知道定是听了不少,便道:“宝哥儿可是听了多少话了?女儿家家的日后不得如此知道么?” 宝儿略嘟了嘴,抬头看看武承业,道:“夫人莫不是真要回了这门亲?” 武夫人嗔道:“哪有姑娘家管这事的,这没你的事,别问,老爷自会把这事给办妥的,开饭吧!别提这事了。” 宝儿不依,揪住了武夫人的衣襟道:“夫人,您不是常说我们武家行事光明磊落,断不是做出尔反尔事的小人,人家兴旺了便想着锦上添花,人家落了难,老爷,咱们便是不愿意雪中送炭,可也不能落井下石您说是吧!” 武承业闻言一皱眉,喝道:“放肆!” 武夫人更是脸色一变,拉住宝儿手臂道:“说什么呢宝哥儿,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可知道这是在和谁说话?还不快和老爷道歉!” 宝儿却依然坚持道:“我只是想说便说,一家人若是只捡好听的说,不好听的便不许说,那还算是什么家人,阮家于女儿可是有养育之恩,没报答他家已经不妥了,这时候只想着避脱累赘,那不成了忘恩负义了么?人家姥姥可以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帮着,冒那么大风险,难道轮到我们了,就要袖手旁观么?” 武承业脸色发白,眉毛紧颦,不过还是道:“谁说不帮了的?那也要看时机!” 宝儿道:“老爷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我刚听老爷说要避嫌,那要什么时候才能不避嫌呢!” 武承业这辈子可没这么被小辈问过,虽然心里头没想过完全不理,可是却也不愿意向宝儿解释,在他眼里儿女就该俯首贴耳对长辈,那见过宝儿这样冲撞的,不由恼羞成怒了,呵斥武夫人道:“你这教导的什么规矩,女儿家就是那么对长辈的?” 武夫人被武承业那么一呵斥,有些落了面子,又觉得宝儿确实语气太冲,涨红了脸皮过来拉住宝儿道:“宝哥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谁许你这么说话的,还有没有规矩了?快和老爷道个歉,回去好好抄写女戒和金刚经去!” 宝儿原本也只是想阻止武家两位大人退亲,一心想着阮家这时候最需要帮助,想到阮家这时候的无助心里头就着急,又担心阮天昊这时候不知如何了,说出口虽然知道不妥,可是这时候也开始犯倔了,一甩袖子道:“我不抄,都这时候了抄什么有的没的的东西,我要去看阿嬢,去看姆妈,还有三毛哥他们!” 武老爷大喝一声道:“成何体统?哪家的阿嬢和姆妈?你是武家的还是他阮家的啊?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头哪都不许去!” 武夫人赶紧再来拉,宝儿哪里肯听,一甩手往后就跑:“我不,我就要去找姆妈,我不要待在这里,你们不敢管不敢帮,我去找能帮的去便是,不劳烦二位!” 说着宝儿便掀开帘子往外走,武夫人亟亟要去追,武老爷这发了怒喝道:“回来,这等逆子追她做什么?恬不知耻的,不准去追,让她去,我武家没这样不孝的女儿!” 宝儿也顾不得理睬,一路疾走到自己屋里,将衣柜翻了翻,找出自己没用上过的家当,包了个包袱便要往外走,史芸儿拦住道:“宝儿小姐,你这是闹得什么事?还是去和老爷夫人道个歉吧,您这往哪里去呀!” 宝儿哼了声道:“这事晚些再说,我得去看看三毛哥他们,你要就陪着我,不要就在这里待着别管我!” 史芸儿拦不住宝儿,想想自己若是待在家里头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还是看紧了宝儿好一些,便跟着宝儿出了武家,一路往教睦坊走,到了元昊楼一看果然是大门紧锁,一个人影也不见,又绕到后头去拍门,也不见回应,正急得不知所以时候,只看到有人吆喝着一群人手往这经过,看到宝儿不由喊了声:“哟,这不是武家小姐么?怎么这时候在这里头呀?” 宝儿一看居然是钱氏,没吱声,钱氏一身大红金丝绫袄,满脸喜气,一边吩咐着让身后挑着沉甸甸担子的挑夫:“各位忙着,再走几步就到了,门口有人接,我和熟人打个招呼啊!” 说着便走过来笑嘻嘻拉着宝儿的手道:“宝儿你这是来做啥?可好久不见了?” 宝儿看她那一股子喜洋洋的气势,道:“夫人这是忙什么?” “呵呵,这不,有人家来给馨儿提亲,送了不少礼,我这瞅着也是时候了,便给她做几身四季衣衫,日后也不必赶着做,宝儿也该快了吧,不过,婶要提醒你一声,你也看到了,这阮家怕是有灾,武家大好人家可得小心?这时候得赶紧回头,要不然一块倒霉可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嘱咐大家新春快乐,新年幸福,五福临门,恭喜发财o(n_n)o哈!,明日白天上班,晚上外头吃饭,要陪家中太后,估计赶不回来,可能没法更新啦,所以先来祝福一下各位看文的亲们,香一个么么~~~ 100 100、第七章 变故二 阮宝儿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钱氏乐呵呵一笑,道:“宝儿那么聪明,何须婶子多说?阮家现在可比不得原先,你也是运道好早早摆脱了人家,这会子可别又绕进去,是人那,可都要看清楚路才好,别坑了人又坑了自己不是?像阮家天昊就是,没那斤两还要和人斗,何苦呢。哎哟,婶子还有事,不多说了,这些日子上门说亲的多了,婶子还得帮你馨瑜姐好好挑一挑呢,可不能看走眼,走了啊!别忘了婶子说的话!” 说完钱氏笑着便走了,宝儿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渐渐不安,回头看看阮家大门,一时沉思,身边史芸儿问道:“小姐,我们这还要去哪儿么?” 宝儿也不说话,又走到隔壁,问了几户人家,邻居认得宝儿的都和她热情打了招呼,只是提起阮家又连连摇头,说是阮家这些日子真是倒霉,店面自然是做不下去了,一家子前些日子搬回乡下去了,三个读书的自然也跟着去了,就是七毛还在船厂做工,没跟回家。 问起阮天昊,倒是没人回答的出来,也不知道他如何,自从阮家酒楼被封后,便没人看到过阮天昊,有人说他这是没脸出现,自家出了这种糗事那好意思,也有人说他自顾不暇呢,学堂里头据说近日有些乱,有学生鼓动在太庙静坐,总之挺乱的。 宝儿闻言一时茫然,她突然觉得自己挺无助的,阮家好比是她的根,突然没了根,她即担心又彷徨。 该怎么办,武家不肯帮忙,身边还有谁可以帮呢? 楚家,宝儿突然眼一亮,对了楚原白,从小她就觉得楚原白是那么有能耐,这时候找他应该是最好的了。 当下宝儿便让史芸儿去雇了一顶轿子,一路往楚家大宅而去。 楚家大宅位于吴山一带,御街中心,宝儿来过多次,她借口来看楚静,守门的小厮自然认得也不阻拦,只是让宝儿下了雇来的青衣暖轿,上了楚家自家的暖轿,进了二门,折过一处偌大的园子,这才在一处亭子里下了轿子,自有家中媳妇仆从来迎接。 宝儿被引着往楚静所在的院子走,她心中想着如何找个由头让人带话给楚原白,只见楚原白这时候从前头一处回廊里头转了过来,两下一见面,楚原白不由惊道:“宝儿?你怎么来了?” 这可真是瞌睡送来个枕头,宝儿喜道:“楚哥哥?” 楚原白走上来几步,问道:“宝儿来看姑姑?” 宝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笑道:“嗯,也顺道来看看楚哥哥,哥哥可好?” 楚原白看在眼里,明白这丫头心思,挥挥手让婆子领着史芸儿先下去,说自己会招呼,看着人离开,才问道:“宝儿有事?” 宝儿这才道:“楚哥哥快帮我想想法子,姆妈她们可发生大事了,你能帮帮她们么?” 楚原白闻言默然了一会,去并没问什么,反而道:“这里不好说话,你先随我来吧!”带着宝儿一路到了自己屋子。 宝儿正有些纳闷,虽然他们关系挺好,不过自从大了,楚家男女大防也是很重,她后来都不曾踏进过楚原白的屋子,今日不知为何他会带她到这里头来,临进门,宝儿看了看楚原白,楚原白则笑了笑:“维隅兄在里头呢!” “啊,什么?”宝儿闻言一愣,赶紧上前推开门,进了那宽敞的大堂往右拐,是一个略小一些的耳室,平日做为书房用的,宝儿一踏进去,便看到阮天昊正依靠在一个榻前翻看着一本书籍。 “哥!”宝儿脱口喊道,阮天昊一怔,猛一抬头,那俊逸利落的脸庞上乌亮的眼睛透出一抹神采,划过有些阴暗的屋子,直直射在宝儿身上,不错眼珠的细细打量了一番。 宝儿看阮天昊愣愣的看着自己,眼里头有什么翻涌着,自己心中也有说不出的激动,乍听到阮家出事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最挂念的,正是阮天昊,听说阮家搬走了,更是想念阮天昊,没曾想,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他。 分开不见,出了事情,宝儿才觉得,自己是那么在意阮天昊的,一想到他也许会出事,心中就极其不安,如今一看到,又觉得什么事都可以不怕不担心,只要阮天昊在。 宝儿喊了一声后,疾步上前,也顾不得礼数,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阮天昊:“哥,你没事么?可担心死我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姆妈她们可好?” 阮天昊被撞进怀里的宝儿弄得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之后拥住了宝儿背脊轻轻拍了拍:“宝儿!” 只听得一旁咳嗽了一身,楚原白在前头眼看着两人亲密,有些赧然,眼中透出一缕伤感来,只是他掩饰的好,只道:“你们慢慢聊,维隅兄,我去办事!” 阮天昊朝他点了点头,楚原白又瞄了眼宝儿背影,这才转身离去。 阮天昊搭住宝儿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擦了擦她的脸:“瞧你,哭得像个大花猫,怎么?谁惹咱家小猪不开心了?” 宝儿本来是一肚子委屈和不安,被阮天昊这么一句熟悉的调侃一下子弄得破涕一笑,锤了他一下道:“说了不是小猪,讨厌!” 阮天昊拉住了宝儿伸过来的手顺势将她拉下来坐在自己腿上,继续笑道:“还不承认?瞧你,够沉的,又重了呢!” 宝儿又羞又恼,想要站起来被阮天昊牢牢按在自己腿上不让起:“好了好了,就是小猪哥也没说不喜欢么,重些好,哥喜欢!” 这后头一句颇有些暧昧,说完这句,冷不丁凑过来啄了下宝儿圆呼呼滑溜溜的脸蛋,深吸了口气,那少女特有的体香令他心神一荡,多日来的烦恼随即有烟消云散之感。 宝儿却有些忸怩,这厮倒是大方,大白天在别人屋子里头如此放肆,也不怕一会来人了,虽然谈情说爱大大方方也是在理,可这是在宋朝,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那么开放,反倒是自己别扭着,深怕被什么人撞进来看到了。 正担心间,那外头便真传来声响,是楚原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提高:“姑姑你慢些,天昊在里头,别急他不会走的!” 这可把宝儿吓了一跳,一下子蹦起来,做贼心虚的拉扯着衣摆,在一旁看的阮天昊轻笑了下,换来宝儿一记白眼。 就在这时候,楚原白已经走了进来,看两个人无恙,又让了让,楚静从后头几步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也没顾得上去和宝儿客气,径直走近阮天昊,那眼神里头的急切甚至冒着一团火,毫不掩饰的看着阮天昊。 楚静平日说话行事都是温温吞吞柔和的很,这时候如此样子宝儿看得好奇,正要问,就看到楚静一把拉住阮天昊的手,眼中流出泪来,忙不迭道:“一直都以为只是像,天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阮天昊被她拉着手却面色漠然,眼神深邃,如同一抹寒潭,深不可及。 楚静却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往后头招了招手:“成儿,你快来看看,可是像?” 这时候宝儿才看到屋子里还有个人,乃是位中年男子,细高瘦的个头,黑冉稀疏,眼光精湛,闻言赶紧走上前几步,站在楚静身侧眯起眼细细打量,半晌,脸色肃然:“不错,嫂嫂您说的没错,确实和星弟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相像,若说这天上有如此相像的人,不是一家人绝对不可能是的!” 楚静闻言更是激动,捏住阮天昊的手臂道:“天昊,你让楚姨看看你肋下,是不是有颗心形的胎记,可是有?” 阮天昊侧了侧身避开楚静的手,面无表情道:“楚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缘何说这些话?我与夫人男女有别,这身上的事情,乃是我的私事与夫人无关吧!” “不,怎么会无关,你快告诉我,你身上是不是有个这样的胎记,是不是?” 阮天昊默然不答,楚静有些急,要去拉,这时候楚原白在一旁脱口道:“小姑姑,维隅兄肋下是有个心形胎记,小时候一起玩时我看到过。” 楚静顿时泪流满面,宝儿却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楚原白,楚原白似有所感朝她看了眼,宝儿欲言又止到底什么也没说。 这时楚静已经抱住了阮天昊哭道:“儿啊,我苦命的儿,你可让我好找,这些年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不知道,可苦了你了,到如今方才能够相认,老天爷可真是狠心那!” 身旁的男子对楚静道:“嫂嫂节哀,这也是喜事,老天爷算是开眼,好歹二弟这一房有后了!” 宝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楚姨,这是咋回事啊?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静一旁又哭又笑,道:“宝儿,楚姨今日才知道,那糊涂的接生婆以为我的孩子生下来没出气,便自以为是死的,胡乱在外头埋了,亏得给抱走了,怪不得,我老是觉着天昊这孩子长得和我夫君那么相像,却原来真的是我家的孩子!” 宝儿听得如同在听天书,半信半疑问道:“楚姨你这些都是怎么知道的?若是怀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楚静抹了把泪道:“前些时候我也只是有些疑惑,只是我那孩子没气我也是看到的,当初可是伤心了许久,看到天昊也只是觉得老天爷大概怜悯我失孤才让我看到个相像的,若不是前些日子原白陪我在灵隐寺烧香,遇上了当年服侍过我夫君的奶娘,她前些时候看到过同原白在一起的天昊,说是一口咬定了这必然是她抚养的少爷骨血,让我无论如何问一问,这才想着试试看,原白帮我找到了替我接生的婆子,她这才告诉我,那年她急着赶回家过年,接生了我的孩子也没细瞧,因为我娘吩咐了让找地方埋了怕我沾了晦气,便随意找了个浅坑扔着了。 后来觉着不妥,回头又来找,老远看到个人抱着个襁褓离开,等她走近了发现那地方换了个尸骨,乃是个穿着布衣的普通人家娃娃,可把她吓了一跳,这事她一直不敢告诉别人。我又让人问过了,当初阮平英娘也是那一日生了个死婴,本来是去埋了的,说是又还了魂,这两下一对,想来定然是阮平怕英娘伤心,看到我孩儿又突然回过气来,便捡了回去充当自己的孩子养着,倒也亏得他这么想,否则天寒地冻的,天昊定然活不过去!” 宝儿闻言心里头一动,还想再问,却被楚原白在一旁轻轻拉了拉,示意她莫再问了,楚静没在意他们的小动作,只是一味盯着站在那里不动的阮天昊道:“我的孩子,为娘想得你好苦,你,你喊我一声娘吧,啊?” 作者有话要说:祝福所有看文的亲们新年快乐! 101 101、第八章 闹别扭 相对于楚姨的激动,阮天昊站在那里毫无反应,神色讳莫如深,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想的。 楚静眼看阮天昊不动不理睬,不由有些着急:“天昊,你可是不信?我带来了你爹的画像,你看看,可是和你很像?” 说着展开来一张画轴,宝儿在一旁瞧着,那工笔图倒有几分神采,看上去也确实和阮天昊像了些,那画画的人颇有神韵,画里头的人眼神漂浮不定,不是个能定性的人。 听说楚静夫家蓝家那位夫君正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在家闲不住,喜欢天下游历,后来失踪了许久至今没什么消息,想来人已经不在世上,他是蓝家长房二子,蓝家乃是江浙一带大户,门下出过一个状元郎,两名解元,宗族里头在朝堂上门生故旧甚多,关系网复杂。 若是阮天昊是蓝家的人,可也算是进了豪门。 只是宝儿总觉得这事来的玄乎,但是她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看戏一般看着。 阮天昊在楚静拿出那幅画后半晌,终于还是出声了,他道:“楚姨你这些话,到底只是猜测,没什么做得了证明的不是么?我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只是在下习惯了草民之身,攀不起您那样的大户。” 楚静急道指着那男子道:“我这一时着急,只想着先让家里头来看看你,这是你四伯蓝岑怀,若是你还是不肯信,那我们去把阮平叫来问清楚,这事不就水落石出了么?” 阮天昊脱口道:“不!” 楚静被这一喝愣了下,道:“怎么,你还是不肯信么?” 阮天昊这才走近了几步,朝着楚静深深鞠了一躬道:“无论如何,楚姨的话,我也不是不信,只是阮家待我甚好,我不想让家中长辈们难过!还请楚姨莫要去打搅他们的好。” 楚静闻言沉默了下,半忧半喜:“你,你这是信了我的话了么?那你可愿意认我这个娘?” 阮天昊低下头来,声音淡然:“请夫人容我慢慢想想如何?” 楚静还要再说什么,楚原白上前扶住楚静道:“姑姑您也别太急,这事毕竟是大事,维隅兄最重感情,如今阮家正逢大变,朝堂上有人也对维隅兄心有嫉妒,多事之秋,你也得容维隅斟酌斟酌是不?” 楚静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脸上有些遗憾焦虑,这时候那蓝岑怀朝楚静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嫂子您先回去,我来说道!”楚静没法,只得恹恹离去。 送走了楚静,蓝岑怀才对阮天昊道:“天昊近来在临安也是小有名气,我在明州也有听说,今日看来,确实少年人物,风采不凡。” 阮天昊做了个揖,道:“蓝先生客气,您可是明州四道先生,久闻其名,在下早想结识,只是可惜没这个机会,今日有幸!” 蓝岑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恬不知耻以长辈身份和小兄弟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唐突!” “先生请讲!” “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以你之才学,定不想拘泥于草堂之地,想来是有鸿鹄之志,可是以小兄弟如今这点身家,那得靠自己一步步往前走,怕是要走得辛苦,如今朝堂之事,不用我说,你也是清楚的,你如今也是人家眼中之钉,你们的恩师一力主战,与那些主和之人势同水火,如原白这样的,那些宵小还算不敢轻易动,你就不同,想来你也看到了,阮家如今这样子,怕和他们脱不了关系,阮家的声誉,日后定会影响到你,如果你现在及时抽身,这盆脏水也就泼不到你身上,反之,你怕是要被连累得日后前途堪忧,孰是孰非,你应该掂量得清楚才是!” 阮天昊不语,蓝岑怀又道:“我们蓝家虽然不是显赫之家,却也经营多年,在朝中有些根基,小兄弟应该看得清楚哪一家于你有利,哪一家于你日后有助,现如今尤其是关键时刻,我知道小兄弟你定是个重情义的,不过这家国天下何轻何重你也该分得清,这阮家到底帮不上什么忙,你现在不撇清关系,日后再想保家卫国,怕是容易让人抓到话柄,听闻你们的恩师多次于你等在朝野上推举,现如今,你可不能让阮家的事情拖累了,日后若是有机会,你要帮衬着也不是没可能的,你也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个理是不是?” 阮天昊还没开口,宝儿听得分明,不由道:“先生这话难道是让我哥弃阮家于不顾,来认这门子亲事么?只是因为阮家不过是市井人家,便如此糟践?” 蓝岑怀看了看宝儿,皱眉:“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无礼?男人在这里头说话,岂能有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妇孺说话的份?” 阮天昊看了眼宝儿,朝蓝岑怀道:“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自小一起长大,说话鲁莽,请先生见谅。” 蓝岑怀哦了声,道:“天昊啊,后院不宁也是男儿忌讳,你要管好些才是,无知的妇孺在家里头关着就好,出来无端惹事,你日后被拖累了可莫要后悔!” 宝儿闻言冷笑:“大人也是妇孺生的,这天下一半是妇孺,难不成大人家没妇孺么?男儿志在四方,那也得齐家才可以治国,家都顾不好,谈什么拖累,是家人被拖累才是吧!” “宝儿住嘴,乱说什么呢!”阮天昊闻言斥了声,一旁的楚原白也赶紧使眼色提示宝儿避过一旁不要言语。 宝儿却只当没看到:“先生所言,小女子不敢苟同,我哥之事还是一说,可是阮家到底养育过我们,即便哥哥真是你家的人,也不该袖手旁观不顾阮家死活,先生你说话实在不中听,理当反驳,难不成,家国天下重要,这养育之恩便可以弃之不理了么?” 蓝岑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哪里来的刁丫头,这般不知好歹胡乱说话,还有礼法么?” 阮天昊眼看不好,赶紧喝道:“宝儿你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话的?还不快蓝先生道歉?” 楚原白拉扯了下宝儿,低声道:“宝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蓝先生可是名流,到底也是长辈,你不能这么不敬,快道个歉吧,不然对谁都不好!” 阮天昊更是沉声道:“宝儿!不要无理取闹!” 宝儿眼看阮天昊不仅不帮着她说话,还要斥责她,明明她觉得自己有理,更是看不惯这蓝岑怀自以为是对阮家的贬低,又觉得阮天昊今日反常,平素那么在意阮家,难道真是攀到了高枝就连自己家也不要了么? 可是一时又不便发作,只得冷哼了声道:“看来我这是打搅到几位高论了,那小女子不打搅几位,我走便是!”说完,瞪了眼阮天昊,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蓝岑怀呵斥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宝儿脑中愤然,奔了出去,在门口正好撞到史芸儿怀里,那史芸儿呼道:“小姐,夫人来寻你了,你……!”宝儿哪肯理睬,更是发足奔跑起来。 楚家院子颇大,宝儿没能跑出多远,在个墙脚喘气,一边恨恨的诅咒阮天昊忘恩负义,又想到自己无力帮助,一时有些丧气。 自己被关在了大宅子里,阮天昊突然也要离开,阮家那个温馨而和气的家,就要那么散去了,想想觉得难过,也不知道如今英娘和姥姥日子过得有多难,几个哥哥日后又会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鼻子酸了起来,正抹眼泪,后头递过来一方帕子:“宝儿!” 宝儿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拍手将那伸过来的帕子拍掉,冷冷道:“公子现如今是什么身份,用不着这般殷勤才是,我是无知妇孺,不成体统的人,阁下没必要沾惹!” 身后没了动静,宝儿又气又恼,更是难过,干脆一屁股蹲下来,抱住自己嘟嘟囔囔道:“坏人,都是没良心的坏人!” 阮天昊看着眼前靠着墙壁卷缩起来的丫头,小小样子倔强又可怜,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伸出手臂来用力将小丫头抱进怀里头,任凭宝儿如何挣扎用力,无奈阮天昊力气大,实在挣不脱,只听到他连声哄:“好了好了,不闹了,丫头乖,不许再闹腾,讲道理好不好?” 宝儿恼道:“谁不讲道理了?难不成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懂道理,我这妇孺说的全都是胡闹的?” “乖宝儿,谁说你是胡闹,我是让你别和哥闹别扭,好了不嘟嘴了,都可以挂油瓶了!” 宝儿挣脱了半天手都酸了,气道:“你放开我,懂不懂礼法?男女授受不亲,大白日的,谁和你闹,放开不?不放开我咬你!” 阮天昊噗嗤一笑,戏谑道:“咬吧咬吧,我看你这小猪牙能咬多大劲!” 宝儿被这一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啊呜一声便往就近那脖子上咬去,阮天昊哎哟一声嚎,又不敢大声,手中松了松,到底放开了,却改成抱住宝儿脑袋叫唤:“哎哟姑奶奶,你轻点,真咬啊,谋杀亲夫不成?轻轻轻点!” 宝儿其实也没真用多少力,听到阮天昊哀嚎牙早就一松,要往后退,又被阮天昊抱住了脑袋正对上他那双乌黑崭亮的眼睛,眼里头的戏谑一览无遗。 又上当了宝儿奋力甩头要挣脱,阮天昊一低头便含住了宝儿的嘴巴辗转吸吮,拼力顶开牙关,又一次长驱直入。 宝儿拼力维护地盘,只是那进驻实在强势,一时被攻陷的寸土难留,气喘吁吁之际,阮天昊这才放松,宝儿有些晕,喘了一会突然想到个问题:“哥你肋下哪来的心性胎记,我怎么没见过?” 阮天昊咧了下嘴角:“怎么,宝儿倒是记得清楚么?你何时也看过?” 宝儿闻言脸红了红,没好意思问,只是依然心中有些疑惑,阮天昊看了看她叹道:“好了,莫要多想,哥不论在哪,都是你的三毛哥,这便好了何必多想?” 宝儿道:“哥,是非曲直,姆妈教过,做人要实在,你可别做歪门邪道的事。” 正说着,那一头楚原白施施然走了过来,老远道:“天昊,武夫人来接宝儿了,让她回去吧。” 宝儿应声站起来,朝阮天昊看了看,后者点了点头道:“回去好生和夫人老爷说话,别赌气!” 宝儿虽然心中别扭,她觉得阮天昊如今做事有些玄乎,只是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告辞,不远处史芸儿跟着过来接人,眼看着俩个人影消失于眼中,楚原白这才对着阮天昊道:“你何不对她说清楚,这事你也是被逼的,要不是我说漏了嘴让大人知道你有七成像蓝家人,也不会拿阮家一门逼着你认亲,如今她心里头有个疙瘩,回头又误会什么就不好了。” 阮天昊摆摆手:“我也没反对不是?做了就是做了,借口也没必要,我明白若非如此,大人们在朝堂上人力不足气势不够,蓝家是个大助力,失去了可惜。” 楚原白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头不乐意他们如此逼迫你行事,不过好歹你先应着,各方面我再给你说些好话,只要你不再犯倔,我想恩师不会让黄家把阮家老小赶尽杀绝,我也会让人暗中帮着的,等风声过了,你再接济也是不迟的。” 阮天昊看了看楚原白,收回眼光望着远处沉默不语,楚原白与他并肩默然,心中明白阮天昊如今感受,谁也不愿被人逼迫,而他,又何尝不是这么被一步步逼着走的呢,如今这官场,错综复杂,很多事,往往身不由己,只是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下一步又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发觉,要结文是件非常难的事情,居然在这时刻华丽丽卡文卡得销魂透顶了,写得感觉实在太糟糕,似乎脱离了轨道,最近几日完全相不出后头的情节,新文的情节却源源不断而来,所以打个广告,敬请期待新文--穿越之一炉沉香,吼吼! 今日尤其不顺,客车站里把眼镜掉在了厕所里,嗷,这是不是预示着完结会有大坎?太痛苦了,我下去痛定思痛去,憋也要努力憋出完结来,尽快开新文~~ 102 102、第九章 说媒 “宝儿小姐,你这又笑什么呢?”史芸儿眼看着宝儿莫名其妙绣着花,绣工一贯的鸭子不像鸭子,鸳鸯不像鸳鸯的,却莫名其妙的笑,笑得还那般暧昧,不由上前抚了抚额头:“可是有什么不适的?” 宝儿被史芸儿一问,脸有些发烧,躲开她的手道:“没什么,就是笑自己绣工而已,你不是说要去看着炖的银耳么,去吧去吧,我一个人绣就好,有人在总是绣错了。” 史芸儿哦了声,也不多问,前些日子宝儿和武夫人闹别扭跑出门,跑到了楚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回来后就变得总是亦喜亦忧的,常常会莫名其妙的笑,又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叹口气。 倒有些像自己嫁人前一段日子那般忐忑不安时的样子,几回问了,都被宝儿遮掩过去。 史芸儿心思简单,不会动脑子,也就觉得像,倒没心思多想,宝儿说没事,她也就自顾自去忙,宝儿看着她背影又轻轻叹了口气。 那日自己和阮天昊正自纠缠,史芸儿跑过来打断了俩个人的暧昧,武夫人楚玉兰来楚家接她,她纳闷,武夫人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跑到楚家来的,直到看到武夫人欣慰的拍着史芸儿肩膀很是满意的样子才明白,一早史芸儿便是由武夫人提醒过,紧跟着小姐不拉,就是为了随时可以找得到自己。 这史芸儿虽然是自己的丫头,却是夫人让嬷嬷好生调教出来的,自然懂得这个家,谁才是最大的主。 虽然有些不高兴,还是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回家,武承业气头上不理睬宝儿,武夫人怂恿了几次宝儿主动去道歉,宝儿也明白,自己多少是冲动了些,对一个长辈如此冲撞也亏得是自己亲爹,不然有自己好果子吃。 老实的去请了几次安,一次两次武老爷是不见也不理,次数多了,口气便松动了,年节前?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29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前三十晚上一家子团圆在饭桌上,到底是这多舛的一家分别后第一次团聚,武夫人激动的流了泪,武老爷眼圈也红了,宝儿趁机说了多少吉祥话,这一点点隔阂也就烟消云散了。 日子过得也就和以往一样,只是宝儿仍然在武家问不出有关阮家的事情,不过大概看史芸儿办事还算听话,武夫人倒是对宝儿这松懈了些,宝儿差遣芸儿上外头买料头什么的也不必事事报备,这让宝儿又看到些机会,常常趁着让史芸儿出去的时候帮着跑几趟楚家问问情况。 不过史芸儿终究不够活络,楚原白让带回来的话也就是问个好什么的,大事不提,也不知道这阮天昊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世,这认祖是大事,也没见什么人议论,怕是没摊开来。 年初一上楚家拜见老夫人也没得见到楚原白,热闹的场合里头楚家规矩多,男女大了见面就要避嫌,她也得不到空隙找楚原白,可惜还是啥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阮天昊到底如何对待阮家和自己的事情。 正想着呢,史芸儿又进了屋子来道:“小姐,武夫人让人来请你,说是有客让您也去见一见。” “这又是谁啊?”大户人家这东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倒也热闹,只是太过客气了,说话憋三分,宝儿很不待见。 “是尹家钱婶!” 宝儿皱眉:“她来干什么?” 史芸儿笑道:“不知道,不过她带了不少礼来,可真是大方呢,不怪是做大生意的人家出手阔绰,小姐我看光是那几匹生丝缎子,可都是上品,好滑溜的呢!真好看,钱婶对小姐挺不错呀。” 宝儿看了史芸儿一眼道:“你倒是对她挺友好,是不是她和你说什么了?” 史芸儿脸红了红,赶紧道:“小姐,我没说什么话,只是钱婶平日对我挺客气的,我看小姐总是冷着脸对她,怕是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您要不喜欢我提她,不提就是了!” 宝儿挥挥手,让史芸儿莫管那钱氏,起身去武夫人在的客厅,只看到钱氏正经八百陪着武夫人坐在一旁,脸上堆着笑,也不知说着什么,武夫人脸上也是笑盈盈的。 宝儿上前问了安,钱氏笑眯眯连声道:“贵小姐这越发出挑,我说这模样哪家宗室做个王妃都是没差的,夫人您说呢?” 武夫人笑了笑道:“我家这丫头到底有些性子野,尹夫人说笑了,这哪能给人家当那份家业,小门小户人家门当户对便好了,攀高枝的事,怕是没这福分。” 钱氏道:“夫人这话过谦了,我家闺女前些日子也订了亲,因着这个原因和那刘媒婆走得近了些,听说你家这小姐可是杭州城里几户牙婆争相要做生意的,听着有不少公子哥儿的人家都在打听小姐生辰八字呢,过些日子怕是要有不少上门的,夫人可要做好准备才是。” 武夫人道:“我这身子懒,外头走的少,不知道有些什么人家,倒要托夫人给记着名些,也好让我找人去问问人家好不好,我也就这一个闺女,总是要好好挑选一番的。” 钱氏忙不迭点头:“可不是这理,到底是心肝宝贝,我家闺女也是左挑右选才定的,唉,做父母的不就图个儿女有个好归宿么?夫人不说妾身也是要顾着的,好歹宝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日后出嫁了,生丝绸缎什么的,夫人也不必上人家地去挑,就看咱的就好,价格公道定让夫人满意!” 武夫人呵呵一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提这还早,倒是亏了夫人有心,这批料子挺好,做春装颜色倒也出挑。” 钱氏道:“夫人喜欢就好,这些都是我为闺女出嫁从庄上提前支取的,都是今年新款,做春款一定亮眼!” 武夫人点点头:“说了那么多,倒是总听你提起你家女儿要定亲的事,可是定下了?定的什么人家?” 钱氏这时候脸上有些得意,道:“夫人大概也听过,倒是小有名气的人家,户部侍郎黄老大人三子集英殿修撰黄秀。”武夫人闻言动容:“哦,这可是大喜,夫人倒是好福气!” 钱氏笑得颇为得意,又道:“其实夫人不必羡慕,这里头倒也有桩大好姻缘在等着夫人,只看夫人是不是愿意呢!” 武夫人问道:“哦,这怎么说?” “前些日子黄家来我们家换庚帖,妾身和那嬷嬷聊起来,说是在黄家碰上总制使夫人侯夫人在,倒是问起过小姐生辰,听起来颇有兴趣,只是不知道夫人可有这意向不?” 听到这,宝儿再忍不住,笑了下插话道:“钱夫人您不常来大概是不知道,我家夫人已经给我定了亲事了,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既然定了,那自然别家再好,也是不能再红眼的!” 武夫人略侧过头睨了眼宝儿,那眼神里头颇有些责怪宝儿这样插话不礼貌,又笑着对钱氏道:“我家这丫头无礼,夫人莫见笑!” 钱氏有些尴尬的咧了下嘴角,道:“哎哟,倒是我鲁莽,不过夫人也是明白人,到底咱做娘的还不都是为了闺女好么,总是要挑个好人家才是,那些个前途看不清楚的人家悬乎了些怕是,夫人还是该慎重些!” 武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钱氏又说了几句好话,武夫人倒是客气应着,但是也没当即说明白话,只是唠了会话后钱氏这才告辞了离开,她一走,宝儿便拉着夫人急道:“夫人您不是说好了不变卦么?怎么就由着人家说?难道您又要反悔?” 武夫人瞪了眼宝儿:“你这个丫头啊,也就是像我,脾气急,日后也不知道哪个能压得住的,人家来探口风,咱一口回绝那是失礼,你以为这些人来都是随意可以打发的?都是有些背景的,你爹爹在朝堂新上,总有些人眼热着,若是咱这里头没弄好得罪了人,影响老爷你我都不得好!” “那难不成就这么模棱两可么?我才不要钱氏说的什么人家,这家人不是好人,她来介绍的那是什么好人,嫁鸡嫁狗我都不会要她说的人家的!” 武夫人噗嗤一笑:“你这丫头说得是什么话啊,这话也能乱说,让老爷听到又得斥你,上回你不是还说是认得的人家么,这时候怎么如此讨厌人家了?那些商户人家少不得是唯利是图的,有些事,你看得了也别在意,比不得咱这样的人家,你看她嫁女儿像是中状元般便知道性子,和他们计较只是自己不痛快,不过这钱氏倒也有些本事,攀上了黄家,她说的那户侯府也是显赫人家,若是真要看上你,怕是不好拒绝!” 宝儿闻言急不得,嘟着嘴:“成日就是她们挑事,真是厌烦,自己攀高枝难道还要拉人攀得被不成?” 武夫人想了想道:“好了你也别急,娘会帮你看着,我们这样人家嫁女儿,其实总要有些说道在里头,还不是前头男人家的事有关联的?这事还得一会去问老爷去,怕是又和朝堂里头什么事扯了关系了!要不然她缘何一个太太亲自跑来说媒的?” 娘俩个说了会话,只等到武承业下朝回家,还不等宝儿俩个问,倒是武承业一看到她俩便神色凝重,只是让宝儿先下去,说是有话要和夫人说,宝儿想问,被夫人阻止了,使了眼色让她先离开,宝儿自然只得应了,不过她也不是真回去,在外头绕了个弯又站在窗下伸长脑袋听。 只听到武承业对夫人道:”夫人可知道,今日午后刑部批文,让人拿了那阮天昊下狱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卡文卡文哪。但是真的很想早点结文!灵感,你在哪里呀,嗷嗷嗷~ 103 103、第十章 锒铛入狱 武承业这话像是颗炸弹,把里外俩个女人都炸到了,宝儿只觉胸中心跳得咚咚作响,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里头夫人也是哎呀一声,道:“这怎么说的?如何会这样?老爷您不是前些日子刚说那阮天昊怕是找了硬气的后台护着了,咱不用担心,这大早上还有人给宝儿又要说别家的媒,妾身都没答应下来,怎么这又发生这等事?” 武承业摇摇头叹口气道:“这朝堂啊,真是水深的很,老夫实在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哪一日不是风云突变的?那个孩子前些日子还有人在圣上面前说好话,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因为太学院那些学生不知道又哪个头脑发热的,居然联名上书请愿,要收复失地北伐讨金,如今圣上虽有这心思,可是那一帮子老臣可都是太上皇老人家的,哪个是吃素的,哪里容得下这帮子不知道深浅的毛头,一纸告到太上皇那儿了,圣上以孝治国,太上皇发话了,这些孩子能有好?那天昊是闹事人里头同一个斋的,还是斋长,自然得负责任,这不,都下狱了,说是要治个妄议朝政,越权轻狂的罪名,老夫也是纳闷,怎么这便没人出来给他说话了?头前那些帮衬的大人不知为何今日什么话都没说呢!” 武夫人急道:“那老爷,您为何不出面说句话呢?” “夫人呐,我这刚回来立足都未稳,胡乱说话,那还不得被人当眼中钉?如今主战主和两派斗得甚火,若是站错了队伍怕是日子难过,现如今别看主战一派消极些,指不定日后又上来,我这随意也不好说话,阮家那孩子风头太劲,明显是主战的一派人物,前些日子还来咱们家换过庚帖的,若是我这么急着出来说话,那以后咱家日子便不好过了。” “那老爷问过没,那孩子现如今被关在哪呢?” “钱塘县衙大牢,不过你可别去探,这事咱轻易不能沾,不知道情形看看再说!” 宝儿听到这里,已经没心思再听,一转身离开,匆匆回房间换了身衣衫,便急着要出家门。 史芸儿阻拦不住,只得又跟上,宝儿雇了轿子,一路直往钱塘县大牢而去。 到了牢门口,宝儿将手中镯子塞给看门狱卒,那人眉开眼笑头前带路,将宝儿带进了大牢,来到关押阮天昊的牢门口,很意外,倒在门口看到楚原白和楚静。 远远的宝儿不及打招呼,只听到楚静道:“天昊,你这又是何苦,听了叔伯他们的话吧,省的这牢里头受苦,啊,你要是喜欢宝儿,大不了一起娶了就是,我也是看着宝儿大的,断不会让她进了门受苦,这不好么?” 宝儿闻言放轻了脚步,扯了扯狱卒让他离去,示意让自己一个人便好,狱卒收了钱,点头哈腰的应了。 就听到阮天昊清朗的声音里头透着一丝冷漠:“夫人不必劝了,我阮天昊不过是个小人物,当不起人家小姐青睐,男子汉若是要靠裙钗脂粉才能做事,莫若一身孑然。” 楚静声音里头透着哀求和凄婉:“天昊我知道这些日子那些叔伯让你不开心,你要生气也罢了,可是何必拿自己前途开玩笑,今日这事,就是一个警告,你若是是不从,事便难了,不若你虚应了也是好的,出了牢门再计较不也行么?原白,你快帮我劝劝啊,宝儿丫头终究家世不够,帮不上你,我也不是不让你娶,但是你若一意孤行只娶一个,你日子不好过,宝儿也不会好过不是?” 只听楚原白道:“姑姑,侄儿其实早和你说过,天昊一贯执拗,若是他不愿的事,你再说也是枉然,与其和他磨,不如多劝劝蓝家那些叔伯们,何苦苦苦相逼,天昊的才干,难不成还比不上个女儿家的事么?何必非要联姻才是?” 楚静道:“原白你是糊涂了么?这样的事在楚家还少么?若没这姻缘做保,如何让人家放心助你,你俩个都要朝堂上有所作为,你娘这些日子没和你说起过要娶什么人家的么?” 楚原白默然无语。 他确实明白这里头的厉害,也因为此,他明白阮天昊的坚持,更是无法说出什么劝话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又何尝愿意屈服在母家这些日子所给予的压力? 只是蓝家,远比自己母家那些人要有魄力的多,也是看准了阮天昊如今急切需要政治力量的帮衬,所以才这么强势的要求联姻,只是他们不清楚阮天昊为人的那一份倔,从小一起认识那么多年,他可明白这个兄弟,什么都好说,骨子里坚持的东西,命交出去都未必肯屈服。 这也是他左右为难的原因。 看看站在牢里头以沉默来表示抗议的阮天昊,他清楚他绝不肯答应,不由头痛万分,这些日子本来倒是顺利,朝堂上打压自己这方势力的人因为蓝家的加入而被压制,可是突然蓝家提出这个要求,事情便闹僵了,这回,若是蓝家袖手旁观,只怕难保阮天昊,主战这一方就会失去一大好助力,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叹口气侧了侧僵硬的头,突然看到弯角处人影,吓了一跳脱口道:“宝儿?”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牢里头阮天昊也紧上了几步两手抓住牢门柱子,将脸凑近了看,同时也唤道:“宝儿!” 宝儿在几个人瞩目下施施然走近,朝着众人笑了下,轻松愉快的喊了声:“楚哥哥,楚姨好,三毛哥!” 所有人都在昏暗的牢房里有些发愣地看着俏笑而来的宝儿,看着她笑语靥靥的走过来,也许是因为刚才的话题让大家伙胸中不安,无法确定宝儿到底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宝儿会怎么想,均是忐忑的看着宝儿。 宝儿依然如同平时一样,朝阳一般的青春洋溢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蓬勃的力量,不论开心或者难过,面对这样一张脸,你总是会有一种生活就是如此充满了快乐的感觉。 她很普通,从来不那么耀眼,只是她很少矫情,也很少期期艾艾,这个时代流行的那种带着柔弱无力的美丽在她身上不存在,她身上总是带着自信又随意的神采,不骄不馁,不燥不嗲,时而俏皮,时而知性,时而带着懵懂,这便是她最吸引身边人的本质。 所以在这里的几个人都很在意她,楚静也仅仅是因为不得已才来劝阮天昊的,自古男子三妻四妾寻常事,大宋朝养姬妾更是一种风流韵事,若是为了这个伤了前途总是要被人笑话的,只是谁又知道,这份风流下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快乐的? 阮天昊很早便看透这里头的事,他看着阮平和英娘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快乐长大,内心对此深为认同,所以他不愿意拿自己的婚姻来巩固自己的政治前途,更是不愿意看到宝儿在一个不平静的后院花费那种心思。 楚原白在大家族里头更是看厌了这样的戏码,何尝不知道这种事对女人的伤害,他同样不愿意宝儿陷入这个深渊里去被磨平生命的活力。 只是这些不愿意,在此时又如何说的明白,又哪一个好意思开口去解释? 三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宝儿随意的走过来,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从挎在手中的包裹里头翻出来一叠交子,递给楚原白:“楚哥哥,我身无长物,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朝堂上的事情,我也不懂,只是这世上的事,无非权和钱,这里是我所有的家当,做个投资也罢,你拿去用,算是我资助的,无论如何,好歹让天昊哥先保出去,大牢里头天寒地冻的不是人该待着的。” 楚原白愣愣的接过来,又讷讷的道:“宝儿,这钱,楚哥哥还是有的,用不着你动私房钱!” 宝儿看着楚原白,眼神坚定而不容拒绝:“楚哥哥,天昊哥与我,乃是一家,他的事,我自然要用我的力量,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的,您说是不是?楚姨?” 楚静闻言一愣,说不得话来,楚原白倒是看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牢里阮天昊说话了:“楚兄劳累,不如先陪夫人回去吧,我和宝儿有话要说!” 楚原白点了下头,低低和楚静说了几句,楚静看了眼宝儿和阮天昊,有些无奈的扶着楚原白往牢外走去。 宝儿眼看着俩个人离开,这才又转向阮天昊,招招手:“三毛哥你过来!” 阮天昊老老实实走过去,凑近牢门,宝儿看了看,伸手去帮阮天昊整理衣襟,剥落身上沾着的稻草屑,掸了掸衣角,一系列动作随意又熟练,一如以前在家的时候,阮天昊下了课,回家有时候一身的汗,宝儿都会在外头天井里给那帕子擦拭干净额头,给掸清爽衣衫,这才让进屋子吃饭。 这些事,伴随着岁月已经有多少年头了。 她安安静静的做着,阮天昊静静的看着,俩个人没说话的沉默着,半晌后,阮天昊突然道:“我不会娶别人的!” 宝儿看了眼阮天昊,不响,从身侧的荷包里头取出针线来,将阮天昊衣角一处破口捞过来,蹲□小心的缝补起来,虽然平日很少动针线,绣花也没那么出色,但是这些简单的缝补她却驾轻就熟,英娘是这方面的高手,总是能够把补好的花色看不出任何针脚来,这一手,宝儿也不差。 阮天昊盯着宝儿的头顶,两手搭在牢柱上,却纹丝不动□,好让宝儿轻松的干活,一边依然低声道:“若是哥出不去,我对鸿逸和强子都交代了,阮家也不必再来这临安,乡下住着挺好,一应钱财都不会缺,你有空多去看看便是!四弟五弟那你多担待些行不?” 宝儿闻言一震,猛一抬头瞪了眼:“胡说什么,要去看一起去,休说让我一人去,敢丢下我,看不咬死你!” 阮天昊被这话噗嗤一下逗乐了,笑道:“那出去可得娶别人,你不咬我么?” 宝儿再一瞪,龇牙咧嘴道:“你敢,不准娶,这天下偌大个世界,难不成都得娶了老婆才办事的么?她要是敢进门,我咬死她!” 阮天昊这些日子为了蓝家这突然来的要求硬顶着烦不胜烦,却被宝儿这一句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肚子阴郁终究烟消云散而去,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重来,什么都可以替代,宝儿,真正只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吼,本来挺高兴难得逛一次街,有兴趣可以看看我的微博。 回来正准备好好写一章,结果一回家便被告知要去上班,抓狂,还剩一章存稿,憋不出来也没时间憋,上帝你耍我~好歹放松一回我容易么?真是什么都是浮云啊浮云! 104 104、第十一章 转机 阮天昊在狱中和宝儿说了会话,心下豁然,倒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狡诈,眼看着宝儿低头细细缝补自己衣边的破口,像是在绣花一般,所幸也蹲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宝儿绣,道:“蓝家拿了要我娶的小姐画像,让牙婆来说了好大一通话,我看着那画像里头人身形袅娜,芊芊细细的,估计也就几两骨头,你那一口下去,指不定嗝着牙疼,还是不要了,回头掉了牙口吃啥都不香了不是!让哥啃吧,好歹排骨香哥喜欢。” 宝儿龇牙一声假笑,道:“宝儿不怕,排骨吃多了固牙,哥不行,身子骨太硬,吃了怕是容易脆,过些日子禁不住敲,身子骨不结实走外头不够瓷实那岂不是亏了?年轻人,要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花开得再多,那也只采得到一朵最美的不是?” 阮天昊抖了抖肩膀,强忍着笑意:“那可不是得挑一挑,总是要看中一朵最美的才行么?” 宝儿摆了个灿烂的笑,道:“最美的,不是在眼前了?还挑啥?” 阮天昊状似疑惑道:“哦,哪有?哥怎么没见着?” 嘎嘣一声,宝儿龇着牙将线头咬断了,露出那对小虎牙白惨惨朝着阮天昊晃悠:“您老眼神咋就花了呢?看仔细些好,别没到七老八十的就眼力劲不行,平白让人笑话!” 阮天昊努了努嘴,嘟囔道:“分明是个悍妇,何来花朵,这比喻,差了些才是!” 宝儿举着细细的针尖冷笑,阮天昊往后头缩了缩,频频摇头,却再没言语。 两个人闹腾了会,外头狱卒来催了,宝儿这才将针线归拢在荷包里,站起身掸了掸,道:“哥,朝廷的事我不懂,你莫说我小家子气,这天下,总不会缺你一个天就是塌了,若是那地方要逼着人不好过才有所谓前途,这前途不要也罢。” 她便是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人,什么家国大业与她一个小女子无关,人生在世固然想着夫婿封侯拜将,可是不想要悔教夫婿觅封侯那结果,若是与她幸福相冲,她宁可要幸福而不是辉煌。 她的心,小的很,不过是市井人家那点点憧憬,她自信,她撑得起一门小户人家的快乐幸福,但是当不了庭院深深里头的锦绣牡丹,若是这个家多一个人出来,婚姻便如同戴妃说过的,太挤了,她不要这样的婚姻。 这一点,她信阮天昊懂,阮天昊非那种不择手段要达到飞黄腾达的人,骨子里他们比较像,束缚自由的事情,宁可不要。 阮天昊闻言一笑,伸手捏了捏宝儿滑溜溜的脸蛋:“哥明白,不过宝儿,哥不喜欢被人逼着,哥也不是随意让人捏的软柿子,这事,总要好好解决了,省得这些人没事总以为好算计,等哥解决完这些拉杂的碎事,回头来娶你,别再瞎跑啊,家里头乖乖去等着便好!” 宝儿看着阮天昊,后者眼里闪动着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光芒,她熟悉那目光,小时候被算计的时刻,那黑漆漆崭亮的眸子里,便有这一份光彩,绚烂而又诡诈。 眼看着天色不早,阮天昊再一次催促宝儿回去,最后阮天昊拉过来宝儿脸蛋上狠狠啄了口,这才又推了把宝儿让她回家。 宝儿依依不舍,却又没法子,只得慢悠悠往外头,正迈出牢门口迎面过来一个人,看到宝儿喊了声,宝儿应声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花子凌。 花子凌指指里头道:“宝儿来看三毛哥?” 宝儿点头,道:“你这是来做什么?” 花子凌笑了笑,这时候看上去,全然已经没了前些日子那股子颓废劲,又恢复往日那股子风流俊俏又邪肆妄然的劲头,一身花俏又色泽亮丽笔挺的锐紫色直身通袍,腰系犀带,俊朗高挑,那一双别致妩媚的桃花眼,极有风情般笑意盎然。 他摊了摊手道:“你强子哥一贯都是跑腿的主,自然是给你家三毛哥哥打下手咯,怎么,看到三毛哥了没?” 宝儿点点头,有些意兴阑珊,花子凌看看宝儿,突然伸手够了下宝儿鼻梁,邪邪一笑道:“小丫头思春了?情郎在里头便这般没劲头,也不怕让人看了笑话,你子凌哥哥现在可是孤家寡人,趁着三毛哥在里头,要不咱俩个出去乐呵乐呵?” 宝儿一巴掌拍掉花子凌的手,嗔道:“你?你若是孤家寡人,那些风流债都是谁欠的?才不和你去乐呵呢,指不定一会乐极生悲了,又不知会惹什么麻烦!” 花子凌苦笑道:“你口中强子哥就那么没本事不成?这会子待里头的可是三毛哥,瞧你强子哥,可在外头逍遥呢,是不是?” 宝儿冷笑:“你自个不还说是跑腿的?颠颠跑来干啥的?” 花子凌一咧嘴,叹气:“行行行,我说错话了行不?你这是要回去?要不我送送你?” 宝儿摇头:“不用了,你忙吧,回头三毛哥若是出来了,我请你吃一桌,我自个能回去,不用担心。”说着拍了拍花子凌肩,潇洒一转身便走。 花子凌看着宝儿临去声音,摸了摸鼻子,不由轻叹了下,收起自己那副郎当样子,塞给狱卒一两碎银,被带着往里走。 大概是阮天昊特殊身份的关系,阮天昊待着的地方是个单独的区域,也正因为此,宝儿等才能和他毫无顾忌的说话,狱卒带着花子凌到阮天昊牢房里头,便笑呵呵让两个人自便,自己又出去喝他的小酒。 花子凌四下看了看,冲阮天昊道:“哎哟哥,你这条件可比我上回好多了,上回那地方,臭虫老鼠满地爬,可渗人了,回头我洗了十遍,都觉得痒得慌!” 阮天昊撇了眼花子凌,淡淡道:“你那婚约解除了?”要不哪有这副轻松混不吝的样子。 花子凌嘿嘿一笑:“托福托福,现在正闹饥荒呢!” 阮天昊冷笑一声道:“德性!回头再弄出什么花头,看你怎么收拾!” 花子凌继续嘿嘿,道:“对亏哥担待,下回保证不折腾了,这不您吩咐的都紧赶慢赶的做,可不敢含糊,杨和尚来信了,英姨和姥姥她们都到了,路上还是安全的,咱不用担心,不过哥你可想好了?这官场咱们一贯做的顺,俸禄孝敬都高,真不干下去可要辛苦不少,你吃得了苦宝儿可未必受得住。” 阮天昊道:“不是咱们,是我,你待在这里给我好好做,日后少不得要靠你给方便,若是真混不下去,好歹得你接济,可愿意?” 花子凌哎哟一声,将身子一拱到底:“可承蒙哥哥看得起,小的一定努力,养不活娘和老婆也得养得起哥哥一家。” 阮天昊哼了声,转了正经道:“说正经的,若这次那些人不肯放手,我便不做便是,日后我不在你记得一定莫再像上回那般落人话柄,机灵些行事,你一贯聪明,只是爱钻牛角尖,若是再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记得多和鸿逸商量着办,官场不比家中,由不得你任性,教训一回便好,没人总是保着你。” 花子凌默然半晌,道:“三毛哥,这话我已经明白了,放心,我懂了,只是哥,恩师那边并不愿意放手,他老人家一贯看好你,不会让你轻言离去,少不得会出面,也不知这一回又会弄出什么来,你又何必非得离开?” 阮天昊淡淡一笑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么?我本就无意官场,这条道路,不过是为了日后开局扩充日子方便才入的,天大地大,也不是只这一条路可以活,我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被束缚在这里头,朝堂里头的局面,就是你斗我我掐你,毫无意思,北伐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几十年没成功,如今根本无将可用,要活得好,还是得走他道,只是这就要靠你们几个帮着日后行方便就好,别的,也没什么需要遗憾的,恩师那,过些日子看劝不动,他也勉强不得,总会放手的。” 花子凌默然,他自然明白阮天昊所说,自己经历过那一段是感同身受的很,若不是阮天昊给出主意让他放浪形骸摆脱这桩婚事,也许自己就彻底埋没了,那些混日子的时刻,一半是做戏一半又何尝不是真实的感受?在这里头混,牺牲的,失去的,往往不足外人道,只是自己太希望在朝堂有所作为让别人认同自己,所以他没有阮天昊的魄力,走自己一贯要走的路。 这就是他永远及不上阮天昊的地方,他永远懂得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丝毫不会以为失去这些外人看来多可观的前途而遗憾,而他花子凌,捡着芝麻死死放不了手,所以只能在这一个世界里头沉浮。 阮天昊并不在意花子凌在那里苦苦思索,又道:“强子记住我给你说的没?成山和少阳日后进文溯阁待诏,你多与之来往,少不得有进益,明通和瑞丰与李亚走的太近,日后必有所图,与主战无利,今圣上有意北伐,但无精兵良将,你少于掺和,与韩侂胄走得不要太近,自保便好。” 阮天昊一一将朝堂形式与花子凌说明白,歇了一歇后,又道:“你可给我打听了,黄家礼聘尹家,两家走得近么?” 花子凌道:“前些日子钱氏还去宝儿家给侯家说亲了,大概一时没成,我问过,黄家本也不认得尹家那丫头,大概是你们把她逼急了,这女人倒是有些门道,大明寺烧香巧遇了回黄家少爷,这就有了后头。” 阮天昊闻言冷冷一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进来,本来也懒得和她再多计较,嫁了人老老实实也就罢了,偏人要多事,贪心不足,过些日子鸿逸会让他在御史里的同僚上本弹劾,黄家自顾不暇,这婚事自然不成,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来。” 花子凌吐了吐舌,他倒是一贯怜香惜玉不和女人多计较,不过听闻了这位自诩聪明的女人屡次三番找宝儿茬,后来为了自保,连带阮家也算计上了,因为黄家那少爷前途和阮天昊冲突,为了能嫁入黄家,她帮着黄家三番四次算计阮家,阮天昊什么人,那容得人这么欺负?自然要讨回去的。 也不知道,后头这女人该怎么倒霉呢。 105 105、第十二章 威逼 两者正在聊着,只听到外头又有人说话,一会儿狱卒引着人过来,两人都认识,是楚原白陪着他们的恩师李纯走了过来。 李纯现如今在吏部当差,尽管已经不再是国子监祭酒,但是三个人都是当初他做祭酒时的学生,平日也深受他器重,后来他升任了吏部主事,更是不遗余力的给三个年轻人屡屡推荐。 看到他进来,花子凌和阮天昊皆正了正妆容,朝他鞠躬行礼唤道:“恩师!” 李纯点了点头,走近了牢门,看了看阮天昊,道:“这些日子可还好?” 阮天昊拱了拱手道:“回恩师的话,学生还受得了。” 李纯摸摸自己胡子:“天降大任于斯,必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年轻人经受些破折困苦终究是件好事,从中悟道,比之书中读来要实用得多,天昊以为呢?” 阮天昊点头应道:“恩师所言极是,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践真知确实比死读书要好。” 李纯道:“你一贯比他人通透,这点道理自然早比别人看的透一些,只是为师却听说,你有意离开仕途,不知可是道听途说?” 阮天昊默然,身后的花子凌和楚原白互相看了看,楚原白道:“恩师这是听哪个人又嚼舌根了,断没这回事,维隅年少有为,正是大干一番的时候,哪会轻易放弃。” 李纯嗯了声道:“老夫也认为不可能,想来是那些自己不成器的乱说,我说我教出来的学生老夫还是了解的,一点点牢狱之灾,断不会就失了自信,不过天昊你也是过于较真,蓝家提出来的条件于你并无冲突,大丈夫安身立命也该先成家方能立业,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又何必让他们使这些手段逼你呢?” 阮天昊不做声,还是楚原白道:“恩师,维隅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一贯不喜欢被人威胁,蓝家虽然有利于他,到底也是为了自家利益,这般强势逼迫,维隅即便是明白对自己没什么坏事也必不愿意被逼着做,何况这娶妻当娶贤,蓝家咄咄逼人,那姑娘嫁进来指不定也是指气颐使惯了,难怪维隅不愿意吧。” 李纯闻言倒是将板着的脸一松,笑道:“原白你倒是了解天昊,为师也是明了天昊是个倔的,故而也就没出面多说由着你使一回性子,不过天昊,为师要提醒你一句,朝堂的事,瞬息万变,你拿骄一时算了,莫要硬挺着到底,回头老夫去和刑部说一说,放你出去,蓝家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主,不就是怕没个保障么,你总是要娶一门他家小姐的,脾气不好再收几个可心的便是了,难不成这样人家的小姐还能有胆子不让你再纳么?你也没必要为这个计较,日后还要同朝共事,不要撕破脸面不好收拾。” 话音落了,阮天昊拱起手,朝着李纯深深一鞠躬,道:“恩师所言皆为学生,学生感激不尽,不过学生已经有了可意之人,断不会为了日后前程而失信于她,请恩师见谅,若是不能与她成就好事,学生也不愿再在这久留,愚鲁之处,还请恩师海涵。” 李纯听闻这话,山羊胡子一抖,皱眉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此负气做什么?不就是让你娶个妻么,至于为了这个不要前途?这些年圣贤书你白读了不成?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我李纯教导的是什么人?” 阮天昊再次作揖,口吻却异常坚定:“恩师见谅,是我阮维隅蠢笨迟钝,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业,日后一介布衣,躬耕渔猎,恩师大恩,学生来生再报。” 李纯吹胡子瞪眼,怒道:“越说越不成体统,看来不是谣言,你真要甩手而去?这些年读书你都读了什么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闻达,一些些小事便要言退,你还有什么出息?不说老夫教诲,你父母供养你这些年,难不成便是这般报答的?” 阮天昊低着头,道:“在下如今身世飘零,如同浮萍,根都已经没有,谈何父母教诲?又报答何人?” 李纯闻言一噎,半晌道:“天昊乃是在怪老夫让原白给你拉拢蓝家的势力,弃阮家不顾?” 阮天昊道:“学生不敢,恩师也是为了学生好!” 李纯呵呵一笑道:“你有什么不敢,当年初入学堂便敢于评价时事,让纪博士堂堂大儒鸦雀无言,老夫便知道你骨子里的倔强和聪慧,否则老夫也不会这些年如此看重你,如今朝堂之事你心里头明白的很,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断容不得守中,你有才干,却无助力,若非不拉拢蓝家,黄家定会置你于死地,断了你,也就是断了咱主战一派日后的有生力量,这也是无可奈何之法,进了这个圈,又岂是你说走便能走得了的?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你的朋友,你的恩师,还有那些同僚们悲惨收场么?” 阮天昊道:“恩师言重了,学生不才,当不起这重任,山磬和鸿逸日后才是大才,恩师何不重用他们?” 李纯道:“你们都是老夫看好的日后大才,你也不必自谦,如今你你以为可以轻言甩手么?老夫知道你将阮家送去明州,可是天昊你要懂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涯海角亦然,你若想保住你家上下几口性命,便要学会通融才是。” 这话已经很重了,李纯知道这话已经足够让阮天昊明白,自以为能够脱离是非,可是到底年轻,他还不懂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如今局势一触即发,上头盯得紧,他现在,又岂是说走便走得了的? 阮天昊是不是真是蓝家的人,其实大家并不关心,蓝家要出这个联姻的主意,也正是因为这个亲缘关系并无保障,当初他想出这个主意,也只是因为局势于己方不利,拉拢蓝家势在必行,阮天昊并未赞同,可是诚如他所言,朝堂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阮天昊也罢,花子凌也好,全都是一帮冉冉之星,既要收为己用,也得防着不能脱离控制。 可是如今,阮天昊想甩手不干,那可不行,李纯早得上头指示,这个助力不能失,若是让他人用去了,便成了这一方的袢子了,这是不允许的。 这帮娃娃倒也聪明,平日做的滴水不漏,若不是上面看的紧,多方留了眼线,也许正会被蒙混过关,如今这时候,他也不好再睁一眼闭一眼,到底是自己得意门生,真被当个弃子也是可惜了,所以出来点化一番,这些个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不会真破釜沉舟这般愚蠢。 果然阮天昊闻言一震,看了看花子凌,后者也是愕然,两个人不声不响,眼中均是赫然,李纯看出来达到了效果,这才又慢条斯理道:“天昊啊,你那般聪明,不需老夫多说吧,这天下到底是官家的天下,圣上登九五,日后收复失地,大好河山百废待兴,比起你找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隐世不出可要风光得多,又何必费那心思吃力不讨好呢?老夫等到底是老了,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提携呢,年轻人做些错事不要紧,及时改就是了,你说呢?” 看阮天昊不语,他再劝:“你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该为你喜欢的想想吧,武家到底不过是从五品,还是特赦的,如今在朝堂如履薄冰,要是没个够力量的支持,再来一回贬谪,怕是难以再回来,这回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把个娃娃送走,到时候那般娇滴滴一个大姑娘也得跟着去,恐这日子就难过了。” 阮天昊抬起头看看李纯,叫道:“恩师!” 李纯道:“为师言尽于此,你多想想吧,男儿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弄得自己那么辛苦,回头和蓝家好好说话,莫再使性子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甩了下袖子,扭头而去。 楚原白刚要送,李纯又道:“原白也多劝劝天昊吧,为师这认得路。”楚原白喏喏应了,躬身行礼。 等李纯走出牢房,整个牢里头变得无比安静,沉默的听到柴火噼啪作响的声息,直到楚原白终于打破沉寂道:“维隅兄也累了吧,子凌,咱们也别打搅了,让他好生休息。” 花子凌看看阮天昊想说什么,被楚原白一使眼色阻止了,扯着他往外走。 离开牢房,花子凌憋不住道:“鸿逸,你不会也支持恩师所言,就那么让我三毛哥娶了劳什子蓝家女儿,那宝儿怎么办,真要做小么?” 楚原白睨了他一眼?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30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眼,道:“你看维隅会同意么?” 花子凌一哂道:“不要说他,你我也不会让不是?宝儿更是不会做,这小妮子什么都随意,不过让她做小,怕是死也不愿意的。可是如今这样子,等于武家的命运都握在人家手里,三毛哥投鼠忌器,不屈服又如何?这下子怕是连他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吧。” 楚原白木着脸收回眼光,他比花子凌清楚的多了,官场里的厉害关系,他看得还少么? “哎呀可是三毛哥让我送走了英姨他们,本来以为没什么可被拿捏的,这回又该如何是好?”花子凌双掌一击,恨声道:“难不成又得给人摆布么?只恨现在我们的力量不够,总是被人威胁!” 楚原白没接话,却问道:“让你盯着些尹家和黄家,那边有什么动静不?” 花子凌道:“哦,这倒还真有,黄家那小子临走去了趟工部侍郎谢府,回头又去了趟尹家,尹家后来也上了趟谢府,不知道又整什么花头,这黄家看来是不死心就那么走了,怕是要留什么后路。” 楚原白沉思一番,道:“谢公孙是不是有个庶子今年也是和黄家一般大小?” 花子凌沉吟一番一拍手道:“对了,真是的,不会这尹家又攀着谢家吧,嘿嘿,那个尹家的女孩倒是心不死,不攀个当官的来不甘心哦!”又想了想冷笑道:“看来她铁了心要攀龙附凤,货与三家,若是真让她得了逞,找个机会想法子把黄家再给弄回来,咱不是白忙了?” 楚原白没回答,只是和他告了别,沉思着回了家,此时楚家已到掌灯时分,家中小厮如意伶俐,在他常待的书房燃着通亮的灯火,热着炉子,烫了壶小酒。 他在几案前坐下,硕大一张大案上,放着一摞画轴,他随意拨了拨,一幅画轴啪一声松开,袒露出里头一副仕女图来。 如意正端着酒壶进来,便道:“少爷,这是夫人给送过来让您过目的,说是您看着哪个喜欢了让我回报给她老人家呢。” 楚原白默然,这些大概又是母亲给他挑的女子,这些年来,母亲三天两头的给自己送这些东西,每回去请安,说的也是这些,真是烦不胜烦。 他随意摸了摸那幅画卷,下头有落款,写着女子名字,蓝蓉。 他看着画儿出了会神,最终起身道:“如意,掌灯带路,我要去见母亲。” 106 106、第十三章 娶妻娶妾 楚夫人裴氏正和丫头说话,外头老妈子传话说楚少爷来请安,倒也纳闷,自己儿子寻常这时候并不殷勤,也是忙的关系,不知这时候为什么会来。 忙让人迎进来,拉着手上下关怀的看了一通,道:“今儿个老祖宗留饭,让如意去找你,说你忙呢,老祖宗可念叨了大半会,说你这成日忙的不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抱上曾孙子,可把为娘好大埋怨了一通。” 楚原白扶着母亲手臂,笑道:“母亲受累了,儿这些年不孝,让您多担待,儿这不是来请安赔罪了?” 裴氏嗔怪的白了眼楚原白道:“小崽子这会子嘴倒是甜,有了空还不给老祖宗去请安去,老没见你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说白疼你一场,总不见人!大过年到现在,你说你都出现过几回?” 楚原白笑笑,道:“母亲大人和老祖宗都是大人大量,儿确实不够尽孝,日后定当多陪陪母亲和祖母,您有什么吩咐,儿定尽力。” 裴氏哼了声,道:“你这阴奉阳违的话说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信,这回送去你房里头那么些个画像你又有什么说头?你舅舅可都抱上外孙两三年了,你瞧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道羞不羞,这回我忝着老脸去求,让他把京城里头有名头的贵族小姐们家都列了遍,又让牙婆一一打听了年岁,挑出来几个入得了眼的,你好歹挑一个给母亲我,宽宽心也是你够尽孝道了!” 楚原白沉默了一下,道:“夫人觉得,江宁蓝家女儿如何?” 裴氏闻言一喜,道:“可是有了喜欢的了?蓝氏?”她想了想道:“咦,我听你舅舅今日来送画像倒是提起过,好像人家有意那个你小姑姑新近认了的干儿子,本来要把那画像收了的,许是下人忙乱,一时忘记了,人家若是已经定了,怕是不好夺人所好吧。” 楚原白淡然道:“蓝家在明州一带是世家大户,若果能与之有关联,日后娘你在家中也不必总是让二叔他们一头,二婶家在徐州的势力对临安的影响到底不如明州大,您说呢?” 楚原白扶着她小心入了座,看下人递上来一盏雨前茉莉茶,自己亲手倒了一盏,递给裴氏,裴氏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才道:“话倒是在理,只是怕这样子做,你小姑姑会有芥蒂,咱们平日和她一贯没什么过节,何必惹得她不开心?” 楚原白道:“那蓝蓉是蓝家出了五服的远亲,若非如此,姑姑也不会有意与她,其实蓝家岁数够的也不是只这一个,不过其他亲戚近了些不适合与天昊兄弟成婚,到底这里头是有血缘的,外人不知道,母亲您是知道的。不过这婚事姑姑未必满意,您也晓得,蓝家虽然是姑姑嫁得人家,以前对姑姑并不好,她未必希望再有个蓝家的媳妇,况且这蓝蓉家因其父蓝正乃是江淮制置发运使,如今升了转运使,志得意满,宠得娇贵,姑姑一向不喜这样的小姐,听说并不想要攀这门亲事,乃是他家四伯父给说的亲不好落面子而已,咱这若是肯出面,小姑姑定是乐得顺水推舟。” 裴氏低头盘算了会,觉得儿子说的倒是不错,又道:“这话是好,若是成了也是美事,不过照你说的话,这女子性子定是有些骄纵,娘怕你受委屈,这样的小姐不会照顾人,恐非良配。” 楚原白淡淡一笑,品了口茶,浓香中带着苦涩,一路滚向咽喉:“儿知道母亲疼儿,只是儿也不想看母亲这些日子如此委屈,老爷过世后二房一直压着咱们一头,若是能给母亲带来助力,儿这有些委屈也无所谓,再说这世家小姐到底是家学渊源,总不至于不会懂得基本的持家之道,退一步说,即便真没什么可心,儿再找个知冷暖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以为呢?” 裴氏听了这话展颜笑道:“我儿如今真是大了,懂得替娘分担,早些年你可是从来不会如此想的,你能如此明白,为娘也不枉有你这个儿子,既然这么说,那便过些日子为娘就去让人提亲,回头看看若是真不可意,我让林妈给你物色几个性子温顺的,你看可好?” 这些年来裴氏为了让自己这个儿子能娶上一门门当户对的用了多少心思,可是就是无法让楚原白首肯,自家的老爷走得早,虽然自己母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可是一个家没有顶梁柱的男人总是矮人家一截,楚原白虽然是嫡孙,如今到底还没做上大官,而二房那个母家势力不小,二叔又已经是徐州,赣州转运使,年前又回京迁了工部侍郎,底气十足,在楚家她实在有些被压制的不痛快,现如今唯一能够指望的上的便是二房没有个好后代,而自己的儿子却够聪明,若是能够再有个足够力量的亲家,在楚家,她算是再不须看人眼色了。 楚原白听了裴氏的话,笑了笑状似随意道:“母亲大人喜欢便好,既然母亲这么说,儿也想早做个准备,儿心中有个人选,您老若是同意,不如让她也一起进了门早早让您有个能服侍一旁的可好?” 裴氏哦了声看看自己儿子,眼中掠过一抹笑道:“感情你说了那么多话,就是想要个人吧,怎么,这才是你想着要的对不对?是哪家的闺女还得我儿子如此花心思不成?” 楚原白神色漠然,眼皮低垂看着手中的茶盏,道:“让母亲大人见笑了,其实母亲应该认识,乃是绸缎行大老板尹家那位小姐。” 裴氏有些愕然:“咦,是她?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惜生在商户人家,不然做个正室也是没问题,只是平日没看你和她走得近,为娘倒以为是那阮家的小丫头如今武家那位小姐呢,你不是一贯对她很好么?老太太也挺喜欢的,就是性子躁了些,大大咧咧的不够有大家风范,为娘一直不许你和她走的太近就是怕你动了娶她的心思,虽然她现在也算是一门官户,到底是靠着咱楚家的,给不得你力呢!” 楚原白手中拿茶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母亲多虑了,儿一贯只是把她看成妹子,现如今她也确实是咱楚家一门,武家虽然现在不成大业,这朝廷的事说不准,母亲日后也多亲近些,这样子对咱们并无坏处。” 裴氏今日看儿子听话,心中高兴,倒也没往日听宝儿这女孩子就有些烦心的意思,应道:“老太太一贯喜欢,为娘总不至于为难她,到底也是亲戚嘛,看着这孩子倒也确实挺会讨人欢喜的,你说的也是理,如今她这样人家,多走动走动倒也没什么,不说她了,你真喜欢那尹家姑娘?我看钱氏倒是个挺有心思的,怕不一定肯让自家女儿来做什么妾室。” 楚原白道:“若是母亲肯亲自去说一说,尹家毕竟只是个商户,嫁进咱家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裴氏想了想,道:“倒也是,那好,过些日子钱氏倒是要来府上给老祖宗看缎子花色,我和她说一说便是。” 楚原白站起身来朝着裴氏做了个揖道:“儿谢母亲大人成全。” 裴氏呵呵笑着起来拍了拍楚原白手臂,满心欢喜道:“我儿心思,为娘总是要成全,只盼你日后有所作为,也不枉你父亲在天之灵,在楚家,你可是日后族长,大家伙可都看着你呢!” 楚原白点头应道:“儿明白,母亲大人放心!” 看着事办妥帖了,楚原白便向母亲告辞,裴氏嘱咐了几句当心身子,便让人送了出门,自己又想了想,觉得这事不错,怕夜长梦多赶紧让人来吩咐起来,让管事的去找官媒,一面让人留意着尹家若是来人便知会她。 钱氏这些日子可是像是踩着炮仗一惊一乍的,本来是喜气洋洋的,前些日子尹家老爷发了话要尹馨瑜在家待嫁不许出门,拿了些商户人家硬让女儿嫁,尹馨瑜也是骨子里头倔,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攀上了黄家,这黄家虽然算不上是豪门大户,却是累计三世在江浙一带小有名气的人家,这一门在临安的老爷是权盐运漕司,儿子乃是亲卫郎,秘书丞,前途远大,也不枉她这些年对女儿的教导,到底攀上个大门户,黄家来下聘礼,慌得老爷并老太爷都整冠来拜,这些日子对她们母女又客气了不少。 可是昨日突然尹老板听说黄家被谏议大夫参了一本,圣上大怒贬谪了黄家老爷知安州别驾,连降了数级,连夜带着家小赴任,那儿子也自然没了前程,这下子那婚事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可把她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这礼聘都已经做了换帖,相亲,送插定之礼,初一又追节了一回,黄家虽是官户,却并不如尹家有钱,这回因为尹馨定了一门好亲事,老太爷高兴,这送定的时候给的绫罗缎匹,珠翠须掠,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四时珠花都备了双份,回头下财礼时还要送三金之礼,也都是十足赤金,给足了面子,这下却实实在在给驳了面子,老太爷昨儿个起便没个好脸色,自己的丈夫更是黑着脸连话都懒得和她说。 这婚事黄了倒也罢了,一个下了定礼的女儿家没嫁成名声也已经不好,若再想要风风光光嫁人,怕是难了。 可不把她给急死了。 家里头事焦头烂额,可是生意还是要做,她少不得要往楚家跑,这大户的生意断不得,自己若是没能够帮得上尹老板忙,估计女儿在尹家更不好过。 这时候裴氏特意把她叫过去,问的话,可真是天降甘霖让她通透爽快了不少。 楚家肯让嫡孙娶她女儿做妾,对于现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少不得谢了又谢,商议了一番,裴氏答应了过了十五让人来家中下聘,选个吉日在正式娶妻后让她进门。 107 107、第十四章 十五元宵节 今儿个是十五,元宵佳节,芸儿拿了张帖子,说是沈思妍请她去芸香楼吃汤团赏华灯,宝儿还挺好奇,沈思妍这丫头怎么又这份雅致的情调。 一旁看史芸儿忙活着给收拾衣服首饰,便道:“忙什么呢,不就是看思妍么,打扮那么隆重做什么?” 芸儿道:“沈家派人来捎带了话,让今日给您打扮得漂亮一些,说是看华灯逛街不光鲜些可说不过去呢!” 宝儿嗤了一声,嘟囔道:“这丫头搞啥玩意呢?神神叨叨的,往日也不见她多少花头嚜,从来不打扮的人今朝怎么这么在意这事了?” 史芸儿老老实实道:“芸儿不知道啊,沈小姐特意这么交代了呢!” 宝儿也懒得问,只由着史芸儿给她挑了件翡翠蓝挑金线短襦,彩蓝六福尼罗裙,水红色腰带打了个彩结挂了根五色璎珞小香囊,挽了个双蟠髻,鬓角和额头均贴了鹅黄花钿,金闪闪煞是好看,雪柳冠垂着金线隐逸在云鬓里若隐若现,动摇见摇曳生姿。 一番折腾下来,夜色微澜,这一日大门小户的都倾巢而出,巡街游玩,不拘礼节,武夫人也不拦着,只是再三嘱咐了跟随着的家人嬷嬷看好小姐,这才放行。 头前几日,史芸儿和宝儿联手做了个兔儿灯,今年是兔年,宝儿花心思做个个拱手抱元宝喜笑颜开表情丰富的兔宝宝,与众不同得是那可爱的表情和动作,实在颇为憨态,一双眼珠子用琉璃弹子镶嵌点了蜡烛后熠熠发光,那眼皮子上是芸儿精巧的给整了长长的睫毛用薄木片缀在眼上,动摇见会一张一合甚是生动。 灯儿不大,可是精细,宝儿又打扮的玲珑可人,衣领缀着一圈雪白的兔毛托着她那张细白粉嫩笑意盎然的脸蛋,那一双眼珠子分明和那一张一合的兔眼儿颇有些相似,这一登上芸香楼面,少不得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宝儿上了二楼四下张望,机灵的大伯忙过来招呼:“这位可是武家小姐?” 宝儿点头应了声是,大伯堆着笑意道:“小姐请随小的来,您朋友在三楼包间订了房,那景致好,不若在此挤得慌。” 宝儿笑了下,洁白的牙映着那兔子灯笼点点星光晃得人眼花,心想这思妍丫头倒是有心,今日还懂得找包间了。 一路被引着上了楼,到了临着外头街面的一处房间门口,大伯推了门让她进去,自己又领着史芸儿和嬷嬷去另一处房间里摆酒招呼。 宝儿好奇的走进房间,只见是一处布局雅致的单间,里头一面黄花梨木四仙小桌,四角各有一盆竹兰,右手边墙面挂着水墨工笔牡丹图,左面有一扇临街而开的窗户,外头灯火通明的光芒如同一条晶莹的小龙跃动在窗面前,一位少年临窗而立,风姿卓然。 “楚哥哥?”宝儿一愣,那身影如此熟悉,令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外头通透晶莹的美丽映照着少年的身影,仿佛给少年镀了一层美丽却易碎的七彩琉璃,生生透出一份陌生的孤寂来。 楚原白应声转过来,看着宝儿未语先笑了一下,一刹那,宝儿觉得好像触动了记忆里的什么回忆,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只道这个少年大腿的娃娃,被那双纤长有力的手握着,在漆黑的暗夜里头窝在楚家老花农的暗房里头,等待一朵含苞待放的昙花,静静的,悄悄地,在等待的睡意朦胧时刻,她看到了一朵洁白绚烂的花,就那么极致绽放在了黑夜里。 极其短暂又极其深刻的一种美丽,可是那种美丽,太过急促,宝儿并不喜欢,她更喜欢杂草从里一朵朵不知名的野花,色泽多变,花期悠长,浅淡而无语的生长在大江南北的角落,长长久久的,那样多好。 宝儿不明白,今日楚原白为何会给她这么一个感觉,悲伤的美丽,萦绕着这个一贯给她意气风发又十全十美的少年身上。 “楚哥哥?”她试图打破这个奇妙的安静,今日本是的热闹时节,却不知道楚原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如此看着她。 楚原白安静的站在阴影里,背靠着身后逶迤明灭的灯火,不远处琉璃阁上悬挂着一排八角玲珑宫灯,飞甍走檐,气势如虹,下头人山人海,喧嚣鼎沸,只是他却希望就这么静静再看一看宝儿,一个未语笑盈,简单快乐的女孩。 宝儿并不出色,但她从不自欺自艾,并不完美,却又灵动活泼,山盟海誓般的爱情,他也没对她有如此复杂的感情,只是,他在选择走出那一步之后,却更深刻的感受到,他与她曾经亲厚而简单的关系,终将随着长大,而终于结束。 也许有一天,这个女孩甚至会离开他的视野,此生难以企及,他并不觉得很深刻的那种撕心裂肺,却觉得像是有一个绵绵密密的针,一点点轻轻的扎着他,刺刺的,痒痒的,想要去挠,却不得地方。 说不得是什么感觉,却一定让他能够记得一辈子吧。 读了那么多书,此时此刻,却也不知道应景的该用哪一句,只是想,此生此世,那一份说不出口的遗憾,终究还是没法子吐出一个字。 “宝儿来了?楚哥哥今儿个包了这一间,请妹妹喝一钟,唐突之处,妹妹可否见谅?”他只做得到这般客气,也许这正是他与阮天昊本质区别所在,也是他只能远远观看着的根本原因吧。 宝儿歪着头想了下,笑道:“楚哥哥怎么想了这一出?思妍这丫头倒是肯。” “我许了她荣宝斋的墨宝字画,她说是要送人去,也不知哪个让她如此用心。”楚原白一撩袍子走过来,又接过宝儿手里头的兔儿灯,搁置在一旁:“宝儿还是这般手巧,做的灯也是如此独特,坐下来吧,一会这附近有游行,这里头位置正好,视线无碍,保你看着开心。” 宝儿顺势被他拉着坐下,又殷勤的被他顺手将披裹在外头的鹤羽大氅取下来,铺在膝盖上,又递了个手炉过去道:“天冷,本是该关着窗,可是要看灯又不好关了,你抱着手炉吧,桌子底下还有脚炉子,不然一会手脚冷。” 一切妥了大伯这也端着热腾腾的汤团上来,楚原白笑着端了碗给她道:“趁热尝尝,暖身子呢,这是你爱吃的桂花芝麻陷的,芸香楼的特色,你不是一直爱念叨么?” 宝儿呵呵一笑,接过来咬了口,一口子芝麻香包裹着桂花味道流淌了出来,宝儿雪雪呼烫,却又忙不迭去接着吸那一口子浓香。 楚原白看着宝儿如同满足的小兽眯着眼啧啧有味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比不得吃来的快乐,这种表情正是他一直以来看在眼里念在心里的,不由心中一动,拿了帕子过去帮着她抹了抹嘴角一点芝麻黑,道:“真那么好吃么,瞧你嘴都漏了!慢点!” 宝儿一愣,对楚原白这突然的温柔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关系是不错,可也从来没那么亲密过,此刻楚原白说做的动作,无比温柔又顺理成章,却让她有些尴尬。 这个好像有些不合礼数。 看宝儿愣愣的看着她,眼里头有尴尬也有惊诧,楚原白手一顿,不着痕迹的往后收了收,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可还和你口味?这芸香楼的汤圆是临安最出名的,不过年前老掌柜去了世,这门手艺由他儿子继承,到底差了些火候吧。” 宝儿咂了咂嘴,口中甜腻的味道确然有一点点过,她看看楚原白隐逸在灯火里半昏半明的脸,想了想,笑道:“手艺这玩意,常下手练便好,用了心自然就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楚原白道:“这一份骨子里的味道,又如何能传承的了?再怎么做,到底不是那个人那个味了,况且这哪一行,可不都是能够做的同样好的不是么?我看,宝儿那手艺,便是无人能比的呢。” 宝儿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楚哥哥你夸奖了,若不是熟能生巧,断不能成就什么,像我如今这般连柴火棍都碰不到,什么好手艺那可都是浮云了,故而老话不是说了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掌柜的若是能常做常用心,想来定不会埋没了他家好名声。” 楚原白看看宝儿,笑的温厚:“宝儿倒是一惯如此有信心。这话回头倒是要和这里新掌柜说道说道,指不定能宽慰一番他。” 宝儿奇道:“你和这里掌柜认识?” “以前家父常喜欢此老掌柜的桂花酒酿圆子,我也常来此品尝,只可惜老人家去了,新掌柜总做不出这个味道,他在世时一直引以为憾呢。”? 宝儿很少听到楚原白提自己去世的父亲,平素也不见他表现得几分伤感,然而此刻,第一次感受到他语气里头的伤感,如此风发意气的一个人,今日不知为何在这样的一个喜庆日子里,却透出一点点辛酸来。 其实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头活着,必然有其辛苦,宝儿虽然不清楚详情,却到底活了这些年懂得一些的。 她心中一软,伸过手去触碰楚原白:“楚哥哥你也莫难过,阿嬢说过,人呐,生老病死如冬暖夏凉只有天理,咱强求不得不若顺其自然,庄稼地里种地,尽了的是人事,成了的便是老天爷了,你说就是这汤团,虽然也许未必如原来的,可也又自个的特色,你尝尝看是不是?” 楚原白拿勺子舀了舀自己面前的汤团,漫道:“宝儿这话都是从阮家学来的么?” 宝儿笑道:“是啊是啊,阿嬢也好,姆妈也罢,总是能教我不少理呢。” 楚原白点头:“柴米油盐里头少不得理,这人生道理比之书中如玉真言差不得哪里去,宝儿好运气,有这么一户好人家教养。” 宝儿闻言却沉了脸色,深深叹口气:“好人家却被拖累,炒米油盐到底比不上锦缎绫罗,小门小户总是容易被人欺负。” 楚原白闻言沉默了一会,舀了一个汤团入了口,那味道虽然是不如老的,可是诚如宝儿所言,自有它自己的不同,他细细嚼着品着,一时屋里头无声,只听得下头街面上喧闹的声音。 宝儿此刻却无意再品,她看出来今日楚原白说话的与众不同,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和她说,想想他今日所说所做,不由问道:“楚哥哥,你今天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楚原白咀嚼的嘴停了停,这才咽了口,慢慢道:“宝儿,楚哥哥要娶妻了。” 108 108、第十五章 小小断人肠 宝儿啊了一声,颇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半天也不知道该表示一下高兴,还是说不清楚心里头那点点的不适,最终她还是觉得应该表示一番:“那宝儿恭喜楚哥哥了,不知道是哪一家千金小姐能的楚哥哥的慧眼,有那等福气。” 楚原白眼皮子不抬只看着碗里头洁白的糯米汤团:“过些日子天昊兄弟便要出来了,有空和山磬一道吃一顿吧,有些日子不吃宝儿的手艺,都念叨的紧。” 宝儿看看楚原白,后者低着头实在看不出神色,也不知道他提了个话头却为何又换了话题,但是听闻阮天昊可以出来又觉得由衷高兴,便道:“那自然没问题,只是夫人看的紧,有些日子没动手了,怕是生疏做的不好,况且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动手呢?” “这宝儿不必担心,回头让你痛痛快快施展,你的手艺,我们可都相信,荒废不了的。” “呵呵,承蒙看得起,那宝儿尽力就是了,到时候可别笑话我哦。” 楚原白抬眸看了看笑得喜气洋洋的宝儿,眼神里头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终道:“宝儿过些日子也要嫁人了,哥哥怕是未必得空能去道贺,就在这里头先以茶代酒祝福妹妹一声,这里头还有些体己,不成敬意好歹留着做个傍生的,也不怕被人欺负去。” 说罢,从衣袖里头掏出一卷纸来递过来,宝儿接过一看吓一跳,居然是两个地头的田庄地契,算起来也有小百十亩,这可是笔大数字,做贺礼也太豪奢了。 忙不迭要递回去:“楚哥哥这也太客气了,我断不敢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楚原白却不肯接:“这是一点小小心意,你我算得上青梅竹马,好歹如今还有兄妹情分在,难不成做哥哥的送妹子这么点小礼,妹子都不肯笑纳么?可是看不起哥哥这点家当?” 宝儿抽了抽嘴角,这点家当可抵得上城里头中产人家一年的收入了,好不好一时间她居然成了个地主婆了,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妥,楚原白却又道:“日后哥哥也不得总是陪着在妹子身边,维隅性子倔,得罪人机会总不少,人情世故的总会需要打点,况且日后你们去……,一大家子开销总是会用得着的,况朝廷风云指不定哪一日也轮到你楚哥哥我倒霉,那时候这也算是我为自己留的后路,你还是留着吧。” 宝儿被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拒绝,小心翼翼收了地契:“那我这里代三毛哥一起先谢过楚哥哥了,楚哥哥成亲我可没那么大贺礼,也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先祝哥哥和未来嫂子天作佳偶,百年好合,对了对了下回你要吃什么现在就定个数,保您满意!我可就这点能耐能拿得出手,你可别觉得寒碜。” 楚原白眯了眯眼淡笑道:“宝儿有心便好,楚哥哥也只求宝儿妹妹日后和维隅琴瑟和睦,燕婉相合,你,要过得好便好。” 这最后一句,声息渐淡,融化在后头砰然炸开来在半空里的烟花爆竹声中。 燃灯时节到了,外头琉璃彩灯早就满大街悬挂煞是热闹,楚原白这时候站起来,伸出手:“今日陪我看灯一回好么?” 宝儿仰望着纤挑高俊的楚原白,一头青丝在灯火外划出一条银亮的弧线,这样纤尘不染优雅高贵的人,似近若远的站在面前,她似乎懂了那一份流淌在外又含而不张的遗憾,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在那一抹温和的笑里头吞下要说的话,伸出手去,被他轻轻握住斯斯文文拉起来,并肩走了出去。 芸香楼地处御街一带,这里是整个临安最大的一条街市,平素便是人山人海,此时,那便更是摩肩接踵了。 楚原白不动声色的挨着宝儿适度的避免她被行人撞倒,不过平日宝儿对这些倒是会很高兴,此时因为有了些心思,便没如同往日般蹦上蹦下的,慢慢和楚原白踱着步子,看那街边一株株树上悬挂着的各色玲珑彩灯。 这一日乃是灯会,官府汇集天下能工巧匠制作了一万三千盏琉璃宫灯,又各方人家自己做了各色羊角灯,八角灯,鱼皮灯,形形色色,照的这一方世界如同雪浪天庭,美不胜收。 宝儿制作的那小小的兔儿灯弱小的几乎埋没在里头,楚原白却提了提它,眼角扫过一溜排耀眼的漂亮灯笼,道:“一路行来,却无一比得上宝儿巧手,看起来,果然还是宝儿有心。” 宝儿笑了下,道:“我那点不入眼的玩意哪里比得上这些,这里头哪一盏不都是人家能工巧匠做的,楚哥哥莫要取笑我了。” 楚原白提起兔儿灯,看着它因为晃动而一眨一眨的大眼珠子,里头泛出来的熠熠光泽仿佛身边少女灵动的眸子:“可是楚哥哥却独好这一盏,宝儿可否割爱,送给楚哥哥?” 宝儿听了愣了下,仰头看去,只看得到楚原白风姿绰约的身子人群里鹤立鸡群般,脸上带着一抹四壁灯光映照过来的七彩,为他披就一身华衣。 很美很高贵。 却到底离她这个一贯拿自己看成是小老百姓一个的人有些遥远。 现如今,大家都是各有婚嫁约定在身,到底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下去了。 今日他若有若无的暗示和行动与以往不同,里头说明什么,她渐渐明了,不过不论如今他们是什么身份,终究各有所求,诚如她说过的,人生总是要往前看的,路就在脚下,选择了就要义无反顾走下去。 再不会有什么假设可能。 她伸手将那小兔子灯拿过来,看着楚原白道:“楚哥哥这般金贵的人儿自然是要配一个金贵的灯笼,我这个粗糙了些怕是入不了法眼,前头许记灯笼铺子乃是城里头名店,一会子过去看看,我做东定挑一个好的送楚哥哥如何?” 楚原白站在人来人往里头看了看宝儿,好半会微微叹了口气,温和的脸上终究还是那样谦谦文雅:“好!”他轻轻应了,转身往前走。 宝儿原地里头站了会,这才如梦初醒般迈步追了上去。 两个人默默无语又走了一段路,楚原白终道:“我看也没什么大好的玩意,我送你回家吧!” 宝儿讷讷应了声,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跟着一路又往回走。 街头上这一夜人来人往,全都蜂拥着往御街中心,伶人百戏在街头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取悦着过往行人,踩花灯,蹋飞车,顶缸,傀儡线人嬉闹非凡,可是那熙攘的人群仿佛只是四周陪衬着的背景,宝儿和楚原白静静的与人流反向而行,离着喧闹越来越远。 武家所在的巷子家家户户同样张灯结彩,一路看过去彩灯如花,各家门楣前石狮子上挂着彩绸,点着通红的纱灯,只是这一带全是住户,此刻不是已经上了御街去闹花灯,便是在自家开宴饮,巷子里头悄无一人。 楚原白送宝儿至门口,便道:“就此告别吧!”身走了几步,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忘了说,那一顿酒饭怕是去不了,明日我得去趟明州,你代我和山磬维隅说一声,有什么好酒好菜的,让他们多吃一些也算是代我一回。” 阮宝儿眼看着楚原白转过身又要走,那洁白的身姿在红艳艳的灯火里头显得有一份凄凉,仿佛一只风筝,就要飘然远去一般,不由脱口喊了一声:“楚哥哥!” 楚原白应声转头,宝儿犹豫了下,还是道:“日后还能见着哥哥么?” 楚原白默然,随即笑了下,挥挥手:“自然,楚哥哥不还是在这临安的么?再说这喜筵即便吃不上,少不得宝儿日后来看老祖宗时再讨一杯酒便是。” 宝儿远远的看着楚原白笑,如此自然,却不知为何,她再说不出口祝福的话语,只是看着楚原白潇洒的又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去。 有什么东西随着离去最终烟消云散,可惜人生总是要往前走的,过去了便再遗憾,终成寂寞。 宝儿静静站了会,微微感叹了下,还是整了整衣衫准备进家门,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宝儿妹妹!” 宝儿回身看去,却一皱眉,尹馨瑜,怎么是她? 尹馨瑜一声银红比甲水蓝裙,依然看上去大方温婉如同一门大户小姐,她走上来,也不在意宝儿的冷漠,拉起她的手,笑着唤道:“可巧今日路过,老远看着像是妹子的身影,还当是看错了呢,这僻静夜半的,妹子身边倒像是有个男子身影,也不好意思上来打搅,这一会才过来,可别见怪。”她又朝一旁立着的史芸儿笑了笑道:“芸儿妹妹近来可好,在我宝儿妹妹家过的可好?” 史芸儿笑着应道:“亏的尹姐姐您惦记,一切都好呢,尹姐姐身体可好,今日也是去看花灯么?” 尹馨瑜道:“可不是?本来想着拉妹妹一起去呢,不过听人说宝儿妹妹早出门了,想来已经看过热闹了,前头可是有什么好看的?” 史芸儿道:“我们小姐和楚家少爷一起看的,我也不知道看了什么,就是早回了些,前头热闹的都没看着!” “芸儿,我们该回了!”宝儿打断了史芸儿和尹馨瑜的对话,也不和尹馨瑜打招呼,转身就要走,史芸儿哎了一声,有些个尴尬的看了下尹馨瑜,赶紧追上去。 尹馨瑜却在后头喊道:“宝儿妹妹和楚少爷关系还是那么好,那过些日子咱们的喜酒,可少不得宝儿妹妹呢!” 宝儿闻言一顿,呼的转身瞪着尹馨瑜:“你说什么?” 尹馨瑜慢条斯理拿出一方帕子掖了掖嘴角:“怎么,楚少爷没和妹妹说么,过些日子他可是双喜临门,要娶蓝家小姐和姐姐我一起进门呢,姐姐我这可有些惶恐,少爷他如此人物,真是抬举小女子了,这可是我尹家上辈子修来的大幅分,你说是不是,日后我这可就真是要叫宝儿一声妹妹了,呵呵!” 宝儿默然,夜色里头看不太清楚尹馨瑜的表情,却听得出她口气里的得意,一直以来,这个女孩子和她似乎就有深深的隔阂,如今这么些日子不见面,此刻说这么一通话,就为了来和她炫耀一通的么? 想了想,她道:“姐姐不是立志要做一门后院之主的么,今日却要和她人共享,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变了主意的呢?” 闻言尹馨瑜身子突然就那么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晋江抽风抽得一直没能够上来,非常抱歉,现在终于上来了,更新迟了见谅。 109 109、第十六章 开心结 阮宝儿眼看着尹馨瑜无语,突然有一丝愤怒,今日本来就被楚原白一种无法说出啦的阴郁搞得心情不爽,直到这一刻,她才多少有些明白,楚原白的那一份与平日不同的痛苦来自于什么地方。 她一刹那明白了楚原白的付出,可是这个明白却带给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尹馨瑜的话,像是点燃她心里引信的一点火苗,噌一声把她心头的火点燃了。 看尹馨瑜不做声,她冷笑道:“尹姐姐这么晚守在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么一句话么?很抱歉,若是您想要在我这里得到祝福,宝儿语拙,说出不言不由衷的话来,更况且,宝儿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史芸儿对宝儿和尹馨瑜之间的暗流涌动似懂非懂,看了眼不说话的尹馨瑜,上前扯了扯宝儿低声道:“宝儿小姐这是怎么了,尹小姐也是好意,这成亲是件好事,应该恭喜啊!” 宝儿瞪了她一眼,推了推她道:“行了,你别管了,去开门吧,这么晚了一会夫人要说道了!” 史芸儿喔了一声,想要再说什么,又觉得今晚宝儿言辞有些犀利,不敢再说什么,慢悠悠摸上武家大门去敲门,这时候尹馨瑜干咳了下,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日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总要走动多一些,今日姐姐也是想着该来和妹妹亲近一番,怎么倒惹妹妹不高兴了?” 阮宝儿冷冷道:“姐姐自问,这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么?” 尹馨瑜兀自笑道:“怎么不高兴呢,谁家得了楚家这样的夫婿都是求之不得的,妹妹难道不觉得么,还是觉得不甘心呢?” 宝儿欲转身而去的步子一顿,回头睨了眼尹馨瑜:“我与姐姐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可说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好坏别人评不得,这种事,冷暖自知,犯不着再与我说,今日晚了,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单身女子一个人外头待久了,小心这大好的姻缘又泡汤了!” 说完懒得再去和尹馨瑜多话,进了大门而去。 元宵节本是年节里头最后的狂欢,宝儿平日最喜欢上街凑个热闹,今日夜不过丑时,宝儿却匆匆在武承业和夫人前请了安,回屋便只托了腮坐在灯下,拨弄自己那只兔子灯,想着今日和楚原白的一言一行,没精打采了半天,半晌又是一声长叹。 虽然自己在尹馨瑜面前逞了口舌之利,一时痛快,可是回想起来却到底闷闷不乐的,为楚原白的付出,为他的委屈,也为自己无法改变这个,甚至倒有些欣慰于阮天昊可以因此解脱而开怀而有些赧然。 不由又是一声叹息。 “宝儿这是为谁叹气呢?”挂在床沿的风铃叮当一响,门楣吱呀一声,熟悉而带着调侃的声音把宝儿一惊。 呆愣愣看着阮天昊就这么堂而皇之走进她闺房,笑盈盈拿了把大靠背方椅子,凑近了宝儿,笑道:“如何?怎么几日不见,我家小猪傻了不成?” “哥?!”宝儿炸了毛一般跳起来,一下子冲到门口,贼头贼脑东张西望了番,看看确实没人,这才又缩回来,瞪着阮天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阮天昊由着宝儿一番折腾,自顾自捞了宝儿的兔子灯赏玩,道:“看来宝儿除了这做饭的手艺差强人意外,别的,可真是不敢恭维,也就我能勉强收了你,要论他人,怕是没哪个肯娶你吧。” 宝儿回过味来,一把夺过兔子灯:“去,你个登徒子,若是让夫人看到你真面目,看你还能娶了我,美吧你!” 阮天昊斜着身子支着脑袋在桌面上,笑道:?br /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31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哦,除了哥哥我勉为其难,难不成还有别人能上当么?” 宝儿冷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以为难道仅仅只有你么?” 阮天昊敛了笑,不说话看着宝儿,倒把宝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作势要去梳理被阮天昊弄乱的灯,阮天昊却一伸手把宝儿揽过来,也不管宝儿一番挣扎,将下巴支在宝儿头顶,轻叹了一声道:“今日见过鸿逸兄了?” 宝儿闻言不动了,默然扯着兔儿灯,有一搭没一搭的疏离它下方的流苏。 只听得阮天昊道:“宝儿,哥答应,咱以后,一定可以过得幸福,一起幸福,没有什么人能够分开我们,过些日子我们去乡下,没有什么争权斗势,没有什么威逼妥协好不?” 宝儿一把抱住了阮天昊,突然就觉得,一晚上坐在这里憋闷的慌的一口气找到了发泄口,一下子哽咽了起来。 阮天昊抱紧了宝儿,轻轻拍着背,嘴里哄着:“好了,乖丫头,不哭,咱不哭了啊!” 宝儿呜呜响着,在怀里头闷声道:“哥,我难过,我觉得对不起楚哥哥,我是不是很无能,我是不是该大度一些,让你娶了蓝家姑娘呢?” 阮天昊嗤嗤一笑,摇了摇怀里的丫头道:“你气糊涂了不是?如果真这么做了,你还不咬死我?” 宝儿哼哼,却又不说话了。 阮天昊由着宝儿呜咽发泄了一会,这才把她扶起来,看着眼泪鼻涕满脸的宝儿拿起帕子一边给她抹一边道:“好了好了宝儿,我知道你同情鸿逸兄,觉得他不值,不过人生有些路,却是无奈下的坚持,你天昊哥坚持的是日后的平淡日子,可你楚哥哥坚持的,却必须是他楚家的担子,虽然如今这婚事,确实有替你我解决问题的原因在,可是还有一点,楚家虽大,却本家子弟凋零,若要维系,即便不是蓝家,他也必须和另外的世家结亲,他和你我都不同,他是楚家日后的族长,所以,别难过,这条路,终究是他选择的,不要因为这个去责怪自己,这样,你楚哥哥也是不希望看到的,他这么做,就是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别让他做出的选择变成遗憾,好么?” 宝儿嘟了嘟嘴,还是道:“可我不明白干嘛连那个尹馨瑜都要娶,这样子他也太可怜了!” 阮天昊嗤嗤一笑道:“人都道齐人之福,就你这丫头还在这替他抱不平!” 宝儿怒道:“人家是不知道,你不知道么,这么个女人置家里,还不得后院不太平?” “呵呵,你也明白哦,那不正好,那后头热闹些,就没人烦鸿逸兄做正事了不是?” 宝儿锤了下没正经的阮天昊,道:“一家一室平安是福,姆妈和阿嬢打小教我们的,我不喜欢楚哥哥连一个家都要勾心斗角的,这样活着会很累,你还是他兄弟呢,这么说笑!” 阮天昊看宝儿发怒,收了嬉皮笑脸,概叹一声:“你可知那尹馨瑜和谁都有联系么?朝里头和咱们对立的几家,她可没少认识,这么个不安分的,搁谁那,都是不安定的,不若拢在自家后院里头省的惹麻烦,我知道你心疼鸿逸兄,不过宝儿你要明白,想鸿逸兄这样的,绝不会让自己吃亏,你莫担心才是!”有些话,他没说白,楚原白在宝儿这是个完人,皆因为大家都把宝儿当宝宠着护着,然而政治上楚原白的面目从来不那么老实,对人狠起来,可未必比自己客气。 尹馨瑜犯了他的忌讳,搁他阮天昊也好,楚原白也罢,都不是轻易可以放过的,在楚家那个深深庭院里头埋藏了多少冤魂,外人又有多少知道呢? 不过自家宝儿只要吃好喝好管不到那些龌龊事情便好。 宝儿醒了醒鼻子,琢磨了一会,最终点了下头。 阮天昊眼见哄了宝儿恢复,也笑道:“好了丫头,打起些精神来,过些日子哥可要下聘礼了,这些日子哥就见不得你了,可别让哥新房里头看到个瘦不拉几的小猪哦!” 宝儿赧然,又羞道:“去你的,谁嫁你!” 阮天昊呵呵一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歇息吧,我也该回了,哦,对了,今日可是元宵,哥没什么好送的,这里头有个小玩意你拿着玩!” 说完掏出个圆滚滚手掌大小的陶猪掌灯,递过去,宝儿接过来看,倒是玲珑可爱,乃是京城田记作坊的名品,她把玩了会,又问道:“唉,哥,你怎么进来的,大晚上的夫人能让你进?” 阮天昊笑了笑:“你家外头门禁严实,可是这屋子里可不严实,嗯,走了啊!”拉过宝儿又啄了口脸蛋,这才依依不舍出了门,门口迎着史芸儿,给了她一吊钱,换来她一声轻笑:“姑爷,我娘多亏您照顾着呢,这钱我不好收,您真是太客气了!” 阮天昊摆摆手:“这是孝敬你爹娘的,也谢谢你通融,宝儿交给你,请好好看顾着些!” 史芸儿连声应道:“姑爷放心,芸儿用心着呢!” 阮天昊点点头,跟着史芸儿走后院角门出了武家。 一路顺畅,史芸儿一早便支开了守门小厮,武家规矩虽然大,到底顾不得全面,还是有贪钱的,给些小钱终究钻得空子。 送走了阮天昊,史芸儿目送他离得没了影子,这才关了角门要回转,一下子后头撞上来个黑影,把她吓了一跳,一看是看门的小厮武贵,她给了些小钱才支开的,这会子大概喝够了酒又回来了,喝高了打着酒嗝上来嘿嘿笑道:“哟,大晚上会情郎啊!” 史芸儿摸摸心口,变脸道:“吓人倒怪的,大晚上贼眉鼠眼的做什么啊!” “嗤,我说芸儿啊,你也知道是晚上,这么晚了做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还使钱支开哥哥,哎,告诉哥哥,可是会情郎?刚才那个可是你情郎呀!” “呸,没长毛的小崽子,说什么胡话呢!”史芸儿又是羞又是恼的:“嘴巴可给我放干净些,平白胡忒什么!” 武贵酒壮熊人胆,平日见史芸儿身材苗条早有些惦记,这会子虽然得了钱又想占些便宜,伸手来摸史芸儿脸蛋:“大晚上都敢偷人,害怕给人说么,让哥哥摸一下嚜,好歹也是放你情郎进来的利息不是?” 史芸儿一推他一个趔趄,看他站立不稳一个屁股墩坐地上,怒道:“呸你个没羞耻的,乱说什么呢,就你这样子的也配和人家比,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就你这样的没出息样也敢和他比?嘴巴给老娘放干净些,没事别乱嚼舌根,不然让太太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斥责了一番武贵后,史芸儿再不理这个小厮,扭身往宝儿小姐屋里走去,留了武贵瘫坐了会,酒有些醒了,知道说错了话虽然有些恼怒,却也发作不得,只是有些不甘心,半晌啐了口唾沫到地上:“呸,贱种下作胚子,装什么三贞九烈的,一副狐媚子样,看日后不弄出些事来!” 碎碎骂了通后,到底也做不得什么事,也只好回屋继续喝酒去了。 过了元宵,武老爷上朝回来和家里头说了件令人欣喜的好事,圣上怜才,又朝堂几位大人作保,阮天昊被无罪开释,惜其才干,又让他进了翰林书阁任纂修,这可是近皇帝身边的活计,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武家老少听了高兴,这还不及乐呢,楚静请了官媒正式上武家来给武家女儿宝儿下聘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晋江抽风严重没能够更新,故而今日双更一下,这文再几章便要结束啦,想来也许是我对种田文把握不好吧,总觉得颇有些不得劲,不过我努力将它准时完结,希望大家喜欢。 110 110、第十七章 结亲 五月十二,黄道吉日,宜动土,嫁娶。 之前三日,通过伐柯人,楚静代表蓝家到武家送来催妆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合以及洗项,画彩钱果之类。 武夫人差人回送了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芴等物,皆送到在临安楚静给阮天昊添置的新房处,乃是一门面三间阔,到底四进的屋子,花了二百两置办又用了三个月整修的上下一新。 迎娶前一日,武夫人着管家领着家丁仆役来男家铺房,挂帐幔,铺设房奁器具,珠宝首饰等动用之物,请了武家同宗一门三奶奶压铺卧房,备礼进去暖房,又让自己的奶妈嬷嬷并史芸儿至房中看守,不令外人进入。 这一日朝廷下旨,濯升阮天昊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亲近同僚皆道其小登科前晋升五品,看得出当今对他这样年轻新科的重视,前途无量,纷纷前来祝贺,阮天昊新府宅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迎亲这一日,全权由楚静并蓝家出面主持,虽然这在有些人眼里颇有些不敬不孝,可是人家后背靠着楚家和蓝家两大家族给撑面子,御史言官虽有进言,却早已经被更多的美好溢词给压在了下头,谁这时候不知道,新朝的红人乃是阮天昊这一帮子人,前些日子牢狱之灾也是没事人似地,谁又岂会轻易再去找什么麻烦。 一大早吉时,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出发,排首有六个行郎手持花瓶,花烛,香球,洗漱器,妆合,照台,裙箱,衣匣,百结,清凉伞等,雇请了武林园歌姬乘马,乐官带领着吹鼓手导引前往女家,到了武家,武夫人立刻着人以酒礼款待行郎,散发花红,利市钱会,之后乐官作乐催妆,克择官在外报时辰催新人登车,宝儿被打扮一新顶着厚重的大红彩礼吉服花冠盖了盖头来向父母辞行磕头,武夫人强忍悲酸好一顿嘱咐后终是在茶酒司互读诗词再次催请中依依不舍将女儿送出闺阁送上花轿。 一路吹打着到了天昊新家,早已经是满目红绸一片喜气洋洋,门口乐官,歌姬,茶酒司等再次互念诗词,拦门求利市钱红,克择官持花斗,盛五谷,豆,钱,彩果,望门撒播,外头早有等候在那里正不耐烦的孩子们一哄而上争抢这“撒谷豆”嬉笑而去。 宝儿下轿,有一名妓女捧镜倒行,数名歌姬持莲炬花烛,导前迎引,史芸儿并另一位武夫人安排的亲信使女左右扶着宝儿应景新房床头准备“坐床富贵”,男方阮天昊亦由人引导进房,坐于右首,半晌后,再由礼赞官请新郎新娘出房,到中堂参堂,阮天昊手持槐简,挂红披彩,胸前绾双同心结,倒行引着宝儿进入,立于堂前,早有人在这里铺置了蓝家列祖之位,蓝家双全的女亲用枰杆挑去宝儿的盖头,露出她那张花了大半日精心装扮的姿容,在礼官唱喝声中拜了堂,这才又出来,因为夫家家庙不在,便省了这一道手续,换了宝儿倒行将阮天昊牵引着进了新房。 再次坐床,礼官用金银盘盛着金银线,彩钱,杂果撒帐,歌姬上前持双杯,下头有红绿同心结绾盏底,行了合卺礼,并为彼此结发,之后又是忙碌着换装,在礼官导引下再入中堂行参谢礼,与到来的各位亲朋好友庆贺,一通酒宴下来,皆是喝的头晕目眩,肚腹之中本没多少垫肚,喝了那许多酒,更是双脚发软。 总算阮天昊还给宝儿挡了不少,基于平素威严,同辈也不敢多灌新郎官酒,长辈谨着礼也矜持着没多劝,到酒宴结束人算是清醒着,阮天昊还得一一送走亲朋同僚,宝儿扶着史芸儿早进了新房,倒头便呼。 等阮天昊送了人进新房,就看到自个那个新娘睡得正欢呢,史芸儿正为她撤头上的花冠,脱鞋,看到他进来,赶紧起身迎上去唤道:“姑爷!” 阮天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她下去,史芸儿还要说什么,只见阮天昊已经走近新床,一撩自己崭新的大红袍子坐下来,轻手轻脚给宝儿脱了靴子,又给她脱外衣,宝儿今日天没亮便被折腾起来折腾得够呛,这会子酒精作用晕乎着,尽管阮天昊动作轻还是闹腾到了她,不由含糊不清的嘟囔:“姆妈我还要睡呢,再让我睡会嘛!” 阮天昊闻言一笑,却又无比温柔的应道:“好,再睡会,把衣服脱了,仔细受凉!” 宝儿作了会子,自动自发的抱住阮天昊的腰当抱枕八爪章鱼一般盘上来,继续做梦,阮天昊搂着她倒也不闹,拍拍宝儿的背作势安抚,史芸儿看着眼热,却不经意阮天昊眼锋扫荡过来,激灵灵让她吓了一跳,赶紧知趣的退了出去关了门,再不敢多留。 按理官员大婚,朝廷给了三日假期,阮天昊就在屋子里头陪了三日,第三日,按理“送三朝”,这新屋子虽说全都是新置备的,不过两家大人都给安排了老人,什么礼节都有人教导,提前安排,早由家里头管家给置办好了冠花,彩缎,鹅蛋,茶饼,鹅羊,果品等物事,小夫妻两个提着去见蓝家长辈,还有拜访了在楚家的楚静。 就在宝儿出嫁前一日,楚原白也举行了他的大婚典礼,迎娶了蓝家小姐,宝儿这一日便遇到传说中那位,真赶巧在楚静那里说闲话。 楚静今日逢着喜事精神爽快,拉着宝儿的手和蓝蓉道:“蓝丫头快来和宝儿打个招呼,你们年纪相仿,日后也做个好姐妹才是。” 蓝蓉上下打量一番宝儿,早在进门前便把几位女眷关系打听了一番,知道宝儿乃是楚静干子的新妇,又是老太太最喜欢的打小看到大的,便忙不迭拉过宝儿的手招呼:“我说这位妹妹看着眼热,却原来便是常听老祖宗说道的,早想拜会就是不知道人家赏不赏脸,今朝让碰上了也是缘分,我一见妹妹便觉得喜欢,阿拉呀,也算是同宗姐妹,日后有空多走动走动你说是不是?” 说着便让人拿了十方罗帕,十粒小金锞子,璎珞项圈并山水字画做表礼,又道不知道宝儿来没备什么大礼,日后弥月之礼时开宴时再补。 宝儿不动声色胡乱应着,按着礼节也回送了一些表礼,同时暗暗打量这位蓝蓉,容貌行止均是上品,确实谈吐大方但是也暗含泼辣,倒有些主母样子,不禁在想,日后尹馨瑜进门不知道这二位要掀起多大风浪在后院? 看来尹馨瑜这辈子,也就在后院里头费心思了,不知道这两个,哪个能够占了上风,不过这不论哪个占上风,也都是费心力不得好,终究不得真正快乐,所以说啊,寻常人家小门小户一夫一妻到底是快乐的,虽然不得大富贵,却能够同进退,婚姻之道,到底是简单便好。 “妹子想什么呢?”宝儿正自出神,蓝蓉在她面前唤了声,刚才蓝蓉拉着她说是一见如故在亭子里头看风景说话,眼看宝儿出神便问道。 宝儿笑了下摇摇头:“我看这院子里风光甚好一时走了神,让你见笑了!” 蓝蓉一笑道:“妹妹是有福的,这大好风光自然看着赏心悦目,姐姐可就没你这般闲情咯!” 宝儿看了看蓝蓉,没接话,这位倒是性子直接,才没见面多久便这般口吻说话似乎在和她埋怨,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看宝儿不说话,蓝蓉倒也不在意,又道:“妹子别见怪,我从明州而来,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可以话心里话的,见了妹妹便有些憋不住,失态的地方你别见怪哦!” 宝儿婉约一笑:“姐姐说哪里话,你我岁数相近,亲近些也是应该的!” 蓝蓉将宝儿这么说,像是受了鼓舞,坐近了些道:“妹妹可别见笑,我听说你和夫君乃是从小认识的,那便应该是熟悉我夫君的吧,可有知道他有些什么爱好么?我大老远过来也不懂,想伺候好夫君又不知从何做起,也不好问家里头长辈,只好忝着脸问妹妹了!” 宝儿心道原来这位是想探听军情呀,她笑笑道:“蓝姐姐真心对楚哥哥么,楚哥哥性子沉稳不好多说,若是能得个可心的人关心体贴他,也是他的福气!” 蓝蓉闻言低垂了头想了想,抬眼露出一副诚挚坦承的神情来,拉住宝儿道:“宝儿也许不明白,我老远从明州来,日后要和夫君过一辈子,出了娘家,夫君便是我日后唯一的依靠,说起来,别的姐姐我说什么都是虚的,唯独对夫君好这一点,绝不敢妄言!” 宝儿静静看那蓝蓉眼神真挚,虽然确实有要邀宠的意思,却也是真心要讨好楚原白,这个女人很坦白,她懂得什么是她最重要的,她若能够真心对楚原白,总要比那位姓尹的好一些。 无论怎么说,这个女人是嫁给了楚原白,她总是希望他们不要成为一对怨偶,人生的路,还很漫长,也许在慢慢的将来,他与她会有所不同。 “我和楚哥哥其实见面也不多,不过我总是知道一些,告诉姐姐也是无妨的!”宝儿心中长出一口气,道。 蓝蓉闻言笑了,那青春靓丽的脸,浮现出一抹真实而烂漫的笑,宝儿看着这笑容,默默祝福,这一抹微笑,莫要被深深的庭院埋没。 “那多谢妹子了,妹子对我好,姐姐记在心里头,有些话也该提醒妹妹一声,家贼难防,妹妹虽然是家里头人丁简单,不过也要小心一些身边的人!”蓝蓉听着宝儿告诉她几点楚原白平日的习惯爱好,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又道。 宝儿听着颇感诧异,正要问,楚静来人说是让传饭了,这话题便没进行下去,后来又去拜见老祖宗,陪着说了会话,一直没再有机会和蓝蓉单独相处,这个话题宝儿一时倒也忘记了。 回府后几日,朝廷又一次下旨,晋升阮天昊为枢密院左承制,朝中北伐之声更甚,当今圣上终于在五月二十定了北伐的事,着兵部,枢密院两府议事,一时间临安府人人都在谈论这一次北伐,群情激愤。 宝儿做新娘子没多久,便体会到了要送自己丈夫上战场去的心情。 端的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111 111、第十八章 后路一 说起来,这送丈夫外出打仗,谈不得什么开心的,少不得担心的事一箩筐,宝儿在这个新宅子里头是个新妇,又没什么真心实意说得上话的人,心中难过,也只能忍着,细细给阮天昊打点行装。 想着北面寒冷,这虽然是近夏,也不知道仗要打到什么时节,怕那边早晚寒凉,要带薄衫,也给整理一些厚实的披件,又觉得行军打仗之时条件恶劣,平日阮天昊虽然不是个吃不了苦的,却也没受过罪,这世界也没什么单兵作战配给的,便又烦恼该带些什么省的在外头吃苦。 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可笑,嫁了人便这般婆婆妈妈的,阮天昊早说过别忙乎,战场上终不似风花雪月的地方,哪能什么都像在家里。 正自嘲着,阮天昊上朝未回,倒是楚静赶着进了家门来,自然也是为了阮天昊出征的,她这一来,便是一扫前些日子意气风采的样子,也不等宝儿和她见礼,便拉着宝儿叹道:“好端端的,怎么这才新婚日子,便要出去闹腾,可苦了你了,咱娘俩可算是一对苦人儿了!” 宝儿本来是满腹不安,被楚静这么一说倒把一肚子苦楚给扫光了,扶着楚静劝道:“婆婆这是怎么说的,天昊他荣膺圣宠,出去建功立业总是好的,回来也是光耀门楣的事不是?” 楚静叹了口气,拍了拍宝儿的手:“难为你小小年纪能这么想,我也是怕你一个新妇这么突然接受不了,婆婆我当年,也是好久才能适应的,好在宝儿是个懂事的,你能这般看得开,也不枉天昊那么在意你!” 宝儿劝了半晌,好歹把楚静劝平静了,又忙着指挥她打点行装,当初楚静夫君可是成日往外头跑,虽然不是行军,却也没几日待在家中,楚静经验足,指点打包倒也详尽,不过到底是自己认回来的失散多年的儿子,担心劲头不比宝儿少,思来想去要准备的便少不得多了些,等阮天昊下朝回来看,娘俩个收拾了十来个包袱,倒有些要将家里头物事都搬运走的趋势。 他向楚静请了安,楚静不舍的叮咛一番,又想着莫打搅小夫妻团聚,便早早告辞离去。 送走了楚静,回来阮天昊瞅着那几个大包袱对宝儿道:“我说娘子,这,你确定为夫是去打仗的么?” 宝儿耸了耸肩,道:“我倒是也想着省些事情,不过婆婆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她多担心你,不过你还别说,我一开始还是真也想给你打这么些包袱的!” 阮天昊扒拉了下包袱看里头都是些穿用的,便道:“结头也别散了,把这些典了换些交子你收着,这临安怕也是住不得太久的。” 宝儿想了想,道:“三毛哥,你真要借这机会脱身么?” 阮天昊笑笑道:“怎么,不信那?” 宝儿嘟嘟嘴:“不,我信,可是那终究是战场,你可要小心些!”她虽然不懂历史和政治,也多少知道南宋北伐从来没成功过,自然这一次也会是个失败的结局,她想不出,阮天昊要如何借一场失败的战争来脱离政治的漩涡。 阮天昊拉过宝儿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伸手勾了下鼻梁:“我家娘子如此担心,为夫又怎么会不小心行事,你我不过才做几日夫妻,来日方长,为夫不会让你守寡的,放心!” 宝儿一拳头砸在他胸膛嗔道:“说什么不吉利的呢,你若是不会来,我断不会为你守寡,立马嫁人,看你敢不敢不回!” 阮天昊一把抱住宝儿,叹道:“这话也就你这丫头敢说,端是无情喏,行,为夫答应你,为了不让你去人家家里头祸害,为夫一定回来便是!” 宝儿没再和他闹腾,只是依着阮天昊阔厚的胸膛安静的趴着,听耳畔传来有力而敦厚的心跳声,阮天昊也不再调侃,静静搂着宝儿斜靠床头,静静半晌后,阮天昊在头顶道:“过几日我出征,你去武家坐坐吧,好歹劝一劝岳丈大人早日告老,咱乡下地头宽敞着呢!” 宝儿嗯了声,应了,此时屋外蝉声突起,一片凉风透过窗椟,悄悄的潜入卧室,吹进一屋子荷花清香。 无论愿不愿意,到底出征的军队准时开拔,六月初八,天色微蒙,宝儿在临安城北城门外送走时任监军御史的阮天昊,回了府一下子家中便显得有些安静。 她百无聊赖的过了些日子,时不时去家里头坐坐,去楚家请安,再就是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些日子她倒是没碰上楚原白,也自然没机会再见到花子凌,朝堂上因为北伐气氛紧张,宝儿为了不被盯着看的那些言官抓住什么把柄,也只能循规蹈矩做事,虽然闷了些,一个人捣鼓些吃食孝敬一下长辈,倒也还算小日子平淡。 这些日子只一件事算是不大不小,楚原白终于抬进尹馨瑜做小,自然那排场比不得蓝蓉嫁进来的气派,只是一顶小轿,连个吹打的都仅仅是二班人马,自然,这还是楚家正式的姨娘,少不得也到老祖宗面前去敬了茶,老祖宗自然喜欢人多热闹,谁给生个重孙子女的才是她老人家开心的事,所以也算是和气。 在楚家,表面还是一派祥和的,自然,宝儿和那位新姨娘没见面过,她那样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主家宴客什么的自然轮不到她出面,有时候只是碰到蓝蓉,这女人浑身倒有几分斗志昂扬的样子,人前人后摆着气派,断不许人看轻了去,看起来那尹馨瑜在楚家,自然得不到好。 这一日陪着蓝蓉楚静坐了会,回家来便被家人告知,武夫人等候多时。 武夫人有些心疼自家女儿才新婚燕尔的便被独自留在家中,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不过不便大张旗鼓的来,便常常青衣小轿进了这新院子打算陪陪女儿。 宝儿见武夫人来自然也是高兴的,赶紧让人张罗招待,武夫人冷眼旁观自家女儿在这新屋子里头谈吐合宜,下头人都没什么随意粗陋的,行事也利落,倒放了些心下来。 倒是宝儿看武夫人有些憔悴,看着丫头上了一钟荷花茶,便问道:“母亲大人安好?这些日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女儿看你这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晚上不安稳,前些日子我也是睡不好,刚弄了个醒神汤剂,回头我让嬷嬷给炖一锅安神醒脑的汤,您带回去一日喝一杯,过几日便能睡得舒坦些。” 武夫人拉过宝儿的手叹道:“我儿大了,为娘的看着欣慰些,你这喜欢弄些稀奇养身的玩意倒是没变,说不得还是你这丫头心态好,看什么都看得开些,为娘到底老了,禁不住折腾啊!” 宝儿问道:“可是老爷在朝中过的辛苦?” 武夫人叹了口气,并没说话,不过宝儿早得阮天昊吩咐,自然知道一些,便道:“夫人您别见怪,女儿有些话当着老爷不好说,可是我是你女儿不说又不痛快,老爷这些年还少被朝廷折腾么,何必费这心里干那些不讨好的,老爷年岁到底大了,合该找个地方养养身才是,如今朝廷局势多变,老爷该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才是!” 武夫人虽然觉得女子在后院谈论这些事大不敬的哦,可是今日到底也是憋了有些久了,一时也没阻止,反而叹道:“你也知道你家老爷这脾气,少时被人这般诋毁心里头憋一口气呢,如今不做出些成绩如何能够出的了气?我又何尝没劝过,只是被他斥责一番,又成日苦着自己劳心劳肺的,这些日子不得眠,那老病根都犯了,弄得我也睡不好担心着,唉!” 宝儿道:“夫人你看,这不是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么?老爷若是疼你,断不愿意让你受苦,你这时候多劝劝,说不定就是有效果了!” 武夫人摇头:“怕是难喏!” 宝儿转了转眼珠,道:“夫人若是愿意,照着我说的做,试试看可好?” 武夫人闻言一愣,看宝儿那咕噜噜转的眼珠子,心中一动,戳着她脑门子道:“你这丫头可又想出什么花头劲了?算计你爹娘起来了!” 宝儿依靠进武夫人的怀里头撒娇道:“娘,女儿这也是为您好,这官场瞬息万变哪一日得闲,不若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咱在别处有一个庄子,养着一大家子也是没问题的,您若是能让爹辞了官,咱日后做个逍遥邻居不是赛过活神仙?” 武夫人被说得心动,又被宝儿这一声娘叫的心软,这多少日子宝儿恭恭敬敬对她,倒也是客气的,到底没那般亲近,如今嫁了人倒反而亲近了,少不得让她欣慰万分。 “让娘想想吧!”武夫人听宝儿说了,也没说反对,含糊应了,宝儿知道这事她算是答应了,便也不再多劝,娘俩个正要说别的什么,外头管家突然急着来见,宝儿让他进待客的大堂,眼见他满头是汗的样子,一时拿不准出了什么事,倒是武夫人已经问道:“武泉,出什么事了?” 这个管事是她给物色的,人比较机灵稳重,这时候也这般模样到让人颇有些担心,急不得得问道,那管事武泉擦了吧汗,道:“姑奶奶您让小的注意着外头的消息,今儿个小的听了个不好的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便想着来和奶奶您说,您可别吓着!” 宝儿挥挥手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更让人担心!” 武泉道:“我听我一个在枢密衙司里头当差官人家的兄弟说,北伐的事悬乎了,好像吃了个大亏,死伤了不少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元宵佳节啦,咱这里预先祝福一下看文的亲们节日快乐啊。 112 112、第十九章 后路二 诚如阮天昊私下里和宝儿说过的,北伐之事,不过是政治圈里那些想要夺取更多资本的政治家们空口白牙的论道,南宋久经安逸,良将难寻,派系斗争激烈,纵然金国已非当日之金国,充忙上马的北伐也是破绽百出,如何抵得上人家以逸待劳。 远方战场传回来的消息是各路兵马互相钳制,调配难及,战力也是见金军就跑,虽有几个能打的老将,奈何南宋军马纯粹是个纸糊的,前方是败战捷传,一时间朝廷上下气氛沉郁,几个当初力主主战的老臣皆是噤若寒蝉,谁都在看,这回哪个要成了那个出气筒。 几路兵马元帅,督战使节和转运使皆遭到了贬斥,临安几户官户人家人人自危。 宝儿这倒还算是平静,武家已经传出了武老爷因为夫人染恙,夫妻多年痛心不已,又及自己年事已高无法胜任如今之责,上书告老,皇上正烦着,自然大笔一挥准了。 这几日,武老爷家在武夫人指挥下收拾妥当,又将家中值钱的物事换成银两,收拾了箱笼,又在楼店务办妥了手续,将自家这个宅子卖了出去,收拾了五六车的家当,于八月初回惠州老家。 临行一日,宝儿自然要去相送,武老爷指挥着下人热闹得清点物品,他们走得是水路,在北关水门外上大船入钱塘江,这时候码头上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的煞是热闹,武夫人看看那一头忙碌着,悄悄拉住宝儿,道:“宝儿可有姑爷的消息?” 宝儿摇摇头,武夫人一脸担忧:“这事可不好,听说皇上这些日子脸色都沉着,若是再有什么坏消息传过来,指不定要拿什么人开刀,天昊风头那么足,这被拿来开刀的可也说不定就是的,你可要小心一些,这些日子记得别到处走动,不论谁来都别见,知道么?” 宝儿笑了笑,道:“夫人你放心,我省得!” 武夫人看宝儿一脸轻松,颇有些无奈,这丫头你说她没心没肺倒也不是坏事,可是做娘的,总是要担心多一些,看得毕竟比孩子多,想得也多。 “要不我就再陪你些日子,让老爷先走吧!”武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又道。 宝儿赶紧拍了拍夫人的手背安慰道:“夫人莫担心,如今这事都已经定好了的怎么还好改变?不是说好了有机会咱会见面的么?您若是待在这里陪着我,让人家看到了参一本反而说不过去呢,您放心,过些日子我会给您写信保平安的,您多陪着老爷才是,他这些日子怕是心里头烦着呢!” 武夫人轻叹口气,知道自己也是一时着急,武承业虽然被自己装病半逼着退了下来,心中多少还是惦记着自己十年寒窗读出来的功名舍不得就这么走了,自己若不陪着,他心中自然心结难开,想了想去也只好罢了,想着要不自己多上上香,求求菩萨保佑女儿女婿平安。 宝儿又和武承业夫妇说了会话,夫妻两个再三叮咛了番宝儿,终于在船家再三催促下上了船,送走武家二老,宝儿便回转家中,刚一进门,管事武泉便急匆匆来道:“姑奶奶,可出大事了,大人回来了,可是,可是受了重伤,您快去看看吧!” 宝儿急忙回到卧室,只见多少月不见的阮天昊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脸风霜,本就肤色较深,此时更是焦黄暗沉,唇角干裂,静静躺在那里,只是那一双迥然有神的眼依然风采依旧。 宝儿疾步跑上去,也顾不得一旁正在服侍的下人,一把抱住阮天昊上下打量:“三毛哥,你伤在哪里了?” 阮天昊一皱眉,嗤了一声,露出一抹痛苦表情来,一旁史芸儿赶紧拉住宝儿道:“小姐,您轻些,姑爷伤在多处,大夫嘱咐过要静卧,您可千万别激动,坐下说话吧!” 阮天昊无力的动了下手,扭转头对一屋子人有气无力得道:“你们都下去,让我和宝儿说会话!” 史芸儿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情形,终于没说出口,武泉朝另外几个招呼了一声,大家伙眼看着主人家伤得如此重,都有些惶恐,只是不敢说,低了头安静退了出去。 史芸儿最后一个出去,一到门口便被个没资格进主人屋子的老妈子拉住了,一副神秘兮兮的问道:“唉,我说芸儿大姐啊,你说老爷这回伤得是不是真的很重?可过得去?” 史芸儿瞅了瞅四周,瞪了眼那老婆子道:“乱嚼什么舌根,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老婆子拍了拍大腿道:“哎哟,我说芸儿啊,你傻呀,这事可不能含糊,咱来这里头做,也就是冲着老爷是个大官了,日后说出去显摆,拿的俸禄也是高的,可是如今这事,可是悬乎了,我那儿子都说了,这次打仗啊,可是吃了大亏了,我老婆子不懂什么打呀杀呀的,可是听说打败仗可是要挨罚的,这论罪大了可是杀头都有,咱就想看看,老爷到底有事没事,回头也好给自个打算打算。” 史芸儿又是一瞪眼,却又看了看屋子里,里头传出来一阵阵轻不可闻的哭泣声,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嬷嬷,你这又能做什么打算?” 那老婆子嘿嘿笑道:“咱比不得你们这些近身的,虽然是不够上台面,不过呢,不满芸儿大姐,咱也有咱的好处,官府抄家从来不管咱这样没等级的,回头咱再另外寻一份就是了,所以啊,只求芸儿大姐你好歹给个准信,咱也好早日谋个出路!” 史芸儿一皱眉,道:“抄家?嬷嬷你想多了吧!” 那老婆子哂笑道:“这种事,我老婆子见过多了去了,昨日还是那般花开正好的鲜着呢,今日个就雨打风吹蔫了,这临安城起起落落多少人家,说起来还真比不得咱这样下等人自在。” 史芸儿默然听了会,脸上虽然看不出如何,心中却涌起百般滋味,打发走了老婆子,再看看门扉紧闭的主人房,默然回了自个的屋子,坐在里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起自己原来的家,比起自己嫁给的那个蠢驴似的夫家,比起以往任何时候,自从进了武家的门楣,她前所未有的看到,听到,见识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 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精美的头饰,白花花的银两,她可以穿绸缎做的漂亮裙子,可以绾起浓亮的发髻,可以带着以往看都看不到的花冠,贴着花钿,不用喂臭烘烘的猪,不用打扫蚊蝇满地的牛棚,不用大早起来挺夫家人的呵斥,不用吃总是冷着的饭菜。 这一切,像是一场精美华丽的梦,梦得如痴如醉,梦得不愿意醒来。 她可不想再回去过那抬不起头来的日子,前些日子她回娘家,第一次在母亲那里得到艳羡般的眼神,一个个坊里的邻居看着她哪个不是低头哈腰的,尽管她只是一个仆从,却在这些人眼里看到自己是挺直腰杆的。 她不能想象再回去被人看低了的日子了。 思来想去,她突然站起来,打开屋子里的木箱子,翻箱倒柜的整理出一摞东西,搁在床头上,叠了高高一叠,包裹好了,又看看橱柜里头,大小还有不少的花头首饰,都是进了武家后赏的或者用自己的月例置备的,思来想去都舍不得,又取了个包裹来把柜子里东西扫了一个空。 眼看着没啥拉下的,又琢磨了一番,还是出了屋子,这时刻已是掌灯时分,因为这家里的主人如今境况不好,府里人心惶惶的,院子里没什么人,连看门的也不知道走溜到哪里去了。 她来到主屋,正想着要不要敲一敲门进去,就听到里头宝儿道:“三毛哥,可是很难受,要不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瞧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半晌阮天昊有气无力道:“看了也是白看,这都大半个月了,伤不见好,如今这时候再找人,让府里人看着又是不安定,算了吧,明儿个再去找强子让找个别的什么大夫看看!” 屋里头宝儿似乎在哭,语调有些哽咽:“三毛哥,上头真会让你顶罪么?要不咱想法子去托人活动活动,楚哥哥也不见得会袖手旁观吧!” 阮天昊道:“如今他自身难保,得顾着他自己家的事,这回打了败仗总要有个顶罪的,我是监军,自然少不了罪名!” 屋里头一时没了动静,史芸儿愣了会,想了想,还是悄悄退了回去。 她径直去了趟这宅子的库房,因为如今大概主人家没心思管家,看门的小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身上带着钥匙,开门倒也方便,进里头翻了翻找到个箱子,里头有叠银票,她数了些拿了,也不敢都取,撕扯了几张,回了屋,拿了包袱一个背着,一个怀里头揣了,直接出了门往外头走,角门口正遇到管事的武泉,他看着史芸儿道:“芸儿?你大晚上这是干什么?” 史芸儿皱了下眉,挥挥手道:“没你的事!” “嗨,怎么说话的呢,芸儿姑娘,你这是要出去,好歹也和主人夫人说一声,这大包小包的你这是要做什么?” 史芸儿一巴掌拍开武泉伸过来要拉她手,斥道:“关你个没脚蟹的什么事,管好你自个便是,回头小心没个着落,我告诉你,若是敢拦着小心我大喊你这厮非礼!” 史芸儿一放泼,武泉涨红了脸:“平素见你也是唯唯诺诺不做声的,却原来是个不叫唤的狗,行行行,你走便是,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第32部分阅读 阮宝儿的热闹生活 作者:rouwenwu 拦你!” 这边动静大了些,不少下人已经往这边张望过来,史芸儿也不去看,啐了口武泉道:“贼没口德的混小子,日后有你的好!”说完自顾自径直而去。 史芸儿算得上是武家主人跟前的,她先开了例,一时间几日里头这宅子走的走散的散,也没人阻拦,到底宝儿只管顾着天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些事统共也毫不在意,更是没人向她禀报。 一时间这新宅子凄雨冷风的,再没前些日子风光劲头了。 外头人都说,这新宅子的主人怕是就要这么没落了。 过了几日,朝廷旨意下来,诚如大家伙所料,北伐失败的罪名落在了几个当初最积极促进的人身上,贬的贬,撤的撤,阮天昊自然没拉下,只是因为重伤在身,当今体恤,撤夺了官身,贬为庶民,着其回老家养身。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最近抽的很销魂的说,不知道我的更新有没有人看得到,这样,这文明日或者后日便可完结了,新文已在预备,是完了就发还是过几日再发还在犹豫中,不知道大家如何想?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日是元宵,祝福大家元宵快乐! 113 113、第二十章何处来何处归(大结局) 旨意之下来,多少人看着背地里笑,又有多少人为之扼腕。 只是那阮天昊和宝儿在府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听说遣散了新家里头的大小仆从,倒也没屈着几个,都给了笔不菲的安家费,一时间这屋子冷清了许多,只看那屋梁上还挂着五月里红绸的残缎,在秋风里头和着枯桐吹落,凄凉作响。 这家也就剩个打扫庭院的老人和武夫人给物色的管事武泉以及一个由武夫人给指派来的嬷嬷,这些日子也就是这三个管着外头,灶房,以及屋里。 朝廷给的动身日期临近,这些时候三个下人忙着打扫下屋子,收拾行装,这家的主人发了话,说是就带些轻便的行装便可以,一切物事都等到了落脚点自有人会添置新的。 这些人也不明所以,就是看这家主人也挺奇怪,外人以为这个家自然是愁云惨淡的,其实近身伺候的嬷嬷和武泉最清楚,老爷看着病总是不好,却也从来没见加重,夫人看着应该难过,倒是每日吃得下睡得着的,偶尔还和老爷说上几句笑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外头的事,却混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这几个都是做事老到的,自然知道主人家的事,不必多问,临行前武夫人嘱咐过,要听姑爷和小姐的,余的概不用多想,既然姑爷和小姐都不急,他们也就自顾自做好交代的事便是。 武泉照着姑爷说的话出去送了几封信,今日便有人登门来了,好些日子这门口可是凄凉许久,今日来的,武泉也是认得的,乃是姑爷最好的俩位好友以及武小姐原来的闺蜜,前些日子这些人销声匿迹了许久,今日也不知为会来。 武泉忙着将二位引进厅堂,又去后屋禀报,一听这消息,一直躺在床上的阮天昊一下子坐了起来,由宝儿扶着急忙来到了前堂。 堂屋里四个少年见到宝儿和阮天昊,均是一脸激动,花子凌和楚原白上前扶住阮天昊,三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拍着背,一时无语,宝儿却和沈思妍以及李桂娘手拉着手又是哭又是笑。 武泉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家伙热闹了会,这才纷纷落了座,花子凌一拳头捶在阮天昊胸口,也不顾对方皱起了眉头,笑道:“哥,你如今可真是衰神附生了啊,这门庭,果然冷落了许多,我看门口俩石狮子可是脑门子发凉呢!” 宝儿在一旁怒道:“强子哥,你轻些,三毛哥身上伤没好呢!” 花子凌嘿嘿乐道:“可怪了,平素你俩还少闹腾么?如今可真是不一样了啊,偏袒偏的可够歪心的!” 宝儿白他一眼,拉过李桂娘的手,认认真真道:“桂娘啊,你可要想清楚看仔细了,有些人这皮子就是滑溜的要死,你可得给时时绷紧些,没得让人说轻骨头瞧不起!” 一句话说的李桂娘涨红了脸,又不善言辞,只是低着头不敢应,倒是一旁沈思妍道:“桂娘你害什么羞,大家伙都那么熟悉了,宝儿也是为你好,你回头要不再想清楚些,这样的滑头佬儿你跟了他可有得辛苦,不若此时还来得及,这家伙从来不缺倒贴的,小日子过得滋润呢,你也别太亏了自己,好歹也滑头些,我这有些人选,你好歹挑一挑,别尽着看一个箩筐里的鸡蛋,外头鸭蛋大着呢!” 花子凌瞪着沈思妍道:“我说思妍,我哪里惹了你了,成日在桂娘面前编排我的不是,桂娘,过来,别听她妇道人家嚼舌头,回头我给你洗洗耳朵去,都是些胡言乱语!” 李桂娘老老实实挪往花子凌身边靠,沈思妍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痛心:“宝儿,你看,桂娘这娃就是死心眼啊死心眼,哪晓得这为了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林的悲哀啊!” 花子凌冷笑:“沈思妍,你好意思说,再背后调唆,小心我把你的那点见不得光的抖搂出去,下回别找我弄什么字画,你大大咧咧一个,那啥文绉绉的玩意哄得了人家一时哄不了一世的!” 这下子沈思妍立马闭嘴,寻常厚脸皮腾一下子红了。 宝儿看的噗嗤一乐,拉拉桂娘低声问:“思妍怎么了?” 李桂娘看看沈思妍,后者给了个威胁的眼神,可是一旁花子凌可不看她眼色,眯着眼贼兮兮道:“我和你说啊,宝儿,你这位小姐妹别看大大咧咧,还就对个咱哥这样的文弱书生动了心了,你没见她这些日子不来么,就是因为要充淑女呢,在家绣什么水鸭子,上回还往我这和鸿逸兄那儿讨了字画,拿去讨人家欢心了!” 话未说完,沈思妍已经一巴掌拍过来:“花子凌你给我闭嘴,大男人那么嘴碎,也不嫌寒碜!” 花子凌两手一摊躲开了沈思妍的雷霆一掌:“瞧,本性如此,不知道那位哪一日露了馅可会吓死不!” 几个人闹腾就像回到了儿时,这一刹那,似乎前些日子的冷凄消弭无形,楚原白在一旁看了会,凑近了阮天昊道:“你家那个叫史芸儿的可知在哪儿么?” 宝儿闻言歪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不是问在哪儿,而是问如何,显然也是明白怎么回事的。 楚原白咧了下嘴角,“前些日子收拾了不小的包袱来投靠我家那个做小的,她倒是和我说和这位打小认识想着日子过不下去便来投靠,让我许了留下来,我同意了,没过几日听说后院里闹腾了件事,蓝蓉屋子里丢了娘家带来的玉镯子,闹腾到老太太那儿去了,祖母不喜,让把手脚不干净的赶出去,听说大概就是她吧。” 宝儿一时默然,倒是阮天昊支着下巴冷淡的应道:“当初种的因便知道得什么果,赶回去也好,这样见异思迁的,留着也是祸害,宝儿,我在武家后院就看她不是很稳妥,如今这法子驱散了这些不定心做事的,咱日后也省得费心思!” 宝儿一叹道:“我明白,只是有些遗憾,她其实也是可怜人一个!”可怜人必有可悲处,史芸儿平素倒是不坏,只是心中被花花绿绿的世界沾染了贪婪,路,便走歪了。日后这日子,怕是好过不得。 阮天昊倒是问道:“你家那后院,还是那么热闹么?” 楚原白笑了下,笑意里有些凉意,却也没什么大情绪,只道:“还不是如此,蓝蓉有些手段,那个如今消停了不少,嫁过来尹家也没上过门,如今她出不去只能屋子里待着,若是能老实些,日后衣食无忧也是能得!” 花子凌在一旁冷笑道:“那女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怕是老实不了!” 三个人一时默然,楚原白不愿再提这些无聊的事,转了话题道:“维隅这一出苦肉计算是彻底解脱了,日后回去可就要逍遥闲适,为兄这里祝福二位,若是得空,记得要捎个信来,可别忘情山水忘了这里的友人!” 阮天昊咧了下嘴,轻轻捶了一下楚原白:“自然不会,得了空鸿逸也可以来庄子坐坐,没事散散心也是好的!对了,回头记得帮我和楚姨说一声抱歉,辜负她一片心意。” 楚原白闻言点了下头,“小姑姑明白的!”说完伸出洁白修长的手在半空,阮天昊一巴掌拍过去握住,花子凌见状也赶紧伸出手,三只手就那么握住了紧紧不放。 宝儿看着这情形,有些高兴,有些遗憾,有些酸涩,突然站起身道:“我去后头给几位烧些小菜,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如何?” “好!”大家伙齐声道。 宝儿挽起衣袖,径直走进灶房,虽然这些日子没什么人了,只是因为要给阮天昊调理,到底他身上伤不轻,那不是完全作假的,所以伙房里头没少准备材料,宝儿驾轻就熟的忙活开来,一把刀切了个上下翻飞,一边哼着小调,小小的身影就看到在屋里头上上下下的如同一只飞进来忙碌的蜜蜂。 楚原白在后头立着看了会,伸手拿了根葱递给忙碌不已的宝儿:“宝儿的忙乎劲看着就让人开怀,什么时候你都那般开心!” 宝儿一愣,一看是楚原白,有些不安,嘿嘿道:“楚哥哥,你怎么来了?” 楚原白笑道:“就是想看看你,后日你便要走了,明日我要去赣州,怕是送不得你,想着有时间便多看看吧,日后也不知道何时见面呢!” 宝儿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哽住了说不出话,离别在即,虽然这些日子有些难过,却也难敌就要见到分离好久的亲人的欢乐,可是此刻,她却又万分舍不得,岁月过的太快了,她嫁了人,他也娶了妻,人生便要彻底背离,有些懵懂没能够说清楚的遗憾会永远尘封在记忆里。 楚原白斜眼看了看身边那些锅碗瓢盆,摸了摸手边的韭黄,这灶房里头本来是杂乱的,可是又是热闹的,只是这份热闹,最终要离他而去。 “宝儿多保重,楚哥哥不在身边,记得常写信!”楚原白想了想还是只有这一句可以叮咛,“我来是想先取一些酒的,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取便是!” 宝儿指了指酒坛,楚原白抱起了一个便要走,宝儿看了看楚原白的背影,突然放下手里的菜,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感受到他一震,僵住了,宝儿轻声道:“楚哥哥,宝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希望,你日后能够幸福,能够快乐,你答应宝儿,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多为自己想一想可好?” 楚原白静静站了会,紧紧闭了下眼,将头仰起来,对着头顶高大的房梁许久道出一个字:“好!” 两天后清晨,宝儿和阮天昊雇了一辆小车,简单的几箱行李,俩个老家人,踏上归途。 前方朝日升腾,云蒸霞蔚,出了城门,也是从水路走了十余日,便到达目的地。 那一日,风光正好,绚烂的日头在碧洗般的蓝天上,一望无际的平原山峦层叠,有水在侧,秋日的山岭如同油画一般层林尽染,吸着空气里头,带着枯草的芳香,远处犬吠声声,由远及近迎着他们的马车走过来一群人。 宝儿眼尖,早看到带头的不正是她念了许久的姆妈英娘,她和阮平一左一右扶着阮姥姥,四周还围着几个长得壮实了许多的小伙子,四毛五毛身旁还多了俩个长相讨喜的姑娘,均是妇人打扮,正是当日宝儿认得的萧家俩姐妹欢欢喜喜。 “阿嬢,姆妈!”宝儿搀着阮天昊,疾步赶上去,一下子扑进英娘和姥姥的怀里头撒娇着喊。 英娘和姥姥抹着泪,一个劲的叨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英娘搀住还有些走路不稳的阮天昊心疼着道:“可是受了苦了,身子骨可好些了!” 阮天昊笑道:“姆妈不必担心,早利索了,姆妈,爹,阿嬢,你们身子骨还好么?” “好,都好!”阮姥姥道:“如今这一家子团聚,在这样好风水的地方养着,真是活神仙的日子啦,果然还是这乡下地方好啊,管他什么劳甚子的城里头,到底没这地方自在,走走走,回家去,宝儿啊,你娘家人可也都在屋里头等着呢,大家伙今日好好聚一聚!” 大家伙齐声应了,簇拥着宝儿和阮天昊齐齐往前走,身后,是一片斜阳,余辉如锦,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一层明亮的神采,斜阳下,悠长的牧笛,正从远方传来。 荷塘里,一片蛙鸣。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第二次光荣的发烧了,选在这一日结文颇有些难言意味,在这里要感激所有追文的朋友,我深刻反思了这篇文,不得不说,是失败的,本想着学写一部种田文,以为必须要平淡,诚如亲们留言过的,唠叨过了有些琐碎,于是想要加快进程却又有些急躁,于是便有种上下没着落的感觉,不过不论如何,我还是磕磕碰碰写完了,最想感激的就是这样写岔了的文依然有亲愿意认真留言,从中我搜集了不少意见,此文破绽太多修改不易,愿在下一篇吸取教训,再次感激亲们的支持,香一个哈~ ps:新文广告时间《穿越之一炉沉香》已在存文,吸取教训,更多的加入男女互动的情节和剧情,本人以为也许我更喜欢曲折些的故事,不喜欢过于平淡的就看那一篇吧,腹黑帅哥一枚,聪慧女主一个,勾心斗角一段,狗血成文~若是仍然喜欢种田,咱也可以当成种田哈,有宅斗成分在里头哈。 本想明日就开,不过近日非常忙碌,我想保证日更,便需要多存几日文章,一般最晚不超过三月一号开文,若是近日能够存够日更稿子也许会提前开文也可能,亲们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此文首页有链接,所有动态都可以一目了然。 咱们新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