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衔巢》 鹊衔巢第1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鹊衔巢》作者:衍期【完结+番外】 第一章 菫理山 苍梧与大驭国一终年绿意葳蕤,一常伴潇潇暮雨,唯独横亘在两者之间的菫理山覆着皑皑白雪,阴冷苦寒。 大团大团的雪花从空中洒落,从遥远的地方刮过来的风又肆意卷起地上的积雪,一时昏暗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片天地吞噬。青昭因今日心情烦闷不小心触了师傅霉头,便被师傅毫不留情的在这般恶劣的天气里丢到此处采支离花。 支离花乃是菫理山圣物,多数弟子连见都未曾一见,在她师傅的嘴里就跟大白菜无甚区别。 雪愈下愈大,雪白的衣袍几乎将她和这片雪地融为一体。远处苍梧那抹醉人的绿终消失在视线中,若不是微弱的呼声和跌倒后又爬起来的动静,无人知晓她在这片雪地里挣扎。一狠心,青昭咬破手指,几滴血洒在雪地上,一股异样的香气瞬间扩散。 不出片刻,就听有人急急奔来,只见青色的衣袍被风吹得鼓起,眉眼如墨的男子闯进风雪中,一把拉起她,“不是叮嘱过你不可轻易让自己流血麽?怎么还是这般不听话?” “昭儿没事,倒是师兄,恐怕又要被我连累受罚了。” 菫理山不分昼夜的雪让从苍梧过来的青昭无以是从,若不是这个出身大驭国江南凤家的凤止师兄百般呵护,她早就被那个师傅扔下山。菫理山即是求道学艺圣地,收徒自然要求诸多,青昭虽不懂自己是因何被师傅留下,却觉得若是一无所成的回去必让娘亲蒙羞。又知晓自己同普通人还是有几分区别,对凤止师兄她一向是言听计从。 “师傅还会生我的气麽?” “昭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师傅只是一时嘴上说说而已,那支离花,岂是你随便可以采到的?修行不精,没等你靠近就被那花所伤,也就你不曾细打听一番就敢去碰。” 青昭师傅名流冥,菫理山小辈弟子皆是他管辖。 行至幽若殿,便看师傅斜倚在小塌上,手托茶盏,略略抬一下眼皮,“还知道回来?不是说定要捧一朵支离花给我看看?” 青昭听这话,就知道师傅并未生气,从善如流的跪下“是昭儿任性,害师傅担心,昭儿知错了。” “你倒是说的好听,我为何要为你担心?”流冥侧过身,盯着跪着的小弟子,皮笑肉不笑。 青昭抬头,试探的看下他,偷偷把手缩到背后,“昭儿无事……不需师傅担心。” 流冥皱眉,才看到她手上还有血迹,“过来。” 青昭畏畏缩缩的凑上前,伸出手,流冥一把拉过,训斥道:“怎的这般不小心?你的血是可随便流的麽?可有感觉不适?” 青昭摇摇头。流冥擦掉她手上的那点血迹,挥挥手,让二人去自行休息。 “昭儿,明日我家会有人来看我,你自己呆在房间里,不可到处乱跑。我听师傅说,再过几日,苍梧就会给你送来一个同伴,那时你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聊,你可开心?”凤止走在前面为青昭挡住风雪,柔柔的问她。 青昭闷闷地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 “昭儿也想娘亲能过来……” 凤止摸摸她的头,没有多说什么。自这个小师妹来,他便觉得她与常人不同。生在凤家,他自是知道该与何人交往对己有利。唯有这个让他猜不出来历的苍梧小姑娘,总能占据他太多心思。 第二日青昭一早起来就没看到凤止身影,虽知他是去接见自己家人,还是有几分失落。雪已停,院中几株红梅迎风绽放,有淡淡的冷香沁入鼻端。师傅虽喜梅花,却只爱它胜放一景,说无花笑傲枝头时它便如枯老妇人,半分颜色都无。青昭想了想,决定送几枝红梅给师傅,供他临摹玩耍。 还未到正殿,就听见师傅那清清冷冷的声音,“流冥做事,向来随心。收昭儿为徒,跟你苍梧无半分相干。既是我的徒儿,自是听从我的吩咐,别说是大雪天里给我去采支离花,便是现在让她下山给我去江南给我走一遭,又有何不可。” 又听得一女声道“是息婔唐突了。只望道长能多眷顾这孩子,便是苍梧莫大的福分了。只是这那迦,乃是司命精心挑选陪同昭儿的,还望道长收下。” 听到这里,青昭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出去,冲着那个刚才说话笑得温和的妇人道:“息将军,你既能送人上来陪同我,为何不能让我见娘亲一面?难不成,我娘亲有什么事耽搁了?” 息婔一愣,仔细看几眼才认出这个女孩就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丫头,轻轻把她的头发理好,才温婉笑道:“昭儿放心,你娘很好,只是你上菫理山尚未满两年,等到你学成之日,你娘亲自会来看你。” 青昭揉揉眼角,察觉到旁边师傅正微眯着眼看着自己,忙向息婔将军道:“是昭儿失礼了,实在是太过思念娘亲,还请将军回去时向我娘亲转告一声,昭儿在这一切都好,会好好学本领,早日和她团聚。” 息婔淡淡一笑,“好孩子,放心。”又把站在她后边的女孩推到青昭面前,“昭儿,这是那迦,你可喜欢?” 青昭看着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比她略大,眼神冰冷嘴角还硬要扯出一分笑,看来也不是心甘情愿来陪她的。“昭儿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姐姐能不能适应这里。” 女孩飞快扫了她一眼,抢在息婔开口前对流冥跪拜下去,“那迦愿呆在菫理山陪青昭小姐,此生不离,请道长成全。” 这话一出,不说青昭,就连流冥都愣住,转过头去询问息婔将军,“为何是此生不离?”他是听说过苍梧皇室子女自一出生王上便会命司命挑选适合的人一生陪同,可这跟青昭有何关系? “道长只需知青昭对我苍梧至关重要,多多栽培她,便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流冥的性子本就疏淡懒散,人家无意多说的事情,他自是懒得多问。点点头,收下那迦,这事就算说定。息婔有国中事务要忙,任务完成后也不多加逗留,就匆匆告别。青昭下意识瞄了那迦几眼,见她无动于衷的看着息婔将军远走,心里不免觉得愧疚,若不是因为她,这小姐姐又哪里用来此处受苦。可凤止还未回,她这点小别扭,自是无人可说。将梅花交给师傅后,只得呐呐的带着那迦回到自己的住处。 索性那迦比较沉默,也无几分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待她分好房间就径直进去倒床蒙住了头,青昭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溜出去。 和那迦相处的这短短片刻,她却觉得憋得慌,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好。而这种感觉也只有她和娘亲一块儿去王宫那回才有过。 那时候,她和娘亲住在竹林中,她爱乱跑,漫山遍野到处是开得欢快的花儿,繁盛的树木遮住九万里高空洒下的刺眼白光,只余阴凉。她穿着娘亲亲手织就的衣裙,繁琐的花纹绣在袖口,从肩侧到腰际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裙裳下摆开的很大,铺开在地如一朵盛开的花。娘亲总是微笑看着她,满足的叹,我的昭儿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鸟儿。 在那片竹林中,抬头便是蓝的透彻的天,提着裙子在里面飞跑,青昭觉得,这辈子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了。她可以与草丛中的小虫对话,可以与停驻树上歪头打探的鸟儿交谈。每日傍晚时分,鸟儿叽叽喳喳归巢,娘亲就在门口轻唤她的名字,语调悠长,她从草丛中钻出来,又惊起一滩飞鸟。苍梧儿女向来是天地间的精灵,踏歌起舞,逐风而行,潇洒肆意。 那年,她玩的很累,睡醒却发觉暮色四合,竹林如一个张开的网,阴森狰狞,她大声呼叫,未听到娘亲作答,一路跌跌撞撞,忍住未知的恐惧跑到家门口站定,由不得她不站定,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仅供两人居住的竹屋灯火通明,侍卫分作两排站得就如随处可见的竹子一般挺拔,卷帘放下,她只看见娘亲像是与一人在商讨什么,面色并不怎的好,隐约可见有人在来回走动,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青昭忍住片刻,终是没忍住,战战巍巍叫一句:“娘……” 听得这声音,一人掀开卷帘大步走过来,几步跨过台阶抱住她,“可是昭儿?让我仔细看看。”那个威武的男子哈哈大笑把她抱回屋子,青昭僵硬着身子,对上娘亲担忧的目光才勉强将眼眶里的泪憋回去。 轻柔地将她放在地上,那男子微笑的看着她:“青昭想不想到苍梧最漂亮的地方去住些许日子?” 她摇摇头,后退一步,不开口。娘亲却冲上来抱住她,神色冷淡地对屋中站的一干人说道:“你们想什么我清楚,随你们走就是,青昭她还小,还请诸位勿要吓着她。” 直到被拥上一顶华丽的轿子慢悠悠离开从小就居住的竹林,青昭才恍惚得知,那个对她笑得温和的男子口中苍梧最漂亮的地方,竟是皇宫。 第二章 小姐妹 更新时间2011927 1:25:27字数:4132 青昭记得师傅总爱在小雪初晴时坐在梅树下,浅酌几口她闲来无事酿的酒,兴致来时,也会跟她说一些游走四方的趣事。 那时她问,“师傅,你说天下美景你都见过,那苍梧可有什么是能让师傅记得的?” 师傅沉默良久,转动着手中小小的酒盏,忽拿起酒壶,将一壶酒尽数灌进肚子里,才斜睨她一眼,拂掉衣服上落的梅花,以手支颚,慢条斯理地道:“想记住的,大多都忘了。苍梧麽?师傅并未曾去过。”说完就神色如常的转身回屋。 知道师傅并未说真话。青昭嘴角抽了抽,她只是想知道师傅是否见过苍梧皇宫的那池青莲而已嘛。 她初入皇宫的那晚,并未和娘亲同住一处。息婔将军将她领到一个独立的宫殿,四面环水,只有四五个小侍女陪伴,无人传唤不许她乱走。幸好周遭种着青莲。 那些在风中盈盈绽放的青莲几乎将这座宫殿湮没,她只能看着远处有侍女在来回穿梭,偶有几个奉各宫妃子之命采摘一些回去好生将养,她也不敢随意搭话。 待夜色渐浓,柔和的宫灯笼罩着这池青莲,更添几分韵味。微风徐来,叶子上的水珠滚来滚去,一两颗滚落水中,发出轻微的响声。水里的小虫子早被宫人祛除干净,那样的响声更增添静谧。青昭抱膝坐在台阶上,看天上闪烁的繁星,看远处的千山,看池里正在绽放的青莲,便觉时日未曾难熬,说不准她乖乖呆在这里,王上一高兴,就会让她和娘亲相见。 次日青昭是被一个小青娥唤醒。雪仍在下,只是势头渐小。出了门,才看见那迦立在一旁,雪花飞在脸上她也不闪不避。想来是师傅看到,才让小青娥来唤她。 青昭走过去,执起她的手,已冻得发紫,摸起来木木的,看来已无知觉了。一面吩咐小青娥去拿伤药,一面将她拉进屋,“既然醒了何不直接进来叫我?这菫理山和苍梧不能比,你刚来自是需要时日适应的,不必日日过来陪我。” “那迦在月神面前起誓过,此生不离青昭。” “你看起来比我大,那我叫你姐姐如何?” “小姐叫我阿迦即可。日常琐事,以后就交给阿迦打理就是。既然来到此处,就断无阿迦休息小姐劳作的道理。” 青昭听她说得坚决,只得依着她。上完药,给她加上去年师傅专程下山买来的白狐狸毛织就的斗篷,便带着她一起去找凤止师兄。 这些时日,师傅整日闭门不出,她的功夫全由师兄代为教导,每日一醒就奔往师兄的住处,已成习惯。 这些小辈弟子都住在一处,山中雪大,若三三两两的住着多少有些不安全。这些能上山学艺的,不是世家公子就是宗室显贵,怠慢不得。师傅也懒得理会这些琐事,通通都交与凤止打理。唯有青昭是住在幽若殿,得师傅照拂也比旁人多些。 青昭走在前面,微侧身子,跟那迦细说这菫理山种种特殊之处,好让她能尽早熟悉。 “这里景色单调,比不得苍梧,阿迦最好能尽快习惯。不过呆久了,你也会喜欢这个地方的。”她深吸一口气,天色虽不明朗,但那带着凉意的空气还是让人头脑清明,感觉神清气爽。 等到了凤止的住处还未进去就听见盈盈笑语。青昭愣了一下,师兄的家人昨日不是已经下山了么?最近也未听闻师傅又收女弟子啊……几个念头在脑中打转却半点也没耽搁她往里走的脚步。 只见师兄正和一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共进早餐,略扫了桌上几碟简单的小菜,只是普通的蔬菜,但在这菫理山上,能吃到这样的,可见师兄也相当用心了。那个小姑娘见她打量她,倒也不躲闪,直接对着她,笑得甜美可人。她本就生得美,一双眼睛比黑夜里的星子还要亮,穿着桃红色的小袄,更衬得整个人颜色如玉,若不是脸色过于青白,倒比那苍梧漫山遍野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此刻这个娇艳的小姑娘正微嘟着嘴,对凤止道:“哥哥,就这几个菜麽?你在这里不会每天只吃这个罢?”凤止笑着摸摸她的头,招呼青昭她们过来,待她们围着桌子坐下,才道,“这是凤羽,我最小的妹妹。自幼身体就不大好,这次母亲来,说是看我,也是想把她留在这里让师傅给调养一番。”“那师傅可是应允了?” “恩。我早料到你不会为那迦准备饭食,早吩咐下去让她们多准备点,也别拘束了,一起吃完还有事做。”他最后一句却是对着那迦说,那迦本想推脱,看着青昭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微皱眉还是顺水推舟的坐下。青昭一时无话,觉得自己对不住她,闷头吃饭,也不理会那个叫凤羽的小姑娘探究的目光。 凤止看着这一幕,只淡淡笑了下,也埋头吃饭。独留凤羽不明所以,难道这饭食很好吃么?尚不及她家厨子的一半,这些人为何都吃得这么投入? 凤羽只不过想起了昨日父亲临走时跟他说的话。江南凤家,在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他的几位叔父早不满父亲一人独大,等自己学成下山,是什么光景也未可知。现在朝堂也不稳,凤家虽说归隐山林,但朝中大半官员皆是跟父亲拈亲带故,皇上怎会容忍他们这般逍遥自在。昨日父亲恳求师傅半日也未见他松口说替妹妹医治,若不是母亲忍不住来一句,“那个苍梧的小姑娘是什么人?竟让道长如此维护?破了不收女弟子的例也就罢了,如今怕她无聊,苍梧皇室巴巴送来一个小姑娘,也未见道长怎的推辞,如今我女儿只不过在这暂住一段时日,希望道长施术救人,道长这般推脱,委实叫人心寒!” 眼见师傅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他提起衣摆就跪下,“还望师傅不要责怪,母亲只是太过心疼妹妹。羽儿自小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只是天生体弱,母亲觉得亏欠了她,听闻师父医术高超,便不顾父亲劝阻将妹妹千里迢迢带到这里。,来得路上妹妹知道母亲是带她治病,再不舒适也强忍着,若在这么带回去,恐怕妹妹支撑不住。还望师傅体谅母亲爱护子女的拳拳真心,留下羽儿。” 后来师傅也没多说什么,妹妹是留下了,他本想当晚就让师傅看看妹妹,好歹缓解一下她旅途奔波的苦累,却不料师傅就仍惦记着青昭和那迦有没有安顿好,只是告诉他得空会过去看看。这会儿他看着这两个吃得欢实的姑娘,心思百转千回,却还是沉默不语。片刻有弟子进来通报,有要事需要他前去处理,凤止只得匆匆交代这几个小姑娘好好相处,便如风一样急急掠去。 饭已吃罢,三个姑娘大眼瞪小眼。凤羽把玩着发辫,看着青昭说道:“你既然是我们中最早到这的,好歹领着我们见识一下这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吧。” 青昭略略思索,便有了主意,“我带你们看支离花吧。今日雪不大,这会儿也快停了,应该能看到。不过支离花生在山巅,你们可愿爬上去?” 那迦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凤羽看着她俩,咬咬唇,倔强的一仰头,“你俩能去的地方,我自然也去得了!” 这番话说得容易。等在雪地里走了大半个时辰,还看那山巅在远远的地方,风吹得脸生疼,茫茫雪地里只她们三个像小蚂蚁一样慢腾腾的挪动,确实不是什么好玩儿的。这次风雪虽然并无那次青昭一个人在雪地里跋涉的大,但那迦和凤羽皆是刚来这极寒之地,如何受得了。 不一会儿凤羽就在后面只喘粗气,弯下腰不肯走,“不行了,再这么下去非把人累死不可。我只不过想看看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可不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在雪地里奔波。”青昭回头看着她,见她原本青白的面孔泛起异样的潮红,又止不住的咳嗽,再看那迦,虽然她一直没说话,但从她额角不停往下流的汗滴也能看出她是勉力支撑。 她无奈的笑笑,暗忖这么一来自己反倒像是恶意让她们受苦的恶人,也不再劝说二人,只拉起她们,转身往回走。好在下山的路比较容易,风雪渐小,等她们回到小院子时已经停了。凤羽算是看出来她们跟她平时交往的那些小姐不同,也就不在此处摆什么名门淑女的架子,端起茶盏就喝,还是青昭怕她染上风寒一把夺下,又从外屋要来热乎的水,给她倒了一杯。有小青娥升起火炉,拿一些果实放在一边烤,不多久就有香味扩散,三个小丫头馋的口水直流。 这类东西凤羽从未吃过,先是任她们问东问西,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后来见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才讪讪的凑过去问个不停。青昭自小就是漫山遍野的跑,山里能吃的从来都逃不过她的嘴,也乐得被众人围绕教她们如何烤烧。那迦虽然沉默,到底还是孩子,也忍不住摆弄几手。唯有凤羽什么都不会,她往日学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在这里讨不到半点好。眼睁睁的看着各宫弟子跑来跟青昭拉话,她只得狠狠瞪她一眼,气呼呼扭过头不说话。青昭见状,乐呵呵塞一个烤好的食物给她,凤羽本想一手甩掉,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还是有几分舍不得,就慢慢撕开表皮,小心翼翼的咬一口。 “如何,不比你平时吃的那些精致小点心差吧?”青昭笑着打趣她。 “只不过是山野丫头的吃食,哪里能上大雅之堂。”凤羽不忿,小声嘀咕着,却把手里的那个攥的紧紧的,生怕青昭一个不高兴把它抢回去。 “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好吃就行。说那些虚的,还不如吃进肚子里实在,你要是不喜欢,那剩下的都归我。”那迦才懒得跟她客气,说着就毫不客气地抓起桌边的剩下的,一个都没给她留。 凤羽这才急了眼,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给我!苍梧女子都是好生抢硬夺的蛮人,没教养,没脸没皮!” 青昭本来在乐呵呵看着她俩斗嘴,听她这么说脸色自然不好看。偏偏凤羽半点没意识到,一边追赶那迦,一边跳脚咒骂。 她闲闲拦在凤羽面前,伸出手,手心躺着几颗果子,她本来就是等凤羽被逗得差不多时,再拿来给她,谁料到她会出言责骂。跟了师傅这么久,别的没学到,但越是生气越是笑得风淡云轻这点倒是学个八九不离十。凤羽盯着她手中的果子看了好大一会儿,忽的醒悟,原来这两人都是在耍她的!怪不得娘亲说蛮族女子都是诡计多端,让她小心提防。一时怒起,她恶狠狠打掉青昭手中的果子,冷冷地道:“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你不是最得天下人仰慕的流冥道长青睐麽?那就跟我去院中好好比划几下,看谁比较厉害!” 听她这么一说,青昭也怒了,抬脚就想往外走,忽然想起师兄,他那么疼爱这个妹妹,肯定不希望看见她跟他妹妹打架吧?她停住脚步,示意小青娥捡起地上的果子,又一次走到凤羽面前,淡淡的道:“我是把你当姐妹,才会特意弄这个给你吃的。菫理山自然比不了你家富丽堂皇,雪天里也无人下山才买什么东西。这些还是我留了好久预备等师兄有空与他一起吃的。如今你既不领情,我也不费心。” 凤羽傻傻的站在原地,她在家里不是没有发脾气,哪一个不是依着她的性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从未有谁用这样不冷不热是口气跟她解释什么,虽然无人责骂,她却比被人指着鼻子责怪还难受。 那迦也愣住,呆呆站在门边看着青昭,这个小姑娘,好像,与她之前想的并不一样。 小青娥忙着收拾打翻的凳子和地上的果皮,一时无人开口,气氛格外沉闷。 凤羽看着面无表情的青昭,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那迦,觉得委屈无比,一跺脚,就捂着脸跑出屋子,也不知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太不好,居然与前来看她的流冥撞个满怀。 第三章 风乍起 更新时间2011930 1:24:51字数:4267 流冥一脸不悦地看着愣愣站住脚的凤羽,冷冷地道:“不是说身体急需调养麽?这又是怎么回事?” 凤羽本想好好在道长面前告青昭一状,却不料这道长竟是如此风神俊秀般的人物,一点都不像她原想的严肃呆板无趣的老道长,一时看呆,才忘了退步靠后。她低垂小脸,红晕爬上脸颊,更觉得自己举止不合大家风范,就安静站着,不打算开口。 流冥皱眉,扫了一屋子人,看着青昭站在那里也不上前,也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就随意指了一个小青娥,“你来说。" “咦?”小丫头没想到会指到自己头上,呆呆傻傻的看着众人,半晌方醒悟过来,慌慌张张地总算说出了大概。 流冥听完,也不多问,绕过满地狼藉走到桌旁坐定,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吃。吃完平淡如常地开口道:“这果子不是挺好吃的麽?想来不过是凤姑娘喜欢又抹不开脸,这才跟你计较的。昭儿最近是怎么回事?这么小家子气,没得丢为师的脸。”青昭倒也没多说话,只是脸色复杂的看了凤羽一眼。“再过会儿凤止应该就快回来,其余人没什么事就散了,凤姑娘就请跟我去安若殿走一遭,治病宜早不宜迟。” 那迦跟在青昭身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风吹在身上干干冷冷的,一眼扫过全是白,无端觉得有几分冷意漫上心头。她不禁想着走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想到某处,她突然目光一冷,手指捏得泛白,当初,那些人可有让自己选择半分?抬眼看走在前面的沉默不语的青昭,她试探的问道:“流冥道长倒是对小姐不错?” “还好。”听她提到师傅,青昭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师傅是个很随和的人,一般的事他都懒得跟人计较。"那迦腹诽:她可没觉得那个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万事不在眼中的人性子很随和,至多就是对青昭格外偏袒才让她这样觉得罢了。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屋桌上已摆上热腾腾的饭菜,三菜一汤,比平时要丰富许多。看出了她的疑惑,一旁的丫头道:”道长吩咐过,如今山上有客,饮食方面需得调整。几位姑娘都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可亏着了。” 听得如此,青昭自是万分高兴。拉着那迦就坐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就说师傅是个好人,看,这么多菜!”那迦闻言淡淡一笑,暗地揣测这姑娘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就这么平常是几道小菜,她尽像是欢喜的不行的样子……她又哪里知道青昭自从来这里,吃的都是格外精简,能在雪天里吃得这样的,自是十分不错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找些果子烤着吃。 且说凤止忙完琐事,按照惯例应该是先来看看青昭,问问她这一日可曾学了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妹妹。身边的小童早凑过来告诉他妹妹由师傅带去了安若殿,山上天色暗的早,妹妹初来,肯定有一些不适应的地方。 等到他赶到安若殿,已经点上了灯。没让人通禀他就走了进去,只看见妹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着,盯着窗边出神,连他来了都没察觉。他仔细一看,才发觉妹妹眼睛有些红肿。忙上前握住她双臂,急切问道:“羽儿你这是怎么了?师傅呢?”凤羽一惊,待看清来人是谁,顿时放松下来,略带哭腔说道:“道长帮我看过后说回去拟一个方子,让我觉得闷得话就唤人陪我走走,可是我怕走远了道长一会回来找不见,就一直呆在这里,谁知道长自走后就不见回来,我等得天都黑了。”凤羽自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就算出门做客谁不对她赞赏有加,额外喜爱,从没有人只那么淡淡交代几句话就把她丢在这空旷的屋子里,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凤止看着妹妹委屈的小脸,只是拍拍她的头,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篷,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方道:“都这么晚了,妹妹还是先随我回去吃饭吧。”凤羽惊愕地看着他:“哥?!”也难怪她惊讶,在凤家谁人不知哥哥在菫理山学艺,深得流冥道长重视,父亲在族中一直受人遵从也有这部分原因,可现在看来…… 凤止自是知道妹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轻松笑笑拥着她往门口走,捏捏她鼻子道:“小丫头,就你会想,哥哥只不过是担心你饿肚子而已。师傅不来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他既然应允爹娘,肯定会把你全部治好才会放你走。只是师傅为人冷淡,素来也不爱多说,你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了。该治病的时候来安若殿,闲的时候就去找昭儿她们玩耍。” “昭儿?哥哥和她关系很好么?” 凤羽走在前面,侧过头怪异的瞅着他。凤止只顾思索妹妹刚说的话,也没察觉到异样,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道;“她是个好姑娘,你没事的话跟她多亲近下也是不错的。” 凤羽听这话更是不开心,不觉冷哼一声:“难怪这些时日哥哥往家里去的信日渐减少,言辞间也无往日细心体贴,我当是哥哥太过忙碌,原来是这山上另有让你上心的人。” 凤止不由失笑,“小丫头说什么呢?昭儿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我怜她小小年纪就来这苦寒之地不容易,才对她百般照顾,再说,看着她,我总是觉得看着你。” “哥哥是说拿她当做我麽?那哥哥对她好,也是因为我?”凤羽一张小脸尽是欢愉之色,刚才的不快郁结全都消散,娇艳动人。 凤止看着她,神色愈发温柔,“我的小妹,何人能比。” 凤羽听了,咯咯娇笑,一路往前跑。 待安寝时,凤羽想了想,还是轻描淡写跟凤止说了跟青昭闹得不快一事,她这会儿心情好,也就没怎么扩大事实,只是把过程复述了一遍。凤止微笑点点头,“我知道了。”俯下身帮她把被角掖好,才转身走出去。 外面并不是十分暗,茫茫白雪的白光映着大片范围,只是风仍旧在刮,也无多少人在外走动。他抓起一把雪在手中,无意识的捏着。凤家,苍梧,青昭,师傅。这些交杂在他脑海中,一个个念头闪过,怎么都静不下来。他在这山上的时日是青昭的两倍,大小事物也全是他一人在打理,青昭只是个小姑娘,只不过能拿出一些孩子的玩意儿逗师傅开心,为何师傅总是这么偏袒她?这些年外人都赞他温雅如玉,有君子风范,日后定是菫理山的一号人物。他一心一意打理菫理山只不过是想将它收己囊中,成为自己以后的助力,但师傅的心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理了理思路,他看了一眼前殿的灯火,慢慢呼出一口气,缓缓走进自己的屋子歇息。 这几日凤家兄妹都不怎么露面,青昭知道师兄比较忙,想着凤羽治病去了,自然没时间来找她。便决定好好练练功夫。她也不避着那迦,就在院子里一招一式的练起来。山上大数弟子还是要聚在一起在谨若殿练的,但那些都是男弟子,仅她一个女弟子,各方面理所当然与众人有些出入。不过她性子好,谁来问什么都乐意搭理,师兄弟做错了事,都是来央求她在师傅面前说几句好话,一来二去,她在这山上也成了众位师兄弟心中的宝。 那迦这些时日也发现,这个小主子还是极易相处的,没什么架子不说,更是一片赤诚之心,完全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或许,这一次选的,并没有错。 青昭练得一身汗,跑进去擦干净了就兴冲冲的往外走,看着那迦站在一旁,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走,跟我找风止师兄去,我这次这么快就全都学会了,他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那迦笑着问道:“听小姐的意思,和凤止师兄关系很好吗?”“那是当然,每次师兄下山,回来总会给我带很多好东西,我一开始来受欺负的时候,也是他护着我。”那迦听到这里不禁有些疑惑,“我看道长不是对你挺好的吗?怎么还需要他来护着?”青昭看着她,认真的解释道:“师傅也不是一开始见着一个人就对她好的,也是慢慢相处久了才有感情。”听她这么一说,那迦就觉得,这个才像是她所知晓的流冥道长。 谨若殿不同于幽若殿和安若殿,宽阔空旷,主要用来给众弟子习武。隔老远青昭就看见凤止,不想太过没规矩,她还是慢慢走过去,轻轻叫一句师兄。许是声音有些小,凤止并未转过身,倒是对着大殿浅笑。青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是凤羽。这几日的治疗应该不错,她的脸色并非是初见那日的青白,现已有些红润,她正用个托盘端着几杯茶水,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看见众人都盯着她,倒也不害臊,只是抿嘴一笑,道:“我看诸位练得辛苦,就想着弄些茶水给大家解解渴。” 众人连连道谢。有人豪爽的笑道:“早听闻江南凤家子女都生的一幅好模样,品行更是别家比不上的,今日一见,才知是所言非虚!”夸赞声迭起,倒是无人顾得上站在一旁的青昭。 那迦看着站在场中泰然受着众人夸赞的小姑娘,瞄一眼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青昭,上前叫道:“凤羽你个小丫头,原来是躲这这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你呢!这些时日,为何不来找我玩耍?可是恼了那日我同你闹?那样的话我同你道歉,苍梧儿女向来喜欢爽快人,妹妹应该也不生我的气了罢?” 凤羽红着脸站在人群中,说什么都不是,不由暗暗恼恨那迦,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把那么丢脸的事嚷出来,周围人已在小声议论说的是哪件事,她勉强笑道:“姐姐说哪里话,不过是好奇,让哥哥带我前来长长见识罢了。” 那迦眯着眼睛,笑得诚恳无比,走过去抓着她的手,“原来是我想歪了,我还当妹妹是还惦记着要跟小姐比划几招,看看江南凤家与菫理山武学孰高孰低,才来这玩耍的。” 凤止听到这里脸色一沉,看着凤羽道:“你可是说过这话?” 凤羽轻咬下唇,眼泪在眼眶打转,倔强地撇过脸看着青昭,“那时她们那般欺负我,我也是气不过才说的,并不是真的想要挑衅。”看着凤止脸色稍好一点。凤羽又低下头,苦笑道,“再说,我这身体……爹娘教的,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防身之术,还是指望我能趁机将身子骨调好一点,又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见她如此,那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半晌才打哈哈道:“原来都是误会。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凤羽这回没开口,只是轻轻摇摇头,就不在看她,拿开她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凤止看着妹妹这样,暗暗心疼,只是平淡的嘱咐众人用心练,就拉着青昭走到一偏僻处。 青昭有些纳闷的看着他,问道:“师兄有什么事是要避着那迦说吗?” 凤止沉默片刻,才道;“那日妹妹与你们发生的小摩擦我都知道了,妹妹自小体弱,家人难免娇惯一些,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孩子,不会无故口出恶言。那个那迦,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俩上次把我妹妹气哭也就算了,为何这次还要在众人面前让我妹妹难堪?” 青昭傻傻看着他,这是在责备自己? 见她不开口,凤止继续说道;“我素日对你也是不错的,还想着你也是个好姑娘,不会像别的姑娘那样玩弄心机,没料到……你到底还是让我失望了。” 这会儿青昭终于想到要说什么,皱眉问道:“师兄是在责怪昭儿麽?只听信一面之词?再说刚才,我可是做了什么?” 凤止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你是说我自己的亲妹妹会对我撒谎?羽儿的品行众人有目共睹,你……” 不待他说完青昭就接着说道:“我并无此意,只是亲疏远近,各自立场不同,可能凤羽觉得所有人都欺负了她,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要惹得别人欺负她呢?” 凤止冷冷一笑,“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青昭小师妹这么能言善辩,欺负人也有很好的理由。” “我……” 看着师兄那张冷冰冰的脸,青昭觉得心底一阵阵的难受,明明师傅也是这个样子为何她就觉得看起来很顺眼?而这样的师兄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不理会她变得苍白的脸色,凤止转身就走。 那迦蹑手蹑脚的寻过来,牵着青昭的手,领她回去。 第四章 花灯会(上) 更新时间2011102 17:20:39字数:4220 那迦偷眼看着青昭,见她低垂着头,长长睫毛遮住所有心绪,一时想劝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青昭发现她的不适,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比支离花还要淡的笑,轻声道:“阿迦,我想家了,好想回苍梧。”那迦笑笑,并没有接她的话说下去,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雪既停,视野也变的宽阔。那边的苍梧漫无边际的绿意尽收眼底,青昭侧着头,仔细想想,欢喜地摇着那迦的胳膊,“阿迦,今日是花灯会啊!如是可以,能下山哪怕片刻都好……”那迦只是笑,握着她的手,道:“等小姐学成了,想去哪里都没有人阻拦的。”青昭怅然的叹口气,“谁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幽若殿。 流冥一袭白衣,仍是斜倚榻上,听着下面弟子的报告。半晌,以手支颌,淡淡地道:“这么说,青昭并未做什么,便被凤止劈头盖脸的训斥了?” “回禀师父,是这样的。只是凤止师兄疼护幼妹,言语之间对青昭师妹无往日的温和,也是情理之中……” “嗯?”流冥并没看他,只是慢吞吞的发出一个鼻音。 那人一哆嗦,忙道:“刚小师妹和那苍梧姑娘在一起,好像念叨着今日是苍梧的什么花灯会,哪怕能够下山片刻也是好的,但山上戒规森严,怕是不成,在那伤心……”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师傅,见他面色缓和才略微放心。他刚才也太放肆,居然帮着凤止说话,明知道在这山上师傅最看重的是小师妹,不过……师傅若能下山,他也可好好放松下,近几日,凤止抓他们的武学也抓得太紧了,让人吃不消。 流冥挥挥手,淡淡的道:“下去吧,好好练武,择日我会让凤止考察你一番。” 那人面色一苦,擦着头上出的汗,忙不迭的退出去。 流冥走下来,站在窗前,暗暗思衬着:昭儿从未提过,也没在他面前抱怨过日子单调,更不在他面前掉泪,但他知道,夜里她睡梦中,还是会喃喃叫着娘亲……花灯会麽?看看又何妨?打定主意,他笑着走出去寻青昭。 凤止还在为话说的过重伤了青昭而心烦,抬头见妹妹咬着嘴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站在他身前,忙舒展眉头,轻声问道:“可是有什 鹊衔巢第2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么事?直接说给哥哥听不妨的。” 凤羽又看了他一眼,仍是站着,似是在犹豫什么。偷偷观察着凤止的脸色,见他又皱眉,忙道:“我刚去幽若殿找流冥道长问问今日可有安排,却听小童说师傅不在,是……是去找青昭姐姐,说是要陪她去看苍梧的花灯会。” 风止一愣,花灯会?他倒是听青昭提起过,说是苍梧的盛会,白日里苍梧儿女会盛装赛歌起舞,等到了晚上,树上都挂满了灯,萤火虫满天飞,整夜家家不闭户,观花灯,吹箫奏乐,起舞翩飞,小儿女则相携去河边放花灯,祈福许愿。 低头思索片刻,他抬头看着凤羽,轻握着她的手,道:“想来我们兄妹也好久没有一起玩耍,曾许诺的春日里好好带你逛一下江南,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成行。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带你去苍梧耍耍。你可是从未去过那里的,虽说是比不了江南繁华,但还是可以看看的。”携着妹妹的手走出去,见那些师弟三五一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小声讨论着,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见他出来,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只是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下。 “看来是都听说了?”凤止站在高台上,云淡风轻的笑看着师弟们,“那都去准备下吧,一会儿师傅应该就要出门了。” 众人欢呼退下,年岁最小的一个用手肘捅捅旁边的师兄,挤挤眼睛道:“青昭师姐真是受师傅宠爱,想下山看看花灯会师傅也立马就允了,要不是她,我们哪能得此机会好好玩耍一番啊,这个师姐,端的是个福星!”“你这小子,这回总算说对了一句,以后做错了什么,让昭儿在师傅面前替你说几句,保你没事。” 凤羽看着那两个说得万分高兴的人,轻扯嘴角缓缓笑了,只不过是在这里有几分薄面罢了,如何能跟她比。江南凤家,在京畿圈里,谁听了不是一脸恭顺。这些个,井底之蛙…… ……待流冥找到青昭时,果不其然,她正坐在梅树下,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可有宝石坠下?”流冥笑道。细长的眼睛似有一道流光闪过,无边耀眼。 青昭侧过头看他一眼,闷闷的地道:“没有。” “那就是了。我还说若是有宝石,为师一路走过来,总该碰上一两颗的。” 知道师傅是在打趣她,青昭也无心情跟他说笑。只是低垂头,动动坐得酸麻的身子,懒懒问道:“师傅找昭儿,是有事要交代?今日昭儿可什么都不想做的。” “这就是你对为师的态度?”流冥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用袖子拂拂青石,姿态优雅的坐下,半天才道:“我也是突然才想起,今儿个该是那劳什子花灯会了,为师在山上,来来去去看得就是你们这些小萝卜头,本想着拉你一起下去看看,却不料……既然昭儿没心思做什么,那为师还是回去继续苦修,昭儿就在此处数梅花吧。”说完看小徒弟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他暗笑,仍是不急不缓的站起来,往回走。还好心的提醒一句,“夜里风凉,昭儿可不要坐太久。” “啊!师傅等等!您刚说想下山去看花灯会?这个我比较熟,师傅让我陪您去啦!”醒悟过来师傅刚说的是什么,青昭一下蹦起来,抱着流冥的手臂,更耍赖不肯挪动脚步,堵在流冥前方,不让他走。“师傅就允了徒儿嘛,一年可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了……昭儿知道哪里景色好,哪里美人多,定不会让师傅觉得无趣!”怕师傅不答应,她挤挤眼睛,晶莹的水滴在睫毛上颤动,似是他只要说个不字,就立马滚落,半分都不耽搁。 佳景佳时,天上人间。无边夜色,笑语盈盈,灯火璀璨。 山上的众人虽多是勋贵子弟,但都年幼,被父亲严加管教,何时见过这样的胜景。苍梧姑娘身着极具民族特色的花裙子,晕染的五颜六色的裙摆像一朵朵花,飞扬奔跑间甚至可以看见那一截雪白的小腿。她们咯咯笑着从他们身侧跑过,更有姑娘笑着将手中的花灯塞在男子手里,灯光映着姑娘姣美的脸,眉眼中的柔情似春江中的水,荡漾开来。流冥轻咳一声,道:“大家都散开,自行去玩便是。明日我要看你们都出现在山上。”眼看着众人欢呼着散开,他看着被那迦带着到处跑的凤羽,对凤止道:“照顾好你小师妹,为师自行走走。”凤止颌首,“是。” 青昭笑笑,自然的拉起凤止的手,捂嘴偷笑,看下左右,才小声对他说:“先跟我去个地方。” 待来到另一条小巷,青昭松开他的手,羞涩的看他一眼,低声道:师兄在此稍候片刻,昭儿去去就来。”说完不等他嘱咐什么,一转身几个拐弯,就消失在凤止的视线中。他倒也不急,相比初来那条街的热闹,这条小巷要安静许多,无行人走动,只零星有些萤火虫在飞动,一闪一闪。 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唤传到他耳中,“师兄。” 他回头,待看清楚后,一时愣住,呼吸不得。 皎洁的月光下,青昭换上苍梧女孩的服饰。青丝放下,只在两侧用带着小珠子的彩绳编了些细辫子,脖子上是繁琐的银圈,手臂上有一些小巧的银手镯,一碰就泠泠作响。裙子做工精美,上衣紧紧贴在身上,五彩的裙摆安分的垂下来,有细小的铃铛镶在上面,有风吹过,清脆的铃音响起,惊醒了两人。 青昭脸蛋通红,如明珠般的眼睛闪着光,粉亮的小嘴微张,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 凤止有些尴尬的扭过脸,怎么没发现小师妹已经长这么大了,想起自己盯着她看半天,不知小师妹会怎么想,掩饰的笑道:“苍梧的夜色真好,昭儿穿上苍梧的衣裙真是好看。” 青昭听他如此说,一丝红晕爬上脸颊,但仍是抬着头,迎着凤止的目光,不闪不避,“我娘亲说过,我是天底下最美的鸟儿,我也这么认为的。” 凤止原本有些拘束,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失笑,“还没见哪个姑娘,这么诚恳地夸赞自己的。”摸摸她的头,护着她往前走,“再不去,花灯会就要结束了罢。” “才不会。”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走,被挤开后又忙不迭的挤回来,相视一笑,挤挤眼睛,像是藏着小秘密的孩子。 两旁的花树在这样的日子里早被装扮一新,各式的花灯目不暇接,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树下轻声细语的情人,凤止与青昭偶尔看着那些利索的大娘当街摆卖的一些小玩意,挑挑练练,也买了不少。青昭一面挑选一面跟凤止解释那些小东西代表的寓意,凤止护着她不要被人潮挤到,没发觉两人愈来愈近。 半晌响起一声突兀的吸气声,两人齐齐回头,才看见不知何时那迦凤羽被人潮挤到这边来。凤羽指着被哥哥护在怀里的青昭,柳眉倒竖,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迦过来拉开青昭道:“小姐没有被挤到罢?今年不知怎的,人好像比往年要多很多。我甚至看到很多大家女子也在楼上坐着吃酒,像是等着什么。”看着青昭的脸色变得凝重,她又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这么盛大的节日,能有什么。顶多是哪家的公子可能今天露面,才能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大家小姐屈尊降贵出来罢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小姐最美,苍梧的服饰,小姐怎么穿都好看。” 凤羽不屑的撇撇嘴,“就这样的衣服也叫好看?若是你们能去江南,好好看看世家女子的服饰,你们才知道……再说,这样的衣服,手臂和腿都露出那么一点……”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虽是没有再说下去,那一脸的鄙夷还是将她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羽儿,休得胡说。”凤止重重拉一下凤羽的手臂,严厉地瞪着她,暗地示意她看左右。凤羽这才发现周遭的苍梧人都停下手中的挑练,面色不善的瞪着她。忙讪讪的笑笑,不着痕迹的退后。 凤止一直把凤羽拉到空旷处,才低声责备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明明嘱咐过不可轻易与苍梧人交恶,家中本就不稳,你在外面还这般不知轻重,往日的伶俐都去哪了!” 凤羽眼眶含泪,轻声啜泣,抬头看着他,道:“哥哥带着她玩,却把我随便交给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还和她……和她那么亲密,难道我还要无动于衷麽?哥哥这么说,也太伤人了!” 凤止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叹一口气,“傻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你?刚还记得你生辰,特意精心给你挑了礼物。”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物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玉兔,与平日见的不同的是,它被一根编织的很精美的细绳系着,下面还有穗子,也不是江南的编法,看起来格外别致。“来,我给你系上。” 凤羽擦掉泪水,抬头看见那迦和青昭正赶过来,眸光一闪,略带抱怨的说:“哥哥也不说清楚,害我这么难过,刚那迦张罗着要给青昭买礼物,说过几日就是青昭的生辰,我还以为哥哥也是给她买礼物呢。” 凤止仍在专心的替她系东西,头也不抬地道:“瞎想什么,昭儿有那么多人赶着给她送东西,妹妹的生辰,别人又不知道,难不成我还等着那日你来跟我哭鼻子?好了,你看,好不好看?” 是这样麽?刚师兄一听那大娘说这东西送给小姑娘当生辰礼物最适合,笑得犹如春风拂面,还抓着那大娘细细问了那么多,大娘还在一旁打趣,说那小兔子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虽是有些夸大其词,但她当时听着,心里也美滋滋的,谁知道,他打算送的人,压根就不是她。 青昭脸色惨白,勉强定住身形,看了一眼手中挑了好久才买下的东西,淡淡一笑,啪的一声就丢开,转身就跑。那迦忙不迭的捡起那个东西,眯起眼睛,对着凤羽皮笑肉不笑,才跟在后面追上去。 第五章 花灯会(下) 更新时间2011104 1:15:47字数:4245 那迦看着前面跑的飞快,不时用衣袖擦眼睛的小姑娘,不禁轻叹。都这么伤心的时候,还是如一条敏捷的小鱼般在人群中穿梭,没有冲撞到任何一个人,这样的……让她倾尽毕生精力保护的人呵! 青昭跑在前面,听到那迦追上来,也不想停。只觉胸口酸涨的发疼,让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蹲下来。那些话,他都不记得了罢?那时他每次下山,就会叮嘱她很多,然后问:“昭儿这次会等我到什么时候?”她托腮回答:“只要师兄愿意,日日年年,青昭都会在此等候师兄归来。”每每听她如此说,他都是笑得眉眼都舒展,深深地看了她很久才轻叹一声走下山。 有一回他回来,放下给她带的零零散散小东西,想了想问道:“昭儿生辰是哪日?你小小年纪一人来这里,一定很想家吧,等你生辰的时候,师兄一定要送你一份很好的礼物,不会让小昭儿难过的。” 她当时高兴坏了,想都不想的和盘托出自己在苍梧时,每年生辰,娘亲都会为她精心准备,让她快活的不得了的那些细碎过往。 现今,师兄的意思是,她再也不是初来乍到,怯怯的小姑娘,有人宠,有人关心,无须他费神了罢?想至此,她愈发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突然一种怪异的香气在弥漫,她一凛,站住脚,这才发现,身边刚还在浅笑交谈的人都看不见,如潮水般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远处的屋脊上站着一个人,及地的白袍,清俊的脸庞,一头青丝并未束住,任由它被风吹开。 那人凝眸在看月亮,呢喃着:“今晚的月亮真好,好久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月亮了呢。” 青昭站着不动,僵着身子,淡淡答道:“是的,司命大人。” “昭儿好像不开心?是那个凤家的小子欺负你了麽?嗯?”他站在屋脊上伸出手,柔柔笑着,一双眼却像寒夜里的冷星,让人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明明隔得那么远,青昭却真切的感觉到,他的手在触碰她的脸。哆嗦着身子,她勉强保持镇定。 他只是侧头,微眯眼睛,右嘴角上翘几分,“哭过?看来那小子不是一般的可恶了……昭儿难道不知,只要你伤心,苍梧的花都会落泪吗?”他轻扬衣袖,兜住远处缓缓坠落的花瓣,轻轻挥洒,让它们飘落在青昭周边,“看看,多好的花儿……不过,还未及笄,就已经这么强大,看来我是该找流冥那家伙好好商量下了。” “昭儿知错了,还请司命大人不要言而无信,说好让我学好本领再下山的。” “哦?我说过这话?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谁告诉你我一定要言而有信的?”他微微俯下身,笑着动动手指,那些四下飘散的花慢慢飞上枝头,像从未坠落过。 “是元洛,元洛说过的。”青昭低低的说道。 屋脊上的人脸色一僵,正待说什么,却见一人猛的闯进来,一个旋身来到青昭面前,将她牢牢护在怀里,对他道“你我说好的,你现在出现算怎么回事?” 青昭愣愣的抬头,看见熟悉的面孔,眼睛一酸,吸吸鼻子道:“师傅,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流冥一笑,“这点障眼法还难不倒师傅。”看她还未回过神,又邪气的笑:“那劳什子司命你不用怕,为师有的是办法打走他。你只需出去,找到那迦那丫头,让她别担心就是了。”说着就把青昭推出去,朗朗笑道:“看来司命大人也不怎么样嘛,迷离境连一个小姑娘都困不住。” 他眼一眯,怒道:“你知她是何身份,这苍梧的什么术法对她起作用?” “那她那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流冥面色一冷,步步紧逼,飞身上前,二话不说就出手。招招狠厉,一点都不像他表露在外的散漫。 青昭退出来,看见身侧仍是游人如织,笑语不停,花蕊吐露芬芳,哪有刚才所见的冷清。眸光微暗,看来司命大人功力又见长了,这次甚至无苍梧人知晓司命曾出现,只有她闻到那异样的香气。 一抬头见那迦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抓住一个人就不停比划着,青昭擦擦眼睛,踮起脚,清脆的叫一声:“阿迦,我在这里。” 拉着那迦的手走出一截,她才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刚被司命大人抓去了。”那迦一颤,急切的看她全身,"他有没有对你怎样?”青昭摇摇头,“只是问些话,然后师傅赶到,让我先出来找你。”那迦轻舒口气,“流冥道长能赶去真是太好了……元洛呢?没有一起出现吗?”“并无。好像司命大人是独自一人出来的。”那迦紧紧捏着青昭的手,慎重地道:“总之今晚要小心。” 青昭定了定,才问道:“可曾看到师兄他们?我怕司命会对他们下手。” “他们?”那迦嘟着嘴,“那些人有什么好操心的,你就算提醒了她,她也会责怪都是你招惹来的祸事。” “总不能不管吧,再说也确实与我有关。”“你啊……”那迦摇头叹气,还未挪步,就看见凤羽气冲冲的走过来,盛气临人地指着青昭:“你到底是什么妖孽?为何会有一队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包围我们,要我们交出你?” “你说谁是妖孽?”那迦不客气地挤上前,一把打掉凤羽的手。 青昭皱眉,道:“阿迦,还是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两人快速赶过去,凤羽冷笑一声才跟上去。那些人摆明是来抓青昭的,看来这小姑娘也是个麻烦精,这样就不信哥哥还能对她呵护备至,再怎么说,凤家,可是不能轻易与这蛮族有什么牵扯呢。 两人赶过去时,凤止正与那个打头的年轻男子斡旋,那男子一脸好脾气的听他解释,只是站得稍远,不让人触碰。 那迦眼睛一亮,笑着叫道:“元洛!” “可算找到你们俩!”元洛浅笑着,穿过人群走过来,所到之处苍梧人莫不俯身行礼,偶有大胆的姑娘抛过来一个媚眼,切切低笑着。他微笑向众人颌首,到二人跟前才低声问:“见着我师傅没有?”“还说呢,小姐刚都被他拉去迷离境了。”那迦没好气的冲他翻个白眼。青昭诧异的问:“你也知晓迷离境?”“当然。你当息婔将军会随便就弄个人保护你吗?”青昭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没继续问下去。 元洛笑道:“看你俩这模样,我猜你们相处的铁定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了,我去找师傅,你好好跟这些人解释一下。”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我凭什么要给你收拾烂摊子!”那迦跳脚不满的叫。 青昭看着元洛落荒而逃的背影,连连拍手,笑得直不起腰,她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如谪仙般的男子也有害怕的人。 她笑着拍一下那迦的肩膀,“凤羽交给你,我去跟师兄说。”说完不待那迦开口就一溜烟的跑过去。 “师兄,那个……找个地方,我跟你解释吧。”凤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掩不住的笑意,像是偷腥的小狐狸,兀自偷着乐,看来,刚才那生辰礼物的事像是告一段落了,他松了口气,忽视心底的怪异感,怎么他还希望她能很在乎?笑着自然牵起她的手:“好。" 青昭一路偷看凤止,想开口,却不知怎么说。 凤止看她那一脸纠结的小表情,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刚才那个,叫元洛的,看起来很受遵从?” “他是司命大人的弟子,以后也会成为司命。” 凤止没有多问。虽未在苍梧居住,但多多少少也听父亲说过,司命大人拥有怎样的权力和地位。 “青昭可还生师兄的气?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也知道,羽儿向来是家里的掌中宝,母亲总是觉得亏欠了她,若她在这里受了委屈,我……” “师兄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是昭儿任性了。羽姑娘初来乍到,我们也有考虑不周之处,还望师兄能多多提醒。”青昭抢着说道。 凤止皱眉,用手揉揉额头,叹道:“你还小,有些事,你又哪里懂。师兄只盼着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昭儿开心了,我也就放心了。” 青昭低头,笑得甜蜜又羞涩,“师兄说的,是真的麽?” “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凤止亲昵的刮一下她的小鼻子,“以后还要掉金豆豆麽?” “才不会,昭儿会长大的!”她抬起头,挥舞着小拳头,不满凤止的取笑。 “不长大也好,不然等昭儿长大了,以昭儿的姿色,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年英雄呢!”凤止佯装怅然,摇头晃脑的轻叹。 “坏师兄,取笑我!”青昭扑过去,作势要打他,却被他灵巧的躲过。这下更不依不饶,一路追过去,非要打到不可。 俩人又笑又闹,追得呼呼喘气,才停下来。凤止笑道:“昭儿长大了,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别是什么小公主,那样师兄可不敢靠近了。” 却见青昭脸色一变,低头什么都不说。 “嗯?昭儿是也不是?”凤止还在打趣。 青昭淡淡的笑一下,“我们去放河灯吧,再不去,可就没有灯放了。再说师傅说不定也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嗯,好。”凤止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还是这样,只要涉及这个问题,不管他是无意间问到,还是有意试探,昭儿总是什么也不说。他猜到她身份不同,却不知到是什么身份,要她这般缄口。除了知晓她来自苍梧,身上血液非同一般,昭儿半点也没透露多余的。 河边也有不少人在放河灯。一个貌美的女子正蹲下身将河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喃喃念着心愿,一旁的男子手拿花灯,温柔的看着女子,似是一生一世都看不够。青昭不由看痴了,轻声道:“好美。” 凤止从边上大娘手中买好河灯,又写了张小纸条搁里面,才笑着把它交给青昭。 青昭并未看见多出了什么,凤止也不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入水中,也如那些女子般,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祈祷。半晌才带着舒心的笑意站起身,“我许了好多愿望,一定会全部都实现的。” “是,只要是昭儿许的愿,不管怎样都会实现的。”这种时刻凤止乐得哄她开心,自是什么都顺着她的意往下说。 许是刚才那一幕深深映在他心底,此刻看着青昭,总觉得与往常有些不同。不由脱口而出,“改日师兄带你去江南,好好看看暮雨扁舟,廊坊小桥,你也会喜欢上那里的。” 青昭一张小脸瞬时通红,慌张的摆手,“师兄你在说什么……” “呃?”凤止这才意识到昭儿误解了什么,也不好意思起来,“我说,改日……也带你看看江南风景。” 青昭脸上的红晕这才退了些,垂头小声道:“全听师兄安排。”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好在流冥众人并没走,仍在初来的那条街等着。青昭看着有些师兄弟怀揣着苍梧姑娘赠的花灯和小挂件,很是自豪的样子,对上她笑眯眯的目光,又眼神闪烁着,哧溜溜躲到师傅的背后去。 “好了,别闹了,赶紧回去。一夜已过,该玩的都玩过,过几日为师就来抽查你们的武艺学的如何。”流冥笑着看向众人,慢条斯理的说。果不其然听到哀声一片,更是笑得开怀。 天还未亮,街上游人仍不愿就这么散去,还三五成群吹箫奏乐,有的女子就当街翩翩起舞,凤止不禁叹道:“苍梧果然民风开放,女子活得自由自在。”那迦得意的哼一声,不屑的扫凤羽一眼。凤羽当即反驳:“这些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子,那些大家闺秀,谁会当街起舞。”那迦这回也不辩解,只是嘲讽的笑笑,小声对青昭说,“那些楼阁上的大家女子果然是知晓元洛会出现,才在那里等。可惜的是,元洛大人心不在此,没有看她们任何人一眼。” 青昭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些时日她也发现,那迦不知为何,总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大家女子有很大敌意,凤羽是一个,这些楼阁上的女子也是。想来可能是幼时在这方面吃过苦头吧。她捏捏那迦的手,对她安慰的笑笑。那迦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未退去,乍一对上青昭的笑容,不禁愣在那里。她是在……为她心疼麽? 那迦只觉心里堵得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喷涌而出。忙眨眨眼睛,才跟上众人的脚步。 第六章 浅谈心 更新时间2011105 14:46:54字数:4394 自花灯会后青昭有些时日没有看见凤羽。并不是凤羽不想过来,实在是她忙得厉害。 且不说流冥整日把她拘在安若殿治病,一得空凤止又把她带在身边,细细教诲。那迦来后,青昭也不去跟师兄一同吃饭,就在幽若殿跟着师傅,更是潜心学武,无半刻放松的时候。这样一来,都是各有各的忙,连那迦也是轻易不露面。 流冥招来一个小童,问道:“昭儿仍在练?” “回师尊的话,青昭师姐很少出门,都是在那边梅树下练武,连那迦姐姐都不怎么过去。”小童毕恭毕敬的答道。 流冥皱眉,那个日子,真的近了麽?昭儿还这么小……等到及笄……想到这些,他眉头皱得更深,也不作停留的往青昭的小院走去。 一抬眼看到就是昭儿着一袭青衣在梅树下持剑飞旋,剑气四溢,梅花点点落在青衫上,她一拂袖,拧身飞上枝头,右手捞起零碎的花瓣,神色落寞。 听到有人走近,也不抬头,只苦笑的问一句;“师傅,为什么选的那个人要是我?” 流冥并未作答,只是看着梅树,而后回眸,对着青昭笑了一下,神色间带着些许悲悯和看破世事的包容了悟,“傻丫头。去拿壶好酒来,今日师傅与你畅饮。” 青昭被他那样的神色震住,一瞬间没有回神他说了什么,待他再说一遍时才愣愣的找酒。 梅树下埋了几壶她酿的好酒。她生性不受拘束,山上苦寒,又羡慕别人在风雪肆意时煮酒浅酌,先是趁师傅不注意偷偷弄了一壶,不想被师傅撞见,就顺理成章的被他要挟酿些好酒,物尽其用。 想到这些,她不禁笑了,若是有朝一日下了山,可还有人像师傅这样护着她? 等抱着那壶酒去两人常饮酒的青石旁,师傅已坐得稳稳当当,还摆上几样小菜,接过她手中的酒,淡淡吩咐道:“去加件衣服,今晚你我就在此处用餐。我已让人告知那迦,你不用担心。” 几杯酒下肚,师傅清俊的脸颊染上了几抹桃色,手持酒杯微微摇晃,斜眼看着她,端得是无边媚色,青昭差点没咬到舌头。知他一喝酒就话多,低下头吃着菜含糊不清的问道:“师傅这回想跟我讲什么故事?” “嗯?”流冥轻叹一声,目光流转,像是看在很远的地方,饮罢手中的酒,才浅笑道:“为师从没告诉你,我认识你娘吧?” 那时他自江南游走,不知怎的到了苍梧,只见姑娘都大方豪爽,初到异地他也不好冒冒然搭讪,正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你是大驭国来的?是从江南来的吗?” 他回头,就见着一个姑娘穿着江南女子惯常的装扮,正侧着头,盈盈笑着打量她。他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的人,却还是要在心里叹一句,没有哪一个能比上眼前这女子的半分神采。见他回头,那女子大大方方的说:“我叫落欢,这个东西,你会吹麽?”他看了看她手中的东西,是一管玉箫,通体青玉,不是凡品,但这是江南女子都会的乐器,他抬头疑惑的看她一眼,“我会。” “那就是了,这箫看起来很好看,但却跟苍梧的有些区别,我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怎么吹奏。”她缩回手,略带歉意的冲他笑,“你刚到,还是先找地方安置,待明日我再来找你,好好问问。”也不等他回话就自顾自的转身跑开,只回头给他一个明艳的笑。 他暗自纳闷,连问都不问他在何处歇脚,又怎么找他? 第二日,他一下楼,就看见坐在下面的她,不禁诧异。可能是等得有些久,她百般无赖的打量着穿梭的众人,奇怪的是众人对上她漫不经心的目光,不但不恼反而是一脸高兴的笑。更有人想靠近她,却被几人不动声色的隔开。见他下楼,她站起身,兴奋地冲他挥手,“我们找个地方去谈!” 流冥思量着刚才的情形,看来这姑娘应是有一定地位的。她今日换上了苍梧装束,一跑起来五彩的裙摆就随风扬起,手上的银镯叮叮作响,整个人灵动无比。 落欢把他带到了一池塘旁。一池的红莲正在开放,幽幽清香沁人心脾。天色正好,淡淡的微风,云彩极少,天空蓝的透彻。他就与她席地而坐,教她吹奏着玉箫。 她一手托腮,微笑听他讲,只是不懂的部分才会插几句。 最初那几日,他都是这么度过。教她吹箫,作为报酬她带他游苍梧,吃江南没有的佳肴,品苍梧女儿特制的酒,见识苍梧的节日风俗。 一日游湖,他看着远处搭起的台子上有苍梧姑娘和歌起舞,笑着问道:“早听闻苍梧女子善舞,落欢姑娘要是舞起来,怕是要日月失色了罢?” 落欢神色一黯,“我不常跳舞的。以前可以随意跳,以后……怕是……” 见她神色郁郁,他微抿嘴,暗恼自己说错了话,掩住神色才笑着指着两岸的景色问她一些细碎的问题。 待回到客栈,来来回回的走动思索,终是忍不住,趁着小二来房间送饭菜,一把拉住他问:“这些时日来找我的落欢姑娘是什么身份?”店小二讶异的看着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可是我们苍梧的圣女,是由月神所选护佑我们苍梧的神女……”小二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他只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也不顾细听他絮叨,摇摇晃晃回到床榻,仰面倒下去,扯过被子盖住头脸。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他只以为她身份尊贵,大抵是皇室女子,却没料到……她竟是圣女…… 那样的她,他又怎么可能触碰到?连守护她都成了奢望。 第二日他还是一早起床,兴冲冲的下了楼,才记起她都已经学会了,也无需再找他。方黯然的随意找个桌子,打算吃饭。 “今日可是圣女祈福的日子,一会儿就能看到圣女的七彩琉璃车打这经过了。” “可不是,我特意起了大早,只盼着能被圣女看上一眼,那样我这一年都会顺顺当当了!” “大伙快些吃,再晚些可就没有好地方落脚了啊!” 流冥一喜,还没反应过来脚就不听使唤的往门外挪去,只见远远过来一辆车,被太阳照射着犹如璀璨的宝石般流光溢彩,两旁的侍卫神色肃穆,牢牢护着车上的女子。待走近了,他才看见落欢身穿月白色的服饰,袖口和裙摆均是繁琐的花纹,一颗蓝宝石坠在额间,更衬得肤色莹白。她端坐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高呼叩首的民众。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他,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趁众人不注意,调皮的对他眨眨眼,又赶忙坐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流冥乐得眯起眼睛,看着车队慢慢走远。 “那师傅后来见过我娘吗?”几杯酒下肚,青昭有些微醉,摇晃着流冥的衣袖,红通通的脸蛋像熟透的石榴。 流冥把她扶正,将斗篷给她系好,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又陷入回忆中。 那时他也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次见,从此她的生活与他无半点关联,东西早就收拾好,却还是拖拖拉拉的不肯走。小二日日来问,他只是说不急,再多呆一天。 只是心里知道,他还是想再见她一眼,好好地跟她道个别。 日日在都城转悠,登高楼评舞,观日照斜阳,看小儿女在河边浆洗衣裳,与过路的大娘搭话,听苍梧姑娘犹如银铃的歌声,独饮孤酒。转眼半个月已过,再怎么找借口他也无法多做停留。方狠下心,收拾好行囊,闲闲散散的走出去。 暮色斜阳,这样的景,竟是如此衬他的心情。回头看下住了这么久的客栈,笑叹一声,痴人说梦……也到该醒的时候了。 回过头不作留恋的往前走,还未踏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呼,“流冥……流冥!” 是落欢赶过来了。她神色焦急,发鬓散乱,连裙摆的蹭上了污渍,应是跑的太急在哪摔倒了。见他停下脚步,才喘口气,扶着墙站住脚。 “你这是怎么弄的?跑这么急……若是想找我,遣人告诉小二一声,我都会等你的。” 落欢只是摇头,“你不懂,那样……来不及的。”她犹豫着,牙齿将下唇都咬出痕迹,才抬头定定着看着他:“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可是这事……除了你,我也找不出什么人能帮我。” 流冥沉下脸,“相处这些时日,你还不知道我。只要是你的事,只要你开口,我怎么会不为你办妥。” 落欢还在犹豫,“可是……” 流冥垂下眼,神色淡然,浅笑一下,,才开口,“是为了他罢?我只是不知,是怎样的人,竟得你如此……” 那管玉箫一定是人赠与她的,她刚学会时用萧吹奏的也是苍梧常可听闻的歌,他虽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见她吹奏时,神色温柔,唇边的笑如凤栖花般盈盈绽放,隐约猜到……她,应是有心上人的。 落欢有些扭捏的看着他,神色赧然,呐呐道:“你都看出来了。”她回顾四周,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慎重无比的交给他,“你若是打江南过,将这信替我交给江家……” “交给谁呢?小欢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不是告诫过你,这些时日不可随意走动吗?”一人突然出现,形如鬼魅,阴阳怪气的看着二人,也不去抢夺那信,只是站在屋顶上俯视二人。他以手抚胸,眼神冰冷,看样子也是受了伤。 流冥再回头看向落欢,见她脸色惨白,连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手搁置胸前,微闭眼嘴里快速念着什么,一团火焰窜出,她毫不犹豫的将火焰罩在书信上,一瞬间,那封信就化作灰烬。 那人本是好整以闲地在上面看着她,见她施展术法方怒道:“你不要命了?这都什么时候,红莲令是让你用来烧这么一封破信的吗?他轻飘飘落在落欢前面,以手托住她的后腰,恶狠狠的道:”你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替你瞒着王上,若让他知晓,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流冥上前,对着他的背就是一招落花流水,招数还未施展开,就见那人连回头都不曾,一手抓住他的剑,冷冷地道:“火烛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那柄被誉为江南第一剑的春水剑,就那样在他手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齑粉。 流冥大骇,连连后退。早听闻苍梧术法非寻常武功可抵挡,他也从未料到自己竟然连一招都未使完,手中名剑就化为齑粉…… 落欢轻咳着,笑容惨淡,“流冥,你还是快走吧,再耽搁对你不利。这些事,就都忘了……过你自己的生活……” 他神色闪烁,还是不肯挪动脚步。 “你不是他的对手,再说,现在,他也不会对我怎样,我这次擅自跑出来,不赶紧回去……会出乱子的。本想送你一程,却不知这次见面会不会害了你……” 看她皱眉,脸色苍白,略带歉意的看着他,他顿时觉得心揪成一团,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走,你赶紧回去……”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若是能找到,我会去江南问问的。” “问不到也无妨的。” “师傅,那个人……就是司命大人吧。” 耳畔传来小徒弟肯定的问话,他这才从回忆里惊醒,有些自嘲的笑道:“是啊,那是师傅第一次见他,就一败涂地。” 自那以后,他自江南辗转,找不到落欢口里的江家,又因上次的惨败,对往日的快意江湖也提不起兴趣,机缘巧合下,被菫理山的一位道长看中,将他带上山,自此更是将全部精力投入修习中,几年都未曾下山。 却听着小徒弟有些闷闷的道:“江南江家,娘亲连提都未曾对我提过。” “不是不提,只是未到时候。傻丫头,有些事,过早知道……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管玉箫我倒是见过,小时候娘亲常用那个吹曲给我听。只是……后来,她也不怎么碰了。”青昭抬起头,狡黠的笑笑,“难道师傅后来从未找过我娘亲吗?” “并无。” “好无趣,至少要像话本子那样荡气回肠啊!”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荡气回肠!”流冥笑骂,戳一下她的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哄道:“晚上风凉,该说的都告知你了,回去歇息去。” 青昭撇嘴,知道拗不过他,只得跟他回去。走在路上,看着昏黄的灯,和天上闪烁的寒星,不禁长叹一声。 流冥不禁乐了,“这又是为何?” “师傅,我害怕,我怕我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我害怕一生困住。”青昭仰着小脸看着他,泪痕还未隐去,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此刻就像蒙上一层雾,隐隐罩罩的看不清楚。 “不必担心,有师傅在,定不让人欺了你去。”流冥将她拥进怀,将翻腾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才护着她回去歇下。 第七章 初相见 更新时间2011106 0:06:25字数:4270 这段时日该是菫理山最舒服的时候了,无大雪,只偶尔从远处刮来一阵风,张牙舞爪地肆掠一番,无甚收获便怏怏撤去。 青昭仍是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修习,除了那迦和师傅,也无谁前来打扰。 那迦倚着梅树,掐算着青昭修习的时辰,预备一会儿去?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鹊衔巢第3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去给她添些热茶。自花灯会过后大半个月,青昭变得沉默起来,连凤羽偶尔过来的挑衅也置之不理。她知道她是为苍梧的事忧心,但也束手无策,息婔将军早说过,陪伴她,助她做好她想做的任何事,就是她的职责。 青昭,若我说,我可以跟你分忧的,你可是愿意同我分享你的苦闷?那迦抬头望天,无语轻叹。却见苍梧那边天空出现一抹异样的红,大为吃惊,忙转身跑向青昭所在处。 到门口,见门紧掩,才记起青昭是在修习心法,不可打扰。急得在门口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小青娥看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多大的事能把那迦姐姐急成这样?左右青昭姐姐这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真有急事,你不妨去找找师傅,安排妥当了再告诉青昭姐姐也是不迟的。” “跟他说有何用。”那迦有些气恼。转眼一想青昭连自己身份都能告诉师傅,同他说一下也未必没用吧。想到此,对青娥说道:“那我去道长那了,待昭儿出来了,你告诉她一声。”愈想愈急,也不耐烦慢慢走,直接施展苍梧秘术,如疾风般掠过。 守在幽若殿的小童只觉人影一闪,口还未张,那人影就飘入大殿。 那迦头也不抬,直接跪地道:“还请道长恕那迦无礼,实在是有要事需同道长商讨。” “起来说吧,所谓何事?”流冥从榻上坐起身,难得神色凛然。 那迦起身,擦掉刚刚由于心急落的泪,定神回道:“本想直接找小姐的,可她正在修习心法,打扰不得,想到告知道长,说不定也能想出办法。” “嗯。”流冥微微颌首,示意她继续说。 “我刚在外面的时候,看见苍梧那片天空染上了红色。” “怎么会这么快?到了满月的时候?”流冥也是吃惊无比,心念一动,想到那个诡异的司命大人,“是不是他搞的鬼?想逼迫昭儿早日做出选择?” 那迦摇摇头,“不管怎样,司命大人不会拿苍梧的安宁开玩笑的。” “如今……怕是不久就会有人接青昭下山了。你还是去告知她一下,让她有点准备。”流冥暗暗思索着,天生异象,那个漩涡终是要将昭儿拖进去,她能顺利度过此关才好啊。 “传令下去,这些日子山上众弟子要加紧习武,不可懈怠,更不可随意滋扰事端,违令者赶下山,剥除菫理山弟子的身份。”流冥沉声吩咐,待小童下去传令,才与那迦一起去寻青昭。 青昭刚修习完,擦掉头上的汗水,饮着青娥送来的清茶,才觉得重回人间。看着那迦与师傅一同走过来,略有些诧异,“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流冥挥手,待不相干的人退干净,才开口:“苍梧好像有些不妙,天空出现了红色。” “啪”,青昭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脸色也白了几分,“我还差几日及笄……他们就真的,半点都不能等了麽?” 那迦上前抱住她,低语安慰,”大概是误会,可能跟你无关呢。” 青昭勉强笑道:“怎么可能,每一次天生异象,都是说天命圣女已选定,只有取圣女的三滴血来灌溉凤栖花,异象才会退,不然则国土不宁。”她侧过头,神色萧瑟的问流冥,“师傅,可是这样的?” 流冥沉重的点点头。 青昭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一把扑向流冥怀里,嚎啕大哭:“师傅我是真的不想啊,我还指望着能跟您一起仗剑走江湖呢,我这么笨,又任性又不乖,怎能用一生护苍梧安宁嘛?” 那迦也不禁暗暗落泪。天命圣女,苍梧连王上见了也得虔诚对待的人,受着苍梧民众最高的敬仰,更要用毕生血力护这片土地安宁。那时息婔将军抚摸着她的脸叹道:“孩子,你以为你是最可怜的,却不知更有人,生生被神之手截断了日后的无限可能呢。” 一时屋子里愁云惨雾,哭声不歇。 从哥哥那里偷溜出来的凤羽听着这声响,疑心她二人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趁其不备,一脚踢开门,待看见屋里的景象,傻傻杵在那里,张着嘴,惊讶地看着众人。 还是流冥最先反应过来,冷声道:“不是告诫过你吃药期间不要乱跑,注意保暖麽?你是不想好了是不是?” 凤羽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穿了斗篷,今日也不冷,是我惦记青昭姐姐,才跑过来看的。”这些时日相处,她还是知道这个看起来清俊无比的的道长并不那么好说话。 “那又是谁教你进人屋子不通报不敲门,用脚踢开的?这就是世家女子的规矩?”那迦半点不客气的驳斥道。 “我……”凤羽气红了眼,看向青昭。怎奈青昭此时两眼茫然,自是凄惶委顿,别说没有看向她,连众人刚才的对话都未曾听进去。凤羽等半晌,见众人都不怎么搭理她,才委委屈屈的离去。 “流冥拍拍青昭,示意她起身,轻声说道:“也无妨的,还没到那一步。这些日子你也不必苦练了,多走走,有什么想吃的吩咐下去,不论什么为师都给你弄到。就算是真的,也没道理将你一直拘在那宫里是也不是?到时候昭儿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青昭听师傅如此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虽说还是有些苦闷,但刚才也痛快哭了,这时见师傅的衣襟都被她打湿了一大半,方觉得不好意思。 “看看你这样儿,哪家的圣女像你这样动不动哭鼻子?你呀……也就是能呆在我身边小打小闹一下,哪能担那么重的担子!”流冥见她不哭了,才松一口气,想着法打趣她。 青昭没好气的撇撇嘴,“师傅也就会欺负我!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们不用担心。”见那迦神色焦急,张嘴欲说什么,她伸出手制止,“先说好,不准偷偷跟着,我只是去散散心。” 是有些时日没有好好的看这菫理山了,往日觉得稀松平常的景象,这时看来,也别有一番感触。青昭只是信步走走,谨若殿众弟子习武的声音听在耳里,无端觉得安心。有些许阳光洒在脸上,虽说不上有多舒服,但那亮光还是让人心生暖意。走着就到了碧落崖边种植支离花处,她扫开青石上覆的雪,坐下去,眯起眼睛好好的打探这支离花。 支离花是有名的疗伤圣物,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当日她问师傅是不是果真如此,师傅嘲讽的笑笑,“那不过是得不到它的人在讹传罢了。”虽说如此,还是有人不畏艰险登到此处,奢望能取得一支回去。 支离花生在碧落崖上,自有其特殊之处。且不说花正处风眼,单是周遭的屏障,一不小心触动,被反弹坠入崖底,崖下的碧落水又哪里是叫的好听,吞一口嘴里,便是无法解的剧毒。看起来平凡的支离花,哪是那么容易触摸到的。 支离花色泽浅淡,几欲透明。小小的五片花瓣,叶子也生的小巧,整支不过手掌大。端得是可爱无比。 青昭微微向前俯身,想看的更清楚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当心!” 声音悦耳,如上好的玉石相撞,听着就让人觉得喜悦。青昭回头,见是一个白衣少年,容貌俊秀,生的和师傅一样的一双细长眼睛,眼角微微上翘,一笑就好像有花儿在里面绽放。那少年拱手道:“见姑娘一人在此,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有些花远观即好,靠的太近难免伤了自己。再说这花嘛,也无外人说的那么神奇的。” 青昭嘟囔着:“说着我好像是偷花贼似的。”还是从青石上下来,看着少年道,“你是何人?怎么到此?” “我是随人上山办事,随意走到这里来的。” 青昭本欲不信,见少年笑得诚恳,也就点点头。 “见姑娘神色落寞,是又什么烦恼事?”那少年并不走,反而继续问她。 青昭想了想,开口道:“假若有人要给你一个东西,很多人都希望你接受,说那样对大家都好,但是你偏偏不喜欢,因为接受了它,你就会失去很多自己一直渴望的,你会如何?” 那少年疏朗的展眉笑道:“这有何难?接受便是。既然有那么多喜欢的,那肯定是不会被一些小困难吓倒,接受了又如何?会被打败吗?” 青昭听罢,顿时笑开颜,“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太急躁,没想到这一层。” 少年眨一下眼睛,“既如此,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就赌你能好好对待‘别人送你的东西’,做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这有何不敢!”青昭一仰脖子,大改之前的委顿低迷,骄傲的笑道,“青昭可从来不会给机会让别人看扁的!” 少年低笑,“如此便好。我叫阮非白。青昭是你的名字?可真好听。” 青昭不好意思的笑笑,用脚踢着地上散落的雪。偷眼打量这少年,说是少年,应该比她大上一两岁,身上的白衣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大概也是大驭国的世家子弟吧。 “那我也不多打扰了……等你做得差不多时就去江南找我,那时我不但可以听你讲你是怎么做到的,还可以……”阮非白停下不说,只是笑着看着她。 青昭只是胡乱点头,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脸。 “一定要来啊,我等你。” “会的。”青昭摆摆手,急匆匆的跑开。到一个大石头后,探头看身后并没有人跟过来,才拍拍胸口,右手不停的扇风,企图驱散脸上的热气。不禁暗骂自己,脸红个什么劲?人家又没有说什么出格的。不过那个赌约……她眯起眼睛,右嘴角上翘,哼着歌儿一路高兴无比的回到幽若殿。 阮非白不禁有些乐。本来只是随意走走,见这里有个姑娘做出那么危险的动作才出言制止,没料到那姑娘生的貌美不说,话语间也非常有趣,见她烦心他才会想到跟她打赌来激励她。只是不知,激励的,当真只有她麽? 摆摆手,一直跟在身侧的暗卫默不作声的出现,他微侧头低声吩咐道:“去查一下这姑娘。” 暗卫点头,道:“主子还是早些过去,耽搁太久,那边会责怪的。”许是很久没开口,他的声音有几分暗哑。 阮非白点点头,往前殿走去。 那迦回屋,乍见青昭已回来,还摆好了一桌饭菜,忙不迭的招呼她:“快来吃饭啊,都是我做的。”她将信将疑的坐下,吃一口青昭给她夹的菜,迟疑道:“小姐……你……不伤心了?” “当然,我决定了,要好好的,才不会让人看扁!”青昭信誓旦旦的说着。 那迦才不管她怎么突然想通了,只要她开心,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也不迟疑了,大口吃着饭菜,还不住赞叹青昭做的好吃。 正吃着,青昭小声问道:“阿迦你今天都跟师傅一块儿的吧?有没有见他接见什么人?” “嗯。有几个是大驭国来的,专程来请师傅下山,不过被师傅拒绝了。”那迦满不在乎的答着,又下意识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青昭笑笑,“我好像看到了,就随口一问。”可不是看到了麽,还跟人家说半天的话,定了赌约。 “那中间有个少年长得可好看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偷偷去看看,应该能看到他们下山。”那迦偷笑着,用胳膊捅捅青昭,“怎样,答不答应?” 青昭忍住心里泛上的喜意,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饭后二人趁人不备,偷偷跑到前殿,果然看见一个老者正带着阮非白和师傅拱手告别,阮非白仍是站在一旁温润的笑着,殿里的青娥小声议论,他只是注视着流冥,没有乱看一眼。青昭不免有些失望,还是忍不住探出头看他。许是感应了什么,阮非白突然侧过脸,正对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迦这时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一下子蹲在青昭身后,拽着她的裙摆就是不松开。青昭啪的打她一下,眼角直抽,还对着阮非白露出得体的笑。 果然见阮非白乐的眯起眼睛,小心的从衣袖下探出手,冲她摆了几下。 她这才不管那迦那只恼人的手,只是藏好身形,默默看着他转身远去。不知怎么的突然对江南暮雨小桥流水向往起来。 第八章 回苍梧 更新时间2011106 21:22:42字数:4764 天刚蒙蒙亮,青昭就被院子里的响动惊醒。 那迦也不在。随意披了件外袍,她起身走出屋子,扯过一个小青娥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有贵客上门,道长吩咐过,青昭姐姐只需呆在自己屋子里安睡便是。” “是什么样的贵客,挑这个时候上门?有没有眼力见儿啊?”青昭打个呵欠,摇摇晃晃的走回房,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这样的天气,不睡觉纯属浪费。 刚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就听着门外有人道:“没有吵醒青昭姐姐吧?道长可是特意吩咐过,这回苍梧有人上来是万万不能让姐姐知道的。” 就这样还想不吵到她?青昭无语撇嘴。探身唤道:“那迦在哪里?快些让她过来。” 想着该是那些人来迎自己回去了。她慢慢起身,打开衣柜,看着里面的衣服面色有些发苦。 自上山师傅也给她买了不少衣服,但都是依着他的性子,平日里穿穿也就算了,如今她想找出一件华贵一点,能震慑人的,怕是不能如愿了。 正思索着该怎么办,见那迦掀开帘子走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叠服饰,只是眼圈发红,像是哭过。 见她皱眉打量她,那迦把衣服放在一旁,擦擦眼睛才道:“小姐,这些是息婔将军带过来的,让你换上,她说之所以来这么早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尽早下山。” “那你为何哭?” “小姐还是先换上衣服吧,早些弄好,流冥道长还在那里等着姐姐呢。”那迦避而不答。 青昭垂下眼,并不多说什么,伸出手臂由那迦帮她穿好那套华服。 大红做底色,上衣是一只展翅的鸾鸟,眼睛和尾羽均是用宝石做成,黑色上等丝线在裙摆绣上凤栖花的图案,又缀有雪色长珠,衣袖紧紧贴在手臂上,高贵典雅。 那迦帮她把长长的头发编成发辫,挽上去,带上苍梧女子特有的头饰,两旁红色的珊瑚珠子微微晃动,红光游转。红翡翠滴珠耳环映得肤色如上好的羊脂玉,最后穿上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青昭缓步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 那迦退后几步,不住赞道:“小姐真是我们苍梧的第一美人,恐怕在大驭国也很难找到跟小姐比肩的女子吧?” “瞎说什么呢,你又从没去过大驭国,又从何得知没有比我好看的美人?”青昭嘴里是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笑了,但凡是女子,没有谁不喜别人夸自己容貌过人的。 “如此便走吧,让人久等不好。” 出门两旁站立的侍卫就俯身行礼,无人敢随意抬头,怕触犯了她。明明平时几步就能跑到的路途,青昭这回走的格外仔细,稳稳妥妥的,一步一个脚印。 走到幽若殿,师傅平日的待客处,遥望着屋里的人,见司命大人,息婔将军都在,她轻抬步,径直走向师傅所在的位置,屈膝跪拜。 “师傅,徒儿顽劣又愚笨,这些时日以来多亏师傅照拂,如今徒儿一去,不知何时再回来,请师傅保重身体,勿忘了曾答应徒儿的事。” 流冥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心里也是难受无比,偏偏不能在那人面前流露半分,只是点点头,示意她起身,也不细问她所指的是何事,淡然道:“你记着,无论如何,你是从我这菫理山走下去的,做什么事别丢了师傅的脸。”看着司命大人略有些得意的盯着青昭,他又接着道,“只你性子倔强,日后若是受欺负,遭人诬陷了,且记得站在你身后的不只是苍梧。” 他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司命大人,才回头挑眉冷冷问道:“记住了没?” 青昭笑道:“是师傅,徒儿都记着了。” 那边厢司命大人似笑非笑道:“流冥你这话是针对我说的罢?你当我还是跟当年一样轻重不分麽?” “你也不用跟我在这费劲争辩,你做的,可不止我一人在看。”流冥弹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的说着。 司命冷哼一声,挥挥手,“走!” 天空只微有点亮光,还有一些寒星在闪烁着。这时的菫理山并无多少人,静寂幽寒。 青昭上了一顶软轿,队伍尽然有序在这雪地里前行,肃穆无声。有一两个侍卫一脚踩进坑里,也默不作声的拔起脚,紧跟队伍。 青昭这时才觉得息婔将军的安排很有道理。众位师兄弟一直不知晓她是什么身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待他们发现后,任由师傅去掰个理由,也总比让给他们知道她就是苍梧那神秘不可言的圣女,不肯靠近她要好。这样离去,就不会有人一直惦记着她,不想念,不相欠。 就让他们当她是个无心的好了。 想到某个人,青昭垂下眼眸,微抿嘴,不想念她的,她也不想费心思去想念。 …… 凤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不是没想过去送一下她,说几句话。但她上轿时都未回头看一眼,之前更没有告知他一声他要走了。他冷冷的看着,想着这一幕和两年前,何其相似。 昭儿一直以为两人的第一次相见是她初来办错事被师傅责罚,他突然出现拯救她与水深火热的苦海中那次,殊不知,其实,他早就见过她…… 那时他正为不管怎么跟师傅恳求他就是不愿意收下妹妹为徒而生气,忽听外面传来说话声,他跳下床,打开门,只见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美貌夫人冷眼扫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队侍卫,有两人抬着一个担架,那上面有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女孩正闭着眼睡的香甜。她被那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那位夫人只有看向小女孩时,脸色才微微柔和。 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后来他才知道,她叫青昭,那个护送她来到这里的美貌夫人,是苍梧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息婔。 嘲讽的笑一声,到最后走的时候,她都不过来说一下,偏偏他还当自己在她心中是与别人不同。 他起先只想着昭儿不太喜欢妹妹,这些时日他又忙,索性拘着妹妹,省得二人吵闹。那时他还想着等到下山时,跟师傅求个情,准他带着她下山,看看江南美景,陪着她好好玩耍,不负他曾对她的许诺。 那时说她生辰时有的是人关心,赶上去送礼物,他也无需费心,不过是气话。他又哪里知道这丫头会傻到连假话都当真? 如若知道她这么快就要走,他又怎么会这样愚笨说那些话。 凤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下,最后索性坐在雪地上,抓着一把雪,慢慢捏碎,只是含糊不清的笑着,一去疾如电,再见是何年? “哥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本来我身体就不好,爹娘已经够忧心了,你还这般作践自己,究竟要妹妹如何?”凤羽哭倒在他身旁,掰开他的手,将那些雪尽数撒去,又使劲拉他起来。 凤止拿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淡淡扫她一眼,“天这么冷,你跑出来干嘛?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多多注意,别总让人为你操心。” 凤羽呜呜哭着,“我知道哥哥是因为青昭姐姐生我的气,可是那样的蛮族女子本就不可能进我们凤家的门,哥哥对她那么好,怎么不替妹妹想想?等到我回去了,人家说起你居然百般护着一个蛮族女子,叫我的脸往哪搁?”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凤止沉声喝道,“这些年,你在家就学会了攀炎附势,看不起人?我当你年幼无知,却不知你心里居然把人想得这般不堪!一口一个蛮族女子,你可知人家是什么身份?” 凤羽愣住,仍不服气的小声道:“看她那样子,能高贵到哪里去。” 凤止气急,“现在人家都走了,你还待如何?给我回屋子里去,不准乱跑!”说完就转身去找师傅。 她不高贵?还有谁高贵?刚看着她穿着那样的一身华服,大驭有哪个公主能穿得那么华贵优雅? 凤羽却在原地暗暗呼一口气,刚才哥哥那个样子,她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她本就讨厌青昭跟哥哥那么亲近,那日踢开门还被那迦那样暗讽一番,更是怀恨在心。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溜进去,将她写的那些羞辱人的话甩在她书桌上。现在她走了,应该也没事了吧? 青昭一行人到达山下时,见山下也有一队侍卫恭恭敬敬地守在原地,那辆七彩琉璃车也停在下面。 青昭不禁有些诧异,问道:“我不是还没有举行仪式么?怎么可以现在就坐这车?” 司命大人微微一笑,“现在是非常时期,再说这也是王上的意思。” 青昭无话,由着那迦扶她坐上去。 此刻太阳已破云彩而出,万丈光芒笼罩着这片土地。苍梧大街上行人匆匆而过,想占个好摊位开展一天的活计。忽见阳光照射在那辆七彩琉璃车上,流光溢彩,顿时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半晌反应过来都齐声欢呼:“是圣女,天命圣女出现了!” 一人跪拜:“天佑苍梧!” 众人皆丢开手里的东西,跟着跪拜:“天佑苍梧!” 马车所过处,皆是这样的欢呼声。 有年老的对懵懂的小孩子絮叨道:“圣女一现世,前几日的异象都会停止,国土安宁哪!你们这些孩子是何其有幸,小小年纪就得目睹圣女真颜,会福泽绵长的!” 青昭看着这些朴实的民众,眼角慢慢潮润。她轻声问着息婔将军:“将军,昔日我娘亲乘坐这车时,也是这样的吗?” 息婔也是多年未见这一胜景,心情难免激荡,听到她发问,才缓缓回神,笑着答道:“昔日落欢圣女所到之处,民众无不欢呼朝拜,时不时还有人送一些东西,放在圣女的门前。” 青昭低声道:“将军,我现在大概懂了为何娘亲已隐居竹林中,每月还要出去为穷苦人看病了。” “落欢圣女妙手仁心,实是百姓之福。”息婔微微叹道,“只是后来……” “现在有我,我定不会让娘亲失望,她想要守护的,我也会好好的护住。”青昭看着那耀眼的阳光,缓缓笑了。 “昭儿长大了,你娘亲若是看到,指不定多高兴。” 青昭但笑不语。这回她没有问娘亲在哪里。她知道,能把娘亲困住,不让她二人相见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息婔将军。 此次皇室迎接青昭回来并未像以前那样,把她一个人丢在一个偏殿。而是暂时入住霁月殿,礼成后则正式入住历代圣女居住的雩神宫。 息婔将军将她送至大殿门口,仔细吩咐过左右的人,才离去。这次有那迦陪着,青昭也不像往日那般无聊。 “小姐你也累了,还是歇息片刻,今晚还有的忙呢。” 那迦服侍着她褪去繁多的衣服,安置好,才退下自去歇息。 今晚月圆。宫中处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戌时三刻送来的礼服叠得整整齐齐搁在一边,自有宫中侍女过来为她服侍梳头穿衣。 青昭端坐着,片刻后进来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跪下叩首道:“给小主子磕头,奴婢是专职侍候圣女的,落欢圣女赐名为阿黛。” “你和我娘亲很熟吧?那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回禀小主子,自落欢圣女决定退隐后吩咐奴婢等人安心在这里等待,无论听闻发生什么都不可私自出去找她。”阿黛躬身回道。 原来娘亲早就知道这条路不平坦。却还是不想拖更多人陪她受苦。这些近身侍奉圣女的,都非寻常人,若是娘亲动用她们,可能也就不会…… 想到此处,青昭低声问道:“那你可知我娘亲在哪?” “阿黛不知。但是司命大人曾透露过,圣女安好,他说只要小主子听话,总会见到圣女的。” “我却不知,我娘亲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要这样硬生生的把我们拆开。”青昭愤愤道。 阿黛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小主子,这样的话还是不提为妙。那些事,司命大人会告知你的,在这之前,您最好安分守己,切勿惹祸上身。” 青昭心想这到底不是跟自己贴心的,要不然怎么什么都不跟自己透露。面上仍淡淡的,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还是先帮我梳洗打扮,一会儿时辰就该到了。” “小主子放心,一会儿有我在一旁提点,定不会出错。” 至亥时,仪式开始。 青昭身穿月白色长裙,并无什么额外的装饰,仅是袖口和裙摆有一些繁复的花纹,头戴高冠,露出光洁的额头。脚踩在洁白的地毯上,缓缓走向那一头的祭台。 台上放着一株凤栖花,此刻那花朵低垂着,已有些花瓣散落。司命大人走下来,青昭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跟随他走上去。 冗长的吟唱,明明无风,司命大人的衣袍却渐渐鼓起。青昭只是低垂眼,等着阿黛示意。 眼前的仪式仿若跟她无关。青昭觉得自己就像那提线木偶,司命大人就是那操纵她一举一动的人。为何娘亲还在圣女要换人?苍梧圣女从来都是一者离世前,众人祈祷后由月神选出的,她又算怎么回事?历代可从未出现过这么年幼的圣女,她功力又弱,就算成为圣女,又有何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事造成今天的局面? 青昭苦苦思索着,那边的那迦几乎急得跳脚。哪个圣女会在祭台上走神?青昭到底还要不要活了?她恨不得拿着一旁侍女手中盘子里的果品砸她。 吟唱声停了?青昭抬头,正好看到那迦那张堪比黑炭的脸。忍住笑,她端正脸色伸出左手食指,右手凝注剑气,毫不迟疑的在食指上一划。 司命大人数着三滴血滴在凤栖花上,才施了一个小法术替她止住了血。 只见那花舒展筋骨,慢慢的垂下的花瓣尽数立起,一些花苞争先恐后的开放。 这大概也就是成了。果不其然,台下乌压压跪下一片人,虔诚高呼:“圣女降世,天佑苍梧!” “且慢!”在这万众朝拜的时候,居然能杀出来这么一声高喊,青昭回头愈看,却一把被那迦扑下,“小姐当心!” 第九章 九公主 更新时间2011108 2:22:06字数:3802 此刻祭台的情形有几分滑稽。 那迦紧紧护着青昭,司命紧迫地盯着四周,一手扣住刚才大呼的人,侍卫团团护在王上前面。而那个被司命扣住的人却一脸无辜的看着王上道:“王上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先请司命大人将手稍稍拿开些为好,我这小脖子可禁不起您大手这么一捏啊……” “胡闹!”苍梧祤成王涨红了脸,“谁准你跑到这里来的?可知这是何处?王后娇惯你,你还真不知轻重了?” 此人正是苍梧王后娘家侄儿沐子音,因自幼聪慧,深得王后喜爱,自小就常出入宫里,虽平时处事总有些不着调,殿上议事,他的一些策论还是有其独到之处。 “沐子音,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司命松开手,冷冷盯着他。 “这个是当然了。我只是听闻落欢圣女尚且在苍梧某一处安置,不知这个小姑娘……”他嬉笑着看向青昭,“是哪家选出的?” “她正是落欢之女,这凤栖花你也看到了,她是月神为我们苍梧所选的守护者,你这么没头没脑的闹,所为的什么?”司命冷漠的看着他。 “不管怎样,苍梧没这先例。”沐子音毫不在意的掏着耳朵,一点都不把司命看在眼里,“这么个小姑娘,能当此大任?还是请出落欢圣女为好。我相信所有苍梧臣民都是这么期望的。” 祤成王暗暗沉思着:沐子音所言非虚,落欢圣女在苍梧所受的尊崇确实是青昭难以相比,但他刚轻眼所见青昭却是月神所选之人,昭儿年幼,还是可以慢慢学的……他抬头略略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青昭是月神所选的圣女,尔等亲眼所见,谁有异议,就是对月神不敬!” 这话一说,众人都战战兢兢的跪了满地,生怕被沐子音那个没脑子的拖累。 “王上,我知道青昭确实是纯血之子,但落欢也应仍是圣女,依臣看,不如对外宣称青昭乃苍梧九公主,圣女身份,暂且不公开,这样也好保护她,省得一些小人打搅了圣女清修不是?而落欢圣女,则是可以出来见见民众的。” 祤成王听完,并未点头,只是看向司命大人:“卿以为可否?” 司命大人嘲讽的看了一眼沐子音,“原来你就这心思。” 沐子音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仍是一派轻松的笑着,大有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那就先这样。明日便宣扬出去。妄论此事者,交与暗宫处置。” 待他说完,底下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忍不住大呼一口凉气,又急急捂上嘴巴。 青昭很纳闷,她确定自己并未听说什么暗宫,但看众人神色,暗宫,怕不是什么好去处。阿黛移步,在她耳边小声道:“暗宫是司命精心培植的暗势力,外人道那是人间地狱,进去的人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青昭微点头,问道:“那个沐子音,图的是什么?” “有传言,沐公子长叹,恨不能早生十年,与……与落欢圣女共护苍梧。”阿黛脸微红,迟疑片刻还是说下去,“世人皆知他倾慕落欢圣女,却始终未能与圣女说上一句话。” 仅是这样,就让这人如此冲动,想出这麽个法子逼迫王上答应让娘亲出来?青昭觉得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怅然,他日又有谁能为她做到这般? 定了定神,她想到另一个问题:“苍梧是否真的有一位九公主?” “没有的,苍梧到底几位公主外人并不清楚。除了王后所出的几位经常露面,其他的国人皆不知。”这回是那迦抢着答。 “那迦你可是哪里不舒服?”青昭见她脸色泛白,身子微微摇晃,忙抓住她的手问。 “阿迦无事。只是……刚蹲的太久,脚有些麻了。”那迦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倒是逗得青昭一笑,“你这丫头!” 待祤成王命众人散去,司命走过来,冷声道:“好生呆着,过几日落欢圣女就会来见你。” 司命大人应该是非常不喜她的吧?怎么会跟她说这话?青昭可没忘了昔日身上的痛楚。此人,就算不是敌也非友。 回到自己的住处,青昭觉得有些不对。 那迦很不对劲。问她什么虽都答了。但却是问东答西,精神恍惚。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口齿伶俐,半点亏都吃不得的那迦。 “九公主您还是先让那迦下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就成了。”阿黛麻利的铺好床,又帮青昭换上常服,回头招呼丫头们送来热水,动作娴熟自然,看起来也是做惯了的。青昭想着在菫理山上那迦虽说是陪伴自己,但也没做过这些,她也不想让她这样忙前忙后,点点头道:“阿迦去休息吧,这儿有阿黛你今日也累到了,若是不舒服一定不要瞒着我。” 那迦也未像往日那样与她争辩什么,仅是应了声就退下。 待洗完澡,阿黛还站在一旁,打算服侍她上床安歇,青昭侧头向来想,笑着问道:“阿黛你可知司命大人的名讳?我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 阿黛脸色一变,“公主,司命大人不准任何人叫……久而久之,也无人知晓。” “竟是这样?”青昭思索着,淡笑道:“你也去歇下,有事我自会叫你。” 司命大人离开祭台后,并未直接回到他的住处。反而避开祤成王,独自来到一个偏殿。月色很好,正照在那池青莲上,如梦似幻。那片绿在月色中慢慢晕染开,枝枝青莲随风轻摇,如此美景,令他的心情倏然变好。青昭一定想不到,她娘亲居然就困在她曾经呆的那个地方。司命淡淡的笑笑,对着殿前的一个人影道:“安排妥当了,青昭什么都不知。” 那人转过身,轻柔的笑着:“落欢在此谢过司命大人了,沐公子那里……?” “他与我配合的极好,明日王上便在朝堂上宣布青昭乃刚从菫理山接下来的九公主,并会安排你巡游。” “九公主?倒是个不错的身份。可是昭儿今日回来,还是有不少人见过她的相貌了。”落欢微蹙眉,不放心道。 “你也不想想待明日那些人见到你,哪里还会想到其他的。”司命笑着看着她,目光微闪,“你就是思虑过多,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昭儿那孩子,你还是多替我看着她。”落欢叹气,并未展颜,“她的心性与我不同,以后恐是要吃大亏的。” 司命脸色一僵,沉默片刻才低声问道:“那事……你真的不怪我?” “这些时日先顺着她的性子,不管是她要去菫理山看看还是如何,都答应她。”落欢只是思量着如何能自己女儿舒适一些,并未答他的话。 司命黯然道:“我知道了。”说罢便转身离去,与来时一样,未惊动任何人。 一朝成为苍梧的九公主,青昭并无太大变化。无非是伺候的人突然多了,她仍安居在自己的小院里,并无哪宫嫔妃会百忙之中“偶然间”路过这里。连那几个公主也无来跟她上演姐妹情深的。想来是王上暗中嘱咐过。自己这个九公主,还真是不一般呢。 阿黛这几日一直在她耳旁念叨那日娘亲巡游,苍梧所有的民众都含泪高呼,许多年来都没有见这样激动人心的场景了。而自娘亲露面后,苍梧形势大好,无论是朝堂议事还是农家收成,均是和和美美,无人不感叹圣女一出,苍梧得享安宁。 娘亲见了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她潜心修炼,不必为她担心。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娘亲还是有事没告诉她。是觉得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吗?青昭愤愤咬一口果子,突然想起那一双清亮的眼眸,脸有些发红,这才刚刚开始,她怎么可以退缩?! 提起裙摆她就跑出去,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九公主您不可以这么跑的!去哪里您说一声奴婢给您备软轿!”领头的婢女跑得气喘吁吁,还是追不上青昭的脚步,一回头却看见那迦正笑得开怀,她慢慢整理衣脚,柔声道:“我当是哪位姐姐呢,原来是公主的贴身婢女那迦啊,啧啧瞧这小姿态,难不成还把自己当成主子了?”那婢女刻意咬重“贴身婢女”这几个字,说完后又用手绢掩住嘴,笑对旁边侍女挤眼,笑得前仰后附。 那迦一张脸顿时变白,冷冷开口:”我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不好好办差,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在公主面前落不到好。” 那侍女不服气,仰着脖子还待说什么,那迦眼一眯,“不信我们走着瞧。” 侍女这才有些委顿的领着众人退下。 青昭哪里知道这档子事,她现在满心想着就是快些回菫理山,好好让师傅教导下自己。她要自己变强,变得有力量,守护她想守护的一切! 还没见到司命大人,她就被元洛拦住,“师傅说过,公主若是想回菫理山,就不用去找他了。” 青昭愕然,“我现在是公主了,回一趟菫理山还不行?” “师傅说,”元洛笑着不紧不慢的道,“公主什么时候想回菫理山,自有元洛护送,不必担心。”青昭这才知自己是被这个优雅如仙的人给耍了,阴阴一笑:“那迦近日闲的很,很是惦念元洛公子,说是有一些旧账是时候该算算了。” 元洛忙收起笑容,左右打探,见那迦并未跟过来才松一口?br / 鹊衔巢第4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口气:“在下只不过跟公主开了小小一个玩笑,公主千万别介意。” “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本公主向来大方的紧。”青昭笑眯眯的答道。她对待自己当然大方了。 元洛这才知道,这个公主与那迦一样,都在他不可招惹的人范围之内,拱手微笑:“那请恕元洛先行告退,待公主决意要走时……” 话还没说完便被青昭截去,“我现在就走,你不如同我一同去霁月殿,那迦还在那里等我呢。” 元洛只得面带笑容的跟在青昭身后,一路小心翼翼,不肯再开口多说一个字。心里却是哀叹连连,这样一来,自己恐怕是想都不要想怎么翻身了…… 大驭江南。 雨正下着,淅淅沥沥,廊下的花早已无往日娇艳,徒余一地残红。 一男子正运笔书写,旁边的侍卫安静站立,不发一言。 半晌他放下笔,问道:“可是查清楚了?” 开口问的这人正是昔日青昭所见的阮非白。他此刻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清亮,虽未及冠,飘然姿态,让人见之难忘。 “是,那个女子是苍梧的九公主,自幼养在宫外,少时又被送上菫理山学武,很得祤成王宠爱。” “九公主?”他微皱眉,又淡淡一笑,“早该猜到的,那样的姑娘怎会出自寻常人家。” “不过……据说那个九公主生性顽劣,并不像普通的公主知书达礼,温文尔雅。” “哦?”阮非白挑眉一笑,神情既得意有有些自负,“也不枉我与她定了那样的赌约。她肯定是不乐意做什么九公主,却不得不做。”想到这里他更是期待与她的会面,传闻中的九公主,他曾笑劝的青昭,都让他好奇。 青昭并不知道,在她横冲直撞,乐颠颠的欺负着元洛时,这边的小小动静早传到那个人耳里。 若她能早些知道,又当如何? 第十章 初诉情 更新时间2011109 1:50:08字数:4113 一别多日,青昭再次爬上菫理山,感觉的不是刺骨寒冷而是由衷亲近。若不是身后跟着长长的“尾巴”,她定会直接施展功夫飞奔到师傅面前。 青昭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遥望着那边的幽若殿,心里头陡然升起一股暖意。不管她走多远,要承受怎样的风雨,想到这样的地方,再累她都不会倒下。幼年时居住的竹林,已成了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她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重温那样的时光。至于苍梧王宫,精致华美可惜却不会是她的长留之地。对她而言,现在能实实在在温暖她的,只有这个地方。 她轻移莲步,缓缓往前走。 谨若殿此时已如往常一般热闹。众弟子刚已被凤止检查完修习的进度,嬉笑着三三两两散开,略作歇息,呼出的热气飘在半空中,逼散开些许冷意。凤羽身穿桃红色的斗篷穿梭其中,为众人送上热茶。这些时日未见,她倒是愈发娇美,那比桃花还要艳上三分的小脸红扑扑的,应是大好了。有人故作愁眉苦脸之态对她抱怨:“为何妹妹如此温柔哥哥却这般无情?师傅他也只不过是偶尔抽查一下,师兄他可是天天检查啊!”凤羽咯咯娇笑着,也不理会他。那人嘿嘿笑起来,眼一瞥,看到正站在门外的青昭一行人,顿时呆立当场。 “青昭……青昭小师妹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外,青昭这才抬步走进来,笑道:“有些日子未见了,都有谁惦记我的?” 大殿一片寂静。有生她的气恼她不告而别,扭过脸不去看她。有的人则看着她身后的一群人暗忖她是什么身份一时没有开口。 “原来没人惦记我。”青昭垂下眼眸,笑得平静淡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昭儿,我很想念你。”低沉醇厚的声音传到耳中,青昭抬头就见凤止从人群中走过来,风姿卓然,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因见到她而染上几分喜色,眼神柔得堪比春日里微微在身旁打转的风。 他就那样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青昭脸微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就在那装木头疙瘩。 凤止浑然不在意,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微微俯身在她耳旁道:“先跟我走,有些话要对你说。” 菫理山上的雪这时节已是薄薄一层,踩在上面,细微作响。青昭正偷偷看着身侧的凤止,却不料他恰恰也侧过头看她,青昭当场闹个面红耳赤,甩开凤止的手就向前跑。 凤止也不去追,只是在后面闲闲来一句:“昭儿的心思,原来同我的一样啊。” 这下青昭跑得更快。谁同他有一样心思了?她只不过有几分惦记他而已……青昭愤愤想着,那人凭什么说自己同他有一样心思?他有什么心思? 青昭忽的站住。那双眼闪亮如极北地方最亮的星辰。缓缓转过身,看着凤止,红晕已慢慢爬上小脸还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问:“师兄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心思?” “昭儿明明都已猜到,还要来问我。”凤止斜睨她一眼,脸上的温柔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仍是笑着说:“我以为我曾跟昭儿说过的想带她同去游江南,看看潇潇暮雨,廊坊小桥,她都记得的。” “昭儿记得。”青昭急急开口。看着他挑眉一笑,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又气呼呼的往旁边挪动几步,“我只是说我记得而已,又没说别的。” 凤止上前,摸摸她的头,虽是在瞪着她,手上的动作却轻柔无比,“你个口不对心的傻丫头,还要倔强到几时?”他慢慢的把她拥入怀中,似是不经意的开口:“听闻你是苍梧的九公主?” “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青昭闷闷的道,“师傅他有没有说什么?” 凤止微微一笑,一抹光芒在眼中一闪又立即隐去,“现在应该只有我知晓此事。只是我不知苍梧王最宠爱的九公主真的能跟我同去江南?” 青昭被凤止拥着没有看见他的异样,不服气的道:“有什么不能的,我想出去走走他难不成还不准?” “看来昭儿是真的受这位祤成王宠爱啊,竟用简简单单一个‘他’字来称呼自己的父王。”风止松开青昭,温文无害地笑着,不动声色的看着青昭,探究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青昭微皱眉,不解道:“这有什么?我一直居在宫外,从不知自己竟是一位公主,又从未从娘亲嘴里听闻关于父亲的只字片语,难道现在就因被接入王宫,就得亲亲热热的叫一声父王?” “以后可不准这样,就算王上宠爱你,你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等着看你出错把你拉下来的人多得很,这般大意,吃亏了往哪哭去?”凤止宠溺的看着她,字句里透着的都是关心。 “好,”青昭乖巧的点点头,“我还想去看看师傅,师兄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凤止点点头,又风姿翩翩的离去。 看着凤止走远了,青昭才勾起嘴角,嘲讽的一笑。真的欺她年幼无知麽?居然这样明里暗里的试探她。她倒宁愿他坦率大方的问一句:昭儿,你真的是苍梧的九公主?那样她就算不能明确告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泰然自若的说着他拆不穿的谎。苍梧人向来坦率实诚,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人会藏着掖着怕人知晓。更没有人,会在拥着心爱的人在怀的时候,还在算计着对方。 青昭十分愤怒。 哪怕初尝情滋味,对他动了心,她还是被他这样的态度伤到。 幽若殿。流冥今日哪也没去在大殿里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他日日挂念的小徒儿。只不过,看起来,这丫头心情非常不好。 青昭沉着脸,一进去就叫道:“师傅,我是来讨酒喝的。”说完就想往外走。 流冥脚步一移,堵在她面前:“这是谁把你气成这样?想喝酒也不急在一时,你需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青昭一跺脚,眼圈微红,“师傅,喜欢一个人什么样?”流冥神色微变,小徒儿为情所伤?想了想他才缓缓开口:“喜欢一个人,不论他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所有的不好你都会为他找一个妥帖的借口。哪怕心微微疼,见着他还是会打心眼里欢喜。” “那我就不是了。”青昭小声嘟啷着,眉目间的阴郁略略散开,仰头看着流冥,“我还是要喝酒。” “傻丫头,你不是未动情,只是未到深处。”看小徒儿的样子,大概也不愿告诉他惹她生气的那个人是谁,不过她还真当他就没法子了?流冥淡淡一笑,这菫理山自己多日未打理,难道还变了风向不成?“先不急着喝酒,把你回去这些时日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师傅。” 见师傅一脸正色,青昭也知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就坐下来,略略思索一下将回去发生过的事仔仔细细说与他听。 凤止回到自己的住处,见凤羽不在屋子里,他当她是去找那迦,也不在意。将书桌上的东西略略打理,才坐下来揉揉额头。刚才也太冒进,居然就那么问出来,怎么拥她入怀的时候自己原本想好的话就被抛之脑后,昭儿对他的影响还真不止一点点……他沉下心,又从书桌夹层找出那封早就写好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方将信封好,低声道:“尽快把这信传回去,然后回来待命。” 从他身后悄无声息飘来一个人,躬身接过他手里的信,便出去。那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衣衫,在这雪地里疾驰,竟也无人发现。 过些时日就可以送妹妹回去,那些不安分的老头子,他有的是办法收拾!凤止眼一眯,全无平日里的温和,眼神锐利如刀,丝毫不掩饰其中汹涌的杀意。 次日倒下起了大雪。一大早凤止就来叫青昭。他只随意披了件披风,安闲自在的站在雪地里,一些雪花落在青丝和肩膀上,他只是微微笑着看着青昭,像是这冰天雪地里的冷,他一分都没感觉到。 青昭站在纜|乳|芟拢斡伤吖醋凶邢赶赴锼岛枚放瘛7镏箍醋疟谎┌椎亩放窆醚涎鲜凳档男u硕夯撼斐鍪帧g嗾殉僖善蹋故墙约旱氖址沤氖终评铩7镏菇艚粢晃眨秸姑记嵝Γ骸罢讯阒恢溃艺媾履隳樟宋遥僖膊豢锨捉摇!?br / 他牵着青昭的手,慢慢地往前走。雪虽然很大,二人都在廊下,凤止又站在风来的那边,替她挡去大半的风。 青昭只是看着廊外的风雪,听着凤止不急不缓的说着,“昭儿,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因为我昨晚试探你。”他伸出手把青昭被风吹一脚的帽子压严实,又淡淡的开口,“再过几日,我应该就送我妹妹回家了,我爹他很期盼我。”他低低的笑一声,声音低沉,但听在青昭的耳里,却觉得很不舒服。她却一直都不开口,只是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你知他为何期盼我能回家?不是想我……他只是觉得我在这菫理山学这么些年,足以抵挡我那些叔父派来的暗杀了,只要我能制得住叔父,他就能稳坐凤家族长的位子,就能一直享着众人对他的尊敬,恭顺。我十岁的时候就被送来这里,那时我哭着抱着他的腿,说我会听话,会努力学武,求他不要把我送来这么阴冷酷寒的地方,你猜他是怎么对我的?他一脚把我踢翻,怒气冲冲的说——没用的东西!你或许会责怪你那位父王,在你整个童年都隐匿了踪迹,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向全天下宣告你是他的心头宝,但至少他在尽他所能补偿你,可是我呢?我这辈子……” “师兄,别说了。”青昭回身抱住凤止,眼里酸疼的厉害,心口也微微发疼,“师兄昭儿以后……一定不惹你生气了。” “傻丫头,这话你都说了几次……”凤止轻轻笑着,双手微微环上她还有些小的身子,静静站着不动。青昭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落在她的发丝上,脖颈里,那么烫,烫得她的心都在打颤,她却不敢动一下,仅是站着,慢慢的道:“昭儿还小,但总会长大的,止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你刚叫的是什么?再叫一遍!”凤止惊喜地微微拉开她,小心翼翼的笑着,那姿势如是对待最珍贵的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她。 青昭仰起头,认真看着他的眼,除了有点水润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迷蒙外,这双眼睛找不出半点曾掉过泪的痕迹,可刚才那滚烫的温度,却已经一路烫到她心里去。她慢慢的笑了,笑得那么美,纯真的像刚开放的支离花:“止哥哥。止哥哥。止哥哥。” “昭儿!昭儿!”这回凤止是真真切切听清楚了,他笑着一把抱起青昭,一个纵身便轻巧落在雪地里,但并没有放下她,反而就那样抱着她在雪地里旋转,“昭儿,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青昭低呼一声伸出手紧紧环住他他脖子,随着他一同大笑。洁白的雪花落在两人身上,落在凤止微微后仰的面颊上,青昭调皮的在他脸上捏来捏去,乐得凤止更是笑得开怀。 “止哥哥,这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刻。”青昭笑着,默默在心底说。 “公主,公主!”那迦气冲冲的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愤恨无比的说:“公主你快下来,他们兄妹太欺负人了!”她的眼泪已经在不停的往下掉,却也不顾得擦一下,只是扬起手上那张纸让她看清。 青昭已经让凤止放开她,急着跑向那迦那边,“那迦你先别哭,是谁欺负了你?” “公主,不是欺负我,是欺负你啊!”那迦哭着说,由于太过气愤,嗓音变得暗哑,听在青昭耳里,字字如惊雷。 欺负她?谁?她慢慢看向那张纸,上面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了——凤羽。全身血液像是被冻住,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看身后那人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被喜欢的人一次次欺骗? 会不会就真的一直得不到自己在乎的那个人的信任? 第十一章 起微澜 更新时间20111010 2:09:46字数:3480 青昭缓缓抬起手,已隐约猜到那张纸上会有什么内容,她还是毫不退缩的迎上去,哪怕会痛,她也要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昭儿,过来。”凤止低低叫了一声。有太多的情绪在里面,他的声音略显干涩压抑。俊逸的面容在大雪里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微微笑意里流露出些许哀凉,周身的光华在青昭那双悠静如深潭,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眼眸里一寸寸敛去,终如要坠落的烟火,只剩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青昭只是伸出手,示意那迦把那张纸递过来。 那是张很普通的纸,字迹隽秀,言辞恳切。如果写着东西的人不是凤羽,针对的人不是她,青昭怕不是都要被打动了。 “……姐姐既已尊为苍梧公主,又何苦来横插一脚?辱没自己的名声不说,更平白惹人生恨……且哥哥自幼便于京畿贵女沈瑶菀有婚约,虽说沈姐姐家世无法与你比,可她和哥哥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哥哥上山后,她担忧不已,我上山时,她更是亲自来相送……公主你气韵脱俗,行事潇洒,怎么会跟我们计较?……还望公主高抬贵手,别再横生枝节,让我兄妹二人能早日回江南,与亲人团聚。” 青昭看过后想发笑。以她对凤羽的了解,她想表达的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别以为你是苍梧的九公主就很了不起,我们凤家照样不稀罕。也不要整日里不知羞耻的缠着我哥哥不放了,在江南有比你好一百倍的女子在等着他。再说就你这粗鄙的性子,真进了我们家门,还不是得让人家天天看我们的笑话?总之一句话,你还是回你的苍梧自己玩去。真难为她想出这么多文雅的词儿拐着弯来骂她。 她挑了挑眉毛,将手中的纸递给凤止,“你们大驭人说话非得这样子?” 那迦在后面低声说了一句:“公主,还有一张的。” “呃?”一张还不够?凤羽她到底想玩什么? 比起刚看的那张的隽秀字迹,这张简直惨不忍睹,看得出来应该是在很激愤的情形下一蹴而就。而且句句诛心,字字谴责,用语之狠厉刻薄实属青昭平生第一次见。真看不出来……凤羽还有这本事。她大略扫几眼,看到下面那一行小字,一直微微上翘的嘴角瞬时收回,抬头有些探究的扫了凤止一眼,默不作声的将这张纸也递给他。 那上面写着:哥哥说过,之所以对你百般呵护,是因为你我年龄相仿,每每思念我时,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对你好一点,心里也能弥补一下对我的亏欠。 她想着初到时凤止确实对她很照顾,那时她也好奇的问了,他只是说哪有那么多问题,只是想呵护她而已。若是因这般,但也没什么大不了。而刚才他明明笑得那么开心,还有那样滚烫的温度……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像凤羽说的那样。 她还是想听听凤止怎么说。 凤止已经看完这两张纸,略略舒展眉笑了,“昭儿你是知道我的,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妹妹的胡诌你也别放在心里。不过,还是有些事,我没有办法对你开口,但我知道你不会随随便便怀疑我就已足够。我也耽搁了大半时日,还是去谨若殿看一眼方好。近日山上都有大雪,无事的话你就呆在殿里,不要到处乱跑。至于我妹妹,我希望你不要跟她计较,她自幼娇养,很多地方都跟你比不了……”细细说完,他冲二人歉意的笑笑,转身飘然离去。 青昭本也是不想计较的,听完他最后一句话,莫名就有些不舒服。自幼娇养,她就得忍让体谅? 她并没有立刻挪动脚步,而是看着那迦,皱着眉问道:“阿迦你轻易不哭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阿迦,我是真的拿你看做姐妹的,我不能容忍自己在乎的人因我而受委屈。” 那迦身子微微一颤,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里闪过太多东西,青昭扑捉不住,但她没有错过,那迦嘴角那抹因她的看重而缓缓绽放的笑容。 “公主,阿迦不后悔选择了你。”她说的很缓慢,像是每个字都在心里斟酌好久才肯吐露出,眉眼弯弯,笑得舒心又惬意。眼里毫不掩藏的喜悦、恳切,明明白白在向青昭说明,她说的是真的。真的不后悔,一生相随。 那迦微微定了定神,继续开口道:“今日起身后见外面下起大雪,我本想着趁着这机会,好好的替公主收拾下书房,谁知竟在角落里发现了她写给公主的全部都是辱骂的纸。看色泽该是在我们离开之前就写了,怪我疏忽,居然才看到。那时我没想着要拿来给公主看,而是直接拿着它去找凤羽。” 青昭神色专注的看着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我过去的时候,她正在伏案写字,见我来了,微微一笑,吹干手上的那张刚写好的纸,说着‘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多跑一趟,这个,你就拿去给你那位什么九公主看吧。’我没料到她竟敢这么公然挑衅,便直接扑上去,没料被她灵巧一闪,躲过了。公主,她绝对不是她所说的那么弱,功力虽不及我,也应是中上等。待我扫了那纸一眼,更觉好笑。一抬头,却看见她以那种高高在上微带怜悯的姿态看着我,我瞬时觉得心头火噌一下冒起,想都不想的冲上去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没想到这回她竟是不闪不避,就那么站在原地接了。我想着这事肯定不像我看到的这么简单,谁知道她会在凤公子面前怎么编排你。”因青昭与的凤止关系变了,她对凤止,也比以前尊重几分。 “那时我就想着,一定要赶在她前面,把这事闹到凤公子跟前,于是,就等着凤公子最高兴的时候,冲上去,这般哭一场。我原想……” “你原想怎么着他也会对我有所表示是不是?说说怎么处置妹妹,安慰我不要生气……” “是啊,公主。难不成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那迦困惑的看着青昭。 “倘若你我很久不见,你又因觉得没有照顾好我而对我心生愧疚,这时你身边刚结识不久的好朋友对你说我做了什么来害她,你会当场就说出要怎么处置我的话来安慰她吗?”青昭微微笑着,反问她。 那迦点点头,“我也会像凤公子那般维护你的。可是,他都明明看见凤羽写的东西了啊!再说……如今,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青昭敛去笑意,正色道:“阿迦你记住,所谓的委屈,都是你在乎的人给予的,若是不在乎,又怎会受伤害。我即已对他动了心,就慢慢的看下去,急于一时,非要逼出个高低,又有何益?况且,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那些,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轻易触碰。” 那迦此刻只有垂首听的份。她自觉自己的经历,要比寻常人坎坷,一开始,也不把这位比她还要年幼的小姑娘看在眼里,可是慢慢相处下来,她发现青昭言语间流露出来的通彻,偶尔处事中又隐约可见其不动声色的聪慧,坚韧;若不是天生聪敏,那就是跟她一样,跌摸滚打,从世事中学得。她微微在心里叹口气,这样的小姑娘,以后……还要经历多少风雨? 凤止并没有去谨若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对于刚才的事,他并不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妹妹不喜欢青昭,总会针对她做一些事,他知道。但以妹妹的伶俐,这样的要闹到他面前,又是为何?他眸光闪烁着,脸色阴沉,一改在青昭面前离去的飘然之态,大步流星的跨进自己的院子。 他倒是很期待,妹妹会怎么说。 一进去就看见院子中央跪着一个人。身上覆着薄薄一层雪,桃红色的衣裙隐在雪里,微微透露的一点红惹人怜爱。青丝逶迤在地,那人却是一动都不动。 跪着的那个人,是凤羽。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给我起来!要让道长这些日子的调养付之东流是不是?”凤止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她,看着满身都是雪,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凤羽,又气又心疼。 “跟我进屋!” “羽儿知错,求哥哥原谅,哥哥不肯原谅的话,羽儿就算在这外面跪成雪人也不进去。”凤羽低着头,小声但是很坚定的说。 “你这是在威胁我?羽儿?”最后那两个字,音调微微上扬,凤羽知道这是哥哥生气的前兆,也不敢玩得太过火,乖乖跟在他后面走进屋。 “说吧,怎么回事。别动什么歪心思,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别忘了,我随时都可以送你下山的。” 凤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凤止冷哼一声,“怎么,敢做不敢说了?”再看见妹妹脚前一点点扩大的水渍,看着她被长发掩住的双眼正不停的落泪,身上的积雪因屋子里的温度已隐隐有融化的迹象,心一软,道:“去换身衣服,不要染上风寒,我去唤人给你煮一碗姜汤。” 凤羽这才抬起头,抽噎着道:“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她用衣袖掩住半边脸,慢慢转身回房。 凤止看出她的脸有些红,有些疑惑,走过去拉开她的衣袖,待看见她脸上那怵目惊心的手掌印,怒从心起:“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凤羽只是啜泣着,摇头不肯说话。 凤止沉声道:“先去换衣服,喝碗姜汤后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折腾自己。我的事,你也休得再过多插手。” 凤羽依言回屋,心里得意无比:哼,饶是哥哥再恼她,看见这手掌印也全是心疼了吧,可怜自己从小到大,府里上下,谁敢对她说一句重话?这下倒好,上这山才多久,当众被人折辱不说,如今还被人扇了一耳光,哥哥不作出点什么,如何能说的过去呢? 她掩嘴打了个呵欠,折腾这一天,她也着实累的慌。其实那迦打的并不怎么严重,不过她在雪里站那么久,又赶在哥哥回来前跪下去,自然是红肿一片惨不忍睹了。 她悠悠然喝掉送来的姜汤,又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里衣,安然入睡。 梦里自然也是盼不得那迦与青昭半点好。 第十一章 公子郝连 更新时间20111011 2:02:34字数:3822 山中大雪纷纷,院子里的红梅迎风绽放,吐露芳蕊,是这片寂静洁白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幽若殿。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外面冰天雪地,凄冷肃寒,此处却是安宁温暖。 元洛跪坐在软垫上温酒,姿态闲雅,衣袖轻微翻动。酒香随着咕隆翻滚着的热水慢慢飘散开,青昭蠢蠢欲动,正欲起身,忽觉得有一道清冷的视线在盯着她,偷瞄一眼,果然是师傅。暗自收拢好双腿,又轻轻捋了捋衣裙,她摆出一脸欣赏有加的表情看着元洛从容优雅的温酒。 流冥这才收回视线,与身侧的使者浅笑交谈。 本来这样的天气里,依着惯例,青昭自然是睡到何时觉得饿了才会起身。前些日子被凤羽那么一闹,凤止虽也日日前来陪她四处走走,或在一隅闲坐着,教她下棋,但却也没有像那日那样大早上就来她的小院子里,落得满身是雪的来候着她。 青昭之所以这么大早的来这边乖乖坐着,只是有人不辞辛苦爬上菫理山想来看她一眼。 那是个眉眼明丽如朝霞般绚烂的少年。青昭真的很难想象,江南的杏花春雨,怎么能养出这么一位一举一动皆是勃勃英气的美少年。 此时他也在这大厅坐着,却并不是一直盯着青昭,而是随着她的视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元洛。随他前来的使者则一脸仰慕的回答流冥稀奇古怪的提问。 “郝连公子是如何得知小徒的?” “公子来苍梧游历,在坊间……在坊间听闻一些关于公主的传言。” “哦?郝连公子怎么就对小徒感兴趣了?” “公子说,他素来就喜欢如天上的鸟儿一样自在潇洒活得通透的姑娘。” ……流冥默然。这说的是青昭麽? 这边一问一答着,那边元洛已起身给众人斟酒。小巧精致的青瓷杯里褐黄|色的酒水轻轻摇晃,触手的暖意一直传递到心底。青昭微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喝一口,温热的酒水顺着喉咙慢慢滑下,入口时微微有些辛辣,再细细一品便尝到一丝淡淡的甜意,正适合这时节喝。她乐得眼眯成一条线,从元洛手里抢过酒壶,喝了一杯又一杯。 “呵呵。你这样的神态,倒跟我家偷酒喝的猫儿有几分相像。”敢这么说苍梧九公主的自然是美少年郝连俊驰。 青昭却一点也不恼,反而饶有兴致的问他道:“你家的猫是什么颜色?” “通体雪白,只是眼珠一为碧蓝一为赭黄。”郝连俊驰笑眯眯的答道,“你若是也喜欢,改日去我家,让你来养几天。”他并没像一般人那样说要把那猫转送与她,只是很坦诚的说,只可以给她养几天,愈是如此,愈让人乐意亲近他。 凤止坐在一旁,很专注的打量着他。那样的神情,就像巴不得把他拆开来好细细分析。郝连俊驰,郝连将军独子,行事洒脱,来去随心。容貌艳绝,鲜衣怒马,自是潇洒少年郎。凤止看着和郝连俊驰仅说了几句话就笑得开怀的青昭,心里颇不是滋味。 流冥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早就想找法子惩治凤止这小子一把,却不料郝连俊驰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了,狠狠的刺激到凤止,却让他有苦说不出。论风姿,论处事,郝连俊驰可能不及凤止,但他行事的坦荡,举止的洒脱却是凤止万万不能及。对于青昭与这美少年相谈甚欢,流冥自然是不会阻止,相反,他乐见其成。 这其中的诡异其他人都看在眼里,皆是忍着笑端坐在那里,慢慢品酒,浅谈书画。一个个皆是个中高手,旁的人都没看出来他们端庄闲雅外表下那颗都快要乐翻了的心。不用自己动手就能看到一向高傲的凤止被人制住,怎么也是件乐事。 “如此说来,苍梧美景数不胜数,但不知,这菫理山可有何佳境?”郝连俊驰听着昭绘声绘色的讲述苍梧不同时候的景致,觉得自己那时游历大概就是走马观花,自以为美景尽赏遍了,只不过是看到那自己觉得喜欢的地方,第一眼不感兴趣的,全被他错过,这时都恨不得能回头重游一遍。但机会已错失,空怅惘从来不是他的风格,转念一想这菫理山,在青昭眼里,怕是也有其独特之处吧。 “郝连公子既然这么问,还是让小徒带你去走一遭,才知这菫理山特别之处。”流冥笑道,压根就不给风止开口的机会。 “既如此,有劳了。”郝连俊驰站起身,弯腰拱手,示意青昭前面带路。 二人并肩走着,只听见雪花落地和脚步落在雪地里的轻响。这样的静寂,青昭却没有觉得尴尬,和他相视一笑,两人同时开口:“你……” “你先说。”郝连俊驰笑笑,光彩夺目,那样的风采,让人目眩神迷。青昭好容易定住了神,笑着开口道:“我倒是很是好奇,什么样的家世,养出这样的一个你。” “说来惭愧,幼时胡闹惯了,有外祖和祖母宠着,家父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却也对我束手无策,听之任之,也就成今天这样了。公主莫以为郝连是翩翩佳公子,郝连出入赌场与人豪赌输了时尖刻责骂对方的样子,公主若是见了,怕是就再也不想搭理郝连了。”他偏过头来笑着看着她,口里说着惭愧,面上却无半分愧意,澄澈的眸子浅笑着,一点都不担忧这么说了,会吓退佳人。 青昭扑哧一笑:“我也不是那深闺大小姐,口口声声此非君子所为。郝连公子,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公主若是还肯搭理郝连,也别公子公子的叫着,听着多客套。”他俏皮的眨眨眼睛,“今日一见,郝连确定公主确实是如我心中所想的女子,就不虚此行了。你我之间,以后也无需如此客气。” 青昭诚恳的说道:“郝连肯拿我当朋友,我自是十分高兴。” 两人徐徐走着,漫天的风雪似纷飞的蝶,轻盈美丽,青昭忍不住伸手想去扑捉。郝连俊驰并不阻止,只是微微叹道:”适才在屋里,郝连观公主面色,似是有郁结的心事,现在看公主如孩童般与雪花嬉戏,才略微放心。像公主这样的女子,就该自在如精灵,畅然活在这天地间。” 青昭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那样细微的表情,他也能观察到。初见他时,她还以为这只是个家世好,鲜衣怒马,肆意妄为,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没料到,他虽潇洒,依着自己的心思快意活着,却也会细细观察他人情绪的变化,细致体贴。 她轻轻的笑了:“这时听郝连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之前的郁结都不值一提。我们还是不要辜负这般美景,好好来品味一番,才是我与你出来的真意。” “自然是客随主便。只是郝连这有个小小的玩物想赠与公主,还望公主能接受。”郝连俊驰说着,拿出一个巴掌大通体莹润的如意,递给青昭,“此物也无甚特殊之处,公主可放心拿着。郝连不过是想着日后公主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使人将此物拿来给我,无论多深的水,郝连都会乐意赶赴过去为公主解忧的。” 青昭扬眉爽朗笑道:“这么说来,我要是不接,就要辜负郝连待我的拳拳美意了。” 她伸手接过来,细细端详。上面并没有雕刻什么花样子,只是有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雕工精致,看着就不是俗物。她把它放入衣袖内收好,突然想到某一处,脸色有些怪异:“郝连既然会去与人豪赌,风月场所该是也会去观赏一番吧?没有随手把身上的玉佩赠与姑娘?” 这回是郝连俊驰闹了个大红脸,在大驭,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倾心于他,与友人一同观赏当红花魁月下起舞,一掷千金的事并没少干。此时听青昭这么问,饶是他平日里洒脱不羁,这时候却想不出半个妥当的词回答她的问题。 青昭乐了,“我只是随口一问,郝连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她见他举止风流,意态无人能比,有心想看看他吃瘪的模样,才会有此一问。 这半日游览下来,赏景,言语间互相捉弄,两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只是,前面好像,走不过去。 凤止坐在前方的一个小亭子里,一身紫衣衬得他肤色莹白如玉,雪白的手指捏着一颗棋子正欲放下。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头,看着并肩走过来的二人,淡淡一笑:“相请不如偶遇,精于棋艺的郝连公子既然恰好碰到,也不想让我独自下棋,与这飞雪为伴吧?” 郝连俊驰如何看不出他就是在等他,也不多说,浅笑落座。 虽然凤止教过青昭几日,她也只是粗懂一些基本的,这时坐在那儿看这两人一脸闲适的表情在那里厮杀,别提多郁闷。 偏偏凤止还时不时的抬头对她柔柔一笑。她自认为和郝连俊驰一同赏景、谈话,稀疏平常,她也只是当他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自是问心无愧。而此刻在凤止温柔的要腻死人的眼光里,她却突然觉得坐立难安。恨不得这两人赶紧落子,下完这盘,好让她能回去。 “凤兄的棋艺,乍一看没什么大不了,下到中途,才知道起初的浑不在意到底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损失啊,步步紧跟,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打击到我的机会,在凤兄面前,郝连的小伎俩好似都不怎么管用了……”郝连俊驰一派轻松着笑着,落子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早听闻京城人传郝连俊驰琴棋书画都堪称一绝,当时还有几分不信,今日这么一比试,倒是信了大半。” 郝连俊驰但笑不答。 过了片刻,他抬头漫声道:“虽是有几分抱歉,但是我,好像赢了凤兄。” 凤止淡淡一笑,也不再看棋盘,衣袖一拂,摆落好的棋子全被打乱,“输便是输了,凤止还不至于输不起。” 郝连俊驰欠身微笑道:“那郝连就先行告退,出来这大半日,随我来的那使者也该着急了。” 经过青昭身旁他微不可察的冲她挤下眼睛,神色欢悦,那样子很清楚的在说:你的麻烦来了。 青昭耸拉着头,一步一挪的坐在风止对面。凤止正把那黑白棋子分装好,也不抬头看她,仅是淡淡的问一句:“今日玩得可开心?” 青昭飞快扫了他一眼,低声道:“我拿他当朋友。” 凤止神情温柔的笑笑,“开心就好。你很少笑的那么灿烂,既然他能让你开心,也不访多亲近。” 他的神色是那么平静,说的又是那么安然,若不是了解他,青昭差点就要以为这是他的真心话。 可是很明显,凤止在生气。 “我没有和他怎么亲近,只不过是性子相同,多聊了几句罢了。”青昭急着张口,但看着他那平静的脸庞,越说越无力,最后也是垂下头,“信不过我就算了。” “你贵为苍梧最受祤成王宠爱的公主,自然可以挑选更能让你开心的人。” 凤止越说越离谱,青昭也不禁有些生气,“你是什么意思?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女子?” “你是怎样的,我如何得知。”凤止仍是淡淡笑着,慢慢站起身,也不让她帮忙,自己一人拿着棋盘与棋子,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徒留青昭傻立在那个亭子里。 第十二章 何为护 更新时间20111012 1:44:17字数:4294 自郝连俊驰走后,山中日子变得格外单调。凤羽身子已调养好,流冥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青昭身上,日日亲自督促她修习的进度,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是一顿责罚。 这光景,分明是倒退到 好看的txt电子书 鹊衔巢第5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是倒退到青昭刚上山。只不过当师傅真的把她扔到雪地里,冷冷地对她说不练好休想吃饭的时候,她嘴里虽然在抱怨,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 知道师傅是在担心她会被责难,会挑不起那样的重担。所以才会恨不得她能立马学会他全身本领。身体上的苦,算得了什么,她青昭可从来都不会给机会让人小看她的。 这些时日,凤止与她也无初时的热络。虽然凤止偶尔也抽空陪她独处片刻,下一盘棋,但那份默契和亲密,还是流失了大半。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雾,隐隐罩罩的心思,总是看不清楚。青昭虽是恼他明明心里已起了诸多心思,却不肯对她讲明,还那般强调一切都依着她的性子。但一人的时候,酸涩的思念和甜蜜的回忆交织在一起,还是让她忡怔不已。 山中日子如流水般淌过,苍梧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她这个名义上的九公主,好像被遗忘了。 夜凉如水。雪地里万籁静寂。抬头仔细看着天空,还能依稀看见几颗星子在微弱的闪烁着。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点点惆怅。 青昭在廊下伫立良久,才转身回屋。用手拂开垂下的帘子,她略略瞥见坐在一旁的人儿,微皱眉道:“阿迦,跟你说了以后你练完自己的就早点去休息,不用日日候着非等我睡了你才去睡,你怎么不听呢?” 身后并未传来什么声响,青昭这才惊醒,不对!刚刚那个人,分明不是那迦!以手捏诀,转身凌厉攻去,整个动作瞬间完成,夺目的光辉瞬时将那人包围! “呵,昭儿这些日子倒是学到了不少。”凌厉的攻势被那人微微抬手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柔和的笑声一下打消掉青昭心里的惊惧,那人缓缓抬头,清如水的眼眸里饱含着欣喜和淡淡的遗憾,“这些日子我不在,昭儿过的可好?” 青昭垮下肩,看着眼前的人,微撇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样子乖巧又可怜,“娘亲你怎么这样,要是我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娘亲自有分寸。不这样,怎知昭儿学的究竟如何了。”落欢紧紧抱着她,柔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青昭听了这话,终忍不住嚎啕大哭。那些暗夜里的惶恐,对未来惴惴不安的猜测,多日来强压下的复杂情绪在娘亲这么轻轻的一句问话里终于找到宣泄的出口,一哭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再这么哭下去,娘亲还怎么跟你说话?今日前来找你,是有要事的。”落欢微蹙眉,忍住心里不停翻涌的心酸和苦楚,抚摸着她的头发,笑着安慰她。 青昭闻声抬起头,吸吸鼻子,抽噎着问她道:“出什么事了麽?” 落欢身子微微摇晃了下,她把青昭拉开,自行走到桌子旁坐下,用手揉揉额头。青昭这才发现,娘亲的脸色苍白,鼻尖微微有汗水渗出,不由一惊,忙上前去,连声问道:“娘亲你是不是哪不舒服?那些人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娘亲无大碍,不用心急。”落欢浅笑着摇摇头,微叹口气,对青昭说道,“你虽年幼,但心智坚定,虽然倔强了些,但别人想要欺负你,也不是件易事。日后你需得谨防着他人算计,办事多留点心思,不要太直接。”说到这儿,她停顿下,视线越过青昭看向远处,发愣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我并不是太担心你。我心忧的,是另外一个。” 青昭听到这里,略有些不快,只是微嘟着嘴,听她往下说。 “娘亲从未跟你提过,你还有个孪生姐姐。她叫江衍碧。自出生后就被抱回江家,别说你,就是我都没有见过几面。这些年我想尽了办法,希望能去江南见她一面,每每快要成功时,都是被司命阻住,”她音调陡然变冷,说道,“司命此人,说话十分里你只能信三分。”青昭见娘亲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出司命二字,想来那个不知年岁不知名字的司命大人倒真的是深不可测,心中凛然。 “娘亲,那我爹爹呢?跟姐姐在一起吗?”青昭很自然的叫出这两个称呼,侧着头问道。 “你姐姐由家中嬷嬷抚养长大,你爹爹……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整个江家都在找他,却遍寻不到。”落欢落寞的说道,看着女儿那张跟那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几欲落泪。她定了定神,沉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你需记着,日后一定要去江南见你姐姐,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你都得答应,这么些年,终是我欠了她。她一人呆在江家,周围虎狼环视,不知比你凶险多少,自幼身子又亏损过,虽聪慧过人却不能习武,日后你要好好保护她。” 青昭有些不懂,还是乖顺的点点头,反正她总要去江南的。至于孪生姐姐,她更是恨不得现在就见一面。 “现在我要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闭上眼睛,撇开杂念。”落欢面色凝重的吩咐着,伸出手,覆在青昭额前,集中心神,口中默默念着圣女历代所传咒语,将内力及武学硬生生全传给青昭。 青昭身子一震,虽不能睁开眼,她已感觉到娘亲是真的将所有都传授于她,心里焦急万分,偏偏口不能言,身躯不能动,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格外漫长。 仿佛过了半生那么久,娘亲终于停了下来,手指无力的垂下,身子一软跌倒在软榻上。青昭扑上去,哭道:“娘亲你为何要这样?昭儿可以自己修炼,昭儿能行的,我要把它还给你!”说着她狠狠将手指咬破,硬是要塞到娘亲嘴里,却看见那伤口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不由大吃一惊,看着娘亲,一行泪,慢慢的滑下脸颊。“娘亲……” “你知道就好。”落欢不在意的笑笑,“我毕生最骄傲的武学,一是红莲令,再一个就是这了。自从知晓你身上出现了自月容圣女后六代都未曾出现的纯血,我就猜到终有一日,会有人因这个想要伤你性命。圣女一脉失传已久的青莲雪,终是让我练成了。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保护好这珍稀的血液,我也可放心。” 青昭捂住嘴,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她已说不话来。练就青莲雪,需在极寒之地,日日忍受寒冰之苦,又需在极热之地抵挡酷热蒸腾,其难忍程度不若脱胎换骨,而娘亲,居然为了她,练就了这般绝学。 “现在你不许显露这秘术,要好好练习,平日里多冥想。”落欢微微喘口气,示意她跪下,“现在,当着我的面,以月神之女的名义起誓,以毕生之力,护得苍梧安宁。” 青昭跪在地上,哑声道:“吾今在此,以月神之女的名义发誓,以毕生之力护苍梧安宁。”她闭上眼,双手交叉高举,形成一朵莲花的形状,念着古老的咒语:“其米斯里多拉奇迷斯……” 落欢这才点点头,“记住我的话,我要走了。”说着就起身,欲往外走。 青昭忙上前去拦住她,“娘亲,你已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与我,现在怎么能就这么贸贸然下山?” “没事,圣女一脉总是有些不同,虽是损失很多,但娘亲自保还是无甚问题的,再说,元洛那孩子会送我回去。” 青昭嘴微张,元洛?娘亲和他很熟?“那今晚之事,他都知晓?” “这会儿他应该刚赶到你这里,来送我回去。”落欢对她笑笑,却不肯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见青昭一脸困惑的样子,她慎重嘱咐着:“记着我说的话,记住江衍碧……你不要出去,老实呆着。”看穿青昭想跟前去一探究竟的意图,她微皱眉,冷喝一声。 青昭缩缩头,佯装不满的转身回去。 靠着床,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无说话声,她才急急奔出去。看到的果然是元洛负起母亲飞奔下山。 刚忍住的泪水又滚滚落下,她就知道,娘亲根本是骗她,什么还可以自保,将毕生所学传授与她之后,她根本就与普通人无异。想起娘亲满不在乎和她说话的样子,一时心如刀割,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一直哭一直哭,直至浑身酸软,无半点力气。 “唉。”一声淡淡的叹息传入耳中,青昭趴在地上,懒得抬头看。 “公主,我送你去歇息,这个模样,让其他人看到了,恐怕会生出一些事端。”归来的元洛看着匍匐在地上,将脸埋在雪里的女子,微微叹息着,伸手将她拉出来,脱下自己的斗篷将她牢牢裹住,“得罪了。”他抱起青昭,将她放在床上,才慢慢走出去。 青昭呆呆看着悬挂的纱帐,直到眼睛酸胀,才坠入梦中。是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她还在竹林里,欢笑着奔跑,娘亲依然在日暮的时候用那种柔柔的又有点绵长的语调叫她的名字,好像还有一个女孩,一直笑着看着她,她想跟她说话,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突然间一阵风,什么都吹没了,竹林,小竹屋,空中飞着的鸟儿,娘亲,那个女孩……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拉着她,死命地抓着她。 青昭想拿开那个拉着她的东西,手臂却沉得怎么都抬不起,像是被什么死死的压住,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想要动,想要大喊,那些话明明都到嗓眼儿,怎么都喊不出来…… 那么用力的挣扎,好像都是徒劳。算了,就这样,不动了。 “公主你不要睡了,你醒来呀!求你了公主你醒来啊!青昭你听到没有,我让你起来!”好像是谁在叫她,好吵,不想理。她动了下手臂,想要打掉那个声音。手臂可以动了?青昭这才缓过劲,意识一点点回笼,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扑在自己身上哭红了眼的那迦。不禁咧开嘴笑了笑:“阿迦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要压死我了,我都动弹不了。”许是刚刚醒来,声音低的像猫叫。 那迦却低呼一声,欢喜的笑开颜:“醒了,公主你总算醒了!我去给你端药!”她自顾自的开心跑出去,也不理会青昭在后低弱的呼叫。青昭无奈,这才把目光投向别处,呃?屋子里这么多人? 凤止上前,慢慢扶着她坐起来,有些心疼的道:“你都昏睡了三天,再不醒来,元洛大人就该去苍梧给你请医官了。“ “怎么那么久?我只是觉得自己怎么都醒不过来。”青昭有些纳闷的道。 “是梦魇。先不要使力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凤止自然的接过那迦手里的药碗,一勺勺吹过,觉得温度适中才喂给青昭。他低垂着头,青昭只能看见他头顶柔软乌黑的青丝,和那双潋着无限风华的眼。她安静着一口口吞着药水,虽苦也甜。 众人见此,都默默退出去。 “这些日子是我不好,疏忽了你。我不该同你生气的。是我不对。”凤止将她喝完的药碗搁置一旁,握着她的手,极其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是在雪地里哭了大半夜才会如此,我有多心痛。我恨我不能护你周全,让你受委屈。” 青昭听着,泪水滚滚而落。此刻她面色苍白,一头青丝并未梳理,随意披散着,凤止何曾看见过这样的柔弱不堪的青昭?一时恨得想要打自己,又是小心翼翼的用衣袖给她擦去眼泪,慢慢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青昭知道他误会了,也不点破,此时靠在他的怀里,汲取着温暖,听他安慰着,倒宁愿就这样一直下去,再也不要面对纷杂的世事。 却听凤止轻声说着,“妹妹知道你生病了,也不敢前来,她说等你好了想亲自来给你道歉,然后再下山。” 青昭坐起身,定定的看着他。 “你放心,她真的知道错了,不让她来她又一直吵,待明日你好了,就见她一面吧。” 青昭眼帘半敛,并未点头。 凤止微微叹口气,“你不愿意,就算了。我直接把她送走便是。你好生歇息着,我去看看给你备点清淡的饭菜。”将她慢慢放下躺好,又把被角掖严实,他才起身出去。 刚踏出一步,就觉得衣袖被拉住,他不禁柔声笑道:“听话,我去去就来。” 青昭摇头,张张口,让他靠近,“我明天见她。” 凤止当即笑得开怀,“好,我回去就告诉她。”说着转身出门。 青昭这才慢慢的绽开笑容,她倒要看看,凤羽还想要怎么玩。 第十三章 伤心碧落 更新时间20111012 21:32:16字数:4618 第二日青昭很早就收拾妥当等着凤羽过来。 几缕阳光打在她脸上,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打旋儿,她略略抬眼,以手指轻叩桌沿,平静的问道:“凤羽姑娘在哪?” “今早我就应着青昭姐姐的吩咐,在门口候着凤羽姑娘,但是直至此刻,也未见到她。”小青娥弯腰,诚惶诚恐的答道。 很好。确实不错,竟让她枯等大半个时辰。青昭轻扯嘴角,勾出一个极淡的弧度,缓缓理了理衣裙,起身往外走去。山不转水转,她还当真认为谁都得顺着她的意了? 一只脚刚踏出门,就被一个跑进来的小青娥撞个满怀。青昭皱眉道:“怎么这般莽撞?发生了何事?” “青昭姐姐,刚才有人看到那迦姐姐去往碧落崖了!” “什么?!”青昭这时也不顾训斥她,施展轻功夺门而去。碧落崖是什么地方?稍有不慎就散尽一生修为!那迦也不是糊涂的,她都跟她说过,她如何会去到那里?这时脑子里想法纷杂,她也不敢停下来细细思索,万一晚到一步…… 虽有太阳照在身上,青昭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雪中。在碧落崖旁,弯腰向下张望的那个人,不是那迦是谁? “阿迦,回来!”她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腋下生双翼,将那迦狠狠扯过来。,再好好教训她一顿才好。 “好了,那迦姐姐,都说了在跟你开玩笑,我怎么敢将那香囊真的扔下去?” 耳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青昭回头,这才看到凤羽站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笑着,伸出手对着阳光仔细端量着刚涂抹好的指甲。她上身穿一件樱子红的小袄,下身是月白色水纹凌波裙,整个人如夏日里亭亭玉立的红莲,在这雪地里万分好看。只是那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毒生生破坏了这般气韵。 青昭也不和她客气,径直走上前,问道:“你原本是和我有约,现在却把那迦骗到这里,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她这时却装着才瞧见她,一脸吃惊地道:“青昭姐姐,你不好好的在幽若殿等我,跑到这里作甚?说起来都是那迦不好,我只不过在碰见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我不小心将你送给我哥哥的香囊掉在这碧落崖了,她就非要拉我来探个究竟。想必姐姐等很久了吧,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哥哥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青昭冷眼看着她唱做俱佳的表演,一句话不说。这是那迦也走上来,看着青昭沉下去的脸色,忙讨好的笑道:“都是我不好,没告知你一声就把那……把那香囊送了出去,嘿嘿……” 青昭刚还疑惑这二人说什么香囊,这时反应过来,脸又黑了一层。那分明是那回花灯会她买来打算送给他的,后来叫她丢了,应该是那迦捡来私自拿去替她送给了凤羽。 “香囊呢?拿来!”青昭向凤羽伸出手,想着凤止可能把香囊给她妹妹把玩,心里已是冷笑连连。昨日的那点温情,那种奢求一辈子依靠的心情,又算什么? “哦,让我想想,没有仍在碧落崖,那我扔哪去了?”凤羽以手支额,皱眉苦恼的回想着,那迦欲上前给她点颜色,被青昭拦住,她心里愤愤,看着青昭那双如深潭般波澜不惊的眼,心头的那点火气也神奇的消失,只是不甘的退到一边。 “这类东西,我哥哥有的是,丢一两个,也没什么打紧吧,青昭姐姐?”凤羽慢慢抬眸,虽是笑着,却毫不掩饰对她的讽刺,“你不会傻到以为在我走的时候,见我一面接受我的道歉,就向哥哥表明你是一个贤良大度的女子了?我呸!” 她凑近看青昭,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甜腻的在青昭耳旁说道:“我还真没见过向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子。被我那样劈头盖脸的骂过还能神态自若的跟我说话,在我面前装什么友善?!你是不是在我哥哥面前还替我说好话,说我只是不懂事你会体谅的?真是好笑,你凭什么以为有朝一日我会接受你,对你好?门儿都没有!” 青昭脸色发青,是,她说的没错。她确实存有那样的想法,认为在凤羽遇见困难时帮她一把,或者相处久了,两人关系自然不会这么僵。她以为凤羽是太依恋哥哥才会对她反感,这时候看起来,倒是她傻傻的让人看笑话了!凤羽,永远不会喜欢她。手指捏得泛白,她僵着身子跟自己说这是他很在乎的妹子,马上就要走了,不要让他为难。 “我告诉你青昭,我就算要走了,也不会让你好过。”凤羽瞥了一眼站在一角的那迦,微微一笑,那样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让青昭看起来却有几分心惊,忙拉着她问:“你想要干什么?”她已然知道凤羽并不是她想的娇弱任性的大小姐,她恶毒起来,怕是她和那迦加起来都比不上。 “那迦倒是你一条很忠实的狗,不过,你不会是想什么都让她替你受着吧?” 青昭深吸一口气,看着凤羽半晌,也学她那样阴狠的笑着:“好。如你所愿。”她转头对那迦笑道:“去找元洛,就说我有事。”看着那迦张嘴不愿挪步,她面色一沉,冷笑一声,”如今连你也不肯听我的话了?” 那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青昭回过身,不屑的扫一眼凤羽,“说吧,想怎样?” 凤羽见她这态度,刚才的凶狠顿时去了大半,她就是仗着青昭不敢拿她怎样才这般无所顾忌,这时想起青昭可不是她平日交往的文弱小姐,真给她惹毛了,挨揍都是轻的。 “嗯?凤姑娘还没想好?”青昭好整以闲的笑笑,瞧瞧,她就是太给她脸,才让她这般得意,竟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你是不是忘了,惹到我,师傅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扔下去?碧落崖下的碧落水,喝一口都能让你变得痴傻,要是全身浸泡在水里,会怎样?你不妨想想……” 青昭故意停顿了下,看着凤羽一张小脸变得惨白,又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现在,你可知错?” 却不料凤羽一下子跪下来,砰砰磕头,连声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还望青昭姐姐不要责怪我,不要让流冥道长把我扔下去……不要让我喝碧落水……”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青昭眸光一闪。虽说她仍有做戏的成分,可这里虽是有雪,但已被太阳晒得融化了少许,那雪下面,可是实实在在的石板,这么磕头,当然会痛。她伸手欲扶起凤羽,手刚沾上她的衣裙,就见她往后一滚,就沿着碧落崖的倾斜面滚下去,好在那一面不是悬崖,青昭也不担心,只是站起身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青昭姐姐救我!我知错了!救我!”凤羽伸出手,哭着呼喊着,声音既尖又刺耳,周围山谷形成回音,满脑子都是她刺耳的呼叫。青昭转身欲走,她爱玩就自己在这玩,她可没兴致陪她一起疯。 凤羽见她要走,更是叫得声嘶力竭,那声音差点没让青昭绊倒,也跟她一样,在雪地里滚几遭。青昭回头,突然看见她身后有一块裸露的大石头,而依着凤羽这样急速的滚下去,必撞上那个石头无疑! 一时来不及多想,她冲上去就想拉起她。而凤羽这时却闭上了眼睛,收回双手,那架势,活像认定了她见死不救。青昭不由怒及,大喝道:“凤羽,你究竟想怎样?” 一个身影一闪,凤羽便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他回头,一双眼眸里冷的没有半分情感,“我看,应该是你想怎样才对吧?昨日你你明明同意接受羽儿的道歉,转眼又把她约到这碧落崖,还这样对她,你……”他转过头去,温柔地安抚着怀里哭泣着不敢睁开眼的妹妹,连看她一眼都觉得会污了自己的眼睛。 青昭刚硬生生停住身子,本就气血翻涌难受无比,这时再听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赖,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落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她踉跄着退几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压住心头的酸涩,轻轻开口道:“你是听谁说我约青昭来此处的?” “还要谁?我还没走出谨若殿就看见伺候羽儿的小青娥不要命的跑过来跟我说你约着羽儿来此处,她听着羽儿的呼救声,才不顾规矩疯跑过来,就怕晚了一步……”他冷冷的道,那双风华无限的眼此刻已被冰雪冻住,无半丝温度。 青昭静静的看着他,他真的是一路疾驰过来,衣衫凌乱,青丝也散了大半,遮住那张俊逸的脸,无半分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睛,半步不让的牢牢盯着她。 青昭不由喃喃自语着:“若有一日,我也遇险,你可会……也这样,什么都不顾的奔过来?”想着又有几分悲凉,不由轻笑出来。 偏偏她这个样子,看在风止眼里,更是火上浇油,“你怎么能这样?跟你说了多少次羽儿她自幼体弱?这回我娘吃了多少苦又抱了多大希望盼着她健健康康的回去?可是你呢?一直在我面前表现大度明理沉稳的你,究竟是怎么做的?也难怪羽儿不喜欢你!” 他句句如惊雷,劈在青昭头上,她强忍着眼泪,身子晃了晃还是一下倒在雪地里。想着昨日娘亲的百般呵护,甚至去练青莲雪保护她,可惜她却能伴娘亲身旁的机会少之又少,而自己一门心思对待的,盼着携手共看青山秀水的人,居然会这般…… 她慢慢的爬起来,不愿再看这二人一眼,捂住嘴轻咳着,一步一步,轻飘飘的往前走。 “你站住。谁教你做错事什么都不说的就走?”凤止将凤羽放下来,她本来就没受什么伤,不过是一时惊吓而已。这时她在风止身后偷看了青昭一眼,见她颓败的脸色,自是难掩面上的喜色。不料青昭也看过来,清冷的眼光在她身上打转,终是淡淡的挪开。 “凤止,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你不问清事实的指责我。是你妹妹在你心中太重还是我太轻?”她的声音并不大,很多字眼都被突然刮起来的风吞掉,但她已没有力气,像凤止那样大声的指责谁了。身体内的气血激荡还不算,昨夜从娘亲那所得的苍梧秘术也因她情绪的极度变化也在体内翻腾,四肢百骸没有一处好受,她不过是在勉力支撑。 轻轻的哽咽一声,两行泪滑下脸庞,她尽量平静的说道:“凤止,我最讨厌的不是你不能怎么陪我,而是只要有你妹妹在,我永远是要被指责的那个。你总是说你妹妹年幼,可我又比她大到哪去?是不是我不会装柔弱,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什么都可承受,就这样来伤我?” 凤止走上前,一把拉住她,“你先别走,或许我错怪了你,可你也该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昭看着他紧皱的眉,摇头,一滴滴泪水落在他的手里,冰凉入骨。他一颤,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青昭强笑道:“你还是听你妹妹说比较合适。”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凤止怒道,正欲说着什么,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大呼:“凤止你在干什么?放开公主!” 他松开手,见是那迦和元洛并肩疾驰过来,冷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外人无需插手!” “哼,亏你说的出口!你害我们公主吐了那么多血,这时候装这个样子给谁看!欺我们苍梧无人不成?”那迦毫不留情的反唇相击,狠狠瞪他一眼,才往青昭身边走去。 “啊!哥哥我疼!”凤羽突然倒在地上,抱着身子大声呼叫。元洛奔过去查看端倪。 这边凤止听到妹妹的惨叫,想都不想一掌往后挥出,便急着奔过去。 青昭本就勉力支撑,如何能受得了他这一掌,连连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公主!”那迦从侧边赶过来,也仅仅是抓住她一片衣角!险象陡生,元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看着青昭摇摇欲坠!好在后面有一棵树,他略略松一口气,看着青昭靠在树上停住了身子,忙飞身上前,却不料那树咔嚓一声,竟从根部断开! “凤羽!我跟你不共戴天!若公主遭不测,此生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那迦目眦迸裂,那眼光要把凤羽活活撕碎,元洛此时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除非痴傻。 两人根本就不顾得理会凤家兄妹,齐齐奔赴崖边! 那迦哭着对他道:“这崖下的碧落水,乃是天下剧毒,喝一口都能让人痴傻,凤羽,好歹毒的心思!”元洛一向不变的脸色也不由得变青,右手捏诀口念咒语,“只盼着师傅能赶紧过来……” 那迦不答,甩开长鞭卷住青昭,将匕首狠狠擦进悬崖缝隙,沉声道:“我还可以支撑片刻,你设法把公主拉上来……” 凤止这时回过神,奔过来想要救青昭,却被元洛狠狠一掌打翻在地,那个一直如谪仙的男子冷冷的对他道:“这是你欠她的!苍梧的公主,不需要你来救!”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被云彩遮住了光,天地昏暗,诡异的血红色在天空扩散,仿若妖兽要破空而出。 那迦只觉得手越来越酸,还是狠狠咬着牙,不肯松开半分。 元洛也束手无策,只能尽全力拉住她。 “呀,道长来了!”凤羽这句低语在这时不亚于天籁,元洛回头,看见和流冥道长一同赶过来的另一个一脸阴郁的人,还好,师傅终于赶过来了。他这一分神,手上的劲道就减弱,那迦一时不查竟和青昭一同坠下去! 第十四章 风云陡转 更新时间20111014 0:51:07字数:3110 司命如一只鹰斜飞进悬崖,一掌打在那迦身上,将她弹上去,元洛一跃,顺势接过。不过眨眼间那迦发现自己已在碧落崖之上,不由含泪低呼:“公主……”此时再回头,底下的三人犹如小点,哪能看得清?若是青昭真有不测,她该当如何? 这时崖底也是凶险万分。司命堪堪使出定风术,才能稍微阻住青昭下降之势,流冥头上豆大的汗滴不断渗出,他纵有菫理绝学,这时又哪敢妄动,稍有不测,纵有大力神仙也无法救回青昭了! 司命紧皱眉,想都不想的施展出苍梧秘术幽冥焰火,只见腾地从碧落水上升起一层火焰,将青昭与那水隔开,司命的身子晃了晃,一回头看见流冥傻立当场,怒道:“救人!”流冥这才回过神,将将拖住青昭的腿,欲旋身上飞。想起刚才那一幕,心神激荡下他竟不能聚起心力,一个恍惚,青昭又下坠几分! “流冥你是想如何?她若是伤了半点,我看你如何跟落欢交代!” 这个刻在心底的名字终于让流冥灵台一清,使出全部心力拖住青昭,回头对司命道:“你可撑得住?我可不想还分神来救你!” 司命冷冷一笑:“放心,我就算要死,也不会拖累你半分。”口里虽是这样说着手上却不停,一团一团的火焰在青昭身下升腾,阻止碧落水沾染到她。 这幽冥焰火是司命一脉的绝学,向来修习的人便不多,这招式极为阴狠霸道,制敌快且毒,但每次施展,其力都会反噬,损及心脉。而青昭为苍梧圣女,身上又有月神之纯血,故而流冥并不担心她会被伤。,但对司命这番作为,他却十分吃惊。青昭那一身伤痕皆是眼前的这个人造成,这时候他又为救他损伤自己。这个司命,果真莫测。 但这时却不是他思索这些东西的时候。司命虽阻住底下碧落水,但这幽冥焰火强力施展开,引得水大力激荡,一个不防,那水居然要漫过青昭的头! 二人这时同心协力,一拉腿一拽袖竭力将青昭往上拉! 陷入昏迷的青昭哪知其中凶险,隐隐觉得有水漫过来,便微微张开嘴,及其自然的咽下去一小口。 流冥与司命当即脸色发青,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她会主动去喝?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二人铁青着脸,一同施展轻功携着青昭飞上去。 元洛等人见着青昭上来,刚想凑过去细看,却被司命衣袖一甩,拂到一旁,“她已饮下碧落水,速速回幽若殿!”流冥抱着青昭扫都不扫颓然跪在一旁的凤止,直接掠过他飞向大殿。 “去我书房柜子第二格取出锦盒,速速!耽误片刻,休怪我无情!”一脚踏进大门流冥就对小童吩咐阴沉吩咐道,那小童听得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自是一路飞奔恨不得小腿再长点气喘吁吁取锦盒不提。 司命俯身查看躺在榻上的青昭,神情也有几分焦虑,“我从未遇见这种情形,你可是有把握?” 流冥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的徒儿,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待小童取来锦盒,里面俨然是支支离花,这时谁也没心思欣赏这素有起死回生之称的奇药,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流冥,盼着他能想出法子。流冥也无暇将它熬制成药,仅是捏开青昭的嘴直接让她吃下去,用内力将它在她体内催化,又扶她坐起来,帮她梳理在体内乱窜的功力。 半刻后,青昭青白的脸色略有好转,幽幽呻吟一声,慢慢转醒。还未待众人开口,她就抓住流冥的衣袖,“我有些事,想单独对师傅说。” 司命面色不虞的看了流冥一眼,还是退出去。众人也只好跟着出去。 “想说什么?师傅通通答应你。” 青昭挣扎着想起身,却被流冥按住。她慢慢擦掉两鬓渗出的汗,咬咬下唇道:”师傅,你不要责罚凤止师兄,这事……他也是受人挑拨。”还待说什么,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她甩甩头,眼前迷蒙一阵慢慢又恢复清晰,弱弱的道,”师傅,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不然,昭儿会难受的。” 流冥看她的样子,自是焦急万分,又哪里听得进她在说什么?连着点头,问她道:“昭儿觉得哪里不适?快与师傅说!” “昭儿头晕的厉害……师傅,我知道这碧落水是沾不得的,那时不清醒,恐是喝进去了,少不得要变得痴呆,趁着我还清醒,师傅快些替我叫阿迦进来,有些事,我需得嘱咐她。” “胡说!有我在,怎么会让你痴呆?!师傅哪怕走遍天涯,也要为你求得灵丹妙药!” 青昭虚弱的笑笑,“好,昭儿信师傅,但师傅还是让阿迦进来跟我说些女儿间的话嘛,总也些事是不能说给师傅听的啊!” 流冥知道青昭是不想让他担忧,但愈是这样,他反而更觉得心里堵得慌。谁敢伤他小徒儿,就得有承担他怒火的勇气!毫不掩饰那升腾的怒火,他快步走出去与司命商讨救人之计。 而那迦进去时,看到的就是青昭躺在榻上,微闭着眼睛。见她来,只微微一笑:“阿迦,我知道我师傅和司命大人一定不会放弃救我的,可是喝了碧落水是什么情形我想你也是知道,有些事,我怕我醒来忘了,就嘱托与你,你一定要……记清楚。” 青昭喘息着,勉强坐起来,缓缓说道:“这第一件,是在我醒之后,你一定要提醒我去江南,找阮非白,还有……看我的姐姐江衍碧;第二件,一会儿我陷入昏迷,你无论如何要阻止师傅处罚凤止……我想他现在一定很不好过……这事,他只是受人利用;第三件,便是替我关注我娘亲的下落,和帮我打探我姐姐江衍碧的资料。至于这个姐姐,我现在无法跟你讲……你不可告知任何人,除非司命已然知道……”她说着,额头不断渗出汗珠,看得那迦心疼无比,抓着她的手哭道:“公主说什么我都答应!不管等多久,阿迦都会一直等下去!公主放心!” 青昭捂着嘴,无声的咳嗽,看着哭得跟个孩子的那迦,无奈的笑笑,断断续续的安慰她。 时间一点点流淌,外人没听到她的传唤也不敢进来。青昭只觉头越来越沉,仿佛一合眼就再难清醒,便让那迦说些事与她听,给她提提神。 “昭儿,找到法子了!”大半个时辰后,流冥满脸笑容的跑进来,手里还硬拉着司命。“司命说你们苍梧圣物月寒草或许能缓解这毒!”他将司命大人推上前,示意他来解释。 司命大人僵着脸,不满流冥过分亲热的态度。想着流冥为小徒儿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是开口道:“月寒草性属寒,碧落水也是寒性,以毒攻毒,再加上我苍梧独特疗法,虽不能说手到病除,多少还是无大碍的。” 这话音一落,元洛等人齐声欢呼,那迦若不是被元洛拦着,怕是都要扑在司命大人的身上了。青昭听得如此,心里绷得紧紧的弦也略略松了松,呼出一口气,静待下文。 “只是,这毒虽然能解,青昭身子还是受了损伤,要卧在真火红莲床上沉睡……” “沉睡多久?”那迦亟不可待的问道。 “可能两年,也可能三年。”司命低低的说道。 众人还欲说什么,却听青昭笑着开口:“上天果真待我不薄,这可比我原想着好太多。诸位无需挂忧。那真火红莲床乃上古时代就有的,如此奇宝我竟有机会在上面酣睡个两三年,除寒毒不说,又可增进修为,岂不是赚翻了?” 这话一说,众人心里更是酸楚,但看着她的盈盈笑脸,还是都附和着她,叽叽喳喳的替她想在那张床上究竟还能占多少便宜。 青昭只是笑着,柔和的眼光扫过那迦、流冥二人,直至二人都点头,才放心的昏睡过去。 此时是苍梧祤成十五年,大驭嘉和帝君衎佑继位两年。 青昭经司命长达一个月的调理后,躺在那张天上地下仅此一份的上古神床上安然昏睡。不管外界是如何风云变幻,也不管她这一伤究竟给苍梧乃至江南带来多大影响。 元洛闭关修习,那迦在江南晃荡。 而经此事后,凤止即被流冥扔下山,虽未剥除他大弟子身份,但众人也从流冥的态度中看出他今时今日已大不如前。 至于凤羽,流冥则飞鸽传信命其父母前来接人,更当众命伺候她的小青娥将她的所作所为说的一清二楚。本是怒气冲冲赶过来想斥责流冥的凤家夫妇彻底闹个没脸,也不怜惜“自幼体弱多病”的女儿,连口水都没喝一口就灰头土脸的离去。流冥虽未将此事大肆宣扬,却也不阻止徒弟游历江南时略略提一下。于是,三个月后,凤家声势一落千丈,名望大不如前。 饶是凤羽也没有想到她以为除去了心头刺,却成了爹娘眼中置凤家利益于不顾的不孝女。 江南正值梅雨季节,雨水绵绵。少年阮非白步入朝堂已半载,开始受嘉和帝重用。 而此时,距他再次见到那雪山上风姿飒爽意态自如的姑娘,还有两年零五个月。 第十五章 白衣风华 更新时间20111016 15:16:55字数:4660 嘉和三年,大驭江南。 梅雨季还未过,日日雨水不停。 阮非白懒懒坐在书桌后,看着窗外出神。雨水细如牛毛,斜斜飘洒着,不经意间加大,打在厚实的树木枝叶上,簌簌有声。 这样静谧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小憩的氛围,却被突兀的大嗓门打破。 “韩翟景,跟你说过多少次?这时辰我主子正在休息,你以为这是你家,想什么时辰来就什么时辰来!” 果然是郭梧急得跳脚的声音,还夹杂着韩翟景满不在乎的嬉笑声。阮非白还是一动不动,依然固我的坐着。 片刻后,韩翟景甩开呱噪的郭梧,手拿折扇,大摇大摆的朝书房走过来,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得意的光?br / 鹊衔巢第6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光芒。他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叫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点出来,省的我还没找到,就要被郭梧丢出去了。” 嚷嚷后,并未听见人作答,书房内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他一惊,忙停住脚步,细打量左右。待抬头,看见书桌后面的那个身影,刚想张口骂,却突然无声。 实在是,看呆了。 阮非白斜坐在书桌后,一只脚高高跷起,搁在扶手上,满头青丝披散着,遮住大半张脸,白衣也仅仅是松松散散的穿着,领口微敞,露出一小块堪比上等白玉的肌肤。看见他来,也仅仅是用那双斜飞入鬓的凤眼扫他一下,他却觉得半边骨头都麻了。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 阮非白并不是长得十分美,而是他举手投足间的气度意态,风姿天然,别人半分也学不来。韩翟景虽然也是江南排的上名号的美男子,却还是比不了阮非白。 他撇嘴道:“这样的天气你窝在家里作甚?既不出去寻我,怎么也不去陪你的小皇帝了?”韩家乃是江南的世家,百年传承,他自然是不太把那个稚嫩的登基仅三年的年幼黄帝看在眼里。 阮非白这才慢慢起身,舒展手臂,将身上的衣服略略整理下,瞪他一眼道:“说话注意点,想发牢马蚤回你自己家发去。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再说皇帝虽然年幼,处事利索果决,实乃百姓之福。且如今我这院子,还不知有几路人马在暗中偷听,就盼着我出个什么错,好将我整死。” 韩翟景翻了个白眼,“你是说那个老东西?他敢动你一根毫毛,你看我怎么对付他!” “你可别乱来,我孤身一人,你身后可是一个大家族,行事应当谨慎才是。” “你这人好没趣。”韩翟景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那老东西也就一时嚣张,还想在我们世家头上作威作福,有问过我们同意否?话说回来你到底和小皇帝怎么商议的,就任他胡来,按兵不动?” 阮非白微微一笑,并不接他这话茬,而是与他笑谈最近京畿一些大家的小动作。 韩翟景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道:“非白,我知道这些话你不乐意听,可我还是要说。你跟着小皇帝做事,心怀磊落,为百姓谋福自是无可厚非。但今时今日……你不可这般。皇帝年幼,自保尚且不顾及,又是个半点火也憋不得的,怎能保你?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他所累,损及自己的。还不如早作打算,留条退路也好啊!这样的天下,谁知道明日醒来,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我铁定会一直做下去。一直陪着皇帝,直到他不再需要我。我并没你说的那般伟大,心怀天下,念及百姓苦忧;若单凭这一点,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坚持这么久。这其中有些原因,我无法对你说,只是哪怕这条路看不到半点光明,我也要走下去。”阮非白摆弄着书桌上的东西,头也没抬,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韩翟景知晓,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罢了罢了!我就是纯粹有的没的瞎操心!那个老东西也配做你的对手,早晚你都会把他拿下的!”韩翟景叹口气,大咧咧的说道。 “不是早晚,而是不久后。我要让他为今时今日的嚣张跋扈付出代价,起码得教会他一个道理,世上怎么会有仅占便宜的事,总该拿出点什么作交换的吧。”他说到这里时眼眸中流光溢彩,唇瓣微微上翘,脸上的神色及其柔和,像是想起了很开心的事,那样的神情,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韩翟景伸出手挡在他面前,有些恼怒道:“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笑,看得心里堵得慌!你做什么我无法置喙,只要你记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站在你身后就行了。” 阮非白慢慢的笑开,眼里全是得遇知己的的欢喜与欣慰,他翩然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微微俯身道:“如此天气,翟景不如与我痛饮一场,不醉不归,可否?” 韩翟景那个已经到嗓子眼的“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又被人打断。 他一个箭步跳到门口,抓起郭梧的领口将他一通猛摇,恶狠狠的道:“郭梧你今儿个是非得跟我过不去是不是?还真的要把小爷我扔出去?哼,看来还是小爷近日对你太客气,让你都忘了小爷的本来面目……再惹我,将你丢到那素女阁,让你爬都爬不出来!” 郭梧脸色发白,腿直打颤。他自然知道韩翟景是说到做到的,若是别个人,苦苦求几下兴许就算过了,但韩翟景,哪怕你抱着他大腿哭爹喊娘的央求,也休想他同情你半分。 素女阁名字好听,却是江南排名第二的销金窝。里面的姑娘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敢不带银子来白占便宜的,无一例外被她们整治的无半点招架之力,再扒光扔在大街上。 他哭丧着一张脸,对阮非白说道:“主子,这回真不是我的错,实在是外面来了人,说是刘公公让带话,请你速速去一趟宫里。” “你想糊弄谁呢!这时候去什么宫里!没看见外面这么大的雨,撒谎也撒得像样点……你说的是谁?刘公公?”韩翟景的面色突然变得很怪异,他偷瞄一眼站在一旁半点吃惊之色也无的阮非白,只得呐呐放开郭梧,问道:“你真的要去?” “为何不去?”阮非白示意郭梧前去给他拿衣服,神态自然的走着,脚步间似乎带着风,无半分不甘之色。 韩翟景闷闷的跟在他身后,看他是真的喜欢如此,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人各有志,他既然乐在其中,他就鼎力支持好了,当初肯交他这个朋友,还不是被他一派自然,不作伪的风度所折服? 看着他停在院子里的马车,韩翟景皱眉道:“你一会儿坐我的马车去,你那辆,平日跑跑也就算了,这样大的雨,还是坐我的稳妥。”见阮非白张口欲婉拒,他不耐烦的接着说道:“行了,别跟我说什么这样一来对我不好,你也不想想现在谁人不知你和我的关系,说这话也不嫌晚。” 阮非白无奈的笑笑:“好,听你的便是。你做什么总是有理的,再不听,指不定想出什么理由来压我。” 他穿好郭梧拿来的披风,绕过长廊,登上韩翟景那辆过分富丽堂皇无比惹眼的马车,对他点头笑笑,才示意郭梧驾车离去。 大雨滂沱的院子,韩翟景一人站着,直至听不到那辆马车驶过的声音,才慢吞吞的爬进阮非白那辆朴素无华的马车,让随从不紧不慢的往韩家赶。 大驭宫廷,太极殿。 君衎佑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掷在地上,怒吼道:“他究竟将朕当做什么了?黄口小儿?!任他玩弄于鼓掌中?如今举国上下,谁人不知他右相王道穆,几人记得我这个正主?” 想着还不解气,他衣袖一拂,干脆将桌上的奏折、信件统统都扫在地上,心里才略微舒服点。 外面的雨并未减小,衬得大殿有几分昏暗,半身笼罩在阴影里的年幼皇帝,看起来有些阴狠。 刘公公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垂手伫立一旁。 嘉和帝现今十五岁,相貌本也俊秀,只是那双眼满是霸气,下颌线如刀刻,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胆战心惊。 他略探头看一眼窗外,虽然雨水有些大,但他既派人叫了,阮大人是肯定会赶过来的,这时还未到,难不成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君衎佑一抬头,就看见刘公公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不由怒从心起,抓起桌子上的笔洗就往他头上丢去,“好啊,现在就连你也不耐烦呆在我身边了?你是不是也想去巴结那个老匹夫?那你到是去啊……” 刘公公看着嘉和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黄袍上的龙张牙舞爪几欲将他咬碎,忙跪下连连磕头,“老奴跟在皇上身边已有十年,皇上小的时候给抓蛐蛐儿,陪皇上玩耍找乐子;皇上不小心触怒先帝时,老奴身份低微,别无他法,只能拼着一身老骨头,替皇上挨几板子,让皇上少收些苦……这么些年,老奴从无二心啊!如今看着皇上被那狗贼欺侮,老奴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又怎么会……” 君衎佑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头上被自己一怒之下砸的已有血迹渗出,不禁一阵恍惚,茫茫然跌坐下来,喃喃道:“是了,那是我总以为做皇帝一定是这天底下最快活的事……可是这么久,我仔细回想,我最快活的时候,其实是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吃着母妃亲手做的桂花糕,有你护着,四处捉小虫子玩……” 大殿一时静寂下来,只有风吹进,刮着地上散落的信件奏折,呼呼作响。 阮非白快步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老一少,一个跪坐垂泪,一个跌坐在龙椅上发呆,连他进来都没有看到。 他慢慢捡起地上的东西,一一仔细看了,才慢条斯理的开口:“不知臣何处做错,惹怒了皇上,竟将臣花费几个晚上写得奏折就这么弃置地下?” 听到他的声音,君衎佑才慢慢回神,眼神聚焦落在他身上,一下子跳起来,有几分无措道:“朕不是有意如此,要知道那里有你写的,我铁定不扔。”他挥手让刘公公将阮非白手里的接过摆好,让他出去,硬拉着阮非白在下面做好,又一脸苦色的看着他不说话。 “皇上这是怎么了?”阮非白好整以闲的问道。 “非白!你看看那个老东西,你告诉我要忍让,好我听你的,可忍来忍去换来的是什么?是他要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君衎佑气呼呼的道,“你说,接下来,我该当如何?登基三年,什么不是听他的?在这样下去,朕干脆将整个国家拱手让给他算了!” “阿佑!”阮非白微微拔高声音,不满的看他一眼,“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有我在,肯定不会让谁将这江山从你手上夺走的。至于王道穆,他蹦跶不了几天,我向你保证。” 他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把玩着,眼神专注,仿若那个杯子是稀世珍宝,“阿佑,这种人,你只需捧着他,让他沉醉在迷梦中,然后在他最狂妄自大,天怒人怨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不留任何后患。”他风淡云轻的笑着,手上使力,那盏茶杯立刻化作细碎的粉末,他张开手,任由那些粉末散落在白衣上,毫不在意。 君衎佑点点头,有些阴狠道:“非白,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怎么能安心,这些老东西,早晚我要把他们收拾得一个不留!” 阮非白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自然的环住他,低垂眼眸,温雅的笑着,“阿佑,等不了多久的。你只需学好怎样做一个利国利民的明君,其余的事,我来做。” 君衎佑有几分茫然,“明君?我吗?” “难道阿佑忘了?这可是柔妃娘娘的心愿啊!” “对,昔年母妃说过,得一明君,天下百姓不知道要轻松多少。我知道我要怎么做了!非白你且看着,我一定不会让母妃失望的!”他神采奕奕的说着,一扫刚才的低迷,王者之气尽显。 “如此我倒放心了。”阮非白松开他,活动一下筋骨,斜睨他一眼,“阿佑你真得改改这脾气,刘公公头上那块,可是你砸的?他陪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可轻易伤了人心。今日这么好的天气,我本是想好好休息,又被你给搅合了,说,怎么补偿我?”说到最后一句,他微微扬眉,笑容真切又有几分邪恶,看得君衎佑不由吞口唾沫。 “没有想好,想好再告诉你,” “那就留着,等我什么时候记起来,再问你讨要。”阮非白说完,打个哈欠,慢慢踱步出去,也不看身后的嘉和帝。 君衎佑也只是跺脚站在原地,半分恼怒的神色也无。 外面相传的,阮非白只是偶然得遇圣上,一番慷慨激词,才被召进宫,进而一步步得皇上赏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但当事人不说,刘公公自然不会讲,谁又知道? 阮非白走得并不是很快,刘公公几步就撵上了他。雨初停,虽无太阳当空挂,但天空那澄澈的蓝,和被雨水冲洗干净的树木发出的清香,也让人心情由衷舒畅。 他笑着问道:“刘公公,右相府,今日做了什么?” “王道穆在府内大宴宾客,为自己新纳的小妾贺寿。” 阮非白不动声色的笑笑,看来王大人也是等得不耐烦了,不然怎么会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来试探他和阿佑。给小妾贺寿……这理由,当真是好啊! 他扬长大笑着离去,刘公公在其后,握着他刚递过来的伤药,一头雾水。阮大人难道不该很生气么?这般大笑着,又是为何? 阮非白心情极好,他也很期待,明日朝堂上,王大人会想出怎样的借口来解释文武百官皆汇聚一堂为他的小妾贺寿一事。 第十六章 宴会遭害 更新时间20111018 1:21:01字数:5760 入夜,右相府灯火通明。庭院内摆放了十来张桌子,珍稀美酒,特色佳肴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大小官员列坐其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个容貌绝佳的女子一袭红衣,一手执玉色酒壶,一手拿着小巧的酒杯,腰肢款摆,笑容艳绝,自如的穿梭其中,与官员饮酒作乐。 “这就是右相大人新纳的小妾?”一官员向自己身侧的人低声问道。 “当然!如此容貌,你以为是谁?” “真是人间尤物!不知右相大人是从何处得此佳人的?” “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信,她乃是繁花楼的头牌,前段日子风头无人能及的素芊芊。啧啧这等绝世美人……”那人突然住口,看向正向自己走来的浅笑盈盈的女子,一时口干舌燥,杯中的酒倾倒在衣袍上也不知。 “张大人,芊芊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见你这当朝第一清流的身影呢!芊芊先干为敬,愿大人吃好喝好!”她娇笑着,也不理会其他官员诧异的眼光,一仰脖子,雪白的脖颈画出美好的弧线,晃花了周围人的眼。她喝完也不多留,仅是欠欠身,就往下一桌走去。将众人的议论抛之脑后。 一个小小的花魁,纵是名满江南,还不是男人的玩物?素芊芊慢慢走着,对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遮遮掩掩的贪婪目光,也不躲闪,反而是迎上去笑得灿烂。自那日决定跟着右相后,她就决定,不管以后多艰险,她都要喜怒随心,那之前的打碎牙齿和泪往肚里吞的生活,本就不是她素芊芊该过的。 素芊芊原是一个小官员的侍妾所生之女,在家不受宠,明里暗里没少受欺负。若不是这张脸,她恐怕早被大夫人折腾死。算她命大,辗转卖到繁花楼里,不出一年,名动江南。日日笙歌,好不快活。一日乘轿回来,不经意间抬头,却被右相看个正着,才有这后来的事。 楼里的小姐妹没少劝她,右相虽是有权有势,却也是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她能有几年舒畅日子?不如索性拒了,耐心等着那个良人。可她想着,这世上,能保她畅快活着的,能有几人?况且,还有那个人……她神色变得柔和,低眉浅笑,看在众人眼里,免不了以为她在想着右相大人,虽是心里吃味,觉得太过糟蹋佳人,谁也没那个胆敢说出来。 而此刻,本应出现在庭院里的右相大人,正在晚照阁坐着,观看着众生百态。 幕僚李席蕴恭敬立在一旁,道:“大人为何不前去,仅是让一个弱女子招待?这样岂不是不太好?” “弱女子?”年逾五十的王道穆莫测高深的笑了下,“席蕴这番话倒是全说错了,芊芊可不是弱女子,招待这些,对她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你没看见那些东西停留在芊芊身上的目光?这会儿他们是巴不得我不出现,得以好好看看这个美人呢!” “大人高明。但这样一来……明日朝堂上怕是又要费些周折了。” “哼……阮非白……”右相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今日他可是进宫了?” “是的,据宫里传来的消息,他今日跟小皇帝在太极殿呆了很久,属下猜测,这二人应该是商量怎么拿捏住您。” “终于忍不住了?想拿住我,哼……两个毛头孩子,也未免太不自量力!”右相站起身,甩甩衣袖,面色冷峻的走下去。随手招来一个侍卫,问道:“帖子可是给阮大人送去了?” “回右相,在阮大人从宫里回来前,帖子就已送去了。”侍卫诚惶诚恐的答道,生怕说错一个字眼,头就不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就好,席蕴且放宽心,陪我看一场戏便可。”王道穆略略舒展神色,笑得狠厉,暗云锦袍包裹的身躯发出迫人的气势,让人为之胆寒,恨不得退避三舍。 庭院里本是高谈阔论的众人看见右相走过来,顿时安静的一点声响都无,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离座行礼。 右相谦和的笑笑,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才开口道:“今日以此名义请诸位来,所为何事,想必都已知晓……” 这时一个刚入座不久的年轻官员小声说道:“不就是为素芊芊姑娘贺寿麽?难不成还有别的事?我可是只为芊芊姑娘才来的。” 王道穆不动声色的笑笑,“哦?这位有几分面生?可是皇上新提拔的才俊?” “在下鸿胪寺卿魏廷,见过右相大人。”那青年起身,不卑不亢的回话。虽容貌并无过人之处,但身姿挺拔,温和有礼,也让人有几分好感。 王道穆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并不与他交谈。魏廷知自己在右相眼里算不得什么,安然坐下大快朵颐。 走到偏僻处,已有几个人跟随在他身后。他微微侧过身子,微皱眉道:“这是做甚?不好好用餐却尾随着我,还怕别人闲话说的不够多吗?” 其中一位老者谄媚的上前,哈着腰道:“如今满朝上下,谁不以右相马首是瞻。这些日子我们得知阮非白那个不长眼的触怒了大人,正想着如何为大人出口气,今儿个收到大人的请帖,自然是欢喜万分的赶来,没想到像我等也能被右相大人放在心里啊!”那老者说到这里,立起身子,语调变得阴沉狠辣,“这个阮非白收到大人请帖,还敢不来,大人不给他点教训,怎说得过去?” “李大人说的是啊!”周遭众人纷纷附和着,义愤填膺之态就像阮非白做了多大天地不容之事来。 王道穆这时才微微笑了,“诸位言之有理,本来我也想宽些待他,跟一个小辈较劲,没得辱没了我身份,不过今日看来,这个小辈好像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唉,本朝一向敬老爱幼,他这不是抢着顶触皇上的心意吗?” 众人如群星拱月之势围着右相大人,奉承话一筐接一筐,就怕自己说慢一点被别人抢了先。立在众人中间的王道穆并不言语,仅是拂须淡淡笑着,高下之态,一见便知。 一侍卫跑过来,见这景象,面上并无异色,定定神开口道:“禀大人,阮大人现已至门口,说因晚到而羞愧,需得大人亲自开口,他才敢进来。” “哼!他倒是会找借口!还要本大人亲自前迎不成!”王道穆不悦的盯着侍卫,“你是怎么办事的,跟他客气几句让他进来不就完事了?” “属下本也是这样想的,谁知阮大人说若是得不到您的亲口传唤,他就长立门外……偏偏又有好事者等在门口探头探脑……属下这才进来请示……” “行了行了,我过去看看!” 王道穆率先走在前面,一众人自是踩着碎步忙不迭的跟上。 月圆花好。散着迷离香气的屋子里端坐着一个红衣美人,正是刚在庭院里与众人饮酒的素芊芊。她方才推脱几下就退回到屋里,众人见右相露面后也不太敢与她纠缠,只得目送着佳人离去。这是只觉得酒气上涌,头脑昏沉,只想一下倒在床上了事,可是此刻她还不能休息。懒散唤一声:“折柳……” 一个容貌清秀笑容浅淡的小姑娘闪身进来:“婢子在,小姐有何吩咐?” “怎的还叫我小姐?再不改口我们就得被人下绊子了。”素芊芊揉揉额头,接着说道,“醒酒汤可有准备?“ “早在炉子上温着,婢子这就给十夫人端过来。”小丫头笑答道,转身掀开珍珠帘,脚步轻快的走出去。 素芊芊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干脆趴在桌上小憩。想她名满江南,谁人知道她饮酒过多就会浑身上下不舒服?那些个嘴里甜言蜜语不停的公子哥,也只是想看她醉酒后的娇媚样子吧,谁在乎她舒不舒服。只除了那个人…… “唔……”轻哼一声,她慢慢抬起头,空旷的屋子内只有烛光在摇晃,清冷寂静,这就是她以后要过的生活么? 来不及感叹,就看见折柳一脸惊色的端着药冲进来,很少能看见这个丫头脸上有这等表情,她忙问道:“怎么了?” “婢子看到……看到阮公子跟着右相走进来了!” “你说谁?”这回连素芊芊也吃惊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他可知晓我在这儿?” 折柳低垂着头不答话,只是把醒酒汤递到她手里。 素芊芊哀哀一笑:“我知道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又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没听闻。” 她的容色本是糅合着美艳和清绝,这时哀哀一笑,七分的颜色顿时暗了两分,但那样的笑容,仿佛微微的烛火,直晃到人心里去,让人不忍逼视。 “十夫人,既如此,您也该收收心了。”折柳服侍她喝完汤,退至一旁,有几分忧心道。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不过,右相找他前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前去暗中听着,有情况即刻回来报与我知。” 昔日相遇相知,今朝若能帮他一把,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心愿。一入侯门深似海,再会时,恐怕她已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既傲且妖的女子了。素芊芊轻声叹气,手托腮看着晃动的烛光不语。 阮非白跟在右相后入座,免不了又是一场寒暄。他浅浅笑着,一一与众人答话,既不对谁过分亲热,也未见冷落谁。 王道穆坐在上首,眸光几不可见的一沉。 “欸,我说阮大人,只你受皇上重用,可既然接了右相的帖子,又这般晚来,让我等平白候着,可是为何?”一人亟不可待的呛声道。 “都是非白的不是。还望众位海涵。非白回去时,仆人正好外出,故不知有此事,待仆人回来相告,忙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他站起身拱手说道,嘴角噙着一抹笑,表情是十二分的诚挚。那人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挥挥衣袖,冷哼一声,表示一下他的强烈不满。 “但晚来总是不对的,多的话不说,阮大人自罚三杯总是说得过去的。”一人高声说道。众人回头看,正是那时出声的鸿胪寺卿魏廷。他见众人皆看着他,半点拘束之色也无,还笑着一一点头拱手。这样一来,众人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方人马,一时也无人接话。 “恭敬不如从命。”阮非白笑答,衣袖翻飞,眨眼间,三杯酒尽数下肚。喝的过猛,他的脸上已染上一点桃色,犹如在上好的白玉上轻轻勾描上一点红,在灯光映衬下,格外好看。而那双眼眸里水光潋滟,掩藏着无限风光。 众人见此,谁还肯让。一杯接一杯上前与他共饮,一时席间又热闹无比。 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王道穆才站起身笑容满面的说道:“阮大人不胜酒力,诸位还是早些放过他,不然明日上朝,皇上见不到阮大人,责怪下来,我可不会替诸位挡着。” 众人一番吵闹,最后还是依言坐下来。 阮非白确实是喝多了,要不是来的时候就提前喝下醒酒的东西,这时候他恐怕都要倒下。这时听闻右相之言,他侧过身子呼出一口气,爽朗笑道:“右相不知,非白刚还想着要是这么喝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洋相,看来还是大人明理,肯帮非白一把。” 王道穆佯装不满道:“阮大人这话是何意?府里早有人准备好醒酒汤,难不成我还非得把你灌醉惹怒圣上不成?”这话一说完,庭院里暧昧的嬉笑声就四下传开。谁不知右相之女王倾颜对阮大人情根深种?这醒酒汤大有些名堂啊…… 王道穆也不理会众人的嬉笑,转过脸向身后道,“还杵在这么做什么?赶紧将阮大人扶到厅里休息,喝完醒酒汤无大碍后才可送大人离开。” “是,小的领命。”那个年龄尚小的侍卫躬身道。退到阮非白面前,扶起他往里走。阮非白大半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他也一声不吭。 阮非白知道今晚绝对不会是这么简单。右相恨他入骨,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这般与他虚以委蛇又是何故?他可不认为是他突然良心发现……多想无益,他此刻头又疼的厉害,只得任那侍从扶着,进入厅里坐下等那醒酒汤。既然是王倾颜亲手所熬制的,喝了应该也无大问题。 他斜靠着桌子闭目养神,过来半晌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咦,怎么是你?” 折柳手心全是汗,不敢抬头看这个宛若天人的男子。呐呐答道:“婢子……” “哦,你家小姐在此,你当然也在,却是我糊涂了。”阮非白浅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醒酒汤,喝了几口,又问道,“她可好?” “多谢公子关心,小姐很好。”折柳微微抬起头,偷看他一眼,“小姐不放心公子,命我前来探视……” 阮非白笑着,示意她说下去。他怎么就给忘了,在这府里,愿意为他熬药且又可以熬的,不止王倾颜一个。他嘴角的笑意渐深,心情变得愈加好起来。 “婢子本是躲在廊柱后偷听,突然见着王小姐的贴身丫鬟翡翠往这边走,手里拿着什么,一慌就闪身出来欲躲到别处去,却不料被她看到,她说腹疼的厉害,托我将这醒酒汤交到公子手里,婢子想着……想着这样也能就近看看公子,就答应了她。”她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头深埋着,脸蛋通红,手指绞在一起。 “这样啊,想看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下回不许这么鲁莽了。”阮非白淡淡笑着,将喝完的药碗递给她,“还是早些回去,省得你家小姐担心。”他说着,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五脏六腑仿若火烧般,难受不已。用力撑住桌子,才勉力站起来,头上的汗粒一粒粒往下滚……看来还是着道了。王道穆这个老匹夫…… 想来那碗醒酒汤里还是加了料,若是别的丫鬟送来,他未必肯喝,但偏偏是折柳。那个女子是不会害他的……只能说王道穆太过狡猾,他的所有想法均被他猜到,今晚这汤,怎样也会入他的肚。但愿折柳与他的关系,没被人发现,真的仅仅是不小心卷进来…… “你快些回去,晚了恐怕你家小姐有危险!”已无暇向折柳解释什么,他揣着气,将她往外赶。 “公子……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汤?”折柳连声问道,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却抓着柱子不肯走。 “不要声张!赶紧走……快去……晚了我俩都别想活了……”阮非白眼前模糊一片,差点都要跌坐在地上,折柳这个死心眼的丫头还是不肯挪步。他恶狠狠抓住她的领口,“你走不走?非得让我生你家小姐的气再也不肯见她你才乐意是不是?”他说话间口气不断地喷在折柳脸上,就算熏,也要把这死丫头熏出去! “呀!”折柳突然惊叫一声,声音直发颤,“公子,是合欢!是合欢啊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且等着,婢子去问小姐!” 这回倒不用他催,折柳不要命的跑出去,跌跌撞撞摔倒了也不叫疼,生怕慢半步! 听到“合欢”两个字,阮非白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他还以为是只是毒药,那样他凭着体质还能抗衡几分。但若是这天底下最为霸道又最缠绵的蝽药,他能如何? 合欢,不知何人所研发。楚玉馆、繁花楼、素女阁闻名难得一见的顶级药品。合欢合欢,虽死尤愿。 想不到,竟然会拿来用到他身上。 阮非白慢慢躺下来,身体已不受他控制,那样艳丽的桃红色泽已遍布全身,手脚无半点力气,只有灵台仅余一点清明。下一步,那老匹夫是想将他扔到楚玉馆还是何处?楚玉馆可是最闻名的男倌馆呢。 此计倒是毒辣的很,若他没料错,明日朝堂他肯定去不了,如此也无人敢追究右相大摆筵席为新纳的小妾贺寿一事了,而他……应该不出一上午,到处便会传论着他以色侍人,才能爬到此高位。 想到此处,虽身体难受无比,他还是慢慢笑出来,直至笑出了眼泪。 “呦呦,瞧瞧,这是谁?是我们高洁出尘的阮大人吗?怎会跟个狗似的匍匐在地?” 一道讥笑声传入耳膜,阮非白勉力抬头,大概辨认出是素日总跟在右相身后的李大人。 “这小腰身扭得倒真不错!赶得上楚玉馆的头牌了吧?”一只脚毫不留情的踢在他身上,阮非白挪动身子,一声不吭。 “不说话?总不能是受不住了?大人,不如赶紧将他送到那处去吧,这样……我看着也遭罪呢。”猥亵不堪的笑声在他周围打转,但此刻他已无半分力气去辨认是谁! 今日之辱,他日必加倍还之! “这小子不服气呢,大人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嘱托人家,要好好调教一下阮大人一番才行。” “啰嗦什么!怎么做我还用你们交!套起来,送出去!” 世界陡然一片黑暗,阮非白将下唇咬出了血,也仅仅是略微清醒,根本无力挣扎开。 难道……真的就这么染上污渍? 第十七章 幸而得遇 更新时间20111019 23:19:22字数:3794 夜黑如墨,月亮隐在云层后,看不到一丝光亮,像是又有一番风雨。 阮非白低吟一声,慢慢转醒。那时他被硬塞上马车,并未多做挣扎,但为防万一,那些人还是把他敲昏。他打量着所处的地方,心里飞快盘算。 不是楚玉馆。这处屋子繁丽非常,用物皆精致无比,像是私宅。并无人声,窗户打开着,风吹拂着浅粉色的轻纱,那样温柔的色泽落在阮非白眼里却让他脸色为之一变。 身下的极尽华丽的大床,和空中若有似无的香气……不是楚玉馆,也好不到哪儿去。此刻,他大概知道这是何处了。 强忍着体内那逐渐升腾的不适,他闭目凝神思索。 “嗯?来了?”一声极尽柔媚销魂的声音传入耳膜,还不待抬头,他就撞进了一个坚实怀抱里。“非白,可是也在惦念我?你不是说,此生,都不想再见我一面么?”那人神态自若的搂着他,用小指慢慢勾起他的脸庞。 果然是,楚长留。 阮非白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他生平不愿见的人不多,这楚长留绝对算头一个。楚长留好男风,整个大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他初见到他,不知此事,与他相交,深深被他狂傲不羁,嬉笑怒骂皆随心,无拘无束的姿态所折服,与他同游山水共一月有余。后来某一日夜晚,楚长留提着一壶酒,踩着月色来到他房间,极其自然的笑道:“非白,你已陪伴我一月,我早知该回报与你,但还是不舍早早与你分散。你是知道的,我一旦与谁亲密过,就不会再回头找他,像你这样的男子,我可是万分不舍呢。” 阮非白脸色通红,手指直发颤,半晌才蹦出一个字:“滚!” 楚长留倒是毫不在意的坐下来,自己倒了杯酒,高高举起,让它凝成一条线慢慢滑入喉中,邪笑道:“这么激动干嘛,总少不了这一步的,我也不会让你白白跟着我。” 阮非白紧紧盯着他,那双如冰雪般晶莹的眸子像是燃起了火,直至楚长留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慢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从未听说过我,只是想把我当朋友吧。” “你说呢?” 楚长留苦笑:“以前……也有人这么告诉我的,只是后来……”他的脸上闪过迷离、怅惘、苦痛、厌弃之色,又慢慢归于平静,“所以,你不用这么说的,我不信。何必来那些虚的呢?想要就直接说,我又不会看低你。” 阮非白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空灵的声音在空中飘荡,“楚长留,我阮非白此生都不想见到你。” 那时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间的恼怒失望,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第一个肯放在心底以诚相待的朋友竟会这样,还有他居然会这般想他吧?所以心底觉得不堪,恨不得擦去那人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痕迹。 “非白,你可是想起了昔日我们在一起的情景?不然怎么这幅表情呢?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魅惑无比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唤醒,阮非白烦躁的看着在自己周身游走的手,气恼道:“拿开。”药效已开始挥发,本是严厉的指责,此刻说出来却更像是呢喃。 他仔细打量一下楚长留,闷声道:“为何穿成这样子。” 楚长留穿着紫色锦缎,将他修长张力十足的身躯完美呈现,而那大开的领口,光洁的胸膛上浅红的印迹,披散开来的青丝,怎么看都有几分妖媚。他低低一笑,嗓音在喉咙里颤动,神色愉悦的说:“自然是为了我的非白了。” 阮非白挣开他的怀抱,一下跌在床上,扯过薄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才淡淡的道:“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好好跟我说话?” “说什么?我怎么没好好说了?哦,合欢的药效很强吧,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该不是想听我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吧。”楚长留半点不受影响的调侃着,没个正形。 阮非白懒得搭理他,摸到枕头下的异物,拿过来看,原是一把剪刀,他毫不犹豫的就往手腕上戳去,被楚长留狠狠打下,“你想做甚?” 阮非白眼皮半敛,连看他一眼都不曾,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想办法解毒,总不能就这么死掉。“ “你这是何意?还真当我楚长留是那等人了?你以为我就真的没有朋友了?若不是今日随别人去了那楚玉馆,无意间听到王道穆那老东西对馆主说的话,我又何必抛下当红小倌,救了你来此处?” 楚长留使劲捏着他的手,力气大的吓人,那双眼睛更是骇亮,那样的光芒,让阮非白一时愣住,竟找不出词来反驳。 且听着楚长留接着道:“你以为在那老东西眼皮子底下救得你很容易?此刻那个小倌恐怕就在屋内替你上演一出戏,供那帮人在外好好‘细听’呢!你可倒好,半句好话没有,还敢给我使脸色!合欢,在那等东西眼里自然是了不得的圣药,在我神农谷弟子楚长留眼里,确也是算不得什么!”他气呼呼的拂袖站起身,走向里间。 神农谷?为何从没听他提过?还不待阮非白细细回想着跟他交往时的点滴,想从中找到相关的只字片语,就把走出来的楚长留打横抱起…… “欸!你这是干嘛?放我下来!”他一张白如玉的脸涨成猪肝色,也未见他有丝毫动容。 “吵什么吵?就你现在,能走几步?”楚长留翻个白眼,大步往里去,“泡个药澡还这般要死要活的,你还真当我非你不可了?” 阮非白不顾理会楚长留的冷嘲热讽,看着房间里冒着热气的大桶,转过脸怀疑的问道:“你真的是神农谷弟子?” 回答他的是被毫不留情的丢进桶里的扑通声。 楚长留冷冷一笑:“这时节还有心情怀疑别人?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鹊衔巢第7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人,看来也不是很严重,你就自己一人呆在这里,一觉醒来,应该也大好了。” “欸,楚长留,你的意思是我得泡这么一晚上?你神农谷弟子就是这般货色?” “哼,怎么解毒看我的心情,由不得你来说。”楚长留神气的看着他,挑眉笑得开怀,“你能奈我何?” “那你,好歹帮我把没办完的事办完吧。你楚长留的朋友怎么可以就这么吃个闷亏呢,你说是也不是?”阮非白眨着眼睛看着他,”要不要凑近听我说该怎么做?” 楚长留仍是狂傲无比的神色,步子却不由自主的挪过来,僵着脸撇嘴道:“且先听你说说,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阮非白微微一笑,眼里犹如一朵花绽放开来,轻微咳一声,才慢慢细语。 楚玉馆。像这样的地方总有那么几间房子做了些手脚,用来供客人听与看隔壁房间的动静。此刻,就有一群人聚在这间房子里,透过小孔,细细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在一个大汉的蹂躏下发出模糊的呻吟声。那少年白衣披散,黑丝在地上铺开,如同上好的缎子,而从那孔里看到的大块白色肌肤,耀着人的眼,那样艳丽刺激的画面,尽管只隐约看到一点,也有人都快忍不住那急促的呼吸。但当中的那个人没动,其他人再怎样也不敢先行半步。 门外传来轻叩声。 “是谁?”一人惊道。 “楚玉馆馆主过来与各位爷打声招呼。不知各位爷可还满意?”柔如春水的声音慢慢传进来,那样婉转柔和的调子让人突地放松下来,王道穆一摆手,门微微打开。 进来的这人细眉细眼,容貌并不怎么突出,只是一双手比女子的还要纤细,甚至比起白玉扇,还要美上几分。他身着浅绿的衫子,整个人就如春日里安静的树木,一见便让人心情舒畅。 “不知各位爷对此安排可还满意?”他低垂眉眼,浅笑问道。方才看这些人从一辆马车下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过来就跟他说找一个人好好调教一下白衣少年。他微微错愕,却也没多说什么。这些人,虽说话处灯光有些朦胧,他还是能认出几个的。怕是也不想让他知晓身份,在这般费周折吧。只是可惜了那个人…… “尚可。馆主很会做生意。日后,少不得还需叨扰。”王道穆背着手微微笑道,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如此,倒是小人的福气了。有几位孩子不懂事,看着几位爷英姿飒爽,仪表不凡,吵着要请几位爷喝口酒,不知可有爷愿意赏光?”他还是柔柔的说着,似是半点都没有感受到右相大人那灼人的眼光。 早有人忍不住,这时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不如……” “来楚玉馆,当然是要照顾馆主生意的,自然乐意前去。”王道穆开口道。 其余人如同大赦,由着小厮领路七拐八拐探寻乐处不提。 馆主仍是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说道:“不知爷喜欢什么样的?这样的夜,总不好让爷一个人独处不是?” 王道穆眼里精光一闪,“你可知我是谁?” “小人不知,但来者都是客,好好招待总是错不了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王道穆深深的笑了下,轻描淡写的问道,“听说落花水榭新来了一位?” 落花水榭是楚玉馆最特殊的地方,那个地方的男倌容貌等皆是顶尖,不是让客人选他们,而是他们依心情挑客人。且在落花水榭入住的,白日里还可上街游玩,呼朋引伴,自是别的男倌无法比拟的。 “小人这就领大人前去看。”馆主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躬身退出去,亲自来带路。 灯光还是很朦胧,仅是看得清脚下那么一小块地,调笑声,浅哼声与丝竹声混杂着,在这样的夜晚里更是有一种别样的诱惑,让人只想停下脚步,倒在一个温柔乡里,不复醒。 夜格外漫长。 次日清晨。有人路过一条小巷。见一白衣少年倒在地上,散落的青丝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到那清秀的轮廓。少年身上的白衣几乎没遮住什么,暧昧的红色痕迹若隐若现。那半垂的眼帘,脸上还未退掉的红晕,无不向人昭显着,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好事者点出,巷子不远处就是楚玉馆。但眼前这位,看起来就不像是馆里的男倌。 那他会是谁? 到上朝的时辰,嘉和帝迟迟不露面。昔日来的最早的阮大人也不知因何故,也久候不到。大臣议论纷纷,不少人已经问向右相,究竟,阮大人是做何事去了。 右相只是摇头,笑得一派慈和,“我又从何得知?昨日饮酒过甚,早早歇下,阮大人素来不喜我,他的去处,那可就不是我能得知的了。” 不知谁突然小声来一句:“昨日阮大人似乎进宫了……皇上还未过来,莫不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一时大殿静寂无声。那人知是说错话,早隐匿在人群中,不见踪迹。 大殿卷帘处一人身影一晃,不着痕迹的退出来,疾步赶向嘉和帝所在处。 而京畿一处私宅,某人悠闲自在的躺在软榻上,吃着从尚福楼买回来的热腾腾的早点,笑看着紫衣男子练剑,端得是快活无比。 这一战,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八章 朝堂反击 更新时间20111021 23:19:38字数:3417 就在大殿里吵闹不休,各派官员开始互相进行言语攻击时,嘉和帝大步踏进来。刘公公随侍一旁,并不开口。 嘉和帝冰冷威严的目光扫过一圈,才冷哼一声慢慢走向龙椅,“诸位爱卿精神都是不错嘛,朕本想着昨日里诸位都去右相府饮酒,少说今日也得迷糊一阵,索性今日倒晚来片刻,却不料,就这么片刻,你们也能给我惹出事!” 他面色一沉,紧迫盯着台下的诸人,却在众人以为他要发火怒骂时语调平平的问道:“哪位爱卿来跟朕解释一下今晨的传言?” “臣等知错!”王道穆高呼一声跪下,往后使个眼色,余下官员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哦?右相何错之有?”嘉和帝有些困惑的问道,却并不叫他起身。 王道穆脸直抽搐,他本以为这么一来就能堵住小皇帝的嘴,让他知难而退,倒没想到今日他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怕是就得一直跪在这里。这样一来,他的威严何在?哼,小皇帝,这可是你逼我说的…… “昨日阮大人前去臣府中祝贺,后不胜酒力,臣便命人扶他下去歇息,不成想他居然不告而别,臣倒是一肚子疑惑想问阮大人呢,可是老臣招待不周,让阮大人不满意?至于这时刻还不见阮大人,臣等倒是有些担忧了,阮大人风姿卓绝,莫不是遭了什么不好的事吧?” 这是一人在后接着说道:“臣今日上朝时,听闻有人在楚玉馆那边的巷子发现一白衣少年昏睡在地,那时臣赶着上朝也没多想,那个人……莫不是阮大人吧?这天都转凉了,睡在地上总归是伤身啊……” 大殿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有不知的则赶紧问身边的人。嘉和帝坐在高处,看着众人频频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仅是端坐在上方微微笑着。 半晌,王道穆才发现异样,轻咳一声,霎时鸦雀无声。 嘉和帝慢慢开口,笑容愉悦轻松,“说完了?不说了?嗯?” 王道穆跪在下首,嘴角阴狠的一撇,小皇帝能有几把刷子?没有把柄在,这个亏他也只能暗吃。再过些时日,给他张罗大婚,所有事务还不是尽攥他手里? “倒是真的不说了?”嘉和帝声调陡然便狠,“都不说,那就我来说!尔等是欺我年幼,欺我身边尚无可帮衬的人麽?阮大人何等人才,尽也让你们这般折辱?尔等之心,当真恶毒!非白,听这么久,你还不进来反驳一二?” 众人听得如此,心下大骇,有的就已忍不住回头看,薄薄的晨光洒在进来那人的身上,脸孔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一层浅浅的轮廓,黑漆漆的眼睛犹如幽静的深潭,无法看清里面蕴藏的情感。他只是不急不缓的走进来,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到正中,俯身下拜,“下官阮非白,参见皇上。” “阮爱卿已经听了那么久,该是有些话想要说的吧?” 王道穆紧紧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周身清爽,举止彬彬有礼,一双眼含着浅浅笑意,无半丝不满愤怒之态,看似清透却终不能探究其深浅,不可小窥。终是他轻敌了。 阮非白微笑着看向众人,“方才在外面,确实听到有几位大人提到我,”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有几人抬眼偷看他,畏畏缩缩的企图往人后躲,“虽并未分清到底是哪几位大人,可是……对于诸位所言之事,非白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的。昨日自右相府饮酒,后发生了何事,诸位可否详细告知非白?” “昨日阮大人饮酒过甚,不是由右相大人送入厅中稍作休息吗?后来不是回府麽?为何有此一问?” 阮非白看向出声的鸿胪寺卿魏廷,微挑眉,脸上的笑意渐浓,“魏大人倒是快言快语,可是没听见方才几位大人所议论之事?” “不就是楚玉馆旁的巷子里发现一小倌麽?这样的事竟也拿到朝堂讨论,当真是……”他连连摇头,皱眉不再说下去。 台下窃笑声一片,“谁说那是小倌了?魏大人可真会信口雌黄。” 魏廷愤然反击:“这倒是好笑了,在楚玉馆附近,出现那样的货色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听各位这样说,反倒是不以为耻,还知晓几分内情啊,那倒是告知我这个信口雌黄的人,那人,究竟是谁?” 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是着了这个魏廷的道,怒极反笑,“这还有何好说的?谁人不知阮大人虽名非白,确喜白衣,据描述,那情形,不是昨晚就最后去楚玉馆逍遥的阮大人又是谁?” “当真是可笑之急!你哪只眼睛看到阮大人进入楚玉馆的?为何一起饮酒的我就不得见?莫不是自己去了却恐皇上怪罪,倒打一耙将污水撒到阮大人头上吧?” 那人愤愤的直起上身,正欲辩白,却见王道穆略一摆手,止住他辩解。 这魏廷就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的面子也不买,再这般争论下去,只怕自己这方要输个干净了。他扫一眼坐在上方的皇上,台下众官员吵得脸红脖子粗,皇上不但未露不耐烦之色,反而是兴致盎然的样子,仿若就盼着这事吵个水落石出。 他心下微转,朝阮非白笑道:“却是昨日本相考虑不周了。竟没想到会让人误会至此。昨日阮大人确实是喝醉后在厅里醒酒后就离开,至于之后的去处,本相也不得知。想来应是与哪位好友小聚,才今日晚到。”他之口不提楚玉馆的事,但却暗示得知他肯定是得高人相救,才能逃此一劫。一点都不掩饰想要害他的心思。脸上却一派慈仁,如同关怀不懂事的小辈,又暗指阮大人晚来,皇上半点不怪,未免有失公允。到底是老狐狸! “右相倒是只说对了一半。下官是在相府厅里小歇片刻不错,但右相爱女亲自前来送醒酒汤不说,还殷勤派小人一路回阮府,难道右相大人当真不知?” 王道穆听他这么一说,当场气得脸色发白。他该如何说?女儿究竟做没做过,他确实无暇去问,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的爱女倾心阮非白?要说不知,那就是他家教不严,让小女与外客私相授受;说知晓,那就是他没脸没皮,拿女儿来讨好当朝宠臣。 阮非白看着右相抽搐的嘴角,淡淡一笑,又加一句:“王小姐一片真心,但是非白身无长物,还是不要耽搁佳人的好。落花流水,各有各的喜好,强求的,终归是不美。” 王道穆低垂眼眸一声不吭。原打算在朝堂上将他受辱一事借众人之口嚷嚷开,让他声名扫地,借机敲打小皇帝;谁知被他这么三言两语,竟变成他婉拒右相女儿的青睐,明着告诉众人,他,不屑做他右相的女婿。 嘉和帝这才懒懒开口:“竟有此事?为何我从不得知?阮爱卿昨日过府,原是还有一番内情啊!那我就不责怪爱卿居然会去给右相新纳的小妾贺寿了。” 嘉和帝的意思很明显,阮非白是被迫去的,昨日不管怎样,他就算不想,右相也有办法让他来到右相府让小女相陪;可剩余去的,他就不会轻饶。 这时众人才醒悟嘉和帝已不是那个莽撞的无需放在心上的少年。哪怕再年幼,他也是享着众人三拜九叩的皇帝,说是要谁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他们可不光是对皇帝不敬啊!诸多官员为一个从青楼纳回的小妾贺寿,历朝历代,闻所未闻,他们的罪……想想都胆寒! “皇上有所不知,右相新纳的小妾原是江南有名的女子,艳艳风骨有的男儿尚且不能及。众位大人前去,也是有几分想一睹这位女子的风采吧!”阮非白笑着看向魏廷,眼角微微上挑,“我说的可对,魏大人?” 魏廷一拱手,朗朗道:“半点不错,下官肯前去,也仅仅是因为那女子。” 嘉和帝淡然笑道:“朕今日才知晓,原来朕的臣子,还有这等人物!歆慕美人风华,欣然前去,到也是一桩美事。朕不怪你!两位爱卿先起身吧!右相大人年老体弱,怎可一直这般跪着?刘公公,你可是瞎了眼,居然还不去扶右相起身?要是右相明日身体抱恙,我可饶不了你!” 他目光一转,看向台下仍然跪着的众人,漫不经心的问道:“诸位倒是自己说说,朕该如何教训你们,才能改改这口不对心胡乱栽赃的毛病?” 众人只是伏地不敢做声。似是这时才想起这小皇帝并非那心慈手软之人。 “诸位不说,想必也是很痛恨所犯之罪了?那就好,朕还头疼你们若是拒不认错,给你们一顿教训,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总不好听。” 李大人与身侧之人相看一眼,暗吁一口气。看来今日也是干打雷不下雨,只不过是想吓吓他们。要是真打了,明日无人来上朝,这小皇帝的脸也无处搁。 却听着嘉和帝的声音愈加柔和:“今日听闻边关来报,北戎来犯。朕登基时日尚少,国库空虚,免不了让诸位卿家出些力,填充一下国库好囤积粮饷,让边关战士无后顾之忧,诸位可是愿意?” 跪着的众人身子一凛,心在滴血,看着龙椅上犹如笑面虎的皇上,哪里敢多言半个不字?纷纷跪下叩首,向皇上大表决心。心里却想着一会儿下朝,要赶着向右相商讨对策才好。 嘉和帝想了想又说道:“朝中大臣,右相素来了解,散朝后,右相就留下与朕商讨这派往边关的大将人选吧;阮爱卿就辛苦点,将国库的银两收上来,好及时补给。诸位卿家平身,无事的话就前去准备,边关之事可是半点都耽搁不得的。” 众人面色一苦,知局势已不可逆转,只得怏怏的跟在阮非白身后,回家取银子。 王道穆则垂首尾随皇帝身后,去往太极殿。但在转身的一瞬,他看着阮非白离去的方向,眼犹如荒野里的狼,血腥恶毒。阮非白,必不可留! 第十九章 风起云涌 更新时间20111023 0:10:48字数:3237 嘉和三年秋,君衎佑听从右相王道穆的建议,派遣郝连将军前去边关,同时命阮非白为督军。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雨水终于告一段落,大驭终于等来了一年中最为欢畅的日子。日日高阳当空挂,金子般的光辉洒遍大地,虽有边关战情,但京畿中的百姓依然乐呵呵的奔走于集市,为一日三餐操劳。 右相大人的心情很不好。推举了阮非白前去督军,是因为他知道,郝连将军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么一个徒有一张好皮囊的小皇帝宠臣前去督军,他一定会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届时少不得冷落他;那样的话,他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谁知阮非白在走之前,居然大大方方的赶到他右相府,亲手送来一张请帖,邀他明日去掬醉楼小聚。 虽拿不准阮非白究竟作何打算,但他越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前来邀请,越是让他猜不透。 已然在书房里踱步半天,幕僚李席蕴凑上前:“右相,明日这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免不了被那小子小看……” 王道穆眼一缩,冷冷盯着李席蕴,“谁跟你说我不去了?他只不过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而已,赢了一局就这般沉不住气,又有何惧?只是他敢这么做,免不了是皇帝的授意,那个小皇帝,也要想着法子攥在我手心里才是。” 李席蕴弓着腰,声音愈发谦卑,“右相大人所言极是,是小的妄加猜测,鼠目寸光。” 王道穆这才冷哼一声,甩甩衣袖坐下来,沉声问道:“今日那几家可有异动?” ”这倒没有,倒是很安分的呆在家里,不过小的认为,他们并不是真的安分,应该是在等局势明朗之际再站出来。“ ”哼,这些个老家伙!一身硬骨头,倒是真的软硬不吃!可有关于左相阮子彦的传言?”右相恨声问道。这个名字是横亘在他心里的一根刺,虽然此刻人已不在眼前,但一提到就让他不舒服。 大驭王朝向来是设左右相,相互制衡。而左相阮子彦虽已死有些年头,但当日与他同朝为官的人一提起他就是满腹慨叹;那样的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心怀家国天下,温润如玉,就连来朝拜的使臣都称赞不已,却英年早逝。若是今时今日那人还在,恐怕这朝中已无他的位子。想到这里,右相面色愈加难看,捏紧手中的茶杯,阴沉沉的说道:“若是当年之事走露半点风声,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直接回到我当日遇见你的地方。” 这李席蕴当年本是一个小小的教习,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日日长吁短叹,教书也不是十分用心。镇上的人自是看不过,衣食供给方面就不似以前那样恭敬,还日日有恶霸前来马蚤扰。若不是那时右相恰好路过,他就要被那些恶霸给打死。这时虽没说要他的命,但他若是从这繁华堆里重回那小镇,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受骂,对他而言,岂不比死了还难受? 李席蕴仰着一张养得白白净净的脸,讨好笑道:“我办事,右相还不放心,不够稳妥的,都送到阎王那了;稳妥的,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全都在王爷手里,还敢不听话?” “这样倒好,这些日子你派人盯紧点小姐,别让她再给我弄出什么妖蛾子。” 右相吩咐完毕也懒得再看他那赔小心的样子,抬脚走出书房前去找新纳的小妾,美人素芊芊,在温柔乡里舒缓他的心情。 待到第二日,右相在素芊芊的服侍下穿戴好,在家中硬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前往掬醉楼。 掬醉楼素有一菜千金之说,虽是夸张了点,但江南酒家此处最贵最有格调总是错不了的。 由小二领着去到二楼雅间“相留醉”,一眉清目秀的侍童伸手替他推开虚掩的门,拂开帘子,就看见端坐在里面的人。 阮非白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自酌自饮,桌上摆的菜不不是很多,但样样精品,均是掬醉楼每日限供千金难买的菜。 王道穆站在桌旁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着阮非白语气欢快地说道:“可算是来了,倒是让非白久等。”说着就将他面前的酒杯注满,浅笑道,“大人不自罚几杯,可是说不过去。” 他语气熟稔,倒让王道穆有几分错愕,“本相倒是没料到阮大人居然会来的这般早。这时节,阮大人难道不该在宫里多陪陪皇上,或是与至交好友痛饮几杯,为前行做准备?” “右相说哪里话,皇帝年幼,性格又莽撞,指点一两回就罢了,哪能天天伺候跟前,为他收拾烂摊子?”他说这话时,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虽是很快,还是被王道穆看见。 “哦,本相倒是不知,阮大人竟会做此想,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怕是又要生是非了。” 阮非白轻轻笑出声,起身为他再倒一杯酒,挑眉不以为然的说道:“右相这话,到令人费解。你我心知肚明,皇上是不会听信那些谗言的,又何必这样说呢?” 他言语间自信满满,明明是别人向皇上反映他表里不一,在他的口里竟然就是嫉恨他向皇上进谗言。王道穆暗恨在心却也无法,因为他并没有说错,此刻无论谁去说,小皇帝都不会信上半分。 “非白即日就要动身,不知怎的,这心里总是有几分不安,这才来叨扰右相大人,约您前来一叙了。” “不知阮大人有何不安?” 阮非白皱眉叹道:“非白自幼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从未走出半步,那北戎是何等情形,更是从未听闻。郝连老将军怕也是很不喜我,到时有些个损伤什么的,我可不是亏大了。所以,还请右相指点一二。” “北戎不过是些有勇无谋的莽夫,又怎能入阮大人的眼?阮大人这不是说笑吗?且郝连将军向来体恤下属,定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阮非白见他说的滴水不漏,脸上笑意更深,那郝连将军确实是体恤下属,但他体恤的是跟他出生入死几经风雨的硬汉子,哪里会是他这样的皇帝宠臣? “右相非得拐着弯跟非白说话,也不嫌累?莽夫不足为惧,但若是谁背地里捅非白一刀,那可就……”阮非白饮尽手里的酒,转动着酒杯,笑意不变,一双眼定定的看着右相,等他回话。 王道穆脸一僵,没料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微眯眼道:“阮大人所言,本相并不是十分懂。如今朗朗乾坤,又哪来诸多小人,恐是阮大人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疑神疑鬼之故吧?” 阮非白见他这般油盐不进,死撑着不肯松口,自是恼怒无比,面色微微一变,淡淡道:“下官本是很有诚意与右相共谋大事,但右相这般态度,想来心里已有更好人选,多说无益,就此别过!” 王道穆一急,站起身问道:“你所言是何事?” 已走到门口的阮非白侧过身子,冷然道:“右相明知我深受皇帝信任,与我合作,自是会有所得,却还是不肯相信与我,又有何好说的?” “本相不是尚不知你究竟是作何打算,才没有当下答应的嘛!你细细说与我听,我再看看!” “这些事,又哪里能细说?非白尚无大志,只求过得舒坦,右相既然不想为非白开方便之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他语气平平的说道,但是那怒气却是止不住的外泄,充斥在这间格调清幽的房间里。 右相上前拉住他,有些责怪的笑道:“你这人,倒是个急性子。我可说不同意了?放心吧,待你归朝之时,定又是另一番气象!” 二人相视一笑,阮非白开口道:“右相是知晓我的家底,这些菜,我是付不起的,还请右相前去为非白结一下帐。” 王道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哪里,全是右相抬爱。”阮非白拱手笑道,无半分羞涩之情。 王道穆回去后就招来李席蕴,问他阮非白的话可信几分。两人分析来去,都觉得暂时可将计就计,利用一番为己所图也未尝不可。 李席蕴问道:“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的计划?” “照常执行。我要看他够不够格与我合作。”王道穆大手一挥,一锤定音,继续前往素芊芊住处。 嘉和三年秋末。天渐寒,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皇宫却忙个底朝天。不为别的,郝连将军已在回朝路上,但是督军阮非白却身负重伤。 阮非白是先被送进来的,郝连将军率领队伍还未到城。据御医诊断,阮大人是被箭射中左肋肺叶,在偏上几分,就要射中心脏。军中包扎手法尚还稳妥,但那箭上还喂有毒,虽不是剧毒,也罕见的很,御医商量一阵,还是束手无策。 嘉和帝大怒,命将众人拉出去斩首,被阮非白拦下:“臣无大碍,皇上还是尽早安排接见郝连将军的事宜为好。” 嘉和帝仍是暴怒不止,但最终还是听从阮非白的话,将他送回去静养,并命令御医三日之内为其解毒。 而二更时分,就有一盒包装的极为精致有幽幽暗香的药从大敞的窗子扔到阮非白床上。 嘉和帝不顾众大臣反对,在阮非白伤好后,执意擢升他为当朝左相,与王道穆分庭抗礼。至此,朝中局势大改。 嘉和三年冬至,阮非白派遣前往苍梧的暗卫流光归来,并带来一消息,那个已沉睡将近三载的苍梧九公主,即将醒来。 而嘉和三年终于在潇潇冷雨中接近尾声。 第二十章 远赴江南 更新时间20111023 16:31:44字数:3573 时光来覆去,三载光阴已满。 那迦从江南急赶回来,青丝散开,满身灰尘,到皇宫将缰绳一丢,匆匆梳洗下就亟不可待的跑着去霁月殿。 等待太久,此刻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不理会旁边宫女的劝诫,那迦闷头向前冲。逮谁撞谁。 霁月殿内半点声响都无,众人皆是安静站立一旁,等着那个沉睡的人儿苏醒。 那迦跑过去靠近元洛,低低问道:“可有异样?” “一切安好,再等会儿应该就成了。”元洛也低低的回答她。 屏住呼吸,那迦按下性子等候着。 “唔……阿迦。”略有些沙哑的呼唤传入耳膜,那迦不敢置信的看向元洛,声音直发颤,“你……你可是听见了?”不待元洛回答,她就喜不自禁的冲进去,“我在,公主我在!那迦在!” 跑得太急,她连连带倒好几张椅子,才冲进里面。又被软纱挡住视线,那迦恨不得直接把它扯掉才好。 “公主,你说你的闺房要这么些纱幔做甚?层层叠叠的,我都看不清你人!”那迦跳脚抱怨,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青昭耳中,让她不由笑出声。 “人家都说这纱幔好看的,就是你,挑剔它碍你的事。”她慢慢起身,下了床,站在那迦面前,“阿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睡了这么久,真的很不舒服啊!”她微皱眉扭动着脖子,一只手紧紧拉着那迦。 那迦熟练地按她坐下,为她轻捶着,俯身凑到她耳边,低语:“公主既然醒过来了,我们就得抓紧时间赶到江南。你说过的,醒来就让我提醒你,而且那位江家小姐……公主还是赶着见一面的好。” “她可是有什么麻烦了?”青昭有些焦急的问道。 “公主先别急,司命大人在外头,我们想办法出宫,路上我再一一告知。” “那个叫阮非白的,怎样了?” “他?他已经是大驭的左相了。不过那迦没有多余时间去打听他的事,还请公主原谅。”那迦俏皮的吐吐舌头,讨好笑道。 青昭捏一下她的脸,打趣她:“你说的可是实话?那样的美男子你会不去关注?别忘了当年人家走的时候,是谁怂恿我去看的,嗯?” “哼,公主分明是骗我。你都知道他叫什么了,还装作不认识,哄得我出头,陪你偷看他。”那迦不满的反驳道,“再说江家哪是寻常人家,我躲在暗处保护那位小姐已经够吃力了……” “嘘。”青昭猛的站起身,拂开帘子,对站在外面的司命浅笑道:“青昭感谢司命大人救命之恩。” “有何可谢的?不过是因你要做的事是谁都替代不了而已。”司命冷冷答道。 “那就是了,我还以为司命大人是想听青昭主动道谢,才站在这纱幔后迟迟不肯进来呢。” 听她这么一说,那迦惊得满身冷汗,刚才所说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忙心生警惕,一双眼紧盯着司命大人,一眨也不眨。 “青昭修为倒是精进不少,倒是可以让我少操点心。“司命皮笑肉不笑的道,又接着脸色端凝,平淡道,“王上有命,公主醒来后即刻赶赴大驭,探得一些有用的东西,那边安排有人从你手中将这些东西传送回来,公主不必忧心。” “这是王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青昭厉声问道若是此刻她还心存侥幸认为他刚才并未听到什么,除非她变得痴傻了。 “小昭儿,若我是你,此刻绝对不会多问一个字,立马转身去准备所需之物。无论是谁的意思,难不成你还能反抗?”司命随意的笑道,只是那样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总让人觉得怪异。 “青昭领命,定不负此行。” “记着你的身份,记着你的使命。九公主。” 他这话说得很矛盾,那迦本欲想问清楚,却被青昭以眼神制止,只好按捺住,等着司命大人带着一脸渗人的笑走出去,她才不解的问出来。 青昭并不理会她,只是淡淡吩咐着阿黛去准备所需的东西。那迦黑着脸,站在她面前不肯挪步。 “你是真傻啊?他不过是提醒我的双重身份,不论哪一种,都不容我做出半点有损苍梧利益的事。只是我搞不懂,司命大人那样的性子,究竟是什么,让他愿意这般守护苍梧。”青昭无奈的叹口气,“好啦,现在不走都不行了,你还不前去盯着她们点?要是一会儿在路上少了什么,你家公主我,可是相当不乐意的!” 终于把眼前的柱子哄走,青昭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什么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中,谁知道,下一刻,会等来什么。但是无论怎样,江南还是要去,从未谋面的姐姐,拥有的是怎样的人生呢?那个当年激励她的朗朗少年,今时今日,又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若想由苍梧去大驭江南,必须穿过菫理山。苍梧无外敌来犯,也是因这一道天然屏障。有大雪弥漫的菫理山横亘在眼前,那些国主就是在怎么觊觎苍梧丰富的物产,众多的珍珠宝石,也没有办法将精兵铁骑搬过来。 青昭和那迦二人乘坐在马车上,一路疾驰,也不过才赶到菫理山山脚下。 “公主,要不要跟流冥师傅说一声,让他送你过去?”那迦问道,这本就是流冥道长的地方,若得他亲自护送,应该就可以缩短大半时间。 “不行。这次是我自己出来历练,怎可事事麻烦师傅?”青昭很坚决的拒绝了。 那迦嘴一撇,哀哀摇着她的手臂道:“可是公主,天都快要黑了,我们不用找个落脚的地方?” “我想阿迦赶着回来看我时,肯定是不肯休息片刻的,如今我也要学阿迦,快马加鞭赶着去江南。” “公主……”阿迦哀嚎一声,干脆在车厢内打滚,“你看看阿迦的眼睛,你于心何忍?” 可怜她快马赶回来,气还没喘匀又陪着她出来,这黑眼圈……怎么见人嘛? “阿迦休息去,我睡得太久,无事。就是要辛苦一下驾车的小哥了。” 小六听到提到自己,忙回答道:“公主放心,走的时候元洛大人吩咐过,一定要将您平安送到江南。小六以前驾车,几天几夜不休息也是有的,这只是小意思!” 他家里穷困,为补贴家用自愿加入暗宫,但他向来乐观,整天笑呵呵的,被欺负也不生气,做事又踏实,司命就把他教给元洛,让他近身陪伴。 “小六,是叫小六是吧?赶快找一地方,让公主安歇。就算不从菫理山上走,这山下的温度到夜间也低的很,公主久卧床上,要是冻到了,那就要坏事了!”那迦掀开帘子,急急吩咐道。 “就你话多。连司命大人都说我修为大进,你又操哪门子心。”青昭冲她翻个白眼,对小六笑道,“还是赶紧赶路吧,再耽搁夜色渐沉,你们可就真的要挨冻了。” 天色已黑,她的盈盈笑脸映在小六的眼中,堪比最美的的花儿;话语间又全是对他二人的关心照顾,小六不由心里热乎乎的,低着头认真驾车,只盼着能快点赶到,好让公主放心。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在以后的岁月里,小六这么简单的名字,竟然会与这位极易亲近的公主名讳连在一起,响彻了苍梧大地。 三人在夜里说说笑笑,那迦终于在青昭半是强迫半是劝告下眯眼休息。青昭看着黑乎乎的远处山峦,偶尔与小六说上几句话。 到天渐亮时分,终于赶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子,小六下车,将马牵引到池塘处,让它稍作休息。 那迦还在沉睡,看她的样子,也是累坏了。青昭笑笑,将她身上的薄毯捂严实,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找出些吃食,拿着去找小六。 被薄雾笼罩着的小村庄看起来格外美丽。青昭看了下四周,只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可能是要去赶早市。她站得有点久,草地上的露水打湿了鞋袜,略有些凉意。 小六看见她,忙低声唤道:“公主怎么出来了?小六马上就回去。一会儿再赶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小镇了,到那时再请公主歇息。” “没什么的,我不累,阿迦还未醒,我送一些吃的给你吃,顺便下来看看。”她极其自然的将手里的吃食递给他一些,自己也慢慢吃起来。 小六心里略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当就接过来开心的吃掉,又牵着马与她一道回去。 才走了几步,两人都觉得不对劲。空气中有血腥味! “公主小心!“小六一下子窜到青昭面前,全身肌肉紧绷,眼睛扫向四周,整个人气势为之大变,如同利剑散发着寒芒! “小六,是马车那边,阿迦有危险!”青昭失声叫道,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身体,疾步奔向马车。 小六抢在她前面掀开帘子,马车里所有东西都被翻了一通,触目惊心的是坐垫上那一大滩血迹!那是阿迦睡觉的地方! “小六,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青昭深吸一口气,狠狠擦掉眼角喷涌而出的泪水,死命的翻着车厢,裙摆被染上血迹也毫不在乎。 “公主别急,让小六来。”小六将她扶到一边,沉声道,“小六是从暗宫出来的,这点事难不倒小六!” 青昭靠着大树,紧闭眼睛,脑海里还是那一大滩的血。要怎样狠毒的刺杀才会流那么多的血?是她太不小心,居然明知道阿迦那么累,还丢下她一个人……此刻阿迦到底是在受怎样的折磨?害她的是哪路人马?她竭力告诉自己不要慌张,昔年不是没见过死人,她周身的伤痕虽被师傅精心调养已消失,可那曾今的痛却深入骨髓!怎么可以,再让阿迦为她承受这样的苦! 再睁开眼睛,已无泪水,只有清明与坚定,她扭过头,看着小六,“可有发现?” 小六走上前,手里捧着一小块染血的布,青昭紧紧盯着那上面的字,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上面仅有一个字:“走!”写得歪歪扭扭的,若她不是与阿迦熟悉,怕是都认不出来。那是阿迦的小衣上的布料,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她想着给她示警还怕那些人发现,干脆扯下小衣上的布料以血写就,那傻姑娘! “小六,将车厢收拾下。快速赶到下一个小镇!”青昭低声吩咐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布,紧咬嘴唇,知道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慢慢松口,也不抬头,就那么缓缓地冷笑开来。 小六麻利的收拾妥当一切,将她服侍好,转身坐稳,扬起马鞭,狠厉的呼一声:“驾——” 第二十一章 如你所愿 更新时间20111025 0:04:36字数:4082 青昭与小六到达那个小镇时,正是小镇最繁忙的时刻。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让人目不暇接,虽是小镇,但因地处边陲 鹊衔巢第8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也是繁华的很。 各种卖小吃的吆喝声不绝耳,长长的细如丝的龙须糖、滑嫩香软的小糯米球、红色粗糯米包裹着甜甜的豆沙的定胜糕……种种昔日只在师傅谈起天下美食时提到的美味此刻近在咫尺,她却已无半点心思品尝。 小六赶着马车,径直停在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客栈门口,轻轻跳下来,撩开车帘,扶青昭下车,“主子,小六之前并未在此处停留过,还是小心些为好。” 青昭点点头,把手交给他,一跃就跳下来。旁边路过的人神色有几分不屑,似是觉得青昭所为不是大家女子的做派。但看着青昭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睛,清丽无双的面孔,那一丝鄙夷顿时消弭。 青昭哪里理会众人是如何看她,几步就走了进去。小六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还是主子聪明,硬是将那裙摆的血迹画成了花,不然以我们这异族装扮,少不得又惹些麻烦。” 青昭淡淡一笑:“就算以前没有出来,此番还能不学着机灵点?还是快些安置,一会儿你再去买几套衣服,我们暂时还是不要穿苍梧服饰的好。” 小六忙点头称是,一溜烟跑去柜台交涉。 青昭随意找张桌子坐下,也不打量周围的人,低垂眼眸看着自己的衣服陷入沉思。裙摆那些血迹被她用笔晕染开,再稍稍修饰下,看起来确实很像是淡然开放的花,在这青色的裙裳上也别有韵味。可她一低头就闻到那血腥味,那是阿迦的血!让她如何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要害阿迦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会轻易饶恕! 在一间上房安置妥当,小六吩咐店家送些热水饭菜上来,又匆匆出门去买衣服。 青昭只略略吃了几口,就搁置一边,慢慢褪去衣服抬脚进入大浴桶里。 水温度正好,还撒着一层粉红花瓣,恰好将她如玉般的肌肤遮住。青丝在水中散开,青昭只是一动不动,目光定在屏风上。 “本是一幅上好的美人沐浴图,小姐就是有办法将它弄的半点旖旎也无啊!”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那叹息是那样轻,那样淡,听在人的耳里,不仅没让人觉得厌恶,反而因那人的慨叹而感觉自己没能如他所想的来做,实在是太羞愧了。 当然,这些人不包括青昭。 她只是淡淡的抬眼,看向骤然出现在屏风后的人,语气稀疏平常:“那迦在哪里?” “小姐为何有此一问?谁是那迦,我可不识。只不过刚在楼下仰慕小姐美貌,一路尾随上来而已。”那人手执扇,慢吞吞的说道。 “你不知?”青昭冷冷问道,手一伸,屏风上的衣服瞬间回到手中,她往身一披,简单包裹好自己,一个旋身飞到那人面前,一个利芒闪过,那人一惊,低头一看,一柄寒光闪闪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觅香出来混这么久,这还是头回跌跟头,有趣,有趣,委实有趣!”他不怒反笑,毫不惧怕那柄随时就能要他小命的剑,笑吟吟的看着青昭道:“小姐可否告诉我,为何这水中的秘药对你无用?” 青昭脸一沉,剑又逼近几分,冷冷看着这个自称“觅香”的人。 他穿一身淡烟色服饰,手摇羽扇,一张脸倒是尚可,眉目俊秀,鼻梁高挺,嘴唇极薄,但唇色又很红,不笑唇角也带着几分笑意。 想着他刚才的问话,青昭又有几分不确定。本来她认为伤害那迦的理所当然是苍梧那边的人,大驭江南她并未与人结仇,没道理会在来的路上遭埋伏。但若是苍梧派来的人,又怎不知她血液特殊,寻常药物根本奈何不了? 原先想着赶快来到这小镇,那些人自会露面,说出他们的目的,可这觅香,又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偶然路过? 在她打量觅香的时候,觅香也兴致盎然的的打量她。 很显然,这姑娘与他之前所见并不同。早先就在楼下见她,一袭江南少见的青色服饰,神色淡漠,但仍是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更难得的是她早就知道有人会过来,还是依然故我的泡澡,在他进来后不惊慌失措,反而及其灵敏的制住他,外表看似柔弱,内在倒是强大的很呐! “我没工夫跟你在这耗时间。我在等捉走我朋友的人过来。你是当真不知?” 觅香一愣,她不是在等他?不由细细思索,是了,他起先并未打算来此处,而是无意间听人交谈,有个绝色丽人要打此经过,才匆匆赶来的。这么说来,他是中了别人的道? 青昭看着他的面色困惑的思索,继而眼睛一亮,又有几分恼怒之色,已猜到是怎么回事,怏怏的放下剑,意兴阑珊的道:“你走吧,既然无关,也没什么好说的。” 觅香手抹脖子,虽是出了点血,但他并不觉得疼,反而是这女子对他毫不在乎的态度让他有几分受挫,“觅香就这么入不了小姐的眼?” 青昭很是不解的看他一眼,“你我不熟,你又不是我所期盼的人,又有何好说的?”言外之意,她没嫌他耽误他时间已经很客气了。 觅香脸微黑。伫在那里,“小姐就不对我好奇?” “既为陌路,有何好奇?”青昭及其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觅香懂了。姑娘大概不是大驭人士吧?”不然为何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青昭毫不在乎的点点头,“我从苍梧来的。”那人既然不肯露面,就别怪她就这么轻松的将自己来到此处的消息散布出去。 “是觅香不请自来,打扰了。就此别过,但下次若有缘,还愿小姐告知芳名。”他笑着拱手,深深看她一眼,才纵身从窗台跳出去,落地无声,果然是好身手。 青昭走到浴桶前,用手试试水温,这么一折腾,水已变冷,她也没有泡澡的心思,就将身上的衣服穿好,坐在桌旁等小六回来。 小六看样子也是个很利索聪明的,这么大半日,怎的还未回来?难道是…… 她思索到某一点,赶紧下楼,正要冲出门口,却被掌柜的一个箭步拦住:“姑娘,姑娘!怎么行走如风呢!我这老胳膊老腿可遭罪了……刚有人将这包衣服送过来,说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哥买的,钱都付过了。” 青昭嘴角一抽,看着胖乎乎的掌柜的,忍住想戳戳他老胳膊老腿的冲动,问道:“那跟我一起来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在这街上转悠也说不定。别看这镇小,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有的卖。那位小哥又细心,说不准就在哪处为姑娘搜罗东西呢!”掌柜的眨着小眼睛,笑眯眯的道。 青昭想这掌柜说的也有道理,就点头道:“那衣服就先搁您这,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寻到他。” 她快步走着,连连找了好几条小巷,还是没看到小六,不禁焦急起来,总不会是连他都出事了吧? “小六,小六,你在不在?”不得已,她用上最笨的方法,大声呼喊着。 回应她的除了众人疑惑的眼光和窃笑声再无其他。 心一点点下沉,从昨日到今日,虽是身边人有损伤,但她却安然无恙,看来那人的心思是想将她身边的人都弄走,让她孤身上路。而能将别人性命毫不当回事的,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越想越恨。青昭腾腾的跑出来,转身拐进一个僻静的巷子,冷冷道:“司命大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拿我身边的朋友性命开玩笑,你以为很好玩?” “他们不是你朋友。从跟了你开始,他们就应有随时为你牺牲的准备,我不过是替你试探一下而已。” 司命大人一如往常出现在屋檐上,依旧雪色长袍,青丝披散,嘲讽的看着她。迷离境已打开,这里面吵破了天外面也察觉不到半点异样。 “像你这种从来没有朋友的人懂什么!我说是就是!”青昭毫不示弱的冲他大吼,想到那迦流的血,还不知会受怎样折磨的小六,更是恨不得跑过去将他狠狠咬一口。 司命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变,一个俯身冲下来,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阴狠狠的笑道:“很好,有骨气,敢惹恼我。” “那又怎样?娘亲说过,人活着,就得敢说敢做,缩头缩尾,虚以委蛇,有什么乐趣!” 司命听得她提起落欢,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张明艳的笑颜,手慢慢放松,青昭趁机挣开,站在地上,连着后退几步,撇过脸不去看他。 “你和你娘,一点都不像。”司命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她是多爽快又聪明的姑娘。你比起她,差远了。” 青昭深吸一口气,懒得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竭力平静的说道:“你把他们弄走,不过是想看看我的能力,既如此,如你愿便是。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折磨他们,要替我好好照顾……”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命的冷笑声打断,“小昭儿,你以为你是谁,跟我谈条件?” 青昭紧咬下唇,抬头定定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只要你答应了我,之前我所受的伤,在娘亲面前,我绝口不提。” 司命身子一震,半晌无话。略有些讶异的目光定在她倔强的脸上,过了好久,才一拂衣袖,冷然开口,“我之所为,只由我自己决定。” 青昭看着司命转瞬消失的背影,忍了好久的泪止不住的落下。 她并不是一点都不害怕,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半分。原以为这般委曲求全能得他少许怜惜,放过那迦小六一马,怎么就忘了,他是司命,行事诡异不可以以常人度之的司命。 她一路落泪戚戚然往客栈走,丝毫没感觉众人的目光全都停伫在她身上。本就是难得的美人,又这样毫不掩饰的哭着,早有自命风流的好事者想凑上前细问。 可惜的是,被一个疾驰过来的公子抢了先。 “昭儿,怎么是你?”来人一脸诧异又有几分欣喜的风姿翩然的翻身下马,站在青昭面前。 众公子哥不禁撇嘴,哼,认识的就了不起了?美人可是我们先看到的。忙跻身上前听美人如何说。 青昭茫然的抬起头,透过泪光看着眼前清爽干净的男子,喃喃叫着:“凤止?你怎么在这里?” 凤止听她这般称呼,脸色一黯。再细看她红肿的眼睛,不断往下滚的泪,不禁有几分心疼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处跟我讲,在这大驭,我凤家若是想做什么,还是可以做成的。” 青昭不做声,一别三年,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谦和有礼的世家公子,并未因她的遇害有半丝变化。再见时也不过是寻常问候,她又有何好期盼的? 难不成还希冀着他为她茶不思饭不想,世界坍塌了? 真是无趣。 她懒懒的扭过脸,慢慢往前走,“没什么的。” 凤止紧跟在她身后,柔声问道:“是不是不好讲?那我们寻个僻静处,你细细与我说,可否?” 他说完很自然的握她的手,却被她一闪避开。 “不用劳烦了,我说了无事便无事。我不是如你妹妹所愿离开你们了麽?你大可放心我这个蛮族女子不会前来纠缠,也不会再起什么歹毒心思害你妹妹,如此,可以去忙你的正事去了吧?” 青昭神色如常,唇角的笑意极淡,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无半点情绪起伏。 凤止哑然,愣愣的看着她。 “以前总是让我看你背影,真是烦透了。今日好歹让我先走。”青昭皱眉说道,快步从他身边绕过。 凤止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想追上去将她拦住拖住,不让她从他身边溜走。但脚步却像定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动。隔老远,还听见青昭轻飘飘的说道,“都如你们所愿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凤止面如死灰,惨惨的笑一下。明明是暖阳笼罩的午后,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最底层。 第二十二章 初到江南 更新时间20111025 20:42:25字数:3784 青昭自那日偶遇凤止后,更不耐烦在这小镇待下去。在集市买了一匹好马,几日奔驰,终于赶到江南。 司命大人虽没说,但她想,即已到江南,要不了多久,那迦和小六总会回到她身边的。 倒是连日不停歇的疾驰,到了江南又被这雨水兜头一浇,向来无病无灾的青昭也染上了风寒之症。她恹恹牵着高头大马,在这人流如织的大街上穿梭着,走到一处,但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榜纷纷议论着,她本无意去听,奈何走不过去,只好站住脚歇息片刻。 却听一人扯着嗓子叫道:“这也委实不公平!那严公子我是见到的,文章做得精妙绝伦不说,又一身浩然正气,一看就是状元之相,怎么就落到连三甲都没进?” 一人凑过来小声劝道:“兄台,话虽如此,你也不看看这是谁选取的,小弟听闻是那阮相不喜这严锡的做派,就将他的卷子给撤下了。” 众人愤愤议论不休,青昭处在其中,听得个大概。 这年是嘉和四年,恰是新帝登基后的首次选拔人才之时,天下举子莫不赶来,盼着能睹天颜,借机高升。早有善钻营的举子往大臣家里递名贴。这位名唤严锡的,却一张都没递,整日里在那状元楼里与众举子高谈阔论,辩驳道理,也小有名气。一日得与阮相偶遇,阮相问他对当朝政事有何见解,他毫不避讳,就在闹市中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还明着骂了阮相把持朝政,为人乖僻,目无皇上,可恨之极。阮相当时只是微微一笑,接着问道:“若公子居于此高位,又当如何?” 严锡脖子一拧,高抬头傲然道:“严某不才,但自幼饱读圣贤书,为民谋利还是略知一二的。” “倒是不知严公子有如此大才!我倒是想知道,虎狼环伺时,你当如何为百姓谋利,只怕那时你要么是虎狼的下酒菜,要么就尾随其后完全忘记初衷吧?” 说罢他大笑着就扬长而去,那个严公子还在其后叫嚣着:“子非我,焉知我之志!” 而后就是这放榜之日,严锡虽然没有名落孙山,但也在十名之外,应该也谋不到什么紧要官职了。 青昭皱眉,毫不掩饰对那位公子的嘲讽,“严公子有今日,全是他自找的。” 这话一说,众人哗然,一人忍不住上前不屑的笑道:“姑娘又知晓什么?严公子满腹才学,只因没有讨好那阮相,便落得如此下场,十年寒窗之苦又岂是你这样的娇弱姑娘家所能体会的?姑娘不叹惋也就罢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哼!” 青昭淡淡一笑,并不为他的话而恼怒,“那位严公子或许真有才学,但不分场合的展露,难免有自夸之嫌;君子当谦谦如玉,谨慎好学,更应对高位者有礼;妄论国事,书生意气,得阮相提点不仅不感谢半分,还狂傲不羁,这样的人,又有何好叹惋的?” 众人这才细细打量她,那刚对她很不满的男子抱拳道:“原是我不分青红皂白,误会姑娘了。但见姑娘神色,也不似这京畿人士,因而也不知晓这阮相只手遮天的可恶之处,才会这般为他说话。那阮相自去年得皇上提升,一直打压群臣,原来的一些元老全被他逼迫的辞官养老;新近的大臣稍稍不如他意的也都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去;本来右相大人还可以与他相抗衡,前些日子右相染病,他才这般放肆。” 那人话音一落,围观者更是连连摇头,一脸苦色。 青昭神色一变,若是她没记错,那迦告诉她那个昔日激励她的白衣少年已经官拜左相了,难道是…… 她试探的问道:“敢问这位阮相的名讳是?” “唉,除了那位当年风姿名动江南的白衣少年阮非白还有何人!真是可惜了,昔日光华姑娘竟不得见,却只能见到这么一位乖僻的权相……” 青昭身子一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拧眉问道:“可知阮相府在何处?”不管怎样,她还是相信,阮非白绝非众人所说的那样。 那人见她脸色难看,以为她恼了那阮相要前去理论,忙拦住道:“姑娘,阮相府不是你我平民所能进去的,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青昭只觉得头疼的要命,用手按在额头上,耐着性子对那人说道:“他与我是故交,还请小哥告知一二。” 那人脸色陡然一变:“我道你为何这般维护他!原来是故交!莫不是想混进来打探我等是如何议论他的?”他眼露不善的盯着她,挥手招呼其他人,“走!这女子认得那阮相,诸位不要惹祸上身!” 一时间她身边的人退的干干净净,宽阔的大路又展露在眼前。但青昭此时却觉得头越来越沉,只恨没有一张大床让她躺下来。 她靠在马身上,微微闭上眼,却觉得周遭气流一变,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人夹在怀里,那人身上所散发的寒气让她一惊,正待高呼出声,就被那人腾地带飞起来,如此同时一声低语传入耳中:“我带你去阮相府。” 她周身疲惫,听得这话也不想去探究真假,直接在那个跟冰块似得男子怀里昏睡过去。 来人正是流光。他在集市上晃过,无意间瞅见这个苍梧九公主,便停下脚步看她想要做何事。不想竟听见她替自家主子申辩的那一席话,当即对这个公主心生好感,就暗暗隐在人群中,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没料到在众人指责她的时候,她身子摇摇晃晃,脸色又难看的紧,连想都没想他就下意识的窜出来,一把抓起她就往阮相府飞去。 此刻他低头看怀里苍白的小脸,一股异样的情绪又涌上心头,脑子里居然会浮现这么一句话:若是刚才阮相大人能亲自在就好了。 …… 腾出一只手捏捏自己的脸,流光很郁闷的落地,将她安置客房内,又吩咐人仔细照看着,才跑去寻阮非白报告这一消息。 被吩咐伺候青昭的菱玉上前仔细将她的被角掖好,手碰到她的额头,惊觉烫的要命,更是不敢耽搁的跑出去寻人请大夫来。 一时阮相府因这个流光带回来的娇客闹个人仰马翻。但是那些小丫鬟们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直接送进来住……要知道,就连右相府里的那位,也只能在门口堵堵阮相大人的马车。 越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越是不敢怠慢了半分。 菱玉指挥着一屋子忙得团团转的小丫环,偶尔回头瞅瞅床上熟睡的姑娘,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这姑娘虽是生病卧在床,但那周身气派,清丽的容颜,恐怕要把这京畿里的姑娘全都比下去了吧?她菱玉并不是卖身为婢,只是自愿随侍阮相左右,岂知久了,人人只当她是大人最器重的丫鬟,谁能记得她那满腔情意? 躺在床上的青昭自然不知道这屋子里众人的小心思,饮了药之后,她睡得分外香甜。直到腹中饥饿,才慢慢转醒。 醒来时分屋子里已点上了灯,暖黄的光焰在微微跳动着,室内空无一人,窗子紧闭,只能听见风刮过的呼呼声。她环视左右,这屋子摆设虽不是十分精巧,但处处都不是凡物,看来阮非白在这几年里也确实下来不少功夫。 她微微一笑,拿过床头准备的衣服,是江南女子惯常穿的服饰,梨花青的双绣轻罗长裙,轻薄柔软,她慢慢地穿上身,才唤人进来。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闪身进来的是位一脸带笑有点瘦削的姑娘,还没想好怎么询问,那姑娘就及其伶俐的靠过来,拿起梳子帮她梳发,笑着开口道:“姑娘可是醒了,流光送您送您过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大家吓坏了,烧成那样……”她拍拍胸口接着说道:“还好我发现的早,这才请来大夫给你看……”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无非是强调对青昭的好,青昭安静的听着,偶尔笑着点头称谢。待到她说完,青昭才柔声问道:“这位姐姐,这里可是阮相府?阮非白他回来了吗?” 菱玉脸色一变,暗暗咬牙。叫她姐姐暗示她比较大也就算了,居然还直呼大人的名讳,真是讨厌!她将青昭头发挽起,打算插上玉簪,被青昭止住,“都这般晚了,姐姐还是随便给我梳个发式,一会儿又要去掉,怪麻烦的。” 听她客客气气的说着,她也不好使什么脸色,只得挤出一个笑脸道:“姑娘直呼我菱玉就是了,菱玉一直随侍大人左右,流光不放心,才让菱玉来伺候姑娘的。大人今日应是有事,姑娘不急的话,就稍候片刻。” 青昭点点头,“那你弄些吃的过来吧,我饿的很。” 菱玉应了声,走出门口吩咐小丫环弄吃食过来,又回到青昭跟前。 青昭看着她笑道:“我这也没什么了,已经劳累你一天,菱玉就去自行忙你的去吧。” 菱玉本就不想伺候她,听她如此说,也只是假模假样的推诿一番,慢腾腾的挪到门口,才飞快闪人。 青昭的注意力全都转到小丫环送来的摆满桌子的食物,哪里顾得上理会她。 没想到这时候厨房不仅有热饭菜,还样样做得精致无比,熬得恰到火候的清粥,各式外形可爱的小甜点,几碟简单的小菜,虽不见荤腥,但那碧绿的色泽也让人胃口大开。青昭手执白玉箸,忙碌不停,吃下去大半,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白玉箸。 幸好屋内无人伺候,也无谁见她那般神态。起身走了几步,她招手让小丫头进来收拾。远远看见一群人走进来,前头的白衣男子格外显眼,廊下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只见他嘴角含笑,温润清雅。 青昭径直朝他走过去,眼神直愣愣的,那人,可是阮非白?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好看了? 小丫头本欲拦住她,又想着她乃是府里的贵客,想了想又缩回手。 阮非白走至正厅,身后的人都纷纷拱手散开,他也不多挽留,仅是吩咐郭梧前去送客,就转身走进卧房,宽衣解带。 青昭一路赶过来,无半人阻拦,流光看见她微微一愣,装作视而不见的从她前面走过,非常好心的把她带到阮非白所在处。 她抬脚走进去,无一点声音,有些困惑的低声叫道:“阮非白?”不是进了这间屋子么? 戳戳眼前的屏风,没见有丝毫动静,她干脆绕到屏风后,转悠一圈也无所获。恹恹的回过头,这才看到后面有一个白色身影,大吃一惊,待看清那人在做甚时,顿时表情呆滞。 阮非白正在轻舒手臂将衣服穿好,他的姿态异常舒展,好似不是在穿衣服,而是在做一件天下最美丽的事,神情也极其放松,饶是如此,还是不能让青昭从呆滞状态回过神。 她终于知道刚才他怎么没回应她了。 那一闪而过的无暇肌肤,光滑细致如同羊脂玉,形状美好的锁骨,看起来很精瘦,其实也很、结实……无数个念头在她脑里轰隆隆的炸开,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死了。抬头看着阮非白清雅的脸庞,脑里却不停回放刚才那极具刺激性的一幕的青昭哀哀想着。 第二十三章 相府小住 更新时间20111027 0:19:30字数:3993 阮非白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柔和的目光落在青昭身上。一别三载,小姑娘终于长大了。灯影里的清丽脸庞微微有几分无措,被青罗裙包裹着的身形修长姣好,长发只是简单的披散在肩头,周身无半点装饰,却是那么的灵动脱俗。仿佛是九天上的玄女,无意中坠入人间。 “青昭?”他轻轻叫一声,终于让满脸通红的丽人回过神,“住的可还习惯?” 青昭胡乱点头,眼神闪躲,“嗯,很好。” “那就好,我本不知你前来,还是流光赶过去特意告知我的。”想起流光说起她的所为时绘声绘色,满脸发光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以往冷漠不语的暗卫形象,他不禁好笑,轻咳一声,微挑眉道,“非白非常感谢青昭深夜前来的美意,不过……夜渐凉,还是早些回去安歇的好。听说你今天还昏过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青昭脸上本来褪下去的红晕又腾地一下爬满双颊,在微晃的灯影中格外俏丽,她长睫遮住那双乌溜溜滚动的眸子,小声说道:“是……是被这雨淋的,已经好了,并无大碍。”想着大驭毕竟与苍梧不同,她这个时辰独自一人呆在男子寝房,确实有些……就赶忙摆手道:“我无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想着有些年没见了,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过来看看……”越说越乱,她有些沮丧的看着阮非白那双澄澈的只有清浅笑意的眼眸,肩膀塌下来,嘟着嘴往门口挪去,“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便是。” “明日忙完了事,我再来给青昭赔罪,不过今夜,确实有几分累了。”阮非白跟在她后面,淡淡的笑道,送她出门。 青昭只顾点头,也不回头看他。脚刚跨出门槛,听到阮非白闲闲的在后面加一句:“青昭日后闯入我寝房时,敲门要敲得大声一点。嗯,像今日,可能就是我想事想得太入神了……” 她愤然后头,几欲大叫,啊啊!不带这么取笑人的,她明明压根就没有敲门! 而那个人正倚着柱子,站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还用手指轻敲了几下额头,眉眼里全是一本正经的笑意。似乎真的为没有听到她的敲门声而感到十分抱歉。 青昭狠狠瞪他一眼,提起裙子就跑。 “流光,快去护送公主,她跑错方向了!”阮非白看着那个虽是落荒而逃还是气势十足的背影,一把扯过隐在暗处看戏的流光吩咐道。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以手衬桌,捂着肚子哈哈笑开,“乐死我了,怎么这么大这脾气还半点没变……”他干脆坐在地上,笑得半点形象都无。 流光黑着一张脸踏进来,见自己主子这幅德行,也只是哼一声,硬邦邦的道:“送回去了,不过,公主她很生气,一路拔了不少花儿。” “都拔些了什么?”阮非白揉揉笑疼了的肚子,眼睛闪闪的盯着流光。 “全部都是白色的,她说看着碍眼。” 阮非白脸一呆,看着自己周身的白色,眼角微抽,“呃,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还说阮相大人种的花和他的人一样讨厌。”说到这,流光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那些花可都是右相府王小姐花重金为大人搜集来的,她要是知道了,嘿嘿……” “怎样?你想将这消息四下散开?”阮非白阴阴一笑,站起身慢慢贴近他,恶狠狠捏住他的脸,“你要是敢在外不小心说露了嘴,嗯哼?”他那最后一声语调往上挑的及其魅惑,眼看着流光的脸色狠狠一变,他才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打个呵欠走去休息。 流光武艺高超,外表冷峻,侦察暗访更是他的强项。但是,这个美男子也是有弱点的,其一,面对熟悉的人,他会非常话唠;其二,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脸。 所以,刚才被阮非白狠狠捏了一把的他非常郁卒,闪身回去洗了几遍脸,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好几张饼才闷闷睡去。 青昭在阮相府的日子过得格外悠闲。自从第二日众人听闻府里名贵的白色花朵全被这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姑娘拔个精光,大人不仅半点不指责还对外宣称他改了喜好,不准众人再为他搜罗白色的名贵花种;对她就格外的讨好恭敬。 坐在光秃秃的园子里,青昭很无奈。那晚她明明只是拔去所经路上的少许花朵,这几天过去,她整日在在众人诧异躲闪的眼光里,观赏这阮府的景致,竟发现所有的白色花卉全都被拔除,这还不算,那地上坑坑洼洼,也无人前来填补。 “这是为何?”忍无可忍,她问向一个正在侍弄花草的老奴。 “回姑娘的话,相爷说了,要等姑娘吩咐下来种什么花,才可动土。”那人毕恭毕敬的答道,连看都不敢看青昭一下,好像她是吃人的老虎。 青昭眼角下的肌肉微微一跳,忍住想找某人问个清楚的冲动,微笑说道:“老人家不用怕,我对这大驭的花草并不熟悉,还是您来决定种植什么吧。” 老人这才敢抬头,颤颤巍巍的问道:“只要不是白色的就可?” “呃,”青昭尴尬的点点头,“是的。” 瞧她,在别人家做客,还这般嚣张,这名气,应该传开了吧?不知能不能让那迦和小六找过来? 秋日的风不急不缓,日光倾洒在这庭院里,树木并不像苍梧的郁郁葱葱,倒也灵秀耐看。青昭一袭碧色衣裙,斜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荡着,抬头看着天空,眼神清寂而廖远。 阮非白和韩翟景回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幕。 近日阮非白并无暇陪她,朝中事务繁忙,他连坐下来好好歇一歇的时间都无。阿佑初掌政事,一味对大臣狠厉打击,仁德不足,难免让一些老臣寒心。右相自那日称病不出后,一直没露面,那些依附他的大臣这些时日也很安分。但以那老狐狸之志,此刻罢手,绝无可能。奈何他又得时时伴在阿佑身边,提点教导,右相这边,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今日遇上韩翟景,他挤眉眨眼的凑过来,非得跟他一到回来看看是何等佳人让一向喜白色花卉的阮相硬生生改了喜好。 阮非白懒得跟他争辩,只毫不在意的一笑:“之前只是随着众人心思不肯多言而已,谈不上什么改喜好。” 韩翟景本就不信,看他居然还稍稍解释一下,更是乐不可支,一路跟观察稀有物种似的紧盯阮非白不放,兀自乐得见牙不见眼,一路尾随他回来。 这时看到那个秋千上的佳人,只觉得心头一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又瞬间消失。他用扇子敲一下头,不再多想,遥遥对她一笑,也不管佳人有没有看这边。 阮非白这才走过去,轻唤道:“青昭,我有个朋友想见你。” 青昭回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风神俊秀,一个是潇洒不羁,倒都是美男子。她浅浅一笑,从秋千上下来,用眼神示意阮非白介绍。 “这是我苍梧过来的朋友,青昭。至于他,青昭你记不记都无所谓,韩大爷的名号在这江南还是很响的。” 韩翟景不满意的瞪他一眼,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对青昭道:“青姑娘好,我叫韩翟景,你别听他胡说,我终日在家,哪有什么名气。” 青昭莞尔一笑,“我知道他拿你开玩笑的,你跟他关系肯定很好,不然他一定不会这样。” 韩翟景瞪大眼,“姑娘的意思是,他这样还是很高看我?” “对啊,”青昭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关系不够好,他压根不会费心思捉弄你。” ……韩翟景一时无话,目光极其谨慎的在这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终于展颜一笑,“我知道了,你肯定也欺负过这位姑娘,所以我一来她就暗示我替她报仇。” 青昭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说这人心思跳脱还是心细如发好。明明是两件不怎么沾边的事,被他这么一说,又有几分道理,她此刻都没法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韩翟景见两人无话,手摇折扇,一派风流的笑道:“姑娘放心,在这时世上,能制住他的也就只有我了,定不让姑娘在我眼皮底下受这家伙欺负。” 阮非白讥诮的看他一眼,点头道:“是,就像这世上能制住你的只有江衍碧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韩翟景脸色一沉,不悦的斜睨他:“提她做什么,没得败坏兴致。” “江衍碧?是个什么样的姑娘?”青昭凑上前,掩饰住眼底听到这名字时涌上的惊诧,浅笑问道。 她怎么就忘了,在这虎狼之地,还有一个姐姐等着她前去保护!怎可日日在这左相府消耗光阴?那迦不在,她对姐姐的认知尚少,这时能听得二人说上几分也是好的。 听得佳人相询,韩翟景岂有不答之理。当即将扇子一合,看向左右,万分神秘的道:“这江衍碧,可不能随意提,一惹得她不开心,比惹到公子我,可要恐怖的多。她不喜相貌比她美的,不喜在她面前装柔弱的,不喜外表不够俊朗的男子……总之她规矩颇多,姑娘以后见着她,绕着走便是。” “那江姑娘长什么模样?”青昭好奇的问道。既然是孪生姐妹,韩翟景与姐姐又打过交道,怎么见她的样子半点吃惊之色也无? 韩翟景仔细打量一下青昭,挑眉笑道:“她那样的人,不论处在何处,都不会让人认错的,待你真正见到她时,就会知道。”看青昭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他有些恶意的笑道,“江衍碧脾气古怪,又难缠的紧,就跟母老虎差不多。” “翟景,这么编排人,倒不是你一贯的做派啊,你不是一向很怜香惜玉的麽?江衍碧那样一个大美人,何况还是你的未婚妻……” “闭嘴!谁让你说出来的!”韩翟景当即跳起来,呱呱叫个不停,“谁要娶她了?那么刁蛮,一点都不温柔不可爱!只不过是是世家间的约定而已!” 阮非白但笑不语。乐得看他上蹿下跳。 青昭咬一下嘴唇,轻摇他的袖摆,小声问道:“你来告诉我,那个江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阮非白拍拍她的手,目光柔和中又带一点钦佩:“江姑娘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才智谋略非常人所能及,小小女子竟将偌大的江家撑起,没让它在家族内部争斗中垮掉,实在是令人赞叹!只是她性子有几分傲,不愿跟比她弱的人多做交流,京畿里的姑娘她看上眼的没几个,和翟景之间也颇多误会,呃……翟景才会这样说。” 韩翟景这时也安分下来了,阮非白迎上去对他促狭的笑道:“每回提到她你都这么大反应,莫非是早就对她暗生情愫?” 眼看着他又要跳起来,阮非白一把按住他,“翟景先别闹了,江姑娘这回有大麻烦。” “她哪天不是在跟麻烦打交道?”韩翟景挣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 “这回不一样,”阮非白皱眉凝神道,“那些老家伙这回是铁了心要将江家那些昔日的人才全都招揽朝中去,阿佑也应允了。” “这怎么可能?就她那脾气,能让那些人这么轻易的被挖走?”韩翟景大叫道,阮非白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他愣了半晌,方恹恹的道:“是了,皇帝的旨意,还能违抗不成?只盼着她不要那么强硬,惹怒了圣上。” 青昭听到这里,大惊,也顾不得与二人打听什么了,直接拉着韩翟景的袖子就往外走,“你带我去找江姑娘。” 阮非白见她神色焦急,也不多问,就吩咐人备车前往江府。 本是秋高气爽的天气,青昭坐在车上无端却觉得心头微冷,似是奔波许久也无法看清这浮浮沉沉的命途。 第二十四章 江家衍碧 更新时间20111029 15:41:13字数:3428 秋日的暖阳照射着庭院,虽不似夏日时白晃晃的耀人眼,但一遍遍的跑来跑去,小丫环燕秀额角还是沁出了汗。江府规矩严,她知道此刻小姐在雪意斋内处理事务不可打扰,可是前厅候着的那几位,也来头不小,怎能就让他们干候着? “小姐,燕秀求见,阮相与韩公子携一位年轻姑娘来访,说是有要事需面见小姐商议,还请小姐快些赶过去。”心一横,她直接跪在门口,对内喊话。 周遭很安静,燕秀伏在地上不敢再做声。 过了一会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容色妍丽的丫头闪身出来,扫了一眼燕秀淡淡道:“小姐已经知道了,你自去方婶那儿领罚吧,大呼小叫的,哪像是我们江家的丫头。” 燕秀松了一口气,忙笑道:“我这就去,谢谢芷汐姐姐。”在方婶 txt电子书下载 鹊衔巢第9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在方婶那受罚,也不过是背背江府的规矩,只不过是让她长点记性,这处罚,轻的很。 青昭与阮非白坐在前厅,看着韩翟景毫不客气的指使着府里的小丫头,对此处的摆设也是熟稔无比,俨然就是一副主子做派,不禁暗暗好笑。都这样了,还说对姐姐不喜? 过了一盏茶时分还不见来人,青昭略有些疑惑,阮非白浅笑道:“她可能处理自家的事去了,再等等。” “大祸临头还不知。”韩翟景摇头撇嘴,手中的扇子更是摇的起劲,“我说我们巴巴赶过来,她还这样,要不回去吧?” “你想走便快些出去,我江家绝对不留。”一暗含讥诮的话语传进,伴随着这话,一绯衣美人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快步走进来。青昭抬头仔细打量她,才知道为何是孪生姐妹,却没有谁把她俩联系到一起。 两人的容貌还是很相似的,但江衍碧额间有一朵红莲,眼角上翘,朱唇不点而红,看起来更显妖媚。而她的容貌,灵秀清丽,无那股魅惑之气,虽双生却各具特色,别人哪里能把二人想到一块去。 这个姐姐,真的是很美。她的美是那种张狂肆意,不掩饰半分的,就如带刺的蔷薇,烈烈如火,灼烧人的眼。一袭绯衣穿在她身上,不但夺不走她的耀眼光芒,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色泽,天生就是为衬托她的美。 青昭心神激荡,不由脱口而出:“姐姐。” 刚坐上主座的江衍碧微微一愣,看向她的脸,眸光几不可见的一闪,立即笑道:“原来是妹妹,这么快就来了?我当你还需些时日呢。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韩翟景大呼道:“青昭你居然认识她?你怎么会叫这样的人姐姐啊?” 他话音一落,一个茶盏就迎面飞来,要不是躲闪的快,恐怕额头又要见血了。江衍碧接过芷汐重新递过来的茶,用茶盏慢慢刮掉上层的茶末,好整以暇的笑道:“几日不见,韩公子这张嘴倒是又臭了几分,你没有妹子还不准我有?” 韩翟景捂着头,后退几分,手指着江衍碧身后的两个丫鬟气呼呼的叫道:“芷汐妏澜,你们俩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可以笑得这般畅快!” 那两个丫头只是低头抿嘴笑,不搭理他。 青昭觉得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这个姐姐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坐立难安。 阮非白见状,侧过头笑着问道:“原来你认识江姑娘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青昭张目结舌,这该怎么说? “不过是在她来的路上救了她一下,这小丫头就缠着我叫姐姐。除了知道我的名字,其他的她一无所知,又怎么跟你讲?”江衍碧自如笑道,“倒是你们,这么心急火燎的找过来,所为何事?” 阮非白神色一正,沉声道:“衍碧,今日朝堂上,皇上听闻那些老家伙的建议,决定将你江府的那些有才之士,全部招揽如朝。” “什么?!”江衍碧拍案而起,眼里燃着熊熊怒火,“昔日我爹失踪,他们说我爹心怀不轨,才会四处收揽贤才。那是我虽小,不知具体是怎样的情形,但这些叔叔伯伯被逼的无立身之处,被朝廷派往北戎冲锋陷阵,如今年老在我江府门下才享几年安闲?怎的,又有仗要打了?又惦记上他们了?” 她这话说的激愤尖锐,众人听完,皆心头一震,半晌无话。 大驭金陵四大家,韩家传承百年,历经几回朝代更替,自是别家无可比拟的。沈家书香世家,经略史册,无一不通,家主历代为太子太傅。凤家在江湖有一定地位,隐于暗处,直接接受皇帝任派,处理一些事务。唯独江家,即可出使他国,雄辩殿上;又可翻身上马,前阵杀敌。 江家本是深受皇帝器重,谁知一朝家主失踪,恩宠不在,猜忌接踵而至。那些江家门下的贤才,皇帝怜其将才,北戎抗敌,往往都是他们冲在最前面。如此一来,到现今,存留的也不过十来人,但就这些,那些老家伙还不放过,说是揽上朝堂,不过是让他们在其眼皮底下,好牢牢掌控。 刚那一番怒火发泄完,衍碧也稍稍冷静,抬头看阮非白说道:“你可有法子?能不能说动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皇上才刚理政事,正兴致勃勃的想要做一番雄图伟业,那些家伙给他推荐贤才,他喜不自胜,哪里还听得进别的。”阮非白苦笑道。 “这么说,就是你也想不出法子了?”衍碧眉一皱,转身即走,“稍候片刻,我去换身衣服与你进宫面圣。” “衍碧!”韩翟景拉住她,“你想干嘛?向皇帝直接进言,说这些人入不得朝廷,在他最兴致勃勃的时候泼他一头冷水?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倒是不只是他们保不住,连你,都要卷进去。” “我从没想过还能置身世外。”衍碧扬眉一笑,掰开他的手,眉宇间那朵红莲更显妖媚,“坐以待毙,那不是我江衍碧做出的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送些江家子侄入朝,比起那些人,我想皇帝更乐意直接握住江家。” “可是这样,江家的平和日子不就到头了?”韩翟景英挺的眉拧成一团,“衍碧,或许,我可以让我爷爷出面。你总是什么都自己去解决,我……” “姐姐,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一直未出声的青昭缓缓开口,语气坚定的道:“我是苍梧九公主,奉父王之命来访大驭,虽不是十分正式的访问,但我身上有父王亲笔书信,这样一来,皇上的注意力一半就会转移到我身上,姐姐可以再好好想想对策。” 阮非白这才醒悟过来,“这话说得也对,青昭来此,无论如何,还是上告一声朝廷为好。我再从中斡旋,看看有无转机。” 江衍碧眼波流转,一只手搭在青昭肩上,柔柔开口,“原来妹妹是苍梧最受宠是那位小公主啊!怎的只身前来?” 青昭脸色沉闷下来,“并不只我一人,只是来的路上,与随从失散了,能不能麻烦诸位,替我留意一下我的随从?” 众人当即应允,青昭细细描述那迦和小六的相貌性格,想着借助这几家的力量,说不定很快就能见着二人了,心里才略微好受点。 妏澜见众人不似刚才那样紧张,俯下身在江衍碧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江衍碧听完一笑,“倒是我疏忽了,已是正午,大家就请在江府用饭,至于到底该如何,饭后我们再细细议论。” 韩翟景刚从听闻青昭是公主的震惊中回过神,听她这么一说,更觉得肚子咕咕直叫,抱着肚子斜睨一眼衍碧,语带埋怨道:“以前上门,我想讨顿饭吃,怎么不见你留我?” “那是怕江府的饭菜吃惯山珍海味的韩大少爷用不惯。”衍碧不以为意,浅笑着解释一下。明明她笑得很诚恳,但韩翟景怎么看都觉得里面有几分幸灾乐祸。 等到菜真的上了桌,他才傻眼。 不是太简陋,相反,菜很多,汤汤水水的也不少。可是,谁能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绝大部分都是他韩大少不喜欢吃的?总不至于是这女人提前调查好他的喜好故意整他吧。 看着他迟迟不下筷,青昭有心想帮自己的姐姐,做出疑惑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道:“韩少爷,难道你真的吃不惯?我觉得还挺合口的啊,真的,别看着不起眼,吃起来真的很好吃。”说着她就夹起韩翟景一直紧盯着不放面部表情十分僵硬的大螃蟹,侧头巧笑道:“你尝尝这个,我们苍梧倒是少见这种做法,应该很好吃。” 韩翟景看着那个该死的螃蟹稳稳躺在自己的碟子里,几欲作呕,连连笑道:“既然青昭妹妹喜欢,那你都吃了好了。”他夹起螃蟹往青昭的碟子一丢,看也不看另夹了菜来吃,生怕慢了半拍又有谁“好心”给他来点什么。不料这回没看清,恰恰是夹了滑不溜丢的汤团,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烫的他又蹦又叫,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衍碧更是斜眼扫过来,亲手给他乘一碗汤,递给他,示意他喝。 韩翟景心里有些怀疑她会趁机害他,但抵不过美人殷殷期盼的眼神,迟疑的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没觉得异样,也不烫,干脆一仰脖子直接倒进肚子里。 江衍碧这才嫣然一笑:“妏澜那个死丫头跟我说你吃不得辣,我才不信,看,这么辣的玉罗汤,你不是全喝了?” 韩翟景脸色一变,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烤过火辣辣的难受,就连那嘴唇也开始肿胀,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江衍碧,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他将扇子丢在地上,迈开步子往外冲,一转眼就不见踪影。 青昭有些担忧的看着江衍碧,见她仍是一派轻松的笑着,无半点不适,心里反而更觉得沉甸甸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憋得难受。 阮非白微微叹口气,“衍碧,你闹得太过火了。” “总不能让这傻子跟到殿前,说些不中听的话吧?要是坏了我的事,那时的惩罚,只会比这重。”江衍碧眉毛都未动半分,低头继续吃她的饭。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青昭吃着眼前的几盘菜,味同嚼蜡。 第二十五章 衍碧青昭 更新时间20111029 20:51:35字数:3405 大驭的秋天日光温暖,和风轻柔,倒真的很适合在庭院里坐着享受。 吃过饭,衍碧并没让二人继续在厅内商议,而是挪到园子里的一个小亭子里,天气正好,被这暖阳一照,青昭也觉得心头的那根弦松了松。 妏澜领着小丫头摆上当季瓜果,奉上茶水,就无声悄息的退下,园子里只剩他们三人。 亭子旁一株合欢花开的正好,风一吹粉白的花瓣就四下飞,一些落在青昭的头上,她欣喜的去扑捉。 衍碧看着她跑来跑去玩得开心,也不去叫她,转过头对阮非白说道:“我已想好,不去进宫面圣,现在为时尚早,我不宜这么快就去见皇上。”她眼光有些迷蒙,落在远处,“皇上肯定有重用起我们的时候,但远远不是现在。如其明知自身实力不足就站在风口浪尖,不如沉下心来打磨自己,宝剑不出则已,一出鞘,必定涤荡魑魅魍魉!” “江姑娘既然有此等见识,非白自当替你转圜。还请江姑娘敬候佳音。”阮非白饮完手中的茶,朝她微微一笑。 “这么说,阮相早有良策了?”衍碧嗤笑一声,“这时才说,难道这就是待友之道?阮相对皇上倒是真的忠心耿耿呢!“她说到这里低垂眼眸不去看他,只是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意格外刺眼。 阮非白轻轻笑出声,捏起石桌上飘落的花瓣,坦诚的说道:“不错,我确实有试探你的意思,但是听你这么说,我还是由衷的感到高兴。是为拥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江怀远,这个人,你知多少?”江衍碧冷不丁的问道。 “江家旁支,听说学问不错,怎么?” “我打算把他推入朝堂,我对他有恩,这人谦虚谨慎,心思缜密,能当大事。他可保我江氏一门暂时安享平和。你可挑一时机,在皇上面前略略提他,以后的事,阮相大人看着办。”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略带笑意的说道。 “衍碧这是不信我?放心,你给我这么一大好处,我怎么都得投桃报李的。”阮非白明白,这人虽是江家的,但是步入朝堂施展抱负的机会在他看来是自己给的,日后在朝堂上少不得又是他的一大助力。江衍碧这份人情他必须得还,还得还在刀刃上。 “既如此,我就不送阮相了,江怀远的详细资料我会让人送到府上,就请阮相多多费心。”她站起来,干脆利落的说道。阮非白摸摸鼻子讪笑的也随之站起,“衍碧,我在这金陵,还没有哪家像你这样对我的。”看着青昭还在前面玩耍,他迟疑道,“那……苍梧公主……” “既然她都叫我姐姐了,自然是住在我这里,难不成阮相以为这样一位未出阁的女子住在你府内合适?”江衍碧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如此,阮非白也不好多说什么,清浅一笑,拱手作别。 青昭见他走了,才慢慢蹭回来,仰起脸,站在亭子下看着她。 江衍碧淡淡一笑,唤来芷汐,“给二小姐安排好住处,跟府里人打声招呼,这位苍梧的九公主,是我义妹。”她说完,就转身往回走,青昭藏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忙快步撵上去。 直到走进了雪意斋,衍碧才停下脚步,回头定定看着面露焦急的青昭,沉声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要跟我说,我想跟你说的是,一,我知道你是谁;二,现在不是我们坐下来细述姐妹情的时候;三,芷汐妏澜都是我的心腹,江府及这金陵的大小事,你均可问她们,我只给你这一晚上的时间了解大概,明日我会正式带你步入金陵的交际圈;四,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五,我要处理一些事了,你可以选择离开。” 青昭微张着嘴,看着这个明明有几分熟悉的面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她说的客气,但是青昭也明白她最后一句话就是在下逐客令,一时骨子里的骄傲被逼出来,她淡淡笑着对她敛衣行礼,闪身出去。在脚跨出门口的那一刻,她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地说道:“娘亲将一身修为传与我,要我来保护你,而她自己,连我都不知道身在何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 江衍碧身子微微一颤,跌坐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竭力压下翻滚的情绪。 她怎么会不知,这位小妹的存在。菫理山流冥道长爱徒,苍梧王上钟爱的九公主,除了被凤羽陷害,坠下碧落崖,饮了几口碧落水沉睡几年外,好像压根就没有受过什么苦。那么她呢?与虎谋皮,在众多叔叔伯伯虎视眈眈下竭力保住江家,世人说起她江衍碧谁敢说半个不字?但这一步步,她又是怎么走过来的?难道她说她是过来保护她的,她就该领情,就该感激涕零?为什么,当年送到大驭的那个人,不是她? 心神激荡下,她紧紧握着扶手,手指泛白也不愿意松开,面上阴冷之色一直不退,此时太阳还未下山,一抹斜晖透过窗子洒进来,却照不亮她所在的地方。原来,我竟然真的是个恶魔呢,天生就该与这些肮脏污秽的东西打交道。阴影里的她微微扬起脸,嘲讽的笑开。 那样低沉的笑声听在耳里,让人无端胆寒,似是在黑夜里四处撞壁,怎么也找不到光明。 “小姐,你要不要紧?”妏澜门都没敲直接跑进来,一把抱住她,连声安慰着。 “妏澜,你后不后悔跟了我?”江衍碧的声音有些沙哑,若不是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当然不后悔,如果不是小姐,婢子和芷汐肯定早就饿死了,小姐教我们本事,让我们活得体体面面,我们只怕自己帮不上小姐大忙。”妏澜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江衍碧瞬间冷静下来,挣脱她的怀抱,站起身。 “小姐是为看到青昭姑娘感到难过吗?”妏澜轻轻问道,这些事小姐并没有瞒她二人,她担忧之下,还是选择问出来。 “已经没事了,不过一时情绪不稳而已。” 跟随江衍碧多年,妏澜自是知道能让自家主子情绪激荡的人寥寥无几,想来主子还是很介意那一段过去吧。 “小姐真的打算明日带她融入那个圈子吗?”妏澜跟在后面问道。 “不管是为了江家还是苍梧,她都必须得融进去。沈家的帖子说是明日吗?准备一下,过去提点她。”江衍碧收敛心神,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是。”见主子镇定下来,妏澜放心的前去找青昭。 青昭的住处是荷园,看了那此季已经枯萎的荷塘,她嘴角微抽,怎么这辈子就非得跟莲、荷搅在一起? 芷汐给她送来了一堆资料,让她细看,自己退至一边不做声。青昭因衍碧对她的态度,对这个侍女也不怎么热衷,仅仅是一目十行的看着,硬逼自己记下来,不让谁小看。 晚饭也是芷汐端进来的,她匆匆吃几口,继续把自己埋进资料堆。所有的都看完已是深夜,静寂无声,芷汐还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 青昭轻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舒展筋骨,微闭上眼睛,问道:“芷汐,我姐姐……”看得那些资料给她的冲击太大,她以手按着额头,小心措辞,“她是不是很不愿意让我看到这些?” “是的,这些是婢子擅自拿来,不想二小姐与大小姐心生罅隙。”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肯撕开自己身上的伤疤,将血淋淋的伤口展露给世人看? “姐姐身上的毒可祛除干净?” “苍梧司命送过来一些药,这些年已不像当初那般难捱了。” 江家人真下得去手!在一个婴儿身上下慢性剧毒,一点点侵入肺腑,每回发作,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直至衰竭。这笔账,她怎么着也要跟她们算的!青昭语气平淡的吩咐道:“芷汐,以后有我在,不要所有的事都去麻烦姐姐,我能做的,通通交过来。” 芷汐掩住面上喜色,低低答了一声。见她神色委顿的坐在椅子上,忙上前扶起她,“二小姐,夜深了你还是早点安些吧。明日还有事要做呢。” 青昭不说话,由她伺候着安歇。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江衍碧也不与她说话,青昭倒是笑呵呵的给她夹一些甜点。 到了出门时,衍碧才回头看她一眼,冷冷道:“出去了你就是我妹妹,代表的是江府,还有你那苍梧九公主的身份,都记牢了,别做什么掉价的事。” “是是,保证不给姐姐丢脸。”青昭扑上去抱着衍碧的衣袖摇摆,笑得十足狗腿。“姐姐,沈家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昨日不是让你看资料了?”衍碧本来神色微冷,见她黏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怎么甩开,就学着别人伸出手指点一下她的额头。 青昭不躲不闪,反而抓得她更紧,跟只小猫般在她衣袖上蹭,甜甜笑道:“我看了,可是太晚了就没看太仔细嘛。” “沈瑶菀,一代大儒沈黎之女。以你的身份,也不用去可以结交谁,自有人赶着来认识你,但是,我要求你赢得这位姑娘的好感。” 沈瑶菀?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直到做在马车上,青昭还在苦苦思索。 “在这些京畿贵女中,论气质,没有人能比得过她。”江衍碧含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青昭脑中灵光一闪,嘴角慢慢浮现一抹淡淡的笑,京畿贵女、沈瑶菀,不正是凤羽嘴里和他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子麽?看来,她也要遇上凤羽了? 如此也好得很,有些帐总得算算的。 想了想她又扑在衍碧身上,撒娇道:“姐姐,要是有人欺负了我,你帮不帮我?” 许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亲昵,江衍碧略有些错乱,看着怀里的盈盈笑脸,心头一热,也慢慢笑开。 一时马车内温情无限,时光安然踱步,过此处,仿佛都慢了几分。 哈哈,二更送上啦!祝各位看文愉快!另外能跟衍期交流送票什么滴,更欢迎咯! 第二十六章 金陵贵女(上) 更新时间20111030 17:36:29字数:3340 沈家到底是书香世家,房屋处处可见精巧心思,有一种低调的雅致蕴藏在里面,就连江衍碧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也忍不住夸赞几声。 小丫头将她们引致园子中,名贵的花错落有致的摆放在一边,两旁各放有一些案几,许是来的有点早,也没看到太多人。沈家这回来请的名目是赏菊,青昭昨日虽是囫囵背了个大概,今日见这满园的姹紫嫣红,还是晕头转向,只得惨兮兮的看着姐姐。 江衍碧抿嘴一笑,趁着人少指点她一下。 二人信步走在花丛中,江衍碧在一株叶子肥厚,花瓣也是碧绿色密集的团在一起形成平球状的菊花前停下,青昭惊呼一声,想伸手去碰触,又不太敢,“这是绿牡丹,及其珍贵,生长慢,管理要很精细,没想到在此处倒能得见。” 青昭惊奇不已,“在苍梧好看的花儿也多,但都是自由自在的长在山上的,比较少见这样的被伺候的精致无比的花。” 江衍碧冷冷一笑,“金陵遍地贵胄,谁没个三五喜好?比着玩精致,以后你会一一见到,无需惊奇。” 她说罢又接着教青昭辨认一些名贵品种,青昭赶忙收起小心思,仔细辨认。 浅紫红色的雪珠红梅,外围瓣长长的飘散垂下,近中心内瓣密抱在一起,匙环如朵朵梅蕊初开样,花朵又大,看起来飘逸华贵;玉堂金马,一听就是一个讨喜富贵的品种,青昭仔细一看,果然,浅黄|色的花瓣呈球状展现在眼前,黄灿灿的耀人眼。 一圈下来,倒也辨认的差不多,眼见着园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江衍碧就带着她回到案几前坐定。 片刻后一个身着浅黄|色衫子的小姐在丫鬟的陪伴下脚步轻快的走过来,相貌端庄无比,举止又落落大方,青昭不禁对她暗生好感。 她走到正中,浅笑着盈盈一拜,“各位姐姐妹妹赎罪,瑶菀昨日偶得一书,今早看得入迷,竟是来晚了,让各位在此久候,是瑶菀的错。” “沈姐姐,谁不知道你爱书成痴,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某位英俊公子哥来了,也不能将你从书堆里拉起来啊!”那女子用浅粉的罗帕掩嘴吃吃笑着,沈瑶菀应该是跟她很熟,只是笑着横她一眼,转身落座。 芷汐立刻凑到青昭耳边低低说道:“少府卿之女,杨燕然。” 少府;少府掌山海池泽之税,以供养皇帝。这个小姑娘倒也不可小窥。 青昭环视左右,没有发现凤羽,有几分纳闷,她在姐姐这里已经得知凤家是四大世家之一,凭凤羽的性子,这样的场合怎会不来? 却听着沈瑶菀柔柔说一句:“为了补偿大家,羽儿执意将她新谱的曲子演奏给大家听,”她话音未落,一个姑娘就嬉笑着跑出来道:“诸位可不能再难为我沈姐姐了哦!” 众人笑着推攘,青昭定睛一看,不是凤羽是谁?当即撇撇嘴,随随便便的歪坐着,挑着果盘里看得顺眼的果子来吃。 凤羽早就觉得有人在打量她,一直以来她就是这种聚会的焦点,姐妹们打趣时也说她是这金陵里数一数二的小美人,再加上家世,谁不对她另眼相待?笑眯眯的跟众人打招呼,待亭子里的琴都摆好,她才不紧不慢的转身往亭子里走去。 眼角一瞥,看见某位姑娘正埋头吃果子,兀自笑得欢,她只当是哪家小姐带来的没见识的,眼轻轻眯起,不屑的低哼一声,仰着那张艳若桃花的小脸,高傲的走过去。 好死不死的,青昭抬头恰好看见她这幅样子,咧嘴一笑,小声叫道:“凤羽。” 凤羽脚步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她。这世上会有谁这么毫不在乎的叫她?她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一瞬间凤羽的脸色很难看。 青昭才不管,又笑着小声补充道:“我就是随便叫一叫,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你还要抚琴?你会么?” 凤羽扫了众人一眼,见很多人都有些疑惑的看向这边,深深吸口气,倒也不再浪费时间摆姿态,几步走上去,定了定心神,微笑示意,开始抚琴。 青昭并不是听不懂,但她不屑于听。所以整个园子里就只有她一人,随意的丢果子进嘴里吃。江衍碧素来傲的很,哪里理会别人奇怪的眼光。两人来到这里这么久,这才引起全场的注意。 凤羽饶是琴技再好,也受不了青昭那态度,草草抚完,便气鼓鼓的下来,径直走到青昭面前,“你不懂琴也就罢了,为何连尊重人也不懂?” 她这话一出,园子里的姑娘大都责备的看着青昭。芷汐忍不住上前,被江衍碧按住。 青昭懒懒的扫一眼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谁说我不懂了,只不过是嫌你的污了我耳朵,你还当真以为除了你大驭,别处的女子便都是粗俗不堪的?”她一跃而起,顺手扯过江衍碧腰间的玉箫,几个折身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亭子上,姿态翩跹,加上一身碧色的衫裙,一头青丝也简单挽起,只插个白玉簪,看起来灵动洒脱,瞬时就把凤羽比下去。 她浅浅一笑,也不多说,就开始吹奏。吹的是小时候娘亲惯常吹的,曲调柔软,喜悦欢畅,似是对着心上人细细诉说着往日点滴,干净纯粹的曲调宛如小溪流一直流到众人的心里去,一曲终了还有很多人回不了神。 她敛衣一拜,又折身下来。 江衍碧这才站起身,毫不在意的道:“诸位见笑了,这是义妹青昭,从苍梧而来。” 凤羽恼怒的盯着她:“她是苍梧的九公主,怎么可能是你的义妹?”想着青昭那么一来,她里子面子全输光,心头火蹭蹭冒起,居然忘了眼前人惹不得,不管不顾的冲她大呼小叫起来。 众人哗然。这个姑娘竟是苍梧的公主? “凤羽姑娘的意思,我倒不是十分懂,敢问有何不可?”江衍碧说到最后一句,语调已及其凌厉,若不是为了妹妹,她才懒得跟这些娇小姐兜圈子。 凤羽眼珠一转,看向青昭笑得柔和,“是我唐突了,不过既然来了,我们总得有点表示不是?青昭你刚才也说过,苍梧姑娘同样多才多艺,那么今天,我们就以这菊为题,写几首诗吧。” 青昭面色一变,勉强笑道:“那么……好吧。” 见她犹豫不安的样子,凤羽这才觉得心里好受点,她才不信,青昭能做出什么惊采绝艳的诗,何况有沈姐姐在,怎么着也得狠狠压她一头。带着一脸自得的笑,她施施然走到沈瑶菀身侧坐下。 见侍女依次在案上摆好纸墨笔砚,青昭苦恼着皱眉,看着姐姐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芷汐妏澜紧盯着前方的花,眼都不瞟一下,只得垂头,咬着笔杆自己想办法。 并不是一点都不会写,但是跟这些从小就弄文舞墨的姑娘比,她差的也不是一丁点是不是? 怎么办?这次处理不好,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长睫微微颤动着,她坐着不动。 少顷几家姑娘的诗也都做完,自个交与沈瑶菀看了,点评一番,虽不十分出彩,但也尚可。 轮到凤羽,她慢慢站起,先是轻蔑的瞥青昭一眼,才将纸恭敬的递给沈瑶菀。 沈瑶菀这次没有很快就做出点评,而是细细看了很久,才抬头对凤羽一笑,“羽儿的才学,最近长进不少,假以时日,怕是我都要被你甩在后面。” 且不论这话的真假,凤羽倒是真的感到骄傲,将青昭撇在一旁,扒着沈瑶菀忙不迭的说道:“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姐姐你也觉得这诗好么?“ 沈瑶菀眼波微闪,迟疑说道:“是很好,浅淡自然,情虽不浓,韵味十足,可是羽儿,你什么时候有这份心境了?” “呵呵,我老实说啦,这是我偶然间看见哥哥做的,觉得很好就擅自占为己有了。” 沈瑶菀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更添喜悦,“你哥哥他,确实文采斐然,这样的意境,也就他能写出来。” “那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当然怎么看怎么都顺眼。我说这还用写诗么?干脆就看你俩一吹一捧就行,我们吃吃喝喝,看看菊花,完事了趁早散了吧。”说话的女子以手指轻叩案几,面前的宣纸上一个大字也没写,笑得万分不屑。 看着青昭打量她,她回头恶狠狠瞪她一眼,才继续懒懒散散看着凤羽道,“凤大小姐,还要玩不?姐姐我不耐烦了,在没有什么玩的我就要回去了。” “王倾颜,别欺人太甚,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让人下不了台吧?” “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你,还要挑能惹到我的事情来做?凤羽你出门都是不带脑子的?别以为走哪都有你哥哥罩着你!” 原来是右相爱女王倾颜,仔细一看,这姑娘确实长的不错,一双眼水波潋滟,翘鼻红唇,身段柔软,难怪叫倾颜。想起她刚恶狠狠的一瞪,青昭摸摸鼻子,更是乐不可支,她倒是个直爽性子呢!对人喜恶都直截了当的摆在脸上,这样的姑娘,至少要比凤羽可爱多了! 她兴致勃勃的盯着人家,冷不丁被江衍碧从后面推了一把,冷冷问道:“我走到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青昭哭丧着脸,“姐姐这不是快完了麽?难道你还非得让我写首诗博得沈小姐的好感?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要知道她青昭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逼迫着做不擅长的事了。 就不信混不过去。 “姐姐,要不我们另找机会?” 江衍碧眼一瞪,威胁十足的拖长声音叫道:“青昭……” “是。”青昭腾地一下站起来,沈瑶菀的视线立刻被转到这边,浅笑问道:“青姑娘诗做好了?” 骑虎难下,自作自受。青昭脑里飞快闪过这几个词,对着沈瑶菀那双清澈的眼眸,苦巴巴的笑了。 第二十七章 金陵贵女(下) 更新时间20111030 20:56:24字数:3121 沈瑶菀本是诚心邀众人小聚,见青昭面有难色,略一猜测,便知晓个大概。走过来挽起她的手,笑道:“青姑娘,我房里有一本描写苍梧风致的,有几处我不是很明白,能不能请你前去给我讲解一二?” 青昭岂有不答应之理?连连点头笑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沈姐姐……”凤羽不满的跺脚,将她拉至一边,附耳低语,眼光不时扫向青昭。 沈瑶菀再回过头,笑得便不如当初那般自然,“青姑娘,羽儿还是想看看你写的诗。” 看来凤羽这回是打定注意要让她丢脸了。青昭冷冷一笑,目光似刀子在凤羽身上游走,抓起搁在一旁的笔看都不看蘸起一大团墨,手腕使力,几滴墨水就撒在纸上,她收回目光,手极快的扫动,只见那几团黑乎乎的墨在她手腕移动间慢慢舒展开,慢慢形成花枝的形状。她继续蘸墨点缀,又勾勒出花瓣,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挑衅的看着凤羽。 短短一瞬,一幅墨菊图在她手下绘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图上的墨梅肆意绽放,有一种无拘无束冲破桎梏的美。 杨燕然凑过来,细看完后连连赞叹:“我还没见过谁这么作画呢,不过真的好看!就冲这份洒脱劲,我也喜欢你!”她大力拍了青昭一下,冲她挤挤眼睛道:“我猜你一定会很多好玩的,以后要玩,可不能忘了我啊!” 青昭只是笑着点头,这杨姑娘和沈瑶菀关系不错,爹爹又身居要职,这会儿为她说话也情真意切的很,不可小看。 王倾颜扫了一眼,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细细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青昭觉得尴尬的紧,又不好解释,呐呐的站在那里,在王大小姐挑剔的眼光里死去活来。 幸好凤羽开口了,“不是说好做诗麽?你作画是怎么回事?” “作诗我不擅长,就拿擅长一点的跟你比,怎么了?又没说不准。”她闲闲坐下来,继续吃她的果子,就看凤羽会怎么说。 “我说作诗你有说不同意?这会儿拿一幅画糊弄我,是何意?”凤羽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掰回这一局,无论如何非得出口恶气不可。 青昭咬咬下唇,为难道:“那时我还没想清楚,再说,你写的也不是你自己的……” 凤羽被她这话噎的眼一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气氛一时凝滞。沈瑶菀走过来劝说道:“算了,诗也好画也好,各有千秋,我们学这些难道是要与人一较高低的?今日请诸位来,不过是趁此机会小聚一下,何必闹得这么剑拔弩张?江小姐,你说呢?” 她很聪明的把话题抛给江衍碧,这些京畿贵女,敢跟谁叫板也没胆量惹得江大小姐不痛快。 江衍碧妩媚一笑,额间红莲妖娆绽放,她轻拂衣袖,缓缓站起身,看了面前站做一圈的众女子,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只是想带妹妹来见见世面,没想到会给大家带来不愉快,舍妹是苍梧公主,行事什么的,跟诸位当然有些差别。凤姑娘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最后一句毫不留情的戳中凤羽痛处,昔日正因为害了青昭,她被哥哥冷落,被爹娘责怪,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如果真惹恼了青昭,顶多会被教训一顿,但是惹到了江衍碧,那就很难说了…… 站在她对面的青昭并不知道她心里竟是这样想,若是知道,还不得暴跳如雷,狠狠“教训”她…… 江衍碧见凤羽半天不答话,面色不悦,冷冷开口道:“你和我妹妹的私事,现在给我去那边角落解决,以后再这般使绊子,别怪我不留情。” 她这样颐指气使,无一个人敢有异议,众人散开,看着青昭和凤羽走到角落处。 凤羽想着吓唬一下青昭,让她以后收敛点别抢她风头就行了,谁知道青昭一开口,就是辛辣无比:“凤羽,我发现你好像一直都不把我的身份当回事,是你爹爹不把苍梧当回事这般教你的呢?还是你觉得我这个苍梧最受宠爱的苍梧九公主根本不值得重视?” 青昭在姐姐示意她来这边解决时,已领悟到姐姐的用意,对待凤羽这种不管她怎么做也不会对她有半点好感的敌手,最简单的就是让她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她动不了,也别想动。 凤羽的脸上闪现的是恓惶。她一直都当青昭是菫理山上得道长庇佑,哥哥疼惜的小姑娘,哪怕是知道她是苍梧公主,也是半点也没往脑子里去,只想狠狠打压她,将她踩在脚底下。 “现在你可懂了?得罪我的后果,怕是你整个凤家都承担不起的。”青昭嘲讽的一笑,扯过旁边不知名的一束花,手微微捏着,再张开时已经是一堆细粉,“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以前忍你是因为你哥哥,以后嘛,可就说不准了。”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不喜欢我哥哥了?你不知道我哥哥为你……”凤羽瞪大眼晴冲她质问,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又匆匆住口,表情扭曲,眼里冒火。 “怎么,我不是如你所愿离开你哥哥了吗?”青昭轻描淡写的说道。对她言语间透露的凤止为她做了什么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听。 “那不一样,我哥哥他……”凤羽咬牙切齿,“哼,不跟你说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是还有沈姐姐吗?你刚刚不还将我之前的事都跟人家提了?现在又在我面前摆这幅面孔,恶不恶心?”青昭冷冷说完,狠狠在她身侧挤过去,将她撞得一个踉跄,扬长而去。 凤羽气得手直抖,想冲上去,又记起她刚说的话,硬生生止住步子,暗暗捏紧拳头,青昭,不会就这么过去的,不会一直都对付不了你…… 青昭径直走向沈瑶菀,姐姐交代的任务,那是必须得完成的。 “沈姑娘,可否陪我在这园子里走走?” 见她点头,青昭淡淡笑笑,伸出手请她先走,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手边的花儿道:“沈姑娘,初见时,我就因你落落大方的姿态而心生欢喜,想着认识你,一定是人生一大乐事,不知沈姑娘怎么看?” “青姑娘贵为苍梧公主,举止洒脱,为人爽快,不以身份压人,瑶菀也是万分欣赏,只是……”她面露难色,似在迟疑该不该开口。 “沈姑娘但说无妨。” “我自小与羽儿一家人交往密切,对凤止哥哥也有大概了解,这才有……有婚约……我知道青姑?br / 鹊衔巢第10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姑娘与我们不同,或许……我……” 她说来说去,还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冲青昭自嘲的笑笑,“我这个书香世家的女子,竟连这件小事都表述不好,腹有诗书千本,又有何用?” “沈小姐不用妄自菲薄,苍梧儿女性子洒脱,但也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绝不会做出让沈小姐为难的事。”她说出这句话,等于就是给沈瑶菀一个保证。 沈瑶菀听完,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将姑娘想的太不堪了。” “那么,”青昭调皮一笑,“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再这么客气,直接叫对方名字了?” 沈瑶菀大大的点了个头,笑道“能够认识青昭,瑶菀实在是开心之极。”得知自己欣赏有好感的女子并不像凤羽说的那样,心里的石头也放下,她现在拉着青昭的手,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姑娘万分顺眼。 看着笑着牵手走回来的二人,江衍碧也慢慢笑了,这个妹妹,也不是那般没用嘛。沈瑶菀虽然对谁都笑的亲和,但真正能走到她身边,接近她的小姐并无多少,那件事,必须要慢慢地将四家绑在一起,再图谋。 她本想带着妹妹直接告辞走人,那杨燕然和王倾颜又不放过,拉着青昭说着金陵趣事,言笑晏晏,人比花娇。 沈瑶菀干脆留下众人吃饭,凤羽不知何时溜走,沈瑶菀不提,自然也无人去多那个嘴。 这一顿饭下来,青昭也将金陵有名气的小姐认得七七八八,她说话爽快,洒脱不拘泥,也赢得不少人的好感,就连王倾颜也忍不住和她说几句话。 芷汐妏澜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个小姐越有本事,自家主子才会越开心。 自这日后,青昭连续一个月被姐姐带着参加金陵贵女们各家开的聚会,慢慢地人家说起江家也会提一句苍梧来的小公主。 阮非白那日在皇上面前略略提了提,皇上满心都是宏功伟业,哪里顾得理会苍梧来的公主,阮非白想着青昭也不乐意来这皇宫正式拜见,就与鸿胪寺卿魏廷商议一下,准备下月皇帝寿辰时再让青昭进宫。 那个江家旁支江怀远,他并没有给他安排实职,只是让他跟着他办事,一段时日下来,他也看出江衍碧对他的评价很中肯,做事踏实细心,稳妥,虽手腕有些温吞,但假以时日,又是朝中栋梁。 流光对青昭那么快就走了感到很不满,难得见一个可以影响自家主子心情的人,阮相府的日子又变得沉闷无比,除了看那些来来往往逢迎的面孔,流光找不到半点乐趣。 倒是阮非白,听闻青昭在这金陵混得风生水起,兴致勃勃的要去江府拜访一番。 第二十八章 天阑波诡 更新时间20111031 22:35:31字数:2798 自青昭来到江府后,这里明显变得有趣许多,她向来是个做事随心的,既然心疼姐姐,自然希望多多亲近,衍碧的强大气场根本阻不了她扑过来的脚步。 江衍碧对此又好气又好笑,习惯下来也就随她,在那些叔叔伯伯面前,坦诚的将青昭的身份交代清楚,处理事务时,就让青昭跟着。江二小姐青昭,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走进众人的视线。 阮非白被人引进来,一眼就看到青昭缠着衍碧不放,兴高采烈的说着什么,就差没手舞足蹈。衍碧被她逼迫的一点苦相的往后退,哪有平日凌厉妖娆的样子? 恰恰江衍碧眼一扫,正好瞄到他摸着鼻子站在角落里偷笑,当即冷哼一声,“来了偷偷摸摸站在那里作甚?芷汐我什么时候吩咐过可以随意将人领到此处了?” 芷汐嘿嘿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开。主子只不过是有几分羞恼被阮非白撞见这一幕,自己干嘛还杵在这儿给她找不自在? 阮非白走上前,郎朗笑道:“是我说想看看青昭的,不怪她。” 江衍碧把人推到他面前,“看到了?没缺胳膊少腿的,这丫头的折腾劲儿……”她等了一眼青昭,后者一溜烟就躲到阮非白身后,调皮的冲她做鬼脸。 阮非白护着她不让江衍碧打到,忍笑问道:“她刚才是想让你做何事?” “她能想到什么好点子?全都是折腾人的,也不知听谁乱嚼舌根,说了向晚的事,非闹着让我陪她去,阮相,这摊子你给揽上?”她邪笑着看阮非白,眼里明明白白闪烁着算计。 向晚是素女阁阁主,长得美是肯定的,素芊芊的歌,向晚的舞,倾倒的不仅仅是金陵。八月十五,向晚登台献舞的日子,素女阁的规矩是谁有钱谁就进,昨日就把入场票价格贴在外面,各坐处明码标价,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怎样,每家限购五张,有能耐的就快些跑去挤,卖完了再怎么说好话也甭想进去。现在据八月十五还有半个月,众金陵公子为了争得好票,都快打破了头。 阮非白听完也没多问,笑着站在那沉思片刻,细碎的光斑在他俊逸的脸庞上跳跃,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清浅的笑意在荡漾,他轻柔开口,对青昭说道:“你想的话,我带你去便是。”说完意味不明的对衍碧笑笑,倒把她笑得一头雾水。 青昭才不管这二人之间诡异的暗流,大呼一声连连蹦跳,得意的斜一眼江衍碧,才装模作样的徐徐负手踱步,跟个骄傲的小孔雀般,打算走开。 阮非白过来,肯定不会单单只为看她,既然有事要跟姐姐商量,她又何必留在这里。 “回来。”江衍碧没好气的叫住她,侧过头问向阮非白:“我托你办的事,有眉目了?” “嗯,但是拿不准真假。” “无妨,有了就好说。”她松口气笑笑,但面部表情并未见轻松。 “是在说爹爹的事?”反应过来的青昭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派流光追踪了许多日,但那人委实狡猾,掳来让你亲自问,怕是不成。” “无妨,”江衍碧挥挥手,眯眼笑道,“先稳住他,我会派人去撬开他的嘴。” 青昭认真听着二人商议细节,知这事不简单,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看住姐姐,决不让她只身犯险。 想到做到,当晚她就非要跟衍碧一起睡,衍碧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里微微感动还是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任由她折腾。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来几日,也未发现异样,青昭也就松懈下来。 夜间衍碧前去雪意斋处理事务,有芷汐妏澜跟着,青昭吃得太多,腹中不舒服,也就没跟着去。 在院子兜了几圈,好受多了,她趴在石桌上无聊的四下看。 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对,院子里的安宁像是被什么不经意的一搅,虽然很快就恢复过来,但青昭摘到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一定有什么! 她轻飘飘跃到屋脊上,还没有行动就有一道紧迫的视线牢牢盯住她,青昭一看,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立在墙头,脸部轮廓十分明显,深目薄唇,很是英俊,只是眼睛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他看的是个死人。 这样的目光让人十分不舒服,青昭足尖一点,落在他面前,二话不说就狠厉出招,时间不多,她必须在姐姐回来之前将他解决掉。 那男子诡异的往后一倒,一下跌出去,几个纵落在几丈之外。 “休想在我手下溜走!”青昭低呼一声,激起斗志,快速追上,腰间别的一排小短刀这时派上用场,不管那么多,她快速甩出三个,一个锁住男子前路,一个直瞄他后背,一个从侧方向打向他脸颊。 男子步子一沉,硬生生降落几分,回头冷冷的盯着她,那双死人眼微有些变化,闪烁着厌恶的光芒,衣袖一甩,将三个全部都打落,一纵身又往前奔。 青昭紧跟其后,半步不落,一路摸着什么都往他身上招呼,这人只是躲闪却不反击,倒弄得她不好意思起来,只想逼他停下盘问个清楚。 连追了半路,青昭和那人仍是精力十足,这时怒气也消弭的差不多,青昭叫道:“你到江府,所为何事?” 那男子一副极度不耐烦的样子,冷冷的吐出两个词:“啰嗦。” 差点没把青昭气得吐血。 脚步一顿,就见那男子闪进河畔边的一个屋子中,青昭往前一扑,连他衣角都没有碰到,立马从窗而入。 进屋一看,摆设一目了然,哪里见到那男子的身影? “奇怪了。”青昭不敢掉以轻心,一步一步往里挪。突然脚下的地板活动一下,她暗叫不对,还没跳起来,就呼得坠下去! 黑乎乎的甬道并不长,一会儿她就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四周无半点光亮,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她伏在地上,半晌一动不动。 敌在明她在暗,动一下就多一分危险。 不远的地方微微有些响动,青昭不着痕迹的抬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那里。半晌,像是打开了一道缝隙,有些光亮漏出来,还有人的低语声。 “怎么只有一个?”声音懒洋洋的,略有些柔媚,亦男亦女,青昭从未听过。 “嗯。”语气有些不耐烦,青昭一瞬间就听出这是那人的声音,强按住想要凑过去看清楚的欲望,她定下神细听。 “是不是照我吩咐把药混进江衍碧的药里了?” “嗯。” “如此甚好,这样不用等到月圆,江衍碧也休想再露面瞎掺合。凌夜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门慢慢的开启,青昭紧紧咬着脸颊内部的肉,紧握拳死命的盯着那里面被黑影罩住仅能看到一半的人。 “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她的语气及其平常,就像是在问那男的今天的饭吃的是什么一样,硬压下的怒气在胸口翻腾,面上还不露半分。 “嗯?怎么这么关心她?她只不过自作自受而已。倒是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本尊主我有些心动呢。”那男人语调轻柔随意,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个美男子。只是他的声音,怎么听都怎么别扭。 青昭扭动身子坐起来,不去搭理他。 “真有意思,我多久没见到对我不感兴趣的姑娘了?”黑暗中的男子手抚长发,低低笑起来。鬼魅的笑声在这黑乎乎的空间里乱窜,听起来并不让人愉悦,他还不觉得,一笑起来没个完。 过了许久,看青昭不搭理他,他手一抬,门又慢慢关上。 青昭又陷入一片黑暗,这回更纯粹,一丝声响都无,低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不安的跳动,砰砰的声音在耳膜里无限扩大,青昭紧闭眼眸,用心感知周遭变化。 暗室内,灯光有些暗,男子拿起手边的酒,细啜一口,邪魅的脸上挂着一抹趣味的笑,“查清楚那姑娘的底细,要一清二楚。” 江衍碧,你一定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不再折磨你了,理由竟然是我看上你半路认的妹妹吧,若是你知道了,又会如何? 男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扩大,将杯中酒饮尽,手在座椅上轻轻一拂,身后的石壁悄无声息的滑开,他身影一晃隐匿不见,随即灯光灭掉,一切又恢复原样。 第二十九章 怒极攻心 更新时间2011111 11:42:38字数:3772 青昭双手撑在地上,感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靠近,尽管来人很小心的掩饰,想瞒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仍是不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片刻后,身后传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男人的窃笑,“好香啊!”那人围绕着她走了一圈,还试着用脚踢她一下,青昭立马一缩,发出一声颤颤的低吟。 来人得意的低笑:“哼,就算凌夜那小子能抓来,最后享用的还不是本大爷我。” 知晓他的心思,青昭眉头一皱,忍住恶心,低低啜泣起来。 “小美人,别哭,哥哥在呢,不怕啊!”那双大手趁机在她脸上摸一把,细腻光滑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想着小美人完全是他掌中物,细长的眼睛一闪,按耐不住从小腹往上燃烧的欲火,更是将上面的嘱咐也抛之脑后,忙不迭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嘴里声声哄着:“小美人,来让哥哥看清你长什么模样。” 这话正中青昭下怀,她笑着扭过脸,用衣袖捂住脸庞,假意哭得哽哽咽咽,不时还抽搐一下。 等到那人把四周的火烛都点上,青昭才看见此处完全是石壁打造,十分坚固,石壁之间无半点缝隙,若是不懂机关,怕是也出不去。 她暗暗思忖,只能从那男的身上套话了,不过……看他那一脸猥亵的样子,脚步虚浮,显然是常在风月场上打滚,让人倒尽胃口,难不成还笑脸相迎? 她突然脚步一移,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后,轻轻对他脖子呼一口气。 他脖子一耸,蓦地叫出声:“谁?” 尖细刺耳的声音刺得青昭难受,也懒得跟他玩什么把戏,青昭手一抬,捏住他下颚,迅速将手里的药丸丢在他嘴里,再使劲一捏,上下颚合上,那药丸立马进了他的肚子里。 “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给你吃了个蛊毒而已。”青昭拍拍手,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不可能,你撒谎!” “你不知道苍梧的姑娘会使蛊?”青昭冷冷一笑,忽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带我出去,否则我一个不开心催发了蛊毒,你千万不要哭着求我。” 章迎风几乎咬碎了牙,居然会栽在这样一个小姑娘身上。心思暗暗一转,面上再浮现的就是讨好的笑:“我带你出去,你先……先帮我把这个……“ “你认为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青昭似笑非笑,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半点不手软,“别想耍滑头,我姐姐已经被你们下了药,她不舒服,我自然开心不到哪去,蛊毒随时都有可能催发。” “饶了我,饶了我!我带你出去便是!”接连两拳打下来,他弯下腰紧紧护住肚子,知道这小姑娘不好糊弄,反而更是愤恨。 “磨蹭什么?还不走?”青昭飞起一脚,就把他踢倒在地,自己走在前面,摸索着石壁,喃喃道,“没有找到啊,到底在哪?” 正在这时,章迎风从袖里摸出一柄小刀,恶狠狠地对准她的背就捅过去! 青昭怒不可赦,身子一闪,伸脚一勾,他当即扑倒在地,那柄刀子正扎在小腹上,顿时血流如注。 “自作孽,不可活!”青昭撇嘴,不屑的笑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打开门,放我出去,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章迎风定定看着她,一手捂住小腹,血水从他指缝中往下滴,不一会儿衣衫下摆就被血染透。青昭不想看他这个样子,扭过脸道:“早点出去,对你我都好,我……” 话还没有说完,一记凌厉的掌风就扫过来,青昭迅速闪身打滚躲过,还没等她站起身,背部就狠狠挨了一掌。双膝一软,她差点跌倒在地,没有半点喘息时机,章迎风纵身跃起,掌风如雷,招招不落空。 青昭并无对敌经验,加上章迎风此时已无半分理智,完全是拼命打法,应对吃力,破绽更多,一时间情势倒转,完全是她挨揍的局面。 一时间二人手掌翻飞,已对了十几招。章迎风所到处,鲜血淋漓,青昭不愿落脚,反应稍慢,他的手就搭在她的肩上,章迎风咧着嘴,一口白牙看起来格外刺眼,“哼!”他冷哼一声,双目血红,手也不停,嘶啦一声就把她衣领撕开。 “过、分!”青昭恶狠狠一叫,这人无时无刻不忘占她便宜,流了这么多血还不吸取教训,真是忍无可忍! 苍梧的圣女岂是那么好欺负的?逼到极处她反而静下心,手腕一翻,一朵红莲闪现,她纵身当头就对章迎风罩下,一朵接一朵,盖住他全身。红莲令看起来极美,手腕翻飞间一朵朵红莲绽放,,但身处其间的人才知其厉害。 章迎风只觉自己像是在火上烤一般,似乎都能听到肉被烤焦时的滋滋响,但低头看,除了血流的慢一点无半点异样。青昭慢慢靠近,将手贴在他身上,那灼热的温度立刻肆无忌惮的横行周身,比刚才感受更深入,他尖叫着,眼睛惊恐无比的盯着眼前面容清丽的女子,仿佛她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魔……牙关直打颤,面部表情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放过我……放过……什么……什么我都答应……” 青昭浅浅笑开:“这时候才服软,你不嫌太晚?” 终是不想太过暴露自己,她放下手,慢慢将衣领整好,抬眼看向他,静静问道:“现在不会在耍花招了?刚只不过是稍微催一下蛊毒而已。”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章迎风连连摆手,紧贴着石壁,就怕惹到她。这时候还哪会细想究竟是不是蛊毒。 “那好,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名字。”青昭一字一顿的说道,面上平静无波。 见他一脸疑惑的样子在那挣扎,青昭嗤笑一声:“怎么,名字都不敢告诉我?那就别怪我……“她说到这里眼一眯,威胁十足。 “我说,我说!章迎风!” “很好,我记住了。你要知道,对于惹到我的人,我都会记住他们的名字,闲暇时再稍微留意一下他们都做了何事。” 她不紧不慢的说完后,章迎风身子一颤,不敢再看她,手在石壁上一摸,青昭紧盯着也没看出什么,就见头顶突然有光亮涌进来。 真是傻了,刚才她就是从上面跌下来的,出口肯定在上面。青昭摸摸鼻子,自嘲一笑,将视线从四周石壁上收回。也不管章迎风,提气一跃,就落在来时的房屋里。 身上的伤并不算很重,虽然看起来很狼狈。决不能就这么回去,姐姐肯定会担心。她思索片刻,扫视四周,这里的房屋连成一片,又在这河畔,那么,显而易见是…… 咬咬嘴唇不再顾忌太多,她往里走去,很安静,一点都不像她想象中的声色场所。难道推测错了? 青昭迟疑的推开里间的门,“啊!”一声娇娇弱弱又有点做作的尖叫蓦地冲出。青昭呆滞的看着男子迅速从床上翻身下来穿上衣服,那女子抬着头,眼里水光莹润,青丝遮住裸露的肩膀,仍可见薄被下的曼妙身躯。她伸出芊芊细指,十分委屈的道:“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跟她抢人?青昭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这时那男子已穿戴完毕,神清气爽的站在一旁,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的对床上女子抛个媚眼,笑道:“既然真有别家姑娘能找过来,那觅香就需得遵守诺言,去陪佳人了。” 他嘴角的那抹迷人的笑还未退去,回过头看向青昭,这么一看,瞬间破功。“你……怎么是你?” “怎样?”青昭黑着脸,“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觅香细细打量她,衣服破损还有血迹,发鬓散开,看起来很狼狈但那双眼睛仍明亮无比,无半点颓色,气势十足。果然还是他记忆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 “你这是?” “别废话了,给我找件合身的衣服,我需赶着回去。” “这么晚了,你还是……”剩余的话顺利的被青昭的那一眼瞪回肚子里,他讪笑着,背过身去给青昭找衣服。 好在这女子虽然做作了点,眼光到也不差,买的衣服大都能入青昭的眼,她也不扭捏,接过觅香递来的青色衣裙,闪身进隔间去换。 觅香很细心,挑的衣裙和她身上看起来很相似,三两下穿好,梳理好发鬓,她快步走出去,对他点头示意一下就飞身出去。 觅香看着佳人骤然离去,叹笑着走回桌边坐下,这姑娘,是半点也没把他放在心里啊!这回倒是确确实实感到挫败了。 青昭回到江府,除了姐姐那间屋子,其他的都黑漆一片。看着那昏黄的灯火,她一颗心扑扑直跳,直接破门而入。 “我姐姐,她怎么样了?”暗哑的声音突然出现这屋子里,芷汐妏澜吓一大跳,看是她,勉强笑了一下,又转过脸看着床上的人儿。 江衍碧躺在那张床上,唇色雪一样的白,发鬓零乱,满头的冷汗,身子蜷缩着不停地滚动,眼眸紧闭,但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渗出。 “姐姐!”青昭惊的整个心都要跳出来,忙扑上去,一摸锦被,无半点干爽之处,可见姐姐到底流了多少汗! 她抓起她的手臂,忍不住痛哭出声。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江衍碧,她在人前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睥睨众人,一向都是戏谑笑骂张狂霸气,而此刻竟然如同婴儿般无助,哭泣打滚。 究竟是怎样的痛楚会让这个无半点武功但却有最顽强的傲骨的女子哭成这样? 究竟是怎的折磨会让这个骄傲妖娆如同红莲一般的女子满床打滚? 青昭心如刀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力。我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拥有守护我想护的一切的力量!一定不会让身边的人遭受苦楚!一定要自己掌控命运! 守、护! 青昭紧握着姐姐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说着这些誓言。唇咬破会多痛?被姐姐抓在手臂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痛不痛?哪里及得上姐姐所受的万分之一? “你们先出去。”青昭收敛住激荡的情绪,低声吩咐二人。 芷汐脑中闪现出她刚才痛哭的样子,莫名就觉得放心,拉起不愿走的妏澜,把门带好默默在远处站定。 青昭毫不迟疑,狠狠在手腕上一划,将它塞在衍碧嘴里,强行封住青莲雪,让血液慢慢流淌到姐姐体内。 她们本就是一体,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她身上的月神纯血,她额间的圣女印记,千山万水也隔不断的心意相通,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这么大的痛楚? 姐姐,昭儿发誓,不再让你尝这份痛。 月神纯血可荡尽这世间最狠的毒,她上回误饮碧落水,虽损伤了身体,但这血液也相应强化,如今,解姐姐这毒,应该不是问题。 她含笑看着姐姐慢慢平静的脸庞,用另一只手将她脸上的汗和泪细细擦去,待她完全睡着才将手腕轻轻拿出。 许是二人同是圣女后代,她强行放血并未遭受青莲雪的反弹,只是有些头晕。慢慢移到门口,抬头看见芷汐妏澜,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身子一软,又一次陷入黑暗。 第三十章 最难相忆 更新时间2011112 12:52:22字数:3686 这一觉睡得好安稳,甚至还带了点桃子的甜香。 江衍碧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芷汐妏澜仍在一旁熟睡,她扭头看向那缕射进来的晨光,微微有些恍惚,多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江家只知她日日早起,去雪意斋处理事务,谁又知她被毒物折磨,根本无法安睡? 随意走了两下,更觉得身子比平日里要清爽不少,她一愣,咬唇,还能感受到一点点香甜,不!不是桃子! 妩媚的眼梢满是惊恐,手颤抖的扯过屏风上的衣服一披,她急步奔向青昭所在处…… 青昭、苍梧圣女、月神纯血、这些词在她脑里炸开,嘴间的甜味还未散去,思绪一点点回笼,昨晚让她一直觉得温暖心安的,不是什么李嬷嬷躲过众人的视线给她偷偷带来的桃子,是妹妹的血! “砰”!门被大力撞开,青昭惊得一弹,一回头看见姐姐那张沾满泪痕的脸,顿时吓得把手上的白玉簪丢下,一下跳到她面前,抱着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江衍碧一下子把她袖子往上一撸,看着那光洁如玉的手臂,目光微顿,紧抿嘴又拉过她另一只手臂。 青昭这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伸出手按在上面,嬉笑道:“姐姐大清早的你说你要干嘛?吓死我了。” 江衍碧毫不理会她的笑脸,冷冷道:“手拿开。” 青昭定定看着衍碧,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手无力的垂下来,将那只手臂展露在她面前。一样的……光洁如玉,没有半丝痕迹在上面。 “怎么可能!”江衍碧惊呼道,“是你用了苍梧秘术掩住了对不对?你……你欺负我不懂么?”这时的她完全如一个慌张的小孩子,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盯着她。 她的目光那么悲凉,仿佛是冬日里幽潭的水漫过青昭的心,在那样的目光里她完全无力去辩解什么,想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她张张嘴,吐出的话是那么苍白:“姐姐,真的没什么的,娘亲要是知道我能替你解除痛苦一定很开心……是昭儿不好,昭儿再也不会让你痛……” 江衍碧如同木偶站在那里,眼角的泪珠不断滚落,她曾痛恨过这个妹妹,痛恨她的好运气,小时候上顿不接下顿,饱尝别人的冷眼时;挺直脊背与那些人争夺使尽阴诡手段,臭名远扬时;毒发嘶哑着嗓子求饶哭喊,恨不得亲手掐死自己时;就会想起她,纯洁美好高高在上的苍梧圣女。 脑里模糊的影子逐渐和眼前瘦弱的姑娘渐渐重叠,看着她不安的看着自己,衍碧听到自己心里有根弦轻轻断开,被温暖心安填充的无一点缝隙,她狠狠一把将青昭搂在怀里,头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又哭又笑的说道:“青昭,我是你姐姐,姐姐,是来保护妹妹的……” 青昭伸出手将她抱得更紧,坚定地说道:“昭儿会听姐姐的话,姐姐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有的时候姐姐也该听昭儿的话,昭儿有分寸。” 她用衣袖将她脸上的泪擦干,柔柔笑道:“姐姐不用不好意思,昭儿可比你能哭多了,以后你看见昭儿哭,不准取笑我!” 江衍碧到底执掌江家有几年,情绪发泄出来很快就镇定,坐下快速梳妆打扮,片刻又恢复她一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微扬起下颚,伸手示意青昭扶着她,就要往外走。 “还是这样的姐姐看起来顺眼,刚才可要吓死我了。”青昭拍着胸口小声说着,那样子又逗得衍碧一笑,“再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这话说的半点气势也无,眼里满溢的宠溺早出卖了她。 青昭也不跟她斗嘴,十分乖巧的随她往前走。 此时各房的人均已在院里活动开,江衍碧陪着她简单用罢饭就赶着去雪意斋,青昭没有跟着过去,她还想着出门探探昨日追过去的那地是何处。 出门游玩,怎能没有闲散公子韩翟景相伴?此刻青昭跟他坐在马车上,听他如数家珍跟她讲这金陵有趣之处,二人性子皆洒脱直接,一说起来,又是拍手有是跺脚的,再加上那毫不掩饰的哈哈笑声,把驾车的小哥弄得都一头冷汗。 说完了好玩的两人又开始说起身边的人,青昭鬼鬼祟祟的凑到韩翟景耳旁,小声说了一句话。 韩翟景一张嘴半天合不拢,瞪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她?喜欢甜食?”怎么可能? 青昭压低嗓音低笑道:“你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哦,她要是知道了……”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姐姐屋子里总少不了甜食,而她在雪意斋思考问题的时候,手边更是要有一碟甜点。 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告诉江衍碧这不是他自己发现的!韩翟景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脸上多了一抹暧昧的笑:“小昭儿,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个非白的喜好如何?“ 青昭脸上迅速染上红晕,狠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根本就是一只狐狸!一不留神又成了她就是想跟他交换消息…… 她面上有几分好奇,还是不肯让他讨了好,嘴硬道:“我为何要知道?” “好啦,就当是我嘴碎无意间说与你听的成不成?喏,前面拐角处有个乍暖还寒斋,非白最喜欢去那小坐,喝点小酒尝点新出的小菜。咱兵分两路,一个时辰后去掬醉楼,哥哥我请你吃饭!”韩公子潇洒的挥挥扇子,跳下马车,对周围的少女抛个媚眼,才晃悠悠的离去。 青昭嘴角一抽,这样一个风流公子哥,怎么就会对姐姐死心塌地呢? 不多做耽搁,她吩咐小哥直接驱车去那家乍暖换寒斋。 名字取得雅致,进内更见清幽。这样的屋子,分明像是谁的私宅,怎么可能是酒肆?韩翟景不会是耍她吧? 青昭顺着曲廊往里走,两旁载着常青树木,饶是秋天,仍是郁郁葱葱,让人不由心神舒畅。再往里走,才看见有个眉目清秀的小童立在尽头,看她过来,躬身行礼微微一笑的将她领进里面。 果真是独出心裁,也不负这好名字!内里用隔出一个个独立的区域,每一处都载有不同的植物,梅兰竹菊,各色花朵,将这庭院装扮的格外雅致,可见这斋主委实是个雅人。 青昭心里不住赞叹,那引路的小童停下脚步,俯首问道:“姑娘想去何处?今日玉兰居和潇湘馆是有人的,其余的虽姑娘挑。“ “阮非白平日里都是去何处?”这话在她踏进来时就盘旋在脑海,脱口而出不带一点停顿,她面红耳赤的看着小童,好在他只是将秀气的眉微皱了下,就开口了:“天欲雪,阮公子一向只去那间。” “那我看看可否?不会要很长时间……”她笑着说道,眼睛闪着期盼的光芒,就怕那小童摇头不允。 小童迟疑片刻,见她态度诚恳,就点头放行了。 她快步走进去,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或淡雅或疏狂,凑在一起也别有风味。一个梨花桌摆在正中,清茶小酒点心零落有致的摆着,屋子小巧而温馨。她仔细看了,也对此处很是满意,不由想着下回有机会就让阮非白带着好好享受此间妙趣。 她走出来没有看见那小童,就信步继续往前走,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景致。 “您真的决定了?不再考虑?”骤然出现的低沉声音吓她一大跳,抬头一看,却发现不远处站有两人,正对她的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一双眼精光闪闪,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去不作停留,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 那老者微有些怒意,冷冷道:“你何时见我更改过决定?” 背对她的紫衣男子声音黯淡下来:“秦伯伯,我……” 青昭心不由一抽。第一声,她以为是听错了,这第二声……怎么会在此处碰到他?看背影他好像有几分消瘦,许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吧。下意识的一闪,她躲进曲廊的柱子后,不想让他看见她。 上回说了那么冷而又狠的话,她以为已然忘了,为何这么猝不及防的见到他,仅仅是个背影,就让她莫名难受? 凤止,你,究竟好不好? 她隐在柱子后,看着那个老者甩袖离去,凤止愣愣站在庭院里,秋风吹起他的发丝,看起来格外萧索。 她慢慢走向他,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凤止已收回远眺那人的目光,一下子看到她,他眼里立即浮现惊喜却又瞬间被悲哀压下,沉默半晌才强笑道:“你,近来可好?”又怕她不搭理急促说着:“我听说你已经是江府二小姐,江衍碧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多顺着她一点,可保你在这金陵无事。” 青昭只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若不是意外,此刻应该是他陪她共看这小桥流水,廊坊人家。此刻二人明明是面对面,却像是被千山万水阻隔,再也不能往前踏出一步。 “凤止,你过的好不好?” “我很好,只是事情多了点,你放心,无大碍的。”他温温笑着,眼里的悲哀渐渐退去,恢复一贯的温和,“倒是你,让人放心不下。” 他怎么可能会好?有那样自私寡情的父亲,骄横任性的妹妹,他的日子会舒心到哪去?青昭仔细看着他消瘦苍白的脸颊,泪水慢慢涌出,“凤止,我其实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泪珠在她摇头间簌簌滚落,掉下碧落崖的时候没有哭,被司命一遍遍折腾的时候没有哭,在苍梧王宫醒来的时候也没有哭,这时候看着他,她却突然变得软弱,如同这天底下最普通的女子,难受到极致,就只剩下了哭。 凤止,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快乐,虽然很短暂,可是那快乐真的存在过。我也很虔诚的认为跟着你不管到哪里我都不怕,从没想过会松开你的手。 你的所有要求我都通通答应,从不觉得为难。你哪怕稍微有一点难过,我就会情绪低落一整天,连师父叫我都不搭理。 在菫理山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你能陪我,而今到了金陵,你能陪我了,我却已找不到能走到你身边去的理由。 哪怕直到现在,我对自己说当断则断,但只要看见你有一点点哀伤,我都觉得自己很难受很难受,四肢百骸无半点力气。 而这些心情,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告诉你。 最难相忆的是你,最舍弃不下的还是你。 “凤止,你一定要活得很好,把凤家打理妥当,做你最想做的事,我很好,不用担心。”她说的极慢,每个字在心口打颤,滚烫的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好,我答应你。”凤止捏紧手,止住自己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脸上的那抹笑淡的像是风再大一点就能吹走,他还是固执的笑着,像以前一样,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青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院子,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 天已黑,心已暗。 第三十一章 温润如玉 更新时间2011113 22:56:11字数:3288 阮府很安静。 平日里总忙的不见身影的阮相神色平和的坐在书房内,眼帘半敛,手指轻扣着桌沿,看到对面那人不耐烦的扭动身子,他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翟景,你听到的消息是怎样的?” “还能怎么样?我说你手底下那些人怎么敢捅这么大篓子,让你下不来台?” “这些时日对这边稍松了点,他们趁此投靠右相也不稀奇。”阮非白闲闲笑着,“我还以为他们会耐心一点,在我这边再寻些东西呢,没料到这么沉不住气,如此一来,倒是要把我的计划提前了。” “那要不要紧?”韩翟景赶忙问道,收起嬉笑之色,面上戾气忽现,“既然这么不长眼,那就不要怪小爷我给些教训。” “别乱来,我还有用。”阮非白按捺住他,嘴角仍是轻柔的笑意,只是眼里冰冰冷冷,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挑拨他,右相,终于也要忍耐不住了麽?放出的消息,到底还是让他恐慌了吧? “你不是将那些东西销毁的干干净净吗?那老狐狸在你刚入朝时就派人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这时候怎么又会传出你是昔年阮相的故人?这样的言论,对你没有影响?”韩翟景皱眉问道。以前他还能看出他做事的意图,可是如今,倒是愈发看不透他。 “无妨,我自有法子应对,你不用担心。”阮非白面上笑意不变,招手喊进郭梧,直接在他面前吩咐下去:“盯紧右相府动向,顺便给那些人提个醒,不听话不中用的,就不用留了。让流光查清青昭在这几日所遇之事,两日,我要看到我所期望的成效。” 韩翟景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至交好友,嘲讽的笑笑:“你怕我对你生疑,也用不着这样吧。” “翟景,事情太多,弄的我动辄草木皆兵了,”阮非白声音略显低沉,以手支额,疲态显现,“也就在你面前,我能稍微放松一点,愈是在乎,愈怕失去……”他低垂眼眸不去看他,阳光明明很好,照在他身上却莫名有一股凉意。 韩翟景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是我太小气,你……”剩下的几个字在喉间打滚,还是没有吐出来,他脚步在地上磨蹭着,最后还是转身离去,走之前,回头看着在阳光里站着一动不动的人,挤出一丝笑意道:“非白,有事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找我。” 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阮非白慢慢坐下来,将已经凉透的茶全倒进嘴 免费txt小说下载 鹊衔巢第11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微有些苦涩,甚至比不上幼年李妈妈自家种的茶好喝。 翟景,到底是介意。骄傲的世家公子,对朋友真心相待,但还是有那么一点优越感,以为自己能将朋友护得很好,一旦发现朋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隐瞒自己做事时,那种突如其来的恼怒,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还好,还是挽回了大半。 翟景顶多是恼恨自己做事的方式,却不会真的在心里介意。 永远直接面对最后的一层,不需要掩饰,更不怕打击。他是这样,对朋友也是这样。当他的面吩咐差事恰如其分的说明他的态度,翟景气恼过后还是会明白的。 但若是什么都不做,认怀疑在他心里滋长,那自己,可就很被动了。 长睫将所有情绪都掩住,他静静坐着,无一丝表情。连身边的朋友的情绪一点点算计进去,不能有任何失误,公子温润如玉,倒像是个笑话。 如今局势并不乐观,右相蠢蠢欲动,朝中自己那派年轻官员能用的少,沈太傅虽是退居朝堂,仍还有一些直臣在皇帝面前进谏,一回两回阿佑不放在眼里,次数多了,总会对自己行事有些影响。 倒是没想到老皇帝生前不疼这个儿子,死后还会给他安排重臣把持朝政。今日那两个重臣手持先帝御笔回朝流泪高呼万岁,瞬间局势反转,自己这派人上前举报他行事罔顾圣上,随心所欲败坏朝纲,紧接着便是赵、宋二老痛心疾首诉说着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要不是阿佑对自己足够信任,这一回,倒是要狠狠栽一跟头呢! 想到此,他眉间染上淡淡的笑意,漂亮的薄唇向上勾起,就算这样,也不及不上及时散出去的留言对右相的打击之大吧。 “阮非白,昔年左相阮子彦之子。”三日前他就命人将此纸条暗暗放在那老狐狸的书桌上,在他派人查访一日后无甚所获后,迅速将此消息在坊间传开。 是与不是,那老狐狸都不会容忍自己在他眼前晃荡了。 他慢慢打量着自己细白看似无力的手,嘴角上勾的弧度越来越大。撒下的网,是该收一收了。右相经此一事,必会上朝,赵、宋二重臣暂时不足为虑,他们看自己不顺眼,看王道穆也顺眼不到哪去。 不可以有半分软弱,退缩,既然决定回来。 他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周身沐浴在秋日的暖阳里,那些光芒仿佛都被他吸收,很亮却不灼人眼。 “菱玉,给江二小姐的礼品准备好没有?” “在。”将东西快速递给阮非白,虽然心里不乐意,她还是很聪明的没有泄露半分情绪。眼底的笑恰到好处,“大人,菱玉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说起来我还没有去过江府呢,青昭小姐对我也比较喜欢的。” 阮非白的视线在她身上稍作停顿,未几莞尔,“菱玉又不是我使唤的下人,怎么委屈了你?想去何处自去便是,阮府从不限制你的自由。” 对于这女子的心思他自是一清二楚,无暇顾及倒让她有些不知轻重,这……便是极不好了。 菱玉看他的表情,心里暗暗一惊,也不再软语央求,垂手退至一旁,目送他慢慢远去。 青昭这几日精神萎靡不振,衍碧一不知原因,二不知如何处理,韩翟景上门,更是好脸相迎,就盼着她能哄得妹妹开心。 倒也不辜负她的期望,和韩翟景在一起,青昭笑得眉眼弯弯,可是韩翟景一走,她又是安静的一个人呆坐着,江衍碧纵冰雪聪明,这时也愁得满屋乱转。 一听说阮非白前来拜访,她直接飞奔出去,二话不说拉起他,眼波一转,就笑道:“阮相,我妹妹心情很不好,你知道吧?” “这不是正赶来么?” “我不管你与她有什么渊源,能让她开心,我就认你。” 江衍碧说这话的时候,脚步飞快,脸上的笑妩媚动人,阮非白也不知她到底是何意,眉往上一挑,语气里带上三分快意:“当真?” “当然!”江衍碧学他,也将眉挑起,斜睨他道,“我江衍碧说话哪回不算数了!” 要是算数的话就没有那么多人咬牙切齿的骂你了。 阮非白抹鼻子暗笑,施施然被她拖着走。 “我在院里也做了秋千,韩翟景说妹妹很喜欢这个,喏,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阮非白目不转睛的看着低着头坐在秋千上的那个人。看来,是真的很不开心呢,那个人,对她的影响真的如此之大么? 那日在乍暖还寒斋发生的一切,自有人马不停蹄的报知他听,可是,至于,在那日前一晚,青昭遇上的事,若不是这江府他暗地派人盯着,怕是也不会知晓半分。 江衍碧放开他,看着他走过去,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多做停留,快步走开。就这么几日,雪意斋可是堆积了不少事务呢! “青昭,你不开心吗?”他俯身问道,抬手在青昭头上抚摸着,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他猜青昭肯定会甩开他的手,然后气哼哼的站起来。想到她跟惹毛了的小猫的样子,一丝笑意不自觉的爬上嘴角。 谁知青昭只是恹恹的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淡淡的“嗯”一声。 阮非白万年不变的温润笑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偷瞄了一下她,四周并无坐处,他只得继续弯腰同她说话,“怎么了?是为了什么事?” 青昭闷闷的不开口。其实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只不过,确实没什么心情理会。 阮非白干脆在她身边蹲下来,直视她的眼,搭在她头上的手仍没放下,语气轻柔的问道:“是忘不掉?还是担心他?” 青昭一惊,差点没一头栽下,愣愣问道:“你为何会知道?” “青昭是不是忘了,你本来,是想去探访我常去之处的。自然会有人将此事讲与我听。”他眉眼含笑,看似心情出奇的好。 青昭脸微红,不由暗恼,早知道就不听韩翟景那个大嘴巴的话去什么乍暖还寒斋了,阮非白的表情,明明就是很乐意看到她去打探他的一切嘛。 “我只不过是……是随意走走!”她仰头红着脸说道,“偶然间看见他,才会……” 干嘛要跟他解释?看着阮非白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她直接撇过脸,气鼓鼓的站起身。 “看来也不是很难过嘛,看把你姐姐吓得。”他放下手,转到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给你的礼物,现在总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在发愁什么吧。” 青昭慢慢打开,是一个编织的极其精巧的配饰,中间那块粉玉雕成一朵芍药,可爱小巧,她不由一笑,欲放回自己的袖子里,“我很喜欢啊。” 阮非白却在这时按住她的手,微微笑了,“我帮你带上。” 青昭瞬间傻掉,脑袋里仿佛炸开了烟花,种种心情漫过心头,最终也只是呆呆站着,任由他慢慢的将配饰在自己腰间系好,打上漂亮的结。 脑中忽然闪现花灯会的那一幕,眼角潮润,似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阮非白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才抬手温柔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傻丫头。” 第三十二章 坦诚相见 更新时间2011115 2:55:30字数:2544 阮非白将青昭领到亭子里坐下,并未急切的问她什么,只是轻缓的帮她擦掉不断滚落的泪水。 他目光沉静,举止安然,青昭渐渐定下神,更觉不好意思,攥着衣角,犹豫了一下才呐呐开口:“你……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没有什么需要同我姐姐商量的吗?” “不,就是来看你的。此乃多事之秋,我不放心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并未有多大变化,但听在青昭的耳朵里,不亚于旱天惊雷。阮飞白的意思,是他很在乎自己吗?青昭咬咬唇,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青昭,大驭不比苍梧,你多少要注意点,那晚出去,你遇到的可不是一般的势力。” 这话瞬间转移了青昭的注意力,也不去想他的心思,急急问道:“你知道是谁?他们要对姐姐不利,我必须要找到!” “那找到之后呢?青昭打算如何?”阮非白语调轻柔,那双皎如山中雪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是极浅淡。 青昭身子僵了一下,突然明白阮非白的意思。他是在等自己做出选择。是悲天悯人原谅过错,还是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眼帘慢慢垂下来,清丽的脸颊浮上一丝淡漠。宽恕麽,也得看对什么人,她要守护的,无论是何人,都不允许前来伤害半分。 “青昭不是善男信女,定会好好保护姐姐。”青昭抬头看他,目光坚定,倔强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我想守护的人,怎那么也会好好守住。阮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误事,只需告诉我怎样找到那人即可。” 阮飞白眉间微微蹙起,是不是不该这么逼着她?但若是不赶快让她看清,下一次,又如何脱身? “青昭,那个人是温无忧,天阑宫尊主,锱铢必较,生性冷血。你姐姐,曾经跟他有些过节。” “姐姐是江府小姐,怎会与他江湖人有过节?”青昭有些疑惑的问,面色及其慎重。 “昔日衍碧为了追寻江伯父的下落,与他打过交道,之后发生何事,我们也不知,总之是结下梁子。” 青昭不语,看样子不是只结个梁子那么简单,那人既然能狠心逼姐姐毒发,多少,怕是事情有点棘手。不过,既然表明自己会出手,怎样也不会让人来给自己收拾乱摊子。 “如何找到他?”虽然姐姐再也不用受毒物折磨之苦,但那温无忧如此嚣张,将别人的痛苦当作他的乐趣,可恶至极,不能让他这么轻松逃脱! “每月初七,他都会乘上画舫在这金陵城内的淮水静候着前来花重金求办事的,以及,来杀他的人。” 看来,这个温无忧确实是个放肆之极的人嘛!这样的人,若先与他对抗,必须找准他最在乎之处,给以狠狠一击,不然,半点成效也无。 “青昭,你要想清楚,一旦掺和进来,抽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阮非白眼底略有些波动,不由开口劝道,“你虽然与江衍碧投缘,但是,身为苍梧九公主,掺和过多,对你也是极不利的。” 青昭看着阮非白,直接问道:“这几日传出的流言,是不是真的?” 知道她问的是哪个,阮非白坦然点头,笑道:“是。我是昔年左相阮子彦之子,只不过自幼长在乡下,无人得知。后来机缘巧合,与还是太子的阿佑相识,才得以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他笑颜清淡如风,自然不矫作,无半点颓色和怨情,仅是平平淡淡的述说着,却让青昭莫名觉得有几分难过。 “既然你信我,我也信你。“她缓缓一笑,眼里涌上一点暖意,“我的真实身份是苍梧圣女,江衍碧,是我的亲姐姐。” 阮非白身子一震,眼里闪过讶异之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浅笑道:“青昭肯信我,非白定不辜负,只要你愿意,就站在我身边来。” 在说出口的时候,青昭已准备好接受他的层层问题,不料竟得到这样的回答。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正式给她一个诺言,而这话里的意思,究竟是哪一层?她的脸慢慢染上一层红晕,贝齿咬了一下唇,小声说道:“我记住了。”不管你是何意,起码这一刻,听到“站在我身边来”,这几个字,我觉得很温暖。 “为何你会对我如此照顾?”她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除了微笑找不到第二份表情的人,终于吐出了一直盘亘在心里让她困惑不已的问题。 虽是容貌过人,但阮非白并不是那等贪图相貌之人,她已不是那个菫理山上爱笑爱闹的小孩子,经历的世事告诉她,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知道青昭的性情,多说无益,日后你总会知道的。只是青昭记住一点,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乐意效劳。青昭,相信我。”他的神情很是诚恳,脸上的笑容淡了又浓,看在青昭的眼里,倒让她神思恍惚。 罢了,想那么多干嘛?在心底,对于他,她还是乐意去信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让她微有些迷惑,眼前的这个人白衣如雪,举止优雅,却手腕狠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动一朝浑水。可是那还不是有他的目的?谁能永远纤尘不染? 她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脸上又是灿烂的笑容,“那就好好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昔年的,跟今日有何关联?知道清楚了,我才知该做什么对你们有帮助。” 阮非白见她迅速想明白,心里的弦微微一松,弯眉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把我所知晓的一点告知与你。” 青昭支起头,靠在石桌上,听着他慢慢讲述。 昔年先皇在时,金陵四大家关系还很好,各家家主均尽心尽力辅佐皇帝。凤岐掌控“萤”,为皇帝监察百官,暗地查访;沈黎教导太子,尽心尽力;韩虞谦出访各国,边邦和睦;江誉之允文允武,深得皇帝喜爱。那时朝政清明,百姓和乐,大驭国力强盛,四方来贺,左相阮子彦更是功不可没。 谁料到不出五年,就会有此剧变。 凤家沈家纷纷远离朝堂,江家家主江誉之失踪,左相阮子彦被处死。 事发到结束不超过五天,很多人都还没看清楚就宣告完结。先帝以及其强硬的态度抹杀一切,不准任何人提及。 事隔这么多年,还是有很多人暗暗叹息,叹息那个光风霁月的左相,昙花一现的落场。 阮非白语意低沉,说道昔年左相时声音有几分颤抖,青昭听了,伸手搁在他的手臂上,隔着衣料还能感觉到肌肉的僵硬,可见他到底是有多难过。 “后来,新帝登基,也未曾提及?” “阿佑只是个孩子,只想着早日从右相手里夺回属于他的大权,这些旧事,此刻根本如不了他的耳。” “你有几成把握,到现在?” “这条路无论多艰难,我都会走下去的,只是苦了你,好端端的九公主,被卷入这个谜团。”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青昭微笑着握紧他的手臂,“况且,身为江家二小姐,这本就是我的义务,爹爹一日没有消息,我们就不会放弃。” 阮非白神色微微动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如此,我深感欣慰,青昭不用担忧,有我在,会护着你和你姐姐。” 二人又说些轻松的话语,眼见日影西沉,暮色渐渐笼上,一日又将过去。 阮非白起身,暮色中容色微微模糊,只见那抹清浅的笑意在他眼底荡漾,“青昭,我今日很开心。” 第三十三章 秋日暖阳 更新时间2011116 8:00:56字数:2715 太极殿。 今日嘉和帝心情出奇的好,颁布的任命逐条执行,各派官员和平相处,没有互掐揭短告密,右相休假上朝,也没有像往日那样让自己下不来台。这不正是说明自己乃是明君嘛,治理江山,完全不是难事! 他眉宇间张扬着欢愉,松松散散的靠着椅背,乐呵呵的看着安静坐在对面执黑子的阮非白,神采飞扬道:“非白你看,这才多久,朕就把朝政大权收回,就算右相归朝,又能怎样?他还能从朕手里硬抢去不成?哼,朕让他装病!” 阮非白微笑着摇头,看着完全像一个得意的小孩子的皇帝,慢慢落子,“阿佑,跟你说了不必急在一时,我会慢慢将属于你的都替你讨回来。右相也好,其他也罢,只要是有野心的,我都会将他们一一抹去。只是你要好好学治国本领,不要像个小孩子,喜怒都在脸上,别人一眼就看穿。” “朕还不只在你面前这样!”君衎佑不满的嚷嚷着,“谁耐烦跟他们装傻了,他们以为我傻,就先让他们得意一阵,朕还年幼,有的是时间收拾!”年幼的少帝脸色微沉,手里的棋子狠狠撞在棋盘上,“既然不听话,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阿佑,你又沉不住气,看,这个棋子若是走这里,还有几分用途,你将它困死在那一方,那边的棋子全都成废子。”阮非白眉眼带笑,手里的黑子出其不意的落下,正好截断他那条欲飞的龙,这一局,又是君衎佑输。 “阿佑,在看出苗头时就先发制人固然好,但稍稍等等,连根拔起,岂不是省了很多力?”他拍拍手,理理衣服的褶皱,轻笑着说道,“谋定而后动,不是没有道理的。” “哼,每回都是朕输,非白你是半点不让。”君衎佑意兴阑珊的将棋子打乱,挥手招来小太监收拾干净,方脸色一正,低声问道:“查探的怎样?‘萤’到底有消息没有?” “尚无,知晓此事的人为少数,线索几乎断的干净。” “别跟朕卖关子了,你说‘几乎’,就表示有很大的把握。说,究竟如何了?”君衎佑喜滋滋的凑上前,哪有一点君王架子? 阮非白眉头微皱,自从阿佑听赵、宋二臣提起这“萤“,更是一门心思的想将它挖出来,为己效力。这本也无可厚非,”萤“本就是栽培一些骨骼奇异的少年为朝廷办事的,但是昔年那么多优秀少年一朝不见,谁知是为何?知道的人不开口,又不能大宣旗鼓的找,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找到突破口。 “据我查探,这事右相多少知道点,我会去找他好好问问的,阿佑静候佳音便是。” 那个老匹夫,休想置身事外,想来找他麻烦,还是先想法子将自己摘除干净再来分身跟他斗吧!阮非白狭长上挑的眼飞快闪过一道光,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小太监折身回来,神色有几分为难,杵在大殿里一副想开口又不敢的样子,频频看着阮非白。 “哦,小安子,外面可是有大臣在候着?” “左相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那个名为小安子的小太监擦掉额头的汗水,恭敬答道,“是赵大人与宋大人,说是向来与皇上谈谈这朝堂之事。” 君衎佑脸一沉,身子僵硬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言。那赵、宋二人仗着是先帝托孤大臣,看他年幼火气又胜,没少跑过来给他长篇大论的探讨仁者仁政,早把他弄的不耐烦,要不是碍着那层身份,说不定早就把二人直接给丢出去了。 “好啦,别在这烦皇上了,领路,我去看看。”阮非白起身,安抚的对君衎佑笑笑,不紧不慢的跟着小安子走出去。 赵宋二大臣果然就守在门口,仰着脖子看着这边。看到走出来的是阮非白,那张脸立马黑得不能再黑。 赵大人按捺不住,走上前正欲开口,就见阮非白对他长揖道:“晚辈见过两位大人,可否进一步说话?” 赵大人性子直梗,见他这样到也无法拒绝,就拿眼去看宋大人。宋大人看着阮非白那双含笑的眼,只稍作思索就连连笑道:“左相客气了,我兄弟俩也想着与左相多多接近呢,正合我二人的意!请!” 赵大人不满宋大人一把年纪还去巴结一个小辈,沉着一张脸跟在二人身后不开口。 阮飞白极其恭谨的说道:“非白早就听闻二老的事迹,心中着实敬佩的很,没想到竟有机会与二老同朝为官,实是非白之幸!”宋大人笑容满面的摆手,口里谦虚着,赵大人面色也稍稍缓和,微微点头,看向他。 “只是非白年幼,为官经验不足,又深得皇帝信任,每每一件事巴不得做到十分好再呈到皇帝面前,不小心得罪他系人马遭人诟病也不算什么,可恨的是旁人皆以为这是皇上授意,办事总是想着不被皇上抓住把柄,总是惹皇上生气,唉,二老都知道皇上的脾气,怒火一发,那局面……” 二人面面相觑,不由苦笑道:“左相算是说到我二人心坎去了,本想着趁这把骨头还没散架多教教皇上,谁知道他那脾气,半句不好就转身走人,可叫我二人日后有何颜面去面见先帝!” 只是拂袖而走?这已经是对你二人最大的让步了!阮非白暗地感叹,见这两人长吁短叹个不休,不由正色道:“皇上只是年幼脾气大,多加以磨练,日后必能为江山社稷造福。二老所说的日后无颜面见先帝之话,还是绝口不提的好!” “是是,是我二人不知轻重,多谢左相提醒!就此别过,我二人回去好好想想,定想出好法子辅佐好皇上。”二人神色恓惶的说完,就忙不迭的前去找自己停在宫门的轿子,将阮非白甩在身后老远。 “大人,为何要对这两个老东西如此客气?他们可不是沈黎大人,满腹治世之论,图有虚名之人,有何好敬重的!”闪身出来的郭梧不满的道。 “你这话,可是在质疑先帝的眼光?”阮非白淡淡的瞟他一眼,慢慢走向自家的马车。 郭梧头顶瞬间滴下一大滴冷汗,几步赶上去,搓着手,偷眼看他,讨好笑道:“我错了,是我口无遮拦,下回绝对不敢了。” “下回?你还想有下回?”阮非白冷冷一笑,正待接着教训他,眼睛一扫,看到自家马车旁还停着一辆,看那样子,分明是右相府的。 “怎么回事?”他轻抬下颌,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右相大人执意要等大人,小的怎么说他都不走。” 阮非白眼里渐渐涌上一点笑意,似冰雪初融,看得人心弛神摇。 到底是坐不住了,老狐狸。 时日尚早,惠风和畅,经那日之事后,衍碧再也不肯贸贸然放青昭出去,她顶多能在江府的小院里兜圈子。 当然,也只有江二小姐会毫不在乎的说这是小院。 江府的院子,虽不像沈府那样处处皆不凡,倒也是匠心独运,一花一草,一亭一阁,小池假山,组合起来雅趣横生,至少能让青昭转个好几天。 她甩开像个小尾巴似的燕秀,独自到处乱钻,玩的不亦乐乎。似是回到了苍梧竹林那段时光,一个人,一整天,就呆在林子里,与鸟虫絮絮对话,说着点点滴滴的喜忧。 她全身掩在草丛里,正扒拉着花匠没有弄走的小虫子,脸上沾了一点泥,裙摆也弄脏了点,跟个小花猫似的,乐淘淘的扑着跳走的小虫子。 突如其来的司命看到这一幕时,眸光一暗。 当年第一次见这个姑娘时,不是在竹屋内,实际上,在她一个人趴在竹林里,划拉着蚂蚁走的线路,观看着鸟雀飞去捕食的地方时,他就一直在她身旁,打量这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没有落欢的明艳机智聪慧,但却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坚韧,只有那偶尔流露出来的一点灵动俏皮,才能让他回过神,正视她的年龄。 她的身上有种让他想深深探究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欢愉时光 更新时间2011116 14:43:35字数:3015 “昭儿,你在做什么呢?”司命俯下身,收敛那些变幻的情绪,佯装轻松的问道。 “抓虫子。”乍变的声音没让青昭意识到危险已逼近,下意识的回答后,又继续前移,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那只有着美丽花纹的小东西。 却见着它被一只白的不像话的手轻轻捻起,搁在手掌上,然后摊开在她面前,“昭儿看看,是不是这个?”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脖子上,青昭猛的一扭头,对上司命那双虽在笑也寒意逼人的眼睛,手脚一软,扑的一下倒在地上,嘿嘿笑两声,才毕恭毕敬的问道:“是哪一阵风将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了?” “青昭。”司命语带警告的看她一眼,“我不老。” “是是,您风华绝代,那您没事跑这儿来干嘛?别说是看我的。”青昭费力的从他身侧爬起来,神态自然的拍打身上的尘土,蹲在一旁的司命顿时灰头土脸,被呛得连咳几声,一张脸黑的能挤出水。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高傲之极,“看来江衍碧也没能教好你半分,看看这灰不溜秋的样子,还江府二小姐,没让人笑掉大牙?” 青昭从来不认为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他,听他这么问,只是平淡的答道:“我就这样,别人喜不喜欢干我何事?敢笑我的那就等着我去教训就是了。司命不是教过我吗?不能给敢取笑自己的人好日子过,青昭铭记在心呢。” “得,这些日子没见,倒学的伶牙俐齿,我也不用担心你了,这个你拿好,”他抛给一个小巧的玉色瓶子给青昭,接着说道,“里面是解毒圣药,日后身边人中了毒,倒一两滴混入水里喂了便是,再敢随随便便以月神纯血解救别人,休怪我不客气。” 难得见司命大方,青昭喜笑颜开的道:“是,青昭记下了,还有何事吩咐?” “有两个人,吵着要见你。”司命随意说着,眼却紧迫盯着青昭,看着她脸上的笑慢慢僵硬,又是一副快忍不住要跟他吵的样子,不觉心情变好,眉微扬,眼底闪过淡淡的笑意。 他轻轻挥手,两个全身都被白袍包裹,仅余一双眼睛在外的男子扛着昏迷不醒的那迦和小六出现在青昭面前。 那两人站定,还没等青昭反应过来就把手里的人往地上一抛,立刻闪身不见。 “司命,是你吩咐的对不对?”青昭恼怒的低嚷道,狠狠剐他一眼,伸手小心的触碰那迦和小六。 经刚才那一抛,两人已有转醒的迹象,青昭看着司命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杵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气得都快跳脚,勉强按捺住,压低嗓音道:“你还不走,在这臭显摆什么?要我如何与他们解释?” “小昭儿,那是你的事。”司命一手摸下巴,一手抱胸,笑得j诈得意。 “滚开!”青昭心头火起,腾地一下跳起身,双手上下翻飞,结出一大堆红莲幻影,也不管什么阵法招式,全部往司命身上招呼。 司命也不出招,带着他那一脸让人讨厌的j诈笑容,跟逗小孩似的连连后退。青昭紧追不舍,非要在他身上打出个大窟窿。 “我说小昭儿,你看你这么大动静,本来现在不该醒的人也醒了,唉,果真是太笨。”司命煞有介事的摇头着,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青昭回头,果然看见两人呆滞的看着她,再回身,哪里还能找到司命的身影? “讨厌!”对着空气咬牙切齿的大喊一声,她忙跑向那迦那边。 “那迦小六,你俩到底去哪了?有没有怎么样?” 她手不停的在二人身上查看着,看没有什么伤痕才慢慢松一口气。 那迦傻傻坐在那儿让她翻看,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语无伦次的说道:“太好了,能再见到公主真的太好了,阿迦还以为……” “阿迦,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告诉我,我要把敢让你难受的人都狠狠教训一顿!” “公主放心,阿迦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那人说了……没有本事的,不配留在公主身边,我以为我回不来了。”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在眼眶打转,却硬生生忍住,“能回来太好了,我以后再也不要与公主分开……” 听她这么说,青昭心里的怀疑更加坐实,就是司命弄走了他们,加以惩戒。身上看不到伤痕不代表没有受过伤,司命有的是办法折磨人。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这都是她连累了身边的人。 还是那句话,变强,保护好身边的人! “小六,你怎样?” 从青昭强行要查看他有无受伤就憋红了一张脸,一直紧攥着衣角,神色扭捏的小六这才回过神,羞愧道:“小六无用,并未探查到什么有用信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掳去的,那人将我带去后仅是丢进小黑屋里,每日不定时的丢进来东西让我与之对抗,一直就这样,好像是在刻意训练我。” “仅仅是这样?”青昭疑惑的看着二人,司命真的有那么好心? 小六低头,在青昭没有看见的时候狠狠咬了下唇。不可以说出来的,他答应了那人,不然青昭就会遭受他所受的一切。 那迦神色淡淡的,似是没听到一般,快速站起来,问道:“我们要住在哪里?” “哦,忘了告诉你俩了,我现在已是江府的二小姐,住在江府,一会儿就让姐姐给你们安排住处,姐姐看见你们你都回来了肯定也会很高兴……”她一个人在前面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说着,急切的要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告诉二人,一点儿也没察觉气氛的异样。 那迦被捉去并没受什么苦,除了当初在马车上激烈反抗时流了一点血。她被关在一个普通的屋子里,有纱布和药,一日三餐按时送来,无人跟她说话,不知道外界情况,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出去。 直到那一日,隔着门缝,她看见一个人仿佛是踩在云端上慢悠悠的晃过来。走进了才发现压根不是什么云端,而是他曳地的白袍。那个人,是司命大人。 他只是来问一句话。 “那迦,你真的不后悔,也不怨恨?即便是为她而死?即便是失去所有?” 她记得当初自己想都不想的就狠狠点头。 司命在外面摇摇手指,毫不在意的道:“你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清楚,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她几天几夜不休息,睁大眼睛看着屋顶。想什么?有何好想的?她的命运早已注定,答应的那么快只是想斩断自己身边一丁点的可能吧,把所有退路都堵死,才能在这条唯一的绝路上走出希望。 她相信那个小姑娘,深深地坚定不移的相信她。 第二次司命来问,她不急不缓的说出,司命听完后呆立半晌,一句话不说的离去。 再后来,她就被送到这个地方来,一睁开眼就看见青昭怒气冲天的打司命,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美好,再也没有什么好心伤难过抱怨的了。 青昭,有你真好。 那迦揉揉眼睛,赶上前面女子的步伐,随着她笑着说着以后的安排,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相携而行笑靥如花的女子,默然浅笑跟在一旁的侍卫,美的如一幅画,让人看了都不由心生欢喜。 江衍碧果然如青昭所想,非常开心看到二人,先是专门设宴感谢二人一路对妹妹的生死相护,又是亲自安排二人的住处,倒把那迦弄的震惊不已,就差没冒犯一番试试衍碧额头的温度,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她当然不知道,这江府二小姐在江府到底是居于一个怎样的地位,别说好好安排她从苍梧带来的朋友,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江衍碧没准都会逼着韩翟景给她摘一个来玩玩。 待所有的安排妥当,青昭溜进江衍碧的房间,乖乖藏在她的被窝里等她。 看着江衍碧进屋除去衣服洗澡,再慢慢走向床边,她乐不可支的跳起来,一把将她扑倒,“哈哈,姐姐!” “小姑奶奶,你能不闹不?”江衍碧昏昏沉沉的睡意被她这么一捣鼓还能剩什么?扯过被子盖好自己,横了一眼青昭,“你倒是高兴了,可怜我累死累活的。” “那我给姐姐捏捏。”青昭坐起身,像模像样的捏起来,还时不时的问一两句。她好歹是习武之人,偷偷给姐姐输点真气,解除她的疲劳也不是什么难事,兀自玩得开心,就不愿下来。 过了一会儿,再看衍碧,一双俏眼似闭非闭,嘴里小声的说着什么,样子可爱之极,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见她没有反应,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干脆侧睡在她身边,隔一会儿就伸出手指捏捏她的脸。 江衍碧的皮肤及嫩,柔滑细腻,她才戳捏那么几下,就微微泛红,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将被子给两人盖好,她才沉沉睡去。 第三十五章 略施小惩 更新时间2011117 10:00:34字数:3673 金陵的集市异常繁华,坐在马车内只听得各色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青昭掀开帘子一角,好奇的观看。江衍碧斜睨她一眼,懒懒开口:“小姑奶奶,你不是很能折腾麽?怎么昔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治的毫无招架之力?” 今日出门,就是去凤府,好好拜访风老爷子及凤小姐。江大小姐想要拜访谁,自然是想到就去,要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她嗤之以鼻,没让人列队欢迎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 青昭瞪了那迦一眼,要不是她管不住嘴,姐姐又哪里知道? “我那只是不想跟她计较而已。”她眯着眼,笑得格外乖巧。 “真的?你会这么大方?”江衍碧撇撇嘴,十足的不信。 两人正说着,突然闻外面传来喧哗声。青昭一下掀起帘子,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只见一辆马车堵在一个另一辆马车前,两方人马正扯着嗓子对骂,奇怪的里面的正主稳稳坐着,不露面也罢,还一声不出。 “那辆马车真是漂亮啊!”那迦叹道。 她说的那辆,四角挂着小铜铃,下坠着粉色的轻纱,风一吹就慢慢浮起来,仿若还有暗香。虽不是很华贵,但也是极其精巧。 “那是素女阁向晚的马车。”江衍碧身子不动,仅是淡淡的瞄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 “什么?!向晚?”青昭怪叫一声,脑里浮现那日说起向晚时阮非白眼里的欣赏,几乎要冲出去好好看个明白,被江衍碧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扫过,脸微红,悄无声息的收回脚步。 “不过是个名妓,今日这一出,该是哪府的家眷趁机想要折辱她罢了。也不想想,人家本就是欢场女子什么招数没见过,这么一闹,只不过是徒增笑柄。安福,绕道走,快点到凤府。” “姐姐,为何你说起向晚时口气很不善?她也曾得罪过你吗?”青昭本是随意问问,一看姐姐变了色的脸,忙岔开话题,跟她说说菫理山上的过往。心里对那个还未谋面的女子,更是添了几分好奇。 八月十五,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待马车到凤府门前时,时辰尚早。凤府并未与其他世家连成一片,而是独自坐落一处,环境清幽,占地甚广。 安福前去叫门,江衍碧仍是斜靠在马车上,伸手理理衣褶,芷汐和那迦下了车候在一旁,青昭见姐姐不动,心里暗笑,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稳坐在马车上。 少顷凤府管家出来迎接,“哎呀,原来是江小姐,呵呵,倒是稀客!不知江小姐前来,是想……?” 江衍碧这才慢慢下了马车,款款走进凤府,笑道:“只是晚辈有些小事要麻烦凤世伯帮忙,听小妹讲她与贵府小姐在菫理山就相识,她非吵着要来感谢凤小姐在菫理山对她的照拂。” “好说好说,老爷在书房,倒是我们小姐,确实是个善心的,这来来往往的哪家夫人不夸上几句?近日正好小姐没有出门,春草,领着江二小姐前去。”管家笑眯眯的吩咐着,俯身示意江衍碧随她往书房走。 凤羽善心?可笑之极!青昭心里嗤笑着,不紧不慢的跟着春草,这姑娘只不过十四五岁,圆脸爱笑,看起来很讨喜。 “春草,凤姑娘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 “小姐大都时候都是在自己屋里做女红或是填写诗词,小姐的文采和刺绣都是极好的,尤其是刺绣,每每绣好一张帕子,那些小姐们都抢着要呢!天气好的时候,小姐会在园里作画,看,那不就是!” 春草指着园里一身淡粉色襦裙,低眉浅笑作画的人儿,笑嘻嘻的退至一旁,绕过她们往回走。 青昭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绕到她背后观看。她画的是一株海棠,刚画了几笔,只勾勒出个大概轮廓,不过看起来笔力应是不俗。 “倒是没想到,凤羽居然还会作画啊,倒是?br / 鹊衔巢第12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是我小看你了。” 凤羽乍听这声音,一惊,手一抖,好端端的画沾上一滴墨迹,她没好气的甩开笔,站起身道:“你又来干什么?还没威胁够我吗?” 这儿只不过她、青昭、那迦三人,也用不着假惺惺的客气。 “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只不过姐姐听闻我们曾相识,让我来感谢一下你昔日对我照拂罢了。” 这个凤羽,在金陵贵女圈里没少给她抹黑,还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凤羽闻言,嘴角微微抽搐,“是你傻了还是你姐姐傻了?来感谢我?这样的借口说出来你也不嫌好笑!” “凤羽在背地里抹黑我的时候,可没觉得好笑呢,我为何要觉得好笑?”青昭神色淡淡的说着,捡起笔,毫不在意的在她的画上涂抹,“你说,你哥哥要是知道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会怎样?” “少拿我哥哥说事,我抹黑你了,你待如何?”凤羽脖子一拧,戏谑的看着她,“昔日有流冥师傅罩着都在我这儿连摔跟头,难道现在你要告诉我,多饮了几口金陵的水,看了这江南风光,你就变得聪明了?” 听到她这明摆着的挑衅,青昭嘴角一勾,脸上浮现与江衍碧如出一辙的妖娆笑容,“说起来,到了这儿都真的没能好好看看这江南风景,品尝这特色美食,既然凤羽姑娘想代替你哥哥陪我,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了,走吧?” 凤羽脸一僵,呆站在原地不动。本以为青昭会受不得激气个半死,谁知道居然被她反将一军,到底要不要陪她去? “怎么,凤羽是不敢还是手头没银两?凤家不是金陵四大家之一麽?总不至于连江家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吧?”青昭压根就没打算放了凤羽,今日,就是来寻她的晦气来的。 “谁说的?跟你走便是。”凤羽臭着一张脸走在前面,连马车也不叫,快步带她拐到大街上。 见左右无相识的人,她一把抓住青昭,凑在她耳边,笑得甜腻,语气轻柔的道:“青昭,你最好挑个好点的地方,不然我怕你会死的很难看。” “凤羽,您不会以为就你那点小心机,还能再瞒得过我?在你设计将我逼得掉下碧落崖的时候,我就没打算给你好日子过了。“青昭也学她,言笑嫣然,语气和缓,从远处看,就像是两个小姐妹在细声商量着去哪家小坐。 掬醉楼。 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要价千金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二楼雅居“相留醉“里端坐着两个容色绝佳的少女。一个灼灼其华,艳若桃花;一个清丽灵秀,宛若山中幽兰;少见的绝美姿色看得小二都辨不清东西南北。 他傻笑着把要的菜给上齐了,还舍不得离去,在门口磨磨蹭蹭着,指望再多看几眼。 那个艳若桃花的姑娘突然回头,他心里扑通一跳,腿直发软,却见她眼波里流露几分不耐烦,“菜都上好了,就快些下去,有事我们自会叫你。” 小二心凉了半截,好看的姑娘脾气真令人讨厌。也不再留恋,几步就走出去。 “如此,可以说了?你特意点了这么多菜,又挑在最贵的酒楼,想要怎么教训我?”凤羽甜甜笑着,眼里射出的刀子都快要扎死人。青昭故意挑最贵的酒楼,点最贵的菜,可恨的是她早被她激的要掏腰包请她,这么一来,岂不是得大出血! 青昭好整以暇的吃着眼前的菜,连连赞道:“嗯,一菜千金虽是夸张了点,不过这做法确实很特殊,吃起来口感也上佳。阿迦愣着干什么?坐下来一起吃啊,难得来一次,你家小姐我可没钱请你吃这么贵的。“ “青昭,你到底想怎样?” 凤羽将筷子一丢,溅起的汤汁正好滴在她脸上,青昭慢慢放下筷子,接过那迦递来的手帕擦擦脸,又拿起筷子吃了几道菜,慢条斯理的品了品味道,才示意那迦她已吃好。 那迦立马站起身,退立一旁。 凤羽端正坐着看向二人,眼神警惕无比。 青昭冲她一笑,慢慢站起来,伸伸懒腰,眼神很是慵懒,“吃得太撑了。”她将手放在桌子边沿,还没等凤羽反应过来,就快速掀了桌子! 砰的一声响,那些汤汤水水将凤羽的一身衣裳淋个透彻,她瞪大眼睛站在那里,不敢置信的看着二人,似是还没回过神。 那迦鄙夷的看她一眼,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凤羽这时身上挂着碧绿的蔬菜和汤汁,发间也沾了一点,别提有多狼狈。 青昭擦擦手,走到她面前,温和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人最受不得别人让我掉面子,哪怕一点点,我也要十倍返还到她身上的。” “啊!青昭!你竟敢!”凤羽完全气糊涂,直接怒吼着扑上来,抓起东西就往她头上丢! “哎呦,你离我远点,脏死了,真是,你不嫌弃我还嫌弃呢!”青昭后退着,紧紧皱眉防着她贴过来。 “青昭,我今日要是放过你我就不叫凤羽!”脸涨得通红的凤羽恨不得将她撕碎,长这么大都没有受如此侮辱,不好好教训她,如何消心头之恨! 青昭面色一冷,站立不动,“凤羽,你自找的!”她手一挥,一道厉芒打在凤羽身上,“我本不想以强凌弱,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 话未必,又是一道厉芒打过,凤羽纤腰一扭,右足一点,闪身直扑她面容,手一伸就是极狠厉的招式,就要将这个贱人的面孔划得稀烂! “啊啊,凤小姐要杀人了!”那迦惊慌上蹿下跳,将门大打开。众人一听,纷纷放下碗筷赶过来。一看就是凤羽跟不要命似的欺负角落里的一个柔弱小姑娘,那姑娘被她逼的就快退到墙角,也未见她放手。 “哼,原来这就是传闻中温婉高雅的凤家小姐,刚才我去上菜,她还对我及其不客气呢!”小二凑过来,愤愤说道。 “唉,传言终究不可信哪!”众人纷纷摇头,闻讯赶来的掌柜沉声道:“凤小姐,请放手!我掬醉楼的规矩,在此处天大的恩怨也不可动手,你公然违反,作何解释?” 青昭这才闪身躲过,以袖掩面,泣涕零如雨。那迦朝众人纷纷拱手道:“我待我们家小姐谢谢众位仗义执言,今日之事,江府铭记在心,今日大家的账,都记在江府名下!” “原来是江府的二小姐,看看,多好的一个姑娘!”众人喜笑颜开的赞叹道,说了一大堆好话,方才心满意足的回座继续享用。 青昭双眼湿漉漉的,嘴角的笑温婉乖巧,拜谢后侧过身子从凤羽身边走过,低语道:“用你对付我的来对付你,感觉怎样?” 看着掌柜带领她下楼,凤羽气愤难平的欲跟上去,被店小二翻个白眼伸手拦住:“姑娘,你可别想赖账啊!” 青昭,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忍受着众人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凤羽挺直脊背,慢慢走下楼。 第三十六章 君心难测(上) 更新时间2011118 14:01:42字数:4050 时日方好,日光冲破层层雾霭,点点金光洒在庭院里。初秋的清晨有些微凉,阮非白站在花前,纤长的手指在那些娇美的花上流连。他面容清朗,神色安闲,举止优雅,白衣如雪,立在花丛中,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菱玉的脸颊染上一抹粉色,待心跳渐渐平稳才敢上前,屈膝行礼道:“大人,按您的吩咐礼服已送去江府,时辰也跟江二小姐交代清楚了,大小姐说到时候您自去接人便是。” 阮非白微微颌首,让她下去。 手指轻抚上一朵粉色的小花苞,那花儿长得极好,花苞鼓鼓囊囊的,朝气蓬勃,就像是谁生机勃勃的笑脸。他弯下腰,闭目轻嗅,果真若所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浅浅的笑意浮上眼底,那双狭长的眼睛亮如星辰,璀璨夺目。 今日是八月十五,皇上下令晚上在宫里宴席百官,共赏圆月,青昭也在此邀请之内。 跟阮府相反,江府二小姐的闺房里堆满了人,江衍碧来回指挥着,给青昭换好苍梧服饰,再细说这大驭宫廷礼仪,时间紧迫,还好阮非白考虑的周到,请来一位老嬷嬷过来指点,饶是如此,衍碧的额头还是沁出了小小汗珠。就怕妹妹殿前失仪,惹到了那位幼帝。 “青昭,我跟你说的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大驭与苍梧不同,你不可以漫漫散散的,给我上点儿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在这儿指挥吆喝着,累得连口水都没喝上,正主倒好,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垂着脑袋任别人在她头上折腾。 “姐姐,你不要生气嘛,那皇帝只是想看我一眼,我此番前去只是礼节性的露露脸,并无甚大事,再说不有阮非白在嘛,他会提点我的。今日是皇帝与百官共赏明月欢度佳节之日,不用紧张。”青昭垂首说着,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好,你怎么都有理!”江衍碧气恼的坐下,揉揉额头,一手点过那迦,“你跟着去,细心照看着她,别由着她性子,让她乱来。” 那迦忙应声答是,一转身又继续操持青昭的装扮。 江衍碧看了看这屋子里的景象,挥挥手让那些如临大敌乱转不休的丫鬟退下,这才感觉好受些,罢了罢了,只不过是面圣而已,且妹妹此时是苍梧九公主,又有何好怕的? 这么一放松,脸上疲态就全都显现,妏澜凑过来,细声道:“小姐,我跟你拿捏一下,你养养神,起了那么大早,一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忙,怎么着也要歇息一下的。” 妏澜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皮渐沉,歪倒在椅子上小憩。 半晌过去,那迦欣喜的叫一声,“好了。” “嗯?好了麽?”江衍碧一下惊醒,站起身就往青昭那走去,“来给我看看,苍梧姑娘究竟有多漂亮。” 大驭准备的服饰是以黛青色为底色,窄袖细腰,裙摆如花般散开,用上品丝线绣满了凤栖花,还有雪色长珠从腰际坠下,走动间细碎作响,端是好听。因只是一个宴席,这服饰倒也没有准备的很贵重,穿起来更显得青昭身段纤细,清丽无双。 明眸善睐,巧笑倩兮。青昭站在那里,微微一笑,犹如春花齐放,看得人目不转睛。 芷汐傻傻道:“我以为大小姐媚骨天成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有大小姐那样的祸水之姿,也就有小姐这样的倾城之色。” 众人闻言不由扑哧一笑,江衍碧乐得上前拧她小脸,“芷汐看呆了?竟敢这么编排你主子我?什么叫祸水之姿?嗯?” 芷汐还未回神,眼里痴迷之色还未褪尽,犹自犟嘴道:“像小姐那样,美的女子都自惭形愧的,不是祸水是什么!” 一时屋内打笑声连连,青昭的瞌睡虫也被赶得差不多。衍碧吩咐人上些小菜与她同吃,连珠带炮着嘱咐着,妏澜眯眼笑着在旁指点。一席饭倒是没吃进去多少。怕她一会儿饿到,衍碧又让人备些点心塞到那迦怀里,刚打点好一切,就听着安福来报,说是相府的马车已经到了。 青昭也不多想,抬腿就走出去,上了马车,原本在假寐的阮非白一下睁开眼睛,细细看她,见她雪白的脸颊微微泛红,一双眼似是藏着一池秋水,波光潋滟,青色长裙将她的身段完美展现,灵动清丽,一颦一笑皆让人着迷。 他含着笑意叹息着:“青昭今日,可真美。” 见她嘴角有一点点心的细屑,他探过身来,从袖里掏出一张手帕,替她轻轻擦去。马车虽是不窄,但两人却坐的极近,他这么一靠过来,几乎半边身子贴着青昭,青昭俏脸通红,咬着唇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她。 阮非白神色无异,擦干净后又坐直身子,笑着跟她说些皇帝的趣事,打消她心中的畏惧之情。 青昭抬眼偷看他,原是自己多想了,真是。她懊恼着,感伤来的快去打也快,不一会儿她就跟他聊得开怀笑出声。 “青昭只管在太监叫上你的名字时上前呈上礼物便是,其他的由我来管,保你安安稳稳的回来。” “好,我听你的。” 青昭柔柔笑着,不同以往的洒脱爱闹,此刻的她温雅乖巧,看在阮非白眼里,那笑意不禁又加重一层。相处时日渐长,他也慢慢发现,这个姑娘稍稍用点心装扮一下,这全金陵的姑娘几乎全被她比下去,只是她从不在乎,因而也更加吸引人。 难得见她温雅娴淑的样子,他自然乐意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然不过少顷,就已到宫门前。 满眼竟是富丽堂皇。处处大气繁丽,彰显皇家气派。青昭目不斜视,踩着稳稳的步子嘴角带笑跟着阮非白走进去。 阮非白心里不禁暗暗赞叹,到底是有些阅历,不被这奢华迷了眼。却不知青昭压根就是不敢看,生怕出纰漏。 一路捱到宴席处,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已有大臣前来跟阮非白打招呼,她身份特殊,也不好一个人活动,干杵在那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此刻天还未黑,宫灯已高高挂起,几十张桌子就在园里摆着,前方的高台上应是帝王坐处,这时还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小太监上前摆放果品。青昭一人站着,有风吹来,凉意沁人。 她神色间有些凄惶,袖里的手指紧握,那迦只可在外等着,偌大的园子里,与她相熟的那一个还不在她身边,顿时觉得无比无助。 好在小皇帝很快就出来了,他乐呵呵的和下首官员打招呼,阮非白一下把青昭拉到近旁的一张桌子边,细细嘱咐她几句,才走开。 青昭神色稍定,端然坐下与周边的贵妇人点头浅笑,听她们聊些趣事。 待冗长的唱奏开始,文官纷纷上前论诗作赋,贺此佳辰,皇帝免不了奖赏一番。青昭百般无奈又不能起身离开,一颗心跟猫抓的一样,怎么坐都不是滋味。 过了好大一阵功夫,才见一个老太监唱喏道:“苍梧公主远赴我朝,今日也来与我大驭君臣共度佳节……” 青昭见他长篇大论说起来没完没了,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想说邦交安宁社稷之幸,不由皱起眉头,一回头恰好看见阮非白扬眉对她笑,那样子分明在说,我早料到你会如此。她鼓起嘴,身子坐直,还未动又听得老太监道:“请苍梧九公主御前参见!” 她吓一大跳,赶忙起身,怀揣着那迦准备好的盒子,慢慢走上前跪拜道:“青昭恭祝皇上福体安康,今送上苍梧珊瑚手钏,与皇上共度佳节!” 她将那个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高举过头,刘公公接过,打开呈与皇上,只见洁白的雪绢上静静一串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粒粒浑圆饱满,做九连玲珑状,宝光灼灼似要灼烧人的眼睛,微微一动便是流丽的红光游转。 “很好,朕心甚悦,赏!”皇上手一挥,又是一通长篇赏赐念下来,青昭哪里顾得听,趴在地上待他念完抬手示意她起身,就赶忙退下。 吃着千金难求的美食,她小心的顾盼四周,见阮非白与人饮酒正酣,连眼梢都未曾扫过来,心里有些气闷,撇过脸将那白玉箸有一下没一下的捣鼓着小碟子里的菜。 说好的八月十五带她去看向晚,难不成忘干净了? “青昭,小昭儿,你在生我的气?一会儿我就就叫人请向晚姑娘过来,让你好好看看,如何?” 自那宴席偷溜出来,一直到这素女阁雅间,他对面坐着的那尊大神一直木着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就似他不存在。他想了一路也没搞清楚,怎么就惹她不开心了,就算是苍梧姑娘,这心思也是猜不着啊! 手旁的果子酒清清甜甜,入口留香,他笑着浅酌一口,侧过脸柔声哄着她:“青昭,素女阁十五晚上特供的酒,可是供不应求的,你尝尝可好?” 青昭抬眼,瞅了他一下,灯下的男子俊雅面容染上几分妖娆之色,薄唇沾了酒,莹莹闪光,魅惑无边。 她愣愣的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 阮非白神色愉悦,也不去提醒她,看着她就他的杯子饮了一杯又一杯。 外面人声鼎沸,姑娘唱小曲儿与人逗乐,花妈妈笑容满面的穿梭其中,安抚一些焦躁的客人。也有女客在人陪同下,以轻纱颜面遮遮掩掩的上楼。向晚名声在外,献舞时总有女客好奇想混进来,久而久之,十五晚上就单为赏舞,不做其他生意,女客上门也被花妈妈允许。只要不惹事,送到手的银子断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听着那喧哗声,阮非白只觉得心里涌上了许久未有的安宁。许是夜色惑人,许是他真的醉了。 “外面如何了?”绯衣女子对镜梳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很多人都在等着姑娘出场呢,不过阮大人刚让人传话,说是让姑娘过去一下。” “哦?”向晚慵懒一笑,眉宇间流动着几许媚色,“那就去吧。” 青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愈是从容淡笑,她愈是烦躁不堪,心里像是有一把腾腾的火,非得发泄出来,赌气般的豪饮,终是在他清澄如水的眸光中败下阵来。 她将杯子一丢,气恼道:“向晚姑娘呢?为何还不来?” 门外恰如其分传来轻叩声,伴着美人娇慵的声线:“向晚过来给大人请安了。” 绯衣美人眉目如画,肤色白皙,行走间柳腰款摆,再平常不过的动作经她一做,竟风情无限。 她走到正中,才看见榻上还坐着一个女子,顿时有几分吃惊,掩口斜睨了阮非白一眼,笑道:“这位是?难得见大人携女子来给向晚捧场啊!” 青昭不由气愤,听她所说阮非白原来也是欢场常客?哼! 向晚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神情全看在眼里,只不过是仰慕大人风姿的,可是这姑娘的装饰,倒是有几分特殊呢,那姿色,就连她这见惯美人的,也不得不叫上一声好。 阮非白浑不在意的笑笑,对青昭说道:“见到了,感觉如何?” 青昭不悦的看他一眼,对向晚颌首笑笑,“早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心中欢喜无限,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正说着,外面传来喧哗声,原来有人不满向晚在此耽搁太久,甩手大呼不干。也不管雅间到底是何方神圣,那群男子对中间站着的人大大咧咧道:“你既然请我们前来,怎么着也让我们好好看看不是?只要你把向晚姑娘请过来,日后的事,我们定不推诿!” 那男子犹豫片刻,面上浮现一点笑意,一拱手就抬步往这边走来。本就是低头求人的,又摆那世家架子给谁看? 他走到门前站定,轻呼口气慢慢推开门,含笑说着:“打扰了,在下也十分仰慕向晚姑娘,可否邀之下楼一叙?” 他再抬头定睛细看,脑子轰然一响,霎时当场傻住,怎么会,在这里也能碰见青昭? 第三十七章 君心难测(下) 更新时间2011119 10:01:01字数:3251 阮非白施施然斜靠软榻上,浅笑颌首:“凤公子,幸会。” 凤止面色僵了几分,黯然看一眼青昭,才俯身行礼,“凤止见过左相大人,不知向晚姑娘是在陪同左相,贸然闯入,还请见谅。” 他今日与人谈生意,特意穿一身绣了墨竹的浅色儒袍,眉目俊朗,长身玉立,倒也是浊世佳公子。 向晚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未语先笑,眼如春水,柔的让人只愿沉醉其中。她慢慢笑着倒满一杯酒:“公子盛情,只是向晚先来陪阮大人,这……总不好……” “有何不好?姑娘觉得为难,那我自去问阮大人好了。”凤止挑眉一笑,从她手里取过酒杯,欠欠身子对阮非白似笑非笑的来一句:“我欲带向晚姑娘下去,阮大人总不至于硬拦吧?您身侧可是另有佳丽相陪呢。” “凤止你这话是何意?”青昭腾地一下站起身,脸涨得通红。 她可以忍受他明明白白的指责,决不能忍受他这么不阴不阳的嘲讽。在他跨进这门时心里升起的那一点不安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凤止仿若没听到她的诘问,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昭儿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怎可穿着这苍梧服饰,随便跟个人就来到此处?” “我……” “凤公子,想带人走,就将这壶酒尽数喝下去。”阮非白抬眼,傲然说道,“若是连壶酒都不肯为向晚喝,我为何要放人?” “好!”凤止直接拿起酒壶,一饮而尽。果子酒已被青昭喝了个大概,他喝的,乃是素女阁佳酿,“君不归”。此酒的特点是入口绵甜,但后劲极大,一般人三杯即腿软,无力离开。 他饮罢身子摇晃着,冷冷地瞅阮非白一眼,掉头看青昭,又换上了溺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神色。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好人家的子女不该来这里的。你是受了谁的蛊惑?” 他脚步虚浮的走过来,抓起她的手,凑得太近说话时热气直喷在她脸上,青昭皱眉推开他,“凤止!” 凤止毫不受影响的低笑着,紧紧抓着她不放,脸上的红晕逐渐扩大,那双眼也因饮酒过多而顾盼神飞。 他深深看着被困在怀里的青昭,满意的笑着:“乖,别乱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青昭又气又恼,两只手被他牢牢困在后背,又不好随便施展苍梧秘术,回头看了一眼阮非白,见他神色不动的坐在那里,连一个关切的眼神都没有,心里一酸,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为何要期待?有何好期待的?阮非白,你说让我站在你身边来,那么,你能不能替我遮挡风雨? 这么一疏忽,凤止的身子就压过来,那张俊朗的脸颊在她眼前放大,甚至能看见长长柔软的睫毛,青昭心里霎时涌现从未有过的失望,微闭上眼,一大滴泪在眼角沁出,不要相信谁,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 她左右手对贴,蓄积力量,哪怕是伤了自己也要逃离此处! “青昭!”阮非白眼疾手快的拉开她,一掌将凤止打倒在地,厉声对向晚道:“看好他!今日之事,我若是听闻半句,这素女阁你也不用呆了!” 他抱起青昭,从后门走出,连马车都抛下,直纵身飞奔回相府。 青昭一直蜷缩在他怀里,紧闭双眼,只是那止不住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 “青昭……”他只敢低声唤着,搜遍身子没有寻到手帕,折起衣袖,用里衣的袖摆给她擦拭泪水。 这个傻姑娘,竟然宁愿伤了自己,也不肯开口向他求援麽? 到了相府,他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吩咐人准备热水,再回头,见她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缕青丝。 “青昭,对不起。”他站立一旁,俊雅的脸颊染上一点为难,从未遇到这种情况,青昭,这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你知道,我本以为你会有法子的。”他拧着眉别扭的解释着,左脚踩右脚,努力忽视心底怪异的感觉。 “我有什么法子?”青昭忽的掀开被子,坐起身狠狠瞪着他,“我是力气比他大能推开,还是有绝顶武功可以肆无忌惮的伤人?不会引起外面的轰动?不会有人知道苍梧九公主从御赐宴席逃到青楼,还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人轻薄了?” 她一席话连珠炮似的说出来,清丽的脸颊上沾满泪痕,明明是让人心疼的憔悴,那双眼却又亮的惊人,那光芒仿若能照到人心里去。气恼过甚,在被窝里憋了半天,这时身子颤抖着,美好的曲线几乎完全展现。 阮非白撇过脸,耳根微微发烫,低语道:“我都说了我错了。谁知道……” “哼,你还有理了?你自己说过的我可以站在你身边,我在你眼前受欺负的时候,你还一动不动,有你这样的麽?” 她说着又哭起来,阮非白愧疚不已,围着她低声哄着,许了好多好话也没见她软上半分。正头疼,眼一瞥,看见流光在外探头探脑,冷冷一记眼刀射过去。 流光憋笑道:“大人,水来了。” “下去!”他冷哼一声,接过水,将帕子完全浸湿,拧的半干再拿来给她擦脸,动作轻盈舒缓,生怕弄疼了她:“好了,再哭下去明天可就没法见人了。” 青昭垂眸,不说话也不去看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任他擦拭。 “要不,明日你说去哪我都陪你去看,好不好?嗯,我想想,这时节,可以去哪呢?好像翟景知道的多些,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问他。”阮非白认真说着,低头细细回想和韩翟景游玩之处,手上的力道不觉变轻,帕子渐渐凉了也没有发觉。 青昭没好气的一把挥开他的手,“不好。我才不要你假献殷勤。谁知道下回你会怎样对我。” 阮非白本是在心里喜滋滋的计划行程,被她突然间打断,面色不禁冷了几分,“那你想怎样?” “我什么都不想,夜已深,你还是将我快些送回去,姐姐要担心的。”青昭气还没消,淡淡说着,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靠近。 阮非白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那凤止的样子,摆明了和你相识许久,你乍看到他,不是咬了一下唇,眼神闪躲不敢看么?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若是好心办错了事,还不是惹人恼?” “你是说,我错怪你了?”青昭仰着脸,双手紧捏拳,倔强问道。 “显而易见,他对你有情,你对他,也不是一点心思有没有。”阮非白手撑在床上,斜睨她,逼人的眼神冷似刀刃,“我说错了麽?” 青昭后退着,面色如死灰,“你是说,你不阻止,是觉得……觉得我在、期盼?”这句话说出来,她紧咬下唇,直到渗出一丝血迹,才松开。 她歪着头,眼神安静凄凉,“阮非白,你有没有心?” 若是有心,怎么不知道,我对你的在乎。 到此刻,她终于知道,一晚上让她心绪不宁,情绪大波动的,只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的态度。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是在他为她系上那个玉佩的时候,还是在他温柔说着让她站在他身边的时候?抑或更早,在那个她初见他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身材时,他笑着调侃? 总之是一点点动了心,懂了情。 但却在今晚,让他亲手将那熨帖她的心的又软又暖的情怀掐死。 她淡淡一笑,毫不留恋的转身,打开门,抬脚。 “青昭!”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她拉住。 “嗯,这是今晚你第二次冲到我面前了,这次是为什么?或者还没说够我?苍梧女子不识礼数,粗俗不堪麽?还是别的?” 阮非白一动不动看着怀里的女子,她离他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他看着那浅淡疏离的笑容,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居然会有些惊慌,只紧抿嘴将她拉住,仿若这样,就好受点。 “阮相是否还有别的吩咐?没有的话,请恕青昭无礼,就此告辞。” 青昭不动容的推搡他,神情专注,一点点掰开他扣在她腰上的手指。 “青昭,不要走,我知道,你喜欢我。”阮非白直接扑上来,将她完全拥在怀里,语意慌张道,“是我不好,你不要走。” “你错了,我不喜欢你。”青昭一字一顿,冷冷地说着。 “你撒谎!”阮非白白皙的脸颊染上怒意,一把推开她,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眸,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嘴已覆上了她的唇。 还是这样好,不用在听到她吐出凉薄伤人的话了。 青昭呜呜叫着,嘴唇刚咬破的地方被他狠狠吻着,又疼又难受,半点不配合的大力挣扎。 阮非白铁了心不松开,愈是挣扎的厉害,愈是吻的深。灵巧的舌头趁她不注意,长驱直入,横扫她柔软的口腔,每一寸都不放过。 两人贴的太紧,青昭气力耗尽还是挣扎不过,抬着一双呆滞的眼看着他。 阮飞白察觉她不再反抗,心中暗喜,更不想放开她,慢慢轻柔的细吻她的脸颊,柔情似海,一点点吞噬青昭。 “青昭,把眼闭上。”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厮磨着,他的胸膛是那么让人想依靠,吻是那么美好让人沉醉,她只觉得自己在不停的坠落,有不停歇的眩晕。 皎洁的月光洒进来,似最不真切的梦。 不知月影到底移动了几分,阮非白才慢慢松开她,脸上是一抹大大灿烂的无以附加的笑容,“青昭,你再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青昭眼迷离,低头站着,什么也没说。待脑里的眩晕感消散,夺门而出,一路疾驰回江府。 第三十八章 月夜激荡 更新时间20111110 22:23:25字数:3602 秋夜里凉风簌簌,圆月高挂,长长的街道空旷又寂寥。发足疾奔的女子衣袂翻飞,翩然若仙,只是那双眼眸幽深又哀凉,与脸上挂着的那抹灿烂的不像话的笑容,形成巨大反差。 傻不傻?到底…… 怎么会,还期待着这世间会有男子懂她,信她,宠她?给她无以伦比的温暖,永远不伤害她? 女子吃吃一笑,眼角闪过晶莹之光,抬手拭去,一回手打在路旁大树上,细碎的花瓣噗噗落在她周身,她抬头看了良久,激荡的心绪渐平,悲色褪去,只余一点浅淡的平和。 青昭,这般作为,是给谁看? 无论如何,也确定了他的心意不是吗?如你一样,他也是在乎你的。 虽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始终如一的信你,心疼你,可是也在给他所能给的。 她敛眉沉思,轻舒了口气,暗暗笑自己:青昭,这时斤斤计较的你,哪有半点苍梧女子的洒脱?管他究竟是如何,这一刻是真的,那就往下走下去!哼,论坦荡洒脱,苍梧姑娘怕过谁? 心头的郁结一打开,她便觉得周身轻松,也不做多想,径直往江府赶。这时节已晚,万一让人看到,又给姐姐惹麻烦了。 隔老远就看见安福和芷汐神色焦急的立在大门口。 她眨眼笑道:“怎么的,大晚上还来给我守门等着我回来啊?” “二小姐,大小姐应温公子之邀,前去淮水赴宴了,至今未归。”芷汐一个箭步扑上来,急急说道,“那温公子说不准她带人,她就将我们全撇下,如今可怎么是好?” 这个素来心思灵敏,镇定自如的姑娘声音直发颤,紧紧攒着她的手臂道:“二小姐,那温公子向来锱铢必较,我们小姐……小姐,又曾和他有过节,那么歹毒的药他都能眼都不眨的下在小姐身上,这回……” 青昭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嘴里的温公子乃是那天阑宫尊主温无忧,一想起那个无良男子她就一头怒火,忙安抚芷汐道:“不用担心,有我在呢,你先和安福进去,别让其他人知此消息,趁机对我们江府不利,我即刻赶去营救姐姐!” “那二小姐你可要小心。”芷汐含着泪水道。她早已六神无主,那温无忧实在太难对付,以她和妏澜二人的功夫,加上小姐的心智,这么些年也未能损他分毫,只盼着这个从苍梧来的二小姐能制住他。 “公主,我和小六跟一起!”那迦听到声响,拖着小六就跑出来,两人都未入睡,神采奕奕的站在众人面前,芷汐的心又安上几分。 “那就这样,快些走!”青昭点头颌首,便带着二人赶着奔过去。 轻如纱的皎洁月光笼罩着波光鳞鳞的水面,水榭四周立着几个容色不俗的姑娘吹箫抚琴,乐音空灵飘渺,女子衣袂飘飘,身姿纤柔,淮水旁种植的树木随风送来暗香,美景如斯,端坐在桌两旁的人也是一脸闲适的表情,煮茶烹酒,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自在谈笑。 “衍碧,你说,都这么晚了,还会有人过来吗?”温无忧探手取桌上的青瓷酒杯,手指轻轻划过江衍碧的手,而后挑眉,神色暧昧的笑出声。一头黑发放荡不羁的披散着,更衬得他那张脸魅惑无边。 江衍碧妩媚一笑,额间的红莲艳的几欲燃烧,“温公子急了,我这不还没选吗?” “江衍碧,一年时间已过,你身上的毒有人已解,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自己挑一杯喝了吧,再过几刻我就要走了,可没功夫陪你在这耗。”温无忧笑着说着,语气无比的轻柔,但那双勾人魂魄的眼里却无半丝笑意。 江衍碧心头一紧,知是他发怒的前兆,一直搁在桌旁不动的手终于缓缓伸向那五个小巧玲珑的杯子。 五个杯子看起来无甚区别,里面的酒水甚至都是一色的,却只有一杯是无毒。 她手指突然收紧,脸上的笑容一收,抬头定定看着温无忧,道:“我都不怪你了,你难道还要斗个你死我活么?” “衍碧你说什么傻话?”温无忧似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扑哧一笑,伸出手隔着空气描摹她脸的轮廓,“总不能我赞你几句,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你就以为我喜欢上你了罢?你何时见我饶恕过谁?” 江衍碧听他说完,也无怒色,淡淡一笑道:“总要听你亲口说出来,才肯信那是真的。” 她毫不犹豫的挑出第三杯,一仰头就往嘴里倒。 “等等!”温无忧一把抓住她的手,侧过脸细听,温柔笑道,“到了。” 那两个字被他说得千回百转,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听到自己喜爱的女子前来的脚步声而心生欢喜。 他轻拿开江衍碧手里的杯子,起身弹弹衣袍,对空气中的虚无笑道:“昭儿,来了为何不现身?” “你是何意,为何逼迫我姐姐?”青昭冷着一张脸道。 她和那迦小六二人沿着这淮水寻了半天,才发觉此处异样,刚站住脚,本想凝神待良机,将他一举拿下,没想到已被他发现。 “昭儿明白的,上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能将你姐姐诓出来,你自有办法与我相见。难道是惧怕姐姐,你不肯说实话?”他眉间微皱,脸上涌上一抹受伤的表情,泫然欲泣。 “乱说一气。”青昭毫不理会,转身看着江衍碧,见她无事,才稍稍安心,“姐姐别担心,我们即刻回家。” “昭儿是何意?翻脸不认人?来人,给我留下她俩!”温无忧神色一冷,眼神如刀射在二者身上,他话音一落,水榭四周突然有小船分开水流风驰电掣般驶过来,船上的黑衣男子二话不说搭弓射箭,密密麻麻射向二人。 青昭又惊又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无忧一把搂在怀里,“昭儿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那迦小六护在江衍碧周遭,替她打落来势汹汹的箭,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 “傻在那里干什么?保护我姐姐!”青昭吼着,脚狠狠踩在温无忧的脚上,企图挣脱他的怀抱,谁知他竟不管不顾,反而俯下身用袖子遮住她眼睛,柔声哄着;“昭儿莫急,只一会儿就没事了,你随我走就是,这里不好玩。” 青昭顿感无力,完全鸡同鸭讲!这人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总不会以为就这么简单的挑拨,就会让她和姐姐生罅隙吧。 被捂上眼的青昭没有看到,江衍碧侧过脸看向这边时,眼里激射过来的吃惊与震怒…… 温无忧似是毫无知觉,仍是弯腰轻哄着怀里的佳人,低垂的眼眸飞快的闪过一抹算计,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浓。 “青昭,过这边来!”江衍碧冷得无一丝温度的声音乍传到她耳里,让她不由一缩,脑里已迅速作出判断,她抓住温无忧,狠狠一扑,将他扑倒在地,抬脚一踢,旋身飞起同时手上结印,红莲当头罩下! 温无忧灵巧一躲,避开她凌厉攻势,迅速放?br / 鹊衔巢第13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放出几招就稍稍后退,不与她激战,仅是困着她不让她接近江衍碧 “你看,无论何时,无论怎么变,你还是无力护住她的。”温无忧趁她分神,立即贴上来,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青昭心中大骇。虽是与人交战不多,但是苍梧顶级秘术红莲令在这人手里讨不得半点便宜,可见这人功力之深! 她勉强稳住心神,极力忽略他挂在脸上漫不经心的浅笑,专用轻灵的招数对付他,一击不中也不再恋战,折身回转,打落射向江衍碧的箭。 一时间她左挪右闪,端是好看。若是情势不允,温无忧都要抚掌大赞了。 被那迦小六护在正中的江衍碧脸色愈加难看,硬咬下唇才没有当场发飙。就她一人无功力护身,这时候任性,不易于自寻死路。 “青昭,别与他纠缠,竟早脱身,我们回去!”她冷声吩咐着,对射过来的箭视若不见。一仰脖子,脸上浮现妩媚却阴冷的笑容,对温无忧无声说着,“走着瞧。” 温无忧神色不变,仍是对青昭浅笑道:“你想怎样我都依你,这般做戏,打来打去你不累么?” 青昭闭嘴不答,足尖一点,飞身上水榭顶,蹲下身避开密如雨的箭,手在怀里一掏,再张开一洒,细粉便尽数洒上那些黑衣人身上,她扬眉拍手,脚踢开射过来的一支箭,那箭倒退回去,急如电,一下扎在那个站的靠前的黑衣人心窝上。 她再翩飞下来,一见水榭中的景象,脚步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 那刚还躲在角落里的抚琴女子不知何时站起来,手持一把泛着幽幽蓝光的刀架在江衍碧脖子上,小六和那迦虽未被人用刀架脖子,却是被点了|岤道仍在一边。 “公主快走!危险!”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那迦就惊呼道,不过还是晚了。 温无忧回手就是一掌,狠厉的打在那迦身上,脸上的笑容阴柔中又夹杂着一丝很辣,“昭儿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识礼数,主人家还没开口,就在这大呼小叫,惹人生厌。” 那迦蜷着身子,嘴角渗出血,软软倒在地上,眼里却射出一丝怨毒,手指微动,就见青昭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忙按捺住。 “我的人怎么样,自有我费心。温尊主若是有空,还是去关心一下你的下属吧。” 这时水面的小船迅猛激荡,已有不少人落水,没有落水的黑衣人痛苦哀嚎,声音凄厉,手死命的抓着全身,有的连皮带肉的抓下来,惨不忍睹。 温无忧神色淡然,头都不回,“只不过是些蠢物。苍梧的毒,他们有幸受用,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你……”青昭气得身子发颤,“那你为何放过我姐姐她们?或者,有什么条件?” “条件?”他低笑一声,“我只要你跟我走。” 他大步踏过来,极其自然的搂住青昭的纤腰,笑容魅惑无边,“只要你跟我走,什么我都答应你。” 青昭深呼一口气,甜甜笑道:“是么?就这么简单?” 他浅笑颌首,眯着眼等着她的答话。 “我不准!”一道冷似寒冰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白衣男子稳稳落下,那风华无双的脸上染上薄怒,咬牙道:“温无忧,我、不、准!” “阮相也要来凑热闹?”温无忧丝毫不为所动,闲闲问道,手甚至未松开半分。 “她是我的人。”阮非白沉着一张脸,狠狠吐出这么一句,不理会别人错愕的眼光,上前一把抢过青昭,冷冷道:“温无忧,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否则别怪我叫出楚长留!” 他说完就强硬抱起她,一个纵身就消失不见。 第三十九章 皇后人选 更新时间20111111 22:53:02字数:2355 天空湛蓝,稀薄的日光笼罩着巍峨皇城,有风拂面,却已不是春日的和煦暖风,那夹杂的凉意让人心头生寒。 站在大殿前的年轻侍卫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脸庞严肃,嘴唇紧抿,似是听不到殿内急促的争执声。 “皇上,昨日宫廷御宴,阮相居然携着苍梧公主提前离席,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右相一派的李大人愤愤不平的说着,“阮相位高权重,这样没来由的对一个异族公主多方照拂,到底存了何等心思?” “哦?李大人这话,可让非白费解了,昨日我提前离席,已说与皇帝知晓,怎的又和那苍梧公主扯上关系?”阮非白仅是淡淡一笑,挑眉温雅的问道。 “哼,昨日你携同那女子离开,在场的官员谁没有看到?” “我没有看到。”魏廷大刺刺的说着,抬眼瞅了一下右相,笑得极其自然,“我昨日坐在右相下首,不知右相大人可曾看到了?” “老夫未曾留意这些细琐事情。”王道穆冷冷答着,嘴角微微抽搐。本是设计好今日死咬阮非白不放,这魏廷倒好,一下子将他的下招堵死,不过,他可不是只准备了这么点! “阮大人有所顾忌,不肯直说也就罢了,但昨日深夜,你突然现身淮水边,携那女子回到相府,又作何解释?” “还有这事?朕为何不知?”嘉和帝略带责怪的扫了一眼阮非白,“夜色见凉,爱卿怎可不顾自己,深夜奔波在外?” 他扫了一眼出声的李大人,语气平淡的说道:“原来李爱卿这么关注阮相行踪,深夜阮相所为,也尽在你眼里,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不知李大人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的?” “臣……臣一片忠心为皇上着想,却遭皇上猜疑,臣……”李大人一张白嫩的脸皮涨得通红,头上青筋暴跳,瘦削的身子抖了几抖,终不敢再多言,垂首跪在地上,眼扫右相,见他神色不变,心里一阵愤恨,面上也不禁显露出来。 阮非白看在眼里,脸上浅淡的笑意加重,眼角上扬,轻松的说道:“皇上多虑了,许是李大人昨夜晚归,碰巧得遇罢了。” “左相这话倒是轻巧。李大人今晨就说与我等知,昨日阮大人可是突然从天而降,携带那公主一路急奔回阮府的,若是不相熟,怎至如此?” “那右相大人的意思是?”阮非白欠身,举止一如既往的优雅,眉眼里的笑意未流走丝毫。 “可见阮大人与那公主肯定关系密切了。”王道穆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大驭泱泱大国,堂堂左相不自持身份,与异族公主相交甚密,让他人作何感想?纵使左相风华无人能及,也该收敛一些吧。”他说完一拂袖,撇过脸傲然如松,不再看他。 “是臣考虑不周,但昨日情形,右相大人可看清楚?”阮非白神色冷冽,眼神犀利如冰刃,一寸寸仿若有形,生生扎在众人的脊骨上,早有人扛不住那目光而畏缩闪躲。 “那苍梧公主当时正卷入激战,连江府小姐也遭人胁迫,臣得人急报,怎可不管?要说我照顾她,只不过昔年有一面之缘,如今她既来我大驭,臣自当竭力相护,替我皇保她平安,何错之有?臣是带她回相府,但还有江府小姐一同前去,夜已深,难不成臣还非得迂腐到绕远路送她二人回江府闹个鸡飞狗跳?” 他语速极快,一席话说完,大殿众人皆面色如土,不敢多言。 “爱卿言之有理,右相大人咄咄逼人,让朕十分不喜!朝堂之事,尔等应同心协力,别以为朕处在这深宫就不知你私底下的作为!现有赵、宋二托孤大臣,右相若是觉得年老体乏耳根子软,易信谗言,就跟朕说一声,恩准你回想养老便是!” 嘉和帝怒气冲冲的说完,底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呼啦啦跪地一地。 王道穆孤立中间,面色惨白,那双平日里阴沉的吊梢眼此刻茫然睁大,恍若还未回过来神。 “皇上息怒,右相之所以说这么多,全是为皇上着想啊!”一大臣泣涕横流的连连叩首,语意悲切,乍然一听,倒是吓得皇上一跳。 他皱眉道:“杨爱卿你好好说话便是,这般哭泣,谁不让你活了还是怎的?” 这开口说话之人正是少府卿杨安城,他擦干泪,收起那悲切之情,高声道:“皇上,皇上您登基日久,后位虚悬,实乃让众大臣忧心不已。自那苍梧公主来我大驭,右相大人就派人多方打听,这公主相貌绝佳,品行良好,深受苍梧祤成王宠爱,若得她为后,纵是有菫理山隔着,那苍梧珍奇珠宝,也可大量流入我国土,实是社稷之福啊!” 众人忙俯身齐呼:“望皇上早日立后,巩固社稷!” “那苍梧公主有这么好?”嘉和帝一时兴起,喜笑颜开的问道。 “既然阮相大人已说过,他是替我皇保护公主,二人之间,并无其他关系,皇上尽管放心。” “阮相以为如何?”君衎佑扭头笑着问道。他早就知道,立后由不得自己做主,本就不抱希望,这时听众大臣所言,对那日惊鸿一见的苍梧公主又陡生好感,但还是习惯性的想问问阮非白的意见。 阮非白衣袖的手紧捏成拳,瞥到右相脸上得意的笑,面上不变,平稳答道:“臣以为尚可。”看着那帮人笑着,明显轻松下来,他眸光变沉,嘴角轻轻上扬,“选后非一般小事,臣以为不应草草定下,应在我大驭国内挑选更多佳丽,众三品以上大臣以及世家女子,皆可列在范围之内,我大驭女子又不比他人差,天下和平,为何要纳异邦女子为后?” 他轻轻巧巧的一句反问,霎时问住了那些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的人。众人皱眉苦思,仍是没想出什么话来反驳。 嘉和帝却不管这么多,想了片刻,就欣然点头道:“阮爱卿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了,诸位就按章程尽早办妥,无事下朝!” 阮非白和右相并排前行,浅笑相谈,“不知右相爱女,能不能趁此机遇得皇上垂怜?” “小女颜色粗鄙,哪里能得见天颜?阮大人说笑吧。”王道穆摆手,一脸慈和的笑道。 “呵呵,王小姐可是倾城之颜呢,右相还是别将珍宝自个捂着了,省得惹恼了皇上,落不到好去!” “阮大人还是多想想那个还在你相府的公主吧,不知得知此等消息,她又是什么心思?年轻人啊,心思我这老头子可是捉摸不透哦!“王道穆一派轻松的摇头笑道,手搭在额头上看天,“哎呀才这么一会儿,日头就老高了,我还是尽早回去,省得美妾久等,阮大人若是兴致好,就慢慢踱步吧,老夫先行一步了!” 阮非白点头笑着看他晃悠悠远去,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始终不退,与众官员寒暄片刻,才坐上自家轿子,命人快些赶回去。 第四十章 品性温良(上) 更新时间20111112 12:46:40字数:2620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能比韩大少爷还要跑的快,那只能是,小道消息。 偌大的京城,最不缺乏的就是各式小道消息。 阮非白还未抵达家门口,青昭就已听闻今日朝堂之争,以及,她这个品性温良,相貌绝佳的苍梧公主居然是大驭皇后的热门人选。 是哪个不长眼的说她品性温良?青昭高挑眉,狠狠拽下一把花,直冲冲的往江衍碧屋子里跑。 “姐姐,你可是听说了?” “听说什么?”斜靠在软榻上的衍碧接过那迦递来的茶,细细品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面上古井无波,媚色减去,只余慑人的威严。 “姐姐,他们……他们……居然想着要将我纳入大驭宫廷为后……” “那不是很好么?苍梧公主与大驭皇帝,百年后又是一段佳话。再说,你要是真不乐意,自有法子推了去,与我说这些作甚?” “姐姐,你……你到底怎么了?”青昭眉头一皱,侧身在江衍碧身边坐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凉?那迦你是怎么照顾我姐姐的?” 她将两只手都伸过来,牢牢捏着她,以自己那稍高的体温温暖她。 一缕阳光斜射在她脸上,年轻的脸颊上还有细碎的绒毛,下颌的线条柔和,只抬头浅浅一笑,似有光华流转。 江衍碧盯着她看,半晌也笑了:“阮相应该快要回来了,你去迎迎他,跟他细商量该如何解决。这朝堂之事,终不是我这弱女子能瞎搅合的。我背后,还有整个江家,我不能不管不顾……” 青昭心头微凉,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垂眼抿了抿唇,低声吩咐着那迦好生照看姐姐,就折身走出去。 秋日天高气爽,她抬头看那廖远的如同蓝缎子的天空,心里只觉得空荡荡的,一口气在胸腔荡着,忽明忽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如何能不在乎?那是自己的亲姐姐。习惯了娘亲的竭力相护,面对姐姐的寡淡冷血,心里还是一阵阵抽疼。最难过的是,明明知道她有法子只不过不愿意掺和进来,她还要强撑笑脸安慰自己和周边人。 似是来到大驭,自己快乐的日子就渐渐减少。 她慢慢走着,眼角瞥到前方的白色身影,抬起头,就看到阮非白面有怒色的站在那里,低沉说道:“你知道了?” “嗯。”青昭点点头,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原来这人也会生气,也会卸下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 “青昭,你放心,我会好好劝说皇上,如今我已提议将大驭三品以上官员及各世家适龄女子皆纳入入选范围,只要时间充裕,我一定可保你安然无忧。” “你,为何,对我的事这般上心?”青昭笑着问道,心头似有一股暖流注入,让她瞬间笑靥如花,只愿好好的看着他。 不料阮非白却以为她是在冷嘲,面色一变,那蓄起怒气几乎要透过那层薄薄的脸皮,上前一下抓住她的手,直逼着她眼睛:“我以为,我当着温无忧说的话你已记到心里去了!青昭,经过这些,难道你还以为我们之间一点关联也无?你、做、梦!” 与众官员周旋的疲惫,一路脑子不停的转,寻这事的突破口,马不停蹄的命流光收集好那些女子的资料,心里细细思量朝中官员谁最渴望借此机会一步登天,如此耗尽心力,迎来的却是一句,你为何对我的事这般上心! 他若是能明明白白的算计好,哪里会这般失措,让王道穆那老狐狸看出端倪?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很高兴,不能……不能确定你的心意而已……”青昭呐呐的说着,脸颊酡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有些羞涩的低垂头。 “是否女子都是这样傻?”阮非白一愣,无奈的低低笑出声,“非要听到一句明明确确的保证才能安心,嗯?” 那个上扬的反问被他说得极尽销魂,青昭羞红了一张脸,使劲拉开他的手,欲逃身出去。 “青昭,你听好了,”阮非白轻轻拔开她作乱的手,轻柔抬起她的脸颊,专注看她的眼,“自我确定自己的心意那日起,就再也不会对你生疑,也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半分。别傻傻的遇见什么就想着自己往前冲,记得有我。” “我……” “嘘,你不用多说什么,我都懂。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此时的阳光说不上温暖,但他只淡淡一笑,那清浅的笑意从嘴角扩散到眼梢,漂亮的狭长眼睛里就如同有花儿在绽放,青昭突然觉得遍体周身,再无一丝凉意。 似是天地间最温暖的事物将她牢牢包裹,心里除了那丝丝甘甜,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二人并排前行,偶尔相视一笑,气氛融洽之极。 “大人,不好了,好像是……是皇上过来了!”守门的小厮屁滚尿流的跑过来,神色惊慌,大着舌头好歹把这句话吐出来。 “慌什么,昔日皇上又不是没来过!”阮非白不悦道,冷冷一眼扫向他。 小厮打个寒战,战战兢兢的接着说道:“但是今日皇上来的极快,而且并未多做遮掩,这时……怕是……” “下去!”阮非白挥挥手,喝退了倒霉的小厮,急急对青昭说道:“赶紧回去,不要让皇上瞧见了你!” 青昭连忙点头,也不矫情,抬腿就疾步往屋里跑。 阮非白面上浮现淡笑,紧赶着出去迎接。 “非白,我都说了不要惊动你,你怎么还是知晓!”远处身着明蓝衣袍的君衎佑快步走过来,好生不满的道。 “阿佑,你又想玩什么?”毫不理会他的抱怨,阮非白上前,直接将他带到园里凉亭中,“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他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非白你是何意?”君衎佑愤怒的低吼,“我都要立后了,总不能跟蒙眼瞎子一样,什么都听他们瞎掰吧,我要自己好好看看,再决定。” “如此甚好,我还担心你受人蛊惑,想都不想就草草立后。” “哪那么容易?我凭什么什么都如他们的意?以前年幼也就罢了,宫里那俩皇贵妃是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苦再给自己找不自在?”君衎佑咬牙切齿的说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那你今日偷偷跑这儿来,是为了看苍梧公主?” 听他提起那个女子,君衎佑立马神情一变,兴致勃勃的说道:“是啊,那日夜宴,灯火下我就觉得她生的很好看了,不过那时也未多想,这时候她极有可能会是我的皇后了,我怎么着也得来看看。” 君衎佑跃跃欲试,抬脚就想走,阮非白一把拉住他,“阿佑!你先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君衎佑愣了片刻,少顷面色扭捏的立在那里,“我哪知道……我自小在这深宫里,见来见去,也不过是貌美如花的女子钩心斗角,哪里有心思想我日后会跟怎样的女子携手过一生?” 他轻叹口气,神色落寞,“非白,说是九五至尊,很多时候,我还不如你活的自在。” “说的什么傻话!”阮非白狠狠瞪他一眼,接着问道,“那你对苍梧公主的印象,除了觉得她漂亮,就再无其他了?” “我自然不知道。”君衎佑奇怪的看他一眼,又转眼笑道,“我不过见她一面而已,你和她相熟,告诉我她是怎样的姑娘吧。” “这个么,需得阿佑你自己去看。”阮非白摸摸鼻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怎么样?阿佑要不要去看?” 眼见君衎佑神色紧张的看着他,阮非白突然升起了继续捉弄人的心思,“她反正就在这院子里,你自己找去便是,若是唐突了佳人,我可不管你。” (一更送上,衍期喜滋滋的求各种支持!二更会在十点左右!) 第四十一章 品性温良(下) 更新时间20111112 23:11:52字数:3219 阮非白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君衎佑私底下也没少来,当即胸膛一挺,像模像样的手执玉扇,兴致勃勃的前去寻访佳人。至于,身后的那个一直跟着他眯着眼笑得开怀的,很理所当然的被他无视。 一路穿花拂柳,直接往客房奔去。 好在青昭早就得知他会过来,命那迦前去看着,一有消息就回来通报,她则赶着去告知姐姐一声。 江衍碧还是冷冷坐在上方,看她来了,只是淡淡问一句:“怎么,还没找到解决办法?” “不是的,姐姐,皇上跑来阮府了,我们还是想办法避一避吧,总不能真让他看到了啊!万一……” “万一什么?皇上都知道你在此处了,往何处避?这不是明着给皇上甩脸子?今日你哪儿也别想去,乖乖给我呆在这里,敢惹是生非,戏弄皇上,你给我试试!” 江衍碧站起身,冷着脸将她按在软榻上坐下,又不发一言,只是漠然注视着窗外。 青昭心里却顿时松了一口气。姐姐的面色虽然还是那样冷凝,但刚才的那一番话,却是实实在在为她着想。这样,就很好了。 她低下头,脸上慢慢浮上满足的笑容。管它什么皇上皇后,只要最亲近的的人一如既往的站在她身边,再大的风浪她都不怕。 她学着江衍碧,手捧一杯清茶细细品着,只觉得唇齿留香,满口清甜。 君衎佑站在廊上理理衣摆,有些纳闷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照他的理解,这时应有女子躲在廊上对他偷偷递过来羞涩一笑才是,怎么会没有人?宫里面那些女子,不是都惯常玩这招吗? 他乃九五至尊,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想得到他的宠幸,一步登天? “非白,那苍梧公主不会是走了吧?”他疑惑的转头问道。 “阿佑说什么玩笑呢,她既然知道你来了,但凡有点脑子也不敢逃走。”阮非白笃定的笑着,指着前面说道,“走过那个月亮门,就是了,倒是皇上看准是哪间屋子,自己前去敲门便是,不过我可得提醒你一句,江府大小姐也在。” “你是说,江衍碧?”君衎佑霎时像是被蛰了一样,一下跳得老高,“非白你怎么不早说!” 阮非白窃笑一声,“阿佑你都是皇上了,还怕她啊!” 原来君衎佑昔年还是皇子时,跑出来差点身份暴露,遭人追杀,被江衍碧救了,随手就搁在江府的一间客房里,虽是帮他打掩护,可也没对他客气到哪里去。他至今还记得江衍碧恶狠狠威胁他,一句话说得不中听,就凑过来狠狠捏他脸。事后他让宫人寻个由头送上重礼时,她也不过懒懒说一句:“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我才不会救。” 这时听阮非白说她居然在阮府,那兴头顿时少了一大半,恹恹的看一眼前方,犹豫不决,“我怎么就给忘了,那苍梧公主现在是她的妹妹……” “那阿佑是打算打道回府了?”阮非白靠在柱子上,眼角上挑,笑得格外舒心,“要不要非白送送你?” “不回去,我既然来了,怎么可以就这么灰溜溜的走。”君衎佑倔强的一仰头,“非白你带路,我不能耽搁太久,看了那个苍梧公主,与她说几句话我就回去。” 阮非白摸摸鼻子,苦笑的走在前面。早就知道阿佑不好哄骗,江衍碧只能吓他一吓,让他打消那些捉弄人的法子,要是阻止他过去,那时万万不可能的。 倒是不知,青昭到底准备好没有。以她的聪明才智,搞砸这次会面,总不是很难的事吧? 他想了想,站住脚,挑眉看君衎佑,“就这么几间屋子了,是你选皇后,又不是我,你自己去看便是,耽搁不了太久。” 君衎佑不语,愤愤的瞪他一眼,才挪动尊步往前走。 眼前的几间屋子都无甚特别,不过,要是贸贸然闯进江衍碧的屋子,她会不会给他留几分颜面?嘉和帝很是举棋不定。再看四周,哪有阮非白的影子? 好啊,等着看他的笑话吗? 他气冲冲的照直往前走,帝王之气骤然外露,啪的推开一扇门,走进去一看,确实是女子香闺,摆设皆精巧,收拾的很是利索干净。只是不知,是谁的? 他饶有兴致的转了几圈,才回身出去。 “啊!你是谁?怎么跑到我房里的?”一个女子手拿铜盆,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眼里一泡泪水在打转,小巧的脸颊吓得雪白。 “呃,无需惊慌,我是走错了门。”君衎佑微皱眉,耐着性子解释道。 “公子说的轻巧,婢子的清誉都要被你悔了。”那女子果然用衣袖遮住脸,呜呜哭出来。 “都说了让你别哭!你是哪家的女子?为何在这阮相府内!”君衎佑上前堵住她的嘴,眼看四周并无旁人,警告的扫了她一眼,“不许大肆宣扬,不然……” 没说出口的威胁总让人惧怕,那女子也就是低低的哭泣几声,就抱着盆,默不作声的退到墙角,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就怕他一个不留神冲过来。 朕是洪水猛兽?君衎佑摸摸脸,兴致又败坏几分,狠狠带上门,才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在她走后,那女子立马放下铜盆,俯下身肩膀耸动,笑得直打颤。还是大小姐有法子,就知道这样会败坏他的兴致,倒是不知,皇上真的见到自家主子时,那风采还能剩几分? 君衎佑这回倒是学聪明了,轻叩道:“可有人在?” 半晌听见无人答话,也不急着进去,目光瞥到前面一间打开的似是有人,当即大步走过去。 “皇上来了!”青昭低呼一声,手不自觉的捏住衍碧,“不知那迦那丫头把握住火候没有,万一惹怒了皇上……” “放心,那迦还是很有头脑的,就算皇上日后发现了那是你的侍女,也没有理由去责怪她半分。”江衍碧反手捏了她一下,安慰道。 青昭心里一定,那份洒脱劲又回来了,又不是没见过,紧张什么?她又没做错事!这么一想,又心安理得了几分,眼看着皇上踏进来,她还是施施然喝她的茶,人家也没说他是皇上不是? 君衎佑一进来,就见阮非白和江衍碧都端坐在这里,脸一黑,道:“非白好自在,将我撇下,独自来这闲坐喝茶啊!” 江衍碧好笑的瞅他一眼,既然他没有亮明身份的意思,她就只在座上向他微欠身。 “哦,江姐姐也在啊。不知这位是?” “这是半路认的义妹,苍梧公主青昭。您没见过?” 青昭仍是低头喝茶,似是没有听到一样。 待阮非白轻咳了声,她才抬头,茫茫然看了一眼四周,回头不满的看着他道:“干什么,没见我在品茶麽?大驭的规矩就是多,喝茶就喝茶,还整出这么多花样,姐姐说了我若是再敢给她丢脸,就不让我出门。” 她低下头用那青瓷盖子细细刮掉茶末,又猛然间抬起头:“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不对,我不是一向记得长得好看的麽?许是记错了,不是你……” 她这般自言自语的,也不理会周围人,喝了一口就将茶碗重重搁在桌子上,不耐烦的道:“不喝了不喝了,苦了吧唧的,下回再说!阮大人,您不是说皇上很有可能来看我麽?他人呢?总不能让我一直坐这等吧,也太无趣了,要不,我去院子里溜两圈?” 君衎佑立在中间,一张脸憋得铁青,这就是右相嘴里品性温良的女子?看看她那粗俗不堪的举止,长得好看又有何用?居然还对他大不敬,难道他娶回去当老佛爷供着? “嗯,大驭皇帝娶我,不会是为我苍梧的珠宝吧,我看你们大驭不挺好的麽?他这么急不可耐,不怕人笑话?阮相,珠宝若是真的流进来了,是归你管麽?”青昭眨着眼,似是很不解的问道。 “不是,应是右相管辖。”阮非白十分配合的答道。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君衎佑。 是了!定是王道穆那个老匹夫想给他塞个好拿捏的皇后,顺便给他自己谋利益!若是真迎娶了苍梧公主,珠宝流进来又能怎样?若是他有狼子野心,远水可能救得了近火?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越想越气,君衎佑此时也不顾细看青昭,衣袖一甩就转身往外走,“非白,回去!” “阿佑!”阮非白在后面低低叫道,“苍梧公主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说的确实是实情,她素来率性洒脱惯了,举止不当之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当务之急,应是将此事的主动权,牢牢握在我们手上。” “那你说该当如何?”君衎佑脸色阴沉,压着怒火问道。 “其实这事,还是青昭提醒了我。”阮非白淡淡一笑,目光瞥向某处,接着说道,“她说,我们完全可以以公主生辰的名义,邀那些京畿贵女入宫,到时阿佑再好好看看,总能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 青昭倒是很有几分急智呢,不但能让自己脱困,还能想出后续法子。 “如此甚好,就以七妹妹瑞宁公主的名义邀请她们吧。”君衎佑面色稍霁,甩开步子赶着回宫。 躲在暗处的青昭这才慢慢走出来,轻舒了一口气。 方才示意阮非白,公主生辰的时候,她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就怕他没看清楚。现在好了,皇上注意力一转移,她就有时间,好好的,问阮非白一些他尚未交代清楚的事。 站在暮色中的她,轻挑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点邪恶…… 第四十二章 不愿束缚 更新时间20111113 14:48:10字数:2526 阮非白倒回屋子时,正对上青昭那一脸诡异的笑,心里咯噔一下,忙绕过她往屋里走去,“我们去看看你姐姐。” “慌什么,我姐姐有那迦陪着,你等等,我有些事想要问你。”青昭轻巧的拉住他的衣摆,足尖轻点,一个旋身就落到他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跟我说的?” “青昭指的是何事?能告诉你的我怎么舍得瞒你……”阮非白镇定下来,笑着跟她打马虎眼。 “不诚恳。”青昭嘟着嘴,一指按到他的脸上,触手的柔滑让她有几分恋恋不舍,她收回手指,暗地磨蹭了一下,再抬头仍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你跟皇上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密吧?完全有法子使他打消这个念头是不是?哼,你跟我姐姐都是一样的,就想看我笑话!” “昭儿,我们也是为你好,现在我们都在你身边,你要是做的不好我们还可以弥补,若是你什么都依赖他人,那么你永远都长不大,更不用说去守护谁。”阮非白抓住她的手,面色凝重,“你可能不知道,自你来到大驭,已经慢慢打破了这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平衡,现在还未得见究竟是怎样的暴风雨,但若真有那一日,我若不在你身边,可如何是好……” 他将她拉进怀中,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叹着。如此亲密的姿态让她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也不去想着别的问题,只盼着时间静止,就和他在这暮色中相依相偎直至宇宙洪荒。 她脸上的神色太温柔,阮非白一时间恍惚的不知身在何处,唯有怀里的温暖是那么真切,他的心全被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填满。青黛色的廖远天空,周遭慢慢升腾起来的淡淡雾气,无一不是那么美好。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居住了几年的屋子此刻在他眼里,也变得十分耐看,没有一处不顺眼。因有她相伴,他顿时觉得身上四肢百骸无处不充满了力量,而那看不见的惊涛骇浪,也尚可无惧了。 青昭,有你真好。 暮色渐浓,鸟雀归巢扑通翅膀的声音唤醒了全被柔情蜜意包裹住的青昭,她一惊,有些羞涩的抬眼看他,捂着一张红通通的脸低低笑着跑回去。 阮非白站在原地,手还是拥抱她的姿势,眼角眉梢全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肯挪步。 “郭梧,待我去送送二位小姐。” “是,大人。” 郭梧板着一张脸,非常给面子的没有笑自家主子的傻态,只是那不停转动的眼珠怎么看都怎么可疑。 “郭梧,怎么,你有话要说?”阮非白侧过头淡笑问着,这时候又恢复他一贯的温雅风华。 郭梧暗地里撇嘴,哼,活该被公主欺负!那张总是笑的脸就该被公主揉捏!他这时再看他的脸,脑子里却是青昭那只纤纤玉指点在它上面的画面,忍笑忍得真的很辛苦啊! “没有,小人这就去。大人放心,我一定看着二位小姐安全到家才回来。”郭梧眨着眼睛笑道。 五大三粗的汉子蓦地露出这样的表情,阮非白别扭的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回书房为小皇帝安排名单。 郭梧倒是兴高采烈看着青昭衍碧坐上马车,又果然如他所说跨上马护送她们回到阮府,后才心满意足的慢慢回来。 天已擦黑,折腾了这一两日,还好江府未出什么纰漏,几口用罢饭,江衍碧也不与青昭多说,兀自回她的雪意斋处理事务。 青昭自己托腮坐在房里,心里想法一会儿一个。一会儿想着这时节阮非白是在做什么,一会儿又恨不得偷溜出去见见他。 算了,若是姐姐知道,还不得骂她个狗血喷头,这里到底不是苍梧啊!要是在苍梧多好,他就可以踏着月色在她的阁楼下唱歌,然后她就可以溜出来,跟着他去年轻人聚会的地方,篝火一夜不灭,欢歌一夜不休。哪像这样,两人要发乎情止乎礼,就算以后在一起了,还是要遵循很多规矩。 “没意思啊!”她趴在桌子上,恹恹的叫道。 “我的小公主,谁让你无趣了啊?”那迦笑着打趣她。 “阿迦,你觉得大驭好么?”青昭喃喃说着,“姐姐也是苍梧女子啊,可你看她除了傲气凌人点,跟那些大家女子有什么不同?她们就这样自小养在深闺,然后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上门提亲,就嫁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过一生,你觉得这样有趣麽?” “公主,那是因为你自由长在竹林中,圣女从不强求你什么,任你随着心意成长。其实无论在这天底下的何处,女子总是要被很多东西束缚的,能依着自己心意活的,少之又少。就连男子,还不是要光宗耀祖求名求利,哪有那么多时间顾着自己的小心思?” 青昭皱着眉思索,半晌幽幽的叹口气,“照你这么说来,这一生也太无趣了。” “不是啊公主,有失必有得,当你肩负起守护苍梧民众的重担时,就会如落欢圣女一样,赢得所有人的爱戴,那时,你也会很开心的,那种开心,与你终于得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东西的开心,有很大不同的。再说依公主的性子,这一生注定是不平淡的,您就放心吧!”那迦嘴里笑着,手早就把床铺弄好,“公主,夜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青昭起身,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坐到床沿任那迦给她除去头饰,脑里一闪,突然记起一个人,“阿迦,我忘了一个人了!他就是依着自己心意活的!我来大驭这么久,也没有去找他,真是太不该了!我的那枚玉佩,你搁在哪了?” 她说着就要去寻,那迦无奈的按住她,“公主,我知道你说的是郝连公子吧?玉佩在呢,你还是早点安歇吧,人都在这江南了,还怕见不到公子?快睡去,说不定再过几日又得入宫了。” 被她这么来回折腾着,那迦也忍不住发飙,高挑眉,几下把她外衣脱掉,将她的被角捂严实,放下帘子,就步入自己房中休息去。 瑞宁公主是个很温婉的小姑娘,笑容羞涩,多半时间不怎么敢看人。如今大驭皇宫留的也不过就是瑞宁和安宁两位小公主,一位大公主早已远嫁,嘉和帝的两个兄长也早在自己封国老实呆着。除了朝中右相把持朝政,党羽遍布外,君衎佑还真的没有什么焦头烂额的事。 阮非白细细看着案头的女子资料,拿一支笔在一旁做下标记,想着待和皇帝商量好是哪几家,朝中大臣会有怎样的反应,眼神一冷,神情不由变得狠厉,既然不识抬举,只想抱着王道穆那棵大树,他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些颜色看! 翌日天气甚好。暖阳高照,呼一口气只觉胸腔的郁积都一扫而空。 朝会后他嘉和帝细细商量了一番,才让拟旨。 瑞宁公主的生辰内务府有玉牒记着,也不可太过造次,不过这次哪怕瑞宁只说是请众位姐妹来宫里坐坐,赏赏花,品品茶,也有众多女子忙不迭的梳妆打扮,制作新衣。毕竟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能不能一步登天,母仪天下,也只看那一晚的表现了。一时间,各式新衣纷纷出炉,又刮起一阵风潮。 美人如玉,青鬓如云,娇语满园,小亭上吹箫,临湖边奏乐,花丛中对吟诗词,处处皆风景,只等着那个大驭最尊贵的人前来欣赏。 第四十三章 佳丽满园 更新时间20111114 22:38:42字数:4173 御花园景色之美,自是别处比不了的,此时宫灯点燃,朦胧中又有点点幽香,相熟的女 鹊衔巢第14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相熟的女子三五聚在一堆,说着闺阁里的小笑话,瑞宁公主在宫女的服侍下,款款走出来,羞涩的向四周颌首示意,才抬步向正中的那桌走去。 御花园摆着五张圆木桌,不远的高台上有宫女唱着新进谱的曲子,婉转动听,在这秋夜里也别有一番韵味。 青昭自己独坐一处,并没有跟众人交流。 她定定的坐着,怔忪的神情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冷淡。 虽是沦为路人,到底心绪难平。 在刚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凤止护送妹妹前来赴宴,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看着他殷殷嘱咐,唇角的笑谦和散淡,她本来很欢愉的心情霎时变得晦涩。知道他的辛苦是一回事,看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呵护骄横的凤羽心里陡然生出的不喜又是另一回事。 那些从未诉诸于口的关怀和心殇,最后也不过化为淡淡的一瞥,爱恋百年,或许真的因人而异。 她饮下一口酒,目光一扫,就看见阮非白陪同皇上正往这边走来。本来这等场合,阮相不应出席,但皇帝说是恩准,谁敢前来拦着? 青昭这时的心情还没有缓过来,抬眼看他时那冷冷淡淡的一眼犹如旷野里受伤的小兽,将自己紧紧包裹向来人发出警告的信号。 阮非白仍是微俯身在皇上耳边说这些女子的性情喜好,心里却抽搐一下。青昭,还是不肯全部交付吗? 这御花园热闹无比,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欢声笑语的姑娘,阵阵香风传来,就连暴躁易怒的阿佑脸上都带着淡淡笑意,为什么独独她,坐在这人群中,寂寞成殇? 阮非白不做多想,跟皇上说了几句就抬步走过来,浅笑道:“昭儿,出了何事?” “没什么,只是有些无聊罢了。”青昭低垂头,试着遏制那些肆意在她周遭流淌的情绪,“我……只是……有几分情绪低落,一会儿就好了。” 她抬起头,勉强对他笑笑:“你去陪伴皇上吧,虽是邀了这京畿里的贵女,他若是想亲近谁,多少还是有些不便的。” “操那么多心作甚?管好你自己。”阮非白漂亮的狭长眼睛一眯,有些气恼的坐下来,将她手边的酒壶拿到远处,“是他要纳皇后,让他自己操心去,还有瑞宁公主在,他还办不成事?青昭,对我来说,现在你最重要。” “嗯?”青昭低低问了一句,也不多说,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微微一笑,唇线柔和,那份温暖又让她清醒几分。 阮非白不是凤止,看到她情绪低落,他会想办法前来,不会让自己孤零零的坐在这里看他的背影,如此,便够了。在大驭浮浮沉沉,所求的也不过是那点暖意。 “非白,我需要你对我始终如一的信任,不要,隐瞒欺骗我。”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极其慎重的说道。 阮非白笑笑,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将她两只手都拉过来,紧紧捏住,柔和的目光似是有形细细描摹着她的脸颊,“青昭,佳丽满园,能牵动我心的只你一人而已。我只盼着我们不被纷纷扰扰的世事迷了眼睛,一直都能记着彼此最初的心意。” 青昭心里动容,不闪不躲的任他看着,脸上染上羞意也不退缩,那双眼里似是藏了这世间最璀璨的烟火,在这一瞬间齐齐绽放,夺目光芒让人心弛神摇。她笑着注视他良久,才开口:“好。” 好,我答应你。 自今日起,全身心的信任你,此生携手,不负君意。 半晌阮非白才扑哧一笑笑出声来,“若皇上知晓我居然抛下他,跑来这里与你……呃,说这些话,还不得气坏了……” “那你还不去陪同皇上。”青昭嗔笑着斜睨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也不好一直坐在这里,去跟那边的几位小姐打打招呼吧。” 她说着就起身,暗含笑踱步过去招呼众人。阮非白见状,也只是摸摸鼻子,欣赏的看她与众人斡旋。 “非白,你跑哪去了!快过这边来!”那边厢君衎佑一眼瞄到他,沉着脸微怒道。 待他赶过去,他又立马换上一脸温和的笑意:“非白,你看看……呵呵……就是那边,那个女子,怎么样?” “哪个?”阮非白佯装没看到,左顾右盼的四下探寻。 “非白!”君衎佑生气的拽一下他的袖子,脸上有一抹可疑的暗红,咬唇瞪着他,见他还是好整以暇的扫视着四周,只得伸出手指,再指一次,“就在那边,瑞宁左侧笑着的那个女子……” 阮非白目光顺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过去,呃……那浅笑嫣然的女子,好像很眼熟? 王倾颜?阿佑居然会喜欢这种?没搞错吧,他倾心教导的皇帝眼光就这样? 夜色中,风华无双的权相阮非白那张脸微微有变黑的趋势。 “皇上,您再仔细看看吧,那女子,只不过生的好看一点罢了。” “朕觉得那女子笑起来很好看,而且她能逗瑞宁开心,肯定也是一个好姑娘。”君衎佑信誓旦旦的说着,“我就是喜欢这样简单的单纯的姑娘。” 您要是真选了这么一个主子,她还能稳坐皇后的位子,不被其他的妃子下黑手害死? 阮非白皱眉道:“皇上,她不行。她是右相之女,王倾颜。” “什么?”君衎佑吃惊的低呼一声,再去看那美人,美则美矣,好像也不过徒有其表,一甩衣袖就转身往前走,“那还愣着干什么,右相之女,休想当朕的皇后。” 阮非白经过青昭处,她正与少府卿之女杨燕然说的开心,这女子倒也是个有趣的,知她是苍梧来,也不跟她拽什么诗文,仅是说些近日以来所听闻的趣事,再吵着让青昭有好玩的一定要带上她。 看起来,倒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所以在皇上走过来的时候,青昭就笑着行礼,意在提醒杨燕然,毕竟她是初见天颜,要是冒犯了,可就不好弄。 小姑娘先是一惊,接着就很自如的盈盈行礼,眉梢一挑,一点少女纯真与妩媚的风情就显露无疑:“少府卿杨安城之女杨燕然见过皇上,愿吾皇万寿无疆。” 声音柔回低转,宛如出谷黄鹂,月光下的小脸精致可人,君衎佑心中一乐,伸手欲扶,她却好像站不稳一般,脚步踉跄了下,一下撞尽君衎佑怀里,还没等他回过神,就快速站立起来,一张脸鲜红欲滴,只敢垂首站着,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杨爱卿倒是养出个好女儿啊,你叫燕然是么?”君衎佑拂拂衣摆,毫不在意的笑问道。 “是,臣女名杨燕然。”这会儿她也不敢造次,只是低低的回答着。 “难得进宫一次,放宽心玩耍一下,可别回去跟你父亲抱怨,进来了什么也没玩到啊!”君衎佑笑着打趣她,看着她两只小手紧紧捏着,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的抬眼偷看他,方才高兴地走过去。 “姐姐,皇上没有责怪我?啊……皇上好温柔好体贴!”回过神的杨燕然乐呵呵的抓着青昭的手臂摇晃,憧憬的说道,“姐姐你都不知道,自我知道我要进宫时我都快害怕死了,没想到……没想到皇上居然是个这么年轻英俊的男子……” “是啊,皇上人很好,燕然可还满意?”青昭神色如常的问道,与回过头的阮非白暗暗交换一个眼神。 “姐姐说什么啊,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人家只是……哎呀,不跟你说了……”娇俏的女子跺跺脚,羞涩的扭过脸,不再去看她。 “是我不好,不该逗燕然,妹妹可以原谅姐姐一下吗?”她淡笑着看眼前的女子,轻声哄她,眼里却有冷意一闪而过。 真当她看不出来?这姑娘的心计手段,真不能小窥。天真娇美的外表下,有那么一颗七窍玲珑心,凤羽跟她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娃娃。 青昭垂眸一笑,继续听她说着那些趣事,只不过心境又是另一种了。 她不着痕迹的听她说一大堆,方委婉说出到别处看看,这才走了过去。 阮非白果然在一旁等着,见她走过来,就面带笑容的迎上来。 “那个杨燕然,怕是不行吧?” “难说,那女子,对于进宫好像是势在必得的。” “少府卿虽是掌管天下税务,但想把女儿捧为皇后,无异于痴人说梦。”阮非白眸光一沉,低声笑道,“我已有安排,你随我前去看看便知。” 青昭有些纳闷的随他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假山,相比于这处,要安静很多。灯光较少,远看也不过黑乎乎一片。她不作声的站在他身后,静静等待着风景。 两人的呼吸一起一伏,暗夜中看不清彼此面孔,只是心里涌上了安宁与丝丝甜蜜。 一会儿假山处闪出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她漫步走着,似是脚下踩了什么,停下来,俯身细看。 “是什么啊?”青昭小声问道。 “你细看便知。”阮非白眨眨眼,神秘的笑道。 那女子拂开草,这才看清硌脚的物事。她拾起来慢慢站起身,举起来细细看。 “呃……夜明珠?”青昭一愣,转头疑惑的看着阮非白。 那女子手里的恰恰就是一个圆润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如鸽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那亮光照在女子的脸上,青昭隐隐约约能看到大概。眉目端庄,嘴角的笑柔婉自然,倒是个很不错的女子,只是,好像见过一般。 “是沈瑶菀。”阮非白凑到她耳边说道。 青昭缩一下脖子,有些别扭的挪动脚步,“你……我能听到。” 正在这时,前面一阵喧哗,一队士兵蓦地走过来大叫道:“是谁在这里?” 沈瑶菀一惊,紧捏着那颗夜明珠,傻傻站在原地。 这处的动静将本在一旁和瑞宁说话的君衎佑吸引过来,他眉头一皱,不悦道:“吵吵什么,不知道今晚是公主设宴麽?” 那队侍卫呼啦啦跪地,领头的一个赶紧答道:“回禀皇上,小的见这女子孤身一人站在这里,手里又拿着一个发光物,这才赶过来,不想惊扰了皇上,罪该万死,还望皇上赎罪。” 君衎佑这才看到站在暗处的女子,她有几分惊恐却仍勉力维持仪态,端庄的跪在一旁。 君衎佑挥手,身边人就递过来一盏灯笼,他就借那光亮将眼前女子好好看个清楚。 容色不错,眉目是宫里女子少见的端庄温婉,周身却又有一股书卷气围绕,实在是个令人一见就生好感的女子。 “平身。”君衎佑亲自扶起她,摸到她手里的夜明珠,饶有兴致的拿过来看,蓦地脸色一变,眼神冷了几分,“这颗夜明珠,你是怎么得来的?” 沈瑶菀察觉到他的不悦,只淡笑着俯身答道:“臣女从此处经过,被东西硌了脚,捡起来看才发现是此物。正打算交与瑞宁公主,不想惊动了侍卫。” 君衎佑见她温婉答话,态度不卑不亢,语气也不免软下来,“此物乃我心爱之物,只是不知因何落到此处。既然被你捡到,那也是有缘。” 沈瑶菀笑笑,松了一口气。眼前的人毕竟是九五至尊,她多少还是有几分担心因自己的莽撞给父亲惹事。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阮非白轻轻一笑,拉着青昭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那颗夜明珠可是有什么来头?” “是昔日柔妃娘娘心爱之物。柔妃是皇上的生母,他很是敬爱。只不过柔妃过世的早,她死前就说过不愿被追封为太后。宫里拜的那位太后,是昔日的皇后。” 青昭点点头,也不去多想这大驭的宫廷秘事。 “沈瑶菀和皇上合适吗?”她小声问道,“一入宫门,荣华只系于一人身上,对她来说公平麽?” “你放心,皇上会对她好的。沈姑娘很多地方,都和柔妃很像。当今皇上亦非薄情之人。”阮非白轻声解释着,带着她前去跟瑞宁公主辞行。 青昭点点头,个人有个命,浮沉中自有它的道理。在她眼里的坏事在别人眼里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这样,这朝中又要迎来一场暴风雨吧。她不由紧紧捏着阮非白的袖子,担忧的看着他。 “无事,我不怕。”阮非白淡淡笑着,安慰的握住她的手,两人一同前行。身后的万丈黑暗,这时也只沦为陪衬。 第四十四章 再遇俊驰 更新时间20111116 12:41:44字数:3293 皇上选定沈家女子的消息一放出,无异于一颗惊雷蓦地炸响。 虽然沈家历代都担任太子太傅之职,不知出了多少位良臣,但是沈家家主沈黎已远离朝堂,这时自家女儿却要入主,众人免不了在心里细细衡量,一时间真真假假的流言便四下飘散。 沈黎乃一代大儒,学问高深,清方严谨,就算是听闻了也顶多是拂袖而去,辩解一事,他是不屑做的。女儿是皇后又怎样?他沈黎想回去,难道需要女儿借力?真是可笑! 沈瑶菀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和凤止的婚约也不过是娘亲在世时两家玩笑时说的,这时凤家无人来问,那就是作废了。对于入宫,避无可避的事,无需多想。 她仍是如往常一样,看书作画,似是外面的纷纷扰扰,全然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偶尔想起那晚,那个唇角带笑,话语柔和的年轻君主,跟她想的,似乎完全不一样。 跟这个人,并肩看着秀丽山河,又会如何呢? 素来端庄温婉的女子也不禁羞红了脸。 沈家父女处之泰然,但别家可没这么好涵养。 右相府议事厅。 “右相大人,先前说的选苍梧公主,我们大家还有油水可捞,如今这太傅之女,可是极为棘手啊!沈大人刚正不阿,若是重回朝堂,我们又多一大阻力了。” “诸位切莫自乱阵脚。”王道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拂须道,“而今这事也不好扭转,皇上本就对我等心生不满,若是在此事上跟他过不去,怕是那些元老都会来攻击我们。选沈家女子为后,倒是个极妥帖的做法,大家细想,沈黎就算是回来了,依他的性子,他会站在哪边?这件事表面看是我们吃亏,其实只不过打个平局而已。” “大人说的轻松,眼看着一大笔进账没了,您家大业大不在乎,我们可是指望着呢!现在说的好听,不过是在十分不好里硬是揪出那么一丁点好!” 说话的是个穿着湖蓝色衫子的年轻男子,吊梢眼,脸瘦长,斜着眼看着王道穆,没有半点跟他客套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众位官员交头接耳,嗡嗡声一片。 无利不起早。这些人是看着他今日处处吃瘪,才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王道穆不动声色的笑笑,面上仍是一派慈和:“你们这些小辈,真是半分都不能等,说了请你们前来看戏,就安心看戏便是,若是谁管不住嘴再胡乱说下去,明日言官上折子,我可不管!” 众人这才安静了些,敷衍的前去花园听戏。 行至拐角处正见幕僚李席蕴匆匆赶来,凑在右相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神情极其得意,应该是将右相的事办的极好。 众人暗暗对视,心照不宣的笑了。右相嘛,表面淡定,私底下不还是在想招。 “看戏吧,都去看戏去!愣在这里作甚!”一人大声吆喝着,众人忙嘻笑跟上,这回倒是真的把心思放在那依依呀呀的唱曲中去了。 青昭疾步在这大驭街道上奔走。那迦在后面紧追,又是大叫又是跺脚。远看,就像是小姐与丫鬟闹了矛盾,小姐气鼓鼓的走掉。 青昭回头,看向巷子的一处。神色冷冽,若不是不想过早暴露实力,她早就施展秘术解决掉后面几个小尾巴。 自昨日回来她就知有人必会对她动手,毕竟这平衡局面,是她随着她的到来而一步步分裂。她没有选择回江府,就怕给姐姐带来危险。眼前的局势,贸然行错一步,就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了。 虽是如此,随便出来走走就被人盯梢还是不怎么让人舒服的事。 她看了一眼那迦,示意她靠过来。那迦嬉笑着扑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好一通摇晃,嘴里念着:“小姐你不要生气了嘛,婢子追的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趁着说话,二人不着痕迹的往巷子边移,青昭含笑,语带责怪的说道:“懒丫头,才几步就敢跟小姐我叫累?这个月的银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她伸手将那迦一推,那迦猝不及防的往后一倒,“哎呀!”正好撞在那几个人身上。 那人伸手欲扶,那迦却蓦地大叫:“啊……非礼呀……小姐快走!” 隐在暗处的小六闪身出现,一下捏住那人的脖子,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放开她。” 余下的人迅速反应过来,团团将他围住。小六冷笑着,紧紧扣着那人的脖子,“都一起上,别磨蹭,想死小爷还不得赶快成全你们?”他暗暗给青昭递个眼神,青昭心领神会,点点头立马抽身远离。 怕是不能安生了。这些在小六和那迦眼里,并不足为虑,只是……总不会就这么轻松摆脱吧? 不敢大意的她警惕盯着四周,察觉无异样才松了口气。腹中空空,饿得快要受不了,折腾这么久,她还未曾用饭。 抬头一见就是掬醉楼,先吃了再说。 她匆匆上去,“相留醉”没有人,小二看见她过来早就乐颠颠的候在一旁。青昭挥挥手,让他照往常的赶快上几个小菜,毫无形象的趴在桌子上。 实在是,饿的紧了。 她眉头紧皱,这些人委实烦人,却不足为虑,倒是不知非白那里,又是怎样的光景。 就这么想东想西,那小二见她确实饿了,菜上的出奇快,青昭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大吃特吃,关起门,谁知道谁? 摸摸兜,银子都在那迦那,呃……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掌柜的熟不?她有些犹豫的往楼下走。 低着头也没细看,不留意就撞到了人。 “诶,我说你……赶这么急,是做什么!”被撞的人还没有说什么,旁边的人就呱噪的大叫起来。 青昭不悦的瞅一眼,见是一群贵公子,个个锦衣华服,风流倜傥。只是嘴角那抹看好戏的笑怎么看怎么讨厌。 当中与她相撞得那个也是低着头,皱眉思索着什么,并未搭理这周遭的喧闹。 青昭疑惑的多看他两眼,很是眼熟,倒也不好贸贸然叫人啊…… 旁边站立的那个用手肘碰碰他不怀好意的笑:“俊驰,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姑娘在看你!” 当中男子这才抬头,果然是记忆里那张英姿勃发艳丽无双的面孔…… 青昭有几分不好意思,讪讪的笑道:“郝连……呵呵,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了……” “嗯?”郝连俊驰睁大眼,将她细细看了个便,“青昭,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来找我?倒是越来越好看,也难怪我一时没有认出来……” “呃……我……” “青昭?不是苍梧九公主麽?原来竟是如此姿色?”那些男子面色一变,纷纷对她行礼,又是一派名流贵公子风范。 “好了,你们自去忙吧,我与青昭是旧识,有些话要叙叙,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俊驰你这是何意?见色忘友啊你?”靠的近的那男子酸溜溜的在他耳旁说道,声音并未刻意压低,青昭听了,并不理会。 郝连俊驰狠狠一胳膊肘打在那人胸口:“子奕,一天不喷粪你就受不了了是不是?” 那个名唤子奕的悻悻一笑,招呼着众人,呼啦啦上楼。 “青昭,来到大驭,可还习惯?”郝连俊驰走在她身侧,笑着问道。 “嗯……还好啊,那个……俊驰……我……”青昭摸摸鼻子,纠结要怎么说。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 出来吃饭没有带银子,算不算?青昭在心里想着,一咬牙仰起脸对他说道:“我需要去结账了。” “那就去结啊。“郝连俊驰漫不经心的说着,还很好心的将她引往柜台那边。 “我身上没有银子。”青昭视死如归的说完,立马低下头。 “……” “青昭,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真是太好玩了。” “郝连你有完没完?这都是你第五次说了!”某人捏拳,很是恼怒。 “呃……少见多怪麽,我还没碰到哪个姑娘没有银子付账时,会像你一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郝连俊驰眼梢往上一挑,本来就艳丽无比的面孔更是妖孽无比,“你说你,要是我不在又会如何?” “如何?”青昭磨牙瞪视他,“不如何,直接告诉掌柜的。” “呃……纵然你是苍梧公主,也是江府二小姐,难道你不知掬醉楼不管是何等身份也概不赊账的?” 知道又怎样?青昭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忍住要揉捏他那张妖孽脸的冲动,要是知道会被他取笑这么久,打死她也不向他求助!怎么说,掬醉楼,也是姐姐的一处产业,只不过较为隐蔽,旁人不知而已……走到时候,连掌柜的莫叔叔都在偷笑她,真是太可恨了! 郝连俊驰毫不在意,一路上不断挑拨她的怒气,“嗯,还是这样的你看起来顺眼点,做什么学那些大驭女子,规规矩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郝连俊驰!”青昭高声叫道,又突然柔柔一笑凑过来,很是高兴的说道:“你一定没见过我姐姐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都没请你过府做客,实在是失礼啊!不要介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随我一同前去,我姐姐喜欢美男子,你又是我的朋友,她一定会‘格外’关照你的。” 郝连俊驰脸色一变,这才想起站在她身后的那个江府大小姐——江衍碧。 “呵呵……青昭,这个不急,你我相交,本是倾心相谈就可,何必拘这些俗礼?” “是么?”青昭狡黠的笑笑,“潇洒如郝连公子这样的人物,也会有害怕的人啊……” 郝连俊驰这回倒是不接她话音,只是负着手浅笑看着她。 两人不经意间已经走进一个小巷子,安静深幽,青瓦白墙,倒有几分韵味。如果,没有那突然而至的身影…… 第四十五章 身困荒野 更新时间20111116 21:33:40字数:2250 两个黑衣人形同鬼魅的急速闪来,青昭表示很无语。难道黑色是大驭的杀手标志性颜色?这大白天的,想装看不到都困难。想想司命大人,管你白天黑夜都一袭白袍,要多圣洁有多圣洁。 脑中纷杂身手还是极灵敏的,她一个转身,护在郝连俊驰身前:“小心!” 郝连俊驰莞尔一笑,手臂一抬,就把她抱起转到身后,“说什么呢,我是男人,岂有让你护在身前的道理!” 前来的两个黑衣人配合极为密切,一个防着青昭下暗手,一个全力对付郝连俊驰。 青昭眸光一闪,已经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那回将她带到暗室的凌夜,当下就有几分不高兴。一个旋身挣脱出来,一掌就对他面门挥去。 郝连俊驰倒是是将军之子,招招快准狠,绝不留情。青昭与他背靠背,打起来,倒也分外轻松。 “速战速决,还有阮非白和江衍碧那里!”凌夜冷冷说道。 “你说什么,你们又要对付我姐姐?”青昭一怒,想都不想就是狠狠一掌打在凌夜胸口,红莲令在手上流转,灼热温度烧的他面孔扭曲,他却隐忍着不叫出声。 “带我去见姐姐,要是晚了一步错过,我都不能保证我做出什么。” 青昭冰冷的视线定在他身上,刺骨的寒意和身上那火热的温度交织,素来冷淡寡言的凌夜脸上也有了一丝裂痕,“放开,我带你走。” 郝连俊驰饶有趣味的打量这一幕,他并未想着青昭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既然她可以独立解决,他自是乐意旁观的。 “跟我一起去。”青昭二话不说的抓起他,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是喷薄的怒气。 呃……可以拒绝么?他是喜欢看美人,但不想让那个京畿里最得罪不起的江大小姐记住他的脸啊…… 某美男皱着一张脸无语问苍天。 其实此刻,被青昭深深担心的两人并没遭到迫害。这不是幕后的那位心软了,只是,暂时不想闹出这么大动静而已。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青昭,才是最理想结果。 所以当青昭挟持着黑衣刺客,心急火燎的赶往荒野时,映入眼帘的除了一片半青不黄的杂草,和几棵矮树,再无他物。 “好像,藏不了人啊!”郝连俊驰在荒野上转了几圈,抬头很是不解的看着身边的两个木桩,“你们不会是记错地方了吧?” “就是此处,只不过,是结果你的!”一直没开口的那位突然发难,袖中刀一闪,直取青昭胸口。 青昭足尖一点,侧身躲过,嘴角噙着一抹笑,抽出发间玉簪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的停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不要乱动,我记得闲来无事曾在这发簪上涂了点东西。其实也不是很厉害的东西啊,只不过若是混了点血液,就会让人癫狂做些伤害自己的事……” 郝连很配合的做出一个作呕的表情,一下跳开老远。凌夜站在一旁,既不开口,也不上前救人。倒让青昭拿不准,这两人,不是一伙的? 那男人也硬气,被威胁了眉毛也不动一根,只沉着一张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点都不好玩。青昭很配合的在他脖子轻轻一划。她虽心慈,但对敌人绝不手软,这些人既然都能对姐姐下毒手,就该有此觉悟。 “抛下去,我不想看着他发颠。”青昭轻声对郝连说道,从袖里抽出一个绞丝帕子,擦擦玉簪,又插入发间。清丽脸颊荡漾着微微笑意,转身走向凌夜。 郝连俊驰四处跑来一圈,果然在西侧发现有一个陡坡,实在是抛尸害命的绝佳之处,当即不管青昭与冰山美男的互动,乐颠颠的抬起腿,一脚就把他送下去。 “凌夜,你们为何要一直针对我姐姐?” “尊主的意思。” “那么,尊主是什么意思?要我姐姐的命,要是要一直这么见缝插针的折磨她?” “都有。” 跟惜字如金的人交流,每一分都有跳脚的冲动。青昭额间青筋暴跳:“那么我呢?计划之类还是之外的?” “听命行事。”凌夜皱起眉,很是不耐烦的吐出四个字。 青昭咬牙冷笑,知道从他嘴里休想问出什么,不是他不想说,依这人的性子,可能接受任务时只需告知时间地点人物,至于为何要杀,有什么起因经过结果,他根本就不关心,本就无关,杀手,只管杀人。 凌夜看了她一眼,突然伸出手,青昭警觉的往后一退,才看见他手上是个很精美的荷囊,不到巴掌大的细软白绸上绣着一朵青莲,栩栩如生,似乎都能闻到那清凉的香气。 “这是?”她迟疑的伸手,触碰,并不拿过来。 “顺便接的活,你应该会用到。”凌夜冷冰冰的说着,看着对方困惑的样子,抓抓头发,又皱眉,“是阮相,五十两银子。” “……你是说,阮非白花五十两银子,让你顺便把这个带给我?”青昭很无力的看着他,“那你不会被尊主惩罚?” “他只要看到他想看的。”凌夜的脚在地上蹭蹭,毫不在乎的扭过脸,目光落在荒野的某处,嘴角轻轻上扬,“果然言而有信。” 他眼也不看的把荷囊丢给青昭,几个纵身就落到远处树边,伸手一探,摸到一个荷包,金灿灿的元宝映着冰山美男昙花一现般的笑脸,实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景,大雅大俗,不可描绘。 青昭默默的扭过头,戳戳不知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郝连俊驰,“怎样,我们是不是也该撤了?” 凌夜那架势,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身边这两个大活人会怎样。 “你有没有想过,他俩费劲千辛万苦的把我们弄到这里,又不下狠手,是为什么?”郝连俊驰贴近她,秋水眸眨的很魅惑,得出最终结论,“所以他们一定是有什么事是要避开我们做的。” “你才发现?”青昭凉凉的看他一眼,指着正在闪身遁走的某个无良职业杀手,“那你要不要追?” “为何要追?难得浮生半日闲,又有你相伴,此处风景嘛……”他环视四周,中肯的点点头,“尚可入眼,青昭不介意与我在此赏玩一番吧?” “赏玩什么?这枯草还是歪脖子树?不赶紧追随他,你负责带我出去?” “呃……我当初追这二人太专心,不怎么留意周围的风景……此处,倒是眼生的很。” 郝连俊驰虽是如此说着,脸上无半丝愧色,几乎可以用喜笑颜开来形容:“反正也认不出,就委屈青昭与我在荒野相依相偎吧。” “郝连,作为一个刚接受了别人追求的女子,我很慎重的告诉你,不、可、能。” 第四十六章 缘牵一线 更新时间20111117 18:53:52字数:3309 郝连俊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嘴角一翘,泛着粼粼水光的美眸里满是委屈,长睫颤动几下,那水光好歹是被阻住了,前倾身子靠近她,“青昭,你怎么忍心?” 他的容色本就浓丽似重笔描绘的丹青,这时扮作可怜样子望着青昭,明知道是假的,又哪里能狠下心推开? 青昭不由笑道:“好啦,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青昭是说,我对你而言,还是不同的对不对?你可知道,自菫理山一别,我对你日也思夜也想,就盼着能见你一面。这可倒好,你来了不直接找我不说,还喜欢上了别人……说,那个人是谁?”他咬牙恶狠狠的问道,顺势握住她手臂,假意生气的狠命捏了几下。 青昭打掉他的手,伸出芊芊玉指在他额间一点,似笑非笑:“你思念我?我看你日子过得挺舒坦的,可没看出半点相思成疾的痕迹。” “青昭哪里懂我的痛?”郝连抓住她搁在他额间的手,面色绯红,泫然欲泣,“我虽是如此思念你,却不敢让家人看出来,只有在夜半无人时,独饮孤酒,咽下对你的思念……” 青昭这回只是斜眄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郝连俊驰声情并茂唱做俱佳的表演半天,见她眼波尚未荡漾半分,只得讪讪的停下来,口叼一根枯草,往下一趟,翘起腿看着天。 此刻荒野静寂,暮色渐沉,云彩早已消失不见,隐约有星子在闪烁,远处的天际早已擦黑,枯草里的晚虫嘶哑鸣叫着,愁绪一点点弥漫在心间。 青昭抱膝坐着,咬着唇,看着远处出神。 郝连俊驰沉默着,半晌慢悠悠的开口:“青昭,你开心吗?来到金陵以后,你是否真的开心?” 不等青昭答话,他又接着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并不是一出生就呆在这繁华奢靡的金陵。那时我在大驭靠近北戎那边的小镇,那里风很大,一年四季从未停过,没有醇香回味无穷的美酒,没有各色佳肴,时不时还要忍受北戎铁骑前来马蚤扰,条件如此艰苦,当地的居民却很容易快乐。一家娶亲了,大家都去庆祝,热热闹闹一整天。没有谁是什么公子少爷,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淳朴的笑脸……”他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却不同往日的浓丽,及淡却很真切,仿若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下来,“那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守住这里,守住这片乱世里的安宁……可是,此后不久,就被急召回来,我本以为还可以回去的,真的可以回去的……我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呢,谁知道一别就只有午夜梦回的份儿了……” 他侧过脸,望着青昭,脸上又是那一贯的艳丽笑容,似是蕴藏着勃勃生机,“青昭,你可有很怀念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傻愣愣的样子,“后来呢?回来了你过得好不好?” “嗯……说不上好不好,慢慢学着这金陵的风尚,斗鸡走狗,千金买美人一笑,赌场夸下海口豪赌,日子就这么不留神的过了,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开心和不开心的事。” 她神情有几分迷茫,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地上的枯草,看着它们在手里化作齑粉,随风飘走,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身边的人,对你的作为可是满意?” “谈不上满意不满意,只是我这风流贵公子的名声算是打响了,”他神色淡淡的说着,想起那时在家里听到下人背地里的议论,郝连将军府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废物,只会花钱玩女人,蓦地低低笑出声来。 青昭还是没有想明白:“既然郝连将军将你带到边陲,自是希望你好好锤炼,怎么又会任你在这奢靡堆里打滚?” 郝连俊驰吐出嘴里的枯草,手撑在地上,一下坐起来,嬉皮笑脸的道:“他看我不顺眼了,觉得我办事不牢靠,与其让郝连家被我拖累,不如就让我做个闲散少爷。”他伸出手,轻佻的勾起她下巴,“老头子今日正张罗给我娶亲呢,青昭,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公子我有宅子有银子,游山玩水品尝美食无不在话下,跟我在一起,保你每天都快乐。” 话题转变的太快,青昭还沉浸在感叹他周身才华被埋没的凄楚无奈中,压根没发现已被郝连俊驰狠狠调戏了一把。 他心中暗乐,手指在她带着幽幽暗香的青丝上流连,见她还没回过神,就低头深深嗅了一下。 “郝连!”青昭推开他,一下跳出老远,双颊通红,眼里冒火,“你总是在惹我!” 郝连俊驰毫不在意的一笑,眨眨眼,“你知道的,全天下的女子,我愿意靠近的,只一个你而已。” 她看着他那样子,跟他计较的心思也没了,懒懒瞄了他一眼,伸手探进袖口,摸出那个荷囊,不知道非白究竟要交给她什么? 天已黑了大半,那朵青莲看到也不是很清楚,她拉开细绳,将里面的物事倒在手上,竟是一根短短的彩色小棒,上面还有火线。 “是缘牵一线……”郝连俊驰微微有些诧异,“你怎么会有此物的?” 见青昭翻来覆去的看,明显不知此物的用处,他有几分好笑,轻咳一声,从她手里拿过来,“幸好我带了火折子。这缘牵一线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贵重之处是里面的丝线,传说它比发丝还细但不管怎样都无法弄断,而且,两根丝线还能遥相呼唤。若是你点燃它往空中一放,那么不管你在哪里,手持另一个的人,就能沿着丝线的痕迹,找到你。” 青昭听了,心一甜,忙从他手里抢过来,细细看几眼,才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拿出火折子。 点燃了看它飞至半空中,蓬出一大朵银色烟花,看着那根细细的银丝显露出来不断往前延伸,心里充盈的都是开心。 这样,非白是不是就可以沿着痕迹找过来了? 郝连俊驰看着她灿若春花的笑容,微微有些不愉快,抱臂站在一旁,冷冷瞅着她,才记起来说这么多,都不知能让她笑得如此开怀的究竟是谁,眸光暗沉,不甘心的问道:“青昭,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哦,你认识的,阮相,阮非白。” 心情很是愉悦的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开心的到处跑,期待着某一处阮非白身骑骏马疾奔而来。 此刻天空已蓝的透黑,荒野风大,她发丝随风舞着,青色的裙摆上扬,整个人似一朵青莲,盈盈开在这天地间。 郝连俊驰从不相信什么一见倾心,可是此刻看着她是如此的为另一男人的到来而欢呼雀跃,心里苦涩难言。 青昭紧张兮兮的站过来,“我现在是不是很狼狈?头发是不是都乱了?” “青昭,这么黑,谁能看得?br /txt电子书下载 鹊衔巢第15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得清啊!”他把手放在她头上,故意将发丝揉乱,这才开心的笑起来。 没有说出口的是,无论是怎样的她,在他眼里,都是别的女子无法比拟的美。 青昭伸手捂住头,抬起一脚,毫不客气的踢到他腿上,“哼!就知道你会这样!” 他龇牙咧嘴的惨叫连连,抱着腿跳得老远,不再靠近她。 青昭方得意一笑,负着手挑衅的看他一眼,才继续往周边走去。 以非白的速度,应该快到了吧?心中这么想着,更是觉得时刻难捱,恨不得凭空出现一匹马,让她飞奔过去。 她蹲下身,手托腮,遥望着远处。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低笑。她不耐烦的打过去,“郝连你……” “昭儿。” 熟悉的轻唤,让她把后面的字尽数吞下,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紧紧裹住,她慢慢的回过头,痴痴望着那个人。 眉目如画,笑容清浅,白衣飘飘,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似是一直都在,从未走开过。目光落在他手里捏着的物事,仍是一个小小的短棒,只是那两股丝线似是有生命般紧紧缠绕,这个就是,缘牵一线麽? “傻丫头,怎么哭了?我这不是来了麽?”阮非白温柔的拭去她挂在腮边的泪水,手轻轻一拉,她整个人就跌进他怀里。 “这么凉……你可知,我已命那迦、小六、流光他们在金陵各处翻找你?怎么会这么久才记得燃放它?” 青昭很是愧疚:“呃……我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是郝连告诉我的……” “郝连?”阮非白语调微微上扬,漂亮的眉皱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直被忽视的很彻底的郝连俊驰认命的自己瘸着腿走上来,懒散一笑:“就是本公子我,感谢的话不必多说,安排一辆马车将我拉回家就可以了。” “是俊驰公子啊!”阮非白眉眼弯了下,“既如此,郭梧,你先带郝连公子走吧。” 青昭抬头,这才看见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郭梧黑着脸站在一旁。阮非白轻描淡写的说着:“哦,刚才看见你,心想着能不能给你个惊喜,就跳下车先赶过来了。” “你……”青昭嗔怪的瞄一眼他,“就这么几步而已,还这么不安分。” “到底是谁不安分?嗯?”他好整以暇的笑着,手上的力度加重几分。 “是我……是我啦!”她惨兮兮的笑着求饶,趁他不注意,偷捏一下他的脸,兀自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狐狸。 郝连俊驰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了,冷冷看着郭梧:“走人。” 上马车的时候,他回一下头,期盼着她能看过来,映入眼帘的还是她与他嬉笑打闹,她脸上的笑容是如此开心幸福,耀花了他的眼,再也不想多看。 阮非白很有兴致的逗弄着怀里的人儿,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缘牵一线,既然这丝线将你我二人从那么遥远的地方牢牢牵住,那今晚,我们不回去,可好?” 第四十七章 此夜唯安 更新时间20111118 17:31:18字数:3023 黑沉沉的夜色里,风拂过脸有些微凉,她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欣喜与讶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 “昭儿怎么不信我?”他佯装恼怒的哼了一声,一个弹指打在她额头上,“再敢这么质疑我的话,我可就不会客气了。” 青昭捂头,委委屈屈的看他一眼,轻咬下唇,从嗓眼里模模糊糊吐出一个词:“是……” 说完还怕他再欺负她,一下跳出去,阮非白伸手欲拉,恰好打掉她头上的簪子,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发丝顿时散开,披在肩头,如云如雾,正衬得肩膀窄窄,锁骨清冽,惹人怜惜。而她衣袂飘飘,纤腰盈盈,不堪一握,这时她站在无边夜色里,回眸俏皮一笑,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腔。 青昭犹不自知,在那边跳得欢快。夜里还是有几分凉意,她缩缩肩膀,皱眉向手里呵气,肩膀上却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她挑眉看过去,是阮非白的白色狐裘,柔软的毛毛扫过脸颊,有点痒但又很是舒服,她眉眼弯弯,脸与那白毛磨蹭,神色惬意之极。 阮非白低低一笑,拉住她的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凉,心不由安了几分,带着她慢慢往前走,随意问道:“昭儿有没有很想去的地方?” 青昭的小指正在他的手里不安分的乱动,想要挠到他的痒处,听他这么一问,也就随随便便的答道:“不知道,我对这里不熟,若是在苍梧,我能带你去很多很美的地方。” “那昭儿是想去看大驭很美的地方了?今日时光尚短,怕是不够,但昭儿记着,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看遍这天下美景。” 他拥着她慢慢走着,不急不缓说着昔年与翟景之间的趣事,青昭垂首安静听着,盯着两人步伐一致的脚尖,心里只余安宁与喜悦。 漫长一生,若得以和他共渡,该是件多么让人开心的事。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马的嘶鸣声,她抬头一看,正是阮非白的那匹绝影,大概是主子半天没理它,这马儿很是不耐的打个响鼻,仰头唤着,蹄子一个劲的踢开脚边的土。 “……呃,你怎么没告诉我,还有马?” “昭儿知道了又当如何?只不过当初一起带来的,夜里风凉,想着让你坐马车,旁的人骑马。”他气定神闲的说着,跨身上马,伸出一只手,将她也拉上去。 旁的人?不就是郝连俊驰麽?这么说,他早就知道郝连在,却故意装作不知道?青昭神色怪异的瞅一眼他,愈发觉得可疑……再想着他跟郝连的那一番对话,不由在后偷笑。 阮非白瞥了一眼,虽是知道她在笑什么,也不打算去解释。只是闲闲的踢踢马肚,猛的一提缰绳。 “啊……!!!” 青昭身子往后倒,忙一把抓住他,牢牢贴在他身上,先前的得意劲全都没了,小脸惨白,紧紧抓着他不放,“非白,你……” “嗯?昭儿也觉得一刻千金,也想快点么?”阮非白温雅笑道。 “……”青昭咬牙,怒瞪着他的后背,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堵他的嘴,最后直接扑上去,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要你耍我!” 动作幅度太大,绝影不满的嘶鸣着,阮非白身形不动,仅是低低一笑,那声音在喉间颤动着,极是魅惑。 “我倒是不知,原来昭儿是这般吃不得半点亏的女子。” 青昭缩肩,嘟着嘴躲在后面不吭声。心念一转,想到这个死人神色都没有变动半分,究竟咬的疼不疼?轻了还是重了啊? 伸出手点点他后背,“疼不疼?” “哦?你说呢?”阮非白笑得格外开怀,“昭儿撕咬那烧好的鸡肉兔肉吃时,它大概会觉得疼吧。都怪我不好,让昭儿饿这么久,连我都来咬一口了。” “谁吃东西是撕咬,你才撕咬!”青昭很是气恼,在马背上扭动着,情绪瞬间变得低落。 居然说自己吃饭如此不雅,他是不是每回都乐在心里不告诉她? 越想越气,索性松开手,不肯碰他。 “昭儿,听话,别闹了。”阮非白声音暗哑,似是在忍着莫大的痛苦,将她的手放在他腰间,迟疑了半刻,才松开。 青昭听他声音有些变化,虽是担心,还是忍着不去管他。 阮非白暗暗松一口气,顿觉自己真是很无耻。在她一下扑来紧紧贴着他时,他就觉得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刚才她一通乱扭,两人身体不断磨擦着,那柔软和幽香,几乎让他把持不住……好在,她尚未知人事,没有多问。 夜色中他身躯直发烫,青昭此时正在生他的气,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靠过来,夜风吹着,他的心绪渐渐平缓,这回也只是微微提速,精力集中在辨认路上。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终于到了。 一路没有开口,青昭在后面都睡着了,整个人趴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他轻轻翻身下马,把她抱下来。 此处是他很少来的别院。当初买的时候,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景色。虽是深秋,池塘里里的荷花全都凋谢,墙角白梅也还未盛开,但屋后那片红枫林,在昏黄的灯光笼罩下,似翩飞的红色蝴蝶,很是好看。 他带她来,就是想让她看看这景色。知她从小长在山林里,此处虽与苍梧相隔千里,也无那醉人绿意,但这美不胜收的红枫林,若是她得见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他立在院子里,微微有几分怅惘。怀中人儿并不是很重,此刻完全沉浸在睡梦中,嘴角还有一丝甜甜的笑意,好像不管处在何种境地,她总是能给人带来希望。 阮非白叹一口气,抱她走进里屋。 本想着今夜与她秉烛夜谈,赏美景吃佳肴,不料到她竟已沉沉睡去。罢了,她应该是很累……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被角捂的严实,又接过老仆端来的热水和手巾,给她擦洗脸颊,完成了这些,他坐在床沿,以手支额,看着她,心里被安宁填满,再无一丝罅隙。 外面风声肆掠,似乎还能听见树枝颤动间的呼呼声响。那摇晃的影子打在窗台上,看着也有几分恐怖。室内却是无边温馨,烛火在微微晃动着,那柔和暖黄的光线看在眼里,只觉得倦意疲惫全都消散,只余淡淡的欢喜。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会有这样的生活。这一刻,京畿的阴谋诡计,运筹帷幄像是离他很远,他与她就如同这世间平凡的一对小夫妻,忙罢一天的事务,看着小娘子坠入梦乡,相公坐一旁,心里塞满甜意与满足。 他伸手摸着她的脸,唇线是她从未得见的柔和。 青昭,你可知道,我多不想,让你也卷入这里面去?我只愿你是这天地间自由洒脱的鸟儿,永远那么开心与骄傲,那些,肮脏的,不堪的,通通交给我来应付,只要保你一世安宁,心不被束缚…… 他俯身轻轻一吻,轻如蝉翼,她的唇形是那般美好,让他不忍放开,低头一遍又一遍的轻轻吻着,细碎的吻从额间一路往下,眉眼、俏鼻、粉嫩的脸颊、小巧可爱的耳垂、修长美好的脖颈,最后又回到诱人的唇,他突然加重力道,灵活的牙齿撬开她的阻挡,加深这个吻,如疾风骤雨,只愿拉她一起沉沦。 身下的人儿皱眉嘤嘤着,他一惊,忙放开她。再仔细一看,她哪里醒了,仍是睡的不知今夕何夕。 灯光下她的嘴唇红润闪亮,他盯了半晌,兀自轻轻的笑出声,用指尖细细描摹着,良久才起身。 看来这红枫林是不用看了,倒是不知,明日还有没有时间,可以携她共赏? 他站在院子里凝神思索,阿佑要“萤”,江衍碧和青昭要寻江世伯,自己要找出让父亲冤死的幕后黑手……皇后选定了是沈家小姐,右相暂时只是小打小闹,这京畿,到底会有怎样的风云变幻? 他贪得这一夕欢愉,躲到这里,背后那些人又会趁机做些什么?赶着去做吧,最好能一下扯开这大驭的阴暗晦涩,不然,怎么能让这所有人满意呢? 天还未明的时刻,年轻的权相独立这小小的庭院里,眼里光芒四射,唇角的笑容凛冽如刀,白衣包裹的身体似藏着无穷力量,举世风华。 屋内突然传来轻咳声,他蓦地一惊,那惊人的气势立即敛去,几步并作一步,却又是落地无声的赶到她床前。 许是夜里受了凉,青昭好看的美皱成一团,连连咳着,小脸憋得通红。 阮非白摸摸她额头,见没有发烫,心放下来,招手让一旁的侍女取些热水,抱起她慢慢喂着,终于她不再咳嗽,在他怀里睡的安稳。 阮非白想把她放下去又不舍得,想了半晌,邪邪一笑,和衣躺在她身边,任她枕着他的手臂。 不知明日青昭醒来,看见这一幕,又会如何?他学她得意一笑,很是心安理得的进入梦乡。 第四十八章 哑口无言 更新时间20111120 14:26:34字数:3229 青昭很是安静的吃着阮非白命人一大早就去掬醉楼排队买回来的早点,长长的睫毛掩住所有情绪,一举一动皆是名门淑媛的优雅,和昨夜简直判若两人。 阮非白定定看了她半晌,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顿觉无趣,随便吃些早点,就移步去院中看从相府传来的信件。 她这才抬头,静如水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神色复杂难言。 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安然熟睡了一夜,不是不惊喜和兴奋的。 但他慢慢抬起头,有些讶异的看过来:“青昭你怎么在我床上?” 她心猛的一抽,眼底的温柔顿时敛去,默不作声的翻身下床,自去梳妆打扮,不再看他。手指微微颤抖,眼角潮润,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都有些模糊,昨夜是什么境况她确实不得知,可是,难道在他眼里,苍梧女子就是这么没脸没皮麽? 他这才真的惊了,急着走过来,扳过她的肩,“昭儿我是胡说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仰起脸,眼里的泪水已看不见,笑容浅浅淡淡,“说什么呢,我还没有谢你昨晚的照顾呢。” 说话间,手指灵巧的挽起一个发鬓,戴好玉簪,看了镜子一眼,又对他笑笑:“好不好看?” 其实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的,脸上的笑容越是无懈可击,心里的郁结就越重。放下筷子,她几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一把拉开他正在看的信件,很是平静的陈述者:“昨晚是你自己爬上来的。” 阮非白神色有些怔忪,“……呃……然后呢?” “你毁了我清誉,还敢诬赖我。” “……” 不等他回过神,青昭仰头冷哼一声,“我很不喜欢你乱说一气,所以,我很生气。” “那么,要怎样昭儿才能消气?” “不怎样,我们苍梧男儿都是敢作敢当的,你再惹我生气,我就回苍梧。” 阮非白无奈的笑笑,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凑在她耳边低低说着:“我怎么舍得让你生气,只不过一时脑热,居然说出那样的混账话,昭儿不要恼我,你若是敢跑回苍梧,我当即抛下一切抓你回来。” 青昭这才展颜一笑,欲挣脱他的怀抱。阮非白不依,暗含责怪的望向她,“让我抱一会儿。” 两人凑在一起,笑着说一些话,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一些傻的不得了的话,偏偏两人都乐在其中。 正说的开心,忽听外面传来声响,阮非白脸色一变,难道这里他们也能找得过来?还未站起身,就听到翟景那张扬无比的嗓音:“我就说是这里,你爱信不信。” “是你姐姐和翟景找过来了,许是担心你。” 青昭赶忙起身,和他一齐奔向外面看。 果然是姐姐过来了!她欢喜的提起裙子往门外跑,阮非白一把拉住她,宠溺的笑笑:“都过来了,你急什么呢。” 她扭动身子,拿开他的手,头一仰,笑得格外得意,“哼,我姐姐来了,我看你还敢不敢随便欺负我。” 芷汐打开帘子,江衍碧端坐在里面,唇角噙着一抹冷冷的笑,目光似冰凉的刀子,毫不避讳的射到青昭的脸上。 “青昭,跟我过来。”她下来马车,仅是站在那里不咸不淡的笑一下,青昭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些惴惴,迟疑的往她跟前挪。 江衍碧脸一沉,眼梢却随即上挑,笑得妩媚妖娆,额间红莲艳的要滴出血,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柔柔的说着:“方才来的路上,翟景跟我说此处有个红枫林景色很好,我难得出门一次,你陪我去看看可好?” 见姐姐语气和缓,青昭也放心的笑了,想来一定是自己小题大做,姐姐哪里会对她做出什么……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快步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说着:“在哪呢,姐姐我都不知道呢,此处该是郊区了吧,姐姐你既然来了,就好好赏玩一番再走好不好?我很喜欢这里,有回到苍梧的感觉……” 江衍碧拉住她的手,挑眉对众人一笑:“我仅是想跟妹妹说些体己话,诸位要是无事,就不要跟着晃过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翟景眉头一皱,就要上前,阮非白拉住他,微微摇了一下头。他知道,江衍碧这次来,肯定不仅仅是接青昭回去这么简单。 姐妹二人行至红枫林,此时艳阳高照,红色的枫叶婆娑作响,闪闪发光,脚踩在地上的落叶,有极细微的响声。四周很静,偶有鸟儿扑哧着翅膀飞过,悠长的鸣叫声在上空飘荡,让人生出一种时日旷久,岁月静好之感。 林子很大,江衍碧走在前面,青昭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 见姐姐也不回头,虽则景色美,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总是觉得,姐姐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她试探的开口:“姐姐有想过回苍梧看看吗?苍梧很美的,总是一望无际的俨俨流动的绿,山清水秀,草木葳蕤,我昔日最爱在苍天密林里奔跑唱歌,等姐姐回去了,我就与姐姐一起,跳苍梧的舞,唱苍梧的歌,做这天地间最快活的精灵!” 她愈说愈兴奋,脸颊染上红晕,眼睛闪闪发亮,像宝石一般夺目,足尖轻轻一点,提起裙摆旋个身儿就绕到衍碧面前,嘴里哼着苍梧小调,不自觉的跳起苍梧姑娘惯常跳的皎兮月,身躯舒展,真如这天地间自由翱翔的鸟儿。 江衍碧眉眼都未动半分,嘴角含着那抹戏谑嘲讽的笑意:“妹妹说什么话呢,我可没这么大的福分。” 她一呆,本是飞速旋转的身躯硬生生顿住,神情还有几分迷惑,傻傻的问:“姐姐你是怎么了?可是恼我了?” “恼你?你有多大本事让我恼你?我还以为你都忘了自己是从苍梧过来的呢,整日里结交金陵贵公子,与人荒野一夜,随意入住别院,滋味倒真的那般好?” 她身子一颤,似被人狠狠抽了一鞭,脸上一丝血色都无,凄迷的目光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喃喃着:“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为什么不可以?青昭!你好好看看自己来了大驭都曾做过什么,是不是还真的当自己是苍梧那尊贵无比的九公主,来这里挑选夫婿的?与京畿贵女耍耍嘴皮子,与左相大人花前月下,你是不是很满足很得意?再过些时日等局势稳了就和他成婚做一对神仙眷侣?” 江衍碧语气冰凉如雪,字字刻薄,丝毫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步步紧逼:“你说说,你可是真的当自己是江家人了?当自己是肩负苍梧民众希望,守护苍梧安宁的圣女?真是可笑,娘亲那样耗尽心力为你钻研圣女绝学,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你,你可倒好,每回出去都要给我出点状况,温无忧那样的高手你经验不足受制于人我没什么好说的,几个上不了层面的蹩脚杀手还能将你带到荒野?若不是人家没想要你性命,我现在看见的,是不是就是生死垂危的你了?” “我……” “是想说你不想过早暴露实力?你有何实力倒是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心里有底啊!嗯……我想想,是会苍梧秘术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能反败为胜呢,还是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身份?” “姐姐……”青昭听她所言,越感心中无力,她虽无所不用其极的刻薄挖苦,但又句句属实,犹如一颗颗铁钉钉在她心口,明明一片血肉模糊,呼吸间都是生疼的,却无半点血水流出。 “青昭,你若是有半点心,想想再无半点自保之力却不知落到何种境地的娘亲,想想这么些年杳无踪迹的爹爹,你再看看这些时日你的作为……你我乃双生子,你在苍梧自由自在的长大,我在这江府大宅,自记事起就与人勾心斗角,我不是要责怪命运如何,不管是谁人安排,过去了便过去,但是今日,若你仍跟个不懂事的孩子,自以为是,自以为坚强果敢,却无半点筹码与人谈判,那么青昭,也不要怪我对你冷淡。我手头的事太多,实在没有精力去关心江二小姐你的喜怒哀乐。” 青昭抬头,看那片廖远辽阔的天空。太阳已隐在云层后,天空原本的亮蓝似是被涂上了一层灰,风刮起来,红枫叶子簌簌落下,在那稀薄的亮光里,那叶子红的近乎诡异。 江衍碧也抬头看天,皱眉道:“变天了,跟我回去。” 青昭仍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仍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 江衍碧冷冷一眼瞥过来:“你想如何?怎么,我说的你难受了?青昭你记清楚,我江衍碧没那么开阔的心胸,自己累死累活的为江府、为父亲的下落奔波,看着我美丽狡黠的妹妹得意的周旋与权相和风流贵公子之间;你要么就好好的动动你那脑子,看清形势,手里握上那么一点可以跟司命相抗衡的东西,要么就回苍梧去,老实呆着!半点用处也无,我江府留你何用?就连随你前来的那迦小六,都知道关注苍梧动静,唯独你,醉心花前月下,跟人抵死缠绵!” 最后的几个字终于彻底撕开青昭那佯装不在意冷漠无情的面具,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袖里长长指甲狠狠扎进肉里,眼角的泪似珠子连串滚落,而面上却无半点悲切之情,仅是木呆呆的盯着远方,默不作声的跟上江衍碧的步子。 姐姐,曾辜负的期待,我将一点点找回来。 此番哑口无言,心似在油锅翻滚的滋味,我绝对不会再给自己机会品尝第二次。 第四十九章 心之无涯 更新时间20111122 19:08:46字数:3093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衍期最近貌似感冒了,头疼脑热发烧中~~~ 以下是正文…… 近日以来天气并不怎么好,阴阴沉沉的天色,总给人感觉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倾盆泻下,而暮色也来的比往日早些时分。 燕秀手拿托盘,看一眼天色,加急步子往二小姐闺房赶去。 这些时日二小姐足不出户,只呆在闺房里没日没夜的读读写写,燕秀虽是不知她究竟在忙什么,但也察觉出大小姐与二小姐之间的僵持。 二小姐不肯出门吃饭,大小姐全然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神色安然的吃完自己的,才吩咐燕秀以后每日将她的饭食送到她房间去,吃不吃不用理会。 燕秀纵使心里有些疑惑,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半分。大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只盼着二小姐早日醒悟,不要跟大小姐怄气了。 她小步跑着,穿廊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忙用手护着饭食,到门前匀了呼吸,才轻轻叩门:“二小姐,燕秀来给您送饭食了。” 里面传来那迦平板的声音,“进来吧。” 她轻手轻脚的将精致的饭食一一摆在桌子上,偷眼看向书桌后的人。恐是怕屋里光线变暗伤了二小姐的眼睛,那迦已经点上了灯。那个被柔黄光线包裹的身影端坐在那里,奋笔疾书,似是这外界丝毫不能撼动她半分。青丝并未怎么打理,仅是随便用跟青色绸缎系在身后,仍有一两缕散落下来,柔顺的垂在肩侧。可是那隐藏在青丝下的面孔却是极苍白,唇却红艳艳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裂开渗出的血。 燕秀一惊,不禁喊出声:“二小姐你……” 那迦一记警告的冷眼扫过来,她立马噤声。 “出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可是……二小姐,那迦姐姐,你好好劝劝二小姐啊,不要让她这样下去了,再这样,身体吃不消啊,大小姐已经不生二小姐是气了,今日吩咐厨子做的,全是二小姐喜欢吃的,你看,松子熏肉,酒酿圆子……大小姐虽未明说,但是……” 那迦将神色惴惴不安但仍是小声说着的燕秀往门外推,神色有些无奈:“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便是。” “燕秀。”一声极淡的呼唤止住了二人的动作,燕秀回头,正见埋头书案的二小姐正定定的看着她,那心里的不安十倍扩大,急急的道:“二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我……” 青昭看了她半晌,扯扯身上的衣裳,似是自语道:“好像是真的瘦了。” 燕秀不敢说话,头埋的极低,心里似是有些害怕又像是期待着下文。 “燕秀,你说,姐姐不生我的气了?”青昭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擦嘴,力道用的有点大,嘴唇磨破了一点皮,她轻嘶一声,对上燕秀担忧的目光,又笑了下,“不碍事,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夜里凉,无甚事的话你早些回去休息。“ 燕秀连连点头后退,那迦看着小丫头脸上心满意足的神情,埋怨的回头看看自家主子,“公主,你做事,能不能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啊?说要看各家资料就让小六马不停蹄的去收集,连着三日不吃不喝的看,这会儿都伤成这样了还怕吓着别人,你怎么不想想我!” 青昭像是没听见一样,泰然自若的坐在桌前,喝了点汤润润口,才将小勺子伸向那盘酒酿圆子,小心翼翼的吹着气,跟孩子一般眯着眼,抿了一口,入口的甜软让她喜滋滋的笑了,又不小心牵扯到嘴上的伤口,捂着嘴呜呜叫着可怜巴巴的望着那迦。 “看我做什么?”那迦狠狠一瞪眼,转身给她拿来药物,“好在我随身带了点,这几日说你的时候怎么不听?我倒是不懂,究竟那日江小姐接你,跟你说了什么,回来就这般魔障,不管不顾的捧着这些资料看,悟出什么了?” 嘴里说的不客气,她还是极轻柔的把滴上药水的纱布覆在她的嘴上,“明知道嘴伤了还不怕死的专挑酒酿圆子吃,哼!” “阿迦,你不知道,这个时节,吃热呼呼的东西暖心暖胃嘛。”青昭含糊说着,眼睛闪亮的犹如星子,“你告诉我,怎样不碰到嘴唇又可以吃的?” “恕那迦无能,没有办法。”她板着脸说着,看药水全都渗透进去,才拿开纱布,“已经这样了,就大概吃一点吧,等好了,再痛快吃。” 青昭惨叫连连,拉住她的衣袖就是不松手,那本来白皙的手臂因几日未曾进食,都可见里面青色的血管,“好阿迦,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啊,怎么可以等……你想想办法嘛……” 入耳的声音糯软中带着三分不甘和六分可怜,还有一分乞求,饶是知道她是装的,那迦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低头看看她的嘴唇,近几日她全然不顾的读写,不喝水,不吃饭,嘴唇干裂开也不在乎,现在被药水蒸过看起来要好多了,但若是要全好,还是需些时日,想着她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难得有喜欢的,那迦心中不忍,咬牙闭眼,嘴里迅速念着咒语,再抬手指尖有微弱的光芒在跳跃,她伸手轻轻一拂,青昭的嘴唇立刻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仅片刻,就已完好如初。 青昭摸摸嘴,高兴的笑着说:“阿迦,这就是你所习的咒术麽?真是厉害!” 那迦却不回话,顺手将她手上的血迹擦干,就一同坐下安静吃起饭来。 “阿迦,你多吃点。”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某人很热情的给她夹菜,直到堆成一座小山了才埋头攻克自己面前的。 这么折腾着,一顿饭吃完,外面已全部黑透。 青昭移步走向书桌整理资料,嘴里念念有词:“沈家又一次卷入朝堂,这次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避世了;韩家一直不见动作,既不亲热也不冷落,对于昔年婚约不推辞也不派人前来说定日子,这态度,很值得揣摩啊……至于凤家,真不简单,当年那样的事件,弄丢了皇上的隐秘势力,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看来凤家家主凤岐这些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嘛……” 她手指轻叩桌沿,沉思着,“眼前局势不明,不可贸然行动。爹爹失踪,这些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内情的,既然不肯说,也就别怪我用别的法子了。” 她转头看着思绪不知跑在哪里的那迦,皱眉唤道:“阿迦,非白近日如何?” 那迦立即回神,面上似古井无澜,垂首答道:“嘉和帝大婚,阮相几乎都呆在皇帝身边,不过……好像是遭受了好几拨人干扰。而右相也不甘就这么臣服,朝中右相势力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找阮相处理过的那些事务的漏洞……” “这么说,他也不轻松……”青昭垂眸,轻轻一叹,又正色道,“阿迦,依你看,非白的功力如何?” “等闲之人奈何不了他。我见过阮相出手,仅是淮水水榭那次,他飞速赶来,气力只是稍稍动了下,我探查不到太多,只是知道,他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那就好。”青昭轻舒口气,神色舒展,“那样我就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担心他了。” “你不生气?不气他瞒你吗?”那迦奇怪的问。 “为何生气?我又没有对他和盘托出,他对我有所隐瞒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以后,不管何种境地,他都不会松开我的手就是了。” 青昭神色如常的说着,吩咐那迦早些安睡,折身出去。 已经到这地步,她不能再置身事外,装作与己无关了。姐姐说的其实没错,她是贪那片刻安宁,刻意的回避自己身上的责任。 若是有朝一日,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仍记得不辜负彼此最初的情意那句话呢? 若是前路坎坷,看不见希望,甚至会拖累他,他会不会还那么维护她? 若是她慢慢的在岁月中变了脸庞,不复当年他所见的模样,那些他喜爱的特质都通通消失了,他还不会陪在她身边? 心里思绪纷杂,她脚步却未曾停驻半分。 身如飞燕掠过阮相府时,她也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一团稀黑中唯有一丁点光明,他是不是仍在细细推敲这京畿势力,图谋着什么?相识这么久,她在他面前虽是直来直往,却也不是傻到以为他真的就是那么白衣不染尘埃,纵使风华无边,若是不能护住自己,又何谈护住她? 似有什么在那颗渐渐变得冷硬的心里横冲直撞,青昭清啸一声,猛的提速,不过片刻,就落在小寒山上。 这山并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处,半夜时分更是无人上来。但是青昭知道,那个人,他一定会来的。 只要她叫,只要她有急事找,哪怕他再装得漠不关心,还是会依约前来。 那个,每回让她想到就会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永远无法窥探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的人,司命。 这章是过渡,到了五十章就不会这么平静了,所有的暗流都会一一涌出,敬请期待,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五十章 从未得见 更新时间20111123 17:55:15字数:3782 小寒山上看寒月。 其实今夜并无明朗的月色,那弯月孤单单的挂在天边,朦朦胧胧的,并未见有多光明。 青昭仰着脖子看着,直到远方有个人踏月而来。白袍在风中微微飘荡,黑丝倾泻,遥遥一抬手,就拉起青昭,几个纵落,又落到山的另一面。 “司命?”她疑惑的偏头看他。 “嗯?”他仅是挑眉,“那边不安全,这边看月色,倒是有几分感觉。” 青昭不语,再不安全,他打出迷离境也没人知晓吧?这人心思,倒是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半分的。怕是那后一句,才是真实原因吧。 沉吟半晌,她抬头,斩金截铁的说道:“我需要你帮我查清当年爹爹失踪及阮相大人被害的真相。我并无多少工夫继续耗在这里,恐怕再过不了多久,王上就会随便捏个理由招我回去,但是走之前,我必须要搞清楚。”她直视他一眼,目光沉静,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冷冽,“我知道,爹爹失踪,多少都跟你有些关系,想必娘亲也知道,不管她因何没有找你,以姐姐的性格,不肯能让你逍遥太久的。” 司命低声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刚到他肩膀的小姑娘,眼里略含嘲弄。她这是,再跟他谈判?但这开出的价码,倒是一点都不诱人…… 江衍碧?他以手支额,垂下眼帘想着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子,她的命运完全是由他一手敲定,让她受各式各样的毒折磨,让她要一直与人算计,让她独自去面对别人想象不到的艰险……毫不在意的挫伤她,但是她还是长成了妖娆媚行傲视天下的模样。可见,圣女一脉,那骄傲是溶入血液里怎么也无法折损半分的啊…… “你居然拿江衍碧来威胁我?”他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冷笑声连连,“青昭,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要把你的软弱无能暴露在别人面前,要么完全制住对方,要么就手握暂时能压制对方的东西。你两手空空,就敢来跟我谈判?难道大驭的秋风将你的胆子也无端吹大了?” 毫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青昭仅是坚定的看着他,半步不退缩,“你知道,姐姐无半点武学,根本奈何不了你,可是你不要忘了,再不济我也是这一代的圣女,身上流淌的是几百年没有出现过的月神纯血,若是我的姐姐受伤了,作为双生子的我,是不是就会毫发无伤?” 他心中大骇,瞳孔猛的收缩,手一下抓住她将她提起,厉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青昭面色不变,似是被高高举起呼吸不畅的那个人不是她,淡淡的说:“不用人告诉我,我自己琢磨的,那日为解姐姐身上的毒,我的血液也流入一部分姐姐体内,量虽不多,但若是姐姐被伤了,我这身体还是可以感知的,若是伤到她无力承受,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 司命恶狠狠的看着她,早就料到她绝对不会束手就缚,她的性子从来都是先给自己狠狠一刀子,再毫不犹豫的将更锋利的捅到别人身上。偏偏这么些年,他还真的就拿她没有办法。 她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最后的回答。 司命将她放下来,又恢复一贯的冷漠表情,“我答应你便是,但愿你能一直这么直面所有的真相。你若是无事,就去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如何,纵有一身绝学,对敌经验少,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他走在前面,青昭在后默默跟着,也不问去哪,尔后不久,她低低问道:“这些事件,你究竟参与多少?” 不是质疑,不是诘问,仅是平淡的想知晓答案。 可是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司命振臂一动,身影既即不见。离去时搅动了身边空气,青昭就算是立即拂开,却也难看清他究竟去往何处。 定神想了片刻,既如此,那就前去看看吧,四大世家,总有一个会透露点什么的。 韩家。许是最近没看到韩翟景的缘故,她想都不想的直奔这里。 有几分好奇这个时分他在做什么,高宅深院的森严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纵身一跃,整个人如轻巧的蝉,落在高高的屋脊上。 原以为这时候他不是在书房写写画画,也该去安歇,谁知道,被她撞见的竟是,月下吹冷风。 她眉微微一皱,看向他看的地方。 那是这韩宅里最明亮的地方,里面不知点了多少烛火才有这晃花眼的亮堂堂。按照她脑中记得那么一点点尊卑,此处应是韩家家主韩朔旻的住处,只是韩翟景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他老爹门前作甚? 青昭移步,将自己的气息与这空气混为一体,无半点波动,待落在屋脊上,探身看下面,她差点立足不稳掉下来。 不是很稀奇,只不过是活色生香的……现场演绎。 揉揉红透的脸蛋,她轻瞟一眼,打算走人,突然间,见那个被压在下面的妙龄女子欲拒还迎的呻吟一下,手攀上韩朔旻结实的 鹊衔巢第16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长长指尖抵在上面,嘴角的笑愈发羞涩,但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怨毒。不好! 还没等她惊叫出声,就见那老头子一个翻身,就把那女子高高举起,气喘吁吁的说,“妙妙,今日是怎么回事?功力大不如从前啊?素女阁就是这么调教你们的?” “老爷说哪里话,妙妙不过是想换个法子都老爷开心罢了,偏偏老爷不领情。”身唤妙妙的女子,以一个妩媚之极的姿势趴在他身上,含嗔带怒的说着,眼含春水,脸若红云,不过才十六七岁,就已经是个勾人魂魄的尤物了,她说着,小手指还不老实的在他胸前画圈圈。 老头子桀桀怪笑,不禁有几分得意,摊开身子任她在自己身上作乱,口里还不停的叫着:“小妖精,用力……让老爷我好好领教你的本领……” 青昭顿觉一阵恶心,想起小六收集的资料确实提过韩家家主喜欢玩弄妙龄女子,不知这个妙妙,会怎样?她是素女阁女子,七窍玲珑心应是有的吧,总不至于会让韩老头不满意。 她厌恶的瞥一眼,目光扫到院里的韩翟景,他为何不休息?大半夜的呆在自家老爹的门口作甚,听活春宫吗?但是看他的神情,没有半分被那叫声吸引……百思不得其解,青昭不去多想,就想尽快离开。 刚站起身,就听见一声凄厉之极的叫声划破长空,她赶忙扒开身下的瓦,只见韩朔旻神清气爽的穿好衣服站立在一旁,妙妙的头垂下床沿,脖子早被拧断,一双睁得圆溜溜的惊恐美目正对着屋顶的青昭,看起来格外恐怖。 青昭深呼口气,才敢继续往下望去。 那个韩朔旻已不复方才所见痴迷床笫之欢昏庸无道的老头形象,此刻他眼里闪烁着精光,自得一笑,伸手拂须,走出去对外间的翟景说道:“走,跟我去书房,这次时间倒是长了点,不愧是素女阁新栽培的。” 他连连点头,韩翟景却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他也不以为意,手拍在他肩头上,哈哈大笑道:“你担心什么,为父做事什么时候给人把柄?只是一些小乐趣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韩翟景冷冷一记视线扫过来,“这些事被人知晓,不会拖累到我?你只顾自己开心,气死我娘还不够,是不是还要气死我?” 韩朔旻皱眉不以为然的道:“你娘是你娘,你是你,男子汉大丈夫,别整日里只记挂着那些妇人之仁。” 二人相携走向书房,青昭此刻已然确定,那老头子必然知道昔年事件真相,但刚看到那一幕纵使她能狠下心以幻术对付他,却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害到一旁的翟景。反正他跑不了,索性下回再来。 一路浑浑噩噩,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往何处,待听到耳边来往不绝的呼唤娇笑声,她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素女阁。 既然已经来了,就上去问问吧,那个妙妙姑娘怎么如此大胆,敢爬向韩家家主的床。 此刻也懒得伪装,她仍是按照老法子,直接奔向最亮堂的房间,想看清老鸨在何处活动,身下传来女子饱含情欲暗哑的声音,还有那缠在欺霜赛雪的白色人影腰间的手,硬生生逼得她停下往前奔的脚步。 唯恐自己看错,她伸手暗注力量,直接碾碎了身下的一大片瓦。 那男子恰好微微错过脸,却并没有掰开腰间女子的手,只是无奈的说道:“向晚,不要这样。” “非白,我好想你,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不要走,留下来,我追你追了好久,从那个小村庄,一路追随,直到这金陵,我好累啊,总是看不见你,还要应付别人的纠缠……”暗夜里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犹如一个普通的邻家小妹妹,只是抱着她的情郎不撒手,梦呓般的说出平日里压根就不会说的话。 青昭神色复杂的看着,心里微微一凉。有些事是她不知的,总是想着,有朝一日,他肯定会一一说与她听。为何今日撞见了他和别的女子相熟甚至亲密,心里却像是刀绞似的难受? 她紧紧攒着裙摆,想要听到他说些什么,却又害怕他真的说出了什么。 却见阮非白轻轻一叹,手扶向晚将她引向一旁的小蹋上坐定,站在一旁柔声哄着,又唤她的婢女拿来醒酒茶,待一屋子的人都退干净,才直起身,负手不急不缓的说道:“向晚,现在已安全,不用装醉了,说吧,尽日进展如何。” 美人眼里的热泪还未褪尽,这时傻傻抬起头,微张嘴,似是有几分不信的盯着他,半晌自嘲一笑,利落的从小蹋上起身,裣衽行礼,“回禀公子,虽是折损了几位姐妹,该掌握的都已掌握。” “那就好。”阮非白声音无半点起伏,“辛苦你了,日后行事注意点,上回那个欢儿是不是差点就被右相看出来?” “那还不怪你那个老相好素芊芊?不知怎么的就跟我们素女阁杠上,送给相爷的美人只要是素女阁的她都盯着不放,能不出错吗?”向晚没好气的说道,一想起那些折损在那个女人手里的精英,她就恨得牙痒痒。 “不管怎样,不要卷进她。” “看看,阮相大人要维护的女人真多,左一个右相小妾,右一个苍梧公主的,为何不能将小女子我一齐记在心上?” 向晚说着,拿起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口,就要上前亲自给他喂酒。 阮非白微怒,低喝道:“向晚!我初见你时,你不是这样!” 她抽了发间的玉簪,看了一眼,吃吃笑起来,轻叩桌沿,曼声念着:“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非白,最美好的时光,我们都回不去了。”她松开手,那随身带了这么些年,素色无华的玉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昭再也不想听下去,鼻子像是被堵住一样,眼里有酸酸的气体抢着流泻出,她手撑着完好的瓦片,一个纵身快速逃离。 阮非白抬头,看着头顶的大洞,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久久不做声。 第五十一章 是非黑白 更新时间20111124 19:43:04字数:3739 青昭气血翻涌,站在江府庭院中,怔怔看着头顶明月,手指发颤,脑子里太多念头翻滚,半晌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六自阴影里走出来,默默的递给她纯白斗篷,“公主,夜凉风大,还是早些安歇吧。” 她极力压下那些纷涌的想法,回头看着他,冷淡问道:“那个女子,素女阁向晚,究竟是怎样身份?你可知晓?” “她原先是大驭一个镇子上的大户人家小姐,家底丰厚,颇受宠爱,后来不知怎么的家道败落了,就成了今日这幅模样。”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小六神色有几分苦痛,闭上眼,手捏成拳,低低道:“她还是小姐的时候,阮大人只是一个贫家孩子,她总是多方照拂,派人给他年迈的嬷嬷看病,替他挡下很多麻烦。后来他上金陵,她孤苦无依,一路追随,至于后来为何成了素女阁头牌,小六无能,没有查出。” 青昭不说话,异样的沉默在这秋夜里无声的蔓延。果然,是一出美人千里追随英雄的戏码。可是她该喜该悲?向晚对他那般用心,他也不过拿她当下属,是真的从未在乎过还是心硬如铁?而自己,这个贸贸然就站在他身旁,异族的假公主,他到底是以何种心情面对的? 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泪如雨下。 小六安静的站在一旁,气息和这树叶、微风相溶,仿若只要她在,他都会这么一直不弃不舍的站下去。明明不出声,却偏偏能让人心神安定。 青昭自嘲的咧嘴笑笑,抬袖擦擦眼,也不管将眼睛揉的通红,示意小六跟她回房,一路上将在韩宅所见之事细细说与他听。 小六出自暗宫,有得司命指点,心思缜密,自是能看出她暂时没能看到的地方。 回到自己书房,她吩咐小六坐下,呵口气感觉心口暖了点,才继续问下去。 他拧眉思索片刻,斟酌开口:“依小姐所说,素女阁是阮相的暗势力,他将那些姑娘送入各处刺探情报。当然,也可能是向晚自己的主张,但是阮相并未拒绝。因此,他此刻应是已经掌握了众官员及世家家主的弱点,只待给以狠厉一击。不过,送妙妙姑娘过去,倒让人看不透,公主要是不急的话,明日不妨问问大小姐。毕竟这京畿的龌龊阴暗,没有谁能比她更清楚。” 青昭微微叹口气,她方才已经想过去问姐姐了,可是,毕竟牵扯到她未来夫家,而且……她是真的不乐意看着姐姐为这样的事费神…… 她点头应允,让小六去歇息,心里暗暗想着,明日找完姐姐,就要去看看非白,不管看到是怎样的境况,只有他亲口说出的,才能让她信服。 见公主房间里的灯终于熄灭,小六才暗暗松口气,换个姿势继续在阴影出守着,深沉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整个庭院。这几日总是不安稳,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打掉几波前来暗害公主的人,她忧心的事那么多,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她守护住这少的可怜的安宁。 小六的一番苦心,一夜好梦早起又缠着衍碧大演姐妹深情的某个懒人自是体会不到,她好不容易哄着衍碧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自觉十分了不起,一路笑得见牙不见眼。 衍碧见她这样,早就不恼了,任由她神神秘秘的拉到雪意斋。 小六本想退下,被青昭扫到,手一招,说道:“小六你也过来,你讲述的比我有感觉,省得姐姐听的不耐烦。” 小六腿一僵,神色古怪的走过来,进了雪意斋,见无闲杂人等在,就低垂眼帘,低声讲述起来。 随着小六的讲述,江衍碧脸色忽青忽白,到最后更是忍耐不住,一拂袖扫掉书案上码的整整齐齐的账目,挑眉冷笑:“那个老东西还真是不顾脸面!平日里给我摆着一副世伯慈仁面孔,背地里竟然是如此勾当!隐藏这么深,怕是整个金陵知晓此事的也没几个吧。” “姐姐,你看,我们要做什么?“青昭仰头,信赖的看着她,轻声问道。 “我们需要做什么?本就跟我们无关,安心做你的公主便是,事不找上门来,就不要理会。” 她甩一下衣袖,安然坐下来,饮一口茶,才抬头看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眉毛拧成一团的妹妹,妧媚一笑,“你急什么,这样的事,自有人去找他,谁设局谁收网,你误打误撞,坏了人家的计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她这么一说,青昭心思一定,忙点头道:“姐姐说的对,那我去看看非白如何了。” “这才几日,就受不了相思。”衍碧轻嗤一声,眉眼含笑,低头饮茶,倒也不去阻拦。 小六尾随她出门,那迦守在外面,冷着一张脸,不去看二人。 青昭想起昨日瞒着她偷溜出去的事被发现了,额间滑过一滴冷汗,连忙向小六使个眼色,嘿嘿笑着侧身跑出去。 隔老远还听见那迦责怪小六的声音,什么不注重公主啊,自个想偷懒还去连累她不叫她起来啊,听得她弯腰捂嘴笑得肚子疼。 那迦这些日子其实也很辛苦,都熬出黑圆圈,能不跟随就不要她跟随,就像司命说的那样,总有些东西,是要她自己面对的。 跑了老远,突然想起自始而终姐姐都未曾提过翟景,心头一突,再抬头,就看见了那个人。 阮非白其实真的是在诚心实意的等她。 说不清昨日乍见她出现在头顶又快速离去是怎样的心情。那时本以为她会怒气冲冲的再也不会回来了,预计最好的结果,也是十天半月不见她的身影。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不耽搁其他事务的好,谁料到,一出门,就被她堵住。 “非白!你想去哪?发生了那样的事,你连一句想对我说的话都没有?”眼前的人儿眼圈微红,倔强咬着唇,抓着他衣袖,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 他浅笑摸摸鼻子,呃……那句话,是不是太有歧义了点?看看流光那写着我要知道内幕的闪闪眼睛……可是为何,看着她突然出现,心里却是满满的欢喜呢? 那些泼在白色衣裳上的黑墨,那些自从选了这条路就一直无法避免的阴暗狠厉,那些在暗夜喘息时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拥有的温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到他面前,一次又一次,从不生疑,从不退缩,他又有什么理由,去伤害她? 眼底全被暖意填满,笑开时宛若花儿盛放,他低下头,将那柔情蜜意全都倾注在她身上,“走,进去我好好讲与你听。” “可是……你不是要出门?” 她又不傻,早就看出了他神色变化,这时也想做个大度的姑娘,松开手,挥挥衣袖道,“去办你的事吧,我不急,等你回来便是。” 阮非白唇边笑意加深,全部目光都在站在台阶上的她身上,阳光倾泻,她的笑容灿烂的让人深深沉醉,眼眸那么明亮,似是能照开所有黑暗的道路,那一刻,他甚至想放下身上琐事,就同她在这尘世里度过静好岁月。 流光小声催促着,他回神,淡淡一笑,冲她点点头,上了马车,直接去往韩宅。 既然已然展开,那就快快结束。他还不想辜负老天的此番安排。仔仔细细在心头回味了她说的那句等你回来,他低头敛目,轻靠着后面,脸上笑容虽无那么浓烈,却是一派沉静安然。 再反复想着可能出现的对话和漏洞,直到觉得万无一失,才真正的闭目休息。 韩家并不足惧,这次手握的筹码够重,若他真的那么爱惜羽毛,应该会吐出一些昔年内幕,只是翟景,又会怎样呢?他是他入金陵交的唯一一个真朋友,不问他出自何处,不问他为何而来,只是一直站在他身后支持,那些过往,彻夜长谈,对月狂饮,高楼笑语,写意山水……仅此一事,还能剩的了多少? 在他这般想着翟景心里微微泛苦的时候,青昭也在相府里托腮凝神思索。 实在是昨晚所见翟景跟平日表现大相径庭,冷漠狠厉的对父亲放话,对乍然失去性命的妙妙无动于衷,虽然平时他张扬狡诈,偶尔还会捉弄她,但那时,他还是很热心很坦诚的,难道冷漠狠厉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他? 那么姐姐和他,究竟会如何? 她定神想了很久,连靠近过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发现。 阮非白神清气爽的站在她面前,本欲吓她一吓,难得见她凝神思索的样子,一时间竟不自觉的将脚步放轻,站在她面前只待她发现。 不过……她思考的时间,会不会也太长了点?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很顺利?” 好在,在他脚变麻之前,她回过神了。阮非白不着痕迹的挪动步子,暗暗咧嘴坐下,“嗯,还好吧。” “呃?” 确实很顺利。难以想象。他只不过出示了命丧他手的那些女子名单,不只青楼,还有一些小户人家卖女儿求富贵的,名单很详尽,连那些姑娘何时因何种借口进来何时丧命都有,附送一张韩宅的老仆人亲笔写下揭露他的恶行的书信。那老仆人自家孙女就是被他害死,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看着阮相有动作,早就悄无声息的递消息,如此他才这么淡然微笑坐在韩家议事厅,跟韩朔旻谈判。 韩朔旻看过后,仅是哈哈一笑,也不去多加狡辩,仅是说当年阮子彦死时,他就知道总有人会回来替他讨回公道的。 阮子彦确实是被冤枉的,被冤卖国。那时他出使苍梧,滞期不归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中间还有个菫理山,而阮子彦慕名流冥道长已久,有所停留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这时,却有一封信突然出现在先帝桌上,正是阮子彦亲笔书信,详尽介绍大驭军备,而这封信却是寄给北戎皇帝。 那时朝中拥护阮子彦的大臣本就多,一个个殿前慷慨陈词,却把先帝激的心头火起,查封相府,又发现一沓书信,虽然落款为轩,但是谁人不知北戎皇帝名为琅轩?这些信件透露的也不多,仅仅是大驭军务和皇帝喜好,朝中势力,可是却足以把他的罪名坐实。 阮子彦本就身份不明,谁知道他是不是北戎派来的j细?一时朝中各派势力纷纷辩解,右相却在众大臣涕泪横流时站起,直言不可放过。之后便是八百里加急唤他回来,一回来在牢里关押一日就赴刑场,事后皇帝更是以雷霆之势压下这件事,不准人提及。 这么轻易的就得知当年真相,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昭儿,若是你,信不信?” “他既然这么快就对你说出,到可以信一半,但我想,他也不是那种肯轻易吃亏的人吧?这时候,你要跟小心他的后招了。” 阮非白轻呼口气,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我就怕他按兵不动。好了,不跟你说这个,向晚,我对她心怀愧疚,只望日后她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至于你,可愿意陪我淌过这一摊浑水,再看青山秀水?” 第五十二章 狠拒凤止 更新时间20111125 21:23:00字数:3143 “为何不愿意?”她侧头看着他,俏皮笑着,“都走了这么久,那些人对付你的时候何尝不把我当做眼中钉,这时候说不愿意,岂不是太晚了?” 非白欣然一笑,“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二人并肩在这庭院中行走,兴之所至相互戏谑,言语间肆无忌惮,笑声朗朗。一时间谁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相,谁是以毕生之力护佑苍梧安宁的圣女,全都看不清,仅仅是在这花开的最后时节里流连花丛中的一对璧人。 可是佯装看不见的并不一定看不见。 时至正午,本该安闲用饭,小六手捏一张帖子疾步赶过来。 青昭回头,直接问道:“是哪家的邀约?” “凤家,这上面说凤羽姑娘马上就要远嫁了,在走之前想邀众位姐妹去凤府别庄一聚。” 阮非白脱口而出:“你不用理会,别去。” “你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青昭平静的问着,眼里慢慢爬上一抹坚决,“跟面对的总要面对,我去便是。倒是你,要小心。” 话已至此,非白知道已阻止不了她,默默的看她一眼,就送她出去。她身边小六和那迦功力皆不弱,而她自己,虽从未全力展示,但那回与温无忧交手,也让他手下吃了那么大亏,这回,应也无事吧? 刚走进马车,就觉得外面天色暗了好多,她疑惑望向小六,“今日会变天?” “看这天象,该是有一场大雨。”小六坐好,一边扬鞭一边扭头回答她。 “姐姐怎么样了?” “大小姐好像是被凤大人请去府里了,说是有些昔年往事想说给她听听,她不允许我跟随,我也是偷听才知晓的。” 青昭抿唇,暗暗沉思,姐姐,是因为小六是她的人,擅自调走害怕她有不测吧?是不是她太过小心的隐藏自己,所以身边的所有人总是不停的为她担心?可是,她明明不想这样啊…… “姐姐可是孤身一人?“ “没有,妏澜芷汐跟着呢,大小姐也知道这次并不简单,收到这个帖子后就迅速着手准备,那迦在前面等着我们,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我们直接去往别庄就是。” 青昭有些疑惑,为何不让她回家?掀开帘子一角,看着外面天色昏暗,不过午时竟像是接近黄昏,行人纷纷找地躲避着,无人还有闲心在街上逗留。姐姐是怕耽误时间还是怎样? “那个别庄,你了解多少?” “是在京畿西郊,好像也是那里景色不错,便被凤岐买来请人专门给建了园子,每年都会顺势立名目在那里邀请客人,若是想动手脚,短时间内也做不了什么吧。这次去的,又不止公主一人。” 听他这么说,她也未见安心多少,心里总是觉得突突的,总是感觉有很重要的东西被她遗忘……凤家此次,很难说不是针对她,凤羽不足为惧,但若是凤岐搅合进来……心里这般不安,难道真的是因为看不透的凤岐? 她这般胡思乱想,车子已经驶出城去。 慢慢的落起雨,道路两旁半个行人也无,雨水起先只是在地上汇成一个个小洼,渐渐的漫成一大片,四周全是白茫茫的水注,什么都看不清。 她在车里觉得有些微冷,打开帘子,望见小六在外边一声不出只是稳稳驾着马车。 “小六,坐进来些!” “无妨,已经湿了,再坐过去会污了里面的!公主放心,这点小雨小六不放在眼里!” 雨水太大,他扯着嗓子喊着,抹去脸上的水珠,侧头给她一个有些羞涩又有点骄傲的笑。心里觉得暖,这漫天的雨压根算不得什么,一扬鞭,想起什么,有些跃跃欲试,“公主,我给你唱歌可好?” “好啊。”长路静寂,若是能听些歌声安神也是好的。 小六刚刚开了个头,就看见远处一个打伞的姑娘猛的冲过来,收车不及,他勉力控制马缰,那女子足尖一点,直接跃上马头,俯身得意一笑:“小六真笨,看见漂亮姑娘都花了眼啊!” 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裙,和这茫茫雨水几乎融为一体,贸然冲出来,谁能认出?小六没好气的拉下她,“公主在里面呢,别在这捣乱。” 那迦回头看了一眼这白茫茫的天地,脸上的戏谑之色收去,咬着唇,思索片刻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钻进马车,将胸前一直小心护着的斗篷展开,递给青昭,“公主快些穿上,这是大小姐特意嘱咐的。” 看见阿迦,青昭的心不禁又安了几分,笑着接过,将自己包裹住,顿时觉得周身温暖,无处不妥帖。 那迦移向门口,将伞撑开,替小六挡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这条路明明是去往别庄必过之道,但他们疾奔这么久,却没看见任何人,委实有些蹊跷。 “公主,要么我们别去了,直接杀回凤府老巢,看看他们想如何。” “别随便喊打喊杀,不去看看,我们用什么借口明目张胆的杀回去?” “那难道就这样非得冒着大雨赶过去?”那迦不满的咕哝着,“大驭人一点都不好,肚子里歪歪肠子这么多,若是想害人就直接放马过来便是,这个样子,真没有意思。” 青昭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好在有小六在,时不时抢白一句,也堵住了那迦的嘴。 就这么一路疾驰,终于看见远处房屋的轮廓,还有停在门口的四五辆马车,依稀能看见那些京畿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将那双小巧的脚放在地上。 “到处都是水,她们有能耐还能不沾湿鞋袜?”那迦不屑冷笑,“凤府居然在这天气里将这么多身娇肉贵的小姐请到这样的破地方,怎么不在地上铺上厚厚的地毯,省得污了诸位小姐的绣花鞋?” 二人均对她一路上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笑笑就算过了,谁也不去跟她争辩。 青昭低头浅笑,她这性子,怎么跟姐姐有几分像?总不至于是在姐姐身旁呆久了的缘故吧?若是这样,改天让那迦学姐姐的做派唬人,说不定会有很好的收效呢! 雨水实在是大的过分,那迦先一步下去,撑好伞候在一旁,青昭迅速下了马车,还是被那瓢泼的大雨浇湿了半边衣裳。 “小六和那迦趁人不注意赶着进去,查探一下有无异常,我随后就到。” 那迦闻言,将手里的伞推给她,还不等她开口,就趁人不注意一下窜进去。 隔着雨幕只能看见门口处有两个侍童,门口停的马车虽多,但别人都已进去,青昭看了一下周围,抬步往里走。 还没有走三步,就被一个坚实的臂弯困住。 她惊愕回头,一下子坠入了那双敛去风华流转的只有苦痛和浓浓的思念的眼眸。是凤止,冒雨赶来。 许是他的到来太过突兀,许是这雨水实在是让人渴望温情,她神情有几分恍惚,原本放在想要甩开这臂弯的手也一点点前移,终于放在他的手上。 触手的冰凉让她一惊,这才发现凤止被雨水淋的透湿,几缕湿发粘在脸上,衣服的下摆全是污泥,狼狈不堪。 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冻到了她,他微微后退少许,手还是牢牢环在她的腰上,不愿松开。 “你……怎么会来?”青昭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很是飘渺空灵。望向那张熟悉的脸庞,心里一时涌上众多情绪,逼得她吐出这么一句,就再也问不下去。 “不要过去。昭儿,算是我求你,不要过去。”他只是紧紧把她困在怀里,似是用了所有力气,似是稍微松开她就会振翅欲飞,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 她仰着一张白似雪的脸,安静的看着他。 “不要去,跟我走好不好?只要你说,无论哪里我都带你去!” 他覆在她耳边说着,语调虽是轻柔,但那双眼一改昔日温柔谦和,毫不掩饰其中的坚决狠厉。 青昭默默无语,不管是发生了何事会让他变成这样,可是已然错过的,怎么能回得了头。曾经深爱,终飞不过沧海。 她既然选择了阮非白,就已经斩断了所有过往,再也不可能站回他身边了。 “凤止,对不起。”她狠下心掰开手,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无情?在我身旁的时候那般体贴善解人意,可是一旦松开手,所有的温柔你都会收回……呵呵。” 凤止站在大雨里,任雨水冲刷着他脸庞,笑得惨厉,“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放弃了多少,才跑到这里选择携你远走的?” “现在回去还不晚,”青昭站在门口,隔着雨幕看着他,目光无一丝起伏,“或许你觉得很心痛很不值,可是之前你一次次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凤羽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半分?大度,善解人意……这不是你可以肆无忌惮伤害我的理由,青昭是苍梧女子,没有你们大驭姑娘那么好的气性,你若是对我好,我自当尽力回报,若是先前不珍惜,等我走之后再回头,我难道就一定要站在原地等你?” 看着他面上慢慢染上颓色,她微微咬唇,叹口气,将手中雨伞抛过去,“雨这么大,你自己当心点,快些回去还能挽回一二的。” 她说完就转身走进去,再也不回头。 她和凤止,至此刻,终于是停止了罢。 第五十三章 别庄杀机 更新时间20111126 9:01:36字数:2926 一进入院内,青昭就发现不寻常之处。庭院积水成河,沿回廊走去一排房屋大门紧闭,到底是哪间? 且不说静寂无声,压根没有人出来招待,就连小六和那迦的身影她都看不到。 心中暗凛,她凝神细看,脚步放慢,站在回廊看着那一排房屋踟蹰。先前明明看见一些姑娘已经在她之前赶到,所以,这次凤羽远嫁招姐妹前来一聚是确有其事,绝对不是为了诓骗她一人弄出这么大动静。 但是这么大的雨,眨眼间所有人都消失不见,怎么都有几分诡异。要么是她走过来是忽略了什么,要么就是她们去了她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无论是哪种,此刻都有人在暗地环伺她,这种感觉,委实叫人恼火。 她狠狠一跺脚,也不客气,手指暗扣在衣袖下,走上眼前的那间屋,啪的一脚踢开门。一个旋身侧腰就闪身进去,直到中间站定,还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错愕的环视四周,倒是不知该如何了。 罢了,是别人要害她,她不走过去人家还急呢,既然已被这大雨困住,一时间也回不去,姐姐那边,凭她的聪明才智,未见会吃亏,她就打一场漂亮的仗,让那些敢小窥她欺侮她的人通通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她周遭! 她清冷一笑,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解了饥渴,又倒了一杯一纵身跃到横梁上,晃悠悠的荡着腿,很是悠闲自在的饮着她的茶。 别庄的另一间屋子里,坐满了妆容精致的各家小姐。 这屋子倒也是别致的紧,水仙兰花摆在四周,果脯点心一样不少,房间设计的别致心裁,三五个小桌用屏风隔出一个个区域,不同性情出身的小姐分区落座,也免了互看不顺眼吵来吵去。如此一来,本是不大的屋子也不显逼仄,反而因这新奇的布局雅致脱俗。 有些奇怪的就是大门紧闭。 坐落在里间的一个文弱小姑娘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用帕子掩住口鼻,眨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众人:“为何羽姐姐要把我们丢在此处还不来啊?之前燕然姐姐说雨水太大,防着溅进来将门窗掩上,可是其他姑娘来了找的到么?” 她这么一说,本来还很安静的众家姑娘顿时小声议论开来。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呢,往年不是在那边的屋子麽?离得又近景色有好,今年怎么就挪到这里面来了?况且我们进来的时候,那些领路的侍童那么急,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呢,哪像往年微笑着一逗就脸红啊!” “是啊是啊,凤羽妹子也不知干啥去了,就把我们晾在这里,这么大的雨水,我们从京畿跑来这西郊,是来听雨的麽?” “诸位勿急,说不准羽儿那丫头现在躲在哪哭鼻子呢,马上就要远嫁了,看着诸位姐妹悠闲自在的,她心里难免会有几分难受的啊!”坐在正中的一个黄裙姑娘站起身,笑盈盈的道。她长得本来就好看,声音又甜美,这么一开口,众人视线都转移到她身上。 有相识的就招手打招呼,“燕然姐姐,听说那个苍梧九公主也来了,是真是假?羽姐姐不是很讨厌她的麽?” “你这小傻瓜知道什么,专心吃你的糕点去!”杨燕然斜睨她一眼,笑颜如花,“羽儿乐意请谁,那是她的事,我们既然来了,就让她开开心心的便足矣。” 这话一出,众人也纷纷点头,一时间又互相攀谈着,倒忘了之前疑惑之处。 杨燕然慢慢坐下来,饮了一口茶,眼底的笑意加深,自得之色飞快闪过。 凤羽是真的在。 只不过不在这头。 她站在往年招待客人的屋子面前,右嘴角狠狠往上勾,伸出手,慢慢的推开屋子。青昭就在这里,别以为她不知道。 门打开的吱呀声丝毫没有惊动坐在房梁上的某人,她仍是大刺刺的甩着腿,俯视身下警惕打量四周的凤羽。 片刻后见她还没发现自己,她也不耐烦跟她玩捉迷藏,手一松。那只杯子应声而落,正巧掉在她头顶。 凤羽偏头躲过,二指捏住杯子,抬头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你给我滚下来!” “你说让我下来我就该下来?要不你滚上来给我看看?”原来手撑在横梁上打算跃下来的青昭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凤羽气极反笑:“反正今日你是逃不了了,就让你逞口舌之快何妨。” 看她那十拿九稳的样子,青昭心里也不免有几分不安,但偏偏就是不想让她看出来,“你还能怎样?暴打我一顿还是背地里下点毒什么的再来好好折辱我?” 凤羽不答话,只是讽刺的看着她,目光不屑之极,在下面拍了三下手。 什么暗号?青昭拧眉看着她。 突然耳边传来极轻微的破空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立马跳下来,一手扫倒屏风,遮住那急速射进来的箭…… 居然是破空无声又小巧可连发十支的墨驽!不是在大驭失传已久了麽?刚才若是反映慢一秒,她就被设为马蜂窝了吧? 凤羽反应也不慢,见她跳下来立马一纵身抓住她就往门口扯去,毕竟在里面是她二人,而到回廊上就是她一人了,目标清晰,自然不会射错! 青昭虽是料到她会下黑手也没料到她居然这么阴险,整个人被暴露在门外,眼看着密密麻麻的小箭射过来,不禁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在关键时刻分神! 她回头望向凤羽,咧开嘴笑得很是灿烂。 凤羽顿觉寒碜的慌,连连后退,她一把抓住她,气势十足的吼道:“休想走!我要不好过了怎么也要拖个垫背的!” “哼!”凤羽突然从袖里抽出匕首,毫不留情的朝她身上扎去。 前有匕首后有小箭,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青昭右手反劈在她手腕上,夺过短刀一把甩向后方,听到意料之中的闷哼声后更是旋身飞进雨幕中,长袖一卷,硬生生改了小箭飞行的方向,射向凤羽。 凤羽忙着应对眼前飞来的小箭,也无暇前来捣乱,青昭左右手结印,身下火焰结出,直接越过小箭,将那一团团火焰射向隐秘的人。 方阵大乱,一时她左右突围,周遭闷哼声和人落地的扑通声纷纷想起,庭院中的水渐渐染红。 青昭闭眼,手中结印不停休。 这一回,怕是不能善了。凤家出动这样的势力来暗杀她,就是要她葬身于此,只要她真的消失了,他们有的是借口解释。 现在她被堵在这里,那迦小六,很难保证仍安然无恙。只是不知仍在京里的那个人,会如何? 不敢分心,不能分心。 一个全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冷漠之极的眼睛的男人欺身前来。他只使一把狭长的大刀,靠近来时那浑身的冷厉几乎逼得人不能呼吸。 青昭不管不顾,直接催动幻术。大朵大朵的花四下飞落,似情人的轻吻落在他的脸颊上,眼前女子的脸庞也看不清楚……男子愣愣的抬头,手中刀慢慢垂下,趁他晃神的那一刻,青昭的手划在他脖子上,指甲很锋利,眼看着血珠渗出,而那毒药也渗透进去。 那男子还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就坠在雨水里……她没有低下头看。苍梧秘药见血封喉,是真的,不是夸大其词。 如今别人要致她于死地,如何能心软? 这么露一手,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如同她是鬼魅,连连凤羽的叫喊都不顾,纷纷逃进雨幕中,几个纵身就消失不见。 消灭一大半了。青昭冷冷的伫立在那庭院中。雨水倾斜而下,到她周围却像是被什么压制住硬是拐了弯,像四周流泻,她除了打斗时身上沾了雨水,这时竟然比被迫降到院子里一小会的凤羽还要干爽。 这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一幕生生震撼了一众人的心。纵使大驭绝学,也无几人能达到这地步。真的是苍梧神乎其神的秘术麽? 一时间众人眼里闪过惊惧,也有不怕死的前凑,眼里贪婪之色尽显。这样的学术,哪怕是学的半点,也可以称霸武林啊! 看着众人变幻的神情,青昭嘴角的笑讥讽无比,而掩在衣袖里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大力催发幻术,为了震慑众人,她不惜催开屏障将自己罩着,一时间身体承受不住,若是他们强力冲上来,这屏障也未必能撑多久。 庭院里的女子神色冰冷,却无端震慑人心,这么久,仍是无一人敢上前。 这样的僵持看在凤羽眼里,恨得她牙根都发疼!不行,绝对不行!她毁了她对未来的所有畅想,毁了她哥哥,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她! 第五十四章 身心俱疲 更新时间20111126 20:15:54字数:3050 掬醉楼。 这样的天气,按说除了温柔乡有点生意,其他的都关门打盹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点子,让它在这个时候还能招揽众多顾客上门。 掬醉楼不对平常人开放的后院内,大雨滂沱,而当中的散落的三个小亭子都坐有人,对雨饮酒 txt电子书下载 鹊衔巢第17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对雨饮酒,闲落棋子,水汽弥漫,看不清面孔,唯有那朗朗笑声传入耳膜,听音辨人倒也有一番趣味。 楼上的客人都纷纷探头,看着这一幕,秋雨寒凉,难得有消遣。况且那里坐的,又都非等闲,寻常时节哪里能得见啊。 阮非白闲闲落子,偶尔将眸光投向坐在对面的飒爽男子。 这本就是他的提议,京畿贵公子,无论何时,都能想到打发时间的雅致事儿来做。 郝连俊驰抬眼,轻轻笑了下,艳丽的面庞在这蒙蒙水汽里如同沾染了露水的海棠,美极艳极。“怎么,阮相是看不上郝连的棋艺麽?” “非也,俊驰的棋艺,这满京城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横竖都是输,那就在形态上输的好看些罢了。” 今日青昭去别庄,衍碧在凤府,他本想一去探个究竟,却被郝连俊驰请到此处与一帮富贵闲公子下棋。不是不可推脱,但他瞧见凤止也在受邀人之内,就整整衣袍,施施然赴约。 他一旁和郝连俊驰闲闲答话,一旁暗暗留意这场中的动静。 眼看着凤止离座一两个时辰,返回时又换了一套衣服,面色不虞的拂袖坐下,一杯接一杯的豪饮,连近旁别家贵公子与之客套也不搭理,看样子,怕不是一般的受挫吧。 暗想着某个姑娘简洁直白能把人伤的吐血三升的言辞,阮非白陡然觉得天气很好,很适合斩断过往什么的。回头跟她说一下,这样干脆利落的风格,很是让他满意。 无人能窥见阮相的心思,就连郝连俊驰也只是觉得他脸上的笑比起往日要好看几分,也不做多想,下完这一盘,就开始撵人:“阮相就算输了棋,这气度也不会输半分,没意思,我不跟你下了,唤人!” 他这么一呼,立马有人手持一把六十四骨素白湘妃竹伞,从斜对面亭子翩然飞过来,似是为了追求美态,那人还很得意的在空中旋身转了几圈才轻飘飘落地。 这般马蚤包招摇,除了韩翟景,不作第二人选。他与阮非白相视一笑,便轻挑的对郝连俊驰说道:“来来,我正闲的发慌呢,你都找一些什么东西,下一手臭棋,公子今天要好好跟你对弈,不杀得你心服口服绝不离开。” 郝连俊驰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这满京城中,能对上我胃口的,仅韩公子一人啊!我今日不虚此行了!” 见这二人相谈甚欢,阮非白也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负手站立亭边,抬头看这漫天的雨,眼里情绪变幻,到最后跳跃在眉梢的还是浅浅的笑意。一切都在算计中,今日就算韩、凤二家聚首,就算他们拉上郝连将军企图在皇帝面前颠倒黑白,他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郝连俊驰是打乱他们全盘布局的第一步,他在赌,赌那个刚正不阿的将军是站出来说真话还是闭口不言。 哪怕污了所有衣裳他也在所不惜。反正,比起他们,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眼见郭梧正往这边探头探脑,一脸焦急,他眉头狠狠一皱,随手拿起亭边的一把伞,穿过雨雾走到廊上。 “怎么了?” “大人,江二小姐那里不好了!我们派去的人赶着回来报,凤岐那老狗埋伏了很多好手在那里,去晚一步,恐怕……” “你说的可是真的?”阮非白脸色青白,紧紧捏着他的衣襟,一字一顿的问道。 郭梧沉重的点点头。 …… 不要命了般催着追影在这杳无人迹的大道上狂奔,只恨自己太过大意,怎么会,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死! 分明是骗他的!一定是! 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心头回放,初见她时的好奇和可以接近,再见她时的欢喜和轻松,为她拭泪,为她暂放下心头的执念,如初尝情事的少年暗自生闷气,为她懂入骨相思……尚未好好看红枫林,尚未览尽这天下美景,她如何能撒手而去? 喉咙哽咽,他在这雨中长啸一声,追影似是感觉到主人的急迫难受,应和着嘶鸣,尽全力往前奔。 雨幕遮天,一人一马渐渐成了一个小点。 阮非白勉励安慰自己,那样的女子,怎么会有事?不是苍梧圣女么?肯定有能力保护自己,苍梧秘术他从未得见,但肯定不可小窥,许是……许是……她在隐藏实力,给以狠狠一击……以她的性子,怎么会让自己折辱与他人? 对,一定是这样! 心里稍安,他低头看眼自己的手,这一路勒紧缰绳,手上的血都将那短短的缰绳染的红透,可是他却到这一刻才发现…… 浑身被浇的透湿,唯独心里的那团火焰,熊熊烧着,让他丝毫不觉寒冷。 终于看到那扇大门,他迅速翻身下马,腿脚都有几分僵硬,他只神色冷冷的直闯进去,毫不理会刺耳做作的尖叫声。 一把抓住逃窜的下人,那双眼冷如刀剐在他脸上,声音丝毫没有打颤,“青昭在哪里?凤羽在哪里?” “小人不知,啊!在……在前面的院子里!” 阮非白冷哼一声,一下把他甩开,大步往前走。一路有不长眼的前来阻拦,通通被他振臂打到雨水里。 直至看到她。 那一刻,心情从狂喜转为暴怒!他恨不得一把掐死那个碍眼的女人,把她丢入十八层地狱! 全身止不住的颤抖,一向温润浅笑,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动容半分的左相大人,此刻那张俊雅的脸颊满是阴霾,硬生生停下步子,立在场外。 青昭确实快要支撑不住了。 本来尚还有把握将这一干人等通通拉入迷离境,困也能把他们困死,谁知道…… “怎样?青昭,你服不服气?纵然你沈府绝世武学那又如何?你夺我手中的匕首时一定没想到上面有毒吧?当然跟你这种打小就见识各种毒物的苍梧姑娘比起来,我手中的毒就像是孩子的把戏小打小闹,之前,它也确实是这样的,要是这院子里没有千叶舌兰的话……” 青昭苦撑着用手抵住凤羽疯狂的攻势,头往后仰避开她划过来的短刀,“你为何要这般苦苦相逼?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哪里?你居然还有脸问?!”凤羽仰头大笑,泪水顺着脸颊淌下也不顾,“若不是你,我哥哥何至于这般!沈姐姐又哪里会进入皇宫?我又怎么会被爹爹无情远嫁?” “你嫁哪是你自家的事,跟我有何干系?” “我让你狡辩!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别想如愿!” 阮非白听到这里,心头火起,冷冷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在做什么?” 凤羽回头,蓦地一惊,手一抖,那柄闪着幽蓝光芒的短刀险些就扎进青昭身上…… 只一晃神,她扭过头看着青昭,眼神如毒蛇,连凑近的脸庞都透着幽幽绿光,看起来格外恐怖,“哈哈,你躲不过了,我才不会嫁给那么远,方才打斗时我的血都抹到你身上,现在是不是觉得难受了?呵呵……我告诉你,我早先就喝了离心散,与那匕首上的毒混合在一起,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别想逃过!” 青昭惊愕后退,气息不稳她还以为是打斗太过费力的缘故,没想到…… 看来,是不必对她客气了! “凤羽,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对我穷下杀手,我不会再容忍你半分了……” 淡淡的话语说完,她退至廊上打坐,调整内息。以前她总是逃避,明知道身负苍梧绝学,也不想去面对,可是,若是有人危及她性命还退让,那就是愚蠢了吧? 凤羽想要趁胜追击,阮非白身影一闪,牢牢堵在她眼前,只要她敢往前走半步,当即血溅当场。 口吐鲜血,青昭眼见阮非白震惊的看过来,忙摆手,不住的咳嗽着,那些血沫从嘴角涌出,她用衣袖抹掉,慢慢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右手搁置她头顶,左手封住她退路,青昭闭眼,手随心动快速结印。既然不想要她性命,那么,就夺去她对过往的所有记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她将回到垂髫时候,言笑晏晏也罢,安静不语也好,剥夺了过往爱恨,她再怎么纠葛,也跟她无关了。 倏尔一刻,青昭再睁眼时,手中托着一朵青碧色的莲花,花心却被沾染上黑色……凤羽心中的怨恨太深,她凭借青莲雪,还不能完全消除。 而此刻凤羽睁大眼傻傻看着她,再无那骄横模样。 她轻轻一笑,转身踉跄离开。 阮非白一掌打在水中,将那些大呼小叫的京畿贵女震得纷纷四下乱窜,迎上去一把抱住她,俯首,眼底尽是温柔:“辛苦了,有我在,无事。” 青昭再回头看这一地狼藉,疲惫的笑一下,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这么冷的秋雨,这么漫长的路途。 第五十五章 温情相伴 更新时间20111127 15:22:26字数:3081 天气转寒,一场接一场的冷雨萧萧而下。远处苍山浸泡在雨水里,失了灵秀,只余苍茫寂寥。 江府荷边小院。 那一池荷花早已凋残,枯枝败叶看了更让人心生凄凉。丫环勾着头快步穿梭,偶尔目光扫到廊前的那个男子,眉心一蹙,还是什么也没说抱着手里的托盘绕过他走进里屋。 那男子身披墨色貂皮衣,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柱子上,手握拳搁在鼻端,轻声咳嗽着。 这真的是冬天了。 他抬头看看灰沉沉的天色,眉微皱,竭力压下喉咙间的痒意,侧目看向里屋,隐约能听见说话声。 说起来,已有大半月没好好跟青昭说话了。自那日回来,青昭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他自去相府处理一些后续事宜,忙完了再过来,却得知那个姑娘一直都不复醒。 甚至惊动了苍梧司命。 那个冷漠之极的男人也不过吐出寥寥几句话,她是自己不愿意醒,谁逼也无用。 他喜欢她,怎能不知她的性情。这个姑娘明明是心慈不手软的,这回沉睡,难道是因被伤和伤人而难过了? 眸光变暗,阮非白转身欲往回走。每到冬日总是抑制不住咳嗽,吃了那么多要也不见好,她既然醒了没有叫他,他还是不要吵到她吧,早些回去,把手头杂事处理好,待她哪一日心情舒畅了,再来看她也不迟。 这般想着,他将身上衣服裹紧,慢慢抬步。 刚行至大门前,就听见小丫头燕秀撵过来,呼呼喘着气,“大人,大人……小姐唤您回去呢!” 阮非白一下子转过身,眉眼全是笑意,点点头绕过小丫头,大步迈回去。 将身上沾染寒气的貂皮衣解下递给旁边丫鬟,他才踏进去,浅笑道:“昭儿,近日可好?” 青昭坐在床上,锦被拉的老高,只露出一张雪白尖尖的小脸。青丝披散着,看起来柔柔可怜。 她并没有看向阮非白,司命盘亘在桌旁坐得稳稳当当,她正怒瞪他半步不退让。 江衍碧自顾自的嗑瓜子,似是没瞧见这一幕。阮非白极为不解的挪到她身边,悄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哪知道,你自己看着便是。”江衍碧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懒答道,顺手接过芷汐递来的茶,悠哉饮着。 阮非白很郁卒,却又不好多问,只得也接过芷汐递来的热茶润润嗓子。 只听见青昭问道:“你走不走?我爱怎样便怎样,又没碍你事儿。” “不走,这大雨天的,我走哪去?你既然在这儿,我就得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谁要你守了?谁稀罕你守了?要不是你,我至于跟死尸一样躺这么久?” 司命冷冷一道视线扫过来,见青昭往被窝里缩了缩,才嘲讽笑道:“你倒是出息了?不过是死几个人,夺了那贱丫头的记忆,就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青昭扭过头,倔强抿着嘴,不答话。 “就这点本事还敢跟我叫嚣。给你机会给我休息个够,以后再敢任性妄为,休怪我不客气。” 司命说完,站起身看也不看众人就要走。 “慢着!”青昭突然提高嗓音叫了一声。 “怎么,还有要求?”他转过身,似笑非笑。 “你……你身上是不是还带着一些常见药物,像是治风寒之症咳嗽什么的?”她愈说愈小声,最后又要溜进被窝里,只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晴看着他。 司命冷哼一声,比九天寒冰还要凉的目光从阮非白身上掠过,最终什么也没说,从衣袍里掏出一个小包,看也不看的往后丢出去。 “谢过司命大人!” 青昭爬起来,一把接过,笑得跟个狡猾的小狐狸,哪有半点久卧床榻虚弱的样子? 司命也不以为怒,掉头即走,不与她纠缠。 江衍碧看了一眼阮非白,放下翘起的腿,慢吞吞站起来,妩媚一笑,“走吧,我们也别在这里碍眼了。” 一时间这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个干净,只余阮非白与青昭二人面面相觑。 青昭低头,看到手里的大红色小包,脸微红,扭捏半晌,才开口:“那会儿听见你咳嗽,怪难受的……喏,给你。” 阮非白满脸含笑,稳稳接过,打开看,里面是一粒粒如珍珠大小的药丸,闻着有一股清香,倒是与大驭药物不同。 青昭往后一靠。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低声说道:“这儿有水,你先吃上一两粒吧,省得咳的揪心。” 她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看着身上的牡丹锦被,手指在上面慢慢磨蹭着,也不出声,一时室内陷入静默,二人却也不觉得尴尬。 阮非白依照她所说,就着热水将药丸咽下,不知的心里舒畅了还是那药果真有奇效,只觉得嗓子好受多了,那怎么忍也忍不下的痒意也好像消失了般,他捏着嗓子清音,顿觉通畅,欣喜的上前,握住她的手:“昭儿,你待我真好。” 青昭眼神躲闪着,脸蛋微红,想要将手抽回,又抽不得,只得呐呐道:“我哪有。” “还嘴硬。”他紧握她的手,只觉一片滑嫩,心里也很是高兴,看着她,笑得心满意足。 青昭想到了某处,眉微微皱起,问道:“凤羽怎么样了?” 这些时日她卧在床上,姐姐虽然日日来看,但关于外面的情况,却不与她透露半分。 阮非白沉吟了半刻,还是将后来发生的事一一对她讲出。 原来那日自他带走她,凤止就带人赶着过来,见自家妹妹痴痴呆呆的站在大雨里,各家小姐畏畏缩缩的躲在廊下,他忙吩咐人赶着将她们送回家,问起发生了何事,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小姐都纷纷摇头,面如土色,只求他快点备车送人。 待庄子里的客人都送走了,他才得空问妹妹,只是无论说什么,凤羽都是摇头点头,或者突然笑出声。 心道不妙,他赶着将妹妹带回家,却又知父亲被皇帝请进宫去了,母亲凄苦迎上来,二话不说就是大哭,一个劲的咒骂阮相,说他多事,捅出“萤“是在凤岐手里弄丢的,皇帝才会急召他入宫。 凤止本就焦头烂额,这时听得娘不仅帮不上忙,还添乱,怒吼一声将妹妹交给她,气鼓鼓的回书房。 父亲把皇家暗势力“萤“弄丢,本就是罪该万死,还不懂避祸,和韩家缠在一起,自找祸事,他能怎么办? 傍晚时分,传来消息,皇帝留凤岐在皇宫歇下,不用等候了。 而妹妹竟然不认得他们只知道痴痴的笑,过了两日,情况才好些,开始变得温柔乖巧,指着园中的花儿问着满府下人稀奇古怪的问题,差点没吓死那些倒霉的下人。 凤羽变了,不再骄横跋扈,也不见巧舌如簧,辩得人说不出话,相反,她现在很有耐心听人把话说完,然后温顺点头,继续问她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凤止看在眼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过了两日,凤岐终于回来了,垂头丧气,仿佛瞬间苍老,见聪慧的小女儿变了样,也毫不动容,沉声吩咐下人备好嫁妆,三日后就将她塞入马车,浩浩荡荡开往郑王封地。 至此,京畿里再无那个骄横不可一世的小姑娘的消息了。 而凤岐,皇帝日日紧逼他再交出一支“萤“,韩家置身事外,看着他里外奔波,几乎要一夜白头。 与凤家交好的各大世家也纷纷传言,凤家要倒了。几乎无人肯施以援手。凤家生意一落千丈。 而朝堂上只忙着皇帝大婚事宜,冬日一过,皇帝就要大婚了,这时倒也没谁拿什么琐事让皇帝忧心。 除了,阮非白逼迫各大世家,吐露当年真相。 “可有人松口了?”青昭静静问道。 “很难,都是一群老狐狸,不看到别人栽跟头,怎么也不肯松口。” “皇帝既然那么信任你,为何不与他商量一下呢?” 阮非白苦笑,“怎么可能,让我父亲蒙受不白之冤的是先帝,他能装做什么都不知任我放手去做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我若不知好歹,硬要将他拉扯进来,日后……可不好说。” “无妨的,我在,已经取得成效了不是吗?”青昭反握他的手,目光柔和安宁,“凤家一倒,江家再来反扑,韩家本来就有把柄在你手里,我们,基本上是赢定这一局了。” 阮非白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替她理理有些杂乱的发丝,“你操心这些作甚,有我就行了。” 青昭说的是不错,可是右相一直隔岸观火,若是他猝然出手,夺取渔翁之利,自己又当如何? “昭儿你好好歇歇吧,再过些时日,到了冬至,这金陵就会有一场盛世烟火,到时候我领你去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青昭乖巧笑着,轻轻点头。 阮非白这才起身,叫来那迦,细细嘱咐着她要好生照顾好青昭,又将那个小包贴身放置,穿好貂皮大衣,快步走到前厅与江衍碧商议一会儿事情,才坐上马车离去。 冬日来了,倒是一天冷过一天,青昭在江府,该是能得到好好的照顾吧?心绪纷杂,他看了眼昏沉天色,暗暗叹口气,闭目思索有无疏漏。 第五十六章 冬至烟火(上) 更新时间20111128 15:44:10字数:3324 连续下了大半月的雨终于在冬至这日停了,虽然还是有几分冷意,但是看见明晃晃的太阳,便觉得无比开心。 那迦一早就收拾妥当,专等和青昭一同出去。一身苍梧服饰,纤腰细腿,明艳照人,看起来格外显眼。她不乐意穿大驭服饰,青昭也随她。 青昭倒也没可以打扮,仍是一袭青裙,外套一个雪白大氂,愈显肌肤莹润,明眸流光溢彩。 这样的好时节,一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罢饭,就着点心果脯说些闲话,笑谈间时间一点点溜走,人更是觉得快活无比。 到了晚间,一大桌的圆夜饭,形似元宝的蛋饺,磨糯米粉,用糖、肉、菜、果、豇豆、萝卜丝等作馅,包成团的冬至团,如意菜,吃有余等等,各式各样,青昭从不知道在大驭过节有这么多讲究,她乐得吃个开怀,毫不理会衍碧横眉竖眼的挑剔她仪态,过节嘛,就是要其乐融融的气氛啊! 忽然想起菫理山上的师傅,以他的清淡性子,过再大的节都是一个人独坐,喝点小酒,兴致来时吹点小曲,,应该是很孤单寂寞吧,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她可以回去看一眼…… 正想着就见芷汐抱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坛出来,笑着说道:“二小姐,你肯定没喝过这个,这是我们这特有的冬酿酒呢,一年只酿造一次,在我们这有句俗话,冬至不喝冬酿酒是要冻一夜的。” 青昭站起身,就要接过来,被衍碧毫不客气的在桌下踢了一脚,委屈的撇着小嘴坐下来,眼睛盯着那酒不放。 芷汐忍不住笑出声,忙打开来,一时间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四下飘荡,妏澜接过酒杯一一斟满,青昭赶忙尝一口,甘甜润口,确实好喝。她喝的两眼亮晶晶,还不肯松手。 衍碧没法子,玉指点上她额头:“江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馋猫?还要不要和阮相去看烟火了?” “啊,当然要!什么时分了?我们快些出去吧,姐姐也去,不然我被人欺负怎么办?” “谁能欺负你,真是说笑。”江衍碧被她拖得站起身,挣脱不开,只得随她往前走。 青昭忙不迭的吩咐众人备好马车,那迦小六,安福芷汐妏澜还有燕秀,通通都带出去,姐姐更是不能少。开玩笑,少了姐姐,翟景指不定想出怎样的法子来折腾她。 大驭风俗,冬至这一日,百官绝事不听政,入夜则放烟火,璀璨一夜。这一日不管是富豪还是普通老百姓,酒足饭饱后都会偕同亲人上街看烟火,买些小物事回家,就图个欢欢乐乐,幸福美满。 一行人刚坐上去,还没走多远,就碰上阮非白和韩翟景的马车。这两人倒是不相让,你追我赶,各逞神勇,幸好路够宽敞,不然可有的的乐了…… 江衍碧嗤之以鼻,见韩翟景凑过来也不过冷哼一声,撇过脸不理。 韩翟景是谁?锲而不舍的非得挤走青昭,美名其曰给她创造机会,自己乐淘淘的坐在衍碧身边,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安福头上滚落一大滴冷汗,反正韩大少爷与自己小姐自幼有婚约,斗智斗勇也不是头回,他自默不吭声的驾自己的车就是。 而那边阮非白非常温雅体贴的伸出一只手,一把将青昭拉上去,放下帘子,才跌进车座里笑个不停。 “笑什么笑?”青昭怒了,“笑我动作笨拙还是怎样?” “我哪有?”阮非白都笑出了眼泪,躲在后面用衣袖掩住脸,闷声道,“我只是觉得翟景那个家伙太笨了,衍碧不喜欢哪种方式,他偏偏用哪种,可不是愚蠢之极?” “别以为刚拉我上来时你眼角抽搐在忍笑,我没看见。”青昭嘟囔着。 “呃……我只是觉得,我的昭儿……好像略微那么……沉了点……” “啊……你才沉!你最沉!”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深深震慑了并行的马车里腆着脸不知好歹惹衍碧惹的开心无比的翟景,他吓得一跳,手差点捏断衍碧的胳膊,茫然道:“怎么了?刚才是谁在叫?” “你说是谁?”江衍碧狠狠甩开他的手,心疼的看着那一圈青痕,一脚踢到他小腿上,“离我远点!” 韩翟景丝毫没觉得痛,还在那迷茫,“不可能啊,小昭儿什么时候这么不顾及形象了?她不一向聪明乖巧狡黠慧敏吗?谁能让她吃瘪?” “猪脑子。”江衍碧无力的白他一眼,仰着身子往后靠,懒得搭理他。 而青昭正怒目瞪视着阮非白:“我哪沉了?” 阮非白唇角噙着笑,目光无声的落在她那明显有些鼓的肚子上,停留数秒,又轻轻移开看着马车一角。 青昭无语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不就是多吃了点,至于鼓成这样?她很有骨气的转过身,留一个傲气十足的背影给他看。 阮非白在她耳边轻笑,低沉魅惑的声音穿过耳膜,让她的心不由一阵悸动,手捏着裙摆就是不去看他。 阮非白也不恼,拂开她散在肩头的青丝,将头搁在上面,“方才有些官员过去贺佳节,好像喝多了点,头有些昏……” 青昭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人的酒量总不至于那么差吧?心里这般想,还是不忍心扭过身子,咬咬牙仍是让他枕在她肩头,闭目养神。 愈往街道走去,愈听人声如沸,游人如织,马车几乎行走不了。 阮非白这才抬头,探头看了一眼外面,懒懒吩咐道:“找个地方停下吧,我们自己下去走便是。” 待二人下来,看着江衍碧和翟景已经混入人群中,青昭不满道:“为何不等我们一起啊?” “总能碰到的,就让他们独处片刻啊,难道昭儿不想与我好好说些话麽?” 青昭的脸红了红,低声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想念你。” “可是真心话?唉,真让人伤心,我这么思念你……”阮非白眉微蹙,一手抵制胸口,轻叹道。 青昭拉下他的手,斜睨一眼,轻嗔道:“又想做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左相,也不怕人笑话。” 阮非白顺势握住她的手,狡黠一笑,“我怕什么,要是真的怕,那也是怕有美男子见昭儿生得美貌,趁我不备,将昭儿拐走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哄走。” 青昭一边注意着不要被人挤到碰到,一边回答道。 这样子的日子,游人多,手脚不干净的也多,她可不想一不留神就被人摸走什么。 抬头时,忽看到前方有一个美男子身边簇拥着一堆京畿少爷,正对着那街上的姑娘评头论足,她不禁笑了声,果真是死性不改,还说不风流。 阮非白瞅到,挑眉笑问:“昭儿看到了什么好玩的?” “没有,我看见郝连俊驰,觉得有些好笑。” 二人说话间郝连俊驰正好回头看过来,灯火下,那两人靠得极近,男子意态自然,举手投足皆是无上风采,女子巧笑倩兮,眉目灵动,端是一对璧人,可他就是看得不顺眼。 扒开人群走过去,他笑着打招呼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在这茫茫人海,我还是能一眼看到小昭儿。” “少油嘴滑舌了,那不过是本姑娘长得漂亮,引人注目而已。” “哟,几日不见,昭儿的嘴皮子又利了些,这些日子你干了不少事,倒是让我吃惊呢。” 青昭噗的笑出声,“我有什么好让你吃惊的,怕是郝连没认识到什么有趣的人,日子无聊吧。” 两人唇枪舌剑斗个不亦乐乎,旁边的人可未必有那么好的心情,阮非白轻咳一声,柔声问道:“昭儿,可以走了吧?我们很多还没有看呢,说不定衍碧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青昭连连点头,拖着他快步走,还不忘扭头对郝连说道:“你好好看看这街上的姑娘嘛,总能挑到一两个顺眼的。” “本公子改变主意了,我还就要跟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一起,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青昭脸一黑,谁对金陵比较熟?谁对冬至节比较熟?他根本就是太过无聊了!但又不能硬生生把他撵走,只得看着他在一旁热情洋溢的一一介绍一些老店铺,介绍一些好吃的。 半晌见青昭不领情,甚至对那些平常不怎么见到的美食小吃不屑一顾,郝连俊驰表示十分不解:“怎么了?我记得你说过想尝尽这天下美食啊。这可是今夜才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你可别后悔啊!” 青昭苦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阮非白:“你府里的厨子会做这些不?” “我想应是会的。”早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阮非白还是摸着鼻子,好整以暇的逗弄她。 “那就好,”青昭舒一口气,“改天让你府上厨子做好送到江府去,我再好好品尝。” 郝连很郁闷,“青昭是嫌弃这些入不得口?可只有这些才是真正正宗的……” “我知道,”青昭伸手打断他,“你没看见我已经吃的很饱麽?” …… 饶是这样,他们两人还是尝了一些小吃。青昭按捺不住,也跟着去尝,这又吃的肚子疼,走不动路。 阮非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点她鼻子,“让你贪吃,自己走回去!” “我走不了了,”青昭苦巴巴的看着他,眨眨眼睛,就看见晶莹的液体沾染上睫毛,“要不你背我一程,找个地方歇歇吧。” “我来背,我脚步稳,比他背的舒服。”郝连俊驰自告奋勇。 阮非白脸顿时一黑,二话不说的就弯下腰。 青昭喜滋滋的走过去,还没爬就看见一个扮相很是乖巧的小婢弱柳扶风的走过来,柔柔问道“是江二小姐麽?我家小姐在对面楼上,恳请过去一叙,有要事相求。” 青昭望天垂泪,可以来的晚那么半步麽?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让当朝左相阮非白背着她招摇过市了啊! 第五十七章 冬至烟火(下) 更新时间20111129 18:43:15字数:3614 青昭随那小婢穿过拥挤的人群,走上对面的小楼。 柔弱小婢在二楼一个雅间门口处站定,恭敬的等候青昭入内。 她暗叹一口气,回头看看被人群湮没的阮非白和郝连俊驰,认命的慢吞吞走进去。谁没事这个时节不好好去玩来找她?看这架势,应还不是一般人家…… 推开那扇半掩的门,她一抬头,就看见临窗站着一个女子。 身披蓝色大氂,青丝如瀑,身形窈窕,仅是一动不动的站着,那背影也柔美无比。但见她轻轻叹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你来了。” 语气极其温柔,脸颊上那抹浅笑也恰到好处。似是一阵柔柔的春风直吹进人心里。 青昭微微一愣:“怎么是你?你不该是在家里好好学习规矩么?” 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只见过区区几面即将成为皇后的沈瑶菀。她不禁有些奇怪,她与她之间又无交集,这时候找她,有何要事相求? 沈瑶菀伸手,邀她走过来,侧头笑道:“你看,这街上好热闹。” “是啊,可是你又不是没见过。”青昭不以为然的说道。沈瑶菀又不跟她一样,从苍梧来,从来不知什么冬至节。 “可是……以后,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看了呢。这样的欢腾节日,再也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拉着兄长或是姐妹的衣袖,好奇的到处张望,兴致勃勃的尝着特色小吃,再占据一个有利地位,看那场美轮美奂的烟火。” “那么,你是后悔了?”青昭直截了当的问道。 “怎么会。江二小姐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啊,这种事,哪能容许你后悔,再说,”她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外的璀璨街景,脸颊慢慢爬上红晕,有几分羞涩却也大胆的继续说下去,“我从未想过后悔。” 青昭这才有些兴趣,游离的目光收回来,专注看着她。 “其实……今日……我能出来,是他特许的,他一早就专门下旨,说今日是个团圆的好日子,不忍心把我一人拘在家里,孤孤单单的。”沈瑶菀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直接握起青昭的手,急切说道,“我倒真没料到,他是个这样细心体贴的人,那时候……只觉得,他外表英俊,就是有些年幼了,看来,我太……”她低下头,无限娇羞,想接着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用害羞,我知道的,看看,如愿以偿,是不是高兴极了,也不再害怕了吧?” 青昭拉着她在桌旁坐下,浅笑如花,“那么你特意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啊!”沈瑶菀不好意思的低呼出声,有几分犹豫的看着青昭,说道:“或许,我接下来所说之言会有些不知好歹,还望你不要介意……“ “但说无妨。” “你,和阮相走的很近吧?家父尝夸,今日阮相真的继承了昔日阮相的风采,甚至青出于蓝有胜于蓝。昔年阮相还是得权贵引荐,又在考试中取得好名次才慢慢高升,而今日的阮相,仅仅是得皇帝赏识,才艳卓绝,就平步青云,却是……耀煞了天下有志之士的眼啊,如此,肯真心追随阮相的人何其多,朝中一大半都是阮相的势力,做官做到这里,基本上就已经到顶峰了,只是……” “只是怎样?”青昭有些急躁起来,不满这些大驭女子好好的一句话非得绕九个弯,铺垫一大堆,才肯吐露真正想说的。不过此刻也无法,眼前的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再生气再不满,她也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只是,阮相,未免太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底了些。”沈瑶菀端起茶碗淡淡笑笑,笑意不到眼底,“旁的人那么奢求学得文武艺,报于帝王家,封侯拜相,可是他又如何?明明那么得皇帝重视,却执着与一己私欲,明知道要查探当年真相会引起满朝动荡,还是义无反顾。实在是,令人看不下去了。” 青昭一脸怪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端庄秀丽的女子,看着她优雅从容的饮茶浅笑,眼底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不屑,还未成为皇后,就已经这般高高在上,那么,是不是太不把她这个名义上的异国公主看在眼里? 她压下心里翻腾的怒气,盈盈笑道:“沈姑娘说什么呢,青昭怎么听不大懂,他的事,他自己自有分寸,我一个小姑娘,哪里会理会这么多。苍梧习俗和大驭不同,在我们那里,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做他愿意做的事,姑娘自然是鼎力支持的,我倒是不知,非白究竟是怎么了,引得沈姑娘这般不满。” 沈瑶菀咬唇,将茶碗啪的搁置桌上,脸上有薄薄怒气,“青昭,我不同你虚以委蛇,你不是真的不知吧?他现在逼迫四大家吐露当年真相,为他爹洗清冤雪,过去那么久的事,还有谁心心念念的记着?身为一朝权相,他为何不替这天下苍生着想?若是真的引起动乱,他可担当的起!” 青昭冷嗤一声也不与她狡辩,站起身淡淡的说道:“沈姑娘满口家国大义,青昭自愧不如。那么,在沈姑娘眼里,何为义?是明知父亲蒙受不白之冤,苦苦忍受将近十年,在有能耐为其洗清的时候,却因为莫须有的阻拦而袖手吗?这样的人,可以让天下百姓放心,可以让天子放心?连自己父亲的冤屈都可以置之脑后,那有何面目存活在这人世间?沈姑娘说的轻松,你可知在自己心里光风霁月为国为民的父亲一朝惨死还要遭受小人唾骂的惨痛?你可知幼小女子无父亲照拂,佳节佳时还要费尽心力与一干无良族人周旋的苦楚?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越说越怒,最后终于忍不住手抵在桌子上对她吼出来。 沈瑶菀既惊又怒,一只手指着她,身子摇摇欲坠,银牙咬碎,也不过吐出一句话:“你……!” 青昭深吸一口气,将她拉至窗前,指着外面道:“你看看那些普通老百姓的幸福,一家人夜游街,不需要大把银两,不需要宝马香车,哪怕是和众人挤得出了一头汗,还是满面朴实的笑容,而那中间被护着的孩子永远是最幸福的。可是……就这么简单的幸福,我姐姐,和非白,从未享受到!”她语气哽咽,脸颊不断有泪珠滚下,倔强扭过脸,擦去泪水,继续说下去,“这些心酸,养在深闺万事不操心的沈家小姐,你可曾体会过半分?我不是向你诉苦,撕开自己的伤疤供你玩笑,施舍一点可怜,只是想让未来的一国之母好好看清这个世道,看清你需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沈瑶菀连连后退,一把跌坐在椅子上,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你说谎,不是这样的!你分明是在说谎!” 青昭怒及,一个箭步冲上来,“你是何意?难道你真的看不清你是被人当枪子耍?倒是不知沈大人,或者是其他世伯究竟跟你灌什么迷魂汤,你居然相信。非白做事,向来都有分寸,如何会造成动荡?只是怕有些人,害怕真面目被揭穿,急不可耐的散布谣言,阻止非白往下做吧。” “不可能的……我自小长在这里,对几位世伯都很熟悉,他们怎么会欺骗我?”沈瑶菀连连摇头,神色凄惶。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这全是这个苍梧公主的诡计,不要信…… 青昭见她用双手堵住耳朵,仅是淡淡的笑笑,“其实你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多说无益,我来,是为了看这烟火的,沈姑娘难得出来,也不要辜负皇帝的一片心意。” 她转身下楼,毫不迟疑。那婢女看到,也不敢阻拦,急匆匆从她身侧穿过,安慰自家小姐。 青昭看着远处拥挤的人群,没来由生 鹊衔巢第18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几分惆怅,都耽搁这么久,非白是否还会停下步子等她? “公主!” 突然被人拍一下肩,青昭迅速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有些疑惑,想来是谁认错了,抬步欲往前走,就被一人堵住,那人一身蓝色长袍,长身玉立,极为潇洒,只是脸上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公主,大人吩咐我带您过去。” “流光?”青昭认出来人,也开心笑了,“你怎么会在?” “公主过来的时候,大人就吩咐我暗中相随了,就怕有什么意外,大人等了很久,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流光走在前面,为她挤开人群,护着她往前走,直至前面的一个小亭子。 想着方才流光脸上那灿烂的过分的笑容,青昭好奇的问道:“你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啊?” “没有,我就是想笑。”流光继续傻兮兮的笑。其实他是真的开心,当隐在暗处又一次听到青昭维护自家主子说出那么一大段话的时候,他激动的恨不得立马把阮非白拉过来,让他自己来听。不过,他都记下了,回去就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 青昭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不说,也不去逼问。她的注意力早就转跑了,前面的亭子里,阮非白正从容浅笑等着他。 她飞奔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喜滋滋的问道:“你一直在这里没有走?” “昭儿没有回来,我走到哪里去?快进来,这儿是观看烟火的绝佳处,马上就要放了,来我身旁站好。” 青昭满心欢喜的随他往前走,不过一小会儿,这亭子也聚集了不少人,阮非白悠闲自在的带她走到一角,就将她完全护在怀里,省得别人挤到她。 青昭四处看了一下,见姐姐和翟景也在一个角落,那迦等人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兜里抱了一堆小玩意,而郝连俊驰仍是和一帮贵公子坐在一起,面前还摆上一些吃食美酒,心里轻呼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就怕在此刻看见郝连落寞的目光。 郝连俊驰恰在这个时刻回头,看着被阮非白完全护在怀里的她,有些怔怔,还是什么也没说,冲她遥遥举杯,饮尽杯中酒。 正在这时烟花开始燃放,一朵朵开在半空中,黄绿红蓝,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像火树烂漫、虹彩狂舞。 青昭从未如此近的看见过烟花盛放,跟个小孩子似的惊呼连连,连阮非白也乐得哈哈大笑。 那些溅起在面前的暗金色大雨,刹那辉煌,让天空亮如白昼,四下纷飞的焰火像是耀眼的星辰,迅速消逝,华丽谢幕。一发,又一发,夜色中的云端上焰火宛如飞速流过的星海,无端闪耀美好。 青昭醉了,这样的美景,身边又有喜欢的人呵护着,开心的笑声洒满天空,若说还有什么不美满,就是那不可预知的明日。 第五十八章 冰山一角 更新时间20111130 16:59:39字数:3116 大驭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安静无声,几场冷雨,几次冷风,除了冬至节那天的好天气,竟也看不到像样的天气来。 一时间青昭不得不又继续缩在屋内,呆呆看外面萧瑟景象出神。 日子并不潇洒,她已经暗暗打发了好几拨杀手,自她出现在大驭,自她和姐姐一起追踪昔年真相开始,自她堂而皇之的和阮相站在一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成为各大势力的眼中钉。 原来,自己竟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某人托腮,浅笑吟吟,苦中作乐倒也哄得自己开心。 沈瑶菀那边,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未来国母,屈尊纡贵的来指点她一二,她不识抬举,难道她还非得喊打喊杀追得她片甲不留?人家可是在一心一意的学习宫廷礼仪呢! 至于沈黎大人,一腔正气,自是不屑于搭理这些事。不过,若是自己有一日真的危害到大驭社稷,恐怕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皇上下令杀死她吧。 这些日子京畿的流言倒是十分难听呢! 青昭脸色一沉,唤过那迦:“姐姐可曾回来?” “没有,大小姐不是和韩公子一同出去了麽?难道会有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先不说韩翟景若是得知她们背着他要挟他爹,查探当年真相,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单说今日姐姐出门,也不是跟他踏雪寻梅,二人去凤府,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 见青昭脸色难看,那迦忙安慰道:“无妨的,大小姐和韩公子都是极其聪明的人,要是想同时害她们两个,那可不是容易事儿,再说,现在公主您名声在外,凤岐他已在您手上吃过一鳖,又怎敢乱来?皇上不还天天看着就盼着他交出‘萤’吗?您就安心等着吧,要实在不行,出去看看也可。” 青昭反正坐不住,就和她一同出去,小六看见,自是默不作声的跟上来。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青昭想了想,觉得贸然冲进凤府也不大好,万一姐姐真的只是和那老头饮茶消磨时间比耐性呢?索性就去掬醉楼,要了个雅间,等着姐姐和翟景从下面经过。 一行人经过一楼时,本在闲聊吃饭的人均抬头神色不明的盯着他们。青昭左右无所谓,那迦狠狠瞪回去,照样昂首上楼,只有小六,阴沉沉的目光似冰溜子一样扎在众人脸上,见众人害怕的移开目光,才慢慢走上楼去。 待坐定,青昭满不在乎的笑道:“小六,你也真是,跟这些人计较什么。” 小六站在一旁,盯着自己脚尖不答话。 “好了,公主也不要去责怪他,谁让那些人说的那么难听?什么苍梧公主是会妖术的妖女?动动手指就能把人变得痴呆,杀人于无形,笑得愈甜下手愈狠?好笑之极!打不过就来丑化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迦的这一通义正言辞的话又把青昭逗笑了:“傻丫头,你是看多了那些传奇吧?还以为遍地都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我们遇到的都是擅长下黑手使阴毒招数的小人,被人诟病也只能自认倒霉了,难道我还能冲出去告诉别人我不是妖女,是那凤岐瞎编乱造的?至少,凤羽确实跟以前大相径庭,而凤岐派来的那些好手也都折损在我手上。” 那迦气鼓鼓的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想不到言辞,不由生气的走到窗子旁,撅嘴皱眉的立在那里当柱子。 公主说的轻松,就真的一点不介意?她知道其实这些大驭人骨子里就觉得处处高人一等,她们苍梧姑娘再好,也是蛮荒之地不识礼数的野丫头,如何比得上大驭柔弱美丽的闺阁千金?大驭人对苍梧秘术不了解,嘴里说着苍梧女子美且妖,私底下却以骗得苍梧姑娘芳心为荣,那副丑陋嘴脸,让人恨不得狠狠戳烂。 他们看不起苍梧姑娘,难道苍梧姑娘就看得起他们?哼! 只是苦了公主,明明是备受尊崇的圣女,顶着一个公主头衔,眼下却束缚了她。 若是他们知道,得罪的是苍梧圣女,是月神之女,可还敢这般放肆,将污水泼到她头上?但是要如何才能说清公主的真实身份而不引起动荡呢? 青昭并不知道她在想这些,只以为她为她抱打不平,在那难过,也不去打扰她,随意吃了些点心,也走到窗前往外看。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吓得她几乎直接跳下去! 和阮飞把并肩而行的白袍男子,是……? “那迦,你看那边,那是?” 扑通…… 这回跳下去的,不是她。那迦本来只是随意一看,可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他,当即想都不想的跳下去,直接落在那人面前,气都没喘匀,就抓着他不撒手,“元洛,你怎么会来?” 一向如谪仙般清尘高洁的男子也不禁耳根发红,只是被发丝挡住,看不真切,他一面缩手,一面淡笑道:“苍梧有些事需要司命大人回去处理,他就让我过来相助公主,公主呢?怎么没瞧见?” 见他满口满心只是公主,那迦心里有些失落,松开他的手,懒懒一指:“就在前面,掬醉楼等着你们的。” 元洛见她不向之前那样兴致勃勃精神百倍,有几分奇怪,也不好多问,就跟着阮非白快步走上去。 那迦瞅见他不为所动,更是郁闷,索性撇过脸,当他不存在。 突然看见元洛,青昭也是万分高兴。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还没有转到正题。最后阮非白不得不打断,“昭儿,如今形势很不好,要不然,元洛也不用过来了。”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们怎么会这么熟稔?” “方才殿前觐见,阮相帮了我一些忙。“元洛闲闲笑道。 “就这么简单?”青昭才不信。 “嗯,就这么简单。”阮非白从容点头,“现在更重要的,应是商量该如何应对吧。这些日子,谣言倒是愈演愈烈了,怕是离他们动手也不远。” “无妨,我向大驭皇上解释过公主真实身份,他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皇上不责怪,下面的人在造次也不能随意挑起两国战火。” 青昭听得暗暗心惊,还是她想得过于简单了!事件,已经不是她们所能控制的吧? 卷入这么多人,可想而知真相揭露的那一刻会有多大的震动!或许,沈瑶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看她脸色变幻,阮非白猜出她在顾虑担忧,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会没有事的。” “当真?” “当真。” 见公主忧心,那迦也不顾自己的别扭心情,瞪了一眼元洛,没好气的道:“你是死人啊,安慰人都不会,好好的事经你的乌鸦嘴就那么严重,若是公主有什么损伤,看你怎么跟落欢圣女交代。” 元洛无奈的笑笑:“阿迦,这么久没见,一见就非得把我贬得一无是处?”不待那迦接口,他一脸正色的对青昭道,“落欢圣女很好,只是有些挂念公主跟衍碧小姐,还有……江大人。” 青昭叹一口气,她又何尝不思念娘亲?耽搁这么久,现在也不过刚刚有些眉目,回苍梧的日子,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倏尔她又振作精神,继续跟众人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小六眼尖,一下看到江府马车,一个轻巧一跃,拦住马车,将二人迎上来。 江衍碧走在后面,低垂头,走在前面的韩翟景却是一脸阴沉愤怒,双手紧捏成拳,嘴唇紧抿。 对上青昭担忧的目光,他却急急扭过脸,不说话。 江衍碧坐下来,才缓缓抬头,一脸倦色。 “姐姐,这是怎么了?”青昭吓得心惊肉跳,一下子扑过来,蹲在她面前,焦急问道。 “没有什么,只是,终于知道了当年一点隐情……”江衍碧神色倦怠,靠着椅背,声音暗哑,似是几天几夜没喝水一样。 见她说一半又停住,青昭急得手心直冒汗,也不敢去催她。 “他松口了,终于松口了……哈哈,我从你那随便拿了些药粉,用他的身家性命来威胁他,他才肯松口……早知道,我何必给这老东西面子!”江衍碧往后一仰,目光凉如水,唇角笑却妖娆如暗夜幽莲,“那老东西说……爹爹,早就被人卸去一身武功了……辗转丢在靠近北戎的一个边陲小镇,这么些年,还不知道……” 说到这里,这个一向坚强骄傲的女子也忍不住捂住脸,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指尖滑落,“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我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他怎么敢告诉我我的爹爹生死不明,甚至,形同废人!” “姐姐,”青昭觉得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那么多想要表达的都梗在那里,她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不管爹爹现在是如何,我们一定要接他回家。” 江衍碧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蜷缩在椅子上,美目无神,只是机械的点头。韩翟景将她牢牢护在怀里,语意冰冷又坚决:“青昭,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时候,她也不矫情拒绝,点头后又接着说道:“那就我们一同去,姐姐就由非白费心照看些,俊驰对那里比较了解,我去问问他,若是可能,就一同去。” 第五十九章 客栈遇险 更新时间2011121 12:13:07字数:3143 青昭去往将军府,略略对郝连俊驰一提,他就满口答应。还十分殷勤的将她送到门口,就差没直接跟她走掉完事。 郝连将军胡子一翘一翘,板着脸坐在上面,看着儿子一摇三晃的走进来。 郝连俊驰佯装没有看到,笑眯眯的往庭院晃去。 “过来!”十分不满儿子的态度,他强忍怒气,没有当场发火。 “我耳朵好使着呢,您还是省点力气。”郝连俊驰慢吞吞的挪过来,随意坐在下首,懒懒问道,“又怎么了?我这不挺如您的意麽?去那里,再怎么丢人也不会闹个满城风雨的。” “你可知这一去,就是卷进那些世家争斗中了?”郝连将军看着明明万事通透却偏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儿子,又是生气又是伤心。能怪谁呢?今日的俊驰,还不是他一手造就?儿子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随意散漫,可是真打定主意了,那是谁也劝动不了的。 “也罢,你要去就去,我也拦不住你,只是这么些年没有去了,你整日和那些败家子混,功力也不比从前,路上小心些,别太大意。” 郝连俊驰微微一愣,没料到自家老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傻傻的点头走出去,才反应过来老爹的担忧留恋,一回头看着站在大厅里的父亲,身躯依然伟岸,可是鬓间已染上华霜……罢了,这一去,回来了就多顺着点他的意吧。 他抬头看着天空,良久,直至眼底滚烫的东西消失,才大步走出去。 年轻时候总有些东西,是无论走到哪里也不会轻易忘却的。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处地方。那些,都是执念。俊驰的执念,就是那个边陲小镇,黄饶。 两日之后,一行人快马扬鞭赶往黄饶。 一路有些小波折,基本上都被小六元洛轻松解决掉。青昭与俊驰并辔纵马,相谈甚欢。俊驰见识非凡,幽默风趣,典故传闻信手拈来,一行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似乎这并不是什么看不透的险途,而是一群飒爽儿女策马江湖。 俊驰凑近青昭,开怀笑道:“我原先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和我喜欢的姑娘一起痛快游历一番,我所看到的美景,尝到的美食,都牢牢记着,等着她来。如今,这梦想算是完成一半了。” 青昭没听明白,仰头问道:“为何说是完成一半?” 俊驰邪魅的眼睛扫过来,这塞外的大风吹在他脸上,只会更增艳丽,他的眼里闪烁微光,迷人无比,“想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 看着他跟个孩子似的策马前行,一身红衣华丽招摇,青昭皱眉,不禁叹口气。 “公主叹什么气啊?我都不知道原来郝连公子是这么好玩的人!”那迦一脸兴奋,只顾着追赶俊驰,不回头看元洛一眼。 青昭暗乐,再回头看元洛,果然看着他别扭的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元洛,阿迦跑的太快了,你帮我追上她可好?” 元洛这才缓缓抬头,一张脸尽是茫然无辜,“啊——?” “要不,我让小六去?”她存心逗他。 “不用,我去便是,小六留下照顾公主!”话还没说完,元洛都奔出老远,忍了这么久,想必也极不容易吧。 她回头,看着一直保持淡淡笑容的小六,问道:“小六,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出来了你不开心麽?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喜欢金陵,总觉得在那里面很累,可是,那却是姐姐生长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她才是自己。而我,是一定要回苍梧的。” “公主在哪里,小六就在哪里。公主是天间自由翱翔的鸟儿,从月神选定你开始,你和大小姐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途,苦或累,悲或欢,谁都不能代替她来过。” 青昭看着这一片苍茫的荒野,心里有几分酸涩,道理她都懂,但是她却总是奢求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在自己身边,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吧,若是别人过的很好,那么,在不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关系? “嗯,我知道了,我们快些撵上他们,早日找到爹爹。” 小六抿了抿嘴唇,仍是无声的跟上来,他也有奢望,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守住公主脸颊上灿烂温暖的笑容,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旷野苍茫,夕阳如血,把人影拉的无限长,本来应是很凄凉很冷寂,却从头到尾都被那个妖艳的不像话的男子破坏殆尽。郝连俊驰万分得意,“以后出行,带上我,保管让你们一路都不会无聊。” 那么大的风还夹杂着黄沙,也只有他能安然无事,青昭虽是用了控风术,但太耗体力,也不敢肆意使出来,一路下来还是有几分狼狈。 眼看着到了地方,她鬓发散乱,衣襟上沾染黄沙,此刻看着他还不知好歹的在那笑,冷着脸从他身侧挤过去,利落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小二,吩咐店家送来热水,砰的把门关上,不去理会他。 那迦也看出点端倪,自然不去惹她。俊驰才不会放在心上,拉着元洛,自去喝酒。 边关小镇,别的没有,烈酒倒是一坛一坛的上。 元洛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傻瞪眼看着俊驰二话不说就给他倒了一碗递过来。他喝酒从来都是风雅之极,看着手里的碗,竟不知该怎么弄。 “哎,我说你不会从来没这么喝过吧?喝酒,大碗豪饮才是真汉子!来来,干!” 俊驰跟他一碰碗,就十分豪爽的一仰脖子喝个干净。喝完将碗翻转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觉得那迦那姑娘也是个爽快性子啊,这就要是拿给她喝,怕也是眉头都不带皱的一口干掉吧!” 元洛脸色微沉,学他一仰脖子一下喝光。喝的太猛,酒又极烈,一时五脏六腑似是架在火上烧一样,难受之极,脸也一下子红的通透。 俊驰指着他毫不客气的大笑:“哈哈,脸皮真薄,这么点酒,还能红成这样!” 元洛怒瞪着他,双手放在桌子底下,暗暗以内力逼出酒气,脸慢慢恢复正常。 那迦下来时,这俩人又有说有笑的继续饮酒,仿若相识已久的好兄弟。她点了几个小菜,这里菜贵得离谱,知道自己公主不是那般爱计较的性子,她算着钱也没点太多。 过一会儿青昭下来,见三人说得高兴,小六才赶回来,等她坐下,沉稳的说着查探的情况。 原来这里的住户,除了世代居住在此处的,外迁或是从战场爬回来的也不少。江誉之现今也不知是怎样容貌和姓名,查探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按说凤岐既然松口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可能有假,怕就怕他们在这里设下埋伏,将我们一网打尽。”小六说道。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实力不弱,司命给的解毒药水我随身携带,此处天高皇帝远,真要打起来,我们也不用忌讳什么。”青昭冷静分析着,“还有一点,爹爹确实在这里,但是若是那帮人赶在我们前面,找到爹爹,折磨他要挟我们,我们必定束手无策。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赶着找到爹爹,把他解救出来。” 众人纷纷点头,边吃饭边商议着法子,暗中留意这客栈其他桌的动静。 客栈简陋的很,也不过三五桌食客,但是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却没有人抬头往这里看一眼,委实怪异的紧。 青昭心里堤防着,向众人打眼色。他们也都察觉出不同,赶忙吃完饭就转身回房。 眼看着暮色渐沉,路上人减少,而那楼下的吃客竟还有两桌坐在那里,也不出声,一口一口饮酒,桌上也不过摆了些下酒菜。两桌人都是带刀汉子,看样子应是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坐着不动也有一股煞气。 小二和掌柜浑然不觉,一个手脚麻利的擦桌子,一个头勾着靠在柜台上打盹。 小六也不出去,五个人守在屋子里,等着夜幕降临。看来,早在他们来之前,一切都布置好了,那么,就看着谁更高一筹吧! 众人神色入场的谈笑风生,听着俊驰讲些昔年在这里的一些趣事,听他说当年如何在战场上横扫千军,所向睥睨,又如何赢得满城少女青睐,获取芳心无数。 青昭笑着戳穿他:“我明明记得你是打小就长在这里,没多大就被家人召回去的。难道我们的郝连公子是天纵奇才战场无敌情场更是轻车驾熟?明日可不敢跟你走在一处了,万一冒出一个姑娘说我抢了她的心上人要打我怎么办?” 郝连俊驰正想辩驳,但看着她得意笑着的神情,活脱脱一只小狐狸,心里某个角落突然一软,口气也不禁带了点宠溺的意味:“怕什么,有公子我在,谁敢伤害你。” 夜渐渐加深,小六暗示众人不要出声,悄悄溜出去,看向下面。 居然空无一人!连小二和掌柜的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刚想回头警示,就觉得身侧有凉意伸过来,忙向后一翻,险险躲过,再回头,看着众人皆昏倒在桌上,不禁暗暗叫苦,总不至于是暗地里着了道吧?可是饭菜他也吃了,难道是,这屋里的茶? 容不得他多想,那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轻轻一跃,又一记狠厉的招式逼过来! 第六十章 浅淡心酸(上) 更新时间2011125 18:00:31字数:3358 如果知道在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那一刻,她一定不要装作中毒。 青昭如是说。 那一刻,小六眼见就要抵抗不住,他们几人全都倒在桌前。那迦元洛是随自己从苍梧而来,怎会不知这种毒物压根就奈何不了她?见她眼一眨立刻倒下装昏迷,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来,小六自暗宫学的诡异招数,加上那迦的秘术,还有元洛强大的术法,这根本就是一场完美的杀伐。但是,青昭想要看到是谁,这么步步紧逼,这一回,她一定要狠狠反攻! 小六招招狠厉,大堂一片狼藉,眼看着要反败为胜,却又有一群人出现!这群卑鄙的,居然要用车轮战! 青昭手指微微一动,那迦会意,正待纵身跳下去支援,旁边有人比她还快。 郝连俊驰继续他的马蚤包路线,在空中转一个圈才肯落地,张狂笑道:“哈哈,给爷看看是哪些鼠辈敢来爷的地盘下黑手?不知道小爷我以前在这里是干嘛的麽?” 被他这么一搅,冲上来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举棋不定,没听说这个边陲小镇还有得罪不起的人啊? 一人冷笑道:“哼,休想迷惑我等!大家上!” “奶奶的,有眼无珠!”郝连俊驰一怒,脚尖一点,踢起地上的长剑,也不去计较好不好看了,回身就冲进敌阵,切萝卜般杀敌。 他下手毫不留情,能一下刺死的绝对不会再让他多喘一口气,不一会儿身上就沾染满了血迹。 小六与他背靠背,大笑厮杀,一时胸腔快意起,竟忍不住要引吭高歌。 郝连俊驰是什么人?多危及的局面下依然能谈笑风生,何况只是区区几个不入流的鼠辈? “倒是奇怪了,既然肯下这么大血本,为何不请天阑宫的?”他兀自嘀咕着,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那些扑过来的汉子听得一清二楚。 那群人面色一黑,居然敢看不起他们!当即大喝一声,更是英勇无比。 “看看,果真是不自量力……唉唉,想让他们活都不容易?哎呀,这剑怎么这么快,真是的你冲过来这么快干嘛?手又滑了……”郝连俊驰无辜的看着跪在地上,胸口不停涌出鲜血的人,伸手扒开他紧抓他衣摆的手,惨兮兮的道,“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可不干我的事……” 小六解决掉其他人,看着他耍宝,本是想忍笑的,却是,真的忍不住了…… “哈哈哈……” “呃?原来你也会笑啊?”郝连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凑到他跟前,“笑起来挺好看的嘛,平时尽见你冷酷不肯多开口,还以为你天生面瘫呢。” 瞬时,小六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那迦轻松跳下来,拍手夸道:“郝连公子好样的!不比我们苍梧男儿差!” “那是。”郝连骄傲的抬起下巴,看着楼上大声说道:“本公子文武双全,风流潇洒,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错过了,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啊!” 这么大的噪音,青昭就是想装作昏迷也装不下去了,快步走下来,没好气的道:“不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麽?” “昭儿你可是真的冤枉我了,明明是吃喝玩乐嘛。”郝连俊驰俯身凑过来,眨着桃花眼,模样乖巧又可怜,“昭儿你看我刚刚这么神勇,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一点都不神勇,大部分人都是我解决掉的。”小六毫不客气的拆他的台。 “小六,你就算嫉妒你家公主更加关心我,也不用这么睁眼说瞎话的抹黑我光辉伟大的形象吧。”郝连俊驰继续可怜兮兮。 小六面壁,无语。谁让自己嘴贱了,怎么能跟他斗! 青昭扶额,柔弱欲倒,再看郝连俊驰伸出手臂一脸热切的盯着她,眼角狠狠一抽,甩甩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天色不早,大家洗洗睡吧。” “可是……”某人不死心的跟随着。 青昭气鼓鼓的回到房间,想趁他还没有挤进来前关上门,完全打乱她计划了!全部把人都解决掉,好,可是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昭儿,等等我嘛,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啊!” “有什么事?”深呼吸好几下,她才能按捺住一把将他推下去的冲动。 郝连俊驰一脸正色,从她身边挤进去,“你没发现,来的这波人都不是什么职业杀手?” “嗯?”青昭翻个白眼,她当然发现了,又不是瞎子,这些人在中原武林,勉强能算上二流。 “所以,很蹊跷。”他神秘兮兮的看向左右,关上门,蹭到桌前坐下,“昭儿,坐过来,我们好好商量下。” 看他那样子,像是好好谈论事情的麽? “我还不知道你在思量什么?趁早出去!” “小昭儿不要那么凶嘛,你知道的,我是真的有事才会这个点跑来跟你私自商量。” 青昭觉得很无力,打个呵欠道:“好吧,郝连公子,你要是觉得好玩的话就自己玩去,我累了,要休息。” “小昭儿……”他拉长声音,委委屈屈的叫一句,见青昭真的不理他自去休息,这才急了起来,跳起来拦住她,快速说道:“这些人虽然不济,但都是死士。” “死士?”青昭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么大手笔,恐怕……她看向郝连,在他眼里也看到同样的思量,心弦顿时松了几分,浅笑问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郝连点点头,漫不经心的道:“京畿那几家,这么疯狂的想让我们消失,还有这样一大群死士的,除了道貌岸然的右相还有谁。” 青昭默默点头,虽是不知为何右相会对她如此狠毒,但是自打来到大驭,他没少针对她就对了。 “哼,想得倒美!我是那种让他们想怎样便怎样的人么?快去休息,明日,我们就好好谈谈这黄饶镇,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郝连俊驰眨眨眼,好心提醒她:“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还是先找到江伯父再说这些吧……” “对哦。”这什么脑袋瓜,一受激就忘了孰轻孰重,青昭懊恼的皱眉,心里暗暗盘算着怎样损失最小,不禁想到要是非白在,一定会有好法子…… 抬头看到郝连俊驰还趴在门上不肯走,不禁奇怪的问道:“你不用休息了?我这里不需要守卫的。” ……郝连俊驰收起脸上已经僵掉的笑,嘴角直抽搐,无声的挪动步子走开。 天可怜见,他只是想在她睡觉之前,再看一眼他温暖灿烂的笑容…… 等到第二日,那昨晚消失的小儿和掌柜的又出现了,小儿歪着脖子张罗着早点,口里小声嘟囔着:“晦气,昨晚不知怎么的竟然掉到床下去,脖子还崴了……” 掌柜的仍是一副睡梦不醒的样子,勾着头在柜台打瞌睡。 那迦有些好奇,拉过小二问道:“为何你家主子总是这幅模样?” “掌柜的喜欢睡觉嘛,他的兴趣就两个,算账和睡觉。” “哦。”那迦点点头,不多做言语,这么说来,这家店没有问题?想来也是,京畿的那几家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这里吧。 青昭推着总想靠近她的郝连,扭头看着门外,昨日那些尸体一点踪迹也无,早就听说过,死士若是任务失败,身上便有化骨水,可以将所有痕迹都抹杀,本来以为只是传闻而已,没料到是真的,可是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没等她感叹多久,小六就走过来,冬日清晨,这个边陲小镇还是比较寒冷的,他却简简单单一袭灰白袍子,神色如常,若不是那打湿的下摆,青昭还以为他压根就没有出去过。 “怎样?”她压低声音问道。 “根据大小姐提供的线索探查了,确实有一位不知名的中年男人独自一人居住在此处,不过他总是独来独往,周遭人对他的了解也不多,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 他有些迟疑的说着,青昭哪里管那么多?当即兴奋的叫道:“终于有消息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去看看,说不定就是他呢?哈哈,姐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小六想说什么,又怕打击到自家主子,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坐下来吃早点。 元洛淡淡笑笑,果然,还是他记忆中的九公主嘛,哪里变了? 至于那迦,早就视为平常,随意点点头仍然忙不迭的将元洛眼前的好吃的全都扒到自己跟前来。 唯有郝连俊驰,毫不吝啬的将青昭大夸特夸,二人这才和睦相处,气氛融洽之极。 认真说起来,真有事要忙,这群人吃饭时速度还是比较客观的,只不过一会儿,五个小碟子和一锅粥就见了底,照例是郝连俊驰付账,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头。 正因是冬日,年关将近,这街上也热闹非常。北戎的貂皮、狐皮,在这时节格外好卖,边关通货已久,任两国吵吵嚷嚷要打仗,这小小边陲,该做的生意,该赚的钱,一样都不落下。 青昭好笑的看着那小贩明明是赚到了还露着一副割肉的表情,犹豫半晌才将货物递出,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才肯放人走。 郝连走过来,看着那小摊子上也不过是些琐碎首饰,没有一样耐看的,不由撇撇嘴,“就这些,也能让你笑得这么开怀?回去爷带你买最好的!” 青昭冲那小贩子抱歉笑笑,拉起郝连俊驰往外走,“丢不丢人?就你有钱啊?” 郝连俊驰嘿嘿傻笑,“小昭儿,没有办法啊,我就是钱多啊!” 青昭气恼的松开手,快步追上元洛他们,才不去搭理他。 按照小六所言,再拐过这条小巷,不远处就是了,她心里隐隐约约既有些紧张,又有那么一点期待……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腿都有些发软。 郝连俊驰一个人落在后方,抬头看看太阳,怎么回事?是今日的太阳太过刺眼?他怎么觉得头晕晕乎乎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力气? 第六十一章 浅淡心酸(中) 更新时间2011126 12:17:05字数:3155 郝连俊驰费劲的看看前方的青昭,甩甩头走过去。不满的嚷着:“都说了这地方我比较熟,让我来带路便是。” “你只不过小时候呆过而已,这么些年,哪里还记得?”青昭反唇相讥。 “别小看我,只要是想记得的我通通都会记得。”他手握拳放在胸口,脸憋得有些发红,努力反驳道。 “好啦,你记得,那你说,在哪?” 他定睛一看,根据小六所言,应该是前方那条小巷没错。毫不犹豫的往前走,招呼他们,“快点过来吧要是伯父出门了,我们可得扑空。” 听他这么说,青昭也打消了与他争执的心思,赶上来紧跟着他的步子。 看着他走路有点漂浮的感觉,青昭很是奇怪的看着他:“你昨晚不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吧?” “什么地方?”郝连俊驰完全反应不过来。 众人都不说话,齐刷刷看着他。 眼见小六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忽然觉得头轰的一声炸开……知道青昭嘴里指的是哪里了…… 他只是低垂眼眸,淡淡道:“我哪也没去,这种时刻,我还是能分得清哪些是应当我花费精力的。” 也不看身后的他们是什么面色,他木着一张脸往里走。 这条小巷并无特殊之处,从打开的门里能看见有孩子在跑,大人在吆喝。一直走到最后一处,昏暗的几乎无甚光线的房前,一行人才站住脚。 小六欲上前敲门,被青昭阻住。她抬头看着他,咬着唇,犹豫半晌,才缓缓松开他的衣摆,“你……敲门吧。” 郝连俊驰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要不,我先去看看,你在外面站着,有情况,我再叫你,可好?” 青昭脚在地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见的轻点头。 郝连俊驰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固执的非要跟进来,若是那样,真出了什么状况,他可没什么把握能保护好她呢! 那迦和小六早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郝连俊驰也忙跟着,一时间,呆呆站在门口的,只有她一人了。 她只觉手心不停的出汗,紧捏着衣摆,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有,偏偏她半天抓不到一个。真要找到爹爹了麽?娘亲和姐姐都应该很高兴吧?只是不知道,爹爹他,可是知晓她的存在……说起来,他可从没见过她呢,会不会觉得她不够优秀不够好?越想越没信心,她自小随心所欲惯了,这时认认真真细数自己的优点,半天也没数出来一个,不由觉得很是沮丧…… 怎么可以这样啊,她明明是,娘亲一直引以为傲的小鸟儿啊……对了,她都是圣女了,以后也会跟娘亲一样受万民敬仰,这点,应该是可以让爹爹开心吧,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跟姐姐比起来,她真的是很差劲? 不努力的人果真要随时随地承受打击啊! 她在这边感叹着,又好奇屋里的情况,要进去这么久麽?都没有人出来跟她说说情况,不会是,爹爹拉着小六那迦,细细问询她和娘亲的状况吧……嘿嘿! 但是郝连俊驰那个家伙窝在里面干嘛?他不应该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么? 青昭疑惑的盯着门口,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其实听不到什么,这房子阴暗潮湿,连阳光踱步到这里,都无法撒进去一点光明温暖,更别说有什么欢快的声音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动静。 这究竟是如何了? 再也等不下去,青昭抬步就上前。 正在这时,里面突然发出一声大吼,震耳欲聋!青昭无暇多想,一颗心都要蹦出胸腔,一下闪身进去,还未稳住身子,就被大厅里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那迦小六好端端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倒是郝连俊驰被那个蓬头垢面邋遢无比的老头高高举起,正在不停地挣扎着。 那老头一双眼浑浊暗黄,手上青筋爆出,整个人枯瘦无比,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举起郝连的。 青 免费txt小说下载 鹊衔巢第19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青昭想也不想的在他手臂上一点,老头顿觉手臂一阵酸麻,一下就放开郝连,抱着手臂,嘴里呼喝着,面带怒意的看着青昭。 她完全是一头雾水。 “郝连,怎么回事?” 青昭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总不会是娘亲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爹爹吧? 郝连俊驰苦笑:“我们也不知晓。我进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看着那迦和小六被他给点了|岤,我只是问他几句,他先是不搭理,后来我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得他不痛快了,他突然间大吼一声,就把我举起,要不是你赶来了,我猜,他应该是打算把我丢出去。” 这也太诡异了吧?青昭瞪大眼睛,走到小六那迦跟前,试图帮他俩解除|岤道,却发现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不对,元洛哪去了?” 郝连俊驰嘴角一抽,指着院子一脚:“他示意他去院子里帮他打水。” 青昭呆愣住,有没有搞错,让高洁如谪仙的元洛给他打水?这人……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可是我爹爹?” 郝连俊驰摇头,就算他见过江伯父年轻时候的画像,可是……眼前这个留着浓密大胡子,头发乱的不能再乱,警惕性极高不开口吐一个字的老头,谁能看出来他是谁? “呃……”青昭将目光转向那人身上,露出一个很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弯下腰对他说道:“请问您看我面熟吗?” 好像这问题很没脑子……但是,她眉目间跟娘亲还是比较像的吧,总能看出来一点是不是? 那老头快速退后,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一双昏黄的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打转,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呼嗬的声音。 可是,青昭听不懂…… “能听懂是什么意思麽?”她只好看向郝连。 “……不懂。” 总不能就这样吧,青昭转身跑到院子里,一把拉起认真打水的元洛,“你有办法看看他的记忆吗?一定有的对吧?” 元洛拍拍衣袍,看着她面露无奈之色,“我若是强迫的话,他挣扎起来,伤及自身,局面就很不好控制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整理一下?呃……不要那么,邋遢?” “公主,你觉得,他会乖乖配合麽?” 那么,就这么算了? 青昭抬头看天空,无语了。 老头见她不再关注他,跑到墙角蹲下,极其小心的从兜里掏出那物事,还不停的环视左右,生怕谁突然间冲出来,青昭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手里紧紧捏着的是一个发了霉的馒头。 一股酸意一下涌上眼眶,她哽咽一声,扭过头,低声说道:“快去买些软一点的好吃的,快速带过来。” 不管这老头是不是她爹爹,看到他这个样子,这些年怕是过得相当不易,独来独往,无人关怀,举止有些异常也在情理之中。 等到元洛回来,青昭手捧着新鲜的大白馒头,慢慢靠近他,示意他拿着吃。 老头警惕的盯着她,无论怎么说都不动弹。 青昭无法,蹲下身将那些全都搁在他兜里,一字一顿的说道:“很好吃,都是你的,没人抢。” 老头一下将兜里的全都抱在怀里,很是怀疑的盯着她看。 青昭指指肚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早就吃饱了一点也不饿,不会跟他抢,那老头的脸上才慢慢浮现一点喜色,吃吃笑道:“好……吃……的,好……多……” 青昭柔声道:“嗯,很多,都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老头开心的吃着,青昭接过温度正好的粥,小心的喂他吃。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直很安分的老头突然整个身子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怀里剩下的馒头,神色惊恐恓惶,啊啊叫着,声音越来越尖锐。 “呵呵,看来这只老狗还没有死嘛,上回是哪个不长眼的跑来说他就要死了?” 一个面色阴狠的少年少拿皮鞭,一路抽打着院里的草木走过来。身后还跟了四五个贼眉贼眼的小厮,看样子,不是什么善茬。 青昭站起身,冷冷盯着他。 少年一愣,又眉开眼笑道:“哟,小爷我今天运道不错啊,这么快就看见一个小美妞……哎呀不要这么冰冷嘛,爷会让你痛快的!” 真是不长眼!青昭一点都不想对他们客气,一把扯过皮鞭,对着他脸就是狠狠一抽! “啊!”少年惨叫着跳得老高,捂脸高呼道:“死人啊!给我上,好好教训她!” 这些装腔作势的家伙哪里是元洛的对手,区区一小会儿,全都趴下。 少年恼羞成怒,将手指放在口中,打个呼哨,当即从屋顶蹦下一大批好汉。 可是,那迦小六还被定住!青昭大急,赶紧跑过去拉住那老头,说道:“快去解开他们的|岤道啊!我们保护你!” 老头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青昭逼迫着,倒是很配合的上前解|岤道。 青昭赶忙把郝连俊驰推出去,“快去帮忙!” 郝连脚步一踉跄,跌跌撞撞冲上前,眼看着一个大汉手持大刀劈过来,竟然无力躲避! 他惊慌的叫出声,元洛看到快速赶过来,还是来不及! 那柄大刀直接往他的背部砍上去! “啊!!!”青昭纵身一跃,跳到跟前一把捏住大汉的手,但是……那柄刀的前端,还是砍了下去…… 郝连俊驰身子晃了晃,吐了几口血,终究还是很没面子的一头栽下。 第六十二章 浅淡心酸(下) 更新时间2011127 23:03:51字数:3122 软弱退让,只有挨打的份麽? 青昭冰冷的眸光扫过众人,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释放最激烈的杀招! 她身影翻飞,手里一道道绚丽光芒闪现,容色冷漠,光影闪耀,如同在黄泉上起舞,这一刻,才真正释放出月神之女的绝对实力! 惊恐声可以忽略不计,那迦小六的呼喊也抛之脑后,她只是想把所有碍眼的事物通通除去! 眼看着有一人竟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溜走,她身影一闪,还没等那人抵抗,指尖狠厉一划,那人脖间血液喷洒出来,不敢置信的盯着她,慢慢倒下。 手中的力量,可以守护,也可以杀戮。 天地静寂。孤身伫立正中的女子低垂眼眸,冷漠的气息在她周遭一圈圈荡漾开来,她只是一动不动。 “公主……” 少顷,那迦试探性的开口,上前扯一下她的衣袖,“我们回去吧,郝连公子都昏迷了。” 青昭目光落到地上那个人身上,微不可见的点下头,径直走在最前面,把一干人全都抛在身后。 她脑里惊涛骇浪,眼里却是古井无波。 一下造成这样大面积的杀戮,施展红莲令的时候,似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心底说,不要停,将他们送往地狱,让红莲业火烧死他们,这些人罪该万死!可是,那力量一旦迸发出来,她几乎把持不住,干脆利落的切割众人性命时,有种快感更有种恐慌,非白,非白看见这样满身鲜血的她,会怎样想? 她跋山涉水,来到他身边,是否也走进了他心里? 今时今日,他权势滔天,难道就不能传递只言片语过来告诉她他的近况?不知道,她一直在担心么?还是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心里排山倒海的难过几乎要将她湮没。 元洛早就将司命留下的圣水喂给郝连俊驰喝,可他还迟迟不醒。他们都不做声的退出去,将这空间留给青昭。 化骨缠绵。青昭微微眯起眼,想起方才情绪激荡下听到的名字。 元洛说,这是天阑宫的秘药,无色无味,发挥也极为缓慢,可是一旦起作用,就会一点一点耗空人的内力、精气神,到最后只能任人宰割。乃是天阑宫上一任宫主亲手为背叛自己的负心汉子所准备,自它出现在江湖,从未失过手。 那么,郝连到底能不能抗过去? 她心里也很是没底。 抬起手臂看着那青蓝的血脉,几番犹豫还是下不定决心。月神纯血可解百毒,喂他喝,也无甚关系吧。 但是…… 她又不傻,怎能看不懂他对她的一番心思?有些事,却不是用心就可以的。如若可以,她倒宁愿自己再冷淡一些,生生斩断他在她身上的残念。 昏睡中的他安静恬然,唇色苍白,长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模样乖巧,她伸手把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塞回去,抬头见他嘴唇微动,凑近去才听到他在低声呢喃着“昭儿……别走……” 她心头一酸,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慢慢将手指划开,闭上眼塞进他嘴里。 郝连,算我欠你的。 睡梦中的人儿哪知她的抉择取舍,只是出于本能的吮吸。 室内甜香弥漫,青昭神思恍惚,指尖的微痛不但没有唤醒她,反而让她的思绪飞向更远的地方。 认识郝连,明明要比非白更早,这人口不对心,一副风流公子样儿,一旦动情,却比谁都真。他不会像凤止那样谦和着想要周遭所有人都好,却无意间伤害所有在乎他的人;也不会像非白那样一颦一笑皆让人看不透,付出都是衡量下的结果,哪怕站得那么近,还是无法触碰他的心;他动了情,只想着和那姑娘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竭尽所能的让她开心…… 郝连俊驰,若是,更早一点懂你,又会怎样?可是,她的一颗心,早就由不得自己了。 喜也由他,悲也由他,阮非白,她一点点靠近,一点点失去自我。 披上狐裘,将手指抽出,替他掖好被角,她才慢慢走出去。 边塞的夜晚居然会这么凉,同一轮圆月,那个远处的人这时候在做什么?跟人斡旋笑谑睥睨呢,还是也如她一样太太仰望着这凉月?目光掠过远处沙丘,元洛和那迦相依相偎,看来,这几天,阿迦也有了不少变化,是她太疏忽,一直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忽略了身边人的情感。浅浅一笑,心里的晦涩也减轻了几分,信步往回走。 身侧一个身影一闪,赶在她前面替她打开门。 “小六?你怎么还没睡?”青昭有些惊愕的问道。 没有回答她的话,小六看着地面,低声道:“公主,夜凉,早些休息为好。那个老人家,我查过,他居住在这里很久,恐怕……我们找错了……” “哦。”青昭淡淡的应一声,只觉得头有些痛,微皱眉甩甩头,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可以懈怠……转过头低声吩咐着:“那明日你再多查访一下吧,我先睡了,无事的话你也去休息,还有元洛跟阿迦在呢。” 小六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身影一闪,转瞬不见。 门关上的吱呀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郝连俊驰愣愣的听着,坐起来倒了一杯热茶,慢慢喝入腹中,微微冲散了口里的那股甜味。 他早醒了,只是贪恋那份温暖,宁愿装作仍在梦里。感觉着她在床侧忽喜忽悲,却一直没有走开。一室静谧,他独独拥有她,红烛燃烧的灼热投在脸上,却比不上她血液的温度。 那温度一路攀爬到他的心里,流转在四肢百骸,从此,再也不敢忘记。 情衷,意浓。 这单薄的一生,过了这么久,他终于找到了第二件愿意倾毕生之力做好的事。 风透过窗子的细缝吹进来,屋内的光线忽明忽暗,郝连俊驰端坐着,柔顺黑发遮掩下的美目流光溢彩,那一笑,倾尽了这满朝春光。 旭日早起,独身一人闯去那老头的居处。 老头刚刚起身,在狭小厨房里折腾着早饭。烟尘翻滚,老头并不擅长烹饪,被烟熏得连连咳嗽,不住跳开后退,一会儿又一脸苦色的上前。郝连俊驰忍俊不禁,想跳下去帮忙。 却见那老头气恼的挥着锅铲,呼嗬叫嚷着,使劲踩着地下。 有些奇怪!他稳住心神,小心隐藏踪迹,看那老头到底想干嘛。 身侧气流微动,郝连俊驰手刚抬起,就听一人在耳侧轻声说:“多多小心,这老头功夫高的很。” 回头见是小六,心中稍定,颌首不语,继续看那老头。 见他捣鼓出一盘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那老头哼哼几声,一摇三摆的迈开步子兴冲冲跑进里屋。 俊驰挥手示意小六跟过来,猫腰轻巧的落在屋顶上,掀开瓦片,探头看下去。 小六警惕环视左右,看有无人突然而至。 清晨微冷,也无人过这边来,小镇才刚刚苏醒,巷子里偶有对话声,不一会儿又陷入安静。 忽然觉得衣摆被谁轻轻拉扯,他抬头,看着郝连俊驰脸色青白,眼里的惊骇之色掩都掩不住。 他大吃一惊,忙向下看去。 啊……那声惊呼差点就要破口而出,幸好郝连俊驰眼疾手快,点了他的哑|岤。 只见那老头探身向下,将那饭食倒下去,双手叉腰,很是不屑的盯着里面,口里呼嗬着,脚还不停的狠命往地上跺,原来这屋子底下居然有个地牢!那牢里关着的,难道是……总不会……? 小六觉得自己几乎要站不住了,要是公主知道了,会是伤心成什么样?可叹他们还这般可怜这孤苦无依的老头,真是瞎了眼! 那么,昨日那个嚣张少年要来打这老头也不是毫无缘由! 哼!小六心念一动,拉着郝连俊驰悄无声息的退出去,见无人跟随,才小声说道:“查清楚了在告诉公主,省得她白白伤心。” 郝连俊驰点点头,“那接下来我去这小镇兜一圈,好好打探下,虽是过去了三四年,但是肯记得我的,还大有人在吧。” 小六眼神闪烁着,好好打量他一番。似乎,从今早见他,就觉得他哪里发生了变化,但具体是何处,他又说不出。 也是,他是将军之子,既然幼时曾住过,边陲居民没少受郝连将军庇佑,对他应当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吧,由他去问,再好不过。 “那你自己小心些,我回公主身边去。” 二人分道扬镳,太阳刚刚升起,边陲的一天,只不过才拉开序幕。 这一日,对青昭来说,还是有所不同的。例如,一大早就接到姐姐派人送来的书信。 据姐姐所言,京城形势大好,皇上日益信赖左相,右相一党,几乎被打压殆尽,而凤、韩二家,也很安分,似是之前那般撕破脸面,互相逼迫都是幻想。翟景整日里窝在江府,韩朔旻也无异议。 这么说,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了?那为何不跟她说说? 难道真的,就只有她一人在思念? 阮非白,你把我拖入你生命中,究竟是什么心思?置之不问,也是你保护我的方式麽?你可知,可知…… 再也写不下去,她将揉烂的信纸丢弃一边,默不作声的站在窗前。 冥冥中似乎有种感觉,这次心酸,不是空|岤来风。 第六十三章 绵绵长归 更新时间2011128 1:37:03字数:3113 她神色恹恹,对摆满一桌的吃食也提不起兴趣,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是有什么在悄无痕迹的流失。 那迦见她不开心,也紧皱眉头,放下筷箸,一回头看见元洛丝毫不为所动埋头吃他的东西,不由一阵恼火,低声叫道:“你怎么还吃得下?公主不开心没看见?” 元洛很无辜的抬起头,他当然知道公主不开心,可是他又不是阮非白,能做什么? “这其中一定有鬼!平日里公主稍微有点不好他都能策马赶过来,又是柔声哄着,又是疾风骤雨般惩罚那些人,什么时候对公主不闻不问了?我不管,你即刻赶回去问个清楚!” “……这个……” “你不乐意?”那迦眼一瞪,“别忘了,公主要真的有个好歹,司命也放不过你!” 元洛偷眼望向青昭,见她痴痴看着窗外,压根没留意到这边的争执,不由揉额头叹口气,“阿迦,我们再商量下好不好?公主再不吃,这饭就凉了……” 那迦注意力被转移,立马站起身要青昭来吃些东西,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甚至红着脸小声说愿意告诉她和元洛之间的事,才让青昭微微一笑,乖乖吃饭。 过了半晌,也不见小六和郝连俊驰回来,知这两人各有各的忙,青昭也不在意。 想着小六晚间说的话,她一五一十的告诉二人,提议再去那老头那看看。 元洛摇头,“公主不可,昨日杀害了那么多人,只怕您一露面,就会有危险,还是让他们先去查查吧。” 青昭不答应,“如今我也不会傻傻的束手就缚,难道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就让我整日窝客栈,什么事都要让你们给我打点好?那我来这里做什么?再大不了给我蒙上面纱!” 元洛拗不过她,阿迦又在那里兴高采烈的拉着青昭说这边塞小镇的好玩之处,恨不得立马把她拉到大街上好好看看,让她能散散心,只得识相闭嘴,跟着她俩不提。 街上确实很热闹,人人面露喜色,连店家也好说话了很多。和那迦挑了一些小饰品,青昭忍不住好奇问出来,“店家,是有什么喜事吗?为何大家都这么高兴?” “哈哈,你算是问对了人,我告诉你啊,阮相好大本事,居然能和北戎小王子签署条约,说好了十年间不起战事,我大驭传授给他们种粮之法,他们送来优质马匹,互有所得,安事生产,互不侵犯。” 原来,这些时日,非白在忙这个?青昭心里喜滋滋的,虽不是她所为,却由衷感到骄傲,那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她眉开眼笑的又多挑了几件,暗暗责怪姐姐居然连提都不跟她提,总不会觉得比起翟景,非白要耀眼很多吧?亲姐妹,难道她还要跟她计较这个? “店家,这确实是大喜事啊!”她将银子递给他,乐呵呵的说道。 “可不是麽,还有更让人高兴的呢!阮相大人不久就要迎取夫人了,听说那姑娘乃是当世美人,为了他吃了很多苦,还跌落红尘,连皇上都感动了,亲自给二人赐婚呢!” 青昭脸色一白,耳边嗡嗡作响,看着店家的嘴一张一合,满脸喜悦之情,伸出手制止,有些迟疑的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了,天下人都已知晓,就算黄饶地处边陲,消息也不会封闭!”以为青昭质疑他消息的真假,店家有些气恼的说道。 再看着那个姑娘摇摇欲坠,难受之极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惊,这姑娘虽是蒙了面纱,也难掩那清丽卓绝之姿,怕也不是他得罪的起的人物,忙伸手欲扶,“姑娘你没事吧?” “闪开!”一个红裳姑娘拦在他前面,狠狠瞪他一眼,扶起那个姑娘,快速闪身离去。 店家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走出他的视线,小声嘟囔着:“真是的,这么大喜事,她们怎么那个样子?” 富贵人家的喜乐果然是他这种升斗小民理解不了的,还是趁着局势稳定,好好做他的生意,多赚点钱吧。 那迦气鼓鼓的扶着青昭往前走,不停的叱责过往的人让开。 青昭浑浑噩噩的任由她带着,眼里迷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绝对不是那样…… 她竭力稳住心神,不再那么失措,紧紧抓着那迦的袖子,沉声说道:“阿迦,你即刻赶回去,好好打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怎样,不准你擅自行动,要立即回来禀告我,可听清楚了?” 那迦极是气苦,只觉心里堵得慌,看青昭还在那强忍,更是心疼,忙连连点头,“公主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让你知晓整个事件的缘由,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将青昭交给默不作声的元洛,也不多说,只深深望了他一眼,就夺过过路人的马,翻身上去,头也不回的疾驰。 元洛甩了一小块银两给那个跳脚大骂的汉子,带着青昭迅速回到客栈。 他本来就不擅长劝解人,只好看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见青昭稍稍一动,就觉得心惊肉跳。 她眼一扫,看着他如临大敌是样子,无奈的笑笑:“元洛,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会笨到寻短见吧?” “不,元洛不敢,我只怕您一时冲动……呃……总之您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阿迦不会饶恕我的……”元洛小心翼翼的回道,顺便挡在窗前。 青昭嘴角微抽,深吸口气慢慢走向门口,“元洛,在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现在,我们去办一些正事吧,我们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元洛忙跑上前去,在她前面开路。 还没有下到一楼,就看见小六一脸急色的飞快跑过来。元洛迎过去,一把将他拉到僻静处,低声问道:“不顺利?” “不是,还好,只是街上的传闻……” “公主知道了。”元洛一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抬头往上看。 小六这才发现青昭一直在看着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悲。小六心中一沉,陡然觉得公主绝对没有表面那般平静,她,一定很伤心吧?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不要提,公主自有分寸。”元洛在他耳边提醒道。 “小六,是事情有进展了吗?” “嗯,需要公主亲自前往。”小六说完,看着郝连俊驰也回来了,不由一喜,他一定有办法让公主开心! 郝连俊驰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看着两个男人神色热切的盯着他,还得意的眨眨眼,嬉笑道:“才几刻不见,大家都这么想我?” 小六这会儿也不跟他计较了,忙拉过他问道:“打听的怎么样了,公主等着呢。”他靠近他,向他使了个眼色。 郝连俊驰身子一滑,凑近青昭,嘿嘿笑着,“小昭儿,我今早一大早就起来,问了很多人家呢,这会儿还腰酸腿疼的啊,要不是为了你……不过,还是有结果的……” 察觉到青昭面色有些怪异,他也没多想,还以为她是讨厌他,心中微凉,稍稍退后少许,面上仍是灿烂的无以复加的笑容,“小昭儿不高兴吗?没事,我告诉你你就高兴了,江伯父已经找到了,我命人将他好生伺候着,昭儿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这个消息确实让青昭不由笑了下,眼睛终于灵动了几分,点点头道:“还是郝连有本事,那我们去吧。” 她还是自己走在前面,俊驰听她的意思没有讨厌他,心里微安,见她没往后看,立马溜小六元洛跟前,恶狠狠地问道:“怎么回事?她怎么这个样子?你们谁惹到她了?” 元洛惊讶的反问:“你不知道?”按说这些消息,他应是第一个知道的啊。 郝连俊驰恼火的打他一下,“我知道什么?为了搞清楚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历,我费了一上午功夫走街串巷跟人套近乎,哪去留意周遭了?” 小六一瞪眼,拉开他,低声将街上传言说与他听。见他一副气爆了的样子,忙一下按住他,压低声音冲他吼着:“你想干什么?!我们盼你回来是指望你让公主开心的,你敢惹公主不痛快,我们让你回不了金陵!” 郝连俊驰苦笑,扒开小六的手,回想刚才他们看他的急切眼神,心里酸楚满溢。原来,自己也就这点本事啊…… 但是,若是能好好陪着她,让她开怀,他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 行至那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青昭看着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男子闭目坐在椅子上,远远看去,相貌及其清俊,虽很是消瘦,但那男子的脊背却挺的很直。面容是那种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病态白,可是那男子神台安闲的坐在那里,无一点愤世之态。 那个人,是她的爹爹麽?青昭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呐呐的看着众人,就盼着谁能给她出个主意。 早在她们走过来时,一干仆人都退下去,这会儿也不过他们几个人。 过了很久,还是那个男子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门口微微咬着下唇,有些局促的看着他的娇俏人儿,他淡淡一笑,“来的是青昭,还是衍碧?” 第六十四章 漫漫雪途 更新时间2011129 12:00:51字数:2838 “爹爹你知道?”青昭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我是青昭,自幼跟在娘亲身边,在苍梧长大。” “我一直知道。”江誉之还是淡淡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这些年我不在,苦了你们。” “爹爹应是从来没见过我的吧,怎么会知道?”青昭一头雾水,傻傻看着他,这人,是自己的爹爹麽?按照娘亲所言,姐姐尚在襁褓的时候,爹爹就失踪了,连姐姐都是从江府存留的画像中知晓爹爹的容貌,更何况远在苍梧的她? “你们的名字,可是我和你娘亲苦思几日几夜才得来的呢!衍衍碧水,自成风流;昭昭青空,自在舒畅。本是争执不下的,哪里会想到是双生子,”回忆起往事,他的眉目渐渐舒展开,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 “那爹爹,是谁让我们一家人分离的?你告诉我,青昭一定不放过他!” 江誉之收回手臂,眸光在她年轻充满朝气的脸颊上流转,半晌才缓缓开口:”爹时日有限,若是可以,我们快些回金陵,再去苍梧寻你娘亲。“ 时日有限?这是什么意思?青昭惊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面上全是恓惶:“爹爹你不是好好地麽?怎么可以吓我?” 江誉之默不作声慢慢合上眼,不再看她。 青昭心里又急又怕,扯过元洛道:“你看看,爹爹究竟是如何了。” 纵使凤岐说过爹爹功夫被废,又失踪了这么些年,初见他时,那种世外高人的气度还是深深折服了她,这才暗暗对自己说,这就是那个惊才绝艳的江郎,是娘亲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可是此刻,他居然说时日有限,难道娘亲天南海北的找寻这么多年,只为一场送别? 元洛将手指搭在江誉之的右手上,注入体内真气,那股气仿若有意识般在江誉之的体内上下穿寻,而他不为所动,安然坐在那里。 唯有郝连俊驰见到这一幕暗暗称奇,天下之大,苍梧的绝妙怕是他永远都窥不完的吧。 半晌元洛收回手,眉头紧皱,低声说道:“确实不大好,五脏六腑长年累月的受损伤,如今……怕只有师傅来,尽力一试,还可以延续四五年……” 四五年?青昭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眼里慢慢笼上了一层灰,哀戚之色让元洛不忍对视,撇过脸走出去。 青昭站在那里,茫茫然看着江誉之嘴角那抹安闲的笑容,喃喃问道:“爹爹,你疼不疼?” 这么些年,孤身一人,忍受苦楚,没有抛下我们的你,一定是承受了很多这世间无法想象的痛楚吧…… 江誉之笑了一下,“孩子气。青昭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若是……爹爹有福气,捎待时日,就可以亲手为你操办喜事,倒是不知,何人有幸,得我家昭儿青睐?” 青昭心中一恸,想到那个人的面孔,强颜欢笑:“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在爹爹娘亲身边。” 江誉之也不反驳她,挥挥手叫进元洛,细细问他些苍梧的事,偶尔一口气提不上来,蜷着身子咳嗽,都叫青昭眼圈通红,伸出手又无力放下。 郝连俊驰倚着柱子看了一会儿,毅然拉过青昭,往外走去,直接问她道:“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脑子里还是爹爹带着笑颜压低声音咳嗽的样子,青昭紧皱眉头,压根没听出来他的意思。 郝连俊驰叹口气,将她身子掰过来,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面上浮现一丝不舍,终还是将那句话吐了出来:“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但是,若是要走,你必须得跟我一起。” “为何?”青昭皱眉看着他,本以为他会趁机挽留她不让她过去,可是……他的意思是……他会一路陪着她不成? “边塞远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安宁,你孤身一人上路,纵是有苍梧绝学,也抵挡不了那些阴险招数。” 但就是因为这样,更不可能与他一起啊。欠他的本就那么多,如何能让他把所有都搭在她身上? 她坚决的摇摇头,“不行。” 郝连俊驰放开她,转过身子看那苍茫的天色,淡淡说道:“你可以当我没脸没皮,但是我放心不下,你若是悄无声息的走,我便不顾一切的追上来,到底要怎样,你自己选。” 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仅留给她一个疏狂傲然的背影。 郝连俊驰,她到底认识了他多少面?或放浪不羁,或翩然自在,或魅惑入骨,天地拘不住他,荣华留不住他,他本是自千山万水中漫不经心走过来的千面狐妖,怎么能因为她,放弃了回去的路? 青昭揉揉眼睛,压下喉间的哽咽声,一步一步走回去。 次日天降大雪。一片一片,迷了眼。风声肆掠,俨然像是菫理山最冷的时候。 江誉之的身体受不得冻,郝连俊驰便买来最好的炭,最暖和的锦被,将他照顾的妥妥帖帖。 江誉之偶尔打趣,“倒是不知郝连那个莽汉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玲珑心肝的好儿子。” 郝连俊驰但笑不答。 眼看着大雪封路,江誉之也不禁叹口气。看着小女儿坐立难安的样子,想开口问询,又不好贸然发问,只好将被子裹得更严实点,好好保护自己这羸弱的身躯。 青昭是在等那迦。以那迦的功力,这时候应该回来了,怕只怕,在路上遇到什么阻隔。 到了晚间,雪已达膝盖。客栈早早关门,也不过就他们几个人,小二送上饭食,自去后间歇下,青昭心神不宁,匆匆吃了几口,将碗一推,开门走了出去。郝连俊驰抬头看了一眼,示意元洛他们好好照顾江誉之,轻手轻脚的跟在她后方。 青昭的一颗心都系在尚未归来的那迦身上,头也不回的施展轻功疾驰数仗,远远看见一个红色的人影往这边奔,心里稍定,立在雪地里等着她。 果然是那迦。她俏脸通红,匆匆站定,急急说着什么,郝连俊驰离得有些远,仅是听到只言片语,好像是“真的……这月十五就是了……向晚……” 难道是那个素女阁的向晚?他吃了一惊,连忙掩藏身影快速返回。 难道……曾无意间听到的那个女子又阮相有纠葛不是空|岤来风?但究竟是何事竟能让皇上龙心大悦,破格赐婚?那个女子,怕是不简单吧? 他眼一眯,唇角的笑霎时变得冷漠无情,若是向晚妄图伤害青昭,那就休怪他不客气! 夜半,听着隔壁屋子的低低啜泣声,他一夜未眠。 那迦回来了,咬牙切齿的将金陵探得的消息说与小六元洛听,这个月十五日,阮相就要迎娶那个向晚为夫人了,居然还想瞒着公主!她回去查探百般阻挠不说,居然还敢威胁她,真当这边塞半点消息也无吗? 元洛觉得奇怪,悄声问道:“他怎么威胁你的?” “他说我要是敢跑回去告诉公主,他就把公主藏起来,让我永远也找不着!” 元洛微皱眉,也不知那个权倾朝野的温雅阮相究竟想要如何,只得嘱咐着那迦多多留意青昭,便带她先去拜会一下江誉之。 那迦恭恭敬敬的俯首行礼,说了一大通话,又交上衍碧写的信,折腾了大半宿,才得以安歇。 眼见着雪越来越大,而已经是十三。青昭心急如焚,却不能带着爹爹冒着这么大的雪往回赶。 小六不作声的安排好一切,让她和郝连俊驰先行,有他们三人,自可保江誉之无忧,就算是晚些时日,也误不了事。 青昭只觉心中万分愧疚,又不敢对爹爹明说,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但是,还是盼着赶回去问他一句,是不是,就真的抛下她了? 郝连俊驰强硬拉着她走,大雪纷飞,杳无人迹,这么寒冷的天气,他呼呼喘着热气,牵着她的手,快速掠过一道道山川。 知道她心绪不安,他一路也不去斗嘴耍乐,只在她脚陷进雪里时,狠狠拉她一把。 大半时日已过,紧赶慢赶,也快到前方的小镇,二人稍稍松口气。 见前方有个破庙,忙掩面跑过去。 还未看四周有什么,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手持画像大声道:“就是这个女子,抓住她,别让她进城,阮相有赏!” 青昭心中哀凉一片。缓缓伸出手,捏个诀罩住眼前的汉子。 非白,你居然还这么煞费苦心的拦我? 第六十五章 心头白雪 更新时间20111214 12:00:42字数:3353 原来她竟然走不回去了。 眼前这些横眉竖目面相凶恶的汉子又有何惧?阮非白也未免太小看她!狠狠逼退眼里的热泪,她一个飞旋,脚尖点在横梁上,十指或弹或射,一些药粉尽数打在那些人身上。 “滚!”她傲视众人,如女王般,说了这个字,再也不肯多费口舌。 “不行!要抓住她才能领赏的!” “蠢货,没看到她不是大驭女子吗?再呆下去她毒死你!要钱还是要命?!”领头的一个气愤的说着,狠厉的目光扫过一圈人,冷哼一声,从郝连俊驰身侧挤过去。 青昭面无表情的跳下来,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哎呦一声,面露痛苦难忍之色,抱着肚子一个劲叫唤。 “恶婆娘,居然敢下黑手!”领头人手持大刀,一下子冲过来! 青昭腰肢一弯,后仰下去险险躲过,站起身还是面无表情,“我要是有心害你们,这个门你们都休想出去,怎的?得寸进尺了是不?” 那人害怕她手里的毒药,不敢靠的太近,愤恨的一脚踢在小个子身上,大嚷道:“嚎丧啊你!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小个子哆嗦着起身,低垂头,似是十分害怕的样子,偷看着青昭,小心的走过去。 青昭侧过脸,懒得看他那贼眉鼠目的样子。 小个子在众人没注意时眼底悄悄浮上一丝阴冷的笑意,不着痕迹的磨蹭到郝连俊驰身边,讨好着笑着,却趁他不注意,一下将袖里的匕首插入他腹中! 他哈哈大笑,一下闪开老远,嚣张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哈哈,郝连俊驰!你也有今天!老子告诉你,怜儿你不稀罕老子稀罕!敢在繁花楼落老子面子,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岂有此理!青昭怒极反笑,眯着眼看着那个领头的,却见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他们困在里面。 “哈哈,没想到罗老三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嘛,行了,捉不住这恶婆娘,伤了这个小白脸,也算是跟阮相交差了。” “你说谁是小白脸?” “哦,当然是谁脸最白就是谁啦!哈哈,罗老三,难道你是小白脸吗?”一群人旁若无人的放声大笑,领头的极其轻蔑的看着青昭,晃着腿看着她。 青昭冷冷一笑,那笑容却像寒冰让人心头陡然一凉,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飞速饶了一圈,待停下来,很是悠闲的轻拍手掌,打掉那从他们身上沾染上的灰尘。 众人大惊,眼看着小腹上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洞,鲜血汩汩的流出来,而压根就没看到她手里有什么武器! “啊……妖女……她是妖女!”一个扭曲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刮得人耳膜生疼,青昭冷冷抬眼,看向那人。 他手指直哆嗦,嘴唇直打颤却是不敢再随意乱说,愣愣跌坐在地上,死死捂住伤口。 青昭这才看向众人,唇角勾着一抹冷到极致也艳到极致的笑,声音如浮冰碎 鹊衔巢第20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我不管是何人派你们来,给你们留一口气回去复命,跑得快一点的话,兴许还有救,胆敢伤害我身边的人,就应该有被十倍偿还的觉悟!” 她一扬衣袖,方才还在其中一个人腰间藏着的匕首应声而落,不同的是,上面幽幽泛着蓝光。 众人脸色大变,谁也不顾得听指挥,扒开腿拼了命般飞快往前冲,如一阵烟很快就看不见。 郝连俊驰慢慢抬起头,还是一脸没轻没重的笑:“欸,你方才发怒,是为了我麽?果然跟衍碧是一家,一旦发怒,可是吓人的紧。” 青昭白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蹲下来帮他包扎伤口。 谁知他却扭扭捏捏:“还是不要了,我自己来就好,这点小伤不妨事的……” “说什么胡话!这么大雪天,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的,你要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可别指望我背你。” “……”他摸摸鼻子,稍微挪动一下,手还是按在上面不动,不让她碰。 青昭看着他那发白的脸,眉头一皱,撕下一截裙摆,就要给他包扎。 郝连俊驰往前一扑,疼得脸皱成一团,连连吸气,手乱摆阻止她靠过来,低低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你……不方便……” 青昭面上隐隐有怒气,再一看他手捂的地方,一张俏脸瞬时变得通红,将撕好的布条扔到他怀里,跳起来就往外走,“你……你……好了叫我一声便是……” 是她太傻!人家都提醒了那么多回!青昭捂着烧的红通通的脸,站在洁白的雪地里。 他的伤口,在脐下三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看…… 真是的,还扭扭捏捏,往日的洒脱都到哪去了!想着她又愤愤不平起来,那家伙肯定是想让她出丑!一脚踢开眼前的雪,一时雪花四溅,像是又下了一场雪。 这里毕竟与金陵还有一段距离,此番白雪皑皑,那里应是暖阳当头吧。非白,此刻,你在做什么,谋划着什么? 直到此刻,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百般计谋中的一个,不然,姐姐的来信总该提到一二分吧?既然姐姐没有说,那是不是说明,姐姐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所以默许了。 可是,究竟是多大的事,他居然要这么做? 如今十三日都快过去,她能在十五之前赶着见他一面吗? 无论是阴谋还是……,她都不要坐在原地等待,他若是心里有她,难道还不了解她的性子?让她静心等待,去猜去揣摩,守着那千里孤单,遥想着他是如何劈荆斩棘,独自迎上所有艰险,倒不如让她和他并肩作战。 青昭微微咬下唇,目光看向远方,阮非白,你曾说过,但愿彼此不要忘了最初的心意,那么,但愿这皑皑白雪能见证你心里的洁白! 破庙内的某美男摸摸自己那早就红透的耳朵,自嘲一笑。手却是很快速的将伤口包扎好,神色冷峻,像是受伤疼痛的人不是他。 还好,那个罗老三还没来得及在匕首上涂毒,不然,这荒郊野岭的,他要是真有个好歹,大罗神仙也无力挽救吧…… 只是原本以为十四日定能赶回去,现如今他受伤,怕是要耽搁行程了。不过,居然能想到找罗老三这样的人来对付他,可见他是多么的招人厌烦……这么看来,这婚事也未必是真的嘛。但是,明知他身份,还这么胡作非为,那个人做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顾头不顾尾了? 是不是,他和青昭都想错了地方?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伤口疼,靠着柱子站起来,一叠声的叫:“青昭,小昭儿,快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青昭还在那里愤愤的想着各种可能,将那块雪地踩的污秽不堪,听到他的叫声才回过神,不要意思的跑过去,轻声道:“怎么啦?伤口好点了?” 郝连俊驰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与以往不同的温柔,抓着她的手臂,急急说道:“许是我们想错了,阮非白做事,哪里会这么粗俗不堪!再怎样,他也不会贸贸然吩咐人要伤了我的。” 青昭有些错愕,“你这么急着叫我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然还有什么?”郝连挠挠头,忽然灵光一闪,贼兮兮的笑道:“你不会是想着我要对你剖白心意吧?其实我是想啊,但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不说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青昭立刻炸毛,瞪着他道:“谁这么想了?!哼,你自己醉卧佳人怀里,惹下风流债,还指望我替你教训人不成?” 这又扯到哪了?郝连很是无语。撇撇嘴看着她,嘟囔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谁记得。” 青昭气呼呼的白他一眼,不答话,从破庙里搜出一些稻草,均匀铺好后自顾自的坐在上面,拿出包裹里的饼子,甩一个给他,闷声吃完,合衣躺下去。 郝连俊驰瞪大眼晴看着她,不满的嚷嚷道:“诶,我睡哪儿?我还身负重伤呢!” 青昭翻个身,懒洋洋的答道:“自己找地方睡去。” “你……” 他转了一圈,边边角角都看了,也没看见有干的稻草,揉揉酸涩的眼圈,叹口气坐在她身边,再一看,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睡着了。 他有些郁闷的摸摸脸,是太过放心他,还是他在她眼里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 无论哪一种,都免不了让人沮丧啊…… 黑沉沉的夜就在大少爷微微鼓起脸颊抱怨中,悄无声息的溜过去。 青昭醒来时,陡然看见一个人手撑腮东倒西歪的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差点就凑到她身上,忙一下子坐起来,再仔细一看,不是郝连俊驰又是谁? 顿时觉得很好笑,心里注入一股细细的暖流,瞬时让她充满力量。果然,有朋友就是好! 可怜的郝连公子睁开惺松的眼睛,表情甚是无辜,“怎么了?出事了麽?‘ 青昭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起来啦,昨夜辛苦你了,今晚我保证让你睡客栈舒服的大床!” 郝连抿嘴一笑不答话,客栈的床再怎么舒服,又哪能跟他家里那个奢华无比的大床比?倒是难得见她关怀他,一时心里甜似蜜。 他起身,伤口隐隐作疼,这时他只觉满身豪气,小小伤口又算得了什么,拉起青昭就往门外走去,“快些!好好休整一番,我就同你一起去见他。” “嗯。”青昭很是乖巧的点头,满面笑容的随他一起走。身后的皑皑白雪像是最美的梦境,怕是除了菫理山,再也找不到这样纯粹的洁白了。 青昭叹口气,收回留恋的目光,任由他拉着,快速前行。 果然,往前走,雪不见,暖阳笼罩在人身上,像是另一个世界。 安化镇。过了此镇往前疾驰半日,就能见到那个人了,可是,为何她的心,这么急促的跳着,好像是在隐隐抗拒和他相见? 青昭,难道,那场飘飘扬扬的大雪,也下进你的心里,让它觉得寒冷了麽? 第六十六章 咫尺天涯 更新时间20111215 9:00:38字数:3471 虽是放慢速度,郝连俊驰身上伤口还是裂开,二人在客栈安歇好,青昭就出门为他寻些医药。 郝连俊驰见他忙前忙后,嘴角慢慢浮现一抹满足的笑意,难得安静的配合她。 好像是被人跟随,青昭进去药店,浅笑与大夫搭话,眼角不着痕迹的往后扫去,果不其然,一个面若桃花的小姑娘正嘟着嘴十分不满的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将银子搁在柜台上,直接请大夫去客栈给郝连看病。 然后,不紧不慢的往那拐角处走去。 那个小姑娘立刻跟上来,小镇的道路并不怎么齐整,偶有异味传来,小姑娘捏着鼻子紧皱眉头,嘴里嘟囔着,小心的捏起裙摆,踮着脚走过。 青昭暗觉好笑,是谁派这样的人来跟踪她?干脆就站在前方,等着她走过来。 小姑娘一抬头,看见她,一点没有被发现的羞愧,反而用很不满的语气说道:“走那么快干嘛,这地方脏死了!我再也不要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哼,我们夫人请你,你以为我乐意来,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金陵城不待,不辞劳苦跑到这里。” 小姑娘一脸高傲的样子,鄙视的目光在青昭身上兜了一圈,用鼻子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她。 青昭似笑非笑,金陵城?看来来的是故人了。 “那么,你带路吧。”青昭淡淡说道。 小姑娘吃惊之极的样子:“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叫我带路?” 青昭脸一沉,冷笑出声:“这才多久,金陵的奴才个个眼比天高了?还不带路!” 最后一声怒喝让小姑娘腿一软,立刻垂着头委委屈屈的快步走在前面。 青昭垂下眼,无声的笑一下,既然人家都跑来这里堵她,那她又岂能当缩头乌龟,丢苍梧女儿的脸? 小姑娘将她带到一家客栈,眼见就与她住的那家不同,光是楼梯就用上好的羊毛毯铺上,掌柜的一见小姑娘就点头哈腰的跑过来,小姑娘确实憋着一股气,二话不说提着裙摆腾腾跑上楼。 在一间房门前站定,她微踹口气,听到里面传来琴声,忙对青昭嘘一声,悄声道:“我们夫人在弹琴,你且在这候着,到时候自会叫你。” 青昭眉一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看我做什么……我可不会去打扰夫人。”小姑娘斜睨她一眼,得意的仰着脖子,负手踱步走到另一间房子,关上门,不去理会她。 青昭看都不看她,走上前去就推开了眼前的门。 里面倒是极其精致,淹没鞋的白色地毯,层层白纱里俨然坐着一个冰雪美人。 说是冰雪,因为她身披白色大氂,面如美玉,青丝如瀑,但那张脸却不染脂粉,素然高洁,唇色不点而红,缓缓一抬眼,却是风情无限。 青昭暗暗在心里叹一声,原来她不浓妆艳抹的时候也是佳人一个。难怪,对于倾心的男子,要使尽一切手段将他留在身边。 她早就猜到是她,这一刻心里竟有几分轻松,丝毫不惧的坐下来,看着她。 向晚妧媚笑着,嘴里轻轻念道:“不对,不是这个调,他是怎么评价来着?哦,对了,淡然中有一丝静静的欢喜,如同很多年前的初遇,呵呵。” 她手指灵巧拨弄着琴弦,似是没看到她般。 青昭不急不躁,含笑看她一眼,随着那曲调轻轻哼着歌。 过了一会儿向晚脸色终于有点变化,停下手,侧头看着她,笑容勾魂:“好久不见,公主可安好?” “尚好。倒是不知素女阁的头牌何时有这么大做派了。” 向晚不以为动,掩口轻笑:“原来公主也不能免俗,竟也介意向晚的身份,看来这世上,知我者仅一个非白而已。” “痴人说梦。”青昭冷冷看着她,“你不用挖空心思在这挑拨离间,我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你身上。” 向晚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在她耳侧轻轻说道:“难道你还想赶回去?依我看,沉睡在梦里不肯清醒的那个人,是你吧。你真的不懂?不管是因何,这一回,他是真真切切的选择了我。” 她淡淡浅笑给自己倒一杯茶,慢慢喝下去,在看向她时那妧媚的笑容已消失,语气平静无波澜:“他心里有谁我自是清楚,从一开始就清楚。本想这一生,就这么隔岸相望了,谁知道,他居然会选择我,明明知道,那是我不甘心的设计,他还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原来这么久,我竟然一直没看懂他呢……”她抬手擦去眼角沁出的泪水,换上一副高傲的神情,“虽是如此,我就告诉你,既然他给我机会,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从我身边夺去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抢,”青昭神色淡淡,“我只是想问问他几句话,若是他不愿意伴着我,你又担心什么。” 向晚突然冷笑:“你装什么高不可攀!苍梧九公主又如何?谁将你看在眼里,是,我是放心不下,但你之于他,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图画,现在放不开,以后终会淡忘。我要做的,就是止住现在你们的会面。” “是吗?”青昭极慢的笑起来,走向她,“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青昭想做的事,似乎,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你挡住我的路了,闪开!” 向晚狠狠拉住她,面色狰狞,“你居然敢吼我?!” 青昭鄙夷的笑了一下,一掌打过去,嘴里轻松的说着:“我记得身上还有些药粉的,要是一会儿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可别怪他嫌弃你。“ 向晚厌恶的皱眉,连连后退,眼看着她一纵身跳下去。咬牙暗恨,忙起身唤人前来。 青昭跑得极快,以为自己不介意,心口还是微微泛疼,非白,你真的明知是陷阱,还义无反顾的跳下去?究竟她做了什么,迷惑了你,迷惑了大驭皇帝? 为何,至今还是无一言片语传过来,难道明日你真的要身穿红衣,迎娶别家女子麽? 怎么可以?! 长长的指甲划破手掌,她只是仰着头,看那灰白的天空,不让眼泪流下来。无论如何,她也要当面问个明白! 深呼一口气,她快步跑回去,大夫已经给郝连俊驰上了药,重新包扎好,他安然坠入睡梦中,嘴角还有一丝甜甜的笑。 青昭回自己的屋子,将两人的包裹拿出来,塞一些银子放到他那里,背好包裹轻轻走近他。 还好,他仍在沉睡。 她默默看着他,嘴角爬上一抹暖暖的笑意,将他的包裹放在他床边,仔细掖好被角,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郝连俊驰已经陪伴了她太久,而这剩下的路,必须要她一个人走了。但愿,他能快些好起来,继续过他鲜衣怒马肆意逍遥的风流贵公子生活。 从小镇上买了一匹马,她不顾寒风朔朔,策马狂奔。向晚不会放过她,必须要在她没有发觉前逃离。 疾驰很久,四周并无异样,她略略松了口气,却听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来不及回头,就看一人飞身上前,一剑刺过来!而身后至少有五个人的气息!那隐在草丛里的,究竟还有没有人? 没有时间多想,她本能的弃马飞旋,才发现药粉皆以用完,额头沁出冷汗,她清啸一声,身影飞快穿梭,施展红莲令。 一道道幻影笼罩住众人,眼看着他们倒下去了,她快速坠下来,一脚踩在马背上,扬鞭欲走,又立即被第二波人包围! 青昭又急又恨,一个不留神,马被人砍死,她眼神陡然变得凶恶,牢牢盯住面前的每个人,好,很好!竟然想要杀死她麽?苍梧圣女何时这般不济了? 她狠狠拽过来一个人,一指点在他额头,眼神似是藏着无数秘密,唇角的笑无邪又勾人,轻轻念着咒语,再将那人推开。 只见他眼神变得呆滞,提起剑就毫不留情的攻击先前并肩的兄弟。 “是苍梧秘术!大家小心!” 小心麽,已经晚了。青昭双手结印,唇瓣无声分合,如一朵青色的莲花,在空中飞舞,已有一半人中了幻术,将眼前人当做仇人狠命砍杀,还有一部分人在负隅顽抗,不过不要紧,很快,他们,就会后悔的。 此刻没有人看到,她原本乌黑的眼珠已变成青碧色,幽幽闪着光芒。 没想到,她真的会动用这力量,大开杀戮…… 青昭低头,慢慢闭上眼,手指仿若能感应般,毫不留情的将那些妄图靠近过来的人一一击毙。 愚笨的人! 她觉得周身血液越来越滚烫,好像要控制不住自己,伸出舌头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邪邪笑开:“你们,受死否?” 根本无人作答,他们轰然倒地,又化作一滩水,似从未存在过。 青昭满足的笑了,巡视着属于她的战场,仔细察看是否有遗留。半晌直起身,悠然的往前走。 血液还在沸腾,整个头脑都是晕晕乎乎的,她敲打了几下,甩甩头,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赶路。 脚步一挪,就觉得有刺痛从小腿传来,她慢慢回头,看到一个熟人,他露着一口白牙趴在地上,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手中的刀,正好插进她小腿里。 章迎风。青昭腿抖了一下,将力量注入另一只腿,无声看着他。 “想不到吧,哈哈,你会栽到我手里!”章迎风很是兴奋,竟然忘了应该马上远离她,居然还敢嚣张的站在她面前,夸耀自己。 青昭缓缓抬起手,掩下心里的憎恨,狠厉对他出招! 章迎风丝毫不惧怕,“我劝你最好乖乖坐在这里,刀上我可是涂了迷魂醉,再敢折腾,咱俩指不定谁先倒下。” 青昭脸上惊疑不定,她自是知道迷魂醉的厉害,可是……向晚怎么会有这么大手笔? 迷魂醉,慢性毒药,沾染后一日,血液流动缓慢,行动不便,反应迟钝;三至五日,无法言语;四至七日,七窍流血;之后,身体一寸寸腐败。 向晚可真是舍得!千金难求的毒药,她就这么用到她身上! 青昭恨咬嘴唇,死死看着章迎风。 谁知他色迷迷笑了下,搓搓手,就想扑过来脱她衣服! 卑劣小人! 青昭气得浑身直颤,可是手臂半天使不上力,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若她还有命在,定将此人千刀万剐! 第六十七章 以牙还牙 更新时间20111218 9:01:00字数:3242 千般怒,万种恨,也抵不过看章迎风走过来时心里涌上的哀凉。 非白,若你在,若你没有将我拒之不见,我又哪里会遭受此番羞辱! 青昭死命紧咬下唇,低垂眼眸不去看他。或许这一次,是真的逃不开了。不过,若是想就这么白白占她便宜,章迎风也未免太小看她! 她只是在等,扭转局势最好的时机。 看她闭着眼睛一副任他宰割的样子,章迎风反而有几分裹足不前。谁知道这苍梧女子又在耍什么鬼伎俩?已经栽在她手里一次,他自是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姑娘骨子里的韧劲,她不管不顾,他可是对自己的小命爱惜的很! 章迎风试探的轻踢她一下,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方放下心,咧着嘴搓手笑道:“别想在小爷面前耍花招,这会儿可是知晓受制于人的滋味了?乖乖听小爷的话,否则……哼!”他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定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大口吞下口水,嘿嘿笑着:“今儿个就该小爷我走运,向晚那婆娘除了床上功夫,这手腕也不容小窥啊,我还当她诓我……” 他话还没说完,青昭猛然睁开眼,那眼神亮的骇人,他吓一大跳,缩着脖子瞪着她。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我瞒你作甚。” 青昭淡淡瞥一眼,本来得意洋洋的章迎风立马脸变灰,不再多说。 倒是看不出,向晚为了阻止她,什么都可以做出来。青昭冷笑一声,原是她高看她了,还以为她虽表面风情万种,也是有铮铮艳骨的骄傲女子,如此看来,怕是往日的高傲,都是装出来自抬身价的吧。 可是一想到她还没进门,非白就对她百般呵护,任由她烟视媚行,招摇过市,却对远在边关的自己不闻不问,她慢慢止住了笑声,眼里闪过苦痛,又迅速低下头,不让章迎风窥见。 千山万水,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归来,难道等的就是你真的要迎娶别人麽? 这般难过,哭不出来,笑不痛快。 章迎风见她半天没动静,言辞间也不再假意客气,恶意踢了青昭受伤的腿,看她疼得脸眼角一抽,面上还是不动如山,不由觉得一阵气恼,恶狠狠的逼过来凑近她的脸,阴阴说道:“既然你不时相,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早点把你办完我也早点回去交差。” 他脑里浮现出走的时候向晚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笑意盈盈的说的话:“不管你使什么招数,我只要看到那个女人身染剧毒又失身,叫地无门爬都爬不回来的惨样子就够了。” 他目光一闪,甩开心里那点不自在,伸出手指欲抚摸她的脸颊。 青昭冷着脸,一下扭过脸。 他啪的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她下颚,“再给我躲!上回的账还没有跟你算!哼,这荒郊野岭的,你也别指望谁能救你!” 她目光冰如雪,凉凉滑过他脸庞。慢慢吐出几个字:“那我们倒是看看。” 章迎风狐疑的回头打量四周,他此时就在青昭眼前,机不可失!青昭嘴角浮现一丝魅惑的笑容,一点点贴近他的脸颊,声音甜如蜜:“看清楚,有没有人?” 章迎风一回头,她上半身几乎都快贴近他,这下避无可避,他顺手将她抱个满怀。 青昭迅速伸出手,环上他后背,另一只手抓住他欲乱摸的手,拉扯间那一头青丝也散开,她忙抽回手,抽出下滑的玉簪,嫣然一笑,抬起皓腕,就那般泰然自若的将头发挽起。 章迎风目不转睛的看着,完全一副色中饿鬼的德行。 青昭微微低下头,脸有几分红,小声自语:“应是无碍了吧?” 谁管那么多?他只想将她狠狠压下来蹂躏一番! 青昭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美不胜收。她伸出一只手,将他略略推开,趁他不注意,右袖一翻,但见微芒乍现,章迎风一个驴打滚,就势滚出去,又狠厉扑过来,一把夺过那掩藏在衣袖里的玉簪,口里怒吼不停,几次踩在她的伤脚上。 倒是惹恼了他。青昭冷笑,也不再跟他假装,拖着伤脚慢慢站起来,用另一只脚支撑起自身重量,斜眼看他。 章迎风这时已是怒火冲头,见她站起,毫不犹豫的冲过来,欲踢她伤腿。 谁知青昭俯身低下,一把抱住他的腿,死命拖他归来,一下拔出插在她腿上的匕首,使出全部力气将他的腿钉在地面上! 一切发生在电闪雷鸣间,章迎风完全呆傻,半晌才觉得腿无法动弹,钻心的痛从伤处流向四肢百骸,当即哭爹喊娘,又是磨牙又是恶毒咒骂,双手抱着腿,还不敢大幅度动。 青昭撕下一截裙摆,麻利的包扎好伤口,还好有青莲雪护身,虽是流了血,休养一段时日也无大碍,只是这毒…… 她摸出司命给的解毒圣水,犹豫半晌往嘴里倒了三滴,无论如何,她今日一定要回到金陵! 听着章迎风越骂越难听,青昭站起来,恶意一笑,从他腿上踩着走过去。 不理会他的叫嚣,她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但愿月神保佑,不要再给机会让她失望。 走了半刻,头又变得昏沉,抬头看这四周,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她摇晃着走到一棵老树下,喘口气,擦擦脸上冒出的虚汗。 眼看天色不早,她忙拾掇下自己,继续赶路。脚步微动,就被一人拉住她的手,青昭骤然一惊,差点叫出来,回头细看,居然是司命!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这样为他的神出鬼没感到高兴。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司命皱眉,冷淡问道。 “遇到歹人了”青昭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他扯谎,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告诉他这些事。 “我听说了。”司命不耐烦的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仅是吐出几个字,再也不肯多说。 青昭的脸瞬间爆红,又是羞愧又是尴尬,只好装作没听到。 好在他压根也无意往下说。 司命看了看她腿上的伤,挑眉不悦的看着她:“教你这么久,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回去了再帮你看看,一个姑娘家,连包扎伤口都这么难看。” 青昭不甘的反驳:“荒郊野岭的,还要我怎样?” 司命的目光落在她参差不齐的裙裳下摆,脱下自己外披的白袍,将她包裹住,才打开迷离境带她赶回金陵。 一路畅通无阻,回到江府,青昭发现那迦他们竟然都在,爹爹就在坐在上首,见她回来忙站起来迎接。 司命阴寒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一点效果都没有。他忙不迭的看她周身,发现仅腿上有伤,脸色才稍稍好看点,不由问道:“俊驰那孩子呢?不是跟你一块儿的吗?” “他……他……也受伤了,我让他在安化镇先养些日子,再赶回来……” 江誉之点点头,扶她坐下来,衍碧早吩咐人去请大夫,这时拉长脸站在她跟前。 青昭明明有一肚子话想问,见这么多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她,心头苦笑,只好揉揉腿,看着司命道:“我中毒了,迷离醉,可有法子解?我喝了三滴你给的药水,不知管不管用?” 司命脸色一变,也不管那么多,一下子冲到她跟前,麻利的扯开包扎,等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饶是他一向冷漠,杀人如麻,这时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连吸了好几口气,仔细查看伤口周围,点头道:“是迷离醉。我去想法子。” 那迦一脸怒气的挤过来,“公主,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就是那个天阑宫的章迎风,据他自己说,毒药是向晚给的。”青昭眨眼一笑,接着往下说,“你也别担心,我走的时候,用那有毒的匕首将他钉在地上了,这会儿他应该还在那哀嚎呢,本是想用石头什么的钉的再深些,腿脚不便,就懒得找。” 那迦看她一派风淡云轻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是难过,“都是阿迦不好,要是伴在公主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你要是陪着我,谁来照顾爹爹呢?”青昭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她,又想到爹爹居然比自己先回,不由好奇的问道,“你们这一路走来都很顺利?” 那迦先是点头又摇头,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是司命大人半路赶到,才能走这么快。也不过是昨日到而已。” 这会儿大夫也快来了,那迦忙扶起她回房,衍碧跟着,江誉之去处理府上的杂事,青昭才有机会开口问二人。 “姐姐,你跟我说实话,这次……非白半点口声都没跟你透露麽?” “未曾。我本来想去质问他的,但他见我又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你二人商量好的计谋。可是眼见着这事越演越烈,竟成了板上钉钉十拿九稳的样子,才在那迦赶回来时,急切的告知她。” 青昭心头陡然一凉,强笑道:“他也未曾来向你打探我的消息?” 衍碧摇摇头。 青昭低头不做声。大夫看了,也无甚法子,摸摸胡须,提笔写下一个方子,叹口气走出去。 迷离醉,江湖那么多英雄好汉都奈何不了,他就算开了方子,也不过是暂缓一下而已。倒是可怜了那么好的一位姑娘。 夜深沉。伤口隐隐作疼,更疼的却是心。那迦自知道章迎风还在那里,就坐不住,伺候她看完大夫,就拉着元洛,非得赶过去。 青昭心里只想着非白的用意,点点头就由着她去。反正有元洛在,她不会吃亏的。 孤酒对月,千杯不解心头悲。 非白非白,若是你知晓我内心之痛,总该踏月而来罢? 第六十八章 我愿永违 更新时间20111220 14:52:39字数:3985 个人感觉这一章字数不算少了,请大家看…… 以下是正文—— 窗户打开,凉风从脸颊拂过,她手托腮,就着酒壶往嘴里倒。 今宵夜静,多半人已安睡,就让她无声流泪,痴笑情悲。 青昭捂着脸,脸颊滚烫,从指缝中流淌的泪水却是一片冰凉。 时光慢慢溜走,几壶酒全让她喝下,跳着脚起身,勾着手去关窗户,却看见外面立着一个人影,一双比星子还要粲然的眼眸里满溢的是苦楚心酸,她愣神,呆呆看着他。 还是阮非白先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却是默默无语。 青昭只当自己是在做梦,今晚酒喝得太多,这梦也是这么真切。 她也伸出手抱住他,脸颊还在他肩头层蹭几下,柔声笑道:“非白,你可知我多么想你?还好你来啦,不然今晚我一定很难过的,不过……能在梦里见到你也不错的,嘻嘻……” 阮非白惊愕的推开她,才看到她的眼睛晶灿灿的,小脸跟染了胭脂般,艳似桃花,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忙问道:“昭儿你喝了很多酒麽?” 青昭嬉笑着回身,指着桌子上散落的三个精致的酒壶道:“嗯,喝了三壶,要是知道喝醉了就能看见你,我早就喝啦!” 阮非白眼睛酸涩,撇过脸,不忍再看她。院里风凉,舍不得她受冻,忙抱着她回屋。 青昭很是乖巧,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如同黑珍珠的眼睛甜笑着望向他。 阮非白将她放在床上做好,自己坐在床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是天意麽?知道他无法面对清醒的她,所以给他一个醉得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她? 他俯下身,轻吻她的额头,心里轻轻叹息。舍不下,却还是伤害她,果真够无耻的。 不料青昭竟然欢喜的伸出手,环上他脖子,将自己与他拉的更近,甚至试探的伸出丁香小舌轻轻舔一下他的嘴唇。 阮非白全身立马变得滚烫,轻抵上她的额头,声音暗哑:“昭儿,我是谁?”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小气自私的男人。 “非白。”青昭笑得一双眼睛弯似月亮,又蠢蠢欲动想要靠过来。 他窃笑着微微将她拉开少许,脑子里天人交战。从不知昭儿喝醉酒后居然会是这般可爱模样,但倘若他真的做了什么,清醒过来的她,会是什么表情? 就这么一小会儿,怀里的娇人儿已经不屈不挠的靠过来好几次。阮非白眼里小火焰欢喜跳动,一张俊逸的脸庞憋得通红,他低咒一声,俯身噙住她的嘴唇。 入口的柔软香甜,让本是想浅尝遏止,好让她尽快入睡的他更加不理智,恶狠狠地想着跟她朝夕相对的郝连俊驰,更是不满,不由放肆的在她樱唇上没轻没重的咬一口,她察觉到疼痛,睁开雾气弥漫的眸子,在他怀里扭动了下,低低呻吟一声。 阮非白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瞬间冲上头顶,平日里引以为傲的淡然从容在这一刻全跑到九霄云外,只想好好教训怀里的这个不安分的小人儿。 他不再细细浅吻,舌头灵活的撬开贝齿,长驱直入,如狂风骤雨般扫到她口腔的没一个角落。更是兴致百倍的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诱惑她与他交缠。 青昭无力的抱着他,浑身酸软。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神智坠入更深一层的迷网,只希望这梦不要那么早结束才好。 她任由自己往后倒,躺在软的像是一朵云的锦被上,整个人也像踩在云上面,飘飘浮浮,不真切。直到身上压过来一重物,严密的贴着她,那么重,却那么让她心安,感觉自己仍在人间,真是再好不过。 她低低呢喃着,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每叫一声,都引得他重重亲吻她一下。 一开始是嘴唇,后来往上至紧闭的眼睛,小巧的鼻翼,脸颊,至敏感白皙的小耳垂。 青昭缩了一下脖子,将头埋进被子里,羞红着脸躲避着他。那苏苏麻麻的感觉让她骨子都一颤,伸出手捂着他的脸,不让他靠近。 阮非白将她的手拉高,放在头顶,在她耳边柔声轻哄,素日里从不会说的话这一刻全都告诉她,丝毫不脸红,不后退,反而是及其得意的看着她的小脸蛋越来越红,他低低笑着,声音在胸腔震动,更惹得她一个劲往回缩,他早就用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还想往哪躲? “昭儿,全天底下你最喜欢我对不对?” 青昭恼羞成怒,啪的一下睁开束缚,迅速将手伸向他脸颊,毫不客气的揉捏,咦?手感这么好?又滑又嫩,她悻悻的低叫了声,索性更加大力的揉捏,怎么感觉这是她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呢?是多久? 不等她想出来,阮非白就又一次俯下身,这回更是将她的两只小手的捏住,不让她再有机会作乱,另一只手则拉开她的衣襟,慢慢探进里面。 眼看着身下的人儿越来越不清醒,只能皱着眉发出销魂的呻吟,他小腹上的火焰一路攀爬,几乎要将他烧死。 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嘴唇也不甘示弱的一路吻下,修长的惹人怜爱的脖颈,小巧精致的锁骨,再往下……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花蕾,手覆在上面刚刚好,理智几乎已经燃烧殆尽,她还在不安分的扭动……勉力将最后一丝神智拉回,他无声苦笑,一下子弹起,难道要让她明日清醒过来恨死他么? 时间已经不早,还不知那边……哪里是缠绵的时刻? 将她的衣服除去,只余贴身衣物,然后将被子摊开,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看着她仍是紧闭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笑,他才敢狼狈的逃出去。 青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宿醉后头疼欲裂,青丝早被她揉成鸡窝状。她探起身,无力的叫着:“有没有人?” 今日的院子也太过安静了吧?阿迦还没有回来?姐姐哪儿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人儿带着一阵风闯进来,急急说道:“二小姐醒过来啦?婢子这就让人送来热水给您梳洗。” 青昭看是燕秀,就点点头,掀开被子坐起来,问道:“今日大家都忙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安静?” 燕秀手脚麻利的帮她穿好衣服,吩咐人送来热水,又快速将她一头杂乱的青丝打理好,绾好发鬓,才回答她道:“没有,大小姐一大早就跟老爷一起出门去了,现在还未归,二小姐带来的那些人也是说出去找什么东西要给二小姐治病呢,二小姐哪里不舒服?” 那日在堂上这丫头不在,也不知道她中毒的事。 青昭不欲多说,就随便搪塞过去:“哪有,只不过是一点小毛病而已,不用担心。” 揉揉额头,她打量着燕秀给她穿上的粉色裙裳,领口袖口都镶有白白的毛,很是暖和,这姑娘眼光倒是不错,看镜子的自己,犹如一枝开在早春里的花,果真好看。犹豫着开口:“燕秀,今儿个是十几了?” 小丫头瞪大眼:“二小姐你睡迷糊了?今日是十五啊!” 她抬头看看窗外,此时已日上三竿,她睡得那么死,没有听到炮竹声贺喜声小孩子跟着花轿跑吵吵闹闹的声音,也在情理之中吧。 她示意燕秀扶着她去园子里走走,太阳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早有婢子将糕点粥品送到园子里,青昭一边吃一边问:“今日阮相成婚,我们府里不用去祝贺麽?” “二小姐,这你就不知啦,”小丫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道,“昨个夜里,有个大汉闯到向晚姑娘房间,骂她不要脸,竟然忘了二人早先许下的誓言,如今要自己奔富贵去了。向晚姑娘哪里服气,就与他争论,这推推搡搡间,那大汉一不留神就伤了向晚姑娘,据说还伤的不轻呢!” “阮相一大早就进宫拜见皇上,说原本在皇上大婚前娶妻就已经让他很是过意不去,如今除了这档子事,他更是坚定了要在皇上大婚后在娶妻的决心。不管皇上会如何责骂,他主意已定。” 青昭扑哧笑出声,“那皇上可是答应了?” “哪能不答应?谁知道会不会在婚事当天又有哪路英雄好汉来闹呢?到时候丢脸的,可不只是阮相大人。” 青昭低头浅笑,阳光笼罩着她小巧的脸庞,纯美不可方物。 燕秀呆呆看着,心里想哪阮相分明就应该跟二小姐在一起的,那个狐媚子,那样的出身,凭什么想做丞相夫人?美得她! 青昭自是不知这小丫头在 好看的txt电子书 鹊衔巢第21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小丫头在为她打抱不平,她只是在暗暗思忖:那向晚乃是红遍金陵的花魁,居然被皇上赐给最为宠信的臣子,还是正妻之位,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吧…… 但是,饶是如此,非白为何不能过来亲口跟她说一声,非得让她百般煎熬,黯然神伤? 燕秀小心的查探着她的神色,看她有点不开心,忙看向四周,找能让她开心的,正好看见大小姐急匆匆的走过来,忙喜滋滋的挥手:“大小姐,这里!” 江衍碧目光一顿,扫到坐在花丛中的妹妹,面上神情不变,略略冲燕秀点头:“你下去。” 燕秀乖巧的走开,悄悄回头看见大小姐往二小姐那儿走过去,心里暗暗高兴,每回大小姐一露面,二小姐就会开心的,她不用再担心了! 江衍碧慢慢走过去,在青昭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一旁的饭食,眉间一蹙:“就吃了这么点?” “昨儿个喝多了,头疼嘛,吃不下那么多。” 望着妹妹娇笑的脸,江衍碧只觉心头火起,又是气愤又是伤心,“你纵然喝的忘了今夕是何夕,又有何用?除了我们谁会怜惜?人家还不知照样要迎娶他的美娇妻,还不是为她打理好所有的事,为她挡风遮雨?” 青昭不解的低低问道:“姐姐,你说什么呀,非白今日不是没有娶她麽?” 衍碧冷笑一声,“真是傻得可怜!他今日不娶,明年开春不还是会娶?你以为他推脱了是为了你?谁人不知他亲口所说,如今向晚因j人所伤,不忍再让她出事,就等着一些人心中的恨平息些,不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等到了开春,再让向晚风风光光的做他的新娘子!” “不是!!!”青昭捂着耳朵失控大叫,“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也懂了他的意思吧,傻妹妹……现在坊间人人都在说苍梧公主仗势欺人,得不到心上人就买凶伤害那可怜女子,还遍地造谣难为那女子,傻姑娘,你还不懂麽?” 她瞪大眼睛站起身,手里抓着那鲜艳的花朵,整个人仿若得来失心疯一样,无半点形象的嚎啕大哭:“姐姐,他怎么能这么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从来没有伤害她,我没有买凶杀人,我更没有坏她名声!” “是与不是,又怎样?反正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啊,我真的不是!”青昭犹如困兽,在那原地打转,死命的抓着花朵,撕心裂肺,痛彻心扉,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远处婢女听到声响,刚探个头就被衍碧凌厉的目光逼回去。 直哭得声音沙哑,她任由身子无力的往下滑,一下子坐在地上,不管衣裙会弄脏,傻傻的不再出声,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泪水无声的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手指无意识的摸着嘴唇,依稀还有残留的温暖……不过是梦而已!是她在发傻,是她日思夜念做的梦! 他不相信她,居然会这么毫不顾及她的感受,用那样的话来狠狠伤她的心…… 是她傻,是她活该,居然还心存期待! “姐姐,我身上中的毒,还是拜她所赐呢!”她抬头说道,脸颊上的泪水还没有干,眼里却是一片平静,既然,他不肯给她期待,那她再也不期待了便是。 第六十九章 七窍流血 更新时间20111222 10:00:43字数:3021 倘若翻腾的情绪找不到出口,那么就由它在心底腐烂。 青昭只是很安静的养伤,那迦和元洛仍还未归,司命露了一面又走掉,算起来,这已是第五日,虽是司命已经尽力压下她体内的毒素,但是她想要顺畅表达还是有些困难。 不愿众人看到她嘶哑着吐字狼狈不堪的样子,她仅是点头摇头。 毫不意外收到向晚的邀请,京城舆论已经向她一面倒,但是看起来,这姑娘还是不放心呢。 青昭嘲讽的笑笑,拈起那张纸,让它在掌中化为灰烬。对镜梳理了一下,就慢条斯理的走出去。 近日她情绪不好,想要作甚也无人敢凑上前问,小六默不作声的离她一段距离,小心的跟在她后面。 相约在掬醉楼。花魁出手,果真不凡。摆上桌子的三五菜点,全都是掬醉楼的招牌菜,看见她走过来,遥遥举杯,嫣然一笑:“你来了。” 看看这口气,像是跟她很熟似的。 青昭要笑不笑的坐下来,盯着她,并无举箸的意思。 她也不以为意,莞尔道:“倒是忘了你如今身子不舒服,看看这菜里有没有不能吃的,我让厨子换,应该是来的及。” 青昭轻嗤一声,撇过脸闲闲道:“不劳费心,我吃过了。”殊不知这掬醉楼本就是江家的产业,这些日子,外传千金难求的菜肴全被姐姐拿来哄她,而今看着这些,只觉得倒胃口。当然,更让她心情不好的是对面那个泰然自若无半点羞耻心完全一副主人架势的恶毒女人。 青昭吐字虽慢,但声音难掩的嘶哑还是让向晚暗自开怀,亲自给她夹了面前的菜,殷切道:“妹妹无须客气,多少吃点,你可比初见时瘦弱多了,这样回去,苍梧王还不得心疼死。” 青昭回头看着她凑过来的手,淡淡推开,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我是苍梧的九公主,还敢厚着脸皮叫我妹妹?我父王可没有你这么个花魁女儿。有事说事,本公主没工夫跟你在这闲磕牙。” 向晚一呆,忍下心里的怨气,继续笑得大方得体:“本也无甚大事,就是听闻你受了伤,非白总不得空,我就代他看看,让他好安心。” “哦?”青昭不置可否,“你看完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向晚狠狠咬牙,不过一过心高气傲的丫头而已,有何可惧?纵是公主之尊,也是异族,皇上再宠信非白,还会给他们赐婚不成?而今皇上已经昭告大驭子民,她就是未来的阮相夫人,她就算是眼馋、痛恨还不是要乖乖坐在这里,任她羞辱? 她怜悯的看她一眼,说道:“也真亏你好气性,我要是你,早就哭着回苍梧。” “嗯,然后在我父王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一把,最好说动他发动战争,将大驭好好教训一下,若你们输了,理由就是你个祸水阻挠了阮相,所以国土不稳,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将你斩首示众了。”青昭神色不变,认认真真的说道。 向晚脸一僵,啪的放下手里的玉箸,横眉竖目望着她双颊通红,“你还是暴露真心了!非白还说你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好姑娘会这样诅咒别人麽?” “怎么了?我是就事论事,不是你的提议麽?我哪说错了?” 向晚腾地站起身,急冲冲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冷冷盯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样手,就想往她脸上招呼。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青昭站起身,轻轻松松抓住她的手,指甲直接扎进她嫩白的皮肉里,“你是记性太好还是怎么的?我身上的毒,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 “什么交代?”向晚蔑笑,挣脱开,优雅的在她身侧绕了一圈,轻呵气说道:“你不是很会下毒麽?怎么也会中毒,真是笑死人了。少来栽赃我,别以为非白会信你的话。” “他爱信不信,不过我这人,从来都是有仇必报,多拖一个时辰,我都觉得浑不舒服。” 青昭好整以暇的说着,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扫了一下她的手臂,满意的笑笑:“嗯,效果还不错。虽是赶不上迷离醉,也凑合了。” 向晚低头,看那一条手臂全然变黑,而那黑色仿佛有生命般正在不停地扩散,一点点往上攀爬,她吓得大声尖叫,“这是什么?你要害死我?!” “我哪敢。”青昭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从她身侧挤过去,就转身下楼。 向晚哭着冲上来,紧紧拉住她,哀哀切切道:“我错了,我不该惹恼你。求你了,帮我把毒解了吧,求你了……” 青昭冷冷一抬手,任她倒在地上,“这是你自找的,少装可怜。” 她手摸脖子,说了这么多,毒素怕是有挥发了,不快点赶回去,让向晚看 到,又是一轮风雨。 她快步走着,冲掌柜的微点头,示意他帮她弄来马车,才不理会在楼上哭得犹如梨花带雨的大美人。她爱装就装吧,反正她一事一肚子火气,但愿别被哪个不长眼撞上才好。 心里越这样想,反而就越来事。 还没走出去,她就被人拦住,她不耐烦的抬头,听见那人有几分讶异的发问:“昭儿,这是怎么了?” 居然是阮非白,赶来的还真巧。 她皮笑肉不笑,嗓子疼得厉害,懒得啰嗦,推开他,就要往家里赶。 阮非白见状一愣,微微皱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向晚是你伤的麽?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分寸?” 看,世间男子还不都这样,喜爱你时全当你是掌心宝,巴不得将所有的稀罕物都送与你,博你一笑;可是若有别个女子出现,他却能不问缘由的指责你。 青昭咧咧嘴,摊手向他没脸没皮的笑,示意他让路。 向晚却在这时站起身,抱着手臂如一阵旋风似的冲过来,哭得哀柔凄切:“呜呜,我不活了!” 当然那袖口也露的恰到好处,既没有惊吓到旁的客人,还尽可能的让阮非白看到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青昭在心头冷笑,看着她奔出大门,一路梨花带雨,直至听不到那如受气小媳妇的哭声。 可不是受气的小媳妇麽?贴切得很,演的很到位。 阮非白看着面前的青昭不仅没有一丝歉意,反而笑得开怀,脸色一沉,本是想责骂她几句,一想起那晚,眼里又涌上一丝苦色,将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有些恳切的开口道:“昭儿,向晚她惹你生气了是她不对,你别同她闹好不好?下毒也不是很好玩的,还是将解药给我吧。” 青昭瞪大双眼,虽是猜到可能是这样,但是真的听到,却是那么难以置信。她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在阮非白眼里,全当做是她愧疚,无言以对。 隐在暗处的小六闪身上前,护住青昭,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马车,蓦地回头,凉的不似人类的目光落在阮非白身上,眼里闪过不屑、鄙夷、痛恨之色,终还是将所有的话语都吞回去,沉稳驾车,再也不回头看后一眼。 阮非白伫立在那里,看着那辆马车成为视线中小小的一个黑影,直至身边传来不大不小的议论声,才提足往家赶去。 青昭的情况很不好,毒素本就是勉力用药物制住,而刚才那一番对话,她气血上涌,却是引得毒素更进一步催发了。鼻子下端似是有热热的东西流出来,她不做多想,伸手擦去,再看手掌,竟全是血…… 难道,已到七窍流血这一步了麽? 她虚弱的探身,掀开帘子,努力的伸手去触碰前面的小六…… 小六感觉身后有异,警惕的回头,一看青昭的样子,大惊失色差点松开缰绳,他颤抖的将她的手握在怀里,眼里闪过悔意:“公主,你还能支撑麽?” 早知道就该在阮非白还未出现之前带公主走!这大驭的男儿有几个是好的?全都是油嘴滑舌之辈,若公主再苍梧,哪里会受这样的苦! 青昭点点头喘口气,冲他笑笑,示意他快些。 小六沉声道:“公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安全回到苍梧…… 青昭回去,江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司命这回带来了流冥。 师徒相见,本来该是好好叙旧,可是一个躺在床上,七窍流血危在旦夕,一个痛心疾首,声嘶力竭的大骂周围人等,往日懒散冷淡的道长全然不见。 青昭还是很高兴,既已无力吐语,她就尽可能的笑,笑着笑着,眼角就湿润了,好想躲在师傅怀里,狠狠的大哭一通。 这么多的委屈,这么多的苦楚,只能说与他听了。 司命猛的一喝,止住流冥连篇不带脏字的痛骂,冷冷的横他一眼:“我请你来是救人的,没本事就别瞎嚷嚷。” 流冥愤怒的反驳:“是我徒儿!我还不知道操心!拿药箱来!” 众人不敢去触怒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一办到。 折腾了一日一夜,才险险遏制住。 第七十章 倘若相惜 更新时间20111223 9:00:38字数:2667 流冥擦去头上的汗水,严肃道:“这毒很是霸道,之前你们杂七杂八的乱压一通,要不是昭儿是月神纯血,这会儿早就完了,之后这几日要小心调养,快些赶回苍梧,她需要在一个好的环境下静养一两个月。在这期间,我会一直都在。” 江誉之思索片刻,便点头应允。他并不是迂腐之人,自是知道苍梧人有自己特殊的治病之法,再是喜爱女儿,也不能任她在这里枯萎。 那迦眼泪汪汪的站在一旁,不停的拿眼刀剐着元洛,若不是他要在路上拖,说是两人从来都没好好看看大驭风景,公主哪里会伤成这样! 衍碧出去招待闻讯赶来的翟景,流冥看了一下杵在这里的一群人,眼一瞪,“我说了她要静养,还不赶紧走开!” 众人知道他是想单独跟青昭呆在一块儿,可是青昭才刚醒,她们也有好多话想问的不是?但是……流冥道长骂起人,真的很要命啊…… 看着这群家伙缩着脖子退出去,青昭扑哧笑出声,“师傅,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刚刚转醒,她说话还是有几分吃力。 流冥目光对上她的,脸色立马变好,摸摸她的头还没开口说什么,就有个婢女冒冒失失的跑过来,却又站在门口不说话。 青昭坐起身,微笑看着她:“怎么了?” 那婢女抬眼瞅了她一眼,摸摸手里的银子,咬咬牙说道:“是阮相大人在门口,说是一定要见你,要……要解药……” 她轻吁口气,好歹是说出来了,她只是一个下等奴婢,见到这么大块银子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更何况,现在这块银子更是紧紧的攒在她手里。她不识字,但却记得娘说过,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那是阮相啊,还和声细语的对她说,她当时脑子嗡嗡响,幸亏全都记下来了…… 察觉到自己话音一落,这屋里的气氛陡然一变,她傻立在一旁,呆呆看着斜靠在床上的小姐,小脸吓得煞白,身子也忍不住的哆嗦,难道是,她收了阮相的银子被发现了? 但见青昭毫不在意的一笑,“嗯,知道了,你去请他进来罢,直接把人带到这边来即可。” 流冥面色阴沉,将药箱搁置一边,板着脸走过来:“就是这小子让你伤成这样的?” 他就知道那是个白眼狼!当日说什么随长辈慕名来拜访他,却偏偏能找到种植支离花的禁地去,还跟青昭说上话。那傻丫头不说就以为他不知道了?菫理山上的大小事,他若是有心想知道,谁还能瞒得过? 本以为未尝不是一段良缘,没成想这小子也与凤止是一路货色!哼,大驭皇帝居然会宠信这样的臣子,昏庸无道! 青昭低着头,手指在锦被上一下一下的划着,见流冥没有出去的意思,不禁有几分尴尬:“师傅,你……” “你放心,有我在这,保证他不敢乱来。” 青昭嘴角一抽,乱来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师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吧。她无奈的叹口气,唤那迦进来。 这身子还虚得很,还是让阿迦在眼前方便些。 “阿迦,等会儿无论发生何事,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许出声。”她难得严厉的说道,生怕那迦不肯,她又加了一句,“你若是不愿意,我叫燕秀进来也一样。” 那迦眼眶微红,一跺脚:“我全听你的还不行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打定主意,只要阮非白敢让公主难过,她就跑出去给他毒个死去活来,让他知道苍梧姑娘不好欺负! 青昭还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看着流冥,语气平淡坚定,“师傅,帮我看住她,她若敢乱动,随你处置。” 她目测了一下与门的距离,吩咐那迦将她连同锦被一起抱下来,就放在里门口三四步之处,她的房间早就铺上厚厚的羊毛毯,这会儿坐上去,身上又有锦被盖得严严实实,那迦在她后面坐着扶着她,倒也与床上无异。 她喘口气,示意师傅将门关上。 如今太虚弱,不想被他看到。就这么让他一直记得她骄傲坚强的模样罢。 今日的天气并不怎么好。冬日,少不得厚厚的云层遮挡住稀薄的阳光,但是今日,阮非白却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难受。 他茫然的跟着那个小婢女往里走,一路遇到其余仆从,也不过匆匆行个礼,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就离去。 他心里憋闷,何时在江府受过这等待遇?而今就算知道是江衍碧恼他,也只能苦笑。 对于江大小姐而言,肯搭理他,让他进门,就已经是格外的恩赐了。他若是不识趣,衍碧的那张嘴,可不是谁都能受的了。 心中有愧,他低着头急忙往里赶。 待见到那扇紧闭的门,不仅傻眼,“你确定,二小姐吩咐的是此地?” 小丫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婢子从不说谎。” 阮非白心里更是烦闷,挥挥手让她下去。 他知道青昭不是那种喜欢故弄玄虚的女子,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坦白直率,可是,这一出……? 还没等他思索出来,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轻笑声:“你这么快就来了啊。” 听到青昭的声音并无异样,他略略放心,抬脚欲往前走。 “诶,不要动,你就站在那里好了。现如今,见到你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面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松自然,毫不作伪,阮非白面色变暗,默默收回脚,垂手站定。她说的那么直接,却是真话。真的面对面,他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以往一遍一遍的对她说着不要隐瞒不要欺骗,这一刻,他却那么卑微的希望她能编出任何一句好听的话,来哄骗他。 却是连一刻虚假的都不能拥有。 喉头发痒,他硬生生压下去那股腥甜,努力的扯出一抹如往昔一般的浅淡笑容,柔声与她闲话家常:“方才是我唐突了,你有没有伤到?” “我很好啊,就是觉得有些疲备,噢,我师傅也来啦,过不了多久我就随他们一起回苍梧了。” “……这样啊,那你……自己多注意点。” 他几乎站立不住,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拉起她问,为何要丢下他一个人?为何受到伤害也不肯对他讲?难道是他已经不足以让她信任依靠了麽?但是现在他有什么面目面对她,指责她? 青昭在里面捂着嘴,泪无声的落。早就知道的结果,她还是一遍遍设想不同结局。 总是只要他稍微表露一点点爱惜,疼宠,后悔,她就溃不成军。可是这回,怕是不成了。 她不禁有几分悲哀的想,若是她再也好不了,或者就这么死去,他会怎么样?会不会也为她而落泪,那么,会有她哭的多么? 阮非白觉得自己肯定是发了疯,才会强忍心里的悲痛,佯装不在意的跟她轻描淡写的道别。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任由她从他身边溜走,再也不回来?疯了! 他是傻瓜,才会让一切越来越糟……来之前向晚曾说,让他再等等,要不了多久,他的心愿就会实现,可是,难道他就那么一个心愿?还是他没用到依仗一个女人来替她达成心愿,而舍弃自己这一生仅有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管他是与非,管他忠与义,青昭若敢一去不回,他哪怕是追到苍梧,哪怕是用尽所有她厌恶的方法,也要把她留在他身边! 仿佛一世纪长的静寂。两个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贸然开口。 青昭紧皱眉,肩膀一耸一耸,要咳嗽起来还不想被那人听见,这样死命把它压下去的感觉,果真不是人受的。 这么一折腾,鼻子又有血流出。流冥脸色铁青,拿着帕子一言不发的帮她擦去。 不能再等了,还不知道到底能说上几句。就要走了,若是不能好好地陪伴他一直走下去,那至少,在要离开的时候,不要让他嫉恨她。 第七十一章 气极狠揍 更新时间20111224 9:00:33字数:2414 青昭尽量坐直些,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模糊的一个光影,依旧白衣若雪,唇含浅笑,只是那温暖的怀抱已不在属于她。 她勉强定定神,才能如若无事般开口:“再过几日就该是除夕,我娘亲也极为想念我,明日动身,赶回去团圆也是好的,你……你就不必来送了,省得徒惹是非。” 阮飞白想好的话梗在了喉,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怒气涌上来,眼里乌云密布,他往前踏一步,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不肯见我也就算了,难道连出来送送你也会污了你的眼?” “这倒是好笑的很,到底是谁在找事?阮大人,您贵人事忙,总不至于忘了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吧,要是回去了看见向晚姑娘有什么好歹,可千万不要再冲过来找我。” 青昭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想心平气和,给彼此留点好的念想,如今看来,也是多此一举。 她对那迦交代几句,挪挪身子,往旁边倒,流冥立刻走上来封住她几处要|岤,连人带被子给抱上床。 阮非白气得差点没跳起来,是,他是忘了向晚那个女人的存在,难道这么久他的心意她还是不肯信?几乎能想象她将滑下来的发丝轻轻勾到脑后,略带不屑和嘲讽的样子,对了,唇边应该还有一丝淡的基本可以忽略的笑意,可是,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听她冷嘲热讽的! 更不是,来伤她的心。 他站在那里,深呼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好好告诉她一些事,就看见那扇门慢慢打开了。 目光所及,却是青昭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由一个男子抱着往里走,青丝委地,柔美惹人怜爱。可她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他头上青筋一跳,差点没立即冲进去。 但是他又哪里知道,青昭此刻紧闭眼,忍受着血脉沸腾,真气四处乱窜的痛苦呢? 那迦寒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哼一声,将阮非白注意力引过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一抛,毫不客气的开口:“我本来是没打算跟你说话的,如今看你也不好受,那我就多嘴说几句。是好男儿就有点骨气有几分担当,像个真正的英雄好汉,别龟缩不露面,认为别人就该懂你心里苦楚,不只你一个人在背负,想要拥有,至少得有些付出吧?” “公主对你,天地可鉴,你对公主如何,扪心自问或许也有答案的。有得必有失,你既然选择了,就别再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狠心冷情做你的事,我兴许还不会这么看不起你。” 阮非白一直认真的听完,面上忽青忽白,到最后干脆仰天大笑,“哈哈,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这等人,原是我太多情!非白受教了,就此告退,但这并不会就这么完结!” 那迦的一席话彻底点醒了他,她一针见血,虽是伤人却也让他看清自己心底的恐惧。谁人没有惧怕的东西?从宁静小镇一步步走到金陵,与幼帝并肩作战,他以为这世间再也无什么会让他患得患失,运筹帷幄间风云变幻,那才是他的生活。 可是遇上她,知相思,懂情动,盼相守…… 只愿给予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与她,只愿护着她再无风雨烦忧。 埋头谋划着最后的一战,逼迫韩、凤两家家主,给皇上上眼药,甚至不惜服从向晚的计谋。收到从那个边陲小镇递来的消息,时常情不自禁的笑,但是看到上面写着她与郝连俊驰日益亲密时,却再也看不下去…… 至此,再无她的消息传来。她酒醉后的那一夜,相拥缠绵,她分辨不清,软语相邀,以为只不过是梦境,那么,在她尚未原谅他之前,那就是梦境。 …… 阮非白脚步坚定的往外走,行至大厅,衍碧出其不意的拦在他前面,慢慢踱步走到他面前,笑得高深莫测,“见着我妹妹了?” “没有。” “那么这辈子你都不要见她了。” 她冷冷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去。背影散着森森凉意,阮飞白凝目看了片刻,还是走出去。 等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好,再同青昭好好说说,她一定会懂的。 马车仍在,他掀开帘子,看见有个人稳稳当当的坐在里面,竟是翟景。若他没记错,这家伙好长时间都没有去他家拜访。 “怎么着,特意等我?”不得不承认,看到他,他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韩翟景理也不理,看着窗外,将大少爷风范流露的淋漓尽致。 阮非白在他对面坐定,挑眉轻哼了一声,“唉,总不至于生我的气了吧?” “为什么不至于?”韩翟景猛地回头,一拳打在他右脸上,看到他嘴角有血流出,也毫不动容。那双眼折射出鄙夷痛恨,“向晚做过什么,你可都知晓?” 阮非白擦掉血迹,微皱眉,“向晚是什么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我……”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拳揍过来,这次是左脸,“哼,那是老子看在你的份上才对她稍稍和善,谁管她到底是人是鬼?她要是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买凶杀害青昭。甚至不惜买来迷离醉,青昭不死不伤,她恐怕就寝食难安了罢?” 翟景不怀好意的凑到他跟前,语气极端刻薄无情:“倒是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是夜夜笙歌被翻红浪呢,还是阮相您赞助的大小官员的心意?美人多情,公子有意,佳偶天成,倒是一出好戏呐!” 阮非白脸涨得通红,一把将他提起,低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我从来不知!” “你当然不知了,”翟景慢条斯理的扒开他的手,将略有些褶皱的衣袍理了理,才抬头看他,微微一笑,“若是你知道个一星半点的,她也不敢这么猖狂了。你一定是没能见到青昭吧?听说今日上午你还训斥了她,可怜见的,青昭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生生逼得毒进一步发作,七窍流血。” 他看着他脸色变得青白,手指发颤,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瞬时心里又是极其恼火,依然刻薄的继续说道:“要不是流冥师傅早先就赶过来了,你上天入地,也休想唤回她。说什么不辜负,原也是句屁话!” 阮非白傻傻看着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翟景没好气的重重踢他一脚,“别在老子面前摆出这样一副神情,别说衍碧了,连我,都不想原谅你。” 阮非白浑浑噩噩的靠在车壁,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她将她拒之门外,难怪他会看着有男人将她连床被抱起来……他真是这世上最没救的混蛋! 他咳嗽着,越咳越大声,终于将在院子里硬生生压下来的血咳了出来,喷了好心凑过来的翟景满脸。 “啊!!!搞什么!“手忙脚乱擦去污血,翟景望着面前仿若失去魂魄的好友,无奈的轻叹口气。 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一场爱恋,爱到双双吐血麽?他突然觉得一阵恶寒,算了,和衍碧还是继续斗斗嘴皮子,绝不要这样爱得满身皆伤。 第七十二章 欺负向晚 更新时间20111224 15:59:21字数:2419 这时的阮非白被他揍的鼻青脸肿,白衣上也全是斑斑血迹,下摆还有一个歪歪斜斜的大脚印,怕是他所见的最狼狈的样子了。而那双眼眸黒沉一片,看不清,究竟有多激烈的情绪在翻腾。 他拍拍他肩膀,缓声安慰道:“好了,如今有流冥道长在,应是无碍了,不过你若是能问那个女人要来解药更好。” 阮非白低垂眼眸,一声不吭。 翟景只好继续拍着他的肩膀,“我说这可不像你啊,不赶紧想办法做些什么,青昭真回到苍梧,随便找个人嫁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阮非白一下子抬起头,目光如剑泛着冷光,神情坚毅狂傲:“不可能,这世上,够资格陪伴她携她手度余生的只我一个。” “好好,就只有你一个,要论起倔强坚韧骄傲,你和青昭半斤八两,真把她惹毛了,别说这一生,下辈子你都别想碰到她。” 阮非白沉默的盯着他,嘴角紧抿。任逼迫人的气压在这小小的马车内蔓延。 翟景受不了,掀开帘子对外面驾车的大吼道:“赶驴呢你?再不快些爷就把你剥个干净扔大街上!” 那人吓一大跳,赶紧闷头催促着马儿撒开腿狂奔。 韩翟景心中郁气难消,将衣领拉开些,大刺刺往后靠,伸出手指戳一下阮非白:“郭梧和流光去哪儿了?从哪里拔出来这么一个蠢货?” 阮非白眼皮微抬,淡淡道:“办事去了。” 韩翟景懒得细问,好在不一会儿就到了韩宅,他挥挥手跳下马车,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明日送青昭,你若是抹不开脸,就跟我一起,坐在我的马车里,也是一样。” 阮非白轻笑着一拳头打在车壁上,这家伙!明日若是没法子,那就依他说的办,到时在见机行事。被她骂没脸没皮也好过让她带着对他的怨恨离开好。 这么一闹,他心里也安定不少,默默看着那个大摇大摆往前走的家伙,心头涌上一丝暖意。兄弟,果然还是很有用的。 掏出怀里那迦丢给他的药丸,他沉思半晌,又将它放好,挥挥手,马车照直往前走。 真是个傻姑娘,别人都毫无顾忌的伤她了,她居然还大方的给解药,苍梧女子,都是这样宁他人负我,我不负他人麽? 当然,阮非白绝对想不到,这药被那迦动过手脚。被欺负还半点不还手,那绝对不是那迦的风格,更不可能是青昭的风格。至于向晚吃了这“解药”会如何,此乃后话。 且说,向晚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一张如花美颜变得乌漆抹黑,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痒,她都快把全身抓花了,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痒。明明觉得这处痒的一刻都不能忍,手刚放上去,那处又是要命的痒…… 总之,当司命如一阵诡异的风准确飘进相府某个房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毫无气质美感可言的女人,嘶叫着左抓右挠,衣不遮体,春光外泄。 因此,听到那声刺耳的尖叫声,他也只是没好气的随手拿了桌上的果子扔进她嘴里。 向晚惊恐的看着他,嘴被堵住无法开口,只好用双手护着紧要部位,万万不可被这人轻薄了去。 司命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只蚂蚁,他只扫了她一眼,就不想再看。 他打掉她嘴里的果子,平淡道:“解药交出来。” “什么解药?”向晚往后走几步,一下带翻凳子。 “别想耍花招,”司命冷冷捏住她的下巴,“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但是眼前我大概是没那么好的心情跟你耗,不让我如意,你就直接给青昭陪葬好了。” 向晚脸上露出喷薄的怒气,捏紧拳头几欲大喊。怎么又是青昭?!这世间男子怎么了?谁都该绕着她转?哼,她死便是死了,想让她陪葬,没门儿! 看她的神情,司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加重手里的力道,语气平淡中泛着几丝冷意:“别想拿你那贱命跟青昭比,你不配。我突然不想杀你了,干脆你跟我一起回苍梧,用你的血祭月神,她应是不介意吧?选定的丞相夫人抗旨逃婚,皇上雷霆大怒,拂袖离去,阮相失宠,罢黜职位,倒是很大快人心嘛!” 他阴测测的笑着,目光似毒蛇般钉在她的脸上。 向晚早就被他刚才的那一番设想吓个半死,她虽然心狠手辣,却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若是真的惹怒了皇上,那她辛苦筹划的一切岂不成了竹篮打水了?到时候,无容身之所,又要依附他人,摇尾乞怜,甚至非白都不肯原谅她,跟死又有何意? 不敢再想下去,她连忙讨好的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听话便是。喏,这就是那解药。” 她小心翼翼的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个小包,倒出一个白色的小药丸,交给他。 司命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闻了闻气味,知是无异,冷笑一声破窗而出,“下回有空了,再来好好教训你。” 向晚摸着下巴上的掐痕,浑身酸软跌坐在案前,手哆嗦着沾些细粉遮掩住,不可让非白发现……否则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但是,方才那男人冰冷压迫人的气场,仿佛她被扔到阴湿晦暗的角落,那一瞬间脑里竟然浮现出有细小的毒物在背上爬行的画面,苍梧,果然诡异! 好在那个瘟神马上就要走了,她的生活即将步入正轨,此后,再也无人可以抢夺属于她的幸福…… 对着铜镜仔细看了看,确定无痕迹她才蒙上面纱,仪态优雅的打开门,随手唤道:“相爷可是回来了?” “前厅有喧闹声,大概是吧。”菱玉垂首看似恭敬的回道,心里无限不屑鄙夷。纵然是相爷旧时相识又怎样?千人枕万人尝的马蚤货,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女主人? 她刚就看出相爷心情不是很好,偏不提醒她,就让她碰钉子去。 阮非白早就回来了。饮罢茶,问完府里动静,才往后院走去。不期然碰到向晚。 她笑得很是温婉,小碎步迎上来,托着他的手臂,身子有意无意的在他手臂上蹭了几下,恰好让他感受到胸前那两团温软。 阮非白神色不变,伸出一指挑起她的面纱,“就这么一会儿,这毒就蔓延到脸上来了?” 向晚的脸色陡然一黑,松开他手臂佯装生气,低着头,无限委屈的往前走。 “这是药,你自个儿回去擦,最好快些。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向晚大吃一惊,脸上神色变幻,勉强一笑:“非白,你今日是怎么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你知道我从来都是不会瞒你的。” “嗯?是么?”阮非白眼角上挑,似笑非笑的杵在那里。 向晚没来由一阵心慌,眼睫颤动着,大滴泪水顺势滚落,眼却是一眨不眨,咬着唇直直盯着他,“非白,你嫌弃我了麽?” 女人无中生有的本事果然令人叹为观止。 阮非白嘲讽的轻笑一声,“呵……你我之间,说什么嫌弃不嫌弃呢?不过是上下级,我感谢你一心为我,但是,我最痛恨的别人自作聪明的替我安排我的命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和皇上达成密谋。” 第七十三章 逼走向晚 更新时间20111225 9:00:33字数:2258 他的话仿若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划在她心口,撕破她自以为是的伪装,本来应是极疼的,可是她看着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心口的那点疼痛顿时被抛在九霄云外。 脚步虽然有些踉跄,脑子还是清醒的很。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还站在一旁看她百般纠结,用各种筹码与人交换,自以为有与他并肩前行的能力了,到头来,仍不过是一场空。 向晚仰着头,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清亮的眸子里闪过戏谑、不甘,她呵呵冷笑几声,将手里的药丸捏成粉末,就那样倒进嘴里,呛得连连咳嗽,也未见他动容。 她直起腰板,语气恢复以往的傲然,逼视着他,“青昭如今也要走了,若我料得没错,此生她都不会再想见你。别想把罪往我身上推,要不是你不够坦白,又哪里能伤她如此之深。阮非白,承认了 鹊衔巢第22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这世间,只有我跟你才是同类。” 她看着他,唇角慢慢翘起,神色笃定,语气从容,这时候她的脸色已变回来,玉肌雪肤,幽香沁人,她绕着他浅浅踱步,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软软说道:“只有我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也只有我,会不择手段的替你达成你的梦想。” 阮非白不屑一顾,将她手甩开,气定神闲的推开几步,淡笑道:“你以为,阿佑真的会听信谗言,将我捆绑麽?说起来,阿佑虽然有时会犹豫不决有时候又过于阴狠,但有一点,他知我甚深。将筹码压到他身上,你那点小心思难道他不知?” 暮色一点点逼近,冬日稀薄的日光早就隐匿了踪影。空荡荡的华美庭院似一个张牙舞爪的兽,将往日虚假的温情逼得无从遁形。 风吹衣袍呼呼作响的声音响在耳畔,裸露在外的肌肤吹的通红。向晚仅是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伸手抚上冰凉的手臂,将那细小的颗粒一一安抚平,才抬头对他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就像是薄薄的日光,看似温暖,实则犹如冰刃扎在人额头上刺刺的疼。 她缓缓开口:“我如何不知。不过,没有退路,总是要赌一赌的。我拿我最珍贵的半生幸福与他做赌,你说,他会不会感兴趣?他难道就不想看看那个说着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直至他再也不需要的人,会不会因为某些诱因弃他而去?” 阮非白神色还是很平静,只是白衣包裹的身躯却在暗暗绷紧,“那么,你的打算是?” 他知道她会拿青昭做文章,当初和她毫不避讳的在一起,就做好了别人将她当做耙子的打算。凤家不就是这么做的麽?所以他顺理成章的继续拿“萤”引诱,终于让皇上坐不住,亲手将凤家少得可怜的恩宠一一收回。 至于沈家,女儿已贵为皇后,从此荣辱与共,沈黎乃一代大儒,孰是孰非,自是清楚的很。 布局收网,揣测各家心思,本就是他擅长之事。 向晚参与是意外,但后来,也不排除有他推波助澜。 以向晚的身份,亲见皇上无异与痴人说梦。倒是这女人不知多久前就开始为这一日努力,以诗词舞艺为媒介,一步步靠近沈瑶菀,书信往来,解答其困惑,不留意间透露与他的“心酸过往”,引得沈瑶菀暗生怜意,加深她对青昭的厌恶,先是抢她的凤止哥哥,如今又来抢向晚的非白,果真令人讨厌! 不过,上天怜见,居然让那个女人去了边关,那是什么好地方麽?有没有命回来都未尝可知。 之后,向晚提出在沈府别院教她舞艺,而后有一日嬉笑间居然瞥见一男子前来,急忙躲去,却在那男子走出来时毫不避讳的迎上去自报身份。 阮非白记得自己当初看到这份情报委实吃惊了一下,不过也只是笑笑,并未多做阻拦。他也想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后来便是顺理成章的密谈。阮相与苍梧公主心生爱意,很可能待尘埃落定就奔赴苍梧,只是不知,是单为美人呢,还是更有所图谋。 江山永固,说起来那么容易,但是没有他在身旁,君衎佑又如何保证,守住这秀美山河。他从不生疑,将所有能给予的全都给他,只因为他曾陪他淌过腥风血雨,若是过去的岁月都不可信,那么,遥远的未来,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君衎佑答应向晚的也极简单,他并没有那么蠢,惹得他生气,亲手逼走他。 若是自己料得不错,阿佑顶多答应了替她开启这个梦,至于后续如何,会生怎么的变端,全都不管。 只是,仅仅是这个开端,就已经是向晚梦寐以求的了。 他若是接受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接受,那么,给阿佑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未必过不了这一关。 坏就坏在,向晚明明知道他迫切的等着一个机会,将昔日真相摆在皇上面前,还仍义无反顾。 她只要他陪在她身边。倾了全世界也无怨无悔。 只是,他这时候,选择抗旨,那么下一步,指望为父亲洗刷冤屈,怕就成了空想。 死局。 他偏偏不信邪。 不信那个精心呵护,一点点教会他家国天下的孩子会将匕首插进他身体里。更不愿去想昭儿会离开他。 是他太大意太自得,以致忘了,他不动,不代表向晚也不动。 天色已经昏暗一片,隐约能看见对面立着的人的轮廓。 太久的沉默终让人心生不安,向晚试探的开口:“非白,我们进去好好谈谈可好?起风了,很冷。” 冷麽?昭儿七窍流血,生命里的温暖一点点流失的时候会不会冷得不能动弹?他如碎冰般的目光笼罩着她,如同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人,“之前种种,我现在不想与你细究。你带着你的东西速速离开,再也不要出现了。” 再也不要出现?!他是何意?过河拆桥麽?如今她伤害了他最心爱的女子,便要快快将她扫地出门,去跟青昭上演情深似海、矢志不渝麽? 向晚狠狠瞪他一眼,定在原地,“我不走!” 阮非白奇怪的扫她一眼,眼里染上一丝厌恶,“我很不愿意去提醒你,梦做的太久,难道就真的忘了旧事麽?我们之间到底怎样,你心里不清楚?” 向晚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整个人僵在那里,阮非白不语,静静的与她对视。 她狼狈的张口欲辩,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你……不管你如何说,总有一点是真的,我对你的心意,从不掺假!” 用尽所有力气说出这一句,她拖着软绵绵的身躯慢慢走出相府。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完全被夜色包裹住的华美府邸,她脸上神色复杂难言,非白,今日劫明日恨,你可是开心了? 第七十四章 归期在望 更新时间20111226 12:11:51字数:2665 江府,灯火通明。 奴仆不停穿梭,聚了最多人的二小姐闺房却安静无声。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小童伸头欲看,猛不丁被赏了一个爆栗,“不好好做事,瞎想什么!手脚麻利些,仔细大小姐出来,看你这副懒样子,转身就将你辞退!” 一想到那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小童立马结结实实的打个哆嗦,再也不敢四处乱瞟,安安分分做他的事不提。 那个训斥他的人正是安福,他神色严峻的看了那灯火最为明亮的地方,微微失神,回过头又继续低声训斥人。 倒是不知,大小姐到底能不能好好跟二小姐说会儿话。 此番回苍梧,青昭原只想跟司命、师傅等一干人回,谁知道爹爹一听说娘亲如今身体极其虚弱,禁不起长途奔波,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可是青昭如今正需要人照顾,他身体也好不到哪儿去,青昭怎么肯同意。 衍碧听说爹爹要去苍梧,嘴里虽然什么都没说,面上表情却好看不到哪儿去。她辛辛苦苦撑起江家,结果爹爹回来,眼里除了青昭还是青昭,这回倒好,干脆直接提出要跟他们走,虽然知道这时候闹很不明智,可她就是不舒服,万分不舒服! 元洛多嘴,说落欢圣女也很想念衍碧,况衍碧也算半个苍梧人,该回去看看,于是,一室静默。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是个问题。 衍碧心怦怦跳得厉害,若是可以抛开俗物,与亲人一起,游山戏水,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路途!可是……真的能抛开麽? 江誉之略带歉意的看了她一眼,低声唤来安福嘱咐几句。但愿,这回出行,可以让这个一向心思难辨,傲气逼人的大女儿能稍稍流露出几许女儿家的柔弱乖巧,也好让他别那么愧疚。 衍碧所想,他怎么会猜不到?偏疼幼女,思念落欢,都抵不过初见她时的刺骨心伤。她分明就是一株开在庭院里的铮骨蔷薇,眼里是寒意逼人的笑意,眉间却是入骨的妩媚。 这么些年,她早已习惯独自扛下所有风雨,比起青昭的犟直,她脸上那抹漫不经心却又极端鄙视的浅笑更让他无言以对。 唯有对她更好一点,再好一点,才能心安。 早些年那些跟随他的人,一直都被衍碧悉心照料着,衍碧心疼他们,不愿让那些家伙为俗事烦忧,但如今,也该他们出出力的时候了。 于是乎,第二日,满满塞了车厢的两架马车,浩浩荡荡往前开。哪像是病情凶险急需赶回去,分明是赏花观景优哉游哉。 不管怎么说,大驭的除夕欢宴,与这群人无关了。 只是走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青昭早料到翟景听闻姐姐要走一定会赶过来,但没料到,郝连俊驰也早早……候在一旁。 她仰天长叹,无奈的跳下马车,略有些歉意的看着他,“那回我肚子抛下你走了,你……伤势可都恢复了?” 郝连俊驰眉眼带笑,一张脸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他喜滋滋的拉起青昭的手,搁置心口,“我就知道小昭儿是挂念我的,也不枉我天天在园子里跑个十遭八遭。昭儿放心,我早好啦,别说去苍梧,爬菫理山都没有问题。” “那……?”青昭就不信他那个古板正直的爹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 “无事啦,我跟我爹爹说了,他说去苍梧也好。” 嗯?青昭很不解,似是隐约有什么想法浮现在脑海,仔细看却又看不清楚。 她回头,看看这坐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摊开手,笑得得意,“你看,都没有地方腾给你了,要我说……” “不用为我忧心,”郝连俊驰毫不犹豫的打断她的话,指着身后,狡诈眨眼,“我带来了我家最好的马车。” 青昭嘴角狠狠一抽,看着那辆在阳光下金碧辉煌香气扑鼻的马车,任命的爬回自己的车厢,不去搭理他。 弄那么招摇,生怕没有人来打劫? 那边厢翟景沉着脸,不管衍碧放下架子说多少好话,就是不肯让步。 “你说走就走,若不是我早想着来送你妹妹,是不是连见你一面都是妄想?你可曾想过我?” 看着一向在她面前犹如狗皮膏药的人,突然正经起来,眼圈通红的瞪着她,就像她做了多万恶不赦的事似的,饶是衍碧见惯了风浪,这时也不免手足无措。 她呐呐道:“你不用这样吧,我又不是不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翟景上前一步,脸几乎贴上她的脸。心里暗喜她态度的转变,脸上还是一派肃穆,装得那叫一个逼真。 “我……总之是很快的。” “那回来了是不是就嫁给我?”某人得寸进尺。 衍碧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的要命,忙硬着脖子不去看他,眼神飘忽,“回来了再说也不迟。“ 翟景握紧拳头暗吸一口气,要笑不笑的凑近她,在她耳畔低声说;“别想赖,伯父都已经同意了。” “什么时候的事?!”衍碧陡然拔高声音,瞪着他,明明是该生气的,心里却涌上了一点甜意,这个呆子,居然真的得到了爹的同意?那么,爹也认为他会给她幸福麽? 衍碧的目光越过人影,落在那双含笑的眼里,那双眼里有些愧疚,恳切,更多的却是祝福。 眼角微酸,她收回目光,推了他一下,嗔笑道:“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好好做事,我可不想嫁过去还要试试操劳。” 翟景傻笑着,一把抱着她不松手,“你……你是,同意了?” 完蛋了,这么丢脸的一幕全落到众人眼里,不要活了啊!衍碧哀嚎一声,垂首埋在他肩膀里,殊不知这样,更显得小鸟依人。 j计得逞,翟景得空抬头,冲青昭挤挤眼。要不是她提议他去跟伯父好好说说,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青昭开心了,衍碧开心了,俊驰开心了,就连翟景也喜不自胜,唯独那个独自缩在马车里的人,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霾。 阮非白掀起帘子看着远处欢笑的人,往日一幕幕划过脑海,终腾了云,化作雾,成了眼前飘飘渺渺的虚空。 他伸手想握住,摊开手也不过是跳跃的阳光。只是,心里觉得凉的很呢…… 青昭,你可曾有半点想起我?还是真的要固执离开,从此隔岸不相关? 心口一阵阵的疼。他紧抿唇角,毅然掀开帘子走下去。似水柔情的目光紧盯着那个兀自笑得开怀的人。 衣若带风,步步贴近。 在离她三五步的地方,稳稳站定,颌首浅笑,“昭儿,这就要走了麽?” 细碎的阳光打在仍然绿意莹然的树枝上,他的面孔在那斑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许是绿意太浓,青昭竟微微觉得有些冷。早就瞥到了他,只是很想装作从未见到。 她看着他,一点点收了脸上的笑意,随手拿过小几上已无热气的茶,一口喝下,顺带咽下那些对他的莫名眷恋,淡然点头,“嗯,要走了。” 阮非白脸上还是淡淡的笑意,“那么,还会回来麽?” “不知,应是无缘亲临,为你新婚贺喜了。” “无妨,本就不足挂齿。” 两人客气寒暄,嘴里吐的话,却锋利无比。 阮非白侧着头,目光扫一下一旁的郝连俊驰,眼里仍是温润的笑意,“昭儿为何要和他一起走?” 青昭扬眉,有几分烦躁,“那又如何,俊驰幽默风趣,跟他在一起,一路我不知要有多开心。” “嗯,这倒是真的,那我们,就此别过?” 他仍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青昭突然倍觉怅然,这般拐弯抹角,不想让他好过,也让自己不好过,又能如何呢?都已是定局。 她勾起嘴角,逼自己认真笑出来,“嗯,好,就此别过。” 从此,不相见,不相欠……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期去买火车票去了~~~但愿顺利回来,话说某期也归期在望了,开心一下~~~ 第七十五章 开诚作别 更新时间20111228 11:25:37字数:4044 今天是衍期生日,文文贴出来接着就去潇洒了~~~嘿嘿,祝大家心情愉快! 以下是正文…… 阮非白上前一步,慢慢收起脸上那抹浅笑,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向她伸出手,淡淡道:“不介意下来同我好好说几句话吧?” 青昭想都不想,手撑着木板,纵身一跳。身姿矫健利落,但却隐隐牵动伤口…… 要死,冷眼斜睨一下身后那个罪魁祸首,她犹如女王般气势升腾的往绿意深处走去。 阮非白紧随其后,一丝笑意在他还没有察觉的时候爬上眼梢,她肯应允,说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不可逆转…… 环境很好。清幽安静,很适合平静的说些离别话语,既无人偷听也不会太过失态。 青昭满意的点点头,转过身直视他,亮晶晶的眸子里坦荡荡,下巴一点,自然而不做作,“说吧。” 反正她是注定要回去的。好聚好散……也好。 衣袖掩盖下的手指紧紧握住,手心有薄薄的汗,她仍是抬着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此刻,最不愿让他看出她的脆弱,所以竭尽所能的去伪装。 其实,她若是真想骗过谁,也并非做不到。 阮非白冲她一笑,走上前绕着她走一圈,看着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不戳破,“我说就此别过,可没说再会无期。” “呃?”青昭傻掉,这两个有很大区别麽? “所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凭什么?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青昭紧握拳,怒气腾腾的瞪视他,他没看到她现如今是病号一个?不想法子让她好好活下去,还提什么等?谁等得起? 眼里酸酸的,她倔强抬起头,忍住眼泪,冷笑道:“我不等。阮相虽位高权重,但是惹恼了皇帝,栽下来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小女子无意愿同阮相上演共患难的苦命鸳鸯。” 阮非白不以为意,手轻巧一勾,握住她的一缕青丝,搁置鼻端细细嗅,微侧头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昭儿,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理由么?那便是她要死了,等不到了,不要妨碍她回去治病。不知够不够说服人?青昭抬头看着那片澄澈的天空,嘲讽的咧开嘴角笑笑。 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她才不想揭开重重伤痕搏来一句对不起。 她回过头看他,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他握在指间的发丝便脱离控制,划一道漂亮的弧线,服服帖帖的呆在她背后。 阮非白缩回手,静待着的答案。眼眸看似平静无波,却时刻都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青昭蹲下来摸摸那些没有被上次的薄雪杀死慢慢冒头的小草,淡淡开口,语调不高不低,太过反常的正常更让人无法把握。 她静静说道:“非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你听说没有?” 不待他回答,她又安静的说下去,“我猜,说这话的人,一定很爱很爱对方,可是当她含泪带笑的说出这句话时,一定也是很认真的。我从没想过会离开你。” 她的声音慢慢变低,抬起一张脸与他对视,那双眼湿漉漉的,像是受伤的小兽的眼睛,“你知不知道傍晚细雨下的金陵是什么样子?昏黄的光线,细密的雨丝,交织成缠绵的网,抬头看的时候,就像是坠在一个久远的梦中。我曾以为,我半生就要停在这里了,停在这个温情脉脉甜蜜安然的梦里,再也不复醒。” “我很愿意,真的很愿意。”声音染上哭腔,紧皱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向他,被咬的泛白的下唇更让他的心被刀绞一样疼…… 他狼狈伸出手,“昭儿,我……” 青昭并没有给他机会让他说下去,她伸手捂住胸口,垂下眼帘低声说着:“你永远不会体会到我所受的痛,因为我从不舍得将它加注与你身上。” “昭儿,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我不会娶她的,已经将她送走,阿佑那里我早就想到了对策……没有早些跟你说,只是因为……因为我在嫉妒!我嫉妒你会因俊驰的话开心大笑,会为他细打算,不愿他为你受伤……我就是爱得很了害怕你离开!” 阮非白语无伦次的说着,因幼年失怙,人情冷暖他早遍尝,早已将自己的那颗心裹了一层又一层,保护的滴水不漏,人人称赞公子温润如玉,其实那平淡笑容掩盖下的躯体究竟掩藏着怎样恶劣的情绪又哪里能被世人所看到? 就连对自己都有所隐瞒的人,没有确切的把握,怎会对他人坦白? 是他不清醒,竟然想以此试探她,却生生要把她逼离他身边! “昭儿……”按压的声音隐藏着深深痛苦,伸出的手无力苍白,“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看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容,他心里忽然一动,咬咬牙说出口,“昭儿或许你忘了,但是我记得,从黄饶回来的那夜,你喝了一些酒,恰好我来了……或许你当那是梦境……但你我确实有了肌肤之亲……” 青昭愕然的瞪大眼,脑子里一片茫然。是真是假?那些自己确定无比真实的感觉原来是真的?原来那一夜……? 她摆摆手,阻止他靠近,转身快步往前走。 没走几步,泪就不停的往下落,她忙擦去,又恐自己控制不住发出声响被他看出,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是上天的怜悯麽?居然在最后给她这么一个浅薄的希望,若是她有了非白的孩子……若是她真的有了他的孩子……那么……,不管,她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阮非白神色焦急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想要上前去,又怕惹恼她,硬生生按捺下焦躁不安的心情,停在原地。 他欺骗了他。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那日乖巧妩媚的她……若是那日不犹豫,是不是今日又是不同结果呢? 以她的性子,素来不会怀疑他的话,更何况是这样的事……让他二人之间的纠葛更深一点,这样她想要抛开时也不是她一人就能决定了。 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总之昭儿,你此生想要与我再无牵扯,绝不可能! 依旧是白衣风华,但是那双黑眸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坚定信念。她只能由他来陪,纵然是老天,也休想搞破坏! 他将目光投在她僵直的背影,略一思索,快步走过去,言辞恳切道:“昭儿,气坏了身子不好,再说几句我就送你回去可好?有流冥道长在,你身上的毒定然能解,放心,我翻天入地,也要为你找到解药。” 青昭点点头,以衣袖掩面,不让他看见她哭肿的双眼。 阮非白只当是她仍在气恼,或是有些害羞,忙扶着她往来处走。 “你若是生我的气,待日后我忙完了去到苍梧,你想怎么着都成,只要别拿自个身体不当回事。” 青昭闷闷的点点头,低声问道:“多久?” “嗯?”阮非白一时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挑起眉困惑的看向她。 本是及其习惯的动作,看在青昭眼里,却成了笃定的挑衅,她怒道:“我问的是要多久你才能回来!” 阮非白忙笑道:“我保证很快,不出半个月……我一定能回到你身边。” 青昭狠狠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表示听到,就不再开口。 知道她刚才那样就算是同意了,阮非白满心满眼的欢喜,更是温柔体贴的替她遮住略显刺眼的阳光,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护送她安然回到马车。 临走时,流冥探出头,对他冷冷说道:“别以为就这么过了,待我闲暇,再来‘好好’会会你。” 似是没有听懂这话里行间的威胁,阮非白只顾连连点头,眉眼带笑的说道:“有劳道长了,昭儿她有时爱使性子,不爱喝太过苦的药,还望道长盯紧些。” 流冥一脸愤然,恨不得一脚把他踢走。昭儿心肠软原谅他可不代表他要给他好脸色看!竟然伤昭儿如此深,是不是太没把他流冥放在眼里了?难道菫理山的流传千年的显赫名声是说的好听的?他瞬间决定,明年凡是从大驭来的,名字中带有阮、非、白这三字任意一字的都不要! 喜穿白衣、笑容温润,眼睛太过好看的也不要! 看着师傅在角落里愤愤咬牙,蓦地想起当年他报复凤家的手段,青昭打个冷颤,忙凑上前,瘪瘪嘴道:“师傅,昭儿饿了。” 流冥的思绪立刻打住,转过头就呵斥坐在一旁的那迦:“没听到你主子说肚子饿了?还不快去拿些糕点?” 莫名挨骂的那迦委委屈屈的看一眼青昭,赶在流冥再度发飙前跳下马车,快步闪到隔壁那辆,气势汹汹的拧着元洛的耳朵,很快就打劫出一些精细糕点,又是迅速闪身回来,拿给青昭。 还顺便将她手侧的那壶茶用内力催热,备用。 其实这两车厢的糕点,就在流冥坐处下的暗格里,不过谁敢让正在气头上的流冥道长稍稍挪动哪怕一下下呢? 青昭在流冥紧迫的目光下吃的直打嗝,眼明手快的那迦立马送来热水,看着青昭小口小口的喝完,才得意一笑,要论照顾青昭,舍她其谁? 青昭此时吃饱喝足,于是……困了。 这车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将好坐下江誉之、衍碧、流冥、那迦、和她五个人,睡觉的话那迦也带着小枕头,很舒适很自在。 心无挂念,某人很厚颜的在众人的注视中坠入梦乡。 见她安然入梦,驾车的小六忙提速,争取早日回去。 流冥伸出手指,搁在她纤弱的手臂上,为她听诊。 江誉之看着流冥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忙压低声音问道:“情况如何?应是无大碍了罢?”要是真有什么,他有何面目对落欢交代啊…… 流冥看出他的紧张,收回手指,淡淡笑笑安抚他,“嗯,情况不错,看来司命大人带回来的药物起作用了。” 江誉之这才将提着的心放回去,笑道:“要不是有你在,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昔年往事早已随烟尘湮灭,今日坐在他对面的也不是昭儿的恩师,疼宠她维护她的流冥道长而已。 上一代的事已慢慢隐在尘埃里了,真正该关心的应是下一辈的幸福。 他伸手轻拍坐在身侧的衍碧,眼里是慈父特有的温和:“如何?翟景那孩子可还能入你的眼?女孩子太过挑剔了可不好,我对他到挺满意的。” 衍碧难得脸红的低着头,喏若着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江誉之开怀一笑,“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翟景这孩子精明狡诈,唯独在你面前收敛那些公子哥的骄傲习性,体贴不说,还任由你捉弄他,要不是太过看重你,哪会做到这一步?” 衍碧不服气的微微辩解着,“他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那你说哪样才算好?”江誉之含笑反问。 衍碧瞬间失神,想起那个同样骄傲聪明狡诈的男子,温无忧。他自有他的天地,那一回相救,后来的多次交锋,也不过是她一人在痴想吧?一个是世家小姐,一个是武林巨擘,本就该是毫无瓜葛的…… 停顿的时间有些长,江誉之有些疑惑的看向她,“难道真有你想要的男子?” 衍碧连忙答道:“没有,我是在想,为什么翟景的那些好,我之前都没看到。” “那是因为你把自己太当回事儿。”闭眼假寐的流冥冷然说道。 衍碧一愣,细细回想似乎真的是这样,看着熟睡中的妹妹,怜惜的摸摸她的头,慢慢笑起来。 是了,看不清只是因为将自己放的太高,才会一味挣扎的走向远方风景,忽略了身边人。 翟景是很好的,她也不会辜负他。那些痴望暗含浅浅期待的岁月,就当是一场旧梦,过了就算了吧。 她还要想办法让妹妹更幸福。 梦里全是可爱小宝贝的青昭小脸红扑扑,哪里知道姐姐的切切心意。 只不过,这梦里的小宝贝是不是太眼熟了点? 为何眉眼间全是那个人的影子?过分,她才是他娘亲的好不好? 第七十六章 风雨前夕 更新时间20111229 21:44:59字数:2742 雨过天晴,大地回春。绿茸茸的小草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占领了边边角角,欣欣向荣的样子格外讨人喜欢。 不日后就是嘉和帝大婚,宫里自是忙碌非凡,唯有一角,却是安静无声。 月白衣衫的男子站在亭子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流露出一派沉稳安闲的意味,如墨的眸子唯有扫过负气坐在一旁的人时,才略有波澜。 抬眼慢慢观详了装扮一新的皇宫,他缓缓开口:“阿佑,特意叫我来,不是为了让我见识一下皇家气派吧?” 少年抬起白玉脸庞,一双眼隐隐喷火,愤恨的低吼:“我即将大婚,周边那些制衬再也被你一一扫除,你应该高兴的!” “哦?”权倾朝野的阮相微微转移视线,态度很温顺,“阿佑觉得我不高兴么?” “你一直心不在焉——”君衎佑皱眉指责道,“而且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只是笑!” 阮非白低低应一声,垂下头,长睫掩下的眸子闪过一抹嘲弄,但很快就隐藏不见,只听见他平淡的声音在风里飘荡,“阿佑开心就够了,不是说好了麽?阿佑开心,与我足以。” 君衎佑涨红了脸,难堪的瞪着他,“我知道你是生气我听信那女人的话,试探你。只是……只是我……” “无妨,”阮非白极快的打断他,“你知道的阿佑,我从不会生你的气。只是……有些分神罢了……” 他将目光投到廖远的长空,侧影惆怅寥落,半晌才继续说道:“若是准备好了,就不要再多生事,沈姑娘极不错,你当好好对待。” 君衎佑目光复杂的打量着他,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非白,你果真不愿同我讲那些心底深处的事了,”他暗暗抓紧衣袍,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却是那般热切,满含殷殷期望,“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境地?” 阮非白微微移开几步,避过与他直视,声音压得极低,“阿佑,我保证会还你一个锦绣山河。” 长久的静寂。斜坐在栏杆的嘉和帝仍是逼视着他,只是那眼里的光芒一寸寸退去,慢慢染上了一层灰,年轻的面庞在阴影里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可看见那倔强抿起的唇角。 阮非白等了良久,见他再无动作,俯身行礼,“既然皇上无别的吩咐,容臣先行告退。” 和阿佑,终是要变得陌生了。 那个一心信赖他依恋他的软弱孩子终于消失不见,取代的将是一个心机深沉阴狠强势的帝王。 是好是坏,已由不得他来评说。唯希冀自己能尽快洗刷掉他心里的阴暗,让他敞开心扉,以更包容的心态来对待他的子民。 阿佑,再过些时日,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但是,也是我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期盼的日子,但愿,能处理的好看点…… 这也是他在他面前如此沉默的原因,若是阿佑发现了所有真相,不知道又是怎样的天翻地覆,可是他已等不了,再也等不了了…… 马车驱使的极快。郭梧无声的递过去从苍梧传来的信函,便又继续垂首驾车。自家主子这些时日心绪一直不好,仅仅会在看有关青昭姑娘的信件时稍稍展颜,他嘴笨,看着相爷一日日消瘦,恨不得将远在苍梧的流光抓回来,自己代替他暗地里保护青昭姑娘。 其实,以她的身份,哪里需要他们来保护?不过是相爷求个心安而已。 阮非白一目十行扫完信件,又从头细细读一遍,眼里的寥落一扫而空,满是挡都挡不住的温柔。 她还是那般能折腾,司命和流冥两个高手竟然也看不住她…… 不过,这信上说,她身上的毒已经尽数解除干净了,不知道有没有用上他送去的药物。 信上还提到青昭好起来后就死活不愿意让大夫听诊,只说是看着生气,谁敢在这时刻让她不痛快?自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非白玩味的一笑,想起分别时自己跟她说的话,那个傻姑娘总不会以为……?那样的话,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瞬时觉得心情极好,窗外的景色也顺眼了许多,悠然靠着车,笑眯眯的打量着金陵春景。 想到某一处,懒洋洋的问郭梧:“今日还有谁来拜访?” “没有了,这些日子您太忙禄,我眼瞅着那些兔崽子跟打秋风似的赖在院子不走,就通通都给丢出去,这段日子,渐渐地就没有谁敢前来。” 郭梧仰着脸,嘿嘿傻笑。 阮非白嘴角一抽,皱眉问道:“都看准了是哪路人马再丢的?” “小人办事你还不放心?保证稳稳当当——” 一路吹嘘夸耀,倒是将路程缩短了不少,待马车稳稳当当停在门口,阮非白才松一口气,一甩门帘,一下打在郭梧的脸上,挡住他呱噪不停的嘴,极为优雅的下了马车。 眼一瞥,就看见大门外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文质彬彬的男子立在一旁,只见个侧面,却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多想,他回头冲郭梧一挑眉,笑得颇有些恶意,“不是说没有人了麽?” 郭梧不服气的低语,“谁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反正我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没有。” 不欲同他多说,阮非白抬起脚步不急不缓的走到那人跟前,细看之,微微一愣,“江怀远?你怎的在这里?” 这江怀远正是江衍碧所推荐的江家新秀,只是早些时候他就将他派到一个不怎么富庶的州去历练去了,如今未听说有什么调令。他怎么就回来了? 乍看有些文弱的公子微微一笑,温和有礼的回答道:“是收到调令,不过为来的及与阮相说。” 阮非白眉峰一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大小姐让我给您稍来一封信,嘱咐一定要交到您手上。” 阮非白又是一愣,他以为经过那些事,江衍碧会对他不屑一顾,怎么会给他写信? 沉吟没多久,他就浅笑着上前领路,“既如此,进来一叙吧。” 江怀远此次前来,真的无甚事,可能是右相那一派为了讨好他,特意将与他有故的江怀远调回来,当然,看在江誉之回来了江家声势蒸蒸日上的份上也说不定。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江怀远在这节骨眼上回来,与他却是利大于弊。 阮非白接过他手中的信件,吩咐人上茶,低头慢慢开封,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一直与衍碧有联系?” 江怀远低低叹息一声,眼里还是淡淡的笑意,“哪有那样的机会。只不过是大小姐知道我所在地,密令旁人送过来的。恰好赶上我被调令回来,属下想着也无别的要紧事要做,就赶来候着了。” 阮非白应了一声,注意力被那封信吸引,也不再去注意他。 江怀远不做声的细细品茶,偶尔抬眼望向他。并未觉得有多远,纵然眼前这个人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也一直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含笑问他,愿不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人…… 什么嘉和帝,若不是有他在,还不是一滩软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自然是只咽回肚子里,但是今生他只愿追随这么一个人。 过了半刻,见阮非白还是一言不发,江怀远不禁有些奇怪,忙探身问道:“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阮非白慢慢抬眼,将信搁在桌旁,淡淡的嗯了一声。 略略思索片刻,便目光灿然的看着他,缓缓道:“怀远,我遇上了一点棘手的事。” 江怀远眉头一皱,那句“属下愿意帮您解决”还没有冲出口腔,就见他伸手往下一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只得稳稳做好,急切的看着他。 阮非白一只手搁在信上,慢慢摩挲着,吐词有些犹豫,“江衍碧说,若是我不能再一月之际赶去苍梧,那么就别怪苍梧王将她妹妹另嫁他人。” “呃?”江怀远神情有些错愕,“就为这事?那么我们能做什么?” 阮非白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想到许是他离得远不知其中纠葛,目光中的锐意稍减,淡淡道:“我安排一些事你去做,务必处理稳妥,待皇上大婚后,我就会赶往苍梧。” 第七十七章 苍梧忘乡 更新时间20111230 17:11:42字数:3603 苍梧之上有忘乡。据闻忘乡里有一种酒,喝了就会忘却你最想忘却的人。 那是一间客栈。掩在红花翠竹中,如一朵闲散歇脚的云。可是它却是这苍梧最美丽最尊贵的姑娘所开。 日一出,那位姑娘就会哼着歌儿,踩着轻盈的步子开了门,而后就坐在门前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桌旁,手托腮眼含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若是无甚要事,她可以坐在那里一整天。 笑容灿若凤栖花,裙裳堪比天间的彩霞,眉眼间皆是无上风华。偶尔一阵风拂过,吹乱了青丝,她的神情就会有几分怔忡,似是想起了什么,眉间蹙起,暗含点点愁。 只是一瞬,便又自顾自的饮酒,巧笑倩兮。 阿染起先从那走过时,总是躲躲藏藏的偷瞄她,女子太美了,她只怕自己呼吸声大了一点,会惊扰到她。这个人,当真是她们的圣女么? 她有时看着看着就站在原地发呆,被她发现,羞红了一张脸,呐呐说不出话。 她却只是挥挥手,邀她过来坐。 之后她在这里,几乎将苍梧的风云人物都见个遍。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宛若谪仙的元洛,还有息婔将军,以及总跟在圣女身旁的阿黛、那迦、和一个寡言少语眼神冷淡的少年。 只不过,无论是谁,面对圣女时,都无一例外的态度柔和,言谈轻松。 圣女,果真是个神奇的人呢! 可?br / 鹊衔巢第23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可惜她每日还要去集市卖一些小玩意,不能总在这里逗留。 这日她也是小坐片刻,推脱了众人要买她的编织品的请求,笑着摆摆手,背起小竹筐,一蹦一跳的远去。 青昭远眺她高高兴兴的背影,嘴角也浮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诶,我说,你这苍梧圣女怎么整日这么无所事事?”眉眼艳丽的美人凑过来,挑起眉,纤纤玉指在她的肩膀上毫不客气的一戳一戳。 青昭回头,打掉他的手,似笑非笑道:“俊驰看起来更闲哦?要不回大驭去为郝连将军分忧吧?如今正是草长莺飞之际,踏春赏梅,与各家佳丽相携而笑,才是郝连公子该过的生活吧?” 郝连俊驰哼了一声,不去搭理她,转身绕到柜台后,伸头看那迦今日又出了什么新菜肴。 望乡既然是客栈,总该有几样拿手菜的。例如他念念有词的大驭名菜,那迦寸步不让的苍梧佳肴。 看着二人又是一顿吵闹挤着往厨房赶,青昭忍不住笑出声。 元洛踱步而来,含笑道:“近日气色好了很多,该是无大碍了吧?” 青昭点头,眼里含着浓浓的感激之意,“嗯,要不是你们,我兴许还真撑不过来。” 元洛哑然失笑,“快别这么说,若是衍碧姑娘得知,还不得用那眼神凌迟死我们。” 青昭看着大堂内无姐姐和爹爹的身影,连师傅也不在,也不诧异,悠然笑道:“他们又出去了?” “可不是,流冥道长惦念着昔年看到的美景,非得要带着二人好好游玩一番不可。” 青昭低低一笑,“倒比我更像是东道主了。”伸长脖子左右环视,看着每日这个时辰就会前来的娘亲没有踪影,不禁有些担忧,“元洛,司命大人在哪里?” 明白她的担忧,元洛伸手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安抚的笑道:“别急,师傅近来都在陪着王上,再说,他都将江大人带到苍梧了,还会再去阻止什么不成?那些旧事,早已过去。” 青昭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浅笑,“倒是我太过心焦了。” 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美好,未免有一种不真实感。 一家团圆,身上毒素已差不多清除干净;司命大人也允诺待元洛继承祭司之位时,亲自为他和阿迦大办婚事;爹爹说在清明之前赶回去,端午之际为姐姐和翟景操办婚事;一对对都将要走在一起,明明是期盼已久的欢悦,她却偏偏有落泪的冲动。 耳边还隐约有娘亲直白的问话,“昭儿,我听闻这回在大驭,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使他们的左相吗?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瞬间居然答不出。太多面孔,或许深情不悔,或许坚决果断,或许傲然睥睨,但哪一个才是她深爱的? 手无意识的搁在小腹上,上回回来后,她就陷入昏迷,是师傅与司命二人竭尽全力,动用了所有可动用的圣药,才将她抢回来。那时她醒来,就见师傅神色复杂的望向她,却是不说话。 师傅,是否是察觉出端倪,却碍着面子不好告诉她?如此也好,就让她带着这个甜蜜的负担,慢慢走完余生罢…… 至于他会不会来,何时来,那些,都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 阳光正好,她又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下,对上民众包含仰慕的热切目光,温温和和的浅笑。 正如息婔将军所说,她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也能给这些朴实善良的民众莫大的希望与勇气了。 圣女会在危难来临时,以血肉之躯和神赋予的力量力挽狂澜,也能在国土安宁之际给予他们心灵的清歌。 圣女在,月神永庇护苍梧。 阳光正好,薄薄的雾气慢慢消退,手边的果子酒带着浅浅的温度,入口正适合。她并不贪杯,只是习惯手旁有那么一杯,可让她在无措的时候喝下去。 少顷也有客人上门,左手搁置肩膀,俯身朝她恭恭敬敬的行礼,才落座,安静等着饭食送上来。也有上了年级的老人,带着一脸慈祥的笑意,坐在她身侧,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她也饶有兴致的细细听。 过不了多久,那迦就指挥着阿黛和小六上菜,郝连俊驰也赶着出来,忙不迭的推销着他的大驭名菜。 又是一个忙碌且充实的早晨啊。青昭眼角含笑,伸手招呼那迦过来,给老人家送上一些细软的吃食。 老人家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有些湿润,不慌不忙的擦去,开口道:“姑娘与当日的落欢圣女不承让,多年没有如此盛景,圣女居然与普通民众一起,没有蔑视,没有高高在上的疏离,月神的选择果真没错!” 彼时苍梧人也隐隐约约知道当日落欢圣女生下的乃是孪生姐妹,本是不祥之兆,却被司命大人压下,只因她是天命圣女。乍然知道真相,百姓难免情绪激荡,可是看着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违背苍梧王的谕旨,不愿住进宫里受人朝拜,毅然决定在此处开客栈,与众人毫无距离不说,不论对待多穷困的人都如春风般无微不至,耐性十足,那丝不满才慢慢消退。 及至见到那个与她面容相似却性格迥然的姑娘,那丝不满顿时销声匿迹。太可怕了,那个姑娘看人的眼神,似乎是能看到人心里去,虽然不是可以摆出的高姿态,但也让人不敢亲近,所以说,还是眼前的青昭圣女比较让人喜欢啊。 青昭听完老人家的话,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一层,将吃食往她那边推了推,喜滋滋的回答道:“阿婆谬赞了,不过青昭会努力,做到像娘亲那样好。” 老人家也满足的笑笑,低下头享用饭食。 青昭起身往里走,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走到一处,人们正说到兴头上,也无人留意她。 只听一人大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大驭皇帝大婚,有多隆重!满街都是肃容整齐的士兵,红地毯铺满长长的道路,欢呼声不绝耳,皇帝就站在城墙上,接受万民称颂,我挤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才看到——那皇帝果真英俊,微微一笑都要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青昭见他说得唾沫横飞,眼里闪闪发光,不做声的一笑,便欲退至另一侧走过去。 却见那人大手一挥,又接着说道:“你们猜我还看见谁了?竟是那个大驭最负盛名的阮相!当真是风华无双的美男子!他就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仍是简简单单的白衫,却再夺目不过!我身旁有的小姑娘就激动的差点晕厥了!“ 有人不满的问道:“你方才说皇帝英俊无比,怎么又有小姑娘被那劳什子阮相迷倒?” “这俩人走的不是一个路数!小姑娘喜爱阮相那种的有什么稀奇,莫说姑娘了,就连我这个大老爷们都看呆了,说那阮相是天人之姿,半点不假!更何况……”他特意拖长声音,得意的看着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才轻咳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那阮相本来是被皇上赐婚了的,后来也不怎的,皇帝又说那次本是玩笑之语,却被那个女子当真,满天下吆喝,让他大为恼怒,婚事也就不算数了,你说,那些小姑娘能不激动吗?” “哎哟哟,皇帝不是金口玉言麽?怎能出尔反尔!” “你懂什么,那阮相与皇上是什么关系?别说一个姑娘了,怕是只要阮相乐意,就算是我们苍梧的公主,大驭皇帝也会给他求来的。” 顿时一片嘘嘘声。青昭却觉得心里烦躁的慌,脚尖在地上磨蹭了几下,还是转身出去。 郝连俊驰也一直默不作声的听这伙人高谈阔论,见青昭出去,急忙赶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拦住她:“怎么?心里不舒服?” “没有。”青昭不耐烦的答道,“你过去,我自己静一静。” “你知道他心里装的是谁,这般左右摇摆又是为哪般?”郝连俊驰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她。 青昭突然恼怒,狠狠推开他,运气前驱,也不管要跑到哪里,反正郝连俊驰一定会跟过来。 果不其然,在人烟飘渺处,他又一次拦住了她。也不生气,仅是淡淡的叮嘱道:“闹够了就随我回去,你如今身子还未大好,不要随便生气。” “要你管,你明知我冷血,爱左右摇摆,害怕受伤,却为什么非得跟着我?”气还没消,青昭索性对着他,肆无忌惮的发脾气。 郝连俊驰脸色变暗,还是固执的伸着手,眼里平静无波。 青昭突然觉得烦透了,恶意逼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的说道:“我再怎么摇摆心里还是没有你,你何必这么自取其辱?” 她清楚这句杀伤力有多大,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郝连俊驰好看的眼睛像是笼罩了一层雾,一直伸着的手软软垂下去,嘴角微动,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不再看她一眼,纵身远去。 青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捂着脸,呜呜哭出声。 不是不懂,是太懂,所以不忍看他黯然无望的付出。 俊驰,你见我将客栈命名为忘乡,见我酿造那种酒,难道只以为,这世道,只是我一个人需要忘记麽? 如果可以,我倒愿意,能更早的遇见你,或者从未遇见。 第七十八章 沉冤昭雪 更新时间20111231 18:09:17字数:2762 新春的雨微带着一丝凉意,飘在空寂的庭院上空。 阮非白坐在亭子里,目光迷蒙的眺望远山。白衫略显单薄,只是他早已不把冷暖放在心上。 雨渐渐地下大了,站在亭外的郭梧动了动脚步,又一言不发的伫立在那里。 阮非白回头,皱眉不悦道:“郭梧,你怎么还不走?” “相爷在哪里,我便在哪里。”郭梧硬硬的答道,坚毅之色尽显。 “先上来。”阮非白知道跟他说那些大道理无用,沉思片刻,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郭梧点头,擦擦身上的雨水,稍稍放下心,“嗯,素芊芊已经被送出城外,刚传来消息说,路途上若是遇到向晚,一定尽全力阻拦她。府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 “那就好。”他慢慢闭上眼,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流光那里,就不用通知了。” 郭梧心里沉甸甸的,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安静的陪他看这场冷雨。 阮相府如今变成这般模样,要从几天前说起。 皇帝大婚,举国欢庆,那天所有官员都尽情放松,阮非白却在嘉和帝耳边轻声叮嘱着他送他的贺礼在新房。 君衎佑自是喜不自胜,满怀期待。阮非白仍是浅笑,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后来听闻新婚当夜,皇帝大发雷霆,不顾宫规,硬要传召阮相,沈家万分恓惶,还以为皇后妇德有失…… 他会不知道这一去所有温情都不复存在?可是他还是意态轻松的穿好衣袍,顺便一点预兆也没有的强制遣散下人,除了郭梧和远在苍梧的流光,谁都不留。 进了宫,还没走进大殿,扑面而来的奏折就将他的脸砸出血痕。 君衎佑一双眼睛血红,牢牢瞪视着他,手指直发颤,“你……你……很好!” 血从额角留下,模糊了视线,他一动不动,浅笑着面对他的滔天怒火。帝王之怒,横尸遍野,虽然早已料到,可是直面相对,还是有几分吃不消。 “阿佑,我对不住你。”他歉然说道。 “好轻巧的一句!你可知我一直以来都当做你是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我可曾瞒过你什么?我可曾不信任你?我可曾暗地里动手脚让你为难?今日是我新婚之夜,我原想你会同我一样开心的——可是,你送来的是什么?” 嘉和帝狠狠拍击书桌,手掌有血沁出也不曾停下,“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这一路……我还以为自此我就真的舒畅通顺再无烦忧了,你怎么可以……” 说到后来,他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阮非白心中大恸,不忍看他,低低说道:“阿佑,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只有趁这个时刻,告知与你,才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君衎佑呵呵冷笑,“哦?什么样才是你想要的?要朕将这些蠹虫绳之以法吗?还是要查抄全家,满门抄斩?你替我想过半分?帝后大婚,本应是大赦天下,你却要我大开杀戒……” “皇上,臣不敢。实在是家父冤屈太深,若不借此机会,臣终生难安。” 他看着地面,语音支离破碎,总还是将那句话吐露出来。阿佑,要是怨能让你好过点,那你就怨我吧。 “看着我。”君衎佑冷冷说一句,上前用那只染了血的手托起他的脸,语意森寒,“看着我的眼,告诉我,即使我会失望,会再也不愿相信你,原谅你,你也不后悔。” 仍是那白玉一般的容颜,眸子清浅,青丝如瀑,触手温润,只是他的心,已经被玄冰冻住,再也无法融化了。 君衎佑手指加重力道,将他下巴抬高,如狼一样的冷酷视线牢牢锁定他。 “我……不悔。”阮非白眼睑半阖,低低的说着,“阿佑,我知道,当年之事,你并非一点不知情。或者,正是因为你的年幼无知,才酿成大错。那封说家父意图谋反的信,究竟是怎样到了先帝手上的,阿佑……你该有印象吧。” 君衎佑大吃一惊,脸颊通红,松开手狼狈后退,“你……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敢去拆穿。”阮非白声音还是很低,但是却一点点抬起了头。 他走过来,慢慢环住他,目光廖远,“你还记不记得,柔妃娘娘是怎么告诉你的?” 君衎佑惊疑不定,身子还微微颤抖,“母妃只是说你是可信之人,谁都会伤害我,只你不会。” “那么,以你之智,真的猜不出来麽?我本就是你的哥哥,只不过是柔妃未入宫前,与昔年左相所生,世人皆不知罢了。” 看着他诧异的睁大眼。阮非白伸手轻剪红烛,暖黄的光线笼罩着二人,君衎佑放松些,从他怀抱中退出去。 阮非白也不在意,坐在他身旁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没想告诉你的,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若真的信任我,无论我是谁,也不该动摇。你若不想信任,不管我是谁,也无济于事。” “现在,你要不要告诉我昔年阮相被冤枉的真相?” 君衎佑一言不发,抱膝看着那红烛。 “要不,我来猜猜?你那时候虽已是太子却并不怎么讨先皇喜欢,你一定想做出点什么,让他注意到你吧。假若这时候,有人告诉你,只要你好好做成了这样一件事,先帝龙心大悦,你和柔妃娘娘的处境就会好很多。你当然会同意了——” “是,我当时就是听右相这么说的。”君衎佑终于开口,陷入遥远的回忆中,整个人有些怔忪,“我一心想让母妃好过点,少受一些冷嘲热讽,也想……父皇能够好好的同我说几句话……他说只要将这封信交给皇上,我就会大受称赞的。我虽然想要讨好父皇,却没有愚笨到那种地步,御前风雨如晦,我也有所耳闻,知道他肯定不安好心思,于是,我就偷看了那封信——” “信很普通对不对?绝对没有栽赃陷害哪位大臣的意思……”阮非白笑问道。 君衎佑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迷离,“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更加不敢放以轻心,就让刘公公想办法将信送回去。后来……他来找刘公公,态度很嚣张,说我别想装作不知情,若是他有事了,第一个托我下水……父皇一向痛恨皇子私自结交大臣,我当时又急又怕,思来想去,就……找来了凤岐。” 他偷眼瞄了他一下,见他神色不变,才呐呐道:“我会做什么,你应该也是清楚了。只是,后来那封信,我真的不知情……” 阮非白点点头,微微一笑,“我信你。你若是知晓,早就会想法子将那碍眼的王道穆除掉了。那么,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留的必要。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做。” 他站起身,深深懒腰,懒懒道:“这么大半夜了,我都未曾好好用饭。若是想好了,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做便是。我先撤了。” 君衎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黑夜吞噬,在书房里枯坐一夜。 思虑良久,他才发现,涉及这个案件的大部分,阮非白早已各种各样的借口将他们从高位拉下,现在要是惩戒他们,倒也不显突兀。唯独一个,就是右相王道穆……不过,今时今日,他再也没有与他抗争的资本了。 第二日,满城风雨欲来。 天还未亮,官兵就包围了左右相府,右相当即被捉拿,直接下大牢;左相被圈禁,待处决。 第三日,风雨渐歇,天初晴。 诏书下,细说明当年阮子彦丞相被污真相,皆为j人王道穆所害。所有相关人员,家产全抄,官职皆免。 第四日,午门处斩,万民耸动。 据闻唾骂声不绝耳,人人拍手称快,王道穆一派重金聘请天阑宫高手,温无忧却无故爽约,事后,奉上双倍定金补偿。 人已死,再多计较,都成空。 第五日,解除对左相府的圈禁,帝亲临相府,请左相入朝。 左相婉拒,声称浮生若梦,余日只愿醉情山水,无忧自在。 嘉和帝愤然,拂袖而去。 第七十九章 迦南密林 更新时间201211 14:50:01字数:3518 阮非白悠然一笑,将熬夜写好的信递给刘公公,那上面有朝中官员的详细资料,该如何任用,阿佑他会有分寸的。 而他自己,将要奔赴这世间最美丽的地方,去寻他这一生的挚宝。尚好,这一月之期,还未过。 摆脱了层层枷锁,他只觉看山清秀,看水澄澈。 想到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心情也不由激昂。要不是不想太过放浪,长歌一曲,有何不可。 入夜,外面吵吵闹闹,狂呼声不绝,他未多想,翻身入梦。 待天明,郭梧来报,才知道韩朔旻昨夜喝多了,坠入河中,溺死。他淡笑不语,心中暗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过,这么一来,他也不好立马动身走,好歹要去看看翟景。 韩宅哀声一片,白布扎起,看起来凄惨兮兮。不过……他目光一凝,看到角落里的那个人。 韩翟景披麻戴孝,木着脸站在人群中,偶有人上前说什么,呆呆答话,俯身行礼。 他急步走过去,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韩翟景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凉,拖着他来到僻静处,淡淡说道:“早就料到了,也无甚好伤悲的,只是人前,少不得要做些样子。” “……呃?” “自个老爹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他这样,已经够好了,若是将他名声败尽,那时候,别说他,就连我爷爷也得被他气死。” 阮非白擦擦头上冷汗,赶忙问道:“那韩老爷子怎么样?” 韩翟景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爷爷回乡下散心了,不日后就赶回来为我和衍碧主持婚事。” 阮非白颌首,又问道:“难道出丧他不回来?” “我已遣人前去报信,爷爷回不回来我也不知。这老东西这时候死,不是成心让我娶不了媳妇麽?”韩翟景露出愤恨之情,眼看着前厅又来人,只得冲阮非白一拱手,前去招呼那些假哭之人。 阮非白目光微顿,已知道之前他的所为翟景并不是一无所知,想到他默不作声的在他身后看,不由背部渗出冷汗……幸好,翟景并未与他心生芥蒂,心里稍安了些,只想着能求得青昭谅解,四人再好好走南闯北,惬意逍遥。 梦虽然美,他腿脚再不快点,就只能是梦了啊…… 一想到这,他就赶忙跑回去,却不料,出了点小意外…… 他,风华无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阮相,在自家院子里被挟持。 并且是被一位故人。 青昭听闻姐姐不咸不淡的说着这金陵要闻时,手中茶盏一个没拿稳,摔得粉碎。 衍碧讶然看着她,略有些不悦,“干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爹爹沉冤得雪也好;被旧情人逼迫,危在旦夕也罢,你都要老老实实给我在苍梧呆着。” 青昭很郁卒,“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衍碧淡淡的哦了一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么随口说说。” 青昭的嘴角狠命一抽,忍住想要上前掐她脸的冲动,问道:“那你能再随口说说具体情况麽?” 衍碧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她神情焦躁,明显还在挂念那个蠢男人,眼梢一挑,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茶,意态悠然,就是不开口。 青昭咬牙,神情愤恨,“你再不说,我就去爹爹面前哭诉,说我舍不得你们走,让他留你在苍梧呆上一两个月,让翟景以为你悔婚!” “哼,”衍碧冷哼一声,“没良心的小东西。”终是不情不愿的讲了出来。 挟持阮非白的,不是旁人,就是向晚。谁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么混进相府,还不着痕迹的埋下炸药。 其实也无妨,阮非白大可抬脚走人,他武艺不凡,还能真的被炸药炸死不成? 偏偏这姑娘埋的是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雷鸣”。雷鸣不是单个的炸药,乃是成串的,它的厉害之处是,一旦埋下了,要它怎么爆,何时爆,爆多少,完全掌握在埋的那个人手里。 就是说,阮非白要是施展轻功想走,可以,向晚也拦不了,但是她可是瞬时将这周边所有房屋尽数毁去,还可以让自己死在阮非白面前。 她就是吃定了阮非白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白白送命,包括她自己。 那么,这位大小姐的目的何在? “阮非白,你要是不能与我同生,那么就共死吧。”向晚姑娘说这句话时深情款款,奈何对面杵着的那人神情冷漠,目光只落在她拽着引线的手上。 青昭挥挥手打掉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气呼呼的问衍碧:“难道就没有法子?非得被那个女人吃的死死的?”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被逼。”衍碧转个身,好整以暇的对着灿烂的阳光看她用凤栖花新染红的指甲。 “我就不信翟景会见死不救。”青昭小声嘟囔着,“翟景他……可未必有你聪明……万一……” 衍碧微眯眼,笑的j诈,“你不是很聪明麽?自己想法子救便是。扯上旁人作甚?” 她就是想看她笑话来着!青昭气鼓鼓的走开,自去找众人商议。 而后结果就是,一大堆人马,再次浩浩荡荡奔赴大驭。 青昭望天,这明明是救人的而不是凑热闹的好不好? 果然太过大意就会出岔子。例如本来一直都是从菫理山下绕着走,这回一部分人提议,要走迦南密林,一是可以缩短路途;二呢,则是可以增加趣味…… 而后,趣味却是是有了,但是,也有沉重的失去。 有时候,我们以为放人一马,是为心善。但是,若对方是小人,那无异是放了条毒蛇归林,总有一天,他会伺机冲出,恨咬你一口。 此次,他们就好死不死的遇到章迎风。 暮色四合,高大的树木抵挡住日落时分稀薄的光线,更显得这片林子阴森昏暗。 青昭从未像此刻这样恨这片迦南密林。若是像中原那样的平坦大道,怎至于到现在还是找不到阿迦。 一时怒从心起,她狠狠一脚踩在章迎风的头上,冷冷问道:“阿迦在哪里?”章迎风吐出一口鲜血,扭过头,目光似毒蛇在她姣好的脸庞上流连,露出一抹滛秽不堪的笑:“谁知道,这密林这么大,我只是随手把她丢下,得看那妮子的造化了。不过元洛大人早就说过,她注定为你而死,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倒不如好好伺候本大爷,我高兴了,说不定也能想起一星半点儿。” 青昭伏下身,柔和清亮的目光落在章迎风被剑气划伤犹如一张破布的脸上,唇边的笑也愈发灿烂:“我倒不知,你原是有这么大的胆子。” 衣袖凌厉一卷,他被甩向半空,那声凄厉的惨叫还没从喉咙里迸发出,却见一只金黄小蛇直冲向他嘴里,“啊……啊!”章迎风吓得肝胆俱裂,纵是从未见过这等毒物,但这南疆的传闻却也听说过不少,先打量着这位苍梧人人遵从的圣女一副柔弱的样子,定是好欺负的,落在她手中自比在江衍碧手中强,谁料到这般! “阿迦在哪里?”青昭冷冷地掐着他的脖子,金黄小蛇在体内横冲直撞,章迎风几乎可以感觉到它长长的信子舔舐自己体内嫩肉,忙惊恐叫道:“只要让它出来,我都告诉你!” “看来你还未认清眼下形势?”青昭甩开他,冷眼瞅着他在地上打滚求饶。被衣袖掩住的手止不住的发抖,若是阿迦真的有什么意外,若是她再也找不回来…… 这一次,她本就不该让她随从。阿迦在大驭几经风雨,受伤了也从不说,她也未想着细细看她,总以为有元洛在,肯定没有问题,谁知她体内早就被这小人埋下毒素……密林内瘴气更是催发了她的寒毒,可恨的是自己却一点都未从察觉。密林这么大,不知元洛和姐姐他们究竟是否能找出阿迦。 林子愈渐安静。只能听见虫物簌簌爬行的声音。是不是就这样死了? 艰难地喘一口气,阿迦呆呆看着头顶茂密的树木,章迎风将她扔在这参天古榕上,密密麻麻的气根将她完全遮住,她全身真气散尽,如今只不过勉强撑着一口气,等着……等着谁能找到这里。 远处的对话声近了又远了,她已无法辨别那是否是搜救她的人,更别提呼救。怔怔地一动不动,阿迦蓦地发现,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她最安闲的时刻了。无谓去想,去做,仅是躺着,将自己放空。只是不知,青昭她此刻,是不是急得哭起来。 突然之间,脑海中浮现起过往的画面,怕是将死了罢? 阿迦记得,第一次见到青昭的样子。小小的人儿裹在青色的袍子里,边沿还镶着雪白的毛,一双黑如珍珠的眼睛盯着她,仰着一张小脸,全是善意的笑容,就那么自在的回答息婔将军的问题,“昭儿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姐姐能不能适应这里。” 是的。她是息婔选来照顾她陪伴她的,以公主之尊,亲自照料这么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孩子。只因青昭是月神所选的圣女,是守护苍梧的希望。 那时节她和母亲住在尚景院,王城最偏僻的角落。整个院子里的唯一一景还是母亲亲手所植的一棵枇杷树。她每日的消遣就是趁母亲不注意从那个小土洞钻出去,在街上乱逛。 直到有一次,碰到了息婔将军和司命大人。息婔将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可跑到这大街上?” 那迦一把挣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司命大人轻扯息婔的袖子,懒懒笑道:“除了尚景院,怕是别家孩子也生不出这般好相貌。” 息婔愣了愣,蹲下来仔细看着她,柔声问:“景夫人可好?” 那迦傻傻看着她,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景夫人原是指自己母亲,呆呆地点下头。 息婔握着她的手,掏出一块玉给她,“好孩子,没事不要出来乱走,多陪陪你母亲,这块玉,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那迦看着两人远去,不禁暗暗思索,景夫人?这是什么称号?为何从未听娘提及?难道娘还是宫中的贵人不成?想到自家那破院子,忙不迭地摇头,哪有贵人住那么寒酸的地方?想来是娘年轻时候认识息婔将军罢了。 第八十章 青莲雪落 更新时间201212 8:00:58字数:3466 一日午后,她翻来覆去睡不舒坦,索性跑到廊前席地而坐,凉风吹来,虫鸣阵阵,她才觉得困意涌上来,就在那儿倚着柱子抱膝而睡。朦胧中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一嬷嬷领着四个小丫环从她面前走过,那嬷嬷还回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那迦吓一大跳,赶紧跳起来垂手而立,看着她们进了内院。她蹑手蹑脚地跟上去,想要偷听。却被守在门口的小丫环眼神扫到,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廊前玩耍。 自那日,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九公主。也是那日,她被带进深宫,头回见了自己的父亲,整个苍梧最尊贵的人。 走时娘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既然要去面临你的命运,做好就是。不要让人挑刺。”那一刻,她才看到了娘的另一面,恬淡,安然。 可是她连父王一句怜爱的话都未曾听到,就被直接送到了暗宫。这里全是从苍梧各地精心挑选的年幼的孩子,他们的命运就是通过训练送到需要他们的主人身边,一生陪同,必要时为主人牺牲。 两年的训练,无数次合着血泪生出的怨恨,让她很快脱颖而出。 息将军过来挑选的时候,经过她面前,她木木地问:“这次要送我去哪里?” 息婔身影顿时僵住,司命大人身边的元洛轻声道:“那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而你,注定为青昭而死。” 她只记得自己垂下头,神色淡然的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 夜里,那迦站在院子里,看着头顶那顶圆圆的月亮。 都说苍梧是月神的子民,而青昭则是这一代月神选出的守护苍梧的圣女。那么,她为何还需要她保护? 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迦迅速转身后仰,瞬间退到安全范围。 “阿迦别跑!”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不过来人似乎并不顾及,阿迦身影一顿,看着一个身着朱红衣袍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翊成王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儿,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却看那迦迎着月光甜美的笑了:“您是来看我的吗?” 他一激动,忙向那迦走去:“阿迦你不怪我了?是司命大人说这一代圣女先天不足,必须要皇室血脉陪同身边,才能安然长大,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摇摇头,硬生生将心底的酸涩逼回去,甜笑道:“阿迦不敢怪您。若是有空……您多去看看我母亲可好?或者派人送些好吃的过去也行。” 那么多女儿,偏偏这种时刻才记起了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如野草般自生自灭的她,这样的“迫不得已”,说出来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祤成王神情一僵,止住步伐,负手看着头顶明月,恢复几分王上的威严,平缓说道:“这些事无需你去说,自你走后,她已得到最好的照料。” “那阿迦就放心啦。”俯身行礼,踏月而走。行动宛若流云,一派自然,那一滴落在地上的泪很快蒸发不见,她抬头深深凝望了一眼自己夜夜幻想的人,乖巧柔美的笑:“夜里风凉,王上还是早些安歇吧。” 那时她以为父王就是这样的优柔寡情,对所有人都莫如是。 可是她有无意间看到他把那个从竹林里接回来的小姑娘当做挚宝。那个姑娘或许不知,王上常常会在她所居住的宫殿外伫立,很久很久,露水打湿衣袍都不在意,他送她去菫理山学艺,担忧她受不得苦寒,心忧的不行,要不是司命大人的保证,怕是他早就把她接回来。 怕被人发现,她只敢躲在花园阴湿的洞里,默默的看着。看不到那个姑娘的长相,也看不到父王如何对她温柔的笑…… 元洛撞见过几次,见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冷眼躲在一旁看着这本属于她的温暖,过意不去,思索良久才告诉她,那个小姑娘,就是苍梧圣女青昭…… 青昭呵……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的嫉妒一个人。可是她们的命运早就连在一起,她注定,要为她挡掉很多风雨,要让她少受些苦楚。 及至后来从菫理山回来,为了避免一些事端,对外宣称她就是祤成王最爱的九公主。 九公主…… 从未得到的疼爱,失去了也不可惜…… 但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酸疼。身躯摇摆,脸色苍白,那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绪。 她很担心,却没有问出口,只是让她休息,让阿黛伺候。 …… 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划过,那迦吃力的挪动手臂,想擦去满脸泪水,却发现连这个小动作都无法完成。 真是的,青昭若是看见了自己这个样子,还不得自责死! 想要对天怒吼都做不到了,元洛,元洛,他会不会为她流泪呢?虽然她总是对他恶语相向,但他却是她步入这深宫后触到的第一份温暖啊……失去了,她会很难过…… 想着那张干净出尘的脸庞,她忍不住哽咽出声。 “有声音!在上面!” 一道焦急的呼喊传入耳膜,那迦摇摇头,苦笑着,一定是她幻听了,她被这苍天古榕包裹,谁能看得到?哭泣声那么低,早被风声吞噬了,听的到,除非是奇迹…… “阿迦,阿迦,你说话!你是不是在上面?” 是谁在声嘶力竭的呼喊,是谁在拼命地扯这古榕藤?那迦很想睁开眼睛,很想再说一句话,可是她真的动不了了…… 元洛心急如焚,不顾众人的劝阻非得飞上去看看,手毫无章法的砍断那些古藤,血液和那诡异的树枝一同坠落,里面渐渐现出端倪。 一滴冰凉的泪突然落在他脸上,元洛顿住,死命的看着上方,隐隐约约,能看见火红衣衫的一角…… “阿迦!”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密林,久久不绝—— 远密林另一端的青昭慢慢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在地上扭动不停的人,缓缓开口:“章迎风,我再也不会放过你。” 章迎风一个劲往后缩,但这本就是苍梧儿女熟悉的家园,他无论躲到哪里,青昭都如影随形。 “章迎风,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吧!” 青昭说完,身影上浮,如神一般俯视他,双手高举,结出最繁杂的印,纯白的光芒在她指尖流转,她面无表情,一点一点将那光芒下移,直至完全笼罩住他。 比起红莲令的霸道,青莲雪的柔光可以直接抵达骨头深处,完全化解他。 听不到他悲切的哀求,看不到他徒劳的挣扎,青昭的心完全被滔天怒火所遮盖,卑劣小人,死一万次都不足够! 是谁给他那么大胆子,一次次来触怒她?是谁让他敢伤害阿迦? 谁说那迦注定为她而死,她不信! 诸天上的神慈悲的看众人在万丈红尘中挣扎,看人死灯灭,如同一出出戏,但她绝不容许亲近的人,就这样离开!大不了,她身坠阿鼻地狱,也要夺回阿迦的命! 光线一寸寸变暗,更衬得一圈人脸色阴沉。元洛将阿迦抱在怀里,神情柔和的与她说些体己话,不管旁边到底站有多少人。 闭眼躺在他怀里的那迦,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可是那红色裙裳,早被鲜血染透。 衍碧擦擦眼,无言的往后退。 这个时候,谁也不忍心打扰他。 青昭携带凌厉的气势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腿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她目光飘忽的望向衍碧:“姐姐,我看错了对吧?阿迦她没事,只是昏睡过去了对吧?” 衍碧使劲的将她往上拉,不敢直视她,“你先起来,那迦她,应该还有气……” 青昭一下挣脱她的怀抱,跌跌撞撞跑到流冥与司命面前,急急说道:“你们快看看,当日我喝了碧落水你们也能救回我,如今也一样能救回那迦的——” 两人对视一眼,司命漠然,“尽力一试。” “师傅?”青昭眼里满是希冀,手抓着流冥的衣角不放。 流冥摸摸她的?br / 鹊衔巢第24部分阅读 鹊衔巢 作者:rouwenwu 的头,微皱眉,还是尽量温软的开口,“师傅不会让你难受的,那迦姑娘……还是回苍梧吧,在这里,条件有限。” “好。”听说那迦有救,青昭松了一口气,眼里恢复了神采,忙指挥众人收拾东西,赶着回苍梧。 流冥见状,赶紧止住了她,“有我和司命护着,那迦安然回苍梧不是难事,你还是赶着去大驭,那边……也有人在等……” 青昭心头一凉,回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那迦,若是她注定为她而死,那麽今日一劫,原本应是她受,如今却…… 元洛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苍梧王室到底有没有九公主麽?她就是真正的九公主,自幼住在一个破院子里,直到司命算出你需要一个王室血脉的孩子陪同,才从那个破院子里接到暗宫,接受最严酷的训练来到你身旁。” 他的声音低沉,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但青昭却觉得有凉意一点点渗透她全身,再也动弹不得…… 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唇边,只有冰冷的泪无休止的划过脸颊。 元洛不会骗她,他所说的,一定是真的。 她慢慢将视线转到司命脸上,见他也微微动容,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不禁伸手抓住他衣襟,艰难的开口问他道:“真的?我真的需要王室血脉陪同?” 那迦那时候说此生不离,她以为那只是表忠心,并没怎么放在心上,难道那时候,那迦就已经知晓她的命运? 黑暗慢慢来临,周围人的脸开始慢慢看不清。 司命不答话,只是打开迷离境,将元洛与那迦笼罩在里面,平淡道:“快些走,再耽搁就很难说了。” 流冥扶住青昭,以目光询问司命。 司命漠然扫视一眼,说道:“你陪他们去大驭,照顾好青昭。” 路途阻且长,况如今,怕是阮非白也赶不上那迦在她心里的分量。若是那迦有个好歹,她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的赶回来……那时候,她有个万一…… 流冥知晓他的的担忧,慎重的点点头,弃了马车,直接拉起青昭施展轻功往大驭奔去。 最终章 春日归家 更新时间201212 15:01:15字数:3263 剩余的衍碧一行人则老老实实的坐马车,有小六和郝连俊驰在,倒也无妨。 其实司命猜测的半点不错,这时候,青昭的心全部都被那迦塞满,微笑的那迦,直白的那迦,因为她受欺负了而怒不可赦的那迦,从来不在她面前喊疼撒娇的那迦…… 她本应是这苍梧最受宠爱的精灵,却命途多舛,寥寥几次跟父王接触的机会,也全都是因为她……若是青昭不需要什么陪同呢?那样的那迦,会不会活得自在点? 晶莹的泪滴止不住的滑落,一双眼早就肿成核桃,她还是紧咬唇,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流冥看不过去,替她擦拭掉泪滴,教训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永远都会拖累别人。你要是觉得对那迦很愧疚,就应该快些赶往大驭,然后和非白一同赶回去。总是沉浸在上一个遗憾中,眼前的这个,说不定也会变成遗憾。” 青昭听罢,沉默不语,正当流冥以为她没听进去,又想了新词来开导她时,她一声不吭的疾驰出去,一下将他甩得老远。 青昭现在,只想一把将那个兴风作浪的女人掐死。 章迎风能想到设伏对付他们,肯定跟向晚脱不了干系。这个女人想要阻拦她的脚步,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看着小徒弟恢复了生机,摆着一副挡我者死的冷面孔,在热闹的街市中横冲直撞,流冥喜得笑眯眼。 不等青昭开口,他就悄无声息的潜进阮相府。 青昭在门口毫不意外的遇到流光。 那小子一脸焦急,拉着她到僻静处,苦巴巴的说道:“主子有令,无论如何也不可让你进去。” “哦。”青昭一脸无所谓的点下头,抬步就走。 流光顿时傻了眼,还不忘跟上来。 青昭回头,对他淡淡一笑,挑眉问道:“你不在院子里护着你家主子,跑出来作甚?” 她不着痕迹的从袖口摸出一点药粉,抬手轻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时候,你更应该闯进去将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大卸八块啊!” 流光眨眨眼,看着眼前人越来越模糊的面容,终于一头栽下。 青昭见并无人注意此处,就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径直往相府走去。 似乎感觉到谁在远处看她,她回头,又什么也没发现。这时候,谁若是想暗算她,那就别怪她拿那人出气了……古古怪怪的一笑,她脚步不停顿,照直往前走。 而那个暗地里偷看她的人,这才从旁边铺子里闪身出来,默默看着她的背影,黯然伤神。 早就知道不可能,但是看到她的身影,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青昭,如今的你,可还愿意搭理我? 金陵凤家新任家主凤止一个人伫立在这热热闹闹的街头,突然笑得极为惨烈…… 不过这笑容,除了与他擦肩而过的几个人,并无多少人看见,更别提,那个走路从来都不会回头看的姑娘…… 终其一生都在错过,在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因为骄傲固执错过你最真的心意;在别离后的重逢之际,因为胆怯犹豫错过剖白自己的机会;在你满身伤痕倔强远离时,更因为肩上的责任未能及时赶到你身旁,终于彻彻底底的错过…… 青昭,下一世,你还愿意和我相遇麽? 藏在心底的话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生命中最纯的爱恋,早被自己葬在菫理山的飘扬大雪下了吧…… 在无人注目的街头,身着紫衣的男子孤孤单单的站着,任由那温柔的春风带走他自眼角渗出的泪滴,此生,怕是再也不会落泪了…… 凤止一个转身,脚步再也不停顿。他已然舍弃,永远失去了回头追随的资格。 青昭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段短短的路途,有个男子默不作声的在她身后流泪,她只是大大咧咧的踢开门,如野丫头般目光轻松的巡视着没有怎么变样的庭院。 甚至还扬起手同阮非白打个招呼,满不在乎的笑:“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 从进来到现在,连眼角都没有给向晚一个。 向晚忍住心头的郁气,袅袅婷婷的走过来,笑容柔媚,眼神却极为挑衅,“青昭姑娘好性子,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啊——” 青昭站在原地,眯眼笑道,“当然,合则留,不合便走。死皮赖脸的逼迫别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向晚提防她身上层出不穷的毒药,不敢走的太近,在离她四五步的距离站定,笑的招摇,“可惜了,或许有人,就爱别人逼迫呢?”她嫣然抛了一个眼神,阮非白嘴角一抽,撇过脸不去看她。 “倒是不知那样的人究竟是谁,不过我看,绝不会是阮相了。” 青昭好整以暇的朝阮非白走去,摆明没把她放在眼里。倒是不知师傅做的怎样了,她究竟是怎么埋的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查探出,师傅又不会遁地术,唯一的法子,就是破坏她手里的引线吧。 青昭脸上在笑,心里可半点不轻松。 向晚眸光微闪,并未阻止二人靠近,而是曼妙坐下来,吩咐人摆上吃食。“青昭姑娘远来,怕也是空着肚子,非白你也真是的,这么粗心……若是没了我,看你如何是好。” 美人嗔笑,眼波流转,皓腕轻盈摆弄碗筷,可是看在她二人眼里,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做作。 该如何是好?青昭一阵恼怒,瞪视阮非白,若不是他没能处理好这些花花草草,自己哪里用抛下那迦死命赶过来? 感受到她不太友好的视线,阮非白轻咳两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指却飞快的在她手上写着“湿”。 打湿引线麽?青昭环视左右,根本看不到一滴水,就连小桌上摆的饭食,除了菜就是香米饭,叫她从哪儿弄来水? 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向晚特意冲她柔柔一笑,“觉得饭菜不合口味?虽说是赶不上掬醉楼,倒也可以勉强下肚的。” 懒得与她逞口舌之快,青昭默不作声的将每盘菜都尝一点,陪着她快速吃完。 一路赶来嘴里也确实干渴的紧,她望向她,不屑的笑:“难道向晚姑娘待客,是不上茶水的?” 向晚毫不在意,用帕子擦拭嘴角,慢慢开口:“我听说人几日不喝水也是死不了的。” 眼见着时辰不早,师傅还没有露面,难道……不成了? 别无他法,她只好顺从向晚,听她东拉西扯,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样下去,自己也太被动了,盯着她脸颊也没看有何异样,难道,方才下到菜里的药少了? 她这边心思百转千回,那边向晚也丝毫不敢放松心神。她本来以为多缠时日,非白就会松懈,随她一同远走,谁知道这青昭居然又杀了回来! 此刻看非白心满意足的笑容,他应该是……知道她会来,所以才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任由她闹吧? 难道,她注定要是给这个异族姑娘? 向晚狠狠的想着,站起身子,冲她走过来,语气轻蔑,“你来了也无济于事。我向晚得不到的,旁人谁也别想要。” 青昭用看傻瓜的眼神怜悯的扫视她,这回,阮非白还能坐得住?被人比作物品,随意占为己有,这一点,难道还不够惹怒他? 果不其然,只听得阮非白一声怒喝,“向晚!你够了没?” 向晚吓得站在那里,可怜的看着阮非白,一动都不敢动。 青昭目光扫到她身后的某一处,立马起身,一个箭步就闪到她面前,啪啪两声脆响,她直接卸下她两条手臂。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向晚惨叫出声,片刻后她强忍疼痛,仇恨的目光牢牢盯住青昭,边吸凉气边开口:“你以为将我手臂卸下就安然无事了?你做梦!除非杀了我,否则我总有办法让这里化作火海!” “那我们就试试。”阮非白冷冷说道,隔空点了她周身要|岤。 一直隐在向晚身后的流冥这才露面,将袖里藏着的水尽数泼在她手中引线上。 向晚呵呵大笑,直到笑弯了腰,笑出了泪,“呵呵……蠢物,我哪里会将那些东西随身携带?我可没到想死的地步!浇湿了又能怎样?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现在我什么都不用做,自有人让你们葬身火海!” 她骄傲的笑着,纵然狼狈如斯,周身风情依旧不减。 流冥毫不客气的捏住她喉咙,淡淡道:“既如此,我倒要看看,真正葬身火海的人,是你还是我!” 话音未落,周边爆破声便轰轰响起,看来一定是那个背地里帮助向晚的人按捺不住了。 阮非白一把抱住青昭,纵身一跃,毫不迟疑的跳出去。 向晚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撕心裂肺的叫出来。 阮非白在屋顶冷然看着,说道:“这样一来,皇上只当我死了,再也不会去寻我,倒要感谢你,这么费尽心力的替我脱离皇上的钳制。还有,周边的住户我早就暗地里派人将他们一一迁走,你如今炸毁的,也不过是几间空房屋。不过,若是有官员前来办案,你少不了要去大牢里带上些时日。” 向晚气极恨极,周身动弹不得,两条手臂软趴趴的垂在胸前,格外讽刺。她只能连连嚎叫,恨不得生生将青昭撕裂! 那样阴森恐怖的目光到底还是有几分渗人,阮非白捂住青昭的眼睛,对站在门口的郭梧使个眼色,示意这里交给他了。 而后抱起青昭轻飘飘落地,在她耳畔柔声说道:“昭儿,韶光正好,可归家矣。” 番外 一张画像引发的血泪 更新时间201212 16:00:27字数:2098 某一日,风和日丽,苍梧忘乡仍是坐着那么几个人。 青昭喜滋滋的将姐姐寄来的书信拿给众人看,衍碧寄来的信言辞无趣,又极为简短,除了娘亲与她,素来也没人看的。 只不过今日,随信附上了一副画像,那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在院子里扑蝶,透过纸似乎都能听见她欢乐的笑声。 某人看红了眼,急急拉过身边欲逃走的人,如女王般下令,“我也要一个这样的女儿。” 不要误会,此彪悍夫人乃是苍梧正正经经的九公主——那迦。 已经成为新一任司命的元洛扭腰欲挣脱束缚,讨好笑道:“那个……我们不是说好了,先要个聪明可爱的包子脸大眼睛儿子麽……” “我现在喜欢姑娘了,我要把她打扮成最可爱的小公主!你答不答应?” 元洛看着以青昭为首的众人纷纷握拳,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无奈一笑,他还有的选?暗暗咬牙,翟景那家伙不是说了有个儿子吗?怎麽寄过来的是个小姑娘画像?好吧,他承认那姑娘是粉可爱的没错……但是,他就是喜欢包子脸大眼睛的儿子…… 迫于那迦庞大的后援队,他缓缓点头,“嗯,好啊,不过,若是青昭圣女生了个小姑娘,阿迦不想有个聪明的儿子来陪那小姑娘玩耍?这样两人长大了,就是大驭人说的青梅竹马哦……” 那迦低下头,很认真的思索片刻,半晌开心的笑出来,“还是元洛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了吧!” 又被忽悠过去了,某位正往无良男的大道上迈进的人,龇牙——j诈一笑。 咦?为何背部感觉凉凉的? 元洛回头,正对上角落里阮大人怨恨的目光,分明在说着,你才生姑娘……你全家都生姑娘! 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压力很大。 恰在这时,青昭慢慢站起身,脚步轻柔的走向某自命不凡的美男,阴测测的笑:“非白,你是不是欺骗了我什么?” 阮非白视线左右飘忽,笑得很诚恳,“我哪有,从来没有的事,嘿嘿。” “是么?是谁说跟我有肌肤之亲的,是谁说我再也嫁不了人?是谁暗示我肚子里有宝宝了?” 话音越来越大,终于将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这一处。 元洛在心里默念:高,果然是高! 流冥愤恨咬牙:早就看出来这小子不像好人!居然敢拐骗我的乖徒儿!昨日答应传授的菫理山绝学,一会儿就推说那是喝醉了胡乱答应的,不算数! 司命目光冷漠:男人,还是有点魄力的好,若是他当年来这一手,那落欢……?绝对大嘴巴招呼他,一去不回头……唉,青昭的道行到底赶不上落欢…… 那迦一脸不解:何时的事?为何我半点不知情? 小六默默的摸着腰间的刀子: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啊,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是会欺骗女人…… 落欢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小子生来就是青昭的克星! 室内气氛很诡异,稍微有一点眼力见的客人都纷纷自觉留下饭钱,闪身不见。特地带着大量好吃的某妖艳美男被撞个正着,十分不悦。 “诶,你们这么互相看着做什么?” 青昭一见来人,立马梨花带雨的走过去,“俊驰——你怎么才来?” 郝连俊驰脸色一板,仇视的目光立马锁定某人,“是不是他欺负了你?” 青昭假意拿手帕擦一下眼睛,委委屈屈的点一下头。 郝连俊驰脚还没抬,就听见某人无比自大傲然的说道:“你要是敢乱来,我保证带着青昭藏到你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郝连俊驰脖子一缩,转头笑对青昭:“嘿嘿,小昭儿,不要生气嘛,过些日子生个跟他长得一样的小家伙,拜我为干爹,你想怎么教养他就怎么教养他,那小家伙绝对不会惹你生气的。” 话音一落,屋子里起码有两人齐齐黑了脸。 妖孽就是妖孽,走到哪里都有惹是生非的本事! 青昭听他说完,心情大好,提起裙摆得意洋洋的走到一旁坐下,摸着肚子斜睨一眼兀自生气的某人,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就等着看吧! 话说,郝连俊驰这回的心愿,在不久的日后真的实现了…… 而远在大驭的某个庭院,一样的风和日丽,百花齐放。做了母亲的大美人神色柔和,看着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的一对儿女,心满意足的笑了。 翟景轻轻搂着她,笑得得意之极,“那封信应该也寄到了,馋死那帮家伙去,看他们还有没有空整天叫嚣着让你抛下我去苍梧游乐。“ 衍碧莞尔一笑,身子微微后仰,“那相公你送去的是谁的画像?” “当然是儿子的,这么懂事英俊潇洒风采直逼他爹爹我的好儿子,怎么能不在他们面前显摆一通。” 衍碧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在花丛中笑得开怀的小女儿,略带不满道:“你也不怕女儿生气。” “那个小丫头,生什么气嘛,在金陵她出风头的时候难道还比她哥哥少?”粗心的爹爹毫不在乎的笑。 衍碧悄悄笑了,好丫头,居然连你爹都敢挑衅了啊!她挑眉,招手唤回自家姑娘,俯身问道:“囡囡,有没有动爹爹寄到苍梧的信?” 小丫头玩的小脸红通通,闻言擦掉脸上的汗,皱着小眉毛,很是不满的盯着她爹爹,严肃之极的说道:“我看了,哥哥长得那么难看,怎么能寄过去丢人?当然是寄我的过去了。” 远处的某小美男,蹲下挖泥块,心里泪流成海,他哪里难看了?哪里难看了?这个死丫头凭什么总是这么打击他?还是……他真的很难看,爹爹平时是怕他难过,才撒谎哄他的? 呜呜……小小男子汉终于忍不住掉了真心泪。 小丫头手指一指,满脸鄙夷,“爹爹你看,难看死了。” 韩翟景的脸,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黑的格外深沉。 衍碧不怀好意的笑,哈哈,你家姑娘的真面孔你只不过才见识一点点,就这么受不住了?日后,等着她折磨你吧…… [the end]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