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仙人掌》 第一章 孙语潭将回国的机票买在了海城。 落地时间是下午一点十分,大家捱过长时间的飞行,大多挂着脸一言不发,像一群木偶被提线出舱门。 孙语潭本来走在人群中间,可身旁的人行se匆匆,在铺了软毯的走道上几乎疾步如飞,她便落在了最后,又慢悠悠的去取了行李。 此行回来,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因此在接机口看见朝她高挥双手的小山后颇为意外。 小山很得意:“老板神机妙算,说你肯定是这两天回来,航班又只这一趟,叫我就这个时间来等。果然被我等着了。”他接过她手中的箱子,“现在去哪啊,小潭姐?” “你们老板不是会算吗?算一卦啊。” “老板说你大概会回去睡一觉,还说他晚上来找你吃饭。” “……”孙语潭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她好笑道:“哎,周老板g脆别开俱乐部了,去摆个摊吧。” “不可以,算卦这种事,我们老板只适合杀熟。” 正说着,周述鑫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她在鞍山路的房子他已经找家政去过了,床具及一应生活用品也都更换了新的。 “还需要什么服务吗?孙小姐。”周述鑫声音带着笑意。 “不用了。谢谢老板。老板再见。”孙语潭有点挫败。 “晚上见。” 昏天暗地的一觉醒来,已接近晚七点,孙语潭饥肠辘辘的起床,吃了几口楼下买的蛋糕,一边上妆一边给周述鑫去电话。 想着可能还要添置东西,周述鑫便直接将孙语潭带去了海都商场。 孙语潭手扶梯转到二楼便迈不动脚了。她看见正对面有一家小店,店标上并无文字,只钉了三个不同品种的仙人掌图标。 店内无论是地上角落,墙边木架,还是天花板上,都盛放着各式各样的仙人掌。容器十分讲究,既有朴拙的土陶盆、jing致的白瓷小碗,又有闪烁光泽的银se铁罐,大小形态不一,与内里植株却正好相称。墙面白白净净,并无过多装饰,在错落的灯光下,与琳琅满目的青翠yu滴两相映照,显得背景素白雅致,植株姿态万千。 孙语潭好像乍入大观园,流连着哪哪都想细看。周述鑫似笑非笑的陪在一旁,他早知她的这个ai好,还知道这人不管看过多少,最终买下的,必定是她眼中最平平无奇的仙人球一颗。 果然她拿起了一个漆有英文印花的金属小罐,中央立着颗圆乎乎的金琥仙人球。 “收声啊。”孙语潭预先止住他未出口的调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周述鑫耸耸肩,伸出手掌,“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孙语潭拍开他的手,“你以前可摔过我一盆呢。” “不是赔给你了吗?而且摔的那盆安然无恙,我都怀疑你是碰瓷讹我的。” “过分了啊老板,明明两盆都摆在你店里。” “那是因为你带不走。” “我看你就是算准了我带不走才假大方。” 周述鑫笑了,胳膊越过肩膀去捏她耳朵,“你这个聪明来得也太晚了。” 孙语潭缩着脖子躲他,“我早知道了。给你留面子没拆穿罢了。停停停,我拿不稳了。”她矮身转出他掌控范围之内,举着盆栽威胁道:“再动手扎你了啊。” “小心撞到人。”周述鑫拉住她手腕让到一边。孙语潭身后站了一对年轻男nv,可能是被挡住了道路,男的脸se不太好看。 “哎——”孙语潭却怔住了,“陈锐!” 陈锐不耐的眉眼在与她对视之后倒是舒展一些,随即又皱起来,迟疑着开口:“孙——” “孙语潭。”她好心提醒。 “好久不见。”陈锐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你回海城了?” “今天刚回来。” “那现在是去——” “准备去吃饭。”周述鑫主动接话。 陈锐朝他一点头,看着孙语潭:“这位是?” 孙语潭:“我老板。” 陈锐身旁,一直用好奇目光在他们之间打量的h疏雨cha话道:“这也是我老板。”她指着陈锐。然后朝孙语潭一眨眼,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味。 陈锐抬手看一眼腕表,语气自然道:“那一起吃晚饭吧。” 其余三人面露惊讶,孙语潭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自己去吃。” “忙完了。”陈锐话音有点不容置喙的味道,“这么多年没见,今天难得遇到,不做一回东,家里又要说我不像样。” 于是在陈锐的坚持下,四个半生不熟的人一同坐在了顶楼的一家露天餐厅内。 孙语潭看着陈锐绅士地替h疏雨拉座椅,又细致询问他们三人的喜好,心想岁月果然是把无情刻刀,这样风度翩翩的陈锐哪还是她记忆中的傲慢少年?从前的陈锐别说主动约饭,几乎都没拿正眼瞧过她。不对,孙语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有偏差,陈锐礼仪一直是周到的,只是不大瞧得上她家罢了。那也是变了不少,对着她也知道要和颜悦se不差礼数了。 席间陈锐问她具t在做什么工作,孙语潭想了想,答说差不多就是个监工,被周述鑫瞪了一眼,于是话题主场换到两个交换了名片的老板。孙语潭乐的安心吃饭。 聊着聊着,陈锐想起一事,便又问她:“你现在住在哪?” “鞍山路。” “这么巧。”陈锐擦净嘴唇,闲闲道:“我们正好有个工程在那边,我偶尔会过去住,孙语潭,看来我们要当邻居了。” “那是很巧。”偶尔住嘛,孙语潭不很在意。周述鑫在问她:“要给你配车吗?” “不用。出门有地铁,十几分钟就到了。谁要开车?” “让小山来接你啊。” “少来。当我不知道,你就想骗我去你办公室。”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每天过去转一转罢了,我们温柔可ai又能g的小潭怎么可能不来?” “你少投点糖衣pa0弹啊老板。”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刚从洗手间回来的h疏雨听得津津有味,她自来熟道:“哎,小潭姐,你和你老板感情真好诶。” 孙语潭:“革命友谊嘛。” 陈锐本来在对面静静看着,忽然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带着h疏雨急匆匆地走了。 第二章 周述鑫这才问两人是什么关系。孙语潭犹豫道:“同学?远方亲戚?说起来,我还要叫他叔叔的,如果按辈分的话。” “那怎么没听见你叫。”周述鑫占她便宜:“真没礼貌,看见叔叔都不叫。” 孙语潭没理他,她说:“真的很久没见了。不过好奇怪,我们以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会私下吃饭的关系。” “看出来了。”周述鑫笑了,“估计也就止于这一餐了。” “你什么时候回马来?” “过两天。”周述鑫神se一正,“翼宗的资料我一会邮给你,不多,你慢慢看,到时候也不用常去,让他们有个人问就行。” 孙语潭点点头。 晚上和妈妈视频时,孙语潭又说到陈锐。 她手机立在电脑屏幕旁,一边滑动鼠标拉文件,一边说话:“妈,陈锐看起来x格好了很多,b以前好相处了哦。” 妈妈苏南却说:“陈锐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啊。只是一开始有点难接近了。” “是吗!”孙语潭怀疑地看着她妈,“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陈锐诶,妈,你不是把他跟别人记混了吧?” “我知道。怎么会记混,还有哪个陈锐。”苏南耐心反驳,“我们都住在海城那会,他有时候还会给我开门,拿东西,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孙语潭心酸了,“那他可能就是看不惯我一个人吧。” “也许是你记错了,今天人家才请你吃饭呢。” 又说了几句,妈妈开始催她去睡觉。 “我下午睡过了,再看一会就睡。” “睡过了也要去睡啊,一直盯着电脑对眼睛不好,早点睡。” “好了知道了,拜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古人诚不我欺。 做了一晚上连环纪实梦的孙语潭很早就醒了。她将脸埋在枕头里,脑海中充斥着的全是和陈锐的第一次见面。这次见面曾给她带来过深深的冲击,虽然现在已经很少会想起,但梦里过一遭,才发现原来潜意识里她一直都清清楚楚的记得,甚至连细节都变得翔实了。 在孙语潭十五岁那年,她家之所以会举家迁往海城,要归结于孙陈两家几十年前结下的渊源。 准确的说,是陈锐的爸爸陈开生和她爷爷的一点渊源。 在三四十年前,因为一次意外事故,陈开生失去了父亲,不出半年,陈母抛下当时还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只身一人改嫁到别村。这次再嫁堪称彻头彻尾,她再没回过头来管过儿子si活。 陈开生除了有张床睡,有片房檐可以落脚,和流浪儿没什么区别。他每日眼巴巴的在各家门前游荡,期盼着有人看他可怜招呼他进屋盛一碗饭,吃个半饱便算又混过了一天。 当时孙语潭的爸爸孙平尚在襁褓,家中是爷爷当家,爷爷为人宽厚,想着陈开生叫过自己几声哥哥,即便家中并不宽裕,也总是能匀便匀出一点给他。 漫长凛冽的寒冬来临,陈开生在自己家四面漏风的土房子熬不下去,总会磨磨蹭蹭地到孙家门前,他一餐一饭白眼看尽的蹭了这么久,心中很清楚谁可能会向他伸手。 孙爷爷果然让他进屋,说是家中忙不过来,请他去灶房帮忙看火,陈开生低着头去了。 这样子过了几年,除了有点瘦骨嶙峋外,陈开生已经完全能凭自己的力气吃饱饭了。他跟着村里的年轻人一同南下,进了海城的一家工厂做工。 再往后,便是与千千万万个故事雷同,模版一般的穷小子翻身记了。 陈开生凭着自己的聪明好学,隐忍与野心,从流水线上一颗平平无奇的螺丝钉,一路被领导赏识,踏风青云直上。又不知怎么的,博得了海城某高官千金的青眼,婚讯一经确定,贵人雨后春笋般冒在他身边。他拉了人出来自立山头,商海沉浮几十载,如今已是不知身家几何的陈总。 而邵城,这个见证陈总屈辱与窘迫的地方,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陈庭,他的宝贝nv儿考上国内最高学府,他才从一个个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中走出来,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包下市内最高档的酒楼,浩浩荡荡几条街的车队,请了整个村老老少少几千人,指明了不收礼金,要招待大家吃酒。 孙语潭当时初中毕业,正过着好玩不过的悠长暑假。她爸爸孙平在邵城开了一家五金店,卸完货和妈妈苏南闲聊时说起这件事,两人都有些感叹。孙语潭边吃西瓜边看电视,电视正演到nv主角跌下山崖,因此她的震惊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她爸刚说的是有人要请爷爷全村人去某某酒店。 “为什么?”她瞪大双眼,“不是,谁这么有钱?” “一个叔叔,不对,你该叫爷爷。庆祝他nv儿考上北城大学,确实值得庆祝。”她妈妈说:“不过他是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我还有这种爷爷啊?”孙语潭玩笑一句,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去酒店那天心情是很雀跃的,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城丫头,坐在席边时还在想这从未谋面的爷爷辈的富豪学霸一家人长啥样,她们都坐在二楼,不知能否看到真容。 没多久,酒店开始眼花缭乱地上菜点,她连尝几样,立马被俘获了,这下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花样频出、应接不暇的盛筵上。 正吃着,大厅中央的落地屏一闪,现出三个只露半身的人形来。孙语潭座位离得近,一眼便看见了。 那是很显眼的一家人。男人站在左边,低着头调试话筒,正中是个穿无袖连衣裙的nv生,正侧头和nv人说话。nv人身姿高挑,留着只带一点弧度的齐肩卷发,她和nv孩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块看向镜头,jing致的面庞上挂着相似的笑容。 “大家好!”陈开生的声音穿过音响,清晰地回荡在厅内时,吵嚷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或好奇或探究地看着他们。 “当大老板就是不一样了啊。”孙语潭听见身后有个中年男子在说话,“看看陈老板这拽的二五八万的,我要说一句当初他来我家讨过饭,估计都没人信。” 有人配合地笑了几声,但没人搭他的话。“说到底还是靠nv人。”他接着往下说,“他老婆才是真正的大小姐,看看那下巴抬的,估计就没把谁放在眼里过。怎么就看上陈开生了呢?” “看不上陈开生,那也看不上你啊。你就少酸了。”边上有人刺他。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第三章 同人不同命的陈开生并未讲多少话,甚至非常客气,说谢谢大家当年对他的照顾,再谢谢大家ch0u空过来给小nv庆贺。请大家吃好喝好,务必尽兴而归。他nv儿则更加简洁,简洁到一句“谢谢大家”便了事。 屏幕暗下来时,孙语潭还在想,这一家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陈开生妻子,简直美貌到让人过目不忘,她剥着小橘子,也好想叹一句同人不同命。 让她意外的是,陈开生一家竟然端着酒杯径直朝他们这一桌走过来了。她左右看看,确定是自己这个方向后有点惊慌,还一度怀疑是不是听见她身后人讲的坏话之后过来算账了。 她扯扯爸爸的袖子,又扯一扯另一边爷爷的袖子。爸爸看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爷爷刚放下筷子,陈开生便握住了他的手,笑着喊了一句:“孙哥哥!” 曾歆筠跟着喊了一声,笑意稍带温度,陈庭则说的是:“孙叔叔好。” 这样近距离地看,孙语潭发现陈庭长得更像陈开生,尤其那双折痕颇深的大眼睛,父nv俩如出一辙。只是神情更像她妈妈,疏远的漫不经心。 孙语潭爸爸等他们寒暄几句后,才叫了一声“开叔”,陈开生看过来,笑着说:“早早都长这么大啦。” 孙语潭吃了一惊,“早早”是他爸爸丢弃不用好多年的小名,只在妈妈打趣时会被提起,而且用“都长这么大啦”来形容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实在违和,估计她爸也这么觉得,便拍了一下孙语潭的肩膀,“是啊,nv儿都这么大啦。潭潭,叫陈爷爷。” 孙语潭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陈爷爷好。”后面的nn和姑姑她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便只笑着和她们点点头。 “等会儿在门口等一等我。”陈开生说,“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孙平连连摆手,“我们开车来的。” “那也等一等我,一起开车回家。有事情要谈。” 孙平便答应了。 陈家三人加快脚步从另一通道离去,全程目不斜视,不知有没有看见身后追上去打招呼的人。 后来他们具t谈了什么,孙语潭不知情,她没有跟着回爷爷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和过来找她的好友看电影去了。 电影看完,逛会街,吃了饭,孙语潭打车回家。她家房子买在离护城河不远的一个小区,带有阁楼。当初几个房型摆在才读小学二年级的孙语潭面前时,她一锤定音选了这套,正是看中情有独钟的小阁楼。 后来全家入住,阁楼自然是她的专属地带,爸爸还十分配合的给她装了一排可ai的木栅栏,围着她这些年来积攒的宝贝们。不过孙语潭大了之后很少再上来,上来也不会再去幼稚地开锁关锁。栅栏对ch0u了条之后的她来说已太过袖珍,脚一跨便过去了。她觉得很好笑,也不知道之前到底防着谁。 这天她答应给好友找一本年代古老的漫画,便又爬了上去,翻着翻着,她在地上盘腿坐下,自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看到什么时候睡过去了都不知道。 醒来是因为父母的争执声。她躺着一片昏暗中,抬眼看见小小三角窗外的夜空,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倒在地上。争执声还在继续,她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 原来陈开生又拿到某产品在海城的独家代理,请她爸爸过去做店长。爸爸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是陈开生太过诚恳,开出的条件……妈妈苏南打断了爸爸,意思是开什么条件都不去,我们又不缺那个致富的钱,现在就很可以了。又说到她身上,说潭潭刚考上一中,接下来三年好关键,去海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要重新适应,不得去。 爸爸叹一口气,说要不是为了潭潭我会考虑吗,陈叔说了,那边b邵城好考学,潭潭成绩这么好,在邵城要好努力才能过独木桥去读顶尖大学,在海城只要保持就能去小庭的学校。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执拗地说,自己nv儿我自己知道,潭潭好胜心没有那么强,能读很好的大学就可以了,不用出那个风头。爸爸说,潭潭好胜心不强,我们就心安理得错过这样的机会吗,我总觉得做父母的,要多铺点路她才走的稳一点。 “我走的很稳呀。”孙语潭探头出来,笑盈盈地看着爸妈。 爸妈吓了一跳。苏南呵斥道:“在家也不吱一声,还以为你没回来,吃饭了没?” “吃了。”孙语潭啧啧道:“爸爸真厉害,还会被人重金请走哦。不过海城大城市,不是更加卧虎藏龙吗,哪里会b邵城好考。我们在这里舒舒服服的,g嘛要去看人家脸se呀。是吧妈妈?” “不。要去。”妈妈却突然反水了,她看着孙语潭,“潭潭,你下来,我跟你讲。” 苏南三两句就带过了当年陈开生潦倒时,爷爷施以援手的事。孙语潭是第一次听到,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今天陈爷爷回去看爷爷nn,他妻子和nv儿一起去了吗?” 孙平:“她们有事先回海城了。” 孙语潭手一摊,说:“那不是很明显,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嘛,当年是爷爷对他有恩,我们却去讨回来,像什么样子呢。” 妈妈眼中有赞许的神se,爸爸却急了,辩白道:“哪里是去讨恩,陈叔说了不要往这边想,更不要因为这个原因就拒绝,他绝对相信我们家的为人,只是我做的本来就是这块的生意才正正好合适。反正——”他y着头皮道,“我合同都签了。” 苏南:“……” 孙语潭:“……” 孙平:“那当时爸妈和孙安都在劝我,陈叔又早就准备好了,他还要赶晚上的飞机,我没有办法嘛。对了,陈叔还把他车留给我了,让我开过去。”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保时捷的钥匙。母nv俩再次无语。 第四章 在海城安置好的那个下午,陈开生请他们一家人过去吃饭。 来接他们的是陈家的司机,孙语潭感觉出妈妈有一点紧张,因为上车之后,妈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用点力气回握,朝妈妈做了个鬼脸。妈妈噗嗤一笑,拍了她一下。 孙语潭放松地坐着,时不时的往外看,海城是沿海城市,街道风物与邵城完全不同,她觉得很新奇。 汽车在通过一道铁制大门后,开了一会儿,停在一片茵茵草地旁。草地上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有修剪合度的灌木丛和鲜花,他们由人领着,绕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曾歆筠居然等在台阶的罗马柱旁,一见他们便笑了,请他们进屋。苏南没想到会被人如此礼遇,一下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曾歆筠倒很亲切,问他们一路过来是否习惯。 陈开生也在家,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孙语潭乖巧答完和自己相关的话题,有点放空,大人的家常闲话风一样穿过她耳朵,什么也没留下。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看见窗外晚霞满天,画一样美不胜收。曾歆筠注意到她目光,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孙语潭求之不得。 “别走太远了。”妈妈叮嘱她。 “哦。”孙语潭知道妈妈是怕她玩到忘了饭点叫人等,“放心啦,我就在附近。” “晚一点没事的。”曾歆筠说,“我儿子说跟人踢球,也还没回来呢。小潭,你如果看见了,帮我叫一声。” “好。” “他今天穿一件湖蓝se的短袖,浅se的k子。” “好。” 孙语潭出去之后,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儿建筑稀少,视野开阔,很容易便看见屋后坡下有个足球场,男生们在其中追赶奔跑。 她看了一会儿,顺着迂回的小路绕下去。 在邵城时,班上的nv生偶尔也会结伴去看球,说是看球,目光却不怎么落在球上。孙语潭对球也没什么兴趣,她打量着场上的几个男生。陈家的儿子很好认,高高的,头发已被汗sh,五官有一种很锐利的帅气。他跑动时衣服灌了风,鼓鼓的,像漫画里的少年。 孙语潭忽然想起她忘了问名字,那她该怎么叫呢,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于是g脆在草坪上坐下,少年们却鸣金收兵了。有人朝她看了几眼,陈家儿子则直接走了过来。孙语潭拍拍pgu起身,在他走近时抬手打了招呼:“嗨。” 他却好似没听见,就那么目不斜视地经过她。 真傲慢,她想。 如果只是这样,孙语潭倒不至于耿耿于怀这么久。 陈锐进屋便直接上了楼。孙语潭忘了她为什么会站在门外,却清楚记得是因为什么而屏息。 她听见陈锐不耐地问:“这种人到底还有多少?” 曾歆筠:“她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带到这里来?” “你爸让带来的。”曾歆筠说,“之前那些人,你爸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是她爷爷对爸爸有恩。你客气点。” “哦,那新鲜了。”陈锐刻薄道,“挟恩图报啊?” 不知是梦境开了视角,还是记忆在添砖加瓦,陈锐嘲讽的表情可真清晰啊。孙语潭局外人般看着十五岁的她霎时收了笑,局促着不知该走该留,而下一秒,陈锐看见了她。他唇角一g,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全无半点不自在,好像一点不介意叫她听见他对她家的品评,也不意外她会在门外,孙语潭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果然人品堪忧”的意味。他以为她故意偷听。 孙语潭嘴唇张开又合上,她放弃辩解,也朝他一笑,转身便走了。 此后三年,两人在同一座校园里做同学。楼道、c场、小路上难免碰见,出于礼貌,孙语潭总会先打招呼,当然,孔雀陈锐是不会回应她的。最多骄矜地点一点头。 孙语潭挺能理解陈锐。她在这天回去之后留心过陈家的事。终于b较完整的知道了当年的旧事和这几十年来陈开生的“冷漠忘本”。 山雀窝中一朝飞出金凤凰,也没法一剪尾甩脱过去。那些昔日未曾善待过陈开生、名义或血缘上的亲人,在听说他发达之后,一个个倒厚着脸皮来要提携讨好处了。 而陈开生是一点也不介意名声的,他记仇得很。心情好了见一见,忙起来叫人等到天荒地老也不理。最被人诟病的,是他连亲娘都不管,每年打发点钱便了事。 陈锐出生时陈开生已过而立,娇妻稚子在怀,事业又如日中天,更无闲心管闲事,便让保安将邵城来的一律截拦在外。可总有那么几个不si心的要大张旗鼓来闹,虽然闹得再难看,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语潭想,她要是陈锐,旁观这样几出贪婪造就的闹剧,“叔伯”们的丑态,也要烦不胜烦极尽鄙夷了。 可她家没有呀。 真的没有吗?孙语潭坐在桌前,心中警铃响了一下,她家暂住的房子可是陈家的。陈开生说这层楼两套房他家早期住过,后来搬走便一直空置,让他们先住一段。于是他们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陈锐轻视的表情冷不丁闪现,孙语潭的脸垮了下来,她合上笔下的初升高练习册,嗷呜一声扑到了床上。 果然不该来海城。孙语潭真是怕了这样的w名。打定主意要对人敬而远之。 这一远就快十年。二十五岁的孙语潭自然坦坦荡荡。她穿着睡衣下楼买早餐,海城的早点丰富多样,于她又阔别已久,光是从一张张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圆桌穿行而过,她的待点名单便列了长长一串。 明知吃不完,她还是忍不住贪心,多点了几样打包带走。 站在门口翻找钥匙时,她听见身后门锁转动的声音,讶异回头,陈锐从中走了出来。他看见她也十分惊讶,站在原地反应了下才道:“今天不上班?” “嗯,过几天再去。”孙语潭没有过多解释。 “要我帮你拿吗?”陈锐朝她伸出手。 “不用不用。” 孙语潭让到一边,陈锐也就不客套了,他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这家店好吃吗?” “很好吃啊,开了几十年了。” “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嗯……”孙语潭拖长音,本想说吃不完,又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她不太确信地问出了口:“是吃不完。你吃了吗?不然一起?” 第五章 孙语潭从厨房找了一套新的碗碟,一边冲洗一边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陈锐穿着她家的条纹软拖,袖手坐在餐桌旁。面前大盒小袋摆了半个桌面,也没见他拆开哪个吃吃看。 果然是个少爷。 她走出去,将包装一一打开,坐在了陈锐的对面。 “你想吃什么?”她问。早点还在丝丝缕缕往上冒着热气。 “我自己来。”陈锐夹走一个虾饺。 孙语潭不再多话,自顾自吃了起来。 连吃几样点住饿,孙语潭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她偶尔抬头,看见对面那人挽起的衬衫袖口,会觉得十分玄幻,他们竟然在一张桌上吃早餐,太怪异了。 她到底没办法做到完全自然,便拿出手机专注地玩了起来。 陈锐起身离开时她头也未抬,只在他一句“我走了”后应了声“好”。 收拾完桌面,孙语潭回到书桌边接着看资料。 最后一份文档拉完,已是几小时过去,孙语潭叫了外卖,吃完睡了一阵,看着时间差不多,出门去找孙念西。 顺着导航和标示图,孙语潭很容易便找到了孙念西所在的楼层,她站在楼梯口,辨认清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还未到后门口,便听到孙念西讲课的声音传来,她在看见孙语潭后嘴角弯了弯,抬手b了个五。 孙语潭点点头,靠在门边等待,她这天穿了一条卡其se的衬衫裙,裙子侧面各有一个工装风的口袋,此时cha手站着,偶尔打量回过头来看她的学生。 下课铃响,孙念西带着孙语潭回办公室放书。办公室很宽敞,只挨着摆了四张办公桌,孙念西是靠里的一张,对面坐了一个微胖的中年nv人,对着电脑在敲字。抬头看见她俩,nv人笑着说:“小西,带朋友来啊,好漂亮哟,果然美nv身边也是美nv。”孙念西和她玩笑几句才走。 “你们同事氛围不错啊。” “是蛮好相处的。”孙念西说。她推着孙语潭往食堂走,“跟你讲,我们学校的杂酱面是一绝,走慢了都要排队的。” 所幸还没到饭点,杂酱面的窗口前只零星站了几个人,孙语潭还不饿,就只从孙念西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过来。 吃着吃着胃口好起来,她环顾一圈,“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孙念西手一指,“那家的糯米j特别好吃。” 孙语潭买了一个过来,两人分着吃完,又各端了一杯n茶往停车场走。 孙念西将车停在了一家清吧门口,时间还早,吧内一个客人也无,昏昏然的灯光下只有一些穿着黑se侍应服的男男nvnv。 孙语潭窝在靠窗的松软沙发里,有人捧着y质的单本过来,欠身和她打招呼,是个长相俊秀的男生。她点了一杯果酒,一份清补凉,他又欠身离去。 孙念西在吧台和人说话。孙语潭便懒散地四处乱看。这家清吧的挑高很夸张,明明修两层都富余的高度,却只在中央架了高台,在周边围了一圈阁楼。整片开放空间只用枝条藤蔓做了分区。外墙一整面几乎都是隔音良好的茶se玻璃,即便坐在窗边,车水马龙声也十分微弱。 她正对着的前方有一块加高了的平台,摆了一套完整的乐队设备,有个nv生在低头调贝斯。 孙念西端了两杯酒过来,她身后跟着先前那位男生,他在桌上放了一小桶冰块,清补凉,以及几碟小吃。 “你在这投了钱?”在她坐下后,孙语潭问。 孙念西点点头,“是不是还不错?” “蛮特别的。” “那当然,花了大功夫的。” “你c的心?” “那倒没有。”孙念西老实否认,“我就负责撒钱。哎,当富婆可太爽了。” 孙念西虽然和孙语潭一样,还只二十又五,却扎扎实实当得起一声富婆。她在两人初识时并不显山露水,熟的没边了才说,其实她家在海城有一栋楼,她妈分了她几层,让她学着收租。孙语潭听完愣了一下,她说:“你知道吗,我们都姓孙,又都从海城考来,也许不是巧合,而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孙念西笑倒在一边。 孙念西的男友忽然打电话来,两人隔着话筒腻歪了好一阵。挂断后她看着孙语潭似笑非笑的神se,轻咳两声,“你在海城待多久?” “十一月底,参加完毕业典礼直接飞棠城。” “谈恋ai吗?我有几个学生特别帅,反正只待几个月,找这种季抛的最好了。” “打住啊,你自己看上的我就不夺人所ai了。” “说真的。”孙念西靠近她,低声问:“你跟你老板有事没事啊?” 孙语潭无语地看她一眼,“你说周述鑫啊,我疯了吗?还是你疯了?” 孙念西大笑,她说:“我现在想起你们伯乐遇千里马那一幕都觉得好笑,太好玩了。孙语潭,那天的展会,你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瞎眼。” “你这什么鬼形容。” “多贴切。” 那场展会在大三暑假,她们拿了老师的推荐去做商家和外宾间的翻译。快中午时分,孙念西负责的展台来了一对澳洲夫妇,交谈几句后孙念西开始冒冷汗。这对夫妇已经不只是一般澳洲口音所有的的缩词短音,还夹杂着不知哪儿来的古怪语调,她听得非常吃力,急忙冲孙语潭使眼se。 孙语潭过去解围,顺利送走夫妇后,周述鑫上前搭话。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谈合作为由,请她和她的好友共进午餐。席间,他给她们看了几个视频,视频主角是他自己,有时在风声鼓噪的高空跳伞,有时在五彩斑斓的海底深潜,还有看着惊心胆颤的自行车越野。两人一边看一边接二连三的发出惊叹声。 收了手机,周述鑫说明来意,讲他正在筹建极限运动俱乐部,想邀请孙语潭做他澳洲跳伞的随行翻译,负责与澳洲工作人员的接洽。 这样眼花缭乱的刺激孙语潭从未接触过,她虽然被x1引了,却还没有昏头,便问:“可是澳洲的负责人常年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应该很专业。”她看不出有什么非她不可的必要x。 周述鑫笑了,“是的。他们没有口音。但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看。而我之前聘请的翻译,履历加上特殊x,收费都十分昂贵,玩的时候无所谓,现在自己做生意,总要开源节流。孙小姐,这是我作为一个穷老板的考量。当然,”他摊手道,“这绝不是要薄待员工。你的专业素养和临场反应都很出se,我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期待能和你长久合作,酬劳方面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如果还有什么顾虑,尽管提出来,或者加在合同中。相信对孙小姐来说,这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第六章 孙语潭就这么被忽悠着上了船,全程紧张又兴奋,回了校还觉得意犹未尽。毕业之后时间自由,孙语潭更加随心所yu地跟着周述鑫满世界飘荡。两人相处一久,孙语潭就发现周述鑫远没有最初接触时表现出的正经靠谱。 他早期没那么忙,玩心又重,常常会手把手教孙语潭冲浪潜水,耐心起来和蔼可亲,闹起来又十分可恨,是一位叫人ai憎交织的老板。好在老板正事上从不胡来,孙语潭眼看着他地图上的小红旗一面面增加,快要cha遍全球各大胜地。各地门店也已成熟,她能起的作用就有限了。再加之她内心对这类生活开始审美疲劳,心中便渐渐萌生去意。 再往后,在瑞士圣莫里兹滑雪场,孙语潭偶遇了大学时非常亲近的贺楠学姐,两人喝着酒尽兴聊了一场。贺楠听她说了当下的困惑和犹豫后,建议她跳脱出来试一试,玩笑自家公关部欢迎她加入。孙语潭虽然心动,也不至于把玩笑话当真,还真厚着脸皮靠关系入职,就又捡起书本,打算先镀一层金。 “其实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孙念西说,“那天回去我一直在想,机会果然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哎,我记得你是因为一个什么同学才去研究口音的,是不是?” “对,高中同学,刚去澳洲那一阵几乎天天吐槽,耳朵都要长茧,我就专门看了下到底多奇葩。” “他现在回来了吗?” “应该快回来了。其实也不全是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讲座,一个做同传的学姐分享经验时特地讲到口音问题,说她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 “有一点印象。” “那位学姐才是我的动力。不过,孙念西,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明明一心就想回海城当个包租婆。” “不要乱讲话啊,我现在是个大学讲师。”顿了顿,“以及投资人,以及包租婆。” “你学生有英语特好的吗?” “还别说,虽然学校只是个普通二本,但偏科严重的人才还是有几个的。” “那你回头把我微信推给他们。” 孙念西点点头,她双掌一合,“啊,我想起件事。我有部电影一直想去看,都没找着人陪。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电影?” 孙语潭没意见,孙念西兴冲冲地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大概电影已接近下映期,影院都没什么排片,今日仅剩的一场要么时间不好,要么只余几个边边角角的座位。 “那就明天看呗。”孙语潭说。 “也行。那我现在把票买了。”孙念西翻了翻,“买海都影城的吧,那里座位宽。可是明天就排了两场,中午一点多和晚上七点多,晚上吧,我下午有课。” “好。”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孙语潭收到孙念西几段语音。她说男友忽然回来了,接了她下课,两人正要去吃饭。 “对不起啦宝贝~”孙念西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乐滋滋的十分欠扁,“我和我大宝贝要过二人世界去啦!电影就不陪你看啦!”她发了购票的二维码过来。 孙语潭好气又好笑,她说:“谁陪谁看啊你个鸽子jing。发给我g嘛,你们俩去看啊。”孙念西笑嘻嘻地说:“不不不,小别胜新婚,谁还去看电影。你帮我看呗。” 孙语潭本想叫她退票,又想自己左右无事,看完正好去逛一趟超市。 临近七点,她换了衣服下楼,电梯门缓缓分开,陈锐站在外面。 他朝她点点头,等她出来后才走进去,孙语潭心念一动,她回头问:“陈锐,去不去看电影?” 陈锐在她回头时按了键不叫门合上,听完她的邀约,一时没说话。 孙语潭赶紧道:“不方便也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不用勉强。我多了一张票,想着没人看浪费了。” “等我一下。”陈锐说,“我马上下来。” 电影是新近才斩获大奖的一部轻喜剧,孙语潭之前看过剧情简介,讲的是一对没头脑和不高兴在旅途中发生的故事。 两位主角x格迥异,每次争执起来都叫人发笑。孙语潭被逗笑之后,总会忍不住去看身旁的人,最好两人再相视一笑,就别有一种默契的圆满,这是多年来和好友一块看综艺或电视养成的习惯了。 然而这天晚上她身边坐着毫无默契可言的陈锐,他放松地靠着椅背,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侧脸的y影随着光线偶尔变幻,却不可能注意到她的目光,孙语潭只好收了笑,g巴巴的又转回脑袋。 一路大大小小的矛盾过去,电影在和美团圆中结了尾。 他们的座位在后排,孙语潭坐得靠里,她跟在陈锐后面,小步往外走,走到台阶上时,银幕上出现了彩蛋,她看着看着便没注意脚下,一下踩了空。陈锐反应很快,手扶在她腰间缓住了下坠。 “小心。”他说,两人身t贴合,声音就在她耳边。 孙语潭难免脸热,放开了攀住他的手,庆幸离出口尚有一段距离。 影院旁有一家自制的雪糕店,孙语潭停住脚步,正想问陈锐吃不吃,他的手机响起来。 “我接个电话。” 等陈锐再回来,孙语潭已经坐在店内,拿着小勺挖冰淇淋,他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要抬头时才向她走去。 “陈锐,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先走没关系的。”孙语潭怕他现在礼貌太过,又补了一句,“正好我等下想自己去逛逛。” 陈锐在她对面的方木椅坐下,两人间只有一张不太大的高脚圆桌,他没说话,孙语潭便看着他。他忽然倾身靠近,孙语潭心中一惊,却坐得笔直,忍住没后退,莫名其妙,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偶像剧的画面。 “怎么了?”她镇定地问。 陈锐:“你耳环掉了一只。” 孙语潭立刻m0耳朵,果然,右边的耳垂空空的。她有些懊恼,忍不住要起身去找,陈锐的手在她面前摊开,正中躺着一颗睡在银链上的珍珠。 “啊,多谢多谢。”孙语潭伸手去拿,陈锐却将手心一合,收了回去。 “?”孙语潭抓住他手腕:“陈锐,捡到东西要还给失主的。” 陈锐任她抓着,“不还。” 第七章 孙语潭有点错愕,一时不能分辨他是认真不肯还是开玩笑,她追加一只手握紧他,“那我不放了。” 话一出口,陈锐手心张开,“好了,好人做到底,我帮你戴上。” 其实应该拒绝的。孙语潭想。可她没有。在陈锐坐近时,她侧身将半边脸倾向他,主动把碎发g到了耳后,她慢慢能感觉到陈锐温热的吐息在她颈侧,她克制着,警惕着,不流露一点不自然。 陈锐却不知为何,先不紧不慢地r0u了r0u她的耳垂,孙语潭半边身子都快发麻,她觉得事情略微有点不大对头,忍不住想看他表情,陈锐却用手背抵住她脸颊,“别动。” 声音钻进耳朵,孙语潭一缩脖子,“好痒……”她好想压住耳朵狠狠搓一搓。 “什么?”陈锐离她更近,侧过来看她。 孙语潭有点受不住了,“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她去接他两指间小小的一只,陈锐手一翻躲了过去,“耐心一点。”他说。 终于有金属触上她耳垂,弯曲的耳针缓缓穿过,陈锐起身坐了回去。 “谢谢。”孙语潭仔细看他神se,他却低头看时间,桌上的手机再次响起。 “我先走了。”陈锐与她告别。 “哦,好。”孙语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无意识地m0着垂下的珍珠,出了一阵神。 孙念西一大早就带着盒盒袋袋来敲孙语潭的门,她们同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孙语潭一年四季都醒得早,像个老人家一样,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哪知这天过了好一阵,孙语潭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孙念西暗叫不好,知道是正好撞上她有早觉睡的好日子,这下罪名又添一桩,她尾巴夹得更紧,灰溜溜地进门。 “还睡吗?”孙念西轻声问。 “你说呢。”孙语潭白她一眼,她往地毯上一坐,闭眼等自己完全开机。 孙念西笑嘻嘻地赔罪,她跑前跑后拉窗帘,垫桌巾,摆早点,又做小伏低给孙语潭捏肩r0u背,忙来忙去的像只花蝴蝶,又像朵被滋润过的娇妍鲜花。 “你不用陪男友?” 孙念西:“他又走啦,忙得很。” “不是吧,一个晚上也专门回来,不嫌麻烦啊。” “你懂什么,一刻值千金啊。” 孙语潭:“我刚才做春梦了。” 孙念西差点噎住,她瞪着孙语潭,两人无言对视几秒,孙念西以头抢地,“对不起。”她真诚忏悔:“我今天过来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孙语潭噗嗤一笑,“你差不多行了。” 孙念西凑近:“你梦里和谁翻云覆雨呢?” 孙语潭下巴一抬:“和对门。” 孙念西回头一看,一头雾水,“对门是谁?” “一个大帅哥。” 孙念西震惊脸,“可以啊孙语潭,你这才回来几天就跟对门打得火热了。” “不是的。早就认识,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孙念西又惊了,“毕业七八年了还能再住到对门,你们缘分不浅啊姐姐。” “不。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总归和缘分没什么关系。” “你对人家有想法?” “嗯吧。” “睡了吗?” “睡个鬼,人家高岭之花,手指头都m0不着。不过……”孙语潭若有所思地想着,“最近好像有点下凡。” “你昨天和他看的电影?” 孙语潭点点头。孙念西捶她一拳,“那你还装模作样生什么气?” 孙语潭哈哈笑,“我昨天耳环掉了,他帮我戴,我心跳好快。” “哇,”孙念西赞叹,“这个手段高明,你故意的?” “这还能控制?” “怎么不能,事在人为嘛。” “不是吧,人为造巧,被看穿也太丢脸了。” 孙念西顿了顿,斜眼看她,“看你这样,不是临时起意吧孙语潭,你藏得够深啊,我跟你这么多年,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男的。” “因为对以前的我来说,他是个不可能的人。而且我有时候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你知道,转头就能忘的花痴。” 孙念西:“在你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是喜欢他了。” “是的。我早就接受了。陈锐是我年少时代未竟的梦。” “好酸。”孙念西佯装抖落j皮疙瘩,“他长什么样啊,你这么神魂颠倒的,有照片吗?” “没有。” “那叫什么名字?” “陈锐,尖锐的锐。” “陈锐——”孙念西拖长音读了一遍,又挨着她问:“为什么以前不可能?” 孙语潭想了想才说:“自尊作祟吧,总怕人说我别有所图。所以再喜欢,也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现在就不一样了,大家开心最重要,有缘在一起就在一起,有缘睡觉就睡觉。” “能睡到的。”孙念西鼓励她,“你们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方便近水得月了。不给你睡给谁睡。” “借你吉言。” 孙语潭推开玻璃门,小山正巧站在前台翻看资料,抬头看见她,欢呼一声迎上来。 “小潭姐,”小山一笑,露出一排锃亮白牙,“你可算来了,先去老板办公室?” “你忙你的,我自己看一圈。” “我陪着你呗。”小山走到她身旁,“带你认认人。” “你是不是白了一点。” “是吗,”小山m0m0脸,“这一阵忙嘛,就没怎么往外跑,大概捂白了。有帅很多吗?” “有。s击馆在楼上还是楼下?” “楼上,一整层,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去玩玩吗?” “一会去。” 翼宗在海城落地不久,为求稳妥,重心都放在一些难度低的亲民项目上,譬如s箭、室内攀岩之类。如果客户一开始就是寻求刺激、抱着目的而来,便由专人接待,先进vr室t验,再选择具t场地和方案。 周述鑫本人最钟ai的运动是潜水,全球上榜没上榜的潜水圣地他通通下了大功夫开道,因此便作为翼宗的特se在推出,几乎占据了整面展示墙。对志同道合的潜水发烧友来说,x1引力无疑巨大,这些人有钱有闲,很乐意送钱买开心。 孙语潭和这些门店的负责人很熟悉,她看了大家的进度报告,推进了一些不太顺畅的接洽,再一一答复了客户咨询时会问到的过于细节的问题,便换了衣服去玩s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