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之大小姐》 情深之大小姐第1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综影视同人)情深之大小姐》作者:楚星星【完结+番外】 第一卷:家变 第1章 “团副,到了。”一辆福特汽车副驾驶座位下来一位军装男人打开后车厢的车门说。 坐在车厢后排闭眼小憩的人睁开双眸,身着军装头戴青天白日徽军帽,双手套着雪白的手套的女人带着清朗悦耳的嗓音开口说:“到了?真快啊!” 军装女人下车后便看到军营门口站着的几名军官,只见他们快步上前行军礼握手后寒暄到:“沈主任可是来了,师座可是等得久了。” 沈姓女军人当做没看到面前男人眼中的蔑视与龌龊,她收回手淡淡地说:“既然如此,烦请高营长带路。” 要说这沈姓女军官来头可不小,她姓沈名陆,出生于1912年,1926年入读黄埔军校为六期生,1930年从德国军事大学学成归国。在国军内部沈陆这名在一线作战的女军官除了直属上司以及个别高层知道外可谓是名声不显,其他的人知道她则是因为她的丈夫是中校团长。她的丈夫系黄埔五期生,也被保送至德国留学,夫妇二人都是蒋中正得意门生。 很多人都认为沈陆能步步高升是沾了丈夫的光,或者是走了捷径才能在二十三岁之龄升任少校营长,二十五岁晋中校副团长,并被委派到相对平静的上海任职。 “师座,第十九军第八十师军需处副主任沈陆前来报到。”办公室内沈陆行了一个军礼。 “沈中校,坐啊。”宽大的办公桌后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沈陆后点头示意,他挥手示意沈陆坐下。 中年秃顶又肥硕的师长谢新集对新到来的军需副主任保持警惕,但是看到沈陆后又放松下来,这不得不说沈陆的一张脸极具欺骗性。若不是她的下属们在战场上看到也不会相信,平日里一个娇媚可人的女人在战场上凶狠如夜叉,远程攻击几乎百发百中,近身攻击如砍瓜切菜般惊悚的身手。 “欢迎沈中校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谢师长热情的开口。 “师座如果不弃,可以叫我轻闲。”沈陆低下头温柔一笑。 谢师长笑眯了眼,他起身凑近沈陆坐在她身边的藤椅上,沈陆心里直骂娘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柔可人的微笑并为他倒了一杯碧螺春。 谢师长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茶香说:“轻闲啊!你不错,有前途。” “谢师座夸奖,属下愧不敢当。”沈陆低下头保持着温柔恭顺的笑容,但心里直问候对方的母系长辈。 谢师长鼻中轻哼道:“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你就放下心享受,一个女人家家的跑到那穷乡僻壤去剿匪,不是暴殄天物不是?这儿比邻南京,离上海也近,有空就去买衣服、看电影,革命不适合女人。” “师座说的是,江西那块地儿还真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山就是树,连海都看不到,更何况上海和南京的繁华与摩登。”沈陆一边虚以委蛇一边在想日后的工作。 谢师长咧着笑脸连连点头说:“是这么说,轻闲你长得这么漂亮,南京方面调你来这儿是来对了。” “属下也感激南京方面的体谅,毕竟幼子尚在襁褓,属下在前线亦是心神不宁。”沈陆斟酌着开口回答。 谢师长满意的说:“这样啊……你先去外面办公室找小林带你熟悉环境。” “是,师座。”沈陆收敛笑容起身敬礼并离开办公室。 师部军需处的三个科长窝在一起讨论新的上韩立肥头大耳,他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副主任升主任,我还以为是咱们三人中的一个顶上去,没想到上头调来一个新的。” “你的消息过时了,我收到最新消息,新来的副主任是个年轻的女人,还是中校。”阮忠林笑嘻嘻的开口。 “年轻女中校?”张一鸣油头粉面,他掏出手绢挥散韩立吹出的烟圈轻蔑的说:“该不会是因为床上功夫好才当上的吧?” 三人哈哈笑出声来,笑声歇后阮林忠斜靠在被子上懒懒的开口说:“床上功夫好是本事,我们也得恭敬地称呼‘副主任’。” “你们说,那娘们在床上怎么个伺候法?能伺候个中校副主任来?”韩立问。 “要不你去问问,指不定你那妹妹把师长伺候的爽快了,你升官发财就指日可待了。”阮忠林搭着韩立的肩很猥琐地建议。 韩立不耐烦地推开肩上的手没好气地说:“我能做到连长也是我自己有本事,我妹妹就算不是师长的姨太太,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就吹吧!若是你妹妹不得宠,没高师长兜着,就你这胆子还当兵?”阮忠林躺在被子上越加疲懒。 沈陆并没有急于插手军需处的事情,而是去档案室调出近年的档案仔细揣摩,看了许久沈陆暗叹这账面做的实在是工整。 但也是因为账面太工整所以沈陆才知道这里边的水有多深,党/国内部的一些官僚的嘴脸她还能不明白?这么个油水丰厚的地方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这些年的账面出入记录工整完善,每一件物资都用在该用的地方,这话说出来谁信?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因为沈陆出了看档案盒账册外没做别的事情,几人凑在一起研究时韩立最先沉不住嘲笑“主任,那娘儿们还以为自己多聪明,每天都在看账册,我就不信她能看出什么来!” 佘峰吸了一口烟才说:“个把月也让我调查的差不多了,那娘儿们的丈夫是咱们十九军358团的楚云飞,黄埔五期还留过德国,总司令很欣赏。” “嘶——那不就是一家人?”张一鸣用手绢掩住吃惊而张开的嘴。 佘峰嘲讽的看了张一鸣说:“一家人?那娘儿们是十八军的人。” “十八军?不就是土木系?”阮忠林依旧吊儿郎当的开口说:“她怎么勾搭上的?听说那十八军的军长就是个矬子。” 佘峰瞪了一眼阮林忠说:“闭嘴!是不是矬子都不是你能评价的。” 见阮林忠哼哼的不开口,佘峰沉下脸来说:“人家是委员长嫡系,咱们十九军一向被委员长忌讳,你别口没遮拦的乱树敌。听师座的语气,那娘儿们看样子也呆不久,平日里都给我客气点,但正事就别让她瞎弄。” 沈陆将家安在上海县的闵行乡,周四晚沈陆便请假乘军车回闵行家中,刚踏进家门就见到一个妇女抱着小娃娃走出来。 “太太回来了。”妇人欢喜的抱着娃娃跟在沈陆身边。 沈陆抱过妇人怀里的孩子笑道:“这段时间累着春来嫂了,幸而安顿下来了,我可以多一点时间在家。” 春来嫂挥手谦虚道:“太太说哪儿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难得遇到好东家,小少爷很少哭闹,大少爷也很安静。” 沈陆抱着小儿子坐在沙发上轻轻哄着,又仔细的看了长子好一会儿后抬起头说:“这个月你的工资加五块钱。”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春来嫂开心的道谢,她和她的丈夫逃难到上海,二人都在沈陆手下做事,她是保姆而她的丈夫林春来是沈陆的司机,两人每个月共拿四十五块钱工资,在闵行这地方工资算是高的了,这个月多了五块钱就可以多存一点钱日后供孩子读书。 沈陆笑笑着回答:“你做事仔细认真,这奖金是你应得的。” “太太要吃宵夜不?我准备了银耳红枣羹。”春来嫂问。 沈陆点头后春来便去厨房端出宵夜来,沈陆单手抱着小儿子楚智,另一手拿着汤勺小口小口的吃。她的长子楚轩坐在沙发的一边看书,虽然小小年纪却自有一番沉稳。 “阿轩,吃一点吗?”沈陆转过头慈爱地问。 虚岁四岁的楚轩抬起头糯糯的回答:“不用了,妈妈,我晚饭吃饱了。” “这几天有没有想妈妈?”沈陆问。 楚轩歪着头想了想回答:“有,不过想妈妈妈妈也不会回家来,所以想妈妈的时候我就看书、练字。” “现在妈妈回来了,你为什么还在看书?”沈陆又问。 “爸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就剩半页就看完了。”楚轩转过头撅嘴回答,两只墨玉一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壁炉就是不看沈陆。 沈陆在闵行的住宅是一栋石头建的德式别墅,红色的房顶黄|色的外墙,室内的木地板刷着红漆,装修上综合着德国的严谨和中国的含蓄。 壁炉里柴火烧的很旺,沈陆放下碗并将怀里的孩子交给春来嫂后搂过楚轩,她磨蹭了好一会儿后亲了亲楚轩的额头说:“我的阿轩太可爱了,生妈妈的气了。乖了~~~妈妈以后不会离开你太久,每个星期都会回家来,妈妈现在已经转到后勤营,时间可多了。” 楚轩在沈陆怀里磨蹭着,他闷闷地问:“妈妈没有骗我?” “妈妈骗过阿轩吗?”沈陆低头问。 楚轩摇头,沈陆好笑地又亲了一口楚轩的额头说:“把那半页看完,看完了,去洗澡睡觉。” “要睡前故事。”楚轩抱着小人书。 沈陆抱起楚智后牵着他的手上楼,边说:“当然有睡前故事。” “故事讲什么?”楚轩抬头问。 “低头看路,别摔着了。”沈陆低声教育后回答楚轩的问题说:“今天讲的是三国时期吴国大都督周瑜的故事。” “什么是大都督?”楚轩好奇地问,不过这一会儿他没有抬起头而是认真地看着楼梯。 沈陆回答:“大都督是全国最高军事统帅的称号,他掌管着全国的军官是士兵。” “大都督厉害还是爸爸厉害?”楚轩好奇地问。 沈陆扑哧一笑,毫不客气地回答:“你爸爸可没大都督厉害。” “是吗?我等爸爸回家再问他,是大都督厉害还是爸爸厉害。”楚轩不满意听到的答案撅着嘴嘟囔。 “你这个小狡猾鬼。”沈陆好笑地将楚智交给后来上楼的春来嫂,然后将楚轩送到浴室里并帮他洗澡。 第2章 沈陆为楚轩擦干净身体后套上小睡衣,躺在床上听着妈妈讲周瑜大都督故事的楚轩问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后渐渐消声,沈陆悄悄起来俯下身亲了一口楚轩的额头,掖了被角才离开熄灯离开房间。 回主卧前沈陆还特意打开婴儿房看一眼安睡的幼子,并对在婴儿床旁的小床上睡觉的春来嫂说:“这阵子辛苦你了,下个月二少爷满半岁,到时候你不用再睡在这边,到晚上了让丫鬟来照顾着就好。” “太太,那些丫头都没生过孩子,她们怎么会知道小少爷醒了为什么哭?还是我来吧。”春来嫂笑着拒绝。 沈陆摇头轻声说:“总是能学会的,你已经守了五个多月,就放着老林一个人我也于心不忍,你的孩子晚上也需要做娘的在身边照顾。” “太太,我那娃儿比大少爷都大,家里不是还有我那婆母和当家的吗?”春来嫂羞怯地回答。 “你也别推辞,老林平日里随着我到处奔走,这几个月家里都靠你婆母撑着,她也一把年纪了。对了,你明天家前去管家那儿领两支茯苓回去,切几片加一点陈皮熬茯苓薏米粥对孩子脾胃好。”沈陆微笑的看着睡得香甜的幼子离开婴儿房。 “谢谢太太,谢谢太太。”春来嫂正烦恼着儿子脾胃虚的毛病,没想到东家太太注意到了,不由得心生感激。 沈陆回房后看了一下日历,1936年1月16日,农历十二月廿二,男主人不在家到时候只好她这个女主人亲自主持。 “过六天就是1月22日,那时候云飞就该到家了,23日就是除夕。时间过得好慢……”沈陆洗完澡换上睡衣整个人躺在松软的床上念叨着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春来嫂拎着东家给的节礼急急忙忙往家里赶,照顾楚智的任务就交给了沈陆信任的近身丫环中最稳重的三元。而四喜在厨房里帮忙,五福正随着沈陆指挥前前后后的忙活着。 忙完了祭灶,沈陆轻吁一口气,接下去就要忙年关的事情,这上司、同僚的礼物一样都不能缺,也不能厚此薄彼,对于张治中这个老长官还得送的贴合心意,有够她伤脑筋的。除了这些外,上司与同僚的夫人都得打点好关系,过年放假的几天赶场子是免不了的,可是大家的面子的都要顾及。 沈陆烦恼地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上的红宝石戒面想礼单,这时候管家石磊又报上来几件事儿让她极烦心。沈陆恨恨的抬头问:“石头,你故意的是吧?什么事情都凑成一堆来,还嫌我不够烦?” “太太这话可冤枉我了,这消息也是刚到没两日。”石磊笑眯眯地回答。 沈陆随便从一叠纸中抽出几张,看了好一会儿后愤愤地拍在桌面上低声怒喝:“他杨家未免太势利了,爸爸兵败失势不假,可念萍恪守妇道为杨家生育一子,何处对不起杨家?两个窑子出来的妾欺负念萍,他杨平安作为丈夫竟然不闻不问。” 沈陆黑着一张脸放下手中的几张纸,又拿起另一叠,在看了两页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你也有今天?我该不该亲自去看一看你贫苦的生活呢?哼!没了陆心萍,你连王雪琴都斗不过。” 石磊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沈陆的自言自语般,他仔细地欣赏木质地板,和书桌边上的花纹。 “石头,念萍怎么会嫁给杨平安的?而且嫁到山西那么远,嫁在晋系阎锡山的地盘里?”沈陆转着中指上的翡翠指环。 石磊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沈陆后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回答:“大小姐,你应该还记得三小姐是什么时候死的吧?” “记得,怎么了?还有,我说过不喜欢你喊我‘大小姐’。”沈陆抬起眼皮不耐烦地问,她很不喜欢陆心萍这个名字、这个人。 “二八年那会儿三小姐病殁,司令他最喜欢您和三小姐。”说到这儿他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沈陆,果然,再见到她脸上的不耐烦后急忙接下去说:“太太您在德国留学没有回去奔丧,司令很不开心,那会儿八姨太似乎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司令,结果管理内宅的权利就被转给九姨太了。原本我们断断续续的和东北那儿还有联系,八姨太那会儿正被九姨太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这事儿您也知道。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九姨太趁着站稳脚跟,又因为太太您在国外读书之际,便在九年年末(民国十九年,公元1930年)就将二小姐嫁的远远的。司令认为这是小事也就没说,因为九姨太压着时局又乱,也就没人告诉咱们这种嫁庶女的小事情。九一八后东北沦陷,司令也失势了,他带着八姨太、九姨太,还有八姨太所出的六小姐以及九姨太所出的三少爷、五少爷还有七小姐和八小姐到上海安家。” 沈陆闭着眼问:“只带了八房和九房?倒是好本事。这个傅文佩帮人洗衣服赚钱是怎么回事?爸爸既然肯念在陆心萍的份上带她们母女离开,就不会丢下不理。” “似乎是八姨太和九姨太争宠,六小姐认为九姨太欺负八姨太,所以六小姐就带着八姨太搬出福煦路陆宅。”对于沈陆,石磊是有问必答,虽然他早年是司令陆振华的兵,但他现如今是沈陆的心腹。 沈陆挥手让石磊离开后一个人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她的从前,她原名陆爱萍,是东北军阀其中一支的司令黑豹子陆振华的嫡长女,她的母亲是前朝翰林学士之女沈爱香。纵使再不愿意可乱世惹不起兵匪,外祖父也只能将爱女许配给一个下人出身的武夫。 沈爱香是名门淑媛,就算得知她过门才半年陆振华又纳了一个镖师的女儿为妾后,她也是遵从女戒与刘银秀相处和睦,就算心酸也忍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陆振华开始对府里的一个清扫丫鬟感兴趣,沈爱香便为丫鬟开了脸做房里人,可是陆振华执意要将那名为张兰的丫鬟哪为第三房姨太,这件事发生在沈爱香嫁进陆家的第二年也就是民国元年(1912年),而此时沈爱香怀有五个月身孕。 怀孕的沈爱香因为丈夫丝毫不给颜面的行为而动了胎气,卧床养胎的沈爱香将内宅事务交给二房姨太刘银秀管理。性子耿直的刘银秀被张兰设计丢了管家权利,对此陆振华也是不闻不问。 沈爱香纵使着急也没办法,她足月生出一对龙凤胎,这是陆振华的第一个儿子和第一个女儿,这让他爱若珍宝,而对于张兰的心思也稍稍放下了。 沈爱香孕中动了胎气,虽然孩子足月出生,可到底是伤了身子,兼之在怀孕时听说张兰也随之有了身孕而伤了神,更兼坐月子时听闻陆振华又娶了第四房姨太,一个乐师的女儿邱雪音,所以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差了。 陆振华为嫡长子取名陆尔麒,为嫡长女取名陆爱萍,陆爱萍这个名字似乎让沈爱香看到了希望,她又回到了初嫁陆振华时的心情,可渐渐的还是失望了。四个月后张兰生下了陆振华的第二子,陆振华为次子取名陆尔霖。 沈爱香盼望着陆振华看一双儿女时能多陪陪她,可是一次次的失望,陆尔霖满月时陆振华在满月喜宴上一次看中两女,分别是随父来庆贺的布商之女吴梦和借机来探望她的堂妹沈芸香。 陆振华要纳第五房姨太吴梦,沈爱香没有意见,她会做一个合格的大妇欢欢喜喜的去打点事宜,可是要纳她的堂妹为第六房姨太就不行。为此,沈爱香和陆振华吵了一架,气的陆振华摔门而出,吓哭了陆尔霖和沈爱香。 最后沈爱香也没能阻止陆振华,因为她已经被软禁了,第五房和第六房姨太进门沈爱香没能看到,但是没看到她也能想得到那场景,不变的红色骑马装。 第二年年初刘银秀也怀孕了,并且生下一个女儿陆念萍,但陆念萍还在刘银秀肚子里的时候,陆振华就从青楼带回一个女人,当时的花魁廖诗诗。 廖诗诗进门才三个月,陆念萍还没满月,陆振华这次在大街上看中了一个女人,一个秀才的女儿傅文佩。 傅文佩进门后陆振华消停了好一阵子,被专心宠着的傅文佩遭到了除了原配在内的诸多位姨太太的刁难,沈爱香没有去刁难是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她嫁进门才三年丈夫就纳了七房姨太,并且不顾颜面纳她的堂妹为妾,并为此软禁她,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可是陆振华的女人的命运总是在循环,被专宠的傅文佩怀孕了,可就在她有身孕的当口陆振华又抢回了一个女人,这次的女人是戏台上的花旦,名叫王雪琴。 1913年,满周岁的陆尔麒和陆爱萍坐在羊毛毯上听着沈爱香给他们念诗,偶尔还能跟着念几个字,沈爱香也不管府里斗成什么样子,只管教导两个儿女。偶尔她也会去帮衬二姨太刘银秀和六姨太沈芸香,对于刘银秀是投契,而对于沈芸香则是愧疚。 陆尔麒与陆爱萍被教导的玉雪可爱,陆振华身上还残留着浓重的旧式思想,对于比起另外两个子女来说,嫡子嫡女的待遇高出很多,因为孩子被教育的好,李振华对于原配也多了尊重。 1914年,陆尔麒和陆爱萍虚岁三岁,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可以伶俐的说话。清晰地表达意思了。陆爱萍时常缠着陆振华带她去骑马,还爱玩陆振华的手枪。陆振华女儿表现出的“好武”没有训斥反而兴致勃勃地给她教导各种知识,并大赞其有“乃父之风”。当得知嫡子喜欢读书的时候,出于守旧思想他还很高兴,并直言不讳将来陆家的一切都交付嫡长子陆尔麒继承。 也许是陆振华的话,也许是陆尔麒年纪小压不住福气,半年后年幼的他得风寒死了。沈爱香坚决认为有人谋害她的孩子,她开始大肆搜查府内,但是半个月后她又突然地病倒了,并且精神迅速衰败。 第3章 3 沈陆还记得,她的母亲在死前不久拉着她的手说:“我以为他只是花心,这样我至少可以等到他回头……可是他不是太花心,而是太专情。我以为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小爱,娘知道你早慧,娘的嫁妆会让你父亲留给你,以后不能照顾你了。爱萍这个名字不好……我真的不喜欢……不喜欢……” 陆爱萍很聪明,而且直觉十分强,她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选择,仿佛冥冥之中有指引一般。因为沈爱香的死去,陆家少了女主人,陆振华原本想让八房姨太太中的一人抚养这个失去母亲的长女,但是陆爱萍除了父亲陆振华谁也不给碰。 陆振华怜嫡出爱女年幼失恃,便将陆爱萍带在身边教养,他也察觉了嫡子死的蹊跷,又兼八房姨太争治家之权斗得火热,他便将治家之权收回先由二姨太刘银秀暂代,但是涉及较大银钱之时必须报备他批准。 陆振华没有亲自抚养过孩子,所以他不知道平常的孩子是怎样的,但他在悄悄对比过次子和次女后欣然发现长女天赋聪颖。本想大肆张扬的陆振华在女儿问:“爸爸,娘说过《伤仲永》的故事,女儿不要做方仲永。” 陆振华问了幕僚后才知道方仲永是何许人,他回家后抱起陆爱萍置放在双膝上问:“爱萍不做方仲永那要做谁?” “我要像爸爸一样当大司令。”陆爱萍奶声奶气的回答。 陆振华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陆振华的女儿,爸爸等着那一天。” “爸爸——我要听故事……我要听故事~~~”陆爱萍拽着陆振华的袖口撒娇。 陆振华迟疑道:“可是爸爸不会讲故事。” 陆爱萍一听不依了,她哭着闹着要听故事,陆振华没办法了想着赶紧问孩子要听什么故事后去找能说故事的人,所以便耐下性子问:“爱萍要听什么故事?” “三国志。”陆爱萍停止哭声睁开含泪的眼睛亮晶晶地回答。 陆振华一听可不得了,女儿小小年纪就听三国志了,便问:“爱萍听得懂吗?” “听得懂,娘说了,周公瑾大都督文武双全,曲有误、周郎顾。”陆爱萍高兴的回答,似乎在等着父亲的夸奖。 陆振华哭笑不得地问:“你就记得‘文武双全’和‘曲有误、周郎顾’了?” “不然还有什么?”陆爱萍疑惑地问。 睁开眼睛,沈陆提起笔写信,可没几个字后又放下笔揉碎纸张。她想起父亲陆振华多年的培养,并且亲昵地叫她“海东青”。东北人对于海东青总是有着莫名的喜爱和崇拜,高高的飞翔于天空,击杀猎物于绝对。 沈陆急切地下楼找到两个孩子,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沈陆坐在花园里喝茶,盯着袅袅白烟,沈陆失神自语“爸爸,你的‘海东青’也有夫有子了。” 沈陆不知道该如何去见父亲,她是个被宠大的孩子,陆振华不准备续弦,所以她在陆家地位超然。因为三姨太张兰在家宴亲热的叫她“爱萍”而被陆振华训斥,随后陆振华当着全家人面前说:“以后除了我和六姨太,包括其她七房姨太在内,所有人都得称呼爱萍为‘大小姐’,至于爱萍的弟弟妹妹们全部都称呼她为‘大姐姐’。” “是。”带着不甘愿,八房姨太太都不敢违逆陆振华的话,她们不敢对陆振华如何,可是看着陆爱萍和沈芸香的眼色就不是那么友好了,这包括一直对陆爱萍关爱有加的二房姨太刘秀银在内,而挑起事端的张兰则是被众人的目光凌迟。 陆爱萍七岁后陆振华私下将一小部分内宅的银钱交给她管理,这是沈爱香临终要求的,理由是女儿必须学会管家。对于亡妻的要求陆振华没有拒绝,特别是在看到女儿的聪颖后。这时候,陆府的风向又有些变了,八姨太傅文佩的五岁女儿引起了陆振华的注意,随之而来的是傅文佩在八房姨太中一枝独秀。 陆心萍的出现分薄了陆振华的宠爱,虽然陆振华对陆爱萍宠爱如昔,可是陆爱萍敏感的感觉到爸爸的眼光有时候会落在三妹妹身上。 陆爱萍非常不喜欢陆心萍这个三妹妹,除了引走爸爸的目光外,最重要的是陆心萍出生后的第二个月沈爱香就死了。原本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越来越多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陆振华有时甚至会将她带进书房,陆振华的书房原本是她陆爱萍的地盘,一个连陆尔霖和陆尓豪这两个儿子都不能踏进去的地方。 陆家的明面上治家之权在二姨太刘银秀手里,可暗地里的势力已经有一部分转到渐渐长大的陆爱萍手里,陆振华也将沈爱香的嫁妆尽数交给陆爱萍,而陆心萍越大越得陆振华的宠爱,八姨太傅文佩的心思活泛起来。 这时候的二姨太刘银秀和三姨太张兰已经不得陆振华宠爱了,特别是张兰被陆振华用马鞭抽了一顿后安置在一个小院落里吃斋念佛,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四姨太邱雪音和七姨太廖诗诗没有生育,而五姨太吴梦不得宠,生的女儿陆纪萍早早的死了,所以三人渐渐消失在人前。 陆爱萍的堂姨六姨太沈芸香在1916年生下一个儿子陆尔悦,可是陆尔悦还没满周岁就没了,因为儿子死去而心神大震的沈芸香早产生下一个病弱的女儿——陆府的五小姐陆婉萍。所以陆振华的女人中有话语权的,第一个就是生下陆心萍和陆依萍的傅文佩,第二个便是陆爱萍的堂姨兼六姨太沈芸香,第三个则是最晚入门却生下了陆振华第三子陆尓豪和第七女陆如萍的王雪琴。 陆爱萍十分尊重和濡慕陆振华这个父亲,无论是从小的悉心教导还是宠溺,只要她陆爱萍想要的陆振华就一定会为她办到。 有一次陆振华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陆爱萍随口一句“喜欢海东青。”就为了这句话,陆振华耗费了许多人力物力,终于抓到一只带着灰褐色斑点的白色海东青。 沈陆出国留学时,这只名叫“海娜”的雌性海东青便随她漂洋过海飞去德国,又随她回国。海娜地头两个孩子一雄一雌,其中雄性的那只送给了丈夫楚云飞做宠物,另一只雌的送给了一个酷爱鹰的德国挚友。 陆爱萍自出生起受宠十余年,在陆府内从来没有人敢逆她的意,可是眼前这个叫陆心萍的她该称呼为妹妹的人居然跟她叫板。 “大姐姐,爸爸刚刚带我去骑马,爸爸答应我将白雪送给我。”陆心萍穿着红色的骑马装站在陆爱萍面前,陆振华很喜欢她穿红色的骑马装,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穿着这一身衣服,而这样的她得到了陆振华越来越多地宠爱,所以傅文佩也赞同她整日的这么穿。 陆爱萍心里暗恨,白雪是陆振华早几日答应送给她的礼物,没想到陆心萍一撒娇白雪就被送给她了。她知道近几年陆心萍越来越得宠,特别是这两年,渐渐展开的小脸越见美丽。若非她占着嫡女的名分,而且在陆府有一定的势力,傅文佩母子还不爬到她的头上? “大姐姐,她陆心萍算什么东西?白雪明明就是爸爸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她凭什么和你抢?你才是陆府的大小姐。”陆念萍为陆爱萍打抱不平。 陆爱萍捏着手上的玫瑰糕貌似不在意的说:“心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妹妹,爸爸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爸爸喜欢心萍所以我们也要喜欢,知道吗?你在我面前这么说没关系,不过在平时你要爱护幼妹。” “我知道了,大姐姐。”陆念萍心情低落地回答。 陆爱萍说:“告诉二姨娘,你好才是她好,私底下的动作别那么明显,让爸爸知道就不好了。我能帮忙瞒过一次两次,可瞒不过一辈子,爸爸的马鞭和枪可不是吃素的,三姨娘的下场她不会不知道的。” 听到“三姨娘”陆念萍瑟缩了一下,三姨太张兰明面上虽然避居在偏僻的小院子里吃斋念佛,但是她跟着陆爱萍几年也知道张兰真正的下场,四肢具废躺在小院子里,只有儿子陆尔霖和一个老仆照料。 “我会告诉姨娘的,大姐姐放心,姨娘不会再犯这种错了。”陆念萍唯唯诺诺地回答。 陆念萍走后陆爱萍对悄悄进屋的郭辉说:“阿辉,爸爸这些年对心萍越加宠爱,她投了爸爸的眼缘我们也没办法,不过傅文佩倒是想借着女儿得宠想篡权,多注意一些。” “小小姐,八姨太和陆三小姐不会是小小姐您的对手。”郭辉低着头回答:“小小姐如果介意,属下可以动手。” “不用了,心萍如果出事了,爸爸会难过的。我已经决定了去念军校,也许白雪这件事可以作为一个引子,不过就算我离开陆府也不会让傅文佩母女好过。”陆爱萍咬着下唇想起傅文佩清高自怜的样子,以及若有若无的挑拨离间的话语就觉得可恨。想到她一人独大一定惹恼了其她的人,特别是那个事事拔尖要强的王雪琴,陆爱萍笑得很阴险。 “阿辉,二姨娘不够精明守不住,我离开陆府之前还要做一件事,六个姨娘中能与傅文佩一较高下的只有王雪琴。”陆爱萍轻声细语地说:“王雪琴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她自己的了。” “小小姐,九姨太以前只是个戏子,她怎么比得过八姨太?”郭辉停了一会儿后问。 “出身低并不代表手段低……更何况,爸爸喜欢的只是她们的那张脸而已。”陆爱萍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才是豆蔻年华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喃喃道:“妈妈,我也不喜欢爱萍这个名字。” 知道陆爱萍要去读军校陆振华很开心,可是知道她不是顺他的意思去读东北讲武堂而是去武汉那么远后非常生气,但最后还是拗不过疼爱女儿的一番心思,只能找来几个机灵的警卫保护她。 这年头出门在外改名换姓的人多了,陆爱萍二六年念军校时也改换了姓名,易名沈陆的她在十五岁那年踏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同期的女同学包括李坤泰(后易名赵一曼)、曾宪植、游曦、胡兰畦等。 七月入校报名时,负责人认为沈陆年纪太小,不欲收下她,沈陆力争并引经据典雄辩滔滔,当时汪精卫恰好经过听了沈陆的辩词,笑的极为儒雅的他让武汉分校破格录取沈陆。 十五岁的沈陆在少有的几名女学员中是最年幼的,她的训练不会因为她的年纪而有所减少,纵使她从小练武可是对于这没有接触过的训练领域还是陌生得紧,训练上也要一定时间才会适应。时年二十一岁的李坤泰很照顾沈陆和曾宪植这两个小妹妹,但是在二七年的反蒋斗争中沈陆没有参与,最后只能离开了武汉分校去德国留学。 第4章 临去德国前沈陆将沈爱香的嫁妆大部分放在陆振华那儿,只带了一部分大洋去德国。在德国留学期间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楚云飞——黄埔军校的学长,因为成绩优异而被保送到德国继续深造。 对于独自在外过留学的沈陆,起初楚云飞只是偶尔关心,但随着时间长了对于沈陆的性情越加了解,楚云飞更多欣赏和关注,一来一去的交往中两人顺理成章的恋爱了。 二人都在1930年回国,因为失了老家的消息,沈陆在回国后寻找了一年多还是没有找到,又因为楚云飞在上战场出生入死,而沈陆不想耽误楚云飞,便在1932年的三月份与楚云飞在楚家人的见证下举行婚礼,正式成为楚家儿媳妇。 自回国后就一直活跃在一线战场上的沈陆无暇分/身,所以她只能让石磊去打听当年东北老家的人都去哪儿了。那时候战争频繁,四处避祸的难民全国分散开来。石磊在在沈阳找到了当年的一个邻居,一问之下才知道陆家散了,陆振华带着两房姨太太不知道逃哪里去了,二房的女儿早些年嫁到外省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第六房也就是沈陆的堂姨开春就病死了,而四姨太早在知道陆振华不准备带她走的时候跳井自杀。 在那个老人口中,石磊也知道了一些大致情况,例如被留下的第五房姨太吴梦以及花魁出身的第七房廖诗诗,她们被j/滛后都被卖到窑子里。廖诗诗算是重操旧业,可吴梦原本是布商之女,生长在殷实人家何曾受过这等苦?寻死觅活不成,那老鸨强迫她染上大烟瘾,只能靠着皮肉钱才能换来一点烟土,相比之下廖诗诗过的还算好。吴梦怎么样了已经没人知道,但是廖诗诗被一日本人包养,这消息老邻居听说了,至于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陆振华作为丈夫不合格,可是作为父亲,他还是比做一个丈夫合格。明面上说,陆振华只带走了两房姨太太以及她们的子女,可是这陆振华的原配与嫡长子早逝,嫡长女又远在德国求学,所以这大房可以不算。 二姨太刘银秀只有一个女儿,陆念萍被王雪琴做主嫁到山西去了,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儿子,陆振华逃难那会儿刘银秀正在山西看外孙。 三姨太便是从陆家丫鬟爬上来的那个,张兰在陆振华的嫡长子陆尔麒的死亡中出了很大一把力,所以她被陆振华毒打一顿后废了手脚丢在角落里任其自生自灭。也因为这样,陆振华及其讨厌次子陆尔霖,陆振华原本想带上他,但他坚持要留下照顾母亲,所以陆振华留了一些钱便没再管他。 四姨太没有生育,五姨太的女儿陆纪萍早夭,六姨太沈芸香的儿子陆尔悦早夭,女儿陆婉萍先天体弱,母女二人先后在那年的年初病死,而七姨太没有生育。所以,陆振华丢下的是四房姨太以及一个儿子。 因为战争的关系,又因为沈陆自己事情也很多,所以石磊断断续续找了四年,终于在一个逃难到南京的同乡那儿知道了他们大概在上海。遣亲信探得消息后石磊亲赴上海,最后确定在上海法租界福煦路24号生活的陆家就是他的旧主,现在新主的父亲。 陆家逃难后几年发生的事情,石磊能打听、调查出的都细致的做了记录,所以沈陆看完后对于上海陆家也有了大致的印象。沈陆心想,什么时候抽空去上海一趟,毕竟是她的父亲。 沈陆到了上海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陆振华,私心里她并不想去那已经不属于她的陆宅去见父亲,而是让石磊先约定时间,地点等她抵达上海市区后再决定。沈陆先去拜访的则是上海三大亨,首先去的自然是黄金荣那儿。且不说,黄金荣是三大亨之首,单说他是蒋介石之师,他八十大寿时蒋介石亲自到黄家花园贺寿就足以让沈陆将他排在第一位。 “阿公还是那么健朗,可让晚辈们羡慕得紧呐!”落座后沈陆恭维。 “轻闲有空来看老夫,老夫很开心,日后在上海有事大可以来找老夫。老夫与你的校长是师徒关系,对你这个徒孙怎么也得关照着。”黄金荣自有其消息来源,对于沈陆这个新任后勤营长也高看一眼,所以话语间也不喊姓名,直接用“字”称呼。 沈陆含笑应道:“阿公疼爱晚辈,晚辈却之不恭了。” 黄金荣的年纪毕竟大了,聊了一会儿天后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挥手说:“老夫知道你还有约,不留你了。” 沈陆离开后黄金荣透过窗户望向花园里那只精神奕奕正四处张望的德国黑背说:“这丫头有心,送的礼极合我心意。” “老爷的徒孙是个伶俐人。”跟随了黄金荣大半辈子的管家弯下腰回答。 沈陆拜访了张啸林后乘车向川沙高桥南杜家宅而去,先拜访张啸林是因为小人难缠。这上海三大亨里属杜月笙最为长袖善舞,他善于协调黑社会各派势力之间的关系,善于处理与各派军阀之间的关系,善敛财、会散财,虽然不好对付,但心眼不至于比针眼小。 杜月笙通过贩卖鸦片、开设赌台等活动,大量聚敛钱财,然后以这些钱财笼络社会上各种人物,从政治要人、文人墨客到帮会骨干,无所不包。他也做些收买人心的事,如持续多年购买预防传染病的药水,送到浦东老家按户免费发放;每逢上海及附近地区发生灾害,他会出面组织赈济;有时装出维护工人利益的形象,出面调解劳资纠纷,等等。 心里高看杜月笙一眼的沈陆看到大厅沙发中间坐着一个身着长衫,打扮斯文,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形象的中年男子,便知晓这便是此次拜访的对象。 “初次拜会杜三爷,果真闻名不如见面。”沈陆笑得很得体,没有高傲也没有虚伪、谄媚。 杜月笙抬抬眼皮子回答:“沈副主任客气了,杜某人日后还要沈营长多多关照。”在‘副’字上咬音又重又清晰。 沈陆明白这是个下马威,意在不满于她先拜访张啸林,想到这儿沈陆也没慌而是顺话题说:“杜三爷的话可是折煞沈某,沈某在这上海滩还要仰仗杜三?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2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杜三爷关照,何来沈某关照您这一说?” 杜月笙看了沈陆整整一分钟,他突然笑着说:“沈副主任客气了,大家相互帮忙……有什么需要杜某人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一定一定,将来还会有麻烦杜三爷的地方。”看到杜月笙对于隐藏的问话轻轻放下,沈陆也轻吁了一口气,黄金荣已老、张啸林无谋,这杜月笙才是上海滩实际上的“霸主”。 杜月笙放下手里的烟斗问:“沈副主任要不要留下来吃顿便饭?” “杜三爷客气了,如果不介意,杜三爷可以叫我轻闲。至于吃饭?下次一定有机会。”沈陆掸去袖口看不见的灰尘。 “这样……我也不留轻闲你了,有空就到我这儿来坐一坐。”杜月笙将茶碗盖上。 见到茶碗盖上,沈陆明白这是要送客了,所以她起身告辞。离开杜公馆大门沈陆便知道有人跟踪,她也明白杜月笙不放心她,所以大大方方地在前走,就当多了几个免费保镖,只要她没有危害到杜家。 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沈陆就起床仔细梳妆打扮,一袭由上海名家亲手剪裁的珊瑚红夹棉旗袍,灰色兔毛围巾,搭配藏青色毛呢大衣、摩登发型、小羊皮高跟鞋。提早了半个小时坐在一处僻静的饭馆包厢里,双手交握做祈祷状抵在下颌处。 约定时间前十五六分钟时,包厢门被打开了。沈陆转头盯着包厢门,只见一身杭绸长衫,头戴黑色礼帽,足蹬漆光牛皮鞋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处,隐约可见他的嘴里还叼着一只烟斗。 沈陆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迎上去,那男人大步跨进包厢,赫然就是曾经名声赫赫的东北黑豹子陆振华。沈陆看着记忆里熟悉却苍老很多的面孔,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爸爸——”沈陆两步小跑扑到陆振华怀里。 陆振华回抱着多年未见的嫡长女老泪纵横道:“我的海东青,爸爸的小海东青回来了。” 石磊在包厢外守着,包厢里父女二人之间气氛十分温馨。陆振华一派慈父面孔,温和的问沈陆近年的大小事情,当年他仇家不少,让女儿读书使用化名,虽然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但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的,想让她改回来。 沈陆见状忙说道:“爸爸,这个名字我用了好几年,已经习惯了。但如今我工作的性质特殊,真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我的那些上官、同学、战友都只知道我这个名字,贸然改了还是个麻烦。” 陆振华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他改口问:“你如今还在军队里?” “是啊!爸爸,我记得小时候说过,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沈陆歪着头粲然一笑,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陆振华碗里,说:“爸爸,你试一试。这家饭馆虽然僻静,来的人少,但厨子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听说祖上当过御厨。” 陆振华看着女儿孝顺的样子乐呵呵的吃下沈陆夹的鱼肉,嚼了两口觉得确实美味便说:“海东青何时成了老饕?爸爸在上海生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怎么是女儿老饕?”沈陆浅笑道:“这个地儿知道的人少,来的人都是静悄悄的,杜三爷不爱闹腾。” 陆振华听女儿这么一说,面色肃然。眼下他多少知道自己的长女身份,这上海滩能得他女儿称一句‘杜三爷’的只有杜月笙了。陆振华静默了一会儿问:“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 沈陆摇头回答:“不碍事儿,爸爸喜欢这儿的饭菜可以时常来。只是……别带其他人来就好。”说到这儿,沈陆迟疑了一会儿才说:“爸爸身边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人就连累了爸爸。这上海滩势力云集,我这军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有些势力我还是不敢得罪,人家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就比如……这家店背后的老板。” 陆振华想着王雪琴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和做派,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他也知道自家因戏子当家背地里嘲笑的人不少,但是没人敢放在台面上说事儿,就因为上海滩的地下皇帝杜月笙的二太太原是舞女,而最得宠的四太太也是戏子。 “有空就回家住一阵子。”陆振华嘱咐。 沈陆面带难色的摇头说:“这恐怕很难,我身负军职,而且儿子们都还小。” “儿子?你结婚了?”陆振华讶然,后有若有所失的说:“是了,你年纪不小了,结婚生子是必然的。可惜爸爸没能看到你穿上嫁衣,将你亲手交给对方。” 第5章 5 “他对你好吗?”陆振华关心的问,又自失一笑黯然的说:“爸爸不称职,连女婿的姓名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是圆是扁。” 听了陆振华的话沈陆扑哧一笑,方才的伤感尽散。她笑道:“爸爸,您女婿不是圆的也不是扁的,他就像寻常人一般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 “长仨眼睛的是二郎神和马王爷!”陆振华瞪了长女一眼却也笑了。 也就是二人这场笑话,八年未见的隐约隔阂悄然散去,沈陆像幼年时一样抱着陆振华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膀说:“爸爸的女婿叫楚云飞,年长女儿两岁,是黄埔五期生,和女儿一样从德国留学归来。眼下,他是晋系阎司令底下的中校团长,这些年一直在前线和赤军还有那群倭瓜耗着,今年过年他会回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听了沈陆的描述,陆振华满意的点头说:“党/国精英,青年才俊,你的眼光很好。” “这是当然的!我是爸爸亲自教导出来的。”沈陆一个马屁拍的陆振华浑身舒爽,因为陆依萍和王雪琴的争吵而厌烦的心情好了很多。 陆振华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沈陆的脑袋说:“你的弟弟妹妹们能有你一半的懂事,爸爸这一生也安乐无忧。你嫁人那会儿爸爸没赶上,嫁妆也没给你置备齐全,夫家有没有刁难你?” “……没事儿,她们人挺好的。”沈陆摇头说。 陆振华哪儿能不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他心疼的说:“你别藏着掖着不和爸爸说,爸爸还能不了解你?” “真的没事儿,只是一些三姑六婆的碎嘴,云飞不介意也时常安慰我。”沈陆抿了抿双唇说,这时候窗户上一阵扑棱,沈陆一见,哟!是海娜。沈陆套上牛皮护臂让海娜停在她的前臂,海娜蹭着沈陆的侧面,看到陆振华时开心的轻轻琢了一下他的手背。 陆振华见到海娜眼睛一亮,他心里确定了便摩挲着烟斗说:“你妈妈将嫁妆全留给你,离开东北那会儿除了大件带不走,其他的我都给藏起来了。这些年,我卖了一些较大又不易保存的,也给你添了一些,加加减减也有一百二十万大洋及值八十多万的黄金、珠宝。原本,这些是给你和你哥哥准备的,现在都留给你了。” “两百多万?爸爸您自个儿呢?”沈陆皱眉问,她可不想自己的父亲因为她的嫁妆而一穷二白。 陆振华看着担忧的女儿笑呵呵的说:“放心,爸爸还能饿死自己不成?当年我带走了五百多万,你的两百多万爸爸亲自保存,没让雪琴接手,她不知道有这笔钱。爸爸自个儿还剩两百多万,足够嚼用和你那几个弟弟妹妹的聘礼、嫁妆了。” 沈陆将头埋在陆振华的肩窝里闷闷的说:“爸爸,您钱不够可得和女儿说,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 陆振华笑眯眯的看着女儿说:“石头来找我将你的亲笔信交给我那会儿,我就想着把你的嫁妆给你,见你还在,又过的安乐爸爸就满足了。明天你还来这里,我将存折交给你,另外告诉你存放黄金、珠宝的银行保险箱的密码。” “嗯,谢谢爸爸。”沈陆闭上眼睛隐去眼里的那些思绪。 陆振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爸爸知道你不喜欢文佩和雪琴,文佩已经搬离了福煦路,雪琴……雪琴她还管着家里的事情。你得空就带女婿和外孙来给我看一看,爸爸老了!没有多少年可活。” “爸爸才不老,还是像以前一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沈陆皱着鼻子小声嚷嚷。 陆振华失笑道:“爸爸的海东青都当妈妈了,爸爸还能不老吗?” 眼见夕阳西下,躲在包厢里说了一整天话地父女俩依依惜别,回到酒店房间,沈陆抱着枕头傻乐。左右翻滚了好几个小时才入睡,嘴角微翘,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第二天,沈陆又早早起床,收拾完毕又急急忙忙的赶去小饭馆,还是那个包间里,沈陆看到已经泡茶在等她的陆振华。 “爸爸——”沈陆欢呼一声扑过去,像无尾熊一般挂在陆振华背上歪缠了还一阵子才坐下。 陆振华看到女儿对自己的亲密,心情大好之下也不说要端庄这等扫兴话,父女二人说说笑笑的吃了早茶。陆振华用帕子搽拭嘴角后掏出一本存折说:“这是给你的存折,里边不算利息整一百二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存在花旗银行里。另外,黄金珠宝存在法兰西银行的1208号保险箱里,密码也是你的生日。” 收好存折的沈陆拎起手提袋说:“爸爸,我假期到明天就结束了,今天我们出去去逛一逛吧!” 陆振华虽然不喜欢逛街,但不忍心违逆爱女的意思,所以就和沈陆去了百货公司。一路上沈陆挽着陆振华的手臂十分亲密,陆振华心里觉得在大街上这般作态有些别扭,但依旧没有拂了爱女兴致。 陆振华与沈陆逛进一家高级定制,沈陆一眼看到一件样板夏季连身裙,她拿起来放在自己身前比划,售货员一眼扫过她的一身打扮及身边的陆振华,心里有数后开口说:“这位太太,您真是好眼光,这件大衣是巴黎的最新款,面料手感是顶尖的,而且裙子是在巴黎总店完成。” 沈陆已经量完尺寸,发现腰比在德国时粗了两公分,撅着嘴看三围尺寸的沈陆下定决心要纤腰。陆振华付钱时,沈陆将贵宾金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见到贵宾金卡更加热情,她带着艳羡的目光为沈陆打了八折,共八百块钱。 neorllo女装高级定制实行会员实名制,贵宾卡分金卡、银卡、铜卡三个等级,分别可打八折、八五折和九折,金卡会员极少,至少在中国。沈陆拥有金卡,是因为她是neorllo的股东之一,占有40的原始股,也就是说她是neorllo的三大创始人之一。 出了店门,沈陆见陆振华面有怠色便建议找个地方吃午饭,陆振华同意了。他们在百货公司附近找了一家老字号馆子。吃完午饭慢步走了十几分钟,直到亲自将陆振华送上车离开,她才回去准备将钱和黄金珠宝转存。 作为趁着经济危机以低价收购纽约花旗银行10股权的股东之一,沈陆当然觉得将钱存在自家银行比较安全。因此沈陆亲自去法兰西银行上海分行的保险箱里取将黄金、银器、宝石等保值物品全部取出,又让石磊亲自送去纽约花旗银行总部储存,并且转道瑞士将存折里的一百万取出兑换成英镑存进瑞士银行的账户内。 凭着自己的分析与直觉,沈陆将私产全部存到外国银行,其中近九十万的可增值物品存在纽约花旗银行私人保险箱内,现金中一百万大洋兑换英镑存进瑞士银行私人账户,另外手里握着的各种股份分红折合一百万英镑存瑞士银行联名账户内。 在国内,楚云飞及沈陆夫妇二人共同财产剰德意志银行联名账户里剰十万马克、二十万法币,至于二人每个月加起来三百二十块月薪,除了付家里佣人工资外,剩下的仅够两个孩子穿衣吃饭。所以,楚云飞无数次感叹,幸亏自己娶了一个搂金能手当老婆,不然得喝西北风去。沈陆将德意志银行联名账户里的钱全部转存浙江兴业银行,权当是支持民族企业发展。 见到老父又兼钱的事情了结,沈陆心情很好,所以在下属面前都是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迷得一群大兵春/心/荡/漾找不着北。 沈陆回军营不到一个礼拜就是除夕,恰好石磊也办完事乘飞机回国,当晚他和楚云飞先后回到闵行县德式别墅。 楚云飞和他的警卫连长孙铭踏进家门口就看到其乐融融的的场景,硝烟弥漫中看到温暖的灯火,楚云飞的内心一阵安定。 沈陆还在和楚智做‘斗争’,力求让楚智吃下碗里的米糊,而不是用它去糊脸。楚轩抱着小人书坐在沙发里,抬头看到门口的楚云飞,他丢下书蹭下沙发,迈着小短腿叠声叫‘爸爸’,努力跑到楚云飞跟前搂住他的小腿。 楚云飞弯下身一把抓起大儿子抱在怀里,用长着胡渣的下巴扎楚轩幼嫩的小脸问:“小轩想不想爸爸?” “想——”楚轩给了楚云飞一个湿漉漉的亲亲后,他好奇的看着楚云飞身后的孙铭。 楚云飞转过头笑着说:“这是我长子楚轩。”说罢又扎了扎楚轩白嫩的笑脸说:“来,儿子,叫孙叔叔。” “孙叔叔,春节快乐。”楚轩听话的打招呼,并用沈陆早晨刚教的‘春节快乐’问候。 “春节快乐。”孙铭咧嘴笑着的回答,说完对楚云飞说:“团座,大公子真聪明,长得又漂亮。”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儿子你就当侄子好了。”楚云飞抱着楚轩向站在饭桌旁直直的看着他的妻子沈陆走去。 沈陆含笑问:“回来了?” “嗯,回来了。”楚云飞点头。 “孙铭来了?赶紧洗手,坐下来吃年夜饭。”沈陆默契的转过头招呼。 “好嘞,谢谢夫人。”孙铭指挥身后的警卫员放下楚云飞的行李,五福领着他们去洗手。 知道楚云飞要回来的沈陆置办了四桌年夜饭,他们一家四口一桌,石磊及楚云飞带回来的警卫队在左右侧两桌,剩下的佣人一桌在厨房里。 楚智让沈陆用米糊喂饱了,所以躺在摇篮里看着热闹的饭厅,高兴时‘啊’‘啊’乱叫,惹的小警卫们偷偷的瞧。 吃完年年夜饭,楚云飞的警卫们分两班值勤,未值勤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其中一个大约十七八的浓眉大眼小伙子说:“俺的娘嘞!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年夜饭,团座太太一直笑眯眯的,和大善人一样。” “强子,你这辈子就没吃过好东西。”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瓮声瓮气的搭话。 那被叫做强子的警卫员不服气了,他反问:“那大猫你吃过啥好东西?和俺唠嗑唠嗑。” 那被称为大猫的大汉仰起头说:“鲍鱼粥吃过没?去年除夕团座太太给给俺们准备的宵夜是鲍鱼粥。” “鲍鱼粥?”强子吸溜了一下口水,开始想今晚的宵夜是什么,一只大手就要扇到他后脑勺,只见强子一个凌空翻身躲开了。对于美食的肖想被打断,强子愤怒的看向手的主人,这一看强子立即腆着笑脸讨好的问:“谷子哥,干啥扇俺?” 庄谷瞪了他和大猫一眼说:“赶紧睡,过俩时辰就要接班了,还磨磨唧唧的。” 第6章 6 警卫们在想宵夜时,书房里夫妇二人在聊天兼进行‘年终报告’,说的差不多了,楚云飞喝了口茶看到书房里突兀的放着两口红木箱便问:“这两口箱子哪儿来的?看着和书房的整体风格不匹配。” 沈陆放下手里写写画画的笔,拇指与食指捏了捏鼻梁,抬起头顺着楚云飞的目光看去笑道:“事儿一多就忘了和你说了,年前我去了一趟上海见我爸爸。” “找到岳父了?”楚云飞上身向前倾,神情很关切,他明白自家老泰山在太座心里的分量。 沈陆点头回答:“嗯,这次的消息是真的。我见到爸爸了,老了很多……当年东北兵败对他打击很大。不过,除了爸爸我没见其他人,短时间里也不想见。” 楚云飞起身将沈陆搂在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他的妻子不会瞒着他任何事,只要他问,这一点他很自信。所以他也明白自家太座对一众庶弟妹复杂的心思,大家族里的孩子都难免的,他也没有例外。 沈陆闷在楚云飞怀里瓮声瓮气的说:“没事儿,爸爸很疼我。他说想见你这个毛脚女婿,正好你今年回来。” “初二是外嫁的女儿回门之日,我们初二去拜会老泰山?”楚云飞打趣。 “我暂时还不想见如今陆宅里的那些人,要不我们将爸爸接到闵行来?”沈陆撅着嘴任性的说。 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问题,楚云飞其实很纵容沈陆,所以对沈陆近乎失礼的行为也没有反对,反而是兴致勃勃的配合。沈陆欢呼一声就抓起电话拨打,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你好,这里是陆宅。”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出听筒。 沈陆挑眉说:“你好,我找陆老先生。” “请稍等。”沈陆隐约听到‘爸爸,你的电话。’ 陆如萍将话筒交给陆振华,她好奇的视线似乎想穿过话筒探寻另一边的女人是谁,陆振华接过话筒示意陆如萍离开书房。 “你好。”陆振华言简意赅。 沈陆开心的说:“爸爸,是我,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爸爸还在想,海东青什么时候打电话给爸爸。”陆振华坐在靠背椅上握着听筒高兴地笑着说。 “我想爸爸了,爸爸你初二到我这儿来小住几日好不好?难得云飞回来,爸爸顺便看看外孙。”沈陆撒娇道。 听到爱女撒娇的陆振华心里一阵熨帖,哪还忍心拒绝?他忙不迭的答应。沈陆又说:“爸爸,云飞有话想和你说。” 楚云飞接过话筒贴在耳旁开口说:“岳父大人,小婿楚云飞给您拜年。” “你是云飞啊?爱萍这些年蒙你照顾了。”陆振华轻叹,他心里其实不怎么喜欢楚云飞,特别是在宝贝女儿将他吹成一朵花之后。 楚云飞隐约明了老丈人对女婿的意心思,所以更加恭敬的说:“原本该是小婿携妻儿给岳父大人拜年,无奈诸事缠身,劳烦岳父大人您亲自前来,小婿深感抱歉。” 陆振华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心萍像她一部分的活泼开朗;依萍像她一部分的骄傲倔强;如萍像她一部分的温柔大度;梦萍像她一部分的刁蛮任性。女婿明显是在帮女儿背黑锅,他如何不知女儿不想见文佩和雪琴她们。 “不碍事儿,老胳膊老腿的,动一动也好。”陆振华心里满意的几分,所以面上也含着浅笑。 楚云飞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岳父口气上的松动,所以打铁趁热说:“初二日早晨,小婿前去迎接岳父大人。” “哦?你知道陆宅在哪儿?”陆振华难得调侃。 楚云飞笑道:“多走几次小婿就认路了,这第一回自然是要石头带路。” 王雪琴上楼想知道陆振华在和谁打电话,陆如萍下楼后隐约的话语让她心焦又愤怒,所以急急的上楼想听墙角,没想到听到他一阵爽朗的笑声,这更让她着急。 原来,陆如萍拿着书回房间放好,下楼看到母亲王雪琴、哥哥陆尓豪、妹妹陆梦萍以及弟弟陆尔杰四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守岁,所以她也笑盈盈的坐在王雪琴身边。 聊着聊着陆如萍不经意的说:“刚才我在书房里接到一位女士的电话,是找爸爸的,她的声音可真好听。” “一个女人的电话?找你爸爸的?”王雪琴立即进入战斗状态,全身的神经都崩到一处,她抓着陆如萍的手臂急冲冲的问。 陆如萍像是被蛇盯上的小白兔,她带着微微的颤抖纯真无辜的回答:“是啊!一开口就是找陆老先生,这该不会是找尓豪和尔杰的吧?况且,电话是打到书房那一架的。” 王雪琴坐不住了,她立即上楼,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在书房门口听到陆振华的笑声后,王雪琴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很想踹开房门的她生生忍住自己的怒火去敲门。 书房门并没有反锁,所以陆振华听到敲门声后三两句结束话语,没好脸色的开门就看到王雪琴微笑的面孔。咽下心里的迁怒,陆振华硬邦邦的问:“不在楼下陪孩子,跑上来做什么?” 陆振华平日里不喜欢别人去他的书房,王雪琴也不敢擅闯,所以忍着怒火赔笑说:“尔杰那孩子一直嚷着要爸爸,老爷子你是不是下楼去看看?” “慈母多败儿!”陆振华反锁书房门下楼,王雪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在楼梯口的瞬间回头看书房的目光,似乎要烧了那儿似的。 结束通话的沈陆扭头就看到专心致志的看着小沙盘的楚云飞,她俯趴在楚云飞背上,下颌顶着楚云飞的肩膀问:“在看什么呢?” “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但校长依旧在忍让。”楚云飞长叹一口气说:“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我时常想校长那‘以空间换取时间’的论调是否可行?” “以我的了解,校长是真心要抗日,只是这抗日之心有多坚定还不好说,他对那些各怀心思的外国政治家还抱有期待。”沈陆站起身依偎着楚云飞坐下说:“可政治这回事儿,说白了就是一种投资与博弈。外国政客不想日本人独拿好处也不想中国强盛起来,所以只会在一旁隐晦的声援,却没有明显的实际行动。” 一时间,沈陆有些萧索,但是在看到门口偷偷张望的那张小脸后,恍若晴空般笑着亲了亲楚云飞的嘴角说:“你安心在前线,后方有我为你周旋。” 楚云飞也看到了在门口的儿子,他起身大步向前一把抱起楚轩对沈陆说:“有夫人在,我很放心。不过你自个儿也担心,你那同学和他手底下的蓝衣社都不是好相与的。” 同学?沈陆挑眉,但在楚云飞提起‘蓝衣社’她就明白了,她与戴笠同是黄埔六期生,但因为不是在同一处受训,所以也只见过两三面。那时候的戴笠还平平无奇,年纪大她十几岁,又因为见面的机会少,所以二人基本没有交情,又兼‘反蒋事件’之后沈陆留学德国,更没有机会见面。回国后在陈诚手底下效力的沈陆与戴笠并没有交集,只是偶尔回南京时会在蒋中正那儿见一面。 沈陆轻笑道:“蓝衣社那群疯子你莫理,我与戴雨农虽不是熟识,但面子上还过得去。我的老师(陈诚)极得校长器重,这些年我一直在江西‘剿匪’,不看僧面看佛面,戴雨农还不至于和我杠上。” “你就这样决定了?”楚云飞将昏昏欲睡楚轩抱回房间,离开书房的一路上夫妇静默无言。 待楚轩睡安稳后,楚云飞与沈陆再度回到书房连续未竟的话题。沈陆想了会儿回答:“你身上已经被打上了阎司令的晋系烙印,无论校长对黄埔毕业的学生多么好,但对于其他派系一定会防范,这是上位者的通病。我回国观察了一阵子,虽然有些派系很风光,但论心腹嫡系及前景,我相信我选择的。我是个女人,在军事战斗上凝聚力比不上男人,但这些年我靠着这儿,也算颇得信任。”说完比了比自己的太阳|岤。 “但是,你这时候离开?”楚云飞皱眉问。 “我从峨眉军官训练团回来是个契机,我收到消息老师开春就会任晋绥陕宁四省边区‘剿匪’总指挥,我留在这儿,晋绥那地儿有你我放心。这个地方扼着上海咽喉,我得为老师看着。”沈陆轻笑出声,她的丈夫在军事上是个巨人,可在政治上却还是个青涩少年,所以她小声解释 “我在这儿帮他看着南京和上海的动向,有些事能退不能进,能输不能赢……而时机地掌握至关重要,进退输赢间的尺度也须掌握精准。” 楚云飞明白他的妻子百般筹谋,除了因为她心高气傲,自认才华不输须眉外,更大的原因是为了他的后路。自他入晋系得阎司令器重以来,委员长对他虽好,但始终隔了一层,直到妻子随陈诚南征北战才有所好转。 楚云飞的怜惜沈陆明白,她也乐于丈夫这样记得,毕竟夫妻长时间分离,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女人们钻空子,她的丈夫又多吃香明眼人都知道。她极善于把握时机,又因为是黄埔学生的关系,所以深得陈诚信任与倚重,有着这一层关系,其他人要打她丈夫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 沈陆挽住楚云飞的手臂说:“下楼吧,大家都等着呢!今儿个的夜宵是海参粥配炎爆肚丝,怕不够吃,让厨娘另准备了三屉的白菜猪肉大饺子。” “你准备的丰富,我的警卫连每年为了争同我回家过年的名额,基本上一整日连着饭点打架。”楚云飞想起警卫员私底下的形状笑道。 “这说明你太太我做人成功,如果那是那趾高气昂的女主人,今天就是请吃龙肝凤髓他们也避之唯恐不及。”沈陆回嘴。 楚云飞见妻子自恋的模样忍着笑点头赞同道:“太座的话有理!非常有理!” 第7章 7【捉虫】 一大早楚云飞就亲自驱车去上海接陆振华到闵行,一路上翁婿二人在后座相互打量。当然,陆振华是光明正大的看,楚云飞用眼角偷偷撇几眼。 车刚停下陆振华就见到女儿左手抱着一个孩子右手牵着一个孩子站在门口迎接他,车停稳后楚云飞快步下车转过车尾一侧为陆振华开门,陆振华心里满意面上也带了笑容, 楚宅里祖孙三代共享天伦,上海公共区傅文佩租赁的小房子里迎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傅文佩看到门口的男人,心上有一瞬间的为难,但是想到他家的窘境又不忍心,所以只能压下那一丝不满笑道:“正德来了?快进来坐。” “八夫人,我……我还是不进去了。”李正德窘迫的搓了搓粗糙的大手,提着一个竹篮衣裳褴褛的站在门口。 “哪儿能这么说?这大过年的,进来喝杯糖水。”傅文佩继续招呼道。 李正德又搓了搓将竹篮递给傅文佩手掌讪笑到“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玉真让我给八夫人和依萍小姐的。” 李正德喝了糖水,磨蹭了好一会儿,傅文佩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将竹篮接过放在桌子上说:“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是不是可云的病又反复了?” 闻言,李正德痛苦的点头回答:“八夫人,如果我自己有能力解决就不麻烦您了,只是可云这次闯祸打坏了人家祖传的东西,那家人开口就要赔偿三百块,我和玉真苦求了好多天才答应降到两百块钱。我趁着过年拉了好几天车,玉真又去帮佣才凑了五十块钱,还差一百五十块钱怎么都凑不齐,所以只能来求八夫人您了。” 傅文佩心里有气,但想到可云的可怜样又于心不忍,想到钱还没捂热又没了,心里一阵阵的心痛,但还是温和地说:“过年前依萍去振华那儿拿了两百块钱,置办年货花了五十块,现在刚好还剩一百五十,我马上去拿给你。”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李正德连忙感谢。 过了一小会儿,傅文佩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红布包出现,层层叠叠的打开后才现出一百五十块的法币递给李正德。李正德眼眶含泪的接过钱连声道谢,话音刚落又想起什么一般惊道:“八夫人,我拿走了这些钱,你和依萍小姐可怎么办?” 傅文佩笑道:“没关系的,依萍可以去她爸爸那里拿。” “那就好,那就好。”李正德拿着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送走李正德,傅文佩一个人在房里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眼见着时间不早了,便开始造饭。炒了两个青菜和一盘鸡蛋,焖好米饭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陆依萍放下手袋高声唤道。 傅文佩端出一叠蒸咸鱼笑着说:“赶紧去洗手,吃饭了。” “哦!”陆依萍点头放好手袋边去洗手。 傅文佩问:“今天玩的开心吗?” 陆依萍点头回答:“嗯,方瑜说过后天去写生,我也一起去。” 傅文佩看了一眼黄历说:“也好,不过快开学了,你记得去你爸爸那里拿生活费。” 陆依萍夹了一口蛋放在嘴里含糊地说:“年前爸爸不是给了两百块钱?还没过两个月,学费今年十二块钱,毕业班资料费五块钱。” 傅文佩迟疑地回答:“那些钱都置办年货和交房租了。” 陆依萍虽然疑惑,但本着相信自己母亲的话还是答应去福煦路陆宅,但一想到那儿的女主人及其一家子就觉得胃里难受。她胡乱扒了几口饭就说吃饱了,放下碗筷回房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傅文佩看着意兴阑珊的女儿心里难过,她这一辈子只有两个女儿,长女极为得宠但次女却不受重视。傅文佩不免想起当年,那时她依仗着长女在东北陆府的十年过的极为风光,就算是嫡长女陆爱萍也要避她们母女的锋芒远走国外(傅文佩认为的),可是……心萍死后……傅文佩看着紧闭的房门暗叹。 也没了吃饭的心情的傅文佩起身收拾碗筷,洗碗时见着自己不再白皙嫩滑的手,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一颗一颗的落在水里。如果……如果心萍没有死,今日福煦路陆宅的女主人就是自己,她就不会为了几十块钱愁眉不展。 陆依萍去要钱的时候陆振华还没有回去,王雪琴怀疑他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了,她正憋着一肚子气,恰好碰到陆依萍拿钱。那天,陆尓豪及陆如萍姐妹出门玩去了,陆尔杰在午睡,王雪琴一个人在大厅和一个牌友太太打电话。 见到陆依萍又来要钱,王雪琴挂断电话尖刻地说:“依萍,你和你那妈是吃金呢还是喝银?年底刚给的两百块钱这就没了?别人一家四口一年到头也就花四百多块钱,你们倒好!才两个人,花的钱比我这一家子六口都多。” “雪姨,我和我妈实在是没钱了,年底的那些钱买了年货还交房租,这学期的学费一共十七块钱。”陆依萍脾气不好,但这回也知道是自己没理,所以忍着王雪琴的奚落和嘲讽。 王雪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陆依萍觉得晦气,她打开手袋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陆依萍,龇着牙说:“不是雪姨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肯多给你,一大家子吃老本早晚坐吃山空,尓豪虽然工作了但每个月也要家里补贴。你和你妈花钱大手大脚的,陆家就算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花,而且你那爸爸在外头还养着一个。” “怎么会?爸爸他……”陆依萍睁圆了那双大眼睛。 王雪琴讽刺的笑着问:“你以为我和你妈是你爸爸的原配吗?别忘了你妈是八房,我是九房,你就不兴你爸爸纳抬个第十房进门?” 陆依萍咬着下唇白了一张脸不说话,王雪琴不耐烦的挥手说:“拿了钱赶紧走,今儿个是见不到你爸爸的,我都快十天没见他了。” “刘妈,刘妈!去叫醒尔杰少爷,我们出去打牌。”陆依萍走了没半个小时,王雪琴高声叫道。 王雪琴领着陆尔杰上车,车上陆尔杰睡眼朦胧地问:“妈妈,我们去魏叔叔那儿吗?” “是啊,尔杰喜欢什么可以让魏叔叔买。”王雪琴摸着陆尔杰白嫩的脸蛋小声哄道。 陆尔杰稍稍提起一点精神叫嚷“我要汽车模型,美国进口的那款,可是爸爸不在家。” “你和你魏叔叔说,他一定会买给你的。” 王雪琴笑着诱哄:“尔杰喜欢爸爸还是喜欢魏叔叔?” “谁给我买汽车模型,我就喜欢谁。”陆尔杰没心没肺的回答。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魏叔叔会伤心的。”王雪琴亲昵的拍了拍陆尔杰的脑袋笑骂道。 陆尔杰双手捂着脑袋将胖胖的身体扭到一边去,王雪琴看着闹别扭的幼子心底一片柔软,不一会儿她就开始哄儿子的大业,几乎每次都这般。 沈陆家里,楚云飞已经离开返回山西,陆振华抱着外孙念书,楚轩一字一句的跟着念。陆振华看着外孙的聪明机灵劲儿,打从心底喜欢,似乎看到了早夭的嫡长子。 “外公?”楚轩疑惑的抬头看忽然沉默的外祖父。 陆振华从记忆中吧醒来,他抚摸着楚轩的头顶感叹道:“外甥多似舅,你和你大舅舅很像,只可惜他……” “外公不伤心。”楚轩伸出小短手拍着陆振华的手背,似乎在安慰他。 “不伤心,轩儿真乖,外公不伤心。” 陆振华笑着问:“轩儿知道大舅舅?” 楚轩睁着天真的眼睛回答:“妈妈说,舅舅,天堂,外婆。” “是啊!他去天堂了。”陆振华长叹一声。 楚轩扭过小身体手脚并用的折腾了好一会儿站在陆振华膝上,啪嗒一口亲在陆振华脸上,涂了他一脸口水说:“亲亲,外公,不难过。” 陆振华哈哈大笑,沈陆从书房往下望,笑眯了眼继续研究手里的两份电报,过两日她也到了回营时间,不过看老师传来的消息,她在后勤营待不了多久。 沈陆对站在一旁的石磊说:“德国那边蠢蠢欲动,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动作,马上将在德国与法国的产业全部转去美国。” “是,我马上去办。”石磊夹着笔记本离开书房。 沈陆捏着手上的一封信,面色有些奇怪,只见信上只有一首新发表的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马蚤。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欲与天公试比高?沈陆挑眉看着这首词,词所展现的画面雄伟壮阔而又妖娆美好,意境壮美雄浑,气势磅礴,感情奔放,胸怀豪迈。想起在江西的几度间接交手,设下死局都被逃脱,沈陆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好对手。 那群滑不溜手的,每次都被险而又险的避开,一定是有问题她没有发现,但到底是哪个出了问题?沈陆喃喃自语。 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都过滤了一遍都没发现问题,她想问题大概出现在其他同僚身边,但她只是一个中校,能成为作战参谋靠的是陈诚与胡琏的信任,她还没资格去撼动其他人。想到这儿,沈陆将手里的信纸扔到炭火盆里,眨眼间就成了灰烬。 第8章 8 暮春时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傅文佩租赁的房子子里简陋无比,唯一奢侈的只有藤椅上放着的一整张虎皮。陆依萍从房间里穿上红色开襟羊毛针织外套对傅文佩说:“妈,我争取时间,快去快回。我走了啊!” “嗯。”傅文佩点头,在陆依萍开门准备出发时说:“哎,依萍,等一下。这么大的雨,不带伞怎么行呢?” 陆依萍接过伞就要出门,傅文佩又嘱咐“依萍,到了‘那边’以后啊,一定要低声下气一些,你告诉你爸爸,房租不能再拖了。已经欠了两个月了,还有杂货店,还有……” 傅文佩话还未说完,陆依萍忙安慰道:“妈,你放心,不管受多少委屈,我会忍耐。不管用什么方法,我把钱拿回来就是了。” 傅文佩沉默了一会儿在陆依萍离开前捉住她的手说:“哎,依萍,小心别把伞丢了,你每次带出去,都忘了带回来。现在什么都贵,一把伞要好几毛钱。” “一把破伞,你也宝贝。”陆依萍说着就撑开一把破烂的桐油纸伞冒雨离开。一路上陆依萍抱怨着“这把破伞,遮了前面挡不住后面。”刚抱怨完,一阵风吹来,陆依萍手里的伞随风飞去马路中央,而这一瞬间她被大雨浇得犹如落汤鸡一般。 陆依萍用袖口拭去脸上的雨水骂道:“伞也跟我作对,风也跟我作对。”一路磕磕碰碰的追逐破伞边念叨“虽然是一把破伞,可妈妈叮嘱我不能丢了。”追逐伞的过程中,一辆车开过溅起的水花浇湿了正弯腰的陆依萍。陆依萍撑着伞柄站起身叨咕“怎么这么倒霉?汽车也跟我作对,水坑也跟我作对。” 恰好这时候电车来了,陆依萍横穿马路边喊道:“司机先生,还有一个人呢!等一下,开门……开门……对不起,还有我一个。喂……等一下,哎哟!”原来是,电车开走了,陆依萍重心在前,一下子摔倒在马路上。 路边一个老伯快步上前问:“这位小姐,摔伤了没有?”陆依萍也不不回答老伯的问话,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渐渐远去的电车。 福煦路陆宅,温暖的室内陆梦萍正对着留声机独自跳舞,陆尔杰从椅子上跳下来,背上背着仿制汉阳造长枪,手里握着仿造驳壳手枪大喊道:“我是大将军,我是总司令。biu——biu—?br /txt电子书下载 情深之大小姐第3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 陆依萍在角落里拧头发上的水,陆尔杰见了一枪射到陆依萍脑门上,边说:“打死你!打死你!” 陆依萍抬眼就可以看到脑门上粘着一个吸盘,吸盘上还连着一根木棍。陆尔杰边跳边欢呼说:“依萍姐,你死了,你死了。太好了,太棒了。” 陆梦萍这时候才发现陆依萍来了,她转过头看着陆依萍笑道:“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陆依萍拔下脑门上的吸盘看着陆梦萍姐弟二人,二人却依旧笑个不停。忽然陆梦萍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那沾满泥脚印的地毯上,沉下脸不高兴的说:“哎,当心,不要弄脏了我们家新地毯。” 陆依萍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深吸一口气忍下气来问:“梦萍,爸爸在家吗?” “妈,爸,依萍来了。”陆梦萍白了陆依萍一眼,上前两步侧过头没好气的叫唤。 二楼房间里,趴在床上的陆如萍抱着小巴哈狗儿说:“乐乐,依萍来了,我们一起到下面去啊!” 小哈巴狗儿跳下床往房外冲,陆如萍忙乱的穿好鞋喊:“乐乐,等我啊!” 陆依萍抱住冲下楼的小哈巴狗儿放在桌上说:“乐乐,这儿好像只有你欢迎我。” 陆如萍穿着黄绿色的旗袍跑下楼高兴的说:“依萍,依萍,你怎么好久都没来啊?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谈呢!” “你有亲哥哥也有亲妹妹,一大家子人,为什么要跟我谈?”陆依萍没好气的说:“我过年的时候来了一次,除了雪姨,其他人都不在。” 陆如萍撅着嘴回答:“就是想和你谈嘛,你也是我亲姐姐啊!” “你妈是你妈,我妈是我妈,虽然我们都姓陆,但绝对不是亲姐妹。”陆依萍带刺的话语让陆如萍黯淡了笑容。 另一边心情不好的陆梦萍和尔杰打起架来,王雪琴从房门里出来用手掌打了陆梦萍好几下说:“梦萍,你是姐姐,你不让着他,还欺负他。足足比他大九岁呢!你在欺负他,小心让你爸来收拾你。” 王雪琴正对着陆依萍指桑骂槐,楼上传来一声“吵死了!大家都不许出声儿。” 见陆振华下楼,王雪琴连忙去倒了水款款迎上去说:“老爷子,先喝点水吧!不要和孩子们生气了,怪只怪我们这栋楼太小了,要是以前像哈尔滨那样,有个大房子大院子,孩子们有去处,也就不会吵到你了。” 陆振华没好气的挡开王雪琴举着水杯的手说:“依萍,原来是你在这儿。你妈怎么样,她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常常头痛。最近天气不太好,她又咳嗽了。”陆依萍嗫喏的回答。 似乎想起了什么,陆振华伤感地说:“有病还是治好的好。” 陆依萍连忙说:“只要有钱,一定会去治的。” 陆振华略带着失望低语:“原来,你是来拿钱的。” “爸,我们的房租已经欠了两个月了,上个月的生活费早就用完了。”陆依萍含着委屈说。 陆振华看着这一大家子闹闹腾腾的就是为了钱,越想念在长女那儿度过的十多日清净日子,他无可奈何转过头问:“雪琴,她们的钱是不是准备好了?/” 王雪琴似乎才想起来一般说:“如萍,赶快把我抽屉里的二十块钱拿来。” “爸,我们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不能再拖了。杂货店的帐要还,菜场上我们已经不好意思再赊了。而且,我们需要一点衣服,妈一年到头只有一件蓝旗袍。”陆依萍为难的说:“爸,还有我的鞋,我必须买一双新的鞋了。我这鞋已经开了口,打了无数掌,修鞋匠都不肯再修了。别人一定不肯相信,我是陆家的孩子。” 王雪琴听了陆依萍的话,满脸不高兴的嘲笑说:“哎哟!你这可把‘陆’家给抬出来了。”说着便对陆振华意味深长道:“要不是为了拿钱呐,她才不会把这个‘陆’字放在心上呢!” 王雪琴这话算是说到陆振华心里的痛处,想想平日里如果不是因为拿钱,陆依萍都不会踏进陆宅一步,又想起贴心的长女的孝顺,便满心不高兴的开口质问陆依萍“你觉得二十块钱不够是吗?你想要多少?” “两百块。”陆依萍垂下眼帘为自己打气,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陆尔杰的新玩具,陆家的新地毯,陆如萍手上值二十块钱的手镯,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开口。 “两百块?” 王雪琴睁圆了眼睛看陆依萍,见不是自己幻听就嘲讽道:“呵!好大的口气啊!又买新鞋子又买新衣裳的。你别忘了,去年年底你爸爸才给你们两百块,结果年还没过完,你就来找我说那笔钱花光了,又是还房租又是还赊账的,我信了。见你没钱交学费,你爸爸又不在家,就做主给了你二十块钱交学费,这会儿你来告诉我说又要交房租,又要还赊账的钱。” 王雪琴气急败坏地问:“依萍,你能不能告诉我和你爸爸,你们住的是什么地儿?房租那么贵?你们母女两人的肚子是无底洞吗?才个把月就吃那么多?” “你雪姨说的话是真的吗?”陆振华沉声问。 “爸,因为你是我父亲,我才如此低声下气来向你伸手的。”就算再不甘愿,陆依萍也得承认王雪琴没有说谎,但为了维护相依为命的母亲,所以对陆振华的问话避而不答。 见陆依萍默认了,陆振华气的口不择言道:“父亲?父亲难道是你的债主吗?你简直是个讨债的!跟你妈一样,都是讨债的。” 陆依萍气急怒问:“你以为我喜欢向你讨这口饭吃吗?抚养我是你的责任!”陆依萍瞪大眼睛又说:“如果当初在东北,你不利用权势抢了我妈,就不会有我们两个讨债鬼了。如果你不生下我,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幸运。” 陆振华被陆依萍的话气的五脏俱焚,他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有种就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我清清楚楚的说。我只是投错了胎,做了陆振华的女儿。如果我出生在别的家庭,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伸着手想我的父亲讨饭吃。这些年来,我的父亲在哪儿呢?他不在我家里,不在我母亲身边。”陆依萍流眼泪倔强的问:“爸,你的人性呢?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妈妈总是你爱过的吧?是你抢来的吧?可是你却如此狠心,连她的生死你都不管。” 陆依萍吸了一口气问:“爸,你了解她的寂寞吗?你体会她的思想吗?她也是一个人呐!一个有些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呐!” 陆振华被一连串的质问气的怒火中烧,他一把拽过陆依萍怒问:“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说话!马鞭,把我的马鞭拿来!快去!” 一顿抽打,陆依萍边打滚边喊道:“你打我是因为我没有反抗能力,你打我是因为我不幸生为陆家的人。你记住,你为后悔的!你会遭道报应的!你打断了我们父女的关系,你打断了我们父女的恩情。你会后悔的,我会恨你,我会永远记住,一辈子记住,一生一世都记住!” 陆依萍头也不回的跑出陆宅,而命运的齿轮也就此展开,她遇到了轻易就可以让她欢喜让她忧的劫难。以后的事并没有人知道,所以陆依萍也没有躲避,为了不惹傅文佩担心就随着何书桓回家。 一番谈话中,何书桓误会陆依萍是陆家的朋友,杜飞不小心触电令人忍俊不禁。陆依萍一身伤痕回家,有人来母女二人泪眼相对。陆依萍决定去找工作养家,但连连遭到打击。不会打字、不会速记、不会珠算又没有大学文凭,所以一直被拒绝。 第9章 陆家大宅里的消息过了段时间通过某些渠道传到沈陆耳里,沈陆冷笑道:“抚养的责任?她已经十八周岁了,法律上已经成年,爸爸还需要负什么责任?对爸爸也不用敬称,总是‘你’阿‘你’的,真是没教养。” “我笑着看你们每一个人哭?”沈陆低喃,复而嗤笑道:“好大的口气!这么和生身父亲说话。” 沈陆抬起头对石磊说:“八姨娘这些年就教了这么个女儿?和陆心萍一比,差的远了!倒是九姨娘那个女儿,姐妹情深?颇有那么点陆心萍的感觉。” “陆依萍现在怎么样了?”沈陆又问。 石磊吭吭哧哧的回答:“六小姐正在……大上海舞厅,当歌女。” “什么?”沈陆拍案而起。 石磊苦笑着回答:“因为找不到工作,没有夫人您的命令,属下不敢擅自为六小姐安排。” “这不是理由!”沈陆怒气冲冲的说:“她一个高中毕业生竟然找不到工作?那么那些初中毕业生和小学都没有毕业的,还有那些没读过书的都怎么活?” 石磊心里赞同,但面上还是不敢表现,他回答:“六小姐应聘的都是知名公司以及洋行,那些地方薪水高,所以录用职员的要求颇高。” “所以呢?她陆依萍在遍地是商店、公司的上海滩找不到一份工作?只能堕落到去当歌女?”沈陆冷冷的问:“她准备当第二个陈帼英?”(注:陈帼英,杜月笙二太太,原是舞女,后跳舞结识杜并嫁给杜。) 石磊不说话了,沈陆也知道不关石磊的事,所以努力平心静气,但心里总有股火在燃烧着,灼得难受。 沈陆不知道这事儿怎么向陆振华开口,她不在乎陆依萍如何,但是不能不在乎自己父亲的感受。极度纠结之下,沈陆对石磊说:“想办法让她离开大上海,既然她想在大公司或洋行里做事,就如了她的意。在neorllo上海分部找个不需要流利外语的职位给她,就当是我这个姐姐花钱养着她,省的爸爸难看。” “是,夫人。”石磊在记事本上几下。 沈陆话音刚落就接到一个电话,听到声音后便满眼含笑的问:“汪大才子怎么舍得回来?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 上海火车站站台上,沈陆看到远远走来的英俊男人迎上去笑道:“伯衡,欢迎回国。” “轻闲……”汪子墨百感交集,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心灰意懒之下只身远赴意大利继续学习,因为语言不通而倍感孤独,恰好遇到去意大利访友的沈陆。那时候沈陆单纯的善意,让身心疲惫的汪子墨在异国他乡变得温暖,一时的悸动在得知沈陆已有男友后,那绵绵密密的刺痛感直到得知沈陆结婚生子也没能消除。 “伯衡这是转道香港回来?”沈陆瞟了一眼行李箱上还没来得及撕去的标签。 “嗯。”汪子墨轻笑道:“你的结婚礼物还没来得及送给你。” 沈陆笑着调侃“你要真的有心补一份礼物给我,就找个时间帮我一家四口画一幅画当纪念,这可是大师的作品。” “大师还称不上……轻闲太看得起我了。”汪子墨笑着摇头。 沈陆挑眉说:“你早年就已成名,现在去意大利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过度国度学习了几年,还能没有进步?过分自谦可就是自负了。” “好,我不谦虚。”汪子墨笑道。 沈陆侧头问:“怎么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被意大利的美丽女郎迷住了,舍不得温柔乡。” “轻闲你说笑呢!”汪子墨苦笑道,他的一番情意不敢言明,只能藏在心底。上了车,汪子墨说:“意大利那边儿近来也不太平,而且这时候上海美专的季芳前辈(刘海粟,首创男女同校与采用裸/模)邀请我回国任教当西洋画系主任,我觉得我也是时候回国了。” 沈陆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开口说:“你去德国看我那会儿听你说了当年的事情,我回国后也有关注过一些事情,主要是想知道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的忙,最少能让你在国外及时了解亲人的消息。” “我知道,谢谢,你的电报一直很及时。”汪子墨点头致谢。 沈陆摇头说:“电报有字数限制,写信又很慢,所以有些事情也没能及时告诉你。你出国后醉马画会基本是解散了,离开的人有投奔其他会馆的,也有去投奔那个梅若鸿的。梅若鸿在他的岳父杜世全的帮助下组织了一个新的杭州民间绘画组织,命名‘水云间’。” 沈陆看着汪子墨黯然的表情笑着说:“我有空时也稍微了解过,不过我并不看好水云间。根据消息,那个梅若鸿的脾气十分的……”沈陆想了半天才挤出一个词儿“怪异”。 汪子墨一扫暗淡的心情哈哈哈大笑道:“那个画家不怪异?” 沈陆极为纠结的说:“艺术家的行为举止就算异常了一些,但也不算不能接受。只是梅若鸿的行径极为无耻、极端、狂放、无常、疯癫又有暴力倾向……我不知道他的‘才华’能吸引人多久?总之,我不敢苟同。”说到这儿沈陆又开口说:“你知道吗?我听了梅若鸿的‘前世今生论’,心里触动很大。” 不等汪子墨解释,沈陆就说:“伯衡可知道,不只是画家们,很多男人都有‘前世今生’。比如梅若鸿,比如邀请你回国的刘季芳,比如共/党的领袖毛润之,又比如赤军的那位常胜将军、只有二十九岁的军团长林彪,校长亦是……不胜枚举。当初我也很怕我家云飞一样……幸而公爹开明,而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梦臣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汪子墨黯然道。 “我已经了解,不然才不会嫁给他。”沈陆就开玩笑般说:“你知道吗?我看到那个梅若鸿日常举止的材料资料时,脑袋里想的是,如果让他对上日本士兵未必没有胜算。” “梅……他有这么厉害?”汪子墨心下一沉,他忍着心里的难受问。 沈陆似笑非笑的看着汪子墨有些发白的脸说:“他一激动就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猛力摇晃,嘴里还高声而又滔滔不绝的吼叫。一个军人,就算身体素质再怎么优秀,但眼睛和耳朵是弱点这一点绝不会改变,他的这两招绝对可以短时间内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听到沈陆的解说,汪子墨回想起记忆中的身影,扑哧一声笑了,他揉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的肠子哟!轻闲,几年不见你说笑话的功力见长啊!” “伯衡,你终于有笑容了。”沈陆耸肩。 汪子墨收敛笑意真诚的说:“谢谢你,轻闲。” 沈陆请汪子墨吃午饭,吃完后沈陆说:“近来我不轻闲了,这顿算是帮你接风洗尘,晚上汪府的洗尘宴我不得空,就不参加了。” “也好,我也不和你说客气话,自己照顾好自己。”汪子墨点头。 “会的,再见。”沈陆颔首离开,她与汪子墨二人背道而驰。 时间过得很快,也如沈陆预料的一般,德国很快有了新的动作。但沈陆料不到的是,德国竟然公然违反凡尔赛条约的规定派兵重新占领并进驻莱茵兰非军事区,8月25日中共中央公开发表《中国共/产/党致中国国/民/党书》,信中再次呼吁停止内战,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沈陆手拿《申报》喝着茶看转载的公开书,看到“一切犹豫动摇,是国家民族的损失,只是成全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利益。国/共合作的关键现在是在贵党的手中……如果贵党真正愿意担负救亡图存的责任,那末现在是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了,等到做了亡国奴时再讲什么合作那就会悔之无及了。至于我们方面早已准备着在任何地方与任何时候派出自己的全权代表,同贵党的全权代表一道,开始具体实际的谈判,以期迅速订立抗日救国的具体协定,并愿坚决的遵守这个协定。” 放下报纸,沈陆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吁气,揉了揉发酸的额头,心想这次外交部与宣传部可要苦恼了。gcd抢先出招,这封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公开书一出,以校长为首的gd是进退两难。同意则功劳是对方的,不同意却又失尽民心,无论进退皆为人作嫁。 就如同沈陆预料的一般,公开书被各大报纸转载,舆论界一致要求政府联共抗日,北京几所大、中学校学生上街游行,一时间政府官员都有焦头烂额之感。 蒋中正的御用写手陈布雷近来很焦躁,那封公开的党书的关系,蒋中正脾气变得十分暴躁,虽然他以前的脾气也没好过。 蒋中正坐在办公室里直骂“娘希匹”,直属于蒋中正的侍卫长室的一众几乎愁白了头,侍卫长钱大钧更是直揪头发。蒋中正每天都在骂人,这段日子在他面前出现的人都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不仅蒋中正不舒服,国/民/党上下也心气不平,骂骂咧咧的人大把,但真正敢站出来指责的人一个都没有。这时候如果有人唱反调,就算不唱反调,只要表现出一点不满,那么‘阻碍抗战’、‘国家罪人’、‘汉j’等罪名一定会不要钱一般往他头上堆。所以就算如蒋中正也只能在私底下骂一骂,面上一定坚定宣称自己赞同抗日。 蒋中正心有不甘,他一再称自己一直坚定抗日,暗地里拖延时间欲歼灭共/党,晋绥军、川军与中央军等加快手脚剿共,一时间双方又打的轰轰烈烈。 蒋中正剿匪的命令一道又一道下达,其他军团都遵守了,虽然也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但东北军内部出现不和谐合声调。东北军分两派,一派支持剿匪,一派认为可以放下成见联合抗日,双方也明白不能闹出声响,所以私下虽然剑拔弩张,但表面依旧和谐。 张学良对东北军的分裂十分头疼,东北军二十万人员,内部也分成好几个派系,但统分少壮派与元老派。元老派中因为各自利益,所以大部分还是阳奉阴违,而少壮派一部分是张学良提拔的,所以对张学良的命令比较服从。 自张学良领军东北后提拔了不少青年人,一部分老一辈的人的人心生不满,又因为观念之间的差距,双方摩擦渐多,慢慢的就形成了几个人派系相互争斗。张学良知道情况,但也无可奈何,虽然张学良借着张作霖之子居军长之职,被称为少帅,但元老派经营日久,下边儿的士兵听谁的还不好说。 第10章 10 “今天你生日,爸爸给你带了冠生园的蛋糕,还是一大早出炉的。”陆振华将提着的蛋糕和玩具递给沈陆。 沈陆甜笑着接过蛋糕亲了拥抱了陆振华说:“谢谢爸爸。” 吃完饭后陆振华抱着楚轩坐在沙发上和沈陆说话,二人聊着军队、时局也融洽,陆振华以他的经验给沈陆建议,沈陆含笑点头。 楚轩摆弄了一会儿玩具车就丢到一边,仰头说陆振华问:“轩儿不喜欢玩具车吗?告诉外公你喜欢什么,外公卖给你。” “车,不好玩,我要书。”楚轩扭着小身子要去拿沙发角落里的小人书。 陆振华慈爱的抱着外孙哈哈笑道:“好!好!下次外公送书给你,咱们家轩儿要当状元。” 石磊进屋想说什么,看到陆振华坐在那儿便住口,沈陆看了他一眼他点头离开,紧接着沈陆对陆振华说:“爸爸,您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处理一点私事儿。” “这么急?出了什么事?”书房里沈陆问。 石磊低声回答:“大上海那儿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她陆依萍不是很有骨气?”说到这儿沈陆就来气,陆依萍在大上海暂露头角,石磊便派人去接洽,让她成为neorllo的办公助理,但是被秦联邦与陆依萍双双拒绝。秦联邦是不肯放弃摇钱树,陆依萍则是看不上一个月三十元的工资,毕竟在大上海她每个月有三百块钱。 秦联邦拒绝在沈陆意料之中,秦联邦的堂兄是上海名律师秦联奎,所以黑白两道都给秦联邦一个面子,叫一声‘秦五爷’,但沈陆自信她可以让秦联邦卖她一个面子,可不想连陆依萍都拒绝了,这可是一份正经体面的工作。 “昨晚,尓豪少爷与依萍小姐在大上海起了冲突。”石磊简略的解释,昨儿个轮到白青盯梢,因为没有近身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吵了什么,但双方剑拔弩张的姿态还是看见了。 原来那天陆尓豪带着陆如萍要去大上海,杜飞劝阻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领他们去看何书桓的采访环境。杜飞误以为陆依萍是陆尓豪的前女友,已经料到他会变脸色,但万万想不到他的怒气生生折断了一只高脚玻璃酒杯。 陆尓豪带着怒气冲进后台,在大上海里监视的白青也随人流悄悄跟过去,去得晚了一会儿只听到陆依萍说:“我比你们高贵,我是来赚钱的。” “你出卖的是什么?你的青春?你的漂亮?你的身材?还是你的歌喉?”陆尓豪愤怒的质问。质问后又未等答案便大笑道:“哈哈……哈哈……” 陆尓豪的笑声让陆依萍满心不舒服,她沉着脸上前一步问:“你笑什么?” 陆尓豪走近两步,以身高优势俯身居高临下的说:“我笑的是,你今天出卖的依旧是陆家给你的本钱。你的青春、你的生命、你的漂亮、你的身材、你的歌喉,都是陆家给你的!哈哈哈哈……你堕落到这种地步吧,仍然摆脱不了陆家的赐予。” 陆依萍疾步上前去想扇陆尓豪巴掌,但是被他拦下了,陆依萍怒气冲冲的说:“陆尓豪,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爱怎么活着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带着你那高贵的妹妹赶快离开这儿吧!要不然的话,我要你好看!”说着狠狠地瞪了陆尓豪一眼。 陆如萍的劝阻被陆依萍拒绝,她说:“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你们不给我制造问题已经是我的运气了,谁能够解决我的问题?” “你给我马上离开这里,你欠的钱我会帮你还。如果你还有一点头脑、思想和自尊,你就给我马上走!!!” 陆尓豪被何书桓与杜飞拦住,他挣扎着对陆依萍怒吼。 门口挤着看热闹的人不少,但非大上海工作人员却不多。眼见秦联邦带保镖来了,所以白青不敢多听,他知道应该立即上报就悄悄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撞到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那穿着红色旗袍画着浓妆的女人娇笑道:“白先生,怎么走的这么急?” “有急事,有急事……”白青色迷迷的摸了一把那女人的腰,让她给一杯红酒说:“cy啊,今天我真有急事,过两天来给你捧场,顺便送你一个花篮。” 被叫cy的舞女娇笑着接过白青递过来的空酒杯,她摇着手腕看杯子里残留的酒液心里庆幸又多赚了几块钱。舞池里的灯光反射出一片的纸醉金迷,cy魅惑的笑容变得苦涩,她渐渐老了,赚的钱越来越少,家里能靠谁撑着? “cy小姐,可否共舞一曲?”cy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身边有人,所以这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经验丰富的cy迅速摆上职业笑脸,她娇笑的看着又矮又肥的秃顶年近六十的老头说:“难得杨老板捧场,我怎么会拒绝呢?” cy麻木的感觉着背上的手游移到腰及臀部、腿根,并在臀部与大腿处掐了几把。杨老板又说:“cy啊,觉不觉的这里吵了点?我们去外边儿坐一坐,等会儿我让阿昌送五个花篮给你。” “谢杨老板。”cy低头浅笑着回答。 “我们走吧!”杨老板一把搂过cy,还在她的胸口摸了两把。 cy和杨老板刚走出舞厅,正好何书桓一伙儿人顶着乌青的眼角与嘴角也出了舞厅,马路对面打完电话的白青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又矮又肥的杨老板,才将注意力放到另一伙人身上。 沈陆搓着手指笑着说:“打起来了?都出息了……” “谁打起来了?谁出息了?”陆振华抱着楚智牵着楚轩进书房。 沈陆见了立即迎上去抱过楚智说:“一点儿烦心事儿,小智睡醒来吵到您了?” “智儿哭起来中气十足,是个壮实的小子。”陆振华笑着摇头,又说:“你还没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沈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告知一部分,但仅仅是陆依萍在大上海当歌女的事情就让陆振华的肺快气炸了。他将桌子敲得砰砰响,又想立即回市区去抽那个不孝女一顿。 沈陆劝阻了陆振华立即回市区的意思,她又说玩笑有说好话安抚了好一阵子,陆振华才慢慢冷静下来,虽然胸中的怒火依旧在燃烧。 陆振华又住了一晚,但难耐心里的怒气,便一早赶回市区找到傅文佩租赁的地方。傅文佩乍然相见惊得摔碎了手里的杯子,陆振华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文佩,好多年不见了。” 傅文佩低下头紧张不已,陆振华也没理他,只是问:“依萍在吗?” “她……她出去了。”傅文佩想利索的回答,但太紧张便嘴角微微抽搐且结巴。努力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傅文佩终于可以利索一些,她回答:“她上班去了,值晚班。” “哼!”陆振华挤出一个鼻音,扭转头不屑的说:“她果然去‘上班’了。”说完便看也不看傅文佩,拄着拐杖昂首阔步的向屋里走。 傅文佩有些讶异,她收拾好地上的碎片亦步亦趋的跟上说:“你……你坐,我去倒杯茶。”走动间却撞到椅子。 陆振华听到声响,转过头看着手扶凳子站稳的傅文佩冷冷的说:“我不喝茶,也不坐,你不用忙了。” 向前走两步,陆振华打责问:“文佩,依萍虽然跟着你,总是我的女儿,你怎么舍得这样糟蹋她?” “糟蹋?”傅文佩没想到再次见到丈夫,他便责备她糟蹋的女儿,她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她提高声音问:“我糟蹋她?我……我没有糟蹋她!” “你居然让她到舞厅里去当歌女,让她在那种地方赚钱!你宁愿用她当歌女赚来的钱生活,也不肯接受我的钱,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陆振华怒责。 “舞厅?”傅文佩惊了,她没想过自己仅剩的女儿会沦落舞厅当歌女,她依旧不相信的问:“什么舞厅?” “什么舞厅?你还问什么舞厅?”陆振华用手杖敲击着地面说:“大上海舞厅!那就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就是风花雪月的地方。你懂了吗?难道你一直没蒙在鼓里吗?” “你居然这么糊涂!一个女儿,整天和你一起生活,她每天几点回家你都不知道吗?”陆振华上下打量了几眼穿着蓝色印白花棉布上衣的傅文佩问:“她现在人在哪儿?” 傅文佩依旧不死心的回答:“她……她在贸易公司上班,她值晚班。”说完,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瘫坐在长藤椅上低语“天啊!她骗了我。” 陆振华对着傅文佩的后知后觉直叹气,他失望地说:“我以为,你知书达理,世代书香,总能把女儿教成一个大家闺秀,哪儿知道你如此糊涂?女儿家的闺誉多么重要?你要把她弄得身败名裂吗?我简直对你失望透顶!”说着便摔门而出。 傅文佩红着眼眶呆愣愣的坐着不说话,任凭陆振华骂她,直到陆振华摔门而出才木然转过头看着门口的方向默默垂泪。 陆振华亲自跑去大上海舞厅,他看到台上打扮艳丽又扭又跳又唱的陆依萍时,黑着一张脸。听着那靡靡之音,再看着周围色迷迷的男人们,陆振华的怒气愈盛。 陆依萍后来唱了一首《往事难忘》让她想起心里深处的那个红色身影,陆振华喃喃的吐出“萍萍”两个字,神色瞬间复杂起来。 看到陆依萍穿着一身暴露的海棠红齐胸紧身长裙,还有站在一旁的何书桓,陆振华立即收起复杂的心思,怒气又上升起来,大有破表的趋势。 陆依萍上前几步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尓豪是不会替我保密的,你终于来了。” “陆伯伯。”何书桓尴尬的打招呼。 陆振华强自压下怒气,他冷冷的瞪着二人,好半晌才开口说:“你们坐下。” 陆依萍二人依言坐下,她欲低下头但马上抬起头来,似乎在为自己壮胆气一般。陆振华看着那妖里妖气的打扮没好气的问:“你在这儿唱歌,一个月可以赚多少钱?。” “我现在每个月拿三百块,秦五爷说下个月还要调整。”陆依萍骄傲的回答。 陆振华憋着怒火说:“我每个月给你四百块,你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儿。” “我不要。”陆依萍轻飘飘的一句让陆振华气得问:“你说什么?” 陆依萍坚定的回答:“我不要再接受你的钱了!我不要再当‘伸手阶级’了!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也不要放弃唱歌!” 第11章 11 陆振华被陆依萍的话气了个倒仰,再想想瞒着他的儿女与说风凉话的王雪琴,他连夜驱车去沈陆那儿寻求安慰。 陆振华不明白,为什么女儿情愿沦落风尘也不肯接受他的钱?他虽然偶尔会骂她,但打她也是第一次,还是被气急了才下的手。试问,那个父母没有打骂过孩子的? 沈陆听完陆振华的唠叨,气怒之下直骂陆依萍不孝,但没有直接骂傅文佩。虽然沈陆看不上傅文佩一个妾,但时局早已改变,礼崩乐坏下妻妾的分别虽还有人在意,但已不同以往严苛。傅文佩在外人眼里算是沈陆的长辈,看在陆振华的面子上,沈陆也不能随口斥责。 和女儿说了心里的不满和疑惑,陆振华的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反过来安慰为他不值的女儿,心里暖暖的问:“爱萍,你什么时候和爸爸回家住几天?” 沈陆看到陆振华眼里的希冀不忍心拒绝,便回答:“女儿准备过两天去太原看念萍,听说她这些年在夫家过的不是很好。等从太原回来之后,我再去上海看爸爸您好吗?” “好。”听到二女儿的名字,陆振华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陆念萍自出生起就不得他的喜爱,后来见有爱萍护着没受什么欺负便不再关注,出嫁至今也没能想起这个女儿来。如今听说女儿在夫家过的不好,心里便有些内疚。 陆振华抛开心里的想法问:“爱萍啊,你这样东走西走,有时间吗?” “没事儿,爸爸别担心。”沈陆笑着回答:“女儿这算是出公差去山西,顺道见一见云飞和念萍。” “轩儿和智儿呢?”陆振华担忧道:“你去山西那么远,看样子近半个月都不在家,孩子怎么办?” 沈陆抱着陆振华的手臂娇声说:“原本没有找到爸爸,我只好让家里的佣人看着。现在,我让轩儿和智儿陪爸爸回上海住半个月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爸爸。”陆振华很惊喜,人说隔代亲,更何况是爱女的儿子,他对两个外孙可谓是疼到骨子里了。 陆振华抱着两个男孩身后跟着好几个仆妇回陆宅,王雪琴黑着一张脸看那两个孩子和他们身后的丫鬟、奶妈子,但在看到陆振华转过头来看她时赶忙堆上笑容问:“老爷子,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 “是啊,爸爸,谁家的小孩?这么可爱。”陆梦萍已经放学回家,她虽然畏惧陆振华这个父亲,但楚轩小小的脸庞太具诱惑力了。 陆振华抱着楚轩坐在沙发上,三元抱楚智跟在他身后。陆振华对王雪琴说:“将二楼我隔壁的两间房收拾出来,以后轩儿和智儿来了就住在那儿。” 王雪琴心下一沉,陆振华的主卧旁的两间房是他们住进来后就空着的,原本是留给大小姐住的,如今……王雪琴打量着两个男孩子,顷刻间笑道:“老爷子,那房间你不是留给……大小姐的吗?” “大小姐?什么大小姐?妈,你在说什么?”陆梦萍满头雾水。 “大小姐就是梦萍你的大姐姐,是太太的女儿。太太和大少爷死得早,就留下大小姐一个,那可是你爸爸最宠爱的女儿。”王雪琴咽下心里的不甘笑着解释。 “大姐姐?不是都留在东北了吗?”陆梦萍不满道:“还有,妈,就算是大姐姐,你怎么叫她‘大小姐’?你是长辈。” “梦萍,不许没规矩!”王雪琴虽然心里高兴,但面上也没显露出来,反而焦急的辩称“老爷子,梦萍年纪小不懂事儿,你别在意,我会好好教她的。” “这些年你做的不错,孩子要好好教,别和文佩似的。” 陆振华看了王雪琴一眼指着俩孩子说:“这大的是楚轩,小的是楚智,都是爱萍的儿子。轩儿和智儿会在这里住半个月,你也是他们的半个外婆,平日里精细着点儿。身后的这几个都是平日里照顾轩儿和智儿衣食住行的奶娘和丫鬟,你给安置。” 王雪琴的手抖了抖,笑着回答:“老爷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小外孙的。” 陆振华看了王雪琴一眼没说话,王雪琴便知道他默认了,更是笑容满面。但陆振华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笑容卡在脸上,只听见陆振华低下头极温和的对楚轩说:“轩儿,这是你九外婆,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对她说。” “九外婆好。”楚轩仰起小脸软糯的问候。 王雪琴原本僵硬的笑脸缓和下来,她轻轻点头温和地说:“轩儿乖,等会儿你尔杰舅舅回来了和你一起玩。” 陆振华又说:“轩儿,这是你八姨梦萍。” “八姨好。”楚轩依旧仰头问好,一瞬间梦萍抛下心里的纠结直说:“轩儿乖,喜欢什么和八姨说,八姨买给你。” “谢谢八姨。”楚轩安安静静是我坐在陆振华膝上。 梦萍正说着话,陆尓豪和陆如萍牵着下学的陆尔杰回家来。陆如萍一眼就看到陆振华膝上的小孩,她疑惑的问:“爸,妈,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真可爱。” 陆振华眉开眼笑的回答:“是你的外甥,你大姐姐家的孩子。大的是楚轩,小的是楚智。” “大姐姐?”陆如萍觉得很熟悉,所以在皱眉苦思。 陆尓豪则是直接想起大姐姐是谁,毕竟他年纪只比沈陆小三岁,所以也比较熟悉,所以问:“爸爸找到大姐姐了?” “就是啊!老爷子,大小姐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确定是吗?”王雪琴抱着陆尔杰小声问。 陆振华眼睛一瞪说:“怎么不确定?海娜还活着。” 海东青一生只认一主,所以王雪琴乖乖闭上嘴回答陆尔杰的问题。陆尔杰的问题得到满足了,他好奇的看着两个比他小的晚辈问:“爸爸,妈妈说两个小外甥会留下来陪我玩,真的吗?” “尔杰是舅舅,要照顾和保护外甥。”陆振华吩咐。 “嗯。”陆尔杰重重的点头,他第一次在家里见到比自己小的孩子还是晚辈,所以心里很好奇。 陆振华吩咐完子女转头问王雪琴“房间准备好了没有?” “放心吧!老爷子,我给两个外孙准备了被褥枕头全是新的。”王雪琴高声回答。 陆振华满意的点头说:“这半个月你小心一点,别让俩孩子磕着碰着。” 王雪琴极为自信的回答:“老爷子,我照顾孩子你还能不放心吗?” 吃了晚饭,楚轩和陆尔杰玩儿了一会儿就犯困,王雪琴哄睡楚轩,回房后低声问:“老爷子,刚才在外面我也没问,大小姐怎么没有回来?这里是她家,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会欢迎的。” “这里是爱萍家,但是是娘家。”陆振华感叹。 “娘家?”王雪琴突然提高嗓音,忽然又降下声音自语“是了,孩子都三岁多了,姓楚的?老爷子,是哪家?” “女婿是浙江的望族,在山西那儿打战。”陆振华也知道王雪琴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回答的含糊。 纵使陆振华回答的含糊,但王雪琴也是喜出望外,她自然是明白沈陆的眼光。能让沈陆看上,又让陆振华赞为望族,那么楚家一定有不俗的家底。 自陆振华失势后,陆家虽算还有家底,但已没多少人肯买他的帐了。王雪琴削尖脑袋想挤进那些上流太太群里,但也只有一些有钱无权的太太肯理她,暗地里还会鄙视她出身底。王雪琴想,如果能借着沈陆的光,就算要喊她大小姐也值了,以前又不是没喊过,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些‘光’。 王雪琴准备伺候好陆振华想多套些话,但提到沈陆,陆振华就会想起山西的局势,心情不好又担心女儿,所以也没了说话的心情。王雪琴见套不出什么话,也恹恹的去睡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在楚轩越来越多的问题下,陆尔杰要保持舅舅的威风,只能辛苦的去用各种方法找答案。一时间,玩闹的时间少了,看书的时间却多了许多。学校里的老师,看平日里顽皮的学生勤学好问了很开心,王雪琴得知儿子被夸奖了也喜上眉梢。 陆宅里陆振华听王雪琴绘声绘色的讲老师是怎么夸奖儿子的,他嘴角含着浅笑,低头哄小外孙,边说:“尔杰懂事了,喜欢什么玩具你买给他。” 见陆振华如此王雪琴也没有生气?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4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气,她知道自己儿子近来的表现和楚轩有关,所以对楚轩的喜爱也多了一层。 眼见半个月到了,沈陆提前一晚打电话给陆振华表示第二日抵达上海,所以王雪琴一早就起来咋咋呼呼的让家里的佣人打扫卫生、做饭、洗水果。陆尓豪、陆如萍等人正逢假日,所以也一早被王雪琴拖起来换衣服。 陆尓豪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不满的队王雪琴说:“又不是总统亲临,妈,你要不要搞的这么隆重?” “尓豪,你说的是什么话?”王雪琴怒道,且不论她现在想巴结沈陆,就算当年她也得益于沈陆提携才能和盛宠在身的傅文佩斗上一斗。当初她王雪琴若是没有沈陆在背后做靠山,早就被傅文佩和陆心萍母女逼到无栖身之所。所以王雪琴纵使势利,但良心还有那么几两。 陆尓豪举手投降说:“好!好!我什么都没说,我在这儿等。” 上午十点,沈陆的车准时停在陆宅大门口,一身国/民/党/军装的沈陆英姿飒爽,王雪琴一见沈陆的一身打扮有些惊到,她战战兢兢的问候说:“大……大小姐,您回来了。” “九姨娘也算我半个长辈,这敬语就不用了。”沈陆坐定后打量着陆宅内部的装修说:“这房子不错,花了很多心思。” 看到军装和警卫的压力瞬时降低,王雪琴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大小姐你喜欢就好,老爷子和我留了两个房间给你们,你们有时间就回来小住。” 沈陆对王雪琴微微颔首矜持的说:“劳九姨娘费心。” 第12章 12 “爱萍,你也很多年没见过弟弟妹妹们了。”陆振华放下手里的烟斗说:“来,给你们大姐姐问好。” 陆尓豪年纪大,在东北陆家的记忆也最为深刻,所以陆振华话音刚落他就起身向沈陆问好,随着陆如萍、陆梦萍及陆尔杰也一起问好。 沈陆一一点头回应并送上礼物,陆尔杰捧着最新款的汽车模型高兴的说:“大姐姐最好了,尔杰喜欢大姐姐。” 陆梦萍在身上比划着neorllo最新款还未在国内上市的冬季毛呢裙眉开眼笑,陆如萍和王雪琴则没有直接表现出来,但也很高兴,带着合不拢嘴的笑容。 沈陆对陆尓豪和气的说:“我听爸爸说你在申报当记者,当记者自然是少不了一支笔,姐姐今儿个送你一支笔,预祝你将来可以成为申报的首席主编。” “谢谢大姐姐。”陆尓豪接过礼物拆开,蹭的站起身。陆振华皱眉道:“尓豪,你的修养呢?” 陆尓豪小心翼翼的合上盖子贴身放好才坐下,他用掩盖不去的喜色意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没想到大姐姐的礼物这么珍贵。” 王雪琴眼珠子一转便开口问:“尓豪,你大姐姐送你的是什么笔?你也知道妈妈没见识,你给妈妈解释解释。” 王雪琴这招自贬用的极是时候,陆振华很满意的看着陆尓豪,也等他解释。只听陆尓豪说:“姐姐送我的是德国产的万宝龙钢笔,这一款是大班系列里的一支。万宝龙钢笔是纯手工制作,年产量低,所以每一支都极为昂贵,大概要四百多块钱。这一款我们国内并没有出售,我是偶然看到总经理有相似的一款才去了解的。” “四百多块钱?”王雪琴瞠目结舌的看着陆尓豪小心翼翼保护的上衣口袋说:“我的老天爷,这笔是金子打的吧?” 陆振华扭过头不赞同的说:“你的钱留给轩儿和智儿,给你弟弟妹妹们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爸爸,我也是许多年没见才如此,下次可就是在大街上随便拎东西过来了。”沈陆笑着回答。 “大小姐说的什么话?你回家还要带礼物不成?你和姑爷还有孩子们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欢迎。”王雪琴高声说。 王雪琴打从心底欢迎沈陆住在陆宅,一是沈陆极得陆振华宠爱;二是沈陆自身能力出众,今儿个看她一身的笔挺军装就知道权力不小;三是沈陆不喜欢傅文佩母女,有沈陆在,她王雪琴就不怕陆振华哪天突然心血来潮要接傅文佩母女回来住;四则是她想借着沈陆的身份进上流社会。所以她对沈陆的回归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而她的热情也让陆振华十分满意。 “雪琴说的没错,这里是你的家,你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陆振华点头赞同。 沈陆眨眨眼睛回答:“好吧!爸爸,至少在调令没来之前,我会尽量抽空陪爸爸。” 一家人一起吃完午饭,陆振华心满意足的拉着沈陆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睡着,陆尓豪等人也各自去午睡了。沈陆给了王雪琴一个眼神,王雪琴微微点头。 小花园的秋千旁,沈陆问:“那个李正德一家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对爸爸很忠心。” “大小姐……”王雪琴心下一惊,正想扯谎但看到沈陆黝黑的眼珠子,她捏着手指七分真三分假的回答:“大小姐,当初心萍得宠,李正德将筹码压在心萍身上。只是他怎么也没料到心萍是个短命的,所以仗着李可云和尓豪、如萍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勾引尓豪,还珠胎暗结。大小姐,你说我怎么可能让一个丫鬟嫁给尓豪当正房太太?” “李可云勾引的尓豪?”沈陆勾起嘴角问王雪琴。 “女色方面尓豪像老爷子,但也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大小姐,你想啊!如果那李可云不愿意,我们尓豪还能强迫不成?他李正德在老爷子跟前也是有几分颜面的。”王雪琴咬了下唇又松开。 沈陆的手指轮流敲击秋千椅背说:“你这话有道理,李正德极得爸爸信任,如果李可云不愿意,尓豪也不敢强上。不过,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王雪琴火冒三丈的诉苦“大小姐,当初我是不知道那李可云肚子里有了尓豪的种,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办法赶走向着傅文佩的那一家子。后来我知道她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去和李正德谈,没想到那李正德夫妻心大了,竟然拿着‘新时代’做筏子,想让咱们尓豪娶他们的女儿当正房太太。这怎么可能?所以我也撇手不理,他们有‘骨气’不肯收我的钱,还让我的孙子就那么没了。一群废物!” “他们没拿你的钱,却常向八姨娘借钱,他们的骨气真特别!”沈陆双眼微眯嘴角含笑。 王雪琴一听就咬牙切齿的说:“一群白眼儿狼!” “行了,九姨娘,这些年你过的很好嘛!一家独大。”沈陆冷笑。 王雪琴缩了缩脖子委屈道:“大小姐,我只是听你的话,打压傅文佩,我没有……” “九姨娘,你当我是傻子吗?”沈陆冷冷的说:“我能再次踏进陆家大门,就表示很多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一家独大,我没意见,这算是你自己辛苦经营所得。” “但是。”沈陆贴近王雪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该背叛爸爸!” “我……我……大……大小姐……我没有……”王雪琴脸色剧变,她结结巴巴的回答并向后退。 “没有?”沈陆站直身体,掐下一片绿叶,指间轻轻旋转说:“需不需要我告诉你魏光雄是什么人?住在哪里?有几个情妇?做什么生意?” “我……大小姐,魏光雄是我表哥,东北的表哥。”王雪琴带着侥幸回答。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两天魏光雄在他那名叫千代子的情妇那里,地址是在虹口吴淞路209号。”沈陆丢掉手里的绿叶说:“我不管尔杰是谁的儿子,爸爸喜欢这个老来子,所以尔杰只能是爸爸的儿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王雪琴惨白着一张脸回答:“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但她还是不死心,准备寻个时间去虹口探一探。 沈陆带儿子回家的第二天,王雪琴就偷偷的跑去虹口吴淞路,藏在209号斜对街的一家二楼餐厅包间里,王雪琴手里拿着沈陆送给尔杰的小望远镜凑在窗前往外望。王雪琴坐了半个小时,烤鸭上了一叠,烧||乳|鸽也上了两只,才等到对面有动静。 王雪琴两眼冒火的看着对面卿卿我我的两男女,看到对面戴着眼镜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熟悉的侧面,她的指甲掐进手心里折断了冒出丝丝血液。 “魏光雄!魏光雄!!”王雪琴放下望远镜,眼睛等着对面里面泛着丝丝狠毒。 有一种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而王雪琴就是这种人。她可以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却不能容忍别人的背叛。她开始回想沈陆的话,并在短时间内做出选择,准备将一切都掩埋住。 王雪琴只要不遇到子女,做事则不会拖泥带水,所以下定决心的她找了一家咖啡馆打电话。听到电话里语言含糊但目的明确的话,对王雪琴的识趣与机断沈陆十分满意。 王雪琴得到承诺也安下心,只要她不再理魏光雄的事情,那么沈陆就会将后事料理的妥妥当当。从生下陆尓豪和陆如萍却依旧不受宠后,她就果断的投入沈陆一边,所以才能在她的帮扶下掌握陆家管家职权,虽然当初只有一部分。 不出一个月,王雪琴就在报纸上看到黑心商人魏光雄将黑心棉与黑心面粉卖给军队谋取暴利,并回收各医院废弃纱布洗净晒干翻新再转卖部队军需部门与公立医院。事情一曝光,魏光雄迎面而来的就是被记者大爆私生活及同军队军需采购部主任的勾结。 不同于别人将目光放在魏光雄倒卖黑心棉与黑心面粉上,王雪琴翻着报纸咬牙切齿又吃力的看着魏光雄的风流过往,因为认识的字不多,所以看得极为辛苦的王雪琴在陆尓豪等子女眼里就是难得的在关心国家大事。 “妈,好难得你也同我一般关心国家大事,这个魏光雄实在是黑心极了。”陆如萍赞叹。 陆尓豪义愤填膺的接口说:“这种黑心商人就应该被惩治,听说明日那位军需采购主任要被送上军事法庭,到时候我们《申报》也会排记者去法庭外等采访。” 陆尔杰想问什么,但是被王雪琴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所以他嘟嘟囔囔的说,要去找小外甥玩儿,陆振华也有心想见长女便问:“雪琴,你的意思如何?” “好啊!好啊!我们都没去过大小姐家里,去看看也好。”王雪琴抚了抚微微凌乱的发髻。 陆振华看报纸便觉得气堵,他以前也是在战场上打仗的,对这种黑心商人更没好感,所以转移话题问:“这几天都没见那林太太给你打电话,约你去打麻将,不三缺一了?” “彩霞约了我两次,不过都被我推了。”王雪琴说的彩霞就是她与魏光雄之间的牵线人,每次她打电话来说三缺一的时候,王雪琴就知道魏光雄想见自己了。 陆振华敲了敲烟斗疑惑的问:“以前说到打牌,比跑的比谁都快,现在怎么又不去了?” “不是大小姐说了吗?她说老爷子您退下来后就没什么人陪您说话了,我虽然不能和你谈一些军国大事,但是陪你聊天唠嗑儿还是可以的。其他的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交际,她让我和尔杰多在家里陪你,免得你孤单。”王雪琴干笑一声回答。 陆振华心里熨帖,他叹道:“爱萍自小孝顺,自她母亲没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我,直到离家念书才算离了我眼皮子底下……那会儿还有心萍在,现在……” 听到陆振华提起陆心萍,王雪琴顿时警铃大作,她忙忙的插嘴说:“老爷子还叹什么气啊?现在大小姐回来了,还给你带了两个机灵可爱的外孙,你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是!是!没什么不满足的了。”陆振华点头。 王雪琴看了好几天报纸,发现她与魏光雄的一段风/流往事被隐去了,才算安下心来。而沈陆趁机发了一笔财,就像电视里陆振华被爆窃一般,魏光雄自诩赛过狡兔三窟,但他的一个隐秘的未被调查统计局发现的私宅被入室爆窃。 沈陆在书房里满意的看着三十万的法币直点头,她分了十五万给王雪琴填补亏空,算是报答王雪琴告诉她这个隐秘的地方。剩下的十五万,除了给石磊以及他手下的人奖金外,剩下的十二万她都笑纳了。 第13章 13 陆振华知道自己女儿工作的性质,所以事先约好时间才过去,一同去的还有陆梦萍和陆尔杰。陆尓豪和陆如萍因为工作和学校的原因,并不容易请假,所以只能感叹错失机会。 看到沈陆的德式别墅及内部装饰,王雪琴两眼冒光,心里在评估沈陆的身家。王雪琴迅速扫过地毯、壁纸及装饰物,越看越满意,虽然数量不多,但件件是精品。 “我给你们准备了二楼的客房,你们去看看满不满意。”沈陆在王雪琴身边笑着说,王雪琴也乐呵呵的应着。 陆梦萍带陆尔杰去看房间,陆振华直奔俩外孙去了,王雪琴支支吾吾的开口问:“大小姐,那事儿……?” “九姨娘放心,这火一定不会烧到你头上,你只要伺候好我爸爸,来生我管不着,但这辈子一定太太平平的。”沈陆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王雪琴慢慢的说。 王雪琴了结了心事,便放下心来教儿子,她可不想功亏一篑。陆尔杰在王雪琴的诱哄和恐吓下,知道不能再提起魏叔叔,孩童心性的他也只是可惜了一个疼爱他的叔叔而已,但多了一个大姐姐和两个外甥,便也将魏光雄丢在脑后不去想。 住了一个多礼拜,魏光雄的事情已经彻底了结,《申报》的头版又被其他新闻占据,王雪琴见风波已经过去又见沈陆忙开了,便对陆振华说:“老爷子,我们在这儿住了一个星期多,大小姐事情也不少,还要抽空来照顾我们,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老爷子,要不我们先回去,过阵子等大小姐不忙了再来小住几日?” 陆振华听了王雪琴的话以为然,他叼着烟斗点头。陆梦萍有些舍不得这儿,她生的不早也不晚,在家里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如果不是因为骄纵又火爆的性子,家里人几乎都会忽略她。但是在这儿,她的大姐姐偶尔会指点她的功课和钢琴,甚至有闲工夫时还会抽空教她华尔兹,这让她觉得自己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因为沈陆的目光不是总落在弟弟身上。 陆梦萍虽然任性,但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她看得出沈陆的辛苦。她每天早出晚归,还要安排一大家子的生活,也不能让客人觉得被怠慢了。所以,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但还是乖乖地听陆振华的吩咐去收拾行李。 陆振华提出要回家,沈陆并没有拒绝,她说:“爸爸,我们是一家人,我也不和您矫情。这阵子时局有变,我手里工作多了些,也没多少时间招呼你们。” “爸爸,知道你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忙你的,有空来看爸爸就成了。”陆振华示意王雪琴哄好哭哭啼啼不肯离开的陆尔杰。 陆振华刚回到上海还没一个星期又遇到糟心事了,原来在马场遇到陆依萍,性情极好的陆振华想缓和父女关系,就顺便和这个总是不贴心的女儿聊了一会儿天。聊着聊着就听到她问:“爸爸,你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吗?” 陆振华沉下脸几乎想骂出口,像他这种半生戎马又有九房妻妾的男人哪儿能称得上好人?但想着要缓和父女关系便咽下火气实诚地回答:“像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好人?” 气氛一瞬间凝滞,各怀心思的俩父女没多聊什么便各自离开了。过了两天陆依萍约见何书桓于小树林时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那边’?” 对于何书桓的一口拒绝,陆依萍低落的说:“你不知怕面对‘陆家的罪恶’,你还怕面对‘陆家的如萍’吧?” 何书桓向前走几步俯身直视陆依萍说:“依萍,你一定要这么尖锐吗?你一定要让我们的爱情都被刺伤吗?”见陆依萍不回答,何书桓仿若壮士断腕般说:“好!明天我们一起去‘那边’,我既不怕面对‘陆家的罪恶’,我更不怕面对‘陆家的如萍’。” 陆依萍见到何书桓充满痛苦的双眸于心不忍,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拥抱住何书桓说:“书桓,让时间停止吧!让我们都停留在这一刻吧!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我和你。我什么都不追究了,我只要你。” 第二天陆振华正在吃饭的时候,何书桓与陆依萍携手踏进陆宅客厅。陆梦萍为她的姐姐陆如萍的爱情不值得,她讽刺道:“奇怪了,以前都不来,现在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伯父、伯母,如萍、梦萍,你们好!尓豪呢?”何书桓觉得来的时间刚好卡在饭点上,觉得不好意思便率先开口问好。 陆尔杰在一旁扒饭心里边生气,何书桓向大家问好,连不在的哥哥都问了,就是没有向他问好,这让他年幼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陆如萍没有发觉什么,她对着何书桓温柔的回答:“尓豪出去了,说是有新闻要跑,说不定啊,是找方瑜去了。你们吃饭没?阿兰,加两副碗筷。” “哟!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啊?该不会是龙卷风。”王雪琴的话极为刻薄,她可不怕陆依萍母女俩。 陆振华瞪了王雪琴一眼,笑着对陆依萍说:“依萍,你来得正好,上次我在马场看到你骑马骑得还不赖,所以我帮你订了一套骑马装。等会儿我打电话问问看做好了没有,如果做好了,我让他们送过来你试试看。来,先坐下吃饭。” 如萍起身招呼二人,陆振华让何书桓坐到他身边。王雪琴放下筷子阴阳怪气地说:“梦萍,赶快为两位贵客搬椅子。尔杰,你去厨房和阿兰一起吃饭,这儿没有你的位子。” 陆尔杰咋咋呼呼地说:“我不去厨房,我为什么要去厨房?爸,依萍姐有骑马装,我也要!”说着跳下椅子。 陆如萍见状急忙扶住他训道:“尔杰,别闹了,你这么小要什么骑马装啊?” 陆尔杰不依不饶的说:“我就要,我就要,小轩都有,我也要!” 陆振华看着幼子在闹腾,他叹了一口气说:“尔杰喜欢就去订一套。” 王雪琴与陆依萍这对气场不合的女人又掐开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陆振华直头疼。两方交谈间陆振华也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谈话’的,心里的那点高兴又没了。陆梦萍趁机又刺了一句,惹得陆依萍老大不高兴。 “依萍,我们先去客厅坐着,等你爸爸吃完再谈。”何书桓双手压住陆依萍双臂安抚。 陆振华盯着何书桓的手不高兴的说:“依萍,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我看你每次来这儿都是一肚子气,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容忍,你就得意忘形。” “爸,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得意’过,怎么可能‘忘形’呢?真正得意忘形的人不是我,而是在你身边伺候你一日三餐茶茶水水的人。”陆依萍转过身正对着陆振华反驳。 陆振华一拍桌子,下了众人一跳。他站起怒道:“放肆!你今天又着了什么魔?难道你不来找麻烦,心里就不痛快?”说着还重重敲了桌面一记。 “老爷子,你别生气了。”王雪琴见机立即起身安抚,又转过头对陆依萍大义凛然的质问:“依萍,你就不能饶了你爸爸吗?好歹他也是你爸爸啊!他年纪大了,你把他气坏了、气病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再说,你爸爸对你也不薄,虽然你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你爸爸也忍了!” 王雪琴的话惹来陆振华赞同的一瞥,王雪琴见状立即再接再厉,她唱色俱佳又自哀自怜道:“我知道,你是看我不顺眼。但是,你也没有必要伤你爸爸的心啊!” 何书桓知道今天他们是讨不着什么好便对陆依萍说:“依萍,我们先走。你有话要和你爸爸谈,改天再谈好了,今天不是时候。” “很好,你们全家同心协力要赶我走。好!我走。不过在我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们,谁做了亏心事谁自己心里明白,总有一天我们大家会面对上帝的审判!”陆依萍心里怒极,她拨下她手臂上的双手,睁大眼睛瞪着陆振华说。 陆振华觉得自己胸闷,透不过起来,但心里有股火在熊熊燃烧。他喝到:“站住!满嘴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你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要出门。” 陆如萍以为当初鞭打的一幕又要出现了,她慌忙跑到陆依萍身边握住她的手说:“依萍,你干嘛呢?你何必让旧事重演?” 何书桓听了陆如萍的话,想到那个雨夜陆依萍的惨状,悚然一惊,他转头对陆振华说:“伯父,我们先走一步,改天再来拜访。” “何书桓!”陆振华喝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你无关!你站到一边儿去。”说着一把推开何书桓,转头沉着脸对陆依萍说:“你有什么话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陆依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浮起的恐惧说:“我说,我本来就是要说的。爸爸,你曾经告诉我你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你到底‘坏’到什么地步呢?你一生到底做过多少坏事呢?我知道,你到处抢女人当老婆,其他呢?j/滛/掳/掠你干过吗?” 陆振华捂着心口气了个倒仰,他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有些腿软。手撑住桌面的时候压在一个瓷碗上,他目无焦距的拿起瓷碗就朝陆依萍的方向用力丢出去,何书桓一个飞扑救下险些被毁容的陆依萍。 何书桓与陆如萍一起扶起摔倒在地的陆依萍,何书桓满含怒火说:“伯父,你们陆家难道就不能用文明一点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吗?” 陆振华气的声音直发抖,他怒问:“你也要来教训我吗?你也要来教训我吗?你以为你追求了我的女儿,你就有权利加入她来清算我吗?” 王雪琴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扶着他坐下,何书桓摇头痛心疾首道:“我始终没有加入她来清算你,但是,我不能够忍受你对她使用暴力。” “你不能忍受?你预备怎样?”陆振华恶狠狠地盯着何书桓。 何书桓小心半抱着心情低落的陆依萍,他毫不畏惧的回答:“我不能怎样,我们走。” “站住!话不是还没有说完吗?你要来吵架,最一次吵完,不要分批来吵,闹的人天天不得安宁。”王雪琴推开想要阻止的陆如萍怒气冲冲的质问“你还有什么罪名要加在你爸爸的身上,你就说出来吧!” 陆依萍咬着牙转回身极硬气的说:“六年前,有人做了亏心事。老天有眼,会把所有的罪恶都看的清清楚楚。爸爸,你没有忘记李副官吧?五年前他离开了你,她带走了一笔陆家未清的帐。他为什么离开你?他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陆依萍的质问,让客厅里的陆家人心里都有了疑惑,其中疑惑最深的人是陆振华。而众人中,唯一不同的就是王雪琴,她瞳孔微缩,面色变白了许多。 第14章 14 王雪琴听到陆依萍提起六年前又提起李副官,心下一沉便知事情曝露了,就是不知道陆依萍这个臭丫头知道了多少。她微微白着脸,目光有些飘忽,但视线落在玻璃窗外隐约可见的秋千时微微镇定了心神。 王雪琴欺骗了沈陆,当初她知道李可云怀孕的消息时,李正德一家还在陆宅没有离开。她知道消息后憋着一肚子气,如果被外人知道他的儿子在正妻没进门前就弄大了丫环的肚子,到时候哪儿还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给她的儿子? 王雪琴去了李正德房里,一脚踹开跪在地上哭泣的李可云讽怒骂“你……你这个贱/丫头,我们陆家是白养你了。李副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吗?居然勾引陆家的少爷。我们家老爷子辛辛苦苦照顾你大半辈子,帮你娶老婆成家,你就生出这么个贱丫头来报答他吗?” “九姨太,九姨太,请你不要骂我爸爸了,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骂我,打我吧!”李可云伏在地上哭泣。 王雪琴盛气凌人的说:“呸!打你还脏了我的手呢!李可云,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怀了尓豪的骨肉,你就可以登堂入室了。”说着鄙视着李正德极为傲慢的说:“李副官,李嫂,你们这一手可真够高的,为了待在陆家混口饭吃,连自己亲身女儿的皮肉都可以自动奉送。” “你……你不要太过分!今天我李正德家门不幸,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是我对不起司令大人。你放心,我们李家的人不会这么厚颜无耻,我们会走的。”李正德气急了拍案而起。 李正德的话让李可云心下惊诧,但王雪琴却放下心来,她知道李正德陪陆振华半生戎马,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反悔。她今儿个使尽手段激怒李正德,就是为了这句话,但在此之前还要解决李可云的肚子。 王雪琴娇笑道:“那就好,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息事宁人那是最好的了。不过……这件事情要是有一丁点儿惊动了老爷子……李副官,你是知道我的,在尓豪的面前你们也给我闭嘴。” 李正德还在生气,他不顾妻子的眼神示意,不屑的回答:“你不要恐吓我,我没有你那么多心眼儿,我们会走的干干净净。这是我们李家的事儿,我们自己会关起门来解决。” 王雪琴哼了一声不说话,瘫坐在地上的李可云却用力跪直了身体摇晃着王雪琴哭嚷道:“不!不!我不要走!九姨太,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吧!我愿意做牛做马。九姨太,求求你,别赶我走,让我留下来吧!” “你做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留在陆家?我可不会让你吧尓豪的一辈子给毁了,你还是给我滚远点儿吧!”王雪琴一把推开李可云训斥。 李可云悲泣道:“九姨太,我和尓豪从小在一起,是真心相爱的呀!” “哈哈!真心相爱?亏你说的出口。尓豪心里如果有你的话,自然会经过他爸爸和我的同意。他只不过和你玩玩儿罢了,反正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王雪琴怒极反笑。 李正德气的双手直发抖,他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女儿大声呵斥“不许哭!你给我有点儿骨气!自己糊涂犯的错就得自己扛,不许求人家。你听到没有?” 王雪琴仿佛没看到一般,她双臂在胸前交握,嘴里风凉话直冒“如果你们识相一点,就自己去向司令告辞,走的漂亮一些。要不然,大家撕破脸皮,就不要怪我说话不客气了。这可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一点证据也没有,八成啊~~~是在外面不三不四的,弄了个野种回来硬栽在尓豪身上。” 李可云受到了极大地侮辱般回头,又惊又怒的回答:“九姨太,天地良心!如果我李可云除了尓豪还有其他的人,就让老天把我劈死!让我被马车撞死!让我被我爸一枪打死!” “赌咒发誓有什么用啊?再赌咒发誓,已经不是清白的黄花闺女儿了。”王雪琴施施然的离开李正德屋里。 李可云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李正德无可奈何的看着那母女二人直叹气。李可云醒过神来一把抓住李正德的手哀求“爸爸,让我去求司令大人好不好?他一定会饶了我们,让我们留下来的。” “不许你去!你丢脸丢的还不够?你敢去,我一枪毙了你!”李正德抽手甩开李可云怒吼,说着便拿起桌上的枪。 李可云立即跪下有人哭吼道:“毙了我吧!离开了尓豪,我已经生不如死;被九姨太骂的那么难听,我也生不如死;让爸爸被迫离开司令,我更生不如死。爸爸,你给我一枪,把这一切都结束吧!” 李正德颓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二人,他仰天长叹,闭上眼睛说:“起来,收拾东西。” 李可云麻利的爬起来一把拽住李正德哭着摇头说:“我不要离开尓豪,司令大人一定会饶恕我的,我要去求他。” 李正德拉住向门外走的女儿,李可云回头,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楚楚可怜的说:“我要去见尓豪,尓豪他还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如果我们这么一走,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去告诉司令和尓豪。” 李正德心里清楚明白,他恨铁不成钢的对李可云说:“你还要去见司令和尓豪,你以为尓豪是真的爱你吗?你不要发疯了,难道你一定要逼得我们一家三口走上绝路吗?” 李可云被李正德重重的甩到床上,李可云侧身伏趴在柔软的床垫上哭泣,边不死心的说:“尓豪还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会救我的,司令大人也会救我的。” “可云,可云啊!尓豪自己都是孩子,他哪儿能做得了主啊!九姨太那么狠毒,你留下来还会有生路吗?我们只有离开陆家这条路可走了,你就乖乖的听你爸爸的话吧!” 王雪琴压下心里微微的不安,她安排过两日陆如萍和上海银行经理的儿子石磊的相亲宴。王雪琴出门后没多久,陆振华看到裁缝送来的骑马装,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亲自给陆依萍。 他去的时候陆依萍不在家,她与何书桓恰好知道了可云事件的真相,正在同陆尓豪及方瑜不阴不阳的包饺子。 傅文佩看到陆振华进门,便紧张又激动的在一旁殷勤服侍。陆振华上次来的时候满心怒火,所以这次才有功夫仔细打量,看了一圈后感叹“这房子也太简陋了点。” 傅文佩急忙回答:“可以住,可以住,我们就母女两个,住的简单些不碍事儿。” 陆振华抚摸着椅子上的虎皮,复杂地问:“这张虎皮你还留着?” “是,是啊!”傅文佩含羞带涩的回答。 陆振华正想说什么,就看到何书桓与陆依萍牵手揽肩的进门,一瞬间他的脸色又黑了不少。陆依萍抬起头看到陆振华,她即即刻睁大眼睛惊讶地问:“爸,你怎么来了?” 傅文佩看到气氛有点不妥,她立即上前笑着解释“依萍,你爸爸给你送了一套骑马装。你快来看,好漂亮。” 陆振华黑着一张脸看向门口还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陆依萍不明白为什么也不说话了,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回望。 陆依萍的眼神扫过桌上打开的盒子,里面一套做工精致的红白色骑马装整整齐齐的装着。但她的目光停在盒子旁的一杯茶水上,她上前一步握住傅文佩的双手,无奈又痛心地问:“妈,你居然让他进来了。五年来他从来没有踏进我们这里一步,他压根儿已经忘了这个世界上有你了。五年来,你的哀伤、你的寂寞、你的眼泪都和他无关,他已经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扮演丈夫的角色。现在他来了,你居然让他进门?” 听着陆依萍毫不遮掩的话,陆振华的脸色已经黑透了,他死死的瞪着陆依萍,非常想再拿鞭子抽打一顿。陆依萍也毫不客气的回瞪,向陆振华走去并质问“你来这儿做什么?你预备如何填补妈这五年的空白?五年有多久你知道吗?五年有多少天、多少个小时你知道吗?” 陆振华忍着心里的火气,陆依萍一个回头大步走回傅文佩身边握着她的双手,对着沉默的傅文佩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低吼“妈,平时我没有资格和他吵,可是你呢?你和他是平起平坐的,你为什么不向他讨回你这一生的岁月和你一生的悲哀呢?” 见傅文佩依旧默默无语,陆依萍又抬起头质问陆振华“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你怎么可以这样漠视一个为你生儿育女的女人?你怎么可以不理她?不在乎她?不管她?这五年来,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上次因为我在大上海,你才来到这儿,你对她只有责备。你骂她,你让她没有还嘴的余地,你知道吗?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你好残忍!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何书桓站在一旁为陆依萍的话而大受感动,傅文佩默默噙着泪水不出声,母女二人抱头痛哭。陆振华握紧双手又放开,再三之后沉声问:“文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傅文佩依旧在哭,陆振华见了眼神闪了闪问:“文佩,你不想说,但那时我想问几个问题。” “你还有什么问题?”陆依萍反问。 “文佩,你想让我如何填补你五年的空白?如何填补你的哀伤寂寞?”陆振华冷着一张脸问。 还未等傅文佩与陆依萍开口,陆振华又问:“你预备怎么向我讨回一身的岁月与悲哀?” 陆振华也不等母女的回答,接二连三的问:“为什么依萍会说你和我是平起平坐的?是谁教她的?” 陆依萍暴起,她红着眼睛怒吼“妈妈不是你的妻子嘛?为什么不是平起平坐?” “依萍你也知道妻子才是平起平坐的那个人,但你别忘了,你/妈是我的第八房。论起来,她只是个妾。”陆振华冷飕飕的看着傅文佩母女。 陆依萍抱着全身颤抖的傅文佩大吼“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如果不是你抢走了妈妈,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一个幸福的妻子。” 第15章 15 “所以你在怨我。”陆振华黝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傅文佩说:“文佩,你在恨我?” “我没有,振华,我没有。依萍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要怪她。”傅文佩颤抖的解释。 陆振华瞥了一眼被女儿保护着的傅文佩说:“十九岁,不小了!爱萍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征战沙场,依萍呢?我告诉你,爱萍的母亲才是我的妻子。”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爱萍?什么妻子?”陆依萍疑惑的问。 陆振华盯着还在发抖的傅文佩说:“文佩,你连这点规矩都没有教?看在心萍的份上,我将你宠上天;看在心萍的份上,我没有追究你的过错;看在心萍的份上,我带你和依萍来上海。你真以为生了心萍,我就会将你扶正吗?” “你什么意思?又关心萍什么事?”看着瑟瑟发抖的傅文佩,陆依萍将她护在身后隔绝陆振华恶意的视线,何书桓和在一旁拥着陆依萍。 陆振华瞪了何书桓和陆依萍一眼,转过头盯着桌上的骑马装低声说:“文佩,正德曾经夸你是大家闺秀。看来,不过如此!依萍直呼同母姐姐的名字,这做派和雪琴养的孩子有什么两样?还有爱萍,至少尓豪还懂的叫一声‘大姐姐’。依萍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大小姐回来了吗?”傅文佩低声问,声音如蚊子振翅一般大小。 陆依萍埋怨的看了傅文佩一眼低声说:“妈,都什么年代了,还‘大小姐’,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她是嫡女,你母亲是妾。就凭爱萍的母亲是翰林学士之女,你母亲是自诩大家闺秀的秀才之女。就凭爱萍是德国柏林陆军大学留学回来,你连大学都没有读,还考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音乐学院。就算时代变了,但是文化教养这一点不会变。以后有机会见到你大姐姐,别失了颜面,免得人家以为你妈妈不会教女儿。”陆振华缓下冰冷的神情,带着融融暖意说:“爱萍她回来了,从德国回来了。我的海东青小时候说过要想我一样,现在她扬鞭策马,征战沙场,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说完这话,陆振华看了房间里的三个人说:“今天原本是来送衣服,顺便看看……没想到会是这个场景,如果这套骑马装不喜欢就丢了吧!”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傅文佩躲在陆依萍身后泪眼涟涟。 陆振华驱车去沈陆那儿,因为没有预先告知,所以沈陆并不在家。石磊见到陆振华,急忙打电话给沈陆。陆振华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说:“我来看一看外孙,不用让爱萍特意跑回来一趟。轩儿和智儿呢?” 虽然陆振华说了不用让沈陆回家,但沈陆还是请假回去一趟。回到家里,沈陆就看到自己头发灰白的父亲抱着她的儿子坐在沙发上,周身落寞缭绕。沈陆大步上前蹲在陆振华身前问:“爸爸,您来了也不提早告诉女儿,女儿去接您。” “又不是没车,我就是临时兴起。不是说了不用回来吗?当兵的天天往家跑是怎么回事?没有纪律!”陆振华板着脸训斥,但眼里的疼爱还是显而易见的。 沈陆不在意的回答:“没事儿的,那些人巴不得我天天住家里。我也就是在那儿挂个名字,我收到消息,过两三个月就调动了。” “下回调哪儿去?上次你说要回浙西南老队伍里,离我越来越远了。”陆振华心情沉郁,又听到女儿即将调任,心情更糟。 沈陆哄了好一阵子陆振华的心情才好起来,在陆振华的唠唠叨叨中,沈陆知道陆振华心 免费txt小说下载 情深之大小姐第5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不好的原因,在心里又为傅文佩母女记上一笔。等陆振华转好了心情,抱上外孙心满意足的离开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 却说两天后陆依萍从李正德那儿得知了真相,她急急忙忙的去告诉陆振华。陆振华听了她声情并茂的诉说,颤抖着为烟斗填上烟丝问:“依萍,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依萍站在一旁点头,陆振华怒问:“这么严重的事儿,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为什么不早说?” “爸,瞒着你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李副官、李嫂,我妈和雪姨。我想,谁出于善意,谁出于恶意,你心里一定有数。当年如果不是有人一手遮天,你一定会出来做主的,今天的悲剧也就不存在了。”陆依萍回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与挑拨。 陆振华的烟斗掉落地上,他起身说:“我们走,你马上带我去见李副官。”他在陆依萍的搀扶下快不下楼,边喊:“老朱,老朱,赶快备车,我要出去。” 在看报纸的王雪琴疑惑的看着匆忙的陆振华问:“老爷子,你要去哪儿呀?” 陆振华吩咐王雪琴守着还在午睡的楚轩兄弟,楚轩还好,但是楚智才一岁,睡醒见不到熟悉的人会哭的声嘶力竭。 陆振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王雪琴甩开手里的报纸在纳闷,陆梦萍起身说:“我看,依萍又在耍花样了。” 王雪琴心里赞同小女儿的话,但没有说出口,反而一扭腰上楼去看护楚轩和楚智这两个宝贝蛋。她可是明白,这两个外孙在陆振华心里的地位。她心里嘀咕“尓豪是现在陆家的长子,但还没有结婚,陆家小辈儿里只有大小姐的一对儿子,子由母贵,老爷子宝贝着呢!” 且不说陆振华与李正德相见时,那催人泪下的场面,就说陆振华回家后的一场惊天动地。陆振华黑着一张脸坐在客厅等陆尓豪回家,可陆尓豪迟迟未归,回来了却见额头上贴着纱布的伤痕。 王雪琴坐在一旁惊惧的看着陆振华大骂陆尓豪不敢吱声,不忍心儿子被骂想出声劝阻,又指桑骂槐,但被陆振华一巴掌摔到地上。 陆振华怒瞪着王雪琴大骂“你等不及要我和你算账是吧?好,我告诉你,我糊涂了五年,今天我终于清醒了。王雪琴,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玩儿花样儿!阿兰,阿兰,去拿我的马鞭来。” 陆振华拿着鞭子甩开,抬起头就看到楼梯扶手里边儿的楚轩,他蹲在走廊扶着楼梯惊慌的看楼下的人群。王雪琴顺着陆振华的目光看去,就看到楚轩惊慌失措的小脸,她赶紧挣脱陆振华的手,收拾好略显凌乱的发髻笑道:“轩儿不是在看书吗?怎么跑出来了?三元,三元,你这个死……你这个丫头跑哪儿去了?不看着你家少爷,偷懒是吧?” “对不起,对不起。”三元慌忙抱起楚轩迅速消失在一群人眼前。 王雪琴不是没有想借楚轩解决眼前的灾难,但想到后果便退缩了,更何况她脑袋里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方法,所以她安定心神继续面对陆振华的怒容。 被楚轩一打搅,陆振华也没了骂人的心情,他怒喝:“还不去哄轩儿,如果他受惊了,有你好看的。” “我马上去。”王雪琴转身上楼,临走前咬着下唇,眼珠子一转说:“老爷子,你的鞭子是不是该收起来,吓到轩儿和智儿就不好了。” 陆振华气的将准备抽打陆尓豪的鞭子扔到地上,他气的坐在椅子上直骂:“冤孽!你们都是我的冤孽!你这个逆子,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滚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陆尓豪的心凉了,他自暴自弃道:“好,我滚!你这辈子碰过多少女人,有过多少女人,你敢肯定你没有害过人吗?说不定,比可云惨的都有,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王雪琴没有听到陆尓豪的话,否则要晕过去了,这话如果让他大姐知道还得了?而陆振华被气的路无伦次,他怒极吼道:“你……你……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滚!!!” 陆尓豪头也不回的离家而去,陆如萍追上去安慰了几句急忙回屋去安慰被抽了一鞭子的母亲。王雪琴同楚轩的丫鬟三元交代了几句便噙着眼泪回屋,关上房门扑在铺着天鹅绒被子的床上大哭道:“天呐!他这样对我,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妈,妈,我们去找大姐姐。我不敢在家里,爸爸好凶,我们去找大姐姐。”陆尔杰在一旁大叫,原本他想说去找‘魏叔叔’的,但是想到妈妈跟他说‘魏叔叔死了’,又想到妈妈说的‘要听大姐姐的话’,所以这样说。 王雪琴觉得陆尔杰的话可行,恰好这时候陆梦萍说:“都是依萍搞的鬼,那个可云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了。不就是个丫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哥哥真的和她有什么,可这少爷和丫头不也是家常便饭吗?” 陆如萍掀开门帘走进屋,一把拉过陆梦萍说:“我警告你啊!这种论调你最好赶快收起来,要不然爸爸回打断你的骨头,抽掉你的筋,我绝对不是吓唬你的。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了,我们还要不知天高地厚,说一些强词夺理的话,我们就会彻底的失去爸爸,也等于把这个家完全给拆了。” 听了陆如萍的话,陆梦萍泄气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陆如萍扶起王雪琴安慰说:“妈,你听我说,你在爸爸面前一向能说善道,你曾经打败了八个女人,奠定了你独一无二的地位。难道今天你就要认输了?你要放弃你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吗?” 王雪琴觉得女儿说的话,虽然夸大了事实,但还是极有道理。所以拿腔调不回答,但面色却松动了许多。陆如萍见状大感安慰,她再接再厉道:“现在爸爸坐在书房里生气,其实他是很伤心很孤独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了解爸爸吗?就像他打了依萍又会千方百计的去挽回依萍一样,他外表越凶,心里就越脆弱……” 陆梦萍看着一旁滔滔不绝的陆如萍,心里气闷极了。她不如这个姐姐能说会道,也不像这个姐姐平日里表现的那样柔弱善良,所以爸爸不疼她,妈妈也不关注她。她受重视的时间,似乎是在闵行的大姐姐家,因为大姐姐喜欢她的脾气。 听着大女儿滔滔不绝的话,王雪琴心里意动,她收拾了一番后留着脸上的鞭伤去找陆振华,陆振华听了王雪琴的话,觉得她不怀好意,但也明白有道理。亲眼见了他挥鞭的那一幕,年幼的外孙一定会想念母亲,所以就算不甘愿但也答应了。 沈陆见到王雪琴脸上的鞭伤极为诧异,但见陆振华顾左右而言他就明白不该当面问。安抚了受惊的楚轩,沈陆私下分别问了陆振华和王雪琴。 陆振华只提了李正德的问题,沈陆听着没有什么触动,李正德终归不是她一派的。但听了王雪琴一字不落还略有夸张的爆料,沈陆沉着脸在练功房用刀砍了一下午木桩。 练功房里沈陆和石磊打了一架,打完架她一刀一刀的劈着稻草人边说:“她陆依萍竟然当面质问爸爸‘一生做过多少坏事?’、‘j/滛/掳/掠干过吗?’这是她做女儿的态度吗?她的教养呢?子不言父过,无论爸爸是否做过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也轮不到她这个女儿来质问!在她的眼里,爸爸就是一个无恶不作、除了强抢女人就一无是处,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吗?” “夫人别生气!您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吓到两位少爷。”石磊不敢靠近盛怒中的沈陆,只能徒劳无功的安慰。 “别气?石头,你告诉我陆依萍现在在哪里,我立刻去挥鞭子抽死她!” 第16章 16 石磊好说歹说才让沈陆熄了鞭打的心思,但不死心的她心里在计划着怎么给傅文佩母女一个教训。但俗语有云,计划不如变化快,沈陆的满心计划都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了。 原来,因为11月23日的七君子事件,北平各大、中学校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特地罢课两天,代表赴南京请愿。而12月12日,北平学生举行大示威,高呼“争取爱国自由、释放爱国领袖”等口号。同日,西安事变爆发,一首《松花江上》传唱全国。沈陆收到上峰指示直赴南京,军令下达,沈陆就没空去找陆依萍的麻烦。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我那无尽的宝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么时候,才能欢聚在一堂? 沈陆沉默的看着歌词,心中波澜渐扩,失去家园在外流浪,犹如无根浮萍。作为一个东北人,无法回归故里的悲哀,作为一个军人,眼见国土遭践踏却无抵抗的愤怒,沈陆坐在办公室里默默垂泪。 沈陆明白她只能独自饮泣却不能明言,当年东北军执行命令不抵抗拱手让出东三省,从此这个耻辱与全国人民的责骂就一直压在他们背上,只要一日未收复东北失地,这个包袱就要背负一日。 她的父亲当年也是退入山海关的人之一,只是不满“打回老家去!”与“收复失地!”的谏言连连遭拒,所以干脆以年纪大为由离开军队,后更是逃往上海。 但是,沈陆愤怒的看着信纸,张学良私下与延安方面见面会谈,并违逆军部命令与赤军停战,如今更是软禁委员长。纵使出发点为国为民,可背叛依旧是背叛,除非委员长身死,否则东北军永无出头之日。 沈陆握紧拳头,指甲刺得手心一阵阵的痛,她心里明白委员长决不能死,否则他们高谈的‘联合抗日’马上就会演变成一场无休无止的争权内战。 蒋中正被软禁的消息传回南京,两个小时后沈陆就收到消息,因为她的老师兼长官陈诚也一同被禁在西安。 “位卑言轻……”沈陆轻敲着桌面苦恼的思考对应的策略,看到桌面上的申报,沈陆计上心头,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遍《兵谏背后的真相》,署名黑水老叟。 沈陆的一篇文章就像一滴水滴进油锅一般,一时间人们沸腾了,各大报纸开始刊载各类赞同的、反驳的、怒斥的文章,黑水老叟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而她自个儿还没来得及看反应,就被军部一纸诏令招去南京。 蒋中正被张学良与杨虎城扣押的消息传回南京,何应钦主张武力解决,而孔祥熙与宋美龄等人主张和平谈判,两方人马昼夜争吵不休。宋美龄害怕丈夫被张学良、杨虎城杀掉,一再央求何应钦答应部分要求和平解决。 何应钦被烦的骂道:“只知道救丈夫,妇人之见!国家大事,你不要管!” 宋美龄当场泪声俱下,一番诉说让有些摇摆的中立派慢慢倾向她,何应钦迫于压力只能同意先由宋美龄前往西安,若圣诞前无法解决,则分东西二路聚集西安附近的讨逆大军开始攻城。 中/共执意杀蒋中正,但苏联内部经过激烈的商谈后,斯大林下达指示:释放蒋中正。 宋美龄请澳大利亚的记者友人端纳抵达寓所商议,因为端纳曾经是张作霖父子的谋士。一番商谈后,端纳同意帮忙当说客。 宋美龄要去西安就需要保护的人,委员长夫人当然不缺护卫,但这种时候护卫人数不能多,而且贴身护卫人员十分棘手。顾祝同见突然沉默的会议室笑道:“贴身护卫的人员很难选择吗?我看很简单嘛!” 何应钦对出工不出力的顾祝同翻了一个白眼问:“你有人选?” “人选当然有,还是现成的。”顾祝同笑眯眯的说:“沈陆。” “沈陆?那个女娃?”何应钦醒悟过来,一拍大腿激动的说:“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还是墨三你机灵。” 顾祝同自得的笑了笑,他心下思量,自己的聪明可不止这方面。嘿嘿……讨逆命令下达后那个刘峙兵分六路逼近西安,明显是要置委员长于死地,也不想想委员长日后如果还活着,他的仕途就到顶了。 沈陆到南京后就被告知立即去官邸,官邸的气氛并不好,沈陆在门口整理衣襟才敲门。叩叩叩—— “进来。”一个男声响起。 “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第八十师军需处中校副主任沈陆报到。”沈陆一身笔挺军装站在门口,门外投射的光线为她晕染上了圈圈光环。这一刹那,坐在沙发中央的宋美龄似乎没那么心慌了。 宋美龄颔首,温和的说:“欢迎沈中校。” “卑职自当鞠躬尽瘁,一切以保护夫人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沈陆的目光坚定,声音洪亮。 “好!好!党/国需要的就是沈中校这等人才。”坐在宋庆龄左手边沙发上,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击掌说。 沈陆谦逊的回答:“孔院长谬赞,卑职不敢当。” “有轻闲保护夫人,我算是安下心来。”宋美龄右侧,一个约中年略发福,相貌清俊却不惹人注意的男人开口。 沈陆仔细看了一眼才带着笑意说:“原来是雨农,有段时日没见了。” “雨农和沈中校认识?”宋美龄此时此刻难得好奇地问。 沈陆点头并说:“是的,夫人。如果夫人不嫌弃,可以唤卑职的字。卑职字轻闲,只期望国无灾乱,轻松安闲。” “这个字好。”孔祥熙想了一会儿了悟般说吧:“我想起来了,我刚刚看了沈中校的档案,黄埔六期。” 坐在宋美龄身边的宋霭龄挑眉道:“原来如此,难怪戴雨农信任有加。” “如此甚好,你们校长及我的安危便寄托诸君,但愿我们此行一切顺利。”宋美龄似乎安慰般松口气,点头对沈陆及戴笠说。 宋美龄的头有些晕,宋霭龄陪她去休息,沈陆随戴笠去偏厅听他的计划。戴笠边说出他的布置,沈陆频频点头示意明白。等沈陆基本上掌握了她该明白的布置内容后,戴笠板着脸严肃的说:“你此行主要的目的就是保护夫人安危,除此之外,我记得你是东北人。” “是。”沈陆点头。 “你父亲陆振华虽然离开了东北军,但是他的旧部还有一些在军中,你要做的就是联系他们并策反。”戴笠沉着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由于光线并不明亮,所以看上去变得十分诡异。 沈陆不意外戴笠会知道她的父亲是陆振华,如果他练这个都查不出,那么军/统就是徒有其名了。 戴笠看着沈陆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下想,沈陆虽然没有刻意掩藏身世,但因为当时时局混乱又兼易名换姓入学,时隔日久便有些难挖掘。因为他与陈诚等人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所以对陈诚的下属便注意了许多。 沈陆没有理会戴笠九转十八弯的心思,她想过趁机重回东北军并夺得主动权,但理智告诉她只是惘然,便熄下心思并寄望凭借此次得到蒋中正夫妇青眼,及进一步加深陈诚的信任,重回十八军后可以更上一层楼,所以各怀心思的两人便有了初步的默契。 12月22日,飞机抵达西安。宋美龄递一支枪给好友端纳,并说:“如果叛军对我有任何不礼貌的行动,你可用此枪立即将我枪杀。” “夫人请放心,只要卑职在一日,定当保护夫人不受辱。”沈陆立即起身宣誓,她心里在难过,难过宋美龄口中的‘叛军’。 张学良的行为是否对错沈陆不在乎,但是东北军的声誉一再被折辱确是她心里的痛。年幼的时候,她在父亲的军营里玩耍,看着那些血性的东北汉子努力操练,憨厚实诚的东北人、勇武的东北军一步一步落到今时今日。从奉军到东北军再到‘叛军’,张学良所有的决定都由东北军为他‘买单’,可成全的都是他的名声。 来接机的是张学良与杨虎城,下机后,宋美龄与张学良说:“汉卿,这是我的东西,就不要再检查了把?” 张学良马上回答:“夫人,岂敢!岂敢!” 第17章 17【修】 蒋中正见到宋美龄时十分激动,他眼泪直流,说:“怎么来了?如入虎|岤矣!” 宋美龄暗中劝道:“他(张学良)不要地盘也不要钱,他要的是牺牲。达令,宁抗日,勿死敌手。” “你不明白,不明白。”蒋中正摇头叹息“数年之功,废于一旦!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蒋中正对日态度并非姑息求和,实在是中日国力悬殊的缘故,而蒋中正首先想做的事情是消灭中共和地方军士割据势力,统一长城以南的中国地区。抗战固然非打不可,但他已经与苏联正协商一个计划意向,如果能够得到最理想的结果便是以全面抗日为条件,换取苏联宣布解散中国共/产/党,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流亡苏联。 但是,张学良的叛变完全打破了这个计划,他的苦心策划胎死腹中,这如何能让他不气恼,他恨不得立即将张学良斩成八段以泄心头只恨。 沈陆在保护宋美龄,顺便将爪子探进纷乱的东北军之际,上海的陆家经历了一场风暴,起因是陆梦萍被轮/暴。 大上海里陆梦萍混在一群男人中间喝得烂醉,何书桓与陆依萍劝阻不成反而吵起来。陆依萍气的对何书桓说:“她堕落是她的事情,我们管不着,走吧!”说着便拉走了原本想护送陆梦萍回家的何书桓,并高声嚷道:“她不是我妹妹,她才不是我妹妹呢!她是雪姨的女儿,身上流的是雪姨的血,你听她讲的那些话,她像是我妹妹吗?你不要在这里乱充好人了,她不会领情,我也不会领情的。” 双方大闹了一场,还打起来。何书桓受了伤,受伤被匕首割伤的血痕领陆如萍十分心疼。闹乱中,和陆梦萍在一起的一群小流氓带着陆梦萍离开了。 马车上,何书桓听着陆依萍凉薄的话心里有些发堵,他试探的问:“你就真的不为她担心吗?一点也不担心吗?” 陆依萍怪异的看了何书桓好一会儿才说:“你好奇怪!她刚才将我骂的狗血淋头,极尽侮辱之能事,一点面子也没有留给我。你不为我生气,倒替她担心?”停了一会儿,陆依萍安慰般又说:“你要知道,那些小流氓都是她的朋友,就像你是我的朋友一样。物以类聚,她和这种人在一起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要担心也担心的太晚了。” 何书桓压下心里的不祥预感,气闷地说:“算了,算了!不要再谈了。以为今晚可以好好地玩一玩,可以摆脱你们家的阴影,没想到阴影更重。” 何书桓睡不着,他还是不放心,半夜时分打电话询问,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当晚,陆梦萍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被三人轮/暴。 陆梦萍衣裳不整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的时候,睡在客厅等陆梦萍回家的陆如萍被惊到了。她扶着陆梦萍上楼清洗,浴缸里陆梦萍慢慢的像陆如萍哭诉。 “如萍,我不要去医院,我丢不起这个脸。我不要去医院!”陆如萍见妹妹哭的伤心,于心不忍下便答应毁尸灭迹,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 陆如萍答应不外传,但是在何书桓询问下还是告诉他“梦萍被强/暴了。” 何书桓受打击大的打击,心里充满内疚,他认为如果当时继续阻拦并将陆梦萍送回家,就不会发生昨夜的悲剧。何书桓转头就告诉了陆依萍,双方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并以分手为结尾。 二人分手后几日,杨树浦纱厂大罢工,日本人出动陆战队镇压,心情郁结的何书桓在那儿大打出手,最后一大群人都被抓进牢房里。何书桓头部受了重伤,被关在牢里得不到治疗。秦联邦出面保释,但监牢里何书桓抓着他的手说:“秦五爷,你救人救到底。这些学生和老百姓还被关在牢里,不能不管。” 何书桓的脚一软,就要跪下,但被杜飞和陆尓豪搀住。秦联奎扶起他说:“你放心,等他们的家属来了都会放出去的。” 秦联奎目送着陆尓豪及杜飞搀扶着何书桓离开牢房,他拄着手杖低声说:“自己受了伤,还想救全世界的人。哼——” 秦联奎会出现在牢里是因为沈陆,圣诞节前一夜完满完成任务的沈陆才松一口气。她还在准备陪同蒋中正及宋美龄返回南京,并得到蒋中正的大力称赞并留饭,还没来得及体会激动的心情,石磊的电报就到了。 杜月笙结交三教九流,消息自然灵通。沈陆入了蒋中正的眼的消息已经传到他的耳里,所以沈陆托请他出面保释弟弟,自然是满口应承。 杜月笙应下了事情不假,但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发声后秦联奎就立即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并赢得何书桓这些不知详情的人的感激。 次日便要返回南京,前一夜蒋中正召集在场的心腹商议,商量以如何回南京又不失颜面。与会人员除了宋美龄、陈诚、宋子文外,沈陆赫然在列。七嘴八舌中蒋中正都不满意,认为自己不能像丧家之犬一般。 “委座,我建议你光明正大搭飞机回去,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去。”陈诚建议。 “娘希匹的!我的计划就快成功了,结果被张汉卿破坏。现在还以胜利者姿态回去?让他们都笑我?”蒋中正气的爆粗口。 陈诚微笑着摇头说:“因为委座您功亏一篑,所以我们必须昂首挺胸回去。委员长不远万里孤身赴险,为的就是共同抗日,这份诚意一定要让全国人民都看到。” 蒋中正转过头盯了陈诚好一会儿,见他微笑着不为所动,两盏茶的时间,蒋中正眯着眼点头说:“就按辞修说的做,立即联系南京方面。” 会后陈诚笑眯眯的冲沈陆点头,还问了好些生活、工作上的问题。蒋中正一扫前几日的郁结,心情颇好的对陈诚说:“辞修很爱护嘛!” 陈诚回答:“轻闲巾帼不让须眉,战场上悍不畏死、敢打敢拼,极得下属爱戴。这样的女娃娃,党/国内部极少见呐!” “嗯!听辞修说,你是黄埔生的?”蒋中正点头问。 沈陆立正挺胸昂首回答:“学生沈陆,黄埔六期肄业生,属步科第二中队第一区队。民国十六年十月,学生前往德国柏林陆军大学留学,民国十九年学成回国。原效力于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十一师,任作战参谋。民国二十四年奉命参加军官训练团,结业后调任第十九军八十师,任军需处副主任。” “好!好!”蒋中正连连点头,听到沈陆的自述就明白当年迫他下野的那场运动她没参加,他自上而下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说:“虽然没有顺利毕业,但不忘校训,亲爱精诚。很好!” “谢谢校长。”沈陆含着眼泪说:“未能从黄埔毕业乃学生毕生憾事,可惜学生……没有机会再回学校受训,幸而校长所办的军官训练团弥补了学生的缺憾。” 蒋中正也被沈陆营造出的气氛感动,他站起身拍拍沈陆的肩膀说:“虽然没有毕业,但你和雨农一样,都是我的学生。只要你们记得我这个校长,我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学生。更何况,你是修辞的入室弟子。” 沈陆听了蒋中正的话,自然下垂的手的尾指微动,她噙着热泪继续说:“未能从黄埔毕业学生引以为憾,得恩师不吝教导,学生得以怀缅少年时的难忘岁月。” “好!都是党/国精英。”蒋中正的脚又开始疼了,他在西安事变时因为躲子弹跳窗户而整伤了脚,这会儿药效过了又开始绵密的疼痛,他忍着痛额头上布满汗水却依旧表现出对晚辈的慈祥说:“我听辞修说,你已经结婚并为人母了,丈夫是楚梦臣?” “是的,校长。外子楚云飞,黄埔五期毕业生,现于阎长官帐下效力。”沈陆点头回答。 蒋中正用手帕擦去额上的冷汗,他说:“我记得他,五期第一名,我亲自赐予的中正剑,而且保送去德国留学。” “是的,校长。”沈陆看蒋中正强忍着不适,又见陈诚的眼色,所以恳切的关心道:“校长身体不适,请为党/国保重。” 退出临时会议室,宋美龄扶着蒋中正去休息,沈陆跟在陈诚身后就听到一个近乎耳语的声音传来“看来你的建议很得委员长的心思。” “学生只是碰巧,党/国颜面不可堕,校长会选择最有利的。”沈陆垂下眼帘,无论是对还是错,面子上一定要好看。政治就是这么回事,就像孔雀开屏一般,民众只看到绚丽的尾羽,哪里会去看它的屁/股? 何书桓等人走出监狱时,恰好沈陆等人护送蒋中正与宋美龄在南京机场下机。两排士兵荷枪实弹保卫,政府高官接机,机场外一群记者抱着相机焦急的等待。 申报也派了记者采访,不过这次没有那‘三剑客’的份儿,他们的资历还不够来采访军政这一块,只能采访一些街边新闻及名人绯闻之类的具有娱乐性的。 “你说,这蒋委员长在西安被兵谏,这会儿抖得想一个凯旋将军一样,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刚开始采访军政要闻的记者嘀咕。 他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记者不为所动,他这种资深记者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旁边这个一看就没有采访过要员的经验,没见这会儿正被同报社的前辈教训? 回到南京,蒋中正并没有做公开书面采访,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张学良,这个决定遭到各方阻挠,其中就包括他的夫人宋美龄女士。最后仰赖于各方为张学良斡旋,蒋介石决定退一步将他软禁。 中/共必定为盟友出头,双方争吵磨嘴之际,沈陆有洋洋洒洒的发表了一篇文章《兵谏的结果》。 其中结尾一段便是——可以这么说,如果没西安事变,张学良除了那带着贬低意味的‘少帅’称呼外什么也不是。蒋中正先生将他一关,关出了个中国的哈姆雷特。爱国人士很多,也有很大一群人为此牺牲了性命,而他此时为顺应了一部分人的心思,所以他成了爱国的代表,注定名留青史。【1】 第18章 18 “这‘黑山老叟’的文章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冲浪,咱们报纸的销量节节攀升,本月创下了历史新高。”陈主任开心的对报社总经理赵竹君说。 赵竹君点头问:“黑山老叟还有没有再投稿?” “没有了,他只投了两次就销声匿迹,业内也没人知他是道什么人,是男是女。”陈主任摇头,对这个不知姓名、不知性别的投稿人很好奇,可是寻了人脉依旧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从整篇文章上可以看出来的,就是对方应该是个中立偏国/民/党的人。 办公室里,难得没有去跑新闻的申报‘三剑客’凑在一起说话,杜飞抬了抬眼睛赞叹道:“终于闲下来了,这个月累死我了。这个黑山老叟才华横溢,说的头头是道,国/民/党虽然吏治腐败,但作为执政党的确不容易。” “那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还才华横溢,不就是拼凑出的一堆文字。”陆尓豪不屑的说:“杜飞,你的眼界要再高一些才行,没见骂声一片?而且骂者还都是文坛名宿。” 杜飞连连点头,但心里还是嘀咕:我还是认为这文章写得好,虽然骂的人很多,但是赞扬的人也有一些啊!而且还有不少不褒不贬的人。 她的这一段“中国形成一个领袖十分不易,若蒋中正先生出现不幸,中国将倒退20年,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是‘名为抗敌,实则自坏长城’,是‘国家民族之罪人’。”就说的十分有道理嘛~~~杜飞暗自嘀咕。(此处借用胡适先生的言论) 西安事变后的几日陪同,宋美龄十分喜欢沈陆身上学贯中西的气蕴,蒋中正调出档案后对她的学历以及从军后的资历十分满意。沈陆成功入了蒋中正夫妇的眼,并青睐有加。 陈诚也为沈陆开心,蒋中正开始器重沈陆,这加大了他这一派系的筹码。想到那个以‘皇太子’自居的胡宗南,陈诚心里就来气,心高气傲又桀骜不驯,就算对着前辈也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优越感。 官邸为庆祝委员长平安归来举行酒宴,宋美龄特意遣人送请柬,并送给沈陆一套银嵌蓝宝石首饰。沈陆看到成套蓝宝石首饰就明白,宋美龄想让她穿晚装出场。 沈陆紧急调了一套蓝色方领长窄袖连身长裙,裙子的眼色与蓝宝石相互辉映,腰部一圈两指宽的银白色,并在有前端打上一个蝴蝶结,修长轻盈的下摆营造出飘逸的感觉。沈陆将头发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白皙的颈项,耳坠、项链与戒指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沈陆进入宴会厅的一刹那四面八方都安静下来,就连蒋中正都停下了交谈,宋美龄见状上前牵起沈陆的手笑着说:“我就说轻闲是个大美人,军装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今晚这一身打扮是倾倒众生啊!你看你校长,都看呆了。” 沈陆看到蒋介石那一瞬的不自在,笑着解围说:“晚辈厚颜,承师母言,自夸颜色,但校长与诸位只是对美的欣赏。晚辈坚信,在校长心里最爱的一定是师母您,就算月宫嫦娥也无法取代师母的地位。” “一张巧嘴。”宋美龄笑着说:“也亏得楚梦臣早早的将你这‘党/国之花’娶回家。” “师母夸奖,晚辈却之不恭了。”沈陆笑眯眯的搭腔。 宋美龄接受西方教育成长,但骨子里依旧保留着东方的传统,所以她喜欢自信却又不失谦逊的女子,沈陆恰好合了她的胃口,所以分外顺眼。 因为踩着五公分高跟鞋造成的彪悍身高,虽然风采动人,但接近一百七十七公分的高度还是让沈陆周边人迹罕至。亚力山大&8226;冯&8226;法肯豪森上前邀请这位犹如海中女神的美丽女人,当听到沈陆的一口流利德语,他严肃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原来你叫nile,胜利者,很适合你。” 亚力山大&8226;冯&8226;法肯豪森在舞池里转着优雅的舞步。 沈陆微微歪着头笑着回答:“谢谢法肯豪森先生夸奖,我十分的荣幸。” “chiang对我说你从德国留学回来,对德国的感受如何?” 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搂着沈陆随着音乐中旋转着问。(chiang是老外们对老蒋的称呼。) 沈陆略一挑眉,仔细的挑选词汇回答:“我去德国的时间比较早,当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但是我看到了日耳曼人高贵的灵魂和不屈的精神。” “是的,是的,雅利安人是世上最高贵的种族。” 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十分自豪。 对于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的话,沈陆没有反驳也没有接下去说的欲/望,只是配合着跳舞说另一些话题,种族优越论这种话和现在狂热的德国人是说不通的。 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很久没有用母语聊得这么畅快淋漓,在远离祖国来到这个处处是黑发黑眼的国度后。 舞会上因为能配得上沈陆身高的男人并不多,一百七十七公分的高度让很多男人退避三舍,而因为相貌引起诸多夫人及交际花嫉妒的容貌似乎也成了笑话,幸亏有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绅士的邀舞。 亚力山大&8226;法肯豪森无言的体贴让沈陆很感动,晚宴上遭遇的一些不快则烟消云散。沈陆自明她与在场的女人很多不同,体型上,这些夫人、女士们要么纤细娇小要么珠圆玉润,但统一的是身高并不是很高,所以沈陆净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在其中鹤立鸡群,又因为沈陆参加‘太太沙龙’的机会比较少,所以真正交好的并不多,但交好的都是可以交心的。这些宴会上的某些太太们……沈陆扫视了一眼,面子上过得去别得罪就行。 接下来的几天,沈陆陪宋美龄参加各式慈善宴会及沙龙,宋美龄对她非常满意,并介绍她的外甥女孔令俊给她认识。 沈陆依旧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当她看到孔令俊的时候嘴角不自在的抽搐了一下。只见孔令俊西装革履大背头,歪戴礼帽叼雪茄,见到沈陆的时候并不是握手,而是给了一个吻手礼,让沈陆一阵鸡皮疙瘩。 虽然心里再犯怵,但沈陆心里明白孔二小姐是孔祥熙与宋霭龄的女儿,并且深的宋美龄信任与宠爱收为干女儿,她得罪不起。 “蒙孔二小姐看得起。”沈陆抽回手含笑点头。 孔令俊盯着沈陆的眼睛说:“jen,我希望你叫我jen。” “jen很热情。”沈陆笑得得体,她拼命压抑一身的鸡皮疙瘩说。 孔令俊翘起二郎腿与沈陆交谈浅笑,见到二人交谈融洽宋美龄心情也很好,她的二外甥女骄纵跋扈,而且行为男儿化而暗地里被人嘲笑也不少,只是看在家世的份上没人敢当面说而已。 宋美龄又看到一个与她的干女儿相似的人,虽然细节处不相同,但二人都是女中须眉,一个驰骋战场另一个纵横商场。(其实孔令俊做的事无本生意,发国难财)她认为二人会成为朋友,果然二人都没让她失望。 宋美龄不知道的是沈陆不喜欢孔令俊,非常不喜欢。若不是碍于身份,她一刻也不相同传说中的孔二小姐交谈,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兵谏的事情大致了结,沈陆返回上海当日便致电陆振华与楚云飞,告诉他们她已经平安返家。接着,她顾不得休息,马不停蹄的去市区看父亲与两个儿子。 陆振华自沈陆出发后时时关注报纸,当看到报纸上站在蒋夫人身后的模糊身影时安慰的直点头,接到沈陆的电话后更是将王雪琴指挥的团团转,知道儿子女儿又不在家他顿时气的黑着脸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沈陆一身便衣踏进陆宅,就看到陆振华笑眯眯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沈陆快步上前抱起像小炮弹一般冲到她怀里的楚轩对陆振华说:“爸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振华站起身拍沈陆的肩膀,沈陆顺势坐在沙发上问候了王雪琴后问:“轩儿,想妈妈了没有?” “想——”楚轩点头。 回上海前沈陆定了一条春季新款裙子,她决定寻个时间去拿,恰好吃完午饭有空便决定去。这时候百货商场门外却聚集了几个人,几个沈陆熟悉或不熟悉的人。 “百货商场里的东西那么贵,我们还是别进去了。”方瑜停在百货商场门口不肯进去,陆如萍也停下陪着她。 陆尓豪好不容易哄回了方瑜,自然舍得下血本,他豪气的说:“怕什么,你喜欢什么就买下,我付钱。” “这里的东西太贵,我不能收。”方瑜摇头。 陆尓豪拍拍胸口说:“除了个别的,其他的也不是很贵,你放心,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杜飞羡慕的看着陆尓豪,心想,这里面的一条丝巾都够他一个月薪水了。他也就是陪太子读书,开开眼界而已。 陆如萍打量着百货公司的大门,转过头轻声对方瑜说:“进去吧!一起看一看新款的衣服,梦萍这阵子心情不好,送她一件漂亮衣服可以让她心情好一些。” 陆如萍的话引来杜飞的疯狂点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对啊!对啊!不是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就是,就是。方瑜你喜欢什么直接和哥哥说,让哥哥买给你,我们今天要花光他的钱。”陆如萍挽上方瑜的手。 “如萍,你好狠的心!”陆尓豪摇头苦笑。 “哈哈……如萍的心是向着我的。”方瑜开怀大笑,她的笑声驱散了近日来的笼罩的阴霾。 一行六人踏进百货公司大门,陆如萍建议说:“我们去neorllo的店里看一看如何?就算买不起也能看到法国最新流行的女装,那可是国际大牌子。” “我同意。”杜飞举手赞同,对于陆如萍的意见他总是跟随。 方瑜也被引起了好奇心,她也点头赞成,见到女士们意见一致,陆尓豪与何书桓也没有意见。 第19章 19 沈陆出了店门口就看到陆尓豪一行人,陆尓豪和陆如萍看到她赶忙问好,沈陆颔首并问:“尓豪你一大早出去,说是去跑新闻,怎么到这儿来了?” 陆尓豪抓着后脑勺讪讪的回答:“我来给梦萍买礼物。” “尓豪的姐姐,你好,我是杜飞,尓豪的同事兼好友。我和书桓,就是左边这个,还有尓豪一起被称为申报三剑客。”杜飞热情地?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6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地介绍开来。 沈陆看了杜飞一眼点头说:“你好,杜先生,承蒙照顾舍弟,感激不尽。另外,杜先生可以称呼我为楚夫人。” “没有啦——”杜飞抓着脑袋,他很不擅长应付这些规规矩矩、几乎可以称得上‘上流社会淑女’的样板的人,所以他将求助的目光向何书桓望去。 何书桓接到求助的目光,上前一步对沈陆说:“楚夫人请别见怪,杜飞只是太热情,他的活力容易感染其他人。” “我明白杜先生只是热情了一些,何先生不必特意解释。”沈陆对何书桓说完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的方瑜那儿。 方瑜在沈陆平静的目光下僵直了身体,急急忙忙的开口说:“楚夫人,我是尓豪的……尓豪的……女朋友。” “我听尓豪提起过你。”沈陆低下头挑出一件并不贵重但看上去大方得体的手袋递给方瑜,说:“初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儿,这是见面礼,没有特别准备,请别嫌弃。” 方瑜迟疑的看着陆尓豪,在他的点头下收下沈陆递过去的礼物说:“谢谢楚夫人。” 沈陆对陆尓豪说:“我先回去陪爸爸了,你们慢慢玩儿。” 杜飞和方瑜看着离开的沈陆的背影长舒一口气,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尓豪/如萍,在你姐姐面前压力好大,就像站在你爸爸面前一样。” “这会儿你两个可是心有灵犀了。”陆尓豪嘲笑到,陆如萍也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怎么都没听说过你这个姐姐?上海不是只有你们兄妹五个吗?”何书桓问出了杜飞和方瑜都想知道的问题。陆尓豪想了一会儿简短地回答了一些,关于沈陆在陆家的地位,还有沈陆的职业也隐晦的提了一些。 次日,沈陆抱着两个儿子回闵行不到半个月,调令下达,她正式回调十八军第十一师三十一旅六十二团,任副团长,团长余子温。六十二团下辖一千二百人,采用德式装备,团队作战能力优秀,其中有几个还是沈陆在战场上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旧部,刚从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沈陆心情还不错。 “排长——排长——”一个古铜肤色的青年闪着大白牙挥手大叫。 沈陆定睛一看,原来是以前三连的那个二愣子,性子憨直不懂拐弯抹角。因为说话总是容易得罪人,所以当兵四年也就混上一个班长当一当,不过作战是一把好手。 “顺子,那娘儿们你认识?是谁?”顺子身边一刚结束隐蔽训练的人问。 高顺子闪着大白牙,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回答:“俺以前的排长,可厉害嘞!大宝,我不骗你,真的。” “说了别叫大宝,俺现在改名儿了,叫朱辉懂不?”朱辉龇着牙掐了高顺子的背部,惹得高顺子龇牙咧嘴,朱辉气顺了又问:“我可看到三道纹两颗星,这官儿可不小,都中校了,真是你老长官?” 高顺子只顾着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说:“顺子在这儿待得习惯吗?” “可好嘞!排长,这是俺老乡大宝。”高顺子指着身边的朱辉咧着一口大白牙。 朱辉立正敬礼说:“长官,卑职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第十一师三十一旅六十二团一营一连排长朱辉。” “你好,我是沈陆,六十二团新的副团长。”沈陆点头说。 ‘啪’的一声,朱辉和高顺子即刻绷直身体敬礼大声吼道:“欢迎副团座!” 除了高顺子与朱辉,一营排长及以上的军官们小跑到沈陆身边,沈陆扫了一群男人一眼笑着问:“都出来了?” “副团座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脏。”二营长的话语里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 “脏?都是战壕里打滚的,哪儿能干净得了?”沈陆回敬。 二营长干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个纯打战的,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只是不忿沈陆一个女人来领导他们这群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汉子。毕竟,他也听过沈陆在十一师的受宠程度,没有经历过一个战壕的厮杀,自然不会相信传言中战场上沈陆的凶悍程度。 “我们在这儿保护粤汉铁路安全,事务虽然繁杂但是危险性并不高,我和团座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训练量加大两成。”沈陆扫视四周。 在一片僵硬的面孔中,高顺子咧嘴晃着一口大白牙高声回答:“是!排长。”僵立在一旁的朱辉很想捂脸,但更想捂住自己那脑袋缺根弦儿的老乡的嘴。 沈陆当做没看到朱辉的表情,她翘着嘴角说:“当然,所有军官必须以身作则。另外,炊事班成员按工兵连原本训练量训练,就算平日里扛的是菜刀和铁锅,但还是要上战场的。” 沈陆平日里很温和,但是在训练场上却是人见人怕,至少在六十二团的士兵们眼里,他们的新团长就是夜叉再世。体能、器械、负重越野、夜间对抗,睡觉的时候永远要防备有没有突然袭击,总之精神紧绷,随时应付沈陆的突发奇想。不是没有向团长反映过,但团长都笑呵呵的支持,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几个营长不服气,但是沈陆以身作则,他们也没话好说,既然沈陆不是绣花枕头他们又何苦枉做小人?战场是一实力和运气说话的地方,如果缺了一样就等着埋骨沙场,他们不急。同是十一师,他们也不是没听过沈陆的名声,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打天下可是很引人注目的。 “副团座,您的电话。”沈陆快步走上前去接起电话。 “我是沈陆,什么事?” “人在哪儿?” “送过来。” 挂了电话,沈陆踌躇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拨通一个号码,通后沈陆说:“广州仁爱医院吗?我找drthoas。”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陆开口说:“art,是我。” “是的,很久不见,虽然知道你来了中国,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你。”沈陆感到抱歉,但还是说:“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知道政府规定禁止堕胎,但是art,这是特例。”沈陆靠在椅背上疲惫地说:“如果我有办法就不会找你,art……我的妹妹……是的……如果这个胎儿是因为她的滥/交而存在,那么我不会去管这件事,但是art……这是一个悲剧。这只会成为她以后人生的梦魇,我的小妹妹只有十七岁,她需要你的帮助,art。” “是的,只有六十五天,还没有胎动。对!这在教义与道义上是被允许的,我希望我的妹妹远离上海,远离她的社交圈,这样她的心情会平和一些。” “我让家人尽快与你联系,十分感谢你,art。”沈陆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又拨了一个电话说:“石头,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你让安吉陪她们去广州。现在让雪姨听电话。” 沈陆听着王雪琴带着哭腔的问话,她不耐烦的说:“别哭了,房子、医院和医生我都已经联系好了,立刻陪梦萍去广州,安吉会一路陪同打点,至于借口你自己想。在广州住几个月,顺道让梦萍散心,忘掉不开心的事情。” 挂断电话,沈陆黑着一张脸站在窗户前,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国事家事一团糟。接踵而来的一桩桩事情让她的心疲惫了,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她的丈夫,想要一个坚实的依靠。想到这儿,她返回书桌前抽/出一张空白信纸提笔便写。 半个月后远在山西和赤军僵持的楚云飞收到家书,他含笑展开信纸细细看,看到妻子进来跌宕起伏的日子,可是比报纸上形容的惊险多了,而且……岳家也出了事情,虽然妻子语气含糊,但大致能猜到一定是发生了大事情,似乎出事的是小姨子。 “庄谷。”楚云飞向门外高呼。 庄谷应声进门敬礼道:“是,团座。” “夫人遣人送了一些特产来,交给炊事班,今天咱们打牙祭。”楚云飞指着桌角的一袋火腿对庄谷说。 庄谷拎起袋子一个立正说:“谢谢团座,请代我们感谢夫人。” “嗯,去吧!”楚云飞点头,提起笔来写回信。 晚上一群训练完的狼崽子看到白菜火腿嗷嗷直叫,吃的那叫一个欢快,楚云飞吃饱了放下碗筷问:“都吃饱了?” “回团座,吃饱了。”众口一声,气势十足。 楚云飞满意的听着中气十足的喊声,高声说:“吃饱了就给我卖力训练,上了战场打出258团的狠劲!” “是!”这一声震天响。 陆梦萍紧张的躺在病床上,等会儿就要开始手术了,她很紧张。抚摸着还平坦的肚子,陆梦萍紧张的搓着手,过了今天……只要过了今天…… “drea,不要紧张,这个手术很简单,一会儿你听ichel医生的话,用力向外排就行。”马丁&8226;托马斯俯身低声嘱咐陆梦萍。 “谢谢你,drthoas。”陆梦萍努力扬起笑容。 马丁&8226;托马斯安慰般笑着说:“女孩,你很勇敢,你要相信自己的勇气可以战胜一切。神爱世人,你会得到主的庇佑” 陆梦萍紧紧的捏着子弹壳,这是石磊安吉转交给她的,沈陆开第一枪留下的弹壳,一直带在身边。沈陆还让安吉带一句话给陆梦萍——弹壳只是暂借,要还的。 手术灯亮起,手术室外王雪琴抓着脖子上的小金佛念念有词,她第一次如此诚心祈祷,祈祷她的女儿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王雪琴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祈祷,终于……那扇门开了。王雪琴窜上去像珠连炮一般问:“医生,医生,梦萍怎么样?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 米歇尔&8226;托马斯表示她听不懂,但是她明白病人家属急切的心情,所以带着安抚的笑容用母语回答:“夫人请放心,手术很成功,只要注意术后恢复,将来drea小姐还会生许多漂亮的小宝宝。” 安吉的同步翻译让王雪琴松了一口气,她心里的大石落下,整个人瘫软了。自从知道女儿被轮/暴并怀孕,她的心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揪着,混乱中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女儿的一辈子毁在这里。上海熟人多,医院里人多口杂,密医她又信不过,所以急急忙忙的求沈陆。 因为沈陆在部队里,王雪琴联系不上,只能转而请石磊代为转达,幸好……幸好……王雪琴心里暗想,幸好大小姐念在姐妹一场,出手帮梦萍,不仅联系了美国医生给梦萍动手术,还将梦萍送到广州动手术,如果在上海,梦萍就算手术成功,名声也毁了。 广州人生地不熟,没有人回去关注两个陌生的女人,两个美国医生口风紧,安吉和石磊都是沈陆的心腹,所以陆梦萍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王雪琴心里开始盘算买什么给女儿补身子,想着想着又开始抱怨这里的人排外,市场上一听不是本地的嗓音就开始缺斤少两,还压秤提价,当她王雪琴不懂营生么? 心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的王雪琴看到被推到病房的女儿急忙跟上去,麻醉药的效果还没过去,陆梦萍感觉不到创口的疼痛,但因为是局部麻醉所以神智还是清醒的。她从雪白的被单里伸出手握住王雪琴汗湿的手,虚弱的开口说:“妈,我没事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梦萍,你吓死妈了,以后可不许你这样吓唬妈。”王雪琴噙着眼泪说。 陆梦萍扯开微笑,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紧张了这么久,她很累了。王雪琴轻抚着陆梦萍汗湿的额头说:“睡吧!妈在这儿守着你。”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一件心事了结,也许是王雪琴一直守护,陆梦萍睡得很沉很香甜,自从那夜后的夜夜噩梦也没有再出现。 第二卷:山河染色 第20章 20 “石磊,找到人没有?” “很好!全部打断手脚,绑上石头扔到黄浦江里喂鱼。” “你去银行里提五千,给你和底下弟兄的辛苦费。另外,记得去拜访杜三爷。” 挂断电话,沈陆懒懒的躺在长藤椅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藤椅边缘,那群地痞流氓并没有十分强硬的背景,又和杜月笙打了招呼,这事情算是了结了。 沈陆如今可不像在上海那会儿是闲职,现在她根本走不开,所以只能遥控处理生意和陆梦萍这件事,虽然驻守南段,但想抽个时间走一趟广州也不成,遂计划搁浅。 陆梦萍继续留在广州调养,王雪琴不放心上海的子女,便在陆梦萍坐了小月子后返回上海去,留下陆梦萍和一个雇佣的老妈子在广州生活,安吉被沈陆留在广州打理neorllo在广州及香港的生意,顺便照顾陆梦萍。 王雪琴回上海前,陆家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原来因为陆梦萍之事,何书桓与陆依萍分手,原本风平浪静都复合了,但因为日记本一事又掀起滔天巨浪。 何书桓伤心失望之下与陆依萍再度分手,心痛之下何书桓去当战地记者,那时候他被陆如萍的一往情深及生死相随所感动,遂二人感情日笃竟准备订婚。 王雪琴一直对何书桓的家世及自身条件满意,所以一回上海得知这一消息,就欢天喜地的开始着手为他们办订婚宴,想借这一喜事扫一扫前几个月的晦气。 何书桓的父亲是政府外交官,原本订婚宴要在南京举行,但是何书桓认为他的事业在上海所以要在上海举行。何父与何母拗不过独生子的意思,便一同到上海女方家里出席订婚宴,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没表现出来。 王雪琴以为她可以平安的将女儿许出去,但没想到凭空添波澜。王雪琴看到陆依萍进门来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她一开口就自贬,这就意味着告诉宾客今天订婚的准新娘有一个当歌女的姐姐,陆家的家风不好……王雪琴气的双手直发抖,她不知道未来亲家和满堂宾客怎么看她们陆家。 王雪琴原本想接着沈陆的名声邀请军政界的人,但后来一想,等结婚的时候请沈陆亲自主持会更风光,所以这次订婚宴请的是与陆家、何家有交情的人。生气归生气,王雪琴还在心里庆幸,这次订婚宴没有打着沈陆的名头大办,否则丢了她的颜面,误了仕途全家都得倒霉。 陆依萍挥泪跑出陆家,准新郎何书桓丢下未婚妻跟着跑出去追,陆家丢尽颜面成为一个笑柄。何父与何母忙着为子道歉,王雪琴又要安抚陆如萍又要向宾客解释,忙的团团转。 陆振华年纪大了,在这种外人一大堆的场面上被女儿与准女婿狠狠落了面子,一时间青筋暴露、血气上升、眼角膜充血,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何陆两家的订婚宴成为一场笑话,何父与何母也没脸留在上海,便连夜返回南京。陆振华气的躺在床上好几天,王雪琴忙着照顾生病的陆振华和年幼的陆尔杰,还要安抚陆如萍的情绪,又挂记在广州的小女儿,一时间忙的昏头转向。 日子还算比较平静,沈陆偶尔带兵出去晃一圈,有的时候组织团内部竞赛,与兄弟团比赛。沈陆有时心想,如果日子一辈子都这样,其实也不错,但她又深深明白,如今的祖国豺狼在侧,由不得她有一丝一毫侥幸。 战争的脚步逐渐临近,七月,驻守宛平的第二十九军第132师师长赵登禹在卢沟桥保卫战中壮烈殉国,年近三十九岁,留下四岁的长子、两岁的长女以及还未知性别的腹中胎儿。 赵登禹临死前含泪向传令兵说:“不要管我,你回去告诉北平城里的我的老母,她的儿子为国死了,也算对得起祖宗,请她老人家放心吧!” 赵登禹殉国,出访日本归国的一三二师副师长周冠忠升任师长。事变后周冠忠归国,一三二师奉命拱卫北平,但因一个手下营长被日军收买哗变而被迫撤离。周冠忠辗转找到部队,却被军政部以违抗命令之名收押,追究责任。 师长赵登禹与副军长佟麟阁相继殉国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国,沈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高级军官殉国,抓着报纸的手有些发抖。她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感动、感慨、悲哀、兴奋、愤怒,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旋转扭曲成一股气郁结于胸。 卢沟桥事变发生后,蒋介石在庐山发表抗日宣言,表示决心抗战到底。并说:“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蒋介石的宣言一出,全国人民爱国情绪激昂,强烈要求抗日。团长余子温与沈陆两人磨刀霍霍,六十二团的训练量又向上加了两成,但这回没人吭声,只是埋头苦练。 北平、天津相继失守,八月,日军进攻上海,十一师奉命增援上海。此次日军攻打上海的指挥官是‘中国通’松井石根大将,此次他指挥五个师团,誓拿下上海和南京。但他的心里总有些许不详的预感,所以临行前写下一首诗: 汗了绒衣四十年,兴国如梦大江流,军恩未酬人将老,执戟又来四百州。 余子温接到支援命令后就开拔武装急行军奔赴上海,八月十四日抵达南翔,六十二团所在的三十一旅被调拨八十七师指挥。二十二日,第三十一旅抵达张行后奉命前进至张华浜阻击业已登陆之敌,第三十一旅旅长王严即以六十二团第三营先行出击。 六十二团第三营抵达张华浜后发现日军第三师团第六联队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该处,便立即向日军发起进攻。二十三日凌晨五时三十分,就在六十二团全部抵达后,日军的第六联队也已全部登陆,他们在集结完毕后立即向六十二团发起猛攻。 余子温立即组织六十二团全体官兵顶住了日军的进攻,沈陆靠用短鞭敲着会议桌上的一张作战地图说:“这里,我建议在这里阻击敌军,一营与二营阻敌,三营五班去联系当地老百姓,尽量争取他们对我们生活上的帮助,剩下的人挖战壕和搭建临时指挥所。我去观察和熟悉地形,找火力防御点。团座认为可行吗?” “按轻闲的意思去办。”余子温点头同意沈陆的方案。 沈陆带着副官魏大志以及警卫分散开,她用手敲墙面感觉硬度,沈陆蹲下身用手感觉土地。魏大志也蹲下悄悄地问:“团副,你摸地干啥嘞?不是要打鬼子?” “这地儿在抖,还有点温热,看来就算是试探,那群倭瓜下手也挺狠的。”沈陆站起身扶正帽子,双手插在腰带上。 魏大志回答后有笑呵呵的摸着光脑袋扭扭捏捏地说:“团副,咱啥时候去杀鬼子?” “都到这儿了,就几里地,你害怕没得打?”沈陆说着用马鞭一指前方说:“听到没?子弹破风的声音,到处都是硫磺味儿……这是一场苦战,随时会没命。” “俺不怕死,就怕没鬼子打!”魏大志强着脖子扯着嗓子吼道:“俺家被鬼子少了,就剩俺和俺弟,俺弟在少林寺,俺打战可安心了。” 天蒙蒙亮,彭善下令天黑前一定要守住张华浜不失,余子温指挥六十二团防守并亲自到一线督战。沈陆早丢了平日里的淑女气质,她扬着鞭子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喊的声嘶力竭。虽顶住了日军的进攻,但是营以下军官伤亡颇重。 日本陆军单兵作战极强,有一部分士兵第一次遇上日军,由于作战风格的不适应,这场防御战打的极辛苦。而川沙方向,日军第十一师团二十二旅团成功登陆,并突破五十六师阵地,顺利占领罗店。 罗店,虽是一小镇,但它却是浏河至大场和嘉定至吴淞、宝山的交通枢纽,是上海北郊中日双方必争之地。罗店一失,则会使淞沪战场西北门户洞开、京沪交通线受到威胁。 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与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陈诚得知罗店失守后都及为震惊,他们经过商定后决定在顾家宅集结十一师、大场集结九十八师,并以在嘉定集结的六十七师、炮兵十六团统归十八军军长罗卓英指挥,对川沙登陆之敌予以反击,力求歼灭该股日军。 罗卓英分配给十一师的任务就是夺回罗店,该师外调的三十一旅也于此时奉命归建,三十一旅守住的阵地移交与教导总队第二团和第六十一师三六二团。 由于三十一旅归建需要时间,所以夺回罗店的重任就落在了叶佩高第三十三旅的肩上了。下午十三时,十一师师长彭善亲率参谋长梅春华、参谋蒋中光等人抵达罗店以南之三十三旅旅部指挥,另派师直山炮营支援三十三旅作战。三十三旅官兵前仆后继奋勇冲杀,终于得到六十六团团长胡琏关于夺取罗店、毙敌川村大尉以下八十余人的报告。 旗开得胜,本应发表胜利演说鼓舞士气,但是彭善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全师上下,每人手上一把铲子。他深知,打下罗店并不难,难的事守住罗店,而守住罗店最困难的不是敌人步兵的冲锋,而是铺天盖地的炮火洗礼。 但战壕还没挖完,十一师接到调令,将夺回的罗店转交六十七师二零一旅,十一师转移至新镇、月浦地区,准备进攻该处江面之日军。 师长彭善命令三十一旅六十一团为右翼,三十三旅为左翼,于二十五日凌晨向日军发起进攻。三十一旅六十二团师预备队居中,随时接应左右两翼。 凌晨三时许,十一师各部推进至月浦及附近地区后开始攻击前进。未料日军也有一部正在绕道攻击前进,十一师师部极有可能与该股日军遭遇,师长彭善得知后立即命令出击各部回援。 回援的部队还没有看到,日军已经开始攻击师部。彭善与余子温及参谋们在会议室商量对策,沈陆在战壕里顶着猛烈的炮火反击。残月挂于天空,沈陆的脑海中蓦然浮现一句‘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甩了甩脑袋,沈陆趴在一个防御工事内借着炮火瞬间的光亮,按动扳机。在炮火声中,这扣动的扳机几乎没有声响,但对面传来的一小阵马蚤乱让沈陆知道她击中目标了。沈陆收回枪快速转移阵地,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对方想借着这黑色组织小队偷袭。沈陆挑起眉峰,就算是最黑暗的时刻,但是凭借枪感,两百米内就是她的绝对领域,谁也别想逃。 沈陆的心很安定、手很稳,连续四个枪声响起,沈陆完全不用借助光亮换子弹,接着又是几声极有韵律的枪响。她了解她的‘情人’身上的每一个构造,每天的擦拭、保养,为的就是在战场上的这一刻。 在双方激烈的枪声和炮火的掩盖下,沈陆和身后的魏大志悄悄解决了想偷袭的十几个日兵。她知道有支援,只要能撑到天亮……一定要撑到天亮。 第21章 21 上午八时许,沈陆所在的第六十二团死撑了五个小时,人数锐减至九百多人,终于等到六十一团回援。彭善即令六十一团第一营驰赴顾宅西侧协助六十二团阻击来犯日军,余部构筑工事拱卫师部前沿。注入生力军的六十二团压力顿减,余子温与沈陆商量着开始主动反击。 打了五个小时,对方也疲乏了,见有援军至,便停下枪火修整。沈陆想知道黎明时分射死的人是谁,便告知余子温后悄悄潜行过去,近两百米时发现一具尸体,沈陆眼前一亮掏出匕首刷刷割下头颅和袖子。 沈陆数了数头发现只有十相符的弹孔,但沈陆记得很清楚她开了十三枪,如果不是漏空就是没有打中要害跑了。沈陆皱起眉头,看来要加大训练量了。在军队她,她的体能只有中上水准,之所以能和男人们一较高下,靠的就是精准的射击。因为生孩子的原因,她的体能无法恢复到巅峰状态,如果还想继续职业生涯,那么她的枪法一定要笑傲群雄。 沈陆用柔韧的草编织成网,网住十颗头颅,口袋里揣着十片袖子的布片回师部。沈陆的新造型吓了众人一跳,余子温盯着沈陆和她手里的网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轻闲这是准备让我论人头行赏?” “哈哈……团座要赏我,我一定收。”沈陆丢下手里的网,她从口袋里掏出十片布片递给余子温说:“总要去了他们的脑袋我才会安心,这是他们对应的身份和军职,我也认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我去向师座为你请功。”余子温接过布片踢了地上的网兜一脚。 沈陆瞥了一眼地上的网兜说:“知道团座你疼我,但要请也是给咱们六十二团请,要不是他们压制着炮火,我哪儿能击毙这些混蛋。” “知道你心疼部下,我就不心疼了?”余子温笑眯眯地回答:“六十二团完成防御任务,这功劳是肯定有的。” 沈陆含着笑容,但看到硝烟处躺卧着的战士们,沈陆敛下笑容问:“团座,人员补充齐整没?” “需要补充的人数已经报给师长,补充团分配过来的差不多该到了。”余子温点头。 彭善看到网兜里的日军头颅十分开心,他综合当前形势,命令三十一旅旅长王严指挥该六十二团固守新镇,六十一团绕至当面日军之右侧。正在回援的三十三旅六十六团改道西线桥、北顾宅袭击日军左侧,意在夹击该股日军,六十五团则作预备队使用。 余子温指挥六十二团打造防御工事,这几日的战事让彭善看到六十二团的防御之强堪称铜墙铁壁。订好作战计划后余子温对站在地图前的沈陆说:“我知道你枪法好,找一个地方阻击敌军,最好能够做到擒敌先擒王,那家伙太讨人厌了。” 沈陆坚定的点头说:“团座放心,卑职坚决完成任务。” “虽然战事紧急,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余子温拍了拍沈陆的肩膀离开,沈陆矮身钻进一个狭小的角落,微微侧头开始瞄准。 六十二团又一次抵挡日军的攻势,沈陆通过瞄准镜看对面冲上来的日军,她扣动扳机开了几枪便离开,直到日军攻势疲软后,沈陆才知道她击毙的人是第四十三联队小林大尉。 六十一团与六十六团分别向南面和北面攻击,余子温抽/出三营令他们从东面助攻。一个多小时后,第六十一、六十六团与六十二团三营分别占领聚源桥南面、北面和东面。 日军残部仓皇退守西端一隅,依靠炮兵火力妄图固守。十一师官兵则以步枪、机枪、刺刀和手榴弹,一次又一次的实施冲击。终于在晚十九时左右,迫使日军余部放弃阵地实行突围。突围中,六十六团又留下了他们几十条尸体。 战后,罗卓英军长在致彭善师长的信中说到“第十一师本日在新镇一役中,再次予敌重创,既仰敌焰,更扬我威,诚为对淞沪会战有重大价值之胜仗,殊堪嘉许。” 嘉许信刚到,十一师又接到命令回援罗店。因为奉命接替罗店阵地的六十七师二零一旅遭到日军的猛烈进攻。激战中旅长蔡炳炎阵亡,罗店再次为日军占领。 十一师又开拔回援罗店,彭善命令三十三旅主攻,师直属山炮营、重迫击炮连、炮兵十六团第八连及师直属工兵营帮助,以增强三十三旅的攻击力。三十一旅在其侧翼对罗店东南地区进行佯攻吸引日军兵力,减轻三十三旅的正面负担。 三十一旅阵地上气氛肃穆,因为上一波进攻,日军如他们所愿调集更多的兵力,在坦克和大炮的掩护下向三十一旅发动猛烈进攻。 “td不是吸引兵力?现在怎么成主攻了?”三十一旅压力骤然增加,因为兵力与武器不足,防御险些被冲开。 二营长骂骂咧咧的的声音传到沈陆耳里,沈陆摇着头对身后的通讯兵说:“立刻上报,日军调转兵力,六十二团请求增援。” 通讯兵立即联系师部,一营二连长跌跌撞撞的冲到沈陆面前,‘啪’一声敬礼,大喊:“团副,团座被炮弹击中,当场死亡。” “殉国了?”沈陆快步向前冲,她眼尖的看到几架零式战斗机呼啸而来,沈陆暗骂一声大喝“重型机枪火力手,组成火网阻止战斗机进入俯冲位置。” 沈陆话音刚落,日军的迫击炮弹就落在她后方二十多米的临时作战室。沈陆见势不妙向前冲了几部利落的跳下战壕顺势一滚,灰土、草屑、石块四面发射,飞入半空中又落下。 沈陆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暗骂“td死倭瓜!老娘不发威,你还真当老娘是家猫!”顾不得拍去一身尘土,沈陆吐了几口口水,让口腔没那么干涩,她大吼道:“撑住,谁也不许后腿!和尚,掩护我!” 沈陆平日里很温柔,说话也不大声,但这前提是没有到战场上。在战场上沈陆就是夜叉再世,做事暴力、说话粗鲁,而且急起来叫的都是花名。 打得正欢的魏大志贴着沈陆站好,沈陆极为迅速扫视现场,挑选好射击角度,双脚平行站在壕沟里,沉肩塌腰,右手掌托枪,枪托底抵于左肩窝,左手握枪颈,左腮贴紧,食指放在扳机上,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放松。 轻微的咔哒声,沈陆扣动扳机,六百米外的日军迫击炮手应声倒下。一枪完毕,沈陆立即转换位置,魏大志扛着一挺轻机枪掩护她离开。 沈陆又射杀了对方几个火力手,一营这边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沈陆扛着枪在之字形战壕里跑百米外的二营的阵地去,魏大勇和几个警卫跟在她的身后移动。 “团副,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您不该在指挥所吗?”壕沟里的二营长一转身就看到沈陆,顿时瞪圆了眼。 “指挥所?都被炸了!”沈陆回瞪了他一眼嚷嚷道:“看什么看?平常看老娘的机会还少吗?团座殉国了,你们td给老娘毙了对面的那群倭瓜,告慰团座英灵” “团副,团座殉国了?”二营长一把拍开身前的一个二等兵,冲到沈陆面前大声吼叫。 “吼什么吼?有力气给老娘留着打鬼子!”沈陆焦急的看着步步推进的日军,转身龇着牙说:“杵在这儿做什么?” 二营长没说话,他抿着嘴角转身抱着抢死命开枪,几分钟后他转过头对沈陆说:“团副,我一定会为团座报仇的,你自己小心,这里流弹多了去。” “滚吧你!还流弹……你这个老鸹。”沈陆撇着嘴对魏大志吼一声:“和尚,掩护我。” “放心,有俺在。”魏大志拍拍胸膛。 终于打退了又一波的攻势,赢得了一点休息的时间。沈陆靠在土墩上闭目休息,六十二团的战损已经达到三分之一,还牺牲了一个团长。 “团副,王营座牺牲了。” 沈陆猛地睁开眼睛,二营长牺牲了?刚才还坚定的说要为团座报仇,提醒她小心流弹,才一个多小时,这就没了? 沈陆压下心里的悲伤问:“二营现在最高长官是谁?副营长呢?” “副营长也牺牲了,二营现在军衔最高的是一连连长。” 沈陆起身,她拄着枪忍受腿上的子弹擦伤大吼:“二营一连连长暂代营长职务,团长战死以副团长代之,副团长战死以作战参谋代之,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六十二团绝不坠铜墙铁壁之名,宁战死,决不后退!全都给老娘守住!” “六十二团铜墙铁壁!六十二团宁死不退!”沈陆话音刚落,战壕里就响起一阵阵的应和声,最后连成一个声音。六十二团的声音传得很远,不仅敌军听到了,前来远处正赶路支援的兄弟团也听到了,一时间群情激昂、热血沸腾。 轰!一颗炮弹落在沈陆五米远处,魏大志猛扑向沈陆,将她压在地上,四散的铁片中有一片嵌入魏大志的小腿肚。 沈陆小心将魏大志扶起交给卫生兵,她抓起枪开始点射,边骂骂咧咧道:“当老娘是软柿子一样捏!老娘让你们眼睛长在头顶上!” “报告团副,二营子弹快打完了,手榴弹也告急。”一个通讯兵冲到沈陆面前大声报告。 沈陆扭头对警卫大河说:“去后勤那儿催一催,先让一营匀一点过来,td没子弹还打什么战?” 警卫大河一边躲子弹一边向后勤仓库的方向跑去,一营自身的数量也紧张,根本匀不到什么,但还是挤出三百发子弹和二十个手榴弹。 沈陆敏感的发现罗店有成一台绞肉机的迹象,双方都在增兵。六十二团上战场不到两个小时,损失了两百多号人,心疼的沈陆心里直砍稻草人泄愤。 沈陆看战事胶着,这样下去别说夺回阵地,别全团覆没都是国父保佑。她拿着望远镜瞭望,嘴里念念有词“td援军什么时候到?再不来六十二团上下都要去见国父了,这几个小时的时间,爬都该爬到了。难道途中遇到阻截?tod den kleen japanischen(‘去死吧小日本’的德语)。” 第22章 22 事情真如沈陆所料,重迫击炮连、炮兵十六团第八连及三十三旅六十五团途中遭到日军截击,所以才迟迟未到。 “瞄准了射击,你这是在浪费子弹。”沈陆一鞭子抽得地上黄土飞扬,轻机枪手打了一个寒噤。 沈陆找来一营长、三营长和暂代二营长以及作战参谋商量对策,几个人头挤在一起,战场上烟熏火燎的,都没个好脸色。沈陆说:“警卫刚从后勤仓库那儿回来,弹药不够,我们这儿只能分到两千发子弹和五百个手榴弹。这点儿东西还撑不过俩小时,我们得想其他办法。” “tnnd,打战还不给粮,这不是让牛耕田又不给吃草吗?”二营的暂代营长牛大犇骂道。 沈陆沉着脸说:“这个骨头难啃的很!九旅的副旅长已经殉国了,同时殉国的还有咱们团座。” 战场变得混乱,六十五团一步一步推进,日军的炮兵被六十五团及炮兵连拖去一大部分兵力,三十一旅正面战场上压力骤减。沈陆松了一口气之余,开始想反攻。 一营长陈锋看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红蓝箭头直皱眉头,他抬起头看向沈陆,当初他心里也在抱怨,以为碰上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上官,心里不提多憋屈了。没想到时间一长,发现自家长官阴险又卑鄙,不过都是对着敌人,对自己人好的就像家里的阿姐,所以他很满意。 沈陆用马鞭指着地图的一小块说:“这里容易隐蔽,我们挑出一个加强营的兵力,从这一点迅速展开,在他们没来得及组织火力反击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和他们绞在一起。1:2的肉搏战,你们不会拼不过那群倭瓜吧?” 三营长何慕侯眼睛一亮,但又熄灭光点摇头说:“近身作战,我们绝不会输给小鬼子,但是怎么冲过去?这不是成了一群活靶吗?” “一群活靶?你舍得我还舍不得。”沈陆瞪了何慕侯一眼解释“二营和三营组成加强营,轮流以土方作业方式向前掘进,距离那群倭瓜五十米左右停下。一营留在这儿的提供火力支援,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是,加强营必须保证一分钟之内冲上去。” “中!”二营代营长牛大犇点头应和,他认为这个想法可行,作战参谋也同意。 “既然都同意……大河,你让炊事班将所有的胡椒粉、辣椒面都拿来。”沈陆开始阴笑。 陈锋嘴角一抽,他算是明白了胡椒粉的作用,也深刻体会自己的上官阴险到什么程度,将炮弹里的炸药换成胡椒粉,亏她想得出来。 工兵连开始土方作业,前线扫射的速度加快,不能让对方察觉己方不见了一部分人。沈陆领着几个熟悉炮弹的在后方‘加工’,子弹告罄时工兵们终于挖好,一营长陈锋带着挑选出来的加强营沿着土沟向前,后方沈陆让炮手开始发射‘加工’好的炮弹。 陈锋还没到鬼子阵地,就听到一阵哇啦哇啦的声音,他悄声说:“弟兄们,先躲一会儿,避过这阵子再说。” 约莫觉得差不多了,陈锋低声吩咐“一队掩护,二队三队褪子弹上刺刀。”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陈锋皱着眉头看向一个笑得灿烂的面孔低喝“顺子,你手里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营座,俺以前杀猪的,还是使剁肉的刀顺手。”高顺子憨憨地回答。 想到沈陆说过‘使什么顺手就使什么’的话,陈锋无奈了,他果然不该寄望这个二愣子,他居然跑去炊事班拿走人家的刀……这以后吃饭咋办?有阴影啊! 日本士兵正被胡椒弹折腾的眼泪直流,肺部灼烧的厉害。但他们熟悉《步兵操典》,白刃战前必先褪子弹,所以就是一阵的黄铜落地声。 没想到阵前突然冒出一堆敌人的日本军人一愣神,但也就这一愣神的时间让陈锋他们逼近了几十米,反应过来时已经有几十人被一队枪杀。日?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情深之大小姐第7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日本士兵愤怒了,他们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不守规矩的支那军人,明明是白刃战,居然还用子弹偷袭,太没有武士精神了。 但这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再装弹,所以只能举着刺刀迎上去,双方展开一场殊死的肉搏战。刺刀相交的铿锵声,枪托击中肉体发出的闷响声,杀得性起的吼声,濒死者的惨叫声……杀红了眼的双方。按照战前计划,两个或三个组成团包围一个鬼子扭成一团,因为扭打在一起,日军的战斗机也不敢随意发射,只能将火气撒到沈陆的阵地上。 只是陈锋一冲上敌军阵地,沈陆领着剩下的两百多号人一起冲上去,找到目标却不能投弹的日军飞行员郁闷了,只能盘旋了两圈飞向另一个战场。 这回沈陆不是扛着自己的kar 98k,而是丈夫楚云飞送给自己的订婚礼物——翻遍古籍,请名家锻制的唐刀。为她量身打造的,长度与重量十分契合。这柄被命名为‘虹影’的唐刀,随她出生入死,就像楚云飞一直在她身边一般。 沈陆一刀砍下去,一个日本少佐的头颅飞上半空中,大动脉的血液喷涌而出。杀的兴起的她听到快门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转过头恶狠狠地问:“怎么会有记者在这里?,给我滚回去!后面待着!碍手碍脚!” 那因为走散而误跑前线的愣头青男记者似乎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到了,他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沈陆眼神示意功夫最好的魏大志掩护那个私自跑到战场上来的记者。魏大志点头离开,沈陆提起十二分精神继续砍人。 又砍飞一个下士头颅的沈陆向后退了一步,唐刀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她的体力开始下降。右手摸索着大腿上的伤口,刺痛感传到脑海中,顿时她又清醒过来,开始第二轮拼杀。 子弹擦过右臂,沈陆气的用日语破口大骂:“混蛋!有没有武士精神?白刃战还放冷枪?” 听懂了沈陆在骂什么的一营长陈锋满脸黑线,但这会儿他可没空笑话沈陆,日本陆军的单兵素质确实高,就算三个打一个,他们压力也很大。 因为差点被子弹射中,沈陆气急之下,表现越来越凶悍。手起刀落都会带下对手身上的一个零部件,有的时候是手掌,有的时候是耳朵,有的时候手臂,有的时候是小腿,有的时候是头颅。还有一次直接腰斩,肠子流了一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数越打越少,沈陆这个团的士兵们渐渐的都染上了她凶悍的打法,日本士兵们因为支援没有到达开始退却。 日军散兵开始撤退,牛大犇想追上去,沈陆拦下他说:“穷寇莫追,如果遇上他们的支援部队更麻烦。” 沈陆低头看着鲜血横流、尸身遍地的战场大声吼道:“别愣着!开始打扫战场,战利品收好!战死的兄弟们铭牌取下来,尸身埋在一起,黄泉路上好作伴。穿着鬼子军装的,一律砍掉脑袋,免得诈死。” 这一战从黎明打到天黑,沈陆只吃了两顿,肚子正饿的咕咕叫。晚上营地里的伙食里有两道菜——红烧猪大肠与白菜炖猪皮。 陈锋突然想起被沈陆拦腰斩断和削掉头皮的那两个鬼子,再看到吃的正香的沈陆,有点想反胃。抱着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的心思,陈锋阴测测地问:“团副,你怎么吃得下这大肠和猪皮?卑职记得您下午将两个鬼子分别拦腰斩断和削掉头皮。” 陈锋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呕吐声,他心里正得意,但看到没反应的沈陆不免气急败坏,直嘀咕“是不是女人?夜叉再世还真没说错。” 沈陆吃饱了,她放下碗筷匆匆回答:“这样就想吓到我?我除了人肉没吃过,还有什么没吃过?在六十六团当排长那会儿,和赤军打得叫一个激烈,有几天我是啃树根吃田鼠熬过来的。那田鼠是生的,生老鼠我都吃了,更何况是熟的猪大肠。” 陈锋看着沈陆的眼里带着佩服,这个年代啃草根生吃田鼠的人不少,但是女人想来就眼前一个了。女性军人,没有在办公室里享受,而是和男人们一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吃苦不喊累的女人太少了。 战到最后,十一师虽然损失惨重,但依旧取得胜利。三十三旅在六十七师的帮助下于二十八日拂晓攻入罗店,三十一旅插入罗店以北之陆家村,切断了罗店日军与其主力部队的联系。 日军对于罗店的重要性也十分明了,所以驻守罗店的日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对攻进罗店西面的十一师、六十七师部队猛烈反扑。 十一师与六十七师官兵奋力抵挡,终因两翼友军退却,所部过于突出,被迫于十日后的九月七日全部退出罗店。 沈陆砍下敌军头颅一瞬间的照片被《申报》刊登出来,一夜间她名声大噪,与五十一师的王耀武扬名全国。国/民/党政府抓住这次机会大肆宣传,沈陆成了新时代女性巾帼不让须眉的象征。 蒋中正也看到《申报》的报道了,他对沈陆还有印象,而且沈陆与王耀武大大的涨了他的颜面。他指着就算在在报纸上依旧能感受到那杀气腾腾的沈陆的图片对身边的侍从官说:“三弟曾说沈陆是‘国/民/党之花’,这哪是?分明就是一朵‘霸王花’!”(此处三弟是蒋对宋美龄的昵称) ‘霸王花’这个称呼蒋中正嘴里传出,迅速风靡全国,全国报纸转载罗店之战,并着重描述王耀武与‘霸王花’沈陆。很快的,在山西抗日的楚云飞也知道了自己妻子的外号,只觉得哭笑不得。 十一师被迫退出罗店,在东南方向阻击日军进犯。远处传来尖利的呼啸声,沈陆等人赶快卧倒,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击就在前后左右炸响,持续十几分后才停下。 沈陆抬起头恶狠狠地望向前方,这是舰炮,口径大、威力足,幸亏隔得远,否则死定了。手握‘虹影’,沈陆心里暗想对策。 过了两日,沈陆的一个团埋伏在右侧的坡地上,公路上已经布满地雷。根据当地老乡给的情报,这条小路很隐蔽,是一条捷径,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会有‘汉/j’将小股日军引到这儿来。 第23章 23 公路的左侧是弯弯曲曲的湖,隔着这百多米宽的湖水,几挺马克沁重机枪埋伏在那边。果然,晌午后,一队土黄/色大约两百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就要踏上‘死亡之途’时,带路的‘汉/j’脚下一个趔趄滚下坡,掉进湖里,不一会儿就沉没在湖水里。 带路的人突然滚下坡去,消失在水里。日本士兵这时候感觉到事情蹊跷,他们戒备的看向四周,见没有动静,举枪向水底下扫射也没有反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味,突然,自他们身后传来枪响,小股日军转回身反击并向后退去。 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声,原来有两个日本兵踩中地雷。沈陆让工兵连埋的是子母雷,并且做了改动,只有踩中最后面的那颗被改装的母雷才会引爆所有地雷。日本士兵被火力逼得只能向后退,最后面的那个一等兵踩中母雷,而二分之一的队伍已经进入雷区。 连环爆炸声响起,对岸的机枪喷出炽热的火焰,短短几分钟内,那支土黄/色的队伍当即伤亡三分之一,还能动的慌忙向前跑,想寻找隐蔽物,沈陆躲在挖好的壕沟里开始点射。沈陆的射击技术十分出色,几乎是百发百中,并在瞄准镜的辅助下更是弹不虚发。 十一师十八军的核心,十八军是陈诚的命根子,他优先补充了兵员并调来七十四军相助,团长余子温战死,罗卓英任命副团长沈陆暂代团长。沈陆的六十二团几乎换了一半的血液,可见这张仗打的有多惨烈。 临时从补充团补充进六十二团的新兵自然没有一起训练的老兵来的默契,但大家都没有抱怨,新兵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在这个惨烈的环境下,双方迅速磨合。经过几场小战,沈陆觉得大家的合作默契提高了许多,这次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沈陆发誓要包圆了这支中队,一个都别想逃走。 沈陆之所以敢这么夸下海口,自然是有原因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如果10:1的兵力都不能一锅端了这支中队,沈陆决定以后回家生孩子去,免得丢人现眼。 兴许上天还是喜欢在战场上的沈陆,所以这个一百八十人的中队一个也没跑成。不得不说,日本陆军作战强悍,就算剩不到一百人依旧借助地形顽强抵抗,双方胶着着。日军的援军自然有兄弟团拖住,但沈陆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决定速战速决。 百来号人根本无法有效抵挡一千二百多人的攻击,战到最后都没见援军抵达,剩下的十几人绝望了,他们丢下武器投降。沈陆眯起了眼睛,她缓缓的走上前去,手摸腰间,但被一营长陈锋拦住。 “团座,按规定,降俘不杀。”陈锋压住沈陆拔刀的手。 沈陆咬咬牙放下手说:“我知道,把他们头套住上。” 陈锋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沈陆答应不杀战俘,便也不管。十四个战俘的头被蒙上布袋绑紧,沈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猛踹,还在他们的命根子上踢了几脚。踢完之后,沈陆心情舒畅了,她转过头对一群目瞪口呆的属下说:“法不责众,打人不打脸啊!” 听到沈陆的话,一群大老爷们眼睛亮了,他们嗷嗷的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他娘的!他们忍了很久了,日本人在国内j/滛/掳掠、胡作非为,但都只能看着,有的时候还要保护他们,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这次畅快了,就算回去被罚也认了。 沈陆刚压着战俘回去,就接到前线告急的电报,沈陆将战俘丢进临时俘虏营里,匆忙拉着队伍去支援。 啪!一个军礼,沈陆朗声道:“副师座,卑职领六十二团上下一千一百八十五人前来支援,请副师座示下。” 彭善看着以前手底下的小排长成长到如今全国闻名的‘霸王花’,心里也感慨良多,但此时他并没有闲暇感怀,而是立即指示“六十二团支援六十六团,六十六团团长一个小时前殉国,沈中校你暂领六十六团,与六十二团一起,务必坚守到明天十一点。” “是!”沈陆一个敬礼,转身离开。 六十六团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防线步步紧缩,疲惫的士兵刚打退一波攻势,正缩在各自的阵地上小憩并为下一波战斗做准备。 “山哥,你说援军会到吗?”问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七岁,本应是个在校读书的孩子,现在却已经投身战场。 少年身边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闭着眼睛说:“会,一定会!阿添你别乱想。” “其实日本人也是能杀得死的。”名叫阿添的少年自言自语。 “又不是怪物,怎么可能杀不死?”阿添对面的人插嘴。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东北会丢……明明杀得死的。”阿添低声咕哝,话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啜泣。 “东北军就是一群熊蛋!诶,富添你是东北人?口音不像啊!”阿添对面的人问。 “我是苏州人,不过我娘是东北人,那年回去探亲就没有再回来。”郭富添咬牙回答。 “别难过,兴许以后能再见面。”张大山睁开眼睛安慰少年。 郭富添抿抿嘴角没说话,这时候听到一阵欢呼声,原来是支援的队伍到了。沈陆领着队伍急行军到阵地,只见到处是弹痕和炮坑,墙壁倒塌了一半,处处都是尸体。 沈陆迅速检查仓库并分配物资,看到衣着褴褛,满面风霜的几百号士兵,沈陆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痒。 “军座有令,十八军血战到底!六十六团是我等楷模,今日守住阵地共存亡,战死不退。” 沈陆看到集合在一起的连营级军官简单的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废话,开始防御布置。 “血战到底!战死不退!”嘹亮的口号响起,瞬间传遍全团。 因为援军到来,六十六团上下气势高涨,有了活的希望自然就会产生无限动力,六十二团的士兵代替已经疲乏的六十六团士兵守住阵地,六十六团士兵退到后方开始补充体力和精神,以应对下一次挑战。 一次又一次的打退敌军,前方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战场像是人间地狱,血水横流。损失过半的沈陆受了枪伤,伤口在腹部和背部,因为条件不足,所以子弹没有被取出,而且缺少消炎药所以伤口开始化脓,黎明时分沈陆开始发烧,无论哪个姿势都疼的她忍着疼痛和些微迷糊问:“几点了?” “九点二十分。” 沈陆费力说:“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兄弟们守住。弟兄们这次如果能活着,我请你们吃美国罐头。”沈陆的眼皮变得沉重,她的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纱布浸出血迹,她因为疼痛清醒了不少。 “团座请吃美国罐头,兄弟们拼了!别放过团座的荷包!”陈锋看着面色苍白的沈陆,想缓和气氛便带头大叫,引来一阵阵带着悲伤笑声和应和声。 沈陆的面色越来越白,眼圈带着青灰,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色。魏大勇守在一旁,看到沈陆冷汗直流,一摸手心越来越凉,他焦急的大喊:“老罗,老罗,你快来看看,团座她……” 魏大勇话还没说完,医务兵老罗就提着医药箱匆忙赶过来,看外袍上的血迹斑斑就知道刚做完一个小手术。老罗用听诊器探测心跳,又扒开沈陆的眼皮,沈陆昏睡中感觉被马蚤扰了,她勉力睁开眼睛,极及努力的要露出一个笑脸但失败了。 沈陆虚弱的说:“我没事,你去看其他人。” “团座,您必须去医院,那儿的条件比这里好太多,您的伤口已经开始有被感染的迹象了。”老罗严肃地对沈陆说。 “别说了,六十二团战死不退。我来之前答应副师座,守住阵地到十一点,说出来的话就要做到。”沈陆费力的摇头却微不可查,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沈陆让魏大志找来陈锋等几个营连长说:“作战参谋牺牲了,我现在的神智并不足以清醒的指挥战斗。一营长,剩下的一个小时你暂代我发号施令,只求坚守阵地。” “是,团座,卑职誓死完成任务。”陈锋等人敬礼后迅速离开临时会议室。 敌方知道国/军的援军将至,所以发起的攻势一波比一波猛烈,陈锋组织仅剩的八百多人紧缩阵线,拼死抵抗。每一波的攻势,我方都会付出百十号左右的性命,这牺牲让人心疼却无法阻止。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八日黎明,淞沪战役打响后的第三个月,沈陆从军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受伤。她坚持到将近十一点还未见援军至,她苦笑的听着外边的枪声说:“我陆爱萍今日若不幸埋骨疆场,也算无愧于流离失所的家乡父老。” 楚云飞每日只能通过报纸了解淞沪战场上的情况,他牵挂着他的妻子。楚云飞看着报纸上的各种形容词,他开始承认,也许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妻子,虽然有的时候她气势逼人,但自己从没听过‘河东狮吼’。这一刻,他有了更加深入了解妻子的想法。 楚云飞掏出贴身放着的信件,展开来,轻轻抚摸信纸上的字迹,紧紧揪着的心终于可以有一刻安宁。 这封信是沈陆受伤前几日感到心慌时写的,那时候战役已经打得如火如荼,整个罗店像一个泥潭,将双方兵力都牵制在这儿。 沈陆与楚云飞夫妇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在战场上,虽然以后的事情都商量妥当,但依旧会在战前写诀别信给对方。他们都各自保留着一盒子的书信,有平日问候的,也有这封一般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写下的遗书。 云飞吾夫吾爱: 见字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君永别,吾挚爱君,自遇君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吾等身处乱世,狼烟环绕,身为军人,自当制止杀戮,还苍天众生于和平。今日吾具必死之决心,全力集中,孤注一掷,非抛头颅洒热血不足以寒敌胆,而发扬我民族抗战之精神。 校长言,国难当前,人无分男女老幼,地无分南北西东,皆有抗战守土之责。而抗战之工作,亦无分高低贵贱。吾愿以满腔热血投入抗战大业之中,以吾爱君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 君与吾同心,亦以天下人为念,亦乐牺牲,为天下人谋永福也!吾不忍先死,留苦于君,诚愿与君相守而死。然天下之人,不当死而死,不愿离而离者,不可计数。吾辈处于今日之中国,遍地腥膻,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 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以死报国,原属本分,吾今死无余憾!家中经济,已妥当,君勿挂心,必不使君与幼子贫苦。老父年迈,望君照拂;二子懵懂,君善抚之,以君之志为志,吾居九泉之下亦欣慰。 吾至爱君,幸得偶君,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纸短情长,未尽者尚有千万。吾今不能见君,愿时时于梦中见君。吾平日不信神鬼,今却望其真有,则吾真死,吾灵尚依君侧,君不必以无侣悲! 丁丑十月二十六日夜 轻闲手书 第24章 24 “团座,团座,援军到了。”大河一路撒丫子跑进屋。 一个身高一米八七左右,相貌英俊的上校下战壕问:“我是来接手阵地的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三0五团团长张灵甫,你们团长呢?” 高顺子敬礼后一抹脸上的灰大咧咧地说:“报告长官,俺们团座在屋里休息。” 高顺子身边的朱辉看到张灵甫瞬间沉下来的脸色,恨不得掐断高顺子的脖子。他闭了闭眼睛,也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敬礼回答:“报告长官,团座在今日凌晨四点四十分的对战中腹部与背部中弹,因为缺少消炎药和医生,所以没做手术,一直处于低烧状态。团座坚持抵抗敌军,不下火线,九点二十分时昏迷,现被安置在临时作战会议室休息。” 张灵甫脸色好了许多,他点头说:“营连级军官全部去会议室开会,医务兵带上药品。” 说是临时作战会议室,其实就是土地庙,张灵甫一进庙门就看到一张长桌,桌子上铺着一张地形图。穿过挂着的布帘,他看到一个身穿军官制服的女人半侧靠在桌子上,发髻散乱、面色苍白中泛着青灰色。 听到动静,沈陆努力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光线,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看清眼前的英俊男人。 沈陆扯开一抹微笑问:“你是来支援的?” “是的,我是来接手阵地的。”张灵甫压下心里瞬间的起伏,他带着微笑说:“你非常优秀,无愧于党/国‘霸王花’之称。接下来请交给我,你放心去医院。” “那么就交给您了。”沈陆浑沌的脑袋想起眼前的人是谁,这两年他可是闹出了不小的风波,杀妻案闹得不是一般的大,最后还被判死刑。 张灵甫接手接下来的战事,沈陆及一批负伤较重的士兵们被送去战地医院,随后沈陆被转送南京黄浦路口的中央模范军医院。伤口红肿,高烧两日不退,三日后醒来,沈陆发现自己还活着,十分高兴。毕竟,她也不想死。 沈陆住单人病房,病房里放着花束和水果,还有各种用不到的东西,还有几个麻袋。看到沈陆疑惑的目光,魏大志咧着嘴为沈陆解惑,原来沈陆重伤入院的消息出现在报纸上,一时间全国各地的慰问信件如雪花一般飘到报社,托他们转交沈陆。而花束和水果是一些同僚的夫人们送的,当然还少不了王雪琴每天伺候。 要说王雪琴怎么会在南京出现?这就不得不提沈陆,得知日军侵犯上海,她也不管能不能守得住,立即让石磊派人去将法租界里的陆家大小送去南京。同时她知道自家父亲放不下李正德,所以也让人顺道接李家三口和傅文佩母女到南京,虽然王雪琴有抱怨但也不敢明着阻挠。 不得不说,王雪琴照顾人非常拿手,沈陆被照料的舒舒服服。沈陆看着王雪琴忙里忙外,她说:“雪姨,你也歇会儿。” 王雪琴的背影有些僵硬,她机械的转过头哆哆嗦嗦地带着颤音问:“大……大小姐,你喊我……喊我雪姨?雪姨……” 王雪琴看到沈陆含笑的双眸,她站直身体眨了眨一双漂亮精明的眼睛,立刻整理好情绪说:“猪肝汤,补血的,你多喝一点儿。这一次你流了那么多血,可把老爷子和我心疼的……” “爸爸呢?”沈陆喝完汤问。 “老爷子昨天守了你一晚上,他年纪大了,我让他回去休息。这会儿知道你醒过来,指不定多开心呢!”王雪琴收好碗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沈陆说话。 沈陆稍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因为正面背面都负伤,所以沈陆躺着的姿势非常僵硬,动一动都需要别人帮助。她吃力的对王雪琴说:“让爸爸多睡一会儿,不急着过来。” “怎么能不急?你一醒来我就让人通知老爷子了,他开心的让老朱立刻开车送他过来,就快到了。”王雪琴不赞同的看了沈陆一眼,接着对她说。 如果是平日里,王雪琴可不敢这么看沈陆,但是今天的沈陆性情看着软和很多,而且重伤之下看上去很脆弱,惹人怜爱,所以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沈陆听了王雪琴的话也没做声,她微阖上眼睛小憩,不一会儿病房门再次被打开,只见陆振华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李正德和畏畏缩缩的傅文佩以及小一辈的陆依萍等人。 王雪琴见到傅文佩母女,她撇着嘴角直翻白眼,但是看到陆振华看过来的目光,她快步上前去低声说:“老爷子,大小姐刚醒过来,喝了一小碗猪肝汤。可怜见的,战场那么个凶险地儿,那两处枪伤折腾的她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可就是忍着都不喊疼,看得我实在是心疼。” “爱萍打小就是我养大的,像我。”陆振华嘴里说着硬气话,但眼里都是满满的疼爱。 王雪琴笑眯眯地说:“可不是吗?戏文里都唱了,虎父无犬女,咱家大小姐就是古代的那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陆振华对王雪琴的一番恭维十分受用,他乐呵呵的点头说:“你说的没错,爱萍自小好胜,总是说‘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当大司令’。晃眼这么多年,她倒一直没忘记小时候的话。” “大小姐最孝顺不过,她哪儿会忘记?”王雪琴眼尖,看到沈陆的眼睑微动,知道要醒了便急急忙忙的回答。 “妈,你别一直站着,这边坐。”‘吱呀’一声,陆振华的转头就看到陆依萍扶着傅文佩坐下,可是傅文佩一个劲儿的要站着,结果弄出声响。 陆振华对瑟缩的傅文佩说:“依萍让你坐你就坐,不是生病了?” “妈,你看,爸爸都这么说了,你就坐下吧!”陆依萍按着傅文佩的双肩让她坐下,她本就不欲傅文佩来医院,可傅文佩坚持抱病来看望清醒的沈陆。 “生病了就别来啊!碍手碍脚的,还要抽空照顾你,这不是添麻烦吗?”王雪琴捧着洗净的杯碗说风凉话。 李正德义愤的看着王雪琴的嘴脸,他急忙拉住陆依萍问:“九姨太,夫人还在生病,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王雪琴挑衅的看了一眼傅文佩,对陆依萍笑得极其不屑,她高声尖叫“夫人?李副官,你叫文佩夫人?” 王雪琴款款都到傅文佩面前冷笑说:“夫人?好大的口气,夫人!你什么时候变成夫人的?”说到这儿王雪琴偷瞧了一眼手指微动的沈陆继续说:“你多高贵啊!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哼!我告诉你,你和我一样,都是三妻四妾中的那个‘妾’!我想你读过书的,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妾’吧?居然好意思自封为夫人……” “雪姨,我已经痛下决心和你和平共处了,但是你刚刚说的话实在让人无法忍耐。”陆依萍将快要哭了的傅文佩护在身后,她睁圆了眼睛怒瞪王雪琴。 “我的话让人无法忍耐?”王雪琴嘲讽的看着傅文佩母女,她转过身问陆振华“老爷子,你说我说错了什么吗?夫人!老爷子您的夫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小姐的亲娘。” 见到李正德和陆依萍张嘴想解释,王雪琴立即用手绢抹泛红的眼角边低泣“老爷子,我只是在为大小姐和夫人不值。夫人走得早,大小姐还躺在床上伤的那么重,这会儿就有人惦记上夫人和嫡女的名分了。” 王雪琴说得越多,陆振华脸色越黑,但他还在等李正德的解释,当年生死一起闯过来,他不想怀疑李正德的居心。 自四年前傅文佩开始资助他们以后,李正德叫习惯了她傅文佩‘夫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想起来就是一身冷汗。他讷讷着不知道说什么,王雪琴心里得意,差点笑出声来,这一次她倒要看看傅文佩和李正德还有什么本事翻身? 沈陆知道自己该醒了,她心里明白李正德毕竟追随爸爸出生入死多年,这一次还不足以扳倒他,不过来日方长。‘夫人’?哼!就算爸爸爱的那个人不是母亲,但也不会是她傅文佩!只有她的母亲沈爱香才能是爸爸的夫人,并且也会是唯一的夫人! “怎么这么热闹?爸爸您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雪姨说您昨儿个一夜都没睡。”沈陆软软的开口。 听到女儿有气无力的声音,陆振华瞬间父爱爆棚,他走近到病床旁俯下身,慈爱的试了试沈陆额头的温度说:“烧终于退了,这么不注意保护自己,不知道爸爸会担心吗?” 陆振华的温和慈爱吓到了陆依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个‘黑豹子’父亲会有这么明显的疼惜,虽然因为角度的原因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光听声音就可以想象了。 傅文佩闭上眼睛,她不甘心啊!当年心萍生病的时候陆振华也会这样的慈和,可是心萍走了……他的表情也冷了。 沈陆躺在病床上看王雪琴削苹果皮,边聊家常。王雪琴一勺一勺的喂刮下来的苹果泥,沈陆吃力的吞咽下去。王雪琴唠唠叨叨的说:“大小姐,你说如萍现在怎么样了?我这心里揪着放不下……大小姐你这么厉害都伤着了,如萍那丫头连一只鸡都抓不住,这上了战场……哎!我最近晚晚发恶梦。还有梦萍那丫头,一个人在广州……” 沈陆咽下苹果泥说:“如萍的事我已经让云飞注意了,在晋绥那地儿,云飞有可能会遇到。梦萍……我想送她去美国读书,雪姨你看成吗?” “美国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梦萍离家最远的一次就是这一次去广州,她行吗?”王雪琴有些迟疑,她既想让梦萍成为陆家的第二个留学生,又舍不得。 作为一个母亲矛盾的心王雪琴也有,她既不想女儿离了身边,又希望女儿可以远离伤害和那段噩梦般的记忆。 去美国的想法是陆梦萍自己提出来的,陆梦萍与托马斯夫妇的谈话中了解到美国的现状,便起了心思想去美国继续读书,她的英文也不错,至少能听能写能说,对她的想法沈陆自然赞成,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问。 第25章 25 沈陆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腹部与背部疼得厉害,她示意王雪琴帮她擦掉头上的汗水,说:“雏鸟长大了总要出去闯一闯,而且我在美国也有朋友,多少会照顾一些,见识的多了也不会硌着心里的那件事儿。” “这话有理……”王雪琴收回手绢,她搅着碗里的调羹说:“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但老爷子那儿?” “爸爸那儿雪姨你还不能说服?”沈陆反问。 王雪琴抚了抚发髻笑着回答:“我试试。” 回去的路上王雪琴小心翼翼的开口,陆振华敲了敲烟斗说:“国内不平静,既然爱萍在美国有朋友,梦萍去外面住一阵子也好,兴许能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老爷子?”王雪琴的错愕陆振华看在眼里,他意味深长的说:“我虽然老了,但没聋也没瞎。你那阵子上蹿下跳的到处跑,还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你既然找了爱萍处理这事儿,想要瞒着我,那我也当不知道这事儿,免得梦萍尴尬。” 王雪琴低下头,她心里暗想,以前魏光雄的那件事老爷子到底知不知道?但一想到他的暴脾气,心里又安定了一些。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还能有命在吗? 心思回转,王雪琴涩然说:“老爷子,那医生说什么子弹、什么芓宫、什么穿透的,我也听不明白,但我还是明白一件事,大小姐以后怕是不能生孩子了。这可怎么好?我现在说话都要想了再想才敢说,生怕一不小心,错口伤了大小姐。” “不是不能生,是机会微乎其微。”陆振华皱着眉头叹息“还好她已经有了轩儿和智儿,不然楚家哪儿能容得下她?” 陆振华看了一眼王雪琴说:“爱萍现在身体不好,能瞒多久就多久吧!” 蒋中正的智囊团建议,宣传部组织多家报社记者联合采访住院的沈陆,事先沈陆已经收到消息,所以心里也有了一定的准备。 王雪琴知道后忙前忙后的要为沈陆挑衣裳、化妆,都被沈陆制止了,她说:“雪姨,他们是来采访军人,不是来采访名流、交际花的。我穿着病服就好,也不用化妆,洗干净脸、头发梳整齐就行。” “爱萍说的没错,雪琴,你的眼界也太狭窄了。”陆振华自豪的看着处事具有大将之风的女儿,又对团团转的王雪琴训斥,只是这训斥里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味。 中央日报、大公报、申报、新民报、阵中日报、大众报、东南日报、复兴日报、福建民报、汉口新闻报、汉口正义报、河南日报、救亡日报、战时妇女报等多家报社都派了记者去采访。 记者们在指定的临时采访室等待采访沈陆,不一会儿就有一名警卫出现引着他们一起去沈陆的病房。记者们蜂拥入病房,就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靠坐在病床上,穿着病服且脸色苍白,但却有一种脆弱的美丽。 “你们好,请坐。”沈陆率先打招呼。 记者们看到病房临时放着三排长条凳,他们依次坐上去,手里拿着记事本和钢笔准备开始发问。沈陆的主治医生说:“因为病人的伤还没好,说话比较吃力,所以希望你们发问的时候一个一个来,而且保持安静。” 见到记者们点头表示明白,沈陆的主治医生留下两名护士才离开。大公报的记者率先发问“沈中校,听说你是黄埔六期的肄业生,请问你为何没有顺利毕业?” 大公报的记者问题十分犀利,沈陆没有顺利毕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反蒋斗争,当期没有反对蒋介石的学生被排挤的很厉害,特别是在武汉分校。值此国共合作抗日时期,沈陆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含糊的一语带过,并着重表示去德国留学在她的计划之内。 申报、中央日报等报纸一次发问,沈陆一一的回答了,坐在一旁的宣传部副主任十分满意,他心里想着,如果沈陆以后不上战场了就将她挖到宣传部去。 战时妇女报的记者是一个女性,她举着记事本问:“沈中校,您现在是全国女性的典范,千万女性崇拜的对象,您有什么想对全国的姐妹们说的?蒋委员长称呼您为‘霸王花’,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沈陆喝了一口水润喉,接着回答:“张记者,你的话让我受宠若惊,我只是做了自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校长的厚爱,我十分感激,定为党/国鞠躬尽瘁。新时代讲究男女平等,我知道有很多女性投身军旅,希望能体现这一点。但我想对全国的女性朋友们说,平等不等于相等。职业军人需要接受严苛的训练,才有希望在战场上保住性命,我只希望大家能够正视自身实际的情况,并不是一线战场才能够实现自身价值,请为了亲人和朋友珍爱生命。” 张记者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又问:“沈中校不希望女性上战场?” “不是,我从不认为女性不能上战场。我只是认为应当正视自身情况,比如张记者您摇笔杆子为抗战宣传也是爱国的一种,任何职业都可以爱国。爱国无分年龄、性别、职业,我是这么认为的。”沈陆有些疲惫,护士姑娘急忙上前去调整她的姿势。 “那么,沈中校的意思是(女支)女也可以爱国?”张记者又问。 沈陆凝视了张记者几秒钟,她坚定的回答:“是的!” 宣传部副主任见状,他上前张开手臂向下挥舞两下说:“沈中校腹部的中弹,导致芓宫被穿透,而且背部的子弹在卡在心脏附近,送到医院才做的手术。手术十分艰巨,沈中校死里逃生,元气大伤。今天是勉力提神和诸位一起说话,现在请谅解她的身体状况。” “可以提问最后一个问题吗?”问题一出,宣传部副主任心下不爽快,正预备瞪过去,但见到他胸前挂着的牌子是阵中日报,便偃旗息鼓。 “请提问。”沈陆勉强提起精神微笑着回应。 阵中日报的记者问:“我的问题是,沈中校您对淞沪战场的感想。” 这个问题问的很巧妙,‘感想’——一般人都会长篇大论,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沈陆实在累了,战友死亡的一幕幕,自己挥刀的一瞬间。 沈陆闭上眼睛又睁开,她黯然的回答:“一寸山河一寸血。” 沈陆最后的一句话让现场的空气凝结,‘一寸山河一寸血’——这句话对罗店那个‘血肉磨坊’,对饱受战火蹂躏的国家来说多么形象?记者们看着那个病床上陷在记忆中的军人,含着敬意悄悄离开病房。 第二日沈陆的采访被登载在各大报纸上,没有现场采访的报纸也相继转载,而‘一寸山河一寸血’这七个字刹那间传遍全国。而她说的爱国无分性别、职业令许多欢场女子大受鼓舞,她们许多人冒死将日军饮酒作乐时的谈话传出,并在被抓到的时候平静自裁。 数年后“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激励许多青年投身远征军,又有多少青年永远留在那个山峦叠起的地方。 沈陆的伤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十一月中,罗店战役也结束了,上海彻底失守。但是这一战也打出了国/军的气势和威严,虽然褒贬各异,但还是赞扬居多。 血战罗店后沈陆升上校军衔,被授予一枚忠勇勋章,一枚四等云麾勋章,并得蒋中正亲手赠中正剑。 中正剑长25厘米,剑柄顶端正面刻青天白日国徽标志,背面是两朵重叠的梅花。剑柄握手处正面黄铜阳刻出‘校长蒋中正赠’六字,背面是三朵梅花,剑身上刻有‘成功成仁’四字。 黄埔出身的军官能得到蒋中正赐予的中正剑是一种无上荣耀,沈陆夫妇也有一柄中正剑,不过那是她的丈夫楚云飞的。楚云飞以黄埔五期第一名毕业,毕业当日被赐中正剑,这让沈陆眼红了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一偿夙愿,心情犹如万里无云的碧空。 南京方面宣布重庆成为战时首都并着手迁都,沈陆也要启程返回部队,临走前嘱咐陆振华等人往重庆去,陆梦萍已经被她托关系送去美国了。 十二月一日,南京保卫战开始,陆振华举家及楚家的一家子已经踏上前往重庆的路途近十日。很多家庭很多人逃去武汉、重庆等腹地,一路上可以看到携家带口的人群,有的人坐车有的人走路,总是为了一分生存的希望而苦苦挣扎。 行人中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是受命于国民政府教育部的周祖康,担任西迁委员会成员,负责组织学校向重庆迁移。他好不容易养好伤找到家人,结果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他只能放下这件事专心转移学校及学生。 陆振华一行人抵达重庆,从一个叫吴国喜的人手里高价买到一幢宽敞的四合院老宅,这宅子在南岸,地理位置良好,所以陆振华才决定花大价钱买。但想不到的是,买下宅子的下午就有人来敲门,原来是宅子的原主人回来了。 说来也是一件烦心事儿,这四合院本是周家老宅,可因为长期没人住,只有一个看门人看着。战争一起,迁都的消息传出,重庆的房子就变得十分抢手,吴国喜将周家看门人打跑,抢占了房子。吴国喜是本地的无赖,但和县长的秘书是亲戚,所以这房产被偷梁换柱改成吴国喜的,现在原主回来了,三方闹开来。 周家占着理儿又有地契在手自然是不肯让,陆振华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房子,在县政府留了契约的,而且重庆的房?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8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房源紧俏,价格一日一变,难得买到合心意的房子,最主要的是这房里离他外孙的新家是斜对门,自然是不肯退出。吴国喜仗着有亲戚在县里,想吃两家茶礼,所以三方僵硬着。 周家的管家郭富才与吴国喜争吵起来,周家长子周冠忠的副官连生与吴国喜动了枪,李正德也拿着枪在一旁护着。周家人眼看住不进自己的房子,周家主母顾玉秀与陆振华商议,贴补陆振华一半钱,两家合住。 陆振华也不想吵,看着房子还算大,所以同意。两家合力赶走吴国喜,吴国喜见讨不了好便灰溜溜的走了。顾玉秀要付一半的钱给陆振华的时候,陆振华表示收三分之一的钱,但是陆家必须住在环境较好的东半边儿,顾玉秀想着前阵子为了救儿子和女儿银钱比较紧,便也答应了下来。 王雪琴指挥李正德一家三口搬东西,收拾房间,李正德没说话,领着自己的老婆女儿就去收拾,傅文佩见状也牵着陆依萍去洗刷。 “老爷子,家里就交给我们了,我去准备晚饭,你啊!去对门儿看俩外孙去,饭好了我叫你。”王雪琴凑到陆振华身边卖乖。 陆振华根本不会收拾东西,更何况做家务,所以他从善如流的点头,跨步就往斜对门的楚宅去。 楚轩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慧,他敏感的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所以要搬家时也不吵不闹,乖乖的跟着来接他的祖父离开。一路辗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努力镇定,但心里还是会害怕,所以平日里都紧紧跟在祖父或弟弟身边。 乍一见到祖父,楚轩十分开心,难得显出活泼性子的楚轩飞奔向陆振华,口里叠声叫着“外公,外公,你来看我了。” “外公找到轩儿咯!”陆振华慈爱的抱起楚轩,让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窝里。 楚轩小声的在陆振华的耳边说:“外公,我不害怕。” “轩儿真是勇敢的男子汉!”陆振华轻拍着楚轩的后背安抚。 楚轩搂着陆振华的脖子小声嘟囔“好多人拿着枪,有人要抢车子,我不怕,我保护弟弟。” “轩儿是最勇敢的哥哥。”陆振华感叹着轻拍楚轩的背部,边看向一旁正苦笑的看着他的亲家,这孩子被吓着了,虽然他一直说不害怕。 第26章 26 十一月底上海彻底失守,十二月十五日,十一师奉命移驻徽州整训。这支连续在前线与日军作战三个月的部队终于得到了休息。沈陆伤情基本稳定,在离开医院的第一时间赶赴徽州与部队会合。 十八日沈陆抵达十一师在徽州的驻地,十一师三个月来的伤亡已经被补充上,军政部特拨军马、枪械等装备补充。人数上已经恢复了战前状态,但是战斗经验却降低了好几级,毕竟新兵怎么能与经验丰富的老兵相比。 沈陆以上校军衔正式领六十二团,十一师开始内部整顿。原副师长方天调职,第三十三旅旅长叶佩高因在过去战斗中的出色表现升任副师长。 沈陆对叶佩高的上位并没有表现出热情,虽然她敬佩叶佩高的军事才能,但是非黄埔嫡系却在十一师出头……沈陆转过头看着身边喝茶聊天的学长,他迟早会被驱逐,这就是派系倾轧。 “轻闲,你认为呢?”沈陆抬起头看向问话的六十一团团长龙佐才,她将茶杯捂在手里说:“峻德学长说的有理,但叶副师座的名声正如日中天,最重要的是,师座信任他。我们中在名声与才能二者皆能与之抗衡的人,只有伯玉学长……” 龙佐才与沈陆都是三十一旅的新团长,工作上两人都是新官上任,并且并肩作战过,所以平日里的训练都是有商有量,相互取长补短,一时间团里的工作也是颇具成效。 “对,还有伯玉学长。”龙佐才翘着嘴角说:“我不忿他,组什么突击队,显得特有才能似的。” “我看峻德学长你是不甘心不能加入突击队吧?”沈陆不带讽意轻嘲“那就是个营编制,蹲不下峻德学长你这尊大佛。” “这么说来,轻闲你也打过那里的主意?”龙佐才凑过去挤眉弄眼地问。 “怎么没打过主意?那儿聚集的是师直属队伍,还有十八军各师抽调上去的,哪个没有一两招压箱底的把式?我六十二团也被调走三个。”沈陆也不避讳,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说着又咬牙切齿地说:“在罗店,我手底下没了多少精兵?活下来的都是宝贝蛋,我就指望着这点家当,他居然一次就给我调走三个,以后还不知道多少个呢!想想就觉得憋气。” “才三个你就心疼成这样?我那十多个呢!找谁哭去?”龙佐才说起来也咬牙切齿。 沈陆抽出一把小折扇展开扇风,她贼笑着说:“这就叫会哭的孩子有娘疼!当初叶副师座可是在我这儿挑了九个要带走,我上师座那儿哭去了。” 龙佐才一听火了,他一巴掌挥开沈陆手里挥舞的小折扇冷笑:“大冬天的,你也不嫌冷!我就说,怎么我这儿挑走了十多个,你那里就三个。看在罗店那会儿,你六十二团打起战来也是不要命的主儿,原来诀窍在这儿。” 沈陆趁势收起折扇对着龙佐才挑眉得意的说:“说以我将诀窍告诉峻德学长你,如果你能拉的下脸面去师座那儿哭诉,你也能留得住那些宝贝蛋。” 龙佐才垮下脸来,沈陆可以仗着是个女人跑到师长那儿去胡搅蛮缠,但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就算秘籍在手,也发挥不出来。那一层脸面,不是说舍便能舍的。 看到龙佐才纠结成一团的黑脸,沈陆心满意足的捧起茶杯轻抿,她觉得这事儿可以和最亲爱的丈夫分享,所以决定了今晚写信。 彭善的办公室里聚集了十一师的最高层——师长彭善,副师长胡琏、叶佩高,参谋长彭战存。 “用迈啊!突击队的情况怎么样了?”彭善笑容满面的问。 叶佩高点头回答:“回师座,一切顺利。”说着他像想到了什么一般,面容扭曲了几秒。 彭善一看叶佩高稍显扭曲的面容,笑哈哈的安慰“用迈这是想起轻闲了。” “轻闲的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吃不消啊!”胡琏打趣。 胡琏和彭战存明显也知道沈陆的作态,他们两人也哈哈大笑,特别是胡琏,作为副师长又是黄埔系将领,因为叶佩高的上位,二人开始明争暗斗。 胡琏手底下聚集了一群不服叶佩高的黄埔出身的校官和尉官,胡琏是个有大局观的人,平日里虽不至于处处反驳叶佩高的意见,但能看到叶佩高吃瘪心情也舒畅。而且沈陆是他手底下成长起来的,又看着她出嫁,自然多了一份兄长一般的爱护之情。 十一师是男人的天下,有一天突然多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不拉后腿的女人,自然是稀罕物。初来乍到,凭借美貌沈陆在十一师追求者众多,但偏偏已是名花有主。但随着时间流逝,一起从壕沟里爬出来的情谊,让一群学长对她的那一点情愫在并肩作战中慢慢化为兄长对幼妹的爱护。 胡琏现在的心情很好,就像是他因为某件事憋了一肚子气,她的妹妹却用另一种方法为他出气一般舒畅。师长彭善是黄埔一期的,对小学妹也很关照,只要不威胁到十一师的颜面与安全,他一般都纵容着沈陆。 就比如这一次,叶佩高从六十二团挑走九人,沈陆冲到师办公室又是诉苦又是讲道理又是打亲情牌,终于将人数降到三个,直到彭善严肃着一张脸说不能再降了,才不甘不愿的离开。期间,参谋长彭战存一直在一旁看着没吭声,这是黄埔系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刚升参谋长的‘外人’不好插嘴。 彭善笑着瞪了胡琏一眼说:“轻闲分明就是被伯玉你宠坏的,一上战场,那脾气就是军座也头疼。” 胡琏连连摆手,似乎畏惧一般笑言:“师座这是冤枉我,轻闲那脾气师座也有份。军座和司令疼她和疼女儿似的,委员长可有一句话说对了。” 看到其余三人盯着他,胡琏笑呵呵地回答:“‘霸王花’,轻闲可不就是咱们十一师的霸王?” “对!对!对!”彭善连连点头,他转头对叶佩高说:“用迈,你也别和轻闲生气,她脾气就那样,想从她手底下抢兵,就算是军座也要头疼。” “我还能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师座放心,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叶佩高笑着摇头,他知道彭善这是特意在安慰他,也是提醒他别为难沈陆。十一师呆了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沈陆在十八军的受宠程度,他也听说了沈陆是战区总司令陈诚的心腹又是入室弟子,特别是西安兵谏后,她在委员长那儿也挂上号了。 彭善心里满意,面上的笑容更浓,他说:“知道用迈你胸襟开阔,以后轻闲如果顶撞了你就来和我说,我一定帮你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叶佩高微阖眼点头,但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沈陆不触及他的原则问题,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心知肚明,黄埔系明里暗里挤兑,他没必要多树敌人。 为了亲近黄埔出身的军官,减少工作生活中的摩擦,叶佩高在晋任副师长之后,主动兼任第十八军干部训练班副主任一职,主持干训班的实际工作。 叶佩高在对学员的授课时,经常宣讲十八军的历史和“爱护民众、达成任务”的传统,并且积极推广十八军的老军长陈诚所制订的“四大公开”(即人事、经理、赏罚、意见公开)和“三个一体”(即官兵一体、军民一体、友邻一体)两大方针。 叶佩高的这一行为还是有一定的成效,工作上磕磕绊绊的事情少了许多,一切都在往顺利的方向发展。其实这是十一师黄埔系内部妥协的结果,师长与副师长之一是黄埔出身,参谋长与叶佩高还不能动摇十一师根本,所以只要师长是黄埔出身,底下的黄埔校官、尉官的情绪并不是很大,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就在十一师移驻徽州前后,震惊世界的南京大屠杀拉开帷幕。但是沈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说国军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个时间段,这件事情还是掩藏的很严实。 沈陆在十二月下旬得到消息,安吉通过公司运货渠道从美国寄回《纽约时报》。赵磊收到报纸,立即专车专人送去给沈陆,报纸中一帧帧的照面刺痛了沈陆的眼睛,杀人竞赛、集体屠杀、零散屠杀……一个一个词语变得鲜红。 沈陆红着眼眶喃喃自语“唐生智……宋希濂……后撤没有错……但是为什么不安排好,怎么可以丢下弟兄们和手无寸铁的平民?校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时之间被打击的沈陆开始玩儿命般训练,部下和同僚不知道她怎么了,问也不回答,只能由着她去。直到六十二团高负荷、强压力下倒了一个排,彭善才出面干涉。 沈陆看着对面坐着的彭善、叶佩高、胡琏等人,她平静的递过去一份报纸,报纸上纯英文,但这难不倒眼前的几个人。砰!胡琏率先发作,他唰的站起来,像一只困兽一般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 沈陆低声说:“南京已经成为一座孤城,日本人怕杀了外国人引来争端,才放这些外国人离开,德丁先生是纽约时报的记者,离开一回上海就立即向美国发新闻稿。纽约时报的编辑是我的朋友,他……卑职憋在心里难受……抓心挠肺都不能缓解……” “不能说!不能说!”彭善捂着脸,手肘支撑在桌面上。 “卑职知道……”沈陆吸着鼻子说:“如果让外面的那群士兵知道,国军将领丢下二十多万部下自己逃命……那些士兵在被困城里,最后被屠杀殆尽……指不定他们就哗变了。” “轻闲,你做得很好。”彭善柔声安抚。 “师座,作为军人我没有做错。”沈陆咬着嘴唇,含泪说:“可是,师座,作为一个中国人,卑职愧对自己的良心和信仰!” “也瞒不了多久了。”胡琏犀利的指出, 叶佩高稳定了情绪说:“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安抚士兵,以免突然接到消息引起哗变,或者斗志丧失。” 沈陆擦去眼泪说:“卑职查过,《大公报》和《申报》那边并不知道实况,只知道一些边角新闻。但是《纽约时报》已经刊载出来,过几天国内应该就会有大量转载,那个时候我们必须保证十一师乃至于十八军的稳定。” 胡琏点头接着说:“一旦国内开始报道,国军要接受的指责恐怕不会比二十年(民国20年,1931年)东北军那会儿低。” “说什么也得抗住啊!你们先出去,别让底下的人瞧出端倪,我先和司令及军座汇报。”彭善咬牙说。 第27章 27 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办公室,六十一团的团长龙佐才见到沈陆笑着打趣“轻闲啊!这是被师座训了?真是千年难见的奇闻。” 沈陆勉强勾起嘴角说:“我就不信你没被训过。” “我被训很平常,但你可是十一师的宝贝疙瘩,居然被训了,真是天上降红雨。” “兴许这天就真的降红雨了。”沈陆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说:“全是血。” “说什么呢?都没听懂。”龙佐才察觉到沈陆的状态不太对。 “没事儿。”沈陆盯着龙佐才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有空就去练兵,别一个大老爷儿们输给我一个女人,好意思?” “你还是女人吗?”龙佐才龇牙。 十八军加大思想教育,十一师更是重视,果然,次年元月《大公报》首先转载《纽约时报》的报道,紧接着全国报纸疯狂转载,国内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接着,有人开始质疑国军将领与国民政府的领导能力,到最后开始质疑国军的作战能力,十一师因为早开始思想教育,所以报道出现后除了乱了半日光景外,他们将悲伤化作动力,发誓要报仇雪耻,为了无辜死去的平民与袍泽。 十一师加强思想教育的同时,彭善也对人事重新做了调整。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松闲,全师上下卯足了劲儿训练,又花大力气磨合新老兵。 五月十四日,师部召开军事会议,针对日军在当地部队的驻防情况,决定首先攻击日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凤桥。 凤桥驻军仅为日军第二十三联队第三大队的一个加强中队二百二十多人。对付这么一支小队伍,叶佩高还是小心谨慎,他决定以第三十一旅六十一团为主攻部队,以突击总队和沈陆领导的六十二团担负阻援任务。支队炮兵于十五日凌晨五点正,对驻凤桥的日军发动突然炮击,使正在酣睡的日军伤亡过半。 好战的沈陆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炮轰声,却不能亲自上场,心里别提多憋闷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有日军来救援。六十一团分三个方向进入凤桥村,匆忙间醒来刚来的及拿到枪的日军,有些衣服还没穿整齐就被子弹打中。 一个半小时后,六十一团将这支加强中队包圆了,击毙中队长前田正治以下六十八人,俘虏日军一百三十多人,其中包括近百个伤兵。 听到轰隆隆的炮声,日军第四联队大佐得悉凤桥被围,匆忙间让第四联队的二个中队分两路救援。 沈陆的愿望得到满足,她嗜血得看着前方约两百人的中队,伸手做了一个手势。六十二团将这支两百人的队伍暗中围住,只留下一个缺口,而缺口的方向是通向凤桥村。 四面包围无路可对,对方只会拼死抵抗,但只要还有一条生路,他们就不会拼死一搏,己方的损失就不会太重。 沈陆已经收到消息,村里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搜查有无漏网之鱼以及接收战利品。所以沈陆很放心的将通向村里的路当做唯一的缺口,只要他们往里逃逸就只能当瓮中之鳖。 支援的两支中队都在途中被截击,以逸待劳的结果就是一方伤亡惨重,沈陆战后清点人手,发现有人受伤没人死亡,满意之余挥手让他们收缴战利品。 枪支弹药这种好东西可不嫌多,收的盆满钵满的沈陆终于心满意足了,六十二团上下因为没有当主攻部队而受伤的心灵也得到了一部分治愈。 首战大捷后,十一师上下斗志高昂,补充的新兵经过训练又有了实战经验,信心也足了很多,叶佩高趁势布置兵力于广德附近积极备战,以准备面对日军可能发起的反攻。 不到五日光景,日军果然以第一四七联队一个加强大队为主力发起反扑。叶佩高收到消息,他指挥三十一旅和突击队埋伏利用当地地形于。 沈陆头上戴着草帽趴在草丛里,草帽上还粘着许多树叶、树枝,魏大志压低嗓门瓮声瓮气地问:“团座,这鬼子到底来不来?” 沈陆一动也没动,任炙热的阳光倾泻在身上,见魏大志讪讪的,沈陆微动嘴皮说:“打伏击,要有耐心。” “俺还是喜欢拿大刀砍。”魏大志小心压低身形。 沈陆眉角一抽,趴在草丛当自己是树枝,不理会魏大志了。趴了一早上,沈陆都没有挪动一步,连微调整都几不可查,跟在身边的战士们心里都佩服不已。 午后,沈陆一行人终于等到了先头部队,按照预定的作战方针,沈陆要伏击这支先头部队,打散敌军作战队形。 沈陆的手指随着日军前进的脚步声一起数拍子,数到第二百声的时候沈陆感觉到脚步声已经到正前方了,她当即开了第一枪。 随着沈陆枪声的想起,路面上是一阵枪林弹雨,日军没想到会被伏击,虽然迅速反应过来回击,三三两两聚成一个小集团。随着沈陆这儿的战斗打响,不远处也传来枪声,想必是突击队在尾部呼应。 首尾夹击,这支陷入包围之中的队伍急切地寻找突围的方向,但他们的思维明显没有同步,队伍四散开来。无法凝聚的队伍战斗力一定减弱,对方下意识的瑟缩让沈陆心下大喜,她高喊:“兄弟们,鬼子怕了,咱再加把劲儿,可不能输给突击队。” 带来的子弹用的差不多,一听和要和突击队比试,六十二团上下嗷嗷叫地冲上去。沈陆也冲下去,日军中队长高井芳卫眼见带来的队伍将要打光了,他看到沈陆是个女人,又看到她的军衔心下大喜,他拔出佩刀用生硬的中文说:“阁下,我,高井芳卫,你,公平,挑战。停战。” 见沈陆不理她,还在用枪射击,高井芳卫大急,他高声用汉语夹杂着日语喊道:“支那军人,没有,武士精神,非,君子。” 沈陆扬着笑脸用流利的日语回答:“高井君,真是抱歉,我一不是武士、二不是男人,我还真没有武士精神和君子风度。” 高井芳卫被气的眼睛通红,他一边躲子弹一边高呼:“阁下是军人。”但他只顾着盯沈陆和她那奇准无比的子弹,而没有看到背后的魏大志,他被魏大志反扣住双手。 “军人?我是。”沈陆趁机一枪打在他的膝关节处,轻声反问:“那又怎么样?”也不待回答,一枪射中高井芳卫的天灵盖,送他去见他的天照大神去了。 高井芳卫死不瞑目,而他的队伍因为失了首领又陷在敌军包围中,不到两个小时被击毙过半,其余被俘虏,只有不到五个逃了出去。后方队伍里的日军联队长原田良夫收到前方覆没的消息,见势不妙当即命令部队撤回,拟作休整后再次反扑。 趁着信心高涨的势头,叶佩高让突击队佯攻宣城,牵制日军第一四七联队,而另一方面他命令三十一旅攻击宁国。 日军第一四七联队长原田良夫中计,在城外据点被突击队攻占后即龟缩城内不出,反而要求驻在宁国的骑兵中队来救援宣城。 见日军中计叶佩高立即命令三十一旅对宁国发起攻击,炮兵连用大炮轰开城墙,这一战六十一团为主力,六十二团助攻,所以沈陆这边压力并不算很大。经两个多小时的作战,全歼第一零六骑兵大队的第四中队。关于战利品,沈陆也没好意思和六十一团抢,该分多少就领多少,昨日高井中队的战利品已经让沈陆笑眯了眼。 十一师在凤桥、广德、宁国接连取得胜利,并将宁国至广德、歙县的交通线打通,为第三十一兵站分部给各单位的的后勤补给提供了有利条件。 五月二十六日,师部接到罗卓英的嘉奖电文,电文中说到:“第十一师副师长叶佩高亲率第三十一旅和突击总队,连日以来,连克广德、宁国,予敌重创,尤其在凤桥和三里店全歼敌军,缴获甚多,殊堪嘉许。特颁发奖金五万元,以示鼓励。有功官兵,着即具报,叙授勋奖。” 五万元奖金分到六十一团的是一万元,一万元算是一笔巨款,但沈陆还真没将这点钱放在眼里,她全分给了底下的人。上一回沈陆兑现在罗店的诺言,如果活着,就请美国罐头,她还真让石磊买了一车的罐头送到她那儿。大方的上官人人喜欢,而且沈陆也不是窝囊废,所以六十二团新老上下算是齐心了。 沈陆不重视奖金,但是授勋这一点她还是比较重视的,说白了她就是有收藏癖,目前热爱收藏勋章。但沈陆的勋章还没收到,她就听到一条消息。 六月八日,黄河在花园口被炸开,河水自决口涌出。恰巧第二日黄河中上游普降暴雨,黄河水量陡增。为加速泄洪,蒋在珍下令炮兵对准缺口发射炮弹近百发,花园口大堤终于被腰斩。 花园口决堤,日军约有四个师团陷于黄泛区,不战而败,纷纷后撤,直接损失两个师团以上。日本在华北的军队输给了黄河,南北夹击之势暂失其一,“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叫嚣破灭。 但是,花园口决堤给民众带来的灾难也是空前的。据事后统计,此次决堤淹没土地二点九万平方公里,受灾人数一千两百万,死亡人数八十九万,逃离家园三百九十万人。 这时候还没有确切数据,但是死亡人数每日上升的报道在报纸上出现,虽然对外给出的黄河决堤的理由是“敌机炸毁”。沈陆心里嗤笑,敌机炸了黄河突然后淹死自己的士兵,还真是好想法。 看到日益上升的死亡人数,沈陆就觉得无法安心,她猜得出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校长,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是……沈陆看着自己的手,真的是‘慈不掌兵’么?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随即,沈陆心里冷笑,陆爱萍,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四样你都占全了,还有什么资格怪校长? 第28章 28 沈陆闭目仰头,她心念:云飞,我明白,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千千万万苦难的同胞,有些牺牲在所难免。我也知道,校长下令炸开黄河以阻止日军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作为军人,当保民安康,这数十的万冤魂,我如何心安?云飞,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否同我一样? 远在山西的楚云飞似有所感,他抬头看向徽州的方向,一盏茶的时间后低下头继续研究作战方略。黄河决堤的事实已经造成,作为军人,他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打击日寇,还我河山。 六月底,日军攻入彭泽,守军第一六七师不支败退。是日傍晚,十一师师长彭善接到收复彭泽的命令后立即率领所部分批冒雨急进。 沈陆不是第一次雨中急行军,但这一次却很麻烦,因为她月事来了。在军事上,女人先天条件不如男人,所以要成功,付出的必须更多。沈陆忍着雨水浇灌在身上,腹中坠胀的不适骑在马上盯着自己的队伍,以免有人脱队、掉队,偶尔车子里坐着的是师级军官及参谋们经过,她只能当没看到,以免生出软弱的心思。 七月一日,第十一师抵达彭泽。次日凌晨,趁日军尚未发觉十一师动向时,率先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彭泽日军发动进攻。 经过一日休养,沈陆情况好了很多,所以迫不急待的跳下战壕。双方相互倾泻炮火,沈陆躲避着飞来的炮弹一路摸到第一线。 师长彭善将师部推进至黄土岭指挥所,属各部与第六十师一八零旅围攻彭泽,并且拟订在次日发起总攻。激战两昼夜,相继占领了数处日军据点。 因为战斗由师长亲自指挥,沈陆便端着枪冲在第一线,追着溃退的日军打,趁胜追击,扩大了战果。沈陆好战,但并不狂热,深谙见好就收之道,一旦察自己与总部之间的距离超过的安全距离,便缩回脚再不向前追。 长山地亘原本想接着败退诱敌深入,剪除敌军羽翼,但没想到对方‘吃够了’就不再向前,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些总也‘吃不饱’的,所以只能恹恹的准备第二方案。 沈陆退回去守住阵地,开始整顿有些散乱的队伍,后勤物资也需要补充,所以改早晨的进攻为防御,主力进攻交由三十三旅。 十一师节节胜利,正计划进一步攻击时,接到了新的命令:“第十八军立即停止对彭泽城、中夹口敌军之进攻,乘夜迅速转移……,由黄维军长统一指挥第十一、第十六、第六十师和第七十七师,围攻龙潭山、梅兰口地区之敌而歼灭之,确保湖口东郊安全”。 沈陆气急败坏的抓起枪爬出壕沟,一路随部队小跑到平坦的路面上翻身上马。三十三旅作为主力直捣日军第一二三联队部,沈陆领着六十二团去阻截日军的接应队伍。她在必经之路组织人手埋下地雷,然后分成小组迅速挖出壕沟隐蔽。她在战场上虽然性情火爆,但也是极具耐心,而且不是第一次伏击,她的团里的士兵们都适应了她阴险的风格,并上行下效。 日军援助队伍缓缓开来,队伍前的是排雷的士兵。原来对方也知道这里是必经之路,生怕有埋伏,所以宁愿速度慢一些。 “团座,鬼子不上当,咋办?”魏大志压努力低嗓门问。 沈陆咬着牙问:“还能咋办?硬顶着,上头没说撤,咱们就得守着。” 很快的,排雷的士兵就快到埋藏的地雷的位置,沈陆迅速说:“趁着他们发现地雷扫雷的时候,立即偷袭。” 日军排雷的士兵发现地雷,他们立即戒备,沈陆咬着牙开枪,她怎么也得拖住这股队伍,就算多一分钟也好。 双方一交手就是一阵哒哒哒的机枪声,沈陆靠着机枪的掩护开始点射,因为人员密集,几乎一枪一个准。对方也发现了沈陆,开始重点招呼她,被机枪压制的沈陆只能放弃点射,开始四处逃窜。 对方兵力众多且火力猛烈,并沈陆就算再不甘心也得承认差距,挡不住攻势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幸好有地雷挡住一阵子,对方不能快速上前,沈陆找好防御点又继续奋战,直到接到后撤的命令为止。 七月正值雨季,对行军打战来说极为不利,气候恶劣、能见度低,并且容易感染疾病。沈陆的枪法在这种天气里大打折扣,她能倚仗的就是脑子和近身战斗。 在三里镇稍事休整,又奉命进攻位于梅兰口的第一一三联队。众人都在苦恼怎么夺下阵地,面对七嘴八舌的方法,彭善对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沈陆说:“轻闲有腹稿没有?” 沈陆站起来走上前去,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说:“师座,参谋长,旅座,现在的天气不好、能见度低,对我方很不利,但易地而处,这种天气对敌方也不利。异国作战,敌方并不具备地利与人和因素,现在连天时都失去了。侦察兵回报,敌军为了防止偷袭,在这个、这个地方用照明灯”说着还在桌面的一张手工简易地图上标出照明灯位置。 “因为能见度极低,所以刚到傍晚时分,敌方就会点亮照明灯。”沈陆指着照明灯的位置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瞬间的空隙,集中投掷手榴弹,杀开一条血路。后面的队伍,沿着这个空隙蚕食空间,扩大战果夺下这个高地。”沈陆指着一个三角形的位置又说:“然后,主力包抄到西侧这块高地,发动突袭。只要夺下这块地,我们就成功了一半。” 彭善笑呵呵的点头说:“轻闲的想法很好,大家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看到没有人反对,彭善当即拍板用沈陆的方案。沈陆心下大喜,她挺直腰背敬礼说:“师座,卑职愿意为前锋,为十一师杀开血路。” 彭善摇头笑着拒绝说:“轻闲啊!你可别和突击队抢着活儿。你的六十二团我留着有大用,三十一旅作为主力迂回至一九四高地突袭炮兵阵地,有没有信心?” 沈陆与三十一旅旅长立正、敬礼,高声保证“卑职定夺下一九四高地,不负师座厚望。” 战役开始原本都按沈陆预估的一般,所以十一师虽然有牺牲但节节胜利。三十一旅在付出两个连队的代价后成功夺下一九四高地,并且会同十六师的四十八旅攻占龙潭山。 但战场之所以是战场,就是它瞬息万变并不以人的意志前进,就在三十一旅与四十八旅夺取龙潭山时,日军第一四五联队分别乘登陆艇、装甲汽艇在海军的掩护下向湖口城南的三里镇攻击。 在沙湾刘与日军激战中的三十三旅腹背受敌,三十一旅还在攻占龙潭山并未归队。叶佩高冒险抽调三十三旅的六十六团阻击一四五联队,同时命令三十一旅兼程赶回支援。 三十一旅接到命令时刚攻占了龙潭山,旅长命令三十一旅立即回援,龙潭山阵地的扫尾与防御工作交由四十八旅负责。刚攻上山还没休息的沈陆,接到命令只能下令开拔,救人如救火。沈陆觉得自从罗店之后,她一直在赶路。 急行军到三里镇外,只见炮火连天,镇里的兄弟团被炮火压制的不能露头,接到命令,沈陆一团在镇外支援,成首尾夹击之势。沈陆下令搭建防御工事,轻机枪、重机枪以及手榴弹、子弹成箱成箱地码在前线。 沈陆站在桌子前,手里的马鞭一甩一甩的说:“六十一团的兄弟已经进镇子给六十六团的兄弟们帮忙去了,咱今天的任务就是拖住小鬼子的后腿,别打起战来就热血上头忘了主次。” 沈陆话音刚落就一阵哄笑,说到打起战来热血上头忘了主次,这六十二团头一个就属她沈陆自己。幸好,每到关键时刻她都会想起来重点,否则六十二团的团长早换人了。 沈陆也不管下属的嘲笑,她满不在乎的对副团长尹作干说:“我自己知道自己情况,尔固记得看着我。” 尹作干明面上虽然是黄埔六期,但他的学籍是后补的,根本没在黄埔读过,所以黄埔毕业的并不是很看得起他。黄埔系里也分一二三等,第一等自然是黄埔优秀毕业生,二等是黄埔毕业生与极个别的肄业生,第三等自然就是寻常的肄业生以及后补学籍的。所以尹作干就算军龄长于沈陆,但也只能屈居沈陆之下。 尹作干笑而不答,沈陆也没再说什么,二人面和心不合在六十二团军官眼里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沈陆为人并不小气,而且才能也不缺,虽然是个女人但比起非正宗‘黄埔人’,六十二团的黄埔军官自然支持沈陆。 尹作干不满沈陆轻视他,沈陆也不满尹作干指手划脚,还刻意结交下层军官。就算尹作干从军年龄早于沈陆,但同是黄埔六期,她自认为没必要供着他,该使唤就使唤。 沈陆笑笑着分配任务,炮声响起,双方里应外合将一四五联队第二大队首尾包抄,经过三小时激战终于击退了的进攻,并击毙其大队长福岛少佐以下官兵三百多人。 这边刚解了三里镇之围,还没来得及休整,又接到命令夺回湖口,因连续作战消耗过度,又兼全师上下疲惫不堪,始终在城垣附近徘徊不能寸进。无法,最终决定让十一师撤出战斗。 一撤出战斗,沈陆全身像散了架一般,强撑着安排好后续事宜,摇摇晃晃地回屋便一头栽在床上。衣服也没脱,澡也没洗,甚至连口水都没喝,沈陆就这么和衣睡了十多个小时才醒来。 终于能美美睡一觉的沈陆自然醒来后心情大好,她拉着全团上下开始跑圈舒缓筋骨,慢跑了约莫十来分钟,大家都热了,一群男人开始脱衣服,沈陆转头对尹作干说:“尔固,接下来的事情由你决定,我先回办公室。” 一身汗味的沈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冲凉,舒爽了汗腻的她才坐在办公室里研究孙子兵法。难得的轻松惬意让她分外珍惜,没一会儿就提笔写信。 重庆的一幢宅子里,楚轩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听楚名堂念信,不一会儿信念完了,楚轩抬起头问:“爷爷,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很快。”楚名堂轻咳几声,他轻抚着楚轩的头顶回答:“等日本人被赶出我们的国家,等胜利了,你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很快是多久?”楚轩执意要问一个答案。 楚名堂失笑,他低下头抱紧楚轩笑着说:“爷爷也不知道是多久。” 楚轩皱着眉头小声问:“爷爷也不知道吗?” 第29章 29 楚智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他嘴里含糊着喊‘爷爷’边向楚名堂冲去。楚智搂住楚名堂的小腿,仰着脑袋‘求抱抱’,楚名堂弯下腰一只手捞起他一起放在膝上。 祖孙三人正说话,陆振华拄着手杖从门外进来,他问:“仲德兄,你细胳膊细腿的,行不行?” “常青兄是羡慕我有两个孙子?你喜欢,大可以让你儿子生去。”楚名堂得意的看着陆振华,抱紧小孙子说。 陆振华也不气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亲家老爷是一个豁达的人,所以对女儿的处境也放心了一些。他说:“这两个都是我外孙,我抱一抱怎么了?” “你也知道是‘外’孙。”楚名堂在‘外’字上咬的重重的,他说:“虽然是你女儿,但别忘了,将来牌位上刻的可是楚陆氏,楚门陆氏知道不?” “不和你说这个。”一说到这里陆振华就泄气,他低头逗弄着楚轩,装作不经意的说:“文佩今天整了一条鲫鱼,治水肿还止咳,你和俩孙子一起来吃。” 楚名堂心里感动,但面上还是淡淡的说:“你有心了,我也就咳了几声,劳累了你家的。” 陆振华微微扭过头说:“咱俩是亲家,嫂子没得早,你就我女婿一个儿子。女婿和女儿都在外头打战,咱俩门对门,都俩老骨头了,还能不相互照看?我还怕你传染了我外孙。” 楚名堂知道陆振华这是不自在,他也不戳破,也知道不能让前线的儿子、儿媳担心,便也没推却,抱上孙子就跟在陆振华身后往对面去。 “陆老爷和楚老爷这是带着孙子玩?”顾玉秀见到进门来的四人,她笑着问好。 陆振华抬头看懂顾玉秀,他略微了解一些周家的情况,对这个女人怀着一种尊敬的心,所以不吝笑脸回答:“是啊!周太太这是回屋吃饭?” 楚轩挣脱陆振华的怀抱,站直了鞠躬说:“周奶奶好。”楚智跟着依依呀呀,吐字并不清晰,但好歹还能听出几个字。 “好!好!小楚轩真乖!”顾玉秀羡慕的看了几眼楚轩了楚智说:“二位的孙子越来越俊俏了,长大了一定是个翩翩美郎君。” “承周太太美言了。”有人夸孙子,楚名堂自然笑呵呵的应答。 见楚轩一定要自己走,陆振华也没勉强,而是牵着他的小手向东院走去。因为照顾楚轩的小短腿,所以这剩下的一段路俩老人走的很慢。 傅文佩还在厨房里煮饭鱼,饭厅里里的王雪琴见到回来的人,便扬着笑脸迎上去说:“老爷子和亲家老爷回来啦!哎哟——还有我们家的轩儿和智儿,今天玩儿的开不开心啊?” 不得不说,王雪琴不撒泼的时候,说话都极中听。她这话一说,就像楚名堂和楚轩、楚智只是早晨出去玩儿,这会儿回来吃饭,从来都是一家人一般。 陆家的儿女们中沈陆在打战,陆梦萍被送去美国读书,陆尓豪去当战地记者了,陆如萍当初因为‘订婚事件’的刺激,偷了陆振华的枪就去战场,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挣扎,现在只有陆依萍陪在陆振华身边。 经历的事情多了,陆依萍也多了几分平和,只要王雪琴不挑衅傅文佩,不欺负李副官一家,陆依萍基本上可以做到‘和平共处’。但是,让王雪琴不损傅文佩,不给李正德一家使绊子,这可能吗?所以除了隔壁西院儿热闹外,这东院儿的陆家也不消停。 一个四合院里住着两家人,两家人都不消停,自然是热闹非凡。断文识字?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9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字而又娴静的傅文佩和周家的大太太颇有共同语言;泼辣有手腕的王雪琴则和周祖康的二房赵蔓君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思念何书桓的陆依萍和同样思念未婚夫朱今墨的周敏柔常常在一起谈论各自的爱情,一时间两家人在某方面也是其乐融融。 沈陆与楚云飞的捷报不断传来,陆振华抚掌大笑,一扫入关后的郁气,常和楚名堂一起喝小酒庆祝。 十一师因为四处救火,虽然几乎是每战必克,但依旧因为己部损伤过大,陈诚十分心疼自己一手拉拔大 ‘孩子’,所以调十一师去修水整补,从而提早离开武汉战场。 十月一日,十一师抵达修水,原来的靳力三补充团之新兵拨补给三十一旅,但人数一直没有补充完整,直到十月下旬接收了湖北保安第三、四、五三个团约四千多人的兵力,才算恢复原建制人数。 人数补充完整,十一师开赴湖南翁江驻防,开始了长时期的整训。此时师长彭善因家有丧事请假离职,由副师长叶佩高暂行师长职务。原本师长离职由副师长暂代职务这是惯例,但十一师的副师长有两个,分别是叶佩高和胡琏,二人资历、人望都相当,但叶佩高战功高一线,胡琏胜在正统黄埔系出身,因为这事儿两人明争暗斗了一番。但因为叶佩高在十一师根基不牢,又是彭善一手提携,所以他比较放心。 叶佩高胜出对胡琏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他很聪明也很冷静,彭善离开不久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也不做声,只是更注重和黄埔的学弟们的交情,偶尔不动声色的挑拨。 由于十一师伤亡过多,而补充的兵源又占了部队半数以上,使得战斗力大为下降。为了尽快提高部队战斗力,代师长叶佩高成立了干部教导大队,由其自兼大队长,任命胡琏为副大队长,十一师上下在硝烟弥漫的大地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 武汉、岳阳相继失守,日军大举逼近长沙,十一月十二日,国民政府采取坚壁清野的焦土战略一把火烧毁了长沙。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两万多平民被烧死,城池成为废墟。 火烧开始前,长沙城内湘淑女子中学的学生正在义演,一处公馆里一个保养得宜又穿戴光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床沿把玩着黄金镯子,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焦急的翻箱倒柜收拾行李。 女人不耐烦的摆手说:“哎呀!别拿了,别拿了。带不了那么多的,就两只手。” “哟!这可是开斯米,正牌的英国货呀!”油头粉面的男人一个劲儿地向箱子了塞衣服边抽空说。 女人仰起头对镜轻抚发髻,小声自语:“从上海到长沙,这路是越走越远了,箱子倒是越带越少。到不了重庆,我就成穷光蛋了。” 油头粉面还带着娘气的男人从收拾衣服的空隙中抬起头,他错愕地看着女人,半晌才直起身凑到女人身边说:“哎哟喂!您还哭穷呐?那我们早成叫花子了。” 女人风情万种地瞪了男人一眼说:“说什么呢你?我拧掉你的嘴。”说着还伸出手轻拍男人的面颊,接着用食指轻点男人的鼻尖。 这时候电话声响起,男人急忙起身去接电话,女人懒懒的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话筒,不一会儿就提起精神严肃地问:“真的?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末了还用上海话致谢。挂断电话,女人急忙拎起最值钱的小袋子,收拾好散落的珍珠项链说:“马上走,马上走。” “马上走?那笔钱明天上午才能送来啊!”还在收拾的男人讶异极了。 女人气呼呼的说:“明天上午?往西的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牛市长说这是绝对机密,火烧长沙城,挡住日本兵。” 男人被惊住了,他半张着嘴,左顾右盼才战战兢兢地问:“火烧长沙城?” 这时候远处传来爆炸声,尖叫声,人们四处逃散,乱成一团。政府机构的搬迁已经接近尾声,还没搬在搬的就是一些零散的冷部门。 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三七分梳的光亮的二十岁左右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举着自己科室牌子大叫“科长,刘科长——” 混乱中一个清隽的男人跑到抱着科室牌子的男人面前焦急的说:“端本,赶紧收拾一下,天一亮我们就走。” “我……那我家眷怎么办?” 那名为端本的戴眼镜男人结结巴巴地问,他姓魏,只是行政院下辖的一个冷僻单位的小公务员。 “你还带家眷呐?那车挤得下吗?”刘科长又好气又好笑地反问。 “她还没来这儿两天,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呀!”魏端本情急之下回答。 刘科长无法,他只能点头说:“好吧!好吧!给她留个位置。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带她赶紧过来,好不好?” 魏端本松了一口气,感激的连连点头说:“谢谢啊!” 刘科长指挥他将东西放到车上,魏端本跟在他身后向前跑,这时候女子中学里已经乱成一团,窗外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紧张下方寸大乱的女生们只能一个劲儿的往箱子里塞东西,却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塞了些什么进箱子里。 军队已经浇上柴油开始防火,进去的路被守住只准出不准进,魏端本被拦在外面焦急的大喊“我是行政院的。” “行政院的也不行。”士兵不为所动,只是将人拦住。 “我得进去啊!我的家属,家属还在里面。” 魏端本拼命的大喊,并趁着一股学生涌出来的机会挤进去,还没两步就撞到一辆小轿车。车子上坐着赫然就是那个保养得宜又穿的光鲜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油头粉面又带着娘气的男人下车骂道:“活腻了啊?” 魏端本退到一边点头致歉,中年女人打开车门大叫“好了!好了!这时候别跟他啰嗦。快进来!” 魏端本慌忙向里冲,这二人立即上车关好车门向外驶去。正在魏端本想家里跑去的时候,他那已经变得空旷的办公楼前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大喊:“魏端本!魏端本!”没有人回应她,空中传来一阵阵的警报声,女人呆呆的站在办公楼前哭泣。 房子已经烧起来了,魏端本被士兵们架着离开,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别拉我!别拉我呀!我还有家属在里面呢!我……我不能走哇!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第30章 30 刘科长想拉走魏端本,魏端本抱着身边的木柱,大有尾生抱柱之心。刘科长高声问:“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呀?这是焦土抗战你知道吗?” 魏端本死死地抱着柱子哭着说:“日本人还没打到长沙呢!” 刘科长恨不得敲昏魏端本,他高声说:“这不是我们管的事,我和你说……” 刘科长话还没说完,眼疾手快的拉住向往火海里冲的魏端本,这时候一个爆炸,魏端本下意识的后退没有抓住固定物,结果被刘科长拉走了。 魏端本的妻子呆呆的在楼梯口徘徊,哭泣的等着魏端本来接她,蓝底白花旗袍上染上了烟灰,面上也是一道黑一道白的。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往家里跑。 第二日,渡口挤满了逃难的人群,藤箱、木箱、大包小包,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高喊着“湘淑女子中学的同学们,教职员工们,千万不要失散。万一掉队了,集合地点是重庆朝天门。同学们,赶紧上船,赶紧上船。” 天上敌方战斗机在飞,不时扔下几颗炸弹,船只被炸沉,地上人群逃窜,有些连行李都丢了。慌乱中,校长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但他仍然大吼着“同学们,不要乱,不要乱,千万不要失散啊!万一掉队,集合地点是重庆朝天门。”话音刚落,一个炸弹落在他身边,他就这么倒下了。 江面船只被炸毁,许多人选择陆路前往,靠着两只脚拖家带口地向四川出发。路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两辆车子经过,但更多的是扛着箱子抱着包裹赶路的人。 魏端本坐在政府运输物资的车上,沉着脸不说话,刘科长在一旁劝慰“抗战嘛!我那一大家子也沦陷在南京了,生死未卜啊!” 魏端本沉郁地说:“她在长沙举目无亲,就算侥幸逃出来也是没有活路。” 一辆轿车停在路中间,女人手里夹着烟急的团团转,她大声质问:“这怎么办呐?啊?你说这荒郊野岭的,到哪去搞油去呀?”她转到司机身边指着他问:“我问你,你刚才放吃饱了没有?” 司机肯定的回答让她火冒三丈,她怒喝:“那你为什么不让它吃饱?” 吸了一口烟,风韵犹存的女人准备拦车,但是车子开过去都不会理他们。油头粉面的男人对着开远的车子啐了一口暗骂“什么东西!”但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接着拦下一辆。 终于有一辆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穿军装的兵痞子,油头粉面的男人一边拍着灰尘一边献媚道:“这位长官,我们是实业部的,不会让您白帮忙。” 下来的那个穿着国军军服的男人,风纪扣没扣上,袖子挽到手臂上,他迈着外八字踱到汽车边上问:“帮什么忙啊?” 油头粉面的男人指着汽车说:“您看,我们这车油用光了,想跟您匀一点儿。。” 穿军装的男人看了几眼汽油缸,又看了油头粉面的男人一眼说:“跟我匀一点儿?匀给你了我用什么?你没看见我是军车吗?误了军用你负的起责任吗?我也担当不起,我又没长第二个脑袋。”说着便转身离开。 靠在车边的女人丢下手里的雪茄,她翘着兰花指的双手轻抚发鬓,又整理了披帛才款款走到军车旁。娇声说:“这位哥哥,哎呀!好生面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南京?上海?哎哟!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我倒是都去过,请问你是?”兵痞子吐出烟圈趁机问。 女人开怀地说:“那更是老朋友了!一起逃难,更是缘分啦!”女人微微低下头说:“小妹今天想请你帮帮忙。” “只要加半箱油,我们今天就能赶到彬州加油了。”油头粉面的男人在一旁搭话。 女人状似不耐烦道:“我跟哥哥说话,你插什么嘴呀?闪开闪开。”见男人唯唯诺诺的退下后,女人又上前一步说:“是这样,小妹今天请你帮帮忙,你开个价,我绝不驳回。” “二十加仑二两金子你也不还价?”兵痞子一般的男人问。 女人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金镯子递给男人说:“你掂掂,这个够不够二两金子?” 男人拒绝了,他拉长嗓音说:“我——开玩笑,你别当真。” 女人不依了,她娇嗔道:“小妹我是诚心诚意的呀!你办公事,我怎么能让你贴本呢?就当小妹——高攀啦!” 男人看着手里的金手镯,他抬起头说:“好!痛快!那我索性给你加满了吧!” “哎哟!那太好了!”女人惊喜到。 “今天你们算是走运,看见没?这一车我拉的,都是汽油。”男人得意的炫耀。 女人抚胸惊叹,油头粉面的男人在一旁搭腔,女人高兴的说:“真是好运气呀!” 虽然是秋天,但是阳光依旧猛烈,逃难的道路上,一个学生打扮的少女四处寻水。当看到一条浑浊的小溪时,什么也顾不上的她跌跌撞撞的冲到溪水旁用手捧起水便喝。 这时候路边上三个脱队的国军士兵看到她,便悄悄地跑过去色迷迷地问:“小姑娘,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女学生心里害怕,她想跑但是被围住,见三个兵痞子欲行不轨,女学生大喊“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她的叫喊声引起了去找水的魏端本的注意,魏端本提着水桶就冲下去,边喊“干什么呀你们?”边挥着水桶想要赶跑三人,魏端本的声音引来了附近的同事,他们赶过来,才算是赶走了三个兵痞子。 “端本,行啊!端本,能打人了,书生变老虎了。”刘科长扶起气喘嘘嘘的魏端本夸到。 魏端本喘着气说:“我把他们当做是放火的了。” 女学生冲过去对魏端本等人说:“先生,先生,你们都是好人,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我……我不是坏人,我是湘淑女中的学生,求求你们了,带我一起走吧!” 魏端本的一时心软,带出了一段孽缘,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只是不忍心一个女学生流落在外,所以央求他的科长带上这个女学生一起去重庆。 日本已经开始轰炸重庆,目前还是处于试探阶段,但是政府要求民众在自己家中挖防空洞躲避轰炸。因为每户人家都在挖防空洞,所以根本雇不到多余的人手,只能自己动手。 陆家与周家商量着两家人轮流挖,陆家空出来的那天去帮衬对门的楚家挖,陆振华在退伍多年后又穿上了短打,每天和李正德扛着铁锹来来去去。 陆家挖防空洞的主力是陆振华和李正德,而陆依萍与李正德的妻子体力不够,每次只能去帮忙半天。陆振华心疼女儿做粗活,但陆依萍就当没听到,反而安慰陆振华,一时间父女二人的感情好了不少。 陆家挖防空洞的时候,傅文佩负责煮饭,李可云送饭,王雪琴则是带外孙。楚名堂带着仆从每天都在挖,人手全被用上了,只能将两个孙子交给还有富余人手的陆家。 忙忙碌碌的生活,还有时不时响起的警报声,王雪琴倒是没了许多为难傅文佩的时间,一时间陆家安静了许多。 王雪琴想去百货商店买布料,自己一个人不敢出门,恰好傅文佩和陆依萍母女二人有空闲,王雪琴瞟了母女二人好几眼,最后慢悠悠的上前去说:“我要去百货商店买布料,文佩你要不要一起?”王雪琴抚着发髻,仰起头看着院子里高大的银杏说:“我记得依萍很久没做新衣裳了。” 傅文佩在围裙上边擦手边说:“好好,雪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去。” “妈,我不要新衣服。”陆依萍怕王雪琴有阴谋,连忙劝阻。 傅文佩慈爱的看着陆依萍说:“依萍,快过年了,新衣服、新鞋子一定要提早备好。只是去一趟百货商店,虽然有点远,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依萍,我还能吃了你妈妈不成?你不嫌老,我还嫌磕牙呢!”王雪琴冷笑。 陆依萍瞪着王雪琴,半晌才低下头对傅文佩说:“妈,你早去早回。” “依萍啊!我也不指望你煮饭,你只要能看好两个小外甥,我就谢天谢地了,午饭就交给可云和李嫂。”王雪琴扭着水蛇腰走在前面,傅文佩跟在她身后。两人的穿衣打扮,乍一看去就像有钱人家的太太和老妈子。 看到王雪琴走进一家书店,傅文佩疑惑的问:“雪琴,你不是要去百货商店?” “哼!”王雪琴发出一个鼻音问:“我来书店很奇怪吗?”说着,王雪琴拍了拍柜台对书店老板说:“老板,将所有国中生能看的书都给我打包一份,送到弹子石桂花巷33号。” 傅文佩站在王雪琴身后,听到她的话嘴角直抽搐,年迈的书店老板黑着脸看眼前这个没有文化的女人一副土财主做派。但送上门的生意,他也不会拒之门外。 王雪琴买完书,头也不回的走出书店。傅文佩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王雪琴抿着嘴说:“文佩,老爷子他们可都不在这儿,你这个委屈样给谁看呢?” 傅文佩苦笑着摇头,这个懦弱的样子已经成了习惯,改不了了。王雪琴也不理她,这是一个劲儿地向前走,傅文佩也只能加快脚步。 王雪琴扯着一块呢料比划,看上去心情又好了,傅文佩在另一边看棉布。王雪琴也没回头,她说:“你说这块呢料怎么样?”似乎想起了身边的人是傅文佩,王雪琴‘啧’一声又咕哝:“我疯了才会问她意见,她知道什么呀?” 王雪琴手里还扯着料子,忽然天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接着轰隆声在附近响起。王雪琴颤抖着双手,突然像是醒过来一般尖叫着“日本飞机又扔炸弹了!!!” 王雪琴的一声尖叫,让傅文佩找打方向,她慌忙跑过去抓住王雪琴的手大声说:“雪琴,我们快回去。” 王雪琴一手抓着手提袋,一手被傅文佩抓着,两人慌慌张张的随着人流涌出百货商店。不远处又有爆炸声传来,这次的声音非常近,天上还有飞机飞过的轰鸣声。王雪琴吓得躲在柱子后面直发抖,傅文佩抱着她也在发抖。 “我……我……我们回家……”王雪琴哆嗦着双唇说。 “好!好!”傅文佩应和,但她立刻又问:“我……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她也被炸弹声吓得手脚冰凉。 第31章 31 王雪琴慌乱中一指,傅文佩也不管对不对,扶起王雪琴,两人就向那个方向跑去。两人都是弱质女流,跑在街上的速度十分慢,王雪琴的旗袍开叉比较高,傅文佩的只开到小腿靠近膝盖处。 跑了一段路躲在一块木招牌后面的王雪琴一个用力撕开傅文佩的旗袍的开叉处,傅文佩揪紧旗袍,眼睛里尽是惊慌失措。王雪琴没好气的说:“开叉这么低,跑都跑不动,你要是死在这儿,我还不被你那个女儿活剥了?” 傅文佩心理感动,她笑着说:“雪琴,依萍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算我……她会想开的。” “想开?在她想开之前我就没命了。”王雪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傅文佩,偷偷探出头在外边儿张望了一会儿,悄悄溜出来继续跑,但她还穿着高跟鞋,跑了几步路踩到一个小坑,崴了脚踝。 “嘶——”王雪琴吸着气,一拐一拐地靠近前面的墙根,才扶着墙摸脚踝,就听到一个震天响的爆炸声。王雪琴和傅文佩惊惶的看着刚刚他们藏身,现在已经是一个废墟的相馆。彼此相视,眼中都有一份庆幸和后怕。 王雪琴也顾不得脚,她慌忙说:“赶紧走。” 傅文佩搀着王雪琴,两人一瘸一拐的往回跑,王雪琴的脚钻心的疼,跑了一会儿她就赖在地上说:“不跑了,不跑了,被炸死算了!总比疼死的好。” “雪琴,你再忍一会儿,就快到家了。”傅文佩蹲在王雪琴身边安慰。 王雪琴斜睨了傅文佩一眼说:“骗我呢!咱家院子里那棵树的影子都没见着……”天上的飞机没有再扔炮弹,而是呼啸着飞远了,傅文佩和王雪琴双双松了一口气。 傅文佩蹲下身想架起王雪琴,王雪琴挪动着脚直叫疼,傅文佩一个踉跄,王雪琴高声叫道:“小心点儿成不?我可不想以后变瘸子。” “对不起,对不起!雪琴你忍着点儿,就快到了。”傅文佩架着王雪琴慢慢的往回挪,王雪琴撇着嘴角说:“快到了?我伤的是脚不是眼睛,你就哄吧!” 傅文佩和王雪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回走,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傅文佩先将王雪琴送回屋去,又拿了药酒给她揉搓。 “傅文佩,你想疼死我吗?轻点儿!你给我轻点儿!”王雪琴的尖叫声连西院儿的周家都能听得到。 周敏柔说:“东院儿那户的九姨太又闹开了,这声音可真响。” “听说那九姨太以前是唱曲儿的,这嗓门可专门练过。”周冠忠的妻子笑着挑断线头。 顾玉秀笑着瞪了女儿和儿媳妇儿一眼说:“背后嚼舌根算什么事儿?我前会儿刚经过院子,那九姨太脚扭伤了,说是碰到鬼子的飞机扔炮弹。眼下时局越来越乱,你们没事儿都别出门。” 吃了晚饭,王雪琴拄着凳子嗑哒嗑哒地挪到傅文佩屋里,她丢了一件粉红色洋裙给傅文佩,趾高气昂的说:“这是我前几天买的,想留给如萍……便宜依萍了。我告诉你,我王雪琴从来不欠你傅文佩的。”说着,又拄着凳子嗑哒嗑哒地离开,理也不理身后目瞪口呆的陆依萍。 陆依萍看着王雪琴那奇怪的走路姿势,又看着床上的那件粉红色洋裙,突然‘扑哧’一笑,对傅文佩说:“妈,我觉得雪姨今天挺好玩儿的。吃饭的时候给了你一个鸡腿,吓得爸爸的筷子停在半空中,这会儿又拿一条裙子过来……她吃错药啦?” “雪琴这个人从来是嘴上不饶人,她心肠挺好的。”傅文佩展开洋裙说:“这条裙子真漂亮,依萍,你试一试?” “她心肠好?太阳都能打西边儿出来!”陆依萍收起裙子说:“妈,不用试了,这颜色只适合如萍,我是穿不了的。” 傅文佩捉着陆依萍的手放在手心里说:“最少也得穿一次吧?雪琴特意送过来的,你一次也不穿,不是让她难堪?到时候又闹起来,家里又安静不了。” “行,我大年初一穿,给足她面子,到时候再闹,可就不是我的不是了。”陆依萍拗不过傅文佩便这么回答。 每天拉练、负重越野、团队对抗,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训练,终于使十一师战斗力大幅提升。十二月,十一师开赴前线,参与南昌战场上的战斗,七日之后抵达岳麓山至靖港一线,正当十一师开始构筑工事不久,他们又被调赴后方整训。 十二月底,汪精卫叛逃并公开发表艳电的消息传到前线,沈陆惊呆了。汪精卫对她有恩,但年如果不是汪,她就因为年龄之故无法入读黄埔。沈陆只见过汪精卫寥寥几次,印象中是一个儒雅的文人,虽然私心认为稍嫌软弱。 当年的那首‘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多么激励人心?她以为,就算汪先生有些优柔寡断,但至少还有文人气节。但是他……他在全民抗战的时候背弃国家背弃人民,甚至背弃了曾经的信仰。 沈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算私心里认为汪先生有些妇人之仁,但她依旧尊敬他。她还是无忧少女的时候,汪先生的《釜薪论》那么激励她,她十分认同他说的:革命犹如烧饭,需釜和薪。釜者,不惧水火忍受长期磨练;薪者却一时轰烈瞬间辉煌。吾自问持之以恒的精神,愿意为薪,刺杀摄政王。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曾经他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他一生追求民族的独立与自决,却为何看不透现实? 沈陆的心情很不好,但她不能将这股情绪带到工作中,虽然极力克制,但依旧容易发脾气。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避着,免得撞在炮筒上。但避着走也避不了多久,因为春节快到了。 春节对中国人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就算再苦也会张罗着过年,好坏都得过。这个年,沈陆依旧没有回家,没能与丈夫团聚,也没能与老父孩子在一起。除夕夜,炊事班开始包饺子,这可是给一千多号人准备的,所以沈陆一声令下,分工合作,除了警戒的人员外,全团都上。 一群大老爷们儿扛枪在行,舞大刀也虎虎生威,但碰上这软和的面可就犯难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尽出馊主意。沈陆敲着擀面杖说:“兄弟们,过年一定要吃饺子,但光吃可不成,还得会包啊!咱们团包饺子比赛啊!以连为单位,每个连选出十名代表,不仅要看时间、数量,还要看质量,第一名的连队一个月的衣服清洗都由最后一名包了。兄弟们没意见吧?” “没有!”齐声回答震山响。 “包饺子包括和面、擀皮、拌馅儿等步骤,每一个连配备两名炊事班的战士做为指导。战场上没输,包饺子也不能输!兄弟们,开始选代表,十分钟之后正式开始。”沈陆话音刚落,各连队忙开了。 沈陆瞪着笑咧了嘴看底下忙忙碌碌的几个营连长说:“你们也别光看着啊!咱们也要上!作为长官,必须以身作则。咱们团长、团副、营长、营副,加上作战参谋,刚好十个人。” “团座,您应该会包饺子吧?”一营长陈锋腆着笑脸问。 沈陆骄傲的仰着头,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将擀面杖竖在手肘下说:“你们团座我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斗得过鬼子,打得过流氓。” 沈陆这话一说,其余人爆笑出声,陈锋抹着眼角的泪花,捂着肚子说:“团座,你真逗……卑职可真羡慕楚长官,娶了团座你这么个‘上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斗得过鬼子,打得过流氓’的太太……哈哈哈……” “我让你笑!有力气笑,给我和面去!”沈陆一巴掌盖在他的后脑勺上,装作愤怒的吼叫。 陈锋捂着后脑勺和一营的营副去扛面粉袋,沈陆转过头对尹作干说:“子固,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你刀法好,就看你的了。”说着便指着一块五花肉说:“剁碎它!当这块肉是小鬼子。” 尹作干苦笑着说:“团座,你这么一说,等会儿那儿还吃得下?” “怎么吃不下?”沈陆阴狠的说:“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尹作干一时语结,他走过去拿起菜刀就那么狠狠一剁。沈陆见陈锋回来,挥舞着擀面杖说:“赶紧的,和面!和面!” 开始包饺子的时候,沈陆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子,大约是二十粒左右的崭新银纽扣。她一颗一颗的包进饺子里,尹作干见了说:“团座可下了血本了。” 沈陆也没生气,她回答:“哪儿能?就这二十粒,看今年谁的运气好。” 尹作干也不做声了,大过年的被必要弄的大家都不开心,沈陆包好饺子,又将顺序打乱。这时候各队的包饺子行动都接近尾声,沈陆喊了一声:“停!” 大家停下手里的活儿,开始数对方的饺子,沈陆一排一排验过去,集合众人意见排出名次。第一名是三营二连,最后一名则是二营一连。 “男人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二营一连帮三营二连洗一个月衣服,谁洗谁的,你们按号码次序。” 沈陆和炊事班的成员一起将饺子扔下锅,盖上盖子后大声说:“过年吃饺子不能没有彩头,我在饺子里包了二十颗银纽扣,谁吃到就是谁的,保证来年心想事成,顺顺利利。你们咬仔细一点儿……别一咕噜,银扣子就进肚子了。” 底下又响起一片哄叫声,大家捧着碗坐在桌前眼巴巴的等着饺子出锅。饺子出锅后,掌勺的开始分饺子,每人一盆二十颗,不够后补。 执勤的那一部分先送过去,剩下的热热闹闹开始吃饺子,尹作干咯嘣一声咬到东西,他心下一跳,从嘴里吐出一颗银闪闪的扣子。 沈陆挥舞着勺子说:“兄弟们,尹团副咬到彩头啦——” 随着尹作干率先咬到纽扣,接着陆续有人咬到银纽扣,沈陆数了数,大约十七颗,那么就有三颗没有被吃到或者在执勤的那个排那儿。 第32章 32 三九年三月,军委会开始逐步将全国各师两旅四团级编制整编为三个团的新编制,第十一师为第二批整编部队。沈陆升任十一师步兵指挥官,三十二团团副尹作干任团长。 五月,在乡丁忧完毕的师长彭善升任军长,代师长叶佩高正式接任师长。彭善升任军长同时也带走了大批得力亲信,叶佩高虽然继任师长,但这次动荡让十一师的战斗力再次下滑。 叶佩高正式上任后为树立自己的威信,亲自深入各团各连队指导部队训练,并要求各团长亲自对所部官兵特别是军官进行培训,着重培养他们加强团队精神。同时,他从连排中选择优秀干部分批推荐他们报考中央军校。 朱辉和高顺子是被推荐的人员之二,临行前,高顺子找到沈陆一边哭一边打嗝,嘟囔着心里的不舍。沈陆又是安抚又是保证,保证他毕业后一定会再回到她麾下,高顺子才满意的离开。 送走了高顺子,沈陆看着已经有些物是人非的十一师,才一年多的光景,十一师上下的面孔都陌生了不少,许多记忆中熟悉的笑容都埋在了青山绿水中。 叶佩高任师长的期间,十一师难得的没有参战,而是有条不紊的进内部整训。沈陆明白这是老师陈诚心疼十一师伤筋动骨,这种状态下十一师参战,只有送死的份儿。 时间又过了几个月,胡琏觉得时机将要成熟了,但他摸不定沈陆的态度,所以决定亲自和沈陆谈一谈。 “轻闲怎么想?”闲聊了一会儿后胡琏问。 沈陆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答:“那要看学长怎么想……学长是我的老上官,这亲疏有别……” 胡琏满意的露出笑容,他说:“成事之后,轻闲依旧是轻闲。” “谢谢学长。”胡琏离开后沈陆收起了面上的笑容,她眼中风云变幻,十一师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重庆方面已是人心惶惶,日本的战斗机原本只轰炸军事区域,后来发展到商业街道、平民住宅区,到最后连租借教会及使馆也不安全了。陆家和楚家住在法国驻华使馆附近,近日来一直有空袭警报响起。 难得好天气,顾玉秀和傅文佩两人抱着棉被去院子里晒,顾玉秀说:“今天天真好,可算是出了太阳了,这被子都沤出毛来了。” “可不是?”傅文佩将被子放置在竹竿上铺开,边用鸡毛掸子拍边说:“难得好日子头,赶紧晒一晒。” “跑警报啦!飞机要来啦!各家各户赶快出来了!”因为有一个警报器安放在周家院子里,所以周家的管家郭富才得到通知,他当即满街跑着跑警报。 “怎么又响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王雪琴甩着手帕惊呼。 陆振华瞪了王雪琴一眼,说:“少说两句,牵紧尔杰。” “妈,妈,你看到虎子和雪儿了吗?”程婉仪跑过去问顾玉秀。 顾玉秀四下一看,没见着俩孩子,她惊道:“刚才还在院子里耍呢!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远处炮弹的爆炸声传来,顾玉秀也心急了,她和程婉仪一起去找俩孩子。路上的人们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顾玉秀这边心里焦急,炸弹可就开始落在他们这一区了。 陆依萍抱着一个布包一路小跑,看到在叫喊‘虎子、雪儿’的婆媳二人,陆依萍赶紧上前去说:“周大娘,周大嫂,你们家虎子和雪儿在我妈那儿。刚才炸弹声传来,我妈看见虎子和雪儿还在玩耍便牵去防空洞那儿了,你们也赶紧准备准备。” 顾玉秀和程婉仪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程婉仪有些脚软的抓着陆依萍的手边跑边说:“依萍妹子,谢谢了啊!这兵荒马乱的,可吓死我和妈了。” “都住一个院儿的,邻里之间计较这些做什么?”陆依萍一只手抱着布包,另一只手拽着程婉仪在人潮中向前挤。 躲在自家挖的防空洞里,陆振华坐在椅子上没做声,听着外边儿的爆炸声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文佩和王雪琴知道他心里难受,曾经不可一世的东北黑豹子如今要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因为三家协力,这个防空洞挖的又大又宽敞,他们还用木梁支撑着。王雪琴看到防空洞角落的一个书架,架子上还整整齐齐的放着有关沈陆和楚云飞的报纸,楚名堂抱着两个孙子也赶到了。 王雪琴捧着一摞报纸到陆振华身边,她讨好地说:“老爷子,在这儿也没事儿可做,闲着也无聊。要不,你和亲家老爷喝茶,再看一会儿报纸?” 陆振华接过他看了又看,都能倒背如流的报纸,轻抚着报纸上的小像和油墨字迹说:“也不知道尓豪和如萍怎么样了?爱萍和云飞……我好歹还能在报纸上看到他们的消息,尓豪和如萍可就是音信全无了。” 王雪琴双眼通红,她用帕子擦去面颊上的泪水说:“那俩孩子就这么跑战场上去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这心里……” “雪琴,尓豪和如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傅文佩在一旁安慰。 王雪琴还在哭,傅文佩在安慰她,陆尔杰被陆振华安排的一边去写作业,陆振华和楚名堂两人抱着俩孙子坐在椅子上。 楚智有些犯困,在陆振华温暖的怀抱里迷糊了一会儿便睡着了。陆振华见怀里的楚智睡着了,他转过头对还在啜泣的王雪琴说:“小声点儿……孩子们都睡了。” 这时候陆依萍搀着顾玉秀,程婉仪抱着她的包裹一起跑进来,她们三人一跑进防空洞,程婉仪就急忙问:“虎子和雪儿呢?在哪儿呀?” 楚轩和楚智原本就被炮弹惊到,这会儿被这声音惊得有些睡不安稳。陆振华和楚名堂轻拍着俩孙子的后背,他转过头对王雪琴说:“看看还有没有珍珠粉?俩孙子被吓到了,拿一点来定惊。” “有!有!我这就去拿。”王雪琴擦干净眼泪,跑到角落的箱子里翻找。 傅文佩已经引着顾玉秀婆媳两人去陆尔杰旁边的木板上,她蹲身摸着迷迷糊糊爬起来的雪儿,说:“周家嫂子,还有婉仪,这急急忙忙的,没来得及和你说。幸好依萍碰到你们,不然还累得你们到处找。” 程婉仪紧张的抱着儿子、女儿,带着谢意,顾玉秀低声说:“文佩,我们可要谢谢你,这要不是你,俩孩子可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刚进来,也没看清楚,这陆家大哥似乎?” “想孩子了。”傅文佩双手合握,微微低下头说:“振华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婿及两个女儿在战场上,大女儿和女婿还好说,就是这尓豪和如萍杳无音讯,当爹妈的能不心急吗?” 顾玉秀伸手握住傅文佩的手说:“是啊!我两个儿子也在战场上,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又不敢说,怕孩子们担心。”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庆祝。”傅文佩轻拍着顾玉秀握住着她的手。 王雪琴找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小勺的珍珠粉,用温水匀好分成两小盅分别喂楚轩和楚智。喝了珍珠粉,楚轩和楚智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见外孙们没事儿,王雪琴又回去倒了小半勺珍珠粉,匀好了喂给陆尔杰,这才放下心来。 楚名堂小声说:“我说常青兄,你剪了这一叠报纸,准备当传家宝?” “当传家宝又咋了?到时候你可别和我抢!”陆振华冷笑。 楚名堂白了他一眼说:“我还用和你抢?我自个儿就有。” 二十七年那会儿法币开始贬值的时候,沈陆就让楚名堂和陆振华全部将钱兑换成美元或者英镑,陆振华和楚名堂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违逆女儿/儿媳的一番好意,吃了半辈子米的老人也察觉到不妙,便都去办了。果然,法币的购买力渐渐下降,现在一百元从能买两只牛降到两只羊,看这趋势,只怕还会再降。 物资紧张,物价每个月都不一样,王雪琴每天都像松鼠一般储存东西,只要不容易变质的,她都存了很多在防空洞里,家里的地窖储藏着近期要吃的食物。被王雪琴的紧张影响到,周家也有了向松鼠进化的趋势。 “周家嫂子,不是我说啊!现在法币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王雪琴剥着豆角得意的说:“我家大小姐早就让我们把法币换成洋人的钱,现在就愁米面太少,谁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傅文佩在一旁剥葱,她也搭腔对顾玉秀说:“周家嫂子,你还是看看有没有办法把法币变成洋人的钱。昨天,我和玉真去买菜,菜价又涨了。” “就是,这晚一天去,兑的钱越少。”王雪琴努嘴说:“就算咱们用洋人的钱,也不能说咱们不爱国吧?周家嫂子,我们一把年纪了不要紧,但小的们可不能跟着挨饿呀!现在一百块还能买一匹绸缎,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买到一粒米?”(王雪琴,你真相了) 顾玉秀被王雪琴说的有些心动,程婉仪早已心动,她在一旁扯着顾玉秀的一摆。王雪琴见状,她得意的捧着装豆角的小箩筐扭着腰离开。 见王雪琴和傅文佩都去土灶那儿了,程婉仪小声说:“妈,她们的话有道理,这钱能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咱家有没有进项,孩子还小……咱们总得想法子啊!” “可银行那儿咱们也不熟悉,冠忠又在前线……”顾玉秀叹了一口气。 程婉仪也皱紧了眉头,不一会儿她试探着问:“要不,妈,咱们请陆家的大伯帮忙?那个九姨太不是常在吹嘘‘霸王花’是陆家大伯的大女儿?又说陆家大伯人面广?” “这事儿怎么好麻烦人家?”顾玉秀不赞同的摇头,她说:“过阵子再说吧!” 程婉仪不敢反驳婆婆的话,只能心里暗自焦急,过阵子物价又涨了,家里这点钱还能换多少? 三家人各怀心事的吃了晚饭,楚名堂和陆振华守着两个孙子,王雪琴和儿子依偎在一起,傅文佩母女二人说悄悄话,李正德一家躺在低矮贴近地面的木板上睁着眼睛听外面的声音。 情深之大小姐第10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簟?br / 第33章 33 后半夜,轰炸停止了,大家也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天蒙蒙亮,重庆起了大雾,大家都以为这天气不会有敌机来了,便收拾收拾回山下去。不料,黄昏的时候又有敌机来偷袭。 这一次的轰炸,更加干脆、精确、直接,也更加疯狂。一发发炮弹像长了眼睛,准确投向了重庆的建筑、街道、码头、银行、剧院、学校、教堂、寺院,甚至行人,更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无区别轰炸,一场名副其实的空中屠杀,重庆市区郊区所有的建筑设施,不论军事目标还是和平设施,全在轰炸之列。 周祖康才找到家人还没有好好团聚,急急忙忙安排好家人避难,自己则不放心学生又出去了,他的女儿周敏柔也跟着他一起去了。 三家人又躲回山上的防空洞,王雪琴一边搂着楚智一边揉搓着脚脖子。这两日楚轩似乎习惯了轰炸一般,外边儿爆炸声连连响起,防空洞里他抱着一本书让陆依萍念给他听。 “你说,九外婆如果能向你们兄弟俩一样没心没肺的活着多好?”王雪琴搂着昏昏欲睡的楚智嘀咕着。 傅文佩凑近说:“雪琴,你的脚怎么了?要不要换我抱一抱?” “不用。”王雪琴瞪了傅文佩一眼说:“还不定要多长时间呢?等会儿他们肚子一定饿了,准备了吃的没?” 傅文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马上去煮,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这次轰炸范围更广,他们三家一起挖的防空洞也被炮弹击中,坍塌了四分之一,三家人飞快的逃出防空洞。 王雪琴逃出防空洞躲到一个相对于安全的地方,她轻拍着胸口说:“真吓人!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日本人的飞机天天飞,这炮弹就和不要钱似得往下撒——” “别说了,赶紧离开。”陆振华抱着楚轩,李正德扶着他,一行人跌跌撞撞的离开。 王雪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抱怨的时候,牵着陆尔杰的手往山下跑,幸好天快黑了,日本人的飞机已经往回飞。 这一次轰炸,陆振华和楚名堂怕远方的孩子担忧,齐齐写信报平安,而且隐瞒了大部分的事实。楚云飞和沈陆虽然担心,但看到平安信也放下了些许,又因为父亲隐瞒,所以并不知道家中实况。 为了孩子能安心,两个父亲全不在乎面对炮火袭击,王雪琴每天嘟嘟囔囔,让人清净不了,但针对傅文佩的动作却少了很多,所以陆依萍也就忍了王雪琴的啰嗦。 胡琏联合各团长共同抵制叶佩高,终于迫使叶佩高离开十一师。胡琏终于如愿以偿当上师长,同时沈陆升任副师长。此时,十一师被调往湖北战场参战,奉命暂受第二军节制。 因汉水前线日趋紧张,江防司令部认为当阳是保卫宜昌的屏障,必须固守。十一师支屡经战火洗礼的劲旅,这个时候担负起了固守当阳的任务。 十一师上下师从第九战区驻地经过长途跋涉,于五月中旬抵达当阳。抵达后以第三十一团占据当阳北正面以及西北的九子山高地;以第三十二团占据当阳东正面;以第三十三团占据当阳正南面;以补充团为预备队,控制于当阳至城西长坂坡。 十一师抵达汉阳不久便听到一个噩耗——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将军殉国!听到噩耗时,沈陆犹不信,集团军总司令怎么就没了? 十一师上下自发悼念张自忠将军,极尽哀痛。胡琏对全师讲话后,沈陆对全师说:“张将军可谓壮烈战死的绝代勇将,他曾说过‘我们做军人的,很要紧的就是忠诚。’我深以为然,并决心以一生践行此言,不畏缩、不后退。张将军也说过‘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至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我希望,十一师上下以张将军此言为信条,抱定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将三岛倭奴逐出国土,收复我大好河山。” 张自忠将军戎马近三十载,竭尽微忱。自抗战时起,命运起落无常。曾被污为汉j,备受责难。又抱定“只求一死”之决心,一战于淝水,再战于临沂,三战于徐州,四战于随枣宜,终换得马革裹尸还,以集团军总司令之位殉国。以一生之践行,换得了名中的一“忠”字。(本段摘自百/度百科) 蒋中正通电全军赞扬了张自忠将军一生的功勋,并号召全军学习他的品格,十一师上下也以他为榜样,固守当阳。 六月九日晨,日军开始向十一师阵地发起攻击,三位团长皆亲临前线督战,胡琏和沈陆在师部绞尽脑汁抵挡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下午二时,胡琏和沈陆等人在地图前模拟对方进攻策略,通讯兵小方跑进来报告“师座,副师座,二十六军萧军座来电,他所属之五十五师阵地已为日军突破,我师侧面已完全暴露。” 胡琏一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他猛地转身看向沈陆和罗贤达,参谋长罗贤达点头说:“我师危矣!必须立即改变战术。” “三十一团必须死守九子山阵地,否则我们只有被困死一途,但是我担心日军会大量增援。”沈陆指着地图上一个蓝色箭头不远的山包说。 “战死便战死吧!”胡琏遥望着远山说:“我胡琏也是为国尽忠了。” “师座糊涂!”沈陆怒斥道:“我等敬佩张将军节义,并决心以他为榜样,但我们未到必死局面怎可轻易牺牲?师座是否想过,如果我们都牺牲了,日后靠谁收复失地?后方的老弱病残吗?” “轻闲你是对的,我们必须保住有生力量。” 胡琏低头思索着,两盏茶的时间后他抬起头说:“你我兵分两路,你带人增援三十一团,我带一队抄袭他们后路,建三居中指挥三十二团与三十三团撤退。” “不行,师座,您现在是十一师的精神所在。”沈陆反驳了胡琏的建议,她说:“您增援三十一团,建三居中指挥,我带人抄袭日军后路。” 罗贤达敲着桌面说:“也应该是我带人抄袭日军后路,轻闲你居中指挥。” “你一参谋凑什么热闹?”沈陆瞪了他一眼。 罗贤达回瞪沈陆说:“轻闲,你这是歧视啊!看不起炮兵是吧?我也是当团长带兵出来的,又不是没有滚过战壕!” “去后方抄袭又不是去后方点炮,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我自己上。炮兵,陆地是步兵的天下!”沈陆毫不客气的反驳。 “去去去!都别争了,轻闲负责抄袭,建三居中指挥。”胡琏一挥手切断沈陆和罗贤达没营养的争吵。 沈陆领着一个连一百五十多号人跑敌军后方去,临去前,沈陆抽调走的全是枪法与近身综合实力最高的。 沈陆对抽调出来的的一个加强连的人说:“我们此去意在扰乱对方策略,减轻三十一团正面负担,为三十二与三十三团撤退赢取时间。我不敢保证能够全部带回你们,但此行我亦具成仁决心。” 话说完,沈陆便领着加强连出发,绕到日军后方展开游击战。因为沈陆这一边吸引了一部分兵力,所以十一师正面且战且退,坚持到黄昏后因为两翼友军相继撤退,再无力支援,所以全师转移至大峡口、风洞河一带山地联系第二军军部。 安全后胡琏清点人数与物资,这一战十一师损失颇重,三十二团与三十三团损失了一部分,但三十一团几乎打光,沈陆带领的那支加强连也还没有回来。胡琏与罗贤达想,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胡琏和罗贤达还真猜错了,沈陆好好地,没死也没受伤,她没有归队是因为后面锲而不舍的那群尾巴。 “副师座,那群牛皮糖太讨厌了,甩都甩不掉。”大河抱着步枪倚在一棵树下。 沈陆靠在一块较平坦的石块上,她说:“只能引到深山老林里伏击,有没有以前当猎户的?” “我是。”一个魁梧的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回答。 沈陆笑着问:“在那儿打猎呢?” “我以前是长白山脚的猎户,我叫阿衮。”阿衮抓了抓短发。 沈陆笑眯了眼说:“感情是老乡,阿衮姓什么?” “姓阿名衮。诶?师座也是长白山的?”阿衮的面色有些发白。 沈陆摇头说:“我哈尔滨的。” “原来是哈尔滨。”沈陆敏感的察觉阿衮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沉默了会儿又笑着说:“我发过誓,一定要回东北和浙江祭祖,告诉祖宗们,他们的不孝儿孙将倭寇赶走,光明正大的回家了。” 阿衮蠕动着嘴唇,片刻后红着眼眶说:“副师座,我也想回东北祭祖。” “副师座,我们也要回北平/南京/广州/山东…祭祖。”四周响起一片低哑的嗓音。 “会的,待王师北定之日,我们都会归乡祭祖。” 沈陆红着眼眶说:“我们上要对得起国家民族,下要对得起亲人和已死的弟兄。也许这座山我们的坟地,弟兄们,陪我闯?” “闯!”剩下的一百多号人齐声应答,虽然声音非常小,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悲壮的肃杀。 沈陆带着剩下的人满山躲藏,各式各样的陷阱及偶尔一个回马枪杀的身后跟着的日军精神紧绷,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日军四五百人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少,而沈陆那儿虽然尽量小心,但还是会有队员消失。 第34章 34 沈陆在山上转悠躲藏的时候,[晋北河源县城中心大街的祥和茶馆二楼雅座里坐着两个客人,背靠窗户,面对楼梯的那位茶客正以很优雅的姿态用碗盖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另一个年轻些的茶客眼睛似乎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街景。 楼下大街上列队走过的日本宪兵们不会想到,茶楼上坐着的是国民党军第二战区晋绥部队三五八团上校团长楚云飞和他的警卫连长孙铭上尉。 楚云飞的部队在恒山地区占着一块不小的地盘,和李云龙的游击区相邻。时间一长,楚李二人在晋西北都混出些名气来。 中国的老百姓自古来祟尚英雄侠客,于是一些民间口头文学便把他们俩说成是会飞檐走壁、双手使枪百步穿杨的侠客,使日本人悬赏这二人脑袋的价码涨到五万大洋。]本段摘自《亮剑》原著 楚云飞拨着盖碗里的茶沫儿问:“孙铭,有夫人的消息吗?” “没有,报纸上最近都不见夫人消息,夫人也没有信件来,我们只知道夫人那儿没能守住当阳。” “她一天在战场上,我都不能安心。”楚云飞叹息。 孙铭憋了好一会儿还是问:“那团座为什么还是让夫人上战场?” “她并不是一个甘于沉默,只会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女人。认识的第一天我就明白,她是一只海东青,勇敢、智慧、坚忍、强大、开拓进取、永远向上、永不放弃。”楚云飞也不避忌自己的副官,他嘴角含笑说:“她就是这样吸引着我,所以就算结了婚生了孩子也甘愿放她去飞。” 再说沈陆一行人在山上绕了许多天,人数慢慢变少,她的身上也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她们躲在一个天然岩洞里,洞外杂草丛生。 沈陆望着面色青白的高粱,她压下心里的悲伤,努力扬起笑容说:“阿衮,你再坚持会儿,等我们冲出去,我们回东北。” “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阿衮虚弱的躺在地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岩壁说:“副师座,我是满人……真正的满人,但我一直不敢承认。” 沈陆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说:“不就是满族人吗?哪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副师座,你不明白……”阿衮的声音越来越小,四周也越安静,大家都在听阿衮说话,阿衮说:“我长白山是所有满人的圣地,觉罗氏的根,阿颜觉罗氏全族世代守卫龙兴之地。不是守卫盛京,是守卫长白山……” “东北是满人的根……但现在我们是无根浮萍……”阿衮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后,他低弱的声音响起“阿衮没能像阿玛一般战死长白山,阿衮像个懦夫一般逃走了……” “阿衮不是懦夫,阿衮是一个勇士。”沈陆低声安慰。 阿衮依恋的看着四周并肩作战的弟兄们,他满足的说:“回东北祭祖……阿衮一直不敢想……我要回家……请罪……” “我们会回去的。”沈陆看着渐渐闭上眼睛的阿衮低吼。 “这儿……很喜欢……弟兄们……”阿衮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他断断续续的说:“家在……长白山南……面山脚下……堡。” “说什么呢?你一定会没事的。”沈陆想笑着安慰高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阿衮身上的这一枪原本是她该受的,可是阿衮代替了她。 阿衮还是闭上了眼睛,大河探了他的鼻息,一会儿回过神来摇头说:“去了。” 四周一片哀穆,没有人哭也不能哭,大家默默的流泪。沈陆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好一会二才说:“取下阿衮的铭牌和领章、肩章和臂章,阿衮就留在这里。” 沈陆带走一百五十多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八十人不到,去了二分之一,她肩上有一处枪伤。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沈陆带着残部回归,胡琏喜出望外。 不久十一师回归十八军建制,并且奉命于第一九九师协同向宜昌附近的茶房子、龙泉铺反击。但是十一师在当阳方面所受到的损失,注定了该师发挥不了应有的战斗力。经过激战,无功而返。 宜昌陷落后十一师后调至四川奉节驻防,由于在宜昌会战中的损失,十一师将补充团士兵编入各团充实战力,十一月移驻梁山。十一师内部整顿训练,但沈陆并不在师部,胡琏给她放了一个月的伤假,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沈陆一路带着魏大志等警卫回家,她顺着信上的地址找到弹子石桂花弄三十二号。警卫上前去敲门,门里传来一声“来嘞——谁啊?” 吱呀——门开了,留着山羊胡子穿长衫的管家开门,他见到沈陆十分开心,急忙将沈陆一行十多人迎进院子,转头高兴地大喊“老爷,孙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楚名堂牵着两个孙子快步走出堂屋,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沈陆,楚名堂摘下圆圆的眼镜揩去泪花哽咽道:“新妇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到家吗?来,轩儿、智儿,叫妈妈。” “妈妈。”楚轩还认得沈陆,楚智只是靠着照片才模糊认得。 看着身高已经到她胸口略低的楚轩,沈陆也不顾戎装,她蹲下身抱着两个儿子含着泪道:“我的儿子,我的轩儿,我的智儿,妈妈回来了。” 沈陆站起身,牵着两个孩子,她笑着说:“爸,我知道您喜欢龙井,特意给您买了一些,您试一试?” “龙井那么贵,而且浙江都沦陷了……花那么多钱做什么?”楚名堂不赞同的摇头,但也没有推却儿媳妇的好意。 沈陆让管家去安置魏大志等人,她回答:“钱挣来还不是花的?爸您放心,就算茶叶再贵,咱家也买得起。” “你挣钱辛苦,没得花在这上头。”楚名堂知道自己的儿媳妇能耐,挣钱是一把好手,但还是这么说。 沈陆摸着仰起头的楚轩的额头说:“爸,我和云飞都在外打战,妈走得又早,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您撑着。您就这一点小爱好,我和云飞还能不支持?” 楚名堂极为受用,他眯着眼睛笑着说:“知道你们小夫妻孝顺!我现在和你爸爸住对门,平日里你娘家会帮忙,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去看过你爸爸没有?” “还没呢!我等会儿去。”沈陆放开牵着俩孩子的手,搀扶楚名堂跨过门槛,又转过身抱着两个孩子进屋。 楚名堂心里满意,他点头说:“你换身衣裳,咱去串门,晚上三家一起吃一顿。” “三家?是爸爸那房子的原主儿周家吗?”沈陆问。 楚名堂点头,他又说:“你常受伤,都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得了,我也不说你……难得有假期,就去看一看你们校长,这一点礼数要做足。” “知道了,谢谢爸。”楚名堂说什么沈陆都应下。 “可惜现在都出都在打战,不然你去云飞那儿走走也好,夫妻俩常年分开算怎么回事?”楚名堂抱怨。 沈陆有些歉疚,她的公爹很开明,几乎不反驳孩子们的决定,沈陆婚后要继续从军,当时楚家的宗亲说的很难听,但都被楚名堂压了下来。 这些年楚名堂从没有因为自身原因向楚云飞夫妇二人诉过苦,所以楚云飞和沈陆一直因没有承欢膝下,对老人家多有歉疚。而且,她错过了孩子成长的三年,这次回家,楚轩已经八岁而楚智也六岁了。 “国家遭难……”沈陆说:“要不,爸,我去看云飞,有什么要我转交的吗?” “胡闹!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有多不太平?你又知不知道你脖子上的那颗头颅值多少钱?六万大洋!你们夫妻俩的项上人头值十一万大洋!你还想到处乱跑?”楚名堂沉下脸来呵斥。 沈陆垂下头,看到蔫了吧唧的沈陆,楚名堂于心不忍,他说:“知道你们夫妻爱国,我也没拦着。但是你们也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你看看你的儿子才多大?” 沈陆看着依偎在她和她的公爹怀里的楚轩及楚智,他们幼小的身体抓着大人的衣襟,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 “爸,我知道错了。”沈陆抱紧楚轩,对楚智温柔一笑,楚智将脑袋埋在楚名堂怀里。 沈陆回屋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长袖旗袍,脖子上围着紫貂皮围脖,套上呢大衣,牵着孩子陪楚名堂去对门的陆家。魏大志跟在沈陆身后,还是穿着军装,手上抱着一大堆礼物。 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陆振华拄着手杖在等,沈陆惊道:“爸爸!天冷,您怎么不在屋里,跑出来了?” 陆振华满脸含笑说:“前会儿楚管家过来说你回来了,我坐不住,又不好贸贸然跑到亲家那儿。” 陆振华身边的陆依萍点头说:“大姐姐。” “是依萍啊!我们都不在身边,这些年辛苦你照顾爸爸了。”沈陆笑着朝陆依萍点头。 陆依萍摇头说:“我是女儿,照顾爸爸是应该的。” 这些年陆依萍想了很多,又因为日军常常轰炸重庆的原因,见到突然间死去的人多了,心里也看开了。人活一辈子,逃不过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还活着,看开一些会更幸福。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轰炸,防空洞里的相依为命,王雪琴和傅文佩的关系奇迹般的缓和了很多,连带着陆依萍也没了往日的尖锐。陆家大小相依为命,一起避祸,一起思念战场上的亲人/爱人,王雪琴也不会处处看傅文佩不顺眼,这陆家平静了许多。 王雪琴坐在圆桌旁,她搂着楚智高声说:“依萍啊,厨房的碗柜里有一碗大枣,你端出来给你姐姐。” “我去吧!”傅文佩站起身就要往厨房里去,但是被陆依萍拦住了。 王雪琴白了一眼傅文佩说:“我说文佩,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能不能歇一会儿?有事儿让依萍和可云去做就行了,不自量力,最后还不是累得我们?” 傅文佩讪讪的坐下,陆依萍现在也知道了王雪琴是典型的嘴上不饶人,也没去计较。她扶住傅文佩的肩膀说:“妈,我去,我年轻嘛!” 第35章 35 王雪琴将楚智抱坐在膝上,她说:“大小姐,冬天吃大枣补中益气、养血安神,大夫都说好。知道你回来,我特意去买的。重庆这世道,东西都贵着呢!” “谢谢雪姨。”沈陆从桌上包装好的礼物中抽/出一份,双手递给陆振华,说:“爸爸,这是给您的。” 陆振华笑着接过去,拆开一看,是高级烟丝,还有三盒外国进口的雪茄。王雪琴羡慕的看着陆振华手里明显昂贵的礼物,但也只是羡慕,她又不抽烟。 沈陆看着王雪琴羡慕的模样,她翻出一个大盒子递给王雪琴。王雪琴欢喜的拆开,看到枣红色的长款毛呢裙,她惊喜的直问:“好漂亮!真的是给我的?” “当然是给雪姨你的。”沈陆又从中抽/出一个袋子递给傅文佩,说:“八姨娘,你的。” “我……我的?”傅文佩指着自己问,沈陆笑着点头。 傅文佩摩挲这袋子迟迟没有打开,沈陆也不在意,她开始分派礼物,连李正德一家三口都没有落下。桌子上留一份没有打开的,王雪琴疑惑地问:“这一份是给谁的?” “这是给对面院子里的周家太太准备的,听说这周家太太为人很好,帮忙也不少。”沈陆笑着解释。 王雪琴眨巴着眼睛,一会儿她笑着说:“要不,我现在送过去?” “你送过去?别得罪了周家嫂子。”陆振华恰好听到,他回过头来说。 王雪琴不依了,她娇嗔道:“老爷子,我就那么没能耐吗?说句话还能得罪人?” “你说,你这些年得罪的人还少吗?”陆振华失笑。 次日,蒋中正和宋美龄见到沈陆很开心,蒋中正还大大夸奖了她一番,并留了饭还嘱咐她继续为国尽忠。 过了两三日,沈陆和王雪琴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成衣店,看到里面有一件旗袍,她觉得喜欢便进店了。一进店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黄绿色印花旗袍的二十多岁的女人迷恋的一件米白色大衣,这女人赫然就是当初逃难到重庆的湘淑女中学生之一田佩芝。 沈陆听到田佩芝问:“这件大衣多少钱?” “这件?十二万。”店主回答。 田佩芝丧气的说:“这么贵。” “小姐要是喜欢,我就给您打个九五折,再去掉零头,十一万拿走。”店主也想做成一单生意,所以不吝以打折吸引。 田佩芝手里只有赌钱赢回来的七万块,她摸了又摸大衣领口的软毛问:“可以帮我多留几天吗?” 店家面露为难之色,他说:“小姐,对不起,我们是做生意的。万一别的客户要买,我们也不好不卖啊!实在对不起!” 田佩芝也知道店注的话在理,她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大衣。沈陆直接取下架子上的银红色绣木芙蓉的旗袍去试衣间,她穿着旗袍出试衣间,店主看到又有客人也顾不上田佩芝,他站在沈陆不远处恭维说:“这位太太,这身旗袍的绣工精致,可是衬极了您,几乎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沈陆看着旗袍的袖口说:“袖子短了点儿,你给我量量尺寸,做好了送去弹子石桂花弄三十二号。” “好嘞!”店主高兴地拿着软尺为沈陆量手臂上的尺寸,记录完后说:“太太,因为绣花的绣娘是苏州有名的,价格也会贵上一些。这件旗袍要十万,定金四万。” 沈陆从钱包里抽出四张面值一万的法币递给店主,并说:“手工一定要精细,我不喜欢瑕疵品。” 田佩芝在一旁看着沈陆眨也不眨的甩出四万块,她的丈夫魏端本只是个小公务员,又因为政府常欠薪,她没有工作,又有两个儿女,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从第一次赌钱就赢钱后,她不可自拔的沉溺在赌桌上。 看到沈陆身边的王雪琴,田佩芝眼前一亮,她上前去打招呼“陆太太,你好!” “哟!是魏太太啊!昨儿个手气不错嘛!”王雪琴面色一僵,看到是牌桌上认识的小公务员的老婆,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王雪琴能认识田佩芝,是因为重庆有名的朱四奶奶,不然她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公务员的老婆,就算她只是个牌搭子。 沈陆转回身撞上田佩芝,她后退了一步对田佩芝说:“抱歉,请问你有受伤吗?” 田佩芝摇头,沈陆向她点头便离开。田佩芝觉得沈陆面熟,但没记起在哪里看过。车子上,沈陆问王雪琴“雪姨的熟人?” “哪儿呀!”王雪琴捂着嘴小声说:“那个魏太太是我在牌桌上认识的,统共就打过三次牌。听说她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居然还有钱玩牌,上一次玩梭哈,一场输赢就是二十万。我琢磨着她不是借了大耳窿的钱,就是她男人挪用公款。” “雪姨很熟悉……”沈陆挑起嘴角。 “大耳窿的贵利九出十三归,还日日起钉,利滚利的,我哪儿敢借?就是以前见他借过。”王雪琴连连摆手。 沈陆知道‘他’指魏光雄,也知道王雪琴以前没少拿她爸爸的钱填这笔数,但事情已经过了,她也不想旧事重提。就算她的爸爸没钱了,但有她养着,还不至于缺衣少食。 沈陆闭着眼睛问:“黄金储备券你们买了多少?” “就二两。”王雪琴提起这茬就有火气,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儿,但陆振华管着钱袋子死活不买,因为他信不过。 王雪琴好说歹说,口水都说干了,陆振华被烦的不行,就象征性的买了二两,气的王雪琴两眼直冒火。 “爸爸的钱,他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沈陆随口一说,王雪琴哑口无言,半晌她才转移话题说:“幸亏咱们换钱换得早,这法币现在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一件旗袍也要十万块……” “现在打战,物资稀少也是正常。更可况产丝绸的江南还是沦陷区,物价还不是商人的那张嘴。”沈陆很无所谓,她让石磊去了西欧还有东南亚各国买进卖出,大发战争横财。一件旗袍十万法币,她付得起。 王雪琴转着眼珠子小心翼翼的问:“大小姐,你买了多少黄金储备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没买,我不信这号玩意儿。”沈陆看了一眼王雪琴。 沈陆探亲的时候遇到了几次小规模轰炸,除了日间轰炸,她还遇到一次夜间空袭。沈陆抱着楚智跟在楚名堂身后,昏黄的油灯下,看着他微瘸的腿一拐一拐向前跑,还不忘牵紧了楚轩的手。 轰炸后,重庆的市民三三两两的结队回家,看着已经习惯到麻木的面孔,沈陆有些堵心。吃了午饭,沈陆对楚名堂说:“爸,这几年辛苦您了,您腿脚不方便,我还……要不,我回来吧?” “胡说!”楚名堂瞪着沈陆说:“我楚家人做事有始有终,既然当初决定了从军,那么没打跑日本人以前,你也别回来。” “爸——”沈陆低下头沮丧的说:“云飞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这个做儿媳妇儿的本该留在家里照顾爸和孩子们,但为我一己私心……” “你怎么是私心了?”楚名堂吹胡子瞪眼的说:“儿子儿媳都在前线作战,这是我楚某人的光荣!我老了又坏了腿脚,才在家里带孙子,不然我也冲去前线了。”说着他不耐烦的摆手说:“军人还婆婆妈妈的,你也没多少空子,陪儿子去。” 沈陆陪了两个爹及儿子们大半个月,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便动身回队伍中去。沈陆坐在车子上,楚轩牵着弟弟站在一旁看着,眼眶红红的。 时间的车轱辘继续向前滚,转眼便到了民国三十年除夕。一年来周家接二连三的传来噩耗,顾玉秀的长子,国/民/党少将师长周冠忠殉国,她大病了一场,紧接着儿媳程婉仪抛下两个孩子自杀殉情;如今次子周冠杰,参加百团大战后,在日军的大肆反扑中殉国。 除夕夜,周冠杰死去的噩耗传回来,顾玉秀捧着冠杰的遗物泪如雨下,她将周冠杰的相片摆上去,说:“杰儿,你可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也不和妈打个招呼呢?你是怨妈了吧?怪妈上次带了你,怨妈把你的照片和你大哥放在一起。你这次回来呀!就永远不会在离开这个家了,不会离开妈了。让妈好好的疼疼你,啊!” 东院儿的陆家听到动静,他们冲到西院儿探究竟,就看到顾玉秀抱着小儿子的遗物在哭。傅文佩和王雪琴慌里慌张的围在顾玉秀身边,顾玉秀拍拍傅文佩又拍拍王雪琴的手说:“没事儿……没事儿……他们为国尽忠了……” 几个月后,较场口大隧道门外,成串的爆竹劈进啪拉地响着。人们聚集在这里,庆祝大隧道工程完工,并认为他们不怕空袭了。 “姐,你知道这个隧道多大吗?里面九曲十八弯,基本上把重庆城中心区都连了起来。以后小鬼子再来轰炸,咱不管在什么地方,随时能进洞里去,咱们再也不用怕了!”赵金龙背着被炸断双腿的老婆三丫对他的姐姐赵蔓君说,语气里颇有炫耀的意味,说完,看着没有反应的赵蔓君,问:“你不信呐?是真的!” 赵蔓君面沉如水,她启唇回答:“信有什么用?我真怕是给重庆人挖了个坟。我只想离开这儿……我不像你们,你们比我强,我这的撑不住了。”说完便晕倒了,怀里的盒子落在地上,首饰四散开来。 大夫开了药,说是累晕了。周家一个残疾人两个孩子,这会儿多了一个病人,人手有些紧凑。傅文佩将他家的两个孩子接到东院儿去玩耍,正好有陆尔杰这个大孩子带着楚轩兄弟俩以及这对兄妹玩儿。 没过多久,又响起了警报,三丫拄着小凳子在路上慢腾腾的前进,她不想拖累了旁人,所以一次次的拒绝帮助。 赵金龙山上回来,看到三丫,他一把背起三丫,三丫大喊“金龙,你不要管我了,快去找姐姐啊!姐她白疼你了。” “管不了了,赶上谁就是谁。”赵金龙瘦弱的身体背着三丫,跑了几步路就直喘气,但依旧跑着不停下。三丫伏在赵金龙背上,她含着泪微笑。就算这个丈夫以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坏事没少做,对她也不好。但一切都过去了,日本人无差别轰炸重庆后,他浪子回头了。 第36章 36 随着人流进防空洞,赵金龙放下三丫并嘱咐“你在这儿等我,千万别走动,警报不解除,你就那儿都别去,知道吗?我去找我姐去啊!” “好!”三丫点头答应,赵金龙准备离开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他的手含着泪说:“金龙,我就在这儿等你,那儿也不回去,就在这儿等你啊!快去吧!” 赵金龙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但因为担心姐姐,所以还是狠狠心离开。顾玉秀一手牵着孙女雪儿,一手拉着抱着一个药罐子和首饰盒的赵蔓君向防空洞跑去。 陆依萍搀着陆振华,李可云扶着傅文佩,王雪琴牵着陆尔杰和楚轩,李正德一手抱着楚智一手拖着妻子的手,楚名堂和老管家相互搀扶着也随人流向前跑,并时不时的注意是否跑散了。 陆振华看到周家的三个女眷,他大声喊“周家嫂子,这边儿,这边儿。” 顾玉秀抬起头看到陆振华这一群人,便挤过去,喘着气说:“哎呀!没走散,这是太好了。不知道金龙和三丫在哪里?” “哪儿都能进隧道,我们进去找一找。”李正德说。 进了隧道,里面都是人,他们一群人选了一个相对而言还比较空的地方坐下。李正德擦着汗说:“这么多人,城防员一定忙不过来,我去帮帮他们。” “爸,你小心一点儿。”李可云叮嘱。 周祖康去看小儿子,正逢日军轰炸,国军飞行员驾机升空对垒,基地里被炮弹击中,一阵大火。 周祖康急急忙忙的问一个指挥的军官“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儿子是谁?”那名军官本想赶走他们,但听到周祖康的问题便问了一句。 “我儿子,周汉英。”周祖康的严重眼中藏着希冀。 那名军官似乎不敢面对这个老父亲,他微微侧过头说:“对不起!跑道被炸毁,他们回不来了。八个飞行员,八个好小伙子……全部牺牲了!升空不到二十分钟,在万县。” 周祖康两眼一翻,差一点儿晕过去,他三个儿子……全没了!老管家郭富才撑住周祖康,他呼唤着向阵地里冲的小儿媳妇儿。 天上继续轰炸,人潮越涌越多,陆家这一群人被挤得四处散开。陆振华张开手圈住两个外孙,楚名堂紧紧的牵着长孙的手,总算没有被冲开。但是,等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傅文佩、王雪琴、陆依萍等人都不见了,身边只剩下李可云以及顾玉秀祖孙三人。 隧道外四处起火,建筑物倒塌,这一次轰炸的时间比以往都长,没有准备的诸人又热又渴。四周都有人喊着要水,赵蔓君见状抱紧了自己的药罐子,罐子里是早晨熬好的药,还没来得及喝。 顾玉秀被闷得有气无力,她问:“警报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啊?孩子几个一直都没喝水吃饭呢!” 陆振华和楚名堂一人抱着一个孙子坐在地上,楚轩、楚智及周家的周瑞雪第三个小孩蔫蔫的躺在大人怀里。 外面还在轰炸,远处看去,重庆成为一片火海。因为有了汉j的信号,日军专门轰炸洞口和通风口,隧道里的人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少。 因为没有带足够的食物和水,饥饿和口渴的人越来越多。楚智闭着眼睛嘟囔“哥哥,我口渴。” 除了岩石缝滴下来的几滴水外,隧道里根本没处找水。楚轩望着四周仰头张口接水的人,他挣扎着起来凑过去仰起头张开嘴巴。过了快半个小时,楚轩回到楚智身边,他低下头对准楚智的嘴,将蓄好的水渡到他的嘴里。 楚名堂和陆振华感慨的摸着楚轩的头,楚轩绽开笑容说:“我可以照顾弟弟。”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连大人都倒下了。顾玉秀趴在地上叫着孙女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楚轩也开始昏迷了。 “大姐……药,给孩子们喝了吧!”赵蔓君虚弱的说。 药罐子里已经倒不出多少药了,顾玉秀小心的将药倒在盖子上喂进孩子们的嘴里,楚智砸吧着嘴皱起眉头。 “我们是男人,还能再撑一会儿,你们先喝。”陆振华和楚名堂无力的靠在墙上拒绝。 李可云抿了一小口便推辞了,顾玉秀将罐盖子凑到赵蔓君嘴边,说:“蔓君,你喝……” 赵蔓君摇头。她虚弱的说:“大姐,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了了,我想死,现在就想死。” “蔓君,蔓君……”顾玉秀伸手费力地解开赵蔓君旗袍领口的扣子。 赵蔓君咳了两声,有些喘不过气来,顾玉秀喘着气说:“你可别这么说,一会儿警报就解除了,咱们都要活下去。为了汉英,你可要活下去。”话未说完,顾玉秀便气喘如牛。 “大姐,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宽容。谢谢你!”赵蔓君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睛一般,她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说:“我告诉你,其实祖康和我结婚不是因为爱我,不是因为她对你、对孩子变了心,他……其实可怜我,可怜我肚子里的汉英。” “蔓君,省省力气吧!有话,有话咱们以后慢慢说,咱们回去说。啊?”顾玉秀对费力说话的赵蔓君说。 话说另一头,傅文佩及王雪琴等人被挤到另一条通道里,王雪琴半躺在地上两鬓汗湿,陆尔杰枕在她的腿上,汗流浃背。 因为有人想要闯出去,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两名城防员将隧道口锁上。但是,不到几分钟,那两名城防员就被炸死了,结果一群人被锁在隧道里不能离开,钥匙就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那边儿发生什么事儿了?”王雪琴费力的转头。 陆依萍费力站起来,蹒跚向前走。过了半小时,她半爬着回来说:“隧道口被锁上了,城防员又被炸死了,我们被锁在这里出不去。” “出不去?”王雪琴激动了起来,她半撑起身体咳个不停,李可云的母亲刘玉真一边拍着王雪琴的后背说:“九姨太,你别激动,岔气了……” 陆依萍半抱着已经动弹不得的傅文佩说:“人们都往门口涌去了,我们得找到爸爸他们……”她话音刚落,就有炮弹将发电厂炸了,全市停电。 隧道里的人们慌了,他们都站起来向前挤,陆振华和楚名堂合力的护着孩子,顾玉秀费力叫喊“别挤了!小心孩子!” 有的人摔倒在地上,但涌上来的人群从他们身上踏过去。四周一片漆黑,一声声的惨叫声在隧道里回荡。 “哥哥,爷爷,外公……我要爸爸,我要妈妈。”楚智哭了起来,楚轩紧紧牵着他的手安慰“小智不哭,哥哥在你身边。” “轩儿,智儿,抓紧爷爷/外公的手,别丢了。”陆振华和楚名堂同时出声,黑暗中他们相视一眼默契的各自牵着一个。 “不要挤啊!”王雪琴将陆尔杰搂在怀里,陆依萍也半搂着傅文佩。 脚下一个踉跄,王雪琴摔倒在地上,她急忙将陆尔杰推到陆依萍怀里。趴在地上的王雪琴还没来得起起身,就有好几个人踩上她的后背。 陆尔杰在傅文佩怀里尖叫“妈妈,你在哪儿?” 王雪琴听到儿子的尖叫声, 情深之大小姐第11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抖着手臂撑着上半身,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努力爬到墙角。 “我在这儿,尔杰,妈妈在这儿——”陆尔杰在嘈杂的人群中捕捉到王雪琴虚弱的声音,他挤过去摸索着。 黑暗中被踩死的人不知凡几,赵蔓君喘着气被挤到墙角,随时都有没命的可能。陆振华、楚名堂、李可云和顾玉秀紧紧围住三个孩子,以免被踩踏。 忽然赵蔓君被绊倒,立即就有一个人也被绊倒压了上去,后面涌来一群人踩上去,这样,赵蔓君被捂在人堆里,不一会儿便窒息而亡。 洞口的人越挤越多,在最里面的直接被挤死,他们的手伸出栅栏外求救,但是没有人来救他们。整个城市成为一片火海,消防员忙着救火,并不知道隧道被锁死了。 陆尔杰背着王雪琴逆行,陆依萍在一旁托着。王雪琴虚弱的说:“尔杰,放妈妈下来,你和依萍姐姐她们去找爸爸。” “不行,妈,我们一起去找爸爸。”陆尔杰不肯放下王雪琴。 傅文佩在一旁说:“雪琴,我们怎么会扔下你不管?” 王雪琴已经没有对傅文佩翻白眼的力气了,她的头歪在陆尔杰肩上说:“人这么挤,你自己挤过去都难,带着妈妈只是一起死而已。尔杰,听妈妈的话,去找爸爸,找到了爸爸再一起回来找妈妈。” “雪姨,要走一起走。”陆依萍扶着王雪琴的臀部,努力不让她滑下去,她说:“妈,你在后面扶着雪姨,我和李嫂站尔杰左右两边,不让人群挤着他和雪姨。” “哦!好,好。”傅文佩和陆依萍费劲换了一个方位,陆依萍努力伸手拨开人群,让陆尔杰走的顺畅一些。 终于,一行人逆着人流往回挤,终于,在陆尔杰力气用尽之时找到了陆振华等人。陆振华看到他们也松了一口气,随即低呼并问:“雪琴?尔杰,你妈妈怎么了?” 陆尔杰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陆依萍含着泪代为回答:“雪姨摔倒在地上,一群人从她身上踩过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隧道口挤死的人很多,隧道里也被闷死了很多人,等到救援的人赶到的时候,隧道里已经没多少清醒的人了。 陆振华等人都是被抬着出去的,路面上铺满了尸体,而像陆振华一般有微弱心跳的都被送去急救。 第37章 37 陆振华醒来时躺在医院里,他醒来便问:“人呢?都去哪儿了?轩儿、智儿、依萍、尔杰……雪琴……文佩?都在哪儿呢?” 护士听到叫喊声赶紧进病房,询问了护士,但那护士也不清楚,但答应帮他查询。下午的时候,陆振华的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李正德的妻子刘玉真已经死了,李可云正昏迷不醒。同时昏迷的还有陆尔杰、楚轩兄弟以及傅文佩、王雪琴,楚名堂和陆依萍已经醒了。 陆楚两家中伤的最重的是王雪琴,护士告诉陆振华医生的诊断,她的脊柱被踩断,以后不能再行走了。 陆振华可以站起来行走,第一时间就是去看一看家人,他抱着刚苏醒的陆尔杰眼泪直流。陆尔杰哭了一会儿,惊慌失措地问:“爸,爸,妈呢?她怎么样了?” “你妈妈她……医生说脊柱断了,以后是站不起来了。”陆振华的话让陆尔杰大惊失色,他挣扎着起来要去见王雪琴。 陆振华扶着走路直飘的陆尔杰去王雪琴的病房,王雪琴还没有醒,医生直言不讳的告诉陆振华父子,现如今的医学水平并不能让王雪琴站起来,最多就是保住她的命。 陆尔杰握紧拳头站在病床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就已经多次直面了血腥与死亡。 “爸,我以后要当医生,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我一定会治好妈妈的。”陆尔杰目光坚定的说。 陆振华摸着陆尔杰的脑袋点头,他心里除了这事儿还记挂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还没有李正德的消息。 傅文佩也醒了,陆依萍扶着她站在门口,她说:“振华,雪琴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 陆振华低声说:“你伤了脚就别到处走动,依萍,扶着你/妈去休息。” 傅文佩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沉默的跟着陆依萍离开病房。飞机依旧在轰炸,不过这一次集中在江北,因为许多人在那儿认尸。 除了被亲人认领的尸体外,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被埋在黑石子,一个大坑撒上石灰,成百上千具尸体就被埋在大坑里。 除了自家,她们还要帮忙一起住的周家。周家就剩五口人,包括昏迷在床的顾玉秀,受了重伤瘫在床上不能说话的管家郭富才,因为刺激变得有些痴痴呆呆的大家长周祖康,刚殉国的周汉英的妻子以及周家的长孙周飞虎。 好不容易过了两三日,顾玉秀醒来,当夜周家靠墙的供桌上,挂起一张张周家人的照片。周冠忠、程婉仪、周瑞雪,周冠杰、周敏柔、周汉英、赵蔓君、郭连生。顾玉秀把一些供果放在灵位前,点起了香,随即一家人对着满墙的照片行礼 一阵风吹过来,周敏柔的照片倒了下来。顾玉秀心头一惊,心想,难道女儿还没有死?她想把照片重新放回去。 周祖康看到敏柔年轻俊俏的面孔,心头一酸,示意不要放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消息,就算是给自己留点希望吧!周家曾经热闹的一大家子,如今已是人丁凋零。 傅文佩心酸不已,陆家虽然不像周家一般悲惨,但李正德夫妇一死一失踪也是一个悲剧。傅文佩根本无暇去寻找李正德,她忙着照顾王雪琴还有三个孩子,陆振华、陆依萍和李可云冒着炮火在外边儿寻找李正德。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直到有一天,李可云在黑石子的一个将要掩埋的尸坑里发现李正德的尸体。 李可云跳下尸坑扑在李正德身上嚎啕大哭,陆依萍扶着发软的陆振华。陆振华的手杖丢在一边,他坐在尸坑上方默默流泪。李正德跟了他大半辈子,如今……如果他没有及时找到,是不是他就要当孤魂野鬼了? 将李正德埋在他的妻子身边,李可云在坟前哭的肝肠寸断,陆依萍不敢有片刻稍离,一直陪在她身边。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宝宝……什么都没有了……”李可云双眼发愣,直直的看房梁,后脑撞着墙壁。 陆依萍抱着李可云哭,她哑着嗓音哭道:“可云,你还有我们啊!你还有我啊!” “没有了……都没有了……”李可云的声音飘渺,似乎失了魂魄一般。 傅文佩端着盘子进屋,盘子上摆着饭菜,她问:“依萍,可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越来越像在上海的时候了……”陆依萍接过盘子反问:“妈,雪姨怎么样了?” “今天刚醒。”傅文佩蹙着眉头说:“她刚醒来,发现自己的腿脚不能动了,心情有点不好。” 陆依萍望着傅文佩说:“妈,辛苦你了。雪姨的脚……我怕你会受委屈。” “没什么委不委屈的。”傅文佩握着陆依萍的手说:“雪琴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如今这一劫……如果雪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依萍,你就当没听到,让着她一些。” “我知道了。”陆依萍扭头看向墙角,忽然她面色剧变地问:“妈,可云呢?” “可云不是坐在那儿?”傅文佩吃惊的转过头。 李可云不见了,她趁着傅文佩母女谈话的时候,没有来得及看到她的那一小段时间偷偷溜了。傅文佩吓得和陆依萍到处找李可云,但找不到。 陆振华从医院回来,知道李可云不见了,气的阴沉着一张脸说:“正德夫妇俩都没了,只有可云一个女儿……现在他唯一的女儿都被我们弄丢了,我怎么对得起正德?怎么对得起他们夫妻?” 李可云像一个游魂一般走在街上,慢慢的,慢慢的她走到江边。坐在江边看着流逝的江水,赵金龙在江边看到孤单单坐在台阶上的李可云,因为姐姐赵蔓君的缘故,他对对面东院儿的陆家上下也算面熟。 “可云,你怎么在这里?”赵金龙放下背上的背篓。 李可云抬起头盯着赵金龙好一会儿,又低下头不说话,赵金龙见她不说话就继续到江边背货,不过他还是担心李可云的状况,所以分出一部分注意力。 李可云向水里走去,江水慢慢没过她的胸口,,赵金龙扭头看不到李可云,他吓得扔了背上的货物。赵金龙跑到台阶上四下查看,在江水里看到一双挣扎的手,他急忙下水去救人。 且说沈陆的病假结束赶回师里不久,她的嘉奖状就下达了,授三等宝鼎勋章。十一师忙着四处救火,晋西北楚云飞也没闲着,其中缘由自然是李云龙冲冠一怒为红颜。山本大佐领着他的特工队抓了一个妇女,可不巧那妇女就是李云龙的新婚妻子,这下可捅了大篓子。 李云龙是人身熊心豹子胆,因为他的原因,赵刚也负伤了,奄奄一息的被送走,警卫连损失惨重,李云龙咬牙切齿的说:“山本呀,如果你逃回太原,老子拿你没办法,可你小子不知死,竟逃进了平安县城,这晋西北是这么容易来的吗?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李云龙独立团分兵时有一千多人,全部分散在方圆几百里的区域中,处于独立作战状态。任务是协助建立基层抗日政权,发展壮大队伍。每个连甚至每个排都成了独立单位,你要有那个能耐,你一个连扩编成一个团的规模也行。 现在独立团有多少人,李云龙自己也不大清楚,全团撤出去时一千多人,现在按最保守的估计,也得扩编出两千多号人。 李云龙要攻打平安县,副团长刑志国急得连汗都流出来了,他说:“团长,你要三思,咱们这一打,整个晋西北全要乱套了,福安、水泉、潞阳等县的日军都会增援,压力太大了,咱们一个团顶得住吗?” “怕什么?我是军事主官,我负责任,就算将来上级要追查,枪毙我就是,你就执行命令吧!”李云龙不耐烦的挥手。 两天以后,独立团集结完毕。连李云龙自己都惊讶不已,才两年多工夫,独立团已发展五千多人了,两年前分兵时的连长,现在还是挺委屈的挂着连长的名,手下的部队人数都有六七百人了。 李云龙乐得眼睛都没了,他照着一大群营连级干部胸前一通乱捶,嘴里说着:“好小子,这些狗/日的,全他/娘的发了大财啦。” 独立团各部这几年大仗没打,小仗几乎天天有,东边拔个炮楼,西边伏击个运输队,兵力损失不大,装备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三八大盖、九二式重机枪、歪把子轻机枪,甚至还缴获了几门山炮,加上原有的迫击炮,愣是凑起个炮兵连。 李云龙从带兵那天起就没过过富裕日子,穷都穷怕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部队能拥有那么强大的火力,他乐得走道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更让他高兴的是,在独立团游击区内的地方武装,县大队、区小队、各村的民兵一听说独立团要攻打县城,都争先恐后地来了,凑起来足有上万人。 独立团要攻打县城,周边游击区的各部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李云龙要攻击县城。但只要日军从自己眼前的据点里出来,就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走路,见了便宜能不占吗? 平安县那儿闹了起来,楚云飞想,肯定是李云龙,这小子够楞的,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自顾自地干了起来,就你那一个团,兵力够用吗? 楚云飞心里有些不满,李云龙这小子简直目中无人,虽说双方时有磨擦,好歹算是友军吧?这不是看不起他楚某人吗?但楚云飞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不满归不满,忙还是要帮的,何况鬼子要从他的地盘上过,总得留下点买路钱。 “鬼子既然送上门来,不让他们留下一点礼物,似乎有违待客之道。”楚云飞对参谋长林志强说。 “旅座,这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的增援部队已经赶到,兵力对比是1:1呀!赔本儿的买卖可不能干,请旅座三思。”在山西多年,染上了老抠这个习惯的林志强不同意。 楚云飞摇头说:“我不知道便罢了,但知道了还能眼睁睁看着友军陷入死地?我楚某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第38章 38 日军与伪军的作战能力差距很大,北门先被突破,没等北门攻击部队迂回攻击,南门又是一声巨响,南门也被突破了,敌守军慌了,连忙放弃城墙,收缩防御,攻城部队从两面呐喊着冲进城内。 敌守军残部占据着县城中心的一座砖砌的建筑物内,被各路攻击部队围个水泄不通。最后被迫击炮集火射击,建筑物在剧烈的爆炸中坍塌。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也发来嘉奖电报:祝贺八路军各部在晋西北发动积极攻势,取得极大战果云云。 重庆的蒋中正也被惊动了,他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娘希匹,这晋西北是怎么回事?二战区在搞什么名堂?” 晋西北乱了,陆家也没了安静。自从王雪琴的脚不能再行走后,她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尖酸刻薄,整个陆家只有傅文佩受得了她的脾气。 王雪琴喝完鱼汤,她比着果盘上的苹果说:“我要吃苹果,削皮去籽切六瓣。” “雪琴,你等一会儿,我先去洗碗。”傅文佩端着碗赔笑着对王雪琴说。 “我要吃苹果,现在就吃——”王雪琴眉毛一挑,眼睛向傅文佩甩眼刀冷笑“傅文佩,我说我现在就要吃,你听不懂吗?书香门第?还不是听不懂人话?” 陆依萍刚进病房就听到王雪琴这么说,她气的想爆发,但是被傅文佩阻止了。傅文佩好声好气的说:“好,雪琴想先吃苹果,我现在就削皮。依萍,你先去把碗筷洗了。” 陆依萍气呼呼的拿着碗筷去洗水池洗,王雪琴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她趾高气昂的叉起苹果啃了一口。 傅文佩和陆依萍离开医院后,王雪琴一个人孤单的躺在病床上,她的手在腿上摸索却没有一点感觉。她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流入鬓角,咬着下唇无声的哭泣。 “妈,雪姨分明是故意的。”回家的路上陆依萍气呼呼的说。 傅文佩悲悯地说:“依萍,你不要这么说。雪琴心里苦……她四个子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有一个尔杰在身边。她一向好强,不能向别人哭诉,就只能使劲儿折腾别人。” “可她就折腾你。”陆依萍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我和她这么多年姐妹,知根知底的。知道她没坏心,就是一个人闷得慌,想打发时间罢了!”傅文佩笑着摇头。 陆依萍不赞同的看着傅文佩说:“她那是拿你打发时间。” 母女俩一路争论着回家,第二天傅文佩又提着猪骨汤来看王雪琴,王雪琴一边喝一边挑剔,喝完了汤水又将傅文佩指使的团团转。别说陆依萍,的有时候连陆振华都看不过眼,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人也没再说话。 民国三十一年,楚云飞攻占安化县城,李云龙和赵刚喝小酒的时候说:“要我说,鬼子倒不足为虑,要堤防的倒是楚云飞这小子,安化县城一落到他手里,对咱们的地盘已形成三面包围之势,这小子只要得机会随时可能咬老子—口。” 赵刚笑了,他说:“你果然老谋深算,我也这么想,抗战即使结束了,离和平还远着呢,咱们和国/民/党早晚要干一仗,楚云飞是个明白人,他也早看出这步棋了,现在就想展开兵力,占据主动,在晋西北形成局部优势,一旦时机成熟就吃掉咱们。” 李云龙不屑地哼了一句:“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想吃掉咱独立团,他也不怕把门牙硌下来?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我刚接到楚云飞的信,他请我去安化县城会会,说是准备了便宴,兄弟们叙叙旧。” 赵刚吃了一惊,他问:“怎么?他现在就想动手?也太早了点儿吧?你真打算去?” “当然,有饭吃有酒喝能不去吗?再说啦,要是不去,楚云飞那张嘴还不到处坏我名声,说咱老李是兔子胆,咱也丢不起那面子,那句话怎么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老子不能失节!”李云龙大大咧咧的说。 赵刚阻止说:“扯淡,你当你是什么节妇烈女?这是‘鸿门宴’,他楚云飞是模透了你的脾气,知道你死要面子,故意给你下套儿。这一去凶多吉少,咱们何苦去争一时之长短,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楚云飞今天心情不错,不过他对自己的上校肩章很不以为然,他知道这副上校肩章不会戴得太久了,他快换少将肩章了。 不过,楚云飞心里还是有些许不爽快,他的妻子沈陆早于他升任少将。他不是埋怨沈陆,而是认为自己还需要尽快立功升职才行。虽然他不在乎那些闲言闲语,但他知道他的妻子有多么在乎他,听多了总会不舒服,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 楚云飞笃定李云龙会来,这个人太好面子了,甚至到了虚荣的程度,就算知道你这里预备好了绳套,他也要故意把脑袋伸进来。 “李云龙此人城府极深,大智若愚,表面上称兄道弟,那张嘴像抹了蜜,不知道的人猛一看,还真以为他和我楚某人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其实他对国/民/党军的戒备已经深入骨髓了。”楚云飞淡淡的对他的副官孙铭说。 “旅座是准备设‘鸿门宴’?”孙铭问。 “此人是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人,吃点儿亏就要想方设法抱复,一旦出手就凶狠异常,招招都是辣手。”想到黑云寨那几个土匪头子的下场就是例子,楚云飞冷冷的说:“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平心而论,楚云飞还是挺喜欢那家伙的,和他打交道很愉快,只要不谈党/派利益,两人还是挺说得来,那家伙天生就有些英雄气概,像条汉子,若是没有战争,此人可交。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楚云飞带领一群校级军官站在门口等候迎接,他嘴角一动,漾出一丝冷笑,心想这家伙还挺招摇,行头倒不含糊,马是好马,枪是新枪,卫士们胸前的牛皮弹袋簇新锃亮,驳壳枪的枪柄上还系着长长的红绸子。他觉得这家伙在有意摆谱,品位挺俗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个新上门的小女婿,你当是到丈母娘家相亲吗? 想归想,但楚云飞还是向前迎了几步,双方都戎装在身,自然是按军人礼节相互敬礼,然后才是握手,两人又是拉手又是勾肩搭背,亲热得不行,也不问谁大谁小,一律称兄。 李云龙亲热地扯着大嗓门说:“楚兄啊,你可想死兄弟我啦!不瞒你说,昨晚做梦还梦见老兄。咱哥俩喝得那叫热乎,你一杯我一盏,真他娘的换老婆的交情。谁知喝着喝着老兄你就翻了脸,用枪顶着我脑门,吓得我一激灵,楞是吓醒啦,你说这是哪儿的事啊。” “哪里,哪里,李兄是抬举我,连做梦都惦记我楚某,我说这几天怎么浑身不自在?来,李兄里面请。”楚云飞也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走着走着,楚云飞突然说:“我与李兄交浅言深,但换老婆的交情?还不至于!” 孙铭等人低头窃笑,他们可知道自己的上官平日里温文儒雅,而且脾气极好,只有一个雷区,那就是他的家人。【本章部分摘自《亮剑》原著,有改动】 厅堂里的宴席已经摆好,李云龙望着桌上丰盛的菜看喷喷叹道:“楚兄不愧是大户出身,硬是会享福啊,兄弟我可是土包子,这些菜别说吃,连见也没见过。” 楚云飞说:“坦率地讲,这些菜色不得台面,入不得流。日后有机会,我请李兄吃江浙菜。”【原著里楚云飞是山西人,但本文一开始我就设定错误,只能将错就错。】 最终,李云龙以及其无赖、光棍的办法让楚云飞下不得手,他可不想让一群党/国精英给李云龙一行三人陪葬。楚云飞碍于三人满身炸弹,将三人送出城楼上机枪的射程之外。 楚云飞捂了一肚子气,写信告诉沈陆时还被她一顿大笑。沈陆在信里告诉他,对付无赖只能更加无赖,他太在意礼义廉耻,所以注定不会成功。 从陆振华的信里,沈陆知道王雪琴有了新的麻将搭子,他也由着她去。他偶尔和楚名堂出门去茶馆饮茶,看一看重庆四周的景色,有的时候还会渡江去江北走一走。 日本人已经不再轰炸重庆,日子日趋安定,楚云飞和沈陆夫妇也可以安下心来继续作战。楚云飞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布防,他对身边一个年约五旬但姿容俊伟的光头男人说:“四叔对此地布防有何见解?” 光头的男人穿着国军军服,但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凹处,楚云飞见状大笑“四叔不愧是保定军校高材生。” “阿弥陀佛,前程如烟,何必夸耀?况且贫僧中途辍学,当不得高材生之名。”光头的男人双手合十,口念佛偈。 光头的男人姓展,俗家姓名云翔,法名清尘,当年桐城恶名昭著的‘展夜枭’。因为为人桀骜不驯,不得父亲及嫡母喜爱,又被妻子背叛、兄弟反目,以至于败尽家业且身陷囹圄,最后万念俱灰而出家为僧。在寺庙了抄经念佛,心性倒也平和了许多,但抗日战争打起,不忍山河破碎,家国遭倭寇蹂躏,便投身军旅,抵御外侮,但不要军衔官职,只愿做一个小兵。 展云翔与楚云飞的父亲楚名堂是结拜兄弟,楚名堂为长兄,展云翔行四。他下山投军恰好遇到楚云飞,因年幼时的几面之缘又是长辈,所以楚云飞对他关照有加。况且展云翔此人军事才能颇高,虽年近半百但依旧勇武过人。所以,就算平日里只吃斋菜又念佛,旁人也忍了。 楚云飞打了一场胜战,展云翔回屋清洁后开始念《往生咒》与《地藏经》,念完后又默了几遍放在铜盆里烧。 “四叔宽广,悲天悯人。”楚云飞端着一盘素斋站在展云翔身后。 展云翔手持佛珠,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梦臣来了,贫僧只是为他们指引前往极乐世界的道路,滞留此地,受苦的还是此地黎庶。” 楚云飞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展云翔端起碗说:“不用特意为我造饭,一碗素面便成。” “战场上没空特意为四叔造饭,眼下都回县城来了,一顿斋菜能费多少时间?”楚云飞坐在椅子上看展云翔用膳,当初他的父亲留学归国,辗转得知展云翔心如死灰当了和尚,心下大恸,亲自跑到寺院去劝他还俗,被拒回家后病了一场,此后每每想起都是后悔、自责。 楚云飞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而且听老父念叨了很多当初他们结拜四兄弟的事情,父亲在战场上跛了脚,回家经商;性格温和的二叔和三叔得偿所愿死于战场;骄傲倔强的四叔没能完成学业,最后却断去红尘…… 展云翔笑着摇头,忽然孙铭匆匆进屋说:“大师,门外来了一个小沙弥,说是找您的。” 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展云翔数着念珠出门去。楚云飞疑惑道:“小沙弥?一起去看看。” 第39章 39 楚云飞到了门口就看到展云翔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那儿,他快步上前去扶着摇摇欲坠的展云翔,问:“四叔,发生什么事了?” “阿弥陀佛,不过是回去处去。”展云翔站定身子,双手合十。 小沙弥红着眼眶说:“师叔的师傅,达摩堂首座圆寂,遗命清尘师叔接任达摩堂首座。” “你回去告诉主持方丈,清尘罪业缠身,无资格任达摩堂首座。”展云翔双手合十,头也不回的回屋去。 楚云飞知道展云翔心情不好,他对孙铭说:“这两天别吵着四叔。” 桂花树的叶子掉落在地上,展云翔换上僧衣在坐在树下一遍一遍的念经。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师傅出现在他身边,并且带他走上另一条不同的道路,一条与过往的生活截然相反的路。 前程往事不可追……过去的画面想起,但已经没有了那般愤恨、无助的心,他已经可以很平静的面对过去的记忆。睁开眼睛,瞳孔中尽是漠然与平静,深处掩藏着一分悲悯,一分哀伤。 民国三十二年冬,十一师随十八军移防三斗坪,归长江上游江防总司令部指挥,配备于石牌要塞。十一师进驻石牌要塞后三十一团被配备于平善坝、三皇宫以东地区;三十二团被配备于大、小朱家坪及其以西山地;三十三团则作为机动部队并奉命完成纵深阵地工事。 驻守石牌要塞半年多后,正当全师赶工加固石牌要塞阵地的时候,在湖北境内的日军发动了鄂西攻势。 十多日后渔阳关失守,形势不利于国军。当时负责整个鄂西战局的陈诚紧急召开军事会议,会议中决定了除驻守石牌要塞之十八军仍固守原地外,其余部队待机向后撤退。 十一师在周围之友军已全数后撤的情况下孤军奋战,为保证这个将来可作为反攻的支撑点,一直坚持到次月国军展开全面反击并彻底击败日军为止。 战后,师长胡琏与副师长沈陆因固守石牌要塞有功,被授予青天白日勋章,所属之团、营长也各获得了最高级的奖章。十一师所遗阵地交由第三十军后被调往三斗坪整补。同时,沈陆军衔升少将,调任预备第九师师长。 调任预备役,沈陆身上的担子松了很多,她在训练士兵的闲暇也有更多时间给家里和楚云飞写信,还能远程遥控生意。 自战争开端,沈陆就将生意有目的的往美国转移,但手脚还是不够快,法国被攻陷时,她的生意损失了一部分。 胡琏因功调升十八军副军长,他保荐罗贤达继任,而曾任十八军军长的罗广文也通过关系想让自己一派的赵秀昆继任。一时间双方明争暗斗,闹得不可开交。 陈诚在得知此事后,为避免双方不必要的争执,便否决了双方的提议,由他亲自提名沈陆接掌十一师。 沈陆功勋够、军衔够、资历也足够,除了是女人这一点外,就没有其他可让人说的了。但因为沈陆敢打敢拼,而且极得蒋中正与陈诚宠信,所以有心争夺的人都闭嘴了。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不假。自罗店死里逃生后,沈陆官运亨通,频频升官,羡煞一干旁人。这不,十八军内部争权白热化,胡琏就是其中的一派。 沈陆从一开始就支持胡琏,有十一师鼎力支持,胡琏自然腰杆子硬。十八军副军长兼参谋长梅春华以走私含盐罪被枪决于重庆,胡琏则少了一个对手。 胡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便又投入对日战斗中。蒋中正十分喜爱沈陆,加上陈诚的斡旋以及十一师自身战斗力强悍,所以作为嫡系主力,十一师第一批换装美械。 沈陆换了一身新军装,肩带上扣着一颗五角金星,腰上佩戴中正剑,迎接美方代表司乐中校。他抵达十一师师部且获得美械装备后,全师上下又开始了新一轮熟悉美械装备应用的训练中。 沈陆的英语说得并不十分好,但是交流无障碍。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她和司乐中校在工作上比较协调。 与沈陆擅长于摸营、伏击、挖陷阱、打闷棍不同,楚云飞是一个正统的军人,在古代也是个儒将,这源自于家庭氛围的熏陶。沈陆的父亲陆振华以前是做什么的,她门儿清。那时候的军阀,什么坏事没做过?所以沈陆做起来也熟门熟路。 因为胡琏和沈陆的影响,好不容易被叶佩高养正的十一师多了一种流/氓作风,虽然对内还是衣冠楚楚,但遇到日军就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因为有好处,下边的人也不会去反对,毕竟关系着自己的命,他们是用命打战的又不是吊书袋的书生。 日军以夺取芷江飞机场打通南北交通线为目的,发动了湘西雪峰山战役。这是冈村宁次为他晋升为侵华日军总司令撑面子的一仗,因为多田骏常吃败战,陆相东条英机用冈村宁次替换多田骏。 冈村宁次的对头闲院宫载仁亲王因年老多病,从总参谋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了。新任的总参谋长杉山元与冈村宁次关系密切,也想由冈村宁次替代多田骏。 日军虽然打通了大陆交通线,但它的兵力有限,没有这么多兵力巩固这次战役的战果。相反,为保卫已经占领的城市和交通线,不得不派重兵保护。这就形成了点多面广,兵力过于分散的局面。 然而,新官上任的冈村宁次雄心勃勃,想要创造一个奇迹,试图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湘西雪峰战役,在湘西歼灭国军的主力,尔后直捣重庆,企图一战定乾坤,彻底解决中国问题。再抽兵支援东南亚战场,挽救日本的危机。 冈村宁次准备投入七十五万兵力,蒋介石动员百万兵力。从双方兵力看,人数空前庞大。接替史迪威职务的魏德迈坐飞机巡视日军调兵情况,吓得一身冷汗。 魏德迈三次动员蒋介石速速离开重庆,迁都西藏或新疆。大战一触即发,重庆城内谣言四起,外国侨民民心浮动,已纷纷开始撤离重庆。 已升任第十八军军长的胡琏在接到命令后,派遣十一师为先头部队,以日行进四十余公里的速度奔赴战场。 十一师在山门马头骨与日军遭遇,凭借着先进的美械装备配以炮兵协同,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歼灭当面之敌,六十余名俘虏被沈陆下令尽数斩杀。 雪峰山一战,十一师死亡人数低于四百,而沈陆也凭借此战授二等宝鼎勋章。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侵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派其副参谋长今井武夫为代表飞赴芷江呈递降书,中国经过八年的奋战终于迎来了胜利。 九月,十一师奉命开赴湘阴接受日军第六十四师团的投降。沈陆令第三十一、三十三团驻扎在湘阴城郊,以第三十二团驻扎在湘阴到长沙间湘江中段处,保证航路通顺。 九月十五日上午九时,受降仪式正式开始。沈陆在受降大厅的礼堂受降桌正中坐着,左右分别为副师长杨伯涛、参谋长王元直,两侧卫士肃立。 日军第六十四师团师团长船引正之率其参谋长等人由副官处长魏大志的引导下进入礼堂。船引正之在前,参谋长等人在后,一齐脱帽向沈陆行鞠躬礼。随后船引正之呈递降书,交出他们的配枪、战刀等物件。 受降完毕后沈陆看着颓丧离去的船引正之等人说:“八年,我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是啊!等到这一天了。”旁人感叹。 既然已经将日寇逐出国土,那么将国民政府迁回南京也放上议程。最后,蒋中正宣布,次年五月五日迁都,并将重庆定为永久陪都。 陆振华写信给沈陆,信里说了近期的事情,说王雪琴心情好了很多,楚轩的成绩非常好,明年将高等中学毕业,准备考大学,楚智在学校的成绩也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沈陆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上一次探亲已经五年,她的长子竟然快要考大学了。算上明年,她的儿子也才十三岁。 抚摸着楚轩的照片浅笑,沈陆知道她的长子极聪明,从幼时给他启蒙就知道了,但没想到被公爹教育了几年,竟然小小年纪就要考大学了。 陆振华一家准备迁回上海,楚名堂原本准备回浙江,但是浙江的祖宅被烧毁,所以先到上海安家。陆振华极力邀请他们住到陆宅,但楚名堂以楚云飞和沈陆夫妇在霞飞路有宅子为由拒绝了。 沈陆决定退居二线或者直接转业,她对陈诚提起这件事,陈诚也明白她的情况,虽然惋惜但也同意了。沈陆向上递申请,但迟迟没有动静,就在沈陆以为情况有变的时候,调任状到她手里。 民国政府在参谋部的基础上设立参谋本部,沈陆调任参谋次长,依旧是少将军衔,参谋总长便是沈陆的老师陈诚。 沈陆自回国就加入十一师,途中只有一年的时间调到十九军。十一师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欢乐的,悲伤地,喜悦的,痛苦的,感动的……每一次作战,每一次转移,都会有兄弟永远离开。 楚云飞特意请假回了一趟上海来,正好眼下并没有大战事,一晃眼他的长子要读大学了,他怎么也要回来一趟。 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各自说近年来的身边的大小事情。看着昨日还蹒跚学步的儿子眨眼间成翩翩少年郎,楚云飞夫妇心里五味杂陈。 “轩儿。”沈陆摸着楚轩的头说:“年纪还这么小……” “妈妈,我已经长大了。”楚轩微微扬起下颌。 沈陆搂着楚轩笑着说:“是啊!妈妈的轩儿长大了……可是妈妈却错过了。” 楚云飞笑着抱起十一岁的楚智放在膝上,楚智窝在楚云飞怀里,兴许是父子天性,就算楚智记事以来都未见过楚云飞本人,但凭着照片,他也表现出一种天然的亲昵和依赖。 晚上,回到卧室,楚云飞惊讶的看着调任状,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如今……楚云飞拥抱着沈陆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陆陆……” 第40章 40 云收雨毕,沈陆靠在楚云飞胸膛,手指画着圈圈。楚云飞一把捉住她的手说:“陆陆,你在点火。” “飞,看你昨夜的表现……你这些年是守身如玉……”沈陆侧趴在楚云飞胸膛上,抬起头笑得像一只偷吃了鱼的小猫。 “‘守身如玉’这个词似乎不是这么用的?”楚云飞红着耳根说:“都在打战,那有空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沈陆一个翻身骑在楚云飞身上问:“说,有没有二房、三房、四房之类的?有没有养狐狸精?” “狐狸精没有,不过养了一只老虎精,而且好多年都没见了。”楚云飞扶着沈陆的腰带着坏笑回答。 沈陆挑眉道:“真的?” “你昨夜已经验过,如果不够肯定,现在还可以再验一验。”楚云飞说着,手掌覆在沈陆腹部的伤疤上。 沈陆遮住楚云飞的眼睛说:“不要看了,很丑。” 楚云飞轻柔的移开沈陆的手,并将亲了她的手心一口说:“怎么会丑?这疤痕是功勋,别的伤疤可比不了。” 感觉到痒,沈陆扭了扭腰,楚云飞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等到夫妻俩出房门已经是下午。沈陆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楚名堂和展云翔,她微红着脸坐下,表情有些尴尬。 “爸,早……中午好,四叔,中午好。”沈陆微恼,她暗暗瞪了楚云飞一眼。 楚名堂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他一边喝茶一边说:“智儿已经送去学校,轩儿一早去书局,也该回来了。早上你爸爸打电话过来,我们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哦!”沈陆忍着腰部酸软红了耳根,楚云飞恍若未觉,他淡定的向楚名堂和展云翔问好。 展云翔已经换了僧衣,自从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展云翔自觉无须再在军队里,便申请退役已被批准。 楚名堂苦恼着怎么将自己这个四弟留在身边,展云翔自然了解这个义兄的心思,只是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四弟,你就一定要离开吗?”楚名堂心下难过。 “敌寇已被驱逐,红尘与我再无纷扰……贫僧清尘,自当返回山中。”展云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微微低下头。 虽然只有一夜,但沈陆可以看出这个四叔在直接公爹心里的地位,所以她咽下口中的饺子,搽拭干净坐到沙发上说:“六组惠能曾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四叔既是出家人,便不必在乎是否身在红尘。” 见展云翔依旧闭目不语,沈陆用眼神示意楚名堂,又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度化苍生。四叔也是凭佛祖饲鹰之心毅然投身军旅抗日。可如今,爸他心有执念,四叔是否应降伏爸的心魔?” 楚名堂看到展云翔眼皮微动,他眼睛一亮立即酝酿好情绪,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茶几,哭道:“四弟,当年哥哥没能帮到你,至今耿耿于怀……哥哥没有亲眼你过好,等到了阴曹地府,怎么对二弟和三弟说?我这个哥哥儿孙绕膝,得享天伦,却将仅剩的四弟一个人丢在深山老林里不闻不问……我有罪!我无颜再见弟弟们……皇天后土,楚名堂违背了当初金兰誓盟,日后当堕阿鼻地狱……” “哥!何苦?”展云翔睁开眼睛,看着诅咒自己的义兄,双目含泪。他自一开始就喊楚名堂‘哥’,因 情深之大小姐第12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哥’,因为;‘大哥’这个词是专门称呼展云飞的。 楚云飞与沈陆见状,便知道该留些空间给兄弟二人,她和楚云飞端着盘子上楼去,并吩咐家里的佣人别打扰了老太爷和四老太爷。 “楚名堂与三位弟弟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楚名堂为长兄,当保护弟弟,不求共富贵,但求同困苦。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楚名堂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手背上,他说:“哥哥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当年我要同你一起出家,你以妻弱子幼劝阻我,如今幼兰已逝,云飞成家立业。四弟若执意回寺里,哥哥便剃了头与你同去罢了!” 展云翔双手发抖,楚名堂握住他的手说:“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否对错,哥哥都护着你……你不还俗也罢,只要你在哥哥身边,能让哥哥好好照顾你。哥哥百年之后,若有云飞、轩儿为你送终,哥哥才能走的安乐!” “阿弥陀佛,贫僧去静安寺挂单。”面对老泪纵横的结拜长兄,展云翔妥协了。 楚名堂擦干净眼泪,他拄着拐杖起身念叨“我陪你去,顺便去添香油钱,挂了单你可得回来住。” 展云翔心里暗叹一声,罢了!他搀着楚名堂出门,坐上车子往静安寺的方向去了。楼上,沈陆透过窗户看到车子开远了,她转过头叼住楚云飞夹给她的饺子。 他端起一杯茶漱口问:“拜访岳父的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我让三元准备了。”沈陆点头。 站在窗前,楚云飞从背后搂着沈陆的腰,他低语:“说句实话,这些年,我一直担心你,现在你退二线,我也安心许多。” “云飞……我要同你说件事儿。”沈陆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什么事?”楚云飞问。 沈陆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 感觉到身后楚云飞的沉默,沈陆心里一紧,语带哽咽说:“虽然爸爸和雪姨他们瞒着我,但我问过医生了……云飞,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楚云飞让沈陆面对他,看到低头她盯着地面,他抬起沈陆的下颌说:“我已经知道了。” 看到沈陆惊诧的目光,楚云飞含笑道:“爸爸和岳父都写信对我说了。” “那……怎……”沈陆张口结舌。 楚云飞不带情/色的亲吻着沈陆的唇,说:“陆陆,小傻瓜……我们已经有轩儿和智儿了,又何必再要求太多?” “可是,你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沈陆的眼泪落在楚云飞胸前,她闷声说:“智儿出生的时候,你说我们以后再生一个女儿,你说你希望可以儿女双全……” “我想要一个女儿,一个像你一样漂亮、聪明的女儿。”楚云飞抱着沈陆坐在藤椅上,沈陆窝在他怀里,他说:“既然,女儿和我们无缘,那等轩儿和智儿结婚了,生几个孙女弥补遗憾便是了。” 沈陆不回应,楚云飞知道她钻牛角尖了,便安慰说:“这件事你积在心里这么多年,可会累?记得当初我求婚时说的话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有女儿是缘分,命里无时也莫强求。” 沈陆破涕为笑,她娇嗔“你向来不信命理、鬼神,这会儿为了哄我,连命运都扯出来了。” 发泄了一番的沈陆擦干净眼泪,心里的郁结淡了许多,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账册递给楚云飞,说:“这是我们目前的不动产以及银行存款,还有公司的营运状况。” “这些我也不懂,你明白就好。不过,我们家倒是不缺钱。”楚云飞随手翻了几页,看了总数就丢到一边。 沈陆收起账册,她说:“咱家缺钱能成吗?单说你吧!一离开战场,在生活上极是精致。外套可以是平常一些,但贴身内衣,春秋两季用桑蚕丝,夏天一定是用苎麻,冬天用纯棉;鞋子要专门定制;喝茶只喝君山银针;肉一定要是半肥瘦的五花肉;菜一定要新鲜,隔顿就不吃了……” “原来我这么难养!”楚云飞打趣自己。 “你还知道自己难养?”沈陆白了楚云飞一眼,说:“谁也不嫌钱多,两个爸和四叔还要养老,还有我们下半辈子的花销,孩子们读书的钱,以后娶妻的钱都得备好。给校长、老师的礼物不能寒酸,亲戚、同僚间走动也是花销……” “辛苦了!”楚云飞搂着沈陆说:“上下打点,里外顾及。” 沈陆靠在楚云飞身上说:“我是你妻子,我不帮你打点这些,谁帮你?”放松的闭上眼睛,她又说:“说到校长,我想起了一件事儿。这日本人虽然被打跑了,可还不太平啊!” “那些八路军不服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命令,擅自脱离正面战场,以挺进敌后进行游击战为名保存实力。”不得不说,楚云飞和蒋介石在这一点上很相似,同样对八路军有些成见。 沈陆懒散地说:“我最近在看《明史》,感触颇深。” “哦?”楚云飞想不通他的妻子在感触什么。 “明太祖朱元璋与汉王陈友谅。”沈陆惫懒的赖在楚云飞身上,任他撑着自己。 楚云飞面色剧变,他轻轻摇了摇昏昏欲睡的沈陆,问:“陆陆,你是认为……?不会的……应该不会……” “我只是担心罢了!苗头已经出来了。他们膨胀的太快,如今没了日本军队当缓冲,正面对上是必然的……有机会君临天下,对方会放弃?”沈陆翻了个身,趴在楚云飞怀里咕哝“只要胜利,功绩将超越国父,这诱惑谁能抵挡?别说什么民主,都是谎言!” 楚云飞哭笑不得的看着睡着的沈陆,他知道国/共必有一战,但没想的这么……这么赤/(果)。他心里明了,政府官员,军队高层很多人贪污腐败,包/养外室者不胜枚举,但也没想到事情已经严峻到这等程度。 “前路坎坷……就算明知是悬崖,但我为我的国家民族与信仰付出所有的忠诚,此心不改,百死无悔。”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楚云飞如是说。 第41章 41 沈陆美美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沈陆揉搓着面部问:“几点了?” “晚上六点。”楚云飞半靠在床上回答。 沈陆的脑海中空白了几分钟,突然她掀开被子,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冲去梳洗。将发髻固定住,沈陆边扣衣扣边说:“爸和四叔一定回来了,轩儿和智儿这时间早就到家了。你都不叫醒我,存了心看我笑话。” 楚云飞悠闲的靠在床头,他听着沈陆的碎碎念觉得温馨,很多年回到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今这个场景让他留恋。 作为新任少将旅长,楚云飞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怎么会没有女人倒贴?不过想一想前线的妻子,他就觉得那些女人入不得他的眼,他的心。同僚们也起哄他养外室,不过这想法他还真没有,他中意志同道合的默契,那些女人……没有!就算有,也迟到了,迟了就是迟了。 回到上海的第三天,沈陆火速奔南京和将官太太们一起喝茶,陈诚的夫人谭祥实际年纪比沈陆大不了几岁,但辈分却高了一级。沈陆对她的尊敬溢于言表,谭祥和很喜欢只见过几次的沈陆。 谭祥的父亲谭延闿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蒋中正和宋美龄,嘱托他们为女儿物色一个才识卓越、前途远大的乘龙快婿。 宋美龄将谭祥收为干女儿,蒋中正从胡宗南与陈诚中选中陈诚,其一自然是陈诚较有才干,为人讲信义;二来则是笼络他。 陈诚与谭祥双方见过面后十分满意,但其中横着一个大问题,就是陈诚在老家青田有原配夫人吴氏。他的元配夫人吴舜莲为旧式的裹足家庭妇女,在外求学、从军多年的陈诚对其毫无感情,即使回家也是独居一室,拒绝与夫人同室共寝。 陈诚托了同乡前辈、吴家祖上的亲族杜志远和吴舜莲的哥哥、自己的同学兼下属吴子漪出面进行劝导。老实的吴舜莲在各方劝说下同意离婚,并决心终身不再婚嫁。 吴舜莲同意离婚,但是她有一个条件,就是“生不能同衾,死后必须同|岤。”陈诚当即同意,吴子漪代写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并注明:因舜莲不识字,故由子漪代为签名盖章,并愿承担一切责任。 陈诚的这桩婚事沈陆听说了,但作为学生,她是在不好发表什么言论,虽然心里很不赞同。但她也明白,陈诚是真的喜欢谭祥,二人结婚这些年,双方的感情依旧很好,便可见一斑。 谭祥性格温和,为人落落大方,在女校教英文,书香气很浓。几次接触下来,沈陆觉得她可以不因为陈诚而尊重谭祥了。 一同坐在一起说话的还有张灵甫新婚不久的第四任妻子王玉龄,王玉龄是富商之女,但其父早逝,母亲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为了避嫌将家里的男佣全部辞退,所以她在一个全是女人的世界长大。 王玉龄性格温和,话也比较少,因为怀孕的缘故安静地坐在一边吃糕点。沈陆递了一盘红枣糕给她,笑容满面地说:“你试一试这个,补气养颜,对孕妇很好的。” 只有十八岁的王玉龄还很腼腆,她道谢后接过红枣糕小口小口的咬着,谭祥笑着打趣:“张太太这是害羞了……” “可不是,小脸红的……”沈陆开怀道:“师母,我真怕灵甫学长领着七十四军杀过来,到时候我可无处招架。。” 王玉龄的脸红成一个番茄,她讷讷的说:“不会……钟麟他……” “好了,好了。”谭祥对王王玉龄说:“你可别介意,轻闲她玩笑话呢!” “我知道。”王玉龄解释。 沈陆笑着对她说:“明儿个我得去告诉灵甫学长,嫂子护得紧。” 王玉龄满面通红的坐在软椅上,谭祥在一旁笑着不搭话,何应钦的夫人王文湘坐在不远处同宋美龄说话。 王文湘年近半百,从容豁达,她与何应钦近三十年婚姻,夫妻和谐。纵使王文湘无所出,何应钦也坚决不纳妾,所以她在国民党上层太太圈中,人人羡慕。就算是沈陆,也羡慕,她希望楚云飞也能像敬公一般。 “听说敬公的夫人前几日身体不是很好,敬公亲自请医问药,不假手于人。”谭祥眼中也含着羡慕说:“看今儿个的情况,这病应该是好了。” “敬公爱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沈陆为谭祥续咖啡。 “羡慕了?”谭祥笑着打趣说:“爱妻这事儿,敬公认第一,梦臣便是第二。你说谁家的丈夫肯放妻子在前线挣扎?就因为他的妻子喜欢。” 说到这儿谭祥语重心长的说:“梦臣对你是没的说了,你看你升官的速度比他快这么多,如果换一般的丈夫,不生气就不错了,还能全力支持?他可没说过一字半句你不好。就冲着这一点,干爹、干妈还有你老师对他赞不绝口。你老师说了,找个机会一定要将他挖到十八军。” 沈陆嘴角微翘,但是被茶杯掩住了,她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只要楚云飞进入中央嫡系,凭着他的本事,日后飞腾的速度可比现如今快。 王玉龄才十八岁,半年多以前才成为师长太太,虽然王玉龄的娘家与母族世代武将,但王玉龄之父死得早,母亲孀居后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所以她还不够了解将官太太们沙龙的真正意义,所以睁着眼睛在一旁感到惊讶。 沈陆对王玉龄一笑,她说:“过两日我与外子前去拜访灵甫学长,明日会将名帖送到府上,要麻烦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玉龄连忙摇头。 “嫂子要早些适应,这儿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好听的、好看的。”沈陆扭头按铃招来侍应生要了一份芝士蛋糕。 沈陆是一个军人,所以和军人在一起时,谈论的是军队建设与作战;沈陆是一个商人,所以和商人在一起时,谈论的是金融经济;沈陆是一个母亲,所以和其他母亲一起时,谈论的是孩子的教育问题;沈陆是一个妻子,所以和其他太太们一起时,谈论的是丈夫的前程;沈陆还是一个女人,所以和其她女人一起时,谈论的就是各类八卦。 倒掉已经冷了的茶水,续上新的,沈陆翻着报纸,看着一张图片好一会儿,手指轻点下颌,似乎在思索又在苦恼。 “轻闲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宋美龄和王文湘踱着小步子走过来,见到沈陆苦恼的样子,大感兴趣。 沈陆点着照片上的一个人说:“觉得眼熟,就是忘了像谁。” 谭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报纸上的人,她也点头说:“江/青?毛泽/东的太太,是很眼熟,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沈陆起身让座,她自己坐到王玉龄身边,忽然灵光一闪,轻呼道:“我想起来她像谁了。” “像谁?”宋美龄等人好奇的望着沈陆。 沈陆轻轻敲击着图片说:“像以前上海滩的一个小明星——蓝苹。”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像蓝苹没错。”谭祥点头赞同。 宋庆龄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她想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说:“是挺像的!不过,这个蓝苹的名声可不好。” “你年纪小,所以不知道。蓝苹的名声可不好,虽然话剧演的还不错。她和俞启威同居的同时又和唐纳同居,后来和唐纳结婚了,还和俞启威保持暧昧关系。不止如此,结婚才几个月,她就和一个姓章的不清不楚的,有报道还同居了。那时候抗战还没开始,这事儿在上海滩闹得还挺大,她的名声都臭了。后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感觉到王玉龄好奇的视线,王文湘为她解惑,顺便问出心中的疑问。 “还真不知道。”沈陆摇头。 “你们说,这江/青会不会就是蓝苹?”谭祥开了一句玩笑。 沈陆用食指点着报纸上的头像,笑哈哈的打趣“如果是真的,那这位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散了,第二天,沈陆果然递了名帖去下白区二巷五十一号,第三日她便上门拜访。因为提前预约了,所以当日张灵甫休沐在家。 门口见到沈陆下车,张灵甫拄着拐杖漾着笑容高声说:“知道轻闲你要来,我可是一大早就开始筹备,一定要给我们‘霸王花’看到最好的一面。” 楚云飞与沈陆分别同他握手后,沈陆说:“罗店一别,能再见到学长,我很激动啊!”说完,将手里包装好的盒子递给王玉龄说:“辛苦嫂子了。” “来,我们进屋说话。”张灵甫引着楚云飞往里走,沈陆和王玉瑶一起说话。 张灵甫在战场上伤了脚,就算有拐杖拄着,走路也一瘸一拐。沈陆看了心里难受,曾经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的英伟不凡的学长,如今离了拐杖走路都不顺当。不过,他依旧是那个自信满满的张灵甫。 楚云飞照顾张灵甫的速度,所以走路的速度也满了下来,一行人颇有流连风景的意趣。两家人相谈甚欢,楚云飞也是张灵甫的学弟,而且兴趣爱好很接近,楚云飞也写得一手好字,俩人在书房里品茶谈字,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我记得学长曾就读于国立北京大学史学系。”国内最高学府当属‘文北大、武黄埔’张灵甫全占齐了。 张灵甫讶异地问:“是啊!怎么,轻闲想去那儿读书?” “不是,我就是对历史比较有兴趣。”沈陆腼腆的说:“我听说学长有手抄本的《五代史》,想借来阅读。” 张灵甫连忙摆手说:“别啊!你要借书我很欢迎,但别用这种小媳妇儿的表情,我很不适应呐!” 如果再后世,沈陆就会明白自己的脑海中一群羊驼在奔跑,但此时沈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难道,她的‘夜叉’形象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吗? 楚云飞看着沈陆的表情,他与张灵甫相视而笑。‘交浅言深’与‘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是最好诠释二人关系的词语了。 “内子虽然温柔贤淑,但性情不乏欢脱,学长慧眼。”楚云飞也不管沈陆是不是瞪着他,就这么嘲笑起来。 沈陆瞪了两个嘲笑她的男人一眼,跑去厨房和王玉龄说话去了,见她正指挥着厨娘和女佣,一只手撑着后腰,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第42章 42 很快的,沈陆和楚云飞的假期都结束了,楚云飞回晋西北,沈陆正式上任成为人事参谋次长。 这一年是黄埔军校移交军队于国家后,改称中华民国陆军军官学校,名誉校长蒋中正,校长关麟征,沈陆走马上任兼任校本部步兵科教官。 沈陆第一次当老师没有经验,所以除了向同事和陈诚请教外,就是将训练十一师的那一套照搬过来,略删几分应用到这些学员身上。一时间,步兵科上下哀嚎连天,但知道沈陆是十一师前师长后,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训练场上,沈陆的马鞭挥舞起来,啪啪作响。学员们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皮一阵发麻,军校里体罚如家常便饭,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汪子墨也熬过了大轰炸回到上海,他的外甥被炸死了,唯一的妹妹汪子璇变得疯疯癫癫,最后跳江自杀。汪子墨带着她的骨灰回上海,与父母葬在一起。 “子璇,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为什么你死了,他却好好的活着?梅若鸿!杜芊芊!杜世全!”汪子墨坐在汪子璇墓碑前喃喃自语,忽又面目狰狞。 汪子墨找上沈陆,他开门见山的说:“轻闲,如果我想让一个成功的商人破产,应该怎么做?” “破产?这很简单,成为比他更成功的商人,然后蚕食、吞并。”难得休息,被问到这个问题,沈陆好笑的说:“不过……伯衡,你是个艺术家,商场上的两面三刀、尔虞我诈,你玩不动的。” “是啊!我还有什么用?”汪子墨苦笑。 沈陆看着情绪低落的汪子墨,她心有不忍,便问:“你要对付的人是谁?” “四海船运。”基于对沈陆的信任,所以汪子墨也没有隐瞒。 沈陆挑眉道“伯衡,你胃口挺好的。” “我知道,我没有自知之明……”汪子墨搅着咖啡杯里的小汤匙。 沈陆想起了一个人,她安慰说:“伯衡不必失望,航运这一块我倒是想插一手……苦无机会罢了。” 汪子墨怕沈陆勉力而为,他担心地问:“会不会勉强了?轻闲,你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伯衡过虑了,在商言商,四海船运这块大饼我啃不下来,但分得一杯羹还是可以的。”沈陆不爱喝咖啡,所以点了也放在桌面上搅动,却不喝一口。 汪子墨习惯了,所以他独自举杯喝了一口,说:“轻闲,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便放心了。如果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杭州那块地儿我熟悉,杜家的状况也能打听一二。” 沈陆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她微笑着回答:“伯衡有心了,可惜这些年我都没有什么空闲的时候,不然一定好好招待你。” “你的丰功伟绩我可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一篇接一篇。”汪子墨面上挂着晴朗的笑容,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他忍了许久还是问:“当初,罗店战场上你受了重伤,那时候因为子璇病了,我没来得及去看你。等我到了南京,你又出院回部队了,伤势很严重吧?” 沈陆想起那两处伤口,心情也阴郁了几分,她淡淡的说:“没什么大碍。” 汪子墨见沈陆不想多提,他便识趣的不再往下说,而是改变话题说起一些现状。又说了工作环境,还有同事之间的相处。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得飞快,二人眼看天色变暗便相互告辞了。 上海陆宅一片喜悦,因为陆依萍等人终于等到了何书桓回来,虽然他瘸了一只腿。陆如萍牵着儿子杜战在一旁与陆依萍相谈甚欢,杜飞、陆尓豪以及何书桓三人畅谈离别感情。 陆尓豪开心的说:“书桓,你回来的刚好,再过三个月就是圣诞节,那一天是我和方瑜结婚的日子。要不,你和依萍的婚礼也选在那一天,我们一起当新郎。” 陆尓豪的话让陆依萍羞红了脸,杜飞唯恐天下不乱一般赞同说:“是啊!是啊!人多热闹一点嘛!可惜我和如萍已经结婚了,不然我们‘三剑客’一起当新郎官,多威风!” “杜飞,你还敢说!爸看到杜战的时候眼珠子都绿了,恨不得用鞭子甩你一顿。”陆尓豪笑着拆台。 “嘿嘿——嘿嘿——”杜飞挠头傻笑。 陆尓豪看杜战有些倦怠了,他走到杜战身前蹲下,伸出双手说:“小战,来,舅舅抱。” 杜战扑到陆尓豪怀里,杜飞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喜欢小孩子就让方瑜生一个,总是抱我儿子,算是个什么事儿?” “嫉妒了?”陆尓豪扬起下颌说:“天大地大,舅舅最大。你靠边儿站去,不然我让如萍罚你跪搓衣板。” 杜飞捏了捏儿子的脸,被他甩开。因为杜飞喜欢捏杜战的苹果脸,所以杜战能走能跑后,总是躲着他,让他郁闷不已。 傅文佩泡好茶叫他们喝茶,王雪琴坐在轮椅上精神奕奕的指挥。陆家回上海,李可云并没有跟回来,她跑到陆振华跟前说要跟着赵金龙,并且留在重庆守墓。 陆振华愧疚于李正德又心疼李可云,见她坚持便没有勉强,留了一笔钱放在顾玉秀那儿,托请周家代为收留、照顾李可云。 周家自大轰炸后人丁单薄,又知道李可云的性情,便也答应了下来。李可云和赵金龙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陆家上下吃过喜酒才迁回上海。 何书桓看到王雪琴的样子很吃惊,杜飞悄悄说:“如萍刚回来看到岳母这个样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和尓豪自责的要命,最后还是岳母反过来安慰他们。以前我觉得岳母她……但如今,她真的很好,虽然有的时候爱发脾气了点。” “怎么会这样?”何书桓也小声的问。 杜飞喝了一口茶说:“听说是日本轰炸的时候,在隧道里被踩伤脊柱,造成多处骨折还有下半身瘫痪。骨折治好了,但这截瘫……没法治,岳父想送岳母去美国治病,等尓豪结了婚,他们就启程。” 其实,王雪晴也是度过了最初的低落期,如今才能笑语盈盈。她能度过痛苦的那段时间,傅文佩居功至伟。有这么一个免费的出气对象,王雪琴可劲儿的折腾。最初陆依萍还忍着,但忍无可忍后两方又开始骂战。 王雪琴连哭带闹又撒泼,陆依萍气的够呛,奈何傅文佩坚定的站在王雪琴身后,又兼王雪琴不能再走路,只能逞口舌之快,陆依萍纵然心疼母亲也无可奈何。 因为傅文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别人抱不平的时候还会帮她,王雪琴恍惚中回到了初到上海的岁月,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不能走路,傅文佩常常推着她的轮椅,陪她到处转悠,时间长了,她也看开了。 “战争,带来了太多的伤害。”何书桓摸着伤残的那只腿。 “书桓,你的腿……能治得好吗?”杜飞吭吭哧哧地问。 何书桓苦笑着摇头,他说:“就算治好了,也是有些跛,想要恢复到从前是不可能了。我这样……怎么娶依萍?怎么给她幸福?” 陆依萍从他们身后走来,饱含深情地望着何书桓,杜飞很有颜色的离开。陆依萍蹲在何书桓身前,双手包裹着他的双手说:“书桓,我们的爱情经历的战火的洗礼,经历了时间的考验。我以为,我们应该满含期望的迎接明天,可是你却告诉我,你退缩了。” “依萍……我……”何书桓痛苦的回望着陆依萍。 陆依萍亲吻着何书桓的手指,她说:“书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你不可以避开我,不可以抛下我,不可以不要我。” 何书桓摩挲着陆依萍的面颊,良久才点头回答:“好!” 圣诞节,陆尓豪和方瑜及何书桓和陆依萍两对新人的婚礼热闹非常。何书桓的父亲早已死于重庆,他的骨灰被何书桓的母亲及堂叔带回南京老家安葬。 何书桓的母亲何卓曼倩对当年订婚一事耿耿于怀,如今看陆依萍更是不顺眼,但是儿子执意要娶她,她也拗不过。而且何书桓现在是个残疾人,又兼何家败落,而她的娘家在黄金储备券上摔了个大跟头,破产了,所以更没有底气反对。 何卓曼倩当惯了官太太,总是一副上流太太的嘴脸,自认为何家比陆家高一等,她心里暗想,陆家充其量也就是个暴发户。陆振华看在眼里,不想女儿嫁到婆家被欺负,便在电话里和沈陆提了提。 沈陆挂断了电话,她预先请了圣诞节那几天的假期。蒋中正知道后,他说:“轻闲,圣诞舞会不参加了?” “校长,学生也很想参加夫人举办的圣诞舞会,只是弟弟妹妹选在那一日结婚,学生是长姐,怎么都得回去送上祝福。还请校长帮忙想夫人解释,圣诞后,学生一定登门拜访,还请校长和夫人不要将学生关在门外。”沈陆笑着解释,又开起了玩笑。 “要的,要的!弟弟妹妹正逢人生四大喜之一,这假该请。”蒋中正点头赞同。 双方一起举办婚礼,便将婚宴地点放在静安寺路的柏林顿饭店举行。沈陆原本想过在华懋饭店举行,但这主意还没出口就被自己否决了,太过招摇了不太好。所以,退而在柏林顿饭店举行。这个意见陆家上下一致通过,何家也没意见。 婚礼当日,何卓曼倩第一次见到沈陆,看到那一身戎装和肩上一颗金星,她的瞳孔瞬间紧缩。和沈陆一起来的,还有交情较好的同僚以及一些有空的下属。 “您好,我是何书桓的妈妈,您是?”何卓曼倩满面笑容的问。 沈陆上下打量了一眼,扯着笑容回答:“初次见面,原来是亲家母,我是依萍的姐姐。因为工作的缘故,较少回家,也没见过亲家母,实在是抱歉。” “啊?呵……怎么会?你工作忙,我理解。”何卓曼倩尴尬的说:“都没听依萍提过,她还有一个姐姐。” 王雪琴老远就看到沈陆,陆如萍推着轮椅上前,王雪琴笑着说:“大小姐,这来的刚好,就快开始行礼了,老爷子到处找你呢!” “雪姨今天精神很好。”沈陆微微低下头凝视了王雪琴一会儿。 王雪琴轻抚着发髻,笑着很开怀,她说:“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看到尓豪结婚了……”说着,说着,她又伤感起来,说:“等梦萍和尔杰成家立业,我也可以瞑目了,反正活着也是拖累人。” “妈,你说什么呢!”如萍不赞同的看着王雪琴。 沈陆接口道:“是啊!雪姨,今儿个可是尓豪和依萍的大喜日子,说这些丧气话不吉利。你就不想看到孙子、孙女?将来孙子、孙女结婚了,再有曾孙不是?一群人孝敬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对啊!妈,小战可喜欢你这个外婆了,天天念叨着外婆给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陆如萍慢慢推着轮椅,一边安慰。 第43章 43 陆振华和王雪琴笑眯眯的看着陆尓豪和方瑜下跪、磕头、敬茶,王雪琴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和她一样表情的还有傅文佩。 陆尓豪及陆依萍结婚后,陆振华就陪着王雪琴去美国,傅文佩不放心王雪琴,也跟着过去了。沈陆不能亲自去送,所以她让石磊派人送他们去。一行五六人转道香港,二十多个小时才辗转抵达美国。 王雪琴坐在轮椅上蔫蔫的出现,陆梦萍高兴地欢呼“爸,妈,佩姨,这儿,我在这儿。” 一个激灵王雪琴清醒过来,她伸长脖子,看到穿着浅绿色洋装的陆梦萍。王雪琴伸出双手含泪道:“梦萍,我的梦萍。” 陆梦萍已经从电报上知道王雪琴的现状了,但是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她还是心疼不已。王雪琴摸了陆梦萍好一会儿,她才转开目光打量陆梦萍身后的金发男人,附在陆梦萍耳边悄声问:“梦萍,你后面的那个是不是你信里说的,叫什么丹尼斯的男朋友?” 转过头看了一眼有些激动和紧张的男朋友,陆梦萍笑着点头,她介绍说:“爸,妈,佩姨,这是丹尼斯&8226;加西亚,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在华盛顿州立大学的校友,他读商科,我读教育。” 公寓下榻后,王雪琴小声问:“梦萍,那个丹尼斯对你好不好?” “是啊!梦萍,你一个人在外,我们都很担心。”傅文佩附和。 经历了一些变故,陆梦萍整个人平和温婉了许多,她到美国后开始努力练习口语。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陆梦萍终于跟上美国高中生的进程,并且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她知道自己的水平,所以也没有挑战高难度,而是综合了安吉的意见,挑选了第二梯队的华盛顿州立大学。 在华盛顿州立大学里,陆梦萍是少有的外籍学生,而且是亚裔。黑发黑眸及微黄的皮肤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当然也有种族歧视,但陆梦萍决心这次要靠自己解决。 大学的生活对陆梦萍来说十分新鲜也很惬意,这儿的人不知道她的从前,不知道她过去的劣迹,她可以从头开始。 大三那一年,陆梦萍认识了高她一年级,读商科的丹尼斯&8226;加西亚,在他的热烈追求下,大学的最后一年,二十三岁的她坠入爱河。 恋爱前,陆梦萍将自身过往的一切简略的告诉了丹尼斯&8226;加西亚,她不想有事情瞒着,如果她付出了心但东窗事发那一日被责怪,她会崩溃,也许再也站不起来。所以,在还未开始前,先将一切说清楚。 丹尼斯&8226;加西亚心疼陆梦萍的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但如过今天抽/身离开,那么一定会后悔。所以,思考了一天后,他选择了牵住陆梦萍的手。 恋爱三年多,丹尼斯&8226;加西亚几度求婚,但都被拒绝了。第五次求婚被拒后,他抓耳挠腮地问为什么,陆梦萍告诉他,虽然中国已经崇尚恋爱自由,但依旧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丹尼斯&8226;加西亚的朋友知道后,他在朋友们的嘲笑声中强烈盼望女朋友的父母来美国,等了近两年,终于等到了,将要抱得美人归的他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不激动。 次日,陆振华等人倒了时差出房门,丹尼斯&8226;加西亚从沙发上弹起来,他用陆梦萍教的中文努力组织语言,磕磕巴巴地说:“先生,夫人们,小子加西亚&8226;丹尼斯,美国人,房子在宾夕法尼亚州。小子是地主,有土地,可以养活梦萍和未来的孩子们。小子希望先生,夫人们可以将梦萍嫁给我。” 陆振华从丹尼斯&8226;加西亚不算标准的中文里听懂了意思,他也不忍心误了小女儿的姻缘,毕竟她已经二十七岁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但是看到一个洋鬼子,陆振华心里还是不舒服,想要为难一番。 陆振华问:“你要娶我的女儿?你凭什么能给她幸福,你能一生不离不弃吗?” 从陆梦萍那儿知道不离不弃的意思后,丹尼斯&8226;加西亚回答:“小子无法承诺一生爱梦萍,也不能承诺不离不弃。但是小子可以保证,爱她的每一天,她是快乐的。如果有一天小子不爱了,也会努力不伤害她。” 忽略过去满耳的‘小子’‘小子’,陆振华盯着吃力用中文表达意思的丹尼斯&8226;加西亚,他看得出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他也不能要求更多。作为男人,他本身就十分明白男人有多善变。陆振一句话也没再说,他吸着烟沉默,丹尼斯&8226;加西亚开始心慌。 良久,陆振华才问:“什么时候结婚?” 丹尼斯&8226;加西亚大喜过望,他掏出一个红色绒盒,打开盒子并单膝跪在陆梦萍面前,深情地说:“亲爱的梦萍,请嫁给我,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陆梦萍伸出她的左手,丹尼斯&8226;加西亚终于求婚成功,他傻笑着将一枚珍珠戒指套进她的中指。 陆梦萍收回手,她右手的拇指轻轻抚摸珍珠圆润光坏的表面,嘴角噙着开心的笑容。王雪琴开始翻黄历,她一天一天的仔细瞅着,生怕漏掉了哪个好日子。 “老爷子,老爷子,这天好!大吉大利,还和梦萍的八字很相称,就是时间紧了一点。”王雪琴挥舞着黄历,傅文佩在她身后手忙脚乱的护着,她低声说:“雪琴,你别激动,担心摔着。” 陆梦萍还是不适应她妈妈和傅文佩的互动,看到这一幕眼角直抽。陆振华摇着头从王雪琴手里接过黄历,淡淡的责备道:“雪琴,你真是越来越孩子气了,说风就是雨的。” “日子不错。”陆振华话刚说完,王雪琴一把抢过黄历递给陆梦萍,这动作将陆梦萍吓得目瞪口呆。 陆梦萍的婚礼时间定在公历三月八日,时间定下后王雪琴便去医院检查了。国内陆如萍等人接到电报,连忙打点一切准备出国。沈陆也接到电报,她原本是去不了的,但三月份刚好有一个美国出公差的机会,她前脚跟团走,后脚公爹和四叔带着两个孩子直奔美国。 丹尼斯&8226;加西亚是个混血儿,二分之一葡萄牙血统,四分之一美国血统,四分之一德国血统,家在匹兹堡附近的乡村。广袤的草地上点缀着着几幢房子,周边树木高大,湖水清泠,看着便是心旷神怡。他家还有一个马房,马房里有七八个放着干草的食槽。 “丹尼斯,你家还养马?在自家农场吗?”杜飞趴在围栏上看正在吃草的马儿们。 丹尼斯&8226;加西亚听着杜飞带着口音的英文,他略猜测便明白他在说什么,便回答:“是的,我家养了七只马,其中两只枣红色的是母马。” “如萍,你看,那只小马长得好像奶牛。”杜飞指着一只棕白的小马兴奋的高喊。 “爸爸,明明长得不一样。”虚龄六岁的杜战吐槽。 杜飞挠着后脑勺问:“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像吗?”说完还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如萍,这憨样引得王雪琴直翻白眼。 王雪琴一向不满意杜飞的家世,但奈何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连儿子都生下来了,她还能反对不成?但不能反对就不代表她看得顺眼,每次杜飞耍宝她都会翻白眼,但看在他对女儿好的份儿上就不横挑眉毛竖挑眼了。 他们在乡村教堂里举行婚礼,沈陆时间有限,所以只能婚礼当年赶到男方家里,她特意穿了一身当年在重庆定制的银红色旗袍。 与欧美人种相比,亚裔人种目测年龄普遍偏小。沈陆现年三十六岁,与丈夫感情和睦并育有二子,官至少将衔参谋次长,正是功成名就春风得意之时,正是最吸引人的时候。只见她面上也光彩照人,气质十分独特,一出现惊艳了男方的亲朋。 “哦!上帝!我的女神出现了。”丹尼斯&8226;加西亚身旁褐色短发的伴郎呢喃。 丹尼斯&8226;加西亚也有一瞬间的惊艳,但很快回过神来,他担忧的望了好友一眼低声说:“刚抵达的那位女士应该是drea(梦萍英文名)的长姐,她说过她的姐姐们全都结婚了。汤姆,我想你没有机会了。” “丹尼斯,就算女神结婚了,也不能阻止我如密西西比河一般长远的爱慕之情。”汤姆的嘴角泛着可疑的水光。 新娘子还在化妆间里,她的三个姐姐围着她,傅文佩推着王雪琴在矮桌旁摆弄头纱。头纱是由蕾丝制成,长度到脚踝处。婚纱也是和头纱一般的蕾丝所制,长袖、束腰、拖尾,让下半身更加修长。 整件婚纱并没有镶水晶、珍珠之类的宝石,但是和这个乡村教堂特别契合。陆梦萍的一句“yes,i do”让陆依萍百感交集,如果……如果梦萍能够幸福,那么她心里的罪恶感会减轻一些,她这么想。 婚礼结束后,沈陆刚起身,就看到一个棕色短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说:“美丽的女神,我汤姆&8226;卫斯理郑重表示,我想追求你。” 陆振华没听懂,所以他没有反应;楚名堂没听懂,所以他没有反应;展云翔没听懂,所以他没有反应;王雪琴和傅文佩也没听懂,所以她们也没有反应。但是,陆尓豪、陆依萍、陆如萍、方瑜、何书桓、杜飞以及陆梦萍都听懂了,结果炸锅了。 “什么?你想追求大姐?”杜飞指着汤姆&8226;卫斯理的鼻子大吼一声。 陆振华和楚名堂率先反应过来,他们的脸黑了。紧接着展云翔的脸也黑了,当着他的面,侄媳妇儿被外男追求,佛都有火。 沈陆回答:?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情深之大小姐第13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两个儿子。” “这不能阻止我对你热烈的爱情,它在熊熊燃烧。”汤姆&8226;卫斯理深情款款的表白。 听了陆尓豪的现场翻译,陆振华气呼呼的说:“熊熊燃烧的是壁炉,这些毛子真是的,一点廉耻心都没有。” “道德沦丧啊!”楚名堂拍着大腿,连拐杖都忘了拿就站起来,沈陆急忙搀着他。 汤姆&8226;卫斯理茫然的望着滔滔不绝的陆振华和楚名堂,又看向没有理会他的沈陆,执着地问:“亲爱的女神,你能否答应我的求/爱?” “十分抱歉,我拒绝,我爱我的丈夫。”沈陆果断拒绝。 捧着胸口,汤姆&8226;卫斯理转过头对丹尼斯&8226;加西亚说:“丹尼斯,我又失恋了。” “你平均每个季度失恋一次。”丹尼斯&8226;加西亚吐槽。 第44章 44 汤姆&8226;卫斯理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人,告白失败后他只是忧伤的望着沈陆,半个小时后彬彬有礼的告辞,扭头离开了。 访问团时间比较紧,沈陆参加完婚礼就立即回访问团进驻的酒店。因为事先沟通过,而且她又是蒋中正和陈诚的高足,所以别人也没说什么。 因为沈陆暗地里的引导,孔令俊盯上了杜世全的四海船运。她看上的东西,能顺利到手最好,得不到也会用尽一切手段巧取豪夺。 杜世全偏爱嫡女,就算这个嫡女曾经让他颜面尽失。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是指望不上了,女婿因为他不遗余力的资助才有一点名声,也指望不上他能继承家业。杜世全想培养儿子,但儿子也让嫡妻教的懦弱不堪。所以,一把老骨头了,他依旧撑着四海船运。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退守重庆,杜世全的四海船运收到不小打击,无奈之下只能紧缩业务。妻女不理解他的辛苦,依旧为了女婿的‘绘画事业’大把大把的撒钱,气得他差点将女儿再次逐出家门,但这一想法很快就熄灭了,因为浙江沦陷。 杜世全不想一生心血被毁,他的四海船运依靠着长江流域开始运送米粮等生活物资,每一次航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所以物价也会相对的高很多。 物价高涨,杜世全的女婿梅若鸿也知道了,他总是大仁大义的斥责,并说杜世全是发国难财的j商。他的言论引来妻子和丈母娘的声援,气的杜世全卧病在床。 都说祸害遗千年,重庆大轰炸竟然让这一家人活了下来,当然除了杜世全的儿子。杜世全老来丧子,心中自然悲痛万分,幸而有外孙梅君尧这个想念。 孔令俊收购四海船运遭拒,气愤之下她开始挤压四海船运的生存空间,其他想分一杯羹的人们暗中推波助澜,不到半年时间,四海船运易主。杜世全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吐血倒在床上,不到半年时间便去了。 得到了四海船运的大部分股权,孔令俊踌躇志满,她召开股东大会着手成立新的董事局。四海船运易名立鼎海运,第一大股东孔令俊,控股47;第二大股东汪子墨,控股24;第三大股东白青,控股18,剩下零散的11分散在小股东们手里。 孔令俊当仁不让的成为立鼎海运董事长,汪子墨任总经理,白青任副总经理。汪子墨做生意不行,但是他会虚心学习,所以进步很快,副总经理白青和他合作还算愉快。 白青回到家,摘下领带,脱了西装外套,他的妻子就上前接过外套想挂在衣架上。白青连忙拦住她,自己将衣服挂上去,转回身问:“宝宝今天乖不乖?” 圆润脸庞的少妇笑得甜美、温柔,她回答:“孩子今天很乖,阿青,你别担心,我去给你盛一碗汤。” “你大着肚子就别做这些费力的事情,交给陈妈去做好了。曼桢,你是当家太太,应该享福的。”白青护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将她按在椅子上。 白青的妻子名叫顾曼桢,一个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女大学生。白青一直认为自己私塾都没毕业,以前只是个小混混,能的老板赏识,能娶到顾曼桢这个妻子是一生中最大的福分。 顾曼桢的过去白青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她的姐姐顾曼璐的恩客之一,曾经他也有想过攒钱娶顾曼璐,但没能等到哪一天顾曼璐就嫁人了。 白青遇到顾曼桢是一个巧合,民国二十七年,顾曼桢教书的地方成为沦陷区。顾曼桢长得清秀,很快就被伪军盯上并且猥/亵,白青正好路过救了顾曼桢。 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或许白青还称不上英雄。但是,他的出现至少让顾曼桢的心安定了下来。顾曼桢知道前男友沈世均已经结婚了,而且她又是……所以在告知了白青一切,白青依旧求婚的时候答应了白青。 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底,顾曼桢安静地嫁给白青,从此成为白太太——白顾曼桢。此后,他分别为白青生下长子白少微,次子白少衡。有了妻儿的白青工作更加努力,他的卖力表现得到了上司石磊的赞赏,从而一步一步向上爬。 白青虽然文化不高,但做事周密谨慎,所以石磊渐渐予以重任。民国三十五年,沈陆开始偷偷收购四海船运股份这件事就交给他办理。而白青也凭借这件功劳,成为立鼎海运明面上的当家人之一。 顾曼桢逃离祝公馆后与顾家再也没有联系,所以她并不知道将她推入魔窟的姐姐已经病死了,她也不知道她的姐夫祝鸿才也死了,祝家破产。所以,顾曼桢也不会知道,顾家老太太死了,弟弟顾杰民娶了妻子,举家挤在小房子里,靠着顾杰民的一点工资过活。 白青凑到顾曼桢身边,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部,说:“曼桢,这一胎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家里两个臭小子闹得凶,我们生一个像你一样安静、秀气的女儿。” “儿子还是女儿,还能自己选吗?”顾曼桢的手托着后腰。 佣人陈妈悄悄走到白青身边说:“先生,太太,有一家人跪在门口不肯离开。” “怎么回事?”顾曼桢想起身,白青慌忙跳起来扶着她,嘴里连连说:“慢点,曼桢,你慢点。你别乱走,我去处理。” 白青已经见识过好几场,他眼皮也不掀,开口直接说:“陈妈,护着太太,我去打发他们。” 顾曼桢见丈夫这么说了,她便听话的坐在窗户边上,透过玻璃望向花园外的几个人影。白青沿着花园的车道慢慢踱到大门口,隔着铁门他冷冷的望着门外跪着的一家子,冷笑道:“梅大画家,还有梅大画家的夫人……哟!还有儿子、女儿和丈母娘!白家庙小,可比不得你们膝下的黄金。” “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好不好,你不要被子墨欺骗了,他只是在嫉妒若鸿。以后回想起来,你会后悔的。”杜芊芊泪眼涟涟,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惹人怜爱。 “啧!”白青掏了掏耳朵,他扫了一眼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大声说:“杜大小姐,还有杜家姑爷,你们这话我可不爱听。做生意的有买有卖,你们守不住产业也不能怪我们买了你家的公司。你们跪在我门口,一副苦主的样子,不是往我白某人脸上抹灰吗?我白某人一不偷二不抢,正正经经做生意。你们跪公司门口和总经理家门口还不够,今天跪我家门口来了?你们还要不要脸?”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杜家在杭州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容不得你这般污蔑、诋毁。”杜世全遗孀方意莲大声呵责。 白青轻蔑了看了方意莲一眼,他嘲笑道:“有头有脸?你们杜家还要我特意去污蔑、诋毁?当年你女儿胸口刺红梅,还入了画,连报纸都登了。这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大家闺秀做的事情?大上海的舞女怕是都没这么豪放!” 旧事被重提,方意莲气的满面通红,围观的人们又想起了当年轰动一时的事情,一时间议论纷纷,其中不乏很难听的言论。 杜芊芊受不了那些闲言闲语,她的儿子和儿女都躲躲闪闪,唯独梅若鸿冲到人群里大声咆哮,控诉这些人亵渎了他的美好爱情。 白青翻着白眼说:“再不走,我叫警察了。” 方意莲及梅君尧三人想离开,但梅若鸿和杜芊芊不肯走,杜芊芊一个劲儿地哀求白青,梅若鸿控诉白青的冷酷无情。白青招来管家,对他说:“马上报警。” 白青是现在杭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警察马上赶到,双方推搡中,杜芊芊的衣服被扯破,露出了胸口的红梅。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男人们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杜芊芊白嫩的胸脯。 在近乎实质化的眼神中,杜芊芊慌忙揪紧领口,梅若鸿护着她,一家人狼狈的逃窜。白青赞赏地看了一眼撕破杜芊芊衣服的警察,他让管家取三千块钱给警长当辛苦钱。 “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咱以前是干哪行的!”白青如是说,接着乐颠颠的回屋去。 顾曼桢因为离得远,并没有看清事情经过。但是外边儿热闹非常还是知道的,现在见到丈夫平安回来,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白青没文化,但是娶了个大学生老婆,所以附庸风雅这回事儿也学会了两三分。顾曼桢并不觉得文化水平低下的白青配不上她,虽然她以前也会想着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丈夫。但一切的一切都被她的姐姐、她的母亲毁了。 顾曼桢不知道自己恨不恨母亲和姐姐,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可以,她一生都不愿意再见她们。她抚着肚子,想起在医院做产检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那个身影。 “妈妈——”白少衡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一只手还被哥哥白少微牵着。 “微微和衡衡醒了?”顾曼桢放下手里编织的毛衣。 白少微一路小跑到顾曼桢身前,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顾曼桢的肚子,轻声说:“妹妹,你睡醒了没?” 顾曼桢揉着白少微柔软的头发,她笑着说:“微微很喜欢妹妹?如果妈妈生的是弟弟怎么办?” “爸爸说,妈妈会生妹妹,妈妈一定会生妹妹。”白少微重重的点头。 “妹妹。”白少衡跟着点头。 顾曼桢无可奈何地摇头,她实在拿这仨父子没办法,这生儿生女的事情怎么说得准?从她一诊出有孕,他们父子仨就念叨了好几个月。 白家四口的饭桌上其乐融融,白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小心地对顾曼桢说:“曼桢,董事长准备任命我当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我们一家过两到三个月就要搬去上海。” 顾曼桢的手一顿,她有些缓不过起来,她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白青被吓到了,他慌忙起身扶住顾曼桢,直说:“我明天就去推了,我们不去上海,我们一家人都在杭州待着。曼桢,你别吓我!” 顾曼桢捉住白青的手摇着头说:“阿青,我们回上海,该面对的事情无法逃避,而且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回上海可以开阔眼界,受到更好的教育。” “曼桢……”白青的下巴摩挲着顾曼桢的头顶。 顾曼桢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没了先前的慌张,她轻拍着白青的手背说:“我没事。” 第45章 45 顾曼桢在白青的怀抱中恢复平静,但此后的日子,偶尔会晃神。白青很后悔,为什么要告诉顾曼桢,如果他不想向上爬,当场拒绝,就不会有事了。 时间慢慢过了两个月,顾曼桢的预产期到了,这个孩子没有折腾她,乖乖的在预产期当日出生。六月二十二日晚九点,顾曼桢在产房疼了半天,终于生下一个女儿。 白青抱着红通通、皱巴巴的女儿喜极而泣,当场说:“爸爸的小公主,你的名字是白骄,爸爸骄傲的宝贝。” 顾曼桢虚弱的躺在床上,转过头看着父女俩人互动,其实就是白青一再‘马蚤/扰’睡着的女儿。 玩了好一会儿,白青见女儿皱起小眉头要哭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指头。他握住顾曼桢的手说:“曼桢,谢谢你。” 顾曼桢坐完月子,一家五口人,加上管家、奶妈以及男女仆浩浩荡荡奔赴上海。因为刚出月子的关系,顾曼桢变得更加圆润、丰满,与少女之时几乎是天壤之别。 白青已经发达,顾曼桢贵为立鼎海运上海分公司总经理夫人,全身上下打扮摩登,尽是名牌货,就算顾家的人见了,一时之间也怕是不敢相认。 小轿车里,除了开车的司机,坐着的就是白青一家。顾曼桢抱着女儿和两个儿子坐在后车厢,白青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他扭过头和顾曼桢说话,想让她没空想起以前的不愉快。 顾曼桢明白丈夫的苦心,所以尽量配合他,倒也没什么空子想起以往来。看到车窗外那与记忆中有所差别的上海,顾曼桢神情恍惚,她苦笑了一声说:“上海的变了很多,是不是?阿青。” “不知道奶奶、妈妈、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怎么样了?”顾曼桢低语。 白青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想见他们?” “如果可以,最好不见。”顾曼桢垂下眼帘淡淡的说:“但上海就这么大,哪能一辈子不见面?而且,我也不是当年的顾曼桢了。” “我安排安排,曼桢,你和孩子们先在新家住习惯了再说。”白青没有反驳。 顾曼桢柔顺地回答:“好。” 新居早已经准备好,只等着入住,所以将行李放置完毕,顾曼桢就闲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东想西想,她决定去守着睡觉的女儿。 1948年2月,整十一旅中野6纵18旅激战后在宣化店与师部会合后休整,数日后离开了大别山,进驻遂平,担任附近铁路沿线的护路任务。 这段时间,楚云飞相对而言比较有空,沈陆知道后,特意跑了一趟他的驻地。整十一旅的将士见到老上官,自然又是一阵闹腾。 过了两个多月,楚云飞又上战场了,沈陆也驱车回南京,沈陆调任作战及计划参谋次长室。因为作战室高强度的工作,沈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有些不舒服,总是觉得头晕,但因为战况紧急,所以她都忍着不说。 这一两年间,楚云飞与李云龙有来有往,互有胜利,但楚云飞还是吃了几个暗亏。对此,赵刚给的评价就是“君子碰上小人,当君子的就别想占便宜。” 1948年8月,楚云飞与沈陆夫妇双双晋中将,楚云飞已经在十一师打下良好的基础。而早年的黄埔生经历使他左右逢源,无论是晋绥军还是中央军,对他都视同己出。 当初,沈陆从美国参加完陆梦萍的婚礼回来后,就接到楚云飞的电话,提及他已经被陈诚挖到十八军,任十一旅旅长(原十一师)。楚云飞上任不过一个月,还与十一旅上下磨合不够好,但好在沈陆久居十一师,打下了十分坚定的基础。作为沈陆的丈夫,楚云飞获益良多。 第二个月,也就是1947年5月,整编第七十四师被华东野战军包围于孟良崮,胡琏接到该师师长张灵甫电话求救,整11旅接到师部命令立即从新泰出发火速增援,在蒙阴常路地区遭到华野3纵的顽强阻击。 楚云飞率领十一师奋力杀开一条血路,虽然迟到一步,整七十四师在孟良崮被全歼,但楚云飞还是将张灵甫抢了出来。 躺在担架上,张灵甫含着泪说:“我欠梦臣一条性命。” “学长言重了,今日若是我被围困,学长也会如我一般。”楚云飞握着他的手说:“学长先去医院救治,嫂子和侄子还在家里等你。” 张灵甫默默点头,他知道今日未能成仁,这里会成为他的军事生涯上一个极大的挫折。但……能活着,总是有希望扳回一城。妻弱子幼,如若有机会,他又怎么舍得下? 因为这个缘故,楚云飞与张灵甫也是过命的交情,两家人到了台湾后还经常联络,退休后两人还会约着一起去钓鱼。 哐当——一声巨响,办公室的人们探头去看,但是次长办公室的们紧关着,最后还是沈陆的独眼副官魏大志推开办公室门,众人就看到沈陆躺在地上。顿时,战及计划参谋次长室上下一片兵荒马乱。 沈陆被紧急送去医院救治,急诊室外的魏大志心里火烧火燎的,暗暗祈求自己的老上官别平安无事。 医生出来了,魏大志大步上前,声瓮气地问:“医生,长官她怎么样了?没事儿吧?” “这位长官别紧张,沈将军只是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好好保养就没事了。”这名医生也是认识沈陆的,所以她十分好脾气的解释。 “啥是先兆流产?”魏大志纠结了。 医生也知道,男人特别是当兵的男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去了解这些。所以,她耐心解释说:“沈将军以前受过重伤,伤了芓宫,这段时间又很劳累,所以有小产的症状。如果,沈将军想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她必须卧床保胎。平时要注意营养,辛辣、热性、寒性的食物都不能吃;时刻保持心情平和、舒畅;不可以提重东西;不可以爬楼梯;还要定期来医院检查。” 魏大志一听到沈陆怀孕了,很高兴,在听到医生的一系列‘不许’后,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一条一条记下来。 女医生见他记得认真,也放缓了说话的语速配合。等到魏大志全部记下来后,医生又说:“沈将军快醒了,今明两天她必须住在医院了,我们要随时注意她的身体状况。” 沈陆得知自己怀孕后,她十分惊讶。她以为这辈子就楚轩和楚智两个儿子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惊喜等着她。 第二天,楚名堂和展云翔带着两个孩子从上海赶来南京,陆振华和傅文佩陪着王雪琴在美国治病并没有回国。这时候沈陆已经做下了一个决定——就算牺牲事业,她也要保住这个孩子。 楚名堂一阵嘘寒问暖,让沈陆心里感动又自责。望着两个儿子关切的目光,沈陆摸着他们柔软的头发说:“轩儿,大学的课程能不能跟得上?智儿,你就快要考大学了,想好报哪所大学没有?” 楚智点头,沈陆问:“那智儿想报哪所大学?复旦?北大?” 楚智都摇头,最后在沈陆询问的目光下才说:“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 沈陆有些愣神,但想到那所学校的教学,她也没反对,只是不舍得儿子跑那么远去。楚智看了一眼楚轩,忽然对沈陆撒娇道:“妈妈,哥哥想去西点军校读书,但是那儿需要军部保送。” 见到楚轩点头,沈陆自然没有意见。恰好,这次她退下来,空出来的位置大把人眼红,以实权换一个保送名额,军部自然愿意。 沈陆伸手握住日渐寡言的楚轩,她感叹“一眨眼,我的轩儿都快十七岁了。轩儿想去西点,爸爸妈妈都赞成,但为什么不选择黄埔?” 楚轩望着一旁挤眉弄眼的楚智,他说:“小智要去美国读书,他还小。” 因为楚云飞在前线打战,所以两家人都瞒着他,不想让他担心。楚云飞只知道沈陆怀孕了,但是具体情况一概不知。所以他很开心,连着几个月心情都很好。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这场战役在国/民/党历史教科书上称之为徐蚌会战。这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而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的两个政党之间的战争。这次大战的规模,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国共双方投入的总兵力达到一百四十万人。 这时候十一师已经恢复建制,而楚云飞也升任十八军副军长兼任十一师师长。十一师在进至蒙城涡河一线时与涡河对岸之解放军华野6纵发生战斗,渡河被阻之下,双方只能隔着河干瞪眼。 出师不利,但楚云飞不想坐以待毙,他仔细翻看了蒙城地形图,指着蒙城以东十余里处的一个制高点说:“以这里作为渡河屏障,强渡涡河。” 次日拂晓,十一师强渡成功,并且又向前推进了数公里,占领数个村庄。但由于友军渡河失利,他们又被迫退回原处,驻防于蒙城外围。 几天后,由于第七兵团被解放军包围在碾庄,楚云飞所在的十一师也是奉命前去解围的部队之一,他们前进至赵庄时,遭到解放军的强劲抵抗。 [楚云飞站在阵地前,肩章上一颗金色的将星和领子上的将官标志——金梅花交相辉映,他白皙的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高高吊起,两只眼睛里没有激|情,没有怒火,只有如水般的沉静。他举着望远镜的左手上,戴着镶嵌着一颗钻石的白金戒指,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贵族气质。面对眼前山崩地裂般的炮火,大量的死亡和鲜血似乎视而不见,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 来自中央社的记者曼林小姐正站在楚云飞的侧后欣赏着他迷人的风度,在曼林小姐的眼睛里,这位将军身上的贵族风度决不同于上流社会沙龙里那些借裙带关系而身居高位的公子哥的贵族风度,这是一种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久经沙场的阅历混合起来的冷静与自信,彬彬有礼中还略带点儿玩世不恭。在将星如云的国民党军队伍中,曼林小姐还没见过具有如此魅力的将军。] 节选自《亮剑》原著,有改动 第46章 46 曼林小姐姓孙,是新时代教育的女性,喜欢就主动出击、勇敢去追。因为妻子再次怀孕,楚云飞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好,所以对曼林小姐的殷勤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斥责,只是避着。 孙曼林不气馁,反而认为他极具绅士风度,所以围追堵截更加殷勤。时间一长,就算楚云飞心情大好也被影响了,所以他冰冷着面孔对副官说:“张勇,如今情况危急,请孙小姐离开。” “楚将军,我不怕危险。”孙曼林举着手里的相机骄傲的宣称。 对孙曼林,楚云飞直接忽视了,他冷冷的说:“张勇,别让我一再重复。” 张勇客气又冷淡的将孙曼林请出去,不顾她的挣扎,虽然不好得罪这个女人。因为孙曼林姓‘孙’,祖父孙眉是国父孙文的胞兄,堂伯父乃行政院长孙科。 楚云飞并不是忌讳孙科,蒋中正支持的孙科败选,原本胜利在望,结果因为后院起火而落选。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一团乱,他怕什么?只是因为孙科败选,李宗仁一派上台,蒋中正被迫收缩势力。楚云飞也知道了沈陆借着这次怀孕急流勇退,(原因之一,真正原因楚云飞并不知道。)他在前线,想尽量不给后方身怀六甲的妻子惹麻烦,才会容忍孙曼林。 因为前线战事胶着,所以他重新调整了重型火器的配置,用无线电和空军指挥官协调好空炮配合,重新安排了炮群和装甲集群,步兵分队之间的配合,然后下令组织敢死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的,一千多人的敢死队已进入攻击位置,其中多数是头脑狂热的青年校尉军官。这些青年校尉军官们不大在乎钱,有些军官把刚领到的银元像天女散花般地撒给第二梯队的士兵,并说:“弟兄们,打完仗拿去买酒喝,老子要钱干什么。” 这些军官是黄埔毕业生,他们的脑子里除了有三民主义救中国的理论,还有的就是忠于党/国的正统观念。在他们的脑子里,党即国家,国家即党,反对国/民/党就是反对国家,就是敌人,为党/国献身是光荣的,他们无所畏惧! 十几辆美制谢尔曼4型坦克排成战斗队型向赵庄推进,剽悍的敢死队员们脱去上衣,赤裸的上身挂满了手榴弹和弹夹,手上端着清一色的汤姆森式冲锋枪,他们呼啸而起,灰色的浪头卷向赵庄。 进攻的坦克纵队接近了赵庄,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楚云飞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面色愈发祥和起来,心想,‘是的,你纵是块铁,这会儿也该化了。’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传来,庄内的解放军开始反冲锋了。一道土黄|色的潮水与灰色的浪头相互交叉,两股潮头骤相撞,无数白灿灿的刺刀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双方毫无遮挡地对射,人群一片片倒下。 二十分钟后,赵庄又沉默了,静得像死去一样,楚云飞一方的敢死队员们几乎死伤殆尽,回来的只有稀稀疏疏的二十多个。 楚云飞觉得后背上的冷汗正在慢慢渗出,他靠着掩蔽部的支撑木,略带着疲惫自语:“这是什么部队?” 师情报处长上前一步,低声说:“师座,防守赵庄的是敌华野十一纵队二师,师长李云龙。” 楚云飞像遭到雷击一样不动了,他闭上眼睛想,‘李兄,久违了!你我兄弟战场上刀兵相见,真乃天意!” 师参谋长沮丧地把计算尺扔在地图上,他说:“这里离碾庄不到四十公里,就这四十公里,竟成了不可逾越的死地。完啦!被围的黄百稻兵团悬啦!” “就算是死地,我们也得越过去!”楚云飞的话铿锵有力,但他不会料到,此时坚守在赵庄阵地上的华野十一纵二师的一个团,眼下已不足百人了。 李云龙刚刚当上师长,解放战争刚开始时,他还是团长。他的情况,全军都少见。红军时期就是主力团的团长,抗战初期又是团长,到了解/放战争初期,他重新当上团长,这十几年来,他的职务升升降降,从团长变成营长,从营长又变成团长。 说来也怪,每次降级后,他准又打个漂亮仗,于是又升一级。淮海战役开始之前,李云龙团属于中原野战军,有一次这个团配合华东野战军打援,干得很漂亮,华野代司令员粟裕将军听说了李云龙的轶事,便想方设法地找借口,不允许这个团归建,至于他和中野刘伯承司令员是怎么谈的,谁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团糊里糊涂编入华野十一纵的战斗序列了。 用李云龙自己的话说,老子二七年参加红军,要不是犯了错误,现在别说师长,纵队司令也不算啥。再说,就是这个师长的位子也不是白来的,那是老子挣来的。 因为知道对面的是李云龙,楚云飞想起那几次暗亏也打起了真火,李云龙见情况不妙,带领全团残存的战士撤出赵庄阵地时。撤出阵地时,全体都哭了,李云龙的心里像撕心裂肺般痛苦,这个团是他从晋西北带来的独立团的老底子,现在几乎打光了。 赵庄阻击战结束后,大批补充兵员到了,其中大部分是国民党军俘虏,二师得到补充,成了满员师,兵力达到上万人。他还没来得及休整部队,新的作战任务又到了。 要说,这国内战场奇就奇在一点。补充的兵员有就地招的,也有敌军的俘虏补充进来的,口头教育一番,换一身衣服,抡起枪就朝前几天还是战友的一方开火。 这仗打了这么些年,中国的青壮年就那么多,谁没个同乡、亲戚?兄弟俩分属两个阵营的也不罕见。双方打战归打战,但都默契的绝不杀俘虏,反而会将除了死硬派之外的俘虏补充进己方阵营。 淮海大平原上炮火连天,国/民/党/军攻击前进,想向碾庄靠拢,解/放军死死守住阻击线,寸步不让。激战几日,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双方的将领都非等闲之辈,国民/党/军将领认为正面攻击收效甚微,似乎应该考虑一下侧翼迂回,绕过解/放军阻击线,在解/放军侧背猛戳一刀,切断解/放军阻击部队的退路,使其腹背受敌,不战自溃。无独有偶,解/放军将领的脑子也没闲着,他们也认为不能光守着挨打,进攻从来就是最有效的防御。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此时,双方的情报部门都有些跟不上趟了,双方将领都在盯着地图,迅速做出决策。 凌晨三时,两支大军都在淬不及防中骤然相撞,双方的尖兵几乎是同时开了火,机枪、冲锋枪爆响起来,两支大军的先头部队迅速搅在一起,短兵相接的拼刺声,濒死者的惨叫声,响成一片,黑暗中手榴弹嗖嗖乱飞,炸出一朵朵橘红色的火花。 双方的指挥员同时下了命令:不要纠缠,快速通过。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都以为对方是支小部队,但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劲儿。双方的大部队交错而过,都发现对方的队伍元头无尾,竟是两支浩浩荡荡的大军,顿时,双方的建制全乱了,两支大军迅速绞缠在一起,而且越缠越紧,越打火力越猛。 李云龙化装成国民/党队伍正打得兴起,以他得了便宜就不让人的性子,自然是哪里敌人密就往哪儿打,完全不用瞄准,子弹就像收割机一般。 楚云飞此时比李云龙也强不到哪里去,他的部队也被打散了,身边只剩下一个警卫排和一门八二迫击炮。他也端上了一枝斯登式冲锋枪投入厮杀,他发现不远处有支戴着国民/党军钢盔的小部队,正朝自己方向猛冲猛打,定眼一看,对方身上的土黄|色军装便露了馅。 目力极好的楚云飞发现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李云龙时,他心里格登响了一下,暗想:‘冤家路窄,又碰上这个老熟人了,不过这次可不太妙,凭自己这一个排兵力,别想挡住李云龙。’ 楚云飞毕竟是楚云飞,面对李云龙的攻击,他不会退缩的,他镇静地命令迫击炮手:“炮身倾斜度85,快,打正前方那个人群。” 炮手迅速装弹,嗵一声,炮弹飞了出去,楚云飞冷冷地望着前方,心里说,对不起啦,云龙兄。 此时,李云龙也发现了土坡上站立的楚云飞,不过他的视力没有楚云飞好,他只发现一个身穿黄呢子军装的高级军官,没有认出是谁。他命令身边的机枪手,吼道:“快,打那个当官的。” 机枪手平端着机枪哒哒哒一个连发长射,楚云飞像猛地挨了一铁锤,仰面栽倒,他的胸前绽开了两朵红花。 与此同时,那颗被几乎垂直的炮管发射出来的迫击炮弹从五六十米的高空带着尖利的呼啸声,落在李云龙身旁,在爆炸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升了起来,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地涌上来。 见到李云龙被炮弹炸了,虽然对面的将军也栽倒了,但李云龙的副官董大海还是嚎叫着,带战士们扑上去拼命。 楚云飞的警卫们也够硬的,死战不退,最后全部被干掉,可副官到底还是拼死把他抢走了。楚云飞的手术十分危险,他的警卫们通知了在上海的沈陆。 大惊之下,沈陆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赶赴南京中央医院。因为她孕期危险,必须保持心平气和,原本就担心前线作战的楚云飞,没想到接到一个电话就是告诉她,他生命垂危。沈陆的肚子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细细的密密的。 楚云飞的伤情不好治,中央医院的医生也没有把握,他们取出子弹后导致楚云飞高烧昏迷。无奈之下,主治医生建议沈陆将楚云飞送去台北的陆军医院。二战时日军在那儿兴建的,设备极完善,并且技术顶尖。 “云飞,你听到心跳声了吗?医生说是两个宝宝,你醒来好不好?”沈陆拿着听诊器,钟形听诊头放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听诊器的耳塞塞在楚云飞双耳里。 楚云飞还没能出发去台湾养病,沈陆就因为动了胎气提前生产。沈陆怀的是双胎,又早产,所以情况十分危急。担心病房里还没苏醒的丈夫,这边孩子在肚子里呆不住了,她急得直掉眼泪。 “妈妈,爸爸一定会醒来的,您别担心。爸爸有舅舅、我还有小智照顾,六姨和七姨在产房外等您。”楚轩伏在沈陆耳边轻声安慰。 沈陆被推进产房,过了大约八个多小时,产房大门被打开,陆依萍和陆如萍正想上前去问情况,就听到护士一把抓起墙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大喊“一号产房产妇大出血,快!血库调1000毫升a型血,马上!什么?血液不够?那现在去其他医院调血,时间也不够啊!” 第三卷:后退 第47章 47 陆依萍和陆如萍相视一惊,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医生,抽我的吧!我是一号产房产妇的妹妹。” “立刻去验血。”护士一听急忙下指令。 陆依萍急忙去验血,陆如萍说:“我是o型的,可以用。” “你的血当备用血,如果a型不够,再用你的。”护士对陆如萍说。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也都急忙去验血。结果出来后,大家松了一口气,虽然陆依萍是b型血,但是展云翔、方瑜以及楚轩兄弟俩都是a型。 血库剩余500毫升a型血,所以只要再抽出500毫升就可以了。展云翔被抽走两百毫升的血液,方瑜被抽走两百毫升,剩下的一百毫升从较为年长的楚轩身上抽走,面色变得三人被安排去休息,楚云飞那儿陆尓豪还在守着。 血液沿着塑料软管缓缓流进沈陆身体里,她闭着眼睛躺在手术台上,由自然分娩改为剖腹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产房外等待的人焦急万分。 终于,医生出来了,她摘下口罩,舒了一口气,有些为难地对守候的产妇亲属们说:“产妇已经平安分娩,是一对龙凤胎,哥哥大妹妹十三分钟。” 看到面前喜形于色的人们,医生张了张口,楚名堂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努力镇定的说:“有什么话,医生你就说出来。” “两个孩子因为是早产和难产,先天发育不够,所以需要留院观察。而产妇……我希望你们有心理准备。”医生黯淡的开口。 楚名堂身躯微微一晃,展云翔急忙扶住他,陆如萍拉住医生的手问:“王医生,你说让我们有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我姐姐她怎么了?” 王医生翻开沈陆的病历说:“产妇以前芓宫受过重创,这次是勉力怀孕,而且是双胞胎。最重要的是,产妇精神授刺激,从而早产又难产。如果情况比较好,产妇会持续一段时间昏迷不醒,并且终身丧失生育能力。但如果情况不好……我想你们需要提早预备……以防不测。” 楚名堂拄着拐杖走到医生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儿媳妇,她天生是个将军!枪林弹雨中都能活下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王医生是医院里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看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也明白他们此刻的心情不会好,听不得真话。但作为医生,她有责任清晰明了又理智的告诉病人家属,有关于病人的实际情况。 “我知道,沈将军是一位杰出的女性。这些年来,我一直以沈将军为榜样,如果有一分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正视现实。”王医生说。 一个星期过去了,沈陆一直没有醒来,同样的,楚云飞也没有醒来。但是,楚云飞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被送上飞机运去台北陆军医院。 楚名堂和陆尓豪等人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楚名堂偕同展云翔以及两个孙子先赴台,陆尓豪兄妹三家人留在南京照顾沈陆和两个婴儿。何书桓和杜飞还在《申报》工作,所以没有多少时间,陆尓豪早在三个月前就辞掉了《申报》的工作。 何书桓和杜飞舍不得陆尓豪,但那时他的决定,并且他们两家的家底不比陆家,陆尓豪就算不用工作也养得起弟弟和妻子。而且陆尓豪辞工还有一个考量,九月份的时候,他和方瑜才半岁大的长子陆含晴死于回归热,他想多一些时间陪伴痛失爱子的妻子。 看到抱着小外甥的那个温柔又慈爱的身影,陆尓豪拿着冲好奶的奶瓶递给她,方瑜仰起头露出了几个月来最灿烂的笑容。她说:“尓豪,你看小宝宝像不像我们家sunny?” “方瑜……”陆尓豪有些担忧。 方瑜扯了扯陆尓豪面颊上的肉,顽皮地说:“我只懂宝宝不是sunny,我们家sunny已经去见仁慈的主了……” 陆尓豪欣慰的目光中,方瑜拿着奶瓶抱着小宝宝哄到:“宝宝乖,来,舅妈喂你喝奶奶……” 宝宝生出来三天就是圣诞节,这个圣诞陆家一家子过的冷冷清清。元旦前夕,沈陆慢慢地睁开了带着迷蒙的眼睛。 正好轮到方瑜看护,她看到睁开眼睛的沈陆,急忙跑出病房大叫“医生,医生,醒了!醒了!” 沈陆费力的扭动头部,又感觉身上的压力没有了,她慌忙用手摸向腹部。这一摸,不由得面色大变。 方瑜拉着医生跑进病房,沈陆焦急地问:“方瑜,医生,我的宝宝呢?” “别担心,宝宝们都很好。恭喜你,是一对龙凤胎。出生日期是民国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晚上九点十五分和二十八分。”王医生笑着回答,轻缓的语气舒缓了沈陆急迫的神经。 沈陆干哑着嗓子问:“我可以看看孩子们吗?” “当然可以,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为你做一个全身检查。”王医生柔和地回答 情深之大小姐第14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谢谢。”沈陆费力点头。 王医生一边检查一边笑着说:“知道吗,我幻想中的沈将军是威风凛凛,强硬冷酷的。刚见到你的时候,觉得差别很大。那时候,你挺着五个月的身孕来做产检,全身洋溢着慈爱和温柔,一点都不像我想象中的杀伐决断的‘霸王花’。” “是不是很失望?”沈陆一边配合她的动作,一边问。 王医生想了想点头,她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是很失望,因为和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但后来想明白了,沈将军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战场上杀伐决断,并不代表生活中也要杀气腾腾的。” 王医生检查完,她一边做记录一边说:“情况还行,需要慢慢恢复,好好休养,月子坐完就差不多好了。但容我多嘴一句,您这些年劳损过度,如果不好好保养,老了之后恐怕会多病痛。” “谢谢王医生。”沈陆点头,并从善如流地说:“为了退休之后好过一些,我会注意保养的。” 过了一会儿,沈陆喝完水就看到方瑜和陆如萍抱着两个宝宝进病房,沈陆小心翼翼地半躺在床上,方瑜和陆如萍将孩子仰放在病床上。 陆依萍没有来,她在家里养胎兼照顾女儿何宁。因为第一胎就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婆婆何卓曼倩很不高兴,所以她相隔半年又怀上了第二胎。 元月十八日,蒋中正再次任命陈诚兼任台湾省警备区总司令,得知沈陆清醒,并且已经能下地后,陈诚一纸诏令将沈陆重新招到麾下。 元月二十一日,蒋中正被迫宣布下野,副总统李宗仁代任总统,随即,蒋中正隐居奉化老家,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二十三日,沈陆出月子,上海的房子让白青代为处理,她觉得自己这一去台湾,也许短时间内就不会回来了。 沈陆询问四个弟、妹的意见,陆尓豪决定带着方瑜南下去台湾创业,远离上海这个伤心地,陆依萍和陆如萍嫁夫随夫,留在上海。陆尓豪做主,上海的陆宅就留给这两姐妹,陆尔杰的的大学还没念完,继续留在南京读书,假期回上海。 一九四九年三月,陈诚兼任国民党台湾省党部主委。这样,陈诚总揽了台湾的党政军大权,开始替蒋介石中正经营台湾。 联系了美国的下属,又联系了石磊等人,安排好下个阶段的发展路线。三月初,沈陆带着两个孩子和陆尓豪一家赴台。 因为孩子才一个月零几天大小,沈陆不准备搭飞机,而是准备乘客轮。虽然速度慢一些,但是对孩子比较好。 立鼎海运开辟了两条新的航班,南京——上海——台北,宁波——厦门——高雄,沈陆一行人搭的是从南京开往台北的航班。 等到沈陆抵达台湾的时候,楚云飞还在昏迷中,不过好在已经对外界的动静有所反应。沈陆先去警备区入职报道,随后回家抱着两个孩子去医院看丈夫。 啊——啊—— 两个孩子张开嘴巴叫了几声,楚云飞的眼皮微动,沈陆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她自己坐在床边,握着楚云飞的手说:“云飞,我们最后的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女儿……醒来看一看好不好?” 啊——啊—— 两个孩子像是听懂了沈陆的话一般,又高兴地叫了两声,楚云飞的眼皮又动了动。沈陆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说:“医生说,你这两天就该醒过来了,你可不能不遵医嘱。” 沈陆想抽回手的时候,手背反握住了,她惊喜的睁大眼睛,看到楚云飞缓慢的睁开眼睛。楚云飞含笑的眼眸望着沈陆,沈陆连忙用棉签蘸湿了放在他唇上轻轻湿润,觉得不干涩了,楚云飞说:“陆陆,我活着回来见你了。” 他的一句话,沈陆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抹去眼泪说:“你还敢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楚云飞想举起手擦去沈陆的眼泪,但是努力了许久都做不到。 楚云飞又问:“十一师如何?战况如何?” “我说了,你可不能激动。”沈陆有些难过,又带着小心翼翼。 楚云飞一听,马上明白战况不妙,他忍着疼痛深呼吸几口,说:“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了。” “徐蚌兵败,十一师掩护副司令官伯玉学长成功突围,以至于被打散,全师覆没,十二兵团也没了。上个月伯玉学长受令,允许重建十二兵团。”沈陆缓缓地回答,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昏厥了。 第48章 48 十一师记录了沈陆太多的悲欢,承载了她无数的心血,结果……兵败徐蚌,以至于全师覆没。消息传来时,她生完孩子刚醒来,身体正虚弱,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楚云飞的心情同沈陆相差无几,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惊得沈陆急忙让副官去喊医生,她给丈夫拍背顺气。 两个婴儿不甘被忽视,他们‘啊——啊——’地叫着,成功的吸引了父母的注意力,楚云飞低下头看到襁褓中的两张稚嫩的脸。 “两个?”楚云飞暂时抛开了心里的抑郁。 沈陆点头回答:“是啊!名字还没取,爸说,等你醒来给他们取。” “我记得你提过,孩子的预产期在二月……”楚云飞怜惜地望着沈陆说:“提早了两个月生产,你一定很辛苦。” 沈陆低头浅笑道:“别瞎猜了,医生说了,怀着双胎,提早生产是常事。我这不是好好地?我知道你想回战场去,想早回去就好好养病,闲事莫理。” “你的事可不是闲事,明天记得带一本字典过来,我们给两个孩子取名。”楚云飞眼含笑意说:“我模糊听到是一男一女,没听错吧?” “没听错……我还以为你要多久才问。”沈陆小心抱起女儿放在楚云飞手边说:“囡囡来,妈妈将你放在爸爸手边,爸爸摸摸哦!” 楚云飞慈爱的摸着女儿幼嫩的小脸,沈陆抱起儿子轻哄“儿子诶!爸爸只要妹妹不要你,妈妈抱你哦!吐泡泡了,真乖!” 沈陆抱着小儿子轻拍,很快的他就昏昏欲睡,沈陆低声说:“轩儿和智儿小的时候我们都没长时间陪伴,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一陪孩子们。轩儿和智儿过几个月就要去美国读书了,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我们可见不着一面。” “去美国?”楚云飞疑惑了。 “智儿准备报考美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轩儿预备申请西点军校,我已经帮他申请了保送资格。”沈陆解释。 楚云飞高兴的点头说:“西点?好!子承父业!” “休息吧!”在副官的提醒下,沈陆将儿子交给站在门外的保姆,她抱起女儿说:“探病时间到了,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沈陆在前面走着,后面的副官大林提包,包里放着一本康熙字典。楚云飞早早醒来,他看到老父、妻儿们一起来,便想坐起身,被楚名堂制止了。 “父亲,‘焘’字有覆盖、覆育之意,亦有长明火、长明灯之意,用于第三子可好?”楚云飞的问话极正式,楚名堂点头,他又说:“按你去的名字,但是族谱里和轩儿智儿一般,‘仁’字辈,楚仁焘。” 见到楚名堂点头,楚云飞又翻了几页,看了好几个字说:“囡囡的名就用‘熙’,既有振兴、兴起之意,又有光明、和暖之意,平日里名‘楚熙’,按辈分排行为‘楚叶熙’也比较好听。” 这样,楚家的两个小婴儿的名字被定来来了,楚家的这一辈,楚仁轩、楚仁智、楚仁焘、楚叶熙四兄妹都在楚名堂眼前。 儿女双全了,楚云飞虽然心疼撑起一个家的妻子,但心里不免满足。今天他的手已经可以动了,他一直伸手逗弄女儿的小脸蛋,惹得她‘啊——啊——’大叫。 “云飞,你的心还真偏到天边去了。逗弄女儿不撒手,儿子晾在一旁。”沈陆对着楚云飞直翻白眼。 楚轩的食指一点楚轩,再点楚智,然后点着楚焘,说:“一、二、三,不够稀罕。”然后亲昵的戳着楚熙的小脸蛋说:“一个,宝贝。” “我们被爸爸嫌弃了……”沈陆抱着楚焘,对楚轩和楚智说:“咱们回家去,妹妹留给你爸爸照顾。” 楚云飞看着沈陆耍宝,他眼神示意楚轩和楚智到床边,低声询问他们学业和生活上的一些事情。沈陆表示,‘男人的话题’她不便参与,便抱着孩子和公爹一起出病房。 楚智顺利考上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五月份,沈陆趁着放假和双休日的时间,决定送两个儿子去美国,六月份便开学了,而西点七月初开学。 楚轩开学日,他早上六点就去报名,陪同的是外公陆振华、小姨陆梦萍和她的丈夫丹尼斯&8226;加西亚。沈陆在送他们到美国,将两个儿子,特别是在宾州就读的二儿子交给小妹妹照顾。 西点所在的纽约州与宾州相邻,作为大一新生,楚轩只能在圣诞节和感恩节可以外出,那时候也可以去宾州和弟弟团聚。 经过校长致欢迎词、上缴违禁品、验明正身、查体、填表、上缴平民行李、发服装、换服装、宣誓入伍、分配连队、连队介绍、向班长报告、分宿舍、入住、理发十八道手续,楚轩正式成为西点一员。 灰色的校服穿在身上,八排铜扣透出一股庄重与利索,楚轩脑海里响起母亲的话,她说:“西点是名将摇篮,也有淘汰率,妈妈相信你能够顺利毕业。军校里讲究团队协作,但是胜者为王。呵斥是正常,辱骂是正常,体罚是正常,被歧视也是正常。记住,你没有名字,只有统一的称呼‘新生’,除了‘报告长官,是’‘报告长官,不是’‘报告长官,没有任何借口’‘报告长官,我不知道’这四句外,你没有其他的话语权。” 楚轩有些不适应,但因为自小与父母分离的时间很长,所以他的适应能力很强,不到两天就完全适应了西点的生活。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出操,七点吃饭(规定二十分钟),七点半开始上课,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参加体育训练和军事课程,晚上写作业上自习,晚十一点熄灯睡觉。 头发只有几毫米长,一开始楚轩还很不习惯,但是看着周边一样的长度,时间一长也就顺眼了。他被分在e连f班,教官是一个栗发蓝眼的白种人,十分严厉,稍微有一点不符合标准,便呵斥、体罚,但楚轩比较满意这个教官,至少他并没有便显出明显的种族歧视。 “中国送过来的三个保送生如何?”校长室里,校长科比&8226;摩尔问。 三名教官分别说了入学一周的情况,发现三名学生中适应的最好的是楚轩,科比&8226;摩尔严肃的面容上泛起笑意。作为校长,他看过学生的档案,自然也知道学生们的家底,有的时候教育也与政治挂钩。 1949年10月,胡琏成功守住金门,自此十二兵团驻防金门,胡琏成为金门防卫司令,副司令一职由伤愈归队的楚云飞担任。 12月,政府迁至台北,蒋中正父子退守台北,并重新着手准备再一次掌权。次年三月,蒋中正再次成为国民党总裁,陈诚任行政院长。 而政府迁台带走了大量的黄金储备,古董字画,还有大批官员、学者、富豪一起离开。白青卖掉在上海的基础房产,包括沈陆交代他代为照管的几处。因为卖的比较早,所以价钱没有被压得太过离谱。 陆依萍和陆如萍两家在商量要不要去台湾,杜飞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眼镜说:“我爸妈都在安徽老家,我和如萍商量好了,回安徽老家去。他们一把年纪,都没见到孙子一面。” 陆依萍看了一眼安静的何书桓说:“我婆婆她想留下来,她说要守着公公的坟墓,哪儿也不去。她只有书桓一个儿子,我们必须留在南京照顾她。” 白青到陆宅的时候,只有陆尔杰一个人表示去台湾,所以他带走了陆尔杰一个人。白家全家去台湾,但顾家的人没一起,因为他们舍不得上海的房子,上海的工作。 何书桓和杜飞安慰伤感的陆依萍与陆依萍,杜飞说:“别难过,以后想岳父岳母了,我们去美国看他们,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搭飞机还是坐游轮都任我们选。” 留在这儿的四人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能够再一次乘坐去美国的航班,会是在那么遥远的未来。而且,他们当中,有的人永远都没有机会了。陆振华、傅文佩与王雪琴,至死都没有再见到这对女儿和女婿,这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4月11日,美国的陆梦萍生下第二个女儿,黑发的凯特瑞娜,连生两个女儿,陆梦萍担心婆婆不高兴,但没想到她的婆婆多丽丝&8226;加西亚反而安慰她,让她不必着急。 陆家大部分人都去了台湾或美国,杜飞带着陆如萍,还有儿子杜战、女儿杜心如回安徽老家。陆依萍没有陆梦萍的幸运,独臂难支的陆依萍在五月生下次女,何书桓有些失望,但还是体贴温存。只是,何书桓的母亲何卓曼倩沉着一张脸,就差说要为儿子停妻另娶,以后继香灯了。 刚出月子的第二个月,陆依萍又怀孕了,她惴惴不安地问:“书桓,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儿怎么办?妈她……”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何书桓轻吻着陆依萍的额头,但这并不足以压下她心里的恐惧。面对寡母,何书桓有多软弱她心里明了,她又怎么敢再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连生两个赔钱货,何家可不比以往,你们陆家也风光不再,哪还有钱置办嫁妆?”何卓曼倩骂骂桑桑,但看着陆依萍还未隆起的肚子,眼里存着一份希冀。 陆尔杰抵达台湾后,陆尓豪立即为他办理了转学学籍,转入国立台湾大学继续学习。父母不在家,陆尓豪做为长兄自然负起弟弟的学习、生活费用,方瑜也不是刻薄的人,平日里对这个小叔子的生活饮食十分上心,生怕他水土不服。 到达台湾后,方瑜渐渐走出来儿子死亡的阴影,她再次怀孕,并在九月生下一个女儿。就算是女儿,陆尓豪也十分开心,远在美国的陆振华得知后,他发电报亲自为孙女取名‘英’,排‘莫’字辈。 怀孕的日子里,陆依萍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何卓曼倩虽然会指桑骂槐,但是没有让她做粗重的活儿。何书桓偶尔还会说一些工作上的趣闻为她解闷,但到后来,趣闻越少,他的脸色越憔悴。 陆依萍问为什么,何书遮遮掩掩的也不说,徒留下心焦的陆依萍胡思乱想。她的情绪越低落,身子愈加消瘦,面色也黄了。 第49章 49 何书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他不想告诉怀孕的妻子,他在工作上的困难,因为残障,他甚至不能再跑新闻了,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当编辑的助手。他天性热爱自由,追求正义与公理,如今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 “书桓,你也像你/妈一样,嫌我生的是女儿……”陆依萍一边擦桌子一边念叨。 民国三十九年十二月,也就是1951年12月,沈陆抱着儿子和女儿参加汪子墨长子汪舜尧的满月宴,因为恰逢周日,所以她有空参加。汪子墨在两年前结婚,妻子是苏州籍的钢琴家李舒曼。 “伯衡,抱儿子的感觉很好吧?也就你,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不然今儿个就不是儿子满月,而是孙子满月了。”沈陆嘲笑抱着儿子不撒手的汪子墨。 汪子墨笑而不答,见沈陆不明所以,他说:“现在也不迟……” 沈陆没看到李舒曼,她问:“你太太呢?” 汪子墨面色一僵,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沈陆以为他们夫妻吵架,便劝慰道“伯衡,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太太肯为你生儿育女,你的胸襟可要广一些。” “这是自然,舒曼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们会没事的。”汪子墨点头。 沈陆沉吟了一会儿问:“那个梅家的几口还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在杭州的时候被烦得够呛,但他们应该没来台湾,我问了一些熟人,都没见过他们。”汪子墨摇头。 待了大半天,沈陆和保姆以及副官们离开,抱着儿子的她好笑的看着在保姆怀里吐的泡泡的楚熙。 楚云飞一恢复就直奔金门,但依旧难得的留在家里陪了孩子们大半年。临走前的一天,整天抱着乖女儿不撒手,直到晚上怀里的人才换成老婆。 第二天,没了熟悉的怀抱,楚熙哭的声嘶力竭,沈陆哄不住,惹得楚焘也跟着哭。无奈之下,沈陆翻开衣柜,找出楚云飞的衬衫盖在楚熙身上。有了熟悉的气味环绕,楚熙渐渐地停止了哭声。 “云飞,我说你轻轻松松去金门,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哭个不停?最后我用你的衬衫包着才算好。”沈陆边打电话边翻白眼。 楚云飞听着沈陆撒娇般的抱怨,嘴角含笑说:“就知道你有办法,两个孩子没闹你太凶吧?” “闹凶了你还能回来帮我吗?”沈陆没好气的抱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儿精力旺盛,一天到晚睡的时间只有我儿子的一半。” 楚云飞听着觉得拗口,他说:“什么‘我女儿’‘你儿子’的?不都是你生的?我们的儿女?” “你也知道啊!你说你在家的时候抱儿子的时间多长?抱女儿的时间多长?”沈陆没好气的问。 楚云飞有些尴尬,他吭吭哧哧的回答:“那不是看女儿可爱吗?” “儿子不可爱?”沈陆反问。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楚云飞连连摇头,就算沈陆看不到。 沈陆扑哧一笑,说:“得了,你就赖吧!让别人知道楚中将赖皮,看你还有没有威严?” “你会让别人知道吗?”楚云飞得意地笑。 挂断电话,沈陆穿着棉睡袍背靠着小沙发上,嘴角含笑。她脱去面外袍,翻开被子躺进去,转头对床头柜上放着的合照说:“晚安。” 一身美式军服,肩上扛着两颗星,沈陆无论是走在哪里都惹人注目,就算是将星云集的参谋本部。 作战室一直很热闹,蒋中正十分希望能够反攻大陆,所以一直处于备战状态。一年又一年,如果可以,沈陆也想带兵杀一个回马枪,但是她和楚云飞以及一些理智的将领们都明白,机会渺茫! 虽然希望渺茫,但每一次推演她都认认真真完成,每一个计划极尽详尽。所有的国军军官都这样,怀着一分希望,或狂热或坚定或消极。 两岸的喇叭声震天响,播音员们日夜轮班,不知疲倦地用言语轰炸。台方还出动飞机空投宣传单和食品,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其实,沈陆的工作并不忙碌,她只要负责方向以及最后的审核签字,具体的操作都有下属完成。所以,她还可以多一些时间陪伴刚会站立的两个孩子。 楚焘莲藕一般的小手撑住地面,满满直立起来,扶着沙发的背面小步小步向前挪动。走了两步撞到也站立的楚熙,一个反冲,俩小孩都摔倒在地上。 楚熙揉了揉发痛的小屁股,她扑向对面的楚焘,两个圆圆的小孩子滚成一团,沈陆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三岁定八十,孩子小的时候就能看出倾向来。楚焘是个男孩子,但是十分安静,若非必要的生理原因,其余时间大都在睡觉。 楚熙精力旺盛,好奇心也重,自从能爬行后就到处‘探索’。最重要的是,她有仇必报,小小年纪就记仇的很,还欺弱怕强。 沈陆分开楚焘和楚熙,隔了较长的一个距离,他们又安静下来,各自开始挪着小步子。胖墩墩的小身体在缓慢移动,这种平静安适的日子让沈陆有一种想要此刻永恒的感觉。 “妈妈——”楚焘的小||乳|牙在沈陆食指上磨啊磨。 楚熙一个小皮球丢过去,正中楚焘的肚子,楚焘小嘴一咧就要哭。掉了两滴金豆豆,发现妈妈去厨房了,压根儿就不理他,楚焘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小皮球丢回去。 得了——从厨房里拿牛奶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沈陆明白,自家小儿子也是个记仇的,而且小小年纪就知道避开大人下黑手。 小皮球正中楚熙头部,沈陆几乎可以看到楚熙实质化的‘怒发冲冠’,只见她灵活的爬起来扑倒楚焘,两个肥墩墩的身体又扭成一团。 沈陆的嘴角抽阿抽,她开始深刻反省,两个孩子的小心眼是遗传了谁的?她一向自认为大方得体,绝不承认自己小心眼。 一向信奉有竞争才有进步的沈陆不准备再分开两个小孩子了,反正现在还小,杀伤力不足,多滚一滚有益于身体健康。 俩熊孩子滚了好久,见这次妈妈不理他们了,各自松开缠在一起的手脚,小屁股一扭,朝相反的方向挪开。 书房的电话响起,沈陆让保姆和女佣看护着俩小孩,她上楼去听电话。见到妈妈上楼了,俩熊孩子跟在身后要爬楼梯,吓得保姆和女佣急忙抱着他们远离楼梯这个‘危险区域’。 楚焘和楚熙大声叫着抗议,肉呼呼的小手挥舞起来极有力道。抱着俩挣扎的孩子,保姆十分有经验,不一会儿就被抱着远离了楼梯。 锲而不舍的楚焘和楚熙,一落地就往楼梯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走,一次次的被抱走有一次次的倔强地往回走。总之,不爬上楼梯,这俩兄妹就不罢休。 沈陆再次出现的时候,军装笔挺,大步出门,临走前吩咐保姆看好两个孩子。望着妈妈渐渐消失的背影,兄妹俩面对面坐着,相互瞪视几分钟,然后果断扑上去互掐。 滚了一上午,肚子饿了,女佣拿着两个不锈钢小碗过来。保姆为楚焘和楚熙围上各自的小围兜,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小勺子,拒绝喂食。 一顿饭下来,米粒四溅,小脸蛋上也沾上了饭粒。保姆连忙为他们净手、净面,差不多过半个多小时,他们就该午睡了。 一般来说,楚熙的午睡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点,楚焘则要睡上三个多小时,所以兄妹二人早早的就分开房间。俩兄妹午睡不用大人哄,该睡的时候就搓搓眼角去睡了。 两个小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因为在金门,所以夫妻俩见面的时间相对多了一些。不过,眼下金门还不是很太平,所以沈陆没有带俩孩子去探望,都是楚云飞休假回来。 1951年3月15日,陆依萍生下一个女儿,这是她的第三个女儿,何书桓为女儿取名何青。见到又是一个赔钱货,何卓曼倩气的两眼直冒火,她也顾不得仪态,在屋里破口大骂,产房里陆依萍眼泪直流。 陆依萍抚摸着女儿纤细的颈项说:“青青,你为什么要是个女孩?为什么要投到妈妈肚子里?你知不知道,你奶奶不喜欢你?” 何卓曼倩大骂的时候,虚龄四岁的何宁牵着刚会走路的何乐坐在石阶上,耳边全是奶奶尖利的骂声。本该稚气,犹如花苞般秀美的孩子,面庞上有了畏缩和暮气。 连生三胎伤了身子,陆依萍也知道自己伤了元气,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差多了,走几步路都会冒虚汗。但是,她有什么办法?不能剩下一个儿子,面对的不仅是婆婆的责骂,还有邻里的嘲笑。 何卓曼倩以前是外交官太太,自命高人一等,她的趾高气昂早就得罪了同族妯娌,大家面上的和气都不肯伪装。 陆依萍连连生女,何卓曼倩每次都被嘲笑、挤兑,在外受了气不能反驳,只能回家来折腾儿媳妇儿。何书桓为了生活奔波,而且孩子多了,他肩上的担子更重。 陆依萍捏着存着,存折里是陆振华给她的嫁妆,一万元美金。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动这里边儿的钱,为的就是留给孩子们读书,还有日后嫁娶用……但是,她也看明白了何书桓的难处,所以决定支持丈夫创业。 “依萍,这是你的嫁妆,我不能用。”何书桓摇头拒绝。 陆依萍将存折推到何书桓面前,说:“书桓,本来这钱是准备留给孩子们的。我知道你现在工作不如意,与其受气,还不如自己创业。我相信你的才华可以做到,如果能留给孩子们一份家业……妈她……” “依萍,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那是我妈,我爸又……”何书桓拥抱住陆依萍,低声细语。 “我知道,我知道……她也是我妈……”陆依萍的头枕在何书桓肩上。 第50章 50 何书桓拿着陆依萍的私房钱办起了一家报社,这是她的老本行,也是熟门熟路的,就是办证的时候托了旧同事的关系。毕竟这天南地北的,能再次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也是一种缘分。 终于,报社成立了,但接下来的人员招聘又让他焦头烂额,毕竟这时候大学生就都是社会精英,自然看不上这毫无名气的小报社,所以他只能从高中生开始招起。 恒远报社人才缺乏,就算招到一两个大学生,也都是一些没经验的毕业生。但何书桓也知道不能挑剔,他一边教导这些新人,一边到处找新闻。 最初,因为经营不善,恒远报社一直在亏钱。何书桓愁得头发都快白了,看到家中嗷嗷待脯的孩子、年迈的母亲、营养不良的妻子,他丢弃最后的坚持,开始将新闻报纸转化成专门报道花边、趣事的不入流小报。 何书桓为了事业忙忙碌碌的时候,陆依萍又怀孕了,何卓曼倩心里有了期待,便也不再那么爱挑刺。 除了忙活家里家外的事情,还要照顾三个女儿,服侍婆婆起居。幸而,陆依萍这一胎还算稳健,也没闹出什么大麻烦来。何书桓虽然心疼,但夹在母亲与妻子中间,却也无能为力。 这几年,沈陆一直在搜集李云龙的资料。自从她得知,让她差一点失去丈夫,让她的孩子们差一点没了爸爸的人是李云龙后,她就卯足了劲儿想怎么对付李云龙。 就算隔着台湾海峡,就算不能亲自动手,但沈陆依旧仔细搜罗资料,务求有朝一日能将李云龙置之死地。只可惜,她资料搜罗了许多年,计划了许多遍,但压根儿就没机会。 “大志,在想什么?”沈陆问魏大志,从她还是个营长的时候,魏大志就跟着她,近二十年来忠心耿耿。 沈陆也不当他是外人,当初魏大志不肯结婚,说是没有赶跑日本鬼子就不结婚,等赶跑了日本鬼子,他又说没有打败解放军就不想结婚的事儿。一年拖一年,直到四十好几了还打光棍,沈陆看不下去了,四处为他张罗婚事,这不,去年刚结的婚。 魏大志抹着眼泪难得伤感地说:“没事儿,就是想起俺那冤死的弟弟。当初俺那弟弟说要来投奔俺,结果没找着,错投了李云龙这厮的帐下,累得他……老魏家就俺兄弟俩,这去了阎王殿,俺哪有脸见俺爹妈?” 魏大勇刚死那会儿,魏大志离得远,并不知道他的死讯。后来,日本人被赶跑了,但是国共陷入内战,这事儿他就更不知道了。 魏大志四处打听,但一直没有消息,直到跟着沈陆到台湾后,一个偶然间听到的消息,他才明白自己唯一的弟弟没了。自打那儿之后,他就恨透了李云龙,就算他明白错不在李云龙,就算他直到李云龙帮他弟弟报了仇还被罚了,但他还是怨……他明白是在迁怒,却不能自己。 “虽然我讨厌这李云龙,但也得承认这是条血性汉子。”除了那点仇怨,沈陆还是极欣赏李云龙的。 当然,这欣赏的前提是李云龙和她沈陆没有任何关系,撇着嘴角沈陆在心里同情李云龙的妻子。虽然得到的资料不多,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家庭父母,但看着是个书香门第,这双方观念与学识上的差异有的磨合了。 虽然说婚姻不该有门第观念,但是教育不同、层次不同,导致的思想境界也不会相同。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泥腿子与大家闺秀凑在一起过日子?这小日子里磕磕绊绊可不会少。 李云龙和田雨的生活还真如沈陆预料的一般,对英雄的仰慕而突如其来的激烈爱情抵不过观念的不同。 李云龙不顾田雨的反对,将带着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洋房里的俄罗斯画家列维坦的风景画复制品换成主席和朱德的画像。 为此李云龙和田雨只见爆发了一场大争吵,起因是田雨实在是太喜欢那幅画了,画里是浓郁的十九世纪俄罗斯田园风光,她被这幅画表现出的淡淡的忧郁和安详、静寂的氛围所深深打动,站在油画前久久不肯离去。 李云龙的感受正好与田雨相反,他平生没见过油画,第一眼就觉得很不顺眼。他喜欢年画和剪纸,喜欢在墙上和窗户上贴着五谷丰登、喜雀登枝图案的剪纸。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扭了扭觉得太软了,不舒服,便坐在沙发扶手上。 忽然,李云龙觉得脚上奇痒,于是他脱下鞋袜开始抠起脚来,一双汗脚摆脱了鞋袜的束缚,开始把浓郁的气味散发到空气里。 正在欣赏油画的田雨被这种异常的气味拉回了现实中,她皱着眉头看看正在旁若无人抠脚的李云龙,心里暗暗惊讶,自己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有这种粗俗的嗜好,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了窗子。 浑然不觉的李云龙哪儿知道田雨的内心感受,他一边抠脚一边对油画进行评论:“这洋画儿一点儿也不好看,啥内容也没有,不就是树林子和草地吗?哪儿的农村没草地和树林?要不说资产阶级腐朽呢,还真不假。” 田雨听着不入耳,便不满地说:“老李,你不懂画就别乱评论,这可是名画。” 李云龙不屑地说:“什么破画?当年红军打土豪,从地主老财家搜出几张画儿,是那种边上带轴能卷起来的画,我问地主是什么画,地主说是明朝一个叫……什么的画家画的,对了,那画叫泼墨,就是把墨往上泼的意思,后来那几幅画被我们擦了屁股,连擦屁股都嫌赂。” 田雨懒得听他扯,便扭头上了楼。李云龙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不顺眼的东西还真不少,那火炉子怎么修在墙壁上?这个叫钢琴的玩艺儿也太占地方了,咱一个带兵打仗的老粗要它干啥?当饭桌嫌矮当凳子又嫌太高? 李云龙扯着嗓门吼道:“小陈,找几个人把这玩艺给我搬出去。” 小陈问:“搬到哪儿去呢?扔到大街上?” “随便,愿意交公就交公,要懒得搬,劈了当柴禾烧也行。”李云龙没好气地回答。 实心眼儿的小陈当然懒得搬,这玩艺儿也太重了,他找来斧子就准备劈钢琴。正巧田雨从楼上下来,一见小陈高举着斧子不由大惊失色说:“小陈,你疯了?这是钢琴,很贵重的。” 等田雨救下钢琴,一转身就发现心仪的油画不见了,她急了,直问李云龙“我喜欢那画,你要扔了怎么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毕竟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吧?” 李云龙像不认识她似的仔细看看她,语重心长地说:“小田呀,我要批评你了,你的思想不大健康哩!你看你喜欢的东西,又是钢琴,又是什么油画,哪样是劳动人民喜欢的?” “你少扣帽子,谁规定的劳动人民就不能喜欢钢琴,喜欢油画?这是文化,劳动人民也要掌握文化,谁像你,自己没文化,也不许别人有文化。”田雨也生气了,她不客气地打断李云龙的话。 李云龙大怒:“我从小就是穷孩子,家里穷上不起学,就这么点儿文化还是部队上学的,咱是泥腿子,就是没文化,怎么样?就是因为穷才革命,才造/反,共/产党的天下就是靠我们这些没文化的泥腿子打下来的,国/民党的将军倒是有文化,又是上大学又是外国留学,管个屁用?还不是被我们这些泥腿子赶到台湾去了?你嫌老子没文化,早干啥了?不愿意给泥腿子当老婆就滚!” 田雨出了门在院子里拣起那幅画,紧紧抱在胸前,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倾慕的英雄竟是这样粗暴,这样蛮横,这么缺乏教养。天哪,他总算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她感到一阵悲哀,一阵绝望。 当然,李云龙家里的风暴沈陆并不知道,她的情报网还不至于强大到如斯地步,也不是她有当乌鸦嘴的天赋。而是她实在无法想象两个世界的人硬凑到一起,光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口味就难以调和,更何况是更高一层的精神层面。 自从和李云龙吵架后,田雨觉得受到极大的伤害,李云龙的粗暴蛮横大大出乎田雨的意料。她想不通人怎么可以这样,结婚之前他乖得像只猫,为求婚他可以在雨中站几个小时,真像个侠骨柔肠的男子汉,可是一旦把人骗到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由于感情受到伤害,李云龙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在田雨眼里也变得不可原谅了。比如,不肯好好坐在椅子上而喜欢蹲在椅子上,吃完大蒜后和别人谈话,全然不顾嘴里臭哄哄的还特意往上凑。真没教养! 教养是文化素养的外在体现,一个人如果需要常常被人提醒注意教养问题,那么就说明他大概还不知道教养为何物,这种人你就算说破嘴皮也只会招他反感。更使田雨不能容忍的是,李云龙对有文化的人表现出一种轻蔑,对自己的无知和出身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像皇帝的龙子龙孙对自己出身高贵表现出的优越感一样。 田雨感到一阵迷悯,婚姻怎么会是这样?自己是否太轻率了?两人在出身、文化、教养、性格和阅历方面的巨大差异碰撞出的火花使田雨无所适从。她打算先搬到医院去住,和李云龙暂时分居一段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 当然,田雨和李云龙的争吵都是之前的事情,那时候沈陆正在忙活着金门作战的事情,没有空去理会李云龙是不是有一个和他志趣相反的妻子。 等到后来,沈陆有闲心搜集李云龙和他的家庭情况的时候,田雨连儿子都为李云龙生了,那次的争吵自然因为田雨的怀孕无疾而终。 因为,李云龙就像中国所有的农民一般,对传宗接代非常重视,娶妻就得生子,没有儿子婚姻就没有意义,没有儿子,谁来继承香火?李家不是要绝后了吗?这次要是生个儿子,以前和老婆的矛盾都可以一风吹了。 沈陆不了解李云龙,所以专门去搜集他的资料,光凭搜集到的资料和楚云飞的描述,她发现李云龙似乎是个粗俗但是有趣的人。 虽然说,有些感情是从关注开始的,但是沈陆还不至于对李云龙这个从思想层面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火花。如果有,也是仇恨的火花,她一直对丈夫身上的那两个枪伤耿耿于怀,完全忽视了她的丈夫送了人家李云龙一个炮弹的事实。 第51章 51 1952年,楚轩西点军校毕业,紧接着考上哈佛大学商学院,攻读硕士与博士。而这一年,台湾也发生了一件事情。 蒋纬国的妻子蒋石静宜怀孕了,结婚八年八次小产,第九次成功怀孕,心情自然高兴。蒋石静宜性格开朗,善于交际,无论是官场上还是社会上,朋友甚多。第一次因为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跳舞后回家便小产,此后就算再小心依旧是七次惯性小产,因此,蒋中正极不喜欢这个儿媳,这一点和她的大嫂蒋经国之妻蒋方良截然相反。 奈何,蒋纬国对蒋石静宜一见钟情,结婚至今爱护有加,疼爱儿子的蒋中正也无可奈何。9月,蒋纬国奉命随徐培根赴美,临行前对身怀六甲的妻子很不放心,但岂可为家误国事?所以,就算依依不舍,还是搭上了航班。 蒋石静宜也知道自己不得宠爱,得知预产期在农历九月中旬的时候,她便想让孩子和公爹蒋中正同一天生日,以讨得老人家欢心。 因为有了这想法,蒋石静宜便请医生为她控制产期。起初是请求医生给她打安胎针,避免提前生产。哪想到胎儿是安住了,可到了农历九月十五晚上也没有一点生产的先兆。 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蒋石静宜又要医生为她实施催生,医生喂她吃了催生剂。这时候,一栋洋楼的书房里,一个男人背对着书房门口讲电话。 11月2日,也就是农历九月十五日夜里,蒋石静宜是在中华路的家里生孩子,为她接生的是台北最有名的妇产科医师。当夜,蒋石静宜难产,被匆忙送往中心医院。次日,拼死挣扎后留下一个女儿。 嘀铃铃——背靠着皮椅的男人接了电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后满面焦急地出了书房门,叫上秘书和司机一起去中心医院。 抵达医院,看到盖着的 好看的txt电子书 情深之大小姐第15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到盖着的白布,蒋经国掀开一角确认。待确认死者是蒋石静宜后,蒋经国微微擦拭着眼角的泪花,对身后的秘书说:“通知纬国,就说弟妹她……留下了一个女儿。” 退出太平间,蒋经国去婴儿病房,抱着刚出生才几个小时的小侄女儿照了两张照片,记者离开后,他用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含糊语调说:“小丫头……你妈妈死的时间刚刚好,你说是不是?她这时候死,不仅劳苦功高,还维护了蒋氏门庭的尊严,你说对不对?女人嘛……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更何况她这么折腾自己……” 听到蒋石静宜的死讯,蒋方良初时万分错愕,但很快的,脸上就没有了这种与蒋家长媳不匹配的表情。 看到蒋石静宜的死亡,蒋方良不免心悲,但作为蒋经国的妻子,她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她情绪低落的坐在沙发上,随后起身准备蒋石静宜的后事。 蒋方良是别拉罗斯人(白俄罗斯),对蒋经国有救命之恩,自民国二十四年就婚后,她为丈夫学习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学习丈夫故乡的语言、文化,为她的丈夫生育三子一女,最后得到的却是丈夫的背叛。 章亚诺——这个女人,曾经是蒋经国的秘书,二人却暗通曲款,章亚诺还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蒋经国曾经介绍章亚诺给蒋方良认识,让章亚诺教她中文,还希望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蒋方良暗中撇嘴,她怎么可能会和章亚诺这个女人成为朋友?他真的以为她是个消息闭塞的傻子?只要她蒋方良活着一天,章孝严与章孝慈就别想姓‘蒋’。就算章亚诺已经死了,就算蒋经国已经将这对双胞胎兄弟接到台湾。 身在美国的蒋纬国接到妻子“病危”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台湾,但为时已晚。对夫人的死因,蒋纬国只听说是“难产”而死,信以为真。 蒋纬国怀着悲痛的心情料理了妻子的后事,将蒋石静宜安葬在台北六张犁山。蒋纬国在那里同时修了三座墓,一座是夫人的,一座留给自己,还有一座是母亲姚冶诚的。 抱着瘦弱的女儿站在妻子墓前,蒋纬国心痛不已,他亲爱的妻子就这样丢下他和女儿,蒋经国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转身离开。 因为没了母亲,怕蒋纬国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小孩,蒋方良向蒋中正请求亲自照顾小侄女。席间,蒋中正大力称赞长媳孝顺长辈且爱护晚辈,蒋方良就当看不到蒋经国的不愉神色。 “芬娜,你什么意思?”离开了士林官邸,蒋经国厌恶地看着小女婴。 蒋方良缓缓的回答:“静宜走得匆忙,就剩下这个女儿,我这个做嫂子的得疼爱一些。” 蒋经国有些惊疑不定,但看蒋方良的面色平带着悲悯,不像知道什么。他压下心中的那点慌乱,有些色荏内厉地说:“二弟的孩子在我们家也不是长久之计,等二弟娶了新太太,你就将孩子送回去。” 蒋方良掩去眼底的讥诮,她温顺的点头说:“这是自然的。” 蒋纬国的女儿满周岁,蒋中正为孙女取名蒋孝谦,并像蒋方良的女儿蒋孝章一般记入族谱。蒋石静宜难产而死,蒋纬国伤心过度,在料理了妻子后事后病倒。幸好,蒋孝谦有蒋方良照顾,他也安心很多。 虽然蒋方良照顾小侄女,但是也不是让父女分隔,所以保姆和警卫经常抱着蒋孝谦去医院和寓所看望蒋纬国。 蒋纬国逗弄女儿时心情变好许多,病情也好的特别快。慈爱的看着怀里的爱情结晶,他一扫前几日想了结自己的念头。孩子还这么小,已经没了妈妈,如果再没有爸爸,长大后谁牵着她的手走上教堂?谁保护他的孩子? 振作起来的蒋纬国病情迅速好转,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可以下地行走,第二周就出院回家了。基本上,蒋孝谦每周双休日就被保姆带回蒋纬国的寓所团聚,周一早上送回蒋方良那儿。蒋纬国也习惯了这种做法,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蒋孝谦国中毕业。 蒋经国风流成性,蒋方良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一个身在异国他乡,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装聋作哑,与蒋经国周遭的几个女人保持面子上的良好关系。 蒋方良心里的苦难以言喻,但幸好还有子女可以慰藉。长安东路十八号的宅邸里,常常可以看到王叔铭太太、赵聚钰太太、衣复恩太太、毛瀛初太太的身影。蒋经国自己忙着当花蝴蝶,哪儿还有闲暇对蒋方良多所干预。 因为离得近,有的时候沈陆也会带着孩子去她那儿坐一坐。蒋方良对沈陆的感觉很好,第一眼就觉得喜欢,谈下来更是觉得有相见恨晚之感。 双休日,沈陆一般会抱着两个孩子走上几十米去蒋经国的寓所,但是她一次也没遇到蒋经国,由此可见他有多忙。 这时候蒋经国那时的职位比较低,不用讲究太多的官场忌讳,和亲朋故旧之间来往,也比较没有强烈的阶级观念,沈陆还不用太顾忌。并且她只是和蒋方良一起谈育儿经,想来蒋中正也是有所耳闻。 “谢谢阿宝姐。”沈陆接过水果泥喂蒋孝谦,边说:“孝谦长得真可爱,不知道长大了便宜谁家的儿子?” 说着,沈陆抬起头问蒋方良“不是说双休日会送去她爸爸那儿吗?” “二弟出差去了,这个星期就没送过去。”蒋方良一边钉扣子一边回答,虽然家里有佣人,但这种小事情她一般都是自己完成。 沈陆一勺一勺的喂果泥,边说:“芬娜,你平时该出去走一走,多交往交往。每天闷在寓所里,久了……我说句实话,会闷出病来的。” “我能去那儿呢?人生地不熟……而且……看到不该看的也……还不如当做不知道。”蒋方良摇头拒绝。 沈陆知道她指什么,但这种事情,她就算是朋友也不好置喙,更何况另一个主角身份特殊。她家里有公爹和四叔,也不好经常招待蒋方良,所以一筹莫展。 “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是十几年了,我都是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蒋方良反倒安慰沈陆。 沈陆帮不上忙也无可奈何,如果蒋方良只是一本人家的媳妇儿,她倒是可以运作运作。但是,蒋方良是蒋中正的长媳,未来蒋家的当家太太,她有交情便好,但也不好牵涉过深。 蒋石静宜的死蒋方良讳莫如深,沈陆心中隐隐有猜测,但这事儿不好公诸于众,也不能问蒋方良,只能藏在心里。况且,蒋家的事情和她楚家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他们夫妇虽然不用依附蒋经国,但也不至于凭空制造一个敌人出来。 沈陆的时间并不多,她的云间江陵集团开始从服装、航空向房地产发展,并且还在投资电子产品。二战时,沈陆与好友与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一起资助瑞肯&8226;贝克成立东方航空,成为东方航空的第二大股东。次年,她在好友的关照下一同投资麦道航空,成为军用航空器的供货商之一。 楚轩再读商科,沈陆举双手双脚赞成,她还指望着儿子能继承她的云间江陵集团。当年与沈陆一起创业的芙若拉和拉菲尔各自嫁人生子,但因为共同的neorllo公司,所以多年来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因为天生趋吉避凶的本能,沈陆的生意越做越大,除了云间江陵集团,这二十几年来她手上陆续添加了各集团、公司的大小股份。可以说,沈陆就是一个超级富婆,只是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已。 好久没动存折的楚云飞,因为要用钱,一日偶然打开保险箱,看到存折账户里的一长串数字觉得有些眼晕。 像扔烫手山芋一般,楚云飞将花旗银行的存折丢回保险箱,拿起专属于他本人的那本存折出门。虽然,里面的数字也不少,但是看着没有保险箱里的另外几本夸张,所以拿在手里也不觉得烧得慌。 第52章 52 楚云飞取钱是为了几个旧部,这些退到台湾的国军可不是个个活得滋润,楚家是因为有庞大的财力做后盾,他才能不愁生计。但是,他的旧部就不成了,前几日偶然见到,虽不至于困苦,但也是捉襟见肘。 楚云飞的旧部见老上官还念着自己,自然是感念非常。升米恩斗米仇这理儿楚云飞也知道,所以也没多给,勉强够做个小本买卖糊口罢了。况且,要救济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的,一圈下来也花了不少。 因为骤然增多一百五十多万人,这是近代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为此政府专门划地兴建用于军人及家眷居住。眷村里挤挤嚷嚷的住着许多军人家属,来自全国各地,东西南北八方文化习俗大混杂。 远亲不如近邻,经常某家媳妇儿吆喝子女,全村都能听得到。有一家煮了好菜,端出门站在路上,八方四邻的筷子就凑上来了。 眷村的孩子都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许多文化与习俗碰撞融合,产生了新的眷村文化。而这里也孕育了各界的许多名人,当然这是后话。 老一辈的眷村人不肯走出去,不愿意与外界的台湾本土民众交流,年轻一些的还好,特别是孩子们,笑容是没有国界地域的分别,特别是孩子们都是黑眼眸黄皮肤。 沈陆偶尔也会去台北的几个眷村看望旧部,村子里不知世事的孩子们活泼的笑声,总是在某些程度上消弭挣扎在红尘里的大人的疲累。 陆梦萍的长女乔蒂&8226;加西亚与沈陆的龙凤胎同年出生,不过乔蒂大了楚焘兄妹几个月。乔蒂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儿,金发碧眼瓜子脸,她的碧色眼眸遗传自她的祖母多丽丝&8226;加西亚,所以乔蒂的中间名便是多丽丝。 多丽丝&8226;加西亚很宠爱这个孙女,听到儿媳妇儿要带着长孙女去探亲,十分依依不舍。又因为陆梦萍才生下双胞胎孙子不到半年,所以要求明年再去探亲。 但是,难得王雪琴精神好了一些,想念台湾的长子还有刚满月的小孙子,陆振华决定举家去台湾。陆梦萍同婆母沟通了一个星期,才让她松口。 这样,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乘着飞机‘杀’向台湾,陆尓豪特意放下出版社的工作,亲自驱车和方瑜一起去机场迎接。 沈陆开完会就开着车和龙凤胎去陆尓豪家里,果然,还没进大门就听到里边儿一阵阵的笑声。 其实,移民到台湾的日子并不轻松,因为就那么大的地儿,一下子多了一百五十万的人口,就算有钱也只能挤在小楼里过日子。 陆尓豪买了一块地,只有六十平米,不能拓宽面积,只能向上建。他的小楼高三层半,在附近算是比较好的建筑,除去厨房、客厅、卫生间、阳台等地方,住着他们一家三口和新添的婴儿绰绰有余。 这房子自个儿住是绰绰有余,但是新添了十几个客人,可不是一般的挤。丹尼斯&8226;加西亚和陆梦萍商量着,是不是自己一家六口人去住宾馆。 沈陆一听,不乐意了,她说:“哪儿有让客人住宾馆的道理?爸爸他们急着抱孙子,尓豪这儿空出一两间房间总是有的。你们夫妻和孩子就去我那儿,我和你姐夫的军衔还有孩子的数量都在那儿,好歹房子也宽敞一些。轩儿和智儿还在美国没回来,他们的房间可以暂时收拾出来给你夫妻,至于孩子们,就和我那俩混球挤一挤。” 因为经历了过去的事情,陆梦萍还是比较喜欢和亲人呆在一起,所以听到长姐那儿有地方住,也就不去住宾馆或者酒店了。 陆梦萍笑着说:“大姐姐,哪有人叫自己的孩子‘混球’的?我看,我那两个小外甥和小外甥女不知道多机灵可爱。” “机灵可爱?你是不知道那俩混球记仇的很!”沈陆轻笑。 乔蒂活泼可爱,很快就和从未谋面的同龄表弟妹玩到一处。陆尓豪的长女陆莫英难得遇到和自己同龄的玩伴,所以将自己所有的玩具都摆到表姐凯特瑞娜面前,以博得注意。 陆梦萍出生还不到半年的双胞胎儿子埃利奥和艾伯特躺在床上好奇的观察身旁的小表弟,刚满月的陆含璋。 怕自己壮实的儿子压到小外甥,陆梦萍一直坐在床边看护,和沈陆以及方瑜说话。谈话间,方瑜忽然说:“不知道依萍和如萍怎么样了?来到这里好几年音讯全无,就算是大姐姐她也联系不到大陆那边儿。听说那儿现在穷苦极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应该还好吧?”陆梦萍迟疑地说:“爸爸留了嫁妆给依萍和如萍,妈妈还偷偷给了如萍不少私房。” “听说对岸的物价已经平抑,爸爸留的钱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沈陆敲着床沿说:“怕只怕出一些不可预料的天灾人祸,那时候我们都不在她们身边……” “当初,我就写信让依萍来台湾,可是依萍的婆婆死活不肯离开……”方瑜皱着眉头说:“不然,现在住到一起也方便。” 听了方瑜的话,陆梦萍微微皱了眉头,她暗想,难道方瑜就没有写信让如萍一起来台湾?但如今的陆梦萍已经没了当初的大大咧咧与天真无畏,这话她不该问,免得将来哥哥和她多了嫌隙,她凭白破坏哥哥的家庭幸福。 沈陆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接着说:“我当初有让人去接依萍、如萍和尓杰,但是依萍和如萍都不肯走,依萍的理由就像是方瑜说的,如萍则是要跟杜飞回安徽老家去孝顺父母。所以,只有尔杰来了台湾。” 此时,方瑜也明了自己的失误,所以抱歉的看着沈陆和陆梦萍,然后转了话题说:“自从妈的腿脚……尔杰读书很努力,大学一毕业就去美国读硕士和博士了,梦萍你应该见过尔杰吧?” “见过,他两年前刚来美国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小小的,只知道玩耍和花钱买玩具的弟弟已经长大了,一表人才……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硕士与博士学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的。”陆梦萍点头骄傲的回答。 “你倒是与有荣焉!”沈陆取笑道:“我记得你读的是教育专业,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桃李满天下的那一天?” “大姐姐尽取笑我。”陆梦萍红着脸低下头,她毕业之后是教了三年多的小学,但是随着怀孕生下乔蒂,此后隔一年生下凯特瑞娜,又隔了一年多怀了双胞胎,所以她在家里的时间可不会比在学校少。 一排车,除了沈陆和陆梦萍两家人,剩下的都是沈陆的副官和警卫们。等回了自家,一下车,涌出四个小孩子,还有两个抱在手里的婴儿,不远处阳台上一个小男孩捉着栏杆睁大了眼睛。 楚熙眼神好使,她高兴地冲着栏杆的方向挥手,大喊“小勇哥哥——我们一起玩啊!” 晚上,吃过晚饭,蒋孝武牵着弟弟蒋孝勇的手到沈陆家。门铃声想起,楚熙连蹦带跳的过去开门。 一见到蒋孝武和蒋孝勇,楚熙高兴的说:“小武哥哥,小勇哥哥,你们来啦?我跟你们说哦!我小阿姨从美国回来探亲,还带了表姐、表妹、表弟们陪我玩。” 蒋孝武年纪大了三岁,所以比较稳重一些,但是蒋孝勇就没那个顾忌了,他探头探脑的到处找楚熙口中的表姐妹。 看到乔蒂&8226;加西亚的瞬间,蒋孝武和蒋孝勇眼前一亮,蒋孝勇直接问:“熙熙,那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孩子是你的表姐吗?” “是啊!漂亮吧?”楚熙炫耀道。 “和教堂里的天使一样漂亮。” 蒋孝武热切的点头。 看到蒋家兄弟来了,沈陆等长辈打过招呼边让小朋友们自己去玩儿。乔蒂生性开朗,不怕陌生人。所以很快的,她就和蒋孝武及蒋孝勇兄弟俩玩熟了,相互称呼教名。 蒋孝勇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初步学会交际,平日里傲气凌人,但在对沈陆这样位高权重的长辈时十分谦虚,楚家的孩子也表现出平等的尊重。他时常笑眯眯的,任长辈打趣,这一点与蒋孝武的差别十分明显。 得知加西亚家只是开农场的时候,蒋孝勇面上的微笑也没有变淡几分,倒是蒋孝武少了初时的热络。 沈陆暗中观察了好几次,但是这一次可以确定了,她低声说:“蒋家第三代我观察了几个,这个蒋孝勇可以成个人物,他的两个哥哥……成不了气候。” 石磊刚从菲律宾回来没多久,他问:“有投资的必要吗?” “可以,不过不需要太大,目前不用有动作。”沈陆问:“吕宋和大马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在打,除了运军火,我们还占了一个锡矿一个铁矿,有几家橡胶园,不过不太平,需要雇佣军保护。”石磊回答,多年来一直对沈陆忠心耿耿,而沈陆也十分信任他。 “雇佣军得请,但私底下可以发展一些武装力量,那儿乱的很,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理你们那些个散乱小武装?让小石头跟着你多跑动跑动,年轻人就该多锻炼锻炼。” 沈陆眼见石磊的年纪也不小了,她准备培养他的儿子当接班人,就当犒赏他多年忠诚。 石磊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感激地说:“谢谢夫人,我一定好好教导我那小崽子,忠心报答夫人的厚爱与信任。” “石头,你跟了我一辈子,忠心耿耿,我如果信不过你还能信谁?”沈陆拍着石磊因为多年操劳而有些单薄的肩膀。 沈陆的手下中,最得她信任的就属石磊和安吉,安吉是云间江陵集团的总经理,石磊掌着暗地里的军火交易,而后进的白青掌握着海运这一块,并且在逐渐蚕食孔令俊的股份,大有成为立鼎海运第一股东的趋势。 当然,沈陆信任他们并不代表全权放手,她明里暗里不知道埋了多少人在他们周围。她深谙权利不可集中,最为讲究的就是制衡之道。权利会腐蚀人,而她不敢赌。 第53章 53 沈陆从来不在钱上面亏待孩子们,特别是远在美国的两个儿子,当然她也不会松懈对孩子们的教育。所以,楚轩和楚智一边读书一边跟着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学习,看在好友的面子上,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也不吝教导两个和他们的母亲一样聪明的东方小子。 1954年,二十二岁的楚轩和二十岁的楚智在纽约注册了一家名叫‘比奈迪’的小公司,这时候就算是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也没能预料到比奈迪的未来,自然也预料不到未来叱咤商界的‘黑武士’会是他的弟子。 而除了极个别的知情者,外界对大名鼎鼎的‘黑武士’众说纷纭,但几乎都不知道‘黑武士’其实是两个人。 这时候,年轻的楚轩和楚智还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还了解不透,经验也很浅薄。但是,他们聪明,敢于投资,敢于冒险,但又不盲目。这一点,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很欣赏他们,这也是他肯教导他们的原因之一。 这一年,一颗商界新星冉冉升起。比奈迪公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麦希顿囊中抢走泰尔酒店,并成功拆分售卖,气的麦希顿董事长两眼直冒火。 看到比亚迪公司并没有进军旅馆业的迹象,康德拉&8226;麦希顿在打压比奈迪公司无果后,便悻悻的放弃了这一无用功。因为他也明白了,比奈迪公司的两个小伙子背后一定还有人护航,还不止劳伦斯&8226;洛克菲勒一个。 两个儿子的事情沈陆也知道,不过在能力范围内,她不介意儿子们多蹦跶,将来集团迟早要他们兄弟几个继承。 汪子墨在台湾艺术界过的还不错,既是大学教授,又有自己的画室和画廊,还有立鼎海运的资金做后盾,他可以无顾忌的追求艺术的道路。 听到汪子墨的妻子再一次怀孕的消息,沈陆特意打电话去贺喜,但听到他支支吾吾的的,似乎夫妻俩又吵架了。 沈陆真的无奈了,这一对夫妻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一个执着追求绘画的道路,另一个在钢琴上永不妥协。孩子随着汪子墨的时候多一些,但更多时候都是跟着保姆们。 有的时候,沈陆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好友,因为没跟人心中都有不能舍下的梦想。当初,她也为了理想,将两个孩子丢给公爹教育,自己跑前线去,所以她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1956年3月,桃花盛开之际,李舒曼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女汪舜妍,次女汪舜娟。这一对女儿的到来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汪子墨和李舒曼紧张的关系,但是在二人关系慢慢转好之际,一件事情又让他们的婚姻空前紧张,最后导致离婚收场。 这一年,沈陆晋二级上将,升任副参谋总长,成为全球首位女上将,因此得到ti杂志的专门访问,并成为该年度风云人物。 沈陆的专访包括她的军旅生涯与生活两个部分,而她的最后一段话让楚云飞成为全球女性最想嫁的好丈夫排名no1,并连续几年居高不下。 沈陆说:“我有今日的成就,我感谢许多人,比如我的两位父亲,我已逝的母亲,我的校长,我的老师……但是,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丈夫,因为他的宽容。他很有才华,很努力,但他不介意每一次晋升晚于我,他不介意被人说‘看,那是沈陆的丈夫’。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知名度与军衔都低于妻子,许多人都无法忍受。但是,我的丈夫,面对许多刻薄的讽刺总是一笑而过。很多人羡慕我家庭事业双丰收,但是却没有看到我的丈夫楚云飞的付出,他广袤的胸怀容纳我的思想,他坚定的意志支持我的决定。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没有他的支持与包容,今天的我也只是泯然于众人。” 沈陆的专访杂志汪子墨也看到了,陷在沙发上,汪子墨莫名吁叹。李舒曼将瓷碗扔到墙上,破碎的声音吓得女儿们哇哇直哭。 “舒曼,你又怎么了?吓到孩子们了。”汪子墨皱起眉头,他俯下身抱起女儿轻轻拍哄。 李舒曼冷笑道:“汪子墨,你叹的再大声,沈将军也听不到。人家堂堂二级上将,全球首位女上将,会看得上你一个画画的?没见到人家夫妻恩爱吗?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又胡说什么?我和轻闲只是好朋友。”汪子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舒曼,你的语言什么时候这么粗俗了?和无知的市井村妇一般。” “我粗俗?是啊!我就是个下里巴人,你心中的女神才是阳春白雪的代表!”李舒曼轻蔑的望着汪子墨说:“可惜,你的女神看不上你!” 汪子墨疲惫的问:“舒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的丈夫心心念念都是另外一个女人,你说我不可理喻?”李舒曼睁大了眼睛质问,没有表现出一点钢琴家优雅的气质。 汪子墨揉着鼻梁说:“舒曼,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你就是要揪着不放?” “我揪着不放?”李舒曼将怀里的女儿扔到床上,她起身指着汪子墨的鼻梁说:“汪子墨,你怪我揪着不放?是谁紧张兮兮的不肯错过沈陆的每一条消息?我的钢琴独奏会邀请你参加,你说你没空……” 汪子墨无奈的说:“我是真的没空,那天恰好是绘画协会竞选会长和理事,我是候选人必须到场。” “对,你的事业很重要,我知道。”李舒曼侧着头,她红着眼眶点头说:“我知道……可是,你明明要参加国际油画大师聚会,这对你的事业来说是一座里程碑……但是,你推辞了,因为要参加沈大将军的生日patty。” 李舒曼哭着大声吼道:“汪子墨,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为你生儿育女的是我李舒曼!就算我没有像其他女人为丈夫洗衣做饭般伺候你,但我总算为你汪家传宗接代,为什么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不是我?” 李舒曼有产后狂躁症,汪子墨一直避免和她吵起来,努力耐心的和她解释,奈何她就是认准了死理听不进去。前几天,还瞒着一家上下私自停了药,变得更加狂躁。这事儿被汪子墨发现了,现在每天盯着她吃药,情况稍微有些好转。 六月,楚轩博士毕业回到台湾,进入国防部下参谋本部的作战及计划参谋室,初始便授少校军衔,年仅二十三岁。 两年没见到长子的沈陆十分开心,她一回到家里就抱着儿子不撒手。楚轩看到已经读小学的弟弟妹妹也是一阵新奇,毕竟有几年没见面了,虽然有照片,但是和本人还是有差距的。 说起这对龙凤胎,沈陆就觉得奇怪。小小的时候楚焘能不动就不动,楚熙到处探险,还酷爱‘掐架’。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上小学后,楚焘开始能说会道,而楚熙天天躲在书堆里,安静的一不小心会被忽略。 陆振华在美国的生活很悠闲,他一早就牵着双胞胎外孙去溜公园,所以没有陪王雪琴去复诊。华裔护工推着王雪琴从医院里出来,向附近的公寓走去,傅文佩在一旁陪她说话。 眼见只要过了红绿灯就到了,傅文佩对医院的华裔护工说:“就到这儿吧!剩下的一段路我来就行了,你出来也挺久的了。谢谢!” 双方客气的告别,看到绿灯亮了,傅文佩推着王雪琴的轮椅向前走。王雪琴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美国这破天气,热的……我们先去咖啡厅坐一坐,我想吃雪糕。” “好。”傅文佩笑着回答,推轮椅的动作有些吃力。 王雪琴扭捏的说:“傅文佩,我有那么重吗?你推不动就让英子来,每次就要跟来……碍手碍脚的。” 七月的太阳毒辣,傅文佩嘴唇微白,有中暑的迹象。她本可以不用每次都陪王雪琴复诊,但是又放不下心,所以次次都跟着。她也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将轮椅扶手交给英子,自己退到一边。 王雪琴频频转头,她吊着嗓门说:“英子,看着八姨太,如果晕在这路上就麻烦了。” 也许王雪琴天生乌鸦嘴,她话音刚落傅文佩就晕倒了,王雪琴吓得尖叫道:“英子,你傻了!还不赶紧扶起八姨太?快点,送到对面去。” 英子不放心坐在轮椅上的王雪琴,见到那墨墨唧唧的样子,王雪琴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她喝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动手?我废的是腿不是手,就这么点路,我不会自己转过去啊?” 被王雪琴一通抢白,英子缩头缩脑地架着晕倒的傅文佩去公路对面。王雪琴正想转轮椅,就感觉到轮椅在动。她扭头仰首,看到一个笑得甜美的约十七八岁的白人小姑娘推着她过去。 王雪琴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单词“3q” 白人小姑娘一愣,大约听懂了意思,笑着说了句什么,可惜王雪琴听不懂。她摸着自己的发髻,刚好侧过头,猛然发现一辆汽车高速开过来。 王雪琴愣住了,白人小姑娘也愣住了,两人就这么呆呆的在路中央不动。听到英子的尖叫声,王雪琴回过神来,她费力地转身将还扶着轮椅的小姑娘一把拉到身前并向前推出去,而她因为轮椅惯性倒退,而她又摔倒在地上,没能躲开汽车。 车子碾过去时溅起的血液,喷在摔倒在一侧的白人小姑娘脸上。幽幽转醒的傅文佩正好见到这一幕,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英子吓得哇哇大叫,她连滚带爬的跑到不远处的咖啡厅打电话。陆振华才刚牵着外孙们回家,就听到管家的报告,吓得他急忙将孙子塞给管家,自己拄着拐杖快步走去现场。 因为离医院不远,王雪琴被立即送去医院,但也就在这两三分钟的车程中,她停止了呼吸、心跳。 圣玛丽医院实习的陆尔杰接到电话,整个人傻住了。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他的妈妈。但现在……他的妈妈不需要了…… “杰瑞,你没事吧?被吓傻了?”陆尔杰的同事曲文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 陆尔杰茫然的抬起头盯着栗发蓝眼的曲文西,他磕磕巴巴地说:“我没事,哦!是vivi啊?你怎么在这里?” “杰瑞,我们现在在医院,圣玛丽医院,你怎么了?”曲文西真的开始担心了,她从没见过陆尔杰有这种‘不在情况内’的状态。 第54章 54 陆尔杰恍然回神,他脱下白袍塞到曲文西手里,快速的说:“vivi,我有急事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请假。” 快速跑出医院的陆尔杰没有看到身后曲文西的欲言又止,他也慌忙拦车,一直在催促司机开得快一些。 就算车子开得快,但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等陆尔杰抵达的时候,王雪琴已经敛妆完毕躺在棺木里。 陆尔杰含着泪水抚摸棺沿,跪在灵堂上泣不成声。从小,他的妈妈最疼爱他,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给他,轰炸的那几年每天守着他,接送他上下学……他努力学医,就是想治好她的残疾。但是现在……上天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 傅文佩在一旁安慰陆尔杰,但是陆尔杰不理会她。她心里自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退到角落里默不作声。 陆振华没有理会傅文佩低落的情绪,他颤抖的手将一只老坑玻璃种的翡翠镯套进王雪琴的手腕,他说:“雪琴,走的慢一点儿……” 楚家上下,除了守卫金门的楚云飞外,全都请假参加王雪琴的葬礼。她葬在匹兹堡的公墓,离陆梦萍的农场不远。 “可惜联系不上依萍和如萍,如果如萍知道妈她……都没能送最后一程,往后该有多内疚?”方瑜献上花束后情绪低落地说。 陆梦萍和陆尔杰知道王雪琴的死不能怪傅文佩,但心里总是会迁怒,所以面色也淡淡的。陆尓豪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多少也会怨怪,但又能说什么呢?他们的妈妈能够活到今天,傅文佩付出了很多,他们也还不清。 葬礼结束了,陆振华坐在客厅沙发上对晚辈们说:“人老了,总想落叶归根,等可以回老家,就将我们迁葬回老家去。爱萍,我就葬在你妈妈旁边。” “爸,您胡说什么呢?”沈陆急道:“您要是喜欢,可以自己回老家看一看,走一走,和乡亲邻居们说说话。” 陆振华苦笑着摇头说:“爱萍,你别安慰我了。我八十了,活不了几年,但也明白国/共两边还有的耗。从哈尔滨到上海,从上海到重庆,再从重庆回上海,最后还跑到洋鬼子的地界儿。雪琴和文佩陪着我,半生颠沛流离,日后就葬在我身边吧!” “振华……”憔悴的傅文佩眼中闪着光芒。 陆振华又说:“要是真和洋和尚说的,死了要上天堂去见上帝。可是我和雪琴、文佩都不会说洋文,就算见了上帝,他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这洋鬼子的地盘我住的不习惯,以后还是回去见祖宗的好,至少能听明白。” 陆振华的话让他的儿孙们内心闷笑,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红着脸耸动肩膀。但笑声过后,又是一阵渗人的沉默,沈陆心里的那些不详的预感渐渐浓重。 挥散了晚辈,陆振华拄着拐杖慢慢在草地上走动,沈陆一旁搀扶着。叹了一口气,陆振华说:“所有子女中,我始终最偏爱你……书房里的档案袋是留给你的。如果爸爸走了,你是长姐,要照顾弟弟妹妹们。还有……尔杰……就算他不是我儿子……也疼了这么多年……他是个好孩子。” “爸?你……”沈陆吃惊的望着陆振华。 陆振华淡笑着说:“虎女岂有犬父?刚知道的时候是很生气,但又能怎么样?疼了这么多年……相依为命活下来的,还能不要他不成?又不是养不起。” 陆振华与沈陆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陆尓豪等人虽然看二人神神秘秘的,但是这么多年,陆振华有心事一定找沈陆谈这一点他们也知道。所以,就算羡慕也无可奈何。 次月,傅文佩心肌梗塞死于寓所;同年冬,陆振华在睡梦中溘然长逝。根据陆振华死前数月订立的遗嘱,他在美国的两处房产分别由陆尓豪和陆尔杰兄弟继承;银行里的现金遗产分成六份,由六个子女各自继承一份;保险箱里的古董以及珠宝首饰也分成六份,给四个女儿及两个儿媳妇儿。当然,陆尔杰的妻子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对于陆振华的遗产分割,陆尓豪没有意见。他结婚的时候陆振华就给了他一部分,并且他在台湾创业的钱都是陆振华出的。陆梦萍也没有意见,她是外嫁女儿,能有份继承就足以证明陆振华的疼爱了,只要有心,她不在意钱多钱少。 陆依萍和陆如萍不在现场,不能发表意见,想来也不会有意见。陆尔杰沉浸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对于自己继承多少遗产全不过问,最后还是沈陆找来经理人帮忙打理。 沈陆这一次继承的份额与弟弟妹妹们基本相同,但是二十多年前她可是分割走了陆振华近半身家,虽然那些一大部分是她的母亲沈爱香的陪嫁。陆振华留给沈陆的是他早年征战的一些随身用品,不值什么钱,但是有纪念意义。 陆振华的现金不多,分后每人也就几千美金,但是他留下来的古董珠宝极珍贵。沈陆率先挑走了几样玉制品,便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大姐姐,你不多挑几样?你那几样,数量也太少了点。”陆尓豪问。 沈陆看着手里的紫檀木盒子说:“够了,我挑的几样可都是好东西。尓豪,你如今是长子,要和尔杰一同撑起陆家,你们多挑一些。” 沈陆挑走的那三两样确实是好东西,陆尓豪也没有假惺惺拒绝他的好意,点点头多挑了几样。这么多年相处,他约莫也了解一些沈陆的为人,面对亲近的人,她总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一年,陆家连办了三场白事,连蒋中正都听说了,并特意将沈陆叫到官邸安慰一番。王雪琴和傅文佩的丧礼楚云飞因为公事没有出席,但是陆振华的丧礼,楚云飞作为长女婿可不能缺席,陈诚大手一挥,给楚云飞放了十天的假。 陆振华的葬礼并没有多热闹,三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公墓里。葬礼结束,沈陆就匆忙回国,临行前交代陆梦萍注意陆尔杰的心理状况,可别钻了牛角尖。 陆梦萍也担心这个弟弟,但奈何刚出生两个月的小女儿感冒了,还有四个大一点的孩子等着她照顾,她也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着他。 次年八月二十三日,正是星期六,下午五点,国民/党军金门防卫司令部召集官兵,一面聚餐,一面听国防/部长俞大维将军的训话。 俞将军的话不多,不过是申明此次赴金门是奉了蒋总统之命,向守卫在大小金门、马祖、大二担诸岛屿上的国民/党军将士表示慰问。 几年来,台湾各界的慰问团走马灯似的来金门进行慰问,官兵们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都是现实主义者,关心的不是空洞的语言,而是慰问团带来的各种慰问品和为欢迎慰问团而设的聚餐。 尽管九年来金门与大陆之间常有炮战,但以往来自大陆方向的炮火并不猛烈,而且事先也多有察觉,部队早早便进入了坑道,但这次突如其来的炮击,国民/党军事先没有嗅到一点儿风声。 如今的金门防卫司令部司令官是新晋二级上将楚云飞,他陪同国防/部长俞大维沿着张湖公路散步回司令部,而酒足饭饱的副司令赵家骤将军、章杰将军和澎湖防卫部副司令官吉星文将军三人正用牙签剔着牙站在翠谷湖与湖岸相连的石桥上聊天。此时站在石桥上的三个将军此时谁也没料到,死神已张开黑色的翅膀…… 吉星文烟瘾较大,抗战前喜欢抽大前门和三炮台。抗战后期,随着美国《租借法案》的大批物资运到中国,他开始对美国骆驼牌香烟情有独钟,从此就改不过口来。 此时打着饱隔的吉星文刚刚掏出骆驼牌香烟,递给赵家骧和章杰每人一支,正用打火机点烟。突然听到空气中有一种怪异的呼哮声,声音掠过北太武山,由远而近,三位久经沙场的将军的脸突然变得惨白,身为职业军人,他们当然比别人更清楚这种声音是高速运行的弹丸划破空气发出的声响。 吉星文手一哆嗦,精致的打火机脱手落入翠湖,他叫声:“不好!”正要就地卧倒,然而已经晚了,第一批炮弹已驰落翠湖,在一片地动山摇的爆炸中,整个翠谷硝烟弥漫,弹片横飞。 一颗发自大陆莲河炮群的苏制152毫米的炮弹正落在石桥上,把三位将军变成一片粉红色的雾,当硝烟散去时,三位将军连同石桥都无 情深之大小姐第16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无踪了。 正在北太武山下的张湖公路上散步的俞大维和楚云飞在第一批炮弹落地时,就被警卫人员按倒在路边的山石下。楚云飞是久经战阵的将军,炮火后立即从地上窜起,在密集的炮火中不要命地冲进司令部。 楚云飞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抓起电话要炮兵指挥官,准备下令金门炮兵全面反击,但他马上就暴怒地摔掉话筒,因为岛上的有线通讯网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全部被摧毁了。 设在大陆围头的海军岸炮群的数百发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掠过双||乳|山落在金门岛南侧的料罗湾码头上,国民/党军台生号运输舰立即中弹起火。 国民/党军在有线通讯网被摧毁后,被迫启用了无线电通讯,各级指挥官已经顾不上使用密语了,干脆用明语呼叫起来。设在大陆一侧的莲河指挥部的侦听电台和无线电对讲机全部开机,里面传来一片声嘶力竭、嘈杂零乱的呼叫声。 李云龙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吸着烟,他身边的一些炮兵参谋和情报军官正全神贯注地等待摸上金门岛的梁山分队的消息。 岛上的国民/党军炮位在遭到大规模炮击后二十分钟,才从惊慌中清醒过来,一些隐藏在峭壁下,岩石中的秘密炮位都启用了,伪装成岩石的一座座沉重的铁门都缓缓地开启,一尊尊美制155毫米的火炮顺着轨道向坑道口滑动着,炮管伸出了坑道口,炮弹出膛时闪着耀眼的白光,发出闷雷般的巨响。国民/党军炮火开始全面反击,国/共炮兵的大决斗开始了。 晚上六点,盼望已久的呼叫终于出现了,李云龙顾不上吸烟了,他专心致志地听着,任香烟在指缝中燃烧着,直到烫了手才扔掉。他知道梁山分队的队员们已各就各位,正用密语指示着炮群调整射击角度。 随着一串串红色信号弹的升空,炮声撕裂了宁静的空气,第一轮出膛的数百发炮弹从不同方向落在金门岛上北太武山的国民/党军阵地上,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弹丸划破空气发出骇人的嘶哮声,在海峡上空形成密如蛛网的橘红色弹道,金门岛立刻陷入烟雾和火海中。 第55章 55【抓河蟹】 金门防卫部总司令官楚云飞中将负责炮火指挥。他冒着炮火登上设在双||乳|山顶的炮兵观察所,用炮队镜向大陆方向了望,他早从情报中得知,对面敌军防区的指挥官是他的老相识李云龙。 当年淮海战场上两人都拼命干了一场,险些闹个同归于尽,楚云飞胸部中了两发子弹,生命垂危时被副官拼死背下战场,在台北的陆军医院养了一年伤。伤好后,他再也没机会回大陆了,国民/党军已兵败如山倒。 如今,和李云龙已十年没见了,想不到两个老朋友隔着十公里宽的海峡用猛烈的炮火在互相问候。楚云飞心情复杂地望着大陆方向,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几声尖锐的怪啸声传来,楚云飞敏捷地闪开观察窗,随着几声巨响,一股冲击波夹带着呛人的硝烟和锋利的弹片穿过观察窗,炮队镜被弹片打得粉碎,弹片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发出尖锐的金属颤音。 楚云飞属下的军官和卫士有四五个人当场殒命,观察所里成了屠宰场,被溅得到处是鲜血。一个念头在楚云飞脑子里倏然闪过,对方发现这个观察所了。他大吼道:“全体撤离。”然后迅速窜出炮兵观察所。 当楚云飞和部下们刚跑出不到一百米时,观察所已被一发152毫米的炮弹直接命中,飞到半空中回到指挥部的楚云飞喘息未定,就接到一连串的报告,各炮阵地的指挥官都报告说,对方的炮弹像长了眼睛,落点极准,不到半个小时,国民/党军竞损失了十几门炮,其他的炮位也被完全压制住了。 楚云飞不是傻子,他马上明白了,结论只有一个,对方的侦察兵就潜伏在附近。他下了死命令,步兵分队全体出动,在全岛进行搜索,并公布了俘获敌方侦察兵的悬赏数额。 梁山分队和拥有八万之众的守军进入对峙状态。在莲河指挥部的李云龙和参谋们从对讲机中听到梁山分队的小伙子们干脆用明语骂起街来。 截到一段电波,楚云飞听了两眼直冒火,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伙人全留在岛上,就算插上翅膀,一个都别想回去。 午夜,国民/党军步兵分队不顾炮火的拦阻,冲出工事,在全岛进行搜索。一个情报军官把各参加围剿的步兵部队的情报汇总起来,这支小部队的真实面目开始显露出来。 1、受过精度射击训练,从交火中阵亡的国民/党军士兵尸体来看,中弹部位几乎都是头部眉心处,一弹毙命。 2、从一些哨兵及小股人员被杀的现场看,对方都善于使冷兵器。 3、都受过专业的攀登越野训练和野外生存训练,不过他们似乎没打算运用自己的野外生存技能,而是不断偷袭国民/党军的伙房和后勤部门,弄走大量的食品。 4、都精通炮兵作业,在指示和修正炮火方面很专业。 楚云飞听着汇报,突然心里一动,那是尘封已久的回忆,虽然岁月流逝,逝者如斯,当年山本一木的特种部队突然在他脑海中出现,心中的迷雾奇迹般地消散了。他勾起嘴角笑道:“李兄……你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不回敬,对不起咱们硝烟处建立的情谊。” 作为金门防卫总司令,楚云飞拥有自己的一支私人卫队,虽然人数很少,但都是经过严苛训练出来的,绝对精英中的精英。但楚云飞不觉得有必要派遣这支卫队,在岛上,八万守军,他布下天罗地网,对方还能跑得了?楚云飞自信一笑。 楚云飞还是漏算了这支队伍的强悍,想到突出重围逃走的十五人,楚云飞面沉如水。这只是一支分队,预计应该有三支这样的队伍……他只有一支卫队,人数太少了。 特种作战,真没想到李云龙那个泥腿子也有这样的远见。楚云飞想,国防部应该已经在训练特种作战人员了,想到跃跃欲试的妻子,楚云飞有一瞬间笑得极为温柔。 这一次突袭金门,国/军方面损失较大,很大的原因是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做好准备。但后半段,楚云飞敏锐的控制局势,并在防御中撒网,收割了对方四分之三的侦察兵。某个方面来说,双方打成平手。 单方面挨揍可不是楚云飞的作风,他亲手训练的卫队也泅渡上大陆,给李云龙造成不小的麻烦。他的卫队全美式最新装备,军火供应商是自家太座,火力比起李云龙那一支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李云龙也没想到楚云飞也会搞这么一支队伍,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很快就回神来,但失了先机,吃了一个暗亏。楚云飞见好就收,也不恋战,才能保得全身而退。 沈陆这边的日子过得相对平静,但是陆依萍和陆如萍姐妹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们将时间回拨到1956年底,1957年初的大陆,这时候国内正轰轰烈烈的进行一场整/风运动,并有扩大化的倾向。 陆如萍还好一些,虽然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但是‘思想觉悟’高,读书的时候有参加学生运动,后来又去战场当护士,这一些都有她的旧上级、同事证明,后来还嫁给了无产阶级的杜飞。 陆如萍在被打为右/派初期便散尽家财,并且诚恳‘忏悔’及进行深刻的自我剖析。见她认罪态度良好,所以惩罚很轻,只是被学校撤职,然后被安排的工作就是清扫大街与厕所。 因为杜飞家属于贫下中农,虽然娶了一个资产阶级太太,但一家人态度恭顺,没有发表右/倾言论(没来得及发表),所以他除了口头教育外没有什么大事儿,还可以经常带着饭盒去看陆如萍,并偷偷帮她倒垃圾。 比起陆如萍,陆依萍与何书桓的日子过得极为艰辛。何书桓办了一家报社,初期便响应党的号召,批评了时下的一些弊病。不久,他们就打成右/派,被严肃批评并送农场改造,一起去改造的还有他的妻子陆依萍和母亲何卓曼倩。 不得不说,就算生活让何书桓学会了妥协,但还没有让他学会圆滑与政治。所以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罪名怎么就成了“右/派分子”,他只是响应政府的整/风运动。 明明主席说了,热诚欢迎党外人士向党提出批评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何书桓一家三个大人被送去东北的兴凯湖劳改农场和音河农场,冰天雪地里,陆依萍将鞋子给婆婆穿,自己的脚冻烂了,每走一步路都是钻心的疼。 劳改厂里没文化的管着有文化的,在恶劣的环境下,人性的丑恶显得淋漓尽致。文化人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因为没干过重活,所以干起活来架手架脚的。 有些人干活不行,打小报告的可不少,还特别爱写思想汇报,一写就是二十多张纸,把自己骂得连王八蛋都不如,开起批判会来一个比一个积极。 何书桓与母亲、妻子分在不同的劳改场,因为共患难,何卓曼倩和陆依萍的感情好了不少。劳改场要做体力活,粮食又不足,所以饿红了眼的人们开始挖野菜、草根,挖到什么吃什么。春天来了,树木发芽后,不到两周,树上的叶子全部消失了。 人在饿昏了的时候,一切的尊严和斯文,统统可以忘却;一切信用和承诺,都可以踏在脚下。一些文人一旦到了这个份上,啥规矩都不讲,净想择清自己,把事往别人头上推。 家里的大人全被送去改造了,剩下四个孩子被扔在家里,左邻右舍虽然偶尔照顾,但因为何家还戴着‘右/派’的帽子,不敢正大光明地给小孩子们吃食。 何书桓和陆依萍的长女何宁这一年九岁,他们最小的儿子才五岁,大人被送去改造后,九岁的何宁一肩扛起三个弟妹四张嘴。 陆家人大部分都在台湾或者国外,求救无门;何家书香世代,全部被打成右/派,无一漏网,姻亲间自顾不暇。何书桓只希望杜飞能及时收到他的信,到南京来带走他的四个孩子。他可以想象,何家被全部打成右/派后,他的孩子们要遭遇怎样的人情冷暖。 杜飞接到何书桓的信件已经是三个多月后的事情了,那时候邮递不方便,而且何家又是右/派分子,所以寄出去的信件要一审再审,杜家有陆如萍这个右/派,收到的信件也要严格审核。 捏着皱巴巴的信纸,杜飞心里的火气很大,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嬉笑怒骂,跟在陆尓豪和何书桓身后耍宝的初出社会的小记者。生活给了他太多的磨难,已经让他的鬓角染上风霜,而他才四十出头而已。 杜飞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儿媳妇儿被打成右/派后,全家受尽冷眼和风言风语,但就这样,他们也是尽力的对陆如萍好。 杜飞和他的父母说了想接连襟的孩子们到家里来生活,他的父亲粗糙的手编织着藤筐边憨厚的说:“做人讲良心,你在上海的时候何先生就一直照顾你,你们又是连襟,他有困难,你得帮。” “对啊!儿子,就是四个孩子……我们大人省一口粮食就成了。你赶紧去,快去快回,你媳妇儿和孩子还等着。”杜飞的母亲杜赵氏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衣裳。 “爹,娘。儿子没用,一把年纪了不能享福,还要苦着你们。”杜飞问。 杜赵氏停下手里的活儿,她粗糙满是黑色横竖裂纹的手摸着杜飞蜡黄的脸孔说:“我这一辈子,生了你这个出息的儿子,乡里乡亲都羡慕着呢!赶紧去接你媳妇儿回来,你明早就出发……没有大人在身边,都不知道那几个孩子过得怎么样,天可怜见的……” 杜飞看了看天色,急忙披上靛蓝色外套出门。陆如萍弯腰扫了一天的垃圾,累得直不起腰来,但在看到打着灯笼来接她的丈夫,面上浮起了笑容。 “如萍,我今天来晚了,是不是很累?我背你。”杜飞凑到陆如萍身边帮她拿扫帚和簸箕。 陆如萍轻轻拍了杜飞的肩膀一下,说:“好了,虽然天黑了,但还在大街上呢!爸妈吃过饭没有?孩子们都睡下了吧?” “嗯……”杜飞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陆如萍坦白,陆如萍听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被打成右/派,受尽言语刻薄、凌/辱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却在无声的哭泣。 杜飞惊慌失措的想帮陆如萍擦掉眼泪,他焦急地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但是想到书桓和依萍的孩子们到咱们家来,你一定会知道,所以才告诉你的……” “杜飞……我不明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被人歧视?”陆如萍终于说出心中的郁结,她捂着嘴低声啜泣,不敢大声哭出来。她问:“去农场改造?那书桓和依萍的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如果我也……杜飞,我好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杜飞机警地望着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影,他轻拍着陆如萍的后背说:“咱们忍一忍,为了孩子们忍着。” 第56章 56 安慰了妻子,辞别父母、孩子,杜飞坐着镇上的班车到城里转车去南京。一路的颠簸,杜飞终于到了南京,沿着印象他一路摸索到何书桓家。 杜飞擦掉头上的汗水,吐了口气说:“终于到了,应该是这里没记错,不过这房子旧了好多。” 敲门——敲门——再敲门——没有人应答。一个热心肠的邻居悄悄探出头,她左右瞧了瞧才低声说:“先生,这位先生,你找谁?” “哦——不好意思啊,太太,请问你知道何家的孩子在家吗?我是他们爸爸妈妈的朋友。”杜飞推了推眼镜笑着回答。 邻居太太的面色变了变才回答:“原来是他们的朋友……这屋子已经充/公了,那四个孩子住在街尾的木棚里。” 杜飞的面色一僵,他也知道怪不得这些邻居,所以客客气气的说:“谢谢了。” “赶紧去吧!”邻居太太又说:“这会儿应该在拾垃圾,如果不在木棚子里,你附近街道找一找。那几个孩子……哎!怪苦的!” 杜飞一路寻找,终于等他找到何宁姐弟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何宁左手牵着何乐,右手牵着何平身后拖着几个纸皮,唯独不见何青。 何青是何书桓和陆依萍的第三个女儿,才六岁,生出来就是先天不足,抵抗力较弱。亲眼目睹父母和祖母被抓走,被惊吓到了,所以一直断断续续的生病。何宁要带着妹妹何乐去拾垃圾换食物,所以将弟弟何平留在木棚子里陪生病的何青。 小小的孩子们被迫长大,虽然有人可怜他们,但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助。他们会将垃圾分门别类放好,没用的丢了,有用的堆在门口等着这些孩子们去捡。小小年纪,他们已经学会了感激而不是理所当然的索取。 何宁知道走在前面肆无忌惮的说着怎么用土办法退烧的两位老太太是故意说给她听得,她经过的时候低声说了谢谢,便埋着头往家里赶。何青的病情反反复复,拖了一个多月,低烧硬是被拖成肺炎。 不是何宁不懂去医院,而是医生们也不敢救治,因为她们是右/派的后代。就算有古道热肠的医生想帮忙,但也得想想家里人。资助右/派这帽子可不好戴,一个不留神,全家都得受累。 九岁的何宁半抱着烧的红通通的何青跪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怜悯的看着这四个小孩,但是没人敢上前帮忙。 最后一个看门的老大爷看不过眼了,他一瘸一拐的走进院长办公室,将瘸了的那只脚提起来放在桌子上,拍着瘸腿说:“胡院长,我知道你的难处,我听大夫们说了,那孩子是什么肺什么炎。我老邢没读过啥书,人也粗鲁,咱这条腿,打日本/鬼子的时候瘸的。胡院长,你看得起我老邢,才留我老邢看门,咱领你的情。咱也不让你为难,咱以后不在这儿待了,换你一支退烧药咋样?” “老邢,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胡院长按住邢老头,他苦笑着说:“我也可怜那孩子,只是……罢了,一把年纪了,还怕什么死……” 胡院长松了口,但还是晚了,就算有药,免疫力低下的何青依旧没能熬过去,生命永远留在六岁。 杜飞知道何青没了,他自责没有早些来接走这些孩子。但这事儿能怪他么?何青死的时候,这信件还没到他手里。 因为有爸爸的信作证明,而且何宁也见过杜飞的照片,所以顺从的和他离开。她一个九岁的女孩子要养着弟弟妹妹们太不容易了,就像何青的事情,一是因为他们的家庭成分,二是家里没有大人,医生们不敢冒险。 何宁迅速在心里计算了利益得失,然后带着弟弟妹妹,打包上不多的行李,跟着杜飞踏上去安徽的路,据说是投奔妈妈的妹妹。 就算经历了变故,何宁长了几分心思,但还是太稚嫩。幸亏杜飞真的是何书桓的好友兼连襟,再加上他也没有坏心思。否则,这姐弟三人还不知道该去向谁哭诉。 何宁三姐弟被杜飞接回家,骤然得知没了一个外甥女,陆如萍包在被窝里哭了一宿。杜飞的父母连连感叹造化弄人,看向何宁三姐弟的目光中越显慈爱。 “哟!右/派分子,听说你家又多了几个小右/派?”一个以前就很嫉妒陆如萍的妇女站在扫地的陆如萍面前高声吆喝。 陆如萍低头扫地不理会她,那穿着蓝布工作服的妇女像是被激怒了,她生怕别人听不到般大声说:“装什么清高?我可听说你家有外国亲戚,指不定还是汉/j、卖/国/贼!” 面色憔悴,双唇微白,陆如萍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她继续低头扫地不搭理人。那妇女又嘲笑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人走后,陆如萍握着扫帚的手指节泛白,偶尔拂过变粗糙的手和脸,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个千金小姐了。低下头继续扫地,等会儿还要倒垃圾,天还没亮就起身干活的陆如萍想。 家里养着五个孩子,大人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陆如萍这活计没有工资,又被占用的时间,所以养家糊口的责任都落在杜飞和家里两个老人身上。 杜飞在学校里当老师,工资不高,也只够勉强糊口。所以,平日里家里的两个老人除了种地外,还要挖野菜讨生活。 自从何宁来了杜家,这挖野菜的活计大约都被她和杜心如包了。放学后,她们就在田野里挖一些大人教过的野菜带回家,杜战已经上了高中,住在县城里,回家的次数比较少。 书包里除了放书,剩下的就是野菜了。还好杜飞不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人,当初‘亵/渎’知识这种事情他可没少做。更何况,这也是时事逼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孩子们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长大。 “表姐,前边还有一点,我去那儿。”何宁指着前面昏暗处的一茬对杜心如说。 杜心如拉住何宁说:“别去了,那儿不亮堂,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我们明天早一些来就是了。现在赶紧回家吧,爷爷奶奶该等急了。” 何宁乖巧的点头,将手里的一把野菜塞到书包里,杜心如拉着她的手,两人手牵手往家里走。远远的就看到和平坐在家门口的木墩上,看到两个姐姐回来,高兴地一路小跑,嘴里叠声叫着,就这么迎上去。 抱住向炮弹一般冲到怀里来的弟弟,何宁牵起他的小手,三人走回家。进屋就看到昏黄的油灯下,桌子上黄黄绿绿的菜冒着热气。杜心如和何宁放下书包,将里面的野菜放到盆子里,就等着去接陆如萍的杜飞回来。 时间一晃过去一年,上头又搞什么‘大跃/进’,底下的农民被折腾得不轻。为了追求绩效,什么水稻亩产万斤都出来了。 水稻亩产万斤还是谦虚的,《天津日报》的一则报道被全国转载,报纸上说天津东郊新立村水稻试验田,亩产十二万斤,并称在田间的稻谷上可以坐人,让群众参观。紧接着,该报纸又报道了该市双林农场亩产稻谷十二万六千三百三十九斤的特大消息,轰动全国。 新立村的“试验田”主席亲自视察过,既然是领袖肯定的事情,因此,在全国也就名声大噪了。只见到了田间,看到在一亩地中,稻子一棵挨着一棵,不见空隙,如同一个大稻子垛。 观察人员问这些稻谷是怎么种出来的?怎样管理的?工作人员的回答是,稻谷是采用密植的办法,深翻土地,多施肥料,白天要用鼓风机向里边通风,晚上要有灯光照射。 这种一听就是空话的回答自然有人要质疑,但是想到质疑的后果就退缩了。观察人员离开后,那亩产十二万斤的稻田里扛出一茬茬的稻子垛,原来,那就是别的地里的稻子被拔起来插到那亩试验田里。 杜飞看着满版‘放卫/星’的报纸直摇头,他知道自家情况,有亲戚在台湾而且还是高官,这事儿必须死死瞒住。幸亏,当初他没有多嘴,只是去美国参加陆梦萍婚礼的时候多说了几句。 孩子们年纪小,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其他亲戚,这事儿杜飞和陆如萍都瞒着没有说,就怕一个不留神溜出口,到时候全家遭罪。 除了‘大跃/进’外,还在搞人民/公社化,杜飞家的几口铁锅都被砸了,说是支援炼钢。杜飞很想说,根据他有限的知识显示,那铁锅就算重新炼也是炼不成钢的。但这话憋在嘴里,只能看着铁锅和水壶之类的都被砸碎。 大家都吃集体饭,赚工分。杜飞家可惨了,他有工作,不算在内,何家三姐弟不是本地人,而且年纪小也不能算,一家上下能赚工分的只有杜飞的父母,杜心如一天能挣个一二分就不错了。 平日里累死累活根本不够吃饱饭,更何况赶上灾年。开始‘大跃/进’的第二年便是个灾荒年,生产队里分的那点口粮压根儿就不够吃,为了给孩子们多留一口,四个大人几乎都是饿着肚子干活。 陆如萍好几次饿晕了,但她都忍着没说,直到有一次实在饿的受不了,悄悄扒了一把草充饥,当天便流产了。 看到营养不足,饿到流产的陆如萍,杜飞潸然泪下,他怀疑自己这辈子活的这么窝囊到底是为了什么?陆如萍看出杜飞的心思,她按下他的手,默默的摇头。 灾年来了,何书桓和陆依萍等人的日子更加难熬,劳/改队的粮食定量一减再减,最后减成每天七两毛粮,就是带皮的粮食,右/派们谁也不敢喊饿。 谁要说个饿字,马上就有人打小报告,说七两粮食就够多的了,咱们这些人对党对人民犯了罪,党和人民宽大了咱们,给咱们粮食吃,你还喊饿,这不是对社/会主义不满吗?这不是向党猖狂反扑吗? 第57章 57 陆依萍的面色青里透着绿,眼睛肿的只能看到一条缝。她偷偷的将一把生麦粒递给何卓曼倩,何卓曼倩心疼的直掉眼泪,她小声说:“我真后悔……当初你姐姐派人接你去那边,我要是松口……还至于遭这罪吗?不知道我可怜的孙子、孙女怎么样了?” 因为营养严重不足,又缺少碘盐,陆依萍全身浮肿,还得了大脖子病。她歪着头,用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说:“妈,你小声点儿,不能哭……不能让别人以为咱们不满/党的领导。” “依萍,你说这世道是怎么了?”何卓曼倩急忙擦掉眼泪,继续拔麦子。 陆依萍一边拔麦子一边回答:“谁知道?我现在只想熬过去,回家找到孩子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下去。” “不知道书桓怎么样了,他腿脚不方便,这地方又这么……我可怜的儿子。”何卓曼倩的手伤痕累累,眼泪滴在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 文化人里也有硬汉子,李云龙的岳父田墨轩先生就是条汉子,这个农场里有右/派二百多号人,拒不低头认罪的只有五个人,他就算一个。 田墨轩自打进劳/改队那天就不承认他犯了罪,对管教干部说,他到死也是个‘三不’,不承认有罪,不改变观点,不落井下石。何书桓原本就佩服田墨轩的学识,这会儿更是以他为榜样。 因为这话,田墨轩可没少受罪,大会批小会斗,关小号,干活多加定额,取消通讯权利。对于这些不公平待遇,田墨轩一句软话都没说。何书桓纵使有心打抱不平,但得到的也都是批/斗和关小号,以及增加干活定额的待遇。 劳/改农场干的是农活,种小麦,外人都以为最累最苦的活是拔麦子,其实拔麦子不算最苦,劳改犯们最怕的是冬天挖冻方。 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地冻得比石头还硬,一镐下去一个白印,得用钢钎和十八磅大锤打眼,把洞眼连成一排,再用钢钎撬,那活不是人干的。 右/派们干这活可遭罪了,那抡大锤可不是谁都能抡的,劲儿使小了没用,抡圆了又没准头。谁也不敢去扶钎,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八磅的大锤抡到脑袋上脑袋开花,抡到手上、胳膊上就能把骨头砸碎,整个农场光这么砸死的就好几个。 田墨轩被认为是死不改悔的大右/派,需要好好改造,就被派了扶钎的活。这位老先生算命大,只把手砸骨折了,包扎一下还得接着扶钎。 田墨轩一介清流,宁折不弯,是个真正有风骨文人。本来没人愿干扶钎的活,都怕抡锤的人失手砸着,所以田墨轩扶钎。后来粮食一减再减,就再没人愿抡锤了,那种活体力消耗太大,大家宁可被砸死也不愿抡锤了,所以田墨轩又被派了抡锤。 何书桓敬佩田墨轩的风骨,他总是在一旁帮忙。时间久了,独来独往的田墨轩偶尔也会对这个瘸了一条腿的书生打招呼,这已经足够让何书桓高兴了。 冬天来临,又是个灾年,吃不饱穿不暖,手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冻疮。因为热水资源少得可怜,很多人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热水澡,又不敢用冷水洗,所以忍着。环境不干净,很多人身上和头上都长起了虱子和跳蚤。 农场负责人让改/造的人员全部剃光头,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剃了头,陆依萍搓着手上的污垢,那一团油腻腻污黑的体垢……陆依萍苦笑,当年陆家的六小姐,大上海的白玫瑰,就算再落破潦倒,也不会像现在一般…… 隆冬来临,因为缺衣少食,又要做繁重的体力劳动,渐渐的,陆续有人饿死。但是报告上写的死亡原因都是‘心力衰竭’‘心脏病复发’‘中毒性痢疾’‘肝硬化’‘肝腹水’等疾病。 一具具尸体被草草掩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看到尸体时也越来越麻木。眼看着田先生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浮肿得连鞋都穿不上了,大伙儿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爷子没几天活头了。 一个田墨轩救过的盗窃惯犯老k偷偷问他,“田先生,您家里还有什么人?” 田墨轩摇头说:“既然是阶级社会,总要有人当贱/民,我和老伴已经是贱/民了,这叫万劫不复,何必再把女儿搭上?” 话说完,田墨轩就闭上眼睛不吭声了,任老k等人说啥也不开口了。大家估计得没错,两天以后田墨轩就走了,这位老爷子走得不声不响的,晚上一觉睡过去就没醒过来,第二天早晨发现时人都硬了。 中/南海的丰泽园里,菊香书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全国熟悉的伟人,他指间夹着香烟,吸了一口吐出起雾。烟雾缭绕中,他张口说:“恩/来同志,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主席,这下面报上来的粮食产量很大,但是……我们的粮食,我估计仅够温饱而已。”皱着眉头,心里虽然有迟疑,但作为总理他还是据实说出自己的估测。 深吸了一口香烟,坐在主位上的人说:“国家刚建立不久,根基不稳,台湾方面虎视眈眈,暗地里潜伏的右/派蠢蠢欲动……哎!粮食产量虚报这件事情咱们心知肚明,我们只能借这个办法稳定民心,只是这报的数目越来越大,咱们也骑虎难下。” “几内亚这事情?” “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绝不能让台湾方面察觉问题。” “一万怎么样?” “按你的意思办。” 清瘦儒雅的男人在记事本里写上‘无偿捐赠几内亚大米一万吨。’同年,又无偿捐助阿尔巴尼亚小麦一万五千吨,这两件事都记入外交部保密档案内。 因为有了报纸上的榜样力量,各地掀起“浮/夸风”,各级干部严重夸大、虚报粮食产量。由于施行统购统销的关系,农村除了口粮、种子、饲料以外的粮米全须上缴,而粮食则交由人民/公社的公共大食堂负责,农民不能储粮。 中央派员到地方征收粮食时,是以地方干部上报的严重夸大的粮食产量来计算征收量的。征收量大大超出实际粮食产量,地方干部为了填补缺口,逼迫农民将原本应该留下的口粮、种子、饲料“三留”也全都上缴。 这种做法导致各个农村的粮食短缺,公共食堂无米下炊,导致了严重的饥荒,有许多人因此被饿死,甚至出现人吃人的现象 有一些领导反映饿死人和浮夸问题,他们被当右/倾机会/主义批判,说成是造谣、扩大化,是给‘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抹黑。 这样颠倒是非,使左/倾思想愈演愈烈,造成|人们思想的混乱,使大家失去了辩别是非的能力,人人自畏,个个看领导意图行事,说假话成风,处处隐瞒、谎报灾情。 为了隐瞒灾情,他们阻止饥民外出讨饭,截取邮件阻止信息传播,让农民失去逃荒的自由、求救的自由。这一行为也导致了大面积饿死,还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 大陆的人民在饥荒中煎熬的时候,楚云飞与沈陆夫妇,登上时代周刊封面。杂志中描述了全球第一对上将夫妇的的人生旅程,也记述了楚云飞从从军到成为中华民国‘特战之父’的路程。 采访过程中,美国记者问:“请问,关于台湾/独立这件事情,两位是否赞同?” 楚云飞和沈陆面色微沉,沈陆阴沉的双眼扫视着在场的人员说:“我永远拥护校长,他的决定就是我的意见。校长说过,谁敢提台/独,就毙了谁!” 楚云飞严肃地回答:“没错,我们永远拥护校长的决定,反对台湾/独立,台湾只是中华民国台湾地区!自古以来,台湾一直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楚云飞与沈陆最小的龙凤胎——楚焘和楚熙,他们已经到读国中的年纪,楚焘就读于省立台北建国中学,楚熙就读于省立台北第一女子中学。 这一年,远在美国的陆梦萍又怀孕了,这是她的第五胎第六个孩子,她已经习惯了怀孕,所以毫不在意的挺着肚子上课,而不像以往一般小心翼翼。 杜飞的母亲颤颤巍巍地掏出一小口黑窝窝头,她迅速将那一小口窝窝头塞进何平嘴里,又机警的扫视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才安下心来。 饿的晕乎乎的何平本能的咀嚼,然后吞下去。他是杜家现在最小的孩子,上次陆如萍流产后,因为没有营养品补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才四十出头就早早的绝经了。 杜飞的父母厚实憨厚朴实的人,并没有因为何家姐弟的到来令家里更加艰难而咒骂,反而秉着亲戚的情分,将吃食让给小孩。 食物就那么一点点,野菜、树皮、草根都被挖光了,饥饿的人们就像蝗虫一般,想将一切能吃的都啃干净。大人将省下来的食物让给小孩,他们还要忍着饥饿上工。 因为要统一指挥,而指挥的人都不是行家,所以因为瞎指挥,就出现春天播花生种一千二百斤,秋天只收了三斤半成品;种了七亩麦子,每亩施肥一百斤,不仅烧死了麦子,连草都不生一根,等等情况不一而定。 杜飞的父母喝水充饥,但也顶不了多久,才三四个月的时间就饿的皮包骨,躺在床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杜飞的父亲还好一些,他的母亲就快不行了,杜飞在水缸里灌了半肚子水,忍住了饥饿感才去生产大队找生产组长,想要一点面给母亲吃。 那花组长吊着三角眼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弹着袖口说:“还给她饭吃?听说快要死了,还不如趁犁田人中午没回来,给她埋了算了。”说完,看到杜飞泛起红丝的眼眶,他有些害怕,但是看到杜飞那副弱身板又壮起胆子说:“你不同意,就死在家里,埋在家里。” 杜家所在的地区规定,人死后,一不准浅埋,要深埋三尺,上面种上庄稼;二不准哭;三不准埋在路旁;四不准戴孝。 此时的杜飞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他冲上前去,一拳揍倒花组长。一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杜飞就压到花组长身上,死命的挥拳头。他虽然很多年没有动手了,又因为饥饿而手脚发软,但是在上海那几年常打架,因而还留下底子。 花组长被揍得嗷嗷叫,旁边的组员回过神来,急忙拉开杜飞。杜飞还不依不饶的继续用脚踢,边踢边骂:“我/操/你全家祖宗,你让我活埋我娘?你怎么不吃了你儿子?” 第58章 58 杜飞被架着胖揍了一顿扔出门外,垂头丧气的回家,当天,她的母亲就去了。悲悲切切的埋葬了母亲,杜飞龇牙咧嘴的任陆如萍揉搓淤痕。 随着杜飞的母亲没了,第二个月杜飞的父亲也在饥饿中离开人世。上无父母,杜飞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不得已,只能辞工回家种地。 在农场接受教育改造的何卓曼倩熬不过这个饥寒交迫的冬天,陆依萍也饿的奄奄一息。但好在陆依萍年轻,底子比何卓曼倩好,所以活了下来。 终于,1961年11月,陆如萍脱掉了右/派这顶大帽子,接着,又过了半年左右,何书桓和陆依萍也熬出来了。只是,何书桓的双腿彻底废了,陆依萍也落下一身病。 何书桓和陆依萍拿回了以前的房子,何书桓腿脚不便,所以躺在家里休养,陆如萍跋山涉水地去安徽接孩子。双方再次见面,恍若隔世。 听到孩子们说,杜爷爷和杜奶奶将食物让给他们,自己饿死了,陆依萍抱着陆如萍痛哭流涕,她悲切的说:“如萍,对不起!杜飞,对不起!我和书桓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欠你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陆如萍粗糙干枯的手抚摸着陆依萍脖子上的大块凸起,她泪水横流道:“依萍,我们是姐妹……没什么欠和还的。你们去我和杜飞的爸和妈坟前拜一拜,全了礼数。见到你们还活着,他们九泉之下也开心。” 自从杜飞的父母死后,就算生活困苦也朝气蓬勃的杜飞渐渐地沉默寡言,有的时候一整天闷在一边抽烟发呆也不说一句话。看到陆依萍来了,他难得起了笑容问候,得知何书桓的状况后又沉默了下来。 杜战考上了大学,但是杜家已经穷的供不起他读书了。陆依萍看着沉默的杜飞夫妇,她说:“我们再穷,也不能穷了孩子们读书的钱。公家还了房子,我和书桓将它卖了,虽然不多,但是够孩子们读书了。” “依萍……”陆如萍握着陆依萍的手,半晌无语。 苍老憔悴的俩姐妹相视流泪,陆依萍说:“都熬过来了,还能有更可怕的明天吗?” 靠着陆依萍的资助,杜战踏上了去首都大学的火车,看着火车开远,杜飞叹道:“当初我爹妈也和我们一样,在站台上为我送行,这一眨眼……轮到我们为儿子送行了。” 两只粗糙干裂的手交握,陆如萍含着泪花望向杜飞说:“这几年闹得……心如的功课落下不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个好高中?” “我不太记得读书时候的功课,你还记得多少?”杜飞一愣,他讪讪地问。 陆如萍低笑说:“我的数理化可不好,你呢?” “应该……还行吧?”杜飞不确定的回答。 何宁姐弟回南京,他们被送进学校读书,虽然还有歧视,但不像以前一般严重。何乐和何平还好,年纪小又聪明,功课容易追赶。但是何宁就不成了,初中的课程可不比小学,何宁就算有何书桓辅导,但一时半会儿,成绩还是在年级末流。 何家没钱买轮椅,何况这会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所有东西。所以,他只能坐在自家人用木头订起来的自制轮椅上。轮子是用废弃的自 情深之大小姐第17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废弃的自行车车轮还有木板改造的,不好看但还算牢固,好歹出行方便了些许。 虽然生活困苦,但是一家人和和乐乐,日子还算过的不错。只是,何书桓夫妇一想起死去的第三个女儿何青,心里就充满了内疚与无力。 时间像滚轮一般向前走,不会为了某个人停留,转眼到了1965年2月14日。这一天,沈陆和楚云飞都十分高兴,因为他们的长子楚轩要结婚了。 楚轩,参加了越南战争并屡立战功,才三十三岁就晋升少将,成为国民/党退台后最年轻的少将。当然,这其中不乏他的母亲和未来岳家的助力。他的女朋友陈珂,陈诚的第三个女儿,普林斯顿大学法学硕士。沈陆与陈诚原本差了一辈,现在因为子女婚姻,神奇的回到同一线。 按照陈诚老家的习俗,出家的女儿的嫁衣必须由母亲亲手做。陈谭祥提前好几天就买回衣料,在缝纫机前为女儿赶制。 陈诚已经是肝癌末期,能够看到第三个女儿出嫁,并且是嫁到得意门生家里,他十分放心。所以,婚礼当天,他难得精神颇佳,忍着病痛亲手将女儿交到女婿手里。 “没想到,这转了一圈,辞修你和轻闲居然成了亲家。”婚礼现场何应钦笑眯眯的打趣。 陈诚面色蜡黄,但是难掩喜庆,所有打趣他都笑呵呵的应着。他也知道,他这一走,陈家不比以往,有一门有助力的姻亲,总是多了一份保障。而且,这么多年看下来,他的这个学生精明的很,明哲保身这一点做得比他都要好。 3月5日,陈诚病故。蒋中正悲痛万分,一直以来他忠心追随,每当与蒋中正意见相左,只要蒋中正作了决定,他总是默默执行。此外,陈诚还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他能够代蒋受过。因为这一点,他深得蒋中正的赏识。 虽然后期蒋陈二人有了裂痕,但陈诚去世后,蒋中正悲痛之余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并亲自到灵前献花圈,并指令张群、何应钦等元老和“五大院院长”诸位大员组成治丧委员会,按国民/党最高级的级别发丧。按他生前的意愿,以家乡传统的仪式,安葬在台北县泰山乡同荣村。 陈诚与蒋经国不合,又与蒋中正有了矛盾,他之所以同意第三女的婚事,除了疼爱女儿外,其实就是将陈家托付给了曾今的学生如今的亲家。虽然,他的长子已经过而立之年,但还不足以撑起整个陈家。 陈诚的长女陈幸,哥伦比亚大学硕士;次女陈平台湾大学毕业;第三女陈珂,普林斯顿大学法学硕士;长子陈履安,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机电工程系,如今正在纽约大学修数学硕士与博士学位;次子陈履庆台湾大学物理系毕业,正在纽约大学攻读物理学硕士与博士;第三子陈履碚攻读统计数学;第四子陈履洁正在台湾大学就读数学专业。他们二月份抽空回家参加陈珂的婚礼,没想到才半个月多一些,又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 陈诚的遗言由长子陈履安代笔,第一,希望同志们一心一德,在总裁领导下,完成国民革命大业。第二,不要消极,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全国”军民,共此患难。第三,党存俱存,务求内部团结,前途大有可为。 他的遗言中未出现“反/共”和“反攻”一类的词句。他的态度表明了他晚年的心境。遗言发表前,有人想要在陈诚的遗言中加上“反/共、反攻”一类的内容,但是陈谭祥不同意。她找到蒋中正,一番详谈后蒋中正同意不修改。 陈履安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父亲刚去世,已经有一批要员到家里来,说是谈治丧的问题,但给他感觉是他们已经在分配权力。 因为陈诚离世,陈谭祥心脏病发了,躺在床上。她让长子将所有的有关军事的战斗序列整理好,送回国防部。还有总统的文件和亲笔稿,非常多,全部整理出来,亲自交还。 作为曾经的学生,如今的姻亲,沈陆到场盯着。有楚家在背后支持,所以谈治丧的要员们也不敢太放肆。 陈诚的长女婿余传韬是波士顿大学副教授,高大儒雅、博学多才,陈诚喜欢长女婿,但更加疼爱三女婿。毕竟,楚轩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特别是进入国防部后。 “我这辈子先是在军队,后进入国民/党政界,可以说对官场了若指掌。我之所以让你们到美国留学,就是希望从你这辈开始,改变陈家从政的历史。官场虽有荣耀的一面,但我深恶痛绝它的黑暗与凶险。你们的性格不适合在官场做事,还是靠科技吃饭好。”这是陈诚私底下对长子陈履安说的。 因为三姐陈珂嫁到楚家,会一直留在台湾,所以陈履安很放心的将执意留在台湾的母亲交给她照顾,他们姐弟几人全留在美国,只有逢年过节或者休假的时候才回台湾看一看。 楚家上下其乐融融,楚轩和新婚妻子楚陈珂度完蜜月回来便接着上班,一个回参谋部一个去律师楼。 遥远的大陆北方,北京广桥总参大楼的小礼堂里,赵刚坐在台下接受批判。年底,总参谋长罗瑞卿被撤职逮捕后,赵刚便被算做罗瑞卿黑线上的人,也被停职做检查。 本来在总参工作过的将军哪个不是在罗瑞卿领导下,岂能没点儿瓜葛。聪明点儿的人都及时转舵,先划清界限,再揭发一下老上级,就可以过关了。党内斗争历来如此,大家都是久经政治斗争考验,已经见怪不怪了。 赵刚对这种无休止的党内/斗争已经厌倦了,他看到一些同僚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纷纷落井下石,甚至搜肠刮肚地寻找材料来证实前总长的反/党行为和自己的政治预见性,他感到深深的悲哀。 从本质上说,赵刚还是个知识分子,大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身上的书生气,对是非曲直绝不能含糊。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多年来党内斗争的现实告诉他,从政治上陷害别人,打击异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卑鄙小人的行为在这个党内已经养成风气,这已经违反了他当初投身革命的初衷。难道自己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就为了进行这种无聊的倾轧? 主持会议的一位领导正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赵刚,你也算老资格了,一二&8226;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转入八路军后就没有离开过军队,没有被俘过,历史绝对清白,打过仗,流过血,功劳苦劳都有。可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儿?这么多总参的老同志都做了检讨,和罗瑞卿划清了界限,不是都过关了吗?你为什么就这么顽固?罗瑞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坚持错误,党/籍还要不要?职务还要不要?赵刚,你听着,你现在必须表态,不说话是不行的。” 赵刚站了起来,默默地解开军装上衣的钮扣脱下军装,然后摘下军帽连同军装一起扔在桌子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既然这个党这个军队如此忠j不分,这党/籍和职务不要也罢了。” 第59章 59 赵刚话一出口,语惊四座,整个会场竟然沉默了两分钟,主持会议的那位领导还以为赵刚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在说胡话,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他用手指着赵刚,气得手直哆嗦:“赵刚,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赵刚平静地说:“好,我再说一遍,大家听好,我赵刚1932年参加革命,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做官,我痛恨国民/党政府的专制和腐/败,追求建立一种平等、公正,自由的社会/制度。如果我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不符合我的初衷,那么这党籍和职务还有什么意义?” 这一天之后,赵刚被反复批斗。北京西郊的一所军事机关的将军楼里,赵刚和冯楠正相拥而坐。赵刚的脸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可怕的裂伤,露出残缺的牙齿。 这天白天的批斗会上,赵刚被揪到台上喝令跪在地上,他倔强地直挺挺地站着,连腰也不肯弯,被几个造/反派成员死死地按跪在地上,他又挣扎着站起来。 参加批斗的人们大怒,因为这样死硬的反革/命分子还很少见,他们一边高呼着口号: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一边冲上去把赵刚打倒在台上,谁知一顿拳打脚踢后,赵刚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造反派们气疯了,他们又冲上来一顿毒打,如此这般,反复多次,最后批斗会的主持人见影响太坏,便宣布暂时散会。赵刚硬是坚持一步步走回家,进门后才颓然倒下。 “孩子们安排好了吗?”赵刚忍着疼痛问。 冯楠心里难受,她轻轻擦拭赵刚的伤口,边回答:“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李云龙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孩子们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呀,在军队这么多年,过命交情的老战友,只有李云龙一个。真怪,一个大学生和一个粗鲁的军人结成生死交情。” 赵刚咧嘴一笑,随即疼的直吸冷气,他说:“战争是最好的粘合剂,我和老李的交情也是吵出来的。” 轻轻搂住妻子,赵刚环视着客厅,被抄家后,客厅里已面目全非,藏书被撕成一堆堆的废纸,赵刚穿着礼服,佩着少将军衔的大照片上被打了红色的叉。赵刚轻轻笑了:“人生真像场梦啊……” “告诉我,当年你投笔从戎,投身革/命,几十年的征杀,落得如此结局,你后悔吗?”冯楠问。 “不后悔,我尽了一个中国人的本分,当时民族危亡,强敌压境,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可能置身于事外。在侵略者面前,我们没给中国军人丢脸。至于那场推翻国民/党统治的战争,我为能参加那场战争而感到自豪。那是一个独裁的、不得人心、腐透顶的政府,那个政府不垮台,天理难容。我这一生参加了两场战争,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是感到痛心,我想起那些为了建立这个政权牺牲的战友,想起他们心里就受不了。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睛,那些生龙活虎的面孔就出现在我脑子里,这些为了理念而捐躯的人们,他们本以为通过自己的牺牲能换来一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可他们的希望实现了吗?”说到这儿,赵刚不禁泪流满面。 似乎看到了许多画面,赵刚睁开眼,两眼炯炯有光,他拍拍冯楠的后背,轻轻说道:“十二月党人该上路了,黎明可是上路的好时候。” 冯楠轻轻扶起赵刚说:“走好,我亲爱的十二月党人,咱们就要去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了……” 李云龙还在为了保住手下的一群特种兵扯皮条,突然接到田雨的电话,话筒中传来她泣不成声的语调。李云龙心头顿感不妙,他急忙带上警卫员,窜上车就往家里奔。 推开屋门,李云龙就听见低沉的哭声,一个年龄有十四五岁的男孩,一见他便放下饼干扑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旁边的两个年龄小一些的男孩和一个女孩也跟着跪下来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李伯伯,救救我们……” 孩子们哭得说不出话来,李云龙看看妻子,见田雨也在痛哭,她抽泣着告诉李云龙。:“赵刚和冯楠都没了,不知是不是他杀,这是他们的四个孩子,从北京投奔咱们来了……” 李云龙像突然遭到雷击,脸色变得惨白,他身子晃晃便颓然倒在沙发上,警卫员小吴吓得抱住他连声喊:“首长,首长,你怎么了?” 李云龙斜靠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小吴情急之下抓起电话要叫医生,见李云龙无力地摆摆手。他紧闭的眼睛里渗出了两滴黄豆粒大的泪珠,转眼之间,泪水就成串地滚落下来。 赵刚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老李,你不懂,死亡也是一种抗争,一个有尊严的生命才有存在的价值,失去了尊严,生命难道还有意义吗?” 李云龙哭了,他说:“好兄弟,你别走,求你啦,你走了我一个人怪孤单的,这么多老战友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 “还记得陈老总的那句诗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咱们按老规矩,政委先打前站,团长早晚去报到。到那边,咱们拉起队伍,还是一个独立团。” 赵刚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李云龙像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已无半点儿泪痕,他看看老战友的几个儿女,张开双臂把孩子们拢在胸前,爱怜地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一种少见的温情从他心底泛起。 李云龙一改平时的大嗓门,似乎是怕惊吓了怀里的孩子们,他用柔和的声音轻轻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孩子,这里是你们的家。老婆呀,咱们那两个小子都多大啦?这事交给你了,按年龄大小论资排辈,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妹妹总得有个名分。好家伙,我李云龙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德,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儿女,半个步兵班呀,兵强马壮的。小吴,去告诉营房部送几张双层床来,把楼上房间收拾一下分男女宿舍,你负责监督内务卫生,一切按野战军的规矩,被子叠得要见棱角,毛巾要……” 田雨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这不是军营,你怎么拿孩子们当士兵要求?” 李云龙回答:“早晚都是兵,这里就算新兵连吧。” 安顿了几个孩子,李云龙梦游般走回自己房间,把门关的死死的。门外的田雨很紧张,门内的李云龙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找出一本影集。他翻开影集,愣愣的看着他和赵刚的几张合影照。 事情越来越激烈,已经发展到武斗,李云龙在医院里被骤然爆发的密集枪声和隆隆炮声所惊醒,他向窗外望去,见西区有几处被炮弹击中燃起大火。他这辈子经历的凶险事多了,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情绪恶劣过,一切都乱套了,无论是什么人都有可能无缘无故挨一枪,你还不知道谁是敌人。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你就是把脑袋想裂了,也没现成的答案。现在是需要行动的时候,不然要误大事的,他可不想让海峡那边的老对手看笑话。 和新来的政委马天生这类靠政治起家的军人相比,李云龙的脑子确实简单了些。他的致命错误就是太重资历了,惟独忽视了一点,时代变了,金戈铁马,百战沙场的时代早已结束了,战尘落定后该是个玩儿政治、玩儿权术的时代。 李云龙正憋着一肚子火,由于马天生的表态,本市两大派组织的矛盾迅速激化,大规模的武斗升级为战争,事情发展到现在,连军队都难以控制了。使李云龙更为头疼的是,在马天生的默许下,野战军的一些部队也暗中介入了武斗。 由于和马天生谈不拢,李云龙直接命令道:“通知各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今后不管是哪派组织,谁敢冲击军事机关、军事禁区,抢夺武器,一律开枪射击,格杀勿论。我负责任,去执行吧。 马天生站了起来,正色道,“除了中央文/革小组,谁也无权下达这种命令,我宣布,这个命令无效。” 李云龙像没听见一样,正用打火机点烟,这是老习惯了,他的命令一经下达,就绝不重复第二遍。值班参谋向马天生敬个礼说:“对不起,马政委,按照我军条令,我只能执行一号首长的命令,请原谅。” 马天生觉得自己的血压在迅速升高。太阳|岤附近的血管被血液冲击得嘣嘣跳动,他脸色发白,手指哆嗦着指着李云龙说:“李云龙,你不要一意孤行,你无权下达这种命令。我要直接向中央文/革小组汇报,你这是拥兵自重,对抗中央,这绝没有好下场。” 除夕,马天生在全军团以上干部会上做政治动员,提出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为了整马天生,李云龙直接喧宾夺主,将事儿揽了过去搞了一出‘忆苦思甜饭’。 当天夜里,老贫农在台上涕泪交流地诉苦时,李云龙打了个盹,没听见说什么。直到大家按忆苦会惯有的程序唱起“忆苦歌”时才惊醒。 李云龙半合着眼正不搭调地哼着歌,忽然闻到一股怪味直冲鼻子,原来是忆苦饭端来了,他定眼一看,连自己都有点儿傻了,他没想到自己亲自定的食谱竞如此糟糕。 应该承认,炊事班的刀功还是蛮过硬的,凡草本植物都剁得很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皮鞋切得像萝卜丝大小,最吓人的是稻谷壳,这东西还保持着下锅之前的模样,支楞在碗里,显得很锋利。这是一碗黄不黄、绿不绿、粘粘糊糊,散发着刺鼻怪味的东西。自恃学过野外生存,生吃过无数白蚁、蛇、蚯蚓之类东西的李云龙,肠胃也翻腾起来。 大家可能都有同感,因为当忆苦饭一端上来时,凄苦的歌声一下子就零乱起来,连马天生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碗东西在发楞。 李云龙刚尝了一口就卡了嗓子,费了很大劲儿才强咽下去,他心里暗暗叫苦,有些后悔这恶作剧玩儿大了些。但事已至此,后路是没有了,硬着头皮吃吧。虽然整到了马天生,但是他自己也折腾的够呛。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全中国所有的学校都停了课,孩子们如脱缰的野马,可是没人管了,全国上下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疯狂状态。 ‘大革命’一开始,原本被摘掉右/派帽子的陆如萍与何家夫妇又被打到,这次连杜飞都没有幸免,大学毕业正供职政府的杜战也在被批斗的行列。 第60章 60 在这个疯狂的氛围里,何书桓和陆依萍受尽折磨,他们窝在牛棚里相拥取暖。陆依萍流着泪说:“我以为苦难已经过去了,没想到那只是另一场更大的苦难的开端……书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天要这样惩罚我们?” 天没能给绝望的陆依萍一个答案,第二天,他们又挂着牌子被牵出去游街示众。跪在主席画像前,四周的人们一个一个上前批斗,有的人说到激动处还吐唾沫和拳打脚踢。 一天又一天,陆依萍十分担心双腿已经残废的丈夫何书桓,看着他从屈辱到绝望再到平静的面容,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一日夜里,何书桓轻柔的撩开陆依萍的刘海,对她笑得温柔和煦。 何书桓温柔地说:“依萍,依萍,当年你如果没有嫁给我,现在一定过得幸福快乐。” “没有你我怎么会幸福?书桓,你别吓唬我!”陆依萍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何书桓无力的靠在破陋的木板墙上,他语气飘渺的说:“我想起了我们在上海的时光,年少轻狂,自傲自信……现在……孩子们怎么样了?” “放心,我让他们跟着大家一起批斗我们……”陆依萍费力抬手想擦去何书桓面上的血迹和唾液。 何书桓摇头说:“不必了,你睡吧!明天还要接着批。” 因为心里不妙的感觉,陆依萍不敢睡去。看到她执着的目光,何书桓轻声笑了起来,牵动伤口,就是一阵不自然的抽搐。 “依萍,爱上你,娶了你,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完美的决定。”何书桓躺在泥泞的地上,神智开始模糊。 陆依萍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她忍着疼痛,慢慢俯下身趴在何书桓胸膛上,含着泪微笑着说:“书桓,你累了就睡吧!见到爸妈和青青的时候,记得照顾好他们。书桓,嫁给你,陆依萍用永不言悔。” 1967年4月28日,陆依萍睡梦中被揪起来,发现丈夫何书桓面色青白,已经停止了呼吸。她微笑着吻别丈夫,带上木牌,被拉到露天会场继续跪着被批斗。 这个端午,楚轩结婚的第三年,楚陈珂为楚家添了新丁,楚轩的长子,楚云飞与沈陆的长孙,楚名堂的长曾孙楚凌霄出世。 楚家上下吃粽子庆祝添丁,陈谭祥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的第二个外孙,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陈诚故去后,陈谭祥在子女们的劝慰下,将房子搬到楚家附近,这样更方便女儿、女婿的照顾。 沈陆现在得空的时候,串门的地方多了一个去处,她和陈谭祥时常躲在婴儿房里逗弄小孙子,还兴致勃勃的商量给孙子缝制小衣服。 沈陆看布料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但手工就不行了,缝纫机踩得歪歪扭扭。陈谭祥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好一顿嘲笑,沈陆也不在意,索性将布料都丢给清闲的陈谭祥。 戎马多年,夫妻两人终于同时有了假期,在子女的撺掇下,1968年4月,夫妻俩结伴出游,目的地是美国、英国、法国、马来西亚,沈陆顺便去视察产业。 欧美几个国家逛下来,楚云飞参观了好些博物馆,并且亲眼见到自家产业的分布与规模,心里直咂舌但面上纹丝不动。他们的最后一站是马来西亚,在这儿玩儿三四天后就启程回台湾。 第二天,他们准备去吃特色小吃,身后跟着便衣的副官和警卫们。警卫们除了队长级别的,其他的离得比较远了几步距离,免得扰了两个老头老太太的兴致。 说是老头老太太,其实不然。楚云飞和沈陆虽然年过半百,但是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而且,工作和休息娱乐都排的合理,加上营养品没少吃,所以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 利剑已然入鞘,至于谁是谁的剑鞘,这一点不需明言。周身的风度翩翩与雍容华贵引来路人侧目,二人聊天并没有绕着工作,而是说起平日里休闲的兴趣,旁征博引,妙趣横生。聊起吃食,更是兴致盎然,谈笑风生。 坐在一家平常的小店里,沈陆喝了一口汤说:“这虾面还真不错。” 楚云飞赞同沈陆的话,他看到一个小孩子被警卫之一揪住,便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听到副官的报告,楚云飞蹙起英挺的眉头剑眉说:“只是个孩子而已,你们别草木皆兵。” “冒犯了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小小赔礼,请笑纳。”店主看楚云飞夫妇的衣着打扮,再看身边跟着一群‘护卫’,也知道来头大不好惹,所以端着小点心赔罪。 沈陆也没动那盘点心,她笑着说:“没事儿的,小孩子很可爱,店主你的孙子?” “不是,这孩子是楚老头的孙子,楚老头是小店的洗碗工,所以他的孙子就在店里玩耍。”店主想后面扯着嗓子吼道:“楚老头,看好你孙子。” 楚老头连忙用围裙擦手,从店后面绕过来牵着孙子,面上带着涩意说:“抱歉,我没有管教好孙子,冒犯了客人。” 沈陆微笑着摇头,她将装着小点心的碟子递给小孩子。楚云飞出神的看着楚老头,打量了许久,楚老头被看得不自在,他微微抬起头回视楚云飞。 楚云飞的相貌与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成熟了许多。楚老头张口结舌,结巴许久,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你……你是……飞……飞子。” “九叔?九叔,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在这儿?”楚云飞起身捉着楚老头的手问。 因为常年征战在外,后来又退到台湾,所以沈陆对楚家的亲戚几乎没什么印象。楚云飞免不得为沈陆解释一通,又向楚老头介绍了沈陆。 楚老头名‘均’,‘名’字辈,行九。他和楚名堂同一个祖父,所以关系比较亲近,楚云飞幼年时常常骑在他脖子上。 楚名均枯槁的面上泛起笑容,他笑呵呵的说:“飞子媳妇我见过,只是很多年没见啦!” “九叔,刚刚没认出您来,对不起。”沈陆致歉。 摆着手,楚名均上下打量了楚云飞夫妇,他不在意地说:“都多少年没见了,哪儿还能一眼就认出来?更何况,你就见过我几次而已。” 在楚云飞和沈陆的劝导下,楚名均辞了小吃店洗完的工作,和楚云飞一起到他们暂住的别墅。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洋房,名叫楚义的小孩子张嘴吃惊的开着四周。 瘦小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左右,坐在沙发上,沈陆怜爱的牵着他的手问:“小义今年几岁了?” 楚义惊惶的看着他的祖父,又转回头看着沈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回答:“我十岁了。” 楚义的回答让沈陆吃了一惊,十岁的孩子这么瘦小?楚名均明了沈陆的惊讶,他苦笑着说:“咱们安土重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人会愿意远离故土。当年,楚家其他人不肯离开,而大哥是因为飞子你的原因……没想到……” 楚云飞问:“国内怎么样了?我听说情况很不妙。” “何止是不妙?”楚名均摇头叹息“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一个老头子何至于带着幼孙漂洋过海讨生活?” 看到楚云飞和沈陆严重的疑惑,楚名均娓娓道来。原来,反/右的时候,楚家上下无一幸免,全部被安上帽子,又遇上荒年,饿死了好多人。楚义的母亲和祖母也是在那个时候饿死的。 好不容易摘掉了帽子,结果又遇上文化大/革命,楚氏一族十房共有的藏书楼被烧毁,唯一例外的就是大房。楚名堂搬迁的时候,沈陆特意派军队将属于大房的古籍全部搬空。当年的楚家人根本无法想象,大房带走的古籍、书画竟是楚家唯一幸免于难的。 关牛棚,遭殴打、批斗,楚名均儿子楚云白也是个有能力的,他悄悄搭好关系,带上老父儿子潜逃,偷渡去香港准备去南洋。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祖孙三人顺利到马来西亚,但是楚云白却因为一个微小的矛盾,在第二个月被当地的地痞打死。 家里没了顶梁柱,营养不良的楚义身体瘦弱,楚名均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讨生活。他也是个读书人,但可惜,因为年纪和黑户的原因,找不到什么体面的工作。 随着楚名均的诉说,楚云飞面色越来越沉重,他记得楚家子息薄弱,几代下来唯有曾祖父生了两个儿子,他这一代只有他有三子一女。当初他有二子之时,因为这一点,楚家其余几房对他的父亲极为羡慕。 楚云白是楚名均唯一的儿子,而楚云白结婚多年只有楚义一个儿子。现在堂弟已死,他有责任帮堂弟照顾老父幼子。 结婚三十多年,沈陆还能不知道楚云飞在想什么?夫妇二人极力邀请楚名均祖孙一起去台湾,一声声劝慰中,楚名均心动了——为了给楚义更好的教育。 “如今,大房是我们楚氏十房中发展最好的……”楚名均感叹。 沈陆笑道:“九叔应该展望未来,等着小义振兴第九房的那一天。” “是!是!只要义儿还活着,我就还有希望。”楚名均浑浊的眼里闪烁着希望。 假期结束,二人双双回台湾,当然,身后跟着一群警卫。楚名均带着孙子,随楚云飞夫妇返台。楚云飞早已经不再驻守金门,他回调升任陆军副总司令,这次直接回家见老父。 见到楚名均,楚名堂老泪纵横,当他耳闻老家的惨事,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晕厥。他这一晕,吓得楚云飞和沈陆漏液将他送去医院。 见到年迈体虚的兄长晕过去,楚名均自责不已,但不能再让这两公婆再分心照顾他,所以没有跟去医院。临走前,楚云飞安慰楚名堂说:“九叔先休息,不必担忧,等父亲没事了,我打电话告诉九叔您。” 楚名均点头表示明白,楚义抱着楚名均的大腿,他怯生生地看着门外的车子以及荷枪实弹的军人。楚陈珂留下来照顾他和孩子,楚云飞夫妇送楚名堂去医院,展云翔也一起去医院。 经过一夜的抢救,楚名堂缓过气来,在家里睡不着,坐着看电视等消息的楚名均和楚陈珂听到消息松了一口气。 如果自家大堂兄这口气换不过来,就这么去了,楚名均绝不会原谅自己。松下心神,觉得疲惫至极的楚名均可以安心去休息,他洗漱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61章 61 内斗死亡的人数远远大于战争的伤亡,这就是中国人的悲哀所在。楚名堂醒来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为自己的族人悲哀,也被本是同根生的国人悲哀。 楚名堂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近几年断断续续的都在看医生,这一次又被这消息刺激了,此后一直卧病在床。 因为父母都离世了,陆尔豪作为长兄想照顾弟弟妹妹们,便将报社移去美国。一家四口人申请移民美国,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获得批准。 临别前,陆家办的告别patty上,陆尓豪与方瑜一个一个地同朋友们拥抱告别,陆莫英与陆含璋姐弟俩也与时常一起玩的小玩伴们告别。 陆尓豪虽然是开报社的,他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并不了解大陆方面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他的两个妹妹所过的日子。 何书桓死了,陆依萍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丑恶。何宁红着眼眶带着弟弟妹妹和群众们一起批斗母亲,她要兑现对父母的诺言,要保护好弟弟妹妹。自小疼爱她的爸爸的死讯给了她很大的打击,暗地里默默流泪的她透过墙缝,偷偷地望向野外,那儿葬着她的爸爸。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有保护好乐乐和平平,一定可以熬过去,就像熬过当年的灾荒——何宁握着拳头为自己打气。 何平被外界的氛围感染了,整个人变得好斗,每天激|情洋溢的说着要批斗谁谁谁。看到这样的弟弟,何宁很不高兴,但是劝说的话他又听不进去,话说重了,何平又像吃了什么振奋精神的药物一般要斗倒自家姐姐。 何书桓的去世让何平被烧的晕头转向的脑袋冷静下来,当他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愧疚于自责吞噬着他的良知。 何平的低落与日渐陈暮何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不能和陆依萍私下联系,只能靠着自己去开解。但她一个二十不到的姑娘家,经历的事情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开导被愧疚折磨的弟弟? 与妹妹何乐商量了许久,何宁最后决定姐妹二人轮流劝解,能成功开解是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得看住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陆如萍的日子不好过,杜战也被批斗,每天挂着牌子游街示众,跪在露天广场反省自己的‘罪孽’,每每遭歧视,如蛇蝎般被人四处躲避,或者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在此期间,宋庆龄女士虽然被周/恩来总理保护了起来,但是孙文的画像及雕塑都被毁坏,万国公墓里,她的父母的墓碑被推到,墓中的骸骨被挖出来曝尸。 万国公墓过去安葬的大多是中外富裕人士,红/卫兵将它称为昔日特权阶级纪念碑,必须予以摧毁。而宋家墓地埋葬的不仅是宋庆龄女士的父母,他们还是蒋中正的岳父、岳母。在红/卫兵们看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应该从地球上消失? 宋家墓地遭毁坏的照片从上海寄到北京,宋庆龄失声痛哭。周/恩来知道后,他下令上海市有关部门立即修复墓地。墓地是修复了,但并没有照原样修复,原本墓碑上刻着六个子女的名字,而修复后的仅有宋庆龄女士一个人的名字。但非常时期,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宋庆龄女士还任新中国副主席,宋家的墓地都保不住,更遑论其他在台高官、将领。沈陆的生母沈爱香的墓地被掘,住在附近的一个受过恩惠的老农偷偷收起骸骨埋在一个角落里,也不敢立碑,只是做了个记号。 楚氏家族墓地被毁,埋在家族墓地内的楚云飞的上至高祖下至生母楚张氏幼兰的的坟全被挖开,尸骨曝晒十日,无人敢收。因为,楚家人自身难保。 楚氏在这一代口碑颇佳,等红/卫兵走了,附近的乡亲草草收拢尸骸埋了起来,也不分谁是谁的,统统葬在一个坑里。 世代书香,自然有不俗的陪葬品,陪葬品全被搜罗走,陪葬的古籍、字画接触到新鲜空气,全部氧化并迅速腐烂。 全国上下风声鹤唳,文化/革命革到挖人祖坟?这事儿知情人三缄其口,但是心里都打了个突。楚名均还没来得及将祖坟被挖这事儿告诉楚名堂,他就晕了过去,如果说了那还得了? 私底下,楚名均将祖先及楚张幼兰被曝尸的事情对楚云飞说了,楚云飞郁郁的窝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个昼夜。沈陆担心极了,但除了担忧丈夫以及楚家这些事情,还担心她母亲的坟墓。 听了这残酷的一幕幕,沈陆难过的同时又无比庆幸当初看到大势已去后决定退守台湾,这要是还在大陆像当初的一些同僚般投降或者被俘虏,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陆梦萍等人也听说了大陆的事情,双方面都在通过各式各样的渠道打听国内亲人的消息,但始终石沉大海。 就算难过,但是日子该过的还是要过下去。楚云飞本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很快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只是陪家人的时间明显多了,而不像以往一般忙碌于工作。 楚云飞夫妇不能难过太久,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不能加重楚名堂的病情。缠绵病榻的楚名堂时常念叨着要回家乡去,要看一看家乡的亲人。 长孙媳妇儿楚陈珂每天带着长曾孙楚凌霄去问安,看到机灵可爱的长曾孙,楚名堂的心情才渐渐好了起来。心情好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病痛,过了几个月,他便可以拄着拐杖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楚轩是军界冉冉升起的一颗将星,比不得他的父母位高权重但事情少,因为需要积累经验,需要亲自处理的事情多了,自然在家里的时间少了。 家里发生的事情,忙碌的楚轩也耳闻了,但是在抽不出时间长时间陪伴老人。他与祖父的感情很深,自记事起,最艰难,也就是死亡的阴影每一天笼罩在头顶上的那几年,他是在祖父和外祖父的庇护下度过的。 九外婆没了,八外婆没了,外祖父没了,送葬的楚轩很伤心。但还祖父还在,心中有所慰藉。没想到,因为一个堪称噩耗的消息,祖父连夜被送进医院抢救,差一点就他的心有些抖。 楚轩因为忙于公务,不能经常在家里陪伴老人,楚云飞与沈陆夫妇的时间多了许多,但是有些工作必须去做。所以,远在美国的楚智搭乘班机回台湾,准备远程遥控公司的工作,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陪伴祖父。 楚焘和楚熙都在英国求学,楚焘在剑桥大学读法学,楚熙就读于英国的帝国理工大学的物理系。因为学业的缘故无法回国,又因为沈陆要他们学会独立,所以他们都在勤工俭学,身上没有多余的闲钱,但每个月都会打越洋电话回国和祖父聊天。晚辈们的孝心他看在眼里,老怀安慰。渐渐地,心思也放开了,没有了乍听到消息的抑郁。 接到孙女的电话,楚名堂笑颜逐开。他唯一不满的就是孙女读书太认真,眼睛都读坏了,好好地一张像她妈妈的漂亮脸蛋上戴了一副厚厚的酒瓶底。 楚轩与楚智自小就离开父母,虽然有祖父和外祖父照料起居,但依旧无法替代。所以兄弟二人自小独立,在美国也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楚熙在楚云飞的宠爱、纵容下长大,索性还有一个严母,所以才没长成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 楚焘与楚熙是双生儿,打小就没离开过彼此。但国中选校的时候,楚名堂为孙女选了女子学校,为人子女不好反驳长辈的意思,所以作为孙子女的兄妹二人只能红着眼睛分别。 从国小开始,每年的年级第一名都是楚熙。学习十分优秀,而且理科出类拔萃,但学校为人处世十分低调,所以直到毕业,老师和同学们都不知道她是国军中最著名的楚上将与沈上将的掌上明珠。 与楚熙相反,楚焘在学校的几年都风云人物,学习优秀,长相已经初见俊朗的轮廓,因为教养良好,衣着考究,已经有了翩翩风度的端倪。虽然没有表露军二代的身份,但也可以让人知道他有不俗的家世。 进入台北第一女子中学,放眼望去,四周都是女的,连蚊子、苍蝇也是母的。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会热闹,就算这些女孩子还没来得及长成女人,但也初现端倪了。 第一女子中学是封闭式学校,学生们只有双休日才能回家。校内拉班结派不少见,楚熙迅速适应环境,第二个月开始就详尽的规划了往后几年的学习生活。 与女子学校相同,楚焘所在的建国中学里,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因为出色的学业与外表,楚焘身边也聚集了一些同龄人,其中不乏女同学。 国中二年级,楚焘仿照美国学校制度,?br / 情深之大小姐第18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积极运作后成功申请组成学生会,并担任首任会长。国三时,他连任会长。 国中部组成学生会时,高中部的学长及老师们都在看笑话,想看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闹腾后怎么收尾。但没想到,学生会这个组织的作用极大,很好的减轻了国中部老师们的负担,也减小了学校内拉班结派互斗的现象。应该说,学校内的拉班结派互斗还存在,只是楚焘将这一切明朗化、制度化。 因为国中部的成功范例,次年,高中部也成立了学生会。楚焘直升高中后,以绝对优势打败三年级的学长成为第二任学生会长,也是这个学校唯一一届高中一年级的学生会长。 高中三年,楚焘能力出众,成绩顶尖,以年级第一名毕业,并考入英国的剑桥大学法学院。而他的妹妹楚熙,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但是她以全台湾高中毕业生第一名的成绩就读帝国理工大学。 对越长越沉默,每天最大的乐趣是看书做实验的妹妹,楚焘暗暗叹了口气,生怕她有社交障碍。每次想强迫她出门交朋友,但是看到她无辜的神情就于心不忍。 因为不忍心逼迫唯一的妹妹,所以从小到大楚熙的玩伴除了自家表姐弟妹们,就剩下蒋家的蒋孝武和蒋孝勇。但渐渐长大的楚熙又和蒋氏兄弟没了幼时的亲密,也不会天天跟在身后叫‘小武哥哥’‘小勇哥哥’。 随着蒋经国步步高升,蒋家和楚家渐渐疏远,蒋方良觉得可惜,她还想让楚熙当她的小儿媳妇儿来着。但目前看来,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的感情还在,所以他也只能希望日后有缘。 第62章 62 楚熙在家里的时候宅在家里,出国留学了就六点一线,教室——图书馆——实验室——食堂——宿舍——打工地点。就算哥哥联系她一起去联谊,也是能躲则躲。 对于妹妹不爱交际这一点,楚焘无可奈何中也只能妥协,毕竟他的妹妹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应酬。 与两位哥哥不同,他们兄妹自小就生活在相对和平的氛围里,受尽宠爱。楚轩与楚智出国留学,沈陆在两人的存折里存了一大笔钱,作为他们的日常生活支出和创业启动资金。但他们俩兄妹留学,沈陆除了每年的学费和首月生活费外,再也不肯支付一分钱。四年里,他们所有的费用都要自己赚取。 沈陆的借口是,两个大儿子自控能力强,而俩小的需要学会独立。对沈陆的话,楚云飞很赞同,而楚名堂虽然疼爱孙子和孙女,但不溺爱,该放手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1968年,李云龙也没能逃过这一残酷的命运,他感觉到气氛不对的时候,就将‘健康’二子与赵刚的‘山高水长’共同托付给了守卫北疆的孔捷。临行前,山高水长四兄妹跪在地上,他们向李云龙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告别。 铮铮铁骨不畏强权,在造/反派给予的折辱面前,李云龙选择用老对手赠送的勃朗宁,一颗子弹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因为不肯污蔑自己的老首长,李云龙的秘书郑波因为立场问题,去海防团当政委的任命被取消,他被发配到部队农场劳动改造。 一天他正在围海造田工地上背石头,对面敌占岛上那功率强大的广播站又开始广播了一股宏大的铺天盖地的音乐声像飓风一样掠过海峡,郑波的心脏猛然收缩起来。 这是贝多芬英雄交响乐的第二乐章,那首著名的《葬礼进行曲》,肃穆、悲哀的音乐过后,往常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没有出现,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广播员缓慢的声音传来: “……驻岛全体国军将士对李云龙将军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民国三十一年冬,李将军率部与倭敌激战于野狼峪,白刃战中手刃侯寇数百余,日军闻风丧胆。民国三十三年,李将军于晋西北全歼装备精良之日军山本一木特种部队,凭血肉之躯及劣势装备与敌浴血奋战,实乃中国军人之楷模。……现在广播在抗战中曾与李云龙将军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原‘国军’第二战区上校团长、现役国军陆军一级上将楚云飞将军的悼念文章,楚将军引用南宋词人刘克庄《满江红》词作为开始: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极……” 郑波把背上的石头狠狠地扔进海里,禁不住泪如泉涌…… 李云龙走了,这一路寂寥非常,没有人敢为他送葬。没想到第一个光明正大为他送行,并赞颂他一生的人竟然是他的‘敌人’! 楚云飞知道自己任性了,但是他忍不住心伤,看到妻子反过来安慰他,心里又是一阵熨帖。蒋中正知道了楚云飞的动作,应该说全岛将士都知道了,他又气又恨,但还是不忍心责怪。 黄埔系、浙江人、忠诚,这三点楚云飞全占了,蒋中正自然护到心坎里,想一想自己的学生重情义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嘴上念叨着就掠过去了。 楚云飞的举动在军政界引起轩然大波,本是同根生,谁没个亲戚好友在大陆?确定死亡名单的人都自发的悼念亲朋故旧。经过沈陆提醒,蒋中正发现此中大有文章,便命金门广播站每日对着大陆播放各官员将领撰写的悼念文。 自从升上将后,沈陆渐渐隐没在楚云飞光环之后,对于这种情况楚云飞有所感觉,经过一次长谈,他也默认了这一情况。 孩子都长大了,沈陆也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当然,不能说她的日子一帆风顺,但是每一次的陷阱她都无惊无险的逃了过去。 时间又匆匆过了十年,公元1978年。在李云龙将军恢复名誉、平反昭雪的大会上,在大会将要结束人们即将散去时,从门外匆匆赶来三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他们都穿着便衣,腰板挺直,动作敏捷,与会的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曾是职业军人。 这三位老者刚刚走进会场,猛地看见李云龙将军的遗像。他们突然像遭到雷击般地僵住了,顷刻间三人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遗像前,为首的老者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老首长,我的老首长啊,我们来看你啦……”说罢泪飞如雨,三人都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陶,久久的、不间断的痛哭声使在场的人们无不为之动容。 他们离去时留下一束鲜花,在花束的红丝带上没有任何署名,只别着一颗金星,由于年深日久,金星的镀金层已经氧化褪色,变得暗淡无光。 与会的大部分人都不识此为何物,只有几个退役离休的老军人一睹此物,都不禁老泪纵横,唏嘘不已,老人们告诉年轻人,这是1955年解放军授衔时代表将军军衔的将星。 又过了二十年,这个城市有了很大的变化。在临海滨的一座哥特式小楼前,来了一群中年男女军人,他们按响了门铃。 小楼的主人是个来大陆投资的台湾商人,他曾在军中服役过,认得军衔,他发现这些军人的军衔都不低,其中有一个少将,其余都是大校、上校。 军人们很有礼貌地提出请求说,他们曾经在这座小楼里度过了童年;今天是特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故地重游,不知主人能否满足他们的请求。 商人是个好客的人,既然是此楼的前住户,当然有权利参观一下故居,这和他也是一种缘分,更何况这些人都是一些有身份的高级军官。主人热情地领着军人们参观了楼上楼下所有的房间。 军人们又提出能否去后院看看,主人说当然可以,他把客人领到后院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主人抱歉地请客人随意参观,自己匆匆去接电话。 电话是有关合资项目的事,主人谈的时间稍稍长了些,当他放下电话匆匆赶到后院时,不由被眼前情景惊呆了,这些穿着笔挺的毛料军服的军官竟齐崭崭地跪在院墙前,抚摸着墙面的点点斑痕,正哭得像一群孩子。 商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打扰这些正在痛哭的军官。他知道军人一般是不喜欢流泪的,看来这座小楼里可能发生过一些令人辛酸的故事。 当然,此时‘健康’与‘山高水长’悼念长辈这件事情还没发生,现在还是在李云龙平反的这一年的十月。 三十岁的楚焘迎娶相恋两年的女友蒋孝谦,正式成为蒋纬国的女婿。可惜,七年前楚名堂过世,五年前清尘大师展云翔圆寂,二人都没能看到楚焘结婚的这一天。 蒋石静宜死后,蒋纬国不肯再婚,将一腔父爱全给了女儿。蒋中正心疼儿子,也不忍心逼迫儿子,虽然蒋纬国的婚事一直悬在他心上。 蒋纬国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想给女儿最好的。蒋家与楚家较为熟识,对楚家的四个孩子宋美龄都非常满意。原本,蒋中正生前想让楚熙成为他的孙媳妇儿,但是楚熙自从去英国读书后就极少回国,更何况与蒋孝勇相处。 楚熙不能成为他的孙媳妇儿,但是楚焘当他的孙女婿,宋美龄也极满意。两人的婚事在圆山饭店举行,并且亲自当他们的证婚人。 对于这个结果,蒋方良虽然惋惜,但也高高兴兴的祝福这个养在她膝下十几年的侄女儿。婚礼当日,身穿一袭白色蕾丝拖地婚纱,青丝盘起,戴上沈陆赠送的钻石王冠的蒋孝谦十分高贵、美丽。 参加二人婚礼的,除了军政界的人物外,还有文化界、新闻界名人,双方亲朋好友都很多,婚礼现场十分热闹。 蒋孝谦与她的母亲蒋石静宜性格大不相同,她更像她的伯母蒋方良,娴熟女红与管家,除了必要的社交,几乎不外出参加派对。 对于蒋孝谦与其母截然相反的温顺谦逊的性格,蒋中正十分满意,大赞蒋方良会教孩子。沈陆也十分满意这个三儿媳,门第高贵又温和恭谦,与将来要继承家业的长媳相处不会有太大的矛盾。 楚云飞与沈陆的第二个儿媳妇儿提起来,就想皱眉。倒不是说二儿媳妇儿楚宋乐文有什么不好,她孝顺长辈,爱护晚辈,帮助丈夫在商界打拼,样样都做得很好。 楚宋乐文唯一让楚云飞和沈陆夫妇诟病的地方就是她的出身,也不是说出身低而是,他们夫妇是国军将领,但二儿媳妇是美国最大华裔黑/帮华青帮现任掌舵人的掌上明珠,这一点让他们夫妇二人很纠结。 楚智显然也明了父母的纠结,所以他们夫妇二人常驻美国,除了打理生意外,就是尽量低调生活,不给父母惹来麻烦。 楚轩从军,楚焘当律师,楚熙正在攻读量子物理博士,比奈迪的生意以及沈陆的云间江陵集团基本上都是由楚智这个次子在打理。 楚熙读博士,作为父母的楚云飞与沈陆当然举双手赞成。但是看到女儿天天埋头在物理的海洋里,三十岁了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到,沈陆早开始急了。 老神在在的楚云飞与妻子截然相反,他完全没有一点焦急的样子,反而说:“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熙熙喜欢做实验,咱们建一个实验室给她。” 楚云飞的话让沈陆气的,差一点就打破结婚四十七年不拌嘴的记录,险些和他吵了起来。最后关头,沈陆冷静了下来,但还是单方面冷战了十个小时。 楚云飞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一整日陪在沈陆身边小意温存,才让沈陆不再黑着一张脸。见到丈夫服软,楚熙又打电话想让女儿从德国回来相亲。 从楚熙二十五岁还没有男朋友开始,沈陆焦急女儿的婚事,她已经六十多岁高龄,在军队里担任的都是荣誉顾问这一类的职务,有的时间操心女儿的婚事。 最初楚熙还肯迁就,但次数一多她就烦了。沈陆左哄右骗她就是不肯回家,宁愿待在实验室里看数据。 台湾的青年才俊沈陆都编成一本册子,就是为了给‘大龄女儿’找对象。但是正主儿不肯合作,她这个当妈的总不能派人将她绑回来结婚,所以只能长吁短叹。 楚熙的婚事成为沈陆的心头病,见到婆母忧愁,作为儿媳妇儿的楚陈珂、楚宋乐文及楚蒋孝谦也随时随地注意青年才俊,务必将‘滞销’的小姑子嫁出去,以解婆母之忧。 第63章 63 楚家在楚轩这一辈渐渐摆脱了人丁单薄的阴影,遗传了沈陆的‘高产’,至今为止,楚轩有二子一女,而楚智有一子一女。 结婚后,楚焘带着新婚妻子去度蜜月,参加了双生哥哥的婚礼后,楚熙立即拎起早已打包的行李落跑。她博士毕业,不跑就会被自家皇太后逮住去相亲。 楚云飞和沈陆出资,暗暗注资楚熙即将工作的研究所,只是她本人并不知道。并不是楚熙实力不行,而是他们希望女儿的工作环境可以更好,可以研究她喜欢研究的项目,不必因为资金短缺而扼腕叹息。 为了逃避相亲,楚熙偷偷搭上航班去德国。沈陆坐在沙发上看着楚熙留下的便签苦笑,她对楚云飞说:“云飞,你说我这个当妈的为她费尽心思,她到好避如蛇蝎。” “熙熙是被你吓怕了!这样吧,让她轻松半年,怎么样?”楚云飞放下手里的茶杯。 沈陆白了他一眼说:“就你心疼女儿,我就不心疼?我们都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三个儿子有妻子相伴,儿女绕膝,唯独熙熙孑然一身我怎么放得下心?” “没有我们,熙熙还有三个哥哥照顾,哪用得着这么火急火燎的?缘分一事可遇不可求,如果熙熙遇人不淑,咱们不是更担心?”楚轩坐到沈陆身边,握着她的手柔声开解。 沈陆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看到女儿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增加,嫁出去的机会一年比一年减少,他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急。 却说,落跑的楚熙在途中转机两次,最后在法兰克福下飞机,转搭巴士去海德堡。抵达海德堡的第二天,正在熟悉环境的的楚熙经过圣乔治骑士之家,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顺着目光望去,楚熙看到一个身量魁伟,长颅白肌、金发碧眼的白种男人盯着她。男人的金发已经黯淡,两鬓斑白,他深邃的眼眸中迸发出迷人的光彩,似乎见到了毕生的珍宝。 那是一个凯特尔人,而且曾经是个职业军人,楚熙如是想。因为家庭因素,她对军人十分敏感,极容易就可以判断出来。 楚熙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盯着她看,她确信自己不认识对方。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自己一个黑发黑眼的亚裔,她想,也许对方只是好奇。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楚熙对对方点头后离开。她没有看到,当她离开后,那个男人黯淡的双眸。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口,一辆开过来的车子里下来一个拄着拐杖的,年愈六十的老者。 微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慢慢靠近笔直站立的男人,他叹气说:“奥古,你还没有放弃吗?已经三十四年了。” 这两名老者在二战时期曾经是德国陆军中的一员,兄弟二人分别是上校与中校,哥哥卢卡斯·沃夫冈特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被俘虏,然后送去西伯利亚劳改。 那一场战役的九万名俘虏,在战争结束后活着回到德国的,只有五千人。而卢卡斯·沃夫冈特就是这幸运的五千人之一,当然,他因此终身残疾。 卢卡斯·沃夫冈特的弟弟奥古斯丁·沃夫冈特在西线作战,诺曼底登陆后,德国全线溃败,他也成为了十万战俘中的一员。但是比起被关押在苏联和英法两国的同胞,奥古斯丁很幸运,他被关押在美国战俘营里。 过了几个月,奥古斯丁被转移到法国的战俘营,相对于苏联对战俘残酷的迫害,法国也不遑多让,战俘营里鞭打辱骂是家常便饭。奥古斯丁从事极其危险的拆除地雷工作,已经有一千多名战俘死于这项工作。 想起梦中娇美的容颜,还有那迷离的眼神,姣好的身手,精准的枪法,还有时不时的嘀嘀咕咕碎碎念奥古斯丁忍受着这些不人道的待遇。因为,这是他们曾经加诸在对方身上的,如今只是偿还罢了。 因为消息闭塞,二哥已经战死,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怎么样了。是被俘虏?还是战死?他内心希望自己的兄长还活着。 奥古斯丁不知道的是,关押在苏联的德国战俘才是最悲惨的,有一百多万战俘永远都无法再回到德国,再看到亲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德国的男人几乎都成为战俘,没有武力保护的老弱妇孺们在苏联士兵赤裸裸的目光下,全城女性被强(女干),无论是孩子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1956年,卢卡斯活着回到柏林,他的妻子卢娜·沃夫冈特热烈的欢迎他。早他几年回来的奥古斯丁和侄子卡尔微笑着在一旁,等他们夫妻叙话后上前一一拥抱。 德国战败的时候,卢卡斯的儿子卡尔还只是个幼童,没有参战,所以也没被俘虏。为了养育儿子长大成|人,卢娜吃尽苦头也不喊一声辛苦。战败后的德国,气氛低迷、百废待兴,而国家的依仗与劳动力基本上都是女人,或者老弱。 当夜,卢娜·沃夫冈特微笑的在卢卡斯怀里停止呼吸,只留下一句遗言——亲爱的卢卡,终于等到你回来,我可以解脱了,去见我们可怜的安妮宝贝,她孤单的太久了。 此后,卢卡斯不曾再婚,他与亡妻仅留下一个儿子。因为战后的德国普遍存在厌战情绪,卡尔·沃夫冈特大学毕业后选择经商,而因为奥古斯丁心里的那一丝希冀,卢卡斯陪弟弟奥古斯丁移居海德堡。 奥古斯丁凝望着蔚蓝的天空,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垂下眼帘凝视着拄着拐杖的老者说:“卢卡,我的哥哥,我已经等到了。” “你说什么?真的出现了?”惊讶于弟弟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卢卡斯惊奇的瞪大眼睛急忙问:“人呢?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奥古斯丁面露茫然,他迟疑地说:“索菲亚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但是我老了。” 对于弟弟的临阵退缩,卢卡斯十分气馁,他明白,时间的差距无法弥补。两人的年龄相差了三十一岁,三十一年光阴的距离——奥古斯丁等待了三十四年。 六十一岁的奥古斯丁面对三十岁的楚熙犹疑不决,只是像一个暗恋的毛头小子一般,躲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 看了好几周,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卢卡斯气的差点揪掉自己的胡子,他亲自出马,丢掉拐杖,虚弱的坐在楚熙常走的道路旁的椅子上,并向躲在暗处的奥古斯丁眨了眨眼睛。 可惜,卢卡斯在寒风中坐了一个多小时,本该这个时间经过这里的楚熙并没有出现。不甘心的卢卡斯继续等着,天快黑了,楚熙才慢慢出现。 卢卡斯立即瘫在椅子上,等着楚熙慢慢走近。当二人距离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卢卡斯的脖子急忙往衣领里缩。 就在这一瞬间,他像看到什么奇景一般,睁大了眼睛。奥古斯丁从树后面缓缓现身,看到渐渐消失的身影,冷峻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说:“平安夜我和索菲亚相遇的日子!” “你是说她嗯?我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卢卡斯拄着拐杖走在奥古斯丁身边,他说:“还等什么?奥古,我们回家庆祝。” 圣诞节后楚熙的同事发现她没来上班,同事以为她还没回来。因为她经常到处跑,又没有多少朋友,所以失踪后一段时间一直无声无息。 沈陆决定给女儿半年时间,自然不会经常打电话‘马蚤/扰’,所以等到半个月后打电话找不到人才知道女儿神秘失踪。 楚云飞与沈陆一听女儿不见了,大急之下叫上次子和三子陪同他们去德国。他们刚刚踏上海德堡的土地前往研究所,不到两个小时,奥古斯丁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除了奥古斯丁兄弟二人,没人知道楚熙去了哪里。经过验身,奥古斯丁走进包厢,楚云飞皱着眉头望向对面坐着的年龄相近的老人,他压抑着焦急的心情问:“你说,你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 奥古斯丁打量了对面的楚云飞夫妇,他虽然努力镇定,但还是有些紧张。奥古斯丁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复杂的心情——一个大龄女婿见岳父和丈母娘。 听完奥古斯丁的叙述,楚云飞和沈陆的脸又青又白,最后都黑了下来。因为警卫们都在比较远的地方,基本听不懂德文,所以沈陆也直言不讳,她咬牙切齿的说:“沃夫冈特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你说我的女儿穿越了时间与空间,于三十五年前的你相遇在第聂伯河的战场上?然后相知相爱?” “荒谬!”楚云飞黑着一张脸说:“沃夫冈特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在白日做梦?” “如果一个梦可以让我用三十四年的时间怀念,我宁愿沉醉在这个梦境里,永不清醒。”奥古斯丁面对着楚家三张黑脸坚定的回答。 楚焘问:“沃夫冈特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妹妹年龄上的差距?” 奥古斯丁在楚焘的质问中哑口无言,这是他的隐痛,也是横在他心里的一道天堑。他微微垂下头,沈陆见此景也没再说什么。 且不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眼前这个德国佬就死定了!就算是真的为了女儿不被解剖,他们必须低调查找,而且对方的年纪是在太大了!只比他们夫妇小五六岁。 本着保险起见的心思,沈陆详细询问了奥古斯丁家的人口状况,他也仔细回答了,没有什么好隐瞒。 沈陆这一问让楚云飞注意到了,他和奥古斯丁的哥哥卢卡斯是柏林陆军大学的校友。知道了卢卡斯的近况,楚云飞便通过奥古斯丁约见卢卡斯。 楚云飞与卢卡斯在校期间交情还不错,但随着楚云飞回国,两人便断了音讯。次日见面后,听卢卡斯提起过去的同学们,发现几乎都死光了,有些人死在战场上,有些人死于集中营。二人聊到深处眼含热泪,相互捶胸拍肩地安慰。 因为卢卡斯的关系,楚云飞对着奥古斯丁也不复横眉冷对,但想到奥古斯丁的讲述,作为一个女控,楚云飞表示,他很不能适应。 沈陆让警卫监视沃夫冈特兄弟,并请私家侦探调查远在柏林的卡尔·沃夫冈特一家。请私家侦探的时候,沈陆在感叹,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如果在台湾,她一定将奥古斯丁的祖宗十八代查个遍。 因为不能长时间滞留国外,楚云飞和沈陆只能回台湾等消息,但是楚焘和他的二哥楚智派遣的一部分人手会一直留在海德堡。因为保镖跟在楚焘身边听他调遣,楚轩和楚智第一时间就会有消息,所以才能安心继续工作。 第64章 64 时间过了一年,又到了12月24日这一天。 法兰克福的一个公园小树林里,昏暗的角落,光线突然扭曲了几秒钟。一个身影凭空出现,面上还带着错愕的表情,此人赫然就是去年神奇失踪的楚熙。 刚才,她想走过去接奥古斯丁手里的报春花,那朵奇妙的在隆冬绽放的花朵。想到这儿,楚熙跌跌撞撞的跑出公园,看到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们脸上因为节日到来而露出的笑容。 透过商店的玻璃,楚熙清晰的看到墙上的日历上印着‘1979年12月24日’,再看向广告牌等物品,还有电视里播放的剧目及新闻。楚熙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我回来了?” 低下头打量自己的双手,看到右手中指上镶着灰蓝色珍珠的银戒指,楚熙靠着商店橱窗滑坐在地上。她摘掉眼镜,仰起头望着天空发愣。 “女士,也许你需要一杯咖啡?”因为节日而提早打烊的店主看到橱窗前的楚熙,经历了风霜的他边脑补边怜惜地说。 楚熙颓然摇头回答:“不用了,谢谢。” 耙了耙纠结成一团的黑色长发,楚熙看着自己像难民一般的打扮,低叫一声,急忙戴上眼镜告别店主,坐上去海德堡的巴士。 从破旧的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才算凑够了车资。楚熙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将这几枚硬币丢弃。 冷静下来,楚熙开始回想并且整理这一年多的记忆。想到一些记忆时,营养失衡而显得苍白的面上泛着一丝粉色。她轻轻抚摸着戒指,暗想,如果奥古斯丁还活着,已经有六十二岁了。如果他楚熙面色一黯,下意识的否决了这个念头。 奥古斯丁六十二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楚熙微微歪着头靠在车窗上遐想。突然,她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看到车厢里稀稀落落的几名乘客望着她,她抱歉的点头,随后坐下。 “是他是他那个骑士之家前的”楚熙兀自念着,这一刻她归心似箭,想要确认那个人就是她的奥古斯丁。 巴士刚到站,楚熙立即跳下站台,也不管身上的污脏,直奔骑士之家。夜幕下,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骑士之家,但是这儿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在家里吃平安夜大餐。 楚熙不知道该去那儿找奥古斯丁,她不知道他住在哪儿。雪花飞落,衣着破旧的她寂寥地抱着双膝坐在骑士之家的门口。 啊——嘁——楚熙打了一个喷嚏,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鼻涕,她窘迫的发现自己居然多愁善感了。打了个哆嗦,她急忙往租赁的公寓跑去。 从第三个花盆底下摸到钥匙进屋,匆忙中,楚熙没有看到公寓对面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光亮。楚熙用了好多洗发露才算将打结成一团的头发理顺,洗了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热水澡,她一边擦头一边走出浴室。 经过客厅的时候,发现壁炉已经生起,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看到背影她就明白是谁,刚刚在浴缸里泡在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回到房间穿上家居服,楚熙回到客厅,安静地坐在楚焘对面等待审问。对她良好的态度,楚焘很满意,循着楚家一贯的作风,他放缓了语调开始问话。 在楚焘‘讯问’时,楚熙也从中问了几个疑惑的地方,得到答案后表示明白,一问一答间,兄妹二人的气氛十分和谐。但是在听到她爱上奥古斯丁的时候,楚焘的脸完全黑了。 楚熙起身到墙角的钢琴前坐定,一边弹钢琴一边说:“我爱奥古,这毋庸置疑。我甚至认为,我前三十年空白的感情,就是为了等待奥古出现。如果奥古不在了,我也许也会爱上其他人但是,我必须先忘记奥古,这段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倚在钢琴边上,楚焘臭着脸说:“十年?等你忘了沃夫冈特那家伙,还有人敢要吗?四十岁的老女人。” 瞪了楚焘一眼,楚熙将调子转成婚礼进行曲,她转过头对楚焘说:“所以,我要嫁给奥古。” 兄妹二人因为新郎官的人选问题争论了大半宿,最后还是按老规矩解决。预热的时候,楚熙扭动手脚说:“老规矩,打人不打脸。” “看你这一脸菜色,我让你十招。”楚焘还是心疼妹妹。 楚熙诡秘一笑,她虽然营养不良,但是在战场上学到的可不是平日里比武用的花把势。结果当然是楚熙赢了,虽然力量上有差距,但是她出手刁钻阴毒,又在战火中历练了大半年,极有她母亲沈陆当年的作风。 楚焘脸上完好无缺,身上一片青紫,楚熙也没好到哪儿去,龇牙咧嘴的趴在沙发上直喊肚子饿。楚焘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鸡,还从微波炉里端出一盘鱼。 炒了两个青菜,盛了汤,兄妹二人就这四菜一汤度过了这个平安夜。吃饱喝足,楚熙兄妹二人瘫在沙发上打越洋长途。 可怜兮兮的垂着头,楚熙被楚云飞、沈陆、楚轩、楚智轮流念叨。叨叨完,没见到真人,楚云飞和沈陆还是不放心,次日,他们夫妇再次飞去德国。 楚熙并不知道父母要来看她,她整揪着楚焘,让他告诉她奥古斯丁家的地址。兄妹两人打打闹闹,门外的奥古斯丁捧着一盆花一个劲儿地深呼吸。 疼爱妹妹的楚焘又怎么会真的不顾及妹妹的感受?他一大早就到电话给奥古斯丁。听到索菲亚已经回来,奥古斯丁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所不能的迅猛动作,‘噌’地从床上跳起来,冲进盥洗室。 慌忙洗漱完毕,奥古斯丁仔细的打理自己,由于圣诞节商店不开门做生意,所以他从自家的温室花园里捧出一盆盛开的报春花。 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那盆花,奥古斯丁站在楚熙的小公寓外深呼吸,按响门铃的手指有些颤抖。不一会儿,门内隐约传来一阵声响。 门开了,开门的赫然是楚焘,奥古斯丁温柔的笑意凝结在脸上。楚焘讥诮地望着奥古斯丁,他说:“手脚还真快!” 让开了挡住门口的身子,奥古斯丁看到屋里摘了眼镜叼着勺子的楚熙。奥古斯丁砰砰乱跳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他举着报春花递到楚熙面前,说:“送给你,欢迎回来,索菲亚。” “原来窗台上的两排报春花都是你送的。”楚熙抓抓后脑勺,恍然大悟。 自从楚熙到这儿工作以后,每天一大早都有人在她的门口摆一盆报春花,但是她一直不知道是谁。现在想想,追求者们都送她玫瑰或者她喜欢的海芋,除了奥古斯丁这个傻瓜,也没人会送她报春花了。 楚焘离开客厅去书房,贴心的将空间留给二人。临行前,他担忧地望着妹妹,但没有插手。妹妹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终究要她自己处理。 “我来的第二天,你就见到我了怎么一直不说?”楚熙抱着栽着报春花的小花盆。 奥古斯丁苦笑着回答:“你不会相信的,而且会将我揍一顿。” “你说得对,虽然我的研究领域有涉及这一块,但是没有亲身经历,我不会相信的。”楚熙的右手握成拳状说:“你一定会被我揍得满地找牙。” 郑重地将报春花放在窗台上,楚熙一个转身拥住奥古斯丁的脖子,问:“奥古,你是个大傻瓜。三十五年了,你过得好吗?” 奥古斯丁僵硬地回抱住楚熙,他的面色复杂,几经转变后变成决绝。他轻轻推开楚熙说:“索菲亚,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果然没有变化。” “奥古,你解下来该不会说‘索菲亚,你还年轻貌美,可我已经风烛残年。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索菲亚。’”楚熙伸出右手,晃了晃中指上的银戒指,说:“别忘了,这戒指上有沃夫冈特的家徽。想抛弃我?门都没有!” 奥古斯丁苦笑道:“索菲亚,我真怀疑你是糊涂还是精明?” “我是最聪明的。”楚熙骄傲的抬头。 “我们之间横垣着时间的距离,没有人能够战胜它。”奥古斯丁苦叹着摇头。 楚熙看到退缩的奥古斯丁,她问:“奥古,你有学习中文吗?” “有。”奥古斯丁虽然疑惑,但还是诚实的点头。自从1944的平安夜,楚熙消失后,万分痛苦中他开始注意东方的新闻。 当德国战败后,与楚熙的回忆支撑着奥古斯丁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再次回到德国的领土,奥古斯丁除了赚钱养家外,闲暇时间都用在栽种报春花和学习中文上。 “少微,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去大陆投资,看到一段瓷器上的歌谣我很喜欢,让他帮我拍照寄回来。现在想想,这歌谣中最末尾的一段似乎是我们的写照。”楚熙俯下身,刷刷几笔,写完了递给奥古斯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化蝶去寻花,日日栖芳草。 奥古斯丁还在费力的理解最后一句,楚熙悲伤地问:“你要离开我吗?奥古。” 见到奥古斯丁的沉默,楚熙咬着下唇问:“奥古知道《梁祝》吗?” 看到奥古斯丁茫然的神情,楚熙倒了一杯咖啡给他,她说:“不知道不要紧,奥古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吧?他们之间的阻碍是家族,而我们之间是时间的距离。” “别担心,奥古,我可不是朱丽叶。如果奥古你决定放手我有我的骄傲,我不会纠缠你。”楚熙仰起头,想让眼泪倒流,她强迫自己微笑着说:“我以后会忘记奥古,找一个优秀的男人嫁了。我不祈求他会一生爱我,忠诚不变,我只希望他能够为我保留一个妻子应有的尊严和体面。” 楚熙话里的潜台词奥古斯丁听懂了,虽然知道这是威胁,但是他不敢赌这个万一。她的索菲亚应该永远快乐、自由,而不该像被折断羽翼的天使,落入囚笼。 “我的女孩,我的天使,你赢了。也许,下一刻你就可以举杯庆祝。”被拥抱著,楚熙的头靠在奥古斯丁的肩上,嘴角翘起。 第65章 65 楚云飞和沈陆下了飞机直奔海德堡,刚进公寓刚坐稳才喝了口茶,就听到女儿说要嫁人。一口茶卡在喉咙里,岔气的楚云飞捂着嘴一直咳嗽。 沈陆心疼的为丈夫顺气,边说:“熙熙,你要扔原子弹,也别挑你爸爸喝茶的时候扔啊!看,把你爸爸折腾的。” 当听到宝贝女儿要嫁的人是奥古斯丁·沃夫冈特的时候,楚云飞和沈陆沉默了。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听到女儿亲口说的,心情又是另一番感受。 楚云飞不否认,他欣赏奥古斯丁的为人,就算他曾经是战犯。但是,欣赏他,愿意交朋友是一回事,将要成为女婿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是做父母的又怎么拗得过子女?女儿已经三十一周岁,年纪不小了,难得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虽然年纪大了一些。 1980年3月3日,楚熙的婚礼小而温馨,参加的人都是极亲近的朋友和血亲。坐在教堂里,楚云飞握着沈陆的手低语“当年我们的婚礼一片红色,眨眼就是半个多世纪。” “中式、西式,我们都参加了。亲手将女儿交给别人,感受如何?”沈陆的眼眸中溢满幸福,她调侃道。 楚云飞轻轻咳了两声,他笔直坐定,看女儿和女婿在上帝面前宣誓。好吧!楚云飞极不想称呼对方为女婿。 亲朋好友们送上祝福,虽然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楚熙选择了一个老男人?但是,他们相信楚熙以及楚家人的眼光,所以都送上真心的祝愿。 工作在德国,丈夫也在德国,所以楚熙婚后便留在德国,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一定带着丈夫飞去台湾。 楚熙以为,她这一生会和她的爱人平静走完,虽然会遗憾没有孩子。但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个惊喜。奥古斯丁虽然已经六十五高龄,但依旧让她成功受孕。 意外的惊喜让楚熙与奥古斯丁激动万分,因为是高龄产妇,所以从一诊出怀孕开始,她就卧床保胎。沈陆得知消息后愣了半晌,随即让三个月嫂赶赴德国,这批专业月嫂是她为儿媳妇儿们准备的。 当初生下龙凤胎后,沈陆就觉得需要准备专业的伺候孕妇和月子的人才,所以找了有经验的稳婆以及医生教导。她们已经为楚家三个儿媳,以及新一代的六个孩子婴儿时期的健康成长立下汗马功劳。 因为楚蒋孝谦也怀孕了,所以台湾还要留下几个。楚焘回到台湾后,几经考虑决定将律师事务所的分部开在台北,这样他可以就近照顾年迈的父母,也免得再次有孕的妻子挂心。 有了母亲亲自指派的月嫂,不习惯欧洲人怀孕的生活的楚熙终于可以缓和紧张的心情。每天喝着张嫂煲的靓汤,整个人都滋润了起来。 吃得好睡得好,每天和丈夫去四周走两圈。楚熙的面色越见红润、健康,去医院做产检,医生也说胎儿和母亲都很健康。 因为母亲的遗传的因素,楚熙产下双胞胎的几率很高。因为担心她的健康,所以怀孕后,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楚熙的小舅母,美国顶尖的妇产科医生陆曲文西全程陪伴,并且带去了最新的彩色多普勒超声波探测器。 楚熙怀孕的第三个月,陆曲文西皱着眉头看一份图谱,楚熙惴惴不安地问:“舅妈,怎么了?” 陆曲文西看着夫家外甥女,因为育有一儿一女,她也明白初为人母的心情。她倒了一杯白开水给 情深之大小姐第19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熙和奥古斯丁,说:“我想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熙熙这一胎不止两个宝宝,探测器检测到的是三个胎儿,母子均安。” “三个?这么多?”楚熙惊愕万分。 原本还很兴奋的奥古斯丁冷静下来,他开始担忧妻子的身体。陆曲文西看着面前初次为人父母的夫妇,这是她的晚辈,丈夫最疼爱的外甥女,有些艰难地吞下将要说出口的话。 沉浸在喜悦中的楚熙没有注意到陆曲文西的挣扎,她低下头温柔的抚摸平坦的腹部。奥古斯丁哄睡妻子,他悄悄找到正在整理资料的陆曲文西询问。 见四周无人,陆曲文西关上检查室的房门,她指着多出来的阴影部分低声说:“我怀疑有第四个胎儿的存在,如果是四个虽然有些危险,而且熙熙会很辛苦,但至少是个好消息。但是如果是三个的话其中一个会是畸形。” 奥古斯丁瘫坐在椅子上,他撑着抽痛的额部说:“vivi,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索菲亚。” “当然,怀上多胞胎本身就很辛苦,孕妇必须保持愉悦的心情。”陆曲文西点头赞同,但不告诉楚熙并不代表不告诉楚家的其他人。责任太重大,她一个人扛不起。 知道消息的楚家人都十分担忧,但有志一同的齐齐瞒着楚熙。也许怀孕真的会降低智商,平时精明无比的楚熙一无所知地继续每天的锻炼。只是迟到的妊娠反应十分剧烈,折磨得她吃不下睡不好。 好不容易,过了四周左右,妊娠反应停了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并且喜欢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一天她要吃梅菜扣肉,猪肉是好买,但是梅菜去哪里找?奥古斯丁顾不得自己的高龄,他驱车去华人聚集区,一家一家的敲开门询问,同时联系远在台湾的岳母。 也许上帝可怜备受折腾的奥古斯丁,他终于在一家中餐馆找到梅菜。中餐馆的老板得知是眼前人的媳妇想吃,他笑呵呵地送了一把,也不收钱。 好不容易找到梅菜,奥古斯丁开着车从法兰克福返回海德堡。第二天,香喷喷的梅菜扣肉端上桌,楚熙却撅着嘴要吃蜂蜜腌酸梅和腌大蒜。 没办法,奥古斯丁只能打电话向岳母求救,两日后,奥古斯丁去机场提货。除了梅菜和酸梅外,沈陆还空运了她怀孕的时候喜欢吃的东西。 慢慢在肚皮上擦着橄榄油,这时候奥古斯丁不在身旁,她想吃花生了。要生的!楚熙如是想。她慢慢蹲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罐子打开。 刚进房间的奥古斯丁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扶起显得笨重的楚熙,说:“亲爱的,你想吃什么可以叫我,千万别做这些危险动作。” 因为怀着多胞胎的缘故,楚熙的肚子很大,才五个月就和寻常孕妇七个月的大小差不多。现在她低下头都不怎么看得到自己的脚尖,所以很多动作都被限制了。 刚刚听陆曲文西说,确认了怀的是四胞胎,而不是畸形儿的奥古斯丁心情很好。他坐在楚熙对面,乐滋滋的为她剥花生壳。 “奥古,你心情很好?”楚熙一边嚼花生米一边口齿不清地问。 奥古斯丁乐呵呵地回答:“当然,亲爱的。vivi说,你和孩子们都很健康。再过三个多月,我们就可以迎接四个小天使的来临。” 楚熙点点头,继续吃花生米。忽然,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四个?不是三个吗?” “是四个,亲爱的。有一个小调皮躲到他的兄弟姐妹们身后了。”奥古斯丁急忙帮楚熙拍背顺气。 顺了气,楚熙疲惫的躺在床上,奥古斯丁坐在床尾为她按摩腿部。原本她想让这些事情交给母亲派来的月嫂,但是奥古斯丁坚持要自己动手,他说,他不想错过她的没一个变化。孩子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辛苦,而自己坐享其成。 奥古斯丁的行动让楚云飞和沈陆都非常满意,但同时,楚云飞也想起,他的妻子怀着四个儿女的时候,他都在战场上这个念头一旦浮起,就怎么也不能消下去。 心怀愧疚的楚云飞决定,等女儿和儿媳妇都生产后,他就陪着妻子去环游世界。反正他们都已经老了,国家的未来就交给下一辈去折腾。 怀孕的第六个月,清晨醒来,楚熙懒懒的去洗脸。一照镜子,一声尖叫将所有人聚集到她的房间门外。 正在浇花的奥古斯丁扔掉洒水壶,一个箭步冲进盥洗室,就看到楚熙捧着脸尖叫。生怕妻子受到上海的奥古斯丁急切地问:“索菲亚,亲爱的,怎么了?告诉我。” 楚熙用毛巾捂着面部,要将奥古斯丁推出盥洗室。陆曲文西拍拍奥古斯丁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她进盥洗室并关上门,里面窸窸窣窣了许久,出来的时候,陆曲文西无奈的对奥古斯丁说:“因为怀孕的原因,熙熙的面部浮肿。我想,她今天是不愿意见你的。” 原来,一觉醒来,楚熙发现自己的腿部浮肿蔓延的到了面部。一时间经受不住,镜子里的‘猪头’是自己的脸这个刺激,她尖叫了起来。 “亲爱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天使。你为了我脱去羽翼,坠落凡间,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漂亮的,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平时严肃的奥古斯丁说起情话来也不会脸红和结巴,肉麻的情话顺手拈来。 “出去!坠落凡尘的天使?”楚熙在紧闭的盥洗室里大叫道:“奥古斯丁,你给我出去!你在笑话天使坠落的时候面部朝下吗?” 听到楚熙的形容词,众人愣住了,不一会儿回过神来,一阵哄堂大笑。‘天使坠落,面部朝下。’这个笑话,让她的兄嫂及好友们取笑了她很多年。后来还告诉子侄们,气的楚熙每次提起都牙痒痒。 为了不触怒国宝级妻子,奥古斯丁只能安慰了几声退出房间。佣人们三三两两离开,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仅留下陆曲文西和为了妻子,特意接下一个德国方面手术,下了飞机就直赴外甥女家的陆尔杰。 扭扭捏捏的见了小舅舅,听到他评价——‘也不是很难看,就是圆了两圈,看不清眼睛位置而已。’楚熙气的几乎怒发冲冠,陆尔杰急忙安抚处于重点保护状态的外甥女。 陆尔杰说的话其实没有太夸张,因为睡眠质量不是很好而有的眼袋,原本的桃花眼在肿胀的面部上,几乎只能找到一条缝。 楚熙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小舅舅和大哥楚轩年纪差不多,自小又疼爱他们兄妹她和楚焘,自然无所顾忌的打闹,就像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一般。 第66章 66 楚熙的肚子实在太大了,走路都要人扶着。怀胎的第九个月,到了选中的日子,楚熙躺在医院的产房里。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手术时间,陆曲文西出了产房,摘下口罩对焦急的人们说:“恭喜,二男二女四个小天使,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除了最小的男孩比较虚弱外,其他三个都很健康。” “真的吗?”奥古斯丁激动地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儿地问‘真的吗?’。 好吧!陆曲文西看了太多的‘傻爸爸症候群患者’,她很淡定地安慰。转而和其他人说起接下来的的一个星期的禁忌,多的也不说了,他们早就准备妥当。 探望了楚熙后,婴儿室的玻璃窗外贴着一排人脸,大家隔着玻璃指指点点,再猜测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哪个是弟弟。最小的孩子被放在婴儿保温箱里,有专门的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只要过了初生的这两个星期就可以了。 奥古斯丁并没有急着去看孩子,他陪在刚醒来的楚熙身边,同她慢慢说话。等到喂母||乳|的时间,护士抱着三个宝宝到楚熙身边。 沈陆没等楚熙月子坐完就赶回台湾,她的三儿媳楚蒋孝谦也将临盆。沈陆回到台湾后的第二个星期,楚蒋孝谦为楚家再添二子,楚云飞为小孙子取名楚凌宜与楚凌宏。 蒋纬国这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如今多了三个亲外孙,自然十分高兴。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大外孙逗弄两个小外孙。他想,如果女儿为他添一个外孙女,他这辈子可就圆满了,虽然他没有儿子。 子嗣一事,事关重大,因为蒋方良的原因,蒋经国为两个私生子的事情头痛多年。眼见自己的弟弟绝嗣,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将私生子中的一个过继给蒋纬国。 蒋纬国也知道自己哥哥的心思,但他无嗣也是铁打的事实,本着为兄长分忧的心情,欣然答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感激蒋中正多年的教养、疼爱,所以能为蒋家做一些事情,他很乐意。 这件事情上,蒋纬国唯一愧疚的人就是他的嫂子蒋方良。当年他丧偶,嫂子帮他养女儿,女儿健康成长并且知书达礼。如今他要在嫂子心口上插一刀 蒋方良知道了这事情,但是她因为蒋石静宜的死,对蒋纬国多了一份愧疚,所以只是淡笑着略过不提。当年,蒋石静宜可以不用难产而死,但是没有尽力救罢了。 过继来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有妻有子,他自然知道前因后果,与蒋纬国的感情也不好,双方都冷冷淡淡、客客气气的。蒋纬国的女儿和女婿都孝顺,也不求这个儿子什么,所以双方相互客气的过日子。 休假的时候,楚云飞就携着沈陆去旅行,走走停停,偶尔寄几张明信片回家。大陆进行改革开放这一政策的时候,楚智就将目光转向大陆,而陆尓豪兄弟姐妹几个还是希望谨慎一些,等安定下来再移骨灰。 不过,移坟这事儿可以缓一缓,寻找陆依萍和陆如萍的事情不能缓。他们用各自的人脉在大陆寻找,但是杳无音讯。 这时候的大陆还是很闭塞,消息的传达也很缓慢。断断续续找了两三年,陆尓豪才知道陆如萍的下落。 1982年,阔别三十三年后,陆尓豪夫妇再次踏上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在上海饿街道上慢腾腾的四周看,见到一些建筑还会指着说,当初这儿是一个学校,之类的话。 在约好的地点,看到苍老的妹妹和妹夫,陆尓豪与陆梦萍及方瑜噙着泪水。陆尓豪与杜飞相互含泪拍肩,陆如萍和方瑜抱头痛哭。 “尓豪,梦萍,方瑜我以为,这辈子不能再见到你们了”陆如萍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着陆梦萍和方瑜保养姣好的双手,她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擦干净眼泪,陆如萍问:“爸呢?妈呢?佩姨呢?” “都走了。”陆梦萍回答:“妈她车祸没了,然后佩姨和爸爸也走了,都是同一年。” “走了?我不孝啊!没能给爸妈送终。”陆如萍抹着眼泪哭泣。 方瑜的眼中尽是哀伤与怜悯,当年温柔、漂亮的陆如萍被生活折磨成这个样子。她压下想问对方知不知道依萍在哪里的急切心情,慢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陆如萍对已见老态的杜战说:“小战,这是你舅舅、舅妈还有小姨、小姨夫。” 这时候,在大陆见到金发碧眼的老外还是很稀奇的。杜战有些局促,但还是比较稳重地问好。他的妻子白秀妮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生的儿子杜良也是个憨直、没心眼儿的,女儿杜美也有些羞怯。 双方叙述了离别之情,陆如萍说:“书桓在文/革的时候就几年前平平来信,说依萍她走了。那时候我大病了一场,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后来,知青上山下乡,我们就断了消息,如今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 杜飞也说:“两年前有大批知青返乡,我去南京打听过了,都没有阿宁姐弟几个的消息。” “这怎么办?书桓和依萍都没了,那他们的孩子”方瑜着急了,她念叨起来。 “下落不明知青山上下乡,乐乐和平平都去了偏远山区,然后阿宁和她的丈夫去闯荡,但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杜飞摇头叹气。 何宁三姐弟在哪里呢?原来送走妹妹和弟弟,何宁就跟着丈夫偷渡去香港谋生。何平去了福建山区,何乐去了西双版纳。 沈陆打听的人也有了结果,陆念萍——从小跟在沈陆身后转悠的妹妹。当年被王雪琴做主嫁去山西,原本没有娘家依仗,受尽欺负。后来沈陆夫妇回国,楚云飞又在晋系阎锡山手下,备受重视,杨家才不敢亏待她。 国民/党败退台湾,陆念萍跟着杨家想逃去台湾,但是没能来得及就被俘虏了。杨家迅速投降,没有姐姐的支持,陆念萍和独子杨康被欺负的不敢吭声。 虽然懦弱,但是陆念萍好歹也将儿子拉拔长大,结婚生子。没想到遇到‘反/右’‘饥荒’‘文/革’等一系列打击,陆念萍饿死了,而懦弱的杨康在文/革中自杀。 杨康自杀后,他的妻子邱云抛下独女另攀高枝。杨家已经对杨康不管不顾了,更何况是女孩子的杨如意。知青上山下乡那会儿,杨如意被分配去新疆。 祖母和父亲都死了,祖父有自己的儿子、孙子,早就不管不顾,而母亲又改嫁了。杨如意死心待在新疆,反正已经没有亲人了,待哪儿不是待? 几年后,她也同大部分知青一般嫁人、生子,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国营工厂的工人袁刚,并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七九年,大批知青返乡,杨如意没有去申请,她准备一生都留在新疆这片土地上。 沈陆找到了人却不能去见她,虽然大陆已经开放,但还没有开放到让台湾军政界高官跑去大陆遛弯。因为历史原因,楚云飞和沈陆不能光明正大地到大陆探亲,他们是四星上将,终身役。大陆方面对他们保持警戒的态度,美方也在阻挠。 陆尓豪对陆念萍几乎没有印象,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既然来了一趟大陆,自然要联系上孙外甥女一家。 杨如意乍一听还有亲戚,惊了半晌,在丈夫袁刚的询问中,模糊想起祖母提过,似乎真的有姨婆和舅公的存在。 虽然被亲人伤了心,但是有亲戚找她,杨如意的心也暖暖的,但还是打不定主意。袁刚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咱家这情况,人家美国来的,图个什么?正好,晴晴和狼崽子都没去过大城市,就算咱就当花钱给俩孩子见世面。” 杨如意白了袁刚一眼,袁刚搓着大手掌憨憨的笑。两个孩子可不管父母的心思,想到能去出新疆去上海就觉得兴奋异常。 杨如意低声说:“是啊!只要希望不大,失望也不会大。” 袁刚心疼妻子,他中专毕业,是个技术工。技术过硬但不知道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能陪着她干坐,顺便检查两个孩子的课业。 袁晴是个好学生,每天准时预习、复习,昨夜按时完成,也不用父母催促。但是,袁朗可就不行了。这孩子野着呢!每天爬树摸鸡,是附近的孩子王。真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袁刚每天拿着扫帚在他身后追着他做作业。 袁朗野归野,但脑袋好使,聪明又机灵,学东西特别快。课文只要看两三遍就能记住,习题做几题就能举一反三。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袁朗凑到在预习的袁晴身边,悄悄问:“姐,咱家什么时候多了门亲戚?我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听说是姥姥的兄弟姐妹。”袁晴白了鬼鬼祟祟的弟弟一眼,没好气的说:“赶紧做功课,担心爸抽你。” 袁晴话音刚落,袁刚就举着扫帚棒子大声呵斥:“你这个狼崽子,不敢紧做功课,墨迹什么?还打扰你姐姐读书,看我不抽你!” 袁朗上蹿下跳,抓住机会,一溜烟躲到母亲杨如意身后,伸出半个头大喊:“爸!我的亲爹诶,就不能换一个小一点的打吗?妈~~~很痛啊!” 杨如意护住儿子,瞪了丈夫一眼,说:“好了,下手这么重,朗朗被你打傻了,我看你怎么办?老袁家可就这么条命根子了。” 有妻子护着,袁刚一时半刻间也拿儿子没办法,他辩道:“你就护着吧!慈母多败儿,狼崽子都让你宠的天不怕地不怕了,迟早将天捅一个窟窿来。” “我儿子要能当共工,我还怕他捅窟窿不成?”杨如意笑道。 袁朗躲在杨如意身后朝袁刚做鬼脸,袁晴抿着嘴在一旁看笑话,袁刚看到儿子做的鬼脸,气的差一点将扫帚丢过去。最后,看到挡在儿子身前的妻子,这才作罢。 袁家在猜测即将要见面的亲戚,在上海的诸人也在想象,自出嫁后就谋面的姐姐的后代是什么样子的。总之,双方都有所期待。 第67章 67【终】 沈陆只能等自家弟弟妹妹从大陆回来了,给她讲一讲见闻。等待的日子比较难熬,但她不会去抱怨什么,这是她当年选择的路,至今不悔。 相约在上海见面,袁家四口都是第一次到上海。杨如意从小在山西长大,后来又去了新疆,自然没见过上海的繁华。 四个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表情,眼花缭乱的看着上海的街景。袁晴已经到了爱美的年纪,她局促的拉了拉衣摆,想更整齐一些。 “爸,这楼好高!”袁朗仰着头,手搭凉棚向上望去。 旁边经过的人鄙夷地看着乡下土包子进城,避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了病菌一般。杨如意的神色微变,袁刚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杨如意才勉强露出笑容。 袁朗虽然顽皮,但也很敏感,他察觉到母亲的不愉,便安静的任由她牵着走。只是,偶尔还是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出了车站,袁刚就仗着身高看到举牌子的陆含璋。认出牌子上的名字,袁刚提着行李,和妻儿一起挤过去。 “同志,你好!我是袁刚,内子杨如意。”袁刚放下手里的行李袋,双手握住陆含璋的手摇了起来。 近而立之年的陆含璋热情地回握,有些纠结的对年纪相若的杨如意说:“我是陆含璋,父亲陆尓豪,按辈分是你的舅舅。” 杨如意的年纪比陆含璋还大一岁,辈分与年纪成反比这回事在国内屡见不鲜,但是对喝洋墨水长大的陆含璋来说,感觉就有些奇妙。 袁刚看着年纪比他小很多的陆含璋,这一声‘小舅舅’生生憋在嘴里,吐不出来。其实,陆含璋的年纪也就小袁刚三四岁,但因为穿衣打扮以及生活不同,看上去几乎小了一辈。 虽然自己喊不出来,但是袁刚还是严厉要求孩子们,所以袁晴和袁朗乖乖的喊了一声‘舅公好!’ 不到三十岁的陆含璋囧囧有神地应着,将他们引上车,开去宾馆。宾馆锃亮的大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袁刚一家人看到地面上的脚印,面上有些羞红。 陆含璋当做没看到他们的窘态,他狠狠瞪了在翻白眼的女招待一眼,看到她们瑟缩着脖子,才转头热情地引到袁刚一家四口上楼。 屋里早有一大群人在等着了,看到陆含璋身后的四人,他们全都笑着欢迎。一路上,陆含璋和他们熟悉了不少,所以他担负起向双方介绍的‘重任’。 陆含璋说:“来,我来介绍。这就是康表哥的女儿如意,还有如意的丈夫袁刚,儿子袁朗,女儿袁晴。”紧接着,他侧过半身说:“来,如意、袁刚、晴晴、朗朗,我来给你们介绍。从左边开始,第一个是杜战表哥,紧接着就是秀妮表嫂、心如表姐、黄山表姐夫,然后是七姨夫、七姨、我爸、我妈,还有五叔、五婶,接下来是八姨、八姨夫,还有大姨母家的二表哥、二表嫂,还有大表哥的长子凌霄。凌霄身边站着的是八姨的小儿子艾伦,右边角落里的几个孩子是杜战表哥、心如表姐的几个孩子。” 杨如意看到一大帮子人,觉得有些眼晕,在经过陆含璋的介绍,更加头晕。一个个的问好,一个个的回答。好不容易,双方认全了人,坐下来说近些年的事情。 袁晴和袁朗姐妹,对着一屋子大小长辈,一直说:“舅姥爷好,舅姥姥好,姨姥姥好,姨姥爷好,舅公好,舅婆好,姨婆好” “怎么不见大姨婆?”杨如意问,她听祖母陆念萍提起最多的就是沈陆。 楚智此次之行,除了认亲,还有就是投资,所以时间比较急,今天才到。也就是前一会儿,他才认识了陆如萍的一大家子。 听到杨如意的问题,楚智措辞回答:“爸爸和妈妈、哥哥还有弟弟的身份特殊,他们不能回来;妹妹嫁去了德国,还在坐月子,所以也没让她奔波。” “身份特殊?”袁刚暗自嘀咕。 杨如意隐隐想到祖母对她说过,当初因为有姨婆和姨婆丈后靠山,祖父和曾祖父才不敢亏待他们。后来姨婆和姨婆丈去了台湾似乎,姨婆和姨婆丈都是国民/党将军?被‘文/革’吓怕了的杨如意微微白了脸色。 袁朗才不管大人的纠结,他正好奇地偷瞧丹尼斯·加西亚和艾伦·加西亚。他虽然见惯了维族人的深邃轮廓,但是没见过真正的西方人。 丹尼斯和艾伦也没觉得袁朗偷瞧他们没礼貌,自从踏上这块土地后,他们一旦出现在公众场合一定会被围观。袁朗偷偷瞧已经是含蓄的了,还有的人盯着他们看,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袁刚觉得自己的儿子很失礼,他轻轻踹了一脚袁朗的屁股。哪想到,袁朗正偷瞧得起劲,没有察觉,结果一个大马趴,摔在陆尓豪跟前。 陆尓豪笑哈哈地扶起袁朗,打趣说:“起来,起来。朗朗见到舅姥爷开心,但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这都‘五体投地’了都!” 袁朗挠着头站好,脚尖在地毯上磨蹭。陆尓豪哈哈笑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袁朗,盒子里装着玩具飞机。他说:“来朗朗,舅姥爷也不能让你白跪不是?美国最新款的玩具飞机,拿去玩。” “使不得,这太贵重了,舅公。”袁刚连连摆手。 陆尓豪不在意地将玩具飞机塞到袁朗手里,他说:“贵重什么啊?自己厂里生产的,没多少成本,就是给孩子们玩儿的。” 原来,陆尓豪去了美国,在自家读商科妹夫的帮助和引荐下,认识了几个商人。他的报社办的不温不火,亏本不至于,也就是收支均衡。但是,他的副业搞的有声有色,十几年间陆续收购了两家濒临破产的玩具厂。 方瑜自认为在绘画一途上成不了大师,便安心当自家玩具产品的设计师。没想到,她的设计作品极受欢迎,玩具厂的生意自然红红火火。 这玩具在美国和欧洲的销路很好,随处可见,但是国内极为罕见。袁朗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飞机模型,抱着不撒手,袁刚见儿子喜欢,叹了口气便不再拒绝。 几个孩子在角落里玩玩具,大人们聚在一起说话。对于杜家、袁家、黄家的近况唏嘘不已,方瑜更加想念陆依萍的三个孩子,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接下来的时间,一大伙儿人准备去北京旅游。这一辈子都没去过北京,别说孩子们,就算是袁刚和杨如意都满心喜悦,就盼着下一刻就到天安门。 北京是陆尓豪等人的最后一站,他们回来的第一站就是哈尔滨,找到当年陆家的老宅,但是那里早就被拆并兴建了花园。他们幸运的找到一个旧邻居,得知‘陆太太’的坟墓被挖了,楚智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按照老农的儿子指引,他们找到埋着沈爱香的尸骨的土包,从新安葬。并找了风水师勘测风水。东北的事情告一段落,陆尓豪去上海,而楚智回浙江与楚家的长房嫡长孙楚凌霄会和。 楚凌霄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寻找楚氏剩余的八房后裔下落,欲重振江陵楚氏浙江分支。楚智替母亲寻到外祖母的的尸骨,余下的事情就交给舅舅陆尓豪处理,他则是回到浙江看一看侄子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楚凌霄十五六岁的年纪,办这事儿实在是难为了他,但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楚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他也必须学习如何处事,眼下看在他年纪小的份儿上,楚智还会出手帮忙。 见到二叔回来,楚凌霄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前两日的不安一扫而空。有长辈在一旁看着,就算处于陌生的地方,也像有了依靠。 直到去上海前,楚凌霄也只找到第二房、第三房、第四房、第六房、第七房的下落,其他几房不知流落何地。 对此,楚凌霄可不担心,那不见了的三房族人不是一脉的,而是当年因为出了楚云飞这个将军,而跑来联宗的。 这世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等楚家发展起来,想要联宗的也会冒出来。楚凌霄微不可查的皱眉,他还年幼,世界里并没有太多的灰色。 因为要上学的原因,楚凌霄提前回台湾,楚智帮他完成善后工作。又寻找了一段时间,依旧一筹莫展,方瑜等人也只能死心回美国。 陆尓豪对大陆的前景比较看好,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落叶归根的想法越来越重。回到美国后,父子一商量,当即拍板将厂房迁去广州。 至于报社,陆尓豪摇头叹息,适应了美国的言论自由的方式,在大陆还真是缩手缩脚,迁回大陆弊大于利。 楚智自然也看到了商机,云间江陵集团在大陆设立分公司,但是亚洲区总部依旧设在台湾。至于以后有没有搬迁的可能,就要看未来的走势。 本着落叶归根的想法,陆尓豪父子将重心移向改革开放的大陆。楚云飞和沈陆夫妇也想回到故里,但也知道这只是奢望。 次年,风水师挑了一个好|岤位,陆振华和傅文佩及王雪琴正式迁回故里,葬在哈尔滨城外,同时下葬的还有沈陆的母亲沈爱香。因为沈陆不能亲自前去参加,所以楚智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去哈尔滨,代母参加祭葬,并全程用摄像机拍摄,带回台湾。 可以回去的都回去了,除了陆家的事情外,楚家也重新安葬了列为先祖和楚云飞的父母。因为不能亲自参加葬礼,葬礼举行当日的预定时辰,楚云飞和沈陆在院子里摆上香案,与楚轩夫妇一起拜祭。 “可惜了,以后不能亲自去扫墓。”楚云飞感叹“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回故乡。” 沈陆心情也郁郁的,但还是打起精神说:“就算不能亲自去扫墓,至少还有孩子们代我们去。归葬故里,是父亲临终遗愿。如今得偿夙愿,九泉之下也安息了。” 楚云飞拄着手杖对陪在身边的楚轩说:“等我和你妈妈走了,先葬在台湾,等到你能回大陆的那一天,再迁葬故乡。台湾再好,我们总是要落叶归根!” 第四卷:番外 第68章 番外一 时间晃眼过去,到了1997年。 楚真容倚在教室窗户上,向下望,看到连接两座教学楼的露天天桥上发生的一幕,噗嗤一笑。哟!又是一个碎裂的少女芳心。 没过几分钟,故事中的男主角出现在楚真容身后不远处。她回过身背靠在窗沿,怪笑道:“白马直树,你可又伤了一颗纯纯的少女心。” 江直树白了楚真容一眼,低下头打盹。楚真容撞了一下他,说:“我听说她是f班的,当众告白?勇气不小!” 江直树抬起头迷糊地问:“你在意?” “我为什么要在意?完全没有可比性。”楚真容白了一眼江直树,说:“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f班那丫头,我就需要验一验你的智商了。” 江直树的嘴角勾起,楚真容说:“放学后我要去省立图书馆,要不要一起?” “好。” 接下来的课堂上,江直树与楚真容默契的打开笔记本电脑,课堂上老师讲述的内容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 “定下未来的目标了吗?”从图书管里走出来,江直树送楚真容回家的时候,楚真容问他。 江直树回答:“不知道,没有挑战性。” “没有挑战性?”楚真容冷哼道:“直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大了?” 见到江直树不回答,楚真容说:“我准备念艺术、娱乐与媒体管理,你有想读的专业就告诉我,我陪你念,行不?” 一阵沉默,就在楚真容以为江直树不准备回答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好!”。瞬间,嘴角染上微笑。 楚真容是江直树的女朋友,但是还真没几个人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虽然她是江直树身边除了母亲外的唯一雌性。她与他并称斗南双璧,因为她平日里都是穿男装,雌雄莫辩,所以大家都下意识会忽略她的性别。 身量高挑的楚真容穿上男装,在一群高中生里也很难被辨认。虽然校内很多人知道她是女的,但是看到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不回去联想。不是说楚真容举止粗鲁,而是她身上有一种温文尔雅的公子味儿。 台湾二级地震震垮了一间民宅,这个新闻一直被当成笑话看待。但是,几天后,江直树黑着脸告诉楚真容,袁湘琴搬进了他家,而且他被威胁了。 “直树,你竟然被威胁了?以她的智商能抓到你的把柄?”楚真容挑眉,看到江直树微红而显得尴尬的面色,她知道了这其中有文章。 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楚真容都快没耐心了,江直树才回答:“把柄是我妈妈亲自交到她手里的。” “哦?”楚真容白皙带着薄茧的手指划拉着书页。 以江直树对女朋友的了解,知道他这是起了好奇心,他无奈地回答:“我小时候的照片女装!” 噗嗤——楚真容笑出声来。似乎每个母亲都有这么一面,想起自己的妈妈楚宋乐文,楚真容抖了抖。她忽然庆幸自己是女的,男装、女装都毫无压力。 楚真容完全没有诚意地说:“直树,我很同情你。真的!她的条件呢?你当她男朋友?” “不是,是帮她上榜。”江直树微皱着眉头,似乎这是一件麻烦事。 楚真容从书包里掏出一份试卷递给江直树,说:“史蒂文森上个礼拜的试卷,你试一试。上榜也是个挑战,你应该勇于尝试,将骡子教成马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江直树接过考卷,也不问渠道来源。虽然不知道女朋友家的具体情况,但是也知道她家境不俗,父亲是跨国公司的董事长。 过了一个星期,月考成绩出炉。江直树依旧占据榜首,而第二名还是楚真容。但离奇的地方就是f班的袁湘琴居然挤进一百名,这成绩让三年级上下掉了一地眼镜。 听到四周的谈论,放学后楚真容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望着灰蓝的天空取笑:“可以嘛!直树,骡子真的成马了。” “等价交换而已。”江直树坐在楚真容身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敲击按键。 “直树,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楚真容将手里的纸折成飞机,向垃圾桶里飞去,边说:“爹地和妈咪想见你,你下个周六有空吗?” 江直树心里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冷静沉着地回答:“有空,时间、地点,我会准时。” “别以为我没看出,你紧张了。”楚真容将最后一只纸飞机丢向江直树,她说:“已经三年级了,我大学一定是在卡内基梅隆就读,毕业以后会接手爹地旗下的娱乐公司。这一次爹地和妈咪想见你,就是想知道你未来的规划。” “已经定下来了?”江直树有些迷茫,他的智商高达200,几乎没有什么是难得倒他的。太过顺利的人生,让他觉得没有挑战性。 看到江直树依旧迷茫的表情,楚真容叹了口气,肃容说:“直树,当初被你的聪明和迷茫交织在一起而吸引但是,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奋斗的目标我会放手。直树,人可以不聪明,但是人生不能没有目标。” 江直树的表情微动,他问:“如果,下个星期六我还没找到人生的目标呢?” “那我们就结束在无法抽身之前!直树,我舍不得你,但是我不需要一个混沌过日的伴侣,你明白吗?”楚真容的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提起书包转身离开,留下江直树一个人迷惘的站在河边。 楚真容坐在车里,司机问:“小姐,您现在想去哪儿?” “直接回家。”楚真容靠在靠垫上,闭着眼睛说。 为了像寻常富商家的孩子一般上下学,楚真容并没有和祖父、祖母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外祖父赠送的公寓里。车子是祖父和祖母送的,低调但是结实,司机是父母为她配的。至于暗地里有几个保镖?楚真容可没去数。 回到公寓,楚真容将书包丢在脚边,整个人丢进沙发里。过了一会儿,电话响起,她在裤子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电话按下接听键,懒懒的说:“喂——你好,我是楚真容,哪位?” “哥哥~~~”楚真容撒娇。 “好吧!好吧!”楚真容嘟着嘴答应。也只有在家里人面前,她才会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会撒娇、会发火、会生气、会发嗲。 经过一夜的沉淀,第二天楚真容平静了心情,提起书包上学。没想到,刚到学校就听到一个沸沸扬扬的消息——a班的天才江直树和f班的袁湘琴同居。 楚真容早知道了真相,所以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是因为她万事淡定的态度,所以才没有人猜测他是江直树的女朋友。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当事人不在意。 江直树还在为昨天楚真容的话烦恼,结果又遇上‘同居’这单事。他直接找到袁湘琴,直言不讳地让她以后别再扰乱他的生活。话说完后,不顾袁湘琴伤心的表情,转身离开。他还要思考‘目标’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精力理会这种绯闻。 相片还在袁湘琴手里,江直树因为楚真容的谈话而忘记拿回来,结果这张照片又成另一件事情的筹码。江直树忍着头痛,答应帮她顺利毕业,条件就是她以后再也不能提照片这件事情。 就算江直树恶声恶气,但袁湘琴却发现自己依旧喜欢对方。这个发现让她很苦恼,放学后去找阿金诉苦。第二天,阿金表示要负责任的穷追猛打和袁湘琴的左闪右躲大家看在眼里,学校里流言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传开。 在帮袁湘琴补课的日子中,江直树看她的目光起了变化,有一天江直树问:“你这么努力,为了什么?” 他的问题让袁湘琴一时间傻了眼,她愣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为了证明自己啊!证明我不是傻瓜,我也可以考上大学。还有”偷偷瞧了江直树一眼,她红了面颊。 “证明自己吗?可是证明了又有什么用?目标又是什么?”江直树圈好题,放下教材回自己房间。 打开电脑,随意点开一个视频,看到的是一个准妈妈生产的过程。受到震撼的江直树,陆续点开几个医学视频也许,我已经找到了目标,江直树想。 找到目标的江直树重新面对楚真容,近日来的疏离似乎不存在一般。看到江直树眼中依然清晰,不再雾蒙蒙的一片,楚真容绽放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恰巧,楚真容对面一个正在整理头发的女生,抬起头就看到醉人的微笑,她惊呼一声——啪!倒地。 倒地的声音惊动了江直树和楚真容,他们对视一眼,耸肩离开。经过女生身边的时候,楚真容俯下身,温柔地问:“同学,需要扶你起来吗?” “啊——啊——峥嵘大人——和我说话了,好温柔!”两眼一翻,她晕了过去。身边的同学们立即表示,会送她去医务室,请峥嵘大人放心。 课间,江直树问:“今天去我家,见我爸妈,可以吗?” “好!”楚真容微笑点头,回答的毫不迟疑。 当天放学,江直树随楚真容上车,向司机报了地址。二人坐在后座,相互讨论作业,这些作业不是课内老是布置的,而是他们自己寻来的。 江直树的妈妈阿利嫂开门看到楚真容,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随后,她慌慌张张的向里跑。楚真容疑惑地回望着江直树,发现他的脑袋上几乎具现化出一排黑线。 江发利与江谷美娟是江直树的父母,开着一家效益还不错的公司,夫妻二人都是热情开朗的人,他们她喜欢别人叫他们‘阿利叔’和‘阿利嫂’,所以认识他们夫妇人都这样称呼他们。 听到‘砰’的一声,看到关上的房门,可以说,第一次见面,江直 情深之大小姐第20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面,江直树的母亲给她留下来极为深刻的印象。 第69章 番外二 楚真容脱了鞋子进屋,她换上拖鞋,抬起头就看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扭着s形曲线靠在门框上。 后退了半步,楚真容撞在江直树身上,她微微僵硬着抬起头,撞进眼里的是江直树的无可奈何,却并未生气。 楚真容将手里的礼物递过去并鞠躬说:“叔叔,阿姨好!我是楚真容,初次拜访。” 江直树看着含羞带怯的母亲,他无奈地说:“妈,阿容是我女朋友。” “哦,原来是直树你的女朋友。”江直树的妈妈下意识的点头,忽然,她惊声尖叫“什么?女朋友!——” 阿利嫂的惊声尖叫引来了房间里的袁湘琴和江裕树,袁湘琴惊愕地指着楚真容,眼睛瞪得溜圆。阿利嫂挪到袁湘琴身边,问:“琴子,你认识她?” 袁湘琴猛点头,她莫名感觉到了危机,机械地背着:“楚真容,和直树一个班级,每次考试都是直树第一名,她第二名。钢琴十级,小提琴九级,围棋三段,空手道黑带三段。” “好厉害!”阿利嫂双手合十,两眼放光。 楚真容微微鞠躬回答:“阿姨和袁同学抬爱,只是业余水准。” “不业余,不业余,一点都不业余。好厉害”阿利嫂双手合十置在下颌处,轻轻扭动着,双颊上还带着粉红。 江裕树捏起裙角的一段蕾丝,嫌恶地问:“妈,你干嘛穿成这样?” “人家人家人家没想到她是直树的女朋友”阿利嫂扭捏着回答。 江裕树面色泛青,一阵干呕,江直树已经淡定非常。听到阿利嫂的话,袁湘琴的面色灰暗下来。 阿利叔和阿利嫂感觉到了袁湘琴的失落,但他们又能如何?他们喜欢袁湘琴的单纯,如果儿子没有女朋友,他们自然大力撮合,事实上这事情他们也没少做。但是,今天儿子带着女朋友拜访,有些事情他们就不该插手了。只要这个女孩子儿子喜欢,而且是个好女孩。 阿利嫂带着袁湘琴去倒茶,楚真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和阿利叔以及江裕树聊天。江直树安静的坐在她身边陪伴,偶尔插嘴说一句。 端着茶走出厨房,阿利嫂目光闪动地问:“阿容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家里的长辈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舅舅、舅妈,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姑姑和姑丈。同辈中我还有一个亲哥哥一个亲姐姐,四个堂哥一个堂姐,两个堂弟一个堂妹,还有一大群不下三十个的族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晚辈也有一些。”楚真容也知道这是必问的问题,所以巴拉巴拉就是一大串。 “好多人!”阿利嫂感叹,袁湘琴也忘了心里的哀怨,在一旁猛点头。 “是个家族。”阿利叔最后点评。 “有差别吗?”袁湘琴迷迷糊糊地问。 阿利叔拍了拍袁湘琴的脑袋,但是没有解释,只是说:“当然有差别。” “这么一大家子人,怎么养活?”袁湘琴托着腮帮子喃喃自语。 楚真容突然间发现江直树的妈妈和袁湘琴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她轻抿一口茶说:“哥哥姐姐们已经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也有自己的工作,足够养家糊口。爸爸经营一点生意,养活我们是没问题的。” 楚真容说自家的云间江陵集团是小生意,江家众人不知情,也信了。江直树知道是一家跨国企业,但也没想太多。 因为楚轩在军界发展,为了他的前程,楚家上下做事低调三分,所以也没闹出什么大的消息来。自然的,楚家的小辈们也不能仗着自家大人的名头为非作歹。 聊了好一会儿,吃了晚饭,楚真容告辞回家。江直树将她送上车才转身离开,回到屋里,他的父亲江发利说:“阿容很好,教养和学识一样不缺。” “她一直都很好。”江直树的话不带一丝停顿。 阿利叔和江直树的对话袁湘琴听到了,她低落的回自己房间。像只小乌龟一样,将头伸长,趴矮书桌上,咬着嘴唇。 “直树有女朋友了,我们从来都没开始过峥嵘大人还是斗南双璧之一”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落在日记本上,她写“他们会幸福的就像童话书里写的,王子和公主从此以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第二天,袁湘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而过了两天江直树晚上回来,满面春光。在父母和弟弟江裕树的逼问下,知道是见家长了,而且对方很满意。 袁湘琴黯然神伤,她躲在房间里做习题,但是满脑子纷乱。短信的提醒声传来,袁湘琴打开信息,看到一条烂笑话,她吸了吸鼻子回短信。 终于熬到大学联考,袁湘琴坐在考室里,手有些抖。战战兢兢做完题目,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考完后,袁湘琴提着行李在门口和江发利夫妇告别,阿利嫂泪眼朦胧的看着袁湘琴。袁湘琴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谢谢叔叔阿姨,还有,你们帮我谢谢直树。他一直帮我补课,我知道自己很笨,他很辛苦。”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袁湘琴勉强以吊尾车考上斗南大学保幼系,她特意去打听江直树是不是考上了台大。没想到闺蜜带来的消息却是,江直树收到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成为整个斗南高中新学期招生的宣传重点。 “去美国吗?”袁湘琴抱膝坐在台阶上,低头闷闷不乐。 “湘琴,江直树去了美国,你还有我啊!我一定会负责的。”阿金拍着自己的胸膛。 “谁要你负责?只是不小心亲了一口。”袁湘琴一提起这件事情就炸毛,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就像她已经为阿金生了孩子一样。 阿金握紧手臂,秀出自己的肌肉,说:“怎么不要负责?我爸爸说了,男人就应该有担当。” 亲朋好友为江直树送机的时候,袁湘琴没有出现。她躲在机场的一个角落的柱子后面偷偷的望着人群,手里捏着已经变型的盒子。 “直树,你是不是在那架飞机上?”透过落地玻璃,袁湘琴抬头望着飞机飞过。 浑浑噩噩地走出飞机场,搭车回到‘幸福小馆’,袁湘琴将礼物珍而又珍地放进箱子里说:“直树,等我能平静的送出这份礼物的时候,我会忘了你,拥有自己的幸福。”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袁湘琴并不知道,她的身后有一个身影一直护着她。直到看到她平安进家门,才放心回去工作。 飞机上,楚真容递过去一块鸡肉,说:“袁湘琴在柱子后面的可怜样,真的不心疼?” “她很奇特,是个好女孩。但如果不爱,就不该给予任何希望。”江直树转头回望,就着她手里的叉子,一口吞掉鸡肉。 “冷酷的温柔?”楚真容挑眉。 江直树带上眼罩,楚真容耸肩。将飞机餐一推,一样盖上毯子带上眼罩。一片安静中,飞机飞向美国。 四年后,楚真容毕业,开始从底层做起,累积经验,日后好接掌集团旗下的娱乐这一块。这是早年商量的结果,他们这一辈各自有各自负责的领域。 双方家长见过一次,见面的时候江发利夫妇被吓了一跳。他也是服过兵役的,怎么会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楚上将夫妇。但没想到,两家居然能成为亲家。 见到偶像,江发利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楚楚将军,沈将将军。很高兴见到你们,没想到会是”说着还挠后脑勺,脚尖搓着地面。 楚家上下好笑的看着见到偶像就挪不动步子的江发利,这事儿他们也见得不少,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未来亲家,难得的率真可爱。 一整个晚上,只要楚云飞、沈陆、楚轩三人同江发利说话,他必定红着脸结结巴巴的回答。但是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谈吐镇定,毫不怯场。 在谈话间得知,江发利的父亲是战死的国军,他本是想服志愿役,但奈何家中老母从中作梗,一哭二闹后孝顺的江发利屈服了。成功岭服役后回家,他听从母亲的吩咐成家立业,在商场打拼,终于白手起家,创下一番家业。 谈话间,江发利唏嘘不已,未能服志愿役是他一生的遗憾。他说,等儿子毕业后,一定要让他回来服兵役。 阿利嫂感动的握着丈夫的手,直说,自己是贤内助,一定支持丈夫的决定。就算儿子不回来,她飞去美国也要抓回来。 江直树倍感无奈,但还是说:“妈,我一定会回来,你用不着飞去美国抓。” “直树,这是你说的,你会回来哄!”阿利嫂扭过头一脸感动地对长子说:“你一定要完成你爸爸的遗啊!不是,是心愿。好男儿要当兵,麻麻支持你。” 楚家三妯娌强忍着笑意,也没觉得江太太很丢脸,有的时候楚真容的母亲楚宋乐文抽起风来,和这位江太太不分伯仲。只是楚宋乐文一直分得清场合,所以那些欢乐的场面只有楚家和至亲看得到。 2002年10月2日,沈陆病逝于三军总医院,享年九十一岁。次年,2月14日,楚云飞病逝于三军总医院,享年九十三岁。 楚云飞去世的这一年,江直树硕士毕业,一毕业就回台湾服役,并成为军医。三年后的2006年9月,江直树与楚真容的婚礼在台湾举行。 他们的结婚请柬发的不多,都是一些好友及交情好的同学、同僚,他们父母那边邀请亲朋好友,江直树看了看,发现了袁湘琴父女的名字。 江发利对送不送请柬给袁湘琴父女感到纠结,但想到一个是同学兼好友,而且袁湘琴都嫁人了,并且现在也生活的幸福快乐,便填上了名字。 袁湘琴收到请柬,江直树结婚当日她一手撑着腰部,一手牵着女儿金未来,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西装,上蹿下跳、左推右挡,卖力护着她不被撞到的‘傻瓜’。 “直树,祝福你。还有,谢谢你。”袁湘琴将礼物送上。 第70章 番外三 九月的台湾,天气依旧炎热到只想窝在家里吹冷气。但是大街上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冒着毒辣的太阳在树荫下走路。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其中一个穿着浅蓝色泡泡短袖的女孩推开一间咖啡馆的玻璃门。俩人急忙窜进去,感受到冷气环绕四周,消散了一身的热气,她们喉咙里轻声咕噜,就像餍足的猫咪。 “蓝蓝,大热天的,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要排舞。”穿着浅绿色及踝长裙的女子优雅的挑了挑耳际的长发。 “姐,你以为我乐意大热天的跑出来?”穿蓝色泡泡袖的女子吸着冰水,翻了个白眼。 “哈喽!绿萍,蓝芯,两位大美人怎么有空光临小店?”一个穿着花衬衫,左耳戴一枚铂金耳钉的男人,他倚在柜台边朝俩人抛媚眼。 原来,这两个顶着大太阳跑出家门的双胞胎是台湾比较出名的李氏企业董事长的双生花——汪绿萍与汪蓝芯。 李氏企业是汪子墨和李舒曼离婚后,汪子墨给李舒曼的补偿。但李舒曼一心追求艺术道路,根本不理会公司里的事情,最后还是汪子墨聘请了职业经理人代理,直到随母亲的幼女李舜娟可以接掌公司为止。 与母亲李舒曼不同,李舜娟从小对金融很感兴趣,大学学习的也是相关专业。国立台湾成功大学毕业后,李舜娟正式接掌李氏企业。 李舜娟聪明美丽,处事大方得体,在校期间就有众多追求者。但是,她的选择却跌破周边人的眼睛。她选择了一个读艺术,一穷二白,并且十分傲气的人,那个人就是汪展鹏。 汪展鹏相貌白皙英俊,乍一眼看上去有几分艺术家和文人的气质。李舜娟不否认,她被他的外貌吸引了,但更多的是汪展鹏读艺术,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姓‘汪’。 李舒曼很不喜欢汪展鹏,从他眼里就可以看到孤高自诩。但是女儿一意孤行,不顾她的再三阻拦。李舒曼不想去找前夫汪子墨,但这时候也只有前夫能帮到她,所以去了。 没有预约,李舒曼直奔汪子墨的画室,她知道他大多数的时间都会在画室度过。但是,进了画室,看到汪子墨正手把手的教一个女学生画画。汪子墨看到李舒曼很惊讶,他直起身正想问她怎么来了,李舒曼就攥紧手里的包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回到家,李舒曼将手提包扔在沙发上,气冲冲地对被困在家里的女儿说:“你爱嫁就嫁,姓汪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后后悔了别来找我。” 说完话,李舒曼也不管女儿的反映,上楼收拾衣服,直接订机票,当日就飞去意大利。李舜娟咬唇忍着眼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并不是非嫁汪展鹏不可,她只是想妈妈多陪陪她,哄哄她 李舒曼去了意大利,李舜娟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她还就嫁给汪展鹏不可了。她答应汪展鹏的求婚,并快速定下婚期,然后发请柬给亲朋好友。 汪子墨接到请柬的时候十分错愕,他急忙赶去前妻家,却没有见到她人,只有女儿在迎接他。他晃了晃手里的请柬问:“娟娟,告诉爸爸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结婚爸爸不反对,但是你不能提前让爸爸看一眼你的男朋友吗?如果他不怀好意怎么办?” 李舜娟在请柬寄出去后就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但是,这时候取消婚礼,就是打自己一个耳刮子,并且对公司的影响极其不好。 在女儿的安排下,汪子墨见到了未来的女婿汪展鹏。面对夸夸其谈的汪展鹏,汪子墨很不满意。私底下,他直言不讳的希望女儿退婚。 “不行,爸爸商人应当重承诺,展鹏他没有过错,我这时候退婚,对李氏对汪家的负面影响都很大。”李舜娟摇头拒绝。 汪子墨叹气说:“爸爸只希望你幸福。” “我会幸福的,爸爸。”李舜娟郑重承诺。 见到小女儿一意孤行,汪子墨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儿子和大女儿轮番去劝。但是李舜娟死活不松口,一心要和汪展鹏结婚,再不甘愿他们也只能答应。 李舜娟的婚礼前一日,李舒曼无意识的弹着结婚进行曲。她的经纪人鲍威尔倚在墙上,他说:“舒曼,如果想回去参加女儿的婚礼就回去,不要让自己后悔。我知道,你是爱着她的。” “她长大了,只会违逆我的话。那个姓汪的,一看就不是靠得住的。既然她一意孤行,我有什么可惜的?当做没生过这个女儿好了。”李舒曼冷冷的回答。 鲍威尔摇头,他出了练习室,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打开一听啤酒递给李舒曼,终止了她机械的弹奏,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你这是在亵/渎音乐。” 一口气灌下三听啤酒,李舒曼微醺地说:“我和前夫离婚了,只有音乐和这个女儿我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我知道我忙着巡回演出,没有过多的精力关心她。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她的爸爸,精神背叛也是不可原谅的原本我们应该很幸福,但是我忍不了,没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知道怎么面对,只能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解忧” 鲍威尔心疼的看着一边喝一边说一边流泪的李舒曼,他用毛毯包起喝醉了,正在撒酒疯的李舒曼回公寓。 第二天,李舒曼被闹钟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洗漱,又去餐桌那儿觅食,她知道她的万能经纪人会准备好一切。 一边吃面包一边喝牛奶,精神可以集中的李舒曼看到桌角的纸袋。她拿过纸袋打开,里面掉出一堆东西。有护照、身份证、机票之类的林林总总,还有一张便签。她翻开折叠的便签,看到上面写着‘我想,你会需要这些。’ 李舒曼摩挲着飞机票光滑的封面,心里有些犹豫有些矛盾,最后还是决定回去。转道伦敦搭上飞往香港的航班,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是一趟飞往天堂的旅程。 飞到印度洋上空时,主货舱起火,飞机坠毁,机上一百多名乘客和机组人员悉数罹难。鲍威尔定的是早一班的飞机,但是李舒曼因为事情耽搁迟到了,只能搭乘下一班,没想到买到的是前往天堂的门票。鲍威尔并不知道李舒曼改班,所以,当他从报纸上看到死亡名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李舜娟因为母亲没能来参加婚礼而闷闷不乐,汪展鹏心里也暗怒岳母落他的面子。满堂宾客在场,汪子墨只能压下心里突然涌起的不安。 结婚第二天,李舜娟正准备出门渡蜜月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突然,一阵嗡嗡的耳鸣声,她几乎听不懂话筒里的人在说什么。只是,不期然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蜜月一事自然泡汤,汪展鹏虽然心有不满,但是在人伦孝道这等大事上也不敢置喙。看着灵堂上的相片,美人微笑,看着众生不言不语。 心乱如麻之后又是一阵阵的绵绵密密的痛楚,汪子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只是无法全心全意去爱她。 因为母亲的死讯,李舜娟忙着葬礼和公司的事情冷待了汪展鹏。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怀孕了。多日劳累,她被医生嘱咐卧床保胎,太多的事情缠绕着她,以至于忽略了丈夫。 李舜娟不能时时刻刻处理公事,所以早前的经理人被请回来,而汪展鹏也进了公司,只不过空挂着名头而没有实权。这是汪子墨的意见,李舜娟自然遵从。 因为没有实权,汪展鹏自然不满,如此几次后,他一气之下飞去法国。在那个浪漫的国度,他遇到了一个可以触碰心灵的美好女子——沈随心。 火热的情感自心灵迸发,熊熊燃烧不可扑灭。在法国乐不思蜀的汪展鹏可顾不上家里怀孕的妻子,李舜娟不知道不代表她的哥哥汪舜尧不知道。 汪舜尧的妻子南希·加西亚——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女首席芭蕾舞演员,此次在法国交流的表演剧目是传统古典芭蕾舞剧《天鹅湖》。而南希在其中扮演黑天鹅奥吉莉亚,她完美的的三十二挥鞭转是经典之一。 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汪舜尧对同样行走在艺术道路上的妻子十分体贴。只要有时间,一定会去看妻子的演出 恰好在法国,汪舜尧发现妹夫出轨。十分生气的想要教训一顿,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只是没有露面也没告诉妹妹。 这边常常有地痞流氓殴打汪展鹏,另一边沈随心也被胡萝卜加大棒喝住了,一番心痛的告白后悄悄离开了他。汪展鹏不见了心心念念的贴心人,只能失落的回国。 他回国的第二个月正好是李舜娟产期,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初次得女的汪展鹏虽然可惜不是儿子,但还是喜悦压过了些微不满。 汪展鹏兴致勃勃的为两个女儿取名汪绿萍与汪蓝芯,夫妻二人说着话,一时间倒也温情满满。心里丢下不告而别的情人,汪展鹏兴致勃勃的围着女儿转。 隔年的1988年,李舜娟再次生下一个女儿,命名汪紫菱。这一年,汪子墨病逝。汪绿萍和汪蓝芯姐妹已经能走路了,也乐得让女儿锻炼。偏生汪展鹏舍不得女儿受苦,每次看到都阻拦,奈何两个女儿都不买他的帐,对自己走路十分有热情。 在大女儿和二女儿面前遭挫,汪展鹏便将情感投到小女儿身上,准备将她养成一个才女。这时候,他的脑海中不期然出现一个纯白的身影。 “爸爸的紫菱,你可不能想你妈妈一样市侩。女孩子就应该读文学、艺术,读什么商业金融,平白的染了一身铜臭。”李舜娟已经去上班,汪展鹏在婴儿房里逗弄小汪紫菱,并没有发觉门口一个浅蓝色的小身影经过。 汪蓝芯一边往回走,一边翻白眼,她就知道不该对nc抱有期待。还没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就看到双胞胎姐姐绿萍抱着一个洋娃娃向她招手。 甩开脑海中出现的令人冷汗淋漓的画面,汪蓝芯小跑的姐姐身边,一起玩‘爸爸妈妈给小宝贝换装’的游戏。 看到一板一眼的扮妈妈的汪绿萍,汪蓝芯心不在焉的陪着扮演角色,一边想日后该干什么?老爹是一定靠不住的。也许应该向舅舅求助?想到西装革履,头脑精明的舅舅,汪蓝芯重重的点头。 第71章 番外四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汪紫菱也能走能跑了。伺候了李舒曼一辈子的女佣宝妈慈爱的看着玩布娃娃的孩子,她的儿子来接她回家养老,以后也没机回来这儿了。 李舜娟专门在一楼开辟了一个练功房,隔音设备做得很好。汪绿萍在里面压腿,而汪蓝芯努力张大小短手指按琴键。 姐妹俩辛苦的练琴和练舞蹈,有的时候会练习到手脚抽筋。汪绿萍是真的喜爱舞蹈,而汪蓝芯则明白,想要收获必须要有付出。 汪展鹏并不知道,他离开法国的第二年沈随心就为她生了一个女儿。否则,惜花的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飞去法国。 沈随心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有想过去打胎,但是想到汪舜尧的出手阔绰,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时常听汪展鹏吹嘘自己的家境,再想到给她支票的汪先生,同样是姓汪的,应该是俩兄弟。 安静的生下孩子,并将孩子交给兄嫂抚养,她则是每年寄一笔抚养费。接下来的许多年,沈随心继续画画,追寻艺术的道路。她不是没打听过汪展鹏,但是他的知名度并不高,所以几经打探都没找到。 沈随心偶尔在财经版看到汪舜尧的大名,但根据报道他并没有兄弟。也许他们是堂兄弟,沈随心想。 2004年,18岁的汪绿萍茱莉亚音乐学院舞蹈系毕业,在台湾芭蕾舞界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明星了。虽然放在国际上,也只是二流的水准,但是凭借着美貌与舞技,受到许多台湾年轻人的追捧。 汪绿萍除了舞蹈优秀,成绩也非常好,她收到麻省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因为双胞胎妹妹汪蓝芯多年来的影响,她和楚濂也就是泛泛之交,所以没有为了他撕毁录取通知书。 双胞胎姐妹花和楚濂交情不深,但是她们的妹妹汪紫菱十分喜欢同她的楚濂哥哥一起玩。汪蓝芯不是没有秉着一场姐妹和她好好相处,但是人和人真的是不同的,汪蓝芯表示她和汪紫菱的脑电波不在同一个频道。 汪蓝芯追逐祖母李舒曼的脚步,入学维也纳音乐艺术学院键盘乐器系,主修钢琴,辅修长笛。在汪绿萍去麻省的时候,汪蓝芯踏上去奥地利的‘征程’。 十六岁的汪紫菱国中刚毕业,因为偏科严重,没能考上第一流的高中。李舜娟又舍不得女儿读二三流的高中或者一流高中的末班,她希望小女儿也能同两个大女儿一般称为她的骄傲。无奈之下,只能只能将女儿送进设备一流、师资一流的私立英德学园高等部。 花了大价钱,将女儿送进英德学园,并且预定了最好的班级座位。汪紫菱嘟嘟囔囔的被李舜娟逼着去上学,汪展鹏虽然好言安抚小女儿,但转身就开始批评妻子的势利。 从小就在两个优秀的姐姐的阴影下生活,自卑的认为自己是丑小鸭的汪紫菱居然很快就适应了英德学园的氛围。 原来,在英德校内,老师讲课完全不理会底下的富家子学生们。学生们爱做什么事情都随便他们,所以底下的学生看小说、漫画的有,讨论时尚、美甲的有,汪紫菱也乐得没人管束,可以一心一意‘创作’。 英德学园是号称台湾‘四大家族’的道明、花泽、西门、美作四家建立的。真正在台湾权柄通天的家族,例如蒋氏、楚氏、何氏、陈氏、张氏等等军政出身的家庭对这‘四大家族’不屑一顾,看在每年纳税额的份儿上,对他们的吹嘘也不干涉。 英德学园的入学率不高不低,但是他们每个年级都会有两个特困班,升学率不低,又因为保密措施做得好,所以一些不明就里的家长会将女儿送进这所学校。 汪紫菱在英德学园里过的如鱼得水,成绩依旧没什么起色,李舜娟急得不行,听了朋友的话,为她请补习老师。要知道,汪紫菱的两个姐姐,除了舞蹈和钢琴、长笛的辅导老师外,学校的正常课程可没请过补习老师。 因为补课这件事情,李舜娟和汪紫菱闹矛盾,汪展鹏一如既往地帮柔弱的小女儿。强势惯了的李舜娟在这件事情上当然不肯让步,所以夫妻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汪绿萍的舅妈南希·加西亚曾经是全球五大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如今年岁渐高,已经不再专职跳舞,反而专心在家里相夫教子。虽然不再跳舞,但她的眼光、经验和技巧还在,所以还会远程为汪绿萍授课,这一点让她受益匪浅。 有大嫂的教导,李舜娟自然放心。哥哥汪舜尧和姐姐汪舜妍虽然各自成家,但自从父母离世后,他们对她颇为照顾。虽然分隔美国、奥地利、台湾三地,但感情不减。这也是李舜娟为什么放心两个大女儿去美国和奥地利求学的原因之一。 因为汪舜尧的工作重心在美国,所以上的几乎是美国财经杂志的版面,沈随心误以为汪展鹏也在美国。虽然认识最初,汪展鹏告诉她,他是台湾人,但这年代移民是常有的事情不是? 因为被包养她的情人的正牌太太发现她的存在,她只能逃离法国。这时候,她想起了汪展鹏,而且事情也过了近二十年,所以她辗转到美国。 找了一大圈,问了所有熟悉的人,没能找到汪展鹏。最后求助于私家侦探,才得知汪展鹏不在美国,而在遥远的亚洲小岛上。 回到台湾,沈随心越想越气愤,她用仅剩的钱在汪展鹏会经过,但不经常经过的路段开了一家咖啡屋。并在不远处租了一个工作室,准备教授陶艺。一切停当后,她开始钓金龟。 准备的这一段时间也够她打听个大概了,原来那汪展鹏和富商汪氏没有关系,沈随心恨恨的想。随后,又浮起一抹令人怜惜的哀愁笑容——也不是没关系,就算那汪展鹏的妻子姓李,也不能改变他是汪家的女婿这一事实。 布置了近半年也不见成效,沈随心开始急了。恰好,汪紫菱大学联考失利,文理严重偏科的她的成绩连三流的学校都入不了。 李舜娟气的直想破开小女儿的脑袋瓜子,看一看,同样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什么她和两个姐姐差了那么多? 汪紫菱不同意复读,她要专心她的‘一帘幽梦’。因为这个问题,李舜娟和汪展鹏又大吵了一架。 终于,气冲冲的离家的汪展鹏在经过的时候走进咖啡厅 李舜娟不知道为什么汪展鹏离家回来后改变了主意,但见到丈夫服软,她也不想让他难堪,所以想出折中的办法——缴纳高额赞助费,入读英德学园大学部。 虽然汪展鹏不满意,但想到女儿的成绩,也只能赞同。汪紫菱一听是英德学园,也没反对,反而高兴地应下来了。 喝了冰水,汪蓝芯用手搭凉棚向玻璃窗外眺望。看到对面二楼的窗户里有人影走动,她一把拉起汪绿萍说:“快走,错过了又要等下周。” 原来,她们去年挑给舅舅的结婚纪念礼物,他们的舅妈很喜欢。这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胜在纯手工专门定做,独一无二。南希·加西亚准备在给楚真容的结婚礼物上,添上这么一样,既不显得巴结又有惊喜。 国人讲究‘父母在,勿分家’。自从楚云飞离世后,楚氏三兄弟根据遗嘱自然分家。楚轩握着军权,自然不能插手云间江陵集团内部的事情,所以他应有的股份分给四个儿女。楚智是集团董事长,而楚焘与楚熙也拥有各自的份额。 汪家也在商界打滚,和楚智这一脉有利益往来,和楚焘也有联系。但因为避嫌的缘故,他们与楚轩一家几乎没有联络,就算逢年过节也是如此。 大家都明白,楚氏三兄弟同气连枝,两个弟弟知道了也等于大哥知道了。虽然如此,但能让楚轩出手的事情,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外,也只有亲近的姻亲了。 汪家这种隔了两层的姻亲,楚轩一般都不予理会。汪子墨还活着的时候,看在他和母亲交情颇好的份儿上,时有照拂,否则李家的公司在台湾如何能打开局面? 但随着老一辈离世,楚家与汪家也就剩浅薄的一层维系了。反而在有些时候,商场上的利益更能维系两家的交情。 婚礼现场也能看到势力划分,楚真容是侄女儿,楚轩到了婚礼现场,但也只坐了半个小时,礼仪结束就离开了。 新娘的几个兄弟姐妹和沃夫冈特家的几个凑在一起,偶尔有去其他小圈子走一圈。汪家等几家站的中间偏外的位置,李舜娟虽然是汪子墨的女儿,但因为已经归李舒曼姓‘李’,所以并不在邀请行列。 所谓的四大家族当然不在邀请行列,其实这婚礼版的并不盛大,所以只有商场上有交情的楚家几乎没邀请,也免得顾此失彼。邀请到场的,除了新娘和新郎的挚友,就剩亲戚了。 话说,汪蓝芯取好成品,并且专门邮递给舅妈后,她和姐姐汪绿萍就回咖啡屋。因为,这家小店离英德学园不远,所以她们准备趁机看一看妹妹。 俩姐妹闲着无聊开始折吸管,边和店主说话,店主就是前边儿穿着花衬衫的男人。他除了开着这家小咖啡馆,正职是珠宝设计师——好吧!确切的说,是位珠宝设计师同志。 这位名叫唐遥的纯零号珠宝设计师同志是俩姐妹的闺蜜,她们姐妹二人的首饰有一部分就是这位的作品。风格细腻,柔软,但不乏自主独立。认识他是一个意外,但相处下来,发现他十分nice。 她们的交友情况李舜娟知道,但不是每一个的身家都了如指掌,而且唐遥平日在长辈面前都是风度翩翩。李舜娟也知道唐遥的取向,但见到他洁身自好、宁缺毋滥,也没有过于反对,反而是默认了。 “准备见你们的神奇妹妹?”唐遥知道汪蓝芯讨厌男人翘兰花指,却特意在她面前翘起兰花指。 汪蓝芯厌恶的拍下他的指头说:“明知道我讨厌这个动作!顺路来看的,妈妈要求。” “啧啧啧——基因真是个神奇的领域,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们和你们的神奇妹妹是同父同母。”唐遥感叹,想来他也没少受那些不能发作的气。 汪绿萍在汪蓝芯的教育下,也知道这些个情况,但她还是疼爱妹妹,所以也没借口,只是听着汪蓝芯和唐遥相互吐槽。 第72章 番外五 没有了汪绿萍的参与,汪紫菱依旧畏畏缩缩不敢向楚濂表白,每天自怨自艾地认为自己是汪家的丑小鸭。但比原著更悲剧的是,多了一只高贵的白天鹅,所以丑小鸭的压力很大。 一次偶然的机会,汪绿萍听到汪紫菱的比喻,她有些伤心。私底下问妹妹汪蓝芯“蓝蓝,紫菱为什么自贬?爸爸和妈妈最疼爱的就是她,从小到大都不逼迫她学习她不喜欢的才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当然不满足,她自比丑小鸭,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变成白天鹅。”汪蓝芯冷笑道:“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也得经历换羽毛时的丑陋与痛苦,她什么都不做就像获得丰收,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原本有些生气,但是听到汪蓝芯刻薄的点评,汪绿萍又有些不忍,她温声劝说:“蓝蓝,紫菱还是个孩子。” “害怕受伤,畏首畏尾,注定一事无成。”汪蓝芯冷哼。这么多年来,她受够了汪紫菱的无辜和眼泪,原本想姐妹一场,好好培养感情的想法早丢到爪哇国了。 回忆结束,汪蓝芯叼着松饼告别唐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任由姐姐牵着,汪蓝芯懒懒的向前进。 汪紫菱在会客室看到两个姐姐,努力表现出惊喜,但可惜这拙劣的表演被汪蓝芯一眼看穿,不过不想打击汪绿萍,所以她当没看到。 常年舞蹈与钢琴的熏陶,汪绿萍和汪蓝芯的气质在同龄人中十分突出,特别是在这种金钱氛围十分浓厚的学校。 “绿萍,蓝芯,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杉菜,我们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了。”汪紫菱欢快的介绍。 “你好。”汪绿萍和汪蓝芯礼貌的问好,唯一不同的是,汪绿萍真的是初次认识,而汪蓝芯若有所思的看着全身上下名牌货的杉菜。 汪紫菱转过头对杉菜说:“杉菜,这就是我提过的,我的姐姐们,汪家的双胞胎白天鹅。”说到这儿,她低落的说:“我就是汪家的丑小鸭。” 汪绿萍微微皱眉,而汪蓝芯心里冷笑。才见第一面,又开始白天鹅和丑小鸭的论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处于弱势的一方。 杉菜对汪紫菱的两个姐姐似乎没什么好感,而且见到他们,她就有一种自卑的情绪在作祟,所以更加理解好朋友的痛苦。 汪紫菱准备带两个姐姐逛校园,想让她们看一看英德学园的富丽堂皇。一大圈逛下来,对于曾经就读于茱莉亚、麻省理工和维也纳的汪绿萍和汪蓝芯来说,这所学校出处张扬着暴发户的气息与痕迹。 但是,她们也不能强求什么,这儿的私立院校几乎都是这样,不然就是及其朴素,无法与国立大学的稳重大气相提并论。 “学校很漂亮。”汪绿萍在汪紫菱犹如小鹿般得目光下客气的点评,这倒不是她说谎。道明、西门、美作、花泽四家砸下重金,这所学校建的的确漂亮,但是底蕴和内涵……无须明言。 杉菜接了个电话,对汪紫菱说:“紫菱,阿寺打电话来说在酒吧等我们。” “绿萍,兰芯,你们也去嘛!f4人很好的。”汪紫菱撒娇道。 汪蓝芯纯粹是围观,而汪绿萍担心自己小妹妹的交友状况,所以同意了,四个人坐在道明寺派来的车子上疾驰而去。 刚到酒吧,四人就目睹了一场斗殴,道明寺主攻,西门和美作帮衬,昏昏欲睡的花泽类付钱。杉菜和汪紫菱已经习惯了这四人的行为,汪蓝芯无所谓的看闹剧一般,而汪绿萍则蹙起眉头。 这一刻,汪绿萍对小妹妹的交友状况充满了担忧,在看到她和杉菜见怪不怪的样子时,她觉得有必要和她念叨念叨。 因为第一印象不好,所以汪绿萍对f4淡淡的,这让汪紫菱十分不满意。想当然尔,后来的劝诫她压根儿就听不下去,二人不欢而散。 “姐,我就说她听不进去,偏偏你不信邪。”从拐角里走出来,汪蓝芯慵懒的说:“早点回房,洗洗睡了。” 汪绿萍心下失望,她朝汪蓝芯说了声晚安,便回房去洗漱。汪蓝芯拐弯回房间,一下子扑在公主床上,不想再动弹。 嘀嘀嘀嘀——汪蓝芯睡眼朦胧的撑开眼皮,企鹅头像疯狂跳动,手指头无意识的打字,半睡半醒间也不知道和唐遥聊了些什么。 第二天醒来,一看聊天记录,汪蓝芯大呼了一口气,庆幸唐遥是‘闺蜜’,他人虽然八卦,但也是看对象的。 汪展鹏开始喜欢往外跑,偶尔还夜不归宿,李舜娟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便念叨了两句,也没太过在意。这几年,她逐渐将公司的事情交给他打理,而自己的重心渐渐放在三个女儿身上。 李舜娟将心思放在丈夫和女儿身上,比较少在意公司的运作。没想到的是,她的丈夫已经和另一个女人旧情复炽。 二十多年前的沈随心的事情李舜娟知道,在她生下双胞胎女儿后不久。但是在看到丈夫回头了,又兼两个女儿还小,便也没想着离婚。后来,小女儿出生了,见到丈夫围着女儿转,她也放下了离婚的心思。 这是几年来,汪展鹏的表现很好,除了工作的时候,他一般都呆在家里。他不爱同其他在他眼里就剩‘庸俗’两个字的商人打交道,每次参加商业舞会都是被李舜娟拖着去的。 张口闭口生意经,汪展鹏十分看不起那些商人,这么多年来和他较亲近比较好的就属费云舟夫妇。但他似乎不明白,费云舟夫妇与他交好是看在他是汪家女婿的份儿上。 “蓝蓝,你怎么了?心情不好?”汪绿?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情深之大小姐第21部分阅读 情深之大小姐 作者:rouwenwu 绿萍捏着汪蓝芯的面颊。 汪紫菱没有去法国,没有招惹费云帆,但事情依旧扭曲着向前发展。汪蓝芯想起前会儿偶然看到的两个身影,心里就觉得气闷。 “姐,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汪蓝芯娇嗲地扭动。 汪绿萍好笑的点着她的鼻子说:“好,好。多大的人了,还害怕一个人睡。又看恐怖片了?” “我哪里看恐怖片了?今天朋友约我看电影,是言情啦!”汪蓝芯反驳。 汪绿萍问:“是《时空之恋》吗?” “对啊!”汪蓝芯点头。 汪绿萍又问:“好看吗?天恒也约我去看,不过我没空,所以推了。”汪绿萍说。 “导演是德国著名的文艺片导演,男女主角都是新人。整部剧拍摄的很细腻、严谨,一贯的德国风格。但是,出品人却是美国的花间传媒娱乐公司,一部涉及到二战的大制作。”汪蓝芯边在床上打滚边说:“女主角是一个七十年代科学家,在圣诞前一天的傍晚,她散步时遇到空间扭曲,穿越了时空到二战的战场。很凑巧,穿着白色风衣缓缓走近的女主角,被受了重伤几近昏迷的男主角认为是天使下凡……第二年的平安夜,女主角又遇到了时空扭曲,还没来得及收下男主角送的樱草就回到了现代。为了等待还未出生的爱人,男主角苦苦等待了三十多年……” “好浪漫……”汪绿萍向往到,她说:“为了一段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感情等待三十多年,男主角真是长情。” “羡慕了?姐,这只是杜撰的故事而已。”汪蓝芯开始呵痒。 汪绿萍垮下脸说:“蓝蓝,你怎么就不让我做一个美梦呢?” “无法实现的叫妄想,不是美梦。我可不想比变得和某人一样,只会白日做梦。”汪蓝芯白了她一眼回答。 汪绿萍取笑道:“蓝蓝说话还是这么尖锐,真不知道让你的粉丝们见了,会不会掉一地眼珠子?钢琴公主得理不饶人——这可是一个大新闻。” “切——也得有人相信才行。姐,舅妈让你去美国特训?”汪蓝芯问。 汪绿萍点头回答:“是啊,舅妈说再过一个月,纽约城市芭蕾舞团招收成员,她让我提早过去准备,但是我……” “去吧!那是全球五大芭蕾舞团之一,姐你要是能进入那儿,就是对你的舞蹈生涯的肯定。”汪蓝芯一听,立即赞成。只要她去美国参选,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等到回来的时候,事情大约有个了结了。 “我在蓝鹤待得好好的……现在跑掉?”汪绿萍有些犹豫。 “姐,蓝鹤只是台湾一流的芭蕾舞团,放到国际上也就是个三流。人往高处走,你和蓝鹤的合约,等进了纽约城市芭蕾舞团再回来处理,相信他们会理解的。更何况,强者如云,姐你能不能进还是个问题呢!”汪蓝芯极力怂恿。 汪绿萍打小习惯了征求汪蓝芯的意见,所以也没觉得不妥,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无论成功失败,我都应该去试一试。” 汪绿萍离开台湾后,在汪蓝芯的运作下,汪紫菱与楚濂之间终于勇敢的跨出一大步,二人迅速陷入热恋。而汪展鹏的婚外情也被李舜娟发现,第二天远在美国的汪舜尧和奥地利的汪舜妍也知道消息。 在哥哥姐姐的支持下,李舜娟以雷霆速度向法院起诉离婚,并作为无过错一方,申请女儿归她所有。 汪紫菱很不明白李舜娟的做法,在她看来,爸爸汪展鹏和沈阿姨真挚的爱情应该得到祝福。而母亲不仅不祝福,还想拆散他们父女。 李舜娟很失望,但还好汪蓝芯提前打过预防针,她失望之余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憔悴的随二女儿回家,不理会小女儿在身后的一阵‘残酷、残忍’。 现如今汪紫菱在她眼里,除了脑子不清醒外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汪绿萍好好,并没有残疾,所以李舜娟除了伤感外并没有怨愤。 紧接着,汪蓝芯捅出刘雨珊是汪展鹏和沈随心的女儿 第73章 番外六 刘雨珊是汪展鹏和沈随心的女儿,这一爆炸性消息震蒙了许多人。沈随心娇羞的靠在欣喜若狂的汪展鹏胸膛。 汪紫菱百味杂陈的看着相拥的一家三口,似乎她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法院判决时法官虽然更倾向将女儿全归李舜娟,但基于汪紫菱已经有选择的权利,所以在她自己的要求下,被判给汪展鹏。 李舜娟有些心凉,但看到兴高采烈的女儿围着前夫和他的情人转,便不再说什么。回家后,交代了一些事情,她偕同大女儿和二女儿去旅游散心。 沈随心感觉到汪紫菱的低落,这时候她对她还是有用处的,所以沈随心张开双臂,对汪紫菱说:“紫菱,你一个人站在那儿做什么?快来我这儿。” 汪紫菱扑进沈随心的怀里,噙着泪水感动的说:“沈姨,我太感动了。你们的爱情是如此的真挚、美好,为什么妈妈不肯祝福你们呢?” “舜娟姐姐她……还是爱着展鹏的。所以……”沈随心柔柔的对汪紫菱说,只是垂下的眼帘里一片阴翦。 沈随心原本以为,汪展鹏当了这么多年的老板,至少控制了公司。没想到,公司的主要部门主管依旧是李舜娟的人,这等同于她是幕后的皇太后,而汪展鹏只是傀儡。 虽然如此,但是沈随心相信汪展鹏一定有私房钱。而且……又汪紫菱在手,她就等同于有了一张不上限的提款卡。她不相信,李舜娟能抛弃从小养到大的女儿,看着她吃苦。 第二个月,沈随心哀愁的坐在椅子上发愁柴米油盐、房租水电,汪展鹏很心疼,她豪气地掏出银行卡递给沈随心,并报上密码。 第八个月,沈随心哀愁的坐在椅子上发愁柴米油盐、房租水电,汪展鹏毫无办法,汪紫菱心疼的掏出银行卡递给沈随心。 第九个月,沈随心依旧哀愁的坐在椅子上发愁柴米油盐、房租水电,汪紫菱去李宅,提前支取李舜娟给她的每个月地抚养费。 第十个月,沈随心还是哀愁的坐在椅子上发愁柴米油盐、房租水电,汪展鹏苦恼着汪紫菱的嫁妆、酒席,他眼高手低,快一年都没找到工作了。 李舜娟包了汪紫菱出嫁的所有酒水费用,并且帮她置办了嫁妆。沈随心还是在哀叹,但是汪紫菱嫁入楚家,在李舜娟的提点下,楚家将钱看得比较近。 沈随心眼见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包袱款款,带着从汪家父女身上搜刮来钱财和另一个姘/头跑了,将女儿扔给汪展鹏。 再婚的老婆跑了,汪展鹏气的火冒三丈,一无所有的他将气都洒在女儿汪雨珊头上。但是,汪雨珊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大吵了一场后,汪雨珊离开了这个新建起来才一年的家。 汪紫菱得知沈随心跑了,又气又怒,眼泪啪啪地往下掉,烦躁的汪展鹏没有理会,但将楚濂心疼得不行。 楚濂耐心的哄着,但越是哄,汪紫菱的眼泪掉得越快。接到一个电话后,汪紫菱跑出了汪展鹏租赁的房屋,拦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急忙拦下另一辆的士,楚濂急冲冲的让司机师傅跟着前面的车子。好不容易,转到一个公园,楚濂见妻子下车,他急忙扔了一张五百块钱的纸币给司机,下车就跑。 等楚濂找到汪紫菱的时候,就看到抱头痛哭的两人。他显然认得另外一个人是谁,毕竟他也参加过他的妻子和朋友的几次聚会。 原来,道明寺因为车祸失忆了,并且和另一个女人结婚了。失恋的杉菜找汪紫菱诉苦,没想到两人各有各的伤心,所以说到激动处就抱在一起哭,完全不管周围的人的视线。 抹掉眼泪,汪紫菱鼓励杉菜说:“杉菜,你一定不能灰心。想一想,你经历了多少困难和挫折才能和道明寺在一起?这一次是上天给你们的考验,只要你能唤醒道明寺,一定可以幸福美满的。” “阿寺已经完全忘记我了,他娶了不丹的公主。我就是一根杂草,怎么比得上高贵的牡丹?”杉菜郁郁的说。 “杉菜,你要相信你们的爱情可以感动天地。”汪紫菱执着杉菜的双手打气。 似乎,汪紫菱的话重新点燃了杉菜的杂草精神,她用力的点头说:“嗯!紫菱你说得对,我一定会让阿寺重新记起我,我不能让阿寺将来后悔。” 楚濂深深为他善良的小妻子感动,夫妻二人情意绵绵的回家。杉菜重新燃起斗志,她准备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一定要到道明寺身边工作。 失忆后的道明寺行事日渐沉稳,道明枫很满意失忆后的儿子,她暗暗祈祷,最好儿子一辈子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对于一心往他身边凑,据说是他前任女朋友的女人,道明寺很苦恼。他想不明白没失忆前,他是怎么看上这个女人的?成绩平常,样貌平常,身材平常,仇富,礼仪很差,行事急躁无度,工作手忙脚乱。 原来我以前的眼光如此差劲!道明寺靠在真皮椅背上,捏着鼻梁叹气,难怪妈妈要亲自考校儿媳妇。如果是这样一个女人过门,道明家一定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道明寺的记忆完全没有转好的迹象,杉菜渐渐的失望了。汪紫菱一边要应付酒鬼父亲,另一边还要对付第三者,每天都是焦头烂额。 第三者裴欢乐是一个比汪紫菱更加柔弱的存在,自从楚濂救下了昏倒在路边的她后,她像菟丝花一般紧紧依附着楚濂,仿佛失去他就是世界末日一般。 楚濂不想出轨,但是不放心柔弱无依的裴欢乐,怕她会做傻事。所以不忍心与得寸进尺之下,楚濂成功被攻克。 第一次、第二次,楚濂面对汪紫菱的时候会内疚,会自责,会自我唾弃,但是次数多了,反而在面对汪紫菱的时候平静了。裴欢乐向他保证,她只想在他的心里占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够了,她不会去和他的妻子争什么。 转眼两年,汪紫菱的肚子毫无动静,反而裴欢乐怀孕了。对于第一个孩子的到来,楚濂惊喜并期待着。 汪紫菱发现了楚濂有外遇,因为衬衫领口的一个口红印。她大叫大闹,楚濂被烦的跑出家门去裴欢乐那里。 裴欢乐听着楚濂的诉苦,她微蹙眉头,含着泪水十分自责地说:“濂,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情不自禁,紫菱姐姐不会发现我们……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那么想念你?” 楚濂看到裴欢乐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肚子,他慌了,急忙捉住她的手说:“乐乐,你这是在做什么?不关你的事,是紫菱爱疑神疑鬼而已。医生说你没有安全感,我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你身边,不怪你……” “真的?”裴欢乐睁着无辜的眼神望着楚濂,她靠在他的心口,低落的说:“紫菱姐姐怎么办?濂,你还是回去陪陪紫菱姐姐吧!我没关系的……想你的时候,抱着你的枕头好了。” 疑心生暗鬼,汪紫菱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没过多久她就趁着楚濂去上班的时候找上门。看到开门的柔弱身影,汪紫菱含着泪请求。但可惜,她在这一方面比不得裴欢乐的水平高,几枚软钉子刺下去,汪紫菱气的一巴掌扇过去。 她的这一巴掌恰好被回来拿文件的楚濂看到,他冲过去心疼的护住裴欢乐,大声喝道:“紫菱,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你的宽容、善良呢?乐乐还大着肚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恍惚间,汪紫菱想起几年前,她似乎也这么质问过一个人,一个亲人。她含着泪低泣道:“报应不爽……”说罢便冲出这栋楼的大门。 吱——嘭!鲜血染红了米黄的裙子。 一尸两命——楚濂揪着头发撞墙,裴欢乐在他身边泪流满脸的安慰,楚尚德和妻子方心怡面对李舜娟的质问哑口无言。 李舜娟厌恶的瞥了一眼裴欢乐,直直的走到楚濂面前,一巴掌用力的甩过去,说:“从今天开始,我的女儿只是汪紫菱,不是楚汪紫菱,她和你们楚家没关系。” 楚尚德夫妇自知理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舜娟的一巴掌打的自己的儿子嘴角溢血,而不敢上前劝慰。 李舜娟与楚尚德一家决裂,并在生意场上一力打压。背后有汪氏和她姐姐的夫家白氏支持,楚尚德一家自然抵不过,再兼落井下石的人。不到一年的时间,楚尚德宣布破产。 听到汪紫菱的死讯,杉菜感到不可置信,参加了她的葬礼后情绪十分低落。看到不远处,道明寺小心的扶着怀孕的妻子,她觉得很累,这两年没有回应的追逐让她身心俱皮。 当初为了道明寺,她拒绝了花泽类的感情。被拒绝后,花泽类远走国外,而她依旧坚持着希望渺茫的爱情。 杉菜低着头,没有看到道明寺回头时的复杂眼神。第二天,杉菜接到道明寺的短讯,她欣喜若狂,似乎这两年来的坚持和等待有了回报。 暑假的英德学园内空空荡荡,漫步在校园中的二人之间一片沉默。最后,还是道明寺打破了这片沉默,他说:“我上个月恢复的记忆。” “阿寺……你想起来了?”杉菜猛的扑到道明寺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举起手,道明寺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杉菜,在杉菜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道明寺扭头望着不远处的绿荫道路说:“那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以后,我们之间缠缠绕绕……杉菜,我不后悔爱过你,但是我们都长大了。” “所以呢?”杉菜含着泪水问。 看到这样的杉菜,道明寺很内疚,但还是硬着心肠说:“杉菜,如果没有这场失忆,我可以为了你一穷二白,此后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的……”道明寺微微仰起头,用舌头湿润干燥的双唇说:“哪能称心如意?如果我早一些恢复记忆,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但是莎莎已经怀孕了……杉菜,我只能对不起。我想当一个称职的父亲,让我的孩子不像我小时候一样。” “我已经想过会有这种结果……道明寺,我们的缘分果然还是不够。”杉菜眨着眼睛,逼退泪水说:“你知道的,我很坚强。” 拒绝道明寺送她回家,坐在公交车上,杉菜泪流满面。向南向北,他们终究错过了。时间过了两年,杉菜答应一个果园老板的求婚,婚礼当天杉菜对参加婚宴的f4说:“呐!杂草应该长在土地上,不是养在昂贵的花园暖房里。” 第74章 番外七 “老板,还有没有房间?” 一个两层楼的四合院,内里装修的极为古朴,饰品极具也具有民族特色。这家命名为扶风的客栈老板一家三代十三口人,在大理经营着这间客栈,以及附近的两家小店维生。 中年男人移动鼠标点击了两下,说:“两位先生,客栈里剩下套房一间,三人房一间,请问您需要哪一种?” “没有双人间了吗?”脖子上挂着单反的年轻游客问。 中年男人摇头,年轻游客转过头看另一个的同伴,最后决定住三人间。中年男人收了押金做好登记后向后伸头高喊:“迎客嘞!黄字号丁字间——” 穿着唐装的年逾六旬的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从书中抬头慢腾腾地放下手里的线装书,走到两个年轻游客跟前说:“小客人,随我来。” 慢慢爬上楼梯,他身后的两个年轻游客也不急,反而兴致勃勃的问:“老大爷,看您的打扮不是白族人吧?” “我是汉族人。”老人笑呵呵的回答。 “汉族人在这边开客栈,老大爷,您在大理住了很久吧?”其中一个又问,另一个正在拍照。 “大理住了十多年,早前是住在西双版纳。”老人面容慈祥,似乎在回想过去的时光。 “那大爷以前是哪儿人啊?” 老人的面容上失却了笑容,眯起眼睛回答:“以前啊?我老家南京,知青上山下乡到西双版纳,到现在也就回去了一二次。” “那老大爷您就在这儿娶妻生子?” “是啊早年日子过得苦,但现在政/策好了十几年前找到了亲戚,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似乎想起了悲痛的往事,他依旧不能释怀,所以说完便不再开口。 用钥匙打开一间房门,老大爷将钥匙给两人,说:“小客人,先去看一看,有不满意的地方记得提出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最要紧是住的顺心。” “谢谢老大爷。” 老人点点头转身离开,慢慢下楼梯的时候,他看到天井那儿,他的妻子,一个穿着白族传统服装,头发灰白的,年约六旬上下的女人在向他招手。 她将一盘雕梅放在茶几上说:“刚刚老三打电话回来,说是进货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幸好阿良帮忙。” “这些年,也多亏了亲戚们帮衬。”老人点头表示知道。 “是啊,对了,刚刚,就你上楼的时候,小柯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满脸慈祥的女人说。 “是吗?考上了?” “考上了。” “考上了好啊!我父亲当年就是复旦新闻系毕业的,后来在申报当记者,承祖业了。” 提起父亲,老者心中黯然,这是他的枷锁,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当年的狂热批斗,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所以他也是逼死父亲的凶手之一。 心情不好,老人也负手出客栈。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凑近了,问:“阿妈,阿爸他没事吧?” “没事,他就是心情不好,等散完步回来就好了。”慈祥的女人摇头微叹。“阿海这次太不小心了,被熟人坑了,赔了一笔钱。回来可得说说他,下次做生意,眼睛擦亮一点。” 中年男人笑道:“阿妈,这笔钱咱家还出得起,就当买个教训。趁着还没下班,我现在银行转账,把钱还给良叔,你看着客栈啊。” “好,去吧。”慈祥的女人点头答应。 “阿妈,我来,你去歇着,感冒才刚好两天。”一个穿着傣族服饰的,年约三十出头的女人端着木盆出绕进来。 慈祥的女人说:“你不是还要洗菜吗?” “没事,洗菜这活不重,而且这个时间客人不是很多,顾得过来。”傣族女人笑呵呵的回答。 “阿海好福气,娶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儿媳妇。要说,我的三个儿子都好福气,有三个漂亮勤快的媳妇,圆了我这辈子没女儿的想头。”慈祥的女人架上老花镜,开始纳鞋底。 “阿妈,你怎么在这里?仓库里一坛子的大酱有点走味,你去看看呗。”另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背着一篮子的毛巾经过的时候说。 “哎哟!那我去看看,三她媳妇,这你看着。”慈祥的女人急忙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四十多岁的女人收起鞋底藏好,对三十多岁的女人说:“阿丽,看好了,千万别让阿妈找到。” 知道嘞,晾晒的毛巾都收回来了?”阿丽问。 “最后一篮子了。” “哦,对了,阿嫂,小柯的录取通知书来了。”阿丽擦干净手,从柜台后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 中年妇女惊喜道:“来啦?我看看。” 看完通知书,中年妇女眼眶有些红,她笑骂到“那小子,一考完试,没歇两天就说要去旅游。前几天还在敦煌,昨天晚上打电话来说,已经到蒙古了。” “男孩子嘛,能跑一点也正常。我家晓梅,中考完,每天窝在房间里打电脑,说了几次都不听。我真担心,过个三年就轮到她高考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阿丽也絮絮叨叨的提起女儿。 “晓梅每天躲房间里,都不出去晒太阳,会不会缺钙?要不,买两瓶钙片给她?”中年妇女说。 “不运动,不晒太阳,吃多少钙片都没用。”阿丽摇头说:“面色青白,身无四两肉,带着厚底眼镜,不修边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她。” “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小柯还好一点,也就是平日里爱往外跑了一些。但是小民就不行了,每天躲在房间里打游戏。”中年妇女叹气。 等中年男人汇完钱回来,阿丽早已洗完菜,控干水,她端着木盆和嫂子边走边说:“当爹妈都不容易,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就是,还是阿嫂好命,两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了。咱两房还有四个在中学里,我们逼他们读书是为他们好,结果还被埋怨。”中年妇女感慨地说。 “阿嫂,你说,我们那时候想读书,家里人还不肯浪费钱。就算读书了,也要帮家里干活。现在我们供他们读书,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还不满意。”阿丽叨叨咕咕地同她的二嫂念叨。 “没错,没错。当年我的成绩可好了,小学毕业全班第一名。但我阿爸就是不让我念下去,我躺在地上边打滚边哭,我阿公看不过去才送我去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惜福。”中年妇女马上点头赞同。 “阿丽,天甲房订餐,你送上去一下。”厨房里传出女声。 “好——”阿丽接过漆白漆,描着缠枝绕莲的食盒,随口问:“阿土呢?” “去天丙房送餐了。”一个穿着白色全身围裙,四十出头的女人走出来。她一边解下围裙,一边洗手回答。 “最近客人有点多,点餐的也多,阿嫂辛苦了,很热吧?” “厨房就是这样,还好有一部分客人会去外面的街上吃小吃。阿浓,我听说小柯的通知书来了。”这家的长媳,另外两个儿媳的大嫂问。 “来了,那孩子昨天跑蒙古去玩了。”阿浓点头笑得骄傲。 阿浓的大嫂说:“小柯去上海报名,你和阿弟一起去。” “店里走不开”阿浓有些犹豫。 “怕什么?顶多忙一点,再不然我们全家一起去,客栈和街上的两家店关几天,也亏不了多少钱。”阿浓的大嫂挥手说:“我们全家好久没有一起旅游了,趁机会去上海、南京、苏州逛两圈,上次去南京还是十几年前了。” “阿爸提到南京心情就不好”阿浓小声提起。 “要不,咱和阿妈商量商量?” 阿浓点头同意她大嫂的意见,正好她们的婆婆从仓库回来,问:“你们要和我商量什么?” 听了两个儿媳妇的解释,慈祥的妇人点头微笑说:“就这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不过前两天你们说要送晓梅去香港她大姑婆家玩一阵子?” “放心吧,阿妈,时间赶得及。”阿丽送完餐回来插嘴说。 “赶得及就行,别让孩子累着,她身体不好。” “妈,你别宠着她了,哪是身体不好?她就是不运动。”阿丽撇嘴说:“要拿着棍子捅一捅,她才动一动,不捅就赖在那儿。我真不知道,我和阿海都算勤快了,怎么生出一个懒成这样的女儿?” “你们就是太勤快了。”阿浓打趣说。 “又来订单了,我先去做菜。” “阿嫂,我们帮你。” “有阿土呢,不用了。” 阿丽和阿浓去天井那儿编织工艺篮子,她们的婆婆在到处找她的鞋垫,出去散心的老人回来,走到角落里的摇椅上躺下,拾起搁在一旁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老板——还有房间吗?” 听到传来的声音,坐在角落藤制摇椅上的老者从书里回过神,看了一眼进客栈来的男男女女,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低下头。 第75章 番外八 自从民国三十六年被楚云飞从孟良崮抢出来,受伤的张灵甫休养了很久才重新回到军队里。这其中有他的伤势的缘故,也有政敌打压的原因。 因为他未能成功以身殉国,所以孟良崮失利的一部分责任他要扛着,就算蒋中正喜爱这个忠诚的黄埔系,但还是要顾忌其他人的想法,所以被冷藏了一段时间。 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楚云飞已经躺在台北陆军医院里,临危之际,蒋中正等人再度启用张灵甫,但已经挽救不了日斜西山的命运。 退守台湾,似乎成了当时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选择。张灵甫不想离开大陆,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安顿好妻儿便自请断后,最后转道香港去台湾。 见到张灵甫好好的活着,蒋中正十分开心,只要火种还在,他就有反攻的希望。蒋中正对张灵甫极其喜爱与信任,特命他领军镇守基隆港,守住台湾的北部门户。 守金门与基隆的将领都是蒋中正的心腹爱将,左右手陈诚居中调度,他自己则是在策划一系列的反攻计划。 一年又一年,反攻的希望越来越低,张灵甫也只想着继续镇守基隆港,留住一方平静,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作为镇守基隆港的将领,张灵甫拥有自己的独立住宅,所以他将住在台北的妻儿接到身边。每天下班回家,看到昏黄的灯光,和在玩玩具的儿子,他的心就莫名的柔软。 张灵甫长子张道宇一天天长大,读小学,读国中他的成绩很好,国中毕业考试全年级第一名,但他报的高中不是国立基隆高级中学,而是报考了在台北的国立建国高级中学,与楚智成了同学。 张王玉龄舍不得长子离家在外,张灵甫大手一挥,说:“男孩子就是要学会吃苦,我的儿子可不能养成个纨绔。” 张灵甫不想让儿子享受特权生活,所以张道宇去台北读书的时候,他不送儿子去也不许妻子去送。 张王玉龄差一点就和他吵起来,但还是忍了下来,她私底下打电话给沈陆,托她在儿子有困难的时候照顾一二。 这事儿被张灵甫知道了,他特地打电话给沈陆,让她不必关照他的儿子。这俩夫妻两个说法,沈陆哭笑不得,最后决定让同为同学的楚智关注着点,有空带他到家里来玩。 这亲朋之间做客,同学交流,作为长辈煮一些好吃的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补充营养,张王玉龄安心了,张灵甫也无话可说。 张灵甫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他只是想锻炼儿子的独立自主能力,并不是让儿子成为苦行僧、苦修者一般的人。 生下长子后,接下来的十多年,张王玉龄都处于黄金生育年龄阶段,她陆续为张灵甫生下二女一子,一家人的日子也是热热闹闹的。 张灵甫的幼子张明宇,他正努力的想穿好套在自己脑袋上的衣服,两只手扑腾扑腾的想伸直,但是被困在里边,找不到出口,气得他哇哇大叫。 送大小两个女儿去上学回来,张王玉龄看到小儿子被困在衣服里,笑得直不起身,揉揉肚子,她急忙走过去将衣服袖子往上卷,手伸进去掏出儿子的小手。 “小明自己穿衣服要耐心,这样直剌剌的,不讲究方法可不行。”张王玉龄便帮儿子便念叨。 张明宇扭过头不说话,他正生气着呢!但那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小小年纪便懂的害臊和别扭了。 “小明,洗脸、刷牙,下楼吃饭了。”张王玉龄站在一旁看小儿子慢慢从床沿滑下去。 张明宇扭捏地说:“妈妈,我长大了,叫张明宇,不叫小明。” “怎么不是小明啊?”张王玉龄俯身捏着张明宇的鼻梁。 张明宇撅着嘴说:“有好多小明。” 张王玉龄失笑,她摸着张明宇的小脑袋说:“好,好,在外面是张明宇,回家是爸爸妈妈的小明,好不好?” 张明宇歪着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重重的点头说:“好!” 张王玉龄牵着小儿子的小手,小心护着他慢慢从二楼挪到一楼。张明宇抓紧楼梯护栏,一点一点地向下走。 被张王玉龄抱着,在专用的椅子上坐定,伸手拿勺子舀饭。慢慢的咀嚼、吞咽,争取不将饭粒满桌子洒。 张王玉龄是王家的独生女,张灵甫早失怙恃,深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所以将岳母一并接到台湾,并待岳母王罗希韫十分孝顺。 王罗希韫与女儿女婿住在一起,顺便帮忙照顾外孙和外孙女们,孩子们的存在也减去了许多她对故乡的思念。 老人家睡眠短,醒得比较早,她已经在附近散步一圈回来了。她看到小外孙吃饭的可爱样子,慈爱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和张王玉龄说话。 “玉龄,汶汶就快升国中的,我的意思呢,就是让她读女校。”王罗希韫还是希望外孙女读女校,培养淑媛气质。 “但钟麟的意思”张灵甫认为女儿不必专门读女校,现在不想封建时候讲究男女大防,读普通男女混合国中就行。最重要的是,读普通国中,女儿就可以经常回家。 王罗希韫不赞同的对女儿说:“他一个大男人,外事自然是他做主。但女儿的培养还是女人有经验,女校环境单纯,又是封闭式的,不用担心不好的风气传进去。” “等钟麟回来我再和他说一说?”张王玉龄习惯听母亲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王罗希韫一锤定音说:“我去同钟麟说。” 出于对岳母的尊重,张灵甫答应,等大女儿国小毕业了,就送去专门的女子中学就读。对名声看的很重的王罗希韫终于满意的,她便去小书房教导外孙女们礼仪。 张汶国小毕业升国中,她被送去国立基隆女中就读。张枚小张汶一岁,她和姐姐一起去报名,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不出意外,以后她也要在这所学校读书。 张枚国小五年级,张明宇也到了上国小的年纪。他第一天上学,张王玉龄起了一个大早,帮助儿子穿上校服,打扮的整整齐齐的。 “妈妈再见——”吧唧一声,张明宇亲了张王玉龄一口。 “儿子再见——”张王玉龄也亲了张明宇一口告别。 孩子们渐渐长大,张王玉龄空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所以想着这么打发时间。出去工作吧,她的丈夫和母亲一定不乐意,家里还老有小呢!更何况,张灵甫的身份摆在那里,职位低了上司战战兢兢,职位高了,有贿赂的嫌疑。 张灵甫也不忍心妻子因为无所事事而烦闷,最后给他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养兰花。 兰花乃花中君子,品价极高,但这玩意儿娇贵,稍不留神就养死了。张王玉龄原本就对养花有兴趣,早年在南京养了几株蕙兰还有一株大吉祥素,但因为怀孕生子又照顾受伤的丈夫,没能细心照料,不到两个多月就死了。 台湾的其后比较适宜养兰花,张灵甫托人为她寻来喜晨梅、大吉祥素、大富贵等。沈陆知道他在寻花,便送了一株广寒素(不知道这时候培育出来了木有,借来用一用),张灵甫嫌贵不肯收,但还是拗不过沈陆。 每天丈夫、母亲、儿女、家务及必要交际,张王玉龄剩下的时间都围着兰花转,因为常常为妻子寻兰花的缘故,张灵甫对兰花这种植物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节假日,除了钓鱼他也不爱出门,陪妻子在小花园里照料这些兰花。时间长了,这侍弄花草渐渐成了他在书画与钓鱼外的第三兴趣,也让他的退休生活有了更多的乐趣。 “钓鱼?好哇!梦臣,我可不会输给你。” “什么?上次那一条是意外,你说我几次输给你?” “我的技术一定比你好,输给你都是一条半条的,你输给我可是十条八条。” “行,就下周六。” “还是去阳明山?”张王玉龄拿着小喷壶喷水边问。 张灵甫点头回答:“对,全家一起,顺道泡温泉。” “那敢情好,我和孩子们说说。”张王玉龄放下小喷壶说。 张灵甫点头笑道:“去吧。” 听到去泡温泉,张汶和张枚面上带着喜色。张道宇和张明宇对视一眼,开始打电话给楚焘,一起规划登山路线。 张灵甫拄着拐杖下车,张道宇背着他的钓具,楚云飞看到张灵甫,大步上前,二人相互握手道:“来了,这速度和乌龟爬似的。” “啧啧啧——真不知道你儒将的称号哪里来的,嘴巴毒的像眼镜蛇的毒液。”张灵甫回敬。 沈陆笑着对王玉龄说:“别管他俩,咱们去果园,正好水蜜桃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人见面都得刺上两句。也不知道给小辈做个榜样,真是越老越孩子气。”王玉龄无奈的说。 “孩子们都习惯了。”沈陆指着东边的一片果园说:“那儿两三年前种的新品种桃树,这刚结果,咱们尝个鲜。” 王玉龄问:“只有咱两家?”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家?”沈陆失笑道。 王玉龄不好意思的摸着耳后,沈陆说:“知道你和学长想安静过日子,不想牵扯进那堆有的没有的里。看道宇选择经商我就知道了,既然是学长的选择,我总是要尊重的。” “都没有好好谢谢你一次,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明里暗里维护,钟麟他逃不过姨父那件事情。”王玉龄想起那些政治斗争,心里觉得厌恶,而张灵甫与楚云飞一般,是个纯粹的军人,也不喜欢那一些黑暗。(王玉龄姨父孙立人,1955年被公开兵变事件,判长期拘禁。) 沈陆笑道:“咱们两家人,一个战壕里打下来的生死交情,用得着那么客气?” “不和你客气,上个星期刚学了一道点心,明天试一试?” “好啊!” 安顿了行李,女士们去果园摘水蜜桃,两位老年男士在四周散步,几个青年男士开始为明日的登山做准备。 次日,孩子们去登山,两个老年男人端坐在湖边,坚毅的眼神盯着钓竿,似乎在指挥一场艰难的战役一般严肃。 【完结+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