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游》 清心游第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清心游》作者:香胡胡【完结】 1、序 “我说你已经死了!” “嗯,我听到了,你已经说了三遍了。”看着眼前的生物,她脑子在转:是做梦呢,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你真的已经死了”生物很无奈。 “第四遍!”如果还有思想,有意识,这不能算死亡吧。死亡,应该是看不到,感觉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当然,更尝不到。五感尽失,没有思想,更没有现在这样飘忽的形体甚至还能交流 “你的身体已经没了,所以你死了。”生物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现在就像个电脑显示器,所有的思想都在上面写着呢!”生物抱怨“还有我不叫生物,叫我小白。” “小白,小白,你喜欢吃青椒吗?” “我不喜欢吃,我不是你脑子里腊笔小新的小白。”生物,不,小白有点崩溃,任谁面对一堆乱码样显示的各种信息也会风中凌乱。于是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你死了,因为我勾错了魂,我没有很牛很霸王,麻烦你能不能先别乱想,只听我说?你那堆乱码让我很困扰,为什么我没出现乱码,因为我的灵魂很凝固,为什么凝固?因为我修炼魂魄我说了,让你先别想,只听我说?一听就会想,我可以不看?好吧好吧,我不看,再看我头晕,你说你怎么思想这么杂乱,真是的”小白不再注视眼前的显示器,啊不,是灵魂,他转开视线,抬头望天。 “今天我跟小黑打了一架,现在手还有点抖,刚才就是手抖了一下,结果勾错了魂,把你勾出来了,你身体被破坏得不能再用了,我也不能给你再做一个同样的身体,人体是最精密复杂的构成,我做不出来,现在没几人能做出来,以前还有人学女娲造人似的造了一些生物,不过,再没做出与人体一样的了,这是座不可逾越的高峰我被传染了,思想也开始发散。”小白没忍住,回头白了灵魂一眼,看到一堆乱码,赶紧转开眼抱怨“你这思想也太快了,让人眼睛都跟不上。” 叹一口气,小白接着追述,“我没想到手会抖,这样的失误很少发生,可是,已经发生了,怎么办呢?我看到你先前的乱码里有‘清穿’这么个办法,所以,我决定弥补我的错误,让你‘清穿’!” 小白有点得意的回头,却看到一片黑屏。 “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我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你还我现在的生活就好,不用清穿,那只是我喜欢看的类型文,可我本人没自虐的爱好,不打算亲身实践。”这一次,没乱码,很清晰,不过,小白一点也不开心。 “可是现在你的身体不能用了。”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你的身体!” “以前是我的,现在被你破坏了!” “我”小白结舌,自己是个破坏分子? “好吧,是我破坏了,可我现在不是正和你商量补偿你吗?你可以提要求嘛!” “那我要: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我还想要呢。”小白没好气“提点我能办到的要求!”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状况,不是长生不老吗?” “当然不是,我现在还修炼着呢。” “那我跟着你呗,和你一起修!” 小白一个白眼好悬没把眼珠子翻个过 “你以为修炼是人人都能干的事?你修不了,你没有身体,灵魂也不像我天生能修炼,所以,提别的!” “那给我一个空间,我在清朝能自保,里面再来些从洪荒就有的珍奇灵根,各种稀有妖兽” 小白很无奈、很无力“如果我有这些,我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灵魂不出声了。四周一片静默。 又一阵,灵魂开始震动,小白有些紧张地看她一眼“提点别的要求吧,再拖时间你灵魂就散了!” “我就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别的,也没什么意思,穿到清朝去,更没意思,那个时代就不是人待的地儿,更别说是女人了!散了就散了吧!”灵魂似乎放弃了。 小白不能放弃呀!如果弄没一个灵魂,他也受影响的。 想了一阵,他掏出一个玉简,一朵玉石雕的兰花“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玉简里有修炼功法,这朵花里有一个小空间,能让你自保,当然,没有你要的那些珍稀灵根。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补偿了。” 灵魂静默了一阵,终于同意了。 小白急忙把玉简打入灵魂,玉石兰花也化为一道白光,与灵魂溶为一体。之后,划开空间,一脚把灵魂踢了进去。 “嘿嘿嘿”小白一阵j笑,玉简和玉石兰花都是从小黑那顺来的,他一点损失也没有。 2、胚胎 她现在是个胚胎,是个刚开始成长的胚胎,没有任何形体的胚胎。但是,她的灵魂是成|人的,所以,她‘看到’了自己的新身体。没有脑袋,也没有四肢,只是一团血肉,旁观自己肉体的成长,这是一种多么新奇的体验,本来她以为自己会直接进入到一个人的身体,发生夺舍这类的事,不过,她现在庆幸着自己是个胚胎,这样,她不会有抢夺了别人的负罪感,她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没有沾染任何的因果。 是的,她开始论因果了,小白的出现,自己如今的状态,让她知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知的存在,不知道,并不表示不存在。她不知道的太多了,就算上一世,也有太多事物她不知道,她只是有一点可以生存的技能,太多未知的知识与领域她都从未接触,甚至不曾听闻,她一直都很谦逊的生活着,这是父母教给她的生活态度。 如果可以选择,她是宁愿继续以前的生活的,不过,现在有了小白的补偿,就算生活在古代,也可以忍受,那个玉简里的修炼心法她不知道高明还是不高明,不过,就算最低级的心法,那也是意外之喜,就算小白什么也不补偿她,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小白之所以耐下心来与她交谈,估计也是因为不愿意沾染因果吧!想来,当她同意他的补偿后,他们的因果就了结了。 她的灵魂现在就在这团血肉里,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什么位置,因为这团血肉这几天没什么改变,她也有点看腻了,新奇的感觉也渐渐的退去,不过,从最初的能清晰的感觉到母体的一切状况,到现在这种感觉慢慢变弱,她想,自己是不是一点一点正在溶入血肉,或者自己的灵魂力量正在变弱? 她决定开始修炼,据说在母体内时,有一口先天之气,这是所有修炼人梦寐以求的,她想她再认真看看修炼心法比较好,所幸,这心法不是文字,而是意识一样的存在,要不,她未必会懂,毕竟,这不是中国历史中任何一种文字,比甲骨文还古老,当她认真去看一个字时,总仿佛一幕幕电影片段似的,而这种字,她不能以任何自己知道的发音发出来,似乎也不能用手写下来,它是立体的一种存在,仿佛一个一个活着的人,是的,这种文字给她一种生命的感觉。 当她通读完一遍,发现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玉简中的文字变淡了很多,她感觉到,再读一遍就要消失了,止不住有些惊恐,因为她还没完全弄明白这些文字,也没有完全记住,无法背诵,如果消失了,她要怎么办? 在这样的古代,她安身立命岂不是少了依仗。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一阵吵嚷,似乎是在叫找大夫,她感觉到一阵轻柔又紧张的抚摸,听到一个女声低低轻喃“宝贝不怕,不怕,额娘会保护你的” 反复的轻喃让她绷紧的神经渐渐苏缓,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大夫的意思似乎是母体被惊吓了,所以导致坐胎有些不稳,所幸已经过了三个月,所以,不会有流产的危险。似乎有人被罚,她感觉到母体传来一阵阵愉悦与舒适。 周围安静下来,被轻抚的感觉也离开了,母体似乎睡着了? 她很奇怪,自己还没发育完全,不应该听到的,可是她就是听到了!这很奇怪,刚开始就算她能感觉到母体的状态也不能听到周围的情况,可现在她听到了,这是不是表示,这两个月的阅读有效果?可是,到底是怎么样达到这样的情况的呢?她一头雾水。 不过,经过这一阵,她的心情平缓下来,不再如刚才那般惊惧,想来,这本就是意外得到的修炼心法,能像现在这样看过,已经是造化了,多少人,从没接触过呢,如果自己实在学不会也不必有埋怨,到时认真学习别的知识就行了。至少,自己比别人平白多了一次生命,这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再次进入玉简,她感觉到,再看一次,这个玉简就要消失了,放下得失心后,她完全放开自己,不再刻意的读,而是全身心的感受,沉入字中,如同浸入水中,她不再带有一点思虑,就这样感觉自己溶入一个字,感觉它变淡、消失,再溶入下一个字,周而复始,不知多久后,所有的字体消失了,玉简也消失了。 世界是寂静的,直到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是个胚胎,还未曾出生,她又感觉到了母体的一切活动,这一次,她发现,时间过了五个月,她已经八个月了。她忍不住对新身体的好奇,伸伸胳膊,踢踢腿,再翻个身耳边传来惊呼,“动了,动了,我家的懒宝宝终于动了。” “老奴现在也放心了。”周围一片嘻笑声。 一个丫头打趣道:“嬷嬷这几个月偷偷念叨了多少次当初罚轻了,嘻嘻,说害得小主子现在都没精神,今天终于放心了吧!” “当我没看到你半夜在佛前祈愿呢,小蹄子,倒来取笑老嬷嬷!” “嘻,嬷嬷快擦擦你的老泪,多掉金豆子,夫人也不会放你走,还是依夫人的,把你那个侄儿安排进府吧,到底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什么活也比在外面讨生活轻松不是,还能学到好多本事!” “是呀,周嬷嬷,大夫本就说了,胎稳着呢,虽不爱动弹,可一直康健着呢,偏你说是自己没照顾精心,往自已身上搂不是,那天要不是你挡着那只猫,兴许就扑我身上了,倒害得你被挠了好几个血道道。” 夫人轻轻拍拍身边老嬷嬷,心底不是不感激的,母亲当初给自己的这两个嬷嬷都是一等的忠心。 “到底那个黑了心肝的被老爷卖了出去,嬷嬷那几个血道道挠得好呀,要不,老爷也不能下心卖了她,她只当自己是个宝,老爷离不得她,倒敢和夫人呛声了,一个下贱胚子,没点子眼色,夫人不理她,她还当夫人忌惮她呢,不过是夫人心宽,不搭理她罢了,还敢在夫人回来的路上放猫,明显就是不安好心。”周嬷嬷尤有余愤,恨恨地摸了摸自己左手。 “嬷嬷你说也怪,当时我也没被吓到,可是,没过一小会,肚子却一下子不舒服起来,老爷找的大夫也没人告诉他情况,诊脉后偏就断定了是被惊吓,我一句话没说,老爷就自己把那小贱人卖了。” “这是小主子和主子母子连心,这胎指定能如了夫人的愿,会是个小格格的。” 老嬷嬷也有些讷罕,那个大夫是老爷的人带进府的,事前没与旁人有一点接触,自然不会知道内宅的隐私,他到底是好运碰对了,还是真有本事? “唉,我现在倒希望还是个男胎的好,到底,在这世道,女子活得不易!虽说母女连心,女儿体贴人,可我却不愿她受苦,跟我似的还得应付这些黑肚肠的下贱女人。” “夫人这话也对,也不对。要说呢,咱家也是高门大户,有了小格格,到时指定得参加选秀,格格又是嫡出的,准能指个好人家,被指到皇家做主子也是有可能的,岂不强于多少男人一辈子挣命。” “嬷嬷,这话咱私下说说可以,出了这门可千万别提。”夫人看看周围做活计的都是几个心腹丫头,放下心来,“皇家的事平日尤其要注意少提,最好别提,到底,存了敬畏心于国于家都有益!” “老嬷嬷今天是高兴得有点把持不住了!” “你个小蹄子,你少编排嬷嬷我,总有我抓住你的时候。” 话音一落,自己也不由乐了。 “春兰姐姐,你看我做这小衣服行不行,总担心小主子到时穿得不舒服。”另一个丫头有些担心地说“上次我没赶上给三少爷做,这次可赶上了,又怕做的不合意。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方才和老嬷嬷逗趣的丫头拿着看了看,“还行,比我第一次做的还强,小主子刚开始皮嫩,这样的线头会让她不舒服,你把这弄好,就好了!”回身又道“夫人,小主子的衣服您看到时由谁来总理?” 周围人都立起了耳朵,要知道,打小带大一个小主子,那情分就不同一般人,就像夫人身边的赖嬷嬷,打小奶着夫人,又帮着夫人照顾几个小主子,夫人一时也离不得。 “小孩子的衣食尤其要精心,我看你们几个呀,都还差着点,还得历练历练,这可出不得一点差错,我想着赖嬷嬷再几天就该回来了,她帮我带大了三个儿子,这次还让她带吧,你到时给她打个下手,也学着点,到底她老年纪大了,怕有些精力不济,这次我都不想差她出门,可那事也太重要,得亲自和我额娘说去。要不都不让她出门的。她和我娘家那边也最熟不过了!” “那我现管着的都交给春雨吧,到时我一心的都和赖嬷嬷学。” “嗯,你先这两天教教春雨,赖嬷嬷回来就得总理起来,给我把孩子带好了,到时给你一幅丰厚的嫁妆再找个最可靠的女婿。” “夫人”春兰羞的放下手上的活计转身跑出了门“我去看看新的衣料咋还没送来" 身后一片笑声。 3、出生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很清晰,也能感觉到一些光,很微弱,但确实感觉到了,她有些小兴奋,也有些小憋屈,因为四肢无法伸开,只能蜷着,这个姿势用来睡觉还行,醒着时就总想伸展一下四肢,要是能平躺着就舒服了。 加油,还有两个月就出生了。她暗暗给自己鼓劲。就这样浸在羊水里开始回想玉简里的那些文字。做胎儿也是很无聊的,除了脑子,什么也无法动,尤其现在她已经很大了,不像几个月前,周围空间很大,想怎么翻腾怎么翻腾,还记得上次她刚醒来时困为恐惧,很是翻腾了一阵,哪像现在这样无法做太大动作!唉,做胎儿也不容易呀 文字还在,只是,不再灵动,它们就在她的灵魂里,当她要找时,就会浮现出来,仿佛她的记忆,却又比记忆更鲜明,提醒着她,这是一种多么神奇的存在,看着一排排文字,她发现最前面一个明显比后面的生命气息更强,这是为什么呢?她靠了过去,溶入其中,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很舒畅,很迷人,让她的精神很愉悦,呆在里面不想出来,就像泡在一缸温水里不想动弹一样,这是来自灵魂的舒适。 她仿佛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在那个文字之外,一圈文字依然围着她,这一次,她更明显的感觉到第一个字的不同,难道,这些字是越体悟越灵动,生命气息越强?就像一幅画,刚开始只是一个框架,之后,添加内容,上色,于是,越来越美?是这样吧!她扑入第二个字,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和这些字相处,那就是放空思想,溶入其中。当她脱离第二个字后再看,她确定了,这些字你得和它们相处,越是交往密切,它们越鲜明,现在第二个字已经与最后一个字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说第二个字已有骨血,那么最后一个字完全只是几个支架。而第一个字更比第二个灵动。这篇修炼心法总共只有几百个字,可是,她却感觉似乎包含了一个世界的内容。虽然她现在仍然不知道这篇心法具体有什么作用,但是,那种强烈的生命气息让人着迷又舒适,每溶入一次就像是为自己的生命进补了一次一样,她想,她的修炼大抵不需要形之于外,参禅打坐一般的苦修了。 因为呆在母体的肚子里也满无聊的,出生前的这段时间她便一直没有停止修炼,直到一阵阵异样的感觉把她从修炼中惊醒,她知道,她该出生了。 当她冲出母体,大喊出声,听到的却是一阵阵婴儿的啼哭。看来,还得慢慢练习才能说话呀。现在身体还不太听使唤。 周围一片忙碌,直到她被裹好,抱到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睁开眼,有些不确定,不是说婴儿刚出生是无法看清周围事物,只能看到光斑吗?可为什么她能清晰的看到?是因为她的修炼还是因为婴儿本身的确能看? “咦,孩子能睁眼了?” “奶奶,孩子不都这样吗?”说着,把手里的襁褓递到老妇人怀里。 “宝宝,来,太太抱抱,你阿玛粗手笨脚的,让我们宝贝儿不舒服了。”老妇人是阿玛的奶奶,那是自己的曾祖母?可这年龄有点对不上呀,阿玛倒像她儿子,太太,这是什么称呼,似乎在哪听过。 “儿子会抱,孩子也没闹呀!”她阿玛似有点不乐意了,自称儿子?那太太就是自己奶奶,这称呼一时有点不适应呀。 “你不会抱,你看,你抱的时候,你得托着点孩子的脖子,现在她小,脖子软着呢,就怕不小心,你一边呆着去,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小格格。”老妇人仔细端详“啊呀,我们小格格眼明睛亮的,眼尾上挑,鼻梁挺直哟哟,看看,小嘴还叭唧呢,是不是饿了?奶娘呢?” 一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赶紧过来接过孩子,退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饭食”,她有点嗝应,一个陌生的妇人?她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就算她饿了,她也接受不能,更别说现在她还没饿。 奶娘急了,硬要塞她嘴里,她也急了,嗷一声,嚎上了 嚎没几声,那边产房里她娘急了,急急遣人过来问是怎么啦,奶娘赶紧抱了她进了产房,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格格不吃奴婢的奶。”边说,这泪边就下来了。好容易选上了奶娘,本以为有盼头了,谁知自己却没这个福气。回家也不知会被男人怎么收拾。 “你来前儿洗澡了吗?别是熏了我们格格了!”周嬷嬷把襁褓小心接过去,放到夫人怀里,孩子就住了嘴不哭了。 “奴婢哪敢熏着小主子,奴婢自从选上就天天儿的沐浴,不敢有一点不洁,平时也勤打理,奴婢的孩子都没敢喂,就怕到时饿着小主子,可是奴婢没这个福气,小主子嫌弃奴婢了,定是奴婢哪不好”说着,这泪止也止不住,也不敢哭出声,只是流泪。 周嬷嬷看她可怜,“你家那个才三个月呀?就不喂奶了?” “奴婢自前两月选上,就再没喂过,奴婢都是给他喝些羊奶,有时实在憋得不行,就挤出一些在碗里给他喝,平日也勤洗,不敢有一点不尽心。” 抱着自己刚生下的宝贝,小小的身子软呼呼的,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自己,移也不移的,高兴了起来也不和奶娘一般计较“起来吧!” 旁边春兰看她哭得可怜,拉了她起身“只要是尽心了,夫人不会怨怪,只是格格不吃奶,你再想想是不是别的原因?” 奶娘也是急中生智:“刚我接过来时,格格没一点异常,我抱着她,她也不哭,只是我开始喂奶,她就不乐意了。” “哦?那你现再来抱她,我们格格难道还不乐意吃饭了?”夫人皱眉,这可是个大问题。 奶娘一听,还有机会,轻轻接过襁褓,大家一看,没事,小格格乖乖的,周嬷嬷也探头看“小格格正转着眼珠到处看呢,机灵劲儿甭提多喜人了,夫人,我们小格格这眼长得真好,就再没见过这样清亮的。” 夫人也止不住喜悦,自己这个孩子跟别的还就不一样,也不像她哥哥们一样皱巴。皮肤红红的,鼻正唇小,额际线也是极宽的,老人们常说这样的孩子有福也有智。再养几天,皮肤白了后,不知道多招人疼。略撑起身,看她在奶娘怀里正四处看,见到她就死死盯住,再不转眼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奶娘见了也忍不住“小格格就是聪明,知道是自己额娘,已经会认人了,比我那个小子不知道聪明多少。” 夫人心里美,便让她再喂,见她刚解开衣服要喂,孩子就不乐意了,一个劲儿躲。眼看又要开始嚎了,赶紧接了回来抱住。 “你个小丫头,成了精了?”轻轻点点她的小鼻头,“现在要怎么办?” “要不再试试别的奶娘?”周嬷嬷一看,也没办法了,明显是孩子不乐意吃奶“府里现还有几个奶着孩子的,看看我们小格格中意谁。” 于是便去招了另几个有孩子的来,却没一个能成。这边一阵闹,不想惊动了老夫人,指了人过来问。听说是小格格不吃奶,也急急的赶了过来。看已打理好的媳妇要见礼忙止住了“你快别动,刚生产完,哪还讲这些个虚礼,我听说我们宝贝儿不吃奶,到底是怎么的?是奶娘不合意还是怎么?”抱过襁褓看孩子还抽咽呢,忍不住一阵心疼,“哦哟,太太的乖宝宝,这委屈可大了,这没落着吃,还累哭了,琥珀,你去把莫老大夫请来,这会你们老爷正和他喝着茶呢,让他来看看我们宝宝这是怎么了?这再大事也大不过我们格格吃饭的大事去。”旁边一个粉色衫子的丫头行礼后急步出去,没一会儿领了大夫到了外屋。这会老夫人早抱了孩子坐了一阵,也问明白了。跟大夫一说,大夫再一号脉。明白了。 “老夫人,这有些孩子对气味特别敏锐,看来小格格就是这样的,我刚号了脉,小格格身子是极壮实的,比三公子刚落地时还好。但这孩子再挑剔,自己母亲的气味她一定是不会嫌弃的,您老刚说已试了几个奶娘,想来就是这样情况,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请夫人奶着格格了。” 老夫人一听,有地不乐意“我们这样人家,哪有主子亲自奶孩子的理。” 莫大夫摸摸下颌上的胡须摇头:“知道贵府规矩是极好的,可这也得看情况不是,我刚看了,小格格那眼神清亮有神,再加这嗅觉也挑剔,想来小格格的五感都较平常的婴儿强的,这样的孩子都极不好带,不过,府上是大贵之家,这倒是不怕,只是,就因为这五感异于常人,所以,总比平常孩子要更精心的。以免损了孩子天生的好底子。” 老夫人听到孩子五感皆异于常人,不由有些惊异“这五感皆异,于孩子是否有碍?” 莫老大夫摸着胡须呵呵笑开了:“这五感异于常人是求也求不来的,老夫人想必也知道现在退出宫的汉家大御厨,他便说他从小味觉与嗅觉便异于常人的,所以被家里老人视之为宝,从小加以培养,终成一代大厨,现已七十高龄,那眼不花耳不聋,这便是从小就注意养护的。”回头看看已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襁褓“小格格这是有福之人!也有新生儿落地一旬也未必睁眼的,你看小格格这眼睛清亮有神,这智慧也必是超于一般婴儿的。老夫人长年行善积德才能有这样标致聪敏的儿孙降世。” 听莫老大夫这般盛赞,老夫人更是高兴,这莫老大夫她是知道的,那是多少代的杏林世家,当代莫家的族长,与自己家是几代的交情,今儿能来,一是有事与儿子相商,二是听儿孙说这胎象与别的不一样,昨日适逢家里下人去请他儿子,便代了他儿子来。 4、金贵 老夫人笑呵呵地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让她亲娘试试,一边口头谦逊“她一个刚落地的小丫头,哪里便能看得那般远,我们这些做老人的,但凡儿孙平安康乐,就是最大的期望了,至于是否优于常人,那反倒不是很看重。将来长大了,能有好的灶下手艺让婆家满意也就行了,也不指着她养家当大厨的。” 莫老大夫听了止不住大笑,笑一阵,又扼腕叹息,“要是我家有这样好根脚的儿孙那该多好,必能光耀祖业的。” “您老还不知足?你们家这几十年都掌着御医院,还要怎么光耀去!”莫老大夫回头一看,却是阿山领了儿子进来。想来是父亲一夜未归寻上门来。 见儿子给老夫人行了礼坐下,莫老恨恨地盯了儿子一眼,对着二人叹道:“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这不孝子已是差了一截,到孙子辈,又差了一截,再这样下去,这老祖宗传下来的都要没落了!”他儿子一听老父亲开始找茬,坐也不敢坐了,赶紧站了起来听训。莫老恨恨的指指他,又丧气地一摆手,“你坐吧,也一把年纪了,给你留点面子。” 老夫人在一边看了直笑,因是故交,莫老也不背人,日常也总叹息儿孙不争气。其实是他越老越小,总要儿孙哄着,儿孙也乐意配合,让他老人家高兴。这刚来的莫大夫名林,五十多的人了,常被训得一点面子也没有,但一片诚孝之心却人所共知。 阿山问小格格,老夫人就笑:“你这个宝贝可不好养!金贵着呢!” 阿山听了也觉奇异,莫老大夫一边说了自己的诊断,正说着,就见奶娘又抱了襁褓出来,周嬷嬷也跟了出来,一个劲儿的直诵佛,又给老太太行礼,“老夫人,再没见过这样机敏的,咱小格格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老夫人问:“这回她亲娘她没再嫌弃?”自己说完先撑不住笑起来。“快把我们家的宝贝抱给我看看。” 周嬷嬷接过奶娘手中的襁褓递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小心地把襁褓立起来,就见小丫头眼睛一眯一眯的,要睡的样子,想来她一个新生儿折腾这半天,也累了,要睡了。就抱在怀里轻拍,一边问老大夫,“老大夫,这孩子既是与常人不同,平时又要怎么养?” 莫老大夫道:“小格格这在胎里的脉就与别人不同,我儿初诊时就觉出异常来,回来和我一说,我就让他格外仔细些。”说着眯了眯眼,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后来更奇,平常的胎儿四五个月正是最爱动弹的时候,小格格却格外安静,当时我儿来诊了多次,回家却说这胎是很稳的,且脉象越来越好,比一般的胎更好。” 老夫人轻拍着襁褓,也点头。 “那几个月要不是你们家诊着,我再不敢放心的。” 莫老大夫又眯眯眼,想是得意于自家的声望。 “我刚才也亲诊了,小格格的身体底子打得好,将来一准是个好的,只要平日细心照料,小病都不会沾的,无病无灾的就长大了!” 他话音一落,老夫人与阿山皆松了口气。老大夫既敢这样说,这孩子必是好的,再不用担心。 “因她五感天生敏锐,平日必然比旁的孩子更爱洁,对衣物更挑剔,比如那衣物稍硬点,她也是不乐意的。呵呵,自然比旁的孩子金贵。”老大夫边说边笑“我这一辈子也没白活,真遇到一个这样的,当年我从师时,听到师傅与师伯论到有这般天生异于常人的婴儿时还不信,当时我师伯儿子就在旁边,却原说的就是他。他就偷偷与我抱怨小时如何受罪,连一岁时奴仆照管不经心尿布换得不勤都说了一遍,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记事早,这些事记得牢牢的,长大了就与我师伯抱怨小时虐待他。” 老大夫见老夫人听得仔细,喝口茶又接着说:“我那师弟还说那做的饭多难吃,周围多吵,总之,因当时条件所限,没少受罪,一定要我记下这案来,将来遇上了,注意一二,别让同他一样的孩子受罪,磨得我记全了,再不能忘才放过我。” 回想起当年,老大夫呵呵笑,“老夫回家去找找,当年他逼着录下的案卷肯定还在,他千叮万嘱让我放在师傅传给我的珍本中。找到了再让我这不孝子送过来。” 又闲聊一阵,送走老大夫两人,阿山问老夫人“额娘,莫老大夫既说孩子一准没问题,那是不是给她取个名儿?” 老夫人想想,一般小孩子取名晚是因为不知能否养活,自己家的小格格既然莫老大夫都说好,那一准能平安长大,现在起个名儿也成。 “这孩子我看那肤色,将来一准白净,又如珠如宝的养着,就叫玉儿吧!” “额娘既定了,以后小格格就叫玉儿。咱家也有了嫡女了!”阿山正乐,就见管家急急进来“老爷,宫里传下旨意了,您看” 阿山一听,不待管家说完,冲老夫人行了礼转身就跨出门外,边走还边问:“可摆好香案了?传旨的是谁。” 管家小跑着边为他掸掸衣袍下摆,“来传旨的太监姓赵,以前倒没见过,看他神情,想来是好事“ 老夫人让丫头注意前院的消息,让奶娘把已睡着的小格格抱进内房。 周嬷嬷却未退,只拿一些小格格的事来与老夫人说,一屋子人都心不在焉的等着前面的消息,不大会儿功夫,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老爷升了!正三品!” “今年不是刚升的从三品?又升了半级?” “是呢!”旁边周嬷嬷一拍大腿,“记得那会儿刚诊出怀了小格格,老爷就升了,今儿小格格刚落地,老爷又升了,这事儿可太巧了!” 老夫人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对这个嫡孙女又添了一分喜爱。“这样一说,今儿是十月三十,她玛法也是这天的生辰呀,这孩子,可真会挑日子!”老夫人越说越爱,恨不能现在抱在怀里再好好亲香亲香。可再想想,总这样抱来抱去的,她一个刚出娘胎的孩子,就算底子打得再好,也于身体有碍的,所幸刚才只是从内间抱到这外间,也没招着风,一边问周嬷嬷,“我这小孙女是都选的妥贴人服侍吧?你刚也听了,她可挑,那照顾不经心的,就不乐意,你给我说说,都安排了些什么人在照管?” 周嬷嬷赶紧回话:“夫人安排了跟前的赖嬷嬷和春兰专管着,连奴婢都没瞧上!” 老夫人点点头:“你个老货,还醋上了?赖嬷嬷奶大了你夫人,又照管了三个爷平平安安长到现在,是个妥贴人,刚才那奶娘我看着挺眼熟的,那是谁家的?” “老夫人忘了,那还是老夫人做的媒呢,原是买进来的,是您的二等丫头,您指给了老爷跟前的家生子赵牛,赵牛他爹跟着老太爷时折了腿,一直是府里养着,又不原意白吃饭,就在门房里不愿挪窝了,说要给咱家看好门呢。” “哦,是小福,我说呢,这也没多久没见呀,也就一年多,怎么就没认出来?”老夫人这才想起这丫头原叫小福,长得一副能生养的福相。 “这丫头服侍了老太太几年,沾了您的福气,过门几个月,就怀上了,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前几月选奶娘时,夫人看她收拾得整齐,到底是老夫人手下调教过的,就指了她来做奶娘。” 老夫人一听,觉得媳妇不错,到底是自己从娘家挑的,不像别家的媳妇,恨不能把自己房里把得铁桶似的水泼不进。那个春兰也是个妥贴人,平日里跟着媳妇,也见过她行事,是个细心的。放下心来。有这三个先用着,待小孙女儿再长大点再挑一些好的丫头子调教着,不能委屈了自己嫡亲的宝贝儿,这和儿子那两个庶女可不一样,天生就金贵。 再想想刚莫老大夫说这孩子要最柔软的衣料,就问跟着的琥珀,“我记得前几年有那宫里赏的细布,特别软和,当时我没舍得用,咱这老肉老皮的,穿什么都一样,就让收起来了,你记得放哪了?去都拿出来,给我的宝贝儿玉儿做衣服穿。” 琥珀正要下去拿,却被进来的阿山拦了下来。 “您都舍不得穿,哪能给她一个小丫头。” 老夫人白他一眼,“你没听老大夫说了,我们玉儿金贵着呢,就得好好养,给她穿,老太婆我乐意,给你这糙人我才不舍得。琥珀你只管去拿,别理你们老爷!” 琥珀笑着退了出去。阿山无奈,只能随她,只想着下次再好好找点好布料给老太太备下。 “你升了个啥官?” “太常寺卿,正三品,就升了半级。” “半级?年初刚诊出玉儿时,你不也升的半级,这一年就升了一级了,都是我们玉儿带来的好运道,你以前不是说三品是个槛,这要升到三品才算熬出头了?这不是,这都是今年的事,还不让对我的小孙女儿好点?” 看阿山点头,又说“你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月三十呀!”阿山有点疑惑,再想想,拍拍光亮的额头“是阿玛的生辰。” 老夫人高兴了:“你快写信告诉你阿玛,让他赶紧回来,呆在盛京那地儿就不挪窝了,看完老朋友也该回了。告诉他,你媳妇儿生了一个和他同日的小格格。我看那老东西他回不回!” 5、难题 洗三与满月都是大办的,但是这一切和她这个小孩子其实没啥关系,不过是大人找着机会热闹热闹罢了。她仍然是该吃吃,该睡睡,等到要撒尿便便了,就哼叽几声,久了,侍候的人也找着规律了,小格格饿了不会吱声,这要尿要便了,就哼叽,极好带的。老夫人听了,也称奇。细想想,便招来一干人等敲打,吩咐了不许把格格屋里的这些异状说出去。又把莫老大夫送来的那本特殊的育儿经好好地看了又看,有看不懂的,就把阿山叫到跟前,让他一句一句给仔细分辩明白了,如果阿山不懂的,就让他去请教老大夫。 阿山被烦得没办法,老夫人这年轻时爱较真的劲儿又提起来了,也不敢让她太劳心,只把这育儿经摸得透透的,又背得滚瓜烂熟,还亲自调/教好一干侍候的人。老夫人一看,平日也没再听到哭声,想来是没有不舒服不妥贴的,要不,那嗓子嚎得,一点不比她哥哥现在的嗓门低。这不在一个院儿住的都能听到。 也没枉费一干人等的心血,小格格越长越招人爱,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仿佛已经会认人了似的,别人去调弄她,她总是爱搭不理的,但几个血脉亲人一来,就总是笑得合不扰嘴,咿咿呀呀的和你说话,也愿意让你摸摸她的小手小脚,这么小就能分出亲疏,让人又叹又爱。 小格格的机灵劲儿,是前几个小子比不上的,庶出的女儿更不可能拿来和嫡出的相比,虽说满人家的女儿尊贵,与汉人家不一样,但这嫡庶却是天壤之别的,阿山对这个年近不惑得了的嫡女比别的孩子更爱重,也许是几个孩子,这个最是费心,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花了更多的心力来养育,这心,自然就更偏了。 可是最近阿山又头疼上了,这个捧在手心的宝贝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这事还不能找别人,他只能去找莫老大夫。 如今他也是莫府的常客,莫老大夫也不和他客气,张口就问:“你们家那宝贝又哪不乐意了?” 低头沉思的阿山为难地看看周围侍候的下人,莫老大夫有些惊异,挥挥手,让周围侍候的人下去。 阿山思量半天,终于还是决定问问:“莫老,这孩子的五感真这么敏锐?” 看莫老拈着胡须安坐不动,明显是在等他详细分说。 “刚开始,我还没弄明白,这孩子怎么隔三差五的就不搭理我,对别的家里人也没这样呀,后来,我才发现”阿山顿了顿,“要是我头天晚上去了我小妾房里,第二天这 清心游第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孩子就不让我抱,又挠又抓的,还把个小鼻子藏起来,倒像是我熏着她似的。” 阿山很无奈,难道以后只能隔三差五的抱抱那软绵绵热呼呼又香又嫩的小宝贝了?自己就这样被嫌弃了? 你说她一个几个月的连话也不会说的孩子,她怎么就这么精怪? “嘶”莫老不小心拽掉了好几根胡子。 “你没弄错,是这个原因?” 阿山见莫老似笑非笑的神情,感觉很丢脸。可他又对孩子这种情况束手无策,这到底是个什么孩子? 莫老爷子靠在自己多年的老楠木椅子上陷入回忆。半晌,他低叹一声,下决心似的一拍扶手:“唉,看来这孩子比我那个师弟更有天赋呀!” 见阿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老轻抚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那串佛珠色泽光亮,一看就是长年玩摩,从没离身的:“这串珠子是我出师前师弟送予我的,叮嘱我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离身,到如今,已经有五十多年了,这珠子,最开始是黑色的,戴得越久,这颜色越浅,你看现在,已经是浅棕色了。” 说着把手伸到阿山近前,阿山一看,这珠子每颗通体浅棕色,看起来如琉璃一般,似玉非玉,似木非木,居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在阳光下一照,珠子里倒仿佛有什么在流动,一时有些惊住了。莫老看到他的神情,把佛珠拢入袖中,微微一笑:“最开始,每粒珠子通体皆黑,后来,慢慢变淡,这淡却不是表面的,而是通体皆变,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别人都以为只是一串普通的佛珠,其实哪知道,只要我摘下这珠子,就觉神思晦黯,腰腿酸软。你们常问我是怎么养生的,才能这把年纪还有这样好的精力。”莫老得意一笑:“其实全是这串珠子的原因,且,这珠子还只对我自己有用,别人戴着并没有丝毫异样。” 见阿山有些不信,他也不在意:“这事儿是很玄奇,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是不信的。想当初,要不是见过师傅被师弟所救,我也是不信的,也不可能一串珠子戴了五十几年不离身,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神智清明了。” 阿山有些惊疑不定:“可这和我家小丫头有什么关联?” “嘿嘿!”莫老冷笑:“你们是守着宝山而不自知呀,像他们这种人,是天地的宠儿,天生与常人不同,五感越强,越能趋吉避凶。逢凶化吉;她降生那天我给她搭脉,当时我这珠子跟活了似的跟着她的脉搏一起跳,跟我那师弟拿着珠子时一样。我就知道她不一般。我那师弟,在那样兵荒马乱的年代,照样满天下乱跑,可他就从没出过一点事,倒像被诸神护佑一般,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沾光,少了许多灾厄。” “子不语怪力乱神!”阿山摇头。 “呵呵!”莫老不理他,“我们也是几代的交情了,现加上小丫头本身就是这样的情况,我才说予你听,这事儿,我连自己的儿孙也是未曾说过的,就怕他们生了不该生的贪心反危及自身!”大约是勾起了谈兴,或者是憋在心里多年一直不能与人说起,莫老一时有点止不住话头:“我那师弟,曾身带重金,从南走到北,一路多少强盗水匪、阴谋诡计被他无知无觉躲过,那起心害他的也没一个落着好。” “和你说说我亲身经历的吧。”莫老喝口茶,放下茶盏:“那年正是我们家最难的时候,当时李自成攻陷了北京城,那些跟他的老部下在整个北京城里大肆搜刮,多少富户倾家荡产。那时节,我们家也自然跑不了的,平日一些小兵小将上门倒也不怕,花一些银钱就能打发,那一日,却有一个李自成姓牛的心腹上了门,说要让我们去追随闯王入宫,当时那情况,如果不同意,眼看就是家破人亡呀!”莫老说起来尤有余悸:“恰逢当时我师弟正在我府上,就说要跟了去见闯王,本来以为是有去无回,谁知一天后回来,毛也没少一根,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啥也没干,就告诉闯王说不想进宫,喜欢呆在宫外,居然就这样出来了!” 歇一口气,接着话当年:“据说当时那心腹还被闯王训了一顿,说自己当初就是被官兵逼得无奈才会造反,如今自己倒成了恶人了。传下令来不许再来莫府马蚤扰。当时城里有人听到这事,便也与我师弟一般行事,却落了个抄家灭门,鸡犬不留。” 莫老摸摸袖内的珠串:“你要说我师弟当时遇上闯王心情好?可为什么别人就没遇上?” 阿山听得认真:“那是因为当时你们常年义诊,行善积德,在民间有很高声望吧!” 莫老笑笑:“要是没声望,那姓牛的心腹也不能找上我们家。而且那年月,多少有声望的人家都没落个好下场!” “那是你们莫府运气好吧!” 莫老拈须而笑,点头:“是呀,确实运气,别人家就没这运道,更没这福气!” 老头笑得高深莫测,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说这运气还就是他那个师弟带来的! “难道我那几个小妾不妥?可不管哪个妾,但凡我去了,第二天她就哼叽着不理我,难道我这个做阿玛的还得选她喜欢的小妾不成?”阿山有点气急败坏:“那到底是我这个父亲找小妾还是给她找小妾。” 莫老忍不住笑:“也许她是不喜欢你身上沾上别人的味道,你洗洗澡就行了呗!” “我洗了!可怎么就那么灵,谁都不知道我碰了别的女人,可她小鼻子一动,就闻出来了!”阿山抚额:“我有时一身臭汗回去她不嫌,头天晚上去了小妾那,第二天洗得香喷喷的去抱她,她反倒嫌上了!” 莫老哈哈大笑:“说明小丫头和你亲,你臭也不嫌你,人家再香她也不稀罕。哈哈哈!” 见老头笑得不行,阿山想想,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见过这样为难自己阿玛的女儿吗? 老头笑够了,眯着眼抚胡须,“现在就看你这个阿玛是要女儿还是要小妾了!”又出一个馊主意“其实你女儿不是还有两个?你完全可以不理这个小宝贝不是!可不能惯着她,要不你以后只能守着你媳妇过日子了!” 阿山差点不顾形象的翻白眼,要是能这样简单多好,女儿嘛,就算先前两个比不上,完全可以再生嘛,总会生出一个招人疼的不是! “可她用湿漉漉黑黝黝的眼珠看着,眼里盛满了想亲近又亲近不了的委屈时,你能恨不得把心掏给她。”阿山心疼又头痛:“你说她要是大点,能讲道理多好呀!” 莫老偷笑:大了?大了更难弄! 又想,总不能啥好事都让你家遇上不是。总得给你出点难题,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旁见了才能心理平衡! 6、散妾 玉儿啊啊叫着对着自己的阿玛伸出了一对小爪子,阿山把她抱入怀里,看她小鼻头一动一动地嗅着,觉得自己很悲催 “很好,没有腐败的味道!”安下心放软小身子玩她阿玛的手指头,时不时把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伸到她阿玛嘴边让他咬着玩。亲子互动还是要做的,父女感情是要抓住时间就培养的。 看着宝贝女儿被自己咬得咯咯直乐,阿山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小丫头好像只让我啃她的小猪蹄儿,居然没让我亲过别的地儿?!‘ 坐在炕桌边的夫人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阿山赶紧四处看了看,发现屋里没外人,连几个贴身的丫头都在外屋。 还好还好,一场虚惊,这要是下人听到,自己岂不是很没面子! “老爷又胡说,她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儿,能知道什么,你这样一说倒像是孩子啥都懂似的!” 夫人嗔他一眼,把帐本推到一边,想着等等再看。 “她不知道?她可精怪着呢,我碰没碰小妾她全知道,我说是不是你教她的?”阿山觉得十分悲催。 “那你昨夜也在小妾屋里歇的,她今天怎么让你抱了?”摸摸小手心,发现是热的,就由得她爷俩在那儿闹。“她才几个月?话也不会说,也听不懂,你教一教我看!” “为什么让我抱因为昨天我就没敢碰那个小妾!”阿山简直悲愤了。他怕他要是碰了别的女人,这个女儿今天一整天都捞不着抱,“你说这天下有我这样悲催的父亲,有这样比小狗还灵的女儿吗?” “去,怎么说话呢,把我们宝贝儿和小狗比?小狗有这么招人疼吗?小狗的脚丫子你啃吗?”夫人说着乐不可吱。心里却别提多美了。 阿山不愤地抓住一只小爪子,一把全塞进嘴里。 “哎哟喂,我的个老天爷,你可轻着点,别咬着我们宝贝儿。”见小爪上除了口水也没别的,不由白了一眼今天显得有些不正常的男人,“你说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和她一个小奶娃斗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从旁边拿过备着擦口水的绢子,细细地把小手擦干净。 玉儿偷偷翻白眼儿,好吧,看在他咬了几个月脚丫的份儿上,咱不嫌弃他口水脏。接着玩她爹的手指。这保养得还挺好,十根手指头除了常拿毛笔留下的茧子外,什么也没留下,白白净净的,比现代好多女人的手都好看。当然,与自己现在的小爪那是没法比的。这手多大呀,把小爪放里边,合上,呀找不到了! “咿呀咿呀!”把小脚放到另一只手掌,又找不着了。 阿山乐了,看着女儿惊奇的可爱样儿,恨不能把她揉到身体里去。 “莫老说,玉儿这样儿的,天生的知道趋吉避凶,你说玄乎不!” “小孩子都是这样吧!” “你们瓜尔佳氏一族有这样的孩子?”阿山有些惊奇。 “这老人们都说了嘛,说小孩子刚生下来,眼睛干净,那些脏东西都逃不过眼去,所以,小时候尤其要注意别冲撞了!” “说的不是这个。”想了想,便把莫老说的他师弟的事告诉了自己媳妇。孩子是俩人生的,有问题俩人都头痛一下。 瓜尔佳氏听完,乐了,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冲着小嫩脸啧啧亲了好几下:“额娘的乖宝贝儿,心肝儿哟,你咋就这么疼人儿呢,哦哟,这下是放在心尖尖上都疼不够个人儿哦。走,咱去告诉太太去,我们宝贝儿可是个有来历的呢!”说着就要起身下炕。被阿山一把拉住。 “我说你跟额娘说这干啥,没的吓着额娘!” 瓜尔佳氏一听不乐意了:“这是好事,怎么会吓着呢!” “怎么不吓着,这孩子异于常人也是件累人的事呀,就跟家里有个宝贝似的,你是不是怕人惦记。所以,我觉得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瓜尔佳氏坐下,轻拍着女儿的背,上下打量阿山:“我看你是怕额娘知道把你的小妾都卖了吧?” “咳咳”阿山有些心虚,“怎么会!” “既不怕,咱和额娘说去,咱家得了个宝贝也不能瞒着额娘呀!” 阿山见媳妇儿抿着嘴笑,只看着他,并不出声催他,没办法,只能一起去。 二人领了一串儿侍候的人,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儿。给老夫人行完礼,挥退下人,把这事这么一说,老夫人也稀罕的抱着孩子左看右看。 打量了半晌,又想了一阵儿,完了回头对坐在身边的儿子说:“我早说了你那些妾太多了,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注意一□子骨了,你弄那一大帮吸血妖精回家,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来路。”说了忍不住亲亲小孙女的小脸蛋儿,“既然我们宝贝觉得不好,那就都卖了吧,那生了孩子的问问她们是愿意留下还是愿意走,如果留下就还照以前一样养着,愿走呢,比旁的多给点金银就行了。” “额娘,就因为这,把儿子所有的小妾都卖了?”阿山有点懵。 “既然我们宝贝不喜欢,说明都是些不好的东西,你不是说我们宝贝知道趋吉避凶?你每次从小妾屋里回来她就躲你,说明这些小妾都是‘凶’,你还留着做什么?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知道于儿子有害,怎么还会留着。 不大会儿工夫,所有小妾都被召了进屋,一溜排下去,总共十八位,为阿山孕育子嗣的有五位,活下的却仅常佳氏与林氏的女儿。老夫人见这一串妾氏进屋,小孙女儿脑袋就埋进了自己怀里,再不肯抬起来,便肯定是于儿子无益了,挥挥手,对儿媳道:“你自去处理吧,别在这屋熏着我的宝贝儿,看她们也服侍我儿多年,就给点金银散了吧。” “儿媳告退!” 瓜尔佳氏行礼后拎着一串摸不着头脑的粽子走了出去,待人走光了,老夫人拍拍怀里小人儿的背,“宝贝儿,那些背晦的都走了!”轻轻地把她抱起来。 玉儿把鼻子伸在空气中闻了闻,那一阵阵异味终于没了。放心地坐在太太怀里,打了个小哈欠。她这一天,得睡九个时辰,只有三个时辰是醒着的,睡的时候都干嘛呢?没敢去看自己的空间,担心会连身体一起带进去,就一直修炼心法。其实她真不是和阿玛做对。那些女人身上那股子臭味儿那么明显,也不知道旁人为什么没闻到。” 一边轻拍着小孙女儿,哄她睡觉,一边跟旁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阿山说话:“看来这些个妾确是不好的,你没见刚才玉儿那恨不得没长鼻子的样子?既是她不乐意的,必是不好的!” 就因为玉儿这点反应就把自己的妾都散了?阿山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儿戏,可再想想,这还真没人教她。再看看已经睡熟的小女儿粉呼呼的小脸,一时又爱得不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老夫一下拍开。 “额娘,说不定是玉儿被脂粉味给熏的呢?”阿山还是有点犹疑。 “既是如此,那你沐浴了,玉儿为何还是知道?”老夫人再拍拍他身上的袍子,问他:“你这身儿衣服不是你媳妇服侍你穿的吧,我都闻到一股子脂粉味儿,今天玉儿嫌你没?” 阿山一时无话可说,又觉得自己很悲催,难道从此自己真的就只能守着媳妇了? “你媳妇哪不好?长得也不赖,要不当初我也不能挑上她,性情也好,管家能力也好。”老夫人不依了。 “我说出来了?” 老夫人忍不住笑,觉得儿子今天倒像一下小了好多岁似的,忍不住摸摸他剃得光光的脑门。“这儿子长得多大呀,这做娘的都得操心,就怕有啥不好,今儿既遣走了也就算了,如果你什么时候还想纳妾咱再买。不过是些玩意儿,只要我儿过得好,额娘有啥不应的!” 阿山听了一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平日里忙,多久没这样深切地感受到额娘的一片爱护之心了? “额娘,儿子听你的!” 老夫人笑眯了眼:“唉!乖!” 阿山脸有些红,一时又忍不住叹息:“儿子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连孙子都有了,可也是有了玉儿才真正体会到做父母的辛劳。老大出生的时候虽也高兴,可当时忙着赴考,老二出生时呢,正做笔贴式,有好多场面上的事不懂要学,也无法分心,等到生下老三,又都是阿玛在操心,儿子居然就没认真当过一回父亲。” 老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你呀,多亏你媳妇贤惠,打理得妥妥贴贴的,几个儿子没让你操一点心,那两个庶女也从没克扣一点,放在她们生母跟着好好养着,哪像别人家恨不能把庶女当丫头子使。” 阿山摇摇头:“儿子觉得呀得亏有额娘在,就算她有错漏也有额娘给补上了,儿子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官场上打拼。”见额眼瞪眼赶忙又道:“我知道她是个好的,这不也是额娘选得好嘛!” 老夫人被儿子哄得心花怒放,“你今儿是吃了蜜了,嘴这么甜?” “哪有呀!”阿山忍不住笑,“儿子就是觉得养玉儿不易,这不是有感而发嘛!” “我们玉儿好养着呢,你看这平时不哭不闹的,身子骨也好,是最好养不过的了,你不知道,你当时养着才不易呢,隔三差五的就闹,就得去找大夫,也得亏那时你阿玛就与莫大夫有交往,才能把身子调养过来。既便如此,后来也只敢选了从文!”老夫人不依,点点儿子光光的脑门。 “可就因为她,儿子的小妾全撵了!” “合着我们玉儿还不能撵几个小妾!”老夫人不干了。 “额娘,那是几个吗?十八个呀,她一个没看上!”阿山很无奈。 7、后续 “别说十八个了,就是八十个,如果于你有碍,那也留不得!”老夫人的立场很坚定。 “可是额娘,这真的有人天生能趋吉避凶吗?我怎么想都觉得太玄乎呢?” 老夫人点点头,“是呀,一般人虽说都求神拜佛的,可又有几人真的遇到过神佛呢?可是,既便没遇到,大家还是都信的,就希望有个神佛在天上看着呢,想着坏人不得好死,那好人能有好报。既在尘世间不能达到,那死后也最好有个阴司让他们偿还生前的罪孽,这样好人也才敢接着做好人。” 阿山点点头。 “至于玉儿这样的,倒不只是这一两例的。你平日里忙于公务,一般这些也没注意……”老夫人往后靠靠,“……其实太祖被明军炮弹炸伤前,据说就有部下劝他注意安全。后来太祖不听,这个部下就逃了。这事有几个大家族的嫡系也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都是不敢提的。今天既说到玉儿了,我就说给你听听。据说太祖这个部下就是个能趋吉避凶的。后来逃得不知踪影,也再没人找到过。” 阿山大惊:“还有这样的事,别是谣传吧!” 老夫人摇头:“你个傻孩子,你不知道的并不就是假的!” “那还有别的吗?” 老夫人点点头:“还有!只是,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额娘也不敢说是不是真事,但太祖那事儿却是八九不离十的。”看看阿山惊疑不定的神情,“莫老大夫与咱家是几代人的交情了,既说了他师弟的事,你就别再告诉外人了,咱家就这几人知道吧,你阿玛回来了,我来告诉他。玉儿的事就更不能说与别人知道了。你平日只多经心一点,既是天生的,多顺着她的意自是能消灾厄。” 阿山摇头:“那不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到时养出一个骄横跋扈的来!” 老夫人嗔道:“胡说,玉儿这性子,你看会是那样的吗?养了这几个月,你看多乖,不哭不闹的,好带,也就是睡觉时间比别的孩子长点!” “额娘,那到时咱家别养出一个懒姑娘呀!” “懒就懒呗,咱这样的人家,什么都有奴仆侍候着,懒点怕啥,又不要她养家,最怕的反是那勤快的,心大的,不安分的!……” 屋里母子俩正说着话,却听下人禀道:“老夫人,大爷,大格格求见!” “看见没,这就是勤快的!”老夫人笑笑,又吩咐下人:“让她进吧!” 阿山回身坐到榻旁的酸枝木椅上,端了下人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 大格格是常佳氏所出,是自己二十三岁那年得的,因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自来也是颇得宠爱,选秀落了选,老夫人做主择了故交的庶孙嫁了。 “老夫人安,阿玛安!” “起吧!”老夫人又道:“坐吧!” 阿山放下茶盏:“秀儿是啥时候来的呀,女婿也来了吗?” 大格格坐在下手,又要起身,阿山挥挥手,“行了,自己家人,不用那么多虚礼,你好好坐着回话吧!” “唉!”大格格高兴地坐下,觉得阿玛还是疼自己个儿的。 “女儿是昨儿来的,女婿在家温书呢,没来,我想老夫人和阿玛了,就回来看看,昨夜阿玛回得晚,女儿就没去打扰阿玛。” “嗯。”阿山点点头。 老夫人见他不再吭声,知道他对这个大女儿总回娘家有点不满,“秀儿这会儿来是要准备回去吗?” 大格格脸一僵,有些不安地扯扯衣摆,“孙女儿刚正和姨娘说话呢,嫡额娘差人把姨娘叫走了,后又听到好大一片吵嚷声……” “哦!”老夫人点点头,“既是你嫡额娘叫走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格格有些急了:“老夫人,我刚来前儿听到,嫡额娘要把阿玛所有的小妾都遣散呢!” “嗯,是呀,怎么啦?”老夫人不动如山,轻轻拍拍被吵到的小孙女儿,“这点小事儿也值当你这样大惊小怪,看把你小妹妹吵醒了!” 大格格瞄一眼睡在老夫人旁边的小妹妹,心里止不住的嫉妒,即使她是第一个孙女儿,也从没和老夫人如此亲近过,嫡庶真是如天壤,她怎么就那么好命?只恨当年在宫里走差了一步,现在只能守着一个一事无成的苦熬…… “可是姨娘……”大格格扭着手指,到底是自己生母,总不能看着她就这样被遣出府吧。府里锦衣玉食的,出了府,自己的姨娘要怎么活?自己现在的月例还不如没嫁前在府里呢,更不可能供得起享受惯了的姨娘。 “即使看着你,你嫡额娘也会好好安顿你姨娘的,你既不放心,就先在我这等等吧,看你姨娘是愿走还是愿留。”老夫人摇摇头。这常佳氏原是媳妇的陪嫁丫环,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却有些不太安份,主母未曾安排就爬上主子的床。所幸媳妇大度,不曾发落她还开了脸放在儿子房里,说自己怀孕也不能服侍爷,既然爷喜欢她就收在屋里侍候 抬头看看有些坐立不安的大格格,常佳氏生下女儿,却不交给嫡母,哄了儿子同意养在自己屋里,却又不会调/教,选秀时被人当了棋子使,自己看她性情,选了一个忠厚的孩子配了,她却嫌人家脑子不灵活,几年未曾高中。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个忠厚的,就她这性情,早不待见她了,又怎会到现在一个妾未纳,只守着她过日子。她还成天的回娘家,跟她姨娘说夫家贫寒,日子没做姑娘的时候好过。不想想,哪个做媳妇的不是这样,在家是尊贵的格格,嫁到别人家就得服侍一家老小。所幸嫁的是个庶出子,婆婆也不和她一般见识。也因大家是故交,给老人们面子罢了。 一时又想到另一个庶出的孙女儿,要不要趁着她年纪不大放到儿媳妇跟前? 与儿子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就见媳妇进了屋。 大格格急急站起身,期盼地往嫡母身后看。却见只跟了几个服侍的丫头子。回头见嫡母坐下,忙又行礼。 瓜尔佳氏未等她开口,“你姨娘回她屋去了,你自己去吧!” 大格格忙应了声是,退了出去找自己生母。 老夫人笑笑地看着媳妇,等她喝了口茶,喘匀了气,才问:“怎样?” 瓜尔佳氏笑回道:“那未生育的,儿媳把她们的身契还了她们,再每人分发了十两银子。为爷孕育过子嗣的一人五十两,两个格格的生母一人一百两。不过,她们皆不愿走,愿留!” 老夫人笑道:“在我们府,主子宽松,你待她们也宽厚,她们自是愿留的!” 阿山却摇摇头:“我做七品时,一年的俸禄才45两,你给她们这么多银钱还不愿走?!罢了,常佳氏和林氏就留着吧,只是与她们分说清楚以后住在偏院,不许再来正院。一应用度比照以前吧,只是要守好门户。别的你都遣了,有愿回家的,就送回家,没家的看有没有亲人,若是那无亲无故的,就安排到普济寺去吧,只要安安分分,在那里自可安度余年。” 瓜尔佳氏便要亲去分说,老夫人却指了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琉璃去安顿,又道:“你安排人好生看着她们收拾,别有那手脚不干净的把府里的东西顺了出去。她们自己的东西都让她们带着吧。!” 一时搅扰了有两个时辰,一众人等方收拾妥当,此时,老夫人正抱着醒了的玉儿逗玩,听下人报说要来谢恩,看看小孙女,便只让在屋外叩个头就行。 又对儿媳道:“大格格一直放有常佳氏身边,你看养得那个小家子气的样儿,二格格要不然你带在身边?” 瓜尔佳氏看看不老实地正扑自己阿玛的宝贝女儿:“额娘,不是儿媳偷懒,你知道我现还奶着玉儿呢,这个小祖宗就不是个省事的。平日杂事也不少,放在我身边,也没那么多精力照管,到底没生母仔细的。” 老夫人想想也就罢了。 阿山这边清理自己后院,也没当回事,却不想一时同僚们却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阿山畏妻如虎的,有说阿山家小妾谋害主母的,甚至还有说阿山不举的 总之,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帝也知道了,招了阿山去见。 三十四岁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精力旺盛的时候,他坐在宽大的的紫檀大书桌后,桌上摆了几大摞折子,手上也没停,抬手指指一旁的一张椅子让阿山坐了,说:“等着!” 阿山斜着身子坐了半拉屁股,也不敢坐实了,一声不敢吭,老老实实等着。直到御医院太医来了,康熙指指阿山,对太医道:“给他诊脉!” 听御医摇头晃脑掉了半天书袋,康熙点点头,“也就是说,他身体没毛病,很好!” 太医一躬身:“听说莫老太医家与伊大人家是世交,若大人身体有恙,莫老必不会袖手旁观的,定会早早开始调养。又岂会对大人放任自流。” 康熙点点头,挥退太医,“你遣小妾的事儿,连朕都听说了。一帮大臣不好好办差,都在议论你到底是畏妻还是不举,现见不是不举,那是畏妻?” 阿山一头大汗,跪了下去。 “回皇上,奴才的媳妇不是善妒之人。奴才这次散妾只因奴才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早过了风花雪月的年龄,主子又开恩提拔奴才,奴才只有粉身才能相报。奴才想着把精力都放到办差上来,后院那些个妾也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想着放了她们出去。也免长年独守空房。” 康熙站起身,走到阿山跟前:“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为了办差?” 阿山狠狠磕了个头:“回皇上,奴才不敢欺瞒主子!” 康熙拉了他起身,笑问道:“都散了?” 阿山躬身回道:“奴才本是要都散了,因有两个为奴才生了女儿,就留下了!” 康熙抬手指指他:“听说总共十八个妾!” 阿山汗又出来了,皇上这是说他纳得太多了呀,赶紧又跪下了:“奴才以前轻狂,请主子恕罪!” 康熙哈哈大笑:“得了,你起吧。” 回到御桌前,拿了一道圣旨边写边道:“刚才听太医的意思,你精力旺盛着呢。如今既不愿耽于闺房,那就好好办差,先放你两天假,后天去户部吧!”说着盖上自己的印,把圣旨递给了阿山。 看着阿山轻一脚重一脚,晕晕乎乎地退了出去,康熙得意地笑了。 8、玛法 阿山坐在自己家大厅里,还有些晕乎。 拿起桌上的圣旨,打开来再看看:“伊拉哩阿山户部右侍郎。” 又升官了? 就因为自己遣散了小妾? 难道不会太儿戏? 或者自己正做梦呢? “你昨天刚休沐,今天不是应该在衙门办差?怎么回来了?” 老夫人听到管家回说老爷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快一个时辰了,也不招人侍候,也不言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寻了个空偷偷的进来报了。老夫人便携了儿媳与睡醒了的小孙女来了大厅。 阿山忙给自己额娘行礼,奉了老娘上座,才回道:“额娘,儿子又升官了!” 老夫人放下手上刚端起的茶,“又升了?” “嗯!” “这次升的个什么官呀!” “户部右侍郎。”顿了顿:“是越级提拔,正二品!” 老夫人点点头:“儿呀,是为什么要越极提拔呀?” 阿山晕乎乎地回道:“因为儿了把家里的妾都遣散了,皇上说既然儿子不愿耽于闺房之乐,就好好办差。就给儿子升官了!” 老夫人倒是很镇定:“既升了,就好好为皇上办差吧!” 阿山觉得怎么就都这么不当回事?抬头见额娘正慢条斯理喝茶,媳妇拿了小点心逗宝贝女儿,合着就自己一个人不淡定?! 阿山觉得自己也不能太丢人,吩咐一旁的管家把圣旨供起来。又说了自己放两天假,后天才去户部上班。这会先去看看书,一会吃饭了再唤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婆媳俩见阿山迈着八字步去了书房,对视一眼,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说:“媳妇,儿子又升了,你阿玛回来准高兴!” 另一个说:“额娘,爷又升官了,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是好消息!” 一个说:“嗯,没错,看来这妾是散对了!” 另一个说:“额娘,给大家都发点赏钱吧,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好,这个月,每人都多发一个月月钱,让大家都沾沾你们老爷的福气!” 阿山坐在书房,听到远远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觉得自己很淡定:爷不就是又升了嘛,这很正常,爷不是耽于闺房之乐的逸豫之辈,万岁爷圣明烛照,发现爷尽忠职守,就升了爷的官,以后爷办好了差,还会升的,没啥稀奇的!嗯,爷后天要去户部,现在得好好看看这章程,以免辜负了万岁爷的提拔。爷既到了任上,自然要帮万岁爷看好这个钱袋子。 我是真相分割线 “皇阿玛,为什么要升了那个伊拉哩阿山啊?” “太子呀,你要记住,这做皇帝呀,你要懂得引导。比如,这段时间大臣们都耽于逸乐,你就得树个样子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他们那样是不对的,应该认真办差。像阿山这样把小妾都散了的,就很好;他们在背后取笑人家不举,朕就让太医确诊了。告诉大家,人家的身体是很好的,龙精虎猛。但人家为啥散妾呢,因为要认真办差。而朕这个做皇上的,自然喜欢这样的臣子,于是,就越级提拔了;看见阿山得了好处了,大家自然就都有样学样,勤勤恳恳办差,少玩乐。这样,大清的江山才能治理得好!你记住了吗?” “嗯,皇阿玛,儿子记住了。就是大臣不知道什么是对的时候,就得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照着做!” “嗯,没错!” 幼崽很柔弱,所以,身边时时刻刻不敢离人。做为幼崽的伊拉哩玉儿在七个月的时候开始学走路,八个月走得很稳了,九个月的时候开口叫了人。于是,从此后,睡醒后(也是修炼完毕后)的时光就开始了各种锻炼。被教导各种喊人。 她最先叫的是额娘,她额娘高兴了,却偷偷教她叫阿玛,当她学会叫阿玛时,假装吃醋说天天养在身边的闺女居然最先叫这个成天忙得不归家的阿玛。于是,阿玛得意了。却又教她叫太太。教会后带到老夫人身边叫给她听,夫妻俩又说这孩子最先学会叫太太。把老夫人哄得高兴得合不拢嘴。于是,玉儿真相了。原来,最聪明的是她额娘! 十个月的时候,她那在盛京呆了两年的玛法回来了,带回了她三哥,三哥叫伊拉哩叔瑫。她大哥叫伯鑫,二哥叫仲暟,大哥一家子外放了,二哥在他准岳父帐下效力,今年已经十九了,因未婚妻才14岁,要等到明年才完婚。三哥14岁了,不爱读书,玛法把他带到盛京去历练几年,因听说额娘生了个与玛法同日生辰的小妹妹,就闹着也跟回来了。 宽面,鼻梁挺直,从眉弓到鼻梁骨连贯,眼睛颜色偏黄,头发还带着自然卷。就这样一张脸,在她面前摆了快半个时辰了。还不挪窝。 她有些不耐烦了,一脚照着他脸踢了过去。小脚丫子却被捉住了。 臭小子,看嘛看,看嘛看,再看我也是额娘生的 “额娘,小妹妹是你生的吗?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嘿,好家伙,这臭嘴,她额娘准敲他。果然,一只巴掌落在圆脑袋上,“啪”一声,听声儿就知道拍得不轻。 “咋说话的呢!那从我肚子钻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长得好看就不是你额娘我生的,你额娘长得难看吗?” 三哥嘿嘿傻笑:“没有,额娘,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小妹妹吧,你看,这眼珠子黑黝黝、圆溜溜,这眉长得跟柳树叶子似的,这小脸白得、嫩得能掐出水来,小嘴儿像院子里那花瓣似的”说着就要上手。 “啪!”又挨了一下,“你给我上手试试!你那手没轻没重的,你小妹妹这皮可嫩,你要敢给我碰坏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说着,还示威似的扬了扬手。 一边正与分别两年的老太爷叙话的老夫人听了,笑出了声,这个三孙子唉,咋还这么憨呢。这女人就算是你老娘你也不能说她长得不好呀。一边又急忙解围,让媳妇把小孙女儿抱过来,递到老太爷怀里。 老太爷显然不习惯,这软绵绵的小娃娃,小小的,白嫩嫩地,乖乖地坐在怀里,哟,她还玩儿自己的小脚丫子老夫人看他手脚僵硬,伸出一只手扶住玉儿,一边把他胳膊拉过来,把玉儿抱稳了。 玉儿抬头看着自己的玛法,一张长年板着的脸这会有点僵,想笑,又怕吓着怀里小小的宝贝,虽然已过花甲之年,那军中练就的彪悍之气却如影随形,一看就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小玉儿不觉得害怕,因为玛法身上的味道比阿玛还好。她抓住胡子把玛法的脸拉近,“啵”在老脸上亲了一口。 老玛法呆了,那小小的、花瓣似的小嘴儿,带着甜甜的香气,就那样软软的落在自己的脸上 一边的老夫人笑眯了眼。好!好!老东西这会儿心里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儿了!这么多孙子,就没有谁敢亲近他的,早馋得不行了。今儿算是如了愿了。 三哥跑到玉儿面前,蹲近了问她:“妹妹,你不怕玛法呀,他会打屁股的。” 老太爷一僵,这破孩子,训练量要加倍! 玉儿不玩脚丫了,抓住三哥的衣领,一脚踢到他脸上,这次,老玛法的腿在后面挡着,没躲开,被踢了个正着。 “该!” 众人都笑开了。三哥也不恼,十个月的小婴儿,那能踢多重,抓住小脚丫子捏了捏,软呼呼的。“太太,妹妹怎么这么小!你看这小脚,只有我两个手指头这个大,这还穿着鞋呢。”边说着,就解开了鞋袜,露出白生生粉嫩嫩的小脚丫子,那五个小脚指头跟豆子差不多大 “好想咬一口呀!” “啪!”这次是老太爷拍的,这响动,她额娘完全没法比。 “玉儿看看自己的小脚丫,再看看自己三哥,显然平日是个摔打惯了的,被拍了也不在意,还觑觎呢?抬起自己的脚丫,在她三哥眼前晃了晃,收回来,抱着,嗷呜一口,咬住了。 馋死你! 旁边她额娘捂着嘴笑,这小女儿,这是听懂了? 老太爷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老夫人呵呵笑出声:“她现在才十个月。刚生下来时,比现在还小呢!你当初也是从这么点长大的。” “太太,我应该比妹妹大吧!我是男丁呀。” 旁边额娘点了点头,“没错,你那时,两个奶娘的奶还差点不够,十个月的时候,已经比人家一岁的孩子大了。妹妹是女孩儿,以后肯定长不过你!” 三哥满意了,又来逗玉儿:“妹妹,来,叫三哥,三哥给你买糖吃!” 玉儿?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儿不理他,抬头,把小袜子,小鞋递到老玛法手里,嫩嫩的叫了声:“玛法!” 老玛法鸡动了,这孩子,孝顺!聪明!拿着小袜子,小鞋子,乐得半天没反应。 旁边老夫人看他只顾乐,忍不住笑着推推他:“玉儿让你给她穿上!” 见他松手光顾穿鞋,急忙从后面扶住宝贝的小身子,这老东西,乐傻了,差点没摔着玉儿。 汗都出来了,才把这鞋穿好,老玛法长长出了口气,这给小孙女儿穿鞋袜比扛大鼎还累呀! 9、天伦 阿山下衙回来,对着两年没见的阿玛着着实实磕了几个响头。伊拉哩阿尔济打量着着朝服的儿子,四十岁的儿子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起花红珊瑚顶戴、九蟒五爪蟒袍、锦鸡补服,威严、大气!旁边叔瑫有两年没见阿玛了,站在那看着阿玛傻笑,被额娘在光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傻了,还不去给你阿玛磕头。” 阿山坐着等三儿子磕完头起身,上下一扫,“嗯,长高了!” 瓜尔佳氏抿着嘴笑:“爷,把朝服换了吧!” 老夫人接过玉儿,对儿子说:“你且回房去换了家常的衣裳,一会再吃点儿点心,累了一天了!” 阿山行了礼领了媳妇下去,叔瑫又想坐过去逗玉儿,玉儿不理他,摇摇摆摆走到玛法跟前,一下坐到怀里。 玛法回府半天了,也歇了一阵,这会看着比刚到家时精神又好了一些。六十几岁了,背不驼,眼不花,声音洪亮,吐字清楚。一瞪眼,调皮的三哥老实了!这一回生,二回熟,玛法已经知道怎么抱小孙女儿才让她感觉舒服。他坐在炕上,小孙女儿小小的坐在怀里,软呼呼、香喷喷的,就怕力大点碰坏了她,怎么可能让毛手毛脚的大孙子来跟前闹。 以前也没觉这个孙子讨人嫌呀,可今儿怎么看着这么不顺眼? 可怜的叔瑫小娃还不知道,自己被玛法嫌弃了。还在那儿看着玉儿偷乐呢。心里美美的想:这嫡亲的小妹妹就是比别人亲,刚才见到微儿二妹妹,就没小妹可爱,被姨娘按着给玛法磕头,却怯怯的一幅马上要哭的样子,一点不像小妹这样招人疼。都四岁了,还没小妹胆大,玛法看了她一眼,就打哆嗦。太太就让她们下去了。 叔瑫坐在那儿眼馋妹妹,看着又白又嫩的样子,就想抱进怀里揉搓, 眼馋了一会儿,估计知道玛法是不会让自己如愿了,只能悻悻地回身抓了点心吃。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总是觉得饿。吃什么都觉得香。刚吃了两块,被太太在手上拍了一把掌。 “等着你阿玛和额娘!” “太太,我饿半天了!”叔瑫可怜地揉揉肚子,“我还能吃下这样两盘。” 老夫人笑着道:“幸好是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平民百姓,谁养得起你!” 玛法哼了一声:“平民百姓?吃饱就不错了,还想吃这样精致的点心?你既享了别人享不到的福,就要比别人更努力地习文练武才对,总要自己将来也挣出这样衣食精美的生活才算本事。” 叔瑫看看小妹妹:“玛法,我会刻苦练武的,我以后还得给小妹妹挣嫁妆呢,我这样香香软软的小妹妹,将来可不能过玲花那样的日子!我的小妹妹,将来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精美香甜的点心!” 玛法赞许地点点头:“你既立了志,以后就再不能找借口躲懒,每天都要打熬力气,一日不可松懈;要不将来有人来抢小妹妹,你没力气反抗。也要认真学习兵法,以免有人使阴谋诡计谋取了你小妹妹的终身。” 十四岁的叔瑫该懂的也都懂了,自然知道玛法指的什么。狠狠点了点头。 老夫人问:“玲花是什么人?” “太太,玲花的阿玛战死了,他大伯把她们娘俩赶了出来,玲花只能和她娘一起做工。还是玛法见了她们可怜,领了她们去拉不都老爷爷家。她们才过上了安生日子。” 老玛法叹口气,有些憋屈地握紧了拳头,狠狠地一扬,:“那些个坏了良心的……” 一句话未完,忽然觉得衣领一紧,低头一看,小孙女儿正抓着自己领口要站起来呢,也不去感叹人心不古了,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宝贝儿。见她小身子一扭一扭的,小鼻子里“嗯嗯”地直哼哼…… 回头问老伴儿:“她这是要干嘛?” 老夫人笑着唤了外屋的奶娘进来,“她这是要便便了!” “呵!”老太爷见着奶娘抱着去了后间:“她这么小就知道?” “早知道呢!”老夫人得意的笑:“你这小孙女儿呀,跟别人可不一样,饿了,从来不哭不闹,要撒要拉了,就哼哼叽叽。哪像咱家这几个小子,那个腌臜劲儿……啧啧啧啧!” 叔瑫不乐意了:“太太,你这是嫌弃我们了!” 老夫人见他一脸委屈,赶紧安抚,“不嫌弃,不嫌弃,连你小妹妹都不嫌弃你阿玛那身臭汗,我这老太婆哪会嫌弃自己的孙子。就算你从泥水里打个滚儿回来,太太也不嫌弃!” 跟着阿山进门的瓜尔佳氏听着“噗哧”一声乐了,这傻小子听他太太说不嫌弃他还乐呢,太太说他像个泥猪,他一点没反应过来。真是个傻小子。 阿山也听出来了,见儿子在那儿胡吃海塞,不由摇了摇头,就他这不会拐弯的脑子,还真不知道像了谁! “阿玛,额娘都和你说了吧?” “说什么?” “就是玉儿和莫老的师弟呀!”阿山见奶娘抱着玉儿从后间小屋里出来,伸手接过来抱住:“玉儿这是又便便了?小屁股洗了吗?” “格格没便,尿了,也洗了!”奶娘也笑:“要不,也不能让奴婢抱出来!” 玉儿抓着她阿玛的俩耳朵,照着脸“啊呜”咬了一口:讨厌,在这么多人面前议论人家的隐私! 她阿玛被咬得呵呵笑,回头对着小嫩脸一边亲了一下。旁边叔瑫看得有些眼馋,点心也不吃了,“也亲亲三哥!” 看着眼前还带着点心渣子的脸,玉儿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选了一块干净的地儿蹭了蹭。傻三哥心满意足的又回去接着吃点心。 老夫人见着笑眯了眼。 “嗯,你额娘和我说了!”老太爷看看儿子怀里馋点心的小孙女儿,“能不能趋吉避凶吧,都没啥关系,小孙女儿平平安安的就好!” 阿山点点头。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点心。玉儿转战到额娘的怀里,吃着她额娘喂的糊糊,她现在还没断奶,只是已经开始吃辅食了。点心闻着真香呀,可惜,捞不着吃,只能眼馋。吃得有些撑了,可她额娘还不想停的样子,瞄到眼巴巴看着的三哥,把碗推到她三哥面前:“七!” 三哥惊喜了:“额娘,妹妹给我分吃的呢!” 瓜尔佳氏笑着放下小木勺,知道玉儿是吃饱了:“你妹妹既分给你,你就吃吧!” 三哥看看小碗,再看看妹妹,想了想,摇摇头:“妹妹要多吃点才能长大。我不抢妹妹的吃食!” 老夫人笑出了声:“你妹妹要吃了再给她做,家里常备着的,就怕她饿了的时候没做好。!” 三哥闻闻,觉得糊糊很香,:“小妹妹一会要吃还有吗?” “还有!”阿山有些不耐烦:“她每次吃得少,饿得快。随时得备着!” 三哥拿起小勺,啊呜啊呜两口吃没了,几个大人都摇头,猪八戒吃人参果、牛嚼牡丹,糟蹋了! 不知道被集体嫌弃的三哥舔舔嘴:“太少了!” “啪”“啪” 坐得近的,一人给了他一下! 妹妹就吃了一半,剩下一半,你两口就吃没了,还敢嫌少,纯粹找揍! 玉儿觉得三哥是个神奇的人,那么多东西吃下肚居然也没见他肚子鼓起来,这都吃哪去了?有些好奇地伸手让她三哥抱着,扶着三哥的肩,然后拿脚去探,老夫人见了,哈哈大笑:“啊呀,我的个天老爷,这个精怪的小孙女儿哟,你哥哥那肚子是个无底洞,就没见过他鼓起来的时候。” 受宠若惊的三哥抱着软绵绵的妹妹,觉得肚子被她的小脚蹭得痒痒的,就想笑。正高兴妹妹和自己亲热呢,却被太太打击了。 “太太,孙儿每天练武很辛苦的,当然要多吃点!” 老太爷也点点头:“练武之人,能吃才好,长力气!” 三哥赶紧跟着点点头。又低头对妹妹说:“妹妹,三哥多吃点,长力气,以后帮你打坏人!” 玉儿见他说得认真,啵,亲了一口。亲得三哥乐开了花儿,抬手就抛了起来,抛没两下,不抵防被反应过来的阿山一把抢过去,后背也被额娘狠狠擂了一拳。喝道:“你小妹妹刚吃完,你抛得她一会吐了!” 也许是阿山抢得快,也许是没抛几个,玉儿只是打了几个嗝,倒没出现反吐的情况,家里大人都长吐了一口气。 叔瑫被家人瞪得一缩脖子:“小侄儿抛了也没事呀!” “你拉不都爷爷家的小侄儿都四岁了,你小妹妹才十个月!能比吗!” 老太爷的嗓子真好! 玉儿见三哥被吼得有点发怵,冲他甜甜一笑。三哥一下被治愈了:“玛法,妹妹冲我笑呢!她喜欢我抛她!” 人家那是安慰你好不好!玉儿对这个三哥很无力。 老夫人很无奈地把孙子拉过去:“我的个憨孙子唉,那是你妹妹脾气好,你看别的十个月大的孩子,你这样抛,早哭了,哪会对你笑呀!” “可是妹妹就是冲我笑了!”犟嘴! “那是你妹妹聪明,知道你逗她玩呢!”安抚地摸摸孙子的圆脑袋。 “我妹妹比别人家的妹妹都聪明吗?”叔瑫得意了:“安以嘉还得意自己的妹妹比别人的妹妹长得好,我的妹妹不只比别人长得好,还比别人聪明,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和我得瑟。下次见到他我馋他去!……” 话没说完,又被太太拍了:“你傻呀,自己家的好东西告诉别人?藏都来不及!你忘了你费安古纳克楚(小舅)送你的那小玉马是怎么没了的?就是你找人得瑟,结果被人惦记上了,连是什么时候、被谁顺走了都不知道,你还不长记性?” 叔瑫有些不愤:“安以嘉那样儿太可气了!再说我妹妹比他妹妹好多了” 瓜尔佳氏问他:“那你更得把妹妹藏好了,这样只你自己和妹妹玩,没人和你抢妹妹?” 叔瑫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了,婆媳俩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要教这个一根筋的孩子,太不容易了! 10、陪伴 玉儿的抓周宴抓了本书。在这万恶的时代,没有电脑的日子,如果再没书……那还怎么过呀! 后来又抓了个针钱包。德、容、言、工,还是得入乡随俗啊。 额娘看她抓了针钱,才放心笑了。 因怕人多口杂,周岁也没大办。太太还与额娘说:“委屈了玉儿了。” 额娘也觉可惜,不过想想,还是孩子的安稳最重要:“这有啥委屈的,玉儿有太太和玛法宠着,有哥哥照顾着。再没比这更好的了!” 太太点点头:“对女子来说,在家里受尽家人宠爱,在夫家能被夫君宠爱,就是最大的福分了!不过我们玉儿不用担心,我们玉儿呀,这娇娇的模样,谁见了都爱!”说着抱过已能走得稳稳的小孙女儿亲了好几下!玉儿冲着太太露出了无齿的笑容,口水也流了出来。 一转眼,过年了,再几个月,二哥把二嫂娶回来了,玉儿也满地跑了。于是,日常请安时,额娘身边多了个二嫂,平日也总带着她。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嫂长得端庄秀丽,身上还带着军武世家的英气,性情率真,很好相处,在这个家里很快就适应了下来,跟着额娘学习管家,帮着打打下手!额娘也不藏着掖着,把一些管家的诀窍也都告诉她,把她和二哥自己院子的事都交给她打理。二哥平日倒像比阿玛还忙似的,反正很少见。 阿玛每天不论多晚,回家了都来看看自己,二哥却常常看不到人影。平日里只三哥常陪着。 玉儿不太喜欢二哥,因为他身边那个侍妾很臭!而他却很喜欢那个侍妾。 后来,二嫂被那个女人害得流产了。太太生气了,把二哥叫去训斥了一顿,让他把那个妾卖了。二哥刚开始还不愿意,直到太太把那个妾害二嫂的证据摆到他面前,他才低下了头。 玉儿看到那个侍妾走那天,二哥把自己关了一天,晚上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不知道他是伤心自己被宠爱的人背叛了,还是因为没保住自己第一个孩子,再或者是被迫卖了那个妾觉得憋屈。 玉儿后来问三哥:你将来是不是也要买很多妾放在家? 三哥说:要那么多妾做什么,闲得没事干呀。以前阿玛那些妾把额娘烦得受不了,二哥那个妾还害了二嫂。二哥还不信,以为是家里人哄他。被个妾拿捏得家人都不相信了。可见妾是不好的。 那你将来只找一个嫂子不找妾了? 嗯,将来三哥找嫂子一定让你先看,你满意了,三哥才娶! 玉儿听了,甜甜笑了!觉得三哥对自己很好,“三哥,既然你对玉儿很好,那你教我学字吧。就用你的兵书!” 于是,三哥叔瑫开始了他悲催的苦命岁月。 玉儿学字不光学,还要问,问三哥:这个张良计是什么意思呀?张良是个人吗?他很厉害吗?他都怎么厉害的?你说他打败了很多人?那他打败的人里面有三哥这么厉害的吗?什么,比三哥还厉害?那他的腿是不是比三哥的粗很多,胳膊是不是也比三哥长很多?你说不是,那他怎么打得过三哥?哦,用脑子,用脑子怎么打呀?用计?什么是计?计就是办法?那这办法三哥有吗?三哥没有?三哥,你怎么能没有呢,那以后这个张良来欺负玉儿怎么办?他死了?死了很久了?那有别人像他一样厉害吗?有?那三哥能像他那么厉害吗?万一有像他一样的人来欺负玉儿,三哥能保护玉儿吗?嗯,三哥学会了就厉害了?那好,三哥,你学吧,玉儿陪你! 于是三哥埋头苦读兵法,读完了还解释给玉儿听。玉儿就和三哥一起学。三哥练骑射的时候,玉儿就在场边的树下放张毡子,坐在上面伸胳膊踢腿,再把自己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势。三哥打熬筋骨练拳的时候,玉儿也跟着一招一式的练。一点不走样。三哥读兵法战策的时候,玉儿就在旁边专为她做的小桌子上练字。等三哥看累了,就问三哥学会了什么,然后反问。问倒了三哥就很委屈的看着他,那小神情就像在说:三哥你这样怎么保护玉儿?于是三哥就去问玛法,玛法不懂了就问先生,先生还不懂,就到处去掏换兵书,希望从中找到办法解答玉儿的各种刁钻的问题。于是玛法圆满了,小孙子知道看书了,问的问题自己都解答不了啦,连专为他请的先生都会被时不时问倒。不错,小孙子长进了。是不是过段时间丢到军队里去锻炼锻炼,总是纸上谈兵也不行呀。 于是康熙二十八年,实岁十五、虚岁十六的三哥被玛法找关系弄到了京郊大营。 “玛法,三哥会不会太小了!”四岁的玉儿老气横秋地问玛法。 玛法笑咪咪地拈胡须:“这两年时间他一点没偷懒该学的都学成了,兵书战策呢,也看了不老少了,该放到军队去打磨打磨了,现在啊,是龙是虫就看他自己的能力了。玛法能做的都做了!” 老太爷这两年觉得很轻松,儿子已经是二品大官了,大孙子在外地升迁了,二孙子也成亲了,小孙子知道上进了,小孙女天天绕膝承欢,板了一辈子的老脸也板不住了,成天乐呵呵的。 “玉儿,三哥走了!”三哥叔瑫走过来抱起赖在玛法腿上的玉儿。 “嗯,三哥,你要出息啊!”小玉儿一本正经的叮嘱逗乐了一干家人。 “你个小不点儿的娃娃,又学大人说话!”三哥抱着就一顿揉搓,“我这一走,得少抱多少回呀,真不舍得呀,要是能装在口袋里带走多好!” 小玉儿被揉搓得小脸红朴朴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看你是想把我的命带走吧,松点儿,松点儿,让我喘口气!” 稍松了松手,看着小玉儿粉嫩嫩的小脸,唉呀,这一走,什么时候能再亲到呀,赶在走前,多亲几个,啧啧啧啧…… 玉儿踢了他的粗腿几下,没完了,这脸都亲肿了!没敢踢重,要不脚疼。怎么也没人来救她? “三哥,你去了军营记得天天漱口,要不以后一口臭口水我不让你亲!” “啊!”三哥本来想偷懒的,在家天天被要求起床后睡觉前漱口,这去了军营还跑不了? “逮着机会就洗澡知道吧?”玉儿拽住俩耳朵,别的地儿小手抓不住。 “知道,不会臭得招来苍蝇的!”三哥无奈保证。 “不行我就去大营看你呗!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玉儿也不舍,这两年天天在一起,这猛一下分开,还真难过! 叔瑫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一帮臭哄哄的大老爷们儿,你去了不合适!”唉,这万恶的古代呀!其实自己很想看看古代的军营呀! “那我要想你了怎么办?”不舍的蹭蹭脸。 三哥抱着小身子摇了摇:“那就给三哥写信吧,多写点!” “嗯,好吧,到时做了好吃的点心也让人给你送去!”京郊大营,应该不远吧! 于是,未来几年的京郊大营,叔瑫耳边总有人问:咱妹妹的点心送来了没!这个月怎么比上个月 慢呀!直到叔瑫调离。 不管多么舍不得,该分别的时候还是得分别,玉儿抹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泪看着三哥翻身跨上战马与来接他的人疾驰而去。他奔向他的未来,他的未来必是青春飞扬,激|情四射的吧。他这样的年龄,正是最美好的年华,正是对未来抱着最美好期盼与憧憬的时刻,希望他能在军营中找到志同道合的同伴,结识到生死相依的兄弟,学到安身立命的本事,拥有灿烂辉煌的成就…… “玛法,三哥在军营不会被欺负吧?”还是不放心呀,这个除了军事总是一根筋的小哥哥。 “放心吧!”老太爷摸摸小孙女的头顶,看她小大人似的操心:“军队里的人服有真本事的,少了很多弯弯绕绕,正合适你三哥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他从六岁开始练武,十岁时玛法又带着他去了盛京拜师学艺,在盛京呆了两年多。回来后,你又陪了他两年多,该学的都让他学了,该教的也都教给他了,之后呀,就看他的造化了!小鹰总要放开才知道他能飞多远的!” 抱起小孙女:“回去吧,大营里还有玛法的老部下看着呢,吃不了大亏的!” “也就是说会吃小亏!” 玛法笑呵呵地道:“有时候,吃亏也是福呀!” “玛法的意思吃亏了就懂事了,吃亏了就长大了?” “对,吃亏了就懂事了,现在他还年轻,不怕吃亏。年轻的时候吃了亏,以后就会少走很多弯路,少犯很多错误;平时吃点亏好呀,平时吃亏了,战场上就会少犯错,战场上少犯错就能保命呀!” “那玉儿也要吃亏吗?” 老玛法呵呵笑:“玉儿不用吃亏,玉儿有我们宝贝呢,老玛法会好好看着玉儿的,咱们玉儿呀在家里不用吃亏,将来给玉儿挑女婿呀老玛法也会好好挑的,挑那宝贝我们玉儿的,不舍得我们玉儿吃亏的。” “玛法,玉儿不用别人宝贝,玉儿只要家里人宝贝就行了,别人玉儿不稀罕!” 老玛法哈哈大笑,是呀,玉儿不稀罕,可别人稀罕玉儿呀!小玉儿现在就长得粉雕玉琢的,再长几年,就藏不住啰! 11、空间 也许是知道现代人做惯了主人翁,所以,小白那一脚踢得也是有选择性的,把她踢到了统治阶级的层次里。没让她去侍候人,而是被人侍候。也是哈,对于一个已经习惯现代各种方便条件、各种方便信息、懒得宅在家不愿出门的女人来说,你让她投胎到古代做丫环婢女侍候人,那你一准是和她有仇,有大仇!丫环下人,那生活条件当然不好。而且丫环下人你得会看人脸色。一个为了不看脸色辞职宅在家的女人,你让他去落后的古代服侍人还带看人脸色?你能想像那种悲催,那种悲愤,那种杯具?…… 小白送的空间也还是不错的。 当然,洪荒的灵根是没有的,各种妖兽也是只能想像一下的。 但是,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尤其是一个已经适应现代生活却被一脚踢到古代来的宅女来说,这个空间还是可以打个八十分的。 空间里没树,没田,也没泉。 但是,空间放了无数的书。没错,是无数…… 空间里还有很多瓶瓶罐罐,有各种不明物品。 可能它是小白的仓库,也许,是垃圾场?!…… 当然,这种垃圾,是凡人求之不得的! 口胡,捡人垃圾还捡得这样欣喜若狂的?…… 空间最先进的一点是:拿到东西,脑海里会浮现出该物品的介绍!哦,这是相当先进了! 她想,也许,这和玉间溶入了她的灵魂与关?! 有时她会偷偷想一想:这溶入了灵魂的空间是不是以后都属于她了,就算下一次投胎也会跟着她?想到就禁不住美。好吧,她不该贪心,就这一世拥有已经是很幸运了,人要知足,要惜福。 她就偷偷的yy一下,yy无罪嘛。 空间里的东西,有些能拿出来,有些不能。她现在还没弄明白具体的限制是什么,也许用久点就清楚了。 当她终于申请到独睡的第一天晚上,她就去看空间了。幸好之前她一直沉浸在修炼中不曾因好奇去查看空间,要一准得闹大发了:她的身体跟着一起进来了,连着衣服!之前身边一直有人盯着,如果发现她消失了,那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一个天生运气强大的人与一个时不时消失不知道是人是妖的人,完全是两码事。她不想吓坏这一世的家人。更不想被当做异类烧掉! 当然,这一世的家人对她很好,可就怕一不小心漏了底被别人当妖怪呢?所以,这谨慎还是必要的! 通过一番查看,她发现,这就是一个储物空间。至于这空间是不是小白的,她不敢确定;空间的一切痕迹都显示,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所有物!从书籍的倾向性,瓶瓶罐罐所装物品的功用性,再到一屋子衣饰的华美属性当然最主要是这里面九成九都是女装,这一切,都在表示,这是一个女子用的储物空间。 这个空间是谁的? 不知道! 总之,小白送给自己就说明:这已经是无主之物了不然怎能与自己的灵魂相溶! 而她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小黑找小白的分割线 “白,你说,是不是你顺走了我口袋里的玉简和兰花?”质问 “黑,你说什么呢?”装傻 “那天,我不就和你说清楚了吗?那是我意外所得!”无奈解释 “知道,意外之财,所以,我帮你送人了!”无辜 “什么?送人?”气急 “是呀,怎么啦?”继续无辜 “你送谁了?”追问 “一个女人!”淡定 “什么?女人?你和这女人什么关系?”急了 “本来没有关系的,因为你,我和她产生了关系?”表示无奈 “什么,你们发生关系了?”气急败坏 “嗯哪,后来,为了解决这个关系,我就把玉简和兰花都送她了!”故意误导 “那现在呢?”急切 “现在?送完了,就没关系了呀!”相当淡定 “唉,算了,就当白高兴一场吧,送了就送了!你以后不能再去找她了!”惋惜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疑问 “嗯,不找就好!”放心 “黑,那到底是谁的,看你宝贝的样子!”好奇 “算了,别提了!”沮丧 “黑,我还留了两样呢!只送了玉简和兰花,留了两件适合咱们的,咱一人一件呗!”小得意 “知道,我看到了,在你屋子里,所以,才问你玉简和兰花的下落的。”提不起劲 “怎么,你不高兴?”炸毛 “没有的事,只要你别成天找我事,送出去也没关系!”就是有点可惜! 空间里的一切她刚开始探索,说真的,很有成就感!比如,已经给玛法和太太吃了的延寿丹,偷偷化在水里分给他们喝的,用量不多,怕两个长辈虚不受补。还有给额娘的养颜丹,也是一点一点分开的。当然,给三哥的健体丹用得最多,一来三哥身体好,二来他正处于一个身体的成长期,消受得了。给阿玛的是清脑丸。这是让使用者神智清明的,免得阿玛头脑发热犯错误。这都是按照他们能消受的最大量给的。反正日后时间还长,慢慢的再给他们用呗。在二嫂小产后,也给她服了滋补的。 其实她最初还担心是否存在保质期的问题的,后来反复验证,原来那些瓶瓶罐罐都是特制的,不止保质,还蕴丹。 她自己服了一种玉液,这种玉液要年纪小小时就开始使用,长久使用不仅美容,还健体。这健体不只是指健康的身体,而是把身体改善成最佳的根骨,比脱胎换骨差点也不多;至于这根骨是什么,却没有清楚的解释,只说于修炼有益。玉液不多,估计够她用到十岁。每年服用一小勺,现在她已服了两年,还剩七勺。她发现服完玉液后再修炼,那些字体的生命气息会变得更浓!有时她会想,这些字,是不是就是她修炼的成果。虽然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是,她明显感觉,这一世的自己,心更静,神更宁,身更轻,体更软!只是这些,已经让她觉得很幸福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知足,才能常乐。欲望太多,会迷失本心。所以,她从来就很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现代,她那样平凡与普通,仍然过得很安乐。 而现在,她拥有的比过去更多,她自然会更加珍惜现有的一切。她改善家人的身体,不仅因为他们的爱温暖了她,也因为她想回报他们无私的付出! 她承欢膝下,用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予亲人以关爱,也接受他们的呵护,让他们知道自己很幸福,因为有他们的付出。 她慢慢地探索空间,她不急,她有亲人相伴、相护,可以慢慢成长。 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即使,像现在这样被抓着练女红! “玉儿,又想你三哥了?”小孙女儿已经愣了半天神了。 “嗯!”是有点想啦。 “太太,你看玉儿绣得好不好!”回身把自己辛苦几天的成果递给太太看。 太太眯着眼,伸手接过去,仔细瞅:“嗯,玉儿绣得已经有些模样了!”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刚开始不急,慢慢的绣,一针一针看看清楚再落针,不要乱,针脚要整齐,长短要一样。以后用针的时间长了,手熟了后,就快了。那时就算眼神儿不再紧紧盯着,针脚也不会乱,到了那样的熟练度后,就可以开始学做衣裳了!” “学会做衣裳以后呢?” “做衣裳也分很多种,家常的,外出的,礼服,甚至你阿玛的朝服!” “阿玛的朝服不是朝廷发放的吗?” “玉儿今天怎么变傻了?”太太很享受小孙女偶尔的傻气,呵呵笑道:“那发放前也得有人做呀。有那手艺好的绣娘就接了这样的活来做,比一般的绣品工钱更高。” “最好的绣娘是什么样的?” “现在呀,绣品有苏绣、蜀绣、湘绣、粤绣、陇绣五个流派。不论哪个流派,练到最高技艺都是不容易的。”太太拍拍小孙女儿的小手,“玉儿不着急,咱慢慢学。咱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靠手艺养家糊口,可以尽着自己的心去做。一般呢,只要学会了给家人做衣裳就可以。之后如果我们玉儿还想学呀,太太就请那手艺好的绣娘来教我们玉儿。玉儿想学哪个流派咱就找哪个流派的,即使都想学,太太也能给玉儿找来!” “嗯!”玉儿重重点头,“玉儿学好了手艺,给太太做抹额,给玛法做褂子,给阿玛做朝服。还给额娘做件最好看的礼服。嗯,还要给哥哥做荷包,让他的朋友都羡慕他有个好妹妹!” “好,那我们玉儿现在就要一针一针练好,不能错了位置,咱们呀,慢慢地来!太太等着我们小玉儿给做一个最好看的抹额。” “嗯,太太,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的,玉儿的手最巧了!” 太太听着笑眯了眼,乐开了花。“太太不急!玉儿慢点绣,别扎手!” 玉儿很想再强调一下,不过看太太的样子,还是算了。这辈子,不知道是因为修炼了的原因还是喝了玉液的原因或者现在还小可塑性强,她的身体比前生更灵活,更轻盈,更柔软;十指也自然变得更灵巧,做针钱自然也难不倒她,前生也曾在小时学过刺绣,不过后来大了,要上学,就丢开了。再后来看到别人做十字绣时总觉得那种绣品少了一份灵动与神韵,也再没动手去做过。今生,既落到这个注重女红的时代,自然得拿出当年上学的劲头认真学的。不只要学会做家常的衣服,还要做出好的绣品来才算不辜负了自己现在这样好的身体条件。 12、遇见 阿山坐在书桌后,听到门外传来低低的咕哝声:“阿玛不知道饿没饿……” 阿山停了停笔,也没起身,从眼睫下偷睨书房门口。一个三头身的小身子偷偷地探出一个头来,见阿玛还在写字,停了一下,回头低低地吩咐:阿玛正忙呢,咱们等会再来! 又有些沮丧地嘟哝:“什么时候才忙完啊!额娘还不让打扰,咦……” 阿山举起小女儿,正对上湿漉漉黑黝黝的圆眼,见是阿玛抱着自己,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阿玛,你忙完了吗?饿不饿?玉儿给你送吃的来了!” “给阿玛送什么好吃的?”阿山抱着小女儿坐下,让下人把吃食放在小几上。 “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可软和了,额娘给太太和玛法送去了,玉儿就到阿玛这来了!” 阿山看着下人摆出来的几盘吃食,其中一种黄黄的,圆圆的点心,带着蛋香味,伸出筷子一夹,感觉确实很软:“这就是你闹着做的点心?” “嗯,可好吃了,阿玛你吃吧!” 阿山咬一口,点点头:不错,香软,柔嫩。 “不错,你太太吃不费牙!” “嗯,也不太甜对吧,以后阿玛也可以多吃点!” 阿山看看小小的女儿笑得很满足的样子,觉得这几天差事不顺的憋屈感都淡了好多!唉,这钱袋子不好管呀!摇摇头,算了,暂时不想了,难得休沐,还是陪陪宝贝女儿吧。 亲亲女儿嫩滑的小脸儿:“我们玉儿这么小就知道孝顺长辈了,阿玛要好好奖励宝贝!玉儿有什么要的吗?” 玉儿摇摇头:“玉儿不要什么!” “真的?” “嗯,额娘会把什么都给玉儿准备好的!” 啊?这意思是说没阿玛也没关系? 回头想想,自己确实什么也没给孩子买过!以前几个儿子就算了,一帮毛燥小子,多好东西也给捣腾坏了,可女儿不一样呀,女儿就得娇宠着呀,怎么能让女儿认为阿玛没额娘重要呢。 “玉儿,阿玛今天带你出门玩好不好?”坏蜀黍在引诱小盆友。 坐在阿玛怀里的玉儿想了想,落地三年多,还真没出去玩过,即使出过几次门,都是跟额娘捂在轿内,啥也没看到。趁着还小,多出去看看也行! 点点头,那阿玛你快吃点心吧,吃饱了,咱们出去玩。 于是,这父女二人偷溜了。 走到半路,阿山发现没带钱袋,又吩咐身边的下人回去取:“……找你夫人多取点,就说今天带玉儿逛街呢;一会去玉轩楼寻我们。” 怀里搂着软软的小女儿,听着她问那边这个什么,那个又是什么?见她扭着小身子要下地,赶紧哄道:“宝贝儿乖,这会儿外面人多,一会把宝贝儿挤坏了。到了玉轩楼,阿玛放你下来!” “玉轩楼有多远呀?” “不远,再两条街就到了!玉儿在里面可以慢慢玩!” 不能下地,没办法,只能坐在阿玛怀里四处看,就这样逛完了两条街:“阿玛,你走慢点,你看刚才那个小兔子多好玩呀,玉儿还想看看!” 没办法,阿山又往回走,站在一卖玩具兔的桌边。 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兔玩具,玉儿看了一阵儿,“阿玛,走吧!” 小贩本来还想着生意上门了呢,谁知主顾要走,急忙把小兔子递到玉儿手上:“小格格,你看这小兔子多乖呀,你不带一只回去吗?” 玉儿小手摸摸小兔的白毛,又把它放回到小贩摊上:“阿玛忘带钱了!” 阿山脸一热,这脸丢得,都丢到大街上来了…… 就听旁边哧哧的笑声,回头一看,阿山吓了一跳,这皇帝今天怎么出宫了!还带着太子!还居然让自己遇上了!这运气……就要打千请安,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就见皇帝摆摆手:在外面,免了! 阿山到底腿微弯行了个礼:皇帝让你免,你也不能全免,这是原则问题! 低低的,不敢大声吵嚷:“主子今儿怎么出来了……” 玉儿这一听:出来了,以前坐牢呢…… “……这侍候的人都带着呢吧?您怎么能来这么乱的地界儿呢……” 这话说的,皇帝觉得有点烦:你这奴才,真啰嗦,早知道不让你发现我们! 阿山一听,这是不高兴了,不敢再吱声。皇帝见他一直紧紧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问:“这是谁啊?” “回主子话,这是奴才的小女儿,康熙二十五年得的!” “这是四岁了!” 人家是三岁,还没满四岁呢!讨厌!不知道女人最讨厌别人把她说大了吗? “起名儿了吗?” “奴才额娘给取了个名,唤做玉儿!” 皇帝见玉儿乖乖的坐在自己个儿阿玛怀里听大人说话,也不吱声,只黑溜溜两眼珠子咕噜噜直转。 “玉儿,你想要这只小兔子吗?伯伯买给你好不好!” 玉儿看看阿玛,再看看皇帝能让自己阿玛叫主子的只能是皇帝,皇帝的东西不好拿呀!摇摇头,小声儿软软地:“无功不受禄!” “哟,这么小,知道什么叫无功不受禄了?”皇帝感兴趣了,自己儿子这么点儿大的时候,还没学三字经呢。 “谁教你的呀?” “没人教!” 没人教?“那你怎么知道‘无功不受禄’?” 对对食指,看看阿玛,甜甜一笑:“阿玛总挂在嘴边!”替阿玛挣印象分! 跟皇帝说话一点不好玩,麻烦!玉儿有点烦他了,看看跟着他的俩小孩儿,一个看着十五六岁,一个看着十岁左右。那个大的眼神讨人厌,那个小的看着舒服多了,于是对着小的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 阿玛现在得跟着皇帝,谁让遇上了呢,总不能不管!这样就不能全心顾着自己了,那就找个人带着自己吧。这个小的看着虽然年纪不大,不过感觉不赖,就他了 清心游第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就他了! 小孩儿看着她,不动! “抱!”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皇帝见了,笑了:“老四,她既喜欢你,你就抱着吧!” 这是老四? 小的老老实实过来从有点不放心的阿山手里接过这找事儿的小妞,抱在怀里。还好,不重,软软的,甜甜的。 攀着小少年的脖子:“小哥哥,你要多吃饭,你都没长肉!”说着,还伸出小手捏捏人家的胳膊表示确实没肉。 皇帝又在旁边多嘴:“你小哥哥这前段时间病了,就瘦了好多!过段时间就长起来了!” 你以为这是猪呢,说长就长?这说得轻松得! 以前现代看的书里都说这老四性格有点自虐,总爱自己跟自己较劲儿,这样儿人,能长胖才怪! “小哥哥以前胖吗?像玉儿一样长肉窝窝吗?”说着把自己小猪蹄伸到皇帝眼前! 这小手往外一伸,大家谁都不出声了:白嫩嫩,粉乎乎,伸开,手背上几个圆圆的小肉窝,握起拳头后,跟个小肉包似的…… 嘶…… 这谁没出息的吸口水这么大声儿…… 众人转头,卖兔玩具的小贩站在角落还没走:人家说了没带钱了,还想着卖人家玩具呢?这会还看着人小丫头的手流口水?还看?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小少年不高兴了,把玉儿的小拳头收了回来握在另一只闲着的手里,一点儿皮肤没让露出来。 皇帝看看那根根现骨的手,也有些不放心了,这孩子怎么现在这么瘦了?以前,以前这像玉儿这么大的时候手上有肉窝窝吗? 皇帝边想着,边对旁边跟着的人挥挥手。于是有人去小贩手里买下了小免,送到玉儿手边。 皇帝见玉儿一直看她阿玛,也没伸手接的意思:“小玉儿既知道‘无功不受禄’,那也应该知道‘长者赐,不敢辞’吧!” 玉儿想了想,算了,一只小兔子,不和他较劲儿,这耽搁功夫的,还想着多逛逛呢。接过来,点点头:“谢谢伯伯!” 低下头,玩小兔子,不理他们大人,真麻烦! 皇帝满意了,带着一群人开始移动。途中不忘考察民情,问问小摊上东西的价格。 后面一群人跟着,玉儿看老四走一段路后有点喘:“小哥哥,是不是累了!你病刚好,把玉儿放下来吧,玉儿自己走!” 老四看看自己皇阿玛走得不快,就放下怀里的小娃娃,又有点不放心,抓着小爪牵着。 玉儿一抬头,周围全是腿。 唉,海拔太低,只略高于海平面呀!这一下,啥也看不见了!自己阿玛这会得侍候皇帝,也没法顾着自己了。没办法,聊天吧! “小哥哥,你怎么生病了?是不是不乖,不好好吃饭?” “没有,是受寒了!”老四居然出声了,真神奇! “受寒?是穿衣服穿少了吗?” “嗯,晚上看书忘了多加件衣服!”看吧,自虐! “你奶娘都没唠叨吗?如果我不爱穿衣服,我奶娘就爱唠叨!为了不听她唠叨,我只能穿上。”完了长叹一口气:“大人就是麻烦!” “哧!” 又是这个笑声,刚才就是这哧呀哧的招得阿玛回头,结果害得自已不能好好逛街。 抬头,见那个大的少年边走边笑边看自己。哼,笑也不喜欢你! “那是我二哥!”老四解释。 “哦!”玉儿点头,原来这就是那个做了很多年太子的人呀:“我二哥比我大好多岁,都不能和我玩!”又加一句:“三哥以前和我玩,可现在也走了!”说完,又叹口气! 这下,老四都笑了,这小娃娃装大人的样子太招人了。 “你三哥去哪了?” “三哥去京郊大营了!”玉儿答,还不忘加一句:“小鹰长大了,就要让他自己飞!” “哈哈哈!”这一下太子暴发了!止也止不住。 13、育儿 皇帝听到了,后面怎么这么大动静? 停下脚步,转过身:“老二,你们在说什么呢?” 太子边哧哧笑,边回道:“老四说我是二哥,小娃娃就说自己二哥太大了,不能陪自己玩,三哥陪着玩,可现在三哥走了。老四就问:你三哥呢。小娃娃说去京郊大营了,还说……”太子停了停了,学玉儿老气横秋说话的腔调,“……小鹰长大了,就要让他自己飞!” 周围人一听,都止不住乐:这小小的一个小不点儿,却说自己哥哥是小鹰? 皇帝听了也乐:“阿山,你家老三多大了?” 阿山无奈:“奴才家那个三儿子,今年十六了!” 皇帝惊讶了:“不大呀,怎么就丢军营了?” 这事儿,阿玛其实全凭玛法做主,他自己没插上手。 “玛法说了,是小猫咪还是大老虎让三哥自己去打拼!”玉儿觉得真悲催,这太子笑点太低,结果又招了皇帝了。这跟皇帝说话还得小心,还不能带出“龙”来,本来日常的俗话都说“是龙是虫”的,临到嘴边,又赶紧改了口,累! “哦,那你玛法放心吗?”皇帝蹲□看这个小小的小人儿表情肃穆,一本正经的宣称:“玛法说了,男子汉,大豆腐,该学的都学会了,不能再窝在家里!”完了,还肯定地点点头。 “哧,大豆腐!”这个太子,今天没完了! 玉儿无奈,坚定的重复:“玛法说了,三哥已经是大豆腐了!” “哈!”皇帝也乐:“是大丈夫吧!” 玉儿想想,“差不多!” “差得太多了吧!哧,哈哈!”你今天哧没完了!干脆,不理他,回去牵老四的手继续聊天:“小哥哥,你以后要多穿点衣服,就不会生病了!你奶娘不提醒你,你也要记得穿!玉儿就从没生过病。幸好玉儿不生病,太太说,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难喝的药,那药看着还黑黑的……”一幅嫌弃的表情:“……玉儿看二嫂喝药的样子!肯定很难喝!” 奶娘不提醒?老四的嬷嬷这么不精心?回去查查!一旁正准备继续游荡的皇帝不淡定了。 “小玉儿从没生过病?”皇帝问阿山。 “回主子,奴才这个小女儿打落地起确实没生过病!” “哦?”皇帝激动地来回踱了几步:这皇家的孩子要是也有这好身体,那多好!“你们家的孩子是怎么养的?” “这……”阿山有些为难,难道把自己家的育儿经都说出来?可看皇帝那专注的神情,不说不行呀! “奴才前几个孩子奴才都没太在意,就长大了。就这个孩子,奴才最经心!一来,是奴才年近不惑才得的;二来,是唯一的嫡女,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就偏疼一些。 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打落草起就挑剔,挑奶娘,找了多少都不行。最后没办法,她额娘亲自带着。 平日还爱洁,但凡有一点不干净,就哭,给洗干净了,就好了。周围要是有什么异味儿,也不乐意;却又不喜欢屋子里有熏香;她住的屋子要天天通一会儿风,寒冬腊月的也天天如此;又爱清静,不喜欢太多人吵她;又喜欢柔软的衣物,不太喜欢绸缎;喜欢听人弹琴,还要弹得好的才行;喜欢晒太阳,但是太阳不能太烈,也不能晒得她不舒服,不能晒太久;自己盖的小被子、小枕头、垫的小褥子也得常晒常换;小衣服也得在太阳下晒过的才爱穿……六个月开始坐,八个月开始走,十个月开始说话。从走路的时候开始就吃辅食了。到一岁的时候就断奶了,再喂她也不吃了。断奶后天天早上喝一碗牛奶,不喝人奶,后来为这把庄子上一头奶牛专养在了府里。 再后来就好带多了,那时奴才阿玛带着奴才的三儿子从盛京学艺回来,她就总跟着三哥一起玩,三子学骑射,她就在三子场边铺块小毡子,把自己摆成各种各样的姿式,说是跟哥哥一样练身体,同甘共苦。不过哥哥是练壮,她因为是女孩子就不学哥哥了。后来三子学兵法,她就学写字。几个月前三子去兵营后,她就开始做绣活,学厨艺。 今天新做了点心给她太太,因为太太牙口不太好了,所以专做的软的,奴才说奖她,就带她出来玩儿一天!” “呵!”皇帝也惊讶了!这孩子,不好养呀,这得多精细才能养出来?不过,也确实养得不错。这小模样长得,一看就是个好胚子,这小身子骨也壮实。这么小,学的也不少! “是个孝顺的,这么小就知道给太太做软和的吃食了。不错!”皇帝转身,又带着一群人开始挪。 “这十个月就吃辅食,一岁就断奶?” “是!”唉,一点不敢瞒着,谁让皇帝问了呢。 小小的就跟着哥哥炼身体!所以,不生病? “你回去写个折子递上来,写细点,别漏了。朕要详细看看这个不生病的孩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嗻!” 都什么人呀,也不看看人家是个姑娘?把人家什么情况都要问清楚?是不是连人家一天便几次也要知道呀! 这悲催的娃,他爹还真写了!这一调查就知道的,他哪敢瞒呀。皇帝说要详细,他只能往细了写呀! 于是,我们玉儿小娃娃三岁前所有的一切都曝光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没留下一点儿隐私。 至于按着这个育儿经能不能养育出不生病的娃,阿山表示不知道;玉儿表示希望很渺茫。 一般的孩子能和她比吗?不可能,这先天就决定了不一样呀! 皇帝也没公布育儿的情况。不过,后来倒是赐下许多的细布来!想来,其中一些经验还是值得借鉴的,情况还是满不错的! 这会一群人慢慢在路上走着,阿山叫回家取钱的下人在玉轩楼门口远远看到自家老爷,不看见也不可能呀,这一群人,那气势,招人看呀!急忙把钱送过来。 皇帝见了,笑道:“既有钱了,就请客吧!” 得,收了一只小兔子,赔出多少只小兔子去。抠门儿的皇帝。 她可不想知道有多少人想请皇帝,她只知道,阿玛挣的钱不多,家里花的钱都是庄子啦,铺子什么的挣的钱,都是额娘挣的。 不过,为了给阿玛留面子,她就不指出这一点了。 一群人坐了一桌。另有带的随侍的另开了一桌。 玉儿坐在窗户边,攀着窗户往外看,老四不放心,紧紧盯着,就怕她没扶好摔着了。玉儿得意了,自己找的这个小保镖满负责的。 一时送上点的菜,看大人都动筷了,玉儿小爪子也拿着筷子笨笨地用,还挟了块肉放在老四碗里:小哥哥,你要长胖点,要吃肉。 又夹几根菜:小哥哥,要长壮实,还要吃菜。 皇帝笑了:那到底是要吃肉还是要吃菜呀? 玉儿心里鄙视他没文化:都要吃,吃得要均衡,不能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高,更长不壮。 扒啦扒啦又是一通饮食概要,当然,这都是家里老人常挂在嘴边的,她背出来就行了。 皇帝惊讶:这小小的孩子,这也太精怪了! 皇帝这一路就发现了:这孩子吧,记性不赖。大人讲的话都记得清楚,虽然有些话她可能不懂什么意思,说出来非常逗人,但一听就知道是家里大人说过的话,她给记住了。 问她:跟谁学的! 听太太、玛法、额娘、阿玛说的,三哥的书里也有。 你三哥的书里怎么写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啊,这里面有吃饭的道理? 当然啦,那意思明显就是说:都吃肉还不够,菜里面也有“长”的呀! 皇帝糊涂了,这话是有道理,还是没道理呢? 所以…… 所以,啥都要吃点,玛法说,连粗粮也要吃,吃了有力气,像玉米面呀,大马吃的豆豆啦,还有野菜啦……扒啦扒啦扒啦…… 皇帝问阿山:是不是傣禄不够,我听你家孩儿把这粗粮念得这样流畅,平日常吃?连野菜都不放过? 阿山一头大汗:“这个,还行,奴才俸禄还够花,家里,奴才的阿玛以前凭军功赏的有庄子,后来奴才媳妇持家还行,又买了几个铺子。” 皇帝听来听去,合着,阿山挣的最少? 这个,听说阿山还是很清廉的,户部在他的打理下,还是很好的!也是有功的。既是这样,那就赏吧,吩咐旁边跟着的太监:赏阿山金五十,银一百,再赏禄米百斛,别让他家孩儿都只能跟着吃粗粮。 玉儿一听,还行,吃一顿饭,捞了不少外快,这相当于阿玛一年的所得了,怪不得都爱请皇帝吃饭呢。 就说:伯伯,你有空来我们家吧,我做好吃的请你吃。你下次就不用再赏玉儿钱了,我额娘说了,庄子里的出产都用来养玉儿,玉儿比阿玛有钱。玉儿用自己的出产请你吃,能吃好多,吃好久。 好嘛,比四岁的小女儿还穷!阿山的面子,全没了! 皇帝听这话里的意思,阿山家也不缺钱呀。回宫让人一查,好嘛,阿山是穷,他的钱只够他买笔墨纸砚,各种珍本书籍的。可他家是不缺钱的,老子有平三藩军功赏的一个大庄子又得了一个三等子的爵位;媳妇的嫁妆也丰厚,还会算计,这么多年又购进不少不错的铺面,不过倒都是堂堂正正购进、正正经经的营生。怪不得说不指着阿山的辛苦钱呢。她一个人就能把几个孩子养大养好,还带着把亲结了。以前阿山买那么多妾,她都不在乎那花销,她花得起啊,当给丈夫买玩意儿了。对后院的女人也不苛责,对两个庶女也从不短了一应用度。对这个最小的女儿更舍得,那用的,吃的,全是好的,这孩子一年的开销,比阿山还大!看看这表里列出来的为小女儿慢慢开始购进的嫁妆,全是好东西呀!怪不得阿山说散妾就散妾,有个这样贤惠的媳妇,谁会去在意那花钱买来的妾! 一家人,最穷的倒还就是这个官做得最大的阿山。没听吗,连小玉儿都比他有钱! 14、逛街 吃完饭,康熙领着一帮人又准备接着逛街。玉儿窝在老四怀里看,她不准备下地了,在地上就能看到一些腿柱子,别的什么也别想看到。刚才太子想抱她,她假装没看见,直奔老四而去。阿玛还是算了吧,他还得去服侍康熙呢,不能让他分心呀,谁知道皇帝一会问些什么,万一阿玛一个没注意,说错话,这有功都变成过了。 到底不是真的三四岁的小孩,静不下来,招人烦。玉儿呆在老四怀里随着康熙的步子往前挪,乖乖的看,也不吱声,显得特招人疼,引得太子看了她好几次;玉儿也不理他,看老四第三次换手了,估计他年龄还小,胳膊没啥力气,找了个闻着不错的侍卫抱,让老四歇歇。刚开始老四还不干,小娃娃软软的,抱在怀里,多舒服啊!这送给别人抱?心里不乐意!可虽然这个娃娃又小又轻,架不住时间长呀,没办法,又等了一阵儿,只能递给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长得五大三粗,一张黑脸,跟黑雷公似的,一般孩子都怕他;谁知道今天这个白玉似的娃娃居然主动要求抱呢!该侍卫哆嗦着接过去,捧在手里,跟捧着个易碎的宝贝似的。老四看着他僵硬的姿势很纠结,小娃娃坐着好像不太舒服!抓住该侍卫,突击训练他抱孩子的姿式。好在有玉儿配合,一会儿,侍卫就找着感觉了。抱着小小的娃娃,该侍卫再看看周围几个同僚不时瞄几眼、明显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很得意!这软软的小身子靠在胸膛上,还香喷喷的,啧……你们就只能眼馋!那得瑟,别提多招人恨了。回宫后被今儿的几位抓住机会狠狠修理了一番。后来几天顶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傻乐! 其实古代的街市吧,也就这样。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让人流连忘返!其趣味性明显比不上现代;店铺的规模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像现代的大超市那是不存在的,买东西吧,你得一家一家去找,当然也有杂货铺,但其包含的货物种类就差很多、方便性自然也差很多!街道的整洁性也不能比。现代那水泥路面,稍有一点不平整,那都得招人骂,这古代,好的地儿吧,那是石板铺的,不好的地儿呢,那就是泥地,一下雨,那个泥泞呀,多少人踩,那个感觉,啧啧……哈,现代都市人绝对不适应! 所幸,最近几天天气都不错,现在所逛的店铺呢,档次也都不太低。也没遇上啥小偷呀,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啦,或者欺行霸市什么的。一路很太平!也许,这才是常态,那电视剧中一出门就遇坏人,那才是奇怪的事儿!坏人满天下走,那说明治安不好啊,治安不好说明官员不行呀,官员不行说明皇帝不英明嘛!皇帝脑子不清楚,官员也不顶事儿,那基本上就快亡国了。 康熙脑子很好用!他手下的官员能力也不差,所以,社会治安还是满好的!反正这会呆在老四怀里,玉儿很无聊的在玩手指:其实偶尔来个现场版的调戏良家妇女也可以啦。她还从没遇到过呢。不论是现代还是这一世的古代!这是不是算一大缺憾? 就这样逛了一圈儿,有选择性地进了十几家店铺,走了好几条街道,之后,估计感觉满意了,康熙又看看天色,说:该回去了! 老四要跟着他爹回宫了。玉儿一想,这孩子还不错,今天也抱了自己满久,听着大人说话,还不忘时刻瞄着自己,一等手缓过劲儿,就从侍卫手里把自己接了过来。想了想,把自己手中一直在玩的小兔子递给他:“小哥哥,你回家后要多吃点饭,吃得跟这小兔兔一样圆滚滚胖乎乎的,就不会生病了。” 老四接过兔子,非常纠结:长成这样?那得吃多少东西进去呀! 小玉儿接着说:“……要不你也跟玉儿一样,每天喝一大碗牛奶吧!牛奶喝了就会长得壮壮的……”比划一个身体很壮的样子,“……你看小牛总喝牛奶,后来长得多壮!我三哥也喝,他就长得可壮了!玛法说像头小牛犊!” 这个,能这样类比吗? 玉儿觉得这娃一辈子很悲催,五十多就没了,一准是身体从小不好,想想,他也是个不错的皇帝了,满勤政的,就决定帮帮他,让他从小喝牛奶,这身体应该会比以前好吧! 老四看看她白白嫩嫩、抱在怀里绵呼呼的小身子,自己也长成这样?刚想,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刚开始,如果你喝不惯,味儿得不行,你就让人在煮的时候加点杏仁或者花茶,那就很香了!我三哥就是从那以后喜欢喝牛奶的!”说着还点点头,“三哥的胳膊比你的腿还粗!”说着,还嫌弃地看看细长条的小少年! 老四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鄙视了?小瞧了?那是不是自己也应该多喝点牛奶,也长得跟小牛犊似的?老四混乱了! “……还有,要睡觉!你看小猪除了吃就是睡,长得多胖!”这娃当皇帝后,一天只睡两个时辰,这能长命?现在就让他改“……你说你晚上还看书,那你是不是不睡觉?你这样不好!”说着点点头,又举自己为例:“……玉儿两岁前,每天要睡九个时辰!后来三岁了,一天睡八个时辰,后来要陪着三哥,睡得少一些,今年又少了一些了,唉,玉儿长大了,要学绣花,做衣服,还要学做点心。玉儿睡觉的时间都少了很多了!”有些忧郁地叹口气,这睡觉时间少了,表示修炼时间也大幅度缩水呀,“……玉儿决定了,以后就算长到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最少要睡六个时辰。才不要像小哥哥似的生病呢!” 这娃是准备像猪靠拢吧!老四咋舌! “……小哥哥,你都记住了吗?!玉儿在很认真的跟你说!” 这老四,阿姨都不顾脸面自毁形象了,费尽了唇舌教导你,你到是吱一声呀!要不是看你不错,嗯,闻起来也不错,我至于这么累的反复交待吗?我自己二哥我都没管他! 老四有些呆滞:“小哥哥每天要念书习字,还要练习骑射,不能像你似的一天睡六个时辰。” 玉儿想想,也确实不可能,这娃就是个工作狂,让他学自己,基本不用考虑。那完全不存在可行性。“嗯,那你每天就最少要睡够四个半时辰,再少就要生病了!将来等你长到你二哥那么大的时候,你可以再少睡半个时辰。就算你长到你阿玛那么大,一天睡觉也不能少于四个时辰的!再少睡,就不行了!真的!” 老四一看,小娃娃有点急了,想想她一片爱护之心,便点了点头。 玉儿伸出小爪:“拉勾!” 老四没办法,伸出小指拉勾做约定。那粉嫩嫩的小小的一点手指,小小的,细细的,温温的,软软的,使劲地勾着自己的手指老四觉得这种感觉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拉完勾,玉儿放心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反正自己是不准备参入这些皇子的生活的,虽然欣赏老四,可是自己跟着受虐就不必了!如今既尽到了心,也就行了。笑眯眯地回头找自己阿玛,却被老四捉住。 老四解下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只玉做的小狗:“你既叫玉儿,就送你一只玉做的小狗吧。” 玉儿的圆眼又弯成了月芽,又赚到了!听说老四喜狗,没想到还居然随身带着玩具小狗哈。 康熙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孩互相告别,心里直乐呵。这小娃好玩儿,跟个小大人似的,这还学大人千叮万嘱的,哈,那小表情,真可乐!说的那些话,让人听了肠子都直抽抽,全打结了,乐死个人都! 玉儿没再去管别人,小小的身子挪到阿玛身边,这一天都应付这爱新觉罗一家子了,还没好好和阿玛一起玩呢。噌噌噌噌,爬到阿玛怀里,坐好!嗯,比半大小子的怀抱舒服多了!至少,安全呀! 阿山抱着小女儿,圆满了!这几个时辰,宝贝女儿都围着一个半大小子转了,都没时间搭理自己,现在这一家子终于要回去了,女儿又是自己的了! 看在小玉狗的份儿上,临走了,玉儿冲老四喊:小哥哥,下次和伯伯来我家,我请你吃好吃的! 躬身送走了那一家子,阿山终于松了口气,低头亲亲女儿的小脸儿:“宝贝儿,今天好玩吗?” 看看周围没人,玉儿附在她阿玛耳边说:阿玛,咱今天算赚了吧? 阿山有些纠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往家搂银子了。 带着她,又去先前看好的铺子买她相中的东西,之后,又慢慢逛了一阵儿,打道回府。 回到家的玉儿跑到太太跟前,把专为太太和玛法买的小东西送上,又把今天的事儿一说,太太很高兴,这有孙女儿跟着,儿子就有了赏了。平日见那么多面,也没见皇帝赏过什么! 抱着玉儿啵啵亲了好几下。拿着玉儿买的东西,高高兴兴的去找老头子分享,孙女儿这好运气,啧,挡都挡不住。 15、亲情 玉儿没给自己买东西,一来额娘什么都给准备好了,二来,现在还小,即使买,也就是些玩具什么的,再说也没逛几个店。皇帝带着走的,当然不会都是玩儿的啦,人家那也是顺带视察,基本上都是与平民百姓生活相关的;估计也有借机教导太子与四阿哥的意思。 从太太那儿出来,阿山去了书房,他还得写康熙要的育儿经呢,头痛呀! 玉儿颠儿颠儿地找额娘。额娘抱着脸蛋红朴朴的宝贝女儿,啾啾,亲了两下小脸蛋,翻过来,啪啪,又拍了两下小屁股,玉儿摸着小屁股看着额娘嘿嘿地傻笑。 额娘一瞪眼:“胆儿肥了啊,也不跟额娘说一声就往外跑,身边也没跟着侍候的人!” 逛街嘛,后面跟一串儿奶娘,嬷嬷、丫头……多招人眼?那还逛什么呀,再说还有阿玛呢!不过,这话没敢说。狗腿地又爬进额娘怀里,抱着额娘的脑袋,啾啾啾啾,亲了好多下,亲得额娘止不住笑了,才停下来! 换上宽松的小衣服,蹬掉小鞋子、小袜子,光着小脚丫爬上炕,玉儿拿出今天的战利品献宝:“额娘,玉儿给你买了好多花儿,你看看,喜欢不喜欢!”赶紧转移视线哈,不然被额娘思想教育哈。瓜尔佳氏笑眯眯地睨了女儿一眼,现在不着急训她,以后慢慢和她说。可怜的玉儿,本以为逃过去了,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额娘在后面等着她呢。 母女俩兴致盎然地看绢花,瓜尔佳氏趁机教导:各种材质的优劣,适合做些什么,哪些花儿做得好,哪些差点,差在哪儿……玉儿选的时候,选了好几种材质的,就想着回家问问额娘喜欢哪些。下次出门再买。 “额娘,我偷偷告诉你啊,阿玛给你买玉簪了,把阿玛荷包里的钱都花光了,还不够呢!可好看了,比你常戴那个还好看,碧绿碧绿的,阿玛说雕着的是一朵绿牡丹,别提多美了!我和掌柜的说了好久人家才卖的,阿玛都不会砍价,真笨!” “呦,我家的凤凰蛋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侃价了?”额娘挑出其中一串儿粉绿的小花,美美地比划! “唉呀,人家今天学的啦,还是跟皇帝学的呢!” “皇帝?”额娘停下手,“你们遇到微服的皇帝了?” “嗯啦!”玉儿没当回事儿地继续玩花,“阿玛一叫他主子,玉儿就知道是皇帝了,不过玉儿装做不知道!”说着得意地一扬头,“额娘,玉儿聪明吧!” “你这孩子!鬼灵精的!”额娘一点女儿额头,“下次不能再装不知道了,皇帝知道回家呀,阿玛肯定会教你的!” “嗯,知道了!”玉儿听话地点点头,额娘总是更了解这个时代的各种忌讳与人情的。听她的,不会错!“皇帝身边跟了好多人,身边有八九个,暗中肯定还有一百多人呢!” 瓜尔佳氏一怔,这孩子,怎么知道的?想了想,问她:“你阿玛告诉你的?” “阿玛?阿玛不知道啦,他以为皇帝只带了那几个人,还跟皇帝说呢,皇帝都嫌他啰嗦!”玉儿觉得这封建王朝的官员真逗,把皇帝看得忒重!倒像随时会有人来刺杀皇帝似的! “不是你阿玛?那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呀!”玉儿想着这个可以透露给额娘知道,额娘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了!“玉儿也没看,但是就是感觉到有好多人随时在注意皇帝,然后就知道了!” 瓜尔佳氏放下手上的花,把玉儿抱在怀里,摸摸头,摸摸脸,再摸摸小身子,倒像怕孩子惊着似的。 玉儿有些茫然:“额娘?” 瓜尔佳氏紧紧把孩子包在怀里,身子一前一后的摇:“玉儿告诉你阿玛了吗?” “没呢!” “告诉太太了吗?”瓜尔佳氏接着问。 玉儿摇头:“我只告诉额娘了!别人谁也没说!” 瓜尔佳氏一听,放心了。爱怜地亲亲小嫩脸:“玉儿,这个事儿,以后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嗯,玉儿听额娘的!不告诉别人,太太也不告诉,玛法也不告诉,阿玛也不告诉!” “嗯,宝贝真乖。”瓜尔佳氏觉得心里甜甜地,还是女儿亲!又亲了亲女儿的小脸,“你这个能力呀,太厉害,越少人知道越好!” 玉儿点点头 “还有什么额娘不知道的吗?” 玉儿想了想,“暂时没有了,如果什么时候有了,玉儿先告诉额娘!”顿了顿,又问:“额娘,玉儿这个能力是不是就是莫老爷爷说的五感异于常人?” 又摸摸女儿的小脸,小身子,小手,小脚,瓜尔佳氏觉得心里安稳一些了。有心情问详细情况了:“玉儿跟额娘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保护皇帝的?” 母亲的抚触总能最大程度的安抚孩子,玉儿觉得额娘的抚摸很舒服,懒懒地躺在额娘怀里,也不去玩儿花了,“玉儿被四阿哥抱着走,就感觉周围有很多气息一起跟着走,我们停,他们也在周围转。一直跟了好久也没离开。像别的人,就算注意到了我们这一群人,也就看看,可那些气息就一直跟着,后来我们吃饭,他们也散在那个玉轩阁外面……” “那玉儿怎么知道那是保护皇帝的呢?说不准是刺客呢?” 玉儿摇头:“……不是,那些气息里没有恶意!玉儿能感觉到,恶意,有点像针扎,不太疼,但那种感觉很明显。就像大格格看玉儿的那种感觉!不舒服!” 玉儿在额娘跟前的时候,从不叫姐姐,就叫大格格、二格格。虽然在物质上瓜尔佳氏从不亏侍她们,但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来说,不可能真的喜欢她们!做主母的能像瓜尔佳氏这样不偏不倚地对待庶女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在额娘面前,玉儿也从不掩饰自己与这两个异母姐姐的不亲近。而且,大格格的嫉恨那么明显,就算家里人都能感觉出来,玉儿才不上赶着去找不自在呢。她又不是没有姐妹爱就觉得生活有缺憾的人,她不在意她们是否喜欢她! “大格格总那样看玉儿吗?”瓜尔佳氏有些不乐意! “嗯,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恶意时,女儿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呢!就是觉得不舒服。后来赖嬷嬷和春兰姐姐说大格格那眼神儿跟针似的看着玉儿,那是大格格嫉妒呢。玉儿才知道那是不好的!” 瓜尔佳氏有些好奇,问:“那额娘看你像什么?” 玉儿懒洋洋地翻个身,也不从瓜尔佳氏怀里出来,:“跟额娘呆一起最舒服了,像泡在温水里!玉儿最喜欢额娘了!” 瓜尔佳氏听着,笑成了一朵花儿。被正进门的阿山看个正着,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娘俩这是说什么呢,说得这么乐呵? 瓜尔佳氏放下怀里懒洋洋的小女儿,起身替他换衣服! “说你们今天遇到万岁爷的事儿!” 阿山听了一乐:“她还知道那是万岁爷呀,把人家儿子当什么似的使唤,还让人家四阿哥一直抱着,都不下地的!” 瓜尔佳氏听着丈夫念叨:“那四阿哥也不怕累得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愣是抱了一路,好几个时辰呢!” 玉儿不乐意了,“哪有,中间还有个黑脸叔叔抱了一阵儿的!”人家也是很体贴的好不好!又说:“那个老二是太子吧,是吧,阿玛,那太子想抱我,我还不稀得理他呢!” 阿山换了宽松的袍子,伸手伸腿地坐到炕上:“是啊,那是太子?怎么,你还想让人家驼你呢?人家那是一国的储君,胆儿越来越大了啊!” “切!”玉儿一扬头,“玉儿还不乐意呢,玉儿觉得他闻起来没四阿哥舒服!” 阿山头皮一紧,这孩子,什么都敢说,旁边瓜尔佳氏看他脸色有点不对,赶紧插话:“玉儿,这皇帝和太子的话可不能乱说的,知道吧,现在在阿玛和额娘跟前没啥,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的,知道吗!” “玉儿又不傻,当然知道!你问阿玛,我今天就没说!” 阿山想想,这孩子今天还真没说错什么话,而且跟着四阿哥也一直很老实,没闯祸。便又放软身子靠在迎枕上:“万岁爷听说玉儿从没生病,就让我写个折子,看看咱家玉儿是怎么养的!” 瓜尔佳氏听了有些不乐意:“这姑娘家家的,这事儿怎么能到处说,还专写个折子!女儿异于旁人这事儿你没写吧!” 阿山看着媳妇不乐意的神情一笑:“放心,我在折子里跟万岁爷提了,说因为玉儿是个姑娘,所以希望这事儿皇帝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以免四处传扬有损女儿的闺誉!”看女儿斜七歪八地躺在炕上,伸直了胳膊伸直了腿儿,伸手拉过女儿的一只小腿儿,捏着小脚丫玩,这小脚丫子,还跟十个月的时候一样,白嫩嫩,肉呼呼的,让人见了就想咬一口。 这父女俩一大一小,穿着同一块布料做的宽松袍子、摆着同样姿式的情形别提多逗人了,瓜尔佳氏看着忍不住偷偷抿嘴乐。 “女儿五感异于常人这事儿,稍提了提,就说是孩子较一般的同龄孩子感觉更敏锐。一点不提万一以后知道了就是欺君,轻描浅写地稍提一下,也不会太惹人注意,反正,这样儿的人万岁爷也不是不知道!” 瓜尔佳氏一撇嘴:那是你不知道你这女儿今儿说的这事儿,她那不是一点儿异于常人,那是相当的异于常人! 再想想,稍提一下也好,女儿这一辈子不可能不漏出一点马脚,现在万岁爷知道了,也算在皇帝那儿有个底,将来也不至于为人所趁。 又坐到阿山身边,悄悄儿地问他:“玉儿说太子闻着没四阿哥舒服!你说这太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阿山一下坐起来,“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说!” 瓜尔佳氏一把把他拉回来,“我这不是悄悄和你说?你以为我们娘俩儿傻呀,这事还跟别人满天下说呀!这就和你说说呗!” 16、防患 阿山看看妻女,无奈地叹口气,这娘儿俩,自己拿她们是一点儿办法没有,轻声说道:“太子才十六岁,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看万岁爷那神情是极疼这个孩子的,你想想,咱多疼自己的嫡子女就知道万岁爷有多疼太子,以后这样的话,千万小心着说!” 玉儿扯扯自己的小脚,没扯动,还被阿玛趁机挠了几下。 听到女儿咯咯的笑声,阿山抬起身,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对着那张小脸使劲儿地亲,玉儿痒得受不了,边躲边跟嫡娘求救,拼了命的要从阿山的怀里爬出来,却被阿山一只手按在小腰上动不了。玉儿挣扎半天,腾出两只小手,按住自己阿玛那张老脸,不让他再靠近自己,小嘴里一个劲儿地喘气:“阿玛,阿玛!” 阿山笑着看女儿闹得红朴朴的小脸儿,眼睛弯得只剩下一条缝了,仰着头还在那儿笑呢。 回头对媳妇抱怨:“她今天就一整天粘着四阿哥,都不带搭理我的!” 瓜尔佳氏看着父女俩闹腾,笑眯眯的也不出声。 “阿玛,你怎么能跟额娘告状,你看你跟着皇帝吧,又腾不出手带着我,我自己找个小保镖,多好,你也放心!不用分心顾着我!玉儿这么体贴,嗯,善解阿玛的意,阿玛应该奖赏玉儿才对!咱不兴冤假错案啊,不能颠倒黑白的。” “哟,你个小丫头片子,又学了几个成语了,还用到阿玛身上啊!”说着,就又挠痒痒。 “啊,哈哈,阿玛,阿玛!玉儿,玉儿不说了!” 阿山不理,接着挠,玉儿扭得跟条小虫子似的:“哈哈,啊,额娘,救命呀!” 瓜尔佳氏一看,这眼泪都笑出来了,一拍阿山:“得了,一会笑得收不住!” 阿山看看女儿像根儿软叭叭的面条似的,住了手,玉儿往那儿一摊,不动了,哎哟,我的个娘哎,这一笑一闹咋这么累呢。!歇会儿,歇会儿。 阿山见她全身无力,搂过来放在自己胸膛上,让她喘气儿。 又回头对自己媳妇说:这孩子身子太软了,我都不敢用力! 玉儿偷偷翻个白眼儿,这不用力都笑得止不住,这用力,不是得要了我这条老命! 瓜尔佳氏抿嘴乐:“你没看她总把自己摆成这样那样的姿式,那练久了,能不软吗?这不,还一定要我也跟着练!”想想:“你别说,我跟着练了后,觉得这筋骨也不像前些年那么僵了,感觉身子都轻了好些!” 阿山也想了想,回头冲着媳妇暖昧一笑,瓜尔佳氏看他那神情,脸止不住一红,这老不正经的,准没想好事儿。不理他! ?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回头问趴在她阿玛身上装死狗的玉儿:“宝贝儿,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玉儿眼珠咕噜噜一转,也不动弹,就趴在她阿玛身上,嗡声嗡气地答:“没人教,就在玉儿脑子里呢,就像吃额娘的奶一样,玉儿就是知道这对身子好!” 这是怎么说的?瓜尔佳氏与阿山面面相觑。这孩子…… 阿山轻拍怀里小女儿的背,“说清楚,免得额娘和阿玛担心!” 玉儿爬起来,一扭身,上半身伏在了额娘怀里,小腿小脚丫子还放在阿玛身上:“嗯,玉儿不知道怎么说,玉儿就觉得应该吃额娘的奶,那样对玉儿好,玉儿把自己按这些姿式摆,就觉得很舒服!嗯,就是这样差不多!”这事好像是有些灵异,不过,不可能编一个师傅出来,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呢:“天生就会的呀!是天生的!难道额娘阿玛脑子里没这些吗?” 瓜尔佳氏心想,这孩子,刚才还说没什么可告诉自己的了,这会又说出这么大的事儿呢:“爷,咱家这孩子不会是什么上界的神仙转世的吧!” 阿山好悬没翻白眼:“你当神仙没事儿,就下凡来玩儿呢!都想什么呢!你们这些娘们儿家家,就爱说这些个神仙精怪的事儿!” 瓜尔佳氏不愤:“那你也说不通了,为啥这孩子天生懂的就比别人多!” “这有什么,这人天生就知道找吃的,天生就知道冷要穿衣服,那猪热了都知道去泥浆里滚一圈当洗澡,只不过这孩子知道的稍多点,知道摆这些姿式很舒服!这可能也是因为她五感异于常人的原因,你想,你感觉那被子不晒太阳没啥吧,她就知道晒了以后睡着舒服!你说是不是,她就是天生的感觉比别人灵敏。”阿山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这完全说得通嘛,什么神仙精怪的,那都是扯蛋! “我记得在书上看到过,如果要地震了,那些个什么虫啊,鸟啊,兽啊,全都知道。就急着搬家。说明呀,这能感觉好坏,趋吉避凶的也不只咱家女儿,你说是吧!你看,这孩子怎么就知道我那些个妾不好,可能我从妾屋里回来,她觉得阿玛精神没平日好了,或者是身上沾上什么别的让她不舒服的气味了!她那时那么小,连话都听不懂,就知道那些于自己父亲有碍。现在大一点,会说话了,就知道用语言把这些表示出来了!” 阿山越说越觉得有理:“我记得有一本书叫什么奇闻谭的,忘了,那书看太久了,其中就记着一件事,说有一次要地震了,主人家养了多年的狗狂吠,咬着主人的衣角死命往屋外拉,打也打不听。后来主人没办法,跟着它呆到屋外,没多久,地震了,房也塌了!这狗你说要是会说话,是不是也就会说:要地震了,咱去屋外吧。和咱们女儿一样嘛!”阿山很得意,觉得自己找着依据了:“咱家女儿不只知道凶,还知道吉,知道这些姿式于身体有益。也知道那些妾于父亲有害!” 瓜尔佳氏看阿山自圆其说很肯定的样子,偷偷松了口气,又趁阿山没注意瞪了怀里的女儿一眼! 玉儿呆在额娘怀里偷偷乐:这哪是什么天生知道呀,这是她从空间里一本书里学会的。不过,阿玛既然觉得能说通,更好哈,不用她费神去解释。嘻嘻,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才这样儿,要是旁人。早疑神疑鬼了。 “那别人问起来,总不能说孩子天生就会吧!”瓜尔佳氏趁机一次性解决问题。 阿山想了想,这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家里人不在意这些堪称神异的事儿,可架不住旁人想三想四呀,这是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无意识地捏着女儿的小脚丫,阿山闭着眼睛开始伤脑子。 玉儿和额娘一对眼儿,偷偷笑,偷笑了一阵儿,见阿山没啥动静,瓜尔佳氏转转眼珠:“要不就说是妾身教的?” 阿山睁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你咋就会了?” “要不,就说妾身跟别人学的?” 阿山气乐了:“你个老娘们儿,你以为这满世界谁想学就能学到呢,你看三儿学点武,还是阿玛带着去盛京正式拜师学的。谁家有点东西不是藏着掖着,还随便遇上一个人就教呀?……”说着话阿山想起一件事儿来:“……记得打三藩那些年,咱家捡回来一个病了的老妇人,你看她可怜,就收在家里做粗活,后来到底没几年去了!还记得吧?” “嗯,记得呢,这不,也就几年前的事儿。一个粗使婆子,老爷居然还记得!” 阿山得意一笑,觉得自己记性确实不错:“就借这老婆子来用吧,反正别人谁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有什么根底。就说这老婆子原是云南一带的人,后来三藩乱了,逃出来,逃到了北京城,病了,你发善心救了她,她临终了感恩,就送了你这么些个祖传的,你也没太在意,后来没事儿的时候翻着玩儿,就学会了,再后来觉得身体变轻了,筋骨变好了,就交给女儿,女儿因为小小年纪练,比你练得好!”说完了,阿山得意一笑,“你看这么说,能圆过去吧!” 瓜尔佳氏想想,点头:“云南那地方,好多神神道道的东西,一般人也都不懂,像那个叫蛊的东西,就传得可神了。这一说,人家也觉得可信!”见阿山很得意,抿嘴笑:“老爷就是比妾身想得明白,这,再没别的不妥了!” 阿山觉得自己很男人。玉儿见阿玛的神情,想笑。看额娘很严肃地瞪自己,又赶紧止住,把小脸儿埋在额娘怀里,才咧开了嘴儿乐! “那这事儿和额娘阿玛他们说吗?” 阿山想了想:“额娘阿玛年纪不小了,就不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了!就跟他们说是那个老婆子临终所赠吧!”抬头正看见小女儿在她额娘怀里撒娇,又有点不放心:“你可得好好教教玉儿,别让她说漏了!” 瓜尔佳氏揉揉怀里的小脑袋:“你放心吧,咱们结发这二十多年,你交给妾身的事儿,妾身有哪件儿没办好的!妾身一定把孩子教好,也免得她说漏了让她太太玛法担心!” 阿山点点头,看看小女儿晶莹剔透白玉似的小脚丫,便觉得爱得不行,想想她弄的这些事儿,一时又气不过,抓起来就咬了一口,玉儿本来正藏在额娘怀里偷乐呢,这一下,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听着女儿娇嫩嫩的笑声,阿山觉得跟晒四月的暖阳似的,说不出的温暖舒爽。为了女儿的笑声,就算费再多心思,也值了。谁家养着这样聪明孝顺的女儿不心肝儿如珠如宝的疼。像今天这一天出门逛街,就想着给长辈们买东西了,愣没给自己买一件儿。别人家孩子这三四岁的时候能这么孝顺?没听说过!一般人家儿,这样大的孩子还屁事儿不懂呢!好多还尿炕呢,哪像咱家这宝贝儿,从小就知道疼人,这要拉要尿的就哼哼通知大人!唉哟,这心肝儿哟,怎么疼得够,想着,又把女儿搂进怀里,兜头兜脸的一通亲。亲完了,问:“乖女儿,还会什么?” 17、试烟 玉儿见她阿玛这会儿倒来劲儿了,摇头:“嗯,我也不知道什么算会的呀。”想了想,“我知道门房大爷,嗯,就是那个腿坏了的赵大爷,他抽烟就不好!又臭,又坏身子,这算不算?” 阿山想了想,这抽旱烟还是赵大爷腿废了后学会的。玉石做的烟嘴儿,绞丝雕花红木做的烟杆儿比玉儿胳膊还长,他那个烟杆儿还是自己阿玛专为他买的,所以他常年累月带在身上。还常说,这抽一袋烟呀,有精神;在阴雨天抽,还能止腿痛! 也有好些个贵妇老太太抽的,自己额娘前段儿时间不知道从哪儿见了,回来还和老太爷说有那汉臣的家眷抽一种色泽金黄细如发丝状如肉松的烟丝,闻着有一种甜丝丝的烟香气味,还说了要买来试试。六部衙门里也有大臣手拿烟杆儿的。还时不时品评谁的烟杆讲究,新买烟叶的软硬,在公务间歇,抽一袋烟,极舒适的样子!听玉儿这意思,这烟不是个好东西呀! “玉儿,这烟怎么不好了!”阿山让女儿坐在自己腰上,这样两人对视一点不累,“太太还说闻着汉臣的老太太抽的很香的样子,也要买的,你既说害身子,咱就告诉太太不能买!” 玉儿看着阿玛很是严肃的表情,想了想:“赵大爷的手指头变黄了,大牙也变黑了,他抽烟的时候总是一口一口往下吞的样子,肯定肚子肠子全黄了!”真麻烦呀,不能说对肺不好,因为咱是小孩,好多东西没听过,应该不懂。又按按自己阿玛肚子。 阿山不自在地动了一下,感觉自己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也似染黄了。 “你听赵大爷总咳嗽,那肯定是抽烟抽的!我听春兰姐说,他好和别家的大爷一起抽,那些大爷有些咳得比他还厉害!”说着,小脸嫌弃地皱成了一团,“春兰姐说,他们可脏了,吐的口水……恶!”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干呕。吓得阿山赶紧拍拍她背。这女儿天□洁,让她说这个是不是有点难为她。 旁边瓜尔佳氏看女儿受罪,不乐意了,使劲擂了阿山一下,“你自己不会看呀,赵大爷他们那帮老大爷抽空就在一起凑,还串辍着阿玛也时不时试那烟叶,再不和阿玛额娘说,到时他们也抽上了!” 阿山见小女儿小脸皱巴的,也不像刚才那样红扑扑的了,不由有些后悔,你说自己也是啊,要知道具体的情况,就让贴身侍候的人去查呗,还问孩子干嘛,这遭罪的。可嘴上不能软呀:“我想着这个真的于身体有碍,是不是跟万岁爷提一下,这全国上下抽烟叶的不少呀,这也是个大事儿!” 瓜尔佳氏把孩子抱过去,搂在怀里摇。又白了自己丈夫一眼:“你怎么和万岁爷说,说是咱家女儿知道那个对身体不好,所以,就禁了?不说别的,你们那些同僚就得和你吵起来!这害处没摆在面前,谁信呀” 阿山揉着自己的光脑门,一边还在想这事要怎么和万岁爷提提才好! “现在呀,先别提别人了,先把咱自家亲戚这止住就不错了!”瓜尔佳氏有些无奈:“咱自家的亲戚还不一定听咱们的呢,那些抽旱烟的,都抽多少年了,猛一下不让他们抽,肯定不乐意,咱们自己知道玉儿的感觉一准没错,可去和别人说也不能说是因为孩子的原因吧。” 玉儿想,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儿做呗:“阿玛,我看过赵大爷那个大烟杆,他们抽完烟后,那个烟锅里都有好一层厚的黑油垢,咱抓只小老鼠试试,看那个油垢小老鼠吃了后会怎么样呗。” 看女儿两眼亮晶晶的,又有精神了,阿山也高兴了。看看外面天色还没黑。就去外间叫人安排。回屋接着和女儿玩闹。 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阿山这边就张嘴的工夫,那下边儿人还得去逮只活耗子,还得尽快。所幸管着粮库的王三知道哪有耗子,带了一帮人堵了好一会儿工夫,抓了一窝活耗子回来,其中还有好几只刚生下不久的。 阿山与抱着玉儿的瓜尔佳氏从内间出来,看笼子里好几只大耗子,赵大爷的儿子赵牛拿着自己老子的烟杆儿也站在大厅外。想着这事儿也不怕人知道,就让人把东西都送到大厅,派人去请老夫人和老太爷。然后与妻女慢慢去了大厅等着。 一会儿,阿山见自己额娘与阿玛都进来了,就赶紧过去行礼。老夫人把玉儿接过去,抱在怀里。俩老人刚正说这孩子呢,这会儿见了,又狠狠亲了几下。老太爷见了眼馋,从老夫人怀里抢过去。老夫人骂道:“个老东西,抢什么,你慢点,仔细摔着孩子!” 老太爷不理她,自己虽然战场上受伤了,这胳膊拉不开弓了,可这抱个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玉儿对着老太爷那张全是褶子的老脸也不嫌弃,啵啵左右开弓,亲得老太爷直乐呵,也不理儿子了,就跟小孙女儿说话。 “玉儿,你阿玛这是要干嘛!” 玉儿看看阿玛,搂着老太爷脖子,在他耳边悄悄道:“阿玛听说玛法也学着抽旱烟,不放心呢,这不,弄几个小老鼠试试那个烟对身子有没有害!” 老太爷一听,这儿子还行,知道关心老子,不过,“这怎么用老鼠试!” 玉儿又看了看阿玛:“玛法,你想啊,这老鼠啥都吃,说明它身子好,咱人吃了坏肚子的,它都不怕,吃了还是长得壮壮的,是吧。如果它吃了这个有害,那玛法就不能吃了!” 老太爷觉得有理,看一眼老老实实站着的阿山:“你既不放心,就试试吧!” 老夫人在一旁全听见了,知道老头子心里美,嘴上却从不说。不由偷偷乐,这老东西,多少年了,儿子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这德性! 这古时就讲究个严父,玉儿也知道。所以,也知道玛法这心里偷偷美,却不会表现出来。就冲阿玛说:“阿玛,玛法知道你的孝心呢,说让你试试!” 话音一落,那父子俩脸都红了。 这绝对是羞的!玉儿捂着小嘴儿哧哧笑,回头怕玛法恼羞成怒,赶紧又亲一下老脸。至于阿玛,这会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让人把那烟锅上的黑油刮下来拌在肉末里灌耗子呢! 喂完了,坐在玛法的下手,等着。 一会儿工夫,一只笼子里先前还到处乱窜的老鼠扒那儿不动了;再看,另一只笼子里的老鼠走了两步,一倒,翻了肚子了! 阿山一惊,猛的站起来,走到笼子边,老太爷也吓了一跳,这怎么跟毒药似的!抱着小孙女儿也走过去。一边下人们都交头接耳,惊奇不已。这刚还奇怪老爷这是要干嘛呢,好家伙,这赵大爷这烟锅可真厉害呀!这赵大爷的身子骨也真够硬朗的,这耗子都毒死了,他老还那么活蹦乱跳的! 也许是这一窝耗子没吃别的,一辈子就在粮库里吃粮了,这会遇到一点毒性大的,立马两腿一蹬就去了。这效果,立竿见影呀! 这喂了两只最大的,大笼子里剩下的都是些小的了,老太爷一挥手,让把这些都撤下去。抱着小孙女儿,领着几个家里人回了内厅! 见二儿媳妇也在,阿山就只说了赵大爷总咳嗽的事儿。老太爷看他神情就知道,他不会突然一下注意到自己这个老部下,必然是什么引起的。他刚才看了二孙子媳妇一眼,却只简单说这一句,别的详细情况啥也不说,说明这事儿不能让二孙子媳妇知道,就必然又是和怀里这个宝贝蛋有关。 便点点头:“既知道于身体有害,为父与你额娘自然不会再去碰的。” 阿山见阿玛这样好说话,就知道父亲这是猜到与玉儿有关的,干脆把先前玉儿说的都跟阿玛商量一下:“阿玛,你看,你现在也从军队里退出来了,平日没事就多和以前的老朋友走动走动,一来大家常来常往感情也深,再来,多动动于您老的身体也好;额娘也一样,阿玛平时还去府里的骑射场转转,您老就总坐着。你这平日没事,也都多动动。带着玉儿满府转转!” 老夫人与老太爷都点点头。 阿山接着说:“咱家这么多年,还是以前关外的老习惯,重肉重油!这年轻的时候还好,这上了年纪,不太好克化。咱们平日就稍改改,每顿再加几道素菜或者汤品。咱这一日两餐,每餐吃得都是饱饱的,这于养生其实不好;儿子也看书上说,这吃饭,每顿吃个七八分饱也就差不多了。晚上有点心,咱平时可以试试每餐少吃点,多吃几餐,反正咱这样的人家,也不在乎那点吃食。” 这次老夫人却摇了摇头:“这多少年的习惯了,一天吃两顿,这晚上的点心还是后几十年改的,这猛一下要吃多餐,这可不习惯!” 阿山也知道这老人的习惯其实最难改:“那您老自己看吧,咱先试试,说不定看孩子们吃得香,您也吃两口,日久天长的,就慢慢习惯了!我们在外面办差,就先按旧例了!只回府的时候跟着改改这习惯!” 18、静日 对于阿山说以后慢慢改旧习惯,老夫人点头同意了。既知道这是玉儿引出来的,自然比别的上心。反正这孩子呢,从一岁开始,就天天吃四五餐,现在不过是大人跟着一起吃罢了。其实也就是比大人们每天多了两次吃粥的时间! 方才因时间短,阿山也就诱导着宝贝女儿说到了这两件事儿,就怕还有什么别的不妥孩子还小不懂得说,想着女儿以后懂了,说与自己知道后,自己再来与父母分说,便道:“现在就想起这两件儿来,以后想起来再提!” 老太爷瞪他一眼:“让我们这一阵折腾,你还不足,合着你还有别的呢?先就这么着吧!”虽知道这定是玉儿说的,可是,不说这儿子两句,总觉得不得劲儿。完了,又抱着玉儿亲亲,“今儿的点心,就一起用了吧!” 一时,厨房送上做好的点心:水晶包、雀头形小馄饨、五色小圆松糕、荷叶卷、黄桥烧饼,今儿晚上的粥是鱼片粥,另有几碟小菜。 “太太,上次做的那个莲蓉甘露酥,好吃不?”玉儿坐在老太爷身边喝粥,老太爷给夹了个小晶包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玉儿冲着玛法甜甜一笑。 “嗯,好吃!你让厨娘吃了多少外买的,才做出来的,能不好吃吗!”老夫人笑眯眯地看她吃得香。自打这孩子上桌,这桌上再没出现过“食不言”的情况。倒是一下多了许多温情。 这说笑着,饭吃得也香,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老头子本来慢慢变小的食量,又变回来了!本来已经开始担心他身体了,现在老夫人一点不担心,没见老头子现在精神一年比一年好! 老夫人不知道玉儿亲递手上的水里总会逮着机会偷偷加点儿料,只以为老头儿这两年心情好,吃得好,所以,身体倍儿棒,不输小伙子。为这,老头儿没少得意,总说自己老而弥坚。 “太太,厨娘学会了,咱以后就不用出去买回来吃了,省钱!” 老夫人忍不住乐:“宝贝儿,是不是成天看你额娘管家,知道那钱来得不容易,已经学会省钱了!” “嗯!”玉儿吃完一个水晶包。喝口粥,咽下去后,才开口答:“玉儿今儿还跟皇帝万岁爷学了砍价!” “呦!”一桌儿人都乐了,太太问:“万岁爷是怎么侃价的!” 又喝口粥,玉儿说:“万岁爷总会问,这个多少钱呀。然后人家就告诉他,然后万岁爷转身走,那卖的人就说:客官,如果你诚心要买,可以再降点价。然后万岁爷又转身回去,问,降多少呀。然后卖的人就降了!” 二嫂呛得咳了起来,旁边儿站着的小丫头子赶紧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 “真的,二嫂你别不信,万岁爷真的这样砍价的,后来我也照他这样,也砍了!对了,我还给你和二哥也买礼物了,放在阿玛那儿呢!”说完看阿山:“阿玛,你让人给二哥他们送去没?” 阿山刚一回府就忙着写折子呢,没顾上,这孩子却催上了,没办法,让下人这会就去取了。 二嫂有点感动。这孩子出去玩,还记得给自己夫妻二人买东西。先不管这东西贵重不贵重,这份儿心意就让人暖心。想想平日自己也没送她什么,不由有些过意不去! “妹妹,你看,二嫂和二哥平时也没送什么给你,你出去玩儿还想着二嫂和二哥!” 玉儿不在意在一扬小手:“因为二哥没和你一起去逛街呢,你去逛了也肯定会给玉儿买的!” 二嫂点点头:“嗯,二嫂肯定买!” 上坐的老夫人老太爷看了很高兴,这孩子,小小年纪,大气!人家说三岁看八岁,八岁看一生,从这就能看出来,这孩子将来做个当家主母完全没问题。再想想两个庶出的孙女,摇摇头,这嫡庶还就是不能比! 一家人慢慢吃,慢慢聊,吃完了,漱了口,又坐着歇会儿,没喝茶。玉儿说吃饱了再喝,肚子撑坏了!不管对不对吧,既然是玉儿说的,那就改过来呗。 一家人聊一聊一天的事儿,再说说明天要做些什么。到掌灯时分了,便各回了屋。再一会儿,大家就歇了。 瓜尔佳氏往自己屋里走,又忍不住回头看看,见老二媳妇扶着小丫头一个人回了她自己屋,转回头抱着玉儿边走边想:老二不能天天回家。老三去了军营,好几个月了,也从没回来过,这新兵蛋子,都是这样,刚开始不能回家!不知道他过得咋样,有没有被老兵欺负。想来不会吧,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还被欺负,那就只能说他活该。 其实这会老三在军营过得美着呢,军营里谁有本事就服谁,他打小就练武,一身的硬本事,谁也说不出不好来,加上性格耿直,没什么坏心眼儿,军营里的大头兵们、什么协领、兰翎长也都乐意与他打交道。这样儿人,不怕他背后使绊子呀,又有本事;再加上也算勋贵子弟,结交了,肯定没坏处;还加上,每个月定期从京城里送来的几大包点心、各种吃食勾着那一帮子馋嘴的。老三在军营如鱼得水。 “额娘,我想三哥了,”玉儿趴在额娘身上,看着炕头上的灯,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今儿这少睡不少觉呢,这会困得不行,“你说三哥想没想玉儿!” “想,三哥肯定想我们玉儿了。”瓜尔佳氏抱着小女儿摇,轻柔低缓地哄她:“这以前天天有我们香香软软的玉儿陪着、抱着,现在呆在那个臭哄哄的军营,指定想坏了。” 半晌,没听到玉儿答腔,瓜尔佳氏再看怀里,小女儿睡得小脸红红的,还打着小呼噜呢;忍不住轻笑出声。旁边在灯下看书的阿山听到,抬眼,被媳妇儿脸上那温情四溢的笑容刹住了!那看着女儿的眼神儿,柔得能拧出水来!再看看她怀里的女儿,哟,刚还说着话呢,这会小呼噜都打上了,不由哑然失笑。轻声唤了屋外的嬷嬷进来。 六十多岁的赖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接过瓜尔佳氏手里的小格格,出去了。一时丫头进来服侍洗漱后,屋里的灯就黑了。 第二天,玉儿睡到辰时方才醒来,还有些没睡够。想着中午再补回来。嗯,人家正长身体呢,当然要多睡多吃啦!家里几个大人也都吃了。吩咐灶下热着,等玉儿起身便能吃到。这一时,玉儿起了,春兰服侍着洗脸漱口。想了想,玉儿问春兰:“春兰姐,我昨晚没洗手脸就睡了?” 春兰忍不住笑:“昨儿小主子累坏了。在夫人那就睡着了。后来赖嬷嬷把你抱回来的。想着你平日总要洗漱了才睡,怕你半夜不舒服,奴婢就用温水替你擦了手脸,连小脚丫子也用温水洗了的。” 玉儿非常满意:“春兰姐,幸好额娘把你调给我了,要不,我这日子怎么过呀!” 春兰听了噗哧一笑:“就算没春兰,夫人也会安排那细心的来照顾格格,夫人宁愿自己身边没人服侍也断不会短了格格身边的人!” 玉儿点点头,“嗯,所以额娘把你调过来了呀!”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之后,去给太太玛法请安,又去额娘屋里。阿玛早去衙门了,额娘正在理帐呢。玉儿坐在炕上,一边吃,一边听下边儿人跟额娘回话,觉得这管理一个家,和前世管理一个公司差不多。而且事儿更多,更杂!公司你不用管员工的个人问题吧。可这管家,你还得管奴仆的婚配问题,奴仆子女的养育,奴仆的养老问题…… 一个大的家族,奴仆、奴婢在主家成婚,生育子女,这些家奴的子女都是一代又一代跟着主家的,这样的称为家生子,这家生子也不都是好的,也有如《红楼梦》里一样吃酒赌博不干正事、欺瞒主子偷拿东西的;也有那忘恩背主还不忘踩一脚的,如赖大一家;还有那爱嚼舌根传播是非的;没事挑索着闹事的……因为知道主人家很多阴私,这样的家生子,既受器重,可也要掌控好,以免反被其所制。不像公司,只要你发工资,下面儿人就干活,干不好活你可以炒他鱿鱼,或者那看老板待遇不好的就反炒,炒了就走。大家一般儿也没啥纠葛。一个家,要是管不好,就得坏事儿。小的就是损失一点金银,那大的说不准就落个抄家灭门!所以,满族人找嫡妻,首先最看重的就是管家能力。其它什么貌呀,才呀,色呀,都排在后面。 反正就算妻子长得不好,还可以再买长得好看的小妾不是!可如果妻子管家不行,你就是长得再好,也不顶用,因为这一不小心就会落个家破人亡、家族败落。所以,总说娶妻娶贤。并不是说男人多注重心灵美什么的。那男人是怕找一个管不好家的,最后弄得家也没了、人也散了。所以,满族人最重管家,而非相貌,才气! 19、游府 管家,当然还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好,这样儿的算是长期培养,比短时间特训的,又稳妥很多。好比,你一个大公司,找经理,总希望找一个有经验的,而不会找一个只读过理论知识的。管家也这样儿,从小就跟着母亲学,会遇到的情况,都看母亲处理过了。以后管理自己的家有例可循呀,就不会手忙脚乱。所以娶妻也总先选嫡出的女儿。 玉儿其实不喜欢劳神。她其实是个爱懒的,要不也不能那么爱睡觉,她这懒,都懒到骨子里去了。两辈子的积淀呀!前世,也是最小的女儿,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这一世,娇惯得更过火了。上一世还需要自己动动手,这一世,啥都不用自己做,全有人替着做了。 娇宠!精养!无一处不细致,无一处不尽心!万事遂心! 虽然被这样宝贝般养着,但是玉儿还是知道,前世可以不劳神,不费心,这一世估计就不行了!前世一切是电器代劳,电器没思想呀;这一世全都是人来服侍,人这玩意儿吧,就没一个简单的!就算一个几岁的小娃,他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何况家里还有很多几十岁的老成了精的仆人! 这样,做主母的,就不敢一点不尽心! 让玉儿庆幸的是:自己能作弊! 一是,人家在满地玩儿泥巴、屁事不懂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注意学了,这样长时间的慢慢积淀,自然比短短几年便要学全来的轻松。 二来,这辈子修炼后,这身体素质不一样了,记忆力也比前世好呀! 三来,这五感敏锐,就容易区分对待自己有恶意的人。不像上一世,自己被人黑了,还不知道是谁干的。这有点像前世常说的第六感。而且似乎比第六感还好用!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修炼功法的作用还是身体本身的能力,或者这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儿。 四呢,有个强大的空间做后盾。这个空间好呀,里面的内容涵盖极广。自己现在探索的还不到万分之一!她觉得吧,就算在这个落后的古代,自己也不会感觉无聊!这个空间就能把她所有的空余时间填满,她一直对空间保持高昂的兴致,且空间也让她一直受益! 这都多亏了小白呀。小白是个好同志呀!既让自己重新拥有了一次成长历程,又让自己拥有爱自己的亲人。还让自己有了自保的能力。小白多好呀! 小白痛彻心肺的分割线 黑,你说那个玉石兰花和玉简是从这儿拿出去的? 嗯哪! 就是这个宏大的,高大的,不知什么年代的不知名大殿? 嗯哪! 当时就你一个人进来,拿到这四个物品就被踢了出去? 嗯哪! 现在大家都来寻宝? 嗯哪! 我把你千辛万苦找到的其中两件儿物品送了人,咱一人只分了一样? 嗯哪! 我当时神识扫描玉简和玉石兰花,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感觉是最低等的一种功法和最简单的一个储物工具呀?……你除了说嗯哪,还能说点儿别的不? 咱快点进去再找找吧,趁着我路熟,看能不能比别人多捞点儿! 那你倒是快点带路呀! 玉儿觉得很满足,当然,她这人,觉得不满足的时候少! 满足的玉儿拍着吃得饱饱的肚子往额娘背上挪!吃得有点撑哈。 “额娘,咱出去转转呗,总坐着,对身子不好! 其实就她自己来说,恨不得一辈子不动弹。可为了额娘的身体着想,还是宁愿自己辛苦一点带着额娘一起多动动吧! 瓜尔佳氏看看今天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剩下的事儿可以慢慢地再处理。既然自己的懒闺女难得主动一回,当然乐意配合! “咱们拉上太太一块儿转!” “好!” 昨儿爷既已和额娘说过从此后每日多动动,额娘也都同意了,那从今儿起,就照着做呗!想来额娘是很高兴玉儿多陪着的! 娘俩去拉上老夫人,身后跟着一串儿下人,开始在府内慢慢挪。以前玉儿爱睡觉修炼,没睡懒觉的时候,天天不论晴暑,陪着三哥练箭学武;还要费脑子督促引导他学兵法,自己陪着学字练字。三哥走了后,闲下来呢,要不陪着太太做绣活,要不陪着额娘看她管家,再剩下一点儿时间就陪着玛法。还真没认真看过府内的构造。 “这座府还是顺治爷刚入关的时候,老祖宗给圈下来的!”老太太边走边和玉儿讲古,玉儿发现吧,这古代的建筑大都是木结构建筑,跟现代的钢筋水泥不是一回事儿,就说这檐柱,这上下还不一样大,不像现代的水泥柱子,那都是水泥浇筑的,是能制作出来的。这木头的檐柱吧,是大树呀,那树总是根粗顶细的!不过,显然,要成为建筑的主体檐柱也得会长才行,这柱高和柱粗都有严格的比例的!一来这样好看,二来建筑需要!这古代的工匠厉害呀!用木头拼拼凑凑拼出的房子,还结实、美观,能用几十上百年!当然,如果中间一直修补,那时间就用得更长了(像故宫,那从明朝用到清朝,一直到现在还在用)。古代工匠的智慧很让人叹为观止呀!而且人家敬业,绝对不会像现代某些建筑,刚修,楼房就歪了斜了漏了裂了! 不过,到底受先天条件所限,很高的建筑是不易修出来的! 见玉儿左顾右盼到处看的样儿,老夫人不由乐了!这孩子,倒像对自己家还不熟的样子,哟,还跑去摸摸那檐柱。便停下来等她,待玉儿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再领着继续转。 “太太,为什么你说‘圈 ’?” 太太笑着和她接着讲:“那会老祖宗们入了关,还得接着打天下,皇帝就把现在内城的汉人都迁了出去,咱们旗人就都住在了一起。咱家呢不像别人,选那精美的,带着好些假山花园的!你玛法的阿玛那会就选了这么一座有一大块空地的宅子!那块空地就是你常和你三哥去玩的后园子!” 边说着,就领着一大串儿向后园走! 这会儿后园一群半大小子正在场地上翻腾呢。玛法还坐在他的老位置。以前玉儿陪着三哥练武,老太爷也总坐在那儿看。 玉儿蹬蹬蹬跑过去,顺着老爷子的腿爬到怀里,捧着老脸就“啵”了一下,亲得老太爷直乐呵。 “玛法,那场上的都是谁呀?” 以前,这个场地可只有自己与三哥用的!下人们的小孩子是不准来这边玩儿的! 老太爷把小孙女放在膝上坐好,一串儿人过来行礼也没放下,“这是玛法几个老部下的子孙!” “是玛法把他们领回来的吗?” 老太爷摸摸小孙女的头。 自从把小孙子送到军队,这老太爷的日子就过得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他也不喜欢听戏逛花楼,那一段儿时间差点儿没把他闷坏了。后来一个老部下上门来拜访,说到一些同辈的境况,老太爷就留了心了! 皇帝万岁爷恩德,让每个旗人都领着一份儿银子,就算啥也不干,也不愁日子。可如果真要有出息,却只有两条路:当官或者进军队。可这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好些个后辈旗人不爱读书,又怕吃苦不认真练武,这日久天长的,就文不成,武不就,成天闲着,走鸡斗狗,逛戏院子,进青楼。 那个老部下的儿子逛青楼钱不够了,就偷了家里的家当去卖。被老子按着打了多少回,还死不悔改,这老部下想,这也不是办法呀,左思右想就求到老太爷跟前儿来了。他也知道,儿子是教不回来了,那就教孙子呗。跟老太爷把情况这么一说,老太爷一听,这种不孝子还不老少,基本每家都会出那么一个两个。两人左商量右找辙,最后决定了,还是跟咱们以前一样,抓到一起来摔打吧。这孩子多了,在一起边玩就边把这骑射功夫学会了。小孩子还没长定型,好教,又都服强者,到时选出一个头,带着一起就不会学坏了。 于是,就有了这一群半大小子在这块儿闹腾! “是呀,这也是玛法和那一帮老伙计早商量好的,昨天你们又说玛法要多动弹,玛法现在就天天看着这帮小兔崽子,有时也下场转转!” 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也有几年时间没用了!现在有一帮小崽子让自己玩儿也不错!最近这两年,这胳膊像是要好全了!那会儿战场上受了伤本以为一辈子再不能拉弓,前段儿时间与几个老伙计闲谈时,无意间居然拉开了三力(约等于现代35斤)的弓,把一众老伙计吓了一跳。还问他是哪个圣手替他治好了手伤。他想了想说:这两年天天抱小孙女儿抱的。这也是他敢收那一众后辈教导的原因。那些小崽子,你没点真本事,还真降不住他们。 老太爷自从手伤后,就总觉得比别人矮了一截儿似的,也就不太爱走动,后来干脆在家教孙子,现在这胳膊好了,便觉得这精气神儿也好了,这脊背也直了,胸也能挺起来了;所以昨天儿子说让他多走动,他也就顺势应下了。 20、寿礼 玉儿知道玛法的胳膊渐渐的好了。这还是她在空间翻了好些瓶瓶罐罐找出的合适的药给治的呢。可惜有更好的,她却不敢给玛法用;一来,他的身体未必能受用,二来,好得太快也显出异常来。 玉儿知道玛法在意这伤,自然是不可能放着不管的。也亏了老太爷在最没力气的时候也愣要坚持着抱孙女儿,这伤才能好得这样不着痕迹,要不,还真不好说清楚。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下人悄悄告诉瓜尔佳氏,老太爷白天抱久了孙女儿,晚上还得找人按摩好久,才能止住那胳膊的哆嗦, 可在第二天,老爷子还是爱从老夫人那儿抢人。后来,玉儿就悄悄的给他治伤,他这胳膊就越来越好使,老太爷也没发现,只以为抱孙女儿抱习惯了。 看着场上这会乱成一团的一堆孩子,玉儿很无奈,这些孩子怎么没有三哥那么可爱呢? “玛法,他们天天来吗?” 老太爷笑道:“他们自己的玛法舍不得,他们不会天天来的,只是隔两天来一次!” “哦!” 这样,玛法也不会累着,运动量也够了吧!玉儿放心了。 “咱家管他们的饭吗?”这得问清楚了,自己家一天现在吃好几顿,这样的习惯可与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不一样。 玛法爱怜的摸摸小孙女儿的小脸儿:“玉儿不用管他们,玛法专让大厨房弄他们的吃食,他们正长身体,和你三哥那时一样,一顿吃的比你一天吃的还多;你常用的小厨房锅小,做了,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想起前两年?br / 清心游第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年三哥那个胡吃海塞呀,玉儿打了个哆嗦!这可不只一个三哥,这总共有十几个呢,这家伙,得多大锅来做呀! 玛法忙着调/教一帮半大小子,额娘忙着管家,太太清闲一点,但是,好像也有自己的嫁妆要管理,三哥在军营,二哥要上差,二嫂跟着额娘打下手,阿玛更忙,成天天没亮出门,快黑了才回来,有时黑了也没回。全家,就自己最清闲了! 玉儿托着腮坐在窗前,这绣花也不能成天绣,怕坏眼睛,想上一世,就是不注意,早早戴上眼镜了,把一个八分的容貌,生生戴得只剩下六分!本来黑白分明,形状漂亮的眼睛也日益呆滞,最后还慢慢抠了进去。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既重新来过,自然要处处小心,虽然有修炼功法,也有空间的众多物品做后盾,可太依赖也不好,好习惯要慢慢养成!还是自己平日注意一点吧! 那个弹琴的丫头下去了。这个丫头是后来补的,是个二等的丫头,现在专让她在作绣工的时候弹琴。这也是上一世留下的毛病,平时总爱听音乐做事!这人不象电器不能长时间的用,便挑在绣花的时候让她弹,因为现在绣花就是练个手熟,脑子基本是不用的,正好用来听音乐,也算习惯古乐器。以后万一想学了,也有个基础不是! 这古代,总得多学点好,自己有兴趣爱好,这日子才好过呀。没办法,不像上一世,出门总是很自由的,这边,轻易不出门。而且为了避免麻烦,自己也主动的不出门。这样的话,有许多爱好,这日子也好打发。空间有书,可以慢慢看,这绣工,也可以培养成一个爱好。到时还可以弹弹琴。嗯,画,也可以学,前世多少好花样可以画下来,棋嘛,就算了,自己就没那个天份。可以学会,但肯定下不好!天生的不爱算计!绞尽脑汁就为了赢一盘棋,她总觉得有点傻!玩意儿嘛,就是为了玩的,结果为了个玩的,把自己累着了,不值! 好吧,这纯属个人爱好,也许,人家下棋就觉得好玩呢!反正玉儿自己是不喜欢做费脑子的事儿的! 这样下来,自己琴书画都会了,也大小算个才女了哈。嘻嘻! 想着,有点美! 再加上自己前世爱唱歌,这世的喉子比前世还好……哇哈哈,这越想,这日子越有奔头啊!哈! 瓜尔佳氏进了女儿的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雪白可爱的三头身娃娃,手托着腮,傻傻的笑,嘴边有疑似水状物…… “宝贝儿,又想啥美事儿呢?” 弯□把孩子抱进怀里,用手上的绢子轻轻一擦,哦?这是口水?这孩子是馋什么好吃的了? 嘿嘿嘿,看着额娘用手绢给自己查口水,玉儿傻笑,有点丢脸哈! “额娘,你忙完了?” 看看女儿丢在一边的绣活,瓜尔佳氏点点头,不错,这一般孩子要绣两年功夫才能达到这水准吧,玉儿现在这么小,就有这水平,以后再培养培养,这德容言工的工就能拿出手了。倒也不亏了她总自夸自己有双巧手! “乖儿,再过十几天是你太姥姥(没查到满人是怎么称呼的!)八十大寿,到时额娘带你一起回去给她老人家祝寿!你要不要给太姥姥准备点寿礼?” 太姥姥呀!玉儿想了想,太姥姥个子不太高,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了,骨缩了,总穿着厚厚的袍子,就算是夏天也穿得不老少!长得慈眉善目的,缺了好多牙,没剩下几颗了!可她老人家精神好,神智清明,现在姥姥还怕她。家里有个啥事儿,要做决定了,总是问太姥姥不问姥姥。姥姥也会偷偷地跟额娘抱怨两句,可真让她做决定的时候,她又会去问太姥姥。特别逗。 额娘和太姥姥感情特别好,因为额娘是她一手带大,也是她调/教的;当时找阿玛时,也是太姥姥点头的,就看中阿玛的性情了,那会儿满人更重军功,阿玛因为自小身子不好,好多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谁知道太姥姥居然把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儿嫁了给他。如今他四十岁就做到正二品了!一些老人都佩服太姥姥的眼光。阿玛也一直很尊敬她。 “额娘,你看我给太姥姥做个抹额好不好!别的,我现在也做不太好,只能做个小件儿的!” 瓜尔佳氏其实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没想到女儿也想到了,就点点头,“那这两天你就动手做吧,让赖嬷嬷帮你,要找什么材料啦,做什么图纹的啦,要怎么配色在寿日送合适啦,还有太姥姥的喜好,都问问嬷嬷!” “嗯,额娘,到时阿玛去吗?” “我还没问你阿玛呢!晚上我问问吧!” 玉儿觉得阿玛会去!阿玛这人吧,谁对他好,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却是属于心里有你口不开的。他感激太姥姥把额娘嫁给他,肯定会去。嘻嘻!这样说来,阿玛其实很喜欢额娘的哈! 玉儿偷偷用眼角瞄一眼额娘,转过头偷偷笑! 于是,接下来十几天,玉儿都在忙着做绣活,选布料,确定绣样,再搭配饰,还要问问嬷嬷这种太姥姥会不会喜欢,有没有犯什么忌讳。刚开始做好一个,玉儿不太满意,又做了一个,觉得好点,看有时间,又多做一个:以前说过给太太先做一个的,现在因为太姥姥做整寿,把太太落下了,如今既还有时间,就再为太太另做一个。当然图样什么的做的肯定不一样的! 为了赶时间,这一下,玉儿睡觉时间短了好多,等都做好了,狠狠地睡了一觉,从头天下午,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可把瓜尔佳氏和老夫人吓坏了。 等她睡饱了醒过来,太太和额娘都守在床边,看她醒了,才松了口气,太太还把她抱在怀里,心肝儿肉地差点抹泪。 “我的个宝贝儿呢,给太太做抹额什么时候不能做,以后慢慢做也是行的,你这样累,把身子骨累坏了可咋得了啊!” 玉儿看太太真急了,忙保证了下次不再这样了。 “太太,玉儿答应了第一个给您做的,可现在因为太姥姥过八十大寿,玉儿就先给太姥姥做了,可也不能委屈了太太。玉儿就赶了两天工。没事儿的,玉儿手巧,后来越做越熟,时间也花得没刚开始那样长了!” 太太又是开心又是感动,把小孙女紧紧抱着,摸摸脸,再把小手拿起来仔细瞧,见以前雪白晶莹的小手指都红通通有点肿了。心疼坏了:“我的个傻孙女唉,你现在还这么小,以后不敢这样了,太太知道你的孝心,可你更不能让长辈为你的身体担心呀。你这样不把自己身子骨当回事儿,可知道我们这些长辈多揪心呀!” 玉儿嘿嘿傻笑,赶紧再次保证以后不敢了,又让春兰把自己给太太做好的抹额拿过来,要给太太戴上试试。 瓜尔佳氏在一边端了镜子照。老夫人往镜子一瞧,黑色丝帛贯以珠宝,还绣了朵朵红梅,并饰以毛绒绒的白色貂狐之皮,这一带上,衬得老夫人极是贵气。老夫人左看右瞧,喜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学绣工不到一年,这手艺已是相当的好了!把孩子抱到近前,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瞧着可心。抱着啾啾就亲了好几口。玉儿咯咯地乐,小身子一扭一扭就进了被窝,拉了被子把自己盖上,就剩两圆溜溜的眼睛露在被子外面,眼珠子还直转,看得老夫人和瓜尔佳氏乐得不行,这眼神儿,跟那小鹿似的。 老夫人见玉儿没什么事,就起身回了,她急着去和老太爷显摆呢!这俩老人儿,越老越小孩子气。总爱互相较劲儿,尤其涉及到玉儿的时候,跟那争宠的孩子没个两样,有时瓜尔佳氏和阿山在一边见了都觉得好笑。觉得那老话说得真没错,老小老小,越老这性子越小! 瓜尔佳氏看老夫人那得意的神情,便知道她又要去找老爷子了,就抿着嘴笑,吩咐下人跟好。回头掀开被子,把女儿抱出来,想了想,还是不解恨,又冲小屁股拍了几下才开始给她穿衣服。这都两顿没吃了,得赶紧把孩子收拾好,一会该饿坏了! 21、家常 虽然饿极了,却不敢大口吃,额娘会瞪眼的。 这闺秀教育深入到日常的一举手,一投足;虽然有些规矩玉儿觉得生生的就是把人筑成一个模子,不过,为了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并且活得舒心,总不好显得太标新立异的。玉儿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改变世界,改造社会;一来没那个能力,二来,也没那个精神。改变别人,那多累!还是改变自己吧! 既到了这地界儿,总不能想着这世界来适应自己,所以只好自己适应这个世界了。 当然,人前是要做到这样极规矩的;人后,却不必还摆着那个标准样儿的!那多没意思呀,跟个木偶似的!过日子是为了自己过得舒服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能在人前摆个样儿让人抓不住短脚就成了呗,人后还一板一眼,那才是傻子呢。 不过,一些好习惯倒是可以兼收并蓄的啦,就比如这餐桌礼仪。前世,自己只是个小平民百姓,就过的平民的日子,日常不需要参加什么宴会,自然没有学相关的礼仪。现在不同啦,大小也是个贵女,父亲如今也是个二品大员,以后就算再躲懒也不可能逃过交际应酬的。自己要形成条件反射一样的深入骨髓的优雅而合乎时宜的习惯,平日就得多注意才行。 现在,虽然家里餐桌上不再谨遵“食不言”的规矩,别的礼仪还是讲的!再说,像细嚼慢咽这样的好习惯还有助于消化嘛,嘿嘿嘿…… 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加中餐,嗯,还加上昨天的一顿晚餐。玉儿深深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果动作再大一点儿,小肚皮就要破了。 瓜尔佳氏见她那一副小猪吃饱了就哼哼的惫懒样儿,又好气又好笑,唤来下人把一应东西都收了下去,也不理她,低着头继续看自己的帐本! 玉儿见额娘还没消气的样儿,眼珠转了转,蹭啊蹭,挪啊挪,蹭到了瓜尔佳氏怀里。见额娘没赶自己,笑眯了眼,伸出粉嫩的小胳膊,圈着额娘的脖子,亲亲亲…… 瓜尔佳氏无奈妥协:这个宝贝呀,你就狠不下心不理她。 曲起一根手指,对着玉儿光滑的额头狠狠一弹,瓜尔佳氏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可看着被自己弹红了的小脑门儿,又心疼地赶紧揉揉,玉儿窝在额娘怀里,嘿嘿的傻笑。她就知道额娘不会舍得不理自己,嘻嘻。 “额娘,有点撑!” 玉儿把吃得圆滚滚的小肚皮翻过来让额娘看! 瓜尔佳氏瞪她一眼,只得把手伸进小衣服里,帮她轻轻地抚揉,把玉儿舒服的差点真的像小猪似的哼哼出声。 瓜尔佳氏见她又要睡着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这孩子,真能睡!又怕她白天睡多了,走了觉,晚上到时睡不着,就说话分散她注意力! “你阿玛告了假,到时和我们一起去你太姥姥家!” 玉儿听了一下有了精神,她就知道阿玛准去,嘻嘻。 “可惜三哥在军营去不了啦。” 瓜尔佳氏听了,忍不住乐:“你三哥也能回来!” 玉儿一听,乐坏了:“真的,三哥能回来了?什么时候?能在家呆多久?” 瓜尔佳氏惋惜地摇摇头:“你三哥的信里说他来公干的,专挑了件来京的事务,到时可以去给你太姥姥拜寿,之后就又得回去了!” 玉儿一下泄了气了,这样的话,根本不能和他一起呆多久的。 不过,回头再想想,聊胜于无嘛!嘻嘻,这走了半年多了吧。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那到时三哥还回家来吗?” “不回了,他到时从衙门直接就去你太姥姥那儿磕头!”这样的话,都不能回家见玛法和太太了! “那能在太姥姥那儿呆多久啊?” “只能呆几个时辰!” 玉儿想想,几个时辰,只能吃顿饭,说几名话,遗憾地叹口气。想了想:“额娘,那我让厨房做些好吃的吧,到时让他带走,嗯,还有衣服!听玛法说,他们在军营可费衣服了!前段儿我正好选了那耐磨的布料练手,给他做了好几身儿,就是很肥,你说三哥能穿不?” 瓜尔佳氏笑道:“当时你赖嬷嬷是不是让你做大点?” 玉儿点点头,“赖嬷嬷说三哥要长个子,让我做大些,做长些!”可,想想那尺寸,那也太大了!“可是,我按照赖嬷嬷说的尺寸做出来,那也太大太长了!那一个裤腿,能钻进一个玉儿去!” 瓜尔佳氏听着乐了,想了想,止不住哈哈大笑。 玉儿看着她额娘,这有什么好笑的,本来就大,自己还想着三哥肯定用不上! 瓜尔佳氏笑完了,抱着女儿亲了一口,犹带笑意道:“你大哥二哥都是这个年龄长得最快,一天一个模样。现在你三哥比你两个大哥哥长得还壮,他进军营时穿的衣服尺寸比你二哥成亲的时候还大点儿!现在肯定又长了,再到明年,你看吧。那衣服裤子就合适了!以后,说不准还得小!” 玉儿想想,就这长势,三哥岂不是得长到将近两米?!!这,会不会太高了?或者,这是自己给他吃了一整粒健体丹的后遗症?不会吧!啊!自己是不是犯错误了!应该,大概,也许,这个两米是最高估计了吧! 呜,呜,呜,早知道,跟家里长辈似的,刮点末末给他吃得了!自己干嘛给他吃了一整粒呀。这下,未来可就有点不可测了呀! 想着有点发憷啊!玉儿一缩脖,埋到了额娘怀里。瓜尔佳氏奇怪地看看女儿的头顶,“怎么啦?怕你三哥嫌弃你的手艺?” “不是啦,额娘,你说三哥就这样长下去,那不是得跟那树似的,止也止不住!” 瓜尔佳氏听到这个素来聪明的宝贝女儿说傻话,忍不住乐:“这孩子,这人怎么能跟树似的,就算吃得再多,那也有个底限,长到最高就不能长了,哪能像树似的一直不停地长!” 玉儿把脸从额娘怀里拔出来,看看额娘笑眯眯的脸,再想想,也是哈,也许长到两米不长了,改横向发展了呢!嘿嘿……想想那场景,三哥往场上那么一站,跟一堵又高又厚又宽的城墙似的……嘿嘿嘿嘿,很可乐哈。 “额娘,那以后三哥穿衣服,很费布了呀!” “这傻孩子,他们武将,就想着自己能长得又壮又高呢。那样力气大!” 我的个额娘唉,三哥吃了健体丹,那力气根本不可能小得了!那丹本就是练体专用的啊! 不过,三哥这力气大,身子壮,精力旺盛,这武艺好,加上兵法也学得不错,这是不是表示三哥以后会更受器重!这样,他从小立下的要自己挣下锦衣玉食的目标就很容易就能达成吧! 自己反正是帮了三哥的!至于这个子长得太壮嘛,完全可以说是练武练的呗,反正,三个哥哥,就三哥练得最久,打小的基础也最好!这也说得过去哈! 玉儿这样想着,放心了!美美地接着享受额娘的按摩服务。 “二哥也能去吧!现在就大哥去不了啦,额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哥呢!你说他到时会喜欢我吗?” “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你是他嫡亲的妹子,他能不喜欢?” “可是,他的儿子和我一样大,你说他会不会更喜欢小侄子!” 瓜尔佳氏哑然失笑,“你这孩子,还想着和你小侄儿争宠呢!这做父母的,肯定都最爱自己的孩子,像额娘阿玛就最爱你呀。你大哥当然也最爱自己的儿子了!” 小嘴儿一翘:“三哥将来要是敢像大哥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他!” 瓜尔佳氏无奈,这孩子平时挺懂事儿的呀,今儿怎么犯糊涂了,想了想:“玉儿,你三哥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你是不是长大了!……” “嗯,三哥现在还没说亲,说了亲再成亲,然后才有宝宝,那样,至少还得几年,那会儿玉儿也算长大了!” “那到时你三哥生下的宝宝只有这么一小点点儿的时候……”瓜尔佳氏比比初生婴儿的大小“……你三哥是不是得好好看护着?就像当年他护着你一样!” 玉儿想想,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跟个没出生的孩子醋上了,可是这也不能全怪自己呀,三哥可是花了自己很多心血的,这猛一下想到将来自己不是他最重要的人了,这心里当然不舒服了。 “嗯,额娘,我知道了,到时,三哥生了小宝宝,我就像三哥当年护着我似的护着小宝宝!”到时给小宝宝也吃点好东西。小宝宝的资质一准比三哥还好! “这就对了,一家人,就得相互照看着;到时,你三哥肯定跟你阿玛现在似的成天忙,哪有时间像当初陪着你似的陪着小宝宝,到时就换你照顾小宝宝了!” “那什么时候给三哥找媳妇呀?” “不着急!”瓜尔佳氏胜券在握:“你三哥说不准比你二哥还能耐,那有女儿的人家到时比我们还急呢!” 玉儿捂嘴乐,所以说呀,这人,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最好! 22、费神 “额娘,三哥说了,找三嫂得我同意!你到时看上了哪家姑娘,你可得和我说,我去看看,我看满意了,才能让三哥娶啊!” “你一个小不点点儿的,还替你三哥寻媳妇呢!”瓜尔佳氏取笑女儿。 玉儿听了不依,“三哥答应的!” 看着女儿很严肃地申明……算了,这孩子既有那奇怪的五感,说不准让她看看这媳妇,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那更好不是! “行了,答应你了!” 玉儿美得不行,抱着额娘啵啵又亲了两个。 瓜尔佳氏看她也不困了,肚子也揉得差不多了,拍拍小屁股:“好了,别赖在额娘怀里了,这越大越爱撒娇,跟着额娘看额娘管家吧,这两天要出门,额娘得把府里的事务安排好,以免出什么岔子!” 玉儿从额娘怀里爬出来。一边想着要给三哥找个什么样儿的媳妇!管家能力肯定是要强的!这样三哥到时出门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其次要有点生活情趣的,三哥那会说不找小妾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如果他到时真的不找小妾,娶回家的妻子又是个木头桩子似的人儿,那日子过得多没趣呀!嗯,懂得生活情趣很重要,可这人品更重要呀!别娶了一个表面忠厚,内怀阴损的,到时把家弄得不像个家,也不好。不过这样儿的自己应该能感觉出来!还有,得问问三哥喜欢什么样类型的…… 还有呢?玉儿撑着小下巴,这家势不能差,却也不能太强,这太强了,这三哥就难免气短呀,像史上记载的八阿哥和八福晋,都说八福晋家势太强,八阿哥忌惮。虽然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野史杜撰,反正呢,自己哥哥,自己可不能让他过得不顺心。 唉呀,这样想来,要找个满意的也不容易呀! 到时皇帝选完了,从剩下的里面再选?嗯,这个,现在就要开始注意了!大不了,到时选秀的时候,自己弄点丹药,让中意的嫂子自己把自己弄病,那样就能如意了!嘻嘻,自己将来选秀也可以这么干哈,这样就不会被选进宫或者被配给皇室宗亲了!到时找个像三哥这样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就可以一直过现在这样幸福安宁的生活啦! 一边分心看额娘分派事务,一边美滋滋的想着小心思,晚上进空间看看,找出一种致人生病又不伤根本的丹丸来最好!不知道有没有!反正自己现在才四五岁,还有十年的时间呢,这么长时间,总能把那些储藏大致弄明白吧!想到空间里那一片儿,真是又高兴又头痛呀!高兴的是这可是一笔外人无法想象的财富,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能够无忧生存的最有力手段;头痛的是,这得花海量的时间来整理以及钻研!空间里的东西并不都是适合普通人使用的!用的不好,说不准会出人命的。就像人参并不是适用每个病人一样;有些人,虚不受补呀。空间的丹丸也是一样的,本来是好东西,就因为使用者本身身体素质不行,很可能变成毒药!所以,这么久,她也只为家人用了有限的几种,并且量很小,用量最大的就是三哥,分段分时间,已经用掉了一整丸了!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看着额娘处理完家务,又说了会闲话,天就黑了。用过点心,玉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在春兰的服侍下洗漱完就上了床。赖嬷嬷毕竟上了年纪了,现在玉儿的一般事务都已经由春兰接手,只是赖嬷嬷还是会时不时被额娘指派来看看! 瓜尔佳氏担心春兰太年轻,万一有个什么疏漏没处理好,委屈了女儿,不把自己心疼死! 玉儿也知道额娘的心意,也就由得她掌控着自己的生活。现在,她只要做个乖女儿就能过得很顺心,她喜欢额娘这样全心全意的疼宠。就算她管手管脚让自己少了很多进空间的时间,她也打心底乐意!在这世上,能这样无私的爱她的,也唯有额娘了;就连阿玛也得排后面的! 只是不知道阿山如果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比不上媳妇在女儿心里的位置时,会不会伤心…… 冬日夜长,修炼了三个时辰后,玉儿从入定中醒了过来,现在,她已能控制修炼的时间,不像在娘胎的时候,一入定就是几个月,自己都不知道会有多长时间。 直接进了空间,每次进入空间,玉儿都会有一种很富有的欣喜感!虽然,现在她还只是在一片兰花花瓣里折腾,另几片她根本进不去! 有时也会想另几片里面都是什么呢?也曾好奇走到花瓣连接处,可是,总是被什么挡住了,只隐约看到另有空间,却是看也看不清! 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进不了另几片花瓣?玉儿想,等看完了这片儿里面的藏书,会不会找到答案? 但是……看看周围,她摇摇头,短时间还是把这好奇心按下来吧,踏踏实实地一点儿一点儿整理,那几片,权当不存在吧! 集中精神,她认真感应手中的蕴丹瓶,这一瓶是什么功用? “集春兰之华,收夏露之神,于秋日蕴养,终冬日结晶。……” 么意思? 嗯,这应该是美容养颜的! 呼,慢慢来,不急! 再下一瓶:昔遇虎妖,蚀人养精,取其血炼,集其精华,佐以草木,从以丹火,去虐存善,以为后人。 这个应该是杀了一只靠吃人修炼成精的虎妖,取了它的一点血液,加了一些草药,把不好的东西炼没了,留下人能用的部分?这个,还是谨慎使用吧! 再一瓶:巫横天地,气血涨溢……人之精血,补之益之。 嗯,这应该是补血的?而且是大补!三哥可以用一小点点。又是炼体所用,还想像远古大巫那样强壮?不过,后代人类体内应该有巫的血脉吧,只是估计已经很淡薄了;这个,还是先找只动物试试再说! …… …… 怎么就不贴个使用说明什么的,或者是个品名,功用简介,都行呀! 唉,想白得一点东西来用,也不那么容易呀! 等到玉儿头晕脑涨停下来时,看看周围,今天弄明白的有十几瓶。满意点点头,不错,有进步,比最开始多了十倍呀。第一次,就弄懂一瓶,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样,以后慢慢的,说不准集中注意力一瞧,就知道整个空间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嗯,可以先这样自我激励一下! 但凡自己精神力扫描过的,很容易就能找到。也怪不得不贴标签呢,估计还是自己精神力不够呀!唉,算了,出去吧,接着修炼。反正现在要好受点也只有修炼了! 有些难受地出了空间,钻进被窝,立即进入修炼状态…… 头天晚上虽累了点儿,可是修炼的效果是很明显的,和平时一样的时间醒了过来。那种脑子像蒙了一层什么东西又涨又闷又痛的感觉消失了!还是修炼的功法好用!比睡觉还管用! 太姥姥做寿,太太和玛法是不去的,如果太姥爷做寿,他们倒会去。可惜,太姥爷早早没了,据说,当时是可以再嫁的,那会儿还没入关,没受汉文化影响,可太姥姥念着太姥爷待她的情份,就这样独自抚养大了姥爷,一辈子,再没嫁人! 其实太姥姥如果生活在现代,也肯定是一个女强人!因为她在这样一个世界,居然坚持住了自己的原则,没让任何人强迫了她去,记得清太祖努尔哈赤那会儿死了后,还让儿子继承自己的女人呢,这个没入关前,这种情况很多哈。太姥姥能不被当做财物被人继承了去,是很厉害的了!真想问问额娘详细的情况呀,可惜,不太好问! “太太,玉儿来和你一起用饭来了!”玉儿给太太行了礼,扑到了怀里。“玛法又没在呀?又去和那帮小子一起吃去了?” 老夫人抱着自己的小孙女儿亲了亲,让她坐好。 “你额娘呢?” ”额娘马上来,玉儿今天起得早吧!”二嫂都还没来呢,嘿嘿嘿! 在外奔波的男人们起得早,女人们总是先服侍他们吃好了,才有时间打理自己呀,今天又没见着阿玛,虽然额娘说阿玛每天总会去看自己,可自己没见着他呀,天天忙得天不黑不沾家!自己还小,也不能一直等着他。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着面了! “太太,玉儿有半个月没见着阿玛了!”抱怨,我是孩子我当然可以抱怨! “你每天睡得跟小猪似的,阿玛来看你,你也不知道!” 嘟嘟嘴儿,好吧,自己是睡得不少,就算前一段儿做针钱,也只是把白天的睡眠时间减了,晚上还是照睡不误的,人家要修炼嘛,而且现在是四岁的小孩子,当然不能像大人一样的缺少睡眠了呀! “太太,明天我们去太姥姥那儿,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给三哥的,额娘说三哥公干,到时挤出时间去太姥姥那儿磕头!” 老夫人看她小管家婆的样子,忍不住笑:“你额娘早跟太太说过了,东西太太也交给你额娘了,你把自己要带的东西带好就行了!” 祖孙二人说笑一会儿,瓜尔佳氏领着儿媳妇来了,后面跟着今儿早上的饭食。 23、拜寿 一家三口坐在轿内,玉儿赖在阿玛怀里,听着额娘为自己普及各种车轿等级知识,玉儿也不嫌枯燥,认真的听。也不敢不认真呀,这就跟现代的红绿灯似的,你要是不弄明白了,说不准得出人命的!遇见那不能惹的,你就躲远点,该让的让,该请安的你就得去请安。所以说,她不喜欢这个时代,这种森严的等级制度,一不小心就让人抓住了把柄了。一个从小接受生而平等教育的现代人,要适应这些玩意儿,那是相当痛苦的! 玉儿不喜欢出门,这也是一个原因。她自己知道,她这个自由的灵魂,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懒散与不经意,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尤其遇到那喜欢摆谱的,喜欢通过踩压别人以求得心灵满足的,你要是一个不注意,那就得结仇;可这样儿人在这个时代还不老少,就像现代有些人总爱炫耀钱多,看不起那稍拮据一点儿的人一样的心理,不难理解,但真的是癞蛤蟆跳脚上,他不伤人,可恶心人呀! 这个套在框架里的时代呀! 由不得又庆幸一下,所幸是统治阶级,阿玛官儿也不小!咱不喜欢欺负人,当然更不喜欢被人欺负不是。 再庆幸一下,记忆力越来越好!啊哈哈,听一两次就记住了,记住了就不容易忘。嘻嘻,再次感谢小白!这样犯错误的机率更小了! 现在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为什么这么热衷升官发财了! 为了自己及家人好过点,为了那所剩不多的尊严! 也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包衣或者汉人想抬旗,那抬的,就是尊严啊! 在现代,你可以没钱,也可以不做官,你完全可以安贫乐道,在人格上,你是与所有人平等的,谁也不敢跑你面前来说:你没地位,没钱,跪下! 在现代,谁敢! 谁要敢在大街上说出这话来,哈,要么被人认为是疯子,要么就招来人群的痛斥。激起民愤! 可在这个时代,很多人敢! 所以,玉儿认真的听,认真的学。力求不忘记一点儿!这,也是知识!在现代,学科学知识,在这个时代,你得学等级知识!在现代,你考大学,考研,考博。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你只能在德容言工里去求发展。你不能去和男人一样读八股文考科举!平等求学与就业,那种机会,那种幸福,只有现代男女平等的社会里才存在! 听着额娘平静的叙述,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态度,玉儿心想,从小在这样的世界长大的女子,当然不会有她这样不合时宜的奢望,她们遵循着自古以来的规则,平静的生活!她们从小耳濡目染,女人就应该这样。所以,她们也算幸福吧!如同现代的女子,就算如同男人一样辛苦打拼,也不觉得痛苦!因为我们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玉儿知道现在再去想现代,没有一点意义。可是,她总是不自觉的对两个时代进行对比,这种对比,让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醒,也难免比别的女人更痛苦!好在,这种痛苦相对于如影随形,渗透在日常点点滴滴每个细节的亲人的关爱来说,就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瓜尔佳府上,早已宾客盈门,仆人在见到是伊拉哩大人携府里的大姑奶奶回府了,赶紧飞奔了进去通报。 等玉儿被阿玛抱下车,门口已迎出一群人来。扑面而来的热烈情感,让玉儿因为对比而消沉的心情飞扬起来:是呀,有得,总有失的!不必太去在意那逝去的时光!既已来了这个世界,就认真守护所有爱自己与自己所爱的人吧! 出府迎接的都是平辈或者晚辈,三个舅舅,领着各自的媳妇与儿子和阿山见礼毕,又与自己的姐姐行礼,几位舅母过来携了大姑奶奶的手,引着进府。玉儿这会儿又被阿山抱在了怀里。 早上出门前,阿山已被宝贝女儿声讨过了,说已经半个月未见到阿玛了,要阿玛今天好好补偿自己,要一直抱着!阿山本要骑马的,马也不骑了,跟着媳妇女儿坐进了车里,一路上,孩子也不坐车,就坐怀里,怎么也不下去!让瓜尔佳氏在一旁看了直笑;阿山却对女儿如此情状极是得意,还对着瓜乐佳氏炫耀。 坐在阿玛怀里,玉儿居高临下,倒是把太姥姥家看了个清楚。 这是个典型的四合院,由三进院落组成,沿南北轴线安排倒座房、垂花门、正厅、正房、后罩房。每进院落有东西厢房,正厅房两侧有耳房。院落四周有穿山游廊及抄手游廊将住房联在一起。大门开在东南角。因是大型住宅,太姥姥家尚有附加的轴线房屋及花园、书房…… 玉儿被阿山抱着,极快地进了太姥姥住的正房,这房,太姥姥住了有四十多年,一直没挪地儿,即使后来后辈说要买更好的地儿,更大的房子,太姥姥也不乐意搬动。儿孙没办法,后代人口越来越多,只能在周围购买房屋,围着这座四合院而居。原来,这个院落,居住着太姥姥,姥姥,姥爷。三个舅舅、舅母,剩下的孙子辈,重孙辈都不住这儿。只每天皆有后辈在这边服侍,晚上也会留人,就怕三位老人年纪大了,有个什么好歹也好随时有人使唤。后来到底还是不放心,做为嫡长一支的大舅一家又全搬了回来!总不能因为后修的房子更好,就把三个老人留在老房子不管吧,本是希望新修的房子能让老人喜欢就一起搬了,可老人恋旧,到底没挪,没办法,就算被老人撵出去,也拉了另两个弟弟跪着求了半天,到底搬了回来!房子小点儿就小点儿,紧巴点儿也没事儿。 太姥姥坐在炕上,早听到通报是自己最得意的大孙女儿和孙姑爷来了,乐得见牙不见眼。到了房内,阿山才把女儿放下来,一家人给太姥姥磕头行礼毕,太姥姥唤了玉儿上前,一把搂在怀里,一个劲儿唤着心肝宝贝! 阿山被几个小舅子拉了出去外厅,二哥也自然跟着,那边都是男客。瓜尔佳氏一干女眷都在内厅。 玉儿乖乖的任太姥姥搂着,听着太姥姥跟额娘问长问短。太姥姥眼睛仍然清明有神,视力虽有退化,却一点儿不影响生活。听着大孙女说着玉儿的一些生活琐事,乐得哈哈大笑!时不时抚抚这个重外孙女的小脸儿。 又说:“这孩子有你小时候的品格!” 瓜尔佳氏听了直乐:“太太,你才不知道,她可比我那时精怪,我再没像她这样挑剔的!” 太姥姥早知道这个重外孙女养得金贵,“咱们满人家的女儿,那自然要养得好的,挑剔点怕啥。只要是有的,自可任她取用!这孩子这小模样,可比你小时还标致,最重要这性情,安宁顺和,坐在这儿一点不焦躁,跟个大人似的!” 瓜尔佳氏自是得意自己女儿的,不过嘴上谦逊两句。又命人专取来玉儿做的抹额亲手递予老人:“这是玉儿这孩子亲手做的!虽也粗陋一些,到底是孩子一片孝心,望太太莫要嫌弃!” 太姥姥原姓钮钴禄,母族也是满八大姓之一,那时能自主也是多亏了父兄扶持。再后来,又为儿子选了母族的后辈为妻,所以,姥姥也姓钮钴禄。因太姥姥一直孀居,所以着装多蓝色,玉儿做的抹额即选用的蓝色丝绸贯一绿翡翠,绣了吉祥寓意的云纹,边饰青鼠毛皮。老钮钴禄氏听是重外孙女亲做的,接过来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看罢也不由讷罕:“这孩子,现只有四岁吧?!就有这般手艺?莫不是你哄我高兴,帮着做了吧!” 瓜尔佳氏得意地偎坐到老人身边,抓着老人袖子摇:“孙女儿是这样儿人吗?这可全是我们玉儿亲做的!我一点儿没出主意!” 老钮钴禄氏被摇得呵呵笑:“你这皮猴,都有孙子的人了,还跟太太撒娇!” 玉儿见额娘高兴,接口道:“太姥姥,就算额娘也八十了,见了您也会撒娇的!” 一屋子人哄一声全笑了,太姥姥乐得合不拢嘴:“唉哟喂,我的个乖孙孙,你可真知道你额娘这性格儿,我要活到那会儿,你额娘还真能抓着我撒野!”乐半天,方歇下来,又逗玉儿:“可惜太姥姥看不到那场景了!太姥姥也不能跟个老妖怪似的一直活着呀!” 玉儿圆眼一眯:“太姥姥,您老现在才八十岁,再四十年,也就一百二十岁,肯定能行的!那会儿我扶着我额娘再来给您老拜寿,您老到时看,我额娘还跟今儿似的和您撒娇呢!她再老,也是您孙女儿不是!肯定还这样儿,就像我多老也会跟额娘撒娇一样!” 这一下,屋子里又笑开了,合着这孩子总跟额娘撒娇,便以为八十岁老太太也撒娇呢。 太姥姥笑得止不住,瓜尔佳氏急忙给她抚胸抚背,太姥姥说:“一百二十岁,那得老成什么样儿了!” 玉儿不以为然:“太姥姥,一百二十岁不算老,我听说了,人还有一百四十多岁的呢!”在现代,玉儿当然知道有活一百四十多的!所以,玉儿没说假话! “哦哟,唉哟!”太姥姥边笑边喘:“好,太姥姥接着活,咱活到一百二十岁,活成|人瑞!” 玉儿肯定地点点头:“太姥姥,您能活到那会儿的,指定能成!玉儿那会儿手艺肯定比现在更好,到时再为您老做更漂亮的衣服做寿礼。肯定比现在的做的漂亮!” 一屋子人又乐又笑,一时跟水倒进了滚油里似的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频模?br / 24、众聚 说一阵,笑一阵,又有人来报,却是嫁到呐喇家的二姨来了!几个舅母又出门去迎! 二姨父与二姨带着十二岁的兰芝和三岁的东格,四人跪在地上给太姥姥磕头。 二舅拉着起身的二姨父笑道:“今天看我不灌你!” 二姨父笑答:“你要灌当灌大姐夫,大姐夫这都多久没回来了!”二人说笑着就出了门。 太姥姥让二姨把两个孩子领近点儿,摸摸这个的脸,再摸摸那个的脸,心里极高兴,这个二孙女,脾气有些像她额娘,有点懦,生的这个孩子看着倒比她有主意。 兰芝长得圆脸圆眼,极喜气。老辈儿人都喜欢这样儿的。东格还小,呆了一会儿就要下地去玩儿。被他额娘抱在怀里哄了半天才消停了。 太姥姥就问兰芝选秀是否准备了,家里可还差嬷嬷,兰芝都轻声细语地答。显得脾气极好!一家儿人正乐呵,却见小舅又引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圆脸贵妇进来,却是小姨领着她九岁的大儿子和六岁的小儿子。 三人磕完头起身后,小姨一把把小儿子塞到太姥姥怀里:“太太,你也和我的儿子亲香亲香,别只是总惦着大姐的,我生的也不赖!” 太姥姥伸指点她,被她笑着躲开,回身一把抱着瓜尔佳氏的胳膊:“大姐,你又比我来得早!” 旁边二姨道:“你比大姐住得近,你来得却比大姐晚,还好意思说!” 小姨回头白了二姨一眼:“二姐,我又不傻,和大姐比,我再修炼多少年也学不会大姐这样事事周全的!”回头又取笑瓜尔佳氏:“大姐,是不是天没亮就把大姐夫踹下炕了!” 一家人听了忍不笑! 瓜尔佳氏使劲拍她背:“你这碎嘴的,他成天上衙,早习惯了,哪需要我叫他!今儿还是他把我叫醒的呢!怕路上万一有耽搁到得晚了!”又问:“妹夫呢?” 小姨没好气:“你快别说他了,本来说昨天从丰台大营回府,今儿咱们一家一起来。说得好好的,昨儿却遣人来回话,说有事儿,回不来了,让我们今儿娘仨自己来,他一会就直接来给太太磕头!”回头又冲太姥姥抱怨:“太太,你说他做那个什么鸟官有什么意思,俸禄又少,还事儿特别多,现在回家越来越少了!连给您老过寿都是赶时间!” 太姥姥嗔道:“你这暴脾气,多时候能改,人做着朝廷的官,那是正经差事,给我老太婆过寿来晚点就来晚点。总不能放着差事不做,就直接回家不是!” 小姨一蹶嘴:“太太,我要轻言细语和他说,他还嫌我跟蚊子似的哼哼呢。” 太姥姥忍不住笑:“你个泼皮的猴儿,你还有理!” 小姨得意一笑:“谁让您当年教导大姐的时候尽心尽力,到教我们的时候,就不用心了,现教得我做事儿没有大姐周全,脾气也没大姐好!” 太姥姥听了,又气又笑:“大孙女,她离得你近,你快帮我捶她!”又对小姨道:“当年我教你,你不耐烦学,现倒来怨怪我不尽心!” 瓜尔佳氏抓住小妹:“我才不捶她,一会真捶了,你又心疼,说不准得少吃半碗饭!”说着拉着小妹的手,把她往太姥姥跟前扯:“要捶您还是自己动手吧,当年,你教我的时候,我若做得不好,你就狠狠的罚,到她的时候,你被她一张甜嘴哄得啥都应她,连额娘要罚,你都不让。现在倒让我捶,一会又被她哄得让我给她苦力。” 回头又取笑小妹:“你个不用心的,你儿子眼看都快娶媳妇了,还这样皮。” 小姨笑道:“这不还有你吗,我到时就让你帮我寻一个,若不然,就住到你府里去,赖着不走了!” 太姥姥止不住笑:“你个泼皮的猴儿,你找儿媳妇还让你大姐帮你找,再没见过你这般惫赖的!” 瓜尔佳氏道:“太太,看吧,这会又惦记上我了,我可先和您说好了,一会您可别被她哄住了来使唤我。我可不应的,我那个三儿的媳妇还没寻摸好,正头疼呢!” 二姨一边见玉儿抿嘴笑,一把抱了在怀里:“也不用寻了,这儿不是一个!” 玉儿一愣,怎么扯自己身上了!众人只当她懵懂,一起回头取笑瓜尔佳氏一时偷懒要赔个女儿! 瓜尔佳氏也不在意,从二妹手里接过自己的女儿:“我也不怕你惦记,这孩子在家被惯坏了,一年不花个千把两的养着,还不成。她阿玛还直嚷嚷,没养好!若你真舍得,我也不怕把孩子给了你!” 小姨听了惊喘一声:“我的个姐姐唉,这孩子,这么能花?” 瓜尔佳氏笑道:“在家里,她阿玛把自己的俸禄银子全给了她,她太太、玛法也宠着,唯恐有一点委屈了她。她三哥几年前就立了志,就为了多给妹妹挣嫁妆银子,拼命的练武。平日里但凡露出一点不如意来,一家子都要不乐意!” 两个小姨,两个舅母听了直咋舌,这平民百姓家,一年就花个二十两就能过日子,这一个四岁的孩子,这一年得花这么多?这是怎么养的…… 瓜尔佳氏心想,没有三两三,还敢上梁山。我看你们还有谁敢惦记我的宝贝儿。 玉儿见周围人都瞪圆了眼看自己,不由躲进了额娘怀里,这个,一千两,日常的花用,自己有花这么多吗?……不过,额娘现在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平日看到有啥好东西都往家买,这样算下来,一年还不只一千两呢,嘿嘿嘿…… 大家又开始说孩子的花销……正说得起劲儿,就听人进来通报:三姑爷和大姑奶奶家的小爷儿一起来了! 玉儿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这是三哥来了!从额娘怀里跳到地上,转身就往门外跑。刚跑到门口,撞到一堵墙,正昏头转向呢,被抱了起来,转眼又到了太姥姥跟前,被放到旁边,就听到咚咚咚咚的磕头声,这磕得瓷实的,肯定是三哥。 一抬头,三哥正冲自己乐呢。玉儿一对圆眼又笑成了月芽,跳着扑进三哥的怀里,被三哥一把抱住举了起来…… 兄妹俩在那儿傻乐,大家全看着,忍不住笑。怪不得说要给妹妹挣嫁妆呢,这见了妹妹,连额娘都顾不上了!到底玉儿先反应过来,拍拍三哥的胳膊:“三哥,你还没给额娘磕头呢!” 叔瑫放下妹妹,抓抓头,转身跪在额娘跟前又瓷瓷实实地磕了几个头。瓜尔佳氏看着大半年没见的小儿子,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这孩子,哪还有在家时那没长大的样儿呀,这得受了多少苦呀!忍不住眼眶就湿了。 玉儿一见,不好,要水漫金山。赶紧扑到额娘怀里:“额娘,你看三哥能穿上我做的那衣服吗?” 瓜尔佳氏也不感伤了,仔细打量儿子的个子,好家伙,这又长高了半个头! 玉儿也回头看三哥,忍不住咯咯笑,:“三哥,你再长下去,该比那门还高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吗,这孩子,咋长的,这壮实得,又高,跟堵厚实的墙似的。 瓜尔佳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想着儿子要真的像女儿说的,止不住的长,那得长成啥样儿。一推他:“去,去外面去见见你姥爷和阿玛,一会再进来!” 叔瑫不舍地回头看妹妹,唉呀,半年多没抱妹妹了,这会就放这儿?要不,抱着去外面?想着,一把把玉儿抱在怀里,也不理瓜尔佳氏在背后骂他,转身出了正房。 玉儿笑眯眯地呆在三哥怀里,抱着三哥的圆脑袋,叭叽亲了一口:“三哥,想我没!” 叔瑫乐呵呵地笑:“三哥天天洗漱的时候就想你!“ 玉儿一听,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揪住俩耳朵:“你就那会儿想想,要是我那时不叮嘱你洗漱,你是不是别的时间都不想我!” 叔瑫还傻乐呢,唉呀,心心念念软绵绵白嫩嫩的妹妹,这会儿又抱着了。越想越美,忍不住塞到怀里一阵揉搓,玉儿哇哇叫:“你轻点,把我头发弄散了!” 两兄妹打打闹闹到了大厅,一屋子都是人,玉儿也看不过来。被叔瑫径直抱到了姥爷跟前,放在地上,和三哥一起磕头。磕完了,三哥又跪到阿玛跟前磕。实实在在的响头啊!磕完了,又去给另几个长辈见礼。玉儿扑到阿山怀里:“阿玛,三哥给我把头发弄乱了!” 阿山看看女儿的包包头,用手理理:“没事儿,一会让你额娘再帮你打理打理!” 玉儿爬阿玛怀里坐好,看着三哥同一众人寒喧。才想起来,今天居然没看到姥姥,姥姥这会在安排宴席吗? 一会儿叔瑫拉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高个儿来到阿山跟前:“阿玛,这是这次和我一起来京的兄弟,嘿嘿!” 玉儿捂嘴笑,三哥在阿玛跟前最爱傻笑。 阿山瞪儿子一眼,转头打量这个被儿子领家来的兵丁,长得满憨实的,眼神很正,一看就不是j滑之人。点了点头:“你是哪家的?” 那人低头行了一礼:“晚辈是钮钴禄氏旁支!家祖曾跟着老爷子打过三藩,现家里有个小弟弟还经常上府上来打扰!” 玉儿看看他,再一想:“哦,我记起来了,玛法带的那帮小孩子里面有一个长得和你满像,最明显是那眼睛,和这个哥哥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叫做保……”保什么? 那人笑笑:“宝智,我叫宝诚” 这玉似的娃娃就是叔瑫藏得不叫人知道的小妹妹?这么小呀!嘿嘿,那帮营里的狼还做梦呢!这么小,等她能嫁人,至少得等十年!哈哈!回去说给他们知道,愁死他们! 25、寿宴 钮钴禄宝诚因为自己玛法的关系,在营里一开始就与叔瑫相处得极是和谐。当营里那帮大头兵们因为叔瑫小小年纪就凌驾头上而不忿,聚众要收拾这个毛头小子时,他就待在一边看笑话!他早知道叔瑫的底细,才不会上去找不自在。看着那帮自认为身手了得的老兵头子,被叔瑫挨个儿的收拾;末了还让几个刺儿头一起上场,当时他还有点担心叔瑫拿大了,谁知这小子,力气大得不像人,被几个好把势逮着机会一把抱住了,他只几个转身,就把缠在身上的人都抛了出去!那可都是些威猛大汉,那体格,可没一个瘦弱的! 那之后,营里谁见了他不是老老实实的再不敢炸翅儿!没看嘛,那床上躺的,那一溜儿,全是营里排头儿的好手!这都几天了,还哼唧呢!后来,又被每月从京城快马送到的吃食收卖,那帮子大老爷们一个个都变得服服帖帖的。 抬头再看看窝在阿山怀里的小娃娃,哟还玩阿玛手指头呢,还有那笑得弯成月牙的圆眼儿,甭提多招人疼了!宝诚觉得很惊奇,就这个三头身的小娃娃?每月一封信,几大包吃食?刚开始,大伙儿都以为是叔瑫的额娘不放心宝贝儿子在军营受苦送来的,后来被他不小心看到落款居然是妹妹!惊咦出声,这小子才不情不愿地透露说这些个东西都是小妹准备的,却不肯再多说一句。后来不知道又被谁知道了,都以为叔瑫的妹妹必是一个温良贤淑,秀丽可亲,爱护手足的温柔女子;叔瑫也从不说明。只是每次听到别人提他小妹,他就找茬把人揍一顿。大家都以为必是选秀在即,他怕军营的议论有碍妹妹闺誉,谁知道这妹妹现在才这么小点点儿! 想着还有那勋贵子弟,悄悄儿地写信让家里人留意伊拉哩家的秀女……哈哈哈,回营敲诈那帮子富得流油的家伙去,这次不让他们出点血都对不起自己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贺寿挨的拳脚。 这边想得正美,不抵防被叔瑫一巴掌拍到背上,宝诚忍不住一僵,这手劲儿,刚才那小娃娃怎么一点儿事儿没有! 叔瑫一把捏住宝诚的脖子,“你小子,盯着我小妹流口水!找揍呢?” 宝诚赶紧解释:“没有的事儿,我正想着回营收拾那帮子家伙,让他们出点血!” “真的?” “真的!”宝诚一头汗水,这小子,只要是关于他小妹的事儿,他比那猎犬还警觉。自己就想着借着他小妹的名头用用,就被发觉了…… 啪啪拍了宝诚两下,叔瑫嘿嘿笑,“走吧,开席了,今天好好吃一顿,军营里的伙食,到底不如家里!”一手还在背后推。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猛虎了?连挨着他小妹近点儿也防着? 把自己这个损友推到一边的亲友堆里,叔瑫回身从阿玛怀里抱了妹妹回额娘那儿。 觥酬交错,起坐喧哗,推杯换盏……玉儿坐在小孩子们的席间,看着旁边劝酒的女眷一点不比现代的职场女性矜持,甚至尤有过之。这个,没有关系?宴酣之乐,果然非丝非竹! 小孩子们坐在一桌,都尽着性子吃喝,此时大人们正忙着应酬,也无人来管束,旁边站着的丫头自也是不敢言声,便有那嬷嬷吃喝回来,也想着今儿的日子,也就尽着小主子的性子,看那实在闹得不像了,才轻声上前引开小主子的注意力。 这下倒更显出玉儿的与众不同来。别说同年纪了,就那比她大的,也没她那样儿的好性子!看着旁边的姊妹有够不着的,便唤下人上前服侍换盘,或见有那爱吃的没了,又叫人去厨下再盛……那桌上礼仪也一些不错!这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这分明已是一个经过了长期教导的大家闺秀。带着周围的孩子也不好太放肆,收敛许多。那暗地注意的,自然免不了咋舌,这大姑奶奶是怎么教养的?这小小年纪就这样稳重! 其实玉儿吧,就是觉得小孩子的那些个小性子真没什么大问题,自己一个老大的人了,总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这多吃点,少吃点,有什么关系!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儿认真的计较这些吧! 当然,她全然没去想自己的身子现在也是个小的! 至杯盘狼藉时,众人皆有醉意。此时的玉儿早已领着奶娘嬷嬷到了外面花园等着哥哥了。 地上的雪早被扫尽,那树也无春夏时的繁茂,早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冷中挺立,也有几树腊梅,散着幽冷的清香,予这冬日几分亮色。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 软绵清甜的娃娃音,吟咏着梅的意象之美。转角处一中年男子听后不由升起一种莫可名之的感觉。今儿偷得半日闲,被好友拉来瓜尔佳府,本以为这世代军功传家的,必皆是喜武厌文之辈,却没想到在空旷的厅院里,居然听到咏梅之声。且…… 转过房角,且是一个小娃娃!…… 一时不由升起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几个下人站在风口,为小娃挡住了风,却皆静寂无声;倒像这小娃不是小娃,已是一个可敬的大人一般。这场景,既和谐,又奇异。 中年人本低落的心情,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有了好转。穿得圆滚滚的小娃听到足音转头,那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一下就吸引了人全部的注意力。见到一个年长者,小娃蹲身行礼:“长者安!” 中年人见她虽年纪幼小,却行止有礼,显见是教养得极好的。也起了好玩之心,低头问她:“小娃,你既吟了这梅诗,可知这诗中的意思!” 玉儿见这人在厅里自由行走,便知必是家里的亲友。 既是亲友,也便放心回道:“玉儿知道!长者垂询,玉儿便说与长者听,看玉儿解得可对!” 中年人拈须点头! “整首诗的意思是:寒冬腊日独自绽放的梅花,完全占据了小园的美好风光,它那纯洁的花朵给人以鲜亮温和之感,月光昏黄,泉池溪流,潺潺泠泠,天地间朦胧迷离中几束梅花旁逸斜出,遒劲有力;疏影似有还无,隐隐约约;连寒鸟见到苍枝上的点点梅朵,也忍不住要飞来‘偷眼’相探;就是那逝去的粉蝶,如果知晓梅花的绽放,也该魂凝魄聚前来飞舞;面对这样雅洁美丽的梅花,只有通过吟诗这种高雅之举来亲近她,切不可用檀板金尊等世俗所喜爱的声色宴饮之乐来亵渎她。” 中年人点头微笑! “月光如水,一树梅花沐浴在月光下,如一帘清远的梦。幽香弥漫,寒凝露重,诸多梅花花瓣璀璨出一片光华。梅芯中的露珠映着明月的清辉,好像每一朵梅花都盛着一轮明月,拥有一片片清朗的月光。梅瓣中的晶莹水滴,水滴中的皎洁明月,都闪烁着清澈迷离的光彩。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恍然生命里的种种感动、种种美丽,全变成了极乐世界里的无上光明。原来拈花一笑,就把大千世界装入了梅花。红尘万丈,溺水三千,俗世的尘嚣和欲念,寻觅和期待,徘徊与犹豫,便消融隐没在梅花里。顿悟的心性,豁然开朗;精妙的感觉,飞扬在唯美而虚渺的月色里。爱恨情仇,名利欲望,终化作岁月轮回中的一瓣梅花。当知性的灵光划透思想的夜空,沉寂的灵魂便融进了无欲的透明之中。月亮用如水的温柔手指,轻轻拂落绽放在梅花上悠远的梦,嫣红的花瓣如载满星辉的一叶小舟,在微风喟叹中悄然摇走。孤芳自赏中一缕淡淡思绪便随着幽香远了” “只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的意象之美便描写臻化境!” 中年人此时只剩下惊叹了!软软的声线,轻轻地诉说着一个美丽的梦!只是,如果描述这一切是一个少女,或可应景,可是当这一切换成一个小娃娃…… “妹妹!小妹……” 一声粗豪的声线打破这清雅的氛围,中年人有些忿懑,真是…… 却见身边红通通的小娃,冲着自己甜甜一笑:“玉儿都是听别人这样解说的!玉儿告退!长者见谅!” 匆匆一礼,小娃蹦跳着冲进那个高大的青年怀里,咯咯的笑声顿时传遍满园,倏而远去。 望着那兄妹俩消逝的身影,中年人一时犹疑,方才一切是否臆想?…… 待在哥哥怀里的玉儿却不知自己被人当做了梦,即便知道,也只会觉得一个无关之人,不必在意。此时,最重要的是和三哥多呆一会儿,这一去,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叔瑫叉着妹妹的胳肢窝,把妹妹高高举至头顶,一圈儿一圈儿地边走边转,玉儿忍不住呵呵笑,这种飞翔的感觉,好怀念哦! 转一阵儿,叔瑫未显乏力,玉儿倒乐得直喘。跟着的赖嬷嬷急忙叫住转得正乐的叔瑫:“阿哥,小格格已在屋外呆了一阵儿了,这会儿先进屋子吧!” 26、叮咛 叔瑫知道妹妹身子骨挺好,可也担心她年纪幼小,不如自己抗冻。听了嬷嬷的话,把妹妹放下来,紧紧搂在怀里,找了一间闲置的厢房。跟着的几个仆人急急去张罗暖盆、茶水等物,还要去人知会夫人一声儿,夫儿许久未见阿哥,肯定也是极想念的。 “三哥,你去营里,有没有被人欺负?” 坐在哥哥怀里,也不去坐那冰冷的椅子。摸摸哥哥的脸,再摸摸手。 叔瑫任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检查。他早习惯了妹妹的贴心懂事儿! “我送的点心好吃吗?”玉儿笑眯眯地问。 “嗯,好吃,还有许多以前都没吃过的!” 叔瑫点头。 “那当然!”玉儿得意了,“有一些是我和厨娘一起想法子做出来的,外面都没卖的,你当然没吃过。” 叔瑫遗憾地点点头:“可惜每次接到包裹都一大帮人抢食。那帮人,跟饿狼似的,要不是我手快,一点儿吃的也捞不着!” “三哥没吃到多少吗?我每次都有特意多做很多呀,就怕军营里的都是大肚汉,你到时落不着吃!” 叔瑫呵呵笑:“一帮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猛一下到了军纪严厉的环境,肯定是极不适应的,没有许多仆人环绕,没有解语的丫头,更没有可口的饭食。周围就一帮子粗豪的大老爷们儿。这要是谁家送来好吃的,就蜂拥而上,既热闹也显得亲近!” 想着每月的经历:那帮子人,总趁着自己看小妹的信的时候偷偷地潜进来,然后一窝蜂似的就抢走了!后来自己学聪明了,先每样给自己留点儿,再去看信! “嗯,玛法说了,军营里的都是以命相托的交情,吃了就吃了吧,以后我再多送点儿就行了!”玉儿大方地不予计较。 叔瑫摇头:“不用,送再多也不够他们吃的,就现在这样吧,再多,那送的人马上就放不下了!” 玉儿点点头:“三哥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叔瑫摸摸小妹光滑白嫩的小脸,“你看吧,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做多少做多少,反正,三哥吃着都挺好吃的!” “玉儿今天又带了好多来,一会儿你和那个宝诚哥哥带走吧。还有玉儿帮你做的衣服!做得可大了!赖嬷嬷说,大点没关系,说再几个月你又长了!” 叔瑫惊讶道:“妹妹学会做衣裳了呀!” 玉儿得意地一扬头:“那当然,我还帮太太和太姥姥做了抹额呢。你没见今天太姥姥头上带的那个就是我做的!” 叔瑫回想想,摇头:“没注意!不过,我妹妹做的,一准好看!” 玉儿甜甜地笑:“嗯,额娘还夸我了,说我学了不足一年,比别人学两年都做得好!以后我会常帮你做东西的,你也不用可惜衣服坏得快!” 前几月两人通信,叔瑫和玉儿抱怨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衣服坏得比家里还快!故而玉儿有此一说! 叔瑫乐呵呵地一直点头。 兄妹俩坐在屋子里说说笑笑,赖嬷嬷领了瓜尔佳氏进来! “额娘!”玉儿见到额娘,从三哥身上滑下来,瓜尔佳氏拍拍她的小脸,抬头看足有大半年没见的儿子。方才在他太姥姥的正房,人多,也没仔细打量。 “玉儿,你三哥是不是又黑了!” “不只黑了,这脸上的皮也粗了,你摸!” 玉儿让人把椅子搬到三哥跟前让额娘坐,自己又爬上三哥的膝盖,呼,坐好! 叔瑫老老实实坐着让额娘从头看到脚,乐呵呵的:“额娘,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妹,养得那么好皮子做什么!” 皮子?玉儿一个白眼翻过去。怎么感觉说猪似的! 瓜尔佳氏噗哧一乐,这孩子,这张嘴还是那么讨人厌! “又长高了!” “嗯,没错,我做的衣服差不多能穿了,下回做,又得把尺寸放大点了!”回头又取笑三哥:“你做衣服,可太费布料了,你一身衣服,我得做五身儿还有剩!” 叔瑫也乐,却不知道回嘴。瓜尔佳氏在一边儿道:“你不看看你用的多少钱料子,你三哥用的多少钱料子!” 玉儿嘿嘿傻笑,岂图蒙混过关。 瓜尔佳氏拉着儿子问长问短,玉儿坐在哥哥怀里听,一边儿不忘取笑两句。 说一阵儿,叔瑫说,晚了,该走了。瓜尔佳氏也爽利,起身说:“去跟你姥姥嗑个头,今天她带着你大舅母一直忙,你还没见呢。”说着起身往屋外走。 叔瑫抱着小妹跟着。这会儿,寿宴也快要接尽尾声了,瓜尔佳氏直接领着去了女眷的饭厅,因都是至亲家人,也没什么避讳,叔瑫跟姥姥磕了头,临了又去太姥姥那儿说了一声儿,才抱着玉儿去找阿玛。没办法,临走得听听老子有没有什么训示!玉儿呆在三哥怀里,赖嬷嬷领着一群儿人,拿着家里为三哥准备的东西,跟了一串儿去了前面的宴男客的大厅。玉儿还小,叔瑫就抱着去了阿玛的一桌。 阿山见儿子抱着女儿来了,知道这是要走了!跟桌上的人告罪一声,领着儿女往府外走。这训子,不能在酒桌上当着别人的面儿不是! 一边走,一边说:“既听你玛法的去了军营,就好好的呆着,别跟那些个浪荡子学一身坏毛病。我听同僚说,有那家里顽劣的,也放了不少在军营里,你自己看着那品性好的可以来往,那品性不好的,就别理他!” “儿子知道!” “你如今也大小算个小官儿了,也领着一帮子下属了;别还像在家时一样,愣头愣脑,说话没个把门儿的,容易得罪人。那不是家人,不会包容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但凡说出的话就要说到点子上,让人心服。以后人家才服你,不敢看轻你!……” 这一翻慈父心肠的谆谆教诲,阿山也不知这个一根肠子的儿子能记住几分,可不说又不放心!这军队虽有老爷子的人脉,可那里面都是勋贵子弟,世代簪缨的也不少!自已虽做到了二品,如今比下有余,可比上还是不足,儿子若惹了那不能惹的,却怕他吃苦头。 “……咱不惹事儿,但也不怕事儿。有那欺负到头上的,你占住了理,就挺直了腰板。就算到时打到万岁爷面前,咱也不怕!” “唉!”叔瑫这一声儿,应得嘎嘣跪,玉儿偷笑:阿玛说这么多话,估计唯独这句是三哥最爱听的! 阿山显与女儿有同感,瞪了这个憨直的儿子一眼,又回头往前走。 一时到了府前大门处,门外宝诚已把赖嬷嬷等人拿着的包裹分别放在马上。 叔瑫看看天色,把玉儿放在地上,对着阿山跪下又咚咚叩头,这一走,至少又是好几个月,临了叩头作别。起身后,把妹妹抱到怀里,又一阵揉搓,揉得妹妹叽叽叫了,才意犹未尽地递到阿玛怀里,“阿玛,您和小妹回去吧!” 转身上了马。宝诚向阿山打个千,也紧跟着上马,两人便往雪中而去! 阿山抱着女儿目送他俩消失在茫茫雪地,回身往宴客厅行去,玉儿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阿玛,你是不是不放心三哥?你放心吧,其实三哥挺聪明的!他说张飞那样的莽将都知道在送的信里点个墨点再扎个针眼防人假冒,他肯定比张飞强!” 阿山忍不住笑:“阿玛不是担心他别的,就怕他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虽说军队里人相较文人更直率,可并不是说那心眼儿就少了!就怕他那性格吃亏!” 玉儿道:“放心吧,你看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他,说明三哥挺招人疼的。那军队里的人也必有像我们这样儿的!再说,玛法说吃点小亏没关系的!” 看宝贝女儿说着三哥招人疼的小模样,阿山哑然失笑,这小大人的模样才招人疼呢!亲亲女儿的小脸,把她放到赖嬷嬷手里:“去你额娘那儿吧,阿玛还要去陪陪那些亲友!” 玉儿抓着阿玛的领子,啵啵亲了两下,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内厅! 其实现在额娘忙着呢,也没空理她,去跟那些亲戚家的小孩儿玩?呃…… 现在要做什么呢?至少还要呆一个时辰才能回去,大人们许久没见面,要联络感情,小孩子们许久没见,要一起玩。可自己这个伪小孩呢? 呆在赖嬷嬷怀里,看那些表兄弟,表姐妹们打打闹闹到处跑动!呃,要不再想想? “嬷嬷,咱们去刚才呆的厢房吧!” “小格格不和姐妹们玩儿吗?”赖嬷嬷知道自家格格比旁人家的孩子懂事,可是这总不和姐妹们玩会不会太不合群?这事儿看来得和夫人说说! “嬷嬷,你看他们玩得那一身又是泥又是汗的!” 是呀,自家这个格格,自来是个爱洁的,“要不,去找芝兰格格玩?她们几个大的姐妹都在屋子里安静呆着呢!” 本来打算找个清静的地方玩儿自己的空间去,赖嬷嬷既不放心,那就去吧! 赖嬷嬷问了府里的下人,抱着自家的格格到几个女孩儿呆的屋子。 屋子里有七八个女孩子,都是十几岁的样子,见一个老嬷嬷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圆眼小娃娃进来,都转头来看。 27、姐妹 赖嬷嬷放下自家格格,对着为首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行礼:“雪梅格格,我们家格格也是个喜欢安静的,老奴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雪梅起身过来牵着玉儿的小手,上下打量:“这就是大姨家的玉儿妹妹吧,今儿在曾祖母屋里见过的;这小模样长得,雪雕玉砌一般,真是可爱!”又对赖嬷嬷道:“嬷嬷放心吧,我会照看着玉儿妹妹的!你若累了,就去旁边的屋子休息一会,嬷嬷们都在那屋里! 赖嬷嬷回头看自己格格,见她点头,便行礼后退了下去! 雪梅牵着玉儿一个一个带她认识众姐妹,指着一个长得眉眼憨实的女孩:“这是我妹妹,一母同胞的,叫雪枝,今年十一岁了。她旁边这个细眉长目的,是二叔家的嫡女,叫雪蕊,今年十岁。这个眉眼灵动,一刻不得安宁的,是小叔家的嫡女,今年也是十岁,叫雪娥。最是闹腾不过的。她以后若是惹到你,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出气!” 雪娥转着眼珠子打量玉儿:“大姐,你只说我闹腾,你怎么不说你也太过安静!成天就在屋里绣啊绣的,门都不出!” 雪梅不理她,拉着玉儿指着兰芝:“你兰芝姐姐,你今儿见过的,那会儿大家坐在厅里,你被你额娘抱在怀里,大家想和你说话也找不着时机。后来开宴后,又把你分到一帮小丫头的桌子上,那帮子闹腾鬼,没一个时候安生的,我们在旁边桌子看你照顾她们都替你觉得累。她们也好意思,明明比你大,还让你处处让着她们!” 玉儿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是从小爱静罢了,姐妹们活泼一点儿也挺好!” 兰芝听了这话,抿嘴一笑:“听听这话,说得跟个小大人似的!” 众姐妹皆笑。 雪梅又指着一个粉衣圆脸的道:“这是我庶姐,叫春/草,今年十五!挨着这三个依次叫做春华、春芳、春月,是二叔家的庶姐妹,你看她们长得和你二舅是不是有点像?” 玉儿看看,再想想二舅,点点头:“这额头是最像的,高阔有智!” 三个姐妹起身行礼,都喜欢这个小妹妹体贴的态度。平日总有人说她们额头太宽,不好看,这小妹妹这一说,以后自己几人就有话回那些诘难的了! 雪梅亦觉讶异,这么小的娃娃,说话却极有分寸。又指着绿衣的:“那是你小舅家的,叫春/萼,今年九岁。” 玉儿与一帮姐妹见礼毕,到雪梅身边丫头刚放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坐好。她算弄明白了,几个嫡出的姐妹名字皆以雪开头,庶出的皆是春字开头。这样分得极清楚。看她们的衣裳料子皆相仿佛,想必平日用度皆相差不多。但是这名字却一下就让人知道了,到底是嫡庶有别的! 周围姐妹见她这份娴静,忍不住点头,就怕那吵得一刻不得安宁的。 活泼的雪娥见她规规矩矩坐着,却并不急于插话,只认真听着别人交谈;这样一个小娃娃,却带着这样的神情,别提多招人了,就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揉搓。她猛一下想起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来,一样的眉眼精致,一样的不言不动,只是这个大娃娃眼波流转间,那份生气与灵气,却是多少布娃娃也做不出的神韵。 雪娥越看越喜,恨不能立时抱在怀里。却又想起在曾祖母正房里,大姨说得那番话来,这个表妹,被养得那般金贵。哪里会容人轻狎!没办法,只老老实实拉了玉儿的小手,问她:“玉儿妹妹,你这般安静,那平日想必也不爱和那般子爱闹的玩耍吧?” 玉儿见这个表姐眼中透出的那份亲近,挡也挡不住。那在亲近下压着的跃跃欲试也时不时露头,再想雪梅表姐适才那番介绍她的话,便知道这是个极活泼的。想着自己前世也总爱去逗那乖顺的娃娃,捏捏脸,摸摸头,要是能再抱在怀里像布娃娃似的玩最好…… “雪娥姐姐,玉儿家里姐妹少,现家里就剩一个庶姐,她胆子小,不闹腾的!” “哦?”雪梅听到二人的话,拉着雪蕊回头问:“你们家的姐妹都出阁了吗?那叔伯家的姐妹呢?” 玉儿摇摇头:“玛法本有几个兄弟,刚入关时,战死了,家眷剩下那没孩子的就回了娘家,有孩子的曾祖父就在府旁另置了产安置,后来。皇上打三藩,我玛法在军前效力,有那堂兄弟跟着一起出征,玛法就是为了照应侄儿,落下了伤残,结果,我这堂叔还是受了伤,平日行动不便,也很少出门,家里的姐妹也不多,被约束着在家学针钱绣活!平时都不大在一起玩儿的!” “你自己家没堂姐妹吗?”雪娥想着自己家这么多姐妹,这个小表妹家也应该有很多呀! 玉儿笑道:“阿玛只有三个庶姐,玛法就阿玛一个儿子!” “呀!”雪蕊惊呼出声。 雪梅拍拍她的手。看看旁边几个庶姐妹,想起曾隐隐听过的妾害了小主子的传闻,就转开了话题:“我看你今天送给曾祖母的抹额,你这么小就开始学针线了?” 玉儿点点头。 雪梅看着雪娥笑,雪娥见她的笑脸,知她取笑自己不爱在针线上下功夫,也不理她,嘟嘟嘴,转过头:“玉儿妹妹学得可比一般的姐妹都早!” 玉儿微仰头:“你们大家都什么时候开始学?” 大家叽叽喳喳开始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刚开始学得怎么艰难,中间又因为贪玩挨了多少训斥。玉儿坐着安静地听,时不时插嘴问一句,大家说得高兴,旁边几个庶姐也忍不住加进来,一时屋子里一帮姐妹莺声燕语,煞是热闹。这些女孩子的年纪最小的才九岁,最大的也就十五岁,在现代,还在学校求学呢,她们已经开始管家,惦记着要为未来婆家做衣裳了。 想了想,玉儿问雪梅:“姐姐们平日还看书学字吗?” 雪梅见几个姐妹在一边说得热闹,回道:“些许认得几个字,看书的时间倒少!” 这个时代,其实满人家的女儿把读书看得并不重。 玉儿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让她们多看看书,有些踌躇。到底提了一句:“若闲时,倒可找些游记来看!” “哦?”雪梅诧异,“为什么呀!” 玉儿想了想:“我听阿玛说外面怎么怎么好玩儿,可是,我们又不能到处走动,阿玛说,看游记就当亲身去玩了一样!” 几个姐姐听了忍不住笑,这个妹妹不是不爱玩,只是她玩的和别人不一样罢了! 大家又问她都看了些什么,玉儿就挑那好的,说给她们听,勿求要引起她们的兴趣。这读书可以开智呀!她不希望这些青春年少的花样女孩们一辈子就只知道管家、针线。多读点书,总是有益的! “可惜咱家这样的书少!”旁边一个庶姐提了一句。 玉儿想了想:“我那有几本,回家后让下人给你们送来吧,姐妹们在一起做针线累了的时候,就看看,一来长见识,二来也免得将来人家提起咱们什么也不知道,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不是。” 又道:“自己不好出门买书,也可托兄弟们呀,他们结交的人多,也知道什么游记有趣、好看的!” 一边雪娥嘻嘻笑:“我们家的兄弟可不像玉儿妹妹家的那般疼妹妹!什么都替妹妹准备好的!” 众人想起那会儿兄妹俩的粘糊劲儿,都嘻笑出声。 玉儿想起三哥,也忍不住笑:“嗯,我自小和三哥一起长大,就连认字都是三哥一个一个教的!字也是他教我写的!” 众人皆叹,难怪兄妹二人感情这样好! 雪娥想想自己的哥哥,“我的哥哥才没那个耐心教我呢!他们自己都不爱读书!” 姐妹们又开台申诉各自的哥哥多不乐意搭理自己! 玉儿听了笑,出主意道:“下次你们做了好针钱,亲给他们送去,或做 清心游第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好吃食,也给他们送去,他们必不会推拒的!额娘说,他们这些粗豪的汉子,平日必不细心,你们多关心留意他们有什么缺的,短的,吩咐下人都给备好,别缺了。自己兄弟,你们岂能不经心,那些个仆人必不如你们仔细的!久了,哥哥们,自然投桃报李的!到时别说是买书了,就是让他们上天摘月亮,他们也必是乐意的!” 说罢捂着嘴笑。 众姐妹听罢皆颔首。一边的雪娥听了,本觉有理,可看她偷着乐的可人样儿,再止不住,跑过来要胳肢她。 玉儿被挠两下,咯咯笑着跳到地上,围着众人跑。她现在个儿小,一准挠不过已长到十岁的雪娥去,只能边跑边笑:“你挠我做甚,你和哥哥们亲近了,将来找个姑爷若欺负你,你还可带了哥哥们收拾他不是,你在家的时候还不赶紧的巴结好了,将来谁替你出头!” 姐妹们见平日里唇舌最是伶俐的雪娥被个小娃娃拿话顶住,再说不出一句,只闷头直追。一时乐得皆笑:“再叫你平时搬弄唇舌取笑我们,这会儿可遇见个比你更爱取笑的!” 28、玩笑 玉儿年纪虽小,可几年的修炼却让她体力极好的,雪娥一时追得气喘吁吁,周围姐妹又只是看着她取笑,没人帮忙。停下来扶住一个椅背直喘气,“我只当你是个娴静的,再没想到这般促狭;这跑起来也快得跟那帮小子一般样,我再抓不着了!” 玉儿停在一边边笑边接着逗她:“咱们满人家女子都说上马能开弓,下马能管家,就你这体力,将来管家还行,若被姑爷欺负了,你都没那力气和他对打!” 一帮姐妹哄一声,大笑起来,雪梅捂着嘴笑得腰直颤,“唉哟,和姑爷打起来,她这性子,还真说不准!” 雪娥急得直跺脚:“我怎么就和姑爷打起来了,我再脾气不好,我也不能打起来!” 这一下,连丫头们都止不住了。一个个憋红了脸,低垂着头,身子直晃。姐妹们乐得翻了天,只一个个让那闻声而来的嬷嬷帮着揉肚子,一时钗歪了的,发乱了的,衣裙被姐妹带偏了的……笑成了一团。 玉儿坐在一张椅子上,哈哈大笑:“别急,你到时若怕打不过,让哥哥们帮你打!” 却不抵防被一个姐姐按住,雪娥见机,扑过来就胳肢她,玉儿本就怕痒,一时被胳肢得在椅上乱滚,差点滚到地上,幸亏姐妹们手快,接住了。却被玉儿抓住机会,一跳突出重围。 站在那儿叉住小腰:“我不来了,你们这些大的就欺负我一个小的。我但愿呀,叫你们都找一个爱胳肢你们的姐夫,让你们也尝尝笑得止不住的滋味才好!” 姐妹们又羞又笑,一起追她,她人小身子灵活,趁隙钻空,满屋乱窜。一时屋子里乱成一团。这个姐姐和那个妹妹碰头了,这个丫头没扶住格格,自己反带倒了!这个说:我要抓住了,却被你挡住了;那个说:快来帮忙,再不能让她跑了…… 瓜尔佳氏进来时就见她一个人在屋里活蹦乱跳,一会抓抓这个的胳肢窝,一会挠挠那个的腰,一会拽拽这个的发辩,一会摸摸那个的脸,一屋子姐妹或倒或倚,或笑或喘,再没一个囫囵的! 雪梅平日就最爱静,体力最差,早倚在嬷嬷怀里只剩下喘气儿的份儿了;看着玉儿嘻笑着到处嘣哒,再看着姐妹们一个个狼狈的样子,又止不住笑。自己只当她安静,她却又有这样闹腾的时候。却这样招人,偏让你气又气不起来,爱又爱得牙根直痒痒…… 瓜尔佳氏见女儿从身边跑过,一把抓住:“你又调皮了?” 玉儿回头一看,是自己额娘,高兴地扑到怀里:“没呢,额娘,姐姐们体力不好,笑闹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平日要多动动才好!” 瓜尔佳氏拍拍她头:“这笑起来,最没力气的!本有十分力,也只能使出三分来!你这再一胳肢,姐姐们自然更没力气动弹了!” 姐妹们在丫头嬷嬷的帮忙下好一阵忙乱,方才理好衣裙,一起对着瓜尔佳氏行礼。 瓜尔佳氏坐下,让她们都不用多礼,“这孩子在家也没个玩伴,一时见到你们就乐晕了头,你们别和她一般见识!” 众姐妹皆说没有的事儿,妹妹很可爱。 雪梅又代众姐妹回道:“玉儿妹妹长得精致,这脾气性格儿也极讨喜,我们都喜欢和她说话。她虽年纪小,却极有见地的!都是大姨教得好!” 雪娥也接话:“玉儿妹妹既在家没什么玩伴,以后常送到我们这儿呗!我们带着她!” 瓜尔佳氏看看怀里的女儿:“你们这也该准备选秀了,哪有时间陪着她玩闹。平日若闲了,姐妹们也可常通书信。”这个贴心小棉袄,她自是不舍得的! 回家的马车上,瓜尔佳氏问玉儿是不是羡慕这姐妹人多热闹! 玉儿摇摇头:“额娘,我那天在阿玛的书上看到一句:相见易得好,久住难为人!再热闹也没自己家好!”回头亲亲抱着自己的阿玛:“我还是喜欢就守着阿玛额娘过日子的好!” 阿山被宝贝女儿哄得呵呵笑!瓜尔佳氏也失笑:“就你鬼灵精的!” 玉儿得意地笑着窝进阿山的怀里,“阿玛,我答应姐姐们送她们几本游记的,我看了你书房有几本好看的又有重本的,就送她们了呗!” 阿山惊奇地看女儿:“你能看懂游记了?” 玉儿得意地扬头:“那是,玉儿厉害吧!” 阿山不信,这才认字几年?而且全是她那个只懂兵书战策的三哥在教;能教会她认字已经不错了。还能教她看游记?遂问她看了哪几本,那几本里又写了什么, 玉儿见阿玛考问自己,认真回想看的那几本,一一作答。阿山一听,知道她确是看懂了!不由很是高兴,女儿这样聪颖,这记性也极好,看过的,就记得七七八八,问她,字词也弄得极明白的,还说若有那不明白的,就查《说文解字》,或查《古今文字》等书。这份用心,别说是个小娃娃,好多大人也比不上的!可惜不是男儿,若不然,自己岂不是后继有人!自己生的三个儿子,老大虽从文,却也只是捐了个监生,不能金榜题名;两个小的,更不是读书的料,走了他们玛法的道;如今好容易出个读书的胚子,可惜却是个女儿……再抱抱怀里软绵的小身子,又觉得是个女儿更好,体贴,孝顺,暖心! 瓜尔佳氏见他既郁闷又乐呵的扭曲着脸抱着女儿神游天外,不由讷闷:“你怎么啦?” 阿山听到媳妇问话才回过神来,“我先在想,若玉儿是个儿子,她这般勤奋好学,那必是能金榜题名的。后来再想想,女儿更好,这抱在怀里跟个小暖壶似的!暖心!” 瓜尔佳氏听了忍不住乐:“趁着现在,多抱抱吧?今儿在太太屋里,几个亲友就已经开始打探,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来;我只说咱家女儿,在家里如珠似宝的养着,让她们打我家玉儿主意的时候最好再想想!” 阿山一听,急了,现在就开始有人打宝贝的主意了!再抱抱怀里乖乖窝着的女儿。 “宝贝儿,咱以后少出门,免得招人惦记!啊!”。 想着自家女儿这就四岁了,再十年,这宝贝就要是别人家的了?阿山想着,不由对未来的女婿先存了一份不乐意!自己这样娇娇嫩嫩的宝贝以后要去服侍别的男人?说不准还要受那不相干人的委屈?想着宝贝哭得眼泪汪汪却无人在旁相帮的情况,这怎么想怎么糟心,怎么想怎么窝火…… “以后谁要娶我家的宝贝,我不先收拾他一顿,怎么也不甘心!”阿山咬牙切齿! 玉儿把头埋在阿山怀里,偷偷笑,阿玛的智商这会儿又退化得跟小孩子似的了! 见女儿跟个小棉袄似的贴在怀里,阿山心疼坏了,想了想问女儿:“宝贝喜欢出门玩儿吗?若要出门,咱去自己的庄子上玩儿,好不好!庄子上也极好玩儿的,有野兔,野鸡,野花,还有一片一片望不到头的庄稼……” 那口气极尽诱哄拐骗之能事。 “那阿玛也去吗?” “这个?”这下阿山为难了!是呀,到时岂不是不能天天见着女儿了! “有空了,咱一起去吧!”玉儿在阿玛怀里打个滚,“反正我也不爱出门,去亲戚家也就这样,还不如在自己家自在呢!” 阿山一听女儿这样贴心孝顺,啊呀,让人怎么舍得!抱着女儿,啵啵啵直亲! 玉儿搂着阿玛的脑袋直乐,“阿玛,玉儿才不嫁人呢!别人家哪有咱家好!” 这话,说到阿山心坎儿上去了,直点头:“就是,别人家没有太太疼,也没玛法带你玩,更没阿玛额娘天天陪着、哄着。” 玉儿也点着小脑袋:“就是,我听姐姐们说,这嫁了人有那被婆家人气得哭的,吃不下饭的,瘦得不成|人形的!还有那做丈夫的打媳妇儿的,为了小妾和媳妇儿吵架的!……”玉儿越说越恶心,嫌弃地一翘小鼻头“……玉儿想想就恶心,才不要嫁人!” 阿山一听,更担心了,这可怎么得了,自己这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宝贝着好容易养大的乖女儿让别的男人打……,阿山觉得自己一向很坚强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 瓜尔佳氏看这父女俩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火,还都当真了!不由啼笑皆非。 再看看丈夫变得铁青的脸色,好悬一个白眼没翻到天上去:“你们说得太过火了啊,要真有人敢这样对咱玉儿,咱不知道打上门去把玉儿抢回来?” 阿山一听,对啊,接回来,自己养着一辈子!到时一家人还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岂不更好!自己若走了,不是还有三儿吗?反正三儿子这样疼妹妹,必是极愿意护着她一辈子的! 瓜尔佳氏拿这对活宝父女没办法,这个丈夫平日人前一幅稳重精明的模样,可只要到了小女儿跟前,那就一下小了三十岁!变是跟女儿一样大小了!这几年她也习惯了,反正,他只在女儿跟前犯傻,平日也不影响过日子,衙门的差事也没听说有出茬子的,由他去吧!自己只要盯紧了让他别在旁人面前露出现在这般模样就成了! 父女俩抱成一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长出一口气,又脸对着脸嘿嘿傻笑! 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29、异议 瓜尔佳氏正忙着呢,却有下人来报,让她去看看老爷和小格格,却又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急急回房,抬头一眼便见坐在炕头两端斗牛似互相瞪眼的父女俩,不由诧异之极。 这么多年来,这父女俩不是一直粘粘乎乎,甜甜蜜蜜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吗?今儿怎么就成这样儿了! 瓜尔佳氏先问女儿:“玉儿,这是怎么啦?阿玛累了一天回来,你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服侍阿玛休息呀?” 玉儿瞪了阿山一眼,小鼻头一耸,小脖子一仰,“哼!” 瓜尔佳氏傻眼,这孩子,这什么态度?打她从自己肚子里落地,就从没像今天这样大气性的,不但瞪他阿玛,还对着自己冷哼?哟,瞧那小脸崩得,啧啧啧啧…… 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长辈说什么听什么,让干什么干什么,温驯得跟只小羊羔似的吗?对家里长辈不都是极孝顺的?见到长辈从来都是软软甜甜的笑脸儿的?今儿这是…… 又转头看阿山,见他也面色铁青,双拳紧握,严厉地瞪着撇开头的女儿。 他什么时候舍得自己的心肝儿不顺心了?什么时候不是玉儿要什么他给什么?什么时候不是玉儿一撒娇,他就乐得合不拢嘴?若玉儿再说几句好话哄他,再亲亲他,他能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会儿居然对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瞪眼,还气得一副面色铁青的样子?今儿到底这是……? 见这俩人都犟着,也不理她,瓜尔佳氏不由头痛。唤来先前在屋外服侍的丫头,问是怎么回事。 丫头抬头怯怯看了看炕上对恃的父女俩,低声回道:“老爷今儿回来得早,见了格格和平时一样……”这就是说,刚回来这俩人还好好儿的。 “那后来是怎么了?”瓜尔佳氏追问。 丫头又抬头看看那支楞着脖子的两个主子,见他们谁也没阻止她。便一气儿说道:“……奴婢听的不是很清楚,只大约知道老爷要出门,格格要跟着。老爷和格格先都是好声气说来着,后来就说成这样儿了!” 瓜尔佳氏听了半天,见小丫头也没说明白什么,没好气让她先下去。 想着还是先问问老爷吧,反正事儿肯定是他引起的。 瓜尔佳氏倒了杯茶,坐到阿山身边,拍拍他的胳膊,递给他:“爷,您先喝口茶,也别着急上火的,这有事儿慢慢说。” 阿山接过妻子递的茶喝了一口,瓜尔佳氏见他脸色稍缓,便接着劝:“……你说玉儿这孩子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让咱们做爹娘的不顺心过?什么时候不是甜甜蜜蜜的叫着阿玛额娘的?平日但凡有好吃的,什么时候不惦着给你留着?这天要是忽然冷了,我这个做媳妇儿的没注意到,她就已经让下人把你的大衣送去了?到了暑天,不都是她让厨房里早早的开始熬绿豆汤、各种降暑汤天天盯着人给你送到衙门?……” 听着妻子娓娓诉说着玉儿的贴心孝顺,阿山忍不住长叹一声,她不知道,正因为心疼不舍得,自己才会生这么大气! 见妻子说得有点止不住的架势,阿山挥挥手:“你不用再说了,这些哪用你说,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你当我跟三岁孩子似的,没点事情就乱发脾气呢?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瓜尔佳氏看看仍昂着头看房顶也不愿意看自己阿玛的女儿,回头再看阿山,见他面色已恢复正常。 “那是为什么呀?刚才小丫头说玉儿就想跟着你出门,那你就带着她呗!反正她这么乖顺,从小到大从没给家里惹过麻烦;你以前不是还说要带她出去玩?你现既要出门,就带着呗,天天抱着这个宝贝你也高兴不是!” 阿山一听,瞪了媳妇一眼:“那地儿是她能去的吗?到处是灾民,旱得皇上都派我们这些大臣去赈灾了,别人都拼了命的往外跑,她这么小一点点,跟着去做什么?受罪?” 瓜尔佳氏刚听到一个灾字,就倒吸了一口气。 这古代,一说起灾,那可都是心惊肉跳的。这不像现代,因为有着诸多科技手段,便利工具,能将损害降到最低。在古代,全靠肩扛手提,骡马牲口,这要出个啥灾事儿,可不只是一点麻烦,那都是要命的事儿!…… 瓜尔佳氏转头看女儿,见她正眼巴巴盯着自己呢,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心一软,赶紧倾身过去,一把抱在怀里。 阿山道:“现西安、凤翔二府的灾情,惊动了皇上,早就派学士布喀前往灾区了,那里已死了不少人了。现在皇上又下令动支正项钱粮20万两,由我这个户部侍郎还有内阁学士德珠负责,要去两府赈济灾民。这一去,肯定是没日没夜的忙,而且,还不知道地方官员是怎么样处理的,是否有隐瞒未报的,或者当地情形比皇上掌握的情况更严重也未可知。你说这会儿,带着玉儿去,岂非荒谬?”说罢,还不忘瞪一眼媳妇怀里的女儿。却见她正对着自己做鬼脸。一时好气又好笑!把她从媳妇怀里挖出来,对着小屁股啪啪啪重重拍了几巴掌! 玉儿被拍得眼泪汪汪地,转头就对着瓜尔佳氏告状:“额娘,阿玛打我,他当着你的面儿就这么打我,你想背着你不知道怎么欺负我呢!” 小身子一扭一扭,就要挣脱阿山的怀抱:“坏阿玛,不疼玉儿了,呜呜呜……” 瓜尔佳氏一看,哟,这眼泪真出来了! 对着阿山嗔道:“你是不是打重了?” 阿山觉得很冤枉:“没有!哪有的事儿!” 玉儿抽抽答答地呜咽:“额娘,屁屁疼,肯定打肿了!” 瓜尔佳氏一听,把女儿翻过来,无视她的反抗,两下把裤子拔了下来,呵,白嫩嫩的小屁股红了一大片儿!这得亏冬天穿得多,要不,这屁股不得被她阿玛打肿了? 不由狠狠瞪了阿山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手脚没轻没重的,你看看你把孩子这小屁股打得……” 阿山不信,探头去看。哟,真红了?忍不住嘀咕:“我也没用多大力呀!” “你没看看玉儿才多大?再看看这小屁股还没你巴掌大呢,你那啪啪几下,那得多疼?你再有气,你也不能打孩子呀!你是不是看我们娘儿俩不顺眼了,就借着这个机会来伤我们的心!” 说着说着,瓜尔佳氏眼圈就红了。 阿山看看泪汪汪抓着裤子的小的,再看看红着眼眶,也不知道是心疼女儿还是真是心里委屈的大的;不由头痛不已,这是怎么啦?刚才还明明是自己有理的,这会怎么弄得跟个在外面受了气就只会回家打媳妇女儿出气的没出息男人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小的一边整理衣服还忘抽答,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再抬眼看,这再不哄哄,这个大的也要开始抽答了。阿山头痛地揉揉自己的光脑门,把两个女人一把抱在怀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啥也没做吗!” “你还没做?你是不是想着把我也打一顿啊?”瓜尔佳氏呆在丈夫怀里忍不住抱怨。 阿山对着房顶无奈地翻眼:“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这不是心里急了手落重了一点吗?这孩子,在你没来前儿还说,如果我不带她去,她要自己偷偷溜去,你说这话说得,我这做阿玛的听了多悬心呀!” “偷偷溜去?”瓜尔佳氏一下从丈夫怀里坐起来,声音止不住的拨高了! 阿山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呼,矛头转移成功! 转头见女儿白了自己一眼,显然对自己的卖女求存很不屑。这个,阿山也不想呀,可这几年,这个媳妇好像越来越迷人了,自己也越来越夫纲不振了……貌似这还是生了这个宝贝女儿之后的事了呢。所以,女儿,这也不能怪阿玛把矛头引到你头上啊;你把你额娘惹生气了,你粘她身上打个滚儿就好了,要是换成阿玛,那要费好大劲儿才能哄过来的。所以,你自己惹的事儿,自己和你额娘说去! 玉儿见阿玛把额娘的注意力都引自己身上了,没办法,滚到瓜尔佳氏怀里:“额娘,你看哦,我虽然还小,可我从来不乱来是吧!” 被女儿往怀里这么一滚,小胳膊这么一环,瓜尔佳氏就是有再大气也消了,她抱着怀里这两年已长了一截儿的女儿轻轻地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个女儿,自从和她阿玛说不出门后,这两年还真是一步也没出去!是不是在家里呆得闷了,听她阿玛要去别的地方,所以心痒痒也想跟去? “宝贝儿,如果你想出门玩儿呢,咱找着机会再去,好不好,你阿玛既然说那灾区那样可怕的,咱就别去了好不好!你想,你要是有个什么擦着碰着的,额娘我得多心疼啊?你也不想额娘、太太、玛法担心不是?” 30、商讨 玉儿回头看看阿山,枕着瓜尔佳氏的肩膀,悄悄在她耳边道:“额娘,你发现没,站在池塘边和屋子里,感觉不一样!” 瓜尔佳氏莫名地看着这个素来有点古灵精怪的女儿,这说着去远门,怎么问起自己的感觉来了? “玉儿,你想说什么?” “额娘,你看,我练那个脑子里的姿式后,你不也跟着练了吗?” “你这孩子,不是说好了,是古大娘留下的,怎么又说是自己脑子里的!”瓜尔佳氏看女儿又说漏了,赶紧嗔道,“以后可不能说错了!” “额娘,我记得呢,我只说从你那学来的就行了!” 瓜尔佳氏点头。觉得这样更好! “嗯,怎么说起那个了?” “额娘,你和太太阿玛他们总说我五感异于常人,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是有点啦!”玉儿拈住瓜尔佳氏衣服上的一个钮子拨拉。 “像别人闻不到的,我能闻到,别人感觉不到的,我能发现。” 瓜尔佳氏点头:“不错!所以额娘就按你说的,这几年把身边那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都清了呀?” “额娘,在水边的时候的感觉,和在屋子里的感觉也不一样!你也练古大娘的姿式和吐纳心法,你感觉到没?” 瓜尔佳氏想了想,自从跟着女儿开始练习,又照着女儿的要求吐纳,自己的身子倒有越来越轻盈的感觉。她当然不知道,还有女儿平日偷偷加的一些少量的丹药也在起作用,否则,她一个过了中年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快取得这样好的修炼效果。不过,瓜尔佳氏自己知道,自己这皮肤本来已经日渐枯黄干涩,因为生了几个孩子,肚皮,胸部,臀部都已经开始松驰下垂,也越来越缺少弹性。可后来每日与女儿一起修炼,这皮肤变得越来越好,原本越来越老化的身体又有恢复青春的迹象。这平日家人都在一直不觉得,那猛一下几年没见的亲友见到了都说自己越活越年轻了!身体感觉自然也越来越灵敏,不再迟钝。 只是女儿说在水边和屋子里的感觉,还真没太注意…… “宝贝,有什么不一样?额娘没太在意!” “嗯,就是水边感觉湿湿的,屋子里干干的!这么明显的感觉,额娘你没注意吗?” 有吗? 瓜尔佳氏不太确定。 玉儿又接着说:“阿玛刚才说,那边缺水,所以有旱灾。玉儿想着,玉儿肯定能帮上忙。这样阿玛就不会那么辛苦到处找水。” “可是,那在地面上的水,谁都知道,不用你阿玛去找呀!” 玉儿很无奈,这人长得太慢呀!如果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那说话行事就方便多了!也不用什么都要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知道了! “额娘,我看了阿玛的游记,那些书里面也有写旱灾的,有的说,旱灾时还有蝗虫,有的写旱灾了,就没水种庄稼,还说地面没水了,不过打井可以找到水!又因为那个能找到水源的人很少,所以经常打很多井也找不到水。”玉儿喘一口气,“玉儿可以找到呀!” 瓜尔佳氏一愣:“玉儿,你能感觉到地下的水?不只是地面的水?”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要走近一点才知道!” 这个,难道让老爷抱着孩子到处找水?这个…… “赈灾不只是找水!”阿山在一边早听到母女俩的嘀咕声了!很是无奈。这小女儿还跟她额娘悄悄说,以为自己不知道? “咦,不是缺水才旱灾的吗?” 阿山见女儿理自己了,高兴了,把她从媳妇怀里抱过来。想想她再聪慧现在也只有六岁,这两年虽也读了几本书,到底还小,就慢慢说给她听:“这赈灾要做的事儿很多,像要修渠,要发放明年种地的种子,还要发放粮食,以免百姓饿死,皇上素来重视农耕……”阿山越说声音越小。他想起康熙十一年时,十九岁的康熙帝,亲自到先农坛祀神耤田。还命王公重臣亲下地耕种,其后基本上每年都会特意派官祭祀先农之神。 皇上以自己亲临先农坛行礼和其后多次派遣大臣到先农坛行礼的实际行动,彰示了自己敬重农神、重视农业、以农为本的思想。 前年,皇上第二次南巡,有江南人向他进献了一部《耕织图》。回京后,皇上命宫廷画师焦秉贞重绘《耕织图》。并亲自作序,还为每一幅图配诗一首…… 阿山越想越有点不安。本来,此次赈灾,自己还没太放在心上,只想着放了赈这差事也就做得差不多了,可是,皇上先遣一个大学士,现在又派自己一个户部侍郎再加一个内阁学士,这阵容,可不小啊…… 自己管着户部,这次责任可有点重啊。 阿山只觉背心处发凉,这要不是玉儿说到找水,自己是不是放完赈就不再操心别的事儿了? 实际上,历史上的阿山确实在此次赈灾不力后被降职。 低头再看看乖乖呆在自己怀里的女儿,这个女儿,是真的能趋吉避凶吧! 见阿山低头看自己,玉儿冲着阿玛甜甜一笑:“阿玛,以前有旱灾了都怎么办呀?我在书上就看到有旱灾,不过没看到后来怎么样的!” 阿山眼一亮。对呀,还有时间,自己再找找以往的赈灾资料,户部必有记录的。 举起女儿冲着小脸叭唧亲了一口。 看看外面天色,自己跑个来回,再找资料时间也够了。于是把女儿放到她额娘怀里,急急的起身出门。 瓜尔佳氏见他火上头似的,抱着女儿问:“爷,你要做什么?让下人去呀!” 阿山一挥手,“爷要回部里去!你别管!” “那你也把衣服换了呀!” 阿山看看回家后就换上的宽大袄子,点了点头。 瓜尔佳氏放下女儿,唤人取来衣服,又亲自服侍他换好,玉儿也在一边帮忙:“把额娘新做的那件织锦大氅给阿玛披外面。” 又说:“把那鹿皮的长靴拿进来。”一时屋子里的下人忙得团团转。阿山见宝贝女儿为自己张罗的样子爱得不行,又抱着亲了几口,才急急出门去了!后面瓜尔佳氏还在喊:“慢点,别急!” 又急急在后面追:“今天跟着的是谁呀?不是赵牛?是常柱!叫他跟好了,别让老爷有什么闪失!看这天色,这回来估计又得天黑了,珊瑚,你把我刚放上炭的暖炉给你们老爷带上,免得这大雪天的,一来一回冻坏了!……” 看着丈夫出了门了,瓜尔佳氏才回了房,对着坐在炕上的女儿抱怨:“也不知道又想起什么,神神道道的,好不容易早回来了,又去衙门。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去吗?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玉儿想起自己在现代工作时,也免不了会这样,有时半夜加班的也不少。没办法,当上司跟你要东西时,他可不管你时间是否充裕,说什么时候要就得什么时候要,催得你跟风车似的转也未必能在他要求的时间内赶出来。不加班,怎么办呢? 阿玛必是想起什么了,才会这样着急的在这么冻的天气又出门的,他一个工作了多年的老人儿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他管的是国家大事,自己做的是公司的小事,不过,理都是那个理不是。 听着额娘的嘀咕,也不当回事,只问额娘:“您真没感觉有水没水的差别?要不咱让下人端几盆水进来放屋子,你试试?那肯定和现在的感觉不一样!” 瓜尔佳氏想了想:“你五感本就异于常人的,所以才有这感觉吧,额娘怎么会有?” “可是额娘,我总觉得练了古大娘姿式以后,感觉更清楚了!”又扒在瓜尔佳氏耳边悄悄说:“既然是我脑子里一起的,是不是练了五感就更灵?” 瓜尔佳氏一想,是啊,这孩子说得有理啊!不由赞赏地看女儿一看,看得玉儿小脸上露出一幅得意的表情来。 瓜尔佳氏便叫下人抬了好几大盆水放在屋子里,然后让她们下去。 瓜尔佳氏按照起式坐好,放松身心。没多大会儿功夫,她睁开了眼,有些不确定:“女儿,好象是有点不一样!像多了点湿气,又像多了点凉气!” “是凉气吗?嗯,在屋子里为什么是凉的?我在外面觉得是热的呀!”玉儿当然知道为什么,这室内外温差大呀。不过一个六岁的孩子可不会知道。 瓜尔佳氏从屋里到屋外走了好几个来回,一拍手:“女儿,外面比屋里冷很多!这水在屋子外面,是比空气暖和!” “额娘,你看我现在能和阿玛去了吧?” 玉儿趴在瓜尔佳氏身上:“女儿很有用的!” 瓜尔佳氏被她的小诌媚样逗乐了,一捏她的小鼻梁:“额娘知道你有用!只是这事呀,还得再想想!” 瓜尔佳氏抱着嘟着嘴不乐意的女儿:“宝贝啊,一来,你还太小了,这出门,服侍的人不能少吧?” “要不,我带着春兰姐去呗,有她就够了!” “你还不改口?还叫春兰姐?她都成婚了!” “额娘,这有时叫顺嘴了,就忘了,好了,李忠家的!”好好的一个女人,要叫成谁家的!唉!入境随俗吧! 瓜尔佳氏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接着说:“二来呢,你阿玛是去干正经的差事呀,也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家人,三来,这么远,这路上可苦了!这不是从咱内城到城外的庄子,这可是几千里路呀!你知道要在路上走多久?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就算你自幼身体底子好,可也经不得这样累呀!”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不动弹了,接着说:“咱们八旗的女儿家,虽不像汉人那样锁在深闺,可也不好到处乱跑的。若有家里长辈陪着,也还可以,可你阿玛这一去,哪有时间顾着你,到时,身边就一个嬷嬷,这能行?” 玉儿这会儿彻底媳火了!啊,本来想着帮忙的,现在,好像自己还是什么也做不了呀!不由有些委屈:“额娘呀,你看,这小的时候,身子弱不能出远门,这大了,怕影响闺誉,不能出远门,那我这一辈子,就顶多在京外的庄子转转了?” 瓜尔佳氏一听笑了:“你这孩子,你还想跑多远?像你阿玛一样一次就走好几个省?累得跟那牛马似的?干啥去糟那个罪?” 玉儿有气无力地趴在瓜尔佳氏怀里,这能出门而自己不愿意出去,和出不去而不出门是两码事儿呀。这后者完全没有主动权嘛! 虽然,刚才听额娘一说一路车马劳顿几个字,她就有点打退堂鼓了,但是,想想还是有点丧气呀!想当年,这从北京到西安,那坐火车是朝发夕至呀。那坐飞机的话,就两小时的事儿呀! 忍不住再次摇头,这交通不方便的古代呀! 31、回府 因为阿山去赈灾,府里这个年过得就有点意兴阑珊。 玉儿到底没去成。因为第二天,阿山就与内阁学士德珠启程赶赴西安、凤翔而去。即使阿山真的同意,也没有那个时间等玉儿收拾了。何况,阿山本就不同意的呢! 一家人都提着心,直到三十一年二月,这日一早,一家人正跟老夫人、老太爷请安,还没用饭呢,就听通传说跟着老爷去赈灾的赵牛回来了,老夫人一听,急忙叫人招了他来回话。 赵牛长得跟他爹年轻时一个模样,浓眉大眼,只是比他爹又白净许多,也没他爹彪悍,那赵老爷子,即使腿废了,手上功夫也没落下。他爹当年是跟着老太爷打仗,他整天跟着的老爷却是个文官!不过,到底从小被他爹打熬着的,这功夫平常几个大汉也能对付,这次老爷赈灾就带着他与常柱。 赵牛先对着老太爷、老夫人叩了几个头。 老太爷问他:“你们老爷呢?” “老爷这会正面圣呢!常柱在那边候着,奴才先回来跟家里通报一声儿!” 老夫人让他先站起来,“你先喝口水,跟我们说说你老爷这趟差事可办得顺遂?” 赵牛站着接着小丫头递的茶,一气灌了下去。擦擦嘴,“老爷和德珠大人紧赶慢赶到灾区,那当地的官员都摆宴接待老爷他们两位大人,当时,老爷说皇上既派了差事,作为户部来的主事,他要上体天心,一心办差,宴什么时候都能吃,百姓却是等不得了,说了当时就要走!却被德珠大人拉住,到底吃了宴才去办的差!” 喘了口气,赵牛又怜悯地道:“老太爷,老夫人,奴才我跟着老爷看着那个情景呀,真是……” 老太爷笑骂一句:“你个狗奴才,还学会卖关子了!赶紧说!” 赵牛嘿嘿傻笑一声,“老太爷,奴才这不是看着那情景吓着了吗!您不知道,那饿死了多少人!”边说,边摇头,“老爷让奴才去探探城里的情形,奴才去一打听,吓了一跳,那米价高得,啧啧,那哪是米呀,那都是金子。一斗米,老太爷,您知道吧,他们敢卖三千钱!老太爷,平日便宜的时候,七文钱可以买一升。够升斗小民开灶升火一家子饱子吃一顿了。这现在,十升,就敢卖三千呀。” 大家都吓了一跳,老太爷一拍扶手:“j商!” 赵牛点头:“可不是嘛,这哪是卖米呀,这纯属喝人血!” 老夫人听得直念佛,“那地里本就旱得没收成了,一家子没得吃,这得饿死多少人呀!” 赵牛接着道:“老爷去放赈,方好了一些,但灾民太多,还是不太够吃!老爷亲去看了那造饭起的灶,也去那施粥处看了。奴才也跟着去的,那些个灾民,穿着破衣烂衫,端着些破碗烂罐来接粥,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一般……” 看看周围一个个红光满面的丫头仆人,忍不住摇头:“平日做事看你们敢不尽心,跟着主子,这日子过得比那外面的小地主还好!” 想起一事,一拍脑门:“老太爷,奴才差点忘了,老爷救回两个孩子,我把他们带回来了,刚才奴才让家里那女人去给他们收拾,一会洗漱好了主子们看看?” 老夫人问:“那么多人,怎么就单救了他们俩?” 赵牛听了笑道:“这兄妹俩有那个运气!被咱老爷给遇上了!” “那个做哥哥的,今年九岁,妹妹五岁,跟着他们爷爷歇在一个破庙里,也是地里没收成,逃出来的。他爷爷到底年纪大了,没熬过去,老爷去巡视造饭处的时候,遇到他与妹妹正跪在那儿要卖身葬了爷爷,老爷看他们兄妹互相扶持,其情可悯,便出钱帮他们买了棺材,却说不用他们为奴了。他们却说既说了自卖自身,他们人虽小,却也说话算数的。就跟了老爷回京!” 老夫人点了点头:“既遇上了,也是缘份。” 赵牛也道:“他们年纪小,买回去也不能立时做活,所以,也没人愿意领这样两个小的回去干吃饭的,遇到老爷确是他们的造化,要不,凭那兄妹俩的长相,到时沦落到那下九流的地方,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瓜尔佳氏坐在下首,此时问道:“你们老爷这一路可好?” 赵牛躬身答道:“一路还好!只是到了旱区,老爷总不听劝,一定要去那些个灾民中间查看,把我和常柱吓得不轻。那些个灾民,饿急了眼,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好在去了两次后不去了,却又招当地的一些小吏来问话。说什么沟渠,还问了降雪之类的!再后来,就回京了!” 见情形问得差不多了,瓜尔佳氏就让他先下去。那两个孩子也先不急,让他们先吃饭,睡一觉再说。 又让下人把饭承上来。一家人坐在桌边却都没甚味口,想着不知道阿山什么时候才回来。囫囵吃了些,就让撤了下去。 到了深夜,玉儿都睡了,阿山才回来。只让人去跟老夫人与老太爷说了声:太晚了,明日再去请安。之后洗漱了倒头就睡。 瓜尔佳氏见三月不到的时间,丈夫这脸都瘦了一圈儿。也不知道他这样一个钦差大臣,有什么让他这般辛苦的。 第二日,早早的,又催着瓜尔佳氏服侍他起身,用了些点心,便又奔紫禁城而去。今儿皇帝叫了大起。自己这次办差也办得不甚爽利。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呢! 等玉儿难得早起来看阿玛时,他早走了! “额娘,阿玛刚回来怎么就这么早又去上衙?” 瓜尔佳氏低头处理手上的帐本:“昨天你阿玛回来,累得话也没和我说一声儿就睡了!今儿早早的就叫我起?br / 清心游第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起来服侍他。问他,他说今天大朝,之后就走了!” 玉儿又问:“那阿玛带回来那两个小孩子呢,他也没说吗!” 瓜尔佳氏抬头笑道:“他哪有那个时间!怎么啦?” “没什么啦,我就是昨儿听说他们长得好看,就想看看呗!” 瓜尔佳氏听了一乐,“怎么,就只许你长得好看,不许别人也好看?” “额娘,我是那样儿人吗?” 瓜尔佳氏见她嘟着小嘴儿的小样子,噗哧乐了! “你是不是想着前几日太太说的要选贴身小丫头的事儿了?” 玉儿点点头,“是呀,太太说让我选几个,还给二格格也要选两个的!” “怎么,你想要你阿玛救回来的这个小丫头?” 玉儿想了想:“额娘,阿玛救了他们,想来他们肯定是很感激阿玛的,那这样的奴才不是最忠心不过的吗?” 挥退下人,瓜尔佳氏一点玉儿的额头,放下手里的帐本,“你这孩子,到底还是小了。你以为这救了的一定比家里的家生子忠心?那家生子一家人的性命都握在你手里,岂不更放心?” 见玉儿还是有点不明白,便细细与她分说:“这救命之恩是大,可这就算再大,那也不能保证她长大以后也还记得呀!这世上,以恩为仇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的!而且,看那孩子的手脚,必然也是从小娇养的,这样儿的人让她现在学做奴才,与那从生下来就做奴才的,还是不一样的!她总会想着,以前没做奴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现在又是怎么样的。若主家待她好,她不一定就觉得比在自己家的时候好,若有那待她不好的,她就更不乐意了。而且那孩子长得好,这也是一桩说不准是好还是坏的事儿。那长得平常的,那心也许就认命了。可就因为长得好,就想凭着自己的长相挣个好日子,以后,但凡给她抓住了机会,她就要翻身的!这样的奴才,又何必要花那个心力去调教,你自选那从小长在家里的,那对家里感情也深,做事也勤勉,又因父母家人皆在府内,她做事也不敢像外面买的那样肆意。若有那收买她的,她想想家人,也不敢伸那个手!” 玉儿看瓜尔佳氏有点黯然,爬到她怀里:“额娘,你是不是又想起大格格的姨娘了?” 瓜尔佳氏抱着女儿拍拍她的背:“那个丫头,当时就是仗着长得好,爬了你阿玛的床,只是后来与别的妾氏争宠,互相陷害,都不能再孕。额娘也是念着到底是从家里带来的,那时也就顺了她的心。可惜她没那个命,只生了一个女儿。若是生了个庶子,还不知道怎么蹦哒呢!” 瓜尔佳氏想起那时那般信任那个丫头,却被她背地里捅了一刀,自己还不能说什么,还得顺了她的意。这样的教训,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尝到。 “宝贝呀,你现在也七岁了,又素来早慧。不过好在你是个懂得藏拙的,连家里人也并不都清楚你都有些什么本事。额娘本担心你慧极必伤,好在你是个性子恬淡的,将来,若能再过了这个情关,我儿这一生也就顺遂了!就怕你这孩子,长得这般好模样,到时惹来一身桃花债啊!” 玉儿听了忍不住笑:“额娘,什么桃花,李花的,我不喜欢桃花,我觉得兰花更好看!” 瓜尔佳氏乐得一拍女儿的背:“你个小鬼灵精,四岁的时候就取笑表姐们找姑爷,这会儿又长了三年了,你倒是反而不懂了?再有几年,你也得去选秀了!现和你说这些也不早!” 玉儿笑道:“额娘,你说,要是我将来的姑爷也一身臭哄哄的,我可怎么和他过!” 瓜尔佳氏一拈她小鼻梁道:“你别以为额娘不知道,你现在可不象刚出生那会儿,额娘知道你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五感了!要不,你这晚上也不能睡得那般沉!连你阿玛来看你你也不知道的!” 玉儿一吐舌,本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谁知道额娘知道了呀! 她抓住瓜尔佳氏的胳膊直摇:“额娘,额娘,你自己知道就好,你别告诉别人啊!” 瓜尔佳氏被她摇得一颗心软成一片儿,哪有不答应的!只是却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不让告诉别人!不过,她既然这样要求,自己就算应了她也无防的。再说,家里几个大人,未必不知道! 拍拍女儿:“你也别赖在额娘怀里撒娇,你既说到选丫头,要不,咱们就把这事儿办了?” 玉儿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天也没心情去写字看书,刺绣做衣,那就选呗!反正有额娘呢!就算选不好,到时让额娘处理哈!嘻嘻…… 瓜尔佳氏就唤来周嬷嬷:“把那年龄合适的家生子领来,格格要选贴身婢女!” 32、选婢 周嬷嬷听了夫人的吩咐眼睛一亮,自己家也有个呀,赶紧让人把她领来!退下去后就急急去安排。夫人说了,领到大厅去,自己还得去关照一下自己家里那个,让她机灵点儿,别做错了! 瓜尔佳氏领着女儿在厅里正位坐好,手里端着一杯茉莉花茶。玉儿说,春天了,喝花茶散发冬天积在体内的寒邪,促进人体阳气的生发。真不知道她这么小小一个人儿,怎么这么多讲究。还偏说是从书上看到的。他阿玛看那么多书,就再没注意到这些。偏她就从那些个书里找了出来!可见,这孩子确实个用心孝顺的!还专为她太太找了千叶红和银杏叶茶的方子。若不是老太爷见机跑得快,说不准还得让老太爷也喝这些花花草草泡的茶! 想着老太爷当时那表情……瓜尔佳氏赶紧提醒自己:做晚辈的,要恭敬! 母女俩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儿,也不着急。反正这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外面的奴才安排好了,自会进来通报,做主子的,就等着选就行了!这些个奴才,作为管着这一家子的主母,心里没点数,肯定是不行的!瓜尔佳氏也想借此看看女儿看人的眼力!看这几年的悉心调/教有没有好效果! 等着两人喝了一盏茶,细嚼慢咽吃了一小碟儿点心,漱了口,丫头又奉上热毛巾子擦净了手,方唤了那等候的一干人进来。 玉儿叹气:到底还是做主子舒服呀!若是投到了奴婢的肚子里,这在春寒中等着的就有一个自己了! 玉儿舒舒服服靠在瓜尔佳氏怀里,她是个懒人,在自己家,她一向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瓜尔佳氏也习惯了,家里人也乐意看她总舒舒服服的样子,也没人说她,反正这孩子前两年出门去别人府上做客,那都是一副标准闺秀做派的。虽然这幅做派在一个小娃娃身上总显得那么逗人!可是,这也显出伊拉哩家的教养不是! 瓜尔佳氏看看下面那几排高矮个头不一的女童,“都报报是哪家的,多大年纪了,可会做什么!” 排头的一个着青衣,微胖,最显眼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她走出一步,蹲身行了一礼:奴婢叫二丫,今年九岁,会女红。 第二个着蓝衣,偏瘦:“奴婢花儿,今年七岁,跟着娘学了算帐,也会一点女红!” 第三个穿着橙色的褂子:“奴婢叫银钗,今年六岁,刚开始学女红!” …… …… 玉儿看她们一个个行礼,报名儿,按照额娘教的那样,观其言,听其声,再查其形。发现这些家生子也不是个个都好的!有几个养得明显很是娇惯;也有那面相憨厚,眼神却过分灵活的!还有那神态怯弱却目光镇静的…… 瓜尔佳氏也不出声,任女儿仔细打量。玉儿先是收敛了五感看一遍,之后,又放开灵觉再看。发现自己还是看走眼了几个!玉儿不由咋舌。就这二十来个不超过十岁的小丫头就这样!看看母亲,不由极是佩服。如果自己没有超常人的五感,光这识人一项,就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打量半晌,玉儿指了四个,瓜尔佳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之后跟一边的喜笑颜开的周嬷嬷道,把剩下的带到二格格那儿,让她挑两个! 玉儿看周嬷嬷那神情,再看看那个叫二丫的,方才她就发现这二丫和周嬷嬷长得有点像,这会看周嬷嬷的神情,这必是她家的。自己挑她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这丫头举止稳重,眼神端正,到了府里摆设最是富贵的大厅里,也不乱瞄乱看,也未曾目眩神迷;听着后面的丫头们一个个自荐时,也不急不燥耐心站着,很是难得! 等一干人都下去后,玉儿笑眯眯地问:“额娘,女儿选得对不对?” 瓜尔佳氏问她:“我看那个叫铃儿的,神情很是乖顺,你为什么没选上她?” 玉儿得意地一笑:“额娘,你以为我会选上她是吧,她神情是乖顺,长得也让人觉得可靠,可她那眼神太灵活了!让人有些担心。后来女儿放开灵觉,就感觉得不是太舒服!嘿嘿。” 瓜尔佳氏点点头:“那个丫头不能放在近身侍侯,倒是可以另做它用,只要放对了位置,也是个不错的!” 玉儿点了点头,自己先只顾着找那顺心的了,却忘了用人这一块儿了!额娘早说了,这人,没有废物,端看你把这人放在哪儿用! “额娘,那个铃儿长大了如果还是这样,是不是可以用在与别府接洽上?” 瓜尔佳氏摇头:“不行,这府与府相交,下人也是个门面,不是心思灵活就一定好的。这个铃儿呀,口齿伶俐,吐字清楚,心思转得快,神态也显得很是谦恭,稍教教可以放在外面的铺子里,一定能起到大作用!她定是能应付好那些挑剔的客人的!” 玉儿想了想,点头,没错,这样的人,跟现代那些销售人员一样。看着谦恭就会产生信任,口齿清晰,能就介绍清楚产品,心思转得快就能应付各种刁难,能做个销售经理了! 瓜尔佳氏摸摸女儿的头,这孩子,还有很多要学呀!不过不急,还有好几年时间,完全可以慢慢教。现在,她对于看帐册、家里头的账面花销、手底下佣人的月例、各种田庄的收成等事已全都弄懂了,处理起来也完全没问题,这个在别家教养女儿的身上,定是最难教的!一年过节要往来拜访走动的亲戚,各种红白喜事的人情帐目,她也都知道。可是,教会她不难,最让瓜尔佳氏头疼的是,这孩子是个懒的! 她这懒,不是说不做事、不动脑,她懒就懒在不是自己在意的人,她一点不愿意用心思!可这勋贵之家,交际应酬怎么省得了!人情往来,今儿这个生日,明日那个嫁女,若不用心思,能行?那万一漏了谁,忘了谁,这些纰露都不能有;哪怕是个小孩子,你也不敢有疏忽,谁知这个孩子在那个家里,是不是就是个放在当家人心坎上的呢!这宝贝儿孙,可并不都像自己这府里的主人一样,是摆在明面上的。有些家里,家族关系复杂,那摆在明面的,很可能是个靶子,那藏起来的,可能才是真正的心肝儿! 瓜尔佳氏暗下决心,一定要找个法子让女儿别在这上面犯懒才好! 玉儿还趴在自己额娘怀里撒娇呢,全不知已被自己额娘惦记上了! 瓜尔佳氏搂着女儿,这一个上午也不打算再做别的事了,就着上午的事儿,再教教女儿这选人、用人、卸下之道!让瓜尔佳氏觉得庆幸的是,女儿灵觉辩人之事并无几人知晓,女儿完全可以凭着这过人之处省很多力!这样女儿会少受很多蒙骗。不过,该教的,瓜尔佳氏也不准备省事儿,女儿虽有这本事,可将来外孙女儿呢?可未必能像女儿这样得天之幸,到时就得女儿将现在学的再传下去了! 母女俩也不坐在正厅了,回了瓜尔佳氏房里,歪在迎枕上,一个教一个学,一个问一个答,很是相得。到中午吃正餐时,瓜尔佳氏才停下来。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这个女儿要是不懒多好! 用罢午饭,老夫人叫住了瓜尔佳氏:“媳妇呀,你今儿给两个孙女儿挑人了?” 瓜尔佳氏回道:“额娘,您不是提了吗,今天媳妇就把这办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这个媳妇一直很好!自己那会儿就那么提了一句,这就给办了! “都挑了谁呀?” 瓜尔佳氏笑道:“额娘,我让玉儿自己挑的,她选了四个,有一个是我身边周嬷嬷的孙女儿,还有一个是赵大爷的孙女儿,另有一个外院粗使婆子的女儿,一个是库房王三的小女儿!她选的时候,我也没出声!反正只要她喜欢就行,若将来用得不好,换了就是!” 老夫人眉开眼笑:“嗯,是该这样!那微儿都挑了谁?” 瓜尔佳氏想了想,那会教女儿的时候,周嬷嬷来报的:“有您身边琉璃的妹妹,小名儿叫线儿,还有老太爷现身边服侍那个思武的女儿叫莲花的,老爷身边常柱的妹妹常铃。她说喜欢老爷救回来那个女孩儿,也留了在身边!” 老夫人皱皱眉,这孩子选的人都和自己几个人身边服侍的关联。 瓜尔佳氏看老夫人皱眉,也不动声色。她只是把这关系点了出来,多一句也没说!至于老夫人要怎么想,可不干她的事儿! 老夫人嗔她一眼:“你倒是不藏私,把几个好的都给了微儿!” 瓜尔佳氏笑道:“我这个做嫡母的,虽不能做到把她视若已出,但一视同仁还是没问题的!” 老夫人赞许的点点头,这视若已出也就是说出来好听罢了,谁个能真把别人的女儿看得和自己女儿一样呢。能做到一视同仁就很不错了。这个媳妇这么多年还是一直这么直爽,对着自己有啥说啥,从不藏着掖着。家管得也好儿女也教养得极好。尤其这个小孙女儿,养得如花似玉一般还特别孝顺贴心。 老夫人拍拍靠在身边的小孙女儿。再没比自己这个小孙女儿更可心的了!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没说出来,她就知道了!若没有用十分的心,哪里能这样!成日跟着自己的琉璃琥珀没发现,这个孙女儿却一下就知道了。她知道自己昨夜睡觉落枕了,这脖子有点僵;也知道早上吃的稍多了点,这肠胃有点不舒服……这要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自己这个太太,她能这样!还马上就来帮自己揉脖子,按肚子。当然,因为人小力弱,这按得和摸得也差不多。 老夫人想着忍不住呵呵笑。 玉儿巴着老夫人的胳膊,软软地问:“太太,您在想什么美事儿吧!你这样笑的时候,玉儿就知道你准在想什么好吃的!” 老夫人笑眯了眼:“嗯,太太在想一只小羊羔呢!” “哦,太太是想吃爆炒羊羔肉了呀?”玉儿皱皱小眉头,为难了:“可是太太,我看阿玛的书上说,春天的羊肉不太好吃,要不,咱再等等再吃吧!实在不行,咱们找找有没有年前的冻的羊肉,你看行不行?”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好好,听咱们宝贝儿的。咱不吃小羊羔!” 老夫人见玉儿皱着小眉头、歪着小脑袋一幅迷惑不解的样子,更是乐得不行!瓜尔佳氏想了想,刚才老夫人看着玉儿乐呢,必是想着玉儿。玉儿却说太太想着吃小羊羔。也忍不住笑!这孩子!有时,就是傻得招人疼! 33、盼父 祖孙几人说笑一阵儿,因老夫人要小憩,玉儿就与瓜尔佳氏回房了!母女俩也头靠头睡了一觉。起身后,玉儿就有点坐立不安,不时让人去门外看阿玛回来了没! 瓜尔佳氏在一边看了好笑,也不理她,任她指着几个下人转。后来,她干脆自己跑到门房去等。却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回来:“额娘,赵大爷那烟真呛人!” 瓜尔佳氏乐得不行。赵大爷到底也没戒烟。他说反正自己这条命也算是捡来的,没那么多忌讳。这烟也抽了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就不戒了。不过到底还是跑到老爷屋里给叩了头,说感谢主子惦着,这般关心他的这把老骨头!不过自己是个老烟枪了,想改也改不了啦。而且这烟杆儿还是老太爷赏的,就冲这赏,这烟也不能戒,这是老太爷给他的体面! 老爷见他说得那般老泪纵横的,笑笑,也就由得他去了!只要老太爷别也跟着抽就行!想来,他也不会让老太爷再沾这个了! 不过自那以后赵大爷却更勤谨,把个府门前收拾得跟水洗了似的!还常跟身边儿人说主子这样关心咱们这些奴才,咱要是不卖力地干活儿,怎么对得住主子!这话传到老太爷耳边,老太爷咧着嘴笑,却骂一句:这个老东西!随后就又赏了他一壶好酒! 瓜尔佳氏看玉儿小鼻子皱皱的,忍不住乐,这个宝贝,对气味最挑剔不过的。难得她还在赵大爷那儿呆了一会儿! “你又让赵大爷戒烟了?” 玉儿摇头:“没有!反正提了也没用。” 赵大爷真坚强,愣是没把烟戒了。要烟不要命的典型呀! “不过赵大爷那个烟杆真方便!” 瓜尔佳氏奇怪了,“怎么方便?” “打人方便!”玉儿乐呵呵地笑:“方才他小孙子淘气,他掏出那个烟杆,冲着小虎子脑袋就一下。呵呵。”玉儿冲着瓜尔佳氏比划:“赵大爷那烟杆这么长,又细,又轻,那烟锅头却是白铜做的;常年烟杆儿不离身,有时别在腰带上,有时又拿在手上,打起人来,那都不用再到处找家伙的。先前小虎子不听话,赵大爷也不吱声,先冲小虎子头上来了一烟锅,小虎子挨了一下,当时护着头,呲牙裂嘴,还不敢喊痛。那样儿别提多逗了!” 玉儿想着小虎子那与赵大爷一般浓眉大眼的长相,小虎子疼得眼眶湿湿看着自己爷爷的可怜样儿,老爷子明明心疼却不动声色抽着旱烟的神情。这爷孙俩,太逗了! 笑一阵儿,玉儿又开始转磨似地绕圈儿!阿玛怎么还不回呢!这也太久了呀! 这些大臣们不吃饭的吗? 皇帝也不吃? 阿玛平日虽在衙门用饭,可这出门三个多月,是不是应该先放他回来呀! 谁知这一等,又等到天黑了,阿山才回来,听到下人通报,玉儿扔下手中用来分神的绣活,撒丫子就跑,一头扑进刚跨入房门的阿山怀里。 阿山抱着几个月未见的女儿,也呵呵笑。瓜尔佳氏从内室出来,见父女俩那粘乎样儿,嗔道:“玉儿,让你阿玛先把朝服换了。” 玉儿抱着阿玛的头正看呢,听到额娘的吩咐,脆脆的应了一声儿,却没下地,阿山抱着她就进了房。 脱下朝服,换上家常的大袍子,一时又叫人送上温水擦脸、擦手,换上家里穿的松软的鞋……玉儿指使着下人一阵忙乱后,阿山被女儿服侍得舒舒服服地靠在炕上,面色松缓地长长出了口气! 还是家里舒服呀! 玉儿见阿玛收拾妥当了,往他怀里一靠,问他:“阿玛,歇口气再吃点儿点心吧!” 阿山抱着女儿,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松乏了,点点头,“好,听玉儿的,一会再吃点儿!” 瓜尔佳氏看着父女俩的神情,抿嘴笑:“她这一天,什么事儿也没心情做,跟个困在笼子里的小野猫似的,来回不停地转!我头都被她转晕了!” 阿山乐呵呵地抱着女儿,冲着小脸儿就亲了几下。 还是女儿好呀! 瓜尔佳氏接着抱怨:“一屋子下人被她指着不停的去打探,看你是不是回来了,让我这一天也没做成什么事儿,全耽误了!” 玉儿却嘟着嘴说:“明明是额娘自己没心思做,偏说是玉儿的原因。阿玛,我告诉你啊,额娘今天居然还算错帐了!还把周嬷嬷叫来问呢!” 阿山见媳妇的脸一下红了!这灯下看着,居然有了年轻时的神韵。心里不由一动。眼睛瞄着媳妇儿,手里拍着女儿,乐呵呵地也不接声儿! 瓜尔佳氏被女儿揭了老底,瞪她一眼,又见丈夫拿眼盯着自己,脸变得更烫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过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喉咙,“这次出门还好吧,我看爷回来,这脸都瘦了一大圈儿?” “是呀,是呀,刚才玉儿看了,也觉得阿玛这脸都小了!嗯,摸起来也没以前舒服了!可干了!” 见女儿又来回搬动自己的脑袋,阿山拍拍她的小手!“这出门在外,风餐露宿,哪里像在家里一样被照管得那般仔细的。再说,此次是去赈灾,自然免不了到处看看。我这还好,虽被罚了俸禄却没别的惩罚,今儿,皇上在朝上,提了马齐为户部尚书,将赈灾不力、其他隐瞒灾情、防救不力的官员一律解职。我因为昨儿回京跟皇上详细呈奏了所堪灾情及所思后续处理方略,皇上说我:虽赈灾有失,但到底尽心尽力,暂时留任,再返西安、凤翔戴罪办差!若后续事宜办得妥当,则免于处罚,若办得不妥,就两罪并罚!” 瓜尔佳氏诧异道:“还去?” 阿山叹一口气:“没办法呀!总比那解职回家的好吧!” 阿山暗自惊悚,连陕西巡抚萨弼也以赈灾不实褫职。还有跟着的一众高官落马,若不是自己临行前在女儿的无意提示下想到皇帝重农,说不准也会在地方官员的请求下隐瞒灾情的! 听着阿山还要出门,屋子里空气一时有些凝滞。玉儿趴在阿山怀里也不好出声。 过了一会儿,瓜尔佳氏问:“额娘和阿玛知道吗?” 阿山环环怀里小小的女儿:“刚回府的时候已经和额娘阿玛说过了!阿玛说,皇上既然还派我去,说明皇上还是愿意相信我的,让我好好办差!” “那你什么时候走?” 阿山摸摸额头,想了想:“正月的时候,当地下了雪,但是,二月,三月却没下什么雨,今年的麦子是没有收成了!流民至襄阳的很多,所幸我未曾隐瞒不报……”否则,必定也会被降职。 皇上要求除了继续利用本地财力赈灾外,还要求各省督抚赈济流落到本省的饥民;提供路费,能够使流民回原籍者更好。 “皇上着急,亲自下谕:‘拨给别省钱粮,刻期运送,务使均沾实惠,人获更生’;所以,我也留不了两天,歇歇就又得出门了!” 玉儿听了半天,想了想,明白了,这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只是,都是官方的,不像现代还发动广大人民群众一起!阿玛估计还要去坐镇调度之类的吧。 瓜尔佳氏问:“这次会呆多久?” 阿山想了想:“短则几月,长则一年!” 瓜尔佳氏开始思虑为丈夫准备些什么带出门,阿山则和怀里的玉儿两人玩了起来,你呵我的痒,我挠你的下巴,你捏捏我的小脚丫,我咬咬你的手……不一会儿乱成了一团。 瓜尔佳氏看那久别重逢的父女俩亲密得,忍不住笑。玉儿长大一些了,可不像小时候,只能被挠得满炕滚,她现在也会反击了!…… 不过,看丈夫乐在其中的样子,显然,很享受女儿的反击! 在京的几日,阿山日日进宫面圣,与皇帝商讨后续事宜。回家就被家人抓着狠灌补品,撑得他直想翻白眼。没办法,看着家人殷切的眼神,一咬牙,喝呗! 到底在走前,脸上又多了血色,一家老小才放心让他出门。这次跟着的,除了赵牛、常柱,又另派了几个长随。 本以为这一去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谁知过去没几个月时间,这日,就忽然听见下人来报,爷回来了。 怎么就回来了?事前也没来信,连几个贴身侍候的也没传回信儿来! 一家人来到正房,就看到阿山一幅灰头土脸颓废的模样! 玉儿一见阿山就想往他身上扑,谁知道扑到一半,却一个趔趄站住了,之后就返身扑到太太怀里,不抬头了! 阿山见她那幅模样,不由苦笑,这孩子,还是这样敏感,唉,自己这回,可不就是昏了头嘛! 老太爷看看小孙女,又看看儿子一脸啼笑皆非扭曲的表情,问他:“你这是怎么啦?差办得如何!” 阿山看看自己的老父亲,低头想,说不说? 老夫人拍拍怀里的小孙女,早就发现小孙女儿的异样:“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背晦的人,沾了一身晦气?玉儿一直爱缠着你,从小到大,躲着你的时候就那么几回,你想瞒也瞒不了!” 阿山叹一口气,没法子,简单说道:“儿子去陕西办差,有那解职的来求儿子,儿子就收了两个歌妓,上折为他们求了个情,想着皇上能不能网开一面,也给他们一个机会。却忘了自己本就是戴罪之身,加上折子里又说了一些别的事儿,这一下,就被皇上召回京了!” 抹一把脸,再看看在太太怀里抬头偷看自己的小女儿,阿山忍不住狠狠挠头,美色误事呀,如果不接那两个歌妓,自己老老实实办差,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偏被奉承得忘乎所以,结果如今被召回京。想想刚才在乾清宫,皇帝骂自己色令智昏,不由又悔又恨。连先前那两个千娇百媚的歌妓也恨上了,要不是她们总在自己耳边吹枕头风,自己至于这样草率地上折吗。自己全忘了这“戴罪”二字了! 若不上那折子,自己现还办着差。到时回京了,自己还做自己的侍郎,回家还抱自己香香软软的小女儿,守着贤惠的媳妇儿,自己至于像现在这样跟过街的老鼠似的吗? 看看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妻子无奈的神情,女儿想亲近又亲近不得委屈的小样子,再想想皇帝在宫里的疾颜厉色。 阿山仰天长叹: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老太爷拍桌骂道:“你个没出息的!几个女人就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了?以前辛苦所做的一切全白费了?你媳妇也没拦着你,你要多少女人不能回家再买!你偏要去收那来路不正的,老子说你都是活该,你们这些文人自命风流的癞毛病,你现在不改,就是这次不跌个跟头,也总有一天在这上面跌个狠的!” 34教训 瓜尔佳氏见老太爷要训子,自己与女儿却不方便呆在这儿,急忙行礼抱了女儿告退。 阿山见女儿呆在她额娘怀里,一幅眼泪汪汪的神情,心脏不由狠狠一抽…… 老太爷见他回头看小孙女儿,恨恨狠喘一口气:“……你这会儿惦着女儿了?你收人歌妓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想想家人?你明知道那收不得……” 转过屋角,老太爷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看来老太爷还是给儿子留了面子的,不然,以他现在那洪亮的嗓门,这整个府都能听到。 瓜尔佳氏沉默不语抱着女儿回了房,挥退下人,见女儿还赖自己怀里呢,不由轻笑出声,“你个小机灵鬼儿,还装相呢!” 玉儿抬头看看额娘,皱皱小鼻头:“阿玛学坏了!” 瓜尔佳氏摇头,“他哪是现在学坏的,他一直就这样!以前那遣走的小妾都哪来的?好多都是别人送的!这次出门的时间长,先前准备东西时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他带个丫头出门。后来想着如果他真要,定会像以前那样告诉我。再说,自你出生后这几年,他就守着我一个人也没出什么妖蛾子,我也歇了那给他纳妾的心思,当时也就没提。谁知道他会犯昏呢!” 玉儿不以为然:“有额娘这么好的媳妇,阿玛还不安份,我半个月都不要理他!”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护短的小模样,抱着女儿狠狠亲了几口,这个贴肝贴肺的女儿呀,怎么疼得够! 她不仅不理自己阿玛,她还总逗他! 瓜尔佳氏这半个月,每天看女儿一见到丈夫的面儿,就一幅要扑过去的样子,但阿山一抬起胳膊,她又站住了,小鼻子如同小狗一样一耸又一耸,然后做出一幅委屈的模样看着阿山…… 等着阿山露出懊恼的神情时,她就垂头丧气远远行个礼躲了出去。 瓜尔佳氏看阿山那幅心疼又头痛的表情,笑得肚里肠子直抽抽。 这个坏丫头,她就对着她阿玛使坏吧,看什么时候他阿玛要是知道她已能控制五感的时候怎么收拾她吧。 可是,瓜尔佳氏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看着丈夫吃憋,她看得很解气!很乐呵! 每天,看着女儿跟个钓铒似的铒他阿玛,看她阿玛要上勾了,她又退回去,把她阿玛逗得直捶脑袋。晚上躲床上也长吁短叹,说委屈女儿了,这想亲近阿玛都不能亲近;谁家女儿像她这样委屈的。看她这段时间吃饭都不香了,看得自己心疼坏了…… 瓜尔佳氏每次听到,都背过身去,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来露了馅儿。 这鬼丫头,她哪是少吃了,她这些天天天来抢她额娘的点心吃,说要阿玛记住这个教训,所以,她要少吃饭给阿玛看! 连她太太玛法都发现了她这段时间胃口不好,每顿在饭桌上看她吃得少了,就瞪阿山,瞪得阿山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诚惶诚恐。回头还问自己:“媳妇儿啊,这女儿这样不行呀,你看能想想办法让她多吃点儿不?” 瓜尔佳氏心想:还多吃,再吃就撑坏了。嘴上却道:“你别管她,就因为不能跟阿玛亲近就这样不吃不喝的闹脾气,她将来要嫁人了怎么办?还天天回家来守着你这个阿玛不成!” 阿山听了更心疼,又后悔:“女儿现在不是还小嘛,她一个孩子喜欢阿玛有什么错?你怎么这么说她?” 又扼腕:“你说我怎么就管不住这个脾气呢,人家说几句好听的,我就觉得这个男人收个把女人也不是啥大事儿,全忘了人家是有求于我;这求的事儿还是于我仕途有碍的、是犯皇上忌讳的。我就把这人给收下了!你说收下就算了,我怎么就昏了头了居然就碰了呢?怎么就忘了我是戴罪之身,这本就是运气不好的时候,而这下九流的人原就是一些背晦之人,这凑在一起就衰到家了……” 双手一拍:“对了,我记得最开始就是她们灌我酒,我才没管住自己的,这些歌妓都是专陪养了来侍候男人的,那手段能少!” 又念叨:“以后再不能收别人送的女人啦!这害得我……” 这封建社会的男人嘛,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的;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别人的问题。 阿山回府后两天,皇上的处罚下来了,降为郎中!好嘛,从正二品,一下降到正五品。这家伙,差点一捋到底! 半个月后,当阿山终于把女儿抱在怀里时,他就想吧:这官降了,至少女儿又能亲近自己了。这是不是表示衰运也该褪了? 整整半个月呀,回来天天眼馋;宝贝女儿与她太太、玛法、额娘亲亲,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全没一点儿办法,谁让自己一身晦气让女儿受不了呢?这会儿又抱在怀里,阿山冲着女儿的小脸儿狠狠的亲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被亲得红通通湿漉漉的小脸儿,噗哧笑出了声儿,让你钓鱼,这会儿鱼急眼了吧! 玉儿用控诉的眼神看自己额娘,自己这都为了谁? 阿山只顾抱着女儿乐,也没留意媳妇儿和女儿的眉眼官司。 玉儿看额娘两眼,没办法,回头把小脸在阿玛衣服上蹭蹭,这口水留脸上也不舒服哈。还问阿山:“阿玛,你这一下也降得太厉害了吧。就算是没办好差,也不至于一下降……,我算算,三级,阿玛,你连降了三级。” 见阿山脸一下黑了,又赶紧抱着亲一口:“阿玛,没事儿,我不嫌弃你!虽然,我生下来,你就三品了,现在降到五品,我也不会嫌弃你是我阿玛的!” 阿山哭笑不得的看女儿诚恳严肃的表情,女儿这是安慰自己呢,还是揭自己的伤疤呢? 瓜尔佳氏在一边看了,直乐,又看丈夫的神色,“爷,妾身也不嫌弃你,虽然你十几年前官位都比现在高! 说着,用帕子捂住嘴。 玉儿偷偷给额娘使眼色:额娘,你挡住了嘴,没挡住眼睛,我都看出你在笑了! 阿山无奈地摸摸女儿的小脸,“阿玛坏就坏在不应该违背上意。这差没办好,还可以改过来。这明知道皇上严惩一干人员,我还去折求情,这就惹皇上生气了!加上去年的差事办得本就不顺皇上的心,‘违逆上意’、‘办事不力’所以,阿玛才会被降这么多!这叫‘罪上加罪’。” 阿山没说自己这还算是明知故犯!他没那个脸说!要说了,女儿心里怎么想他这个被美色所迷的阿玛?说被美人吹捧几句,连皇上老子都顾不上了! 玉儿安慰地亲亲阿山的苦脸:“阿玛,我懂了!要是我罚了二丫,周嬷嬷来替她孙女儿求情,我就不乐意。因为我是主子,我要怎么处置贴身的丫头,那都是我的事儿,就算周嬷嬷是二丫的太太,她也不应该管。对吧。所以,我生气了,就要罚周嬷嬷!免得别人也学周嬷嬷一样不顺我的心!” 阿山点点头。“对!” 玉儿想了想:“那阿玛,皇上肯定不舍得的你的。我虽然罚了周嬷嬷,不过我知道她帮额娘做很多事儿,以前也一直对我很好,这次我就算罚也罚不了多久,额娘这边也缺不得人。过段时间,我就又让周嬷嬷回来了,这次以后,肯定我说啥,她听啥,再不敢违背我的意思了,是吧!” 阿山一听,女儿说得有理啊。再想想。忍不住举着女儿就转起来。 这半个月因为皇上降了自己级,自己这灰心丧气得干啥都没劲儿。往日的同僚,那含蓄的,就几个取笑的眼神,那结过怨的,没少挤兑自己。这日子难过呀! 更受不了的是往日自己呼来喝去的下属,现在自己得对着他们打千行礼听吩咐,这种心理落差,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安慰就能弥补的。那日老父亲骂得对呀,自己这孙子都有了,还被女色所迷。是有点没出息! 今天听了女儿这番话,这是拔开迷雾见青天呀。皇上这是打算琢磨琢磨自己呢!得,从今儿起,还是认真办差吧!免得圣上查问起来,以为自己心存怨尤,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阿山这精神状态一调整过来,办差也就更尽心了。那故意找茬儿的,他也不急,只把事儿做仔细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那对着他呼呼喝喝的也不放在心上。现在自己是个五品,可不就得听上司的呼喝吗,虽然这个上司以前见了自己都得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自己没少使唤他们,这回顶多算他们再使唤回来! 那以前的同僚见阿山这样沉得住气,一幅不动如山的状态,忍不住捉摸:这阿山城府深呀,或者他心有所恃?这如今虽然一时虎落平阳了,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升上去了呢?他犯了错皇上也只是降了他的职,也没说夺了他的职不是,这说明圣眷尢存嘛。就阿山这态度,皇上一准什么时候还得启用。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还是好好相处吧! 没多久,皇上召去问话回事儿,末了猛不丁加了一句:“阿山最近怎么样呀!” 被问者一头冷汗:“阿山被降职后,先半个月难免意气消沉,好在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认真办差,不焦不燥,有那为难挑刺儿的,他也耐心听着,从不与人争执诿过!这到底是皇上用过的二品大员,襟怀开阔!” 皇帝点点头:“你下去吧!” 退出乾清宫,擦一把冷汗,果然,这皇上只是要琢磨阿山,这后面说不准还得大用,得亏这段儿时间静观其变没有落井下石,这不,真料着了!以后就算他再升,自己见着也不会尴尬。回到部里,虽然一切如常,但待阿山却如同他还是二品大员时一般的态度。下面的人见了,难免多想想。于是,阿山在衙门的日子 清心游第1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门的日子又渐渐平顺了! 虽然日日做着一些琐碎的工作,阿山却对导致自己被降职的陕西旱灾没少关注,对于部里这两地的相关事宜也很留心。 自己第二次去赈济时,皇上为了吸引流民回籍,动支了户部库银一百万两,送陕西供军需和赈济。后来自己因“违逆”被皇上召回降职,陕西灾情仍未好转,皇帝寝食不安,停止了元旦筵宴。年后正月,皇帝又批准四川陕西总督佛伦的请求,将西安、凤翔二府额销盐引暂减一半。三月,又以陕西旱荒,遣大皇子胤禔携御制祭文代祭华山。胤禔祭毕回京后,奏报陕西已经风调雨顺,麦苗长势很好,流民回原籍者甚多。 阿山不自禁地长出口气:这旱灾算是熬过去了! 35变化 “啊!我需要去大自然里走走!我要看山川河流,要看花鸟虫兽……” 好吧,每个淑女都有疯魔的一面儿! 经过多年的禁闭生涯,玉儿终于暴发了! 阿山调到盛京去了,做什么盛京礼部侍郎!玉儿这会儿才知道,这个盛京居然还专门设立五部,以总管大臣镇守,总理盛京户、礼、兵、刑、工各项政务,居然很是重要!陪都呀!这政治地位可老高了! 阿玛走了,也没人每天给自己把朝政当故事讲了!这生活虽然顺遂平静,但到底有些太无趣呀,她想出门,可是这古代,出门好像不太安全呀!而且能去的地儿就那么些。就连额娘这已成婚的也没总往外跑,不过是走亲戚应酬,与勋贵之家礼尚往来! 没有电脑的日子自己居然过了十年呀!! 这关在一个府里,居然也安安份份的呆了十年! 玉儿近日有些烦燥,是呀,没有阿玛可以欺负了,这日子过得真没劲儿呀,几个小侄子小侄女儿吵得呀,啊,人嫌狗厌!她又不能和他们发脾气,所以,只能躲到空间里来发泄。 高喊着的玉儿冲着几片儿花瓣连接处就冲了过去,反正她早试过了,那片阻隔跟那高弹橡胶似的,碰不坏人! “嗵!”隔断被她冲开了! “啊!”她吓得叫了一声儿! “叭唧!”然后摔在了地上! 晕头转向坐起来,摇摇头:“这是个什么状况?” 抬头四顾,桃花源? 揉揉被摔痛的膝盖,嘶,所幸那隔断阻了她一阻,要不,她一定如同从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脸先着地! 撩起裙子,看看,还好,只是有些红肿。一会找点伤药抹抹,要不然被太太知道了问起来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撑起身,站直了!没错,这就是一个典型农家小院,几间茅草屋,屋后几棵树,周围几片田地,地里,嗯,这地里谁种的什么? 这是自己的空间还是别人的? “有人吗?”她冲茅屋喊。 没人? 她试探着推开茅草屋门,茅草屋哟,没见过呢!扯一根稻草,咦,这稻草很干净,不割手!拽一拽,居然很有弹性!这是稻草?当我没常识?没见过茅屋,还没见过稻谷吗? 这个,应该没人吧,自己不请自入好像有点不礼貌,可是这空间是相通的,应该就是自己的那朵兰花吧? 那么,这是自己的空间啦! 立马,推开门,屋里一张卧榻,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榻上有本书,桌上有张纸。椅子上什么也没有,这光景,像是主人刚离开马上要回来的样子哈,就是屋里太简单了点。不过,这简单得真招人喜欢! 先看桌上摊开的纸…… 玉儿呆呆地坐在椅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空间原来真的不是小白的啊! 外面那几片儿地里种的是什么稻来着,玉儿拿起纸再看看,灵稻! 灵稻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纸留言是留给她夫君的,那自己这是鸠占鹊巢? 看看最后的署名:紫玉 这个,紫玉是嘛人呀?空间怎么到了小白的手里?自己怎么进来这片儿花瓣的? 信里全没有此类信息! 啊呀,还是丈二的和尚呀! 玉儿放下那张纸,又发了会儿愣,最近有什么事导至这个隔断不能阻拦自已? 玉液服完了。当时这玉液放在一个放着白光的瓶子里,在前面儿那片空间最招眼不过,所以自己首先拿的就是这个!是因为这玉液改造完了自己的身体,所以,自己能进来了?可是没什么感觉呀。觉得和先前没有变化嘛! 难道是自己修炼的那个玉简心法有所突破,可是,也没什么感觉呀!完全和平时一样!自己这两天唯一和平日不一样的是被几个小破孩儿惹烦了,特想去外面游山玩水罢了! 还有就是阿玛去盛京了,额娘本来要留下的,被自己在太太耳边一吹风,吹着和阿玛一起去了!万一,阿玛在外面管不住自己又找小妾怎么办!虽然这几年,他一直很老实的。但是这个万一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不用想,他指定又得犯错误。所以。玉儿觉得就压根不应该给这错误萌芽的土壤! 这样想下来,这日子没啥差别呀!自已怎么就进来了! 起身走到榻边,拿起那本还翻着页的书,《奇物志》?嘛?翻翻,咦,这字不认得! 抓瞎了! 对了,刚才那张纸上的字自己怎么认得? 又转身去看。 呀! 字没了? 翻过来掉过去,就是张纸。 玉儿回身出了空间,嗯,纸出来了。 现在外面黑天呢!自己出来在被窝里呢。算了,进空间吧,本来还想着去拿自己的毛笔试试能不能在上面写字的。这张纸太灵异了!怎么看完字就没了? 再想想,刚才看纸的时候,这是什么字体? 想不起来,就是直接看,然后就懂了,放下去拿书,再回来拿,然后,字消失了。回身看那本书,嗯,那书面上的字也看不懂,不过,用自己灵觉去感觉,一下弄懂了!刚开始自己没想着用眼睛看,就是一扫,然后就知道了,打开书后,刻意地去看,却是不懂了!这字可真有意思! 既抓住了诀窍,玉儿拿起那本书,开始用灵觉。书里面记述的都是各种各样听也没听过的稀奇物种!这些个东西既是不存在的,看它们就当看故事了哈! 一,二,三……第三页上写着的是灵米。“食之饱腹!”这和普通的稻子一样嘛,“灵气盈积,顺势冲关”这嘛意思?是说吃多了,就存下了灵气,就能冲什么关?接着“自然而然,难言难述。”猫?猫?猫?既然说不出来,你写这些干么? “啪!”扔了! 想想,又起身去捡回来!看看有没有害处!“生灵皆可食!”嗯,这个意思是没害处的。种植方法?没有! 算了,反正自己也从没打算当农夫的!这外面这么多,吃完了事儿!可是,难道还要自己脱粒?太麻烦! 玉儿起身去屋前的地里揪下一粒谷粒,比普通的稻子长得好看,粒儿也更大,外面的壳也不扎人。扒拉开,丢嘴里,嚼巴嚼巴,点点头,甜香甜香的,可以当零嘴哈!一拍手,扔掉谷皮,就这样吧!闲了,就来拽几根儿吃吧! 最重要,有一片地儿可以疯跑了…… 对了,房后那树是什么树来着? 转身从房侧去了房后,嘛,这树得多少年了?比划一下,这比房子小不了多少啦!两棵树并一起有房子一样宽了! 他们俩挤不挤? 抬头,树叶是椭圆形的,比划一下,四片儿叶子合在一起有现在自己的手掌大!翠绿欲滴!让人很有吃的啊! 全是树叶,没花,也没果! 围着两棵树转一圈儿,呼,这花了十分钟功夫啊!这树真漂亮!跟假的似的! 玉儿咋巴咋巴嘴儿!又揪下一片儿叶子,这猛不丁一看,还以为是翡翠做的呢!漂亮! 不知道《奇物志》里面有没有这树的记载! 手里玩儿着叶片,玉儿回身就进了茅屋,看看这茅草,明白了,这草就是地里那稻子的茎、叶!怪不得韧性这样儿好呢!嗯,可以用来做衣服啊,这茎都是淡紫色的,漂亮呀! 地里的那稻茎是深紫,叶是浓绿。这房上铺的稻草叶片儿都是浅绿的,和地里的不一样。摸摸,也不咯手,也不扎,没一点儿毛刺儿!咩,好呀!以后用来做个什么小饰物也成的!废物利用嘛!反正人也看不出来,只以为是丝线或者别的什么织物做的,嘿嘿!再仔细打量,确实不存在暴露的危险哈!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翻开《奇物志》,一页一页,看迷了…… 突然被惊醒,急忙出了空间。房门外丫头轻声说话的声儿:“这大半夜的来找格格做什么?” 这是二丫后改名叫做绿樱的声音,自己贴身的大丫头。 “大爷那边闹了好一阵儿了!老夫人都惊动了,四少爷先前不是病了吗?莫大夫也开了药吃了半个月了,这本来都快好了,这会儿却又不知道怎么突然严重了。已经请了莫大夫来了,莫大夫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说这病也没加重的!老夫人忽然就想着叫格格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是太太身边珊瑚的声音。玉儿把书扔进空间。扔完了,愣住了,自己这没进去呢,东西怎么进去了!也没时间想,就叫绿樱进来。 “格格,老夫人请你去四少爷那儿!” 玉儿点点头,在绿樱的服侍下穿上衣服,春寒未褪,正是乍暖还寒时候。绿樱又为玉儿披上一件披风,才在珊瑚的引领下向外行去。 “珊瑚姐姐,小四怎么啦?白天的时候我还见他去后园场上看那帮小子习练来着!” “回格格话,奴婢也是刚才陪着老夫人去看四少爷才知道的。晚上吃完点心,老夫人歇了歇就睡下了,奴婢今夜值守到半夜,就听大奶奶屋那边传出一片吵闹声,正遣人去看呢,老夫人就惊醒了。等了一会儿,那去探问情况的小丫头说是四少爷不妥,老夫人就急急让人去请了莫大夫,自己也赶紧收拾了赶过去。就见四少爷牙关紧咬,脸色煞白,一头大汗。体温却又不烫。大爷也在那儿,大家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贴身的嬷嬷说少爷白天也没乱吃东西,也没凉着,睡前还好好的!半夜她按例起来给四少爷盖被子,就发现四少爷不妥,就急忙叫人告诉了大奶奶。然后就是刚才莫大夫来,诊了半天,却说诊不出什么来,倒像是惊着了!问白天可有什么吓着孩子的!” “小四白天就在后园场子上看几个大哥哥演练阵战呢,当时他可高兴了,还说长大了自己也要当大将军来着。” “是,嬷嬷也是这么和莫大夫说的。莫大夫说可能是刀箭金锐之气过盛,四少爷有些惊着了,老夫人想了想,就叫奴婢来请你!” 两人边说边行,带着几个小丫头子就进了院儿,玉儿一看,这满院灯火通明,丫头婆子人声糟杂,就不由皱起了眉头。进了厢房,就见不大的房里坐满了人,老夫人,大哥,大嫂,还有大哥的两个小妾,还好,几个孩子没被吵起来,要不,更吵! 老夫人看玉儿来了,不由一喜。没等玉儿行礼,就招手让她近前。玉儿对着哥哥嫂子颔首,来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从床沿挪开,拉着玉儿坐在自己让出的位置上,“快看看你小侄儿这是怎么啦!” 玉儿安慰地拍拍老夫人的手。回头一看,小四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跟白日下午小脸兴奋得通红的表情竭然不同。玉儿把手伸进被子,握住小四的小手,发现手心冰凉! 36守护 自打见到这个小姑子第一面儿,大奶奶就发现她有着不符年龄的沉静。一家子人宠着护着,居然也没宠坏,这脾气也好得不得了,从没见她打骂过奴仆。对长辈也极尽孝心。长得粉雕玉琢一般,这女红还特别好!自己都是比不上的!对着几个人嫌狗厌的侄儿也从不急躁,自己那大儿子,正是最讨人嫌的时候,连自已都骂了他好多回,他老子也打了好几次,偏就这个小姑子,从来和声细语,从未和他急过。其实仔细算下来,她就比这个大侄儿大几个月而已! 想想自己在她这么大时,那还就只知道傻玩儿呢,可这个小姑子该学的还都学会了!偏又从不在人前卖弄,自己常听说哪家的闺女长得好,哪家的闺女这绣品做得一等的漂亮,哪家的又多讨人喜欢,她就觉得吧,这些闺女没一个比得上自己家小姑子的。 可她不爱出门,一家子人也把她藏得秘不透风,生怕别人知道了抢走似的!以至现在都十一了,京中还没几人认识!就算自己家常来常往的亲眷,那见过的人居然也不多!自己回娘家看看自己家那些妹妹侄女儿,再想想自己小姑子,那夸奖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跟额娘说了,还不信,说哪有这般好的,若自己家有这样好的早带出来了,多长面子呀,必是夸大的!这真话居然连老娘都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反正婆家就想藏着呢,估计要不是要选秀嫁人,那一家子恨不能藏一辈子呢! 刚从外地回京那会儿,见着公公和老太爷那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样子,自己又吃醋又担心,担心的是要是这个小姑子是刁蛮的,这以后的日子就别想安生了;吃醋的是,自己当姑娘那会儿,哪像她这样受宠呢!连自己生的嫡长孙也没得比! 后来日子久点,才知道,怪不得一家人个个都恨不能把心掏给她呢,这孩子,小小年纪,那般贴心!回府后,自己每月那苦不堪言的几日都承她的情才不用再受罪的! 只是,今日小四病成这样,老夫人怎么把她给叫来了!莫大夫都束手无策的,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有什么用? 却听老夫人一声轻呼:“对!就这样!玉儿,拉着小四的手别放!” 玉儿抬头一看,小四的表情居然比刚才缓和了一点儿!不由一愣!自己有这么大效用? 大奶奶听到太太的声音,也探头来看,果然见着小儿子面色好了一点儿,不由喜动颜色,却又满腹疑虑。 玉儿见大嫂过来,手也不动,只回头道:“大嫂,外面院儿里那些奴才,吵吵嚷嚷的不成个样子,你看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 大奶奶这会儿心里安宁一点,侧耳一听,可不是,这吵得,这屋都听得到!回头就叫贴身的嬷嬷去看看。一会儿功夫,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大奶奶回头再看,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小儿子汗也不出了,脸色也不再痛苦了!忍不住再次看了看小姑子。 却听老夫人道:“老大,让你那两个小妾都回去吧!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大爷听太太吩咐,就起身去叫侯在外屋的小妾先回去!一会儿又转身回来。却见自己媳妇正张罗叫人去拿妹妹的被褥。不由一怔。 “太太,小妹这大半夜的过来看小四就行了,怎么还好让她守夜呢!” 老夫人白了大孙子一眼,大奶奶也不理他,只叫了小姑的贴身丫环带几个自己身边的妥当人去帮着搬。小姑可讲究,从不用别人的东西,自己这就算有那好的,她也不用!何况,自己的东西未必有她的精细。 想着,大奶奶还是忍不住酸意,一家子,但凡得着个好的,总先想着她。老夫人、老太爷宠着,公公、婆婆更宠着,连个老三也把她宠得没边儿,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是放在后头的。就算再好,这能和自己过一辈子?想不明白!好在老三媳妇心宽,要是自己,不知道吃多少醋了! 这边玉儿对老夫人道:“太太,你回去吧,这都这么晚了,你也该歇着了,你觉轻,本就不容易睡着的。我在小四这儿呢!不用担心!” 老夫人笑眯眯拍拍小孙女儿的手:“嗯,太太放心!有我们玉儿在这儿,小四定是遇难成祥,灾厄不沾的! 大奶奶在一边听了一怔,这是说吉祥话呢还是认真的呢? 看看老夫人表情。 这是认真的? 大奶奶忍不住再次打量小姑子,见她坐在床沿,一直握着小儿子的手,从刚才就没松过,小儿子也一直很安静,再没像先前那样难受。 老夫人扶了珊瑚的手起身,叫一旁还愣着的大孙子,“行了,这就回去吧,有你妹妹在呢!以前我们身子骨有个不舒服的,都是玉儿守夜呢,你只管放心,小四明天就好了!” 这是说小妹很会照顾病人?老大这样想着,就被老夫人牵了出去。大奶奶还有些举棋不定,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玉儿抬头见大嫂站在一边儿还看小四呢,就笑道:“大嫂,你也回去睡吧,明天整府里还等你安排呢,小四这儿有我,但凡有个什么,我就派人通知你。你放心吧!” 老夫人刚跨出门呢,正好听到,回身冲大孙子媳妇道:“你也睡去吧,别担心,有玉儿在!” 大奶奶应一声,看看小姑子镇定沉静的脸,再看看儿子安宁的睡颜,轻声道:“妹妹,那就麻烦你了!” 玉儿笑道:“麻烦什么呀,这可是我小侄子呢!我照管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大奶奶听了这话,心里极是熨贴。怪道全家人都宠着,这孩子,这话说得太招人疼了。 “大嫂,你回去吧,一会绿樱她们会把这边安排好的! 大奶奶再看看儿子,放心地点点头:“那嫂子回去了,少啥要啥的,你只管叫丫头来唤我!” “好!” 大奶奶再看一眼小姑子,回头边走还边想着,老夫人那神情确实是极放心的!而且,这小姑子一来,小儿子这也确实就安稳了,这事儿,可就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来了!回到屋里,跟大爷一说,大爷却道:“这有啥的,你不是早知道了!以前老三家的那小子,不就是妹妹守着好几回嘛!” “我那会儿只道是老三和小妹感情好,所以,小二一有事,妹妹就去守着呢!” 大爷一翻白眼:“你当就你心疼孩子呢,妹妹对这些个子侄哪个不好?就连庶出的那几个,也不差的!”见她还坐那儿思量,不耐烦道:“过来给我更衣!” 大奶奶赶紧过去,手上一边脱着衣服还一边想。 夫妻二人吹了灯上床,大奶奶一拍大爷的胳膊:“爷,这事儿怪得,小妹一牵小四的手,那小子立马就好一些了!你说咱们这么多人,守了这么长时间怎么都没用的!” 大爷烦了:“你守那么久,去牵小儿子的手了吗?你就顾着在旁边抹眼泪骂嬷嬷呢!” 大奶奶不乐意了:“我那不是急了吗,这白天还好好儿的,还出去玩呢,这晚上就一下病重了!我能不伤心?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唉,知道,知道,那是你生的,那没我,你也生不出来不是。得了,得了,快睡吧,明儿我还有事儿呢!”说着,一把把媳妇按在怀里,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打呼了! 大奶奶靠在丈夫怀里,还在想这小姑子是怎么回事儿。大夫没来前儿,自己也牵了好一阵儿小儿子的手,可小儿子也没见好呀!莫大夫诊脉也一直牵着小儿子手呢!老夫人听莫大夫那么一说,谁也没叫,就直接叫人去唤小姑子!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按说,平日里她那么疼这个小孙女儿,应该舍不得她累着才是呀!而且听老夫人的意思,这还不是第一次,以前但凡谁有个不舒服的也找过她!怎么感觉小姑子跟个灵丹妙药似的呢。谁找都好使? 玉儿不知道这边大奶奶一肚皮官司,只是一直握着小四的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修炼了玉简心法的原因,这小孩子但凡药不能医的情况下,自己总能帮上忙。她也想过,这兴许是因为玉简心法让自己的身体总是充满生气,而这老人小孩都是生气比较弱的,所以,效果才这样明显的! 第一次为孩子守夜还是三哥的儿子,三哥那会儿没在府里,三嫂子急得不行,自己见她哭得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就让她先去梳洗,自己就守着侄儿。也许是因为五感灵敏,总能知道孩子哪儿不舒服,需要喝水还是加冰袋,于是没守多久,孩子这病情就平缓了!在那之后,孩子有个什么就总爱找自己去!因为三哥的原因,也更偏疼小二,也乐意守着他。没想到今儿小四不舒服了,太太居然也一下想到了自己!看来,自己这个看护是当定了! 看着绿樱和几个小丫头轻手轻脚把自己的被褥铺好,就放在小侄儿的旁边,所幸他还小,也没什么避讳。绿樱就歪在脚榻上凑合一夜。玉儿也不放手,只把外面的大衣裳让绿樱解下来,自己就这样合衣躺着,牵着小侄儿的手睡觉是没办法睡了,就修炼吧。 一夜无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大奶奶来看小儿子的时候,就见小姑子的手还在儿子小被子里牵着。小姑子衣裳也未褪,就那样歪在那儿歪了一夜。心里不由很是感动。说一千道一万,小姑子这份子心就让自己再说不出别的不好来! 探头看看小儿子,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全无昨夜的苍白,不由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是好了! 玉儿睁开眼,看看大嫂,再低头看看小四,不错,好了! 把手缩回来!还好,炼着心法,这手也没麻!边扭动着胳膊边就下了床。绿樱早收拾了脚榻。见格格起身了,就过来帮她理理衣裙。 “莫大夫这会儿在府里吧?请他过来看看吧!”玉儿回头再看看小四:“我先回我房里去洗漱,一会儿再过来看看小四!” 大奶奶有些过意不去:“不用了,小妹,你也累了一个晚上没休息好,一会我派人来和你说一下就行!” 玉儿想了想:“也行,不过,小四但凡有一点不顺意你都来叫我,可别瞒着我!” “唉,行!”大奶奶极高兴地应。见玉儿领着绿樱先走了,就指挥嬷嬷来替小姑子收拾昨夜搬来的东西。那嬷嬷是大奶奶陪嫁过来的,边收拾边啧啧地赞:“大奶奶,看看格格这些个东西,真是精致!” 大奶奶笑道:“一家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没见老夫人有什么东西都先紧着她,自己不舍得用的也都给她用!自然都是好的!” “奴婢也跟着奶奶见识过不少人家了,再没见过这样宝贝闺女的!” “也怪道一家人宠着她,你见过的有我这小姑子这样可人心的吗?我这亲生的娘也没她这样尽心的,你看,愣是守了一个晚上,这手都没挪的,这会孩子不就看着好了!” 嬷嬷也点头:“奴婢刚才看格格在扭胳膊呢,想是麻了!” 37闲篇 大奶奶与陪嫁嬷嬷在房里扯着闲篇儿,外面丫头引着莫大夫进来了! 这大凡大夫,说话行事总是慢悠悠的,不急不燥,这叫气度。病人大凡见了大夫这样镇静,不紧不慢的,这心也跟着就静下来了。 嬷嬷知道自己家大奶奶心切小主子的病情,也感同身受,看着莫大夫的样子,恨不能过去架着他走。眼睛看着那一步三摇的莫大夫,那急切的心思,就差喊出来了。 莫大夫稳稳在床边坐下,大奶奶早把孩子的小手拿了出来,莫大夫这一搭脉,点头:“好了!好全了!” 大奶奶一听,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就转身亲自送莫大夫出去,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小儿子的声音:“额娘,小四肚肚饿!”原来是一番动静吵醒了睡觉的孩子。 大奶奶回头一看,小儿子坐了起来,正揉眼睛呢,不由大喜,急走回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四呀,你可把额娘吓坏了!” 小四摸摸额娘有些湿的眼眶:“额娘,你怎么啦?阿玛欺负你了?一会小四告诉乌库玛嬷,让乌库玛嬷打阿玛屁屁!” 莫大夫正出门,一耳朵听到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屋里的大奶奶却不知道被个老人看笑话了,只顾着抱着儿子粘乎。嬷嬷送了莫大夫去老太爷那儿,就回来了。这莫家与伊拉哩家关系一直很好,这莫家老爷子没事就来找自家老太爷唠嗑,两位老人最爱做的就是坐在后园儿场上看一帮半大小子折腾。 大奶奶把小儿子收拾好,让他贴身的嬷嬷带着去玩儿。自己就赶紧吃了点小点心操持家务。婆婆走了,现在这一家子都担在她身上呢。若做得不好,婆婆回来把这管家权又收回去,自己这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先把昨夜在房外吵嚷的训斥了一顿,又各罚了月钱。再赶紧让厨房把早餐送到各个房里,又把余下的事儿处理好。因为看着那有些脸面的也被罚了,那些下人都警醒了一些,不敢再大意;随后的事儿也都办得很顺遂。 大奶奶喝口嬷嬷递来的茶,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歇一会儿,却有那小丫头掀帘进来:“大奶奶,二格格来了!” 大奶奶愣了一下!府上称为二格格的,是公公的庶女微儿,平日也不常与自己走动,今儿这是…… 转头看嬷嬷也有点纳闷儿的样子:“嬷嬷,你说这二格格今儿来是为什么?“ 嬷嬷道:“不论怎么样,这也是小姑子,奶奶还是先见了再说吧!” 大奶奶点点头,对小丫头道:“赶紧引进来吧!” 大奶奶看着二格格扶着丫头,袅娜多姿、如风拂柳一般走了进来,二格格见了这个大嫂,就要行礼,大奶奶上去扶住她的胳膊:“二妹妹不用多礼,这边坐,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微儿坐下后,又示意身后的丫头:“平日大嫂子忙,妹妹也不好多来烦扰,今儿听身边的丫头说侄儿昨儿个有些不好。微儿就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把那平日里给小侄儿做的一些针线也顺道送过来!” 那丫头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儿布,掀开布,下面都是小孩的一些衣物鞋袜。 大奶奶客气地笑道:“他一个小娃,劳二妹妹这样挂心! 微儿轻柔地笑道:“小四也叫我一声二姑,我这二姑虽不能像三妹妹一样事事关照,这份儿关心侄子的心意却是一样儿的!” 大奶奶笑道:“妹妹现要准备选秀,能有功夫给小四做这些就很是难得了,既是二妹妹心意,我这做嫂子的就收下了!” 身后的嬷嬷就从那丫头的手里接过来。 大奶奶看看那丫头:“哟,这是常柱的妹妹吧!我记得叫常铃?” 那丫头蹲身一礼:“大奶奶记性真好!” 大奶奶笑:“我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极用心的,跟着二妹妹一直很是尽心!” “这都是奴婢的本份!” 大奶奶点头:“不错,这本份的奴才才是最难得的!” 回头问微儿:“二妹妹,这选秀可还缺什么差什么不?若有缺的,只管叫人来知会嫂子一声儿,嫂子立马就叫人办!” “大嫂子准备的都是妥当的,妹妹不缺什么!” “那今儿个过来可还有别的事儿?” 微儿看着大奶奶,却欲言又止,而后低下了头。 那退到二格格身后的常铃却走了出来,一下跪在大奶奶身前:“回禀大奶奶,我们二格格是个性子好的,就算受了屈也不吱声儿;这挨了打,疼得觉都睡不好,却又不让奴婢与旁人说;虽说听主子的话奴婢就应该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说,可奴婢却又不能置主子的身子不顾。任着主子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 哦?你说说你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胆敢责打府里的格格?” 常铃咬了咬牙:“那请来的林嬷嬷,打得我们格格这吃饭拿筷子都拿不住了!” 大奶奶这才发现,自打进屋,这二格格的手就一直藏在袖子里。 起身拉起二格格的手, “嘶!” “哟,二妹妹这手怎么肿成这样儿!” 微儿低垂着头,也不吭声儿。 常铃跪在地上气愤地道:“可不是么,这一个多月,林嬷嬷这尺子可没少落到我们格格身上!我们二格格虽及不上三格格尊贵,但大小也是正经的爵府小姐,也是打小儿娇养着长大的,这嬷嬷但凡我们格格有做得不对就喝斥,若再做不对上手就打!把我们格格的手就打成这样儿了!” 大奶奶看看通红的手掌,“可上药了?” “回大奶奶话,上了,可是,就算今天上药了,明天还接着打!这多好的药也白上!” 大奶奶看看气愤的常铃:“好丫头,你起来吧。难得你主子忍着委屈不肯说,你却告诉了我!这林嬷嬷也是有些太性急了,这正经的格格,哪经得住她的那幅尺子!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二妹妹,今天你且不用去学,我一会儿叫人把林嬷嬷传我这里来!” 微儿眼眶微红着行了一礼:“谢谢大嫂子!给嫂子添麻烦了!” 大奶奶轻轻拍拍她的背:“傻孩子,以后受了委屈别再忍着,要告诉嫂子,知道不?” 又回头对常铃道:“你且把你主子好好送回去,一会儿我派人送点好伤药过去,你给你主子抹上,明天就能好些!” 主仆二人又蹲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嬷嬷送出二人,回房见大奶奶歪在一边嗑瓜子儿。 “大奶奶,这林嬷嬷要去请来吗?” 大奶奶摇摇手:“让我想想这话该怎么说!” 嬷嬷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就让她别再那么罚二格格就是了,难道还有什么说道?” 大奶奶嗤一声笑道:“嬷嬷以为这林嬷嬷是个什么来头?” 又指指旁边:“这会儿没外人,你也坐吧!” 嬷嬷依言坐了:“她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 大奶奶拍拍手上的瓜子皮儿:“林嬷嬷去教二格格,正经的说还是屈材了!” 嬷嬷竖起了耳朵。 “这林嬷嬷原是宫里退下来的,以前侍候过宫里的贵人的,后来主子们恩典放了出来,她因上了年纪,就回家去跟了一个侄儿过活,偏那侄儿是个不争气的,吃喝嫖赌花光了她的积蓄,又嫌弃她,她一气就搬出来单过,做了教养嬷嬷,不再搭理那个侄子。 许是因为这段经历,也或者是真为了教好秀女,她性情就有些严厉!但人家那也是有真本事的,教出来的秀女年年规矩都是极好的!婆婆先是打算请了来教小姑子,后来再一听了她严厉的名声,就又有些犹豫,倒是小姑子说:不怕她严厉,就怕她不尽心;我平日跟着也学了很多,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到学时再用心些就行了!婆婆听小姑子这样说,这才去请了来。准备把她放在小妹身边留几年。” “那怎么现教的却是二格格?” 大奶奶一撇嘴:“大抵是听到小妹请了个宫里的教养嬷嬷,二妹妹的姨娘就急了,也不说跟着现请在府里的嬷嬷认真学,偏看准了这宫里的。就求见了老夫人,跑到老夫人那儿去敲边鼓,说小妹这届也不选秀,能不能把嬷嬷借给二格格使使,这到时二格格有了个好前程,家里脸上也好看!” “那这林嬷嬷是她们主动求去的呀!” 大奶奶往椅背上一靠:“可不就是嘛!那会儿老夫人说:也不求二妹妹有个好前程怎么带携家里,只希望二妹妹学好了规矩别丢了家里的脸面就行。就跟小妹商量借林嬷嬷一段时间用用!又和林嬷嬷说这段儿时间给她双份儿的工钱!” 嬷嬷却突然“噫 ”了一声儿。 大奶奶回头看她“怎么啦!” 嬷嬷摇摇头:“这林嬷嬷来府里是夫人走了之后的事儿吧?” 大奶奶点点头:“我婆婆去请时,那会儿林嬷嬷答应了下来,但说要把前一个秀女送上花轿才能成行。公公的任命下来时,这事虽谈妥了,人却是没到的!” “老奴记得年前就见她在府上了呀!” “她进府那天,你回我娘家去了!老夫人亲自见了她,把小姑子交到她手上,还说:我们玉儿虽是千娇百宠着长大,却是最争气不过的,不怕她严厉,只要尽心!” “那她已经教了小格格几个月了!” “是呀!却也没听小姑子说她不好的!” “总不能是林嬷嬷故意对二格格格外严厉吧!” 大奶奶撇嘴:“嬷嬷你也是的,刚听了那个常铃丫头说话的意思就是这样的,你还真信了?” “难不成,这二格格比小格格还娇气?既然小格格几个月从未说这嬷嬷厉害,总不能是林嬷嬷还没开始教吧?” 大奶奶笑谑道:“请教养嬷嬷就是要在日常生活中规正女儿家一言一行,又怎么会与小妹呆了几个月什么都不教的,那府里不白给钱了?这正经嫡出的格格没叫苦,她这庶出的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啦!这在谁的府里你听过?刚才,她主仆俩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就是小姑子授意林嬷嬷故意这般严厉的” 不屑地撇嘴:“她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人家把自己的教养嬷嬷借给你难道还借错了?这当初也不是人家主动要借出的不是。这会儿倒来我这个嫂子这里叫屈!她怎么没想想,那才是我正经嫡亲的小姑子。说什么叫她一声二姑,我回来这么些年,她这个做二姑的又来看过几个侄子几回?” 38论姑 “或者是因为不经允许,林姨娘一直不能来前面儿,所以……” “那是姨娘,我婆婆才是她正经的嫡母,她成天守着姨娘,也不天天在嫡母身前侍候,本就是不对。再说,家里虽禁了林姨娘,却并没有禁她不是!若真有心,又怎会找不着亲近的机会!不过是跟着她那个姨娘学得清高不群,不屑于与我们这些俗人亲近罢了! 既是清高,当初公公散妾的时候,她姓林的怎么就留下来了?若说全是因为不放心女儿,这话谁也不信!要说呢,我那个婆婆爽利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待庶女也从没不好的!庶女的用度一例与嫡女相同,家里上面又还有个老夫人坐镇不是,又岂会让儿媳妇错待了庶孙女?若她真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就应该痛快地走了,留下的女儿自然养在嫡母身前,那身份儿也更贵重不是。既贪图府里的富贵,偏又做出不得已的样子来!没的让人瞧着嗝应!” 嬷嬷跟着大奶奶多年,感情深厚,与亲身母子也不差多少,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听到自小奶大的格格说到府里散妾的事儿,就把埋在心里几年的好奇问了出来:“记得老爷当年有十几个妾,怎么就忽然都被遣散了?” 这就牵涉到一些私密之事了,再说,大奶奶也是在外多年,有些事儿其实也并不十分清楚。原本大奶奶做为长子嫡媳,即使丈夫去外地任职,做媳妇的她按理也应留下尽孝,服侍翁姑及家里老人。当年大爷新婚不久即出缺,大奶奶本应留下,还是做为婆婆的瓜尔佳氏说少年夫妻,不好长期两地分离,有那孝心,什么时候都能尽孝,也不必在这一时。若让他们小夫妻分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嫡孙。就与家里长辈商议了让大儿媳妇随着大儿子一起赴任。 嬷嬷姓高,当年就是跟着主子一家子去外地赴任的。谁知在外一呆就这许多年,再回府时,不但后两个小爷娶了妻,大爷还多了一个小妹妹!老爷那一大堆各式风情的小妾居然也散了!却又一直并没打听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 大奶奶一时来了谈兴:“你去外面看看,别让人听了墙角就不好了!” 高嬷嬷依言出去转了一圈儿,回来说道:“老奴让个小丫头子远远守着,来人就来通禀!” 大奶奶点点头,这便好,这儿媳妇说婆婆房里的事儿,总是谨慎一点儿的好。 “这事儿,到如今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几年前大爷考评为优,调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回来,我还记得回府那天的事儿呢。那也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子,那模样,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再没见过长得这般玉雪可爱如同无瑕白玉一般的小姑娘了。你还记得吧?” 高嬷嬷点头:“老奴那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汇同府里遣出的人手一起把东西都规置妥当,当时奶奶已经与府里的主子见礼完毕了。老奴就领了出京的一干下人去主厅给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一众主子磕头。磕完头奴才微微抬头,就见着小格格坐在老太爷怀里,长得,嘿,老奴都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那画上观音菩萨身边的娃娃都是比不上的!” 大奶奶点头:“小姑子那会虽坐在老太爷怀里,却不吵不闹,认真听着大人说话,那副乖巧又沉静、招人怜爱又行止有度的模样,我再没从别的任何一个孩子身上看到过的。两个弟妹都身怀有孕,挺着大肚子,坐得久了,她还让下人给递了两个垫子给两个嫂嫂。一家人对她的细心又都习以为常的样子让我当时暗自惊奇不已。当时还想呢,这婆婆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个女儿教得这样懂事!” 高嬷嬷点头:“奴才站在下面地上,见她时时注意着两位少奶奶,中间还跟三爷说扶三奶奶出去一趟,只不知道是做什么去!” 大奶奶想起来忍不住笑:“这孕妇尿频,一家子人,居然就一个几岁的小娃娃注意到了,连坐在三弟妹身边的三弟、站在三弟妹身后的贴身丫头都不知道的!” 高嬷嬷忍不住咋舌:“她一个小娃娃怎么就懂这个!” 大奶奶道:“她虽不懂,但却能看出来三弟妹不舒服!还知道让三弟扶三弟妹出去问话!你说,这得花多少精力能把个几岁的娃娃调/教得这样贴心顺意。” 高嬷嬷想了想:“这怕不是能教出来的!怕是天生的!” 大奶奶叹道:“天生的才说得过去,要不天下做母亲的都要来找婆婆取经了!” 高嬷嬷笑道:“若真是教就能把一个几岁的娃娃教成这般模样,只怕花再多的心血,用再多的财力,这天下人都是愿意的!可惜,这早慧,却是天生的!” 大奶奶点头:“是呀,她不只早慧,她还知道藏而不露,韬光养晦。只成天呆在家里,也不出门,估计家里人也不想她传出这样虽听着好听,其实却又累人的名声!” 高嬷嬷点头:“若现在传出早慧这样的名声,对于以后嫁人要过的日子却没什么实际的好处。到时你若有一点做得不妥,那婆婆就要说:当初你在自己家时怎么就那样行事周到,到了我家却出蒌子,必是心里不喜婆家,不用心做事的!那就不好了!” 大奶奶点头:“所以说,我婆婆他们都是极聪明的,把个小姑子藏得滴水不露,你看,连二格格她们都不知道,要不然,今天也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高嬷嬷点头:“估计夫人不在意二格格是否到身前来立规矩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这小格格平日接触的全是几个亲近的家人,这早慧的事儿就没几人知道,到了大了,年龄到了,人们见了也就不以为怪,只以为是家里教得好!” 大奶奶点头:“不错,你看我回家告诉我娘,她都是不信的!” 高嬷嬷道:“这样一来,老爷他们自然都把小格格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疼。这要谁家有个这样的娃娃,他不都得疼到心里去吗?” 回想小姑子与公公婆婆相处时的情景,大奶奶又想:若自己有个这样的女儿……大奶奶光想想就忍不住想乐,这心里也甜丝丝的。 叹一声:“怪不得听说公公是因为小姑子才遣的妾!” “哦?” 大奶奶喝口茶,对高嬷嬷立着耳朵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估计自己这个奶娘早就去找听了,却没打听到什么,所以,才这样好奇:“零星听到一些说话,有说我婆婆悍性发作的,还有说那小妾起了坏心害我婆婆的,据说有一个小妾仗着老爷的宠,居然胆敢放猫冲撞怀孕几个月的婆婆,当时还动了胎气!公公见正经的媳妇被个当作玩物的女人给害了,怎能甘休。所幸我婆婆胎坐得稳,没出什么茬子,但是到底还是把那个小妾卖了。后来就生下了我小姑子。 可是,这下事还没完,据说后来,又有小妾不安生,要害我小姑子,我那公公疼小姑子的劲儿你也是见了的,只恨不能揣兜里随身带着,放胸口随时护着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要害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女儿?于是老爷当然就火了,就禀明了老夫人,一气要把小妾都卖了!还是我婆婆说了好话,不但发还了她们身契,还另给了傍身的银两。只是遣散而已。 可就是这样,最后,还是留下了大格格,二格格的生母。大格格的生母常佳氏,据说是我婆婆的陪嫁丫头,这林氏却是个汉家女子,生得一幅江南女子娇柔妩媚的好模样,是当年别人送予公公的,一次送了四个,最后却只她生下了二格格,与她同来的,总是意外落胎或者根本不曾怀孕!要说她没一点手段,这谁也不信的!据说,那放猫的就是她怂恿的,只是却又没拿到切实的把柄。婆婆也就放开了!只专心养着小姑子!” “原来是这样,老奴听府里有传,说老爷是想要专心办差,所以才都卖了的!可想想当初老爷既能养着那么多小妾,不可能突然一下就回心转意不是!” 大奶奶笑:“你还有不知道的呢,那年公公一下降到了五品,据说就是因为两个女人惹的祸!这不,现在才只回升到三品呢,他若真的不恋女色,能出这样的事儿!” “可是这几年回府里,老爷也确实没再纳妾呀!” 大奶奶捂着嘴笑:“那年我们回来时,公公已经降职了,他吃了亏了,就觉得还是守着自己的媳妇好呗!再说,成天有我小姑子陪着,他日子过得多舒心。你看那父女俩的粘乎样儿就知道我这公公不会找个小妾回来让我小姑子不顺心,小姑子再亲自己阿玛,那也不能让自己额娘吃亏不是!再说,你没发现,我婆婆现在这精神头也好,那皮肤水嫩得和我都差不多!公公守着这样的媳妇他也乐意不是!” 高嬷嬷笑道:“所以,这德容言工,这容排在第二位呢!” 大奶奶点点头:“光有德,没有好的长相,你也就只能一辈子给丈夫管管家,却别想得夫君的宠爱的!” “那二格格今儿来这意思是不想要这个教养嬷嬷了呀,还是说只要不挨打就还接着学?” 大奶奶摸摸头发:“你听那个丫头说的话了吗:我们格格虽没三格格尊贵,这话里的意思是冲着小妹去的呢!” 高嬷嬷一怔:“她一个小丫头子,还敢牵扯主子?” 大奶奶冷哼一声:“她是二格格的贴身丫头,若要想好不就得帮着二格格?这二格格如今既受不了林嬷嬷的严厉,却又不想让府里人认为她吃不得苦,就只能让丫头说出这话来,让人以为是林嬷嬷故意为难她。最好老夫人知道后,重新给她请一个更好的!” “可是这宫里的嬷嬷也不是那么好请的呀!这有待选秀女的人家,谁家不着急着找呢!现再去寻,却有些难找!” “可不是,所以,二格格估计也就是希望,这林嬷嬷在教规矩时,能别那么严厉!最好通过这事儿,再给我小姑子身上泼点污水。这天长日久的,我小姑子什么时候要真苛待了她,她就可以拿出今儿这事儿来说嘴!虽不一定能有用,但总也是一件事儿不是。” 高嬷嬷一时也觉得这事儿很难两全,既然这个林嬷嬷以严厉出名的,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庶出的格格就改了行事作风! 39处理 “老奴觉得这事儿,悬!这林嬷嬷教养的秀女不少了!难道以前的那些达官贵人就不心疼自家孩子?想来肯定也是说了的!可林嬷嬷却仍旧搏了个‘严厉认真’的名声,说明让她改是不可能的。再说,就是因为她严厉认真地教导待选秀女,那些但凡从她手里走出来的,那秀女的名声也是好的!林嬷嬷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为个庶女改了作风!” 二奶奶点头:“可不是!” 高嬷嬷又道:“既然林嬷嬷也在意自己的名声,那么待小格格必然也是一样的严厉,这才能显示出她的不偏不倚。可现在小格格几个月教下来了没闹出什么,二格格这边却受不了这苦,林嬷嬷那边又不愿意改,主子要怎么劝呢?” 大奶奶一笑:“又不是我们爷嫡亲的妹妹,她平日也不与我们多来往,我何苦为了她谋划。你呀,这会叫个丫头子去请了林嬷嬷到老夫人处,咱们这边儿也去,咱到老夫人那儿说予她来处理。反正当初是老夫人同意借林嬷嬷去教导的不是。” 高嬷嬷点点头,就转身去派了小丫头,回头又服侍大奶奶收拾好,两人便一起去老夫人处! 大奶奶对着老夫人把事儿这么一说,老夫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正想这事儿呢,这林嬷嬷就跟着丫头到了门外。 老夫人道:“快把林嬷嬷请进来!” 这个林嬷嬷长得却不是一张刻板脸。她相貌柔和,身形略胖,身上有一种久处深宫才有的谨慎恭谨,一言一行规矩却不生硬,让人见了很是舒服。老夫人虽让她免礼,她却仍一板一眼行礼如仪,老夫人也与她打过多次交道了,知道她的性格脾气,也不与她相强,只说道:“我那个二孙女,嬷嬷你也不必再费那个神教她,她既受不了苦,就老实点到时撂牌子出宫嫁人便是!还让那原来的舒嬷嬷接着教。到明年时,老太婆我再让身边的嬷嬷去与她讲些选秀的忌讳就罢!反正,我那小孙女极喜你的做派,说要是能一直留你在身边最好,你这儿回去她不知乐成什么样儿呢。”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琉璃,你带嬷嬷去玉儿那里。” 林嬷嬷也不多言,行礼后与琉璃一起退了出去! 老夫人见大孙子媳妇还在一边儿,就问:“我听下人来报,说小四已好了,现在又去后园了?昨儿莫大夫既说他是被那刀兵之气惊的,你怎么还放他去?” 大奶奶回道:“太太,咱这样儿的人家,男孩子怎么能娇惯呢,你看小二比他还小的时候就下场了!总得让他习惯才是!” 老夫人点点头:“这话在理,你既要让他练胆气,那晚上也细心点,若有不妥,就去人知会玉儿,有玉儿守着,那孩子必不怕的!” 大奶奶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太,也不能总麻烦小姑,实在不行,我到时晚上陪着小四就成!” 老夫人摇头:“你不行,不好使!老三媳妇当时也像你这样想的,结果白让孩子受罪。玉儿八字好,镇得住,你到时去唤她就成。那孩子,极贴心的,不会嫌你这个大嫂繁琐的!” 大奶奶忍不住笑:“孙媳知道小姑的性情,只是想着她年纪也不大,还是个孩子呢,却要事事麻烦她,我们这些做嫂子的也过意不去不是!” 老夫人笑道:“这一家子人,不说两家话。玉儿也是极疼几个侄子的!你若真感激她,将来她出嫁时多给她添妆便是!” 大奶奶笑道:“太太现在就替玉儿要上添妆了,这放在心尖儿上的,我们就是比不上!” 老夫人哈哈大笑:“我也疼你们,只是玉儿从小贴心,这么多孩子,你见过谁像她这么懂事,这般孝顺?我和你玛法但凡有个不舒服,她比谁都先知道。别的孩子我只担心她们过日子不用心;玉儿呢,我就怕她用心过了,伤着自己!若她对自己的事儿上上心我倒也可以放心,偏她的心却都用在关照家人身上,却不太留心自己的事儿,我这做太太的就多想想不是!” 大奶奶赔笑道:“是,小姑子是极好的,昨儿守着小四一个晚上,那手就没放过!早上起来的时候,那手都麻得没感觉了!这小四就全好了!” 老太太点头:“那孩子,待人心诚!那是她嫡亲的侄儿,她自然用心的!” 大奶奶笑着点头:“是呢,几个皮猴子,吵得就要上房了,也就她从不嫌烦!” 老夫人笑着摇头:“所以说这孩子难得。你们回府来时她已经大了,你们不知道,她天生是个喜静的,从一生下来就不喜欢周围吵闹。那时,就为了这个,她那房子周围,丫头婆子没事都不从那儿过的!也就是她自己的侄子,她不嫌吵,还任由他们闹她!你看她除了赔着几个侄子,可什么时候跑跳过!” 大奶奶想想,还真是,这小姑子娴静得都不像个孩子,倒像自己这般大年纪的人了! “这太安静了是不是也不太好?她这般大的小姑娘不都是成天疯玩的吗?孙媳妇像她那般大的时候,也是成天吵着到处玩儿呢!” 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呢,我们也担心呀!不过这孩子身子骨倒一直很好!我们才放了心!” 大奶奶与高嬷嬷回了房里,大奶奶吐口气,坐到椅上,伸手接过高嬷嬷递过来的茶。 “你看吧,老夫人问都不问,直接把人要回去了!” 高嬷嬷点头:“老奴本以为至少会问问林嬷嬷的,谁知居然一句没问,就直接还了回去!” 大奶奶摇了摇头:“一家子人宠着她都习惯了,压根不会往别的地方想!所幸小姑子确实是个好的,要不然,这不知道惯成怎样一个跋扈任性的!” “若性子不好,一家子也不会这样宠着吧?” 大奶奶摇头:“那被家里惯坏了的丫头还少吗?”放下茶,又笑:“你不知道,就是选老三媳妇,她都拿了主意的!” “不会吧!”高嬷嬷忍不住惊呼出声!“三爷娶亲那会儿,她才几岁吧!” “要不说这一家子都溺爱得没边儿呢!这谁家选媳妇还听一个几岁的小娃娃的呢?这又不是玩过家家!还不只是关乎两个人的一生,那是一家子的安宁,你说要是娶回一个性子泼辣不讲理的,那一家子也别想安生不是!” “老夫人、夫人她们都是大家子出来的,不会不明白这个理儿吧?那怎么还听她的?” 大奶奶笑:“所以说小姑子不是一般人呢,你看这三弟妹,这性子确实是极好的吧!” 高嬷嬷想想三奶奶,长得好,性子好,这嫁妆还极丰厚,也是出身名门的!还是八大姓之一的索绰络氏,虽说是旁支,但架不住她们家家底丰厚呀,这陪嫁听说比两个嫂嫂都多! 高嬷嬷觉得太奇怪了,“怎么就让她碰上了呢!” 大奶奶摇头:“我听得影影绰绰的,只听说婆婆看中的是另一个姑娘,那姑娘虽没三弟妹这样好,却也是不赖的,妹妹却看中了三弟妹,当时婆婆还说人家索绰络氏家的定是看不上三弟的!她却使了法子,让人家姑娘同意了,说是什么茶壶茶杯的,问三弟妹喜欢哪个壶,后来三弟妹家去了军营看三弟,就同意了!” 高嬷嬷啧啧称奇,“这还不是碰运气的,还真是认真选的?只是她是怎么选上三奶奶的?当时夫人定是相看了不少姑娘吧!” 大奶奶笑:“就算碰运气,那这小姑子运气也确实是极好的!只仿佛听说,她跟着婆婆看中的几个姑娘一起出门去寺里上香,路上遇到几个卖身的:一个是女子卖身葬父,一个是童子卖身治母,还有一个老妇人卖身供儿子读书的。然后她就选中了三弟妹!” 高嬷嬷摇头:“想不明白!” 大奶奶笑道:“我也没想明白!这买奴才,都是从小家里就教的,自然都是懂的,她怎么就看出不一样来!” 高嬷嬷叹道:“这三奶奶也真是好福气,三爷待她那般情深,而且一进门就怀上了,翻了年就生下了二少爷!” 大奶奶也忍不住酸气:“是呀,这三弟妹别的都不说,就三弟这不纳妾一条,就让多少女子心生艳羡啊!她怀孕了不能侍候三弟,说要给陪嫁丫头开脸,三弟也没同意!” 高嬷嬷知道大奶奶心里想到了自己,再对比这个三奶奶,这再心宽的女人心里也总是忍不住嫉妒的。便宽解道:“现在还是少年夫妻,情深不舍,但谁说得准以后呢!这日子长着呢!慢慢看吧!” 大奶奶感叹摇头:“到底过了这么多年清净日子,已是极难得的了!而且,这三弟妹已生了小二和小五,这肚子里又有了!就单这一项,也是我们两个嫂子拍马也比不上的!” “奶奶现也有大少爷和四少爷不是!怎么就比不上了!” 大奶奶道:“我跟爷成亲都十几年了,先前在外,因为生老大伤了底子,之后就一直再没怀上,这小四,还是回京后听小姑子的才调理过来生下的,却是不能和三弟妹比的,你看他们总共才成亲几年! 高嬷嬷道:“这小格格也真有本事,连莫老大夫手里这样不传的秘药她都能弄到手。大奶奶,你说,这莫老大夫怎么就愿意送给小格格呢!“ 大奶奶忙制止道:“你忘了我嘱咐的,千万不能说是妹妹治的,只说是调理过来的!妹妹手上有这样的药,若是漏了出去,不知会招来京城多少不孕的妇人。到时,你让她拿什么去送人?她现也只给自己留了一丸,咱可不能给她招祸。若这话从我的屋里流了出去,到时,既引来灾祸又招家里人的怨恨,我以后也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高嬷嬷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看我,把大奶奶嘱咐的话都忘了。小格格既把自己傍身之药给了大奶奶,这就是对老奴有大恩了,老奴也是极感激她的!” 大奶奶点点头:“我知你是在我面前才松懈了,只是,要保住这秘密,最好的法子就是忘了它。” 高嬷嬷赶紧点头:“老奴以后就不再想这事了,只记着格格于老奴有恩就成的。不想就自然忘了!” 大奶奶点头:“是这么个理!” 又摸摸肚子:“这身体调理好了,说不准以后我还能再替大爷孕育子嗣的,这样,再不用愁的!” 高嬷嬷也笑眯了眼,以前在京外,为了这事儿没少找大夫,却一直没用。却没想到回京就遇到贵人了。“大奶奶不用担心,老奴看呀,这也就是转眼间的事了!” 大奶奶乐得瞟她一眼:“希望是吧,回府后一直万事顺遂的!想来这事儿也能心想事成!” 40小试 主仆俩又说了一阵儿,大奶奶突然想起老夫人说的小姑子的八字来。 “嬷嬷,这八字好,还能镇得住惊悚之气吗?” 高嬷嬷想了想:“这个呀,还真有这么一说!要不为什么人总爱相看八字,算八字呢!有些人,天生八字好,这样儿的,万事顺心,邪戾难近,最是能镇住那些阴邪之气!” 大奶奶点了点头,难怪了,必是老夫人去算了小姑子的八字,所以昨夜才那般肯定有小姑子在,小四这一夜必然平顺!果然,小四早上就好了! “行了,这会说话又要开始忙了,你找人给二格格送点消肿的药去吧,也顺便告诉她,以后不用受苦了!”说着又不屑地撇撇嘴。 这边大奶奶与贴身的嬷嬷闲话着家常。那边玉儿却被几个侄儿缠着拉到了后园场上。 今天,那些半大的小子居然还有人来。没办法,本来以前还是隔三差五的来,后来,这些小子在这儿玩得惯了,没事就往这边跑。 是呀,有玩伴,还有玩儿的场地,还有专人伺候茶水点心吃食,还没家里大人官束,还偏是大人同意了的。这一下,这些个小子就撒开了野。就算老爷子没来,他们也自己在场上玩闹、翻腾。这倒让玉儿想起现代各个小区的活动场地来。也是设施完备,家人允许玩,还有很多小伙伴。 为什么玉儿被拉过来呢?因为小二听他阿玛说,小姑身手也是很好的,他不信,觉得是阿玛见他骄傲了,说了故意打击他的。大侄子阿克敦更不信,这个比自己大几个月的小姑,平日里不仅懒怠动弹,身娇体贵,还比那花儿都娇嫩,用力大点儿都怕伤着她,她能有什么好身手?都不信,于是,就拖了她来后园,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老太爷与莫老爷子正坐在那儿呢。莫老的儿子莫林大夫刚才从大奶奶处出来,正好和自己老子碰了个面对面,老爷子挥挥手,让他自回去,他则来找老太爷。两老人现在没事就来后园这儿坐着,聊天,看小子们折腾,又热闹还又闲适。莫老爷子的重孙子也被他丢在了这里。于是,他更是没事就来逛逛,把这府当成了第二个家。 老太爷见宝贝小孙女儿被几个重孙拽着衣角,一副无奈的神情,一下不乐意了,平时你们烦着你们小姑我不与你们理论,现在还敢拽到场子里去,要造反呀,一声大吼:“你几个臭小子,拽着你小姑做什么?平日淘气还不够,今儿要做什么!过来!” 几个小子一见老太爷那副生气的模样,一下子萎了,躲在玉儿身后,偷偷伸头张望! 玉儿见他们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忍不住笑,多怪的事儿呀,玛法满慈祥的呀,为什么一家子小孩儿都怕他?弄不明白! 玉儿全不知道,除了对着这个小孙女儿,老爷子对谁也没慈祥的时候,那行走坐卧都是军队里的作风,对家里的男丁,也是一样的要求,一有不对,那就使用暴力。玉儿没太见着,是因为每次见到小孙女儿,老爷子心情就好,也就不罚这些混蛋小子了。可如果玉儿没在,而他们又惹恼了老爷子,那时,就只有被收拾的份儿!但凡家里的男丁,那对老太爷都是又敬、又惧、又怕。 见几个小鬼头躲在了身后不敢言声,玉儿只能牵着这一串儿来到老太爷跟前。几个小子赶紧出来行礼,却都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儿。没办法,玉儿只能跟老玛法解释:“玛法,没事儿,他们就是听三哥说我当初也跟着学了一些骑射,不信,愣要让我下场演给他们看看!” 老太爷一听,乐了:“啊哈,你们几个臭小子啊,自以为学了几天,功夫就很好了!平日里一个个啊,那都是尾巴就差翘上天了。哈,实话告诉你们,跟你们小姑比起来,可差远了!” 莫老太爷在一边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嫉妒:这老头子,又开始显摆,这玉儿天生的资质在那里,学什么都快,都好。这有什么好说的! 回头却见几个小鬼居然不信,莫老爷也幸灾乐祸了:“一帮子没见识的毛头小子,居然不信?你们小姑现在虽然不下场,那功夫却是几岁就开始练的!你们不总是佩服你们三叔,啊,对,还是小二、小五的阿玛,你们不总是佩服他吗?当初你们小姑可是两岁就跟着他一起练的!” “莫老爷爷,你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会信。两岁,额娘说我两岁的时候跑路还有时会摔跟头呢?小姑就开弓了?”老大阿克敦不信。 “嘁!”莫老太爷不屑地喷鼻:“你跟你小姑比?”抬着看看长得也很壮实的老大,先笑了:“不说别的,你小姑只比你大几个月吧?可你看看个头,这摆在明面儿上的你就比不过!” 老大一听,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还一肚子委屈。他已经玩儿了命的吃了,可是,还是没长过小姑去,没她高!有什么办法?可至少,他比小姑壮! 莫老太爷接着打击老大:“这还是摆在明面儿上的呢,你小姑懂的东西,你不懂的多了!就拿那兵法来说,你知道不知道?当初你小姑跟你三叔学写字,那用的就是兵法书!” 老大傻眼了,这没听小二说呀,回头看小二,小二挠挠脑门,这总让玉儿想起当年的三哥,憨头憨脑! 小二嗡声嗡气道:“大哥,我阿玛说了,我没在意,这兵法哪有这箭法厉害!” 大家都翻白眼儿,玉儿忍不住笑,三哥当年也这么想的! 忍不住摸摸小二的光脑门:“这箭法呀,只能一个一个杀敌人,这兵法呢,杀起敌人来,那是成百上千,一片儿一片儿的;厉害的,上万,十万,几十万! 知道武安君白起吧?以前和你讲过,他一战俘虏了赵国四十万军队,这一个一个杀,白起能杀这么多吗?那就是因为白起懂兵法,所以,最后,这四十万军队,全被杀了!而领军赵国的大将赵括,却就是因为只会在纸上论兵法,却不会实际运用兵法,输了这场仗,不仅丢了自己的命,还丢了四十多万赵国士兵的命!” “兵法学起来麻烦!”嗡声嗡气的小二。 “那你愿意被那懂兵法的俘虏吗?如果是这样,那你现在也不用这么勤练武艺,因为练了也没用,到时反正会被人捉住,还不如一开始不要这样辛苦呢!” 小二想了想,还是觉得麻烦。 玉儿见他有点动摇,趁热打铁:“你如果懂兵法,到时,到了战场上杀的敌人多,就能立功,就会被皇上万岁爷夸奖,到时一家人跟着沾光;如果你到了战场,不会兵法,被那会兵法的逮住了,到时,一家子人都跟着没脸,说不准连命也被你连累得没了。到时小五,还有你额娘肚子里的小妹妹也会被你连累!” 小二再挠挠脑门:“软软的小妹妹?” 玉儿点点头:“没错,小妹妹长得白白嫩嫩,又特别娇小,你不懂兵法,到时怎么保护小妹妹?” 小二接着挠,抬头看小姑:“就像阿玛保护小姑一样吗?” 玉儿笑着点头:“对,像你阿玛保护小姑一样,你愿意为了保护额娘肚子里的小妹妹认真学兵法吗?” 小二想了想,点点头:“嗯,小二要像阿玛一样,到时也保护自己的小妹妹,小二学兵法。不过,小姑,你真的有阿玛说的那么厉害吗?如果没有,那说明你和我说的话都不对!我就不学了!” 玉儿一时傻眼,今天这懒还偷不成了? 得,为了小二认真学兵法,自己就下场射几箭呗。 “小姑今天就演给你看!让你看看小姑这有没有真本事!” 旁边莫老大夫乐得笑眯了眼,老太爷也嘿嘿直笑。玉儿这孩子被她侄儿套住了!为了侄儿,她也得把真实水平露出来!这么多年,连老太爷也不知道,这小孙女儿到底有多厉害!因为她一直就不下场。偏老莫头说,像她这样天赋的人,绝对不可能差。今天托了这傻小子的福,自己倒能看到了! 一时,这群最大不过十一岁的孩子就下了场。 小二早让人拿了自己平日用的弓来,“小姑,你看那靶子,我平日只能十射五中,小姑,看你的了!“ 玉儿戴上直筒扳指,对着身边的小二道:“咱们现在年龄小,只能用这种小弓,小姑戴上这种直筒扳指的凸面可以很容易的压住弓弦,且利于弓弦撒放时滑脱,这是蒙古式射法,是你阿玛当年教我的!也是你平日学得较精的,对吧!” 身边一群人见着她拿弓、上弦,头,肩,手臂,乃至整个身体瞬间摆成最协调的姿式,仿佛日日开弓百箭一般的熟练、精湛,不由暗自赞叹,这得练了多久,才能一拿起弓就仿佛本能一般进入状态,此时的玉儿,哪还有平日那副慵懒散漫,仿佛身无二两力的模样,当她一箭出去时,那眼神锐利得让人直觉刺眼,那神情严肃得让一班小侄子都忍不住头皮一紧! “哚!” 中了! 却见玉儿毫不迟疑,连连拿起身边的箭,几个眨眼的工夫,十箭已射完! 老太爷看得连连点头,莫老太爷在旁边轻声道:“我说的没错吧,你看这射速,别人射三箭,她十箭已全射完了!但凡她学过的,身体就像本能一样,以后再不会忘的!一般人射箭,那都是全凭手眼配合。她和我师弟则不是,他们这眼是否跟着手走不是特别重要!在黑暗中,这可就尤其致命了!” 老太爷想了想,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你睁着眼还到处找目标呢,一只箭就冲着你来了…… 几个小的见小姑放下弓,撒腿往靶子跑去!继而传来惊呼声。 小二跑了回来,敬佩又惊奇的看着又懒散的靠在太玛法身上的小姑。 “小姑,十箭,箭箭都中的靶心!你怎么办到的!” 玉儿想了想:“嗯,你射的时候,用手瞄,别用眼瞄!然后控制身体每一块肌肉,记住射箭的那种感觉,然后就能很容易做到!” 旁边莫老太爷看了老太爷一眼:看吧,她不是用眼睛看的! 小二挠头,想不明白!不过,小姑这么厉害,肯定没错的,自己将来也一定要做到! 他却不知道,要做到控制身体肌肉这一句就很不容易了,何况玉儿说的是控制身体每一块肌肉,那基本不可能办到,当然,这要排除了玉儿与莫老太爷的师弟这样天赋异禀的! 41威慑 在场上闹腾的三个外来的小子,方才被老太爷一嗓子惊得也跑来看热闹,却不意见到这样惊人的一幕,又听到这样一番话,不由极是诧异。他们的老一辈虽不是老太爷的下属,却也是伊拉哩府的世交,当初还是老老太爷那一辈儿的交情了,最是知根知底的。近几年总听说老太爷在家无事调教一帮老部下的子孙,便也让自己的后代没事来听听。后来见儿孙多来几次后,居然进境颇大,就与老太爷说,让他们常来,乐意就教教,不乐意上去打也好,骂也好,只当自己家的孙子一般就行,家里必不心疼的! 老太爷想着这都是老一辈儿的交情了,这要推脱却是有些说不过去;再说,既已带着一帮小子,也不差多几个,也就同意了,只是事前与他们分说清楚,去了不许欺负那家境不如他们的,要知道,后来的这些,可都是各个爵府的子孙,后来甚至还来了几个宗室子弟,与自己的一帮部下家境却是不一样的。就怕他们到时仗着家势使唤人,那样就与自己最初的意愿相背了。事前说清,也免大家到时尴尬。 所幸,真正的勋贵之家,那家教都不会很差,即使有那脾气火爆的,却也不屑仗着家里老一辈的功绩来显摆,当然,那高人一等的气势虽有收敛却也会在有意无意间带出来,好在,并不主动惹事,其间有时还帮帮先前那帮小子的忙,大家相处也都相安无事。今日这三个小子对于昨日的战阵演练有了新的想法,正在那儿讨论在兴头上,却猛不丁被老太爷一声暴喝惊了一跳,又见一个十一二岁白玉一般的姑娘被几个小子拽着,一时忍不住好奇就走近了看看是怎么回事。 却听到说小姑娘的身手了得,再看看她娇花嫩蕊一般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存疑,及至看她下场,动作迅速、双手稳定地开弓、出箭,方才有些相信,再听到说箭箭中的,且皆是靶心也不由侧目,要知道,五十步的距离,他们虽也能做到这样,可这与他们平日的勤习苦练是分不开的,而这个小姑娘的年纪可不大!就她那细细的胳膊怎么拉开弓的? 却不意又听得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们与只有几岁的小二可不一样,那见识都在那儿摆着呢。再加之平日来往接触的人不乏个中好手,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有多难做到,又不由暗暗咋舌,今天要不是亲眼看到,谁会相信?其中两个心痒也跟着跑过去看箭靶,只一个最大的却站在哪里未动。 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比那积年的老弓箭手还厉害?平日偶尔几次远远的见她坐在阿尔济老爷子身边撒娇,或是哄着他吃东西,或是一定要他加件衣裳,完全一幅养在深闺柔顺暖心却又爱娇的小女孩模样,谁会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儿呢! 看吧,这会儿又抱着老爷子胳膊在那儿蹭呢!方才场上那个锐气十足、出箭迅速、英姿勃发的姑娘是这个小女孩吗? 再想想时才拿弓的那双小手:雪白,粉嫩,纤细,跟那剥好了放桌上的葱白似的!就是那样的一双手,能射出这样的准头来?放了十箭,那皮磨破了没? 忍不住看看那抓着老太爷衣襟的小手,啧啧啧!真小! 啪,背上挨了一巴掌,回头一看,是老太爷的嫡曾孙阿克敦。 “阿克敦,怎么啦?” 阿克敦嘿嘿地笑:“阿尔萨兰,你总盯着我小姑做什么?你是想念我小叔了?” 唤作阿尔萨兰的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一僵,阿克敦拍拍明显被吓到的小子:“你若不想被我小叔拉去陪练,就应该记得他说过不准你们盯着我小姑!就算万一见着了,也要远远的躲开!嘿嘿嘿!”说完还阴险的笑。 “我,我只是在想,你小姑太厉害了。”说完干笑了一声! 阿克敦点点头:“我以前也不知道!不过,今天既然你们三个人看到了,你去告诉他们俩,不许把我小姑的事泄了出去,要不,我太玛法、玛法、小叔都会去找你们的,嘿嘿嘿嘿!” 阿尔萨兰盯着这个明明年纪不大,却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小子:“你不应该叫阿克敦,你应该叫‘多弼’。” 阿克敦白他一眼:“这话你有胆和我太玛法说去。我们这一辈儿的,都是他取的名字!他当初嫌我玛法给我阿玛和两个叔叔取的名儿像汉人,我们这一辈儿,玛法一个没捞着。虽然,我小姑也取笑我,说我如果不多吃点,就名不符实。不过,你看看,我现在属实了吧!” 阿克敦说着就转个圈让阿尔萨兰看自己圆胖的身体,回头,又翻一眼看看这个比自己高了至少两个头的小子,不忿道:“你呢?你可是阿尔萨兰!要是哪天被我小姑听到了,也准会取笑你名不符实!” 阿尔萨兰捶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当然实至名归的!” 阿克敦不屑地看他一眼:“我小叔才应该叫这个名字!” 阿尔萨兰想了想,点点头:“我今年才十四岁,我以后会比你小叔还厉害的!” 阿克敦上下打量他,摇摇头:“悬!你知道我小叔的勇武在皇上那儿都是挂了号的。要不当初也不会提了我小叔进了镶黄旗,你要赶上他,可有得等啦!” 正准备转身,又叮嘱一句:“你记得和那俩小子说一声儿啊,出了这府,可不许再提今儿的事!你也见过我小叔那人的,只要涉及我小姑的事儿、但凡于小姑有碍的,那手段是相当的‘残暴’的。”阿克敦边说,自己边打了个冷战。 阿尔萨兰见阿克敦走开,想想曾经听过的传闻,缩了缩脖子,冲着另两个叫:“荪扎奇、杜度你们过来。” 那俩人正看玉儿的靶子呢,听到阿尔萨兰叫他们,就跑了过来:“怎么啦?我们正看府里小格格的箭法呢!没想到,那花儿似的小格格,居然这么厉害啊!” 阿尔萨兰点头,“何止是厉害!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没人会信!” 黑胖的杜度道:“嗯,今儿这新鲜事儿,我一定要回去告诉我玛法,他听了准会跑来子爵府见识见识。嘿嘿!小格格这太厉害了!不知道我学久点,是不是也能这么厉害!” 俊秀的荪扎奇点头:“当初据说她是跟着叔瑫大人学的,而大人是跟着阿尔济老太爷学的,你说,我们现在跟着老爷子这样学,将来是不是也能学得这般本事!嘿嘿,到时,我们也到御前演武,也搏得万岁爷的赏识,嘿嘿……” 那二人越说越美,凑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阿尔萨兰在一旁看了,无奈地摇头:“你们俩呀,若想还能来老爷子府里,若想什么时候能跟叔瑫大人学几招厉害的,今天的事儿就不能露出半分去!” “为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阿尔萨兰拉了两人到场边的一块横木上坐下:“记得我们来的第一天,听说的那个叫库尔秦 清心游第1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叫库尔秦的事吧?” “嗯,记得!”杜度道:“听说还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叔瑫大人正好回府,那天,来老太爷这里习练的库尔秦说府里的小格格长得好,将来娶了回去做媳妇,旁边的人一起哄闹,就被下人听到了,就告诉了回府的叔瑫大人。大人当时就来场上拎了库尔秦的脖子,回家找了库尔秦的家人。一个人,把人家一家子男人全打趴下了。末了还说,就这武力,还敢打小格格的主意,以后若让他听到库尔秦口里提到小格格的名字,他就打断他的腿。后来,库尔秦的玛法提了礼来府上赔罪,老太爷说三孙子没用,若是他老人家去,就把一家人的腿都打断!” 荪扎奇点头,“库尔秦的玛法当时就跪下了,说是家里没把孙子管教好,所以才把这小子丢老太爷这里,谁知道这小子没口德,居然敢拿府里小格格说事儿,如今,把这小子捆了来,让老太爷处理,看是怎么解气怎么修理他!” 阿尔萨兰斜眼看了两人一眼:“既知道这事儿,你们还想着把小格格的事儿说出去?” 两人一愣,再想想阿尔萨兰刚才提到的库尔秦,两人都一个哆嗦,额娘哎,差点自己也落这样一个下场! 阿尔萨兰又道,“我听说这事后,还去打听来着。你知道那个库尔秦后来怎么样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齐摇头。 阿尔萨兰看看远处偎着阿尔济老爷子甜甜笑着的小格格,心里不由同情那个库尔秦:“他被叔瑫大人拎到军营去了,一天三顿的收拾,比吃饭还多了一顿……” 旁边两人听得头皮发麻,又打了个哆嗦。 “听说他现在特耐摔!那抗击打能力在他们那一领里,那是首屈一指!” 这得在怎样“凶残”的训练下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虽然所有入了军伍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勇冠三军,可是这防御能力冠三军,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练成的,这个……三人均忍不住后背一寒! 来老太爷府上的人都知道,这府里,谁都可以提一句,连老太爷你也可以取笑,当然,只要不怕被他老人家下场收拾,你尽可调笑。这老爷子,满打满算,也有七十了,这身手居然一点不比年轻时差多少,让一干同龄的老人们都嫉妒不已! 但是,唯有这个小格格,平日众人是提也不敢提的。换了几波人,大都知道府里有个玉一样的小格格,却谁也不敢在嘴上露出一句,这既有府里叔瑫大人与老太爷的武力威慑作用,但不可否认,大家都想着,少让人知道或者看到小格格,至于为什么这样想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那第一、二波的,只能扼腕,把小格格当作小妹妹来疼。不过,后面的,年龄差得也不是很多不是,还是有希望的! 三个最大不过十五的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 他三人在那里满肚子少年的烦恼,阿克敦早跑到几个弟弟身边儿去了,老二正跟几个小的传授小姑的心得秘诀,见老大来了,把他也拉过来:“大哥,方才小姑说了,要手看,不能眼看……” 阿克敦听小二说完,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他隐隐觉得这个法子是对的,但是,似乎不容易做到。若能每天都看小姑射几十箭说不定能摸着点门儿,可惜,这只能想想。以后若还想把小姑拉下场,这想来不但太玛法不会同意,估计一家子人都不会乐意。那就只能等到小叔回来找小叔请教去了! 42可贵 “小二,过来!”阿克敦一听这软软甜甜的声音,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小姑,拉着小二和几个小的就跑了过去。 “小二,以后是不是要好好学兵法?” 小二抓抓头,想想小姑那十支箭,终于点了点头:“嗯,小二说到做到。” 玉儿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圆脑袋,这脑袋长得和三哥真像,呵呵。 “嗯,那小姑回房去了,你们带着几个弟弟好好玩儿,不许欺负他们,也不许嫌他们小不和他们玩儿,知道不?” 老大,老二老老实实点点头!不点头不行呀,点心全控制在小姑手里,要是敢不听话,小姑就不给点心吃,家里还没一个人帮他们说话! 摆脱了那帮爱闹的小子,玉儿不由松了口气!甩甩因为用力有些酸麻的胳膊,对于今天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没全暴露实力,但又显得尽了全力。这个,留点儿底牌总是好的,反正,这个,只要小二同意认真学兵法就成哈! 回到房里,想起那片树叶,就想起空间来,现在的空间,似乎不需要自己进去,就能拿出东西来!不讳言,这可方便很多了!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变化呢…… 是因为玉简心法有进展?是因为玉石兰花空间与自己的灵魂更契合?是因为身体被玉液改造完成?还是因为自己的大力冲撞? 想着,就凌空取了一串稻穗,嗯,成功了。 手里剥着稻粒,一会扔一粒到嘴里嚼巴。心里还在左思右想第一个是储物空间,这第二个是种植空间?自己可从没种过东西!前生没有,今世更没有!要不,什么时候去庄子上看看那些个佃农是怎么种的? 正计划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与太太说说,多好,一起去庄子上看看。就听帘外绿樱的声音:“格格,二格格来了!” 玉儿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她怎么来了反应过来马上收拾好“罪证”。 却见小丫头掀开门帘,绿樱引着微儿走了进来。 虽不知道她为何而来,玉儿却也起身迎了上去,“二姐姐好!二姐姐难得来妹妹这儿!” 微儿却微微侧身避过玉儿来扶的手,玉儿一皱眉,却也没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只示意那主仆二人身前的椅子! 微儿坐下后也不多寒暄,“姐姐今儿来,是想请见林嬷嬷的,不知三妹妹可肯让姐姐见上一见!” 这话说得,好像林嬷嬷被玉儿给软禁了似的。玉儿一挑眉,也不多言语,只示意绿樱。绿樱转身去了门外,一会引着林嬷嬷过来。 微儿这回却非常规矩地站起来与林嬷嬷见礼,又微红着眼眶,仿似饱含委屈地对着侧身避开的林嬷嬷道:“嬷嬷,怎么就回了三妹妹这儿?可是有人强留嬷嬷?嬷嬷不须忧心,小女虽是庶出,却也是这子爵府正经的格格,小女去请求老夫人,让嬷嬷来去自由,老夫人想必也是允的!” 玉儿的睛睛忍不住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平素少打交道的二格格,她是怎么得出结论,是自已不让林嬷嬷教导她的?为什么她认为自已会限制一个教养嬷嬷的行动,这个嬷嬷还是从宫中恩退后家里请来规范自己言行的…… 林嬷嬷却显得很平静,微蹲身回道:“老夫人认为舒嬷嬷性情更温和,更适合教导二格格,就让老奴回了三格格这里!二格格且不须多心,这会儿回去,想必舒嬷嬷已到您那儿了!” 二格格仿似不信,转头看看玉儿,玉儿也不心虚,与她对视。半晌,二格格才有些半信半疑地告辞离去。 看着那如风中杨柳般的身影在丫头的扶持下远去,玉儿转回头问林嬷嬷:“嬷嬷,二姐姐是中午睡觉刚起还没太清醒吗?” 林嬷嬷看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这个小格格,总喜欢表现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其实,最聪颖不过的。但凡教她的东西,顶多说两遍她就记住了,最重要,她不仅记住了,她的一言一行不妥的地方也必然随之改了过来,此后再不会犯的。这么多勋贵家的格格,这次是她教得最轻松的一次。而且,小格格尊重自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同。而不是因为自己现教着她,故而才产生的尊敬。小格格她可能在言辞间不像别人那样表达出来,但她一言一行之下带出的却是一种真正的尊重。 在宫中多年,林嬷嬷早已养成了不多言语的习惯,唯独在这个格格面前,她总会忍不住多说两句,她们俩人相处时,或是她听小格格说书里的故事,或者她与小格格说些宫中的能说的事例,这,早已超出她教授的范围。林嬷嬷知道,小格格是真的认同她的行为,而不只是口头上的敷衍。 “府上的规矩极好,所以,二格格才会这样不谙世事!” 玉儿瞟林嬷嬷一眼:“嬷嬷,我也不谙世事!” 这次,林嬷嬷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小格格本该是不谙世事的!” 玉儿一听,不依了,上前抓住嬷嬷的袖子摇:“嬷嬷,什么本该,玉儿本来就是不谙世事的,你看,比我大好几岁的二姐姐你都说她不谙世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更不谙世事了!这才是长幼有序不是!” 林嬷嬷没办法,“好,好,小格格不谙世事,嬷嬷的袖子要被你拽破了!” 玉儿嘿嘿笑着放开林嬷嬷:“放心啦,这布料还是满好的!嘿嘿!” 林嬷嬷笑着睨她一眼,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玉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林嬷嬷这是强迫症吧,她愣是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一丝零乱,甚至折皱也不行! “嬷嬷,以后别走了吧,就留在玉儿身边,将来玉儿给你养老!” 林嬷嬷手上的动作一僵,抬起头来看玉儿,见她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林嬷嬷与她相处几个月,知道她待人和善,怜老惜贫。也知道她说话做事都极有主张,一家子主子对于她的决定也都从不反驳,只要她说出来的,什么都依着她。刚来时,她还诧异,这样的环境,居然没养出蛮横的性情来。后来越相处,越是惊异,这难道是天性吗?对长辈这样孝顺贴心,对侄儿侄女又这样宽和…… “格格,你不应该轻易的相信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以后你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行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玉儿无奈地看着又开始普及主妇当谨慎原则的林嬷嬷,怎么和她说呢?难道说第一次见到她,就看出了她掩藏在严厉下面的和善,或者说,感觉到了她安宁平和掩藏下的心酸?年老出宫,孤苦无依,只能出来教导秀女谋生。这达官贵人之家的秀女岂是那般好教的?那刁蛮的,泼辣的,高傲的不知凡几,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却居然还能在心底保存着这样的善意与对人性的欺盼。 她不是救世主,可是这个可敬的嬷嬷却值得她的给予! 见林嬷嬷一时之间还没打算结束训导,玉儿叹口气:“嬷嬷,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林嬷嬷喉咙里似被什么嘟住了,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眶里漫上了一丝水汽,鼻腔里也泛出酸来。她吸吸鼻子,掏出帕子擦擦眼角,有些无措地看看玉儿。玉儿只觉得心酸,这个素来镇定的老人,此时却不安得像个孩子。 玉儿伸手抱住她:“嬷嬷,我喜欢你!即使你最严厉的时候,我也能从你的眼中看出善意!我不是见了什么人都会愿意付出自己的诚意的!” 林嬷嬷再止不住满眶的泪,几十年来,从没人这样亲近的抱着她,说喜欢她。年少进宫,战战兢兢地求存,老老实实地做事,看着身边的人一莫名消失,她曾经多么恐惧。之后,因为她做事认真,为人老实,被主子看上留在身边,她却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心腹,而死得最快的,也是心腹。所幸主子大抵是认为她才智平常,一些要紧的事也并不让她处理。她沉默着侍候主子,不敢出一点错,很多时候都让人差点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就算是这样,还有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来,没想到主子居然比自己还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也被放出了宫。当走出宫门时,她只觉一切恍然若梦,自己居然活着离开了那个世间最繁华、又最黑暗的宫殿……她又是茫然的,本以为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或者什么时候就因为什么事无声无息死在某个角落了。搂着怀里的包裹,却见到那见过几次的侄儿满脸笑容地走近自己,口口声声自己是他嫡亲的姑姑,他会奉养她到老,将来她若去了,还要为她披麻戴孝、摔盆扶棺。 当时她多高兴呀,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亲人,这个亲人是这样殷切地盼望着她回家。她脚步飘浮地跟着侄儿回了他那并不大的家,当时想:没事,这虽然小,但是,这是自己的家,这虽然没有皇宫的繁华,却有世间最真挚的亲情。 后来怎么了呢?那孩子总说做生意亏了,于是自己拿出了自己全部的体已予他,想着,帮帮孩子也是应该的! 当他终于不能从自己手里拿到一文钱时,露出了本来面目,骂自己老而无用,骂自己背晦带累了他的手气,原来,他不是去做生意,他是去赌了…… 她心冷之下拿着随身的衣裳走了出来,开始教导秀女的生活。那个侄儿见她又能弄到钱了,就跑到她面前来哭诉,说自己当时生意失败才会那样神智失常,现在来请自己回去。只是,她不再相信他了,那样狠毒的言辞,那样嫌恶的眼神,她怎么会回去呢。 只是教导秀女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些秀女都是在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哪里是自己一个老奴才能够随意指责的!后来,后来怎么的了呢?林嬷嬷有些迷茫地想,后来自己搏了个严厉刻板的名声,就这样的自己,小格格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玉儿看着林嬷嬷迅猛却无声的落泪,感受着她的种种惶恐艰难、难以压抑的悲苦恐惧、走投无路时的绝望无助……,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林嬷嬷这样的宫女,还有多少? “嬷嬷,那些都过去了,你不须再想,我虽年幼,却一向说话算话,你也知道我从不轻言许诺的!以后你跟着我,虽说不一定风光,却一定是平安的!” 林嬷嬷听着玉儿软语宽解,不由欣喜的笑了,是呀,相处了几个月,自己怎么还会不了解她呢,小格格从不随意许诺,可只要她说了的,她就一定会办到。那些风光繁华有什么意思呢,自己又不是没看过?人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平安呀。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 43、准备 林嬷嬷答应了,玉儿极高兴,拉着她就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小孙女儿那喜兴的小模样就喜欢,自然是无事不允的。自己先前还在忧心赖嬷嬷上了年纪,精力越来越跟不上,照顾不好这个宝贝孙女儿,如今她自己找了个喜欢的,又是极规矩的,还是从宫里走出来的,这可是极难得的。 老夫人也算久历世事,这林嬷嬷一看就是本性不坏的人,且她不多言语,却又身世坎坷,老无所依,这样儿的跟了玉儿,必然是极尽忠心的。自己这个小孙女那待人的诚意,也会让她全心的扶持。 老夫人说虽然林嬷嬷现成了玉儿的贴身嬷嬷,但先前讲定的聘金却还是要依照规矩来的。她见林嬷嬷要推辞,“你来前儿,那时还是礼聘,是雇的。现今你是玉儿的贴身人了,这又不同了!以后我这孙女儿我就交到你手上了!你知道她虽学规矩都是没错的,但她从小却又最是懒散不过的。有些不能懒的,你平日多提点她,她既说了为你养老,我们也都把你当从小在这府里的一般看待了!” 林嬷嬷含着泪,对着老夫人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以后,她又是有依靠的人了,不会再如风中飘零的落叶,风一起,就不知道要被刮到何方,落了地,又不知道会被什么人踩上几脚…… 之后林嬷嬷又去见了老太爷,老太爷看了看这个嬷嬷,点了点头:“玉儿喜欢你,你就好好跟着她吧!你是从宫里出来的,想必非常清楚,这做主子的,最容不得下面的人有二心!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这子爵府自然有你的容身之地!”见林嬷嬷恭谨地应下,就让她去见几个少奶奶。 送走了来见礼的林嬷嬷,高嬷嬷直咋舌:“大奶奶,不是说这林嬷嬷一直不愿再为人奴吗?怎么这回居然同意跟着小格格了!” 大奶奶摇头:“这什么事儿放我小姑子身上,你都不用再惊奇的!” 又想了想:“她本就无依无靠的,咱家的家风又是极好的,再加上小姑子那人,你也知道,待人和善,并无一般格格们的盛气凌人、娇蛮任性,只要是说得有理的,她都会听,最是好服侍的! 以前估计也确有人想留了林嬷嬷贴身侍候自己家的格格,可一来,格格原本身边都有自己的亲近嬷嬷,二来,大人们喜欢,而格格们就不一定喜欢她,这留下来的日子未必好过。咱家小姑子不一样呀,你没听老夫人今天说吗?小姑子是真心喜欢她,这样,留在小姑子身边必然是受重用的,而且带着小姑子长大的赖嬷嬷年事已高,额娘早就想让她回家享福去,她也就是因为不放心小姑子才一直留着的!林嬷嬷一来,赖嬷嬷想必就会放心了,将来,她就是我小姑子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了!这样的好事儿,她自然也是原意的!” 高嬷嬷点点头:“老奴看她虽还是平日那般规矩谨慎的模样,但那眼中的喜气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大奶奶笑道:“那是自然,你见老夫人让她到各个主子那儿都去见的,这就表明,老夫人也是满意她的!将来在府里,想来地位自然也是不会低于那些多年在府的嬷嬷的!你以后见了她,就当见了额娘跟前的周嬷嬷一样,别失了礼数。” 高嬷嬷忙应了,又说:“小姐的奶娘倒排到后面去了?” 大奶奶点头:“你是自小奶大我的,咱俩的情份比那亲娘俩儿也不差多少。小姑子却是额娘亲自奶的,这个奶娘也就不一样的!没见平日里她在小姑子那儿也就给赖嬷嬷打下手吗?好在小姑子是个宽厚的,待她也一直不赖,她活儿轻松又受尊重,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高嬷嬷摇头:“现虽是轻省了,可以后的日子就难说了!” 大奶奶笑道:“这倒不须担心的,你忘了,她男人可是阿玛跟前得用的,她公公也是跟着老太爷以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情份在这儿呢!” 林嬷嬷到府里各个主子那儿都去见了,连老爷两个失宠的姨娘那儿也没漏。二格格听着说林嬷嬷现开始就是三格格的贴身嬷嬷了,问身旁的常铃:“三妹妹怎么受得了这样严厉的,难道她见我是庶出,所以待我才这般苛刻?” 常铃看看二格格有些变色的脸,小心回道:“格格你也知道,二格格平日极懒散的,说不准是老夫人要让她改改,才选了这样一个规矩最严的来管着她!” 二格格一听,觉得有些理!自己这个三妹妹,打小娇气,自己见她时,她不是赖在老夫人怀里,就是歪在老太爷身上,坐也没个坐相,站也没个站相。估计是看她现在年纪也大了,老夫人想着要改改她的毛病了,所以才找了林嬷嬷贴身跟着。 想着又不由幸灾乐祸:“三妹妹以后可别想日子轻松了,你看林嬷嬷那一板一眼的,一点错不得,错了一次两次还行,多几次她那个尺子可就落身上了!” 常铃看看自己家格格,到底没出声。她自然知道自家格格的心思,总自恃模样长得好,又学了琴棋书画,便有些清高,心里其实是有些看不起懒散的嫡妹的,可又嫉妒她在府里受宠。有时说话行事自然不免露出几分来。 二格格不知道贴身丫头早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这会还在想:像自己这样聪明的,家里的老辈儿视而不见,难道这嫡庶就这样大差距吗?自己明明比她有才,也比她有规矩,为什么大家却都喜欢她?几个嫂子也都爱找她玩乐却从不找自己……难道这世人都是这样分不清珍珠与鱼目吗? 想着,忍不住顾影自怜,自己这样才高的,正然是如那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自已也勿须在意,总会有那慧眼识珠的,到时自已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孤独没有知音…… 二格格所料不差,玉儿确实费了无数的功夫才说得林嬷嬷同意她在家里规矩可以松散,但也答应了,但凡有外人,自己就要行止有端,而这个外人,就包括阿玛的两个姨娘及她们所出的两位格格! 玉儿觉得很悲催,以后在家里也要开始受限制了! 于是,第二日早晨,老夫人和老太爷就见到了这样有趣的一幕:屋外通传二格格来了,这话音一落,刚才还跟个没骨头的虫子赖在老夫人怀里的玉儿一下坐了起来,摆出出门应酬的最标准坐姿,坐好。等到二格格请安完毕老夫人让她退出去后,这最标准的闺秀立马又化身无骨的软蛇,缠到老太爷身上,把个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老太爷也忍不住摸摸小孙女儿光亮乌黑的头发问她:“今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玉儿嘟嘟嘴,瞟瞟站在不远处的林嬷嬷:“玛法,玉儿答应林嬷嬷,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能再一幅懒散的样子!” 老太爷想想这十几年小孙女儿的赫赫战绩,也忍不住笑。 老夫人看着小孙女儿委屈的小模样,逗她道:“太太和你额娘与你说了多少次,你都不听,我们也心疼你,不忍心让你有一点不舒服。现在好了,以后我们可不用操心了,只告诉林嬷嬷,让她管着你就行,我们看不见,也就不心疼了。” 玉儿一听,不乐意了,从玛法身上爬到老夫人身上,蹂在她怀里,一定要她说以后还一样疼玉儿。 老夫人被小孙女儿缠得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喜悦的泡泡,逗一阵儿,顶不住了,方说道,以后还像以前一样,把玉儿放在心尖尖儿上!玉儿听了这才满意地不再揉蹉太太的衣裳! 老夫人见她乖顺的靠在自己怀里,忍不住笑:“一岁的时候这样,现在十一二岁了,还这样,难道将来嫁人后回来还赖在太太怀里撒娇不成!” 玉儿小嘴儿一蹶:“太太,就是到额娘那样大了,我也这样!” 一屋子听了,都忍不住笑! 老夫人乐得嘴都合不拢。那样才好呢! “太太,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外的庄子看看吧!” 老夫人惊讶极了:“你平日最是个懒的,怎么就想到要去庄子上了!” 玉儿揉着她的衣角,嘿嘿笑:“玉儿最近读到一首韩愈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就想着去庄子上看看,那草是不是那样的!咱们也踏春去!” 老夫人是不太懂诗的,老太爷也是个军中武夫,兵法知道;诗,那是文人才玩儿的玩意儿。一家子,也就阿山与大孙子还有这个小孙女喜欢没事的时候翻翻诗书! 但是,老夫人对于玉儿难得提出的请求却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的! “宝贝儿,咱要去庄子上,也得让家里准备准备不是?庄子上也得让他收拾收拾,以免去了,你住得不舒服!” 玉儿想了想,点点头:“嗯,到时如果咱们住得好就多住几天,好不好。玛法也去吧!不知道春天的山上有没有野物,咱们到时去山上看看!” 老太爷一看小孙女儿又犯傻,忍不住乐:“春天,没有上山打猎的!” 玉儿想了想:“嗯,皇上总在秋天去木兰秋狩,那就是秋天才打猎,是吧!嘿嘿,玉儿刚才忘了!” 老太爷却极高兴,家里人嘛,就得这样不是!要是在家里说话还要想想才说,那多累!坐在那儿呵呵笑。 “玛法,咱们到时去爬山呗!” 老玛法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你和你太太去吧,这府里那帮小子,玛法得看着点。” 玉儿撇撇嘴,没办法,玛法喜欢那些小子!回头对老夫人道:“太太,咱到时去看那庄子上人怎么种庄稼好不好!玉儿还从没见过呢!不知道好不好玩儿!” 老夫人忍不住笑:“这孩子,那种庄稼能有什么好玩儿的,可累人了!又脏,你可受不了!” 玉儿想了想:“嗯,玉儿到时站在一边儿看就行!” 老夫人想了想:“就怕你到时受不了那个味儿!” 玉儿小脑袋一扬:“玉儿肯定能忍得住,赵大爷那烟味儿那样呛人,玉儿也忍住了!” 老夫人哈哈大笑:“唉哟,我的个宝贝儿哎,那种地用的肥,可比你赵大爷那烟味儿还难闻的,你到时可别吓得跑开了!” 玉儿耸耸小鼻子!:“肯定不会!” 老夫人见她难得一幅无知的模样,就想着到时看看她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便抿嘴和跟在身边的大丫头说:“既然玉儿想要去看,你们这就把东西收拾收拾吧!那庄子上的被褥用具太糙,玉儿想是一定用不惯的,都别漏了!她那平日用的什么笔墨也记得带上!免得要用时却一时找不到!……” 44、路上 玉儿在旁边听着老夫人安排,乐了:“太太,咱这是搬家不是?” 太太拍拍她嫩滑的小脸:“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讲究,但凡不好的,太太也不给你用,就怕把我玉儿这滑滑嫩嫩的肌肤穿坏了!那庄子上的都是佃户,他们用的都是一些粗布,粗麻,平日里给你抹桌子你都是不要的!那吃食的用具,也都是粗瓷的,你到时不但要嫌看着不干净,用起来说不准还得蹭破你的小嘴儿。这被褥枕具,你平日在家都不用别人的,这庄子上的,就更不会用了!这不准备齐活了,到时,你就得受委屈!” 玉儿忍不住吐吐舌头,这个,自己现在有这么娇气吗?这个,好像,确实,大概有点哈。 玉儿不好意思了:“太太,要不,以后玉儿改了吧!” 太太看玉儿那幅小心的模样,心疼得不行,一把抱在怀里:“咱们玉儿呀,可是太太唯一的嫡孙女儿,子爵府唯一的嫡出格格,这些个东西,只要玉儿用得高兴,太太呀,就乐意给玉儿用,怎么能为了些个能用钱就换来的东西,而委屈了我的乖孙孙,太太可舍不得!”摸摸玉儿玉白的小手:“不过是搬动搬动,又不费什么事儿的,无妨!” 几天后启程,玉儿不由傻了,这个,马桶都要带上? 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几个主人带着一群仆人,一队马车,去大兴的庄子!坐着这马车一点也没意思!玉儿趴在座位上无聊地想,在现代,坐公交车,一个小时就到了,在这儿,得走一天!呜——,坐在车上什么也做不了,看书也受影响!怪不得古代人轻易不出门,哪像现代,你想着出门,马上就走,一会就到!多方便呀! 啊——这个落后的时代啊! “绿荷,唱两首小曲儿来听听!” 绿荷的娘是前院的粗使婆子,却有幅好嗓子,绿荷跟着她娘学了不少,平日,没事儿时,玉儿也会叫她唱上两首来听。这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的观念是贯穿中国人几千年的美学范畴,中国文化本质上是以感性、以生命为本体;中国传统文化的自然观、哲学观中,讲求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人与自然之间追求的是一种和谐协调的“天人合一”的亲和关系,也决定了在中国人的音色审美中对自然与人声的重视。而这种重视,不需要去寻找,它就在我们的血肉中!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玉儿惊讶了,原来,古代也有流行歌曲的哈! 乐了,问绿樱,“我的竹笛呢?” 绿樱笑道:“老夫人让收拾的时候,格格还嫌太麻烦,若真听格格的,看格格现从哪里再找出一管喜欢的笛子去!” 说着起身下了马车,去了后面的几辆车上翻找! 一会儿工夫,脸蛋红通通地又爬了上来:“所幸是放在上面的!” 绿樱看着格格拿着竹笛反复抚摸,“格格,这个就是几年前万岁爷赏的?” “嗯,听说这是杭州西面、余杭铜岭桥的苦竹制作的,是全国所有竹中最好的做笛材料,白竹音色结实而饱满。你别看只这一截儿,这个竹笛,制作起来可不简单。从竹子生长环境、取竹,到干燥、去竹青、烤竹、画线定孔距都有很多讲究,一般的人可做不出这样好音乐的笛子来!”玉儿冲绿樱晃晃手中的笛子笑言。 这还是那次出门遇到康熙后发的利市。阿玛把自己三岁前的生活,事无巨细全都写上了,连自己喜欢听人弹琴唱曲都写上了!结果,他没说赏赐一把好的琴,却把这上贡的笛给赐了下来。 想着这带在手上也方便,也就跟琴一起学了。好在这世的身体,肺活量大呀,哈哈,吹笛这个换气问题可是个大问题,肺活量大,这吹得也省力不是! 玉儿记得最清楚的笛曲,不是来这儿后学的,而是《花泣》。是现代张维良大师作曲并吹奏,在红楼梦中黛玉葬花时的插曲。不过,她现在可不敢吹这首。要不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解释这曲中的悲意何来了!要知道她自出生起,事事顺心,万事遂意,如果忽发悲声不知要把一众亲人吓成什么样儿!想了想,找了首欢快的《喜相逢》。老夫人在前面的马车里听得身后传来的笛声,问身畔的琉璃:“又是玉儿那个小精怪吧!这走在路上也不忘了找乐子!” 琉璃笑道:“老夫人,这样才好呢,也只有小格格这样从小蜜罐里长大的,才能吹出这样欢快的声音来!” 老夫人听了笑眯了眼,点点头,“我呀,就但愿她这一辈子都这样欢欢快快的!” 琉璃笑着边给老夫人捶腿边道:“有老夫人,老太爷这样护着,又有老爷夫人那样宠着还有几个嫡亲的哥哥,小格格这一辈子呀,肯定都这样的。” 老夫人闭着眼点头,嘴角却止不住的露出笑容来。这个小孙女儿,又怎么会不顺遂呢,莫老说她是上天的宠儿,可不是嘛,这世间有几个玉儿这样的呢!自己这些做长辈的不必花太多心思,只须万事顺她的心意就成。 吹罢喜相逢,想起一首《萌中鸟》,也很快乐啦。嗯,还有《幽兰逢春》,正适合现在这个季节! 路边的农人听到从马车里传出的欢快笛音,也忍不住露出畅快的笑容,这年景一年比一年好,今年雨水也足,现在播下了种子,到秋天,又是一个丰收的时节呀! 几骑旅人也停住了脚,看着这一队马车缓慢地行进,再看那马车,“嗯,这是哪个爵府的车队,这笛吹得很有几分味道了!” 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道:“这笛声,气息悠长,必是一个壮年的汉子吧!不过听这欢快劲儿,倒似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闺中娇小姐!壮年的汉子历经世情,再怎么吹也吹不出这股味道来!” 一个着蓝衣的却道:“你看那马车,帘帏深掩,这壮年的汉子会呆在这样的马车里?若是男子,在这样明媚的春色中吹笛,必会骑在马上而不会坐在车里!” 十七八的青年反驳道:“许是陪着家眷呢!” 蓝衣的笑道:“那这车辙就未免太浅了!” 青年不忿:“那,是个文弱书生,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蓝衣的气定神闲:“那这样一个书生,气息会如此悠长?” 青年傻眼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必然身瘦体弱,气息自然短促…… “那你说,那车中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蓝衣道:“车中必是一主一仆,二十左右,或者一主二仆,十二三左右!” 若玉儿听到这番话,必然要大叹诸葛也不少见! 蓝衣一瞟青年:“你这细心处,还得下功夫!” 青年翻一个白眼:“我再细心,我也不能知道里面是二十左右还是十二三左右吧!” 蓝衣轻笑道:“那车中是一主二仆,时才你没听到里面那丫环的声音,叫的是小格格,却又有另一个丫环斥她不许打扰格格吹笛?” 啊! 青年再次傻眼:“你听到了,你还让我猜!” 蓝衣哈哈大笑:“你和我一起,为什么你没听到?”见青年又要和自己拌嘴,赶紧道:“我当时也没马上想到,是你说这笛音中的欢快只有不识疾苦的娇小姐才能吹出来,加上先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后来我才一点一点推测出来的!” 青年想,这能推测出最后的结果,也有自己一份功劳,也就不再与蓝衣的争执。几骑转头向京中驰去。 远处隐隐传来蓝衣的笑声:“我还知道这是哪个爵府的,你……” 到了傍晚,一群人才进了庄子,那庄头带着一众人迎到了庄子外面,老夫人让人传话,今儿就不见了,一路劳顿,人困马乏,先休息好了,明日再见! 玉儿跟着老夫人一起,驱车进了庄子,这庄子,却着实不小,原是皇上赏下给有功之臣的,黄昏薄薄的雾气中,玉儿生出一种仿似走进了更久远历史中的感觉。 众人下车后,一阵忙乱。玉儿和老夫人洗漱后坐在正厅里歇息用膳,因微儿也闹着跟了过来,玉儿也一直表现得很规矩。而微儿见她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不由暗自高兴,这下可是自找罪受了! 老夫人在旁注意到微儿看着小孙女露出幸灾乐祸之色,虽不明所以,却仍不高兴,微微皱了皱眉:“你们也一路劳顿,先下去安置吧!” 微儿行礼退下,却见玉儿动也未动,回头看了好几次。 玉儿见她走了,一下趴到老夫人身上:“太太,咱们也睡了吧!” 老夫人见她这一下就软成了一瘫泥似的,不由笑了,拍拍她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小脸:“好,这会想必都安排妥了。” 玉儿扶着老夫人进了卧房,待她睡着了才起身离开。老人上了年纪,睡眠都不太好,所以,每次玉儿总会守着,有玉儿的气息陪伴,老夫人很快的睡着了。坐了一天的马车,连自己都觉得有点累,何况是上了年纪的太太,让太太睡个好觉,明天精神才会好! 第二日,用罢早膳,庄子里头头脑脑都过来给老夫人磕头请安,还有那来报帐的,老夫人让人接过帐本,放在一旁:“这次呢,老身是和府里的格格来庄子住两天散散的,你们也不须惦着来服侍,昨日在路上,我见农人都忙着播种,你们也自忙去吧!” 众人便退了出去。这会春耕,确实是最忙的时候。只是却不知主家为何此时来庄里,这山上的树也才吐出新芽,也没什么景可看! 庄头则在想,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让主家不放心,所以才选了这个时间来,边反省边应付着同样存疑的众人。 “老夫人既说只是来散散,你们也自忙去!有事,我再通知你们就是!” 此时玉儿早已在几个下人的跟随下,进了后山。北京城周围的山都不太高。一会几人就到了山顶,玉儿往山下一看:呵呵,其实,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哈!那个什么“草色遥看近却无”什么的,有一点儿啦,可是那庄稼地里还什么都没有呢! 玉儿有些垂头丧气地慢慢往山下挪!绿樱见格格一下没精神了,想了想:“格格,到了夏天,这山就好看了!” 玉儿没精打采地点点头:“是呀,可那也得是夏天呀,现在都没什么好看的!” 你说怎么就这个时节来呢。问怎么种庄稼完全可以夏天来再问嘛!玉儿无意识地凌空取了一粒稻子拔了皮边走边吃,众人都在走路,也没太注意,就这样,一路吃到了庄里。 45、妙手 玉儿想了想,对绿樱说:“咱们去看种庄稼吧!” 说罢也不等绿樱答话,转身往地里走去!一众人急忙跟上,冷不防一道黑光冲着玉儿扑来,她本能地一闪,众人也都一惊!?br / 清心游第1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凝眸一看,先前玉儿所站之处,蹲着一只动物,这是一只:貂?! 玉儿垂头看它,它抬头看着玉儿,转身走几步,又回头看玉儿!不动了! 玉儿莫名,这只貂是让她跟着? 周围人都惊奇地愣住了!一时一片寂静! 玉儿放开自己的灵觉,这下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貂的善意,它确实是希望玉儿跟着它。玉儿想了想,对其中一个家丁说:“我跟着这只貂去看看,你去与老夫人禀报一声!让她老人家不须担心!” 老夫人听完家丁的回禀,又细细地问了许多细节,想了想,“你且再领几个人去看看!” 那人领命退下后,老太太靠在琉璃拿过来的迎枕上。这上了年纪,精力总有些不济…… 玉儿想来是无事的…… 这一等,却是等到午后才等到玉儿一干人回来。只是,这等下的可不只是玉儿,跟着玉儿的还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白貂以及一个受伤的人! 老夫人拉着玉儿的小手,上下打量一番,确定玉儿确实无事,才拉她坐下:“跟太太说说,都是怎么回事!” 玉儿靠在老夫人身旁:“太太,这貂还满有灵性的,它生了一只白貂,跟别的貂都不是一个色,特别显眼,估计它就这样抛弃了又不舍得,可养着呢,又容易暴露自己的窝,可能召来危险。后来,看到我上了山,它就追着领我去了它窝里,让我养这只小白貂!” 老夫人想了想:“就是刚才你让绿樱抱下去那只,看着很小一只嘛!” 玉儿点点头:“嗯,一窝里共有五只,那只母貂就让我拿了这一只!” 老夫人看她恨不能都带回来的神情忍不住笑:“你既说那母貂颇有灵性,那它必然和人一样,哪个做娘的舍得把自己的崽送人?它送你这只,也像你说的,为了养活它,也为了自己剩下的四只幼崽!这样,它自然不会让你多抱走一只了!” 玉儿点点头。其实她没说的是,那只貂之所以会找到她,其实是跟着她一路稀稀拉拉撒下的稻壳来的!末了,还要了她好几料灵稻去,好在,那会儿只有玉儿一人在它窝里! “它的窝在岩坡边,我看它窝里有些鼠毛、鸟毛、蛋壳,还有一些果皮,想来这貂就是吃这些了!养起来也不难的,是吧,太太!” 老夫人见她那渴盼的眼神,“可别咬着你!” 玉儿忙摇头:“不会,不会,不信一会玉儿把那只小貂抱给你看,可温驯了!” 老夫人摇头,这貂哪有温驯的,都是又胆大又凶狠的。只是她这所以没一口回绝玉儿养貂的提议,是想着这貂是不是在玉儿面前就会与别的时候不一样! “那你们刚才抬回来那个人是谁?” 玉儿皱眉:“那人叫雅尔哈齐,以前也跟着玛法一起习过骑射的,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倒在岩坡不远处,伤势很重!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看着倒像是自己摔着的。只是不知道他怎么就孤身一个倒在那儿!” 老夫人一听是认识的,便松了口气! “你方才让人去请庄子上那个跌打大夫,只怕不妥,这大夫也就帮着庄子上的人治治,还是派人到京城去请人较为妥当!” 玉儿想了想,虽然自己有药,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他用的!便点点头,就派了人去。 绿樱这会抱着一小团白走了进来。玉儿一见,顿时喜笑颜开,“太太,你看,多好玩儿呀!” 老夫人伸头去看,果然是一只貂,却不是以前常见的灰褐与淡棕褐,而是一只纯白的。这可从没见过! 玉儿心想,白的才好呢,看着就干净。估计是变异的,如果不是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被它娘赶出来,迟早活不了。就它这毛色,那就是一个靶子,本来动物进化毛色的目的就是为了生存,褐有利于隐藏,而白,在这一带明显很难存活。如今自己就把它当宠物养着吧。想来养活是没问题的,还可以吃点空间中的丹药,不知道吃久了,会不会产生很高的灵智,养出传说中的灵兽来。嘿嘿嘿! 很小一只,大约只有玉儿的一只小手那么长,老实的趴在玉儿的手里。那小眼睛黑黝黝的,看着特别机灵。老夫人看了都忍不住笑。 “看着既然不凶狠,那就养着吧,只是小心点,别让它抓了。” 玉儿高兴地点头,顺手把桌上的干果喂给它吃,没想到它还真吃,两个小爪抱着那粒无花果啃,别提多逗了! 正玩得高兴,却听屋外有下人急急来报。 老夫人叫人进来说,还纳闷,这会儿,能有什么事急成这样。 那是刚才跟着玉儿一起回来的下人之一,叫达春,只见他脸色慌张,跪在厅里急促禀道:“老夫人,三格格,那个救回来的人快不行了!” 啊—— 老夫人也惊地一下坐了起来,玉儿扶着脸色一下变得有些发白的老夫人,赶紧轻抚她的胸背,老人,就怕这大惊大喜,“太太,不须担心,玉儿去看看!” 老夫人摇头:“玉儿,平日太太都顺着你,只是这次就别去了,这人命关天,且,那是个年轻男子,你去了,不好!” 玉儿笑道:“太太,放心吧,那个人不像个短命的!再说了,我现在还小不是,还跟着那么多人,既然把他救回了,自然还是救活的好,要不然,岂不白辛苦了!” 老夫人被她说得一笑,这孩子,这辛苦倒是没事,就怕这死在庄子上,那孩子想必也是军伍世家的,到时不免多事!又见玉儿极肯定有救的,也就放了心。 玉儿跟着达春来到安置雅尔哈齐的客房,见那个跌打大夫正站在地下,头上止不住冒汗。见到一个小姑娘进来,又见她衣饰精美,想必便是随老夫人一起来的格格,急忙行礼。 玉儿挥手,这一大把年纪给自己跪下,能免就免吧:“老人家不须多礼,您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我这还小,怕生受了也折福不是,你说说这人怎么样了?” 那大夫嚅嚅着表达自己对格格这怜老之心的感情之情,末了说是这人摔得太重,有些伤着脑子,这腿上的伤倒是其次了! 玉儿叹口气,放开灵觉,也感觉这人生气已是慢慢在减弱。不救是不行了,要不吓着太太。这出京一趟,就抬回庄子一个死人,这个人还是自家老爷子教导过的。这老人家又特别多忌讳,还特别迷信。自已本来就是怕她大惊大恐伤着心,方才才说有救的,谁知道这人眼看就要咽气了,没办法,只能用空间的药了!…… “你先下去熬点他现在能喝的药来,总得尽力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一时开始思考这应该用哪种丹药既能治他,又不会效果太惊人! 当药端上来时,她已想好了,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前,取出空间里的一粒化瘀丹,用力一捏,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又分成两分,拿了四分之一粒,握在手里。她让大夫把药端过来:“我来喂他吧!到底他也是跟着玛法学过!” 众人一听,哟,这还是老太爷的弟子呢。 趁着众人没注意,玉儿把这四分之一粒药扔到药碗里,转瞬即化,也不怕相克。 玉儿什么时候喂过人药呀!这一匙上去,倒流了大半出来,剩下一点也不知道喂进去没。玉儿有些无措,这个,浪费了就不好了!下次也不好再找借口,再说,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得住不。想了想,指着旁边还站着的达春:“你,过来,扶他起来,把他嘴捏开!” 达春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大夫在一边儿也直拭额上的汗,这个小格格真是,嗯,直接!抬头一看,那达春居然真的把雅尔哈齐的下颌一捏,嘴张开了。 大夫这汗跟雨似的往下落,这一下,得用了多少力?不用明天了,一会估计就能看出青来! 玉儿满意了,就着捏开的嘴,往嘴里慢慢倒药,所幸,这是流质的,加上达春那姿式,很适合灌哈。 一碗药,除了最开始那一匙,倒是都喂进去了! 玉儿把碗往旁边一放:“行了,老大夫,你先在旁边屋里歇着,这屋还让先前的人守着,有什么情况,让达春再来找我!” 老大夫还擦汗呢,他一大把年纪了,第一次见这样给病人喂药的! 心想,这眼看要死了,还受这折腾!…… 玉儿也不担心,空间的丹药效果她心里是有底的,这用药量也不太大,不能立马好全了,但是生命危险是没有了!她很好心情的慢悠悠往太太的屋里走。 这雅尔哈齐的房里,雅尔哈齐就觉得自己到了空中,却看到一个小姑娘往自己嘴里喂药,他是没看出是灌的。这药喂完了,他就觉得这一下,全身都痛了,一时也不知道方才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嘴里就忍不住呻吟出声。这跌打大夫正坐在旁边屋里歇气呢,他觉得吧,这人吧,九成九是救不回来了,方才那剂药,就如小格格说的,死马当活马医了。至于效果嘛,他是一点也不抱希望。坐这屋正喝茶呢, 却听留守的人跑来说听到那位公子哼哼呢,让他去看看。 跌打大夫手中的茶盏一个没拿稳,啪,摔地上摔碎了。一时又心疼地看那碎片儿,这多细的瓷呀,被自己打了一个,应该不用赔吧…… 那来报的人见他盯着地上的碎瓷发呆,忍不住又叫了几声老大夫! 跌打大夫一回神,急忙跑到雅尔哈齐的床前。一号脉,咦,刚才已快断绝的脉,这会居然跳得有力一些了!自己这医术是又有突破啊!这剂量下去,居然就救回来了!这是不是就是厚积薄发!自己多年来积累了众多的经验,终于在今天达到了一次质的突破? 老大夫捏着颌下的几根花白的须子,一时得意,一时迷惘。旁边人见了,问他:“老大夫,这什么情况?需要跟格格禀报吗?” 老大夫一听,“报,赶紧报,就说这人救回来了!死不了啦” 这可是自己妙手回春救回来的!当然得跟小格格通禀一声啦! 说不准,小格格一高兴,就领了自己回府了,从此自己也可以在爵府谋一碗饭吃了,这在过去,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儿呀。可自己现在救回了一个,嗯,爵爷的弟子,自己这也算是立了一功了吧,这立功是不是就得有赏? 老大夫越想越美,已经想到要纳几个妾了,家里那母老虎现在可不能再说自己没用了,自己这一剂药下去,跟那国手也不差的,既然这样,那纳妾什么的都是应该的了吧,那些国手不都是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小妾吗…… 46、遇雕 玉儿正与老夫人闲磨牙,达春来报,“老大夫说,那受伤的阿哥活下来了。” 老夫人看看小孙女儿,玉儿笑嘻嘻道:“太太,你看是吧,没啥事儿,这就等京里来的大夫再好好看看,再派人去通知玛法,让他找找雅尔哈齐的家人,到时让他们来领回去就行了!” 下午,玉儿到底领着几人去了田间地头看老农种地。庄上的佃户见着庄头陪着一个十几岁衣着精美,长相精致的小姑娘来了地头,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都急急请安。玉儿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自己是来看人种地的,结果成了被看的西洋景了。她赶紧让众人都起身。 “你们自忙你们的,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怎么种地的!” 佃户都宽厚地笑了,这爵府的格格,锦衣玉食的,却来看自己这些小民种地,一时又忍不住自豪,这回家说予人听,也是极有脸面的事儿。 那为首的是个五十多的老汉,一张脸黎黑粗糙,一看就是长年在外劳作的。他悄悄抬头,见小格格果然好奇地看着地里的各种物什,想了想,让跟着的几个儿子都别闲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己却细细地与小格格分说各种农具,又说怎样播种,怎么施肥,怎么除草,怎么灌溉…… 玉儿认真地听,发现,这种地还满多讲究的。忍不住敬佩的看老汉。老汉姓郑,一辈子在地里刨食,今日被一个尊贵的格格这样请教,一时红光满面,觉得这一辈子也不白活了。庄头在旁边见了,也忍不住插话:“这种地,要随四时节气,二月惊蛰之后,蛇虫鳖蛙出来活动,冬天阳气满蓄的缘故,这个时节农作物就开始发芽了。惊蛰节不过老农们是不种地的。到了下月,格格再来看,这满山遍野就都绿了,那时节才好看呢。清明和谷雨是全年最舒服最开心的时节。老奴见周围的庄子里每年的这时节都会来好多马车,那都是城里的阿哥格格们出来踏青看柳。格格若是不着急回京,在庄子上再住上半个月,这周围的景,就好看了!” 玉儿想了想,这庄子上还有个重伤的病人,反正来了,不防多住一段时间,一会回去和太太商量,看她老人家什么意思! 又问了郑老汉怎么育种,怎么施肥,玉儿一听那个肥就是夜香,小鼻子顿时皱了!这个,这个,有点难哈。旁边庄头见了,又说,也有全都浇河水的!庄头没说的是,这样到年底收成就要少了! 玉儿这才呼出一口气,让跟着的人赏了郑老汉,老汉不接,说格格愿意垂询老汉,是老汉的荣幸,这说出去,也是件有脸面的事儿,不敢受格格赏。 玉儿想了想,这老农真淳朴,便道:“你一年勤劳耕种,很是辛苦,却乐天知命,我又见你几个儿子言行待你很是孝顺,家风一定也是极好的,这赏的是你的品格及你家的父慈子孝,家风严正!这赏,你拿得!” 郑老汉忍不住热泪盈眶,小格格夸自己家风好,还说自己品格好,这小格格年纪虽看着小,却这样和蔼亲切,这…… 旁边庄头见了也很是羡慕,要知道,这几两银子,在大家子虽不多,在这农人眼中却是不少的。好多家里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几两银子。 庄头见郑老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道:“郑老汉,既是格格赏的,你就收着吧,你那小孙子你不是想送去读书,这格格赏下的银子正好不是!” 郑老汉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去,又跪在地上嗑头,玉儿一看,他这一跪,这旁边几个儿子也跪了,赶紧让人扶起来,又见自己呆在这儿,他们也无法专心耕作,就携了众人走了。 郑老汉目送着一群仆人环绕的小格格离开,再看看手中白花花的银两,一时几疑是身在梦中。若不是梦,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被问了几句话就赏了这许多银两。旁边几个儿子见爹还愣神呢,其中最大的轻轻唤他:“爹,还真送小宝去学堂念书啊?这三弟还没成亲呢,要不先给三弟娶媳妇儿吧!这银钱虽是意外得来,也不能这样浪费啊。” 郑老汉眼一瞪:“胡说!怎么说是浪费。爹决定了,送,一定要送小宝去念书。”又看看旁边已经十七八的小儿子。想了想,一拍大腿:“老三这媳妇儿也得娶,没听小格格刚才夸我们家风严正,父慈子孝?有格格这句话在,老三这媳妇就没有问题!” 周围几个儿子听了都喜上眉梢,这贵人都开口了,这谁家的闺女也乐意的,两个哥哥看看红着脸的三弟,忍不住笑。四弟见了三哥那脸红样儿,取笑道:“三哥,你不是喜欢翠花姐?现在去提亲,她娘再不会不同意的!” 老三脸更红了。闷头就去挖地,一锄下去,好大一个坑,不由傻眼,旁边几兄弟见了这大一个坑,都哈哈大笑,郑老汉也忍不住笑骂道:“你这是种地呢,还是挖井呢,听到娶媳妇儿就这没出息的样!……” 老三看看周围几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兄弟,再看看那个大坑,一时恨不能跳进坑里自己把自己埋了…… 晚上,玉儿进了空间,带着白天从郑老汉的提篮里顺的几粒小麦种子。老汗说,有冬小麦,有春小麦,玉儿觉得很惊奇,原来,这小麦并不都是春天播种的呀!当时低□看种子,就装了几粒。不过,人家也有补偿几两银子,不算偷哈。 玉儿按照老汉说的,挖个坑,埋几粒,嗯需要浇水 想了想,回储物空间拿了个小瓶子,去屋后的小河边装了水,就浇下去。 发芽,生长,抽穗……啥也没结出来! 玉儿傻眼了! 这个,是什么情况? 三粒种子,十几分钟就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而最后,什么也没结! 自己辛辛苦苦学会了种地,居然白费工夫? 左思右想,玉儿明白了,种子没问题,空间也能长出灵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土,对普通的作物就像人参之于体弱之人一样——虚不受补! 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不用辛苦种地哈,如果空着会觉得可惜,现在不用可惜了,不是自己懒哈,是这空间它看不起普通作物呀。以后找点什么人参种子,鹿茸种子,雪莲种子试试,啊,鹿茸是长鹿头上的,忘了! 两手一拍,玉儿跑到小河边洗洗手,嗯,这水,是不是也和外面的水不一样?看看,感觉不出有什么分别。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自己看不出来的多了! 只是,这河的源头在哪? 沿着河边往上走,一路上,这河边居然没有什么杂草,这可和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不过,看着仿佛水底有水草?算了,自己可不会游泳。玉儿果断放弃了深入探究的想法。走了半个时辰,河边开始出现树,这树,嗯,都是阔叶的,是不是这个空间一直是这样的温度,所以,这树都不落叶的? 空间中气温衡定吗?那灵稻的成熟都是土壤的原因?这树叶子,不知道如果喂外面的动物会怎么样!咦,才发现,这边有座山哈,不过不太高,跟八达岭差不多!还是南方的某些山高呀! 玉儿撒丫子跑到山脚,这山树满多,跟空间外面这时节光秃秃的山不一样,完全是一幅山深林密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野兽…… 有点胆怯,万一,有,攻击自己,自己可没办法! 想了想,凌空取了河边的一场石头!嗯,没问题,这里面也可以!估计空间溶入灵魂,空间里的一切玉儿皆可取用!那到时如果有那野兽要伤人,就打它!或者把它弄远点!放心了,开始爬山,这山没路,嗯啦,没错,路嘛都是人走出来的,这没人,自然没路。 倏—— 一只小兔?灰的?跑过去了? 后面……追着一只老虎?…… 啊——有老虎啊!—— 嗖嗖嗖—— 呼,玉儿扶着树干,急促的喘气!老——虎,空间里怎么有老虎!老虎走了没? 低头看,晕—— 爬得太高了! “痛,轻点!”玉儿喊出声,完了一下僵住了!谁? 慢慢抬头,对上一双黄|色的,嗯,中间的是黑的!黄眼珠,黑瞳孔,尖利的喙。全身白色羽毛,两翅膀全黑,花尾毛,一只漂亮的黑白雕! “伙计,你长得真帅!” 说完了,自己先囧了! 雕不屑地转头…… 咩!被鄙…鄙视了! 话说,那个尖利的喙,居然没啄破自己的皮! 玉儿好奇地侧头,自从进了空间,就放开的灵觉,没感受到恶意。于是,她壮起胆子,伸手摸摸雕头,忍不住眯眯眼,好舒服!温热,顺滑……手感超好! 矮油,不行了,好想使劲揉揉啊…… 看看那尖利的喙,呃,还是算了吧,两人现在还不熟的说! 雕看她一眼,转头,看下面的树林。玉儿打量一下,哇,这身高,和自己一样哈。呜……是自已太矮,还是它太高? 看看那爪子,玉儿一个哆嗦,健壮,巨大,尖利,抓猎物指定好使…… “听说你一辈子只有一个配偶啊!”一只小手偷偷伸出去,摸摸那黑色的翅膀,嗯,这翅上的羽毛真硬,不过,也很滑呀!偷偷看看,抬头,被逮个正着,“嘿嘿,你这翅膀要是展开肯定很漂亮!” 雕看她一眼,转开头,张开另一边的翅。哗!漂亮!黑白相间,毛发光泽,宽大,有力! “伙计,你长得可真不赖哈,你媳妇呢?” 雕一个转身,张开翅膀,飞走了! 啊,咦,怎么走了?是没媳妇?还是媳妇不在这儿,去领它媳妇了!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玉儿晃晃头。微微欠身坐在树干上,这是个大树干,要不,早让她俩压断了。这个空间的动物都这样聪明?成精了吧! 可刚才那兔子也被老虎追呀! 这空间里有完整的生物链呢,还是只是存在一些动物? 坐在树干上看了好一阵儿,没见到别的什么了,有雕,树林里是不是有毒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玉儿决定了,暂时不去树林了,蛇比老虎可吓人多了! 等了好半天,雕也没见回来,玉儿想,还是回床上去吧,再一会儿要天亮了。 躺在床上还在想,要是什么时候能让这雕给自己当保镖,那去林子里逛应该没问题了吧!遇到蛇到时也不怕了! 47放松 早膳后,玉儿想起那个雅尔哈齐,“太太,昨天来大夫了吗?那个被救的好点没?” 太太拍拍小孙女靠在自己怀里的小身子,这孩子,长得倒是满高了,和二格格都差不多,只是为什么感觉没什么肉似的!想着又摸摸,“玉儿,为什么你总不长肉呢,要不,以后每顿再多用点?” 玉儿嘿嘿傻笑:“太太,玉儿这会正抽条儿呢,将来抽完了就胖了!” 老夫人想了想,没错,十几岁的时候,长个子最猛,几个大孙子这般大时,猛不丁没注意,就高了一个头,好在骨架子大,不像玉儿骨架小,看着总有些瘦弱,让人忍不住担心! “这大兴往京城,一来一去,快马也得差不多半天,再说,大夫也不能晚上赶路不是,这黑灯瞎火,万一也摔着了,可怎么办!如果今天从城里早早的出门,午前就差不多能到庄子了。” 怪不得古代的人总死得早,这有病了,不能马上看医生,这本来可以抢救回来的,等大夫赶到,也没得救了!就想着要不要买点医书回来看,虽然空间里的丹药效果好,可是,如果没一点装门面儿的,以后万一救了人,岂不说不过去!反正不过就是背书,回去就去让人买。到时有个什么危险情况,拖到大夫来,也不会引起猜疑。 “太太,回京后我找莫老太爷借几本医书去吧!” 老夫人奇怪了:“怎么要看医书!” “太太,你看,万一有个紧急情况,玉儿学会了,也会处理,免得有个万一,只能干着急。这次的是个外人,还好,哥哥,侄儿他们又都成天舞枪弄箭的,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成一伤着了,也不用等大夫,玉儿就能先救个急,到时再等大夫,就不会惊惶无措;也不会像这次这样无能为力了!” 老夫人想了想:“你学可以,只是不可以太劳神!伤着身子!” 玉儿甜甜地亲亲老夫人的脸:“太太,放心吧,玉儿身子骨好着呢!” 老夫人被亲得呵呵直乐,这孩子渐渐大了,也不像小时那样与大人成天亲来亲去了的。猛不丁来这么一下,能让人甜到心里去。 “底子再好,也经不起耗,再好的身体平日不注意,也会耗干了。你虽说从小没什么病,但也要多保养,你一个小小的姑娘,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平日要多经心!”又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嬷嬷道:“这孩子,对自己的事儿从来都不经心,你平日多盯着她一点!莫让她任性坏了好底子!” 林嬷嬷恭声应是。 玉儿想了想,反正这个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呗,一天记个十几页,也差不多够了吧!估计林嬷嬷应该能接受! 祖孙俩又相携到了院墙外慢慢走动,老夫人见远远的有那农人耕地,一时也觉得精神,这春天,万物生发,人的精神头也仿似一下好了不少,玉儿边走,边和太太商量,要不要多住一段时间,反正府里也没事,多住住,到时山也青了,这草也绿了,多好看呀! 老太太笑道:“就怕你玛法在府里想你!” 玉儿噘噘小嘴:“玛法才不会想呢,他现在更喜欢那些傻小子!” 老太太见玉儿吃醋的样子,忍不住乐,就派人去府里知会老太爷一声儿,顺便再多采购一些要用的物什,既然要住得久,这一次带的就不够了。想来,那老头子忍不了多久也会来! 午前,京里的大夫果然到了,玉儿就让达春去接待,反正从头到尾,他都知道。至于大夫如何惊叹雅尔哈齐的好运与好身体,这样的情况都挺了下来,真是福大命大之类的她就不知道了! 果然没过几天,老太爷就来了,不过,可不只他一人,他把那帮十三、四岁的小子带来好些个!玉儿有些目瞪口呆,都跟庄子上来了?看看那些到了庄里一点儿不认生的小崽子,玉儿不由有些头疼,这个,这是踏青来了?稍微早了点吧?不是要下月才最好吗? 原来,康熙第三次亲征葛尔丹去了,这些小崽子放家里大人不放心,因家里好些男丁都跟着一起去了。就让这些最爱惹事儿的都跟着老爷子来庄子上了。 玉儿听到康熙亲征,知道三哥一准也去了。想了想,三哥那儿的药自己早给他了,他也一直听话挂在脖子上。如果真有事,药肯定能起作用,这样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只要他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他拽回来,便也不担心。 一帮小子,正是最爱闹腾的时候,这出了京就跟放出了笼子似的,到处疯跑。那刚长出一片儿新绿的山,他们每一天都得去爬一次,害得玉儿现在出个门不知道就会遇到谁,好在大都只是与她打个招呼,也并不影响她的出游,玉儿也就装作看不到他们。自玩自的! 微儿跟着她上了一次山就再也不去了,山上什么也没有,还累死个人,于是就呆在庄子里不出来了!玉儿摇头,这样和在府里有什么差别!反正自己这个身子还小,到处玩也没什么顾忌。于是放开了性子的到处转。 老夫人老太爷见小孙女难得这样活泼,每天见她跑来跑去,小脸也红通通的,就止不住高兴。这才有点孩子样。以前总呆在府里,把孩子都闷坏了! 玉儿喜欢大自然,这也许是前生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就深埋的渴望,也许根本就是根置在中国人骨子里的对自然的重视,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它就在那里,不经意的在某个时刻,就会迸发出热情来。她到田间地头看农户种地,到河边看水,到山上看野草生长,看树的叶越来越绿,山越来越青,看动物越来越多,林子越来越有生气。 空间也有这些,可是,空间里总是少了些人气,多了份出尘的气象,少了许多烟火气。 早上出门,有时带一些吃的,走累了,就席地而坐,和几个贴身婢女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傍晚回庄时,看那薄薄的雾气中诗一样的田园房舍,听那或近或远母亲唤子的声音! 玉儿被这份尘俗之气迷住了,总爱站在路口,看那晚归的农人肩扛手提着农具回家,或年轻或年老的脸庞上,不自觉的带着对生活的热爱,对秋日收获的期望。他们那么辛苦,可是他们眼中却不乏幸福的光芒。 原来,幸福的多少真的与金钱无关。与心态有关!也许,钱,会让他们过得更轻松,更幸福,但那首先根置于他们现在的心态不变。如果现在的心变了,也许,钱的增多,只会让他们更觉饥渴,变得贪婪!…… 现代社会,物质极大丰富,可是幸福感却并没有随之增加,这,也许就是心态的原因吧!或者还有环境的影响…… 看来这个农耕的时代,也并非一无可取…… 林嬷嬷觉得来到庄子后,小格格慢慢变了。眼睛里多了活力,神情间多了生气!以前的格格也很好,可是却总觉得她的种种情态超出了年龄,总让人忍不住心疼。现在的格格,仍然善解人意,体贴温驯,但是,却也多了她这个年龄特有的玩性! 林嬷嬷也不担心格格玩野了心,这个孩子,只会让人担心她太沉寂;她虽有喜好,却并不执着,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也无可无不可,那种无所谓总让人觉得她不在世间,而是游离于尘俗之外。 现在的格格,才像是尘世中人。 整个庄子里,唯一觉得不高兴的,大概只有微儿了,看着玉儿每天跑来跑去,就总忍不住生气,不是说林嬷嬷最规矩不过吗?怎么也不劝着点她。跟个野丫头似的,看着她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就碍眼;这哪里还有在府里时的娴静?本来前段时间她已经规矩多了,现在又像以前那样爱撒娇,总会让自己碰到她赖在太太或者玛法的身上,太太与玛法也不管管她,就由得她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相。当然,微儿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嫉妒了,太太玛法对玉儿亲昵,待她却总是淡淡的! 那帮武夫也没眼光,居然还会偷偷地瞄那疯丫头,虽然也有几个关注过自己,不过微儿一点也不觉得骄傲,一帮只会舞刀弄枪的粗鲁小子,又不会弹琴作画,连诗都背不了几首,谁会在意。 没见那玩疯了的小丫头也都没理他们吗! 这天又见微儿穿着一身骑装往外走,微儿叫住她:“三妹妹,你这样成天跑出去,还玩得一身是泥的回来,哪还有个正经姑娘家的样儿。你也稍微收敛一点吧!难道一出府就露出你的本来面目了吗?” 玉儿好奇地看着一副教训口吻的微儿,“二姐姐认为什么样子才是正经姑娘家的样儿呢?” 微儿一扬头,眼角向下睨了玉儿一眼:“这都还要我来说?行莫回首,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这才是一个正经淑女的样儿。” 玉儿侧头:“可是二姐姐,八旗贵女如果都照你说的那样,怎么骑马,怎么射猎?” 二格格一下愣住了,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也有一半满人血统,一时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那你为什么在府里的时候就做得那般娴静模样,到了庄子上就全变了!” 玉儿摇头:“我没变呀,可是我才十二岁,嗯,还是虚岁,十二岁的姑娘就是这样子的呀!” “谁说十二岁的姑娘都这样,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很安静!”微儿一下精神了。 玉儿做惊讶状:“是吗?” 微儿高傲地点头。 “可是,太太,玛法都说,别家十二岁的孩子就到处跑着玩儿!还说我就应该像现在这样才好!要不咱们再去问问他们?” 微儿一下愣住了!却也没傻得真去问家里的长辈,既然玉儿敢这样说,必然假不了!那自己姨娘一直教自己的岂非错了?…… 玉儿见微儿的样子,知道她估计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就道:“二姐姐,如果没事,我就出去了。”边说边揉揉手里捧着的小貂。 微儿还有些怔怔地,却一眼见到玉儿手心里白绒绒一团的小貂,眼一下亮了:“你手里的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玉儿无奈地看着这个处处要与自己攀比的庶姐:“二姐姐喜欢貂么?” 微儿探头看玉儿手心,见那小貂正转着两只黑黝黝的小眼睛抬头看人:“这就是貂么?好乖巧,我也要!” 48聊天 玉儿把小貂捧到微儿的面前,见她要伸手来拿,又缩了回去:“这种貂很可爱吧,可通人性了,还看着特别干净,是吧。这白毛的貂,很少见的……”顿了顿,见微儿眼中的渴望止都止不住了,才又道:“……可是,这是我在山上自己捉到的呀,不是府里的,二姐姐若要养,就得上山去抓!”当然,如果你抓得住,抓住的还得愿意让你养。 微儿愤恨又渴望地看着玉儿手心里乖乖呆着的小白貂,哼了一声:“我才不养呢,这些畜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人抓人!”说完,扶着丫头转身走了! 玉儿看着她走远,一扬眉,毫不在意地领着侍候的人往山上走去。她本来就是要把小貂带去让那只母貂看看的,现在还要警告一下母貂,小心一点别被人捉住了! 二人走后,从大门转角处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笑道:“没想到这个三格格还有这样调皮的一面儿!看把她姐姐气得!那脸都青了!” 另一人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庶女,居然比正经嫡出的还张狂!” 第三人道:“听那意思,平日里,她姐妹二人的东西必然都是一般用度的,否则这个二格格也不能这样见了妹妹有什么,自己也要有!” “看来这子爵府里夫人待庶女确如传言中那般宽厚!” “这宽厚也要看对谁,你见过谁家府里的,这庶女比嫡女还要强的,除了那宠妾灭妻的!” “算了,咱也别说了,这就去看看雅尔哈齐吧,听说他这次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三人转身到了大门口,之后被通传的人请了进去! 雅尔哈齐躺在床上,来看他的几位已经走了!也带来了他需要的消息,现在,他只要好好养自己的伤就行了! 身上背了十几年的重担一下卸了下来,一时有些茫然,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努力的目标实现了,以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玉儿与大夫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被包得跟粽子不相上下的雅尔哈齐傻楞楞地盯着房顶发呆,那眼中,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悲伤与空寂。 玉儿呆了一呆,这孩子才十几岁,哪来这么浓重的悲伤? 雅尔哈齐被声音惊醒,便见到阿尔济老爷子的小孙女与老大夫进了屋。便要起身。玉儿示意 达春按住他,又对大夫道:“麻烦您老再给他诊诊!” 大夫依言坐下,搭着雅尔哈齐的脉闭目听诊,半晌,大夫放下手腕,拈须点头:“公子这内伤已无大碍,现在只须养好这腿即可!” 玉儿适才看完母貂回来,正遇上来给雅尔哈齐看诊的大夫,就想着来看看这个自己救的人养得怎么样了!却没想到这刚救活了的,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难道他是跳崖自杀?那自己救他干嘛?! 玉儿平生觉得最不负责的行为就是自杀,她觉得这种不珍爱生命的不负责行为,反应出的是自杀者的懦弱。如果有自杀的勇气,为什么不把这勇气拿来好好活着? 看达春送走老大夫。玉儿回头看看雅尔哈齐,想了想,要不劝劝他吧,浪费自己的丹药可不行,再说,这自杀的人,一般就是钻进死胡同了,有人拉一把,就好了。于是坐在大夫先前的位置上,轻声劝他,“如果你自己都不爱自己,你怎么能期望别人爱你?” 啊?雅尔哈齐还没反应过来,小格格好像有点生气! “格格,你为什么生气?”在阿尔济老太爷那儿远远见过几次小格格,却从没见过她有生气的时候。自己什么地方惹着她了? “你才十几岁,怎么能轻生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损,是这样说的吧?你跳崖就是最大的不孝!” 雅尔哈齐一下笑了:“小格格,我没有轻生,我只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咦,灵觉出错了?可是他刚才那样,确是生无可恋,一片死寂呀。 “可是你刚才那样子……”玉儿再看看他,嗯,眼中确实有生气了。 雅尔哈齐看看这个心思细腻的小格格,她只有十一二岁吧,却比大人还细心体贴,刚才大夫与达春什么也没发现,她却看出了自己一时的生无可恋。 雅尔哈齐看着那双纯澈的眸子,一时有些目眩,他的世界,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纯净?充斥于他生命的,是欺侮,是谩骂,是暴力,是伤害,唯?br / 清心游第1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唯一的温暖,还是来自那个护卫自己的老仆,也是他,去求了阿尔济老爷子,自己才有了后来的际遇。 这个小格格,曾经他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温暖,如今,坐在他面前,那双明亮的眼中,没有一丝阴霾,只有纯然的关切。 “我是因为办差才受伤的,没有轻生。”看着小格格玉白的小脸漫上红霞,他不知为何心里充满了愉悦:“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一定死在那崖下了!” 玉儿努力控制自己别害羞,可是,来这十几年,从没这么窘过,这该死的小子,既然不是自杀,那做什么正好在她进来时表露出那样强烈的情绪,看看斜靠着的雅尔哈齐。好吧,好吧,他不知道自己能感应到,可是,自己现在落到这步田地都是他害的。还是没忍住瞪了一眼那个眼中已染上笑意的小子。 “算你命大啦,我正好路过!” 雅尔哈齐被瞪得直想乐,不过看看小格格那羞恼的神情还是聪明的止住唇边的笑意,“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雅尔哈齐也不会只挂在嘴边!” 玉儿见他说得郑重,有些意外,“这个,其实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只是顺便而已,那时不论谁遇上了,都会救的!” 真的是顺便,就算最后拿药出来,也只是不想让老夫人吓着。结果别人却用这样一副庄重的神情如同发誓一般地对她说话,这让她有点不太适应。 平日其实接触这个时代的异性很少,旗人虽然不像汉人那样男女大防,只是却也绝不像现代那样无所顾忌,为了怕自己不小心带出现代的习惯来,她也一直尽力避免接触陌生的异性,同龄人就更少了! 除了三哥,就连另两个亲哥哥,她也没敢主动去关心他们,就怕自己显得过份亲昵,吓着他们。三哥因为从小就那样,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除了四阿哥,这是自己第二个主动开口攀谈的异性了!只是,太囧了! 雅尔哈齐见她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逗她:“不过,刚才确实想起伤心事了,还要多谢格格的宽解!” 玉儿忍不住白他一眼,明明知道自己不愿再提这事,这人偏要说出来,太讨厌了! “你功夫没学到家嘛,走个路都能掉崖下去,所幸那崖不太高,要不,你今天就不能靠在这儿笑话我了!” 雅尔哈齐握拳掩在唇前,轻咳几声,压住到了嘴边的笑意。 “格格是去踏青?” 玉儿有些无奈:“踏什么青呀,这会山上的树也就笼了一层轻绿罢了,都说要下个月才能好看,嗯,三月的清明、谷雨过后,应该就很绿了吧!” “小格格以前没来过庄子上吗?” “嗯啦,以前一直在府里,很少出府,还是第一次离府这么远呢!” 雅尔哈齐惊讶了,怪不得纯真得像个娃娃一样,别家的格格年年出来跑马,接触的人多了,也就不会连山什么时候绿都不知道了! “你三哥不是最疼你的?为什么不带你出门玩儿?” 瞟他一眼,好吧,反正无聊,就当聊天吧,自己这十几年过下来,都快成真的小娃娃了,就从现在开始调整吧!现在自己不大,聊会天,应该没啥吧! “出门很累,呆在府里舒服!”出门也没什么好玩的。 雅尔哈齐哑然失笑,原来是个懒娃娃!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呀!” 骗人的大灰狼!玉儿眼中明晃晃地表露着这个意思!雅尔哈齐一时有些郝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玩些什么。 “呼朋引伴,策马扬鞭?”玉儿瞄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玩的!” 呃—— “那小格格以为什么好玩?” 玉儿一下萎了,是呀,这个时代,能有什么好玩的呢,除了自己说的那些,大不了再举行个什么花会,结果还是聚了一堆人一起吃喝玩乐,可是,这些是要与知心朋友一起才好玩的,让自己与一群小朋友玩,不是自己看不起人呀,这思想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小女孩们比衣服,比饮食,比阿玛额娘,比家世;或者,稍好点的,比绣工,比琴棋书画;现在还没嫁人,将来嫁人了,就比丈夫,再将来比孩子,孙子! 不过,回头想想,现代好像也差不多,读书时比成绩,工作时比待遇好坏,结婚了比老公,然后也是比孩子哈。 可是,现代很多玩乐的东西呀,古代这些就显得很没劲了!自己不过是爱听听丫头唱小曲,弹琴,平日爱让厨娘鼓捣点吃食,太太就说自己很会找乐子了! “其实,真的不好玩呀!”说着,小嘴就蹶了起来!十几年习惯,玉儿不自觉的就露了出来! 雅尔哈齐见了,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舍不得!就想拿着什么哄哄她。 “其实我们也一样呀,平日就是练骑射,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会吧!”玉儿眼都瞪圆了,“玛法说,你们这群小子,有好些都爱什么走鸡逗狗的,才被扔到他这儿回炉再造的呀!” 回炉再造?雅尔哈齐想了想,这个词还真贴切! “也不都是,有些家里条件不太好,来了就是希望学点真本事的!” 玉儿点了点头,“哦,你也别灰心,就算家里条件不好,这英雄不论出身是吧,自己有本事,比靠祖萌更值得人佩服不是!”再看看雅尔哈齐,又摇摇头:“不过,你学得可有点不太到家,我三哥在你这年龄的时候,可比你结实多了!那都是练出来的!”她完全忘了自己给自己三哥吃的大补丹了。 雅尔哈齐看着她那有些嫌弃的眼神,苦笑,自己没那么糟吧,在同龄人中,自己也算高壮的了!不过再想想她说的三哥,好吧,自己是比不了! 再说,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自己出身不好了? 可她认为自己出身不好,居然也不嫌弃,反而宽慰自己。这个小格格,心地可真是纯善呀! 玉儿一拍手,正好,这段时间无事,“伤筋动骨一百天,先不管你会不会在庄子上住那么久吧,反正,在这段时间里,我好好给你补补吧,将来长得壮壮的,再摔也不会摔得像这次这样惨,是吧!” 雅尔哈齐傻眼,这个,话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49出游 雅尔哈齐开始了幸福又悲催的填鸭生活。 没错,那真是填!没见那每天从城里来的车里,拉的全是食材!庄子往年存下的,玉儿也都让人去翻找了,没找到多少。也是,每年年底,庄子里就把那出产,都运到京城府里了,庄子本身留下的就不多,不过是为备着万一主子来时,不至于无料可用!自然不会有多少好东西! 所幸,庄里住了一群饿狼,那食量,可不小,于是,玉儿加进的采购单,就显不出什么了! 不到一个月,雅尔哈齐就觉得这身子至少肥了一圈!现在他还柱着拐呢,也不能大幅度运动,于是,这补的都积了下来变成了肥肉! 玉儿看看长了一圈儿的雅尔哈齐,满意了! “雅尔哈齐,如果这一圈儿像我三哥那样,就更完美了! 雅尔哈齐知道她什么意思,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字,胖!而她三哥呢,那是壮!这当然不一样了! 玉儿拍拍他,“等你腿好了,可得好好炼炼,要不,你就变得和小胖一样了!”说着还把手里圆滚滚的小貂举到他眼前。 雅尔哈齐看看瞪着小眼睛盯着自己的圆貂,苦笑,自己,也没这么胖吧!何况,这都是谁逼出来的? 玉儿因为给雅尔哈齐进补,接触的时间就渐多起来,和雅尔哈齐越来越熟,于是天天几顿饭的盯着他吃,不吃就睁着一对水光泛滥的眸子给他看,——她不是故意的啦,只是以前这招对三哥最快捷有效呀!雅尔哈齐一见她这眼神,就只有投降的份儿!吃吧!反正手艺不错!一个月吃下来,这两天,他已经觉得小腿上的皮肤绷得有些难受了,倒像是里面长肉了,外面的皮没长的样子!如果他知道现代的“催猪”一词,估计他会深有同感。 “格格,你看我这长得太胖也不利于养伤不是,要不,咱以后每顿稍微少吃点?” 玉儿看看他的个子,点点头,确实不能再补了,再补真变成小胖一样了! 和雅尔哈齐接触这段时间,她就发现了,这娃吧,脾气不错,肚子里没有太多弯弯肠子,相处起来特别轻松!却又比三哥细心,很多时候,自己还没说呢,他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玉儿心里一高兴,就给他的吃食里加了点小料,让他恢复得快一点,伤好了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其实这些长年舞刀弄枪的男人们,到了老年时,总会留下这样那样的病痛!尤其上了战阵的,都是一身的伤病,很少能长寿的!那都是年轻时仗着血气旺盛,受伤了也不以为意,结果没好好调养,就慢慢的磨损了底子,到了年龄渐大,身体机能走下坡路的时候,再补,已经是虚不受补了!她加的料吧,一来能让骨骼恢复得更好,二来也就把那受损的都补回来!没多加,放开灵觉感应他的气血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停了加料。 雅尔哈齐觉得在庄子养伤这段时间,精神越来越好,只以为是玉儿天天来看自己,心情好的缘故。这两天觉得能下地了,就拄了拐,开始下地走动。 那帮小子见了他,一人一拳就冲着胸口来了,好在没人动他的腿。他也就笑呵呵的呲牙咧嘴一番就罢了,这些人中,有好些个是一起摸爬滚打过的,后来加进来的,在养伤这段时间也见过。都是些半大孩子,没多久就混熟了,这人一熟,难免说话就显得亲狎,有那心酸的就说了:“你小子这伤伤得值啊,天天小格格帮你炖着各种好补品补着,还陪着你说话、到处散步转悠,这要搁谁身上都乐意伤上这么一回!”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看看这见过几次面的小子,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拍得那小子直缩脖子。 “兄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小格格年纪虽不大,咱们受着老太爷的照顾教诲,也得为小格格多考虑考虑是不!小格格这是听了老太爷的吩咐,照顾我这个师兄,咱们都要感念老太爷的恩情,不能因为一时嘴快让他老人家心里不畅快!对不!”说完,又一巴掌落在那小子肩上。 那小子脸一下红了,这吃醋无可厚非,可这话却说得确实有点不太地道。千不该万不该把小格格带了进来。 雅尔哈齐见他红了脸,便知道他已经知道说话太轻狂了,也不说别的,只握拳捶了一记:“咱们这些跟着老爷子习练过的,虽说嘴上都不说,可大家心里都把老太爷当师傅一般看待的。咱们好多家里条件不太好的,来了老太爷这儿可是学了真功夫了,咱们是不是也算师兄弟了!我雅尔哈齐受了以前师兄的照顾,自然会如他们一般照顾你们这些后进来的师弟,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只要我雅尔哈齐能力范围内的,绝不推辞!” 一番话,说得一帮小子热血沸腾,大家也算师兄弟了哈,以后再被人欺负是不是就可以拉出这帮师兄弟上去好好欺负回来了?嘿嘿嘿…… 一帮热血冲脑的小子就开始嚷嚷要收拾谁谁谁,雅尔哈齐也不制止,只在一边看了嘿嘿乐,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要真敢这样拉着一帮子人去干架,老太爷头一个不会让他们好过,到时准被弄到场子上收拾得嗷嗷叫! 想想以前的那些经历,雅尔哈齐一缩脖,这个,自己不算怂恿哈,自己只是把当年师兄说的话再复述一遍罢了!至于这些小子要怎么理解,他可不知道! 那帮小子越说越兴奋,一起涌到训练场地开始闹腾。这庄子可比京城里的子爵府大,这场子自然也小不了!辗转腾挪的一点不受限制,一群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玉儿走到雅尔哈齐身边,把他今天的药汁子递了过去。本来这是达春的事儿的,不过,她耳朵好使,刚才正好她听到了雅尔哈齐那番话,便亲自给他送来。他虽和三哥一样爽直大气,却又比三哥多了一些精明,话里话外的维护也让玉儿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没白照顾他! 雅尔哈齐见是玉儿,接过药碗,一仰脖灌了下去。抬头看她:“你都听到了呀!” 玉儿调皮的一笑,“是呀,不过,你怎么知道是玛法让我来照顾你的?” 雅尔哈齐笑道:“我在你们府上也去混了好几年,却知道你从不搭理我们这些人,以前只以为小女孩子安静,不爱闹腾,现在我才知道,你只是怕麻烦。” 玉儿吐吐舌,调皮的模样,让雅尔哈齐忍不住眸光一暗。赶紧转开头。又忍不住叹息,她怎么还这么小! 虽说只有十一二岁,可是这年纪的女孩已经开始展露独属于自己的气质与魅力了,尤其玉儿因为修炼,身体一直都处于最完美的状态,发育得也非常好,她自己量了量,已经有一米五了!如果照这样长下去,长到一米七不是问题。 雅尔哈齐便是被她身上那种少女的娇憨与女性的温情所打动,日益深陷。他早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能得偿所愿了,只有玉儿,还只当人家是个小孩子,却浑忘了,即便在前世,小学谈恋爱的孩子可也不是没有,且也并不都是玩闹,而是真心的恋慕,他们已经开始感觉到异性的吸引力了!何况,雅尔哈齐的年龄可已经是够上高中了。 看看无知无觉的玉儿,雅尔哈齐再次头痛,还是太小呀,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算了,先在她心里留个印象吧,免得像场上那些小子似的,在她脑了里只是个:圆脸的,高个的,穿着绿褂子的……自己差点问出来,当初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到底没敢问,他怕自己受打击!看看场上因为玉儿,折腾得更起劲儿的一帮小子,雅儿哈齐不知道该可怜他们还是同病相怜。 “咱们明天去踏青吧!我听庄头说,附近好多庄子上都来了人!” “咦,皇上去打仗,他们不关心吗?怎么跑庄子上来了?”玉儿好奇怪! 雅尔哈齐失笑:“咱们不也在庄子上!” “我们是皇上出征前就来的呀,要不,就留在府里了!”看看雅尔哈齐,抿嘴笑,“如果那样,你就要一直躺在崖底了!” 雅尔哈齐深深看她一眼,点头:“遇到格格是雅尔哈齐福大命大!” 玉儿咯咯笑:“你怎么不说本来就是你福大命大才遇到我的呢!” 雅尔哈齐笑:“是,遇到格格是我福大,也是我命大,才会等到格格路过!” 玉儿想想,又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怎么能连个下人也不带就从这荒山野岭里过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雅尔哈齐抿抿唇,点头。 第二日的踏青又附带野炊,人呢,也来了一大帮。庄子里的那群小子,看到雅尔哈齐与玉儿慢慢往庄外走,身后跟了一群的仆人,手里提着什么铁架子啦,各种肉啦,菜啦,还有锅碗什么的,便都起哄着要一起去。玉儿看看那帮孩子都有兴趣,就又让人多去厨房取食材,以免人多不够,又想了想,找人去通知微儿,既去了,那就都去吧!老太爷,老太太是不会有兴趣的,不过,年轻人嘛,就算是闺中小姐,那也会喜欢这种集体活动的! 果然,平日总一幅标准闺阁千金样的微儿身边簇拥着几个丫头嬷嬷一起来了! 那性急的,就径直往玉儿说的地儿跑去了,仆人也都先行去安排,留下一些性子稳重的,与拄拐的雅尔哈齐,玉儿,微儿慢慢往前走。 这踏青嘛,就得到处看看,虽说安排了野炊,但也不全奔着吃的去的。看看那已披上深绿衣装的大山,看看地里远远近近一片新绿的麦田,这个春,确实已很有味道了。 “三妹妹,怎么想着今天出门游玩?” 看看神情也显轻快的微儿,玉儿笑道:“刚来时,庄头就说了,这个月,是最舒服的时节,以前也有好多城里的赶在这个时节来庄子里踏青看柳,我想着,既然大家都赶在这时节,那必然有他的道理。果然,这山上的树已这般繁茂了。倒仿似什么在催赶着似的,急急的就都这样多绿叶了!” 微儿笑道:“这写春的诗有好多,妹妹可有喜欢的!” 玉儿想了想,点头,捡了首安全的背:“刘禹锡的春词: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微儿睨她一眼,没想到这个妹妹还真马上就背出一首来。 “妹妹平日也看诗书?” 50偶遇 雅尔哈齐看看那两姐妹,转过头,看来关系并不亲密,要不,能连玉儿的喜好都不知道? 玉儿笑道:“妹妹什么都会一点儿,什么都不精,不过是有兴趣了拿起来看看,没兴趣了就扔一边儿,不像二姐姐,是极通诗画的!” 微儿听到玉儿说诗画,傲然点点头:“姐姐从六岁开始识字,姨娘就用的诗教我认的字。所以,看诗很多年了!” 玉儿笑道:“我不比二姐姐,我就跟着三哥玩呢!” 旁边玉儿的几个丫头听了自己家格格的话都低头,格格平日看多少书,这会居然说只跟着三爷玩儿!二格格居然也真以为妹妹没她有才,那眼睛都长头顶了。 几人正边走边看边说,就见远远也来了一群人,打头的十五六岁,腰间系着黄带子,跟着三四个同龄的少年,另有四个少女。两帮人显然都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这还真巧了,这附近,可看之处、大块儿的平地也不少,没想到居然就遇到了! 既然遇上了,免不了各自见礼,才知道,这系黄带子的是现任简亲王的第三子,爱新觉罗?阿扎兰,跟着的几位,也是他的几位发小,几位女子则是那几位的姐妹。 简亲王一系原是镶蓝旗旗主,虽说现如今权柄不如入关前那样重,但平日家里老人也没少教导玉儿这些常识,今既遇到了,没办法,玉儿携同微儿给阿扎兰请安。 阿扎兰见她们专过来行礼,一问才知道是隶属镶蓝旗的,笑道:“今儿还真巧了,往年也从没见你们庄上有人来,今年怎么就出京了!” 玉儿恭敬回道:“奴才本与太太、姐姐来庄上看看,后来才听说万岁爷御驾亲征。好些亲、故长辈因要跟随万岁爷一起出征,不免对家里调皮的子孙就有些不放心,就拜托奴才的玛法约束他们,玛法后来就把他们领到京外庄子上来磨练。故而……”玉儿指指跟着的一帮小子,“故而今年庄子人多!昨日想着出门踏青,今天大家就都来了,还有一些已经跑到前面去了,一会定来与三爷见礼的!” 阿扎兰见她神色恭敬,却不卑不亢,回话也颇有条理,不免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个伊拉哩家的嫡格格居然是个美人胚子。她低眉顺眼站在那里,并不像旁边几位格格那样眼波流转,却自有一股娴静的温柔气质,让人如饮清茶,涤荡心肺。 旁边几位格格见阿扎兰的神情,互相递了几个眼色,其中一个叫傅察银珠的上来,拉了玉儿过去,“今儿遇上妹妹也是有缘,平日在京里大家虽属一旗,却并不常见,今儿既遇上了,可要与妹妹好好亲近亲近。” 玉儿虽不知道她为何这般亲近,却自然感受到这几位格格的些许敌意。不过想了想,都是小女孩,且是第一次见面,无非就是争风吃醋的事。也便不以为意,唤了微儿过来与这几位见礼。 于是,两群合成一群,以阿扎兰为首,又慢慢往山上挪。 “妹妹今年可也要参加选秀?” 玉儿被傅察银珠牵着手,身畔的马佳秀兰边走边打量这个身穿淡蓝色旗装的少女,简单又不失雅致的头饰,莹白如玉的脸蛋上未施脂粉,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最另人无法忽视的却是一双黝黑灿然的星光水眸,她身上也总带着一种淡淡的悠悠的清然的恬淡气质,让人心生亲近,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玉儿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个身穿粉红色绣花旗装的马佳秀兰,她长着瓜子型的脸蛋,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很是秀美。 “妹妹年龄未到,今年不选秀的,我二姐姐倒是今年参选的!几位姐姐也都是今年吗?” 几人一听,皆松了一口气少一个这样的对手,是件幸事! 长相甜美的傅察银珠一拍玉儿的手:“妹妹居然不到年龄吗?可是个子已经和姐姐们一般高了!” 几位格格皆点头,就是这身高让人误解,以至她们几位如临大敌。 玉儿抿嘴笑:“想是几位姐姐在家都忙着学管家,学女红,不像妹妹成天玩呢,这没长脑子,就长个子了! 旁边不太说话的伊尔根觉罗丹翠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姐们都是从你这般大过来的,在你这样大时,一样的爱玩儿!” 身着红色旗装的吴扎玉珍道:“妹妹趁着现在年幼多玩吧,再几年,也要像姐姐们这般被拘着了!” 几个女孩子就开始说这段日子如何辛苦,学规矩如何如何,却没人主动搭理微儿,玉儿见这个二姐姐也只是昂着头,也不插话,想想她的性格,也便由着她,免得吃力不讨好。 没走多久,便到了地头。 那帮先上来的小子里居然也有人认得阿扎兰,领了众人一起过来见礼,又见来了好几位美丽的少女,热情更高。年轻人,很容易就混熟了。阿扎兰他们见这边居然准备得这样齐全,忍不住也坐过来,看仆人们在野地里做饭烤肉。好在玉儿准备的东西不少,倒也不担心一会不够吃,这儿离着庄子也不太远,若有什么缺的,就再派人去取。 于是,大家各自围成一团玩闹。 傅察银珠她们却没想到要在山上野炊,本只打算游玩一番就回去的,现既可以在外用餐,倒也可以多玩一会。 “叨扰妹妹了!” 玉儿笑道:“今儿妹妹准备得稍齐整些,几位姐姐赏脸,也是玉儿的荣幸,将来若妹妹到了各位姐姐府上,自然也叨扰姐姐们的!” 几位格格见她这样温善体贴,不免更喜欢几分。便坐在一起说些往年趣事,玉儿也微笑着静静旁听。偶尔插一两句话,让人知道她有认真听。 微儿坐在一边,听着有趣,也忍不住笑,最后忍不住插话:“你们往年过得也是有趣,只不知道是否也吟诗做对,弹琴吹笛?” 吴扎玉珍瞥她一眼,“也有的,只是,大家不过都是学着玩,技艺倒也一般!” 玉儿却是不信的,这些优秀的贵女虽说不是于琴棋书画都通,但总会于某一途上比较擅长的。见二姐姐既挑起这话题,便道,“此时离饭时想还有一阵,如几位姐姐有雅兴,不如让妹妹开开眼界!”又回头看看远处的仆人,“只是须得离这烟火气远点才好,离此不远处,有一处山谷,内生幽兰,最是相宜,不如咱们且去那儿吧!” 伊尔根觉罗丹翠惊讶道:“这有兰草?” 玉儿抿嘴笑道:“是妹妹来这后种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雅人!” 马佳秀兰看着她笑 玉儿想了想,一拍手,“今儿这谷专为等秀兰姐姐了!” 众人皆笑:“若你那兰种得不好,今儿也不必露怯了,现这有株四处走动的秀丽活兰花呢!” 马佳秀兰嗔道:“今儿叫你们打趣我,总有我还回来的时候!” 吴扎玉珍道:“难不成什么时候你还能找出个种玉的地方不成!”说罢看看玉儿,两人一起笑。 马佳秀兰恨恨地指指二人:“叫你们现在得意!咱们来日方长!” 众人又忍不住笑。 说说笑笑走了两刻钟,果见一处山谷,谷口颇宽,足有十米,谷内长满青草,整个山谷清幽宁谧,正是一处弹琴弄笛的好去处。 玉儿指挥几个下人在草地上铺上毡子:“坐地上也可,只是却须防寒气,铺上毡子到底清爽一些,也不会污了衣物! 玉儿昨日就想着来这山谷坐坐,微儿刚才偏提了这琴事,就带着众人一起来了此处。 “妹妹这准备得倒颇为齐全!” 玉儿谦虚道:“因着本来就想着来看看种的春兰如何了,如今倒也方便!” “第一次见到这谷时,妹妹就想到那句:空谷生幽兰。想着若是应景,那该多好,就让人来这种了几株,平日也派人来看看,据说是都种活了的!” 玉儿让那常来的人引了众人一起,去了那半阳半阴的一面儿,果然,那兰株花叶并茂,很是精神。 马佳秀兰上去仔细看那兰,赞道:“这地儿选得是极好的,荫处生长的兰花叶长而花稀,向阳处生长的兰花叶片短而花多。这不阴不阳的地儿种的最好。只是你少时回府时,是带回去,还是就放它们在这儿?” 玉儿笑道:“我若放它们在这儿,估计明年来时,未必还能再看到了。姐姐若喜欢,只管叫了人来移了回去。” 马佳秀兰笑道:“你辛苦栽培,我何苦来夺你所爱!” 玉儿笑道:“姐姐不知,妹妹不过是一时兴致罢了,兴致一去,未必再如现在这样用心力的,若它们去了姐姐府里,想必姐姐会比妹妹更用心!” 马佳玉兰见她说得诚恳,就点头道:“妹妹既有心割爱,待回城时,妹妹就着人来取!” 玉儿道:“这段时间我还让以前照顾的那仆人勤来照管,包管姐姐来取时,它们的精神不比今日差的!” 傅察银珠一拍手:“秀兰今日可是收获最大的,出来一趟,玉儿妹妹还送你几株这样好的兰花,我看你今后不如多出来几次,说不准下次又遇上谁要送你什么!” 马佳秀兰白她一眼:“就你贫嘴,玉儿妹妹这要豪气的,你以为这满世界都是呢!不说别人了,就让你把自己辛苦种了的送我,你还不愿意呢!” 傅察银珠不乐意了:“难道妹妹就是个小气的不成!若妹妹有兰,也送姐姐可成!” 吴扎玉珍一听乐坏了:“让你舞刀弄枪的还成,让你种花,你几个翻滚,那花全成残枝败叶了!” 傅察银珠瞪她一眼,再想想自己也忍不住乐。她是个正宗的八旗闺秀,管家,女红也是会的,只是最爱的却是跑马射猎。若要她细心照管花草,她指定得抓狂。 马佳秀兰道:“我也不指着你送我好花,我只但愿你呀,以后少祸害我的花棚是真!” 傅察银珠过去拉着秀兰的衣袖:“好秀兰,你成日和那些花花草草待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和姐妹们多处处,以后,可还有多少这样闲暇的日子呢!” 玉儿见几人情绪有些低落,知道她们已经在想着嫁人后的辛劳了。 “这日子要怎么过,不全看你自己乐意吗?要闲暇过日子自有闲暇的办法!姐姐们也不必现在就开始怅然!” 几人相视一笑。皆言有理。 却听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我道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却没想到有个这样好去处,却又不叫上我们!” 出声的是吴扎玉珍的哥哥楞格里,也是十六七模样,穿着万字花纹的褂子,长得倒也颇清俊。估计是看妹妹几人带了一群人又搬了许多东西,便跟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阿扎兰一众人,玉儿一看,连拄拐的雅尔哈齐也跟过来了! 51音色 吴扎玉珍听到哥哥的声音,与众人一起回头,见是他们,笑了,“我们来看春兰呢,你们平日也读书写字的,今日若要看这兰,就得先诵几首咏兰的诗才成!” 几人一听这话,均笑道没问题。 楞格里道:“我先来一首,抛砖引玉, 山中兰叶径,城外李桃园。 岂知人事静,不觉鸟啼喧。” “你倒是会取巧,这首王勃的诗够简短的!”青衫的怀塔布是秀兰的哥哥,一拳擂到楞格里身上。 “那你来个长的?” 怀塔布摇头,“我也背短的: 清风摇翠环,凉露滴苍玉。 美人胡不纫,幽香蔼空谷。” 玉儿点头,这首谦兰她正好读过。 “兰色结春光,氛氲掩众芳。过门阶露叶,寻泽径连香。畹静风吹乱,亭秋雨引长。灵均曾采撷,纫佩挂荷裳。”雅尔哈齐接了下一首。 “唐,无可?”玉儿想了想问道。 雅尔哈齐点头。 又诵几首,玉儿便指着那摆好的琴笛,“今日妹妹好耳福,听完了兰诗,又有琴音。现要看几位姐姐的了!” 又让人扶着行动勉强的雅尔哈齐坐下。“大家随意,怎么自在怎么坐!”说完自己一屁股坐在毡子上。 啊呀,这样好的春光呀,怎么能浪费!听着琴声笛音,嗯,手边有点小零食就更美了!看看周围,大家都选了舒服的地儿坐下了,格格们还讲个矜持,舒服的同时不忘保持美美的坐姿,那几个半大男人就差躺下了! 玉儿见了忍不住笑,其实她也想躺下,懒性发作,可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是不是在想要是有个靠背就好了?”雅尔哈齐在她身畔轻声笑着问她。 呃,玉儿呆了呆,自己心思写在脸上了? 雅尔哈齐见她的表情忍不住笑,这么久日子,他要还是不知道她的懒性,他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微儿在一边见玉儿和雅尔哈齐说得开心,忍不住走过来:“妹妹,你不弹琴吗?” 玉儿点点头,“二姐姐一会弹一曲吧,妹妹还从没听过二姐姐的琴曲呢!” 微儿看看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嫡妹,是呀,自己和姨娘住得离主院那么远,自己就算天天拼命练琴,她那儿也是听不到的!姨娘总让自己认真学这、学那,总说自己是庶女,要想压过嫡妹,就一定要在才艺上胜过她,只有胜过她,才能让家里的老爷老太爷正眼相看!将来才有机会让家里的老人知道,自己更能为家里争光,为家族争脸。 看着妹妹那莹白如玉的小脸,纯澈澹然的目光,微儿无法否认自己的嫉妒,她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她一点不珍惜,她那样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身为嫡女所应有的一切荣耀,却总表现得一幅无所谓的情态,她这样不知珍惜,而自己却要去拼命争取。 今儿几个格格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再说,大家今年一起选秀,到时就是对手,现在就算关系亲密,到选秀时,大家仍然逃不了互相竞争的命运。即如此,她又何必要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奴颜以对! 现在,她要好好看看,这几个同旗的对手们,技艺如何。只是,看着这个妹妹居然就这样悠闲地坐下来享受一切,她不需要算计,就拥有一切,就连提议调琴弄笛,也是自己开口的,而她,只需要坐在那儿听!这怎么可以,她的那种姿态,总让她觉得自己几个只是为她弹奏的琴师! “妹妹不弹琴,要不吹笛吧,姐姐听说你有管万岁爷赏的好笛!” 玉儿微眯的双眸睁开,看了这个二姐姐一眼,这事儿,她怎么知道的? “来庄的路上,你车里不是传出笛声?后来在庄上的时候,太太还说你的贴身丫头们都是各有一手好音技的!想必,你这个做主子的,一定更胜一筹吧?” 这是,挑衅? 玉儿认真看这个被妒火煎熬的女孩,不需要放开灵觉,便能看出她眼中的妒意与不甘,玉儿一挑眉,“好呀,等各位姐姐都尽兴后,妹妹也来助兴!” 此时,那边几位格格已经商量好了各自的曲目,其实她们真正的目的都是奔着那位亲王儿子去的,当然要好好表现的! 玉儿微眯着眼,听着几个贵女的琴曲。谷中有微风,有暖阳,有音乐,有青草与树叶的清香,有少年男女特有的活泼气息,她的脑中,修炼心法的第一个字符忽然跳了出来,急速转动,待她反应过来时,那个字符已具形溶入了她的躯体! 坐在玉儿身畔的雅尔哈齐有种感觉,此时的玉儿,似乎有了点变化,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难道是刚才她庶姐的提议激起了她难得的热情?转头再看,她仍然微眯着眼,享受着这明媚的春日,春日的暖阳斜斜照着她,那光洁的皮肤下似有宝光流动,让人目眩神迷,整张脸在阳光下显得晶莹透明,让人几疑是玉而非人! 雅尔哈齐咬紧了牙才压制住伸手碰触的,他不敢再看,怕自己被所驱使,最终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行为来,便急忙转过头,看看那边盘膝弹琴的女子,那女子叫什么来着?嗯,那边总共几个女子?玉儿的庶姐什么时候过去的? 呼——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又恢复了平日的频率时,才又回过头来。看着无知无觉的玉儿,他无力又无奈,当他又有了生活的目标时,那个人却还这般幼小! 三年,这三年中会有多少变数!她会越来越醒目,越来越掩不住光彩,将来,他是否可以把握?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很无力,比以前最艰难的时候都更无力! 他是不是只能等?他能不能做点什么? 对于雅尔哈齐的注目,玉儿当然发现了,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让她几乎要屏敝自己的灵觉。这种少年恋慕的目光,让她不敢正视,这种纯真的感情,又珍贵又脆弱,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再加上在这样的时代,做为一个女子,她只能收敛,更不敢轻易有情绪波动,她怕伤心!这样的时代,动了心的女子其实很可悲吧! 她驼鸟地把头埋在沙土里:瞧,这春光多明媚,这琴音多美妙,嗯,只是,这琴声里如果没有这求而不得,就更美了! 转头看看,居然是微儿,没想到,她的琴艺还不错!只是,雅乐清音,她却心不静,“老木寒泉、遗世独立”,琴音应有古朴、高雅之感,她显得太过迫切! 玉儿摇头,古人之”琴、棋、书、画”四艺,琴居其首,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有一首咏琴的词极生动地写绝了古琴的风韵:“神闲意定,万籁收声天地静。玉指冰弦,未动宫商意已传。悲风流水,写出寥寥千古意。归去无眠,一夜余音在耳边。” 诗言志,琴弦音,古琴承载着厚重,深远的文化内涵,有着极为深厚的中华音乐文化根底。琴音讲求“琴人合一”的“和”美,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二姐姐到底还是年纪太小!这琴音中不自觉渗入了人的。 雅尔哈齐见玉儿摇头,方回过神来。算了,今日既出来了,就好好伴她游玩吧!自己的问题,回去再想! 微儿一曲终了,自己也有些丧气,她知道自己今天的弹得不好,可却又不愿露了怯,看玉儿坐在那儿不动如山,自然要找她来平自己自己的失落。 “三妹妹,你吹什么曲?” 玉儿想了想:“姑苏行!” 也不多言,看似从袖中,实际是从空间中抽出那管苦竹笛。 箫声飘千里,笛音荡九天。玉儿笛音一出,微儿就变了脸色,这个三妹妹,居然是深藏不露吗? 众人随着笛音,似处身古城苏州,正游览秀丽风光。宁静的引子,是一幅晨雾依稀、楼台亭阁、小桥流水的诱人画面。抒情时,是游人尽情地观赏精巧秀丽的姑苏园林。中段是热情的,游人嬉戏,情溢于外。接着在压缩的音调中,旋律婉转动听,使人沉浸,流连忘返…… 众人久久未动,尤自回味,笛音音色柔美、宽厚而圆润,其间更有叠音、打音、颤音等技巧。这是一个小女孩在吹奏吗? “没想到,一两个月不见,三格格的技艺居然进步如此之大!”谷口一个声音响起,打破了谷中的静谧,仿似打破了?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1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了一个魔咒,让众人皆清醒过来。 玉儿抬头,这几个人,仿似见过,只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会笛,且技艺有进步? 其实,玉儿也正琢磨呢,第一次这样心无旁婺、全情投入;自己今天的状态使自己超越了自已一直以来的水平, 三人与阿扎兰见礼后来到起身的雅尔哈齐身畔,一人捶了他一下,雅尔哈齐乐呵呵笑着,“你们怎么来了?” “你小子,这日子过得美得!我们到庄子上没找着你,才知道你拄着拐出来游玩!恢复得不错啊,这都有精神到处逛了!” 雅尔哈齐嘿嘿笑,也不作声。 玉儿歪着头看这三人,有点眼熟,就是想不太起来。雅尔哈齐见她神情,就知道她不记得。指了指二十出头的,“这是喀安,那个傻大个是珠拉岱,这个一脸坏象的是穆克谭,都在府上呆过的!” 玉儿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眼熟,自已现在记忆力素来很好,见过的,就不可能忘,只是,这帮小子她大都只是去哄玛法的时候偶尔会扫一眼,自然印象不深。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吹笛?我怎么不知道?” 穆克谭其实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见玉儿居然不记得自己几人,不免有些沮丧,“上次回京,遇到府上来庄子上的马车,当时格格的笛音让一路听到的人都心情喜洋洋的!” 玉儿恍然,她就说嘛,连府里也并不是都知道她擅笛的,这几个外人更不可能知道了,原是正巧听到了! 雅尔哈齐笑道:“你们运气不错,格格在不远的草地派了人正做吃食呢,倒叫你们遇上了!” 穆克谭白他一眼:“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喀安笑道:“那边已经做好了,正派人过来寻你们呢,我们就一起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地儿真不错!” 玉儿笑笑,并不多言,吩咐仆人在后面收拾东西,自己走到几女群里一起往回走。 几女互赞对方的技艺不俗,又叹玉儿小小年纪居然一手好笛艺。又说下次再来玩儿! 一群人很快回到先前的场地,里面仆人都已置办妥当,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浓香,间或又传来炖汤的清香,蔬菜的菜香! 傅察银珠一看,居然有烤素菜,惊讶出声:“妹妹怎么想着烤上素菜了?” 玉儿笑道:“总吃肉,难免觉得油腻,吃点素菜解腻!姐姐不仿尝尝,不比烤肉差的!” 几个女子都拿筷夹了中意的蔬菜放入口中,果觉与平日厨房里做出的美味各有千秋。一时也不多话,各选了几种自己喜欢的慢慢细嚼。一边的男子则又不同,不过,到底都是有些来历的,不比那村夫野汉胡吃满塞,吃相豪爽却并不流于粗鲁。 待得众人吃得满意,便有那好斗的在草地上比划开了拳脚,众人便围了在旁鼓燥,几个女子平日也不少接触这类武事,也在一旁高声喝采鼓劲,于是那帮小子更是热情高涨,直玩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兴尽而归。 几个女子在分手时不免缠绵,只道下次再聚方才各自归家。 只是,这约,却是赴不成了! 52惦记 那次出游后没过两天,京里传来消息,康亲王杰书薨了。 于是,所有庄子上的八旗子弟皆收拾了往京中而去。 玉儿的第一次出京之旅就这样结束了。短期内,她知道也不可能再来的! 该尽的礼数要尽,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是微儿却比以前收敛了许多,玉儿也不管她又在想什么,反正于自己而言,她其实并无影响。 接下来,五月御驾回京,三哥就跟着回来了。好在,他并没什么大碍,玉儿放出灵觉查探后,不免又找机会给他送了加料的吃食,每次均要看他吃光才会离开。好在叔瑫虽说孩子都好几岁了,对玉儿却仍然是有求必应,有令必听的!再说,妹妹送的吃食吃过后,他总觉精神,自然照单全收,一点不留。于是,出征几月损耗的底子又补了回来,玉儿方才停了补食,又去过自己的清静日子。 六月,阿山与瓜尔佳氏也回来了! 一年多未见阿玛额娘,玉儿在府前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扑到了阿山怀里,阿山也忍不住一把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却也没忘了行抱腰大礼蒙混过去。 簇拥着回了正厅,阿山与瓜尔佳氏给上座的父母叩罢头,又受了自己儿孙的叩拜,玉儿就粘在瓜尔佳氏身上,再也不离一步。 瓜尔佳氏搂着一年多未见的女儿,不住拿帕子抹眼睛。玉儿呵呵傻笑,时不时轻声与瓜尔佳氏说说这一年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微儿与生母则坐在远处,看着阿山不时将怜爱的目光投在玉儿身上,却只在最初时看过自己一眼,心里便止不住的妒恨。如果说,去山庄前,微儿只是小女孩子的嫉妒,那么,山庄之行后,她对玉儿就加上恨了! 她恨玉儿在她面前装傻充愣,以致自己在人前出丑,更恨玉儿明明技艺非凡却分毫不露,让自己做了她的踏脚石。如今,见着阿山这样赤/裸明显的差别对待,这恨意便更深,更重。以前她总觉自己比玉儿有才,那时想着父亲总有一日会正视自己,她相信着,会有一天,阿玛比爱玉儿更爱自己;可山庄之行后,她才认识到,玉儿其实一点不比自己差,甚至,她不得不承认,或者比自己还优秀,这让她知道,她恐怕很难超越玉儿,这个认知击溃了她的信心,击毁了她的希望。如此,她怎能不恨这个妹妹?因为有她的存在,阿玛,玛法,太太,他们永远也不会重视自己。因为有她的存在,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不甘心! 玉儿感受到这强烈的负面情绪,忍不住皱眉看去。果然,在这个家里,也只有这个二姐姐才会这样不加掩饰地瞪她,即使那个常佳氏也只敢在暗地里偷偷暗恨罢了。 进了府门,眼睛就没怎么离开玉儿的阿山自然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随着宝贝女儿的目光,也看到了微儿那嫉恨的目光。阿山见到微儿这幅模样也如玉儿一样皱起了眉头,这个二女儿,以前小的时候,胆小怯弱,如今长大了,胆子也越来越大?居然这样看嫡出的妹妹!谁给她的胆子? 不免又看看微儿身畔的常佳氏,她今日隆装盛饰了一番,如果不看她的脸,浅粉色的旗袍,衬得她倒像朵春日的桃花,见自己打量她,对着自己怯怯一笑,似有千言万语欲诉无从。只是,如果没有先看到微儿的目光,自己或许会相信她安份老实。只是,一个安份的,能让女儿这样瞪视自己的嫡妹吗?再说,她也不是十五六了,众目睽睽之下再摆出这般情态让人未免腻味。 只是他忘了,常佳氏不趁着仅有的几次见面机会给自己加分,平日又怎么能见着他。可惜常佳氏更忘了,十年前的招数,现在未必有用! 阿山想着这个二女儿到底也是自己的血脉,也就装做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心里不免开始计量怎么让宝贝玉儿离她们远点! 可怜常佳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进了阿山的黑名单。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晚上,搂着玉儿,阿山不免又交待一番:“玉儿,我看微儿看你的眼神不对,你以后离她远点!” 玉儿趴在阿玛的怀里,轻嗯一声,就开始跟阿山说起大兴庄子一行的种种趣事! 她当然知道微儿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那种恨意那样浓烈,她怎么能感觉不到!只是,微儿再不好,也叫阿山一声阿玛的,自己做为同父的妹妹,可以听阿玛说她的不是,自己却不能在阿玛面前多言。反正,只要没惹到自己头上,自己也懒得理她。希望她能自制一点,别来招惹自己的好! 她却不知道,同城的庄亲王府里,正有人在打自己主意,想着招惹她呢。 回京后一直忙着各种事,现才有了点时间,喀喇、珠拉岱、穆克谭三人约好了一起去看雅尔哈齐。 “哈哈,雅尔哈齐,你这次可闹大了吧!” 珠拉岱哈哈大笑,看着行动已经很是利索的雅尔哈齐取笑道! 跟着一起的两人以拳抵唇,咳嗽几声,体形修长的喀安制止道:“珠拉岱,雅尔哈齐这次其实也不冤!” 高壮厚实的珠拉岱也不恼。只盯着目露恼色的雅尔哈齐嘿嘿笑! 穆克谭走到雅尔哈齐身边,轻轻擂了一下雅尔哈齐,“你这也算福大命大了,在那样的荒郊野外,居然也被救了!” 另两人一起点头。 “听说你是那吹笛的小格格救的?嘿嘿!谢了人家救命之恩了吗?”上两次见面皆有事,也没人有闲情说这些闲话。 雅尔哈齐示意三人坐,早有下人送上茶来,“这恩嘛,来日方长。” 喀喇想起那天见到雅尔哈齐看玉儿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看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看看四人中最年长的喀安,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有些莞然,知道瞒不过去:“我准备到时请皇上赐婚!”这样最保险。 穆克谭喝茶的动作忍不住一顿:“我玛法与阿尔济老太爷打过招呼了!” 屋里三人都转头看他,穆克谭放下茶碗,“小格格要三年后才能选秀,你等得?” 雅尔哈齐一愣,穆克谭得意地笑了笑:“你等得,你阿玛也等不得了吧,估计今年他就会去求皇上为你指嫡福晋了吧!” 雅尔哈齐恨恨地咬牙:“你得意什么,你今年也十六了!” 穆克谭往椅背上一靠:“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命都差点没捡回来,你阿玛现在就你一根独苗,为了保险起见,让你早给他生个孙子,他才会放心!” 又见雅尔哈齐不动声色:“我的事儿,我玛法做主了!嘿嘿嘿!我家一帮子狼兄虎弟,我不急!” 喀安见穆克谭那得意的样子就想打击他:“你玛法能做你的主,阿尔济老太爷能做得了三格格的主?我听说,三格格在府里,那说的话,老太爷也得听!” 穆克谭呆了一下,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三格格一撒娇,那老太爷顶得住吗?嘴上却不肯服输:“小事儿上,老太爷顺着了没事,这终身大事,老太爷应该不会还由着三格格性子吧!再说,咱们在府里也呆了好几年,这三格格性子体贴孝顺是都知道的!” 喀安见他嘴硬,“记得咱们前一波儿吧?那个额尔赫!”见众人都点头:“我听说,额尔赫不听老太爷教诲,负气退出。后来家里又把他绑了送到老太爷面前,看着昔日的老部下跪在地上求恳,老太爷口风都松了,当时小格格就在老太爷跟前,却说‘玛法,军中是不是讲究军令如山’,老太爷就没再收下额尔赫,后来,没多久,额尔赫就因偏激的性情,只为人家说了一句他长得像个娘们儿,就与人打架,重伤而死!” 穆克谭挑眉:“还有这事?” 喀安笑道:“跟老爷子习练的庶子不少,就这个额尔赫性格最是怪异,后来老爷子问小格格当时为什么阻止收额尔赫,小格格说他‘虽然不太吵闹,眼里却藏满了戾气以及一种无处宣泄的暴虐’,那时小格格只有几岁,老爷子就很重视她的意见的!” 穆克谭有些头痛,看看扯着嘴角的雅尔哈齐,一脚踹过去,踢了个正着,雅尔哈齐呲牙咧嘴道:“我可是小格格救下的!” 另两人哈哈大笑,穆克谭瞪他一眼:“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又瞪喀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们都不知道!” 喀安乐了,“所以说,你不细心呀,我是在老太爷府上听丫头们提了几句,推测出来的!当时那个大丫头看到我,就立马住了嘴不说了!”又若有所思,“只不知小格格这早慧的事儿,怎么就从没听人提到过!” 屋子里一时也没人说话。喀安想了一会儿,又释然笑道:“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总之呢,这小格格可不是那么好娶的,她现在还小,还没太长开,可已经这般精致模样,再几年,嘿嘿……”看穆克谭与雅尔哈齐一般苦恼的模样,火上浇油,“打她主意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的,你看现在老太爷那一院子的小子,不说全部了吧,至少一半都有了这个心思的!要不这些年,小格格的信息在京中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 看看三人,“没错,她三哥年年警告那群小子,可光这样就能有这样好效果?不过是大家都存着私心,想着对手少一点罢了!” 珠拉岱见三人一般神情,不以为然:“不过一个女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值得你们这样惦记?我那天也见了她,长得是不错,只是,哪怕她长得天仙似的,也不至于让你们都动了心思吧!” 喀安看看他,摇头:“大家都起了心思没错,却不只因为小格格长得好,贴心孝顺,最重要……”顿了顿,看看另两人,“……最重要,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楚的安恬舒适,当她看着你时,你……” “你会觉得这世间,喜悦安乐!”雅尔哈齐接口。 珠拉岱见三人魔愣了似的,“这日子本来就很安乐,还需要怎么觉得?” 三人一起冲着他翻白眼,对这个二愣子说,他根本就听不懂。 “珠拉岱,我们今天说的话,你不许告诉别人!我们当初进府的时候就答应过不往外说小格格的事儿的!” 珠拉岱见三人那认真的神情,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每次选秀,多少秀女,不都是一样!偏你们……” 又看看喀安:“你都是有嫡福晋的人了,难道还觉得那小丫头很招人?” 喀安端起茶:“我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妹妹!” 穆克谭坏笑:“是呀,谁让你和人家年龄相差太大呢!” 喀安看他一眼,低下头喝口茶:“年龄相当的,可不少,另外,还有皇上的阿哥呢!” 穆克谭摇头:“伊拉哩隶属镶蓝旗,皇上的阿哥嫡福晋可都来自上三旗!” 喀安道:“那就抬旗呗,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儿!所以,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穆克谭知他就以打击自已为乐,也不以为意,“反正,比别人机会高多了!” 53出行 玉儿在府里正和额娘阿玛粘乎,他们去了盛京一年多,回来后当然要好好补补这一年多的分离之情啦。缠几天?几天怎么够,几个月还差不多。 可惜,离玉儿预定的时间还差了老大一截儿呢,康熙就派人传她随邕出巡塞外。一家子人听了这道旨意,都惊呆了,好歹打发走来传旨的人,一家人回复了些许镇定,想起府里现有个跟在皇帝身边的一等侍卫叔瑫,也就稍放了一点心,有他在,玉儿又是个最不惹事儿的性子,想来就算没有长辈在身畔也无碍的! 一家人聚在正厅,却没人说话。玉儿看着不是个事儿,笑道:“玉儿从小到大,事事顺心的,这次也一样的,玛法,太太,阿玛,额娘,放心吧!” 几个知情人一想起莫老太爷当年的话,倒又轻松一些,瓜尔佳氏到底母女连心,一把抱了女儿在怀里,“我们都不担心别的,就怕你这懒性子!你再不乐意应酬人,也好歹跟紧安嫔娘娘,皇上既让她带着你,想来也会好好安排的。” 倒是大哥、二哥不了解为何几个长辈在妹妹一句话后都松了口气的样子,老大道:“妹妹到底还小,就这样一个人去?” 老二想了想:“带一个嬷嬷,一个丫头,够不够?” 玉儿冲着两个平日忙得很少见的哥哥甜甜地笑:“大哥,二哥放心吧,玉儿不会惹事儿的!” 老大一拍额:“我们哪是担心你惹事儿呀,这不是怕事儿找你吗?你从小,连门都不出,这猛不丁,一个人去塞外,身边还只有一个忙着护卫皇上的粗心老三!” 叔瑫在一边不乐意了:“我怎么粗心了,我粗心我能护卫皇上!” 老大白了他一眼:“是,你护卫皇上那是你功夫不错,可照顾妹妹,你真的行?别看平日里都说你护着妹妹,其实,你知道妹妹喜欢什么布料,最爱吃什么?这出门了,你怎么让妹妹在外也过得舒坦?” 叔瑫一下熄火了,“这不是有嬷嬷和丫头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能记住这些!” 老二在一边,一巴掌拍在叔瑫身上:“嬷嬷丫头要贴身跟着,不能离人,这样怎么去寻摸这些东西,可就看你了!”说罢,嘿嘿笑。 叔瑫求救的看向家里的几个长辈,大家却都呵呵笑着点头,“你妹妹在外面若过得不好,回来,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叔瑫眼前发黑,看看妹妹,却见她捂着小嘴儿正乐呢。 阿山瞪他一眼:“回来后,我们也不问玉儿,只问嬷嬷和丫头,玉儿会帮你瞒着,护着你,嬷嬷丫头可不敢!” 啊! 叔瑫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被这句话给打掉了!就开始转他平日不轻易动的脑子! 玉儿看着三哥伤脑筋的样子,很乐!是呀,这样被关爱着,宠溺着,守护着,这种幸福,何等珍贵!看着家人为自己头痛,心里止不住汩汩地往外冒喜悦的泡泡,扑到太太怀里:“太太,真好,生在这个家里!” 太太摸着小孙女儿的头,笑道:“玉儿能生在这个家里,我们都觉得好!” 一家人皆点头,两个老人,七十多了,可身体健旺,精神矍烁,虽然不说,但大家却都知道是玉儿的原因!自她降生,这个家里,每个人生病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连家里的孩子也不像别家那样出现夭折的情况!因为每一次,孩子生病了,总是这个做小姑的在守护,而只要有她在,孩子总能挺过去。就连几个出天花的孩子也是她陪着熬过去的!可她自己根本没出过天花! 她陪着孩子呆在黑屋子里,孩子熬着,她守着,孩子怕了,她抱着!孩子哭了,她就唱曲儿哄着。如果不是她坚决要去陪着孩子们,家里的大人怎么会舍得她去呢!现今,老大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一个庶女,老二两个嫡子,一个庶女,老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哪一个她没在病中陪过他们呢! 三个哥哥们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几个老人对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却都很有默契地从不开口询问,只是帮着老人在府里传播一个信息:三格格八字好,能镇邪气!这样,就能保护她吧! 只是,她怎么又引起皇帝的注意了! “难道因为三月时,宫中七公主夭折,让万岁爷又想起了我当年上的折子?”阿山有些迟疑地看看窝在太太怀里的女儿! 老太爷瞪他一眼:“这些年,宫中夭折的,又不只是一个三公主!” “可身份尊贵的就这一个!” “去年宜妃出的十一阿哥不也薨了!” “呃!” 还是玉儿安慰道:“玛法,阿玛,没事的啦!当年阿玛把我三岁前所有事都报过的,再说,这两位阿哥公主可都长到十一岁了的!就算万一到时宣我去问,玉儿只把自己的日常生活报一遍就行了呀!再说,咱一家子习武的忠勇为国,为文的恪尽职守,万岁爷不会没事把我拎去罚我的!” 众人一想,有理啊,老太爷是有功之人,老三是皇上的近身之人,这把玉儿带去,必不是祸事的! 一家人既放下心来,就开始为玉儿的出行准备行李! 这些年,时不时会往空间放一些东西,这次,玉儿瞅准机会又放了些,额娘说得对呀,宁可备着多了,也不能到用时没备着! 当然,出门的时候,玉儿装模作样把多的东西放回到卧室的箱子里锁上,其实是趁机放入了空间!嗯,再次感叹:还是有空间方便呀!! 坐着马车晃到了草原,玉儿一直很规矩,比跟着一起的一帮子八旗贵女都规矩!她没有与皇帝同行的兴奋,没有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所以,她一直呆在马车里,晚上在大家都睡熟后,就跑到空间里找那只雕玩儿!活动白天在车里呆得快僵掉的手脚,嚼点儿空间的灵稻,到河里洗个澡。没错,玉儿某一天在黑白雕的陪伴下,到了河边,见黑白雕低头喝水,她也忍不住喝了一口,嘎,不错,这水很是清甜,不过,也没发生褪一身皮,脱胎换骨的事情,或者,自己早换过了? 总之,出行的路上,肯定是没有多少水用来洗浴的,于是,有空间的玉儿,过着比皇帝还奢侈的生活!其实,她的生活一直比这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奢侈!谁有灵稻当零食?谁有一个物资那样丰富又高级的仓库?谁有一个溶入灵魂的空间!…… 玉儿越想越美,好吧,自己拥有的,其实很多了,如果再贪心,她怕老天罚她!所以,出行累啦,无聊啦,神马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志得意满的玉儿干了件热血冲脑的事儿! 没错,到了草原后,玉儿很安份,每天除了找安嫔请安,基本上都老实呆着。可过了几天,她发现没人理她,于是,弦儿松了,拉着换班下来的三哥骑了马往草原跑去,趁着三哥去小解,好吧,撒尿,呃,人吃五谷,这个,自然要撒尿,噗,正常生理需要!趁着三哥转过身的工夫,她把黑白雕放出来了,外面的天地,让它也出来看看呗,说不准骗个媳妇儿回空间,以后不是就会:雕生小雕,小雕再生小小雕,子子孙孙无穷溃亦! 黑白雕出来后,明显比较兴奋,一飞冲天,一声长唳,响彻云霄,于是,麻烦上门了! 营盘上飞来一只黑白大雕,就在不远处,下面人往上一报,皇帝兴奋了,好在没想着弯弓射大雕,等到玉儿发现惊动人时,已经为时已晚,所有人都知道行围来了只大雕,皇帝带了一大群人站在那儿眺望,在空中,一只盘旋往复的大雕,那飞翔的英姿可真是神骏非凡! 玉儿当然知道黑白雕飞翔的姿式很优美,可是,现在这个很美的雕向着她俯冲了过来!众目睽睽,总不能收回空间吧!若她真这样干了,说不准今晚都活不过去,雕是什么呀,那就是鹰,鹰是什么呀,那是满人心中的神!而且,青天白日,就这样忽然消失,岂非更引人注目? 一时心里忍不住埋怨黑白雕,你说看到这么多人,你也飞远点呀,还跑回来干嘛,当然啦,她也知道黑白雕估计是跑回来当护卫的,问题是,现在这个事情一下复杂了!本来是自己的雕,却不能承认,可它又往自己这儿落,怎么办呢,扑食?总不能让黑白雕抓着自己飞走吧,那自己到时有啥借口回来?她可不舍得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家人再不见面的!叹口气,从空间里拿出一粒灵稻,放在手心,要不然黑白雕肯定不配合,有灵稻,它准定上来就吃…… 玉儿算到了一切,却忘了一个妹控的三哥,一下被远远扑过来的三哥压在身下,徒留一只小手在外抖箩,感动,那是当然的啦,这雕的爪可以一爪穿颅的!三哥这是完全忘了自己了,只顾着把妹妹护住呢,他会不知道这大雕的厉害?他以为这雕要扑食妹妹呢,于是,把妹妹护在身下,自己却身处必死之境! 玉儿虽然在家人多年的爱护下已经习惯了浓浓的亲情,却仍忍不住热泪盈眶。 叔瑫估计等了半天,没感觉自己被鹰爪洞穿,微微转头,却正对上黑白雕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又趴下,好在,玉儿感动了一阵儿,这会也缓过来了! “哥,这雕想吃我手里的果子!你起来吧!” 叔瑫哪会那么听话,不过到底还是慢慢松开妹妹,让她的身子置身于自己身后,回身面对着这黑白雕。 这仔细一看,叔瑫也忍不住赞一声,好家伙,这雕真够大的,一般的雕,也就一米左右,这雕,跟小妹差不多高了! 雕歪着头斜着看了叔瑫一眼,对着伸到眼前的小手里那粒白色的小粒显然更感兴趣。 好在叔瑫没反应过来它就把头缩回去了,不然,等叔瑫以为它攻击自家妹妹时,非扑上去不可,到时,被压的就要变成黑白雕了! “哥,没事,这雕满老实的!” 叔瑫听了一头汗,转头,眼睛都瞪圆了:居然,让自己妹妹摸头! 当然,这一幕自然也被别人看到了,报予皇帝,皇帝来精神了,哈,雕呀,大雕!落在行围,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受长生天眷顾!什么,你说它和一个小格格玩得很高兴?谁家的?一等侍卫叔瑫和她在一起?正问情况呢,那下面有人来报: “一等侍卫叔瑫携妹求见!”报的人喘一口气:“带大雕一只!” 哈! “宣!” 于是,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到一生也忘不了的场面,粉嫩嫩纤细秀丽的小格格,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里牵着一只大雕的翅膀,那大雕走路一摆一摆,像驯养的小狗一样,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谁见过雕走路?都只看到它在天上飞的!周围人都兴奋地看着这在路上走着的雕!开眼界啊!大清开国头一回! 54围观 玉儿把雕牵到皇帝跟着,和哥哥一起跪下。雕当然还站着的! 皇帝挥手让两人起来,眼睛却盯着这只神俊的大雕,真是神武呀!这样大的雕,别说大清开国了,就是上溯几百年也没有过吧!黑白雕看主人老老实实垂手站在那儿,转头看看那个眼冒精光盯着自己的男人,一展翅膀——飞了! 呃—— 周围人都抬眼看那雕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那见到雕一展翅就扑到皇帝跟前护驾的人,也都抬着头看呢! 草原上于是出现了一群——望夫石! 噗! 当然,没人要求一只雕要行礼后才能飞走,所以,皇帝只招了叔瑫问明白情况,又把玉儿叫到跟着:“玉儿?朕记得几年前见过你吧!” “回万岁爷的话,那年奴才四岁,和阿玛出门逛街得窥圣颜!至今记得!” 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娇娇小小,白白嫩嫩! 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让那只神骏的大雕垂青? “你说说你怎么知道那只雕要吃你的果子?” “回万岁爷,奴才看它的眼睛一直看着奴才手上的果子,就这样想!” 康熙忍不住笑,是不是只有这样纯稚的小丫头,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一点防备,才会让那只雕那样近距离地靠近?也因为她的信任,那只雕才会任它拉着自己的翅膀?孩童纯真无垢的心灵,是不是才能招来这样的神物? “那雕还会回来吗?”康熙既像期望,又像疑问! “回万岁爷,奴才也不知道!”玉儿老实垂着头,“要是它再回来,奴才把它赶走?” 康熙想了想,“玉儿,如果那雕再来找你,你就陪它玩儿吧,不用赶它走!” “是!” 玉儿出了御帐,往自己身处外围的小帐篷走去,一路上,人人注目,敏锐的耳力把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到了。也不抬头,规规矩矩地回了自已的地儿。 三哥?三哥被留在了御帐里,不知道是该他值守了,还是被万岁爷各种问了!反正,也没什么啦!自己一直是个很正常的八旗闺秀!一点儿不担心! 黑白雕玩儿尽兴了,又飞回来,却只能在营盘上空盘旋,主人呢? 找半天,没找着,急了,一声尖啸。 玉儿在帐中捂头,从些后,日子再难安静了! 知道自己再不出去,黑白雕该急了,起身走到帐门外,刚站定身子,黑白雕就飞扑下来,周围人一时皆骇然变色,老嬷嬷抢了一步就挡在格格身前。虽然刚才都听格格说了,可这样大一只雕扑过来,太渗人了! 玉儿感激地拍拍林嬷嬷的肩膀:“嬷嬷,没事的!” 林嬷嬷睁开眼睛一看,果然,那只雕站在格格旁边,正跟格格玩儿呢。只是看看那庞大的身躯,再看看那巨大尖利反射着光的喙,谁敢轻易让它近身? 不用人通知,那声尖啸让全营盘的人都知道了:那只大雕飞回来了! 黑白雕嫌玉儿的帐篷太小,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就站在帐篷门口,跟个侍卫似的。它往那儿一站,这效果,比皇帝站那儿也差不离!所有人的眼睛有意无意就往它身上瞄,于是玉儿帐门口一下热闹了,各种人各种借口的路过,玉儿鸵鸟地缩在帐里不敢出来。她仿佛看到,往日平静安闲的时光呀正跟她挥手作别…… 头脑发热呀,直的要不得呀! 玉儿坐在草坡上,双手后撑,仰望蔚蓝星空,好吧,现在是一片黑,不过玉儿知道那是蓝的呀,和白天其实是一个色儿。身畔蹲着黑白雕! 看看自己起命叫分明的黑白雕,玉儿抚额,唉,自己怎么就脑抽了呢,怎么就把它放出来了呢,就因为它在空间呆着没个伴儿,就放他出来勾搭母雕,好嘛,母雕没勾搭上,招了皇帝注意了! “我真笨,真的,我今天才知道!”玉儿摸摸分明的翅膀,“你说,我怎么就脑抽了呢!” 黑白雕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一眼,貌似不屑地就转过头去。 玉儿跟它混了几个月了,知道它脾气不坏,往它身上一靠,因为没有树枝可抓,于是,一人一雕滚成一团,好在分明也活了很多年了,没有反射性地给她一爪子。 玉儿嘿嘿笑着从地上爬起来,躺在地上的雕哈,好像个靠枕啊! “分明,要不你躺着,让我靠靠!” 黑白雕翻了半晌,才站了起来。对于这个空间的无良主人,它已经很习惯了,离得她远了几步蹲下。 玉儿撇撇嘴,嘟哝句,“小气!” 看着远处灯火通明下的各种账篷,玉儿又在想那个问题,皇帝怎么就会让自己跟着一起巡幸塞外?自己也就四岁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他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呀!之后多少年,自己都安份守已窝在府里,难道出京到庄子住一次,就被注意到了?不可能吧? 不过想想,去庄子上遇到了宗室子弟哈!难道真是这个原因! 至于阿玛当年上的折子,玉儿是不太相信是这个原因啦,皇帝一天看多少折子?这么多年又看了多少?怎么可能记得一个关于养小孩的折!当皇帝成天没事就家长里短不成? “你就是那个引来雕的小格格?” 玉儿早发现有人来了,连分明也知道,不过,因为懒得动,玉儿装作不知道,还安抚分明让它别动;好不容易找这样好一个位置,她可不想让给别人,不过,看着来人,她又不免恨自己为什么忘了出巡这段时间最好别犯懒! 一个黄带子! 好吧,这段时间,反正不是每一次遇到。 见礼,低头,回话:“回阿哥话,奴才那天去玩儿,后来遇到黑白雕,它喜欢奴才手里的零食。” 来的小孩十三四岁模样,和玉儿长的差不多高,脸形狭长,说话非常有底气!好吧,大咧咧的。 “我是十阿哥,爱新觉罗?胤?,围场这么些阿哥,谁知道你在叫谁!” “是,十阿哥!”破小孩,任性的小孩,一点也不可爱。 “你喂它什么了?它就跟着你!” “回十阿哥话,是无花果!”臭小孩,要做什么? “无花果?雕吃这个吗?它们不都是吃肉的吗?” “回十阿哥话,奴才也不知道!”麻烦的小孩! “那爷喂它,它会跟着爷吗?” “回十阿哥话,奴才不知道!”嘁,想拐分明,怎么可能! “到时它跟着爷走了,你可不准哭鼻子,让皇阿玛以为我欺负你!”不屑地看着这个同自己一般高的格格,这些小姑娘都爱哭,麻烦! “是,奴才不哭!”就你这样儿的,人都懒得理你!你还想让分明跟着走! 十阿哥向黑白雕走两步,看着黑白雕锐利的目光,庞大的身体,尖利的喙,巨大的爪,十阿哥感觉到压力了:“它不会啄我吧?”雕都是野性未驯的,万一一口啄下来,他都没处说理去! “回十阿哥话,奴才不知道!”切,人分明才懒得理你呢。你又不是灵稻,又不好吃! 十阿哥看看旁边低着头的小姑娘,她都有胆子,自己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姑娘家? 可惜,黑白雕一见十阿哥往它靠过去,就头往前伸,展开翅膀,目光盯着十阿哥,一副攻击的态势。 十阿哥吓得赶紧退了回来,见那雕又收了翅,到底有些不甘心,又往前伸手,那雕一翅膀扇过来…… 骨碌碌碌碌…… 噗—— 玉儿赶紧压住笑声,好吧,这会取笑这小破孩,有点不地道。不过,看看那化作滚地葫芦的十阿哥灰头土脸的样子,真的很可乐呀! 破小孩,让你嚣张,让你张狂,让你想抢我的黑白雕,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那些跟着的人急忙涌上去,扶起那晕头转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十阿哥,戴帽的,掸土的,正衣的,看有没有受伤的!一群人围着转。 十阿哥晃晃脑袋,不耐烦地推开挡着自己的人,几步走到玉儿跟前:“它怎么不吃?” 玉儿咬着唇,她庆幸着这边光线虽有,却并不强烈,那提着灯笼的,这会也站在她的侧面,要不脸上的笑指定藏也藏不住。 “回十阿哥话,奴才不知道!” 十阿哥把手里的无花果递给玉儿:“去,你去喂它!”嘁,臭小孩,刚才那一翅膀就应该把你扇晕了! 可惜,这只能想想,万一这个身份贵重的皇子要真出了事,她也落不下好! 玉儿接着无花果,托在手心,递到黑白雕面前,雕侧头看一眼,不屑地转过头。 “哈哈!”某个人心里一下平衡了,笑出了声,“它也不吃你喂的!”不过,却也没给她一翅膀! 玉儿低头,“是!” 嘁,小孩无聊的攀比心理,满足他呗! 十阿哥见她那付死样子,觉得顶没意思!可是,又不舍得马上走,雕还在这儿呢,他想再看看,就算那雕不理他,可也没走不是! “听说一等侍卫叔瑫是你三哥?” “是!” “嗯,他很厉害!皇阿玛跟前的侍卫,他的功夫最好!” “回十阿哥话,奴才没听三哥这样说过!”这话太招人恨,不能应! 十阿哥大大咧咧一挥手:“爷说的是实话!这是侍卫们公推的!” “可是,三哥回来总说别人比他厉害!”歪头,装不解状。 “不可能!”十阿哥不信,又想了想,“没想到你三哥还很谦虚!” “奴才不知道是不是谦虚,三哥总会说:海塔那小子真细心,观音布这家伙真有耐心啊,这样的话,那意思是极赞赏的,既然是赞赏,那就肯定比三哥强呗!”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这个格格怎么这么笨:“爷说的是功夫,骑射工夫,拳脚功夫!” “可是奴才阿玛说,会用脑子的比不用脑子的厉害,像人就比老虎厉害,因为人用脑子,老虎不用!阿玛还说,让三哥多用脑子,别跟头牛似的就知道用蛮力气!” 十阿哥被咽得直瞪眼。 “奴才玛法说,如果三哥不读兵法,就和那骑射场上的木头靶子一样,就是个摆设!所以,我三哥就读兵法了,可三哥说,兵法他没喇赫厉害!” 十阿哥直翻白眼。 “不过,三哥说,他最有力气!”玉儿嘿嘿笑,“还说,他很抗揍!” 十阿哥很无力,这小丫头片子,是真傻假傻? 后面传来噗噗的笑声,玉儿垂下头翻白眼,最讨厌听墙角的人! 十阿哥回头一看,“八哥,九哥,你们怎么来了!” 于是,又蹲身施礼:“见过八阿哥,九阿哥!” 起身,垂头,站好! 八阿哥点头,很规矩的小丫头,九阿哥转着圈儿打量她,快到雕跟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又转回来,不过,明显脚步比刚开始急促,又走回到玉儿前面。清清嗓子:“小丫头礼行得好,很标准呀。只是怎么这话听着有点傻里傻气的!” “奴才不知道傻不傻,奴才的三哥总说,奴才就记住了!” 清心游第1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于是九阿哥咽住了,有些恼了:“那就是你三哥傻!” 玉儿点头:“嗯,好在万岁爷不嫌弃他!” 十阿哥没忍住,笑了,看到九哥跟自己一样被堵得直喘气,他突然觉得好受多了。 九阿哥瞪十阿哥一眼,十阿哥笑嘻嘻的看着他。 九阿哥转身,不理这俩傻子。 55故人 八阿哥十六、七岁,唇角带笑,一幅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模样,不过,玉儿却感觉那只是个习惯性的笑容,其间诚意有限! 看一眼规规矩矩的玉儿,拍拍自己九弟的肩,八阿哥开口道:“小格格很聪明!” 玉儿点头:“嗯,奴才的太太也这么说!”个笑面虎,上来就挖陷阱。 八阿哥唇角一紧,和煦的笑不免带出一分扭曲。 这小丫头,听不懂话吗?居然就这样直楞楞承认了! 黑白雕见人越来越多,有些不耐烦,叨住玉儿的衣角,往后扯。 “分明,你要做什么?”回头看雕,雕看下坡的路:“你想回去了?” 雕又往下坡的路扯她,玉儿被拽得一摇,差点站不住,“分明,你等等!”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奴才告退,分明想走了!”话没说完,已经被扯得直趔趄了。“你真是的,急什么?不能等等?你扯得我差点摔倒,你要是摔着我了,我就扯你翅膀上的羽毛……” 看着边走边跟那只大雕唠叨的小丫头,三个阿哥面面相觑。 “分明?她给那只雕取的名字吗?”十阿哥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只大雕一摆一摆和那个小丫头走远的身影。 “分明?”八阿哥看着那只雕,“黑、白分明!” 九阿哥一拍掌:“小丫头也不笨嘛,这名字取得贴切! 八阿哥摇摇头,真笨?假傻?说不清楚! “咦!”十阿哥忽然惊咦出声。 “怎么了,老十?”九阿哥问。 “原来那小丫头身边跟着个嬷嬷啊!先前我还想她居然和雕就出来了,也不带个侍候的人?” 旁边一个二十左右的太监听了十阿哥这话,吭哧了半晌,鼓起勇气插话道:“奴才瞧着那个嬷嬷有点像以前贵妃主子跟前的林嬷嬷!” “林嬷嬷?”老十想了半天,一拍手:“想起来了,额娘让她管着屋里的摆设,说她有点笨,却很是忠心!可是那个?” 那奴才急点头:“对,就是那个!” “她不是被恩放出宫了?怎么跟着这个笨丫头?”又笑,“若真是她,这还真是跟对主子了,两人笨一起了!” 几个奴才不吭声了,这个笨奴才以前跟着主子您的额娘呀! 十阿哥又嘿嘿笑,“明天我去找林嬷嬷,小丫头应该一直和她在一起吧?那只雕也一定在旁边!”还是奔人家雕去的! 旁边老八老九相视一笑,明天看热闹去! 第二天,玉儿还没起呢,帐门口就传来吆喝声,“笨丫头,赶紧出来!” 林嬷嬷看看赖床的小格格,没办法,先出门去应付!玉儿在帐里蹭着枕头,真不想起来! 林嬷嬷掀开帐帘,一见是十阿哥,急忙行礼:“奴才给十阿哥请安,阿哥吉祥!” 十阿哥见果是她出来了,叫了她起来:“你是额娘跟前的林嬷嬷吧?” 林嬷嬷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站着:“回阿哥话,几年前奴才在贵妃娘娘跟前服侍!奴才恩放出宫几年,没想到阿哥还记得奴才!” 昨晚就顾着想那只雕了,此时看着林嬷嬷熟悉的脸,十阿哥便想起自己的额娘,心情不免有些黯然:“你不是恩放出宫了?怎么现在跟着这个小丫头?你宫外不是有亲戚吗?” 林嬷嬷昨晚见到十阿哥,或者说,开始这趟塞外之行时,便有了遇到故人的心理准备,于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十阿哥听着林嬷嬷的侄子这样待自己额娘跟前的嬷嬷,不由恨得直咬牙:“狗奴才,待爷回京,爷去扒了他的皮!” 林嬷嬷擦擦眼角:“奴才谢阿哥心里还惦着奴才,想着为奴才出口气。奴才真是……”说着又擦眼角,“只是,他虽不义,我这个做长辈的却不能不仁!奴才如今也不与他同住,阿哥却也不必专为奴才劳神去那些下三滥的地方找他,且由他去吧。奴才如今跟着格格,格格待奴才很是宽厚!奴才就想着这样陪着格格就好!” 十阿哥本是来看雕的,只是见着这个嬷嬷,勾动思母之情,一时兴致大减,见林嬷嬷红着眼眶站在那儿,一挥手:“你也是侍候过我额娘的老人儿了,额娘在时,总说你虽笨点,却是极忠心的,如今额娘护不了你,还有爷在呢,以后但凡有什么事,你尽可来找爷,爷自当为你做主的!” 林嬷嬷知道十阿哥虽莽些,却也侍母极孝的,如今爱屋及乌,惠及旧日自己这样的奴才,却是真心相护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奴才谢阿哥恩!” 十阿哥一挥手,让她起来,看看玉儿的帐门,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算了,这雕什么时候不能看呢,今天爷没心情了。 “行了,爷走了,你有事就让人来找爷吧!” “是,恭送阿哥!” 远远的,八阿哥,九阿哥看着他兴匆匆而去,蔫头搭脑地回来,“怎么啦?那格格难道还敢不让你看雕不成!” 十阿哥看看这两个哥哥,摇头:“没有,是爷没兴致了!行了,你们要看,自己去吧,爷去跑马!”说着转身就走,留下八阿哥九阿哥大眼瞪小眼:“十弟这是怎么啦?” 八阿哥想了想,“他也没遇到别人,就是和那个老嬷嬷说了几句话,莫非那个老嬷嬷让他生气了?不会!他生气了只会抽奴才鞭子,却不会自己生闷气,对了,那老嬷嬷不是说是侍候过贵妃?十弟必是想起贵妃娘娘了!” 九阿哥一听,再想想老十那神情,没错! “八哥,现在咋办?” 八阿哥想了想:“要不,咱去让那小丫头把雕领到老十那去吧,兴许看到雕,老十就高兴了!” 九阿哥想了想,有理呀!两人对视一眼,领着一帮奴才就来到玉儿帐前,“玉儿格格,可起了?” 玉儿无奈地睁开眼,这帮任性的阿哥,还知道现在时间太早,很多人都没起?瞄瞄镜里快梳完的头发,唉!她就知道,以前安稳宁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绿樱给玉儿结好最后一根头绳,跟着玉儿走到帐前,林嬷嬷打开帘子,玉儿出了帐门,蹲身,“奴才给八阿哥,九阿哥请安!” 九阿哥见她出来,开口就问:“你那只雕呢?” 玉儿低头道:“分明只是跟着奴才,不是奴才的,它乐意了就来,不乐意了就走!奴才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儿!” “啊?”九哥哥再次傻眼,可再想想,还真是,这雕天生地养的,也不是这小格格熬出来的,自然不是雕的主人。这不是主人,还真约束不了这雕。 再次回头瞧他八哥,八阿哥想了想,“玉儿格格,我十弟心情不好,他又极爱看那只雕,我们哥俩想着,要是你知道那雕在什么地方,给我们说一声儿,我们领十弟去看也是好的!” 玉儿仍然低着头:“回八阿哥话,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上次与哥哥出去遇到分明那次,再远奴才就没去了,所以,也不知道分明这会去哪了!” 八阿哥想了想,这事还真就这样的,这小丫头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但凡有消息来路的都门儿清着呢,她说的,还真没一句假话!没办法,从玉儿这探不到啥有用的消息,哥俩只能离开另想辙。 黑白雕这会在哪儿?玉儿让它自己玩去,反正本来就是让它出来找媳妇儿的!要是成天跟在她身后,得为她招来多少或明或暗的眼光? 在帐门外站了一阵儿,她转身想进帐篷…… “已经长这么大了呀!” 嘎? 回头,咦,这不是老四?嗯,长高了,壮了,比那会仿佛一个骨架子的情况强多了,嗯,脸色变深沉了,嗅嗅,呜——气味儿没以前好闻了! 玉儿蹲身行礼,“四阿哥安,多年未见,四阿哥比当年身体好多了!” 跟着的十三惊奇地看着四哥嘴角翘了起来。 什么情况?四哥看到这个小丫头心情一下很好了?而且听这意思,四哥以前见过她? “是呀,天天喝牛奶!” 玉儿一下高兴了,他这么听话的吗,“真的吗?现在还喝?太好了!就怕你后来不乐意喝了!我现在在府里还天天喝呢!这么多年,我也没生过病!”说着得意地一扬小脑袋! 四阿哥看着已是少女模样的玉儿,当年粉团似的小娃娃长大了呀,圆溜溜的眼睛拉长了,褪去了幼童的圆润,抽长的体形如同三月的柳枝,纤细,轻软,柔嫩……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似乎还是不能大力碰触的样子,总让人不自禁地担心碰破了她的皮! 正打量她娇嫩如同婴儿的肌肤,听到玉儿一下精神起来的声音,四阿哥眼里浮上笑意,还是这样担心他的身体吗? 当年,她只有四岁吧?对自己千叮万嘱,让自己多睡觉多吃饭,要喝牛奶……每一次,自己要停了牛奶的供应时,就想起当时她那担忧的眼神,四岁的孩子呀,居然就那样体贴,那样细心!于是,这么多年,每天早上的一杯牛奶就没断过!而自己的身体,确实也日渐强壮。其间自有她的一份功劳! “四爷,你看我长得高吧!比同龄人是不是高一些,嘻,这都是牛奶的功劳!”玉儿得意地转一圈儿给他看。 四阿哥看着她愉悦的笑脸,情绪也随之振奋,“没错,比小十三还高!” 十三阿哥一听,拉长了一张脸,四哥太不地道了,“四哥,我将来会比她长得高的!” 玉儿看看老四旁边的少年,这是小十三?也不胖!奇怪,皇家的饮食应该很好吧,为什么这些孩子都长得不胖?想想老八,老九,老十,玉儿确定了,不是皇宫饮食不好,估计这俩孩子确实先天底子没有人家好! “奴才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行礼,起身:“四阿哥,您没劝着十三阿哥也喝点牛奶吗?他和你当年一样瘦!” 四阿哥看着当年的嫌弃眼神又出现了,一点儿没变啊! “那牛奶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贱物,爷会缺那个?”十三不高兴了,十二岁的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受伤了! 玉儿看看他的身高,再比划一下自己的:“十三爷,这个事实就摆在面前,牛奶是贱物,可养人呀!五谷杂粮,有多少是贵的呢?可那都是养人的呀!” 转转眼珠:“十三爷觉得这面粉是贵是贱呢?” 十三想了想,“不贵也不贱,平常物什!” “嗯,十三爷的意思是,至少比牛奶贵重,是吧?” 十三阿哥看看他四哥,强撑着点点头。四哥,我没针对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玉儿笑了:“十三阿哥知道那面粉是怎么来的吗?”不等他回答,“奴才二月的时候去了大兴的庄子,在那儿呆了几个月,看了老农种地。原来,那些做面粉的小麦要种出来、长大,都要施肥的,十三阿哥知道施的是什么肥吗?”看看要阻止他的四阿哥,玉儿不待他开口,“其中有一种是夜香!” 看着十三阿哥目瞪口呆的表情,玉儿表示心情很好!臭小子,让你傲,哈哈,虽然知道你以后会是个好人啦,可是你现在这幅欠揍的样子,让人很想踩你啊—— 56鸡婆 四阿哥看着捉弄十三弟后笑得志得意满的玉儿,再看看十三弟一脸嫌弃恶心却又极力忍着的表情,唇角止不住往上翘。垂眸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玉儿听到咳声回头,看着四阿哥假仙的又变回严肃正经的表情,嘁,刚才明明看到他笑了! “十三弟,关于这个种地,以后你有兴趣了咱们再去看,你今天不是想看看那只大雕?” 玉儿瞄了一眼那么明显转移话题的四阿哥,算了,只要让这个骄傲的臭小子知道自己错了,这世上就没有贱物就成。俗话说,这个穷寇莫追,到时追了个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要让十三爷失望了,那雕没在这儿呢,不知道去哪儿了!”玉儿表示很遗憾! 十三阿哥瞪她一眼,哼一声,转过头去,只是脑子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一种情形,夜香,种小麦,面粉,如此循环往复。恶!今儿早上吃的饽饽,十三阿哥忽然觉得嗓子眼发痒…… 玉儿撇到十三脸上纠结的表情,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 四阿哥看着这个当着他面就欺负他弟弟的少女,却怎么也无法生气,看着她一如从前纯净甜美的笑脸,四阿哥忍不住拿扇子敲敲她的头:“比以前淘气了!” 玉儿看四阿哥的表情并未生气,忍不住吐吐舌,这不怪她的,谁让那个骄傲的小公鸡要说她苦心推荐的是贱物来着!哼,牛耕地,就是贱物?那鸟飞在天上就是贵物了?嘁,眼光狭隘的古代人! 不过,她此时想起来,自己开始的目标就是要泯然众人的,于是,马上整整表情,摆出一幅老实恭谨的标准样子!这个,这会儿亡羊补牢,应该不算晚吧! 只是,她这幅表情换来的却是十三不屑的目光与老四敲在头上的折扇! 玉儿恭谨的样子维持不住了,肩膀一下垮了下来,呜——她不是故意的,其实,忽然见到故人,这个故人又很认真地听了自己的话,一时有一点小兴奋啦,结果,漏馅儿了! “四阿哥,我应该变了满多了呀,您怎么认出来的!”玉儿好奇地问。 四阿哥从头看到脚,点头:“变得是不少了,那时,刚见你的时候,只有三头身,这么一点儿!”说着比划一下,玉儿一看他比划的空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比划的是一只猫,不是她吧! 四阿哥看到她冲着天翻的白眼儿,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爷比你还诧异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爷!那时,你可只有四岁呢!” 玉儿一想,还真是,一般的小娃娃大概真的会不记得了吧! “估计是因为奴才出门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就记得很清楚吧!” “哦?你在宫外也不常出去吗?我们在宫里没事也不出宫!”老十三不纠结关于种粮食与吃粮食的问题了,听到玉儿说她居然很少出门,一时有些同病相怜。 玉儿看看十三阿哥,忍不住点头,这孩子,还真是个豁达的性子呀,自己刚才那样戏弄他,他居然不记仇。 “是呀,我长得这么大,算上这次,出门总共也就五六次!” 十三阿哥点点头:“我也很少出宫!” 玉儿看看他的小身板儿:“皇上是不放心吧!看看你这小身板儿,风吹吹要倒的样子!啧啧啧,将来,你娶媳妇的时候,可别比你媳妇还矮,还瘦,还没力气,那可太没面子了!” 十三阿哥一听她又戳自己痛处,瞪她一眼,“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所以皇阿玛还带我出行了!” 玉儿睨他一眼:“什么时候,你身板儿能长得像你四哥这样,才能说凑合!” 四阿哥在一边听了忍不住挑眉,自己只能算凑合?自己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地长了! 十三阿哥显然也不同意:“我四哥这样,怎么只能算凑合?那你说说,什么样的身板儿才算好!” 玉儿一扬头,那脸上的骄傲挡都挡不住:“像我三哥那样呀!我从会下厨开始,就给我三哥做吃食,你看他长得,那才叫好身体呢!” 十三阿哥因为雕的事儿,当然知道这个三哥指的是谁,只是想想叔瑫那身板儿,十三阿哥摇头,目标太遥远,根本不可能实现! 玉儿最很意的就是自己把一家人的身体状况都一直调理在最佳状态,只要与人说起自己家人的好身体,她就眉飞色舞,止都止不住的得意与满足。 身体好,心情才会好,身体好,工作才能做得好呀;身体好,才能活得久,活得久,这不是所有人的追求吗! “你是说你三哥的好身体都是你养出来的!” 玉儿想了想,点头:“我三哥底子也算不错啦,只是,也只是不错而已,还不能说一个好字。后来,三哥能长到现在这样高壮,孔武有力,当然离不开我们一家子帮他调养与进补啦!” 十三阿哥来兴趣了,长不过一个同龄的小姑娘,这件事儿可太没面子了,听到有法子挽回丢掉的面子,于是不耻下问了! 玉儿看看他,算了,这娃也是个悲催的,最后也是让老四给累死的!现在有机会,也给他普及一下吧。 四阿哥站在一边看玉儿小嘴儿叭叭的开始又一轮的强身壮体经,严肃的脸染上一丝笑意,快十年了吧,这孩子还是这样纯真!所有的人都变了,只有她,还是这样善良,快乐。 幸福的气息从她周身散发出来,让身处其间的人也忍不住觉得生活本就应是舒适安恬,没有忧患痛苦的!扬溢在她清澈声音中的,是她希望关心的人安康的心愿。但是——并不是每个人! 昨夜,在皇阿玛帐篷里,他听那跪在地上的侍卫回禀她与老八老九老十的应对,不是不高兴的!原来,当年的小娃娃并不是对每一个人都挥洒她的热情的!原来,能被她关心关照,是需要契机的!听着侍卫说她恭谨的应对几个阿哥,那规矩的应答中,表现出的是不是她的疏离? 可是,今天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却一如从前,没有疏离,没有恭谨小心,只是如同面对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随意,放松,甚至跟着自己的十三弟被她打趣,捉弄;能被她这样地对待,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很愉悦? 当年,皇阿玛就说她是个好胚子,果不其然。现在,她已经要长开了,清纯美丽的小脸如玉一样光洁白皙,笑着时,眸中的光芒跳动着,那样流光溢彩,充满了活跃的生命力,让人忍不住也想要跟着她一起快乐,一起笑!再过几年,又会是怎样一番风情呢? 四阿哥的眸光变得有些黯沉,只是,想想她的家世,四阿哥默然…… 好吧,就像八年前一样,把她当做一个可爱的小妹妹,护着她,让她能一直这样安闲快乐,轻松安逸吧! 晚上,康熙在御帐内听侍卫新一轮的各种八卦。 “哦,你是说,她抓着小十三又叭啦她的养生经?哈哈,这小丫头,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呀,当年才四岁,她就把大人说的话记得牢牢的,与老四分开时,也嘱咐他要多吃饭,还让他要喝牛奶!如今见到小十三,又开始让小十三多吃饭了?” “是,玉儿格格还说,她不吃饭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太太与玛法都担心,如果十三阿哥不好好吃饭,皇上与娘娘,太后也会很担心,所以劝十三阿哥要多吃点,如果实在吃不下,宁愿多吃几顿,也不能为了省事儿少吃了!” 皇帝点点头,“她还说什么了?” 侍卫道:“十三阿哥与四阿哥要走的时候,她叫住了十三阿哥,说如果有什么不知道的,多去请教一下太医,术业有专攻,太医肯定比别人更懂得养生!说他玛法的老朋友莫老太医一大把年纪了,身体还非常好!” “莫老太医!哦,朕想起来了,他孙子现还在宫中任职,他与儿子都回去了?怎么,他现在还很有精神!这老太医,快八十了吧!” “皇上记性真好,这个莫老太医的孙子现就在太医院呢!”李德全笑眯眯地回道:“记得什么时候听到说,这老太医没事就去阿山大人家找阿尔济老太爷,两人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皇帝点点头:“这小丫头从小就没生过病,估计这老太医也有功劳!”又想,自己那么多太医,怎么去年没了一个儿子,今年又没了一个女儿? 挥退侍卫,“李德全,先前让你去查阿山府里的情况,你查得怎么样了?” “回万岁爷,这阿山大人家,自从玉儿格格降生,府内就没有出过丧事,据调查的人说,阿山大人的孙子、孙女不论谁生病了,玉儿格格都会去守着,好了才会离开!虽然年纪不大,却极有长辈的样子!” 皇帝笑道:“这孩子,真是一片赤子之心,侍长辈孝,待晚辈慈!阿山家里的家教好呀!”是不是这样的赤子之心才引了神雕相随。想想昨夜侍卫来报,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儿子,看了那雕都忍不住却步,只有她,对那只取名叫分明的雕毫无防备。 皇帝当然知道营地里有多少人想要接近那只雕,只是,没有一人能靠近,惹得那雕烦了,就摆出攻击的姿式,试想,谁面对那样巨大的神雕,看着那尖锐的喙,巨大的爪子不心寒的。唯有那个小丫头,从第一次见到那雕,就敢把自己的手送到雕的嘴边,据说还把雕扑到地上打滚儿!那雕被弄得狼狈不堪居然也不啄她! 皇帝想像那情景都忍不住发笑。 “那小丫头真的擅笛,擅射?” 李德全想了想资料:“回万岁爷话,确实如此!” 皇帝笑道:“雅尔哈齐不愿意朕今年给他指婚,说玉儿救了他一命,如果下一届朕没别的主意,希望朕把玉儿指给他!你说他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哈哈哈!” 李德全见万岁爷心情舒畅,也笑眯了眼,“奴才听说,如果不是小格格,这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就断了,这以身相许,也算使得!” 皇帝笑呵呵道:“当年有人参阿尔济聚集部众,在府内演武,图谋不轨,当时朕一看那折子就不信。养出阿山那样的儿子,又教出一个玉儿那样的孙女儿,阿尔济他会图谋不轨?如果真那样,他哪来时间含蚀弄孙的,当年要不是遇到那父女俩,听不到四岁的玉儿说,朕都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军中铁汉也会有那样的慈爱情怀,居然亲自给小孙女儿挑布料做小衣服!李德全,你说,一个六十多,在军中呆了大半辈子的铁汉,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儿,这事儿奇不奇!” 李德全笑眯眯道:“老奴信的!这为人父母,总是为儿女操心的,阿尔济老爷子虽说大半辈子都在军中,可他也是个阿玛,是个玛法,这伤了胳膊,只能回府,几个儿子、孙子都是如同他一般的武汗脾气,突然有了一个玉儿格格那样玉雪可爱软绵绵的小孙女儿,这小孙女儿还与他特别投缘,阿尔济老太爷指定是疼到骨子里去了!老奴当年第一次见到小格格时,唉哟,那小模样儿,连我们这些旁人见了都疼得不行,更别说那血脉相连的老太爷了!” 57护短 皇帝想起当年身子小小,一幅小大人模样,说话一板一眼却更显稚气的玉儿,会心一笑。 李德全笑呵呵地说:“连皇上这样的万乘之君都为了阿哥们劳心劳力,牵肠挂肚,阿尔济老太爷会为小孙女儿选布料,怕她穿得不舒服这类的事儿,也就平常了;只不过,阿尔济老太爷比别家的玛法更疼孙女罢了!而且,看折子,那一家子,就没一个不疼这个小格格的,玉儿小格格也争气,聪慧,孝顺,贴心,爱护晚辈,这样的孩子,放谁家不心疼呢!” 皇帝乐道:“这一家子,说起来,就觉得可乐!做哥哥的,被妹妹管得不准走鸡逗狗,不准进戏院;做父亲的,被女儿管着行止坐卧,不许天天坐着不动,每天不管多忙必须走动半个时辰,做玛法的更惨,这不许吃,那不许吃,这不许做,那不许做,那一家子还都乐呵呵的没一句怨言,这么多年居然也没人说反抗一下的!” 李德全又想起万岁爷那天给自己看的折子,当时万岁爷边看边乐,自己在一边好奇得不得了!万岁爷居然也把折子给自己看,还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在万岁爷说这是私事,看得,自己才战战兢兢打开折子,一看,也乐得不行,大清朝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家!一大家子,上至七十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孩童,全都听一个小格格安排生活!这样儿的人家,别说大清朝了,从古至今大概都没有吧。 “可是,这一家子的身子骨儿还真是都挺好!” 李德全点头:“是呀,尤其叔瑫侍卫,那身板儿,真是好!“ 皇帝想想高壮的叔瑫,笑着一挥手:“当时雅尔哈齐提到这个小格格的时候,朕一下就想起来了,她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就喜欢操心家人的身体饮食,这么多年也没变,阿尔济让她关照一下雅尔哈齐的饮食,她就把人喂得胖了一圈儿,这会见到当年清瘦的老四,又看到清瘦的小十三,这又开始操心了!” 李德全看皇帝脸上止也止不住的笑容,“这也是小格格心地良善!“ 皇帝点头:“赤子之心!天人感应呀!” 不是这样的心性,怎么引来神雕! 又想到雅尔哈齐,这孩子虽是王府所出,却从小受尽磨难,如今,能为他找一个心悦之人相伴,也算自己这做长辈的一片儿爱护之情。又想,如果自己有这样一个儿媳妇,这…… 皇帝想着折子里,说到阿山家里情状时,那几乎从字里行间溢出的幸福与温情,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儿媳妇…… 阿山就算被贬至五品,那眉眼间的安宁温暖也是藏也藏不住,谁能说不是因为有个暖心的女儿时时陪侍的原因呢!自己天天为国事伤神,为儿孙劳心,有个这样的贴心小棉袄,日子是不是也更有盼头? 又想自己的女儿,一时忍不住黯然,自己难道还没一个臣子有女儿缘吗? 儿媳妇算是自己家的了吧。阿山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嫁做他人妇,哈哈,他得多心痛…… 无良的皇帝,因为嫉妒臣子家庭幸福,居然yy人家心疼难舍的情状聊以□了! 自到热河木兰围场后,皇帝一直忙着召见蒙古亲贵,接见各方代表,听取各种情报,根据情报,恩威并施安抚守份之人,震摄不臣之心,其间自然免不了白日演武射猎,夜里篝火聚会! 玉儿因为大雕的原因,最近都很安份地呆在帐篷里,偶尔三哥有空了,才跟着在周围转转,她不想出去呀,一出去,所有的眼珠子都跟着转,那感觉可一点也不舒服自在!因为人家看她不像在看一个贵女,倒像在看一个圣女! 玉儿长吁短叹地趴在被褥上,“嬷嬷,一点意思也没有!都怪分明,要不是它,我现在还能去草原上跑跑马,看看景!” 林嬷嬷看着赖在床上的小格格,到了围场,小格格也不敢赖床上,早上到了时间就起床,一下多出两三个时辰的时光,平日在府里,她总是找着机会就睡觉,一幅恨不能长在床上的模样,穿衣也总捡那宽松棉软的,几时见过像这几日这样衣着整齐,首饰齐全的!看着格格趴了一会儿就老老实实坐好,林嬷嬷忍不住笑,这衣服可不像家里那样宽大,趴一会儿格格自己就觉得不舒服了! 这也是玉儿最觉得痛苦的地方啦,在家里松散惯了,到了外面,为了不丢府里的脸面,让人认为伊拉哩家的家教不好,她时时刻刻都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倒把以前学的全都拿了出来用,一点没敢错。 在家里,大家不舍得委屈她,总是她觉得怎么舒服怎么办,可在外面,当然不能这样的,这是起码的礼仪。玉儿再次觉得,这礼仪就是想来折磨人的,虽说这看着好看了,可也太受罪了。好在多年的习惯让她在日常一举一动间已养成良好习惯,要不,她一准在什么地方出露子。 “十阿哥今天没来呢!格格!”绿樱坐在一边正在整理玉儿的随身物什,想着最近几天总来问格格那只雕有没有在的十阿哥,今天居然没来! 玉儿冲天翻一个白眼,那个麻烦的老十! “希望他以后都别来了!”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奔跑声,接着老十的声音在外喊道:“笨丫头,快出来,你三哥和人摔跤呢!” 啊! 玉儿猛地站起来往外走去,被林嬷嬷一把抓住,替她理了理刚才因为趴着有些错位的衣裳,再迅速上下一打量,点点头。玉儿看嬷嬷满意了,这才出了帐。 老十见她出来又行礼,也不多说,“别那么多礼了,快点儿!要不就晚了!” 玉儿看看嬷嬷,再看看绿樱:“嬷嬷,你年纪大了,就留帐里休息吧,让绿樱跟着我就行!” 林嬷嬷点头,看着他们急匆匆往远处人群走去。 玉儿边走边问:“十阿哥,能和奴才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老十看着这个清丽如玉的小格格,心里不是不沮丧的,这小丫头,别看年岁小,心里主意正着呢,别家的闺秀见自己去找,都高兴得跟得了金元宝似的,就她,见了自己恭恭敬敬,一句话也不多说。刚开始,自己以为她就是这样本性,谁知那天却看到她和四哥老十三在一起说笑,那温暖灿烂的笑脸,却是从不曾给过自己的。老十一下不乐意了,凭什么,同样都是兄弟,怎么能这样欺负人!难道自己就是个招人嫌的,这见了自己不声不响,不问就绝不出声,出声了,也是能简短就简短,能简间就简单;这见了别人怎么就那么高兴?自己也没欺负她呀! 于是,老十就总找着机会来寻这个小丫头,想弄明白为什么她不待见自己。最好让她跟自己也熟得任意说笑,那样,是不是自己也能和那只雕一起玩?想着几次远远见到,她和那只雕玩在一起的情形,老十就忍不住想,要是那个小格格换成自己多好! 今儿,终于找着机会了,皇帝与一班蒙古亲贵在一起商谈接洽后,蒙古亲贵们请皇帝观看蒙古舞,后来,说着说着,又提议比试摔跤骑射。皇帝当然不会示弱于人的,便同意了,其间,几个跟来的阿哥也有下场,其间有输有赢,但是康熙显然不太满意。因为摔跤居然一场未赢。后来不知怎么想起叔瑫,便命人替了他的班,让他下场。 玉儿赶到时,叔瑫正跟一个蒙古大汗抱在一起呢,两人僵持不下,又听到旁边一个十岁出头的蒙古族小姑娘用蒙语说,“这个大清的大个子看着笨重无比,肯定赢不了我们的蒙古勇士……” 玉儿一听,恼了,居然自己的哥哥笨重,还说没用!还说一会让哥哥摔个狗趴。叔可忍,婶不可忍,冲着场中的三哥就一嗓子:“三哥,你要是敢输了,以后回去,饭量加倍!” 声音其实不是很高,可架不住嗓音清脆甜美,在一片各式男人粗豪的嗓音中,尤如春晨莺啼,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皇帝坐得高,看得远,早看到十儿子领了那个小格格来了场边,在一群各式华贵服饰的格格们中间,着装只能说不失礼的玉儿居然一点不显黯淡,再一听她威胁自己哥哥的说辞,皇帝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周围听懂了的不论是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叔瑫听到妹妹说话的内容却是腰部一软,差点被对手撂倒在地。想到妹妹在场边呢,一下下盘用力站住了!啊,饭量加倍,想想曾经的经历,叔瑫忍不住头皮发麻,一把抓住对手的胳膊,用力一扯,一摔,叭,那个至少有两百斤的蒙古大汗被摔趴在地上!一点儿水分没有,摔得结结实实半天没动弹! 叔瑫回头看着妹妹,嘿嘿傻笑,这个,饭量应该不用加倍了吧! 皇帝看到蒙古大汗趴了,自己的侍卫赢了,高兴了,招了叔瑫上前要赏他。玉儿满意了,乐呵呵看着哥哥托着皇帝赏赐的物件儿,嗯,没白辛苦。可有人不乐意了,刚才说叔瑫蠢笨的那个蒙古小格格冲着玉儿就嚷:“太卑鄙了,故意诈输,趁着我们的勇士放松时把他摔倒,不是真本事!” 玉儿斜睨一眼那个小格格,典型的蒙古人,长得也满好看,可惜眉眼间的刁蛮任性把这份美破坏了,“哼,别说这一个了,再来多少,我哥也能把他撂倒了!说什么耍诈之类的,输不起就别下场!” 哼,敢说我哥,我哥那只是给你们蒙古人面子,没有一上来就把对手摞翻了!居然在下面说我哥坏话! 某个护短的格格被激怒了,完全忘了自己平素的低调,如同所有家人被欺负的普通人一样,热血上脑,气愤填膺,就差自己亲身挽袖上去找回场子了。 “好,你说的,走,咱们去皇帝跟前,让他们再比过,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好汉还会找不出一个能赢了你哥的!” 某个被人质疑哥哥能力的妹妹,想了想,反正,因为黑白雕一事,再加刚才自己那一嗓子,自己这出塞一行也低调不了啦,既然不能低调,咱也不妨由着性子玩儿一次。姑奶奶好歹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平素虽说谨慎生活,但那只是喜欢清静,却非怕事,如今这事儿既找上门了,谁怕谁。 “走!” 十阿哥傻眼,这个笨小妞,平日不是很胆小的样子吗?和自己说话总低着头,唯恐自己怪罪她一样。今儿这怎么看着一幅要和人操家伙的神情!等他回过神来,那俩小妞已经往皇帝那边走去了。现在阻是阻不住了,跟过去看看情况吧。 58首战 “尊敬的皇帝陛下!” 蒙古小姑娘倒是不失礼的,与玉儿到了御前,很有规矩地行礼后开口请求:“丹珠与方才那位满清勇士的妹妹约定,让我们蒙古勇士与那位勇士再战!” 康熙见到平日乖顺的玉儿此时横眉立目,一幅气鼓鼓的表情,觉得有趣,问她:“丹珠所言属实?” 玉儿瞪了这个回避问题实质的蒙古贵女一眼,对着皇帝把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道来:“奴才听到哥哥与蒙古勇士比武,便来观战,这位蒙古贵女在场边出言辱及兄长,奴才不忿,冲着哥哥嚷了一句,哥哥当时腰僵了一下,后来奋力把蒙古勇士摔倒在地,这位丹珠格格说奴才的哥哥胜之不武,是耍炸。奴才虽是女子,但也不能让人辱及兄长,便与这位丹珠格格约定再战。” 皇帝一听,明白了,小猫因为哥哥被人小看了,炸毛了,他就说嘛,这小格格平日乖巧温顺得跟只小羊羔似的,怎么今日突然变得好斗起来! 有趣地看着玉儿,因为怒火,圆澄的眸子流光四溢,平日那么温驯,这会被激怒后变得桀骜野性,提到兄长便骄傲地抬高小下巴,所有人都能从她身上看到的一种高昴的斗志,而她护短的表情也让人感觉有趣、温暖。 皇帝暗笑,小丫头被惹急了原来是这般模样的呀! 叔瑫站在一边,自然听到了全部过程,并不多想,既然妹妹让他打败所有人,那他就上呗! 皇帝看看叔瑫平静的表情,再想想他府里的情况,也不问他了,一挥手:“行,朕答应了,只是,还比摔跤?” 丹珠眼珠一转,刚才那个蒙士勇士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再比,也未必能赢,擅长摔跤,不一定别的也行呀:“回禀尊贵的皇帝陛下,摔跤已经比过了,咱们再比跑马射猎,如果我们这两样都输了,那丹珠就心服口服!” 玉儿一翻白眼,臭丫头,还满狡猾的,居然要哥哥都胜才服!不过,自己哥哥练了这么多年,自己又给他加了那么多好料,如果这都赢不了,那自己岂不白忙活了!一想,不能便宜了这个臭丫头。 “丹珠格格,光口服心服有什么用,咱们下注呗,我赌我哥两场皆能胜,我也不问你要派什么人下场,是一个人还是各一个人,但赌资你得翻倍!我下多少,你给我翻两倍!我赢了,这都归我,你赢了,又赢赌资又赢名声!赌不赌!” 丹珠心想,我各找?br / 清心游第1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找一个顶尖儿的,还比不过你一个人? “行,下注就下注,你下多少?” 玉儿不理她,回身冲皇帝行礼请示:“万岁爷,奴才要与丹珠格格下注赌输赢,奴才赌哥哥两场皆赢,丹珠格格下注必须是奴才的两倍!请万岁爷恩准!” 皇帝看着玉儿信心十足的样子,再看看叔瑫眼也不眨一下的神情,点点头,“准了!” 玉儿回头,冲丹珠一乐,抬手从袖里,实际是从空间里掏出几张银票:“皇上,奴才将第一场的赌资放在您这儿,免得丹珠格格不放心,以为奴才到时没钱付赌资!” 又道,“万岁爷,让丹珠格格的长辈也知道这事儿吧,奴才怕丹珠格格到时被家人责怪!” 皇帝听了,忍不住笑,这玉儿哈,小心眼儿还不少!指指对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蒙古王公,“这是丹珠的阿玛,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 玉儿看看对面那个蒙古王公,坐位就挨着康熙,看来地位挺高啊,这样,不用担心他赖帐了! 把银票放到来取的太监手里,那中年太监自然是李德全,一看手中的银票数额,吓了一跳,再看看小格格一脸平静的表情,他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皇上,白银十万两!” 康熙也被这数额吓了一跳,本来以为顶多不过千把两,怎么赌这么多,这小丫头把伊拉哩全府的身家都带在身上不成? 皇帝看看叔瑫,招手叫他过去:“你妹妹在你身上压了十万两!” 叔瑫憨憨地点头:“奴才一定会赢的,不敢把妹妹的嫁妆输了!” 皇帝听了忍不住笑,转手把银票递给蒙古王公,“现在的小丫头都被家里惯坏了,打赌还拿银子下注!”蒙古王公双手接过去,一看,呵,十万!虽说不多,可也不少;一个小格格,就这么豪气!再看看皇帝笑眯眯一点不在意的模样,大清很有钱呀!如果再打仗军费一定不缺的!自己还是往西发展吧! 转身吩咐身边的人拿来一堆东西:“皇帝陛下,这些东西算下来,也是二十多万两白银的!” 把玉儿的银票与一堆物什放在盘子里呈到皇帝身前,皇帝一看,点点头:“这是第一场的赌资,不知道最后会被谁捧走!” 蒙古王公一听,第一场?那第二场还得另算?没办法,把身边人叫来吩咐两句,那人急急领命下去了! 是啦,谁没事儿在身上揣几十万两银票玩儿呢!一不小心掉了,那不得心疼死! 康熙眼角瞄到那人急急出去,暗笑,必是去筹银去了!这小丫头也有意思,揣了十万两在身上,就敢满围场的跑!要是掉了,看她找谁哭去! 玉儿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与丹珠格格两人正在那儿商量第一场怎么比呢! 于是,过了一刻钟,皇帝见一帮人在两个小丫头的指挥下布设场地,就以营地最外围为跑道,路上设置各种障碍,坡道,绊马索,坑道,木栏……凡是两个小丫头能想到的,都让人布置上了! 这一下动静大了,整个营地的人都知道了,知道是两个格格打赌,都跑来看,连宫中嫔妃也来了! 玉儿见这盛况,吐了吐舌,回头看看人越多越兴奋的丹珠,个小丫头,还是个人来疯? 两人又回来皇帝跟前,皇帝早听下面儿人报告两个小丫头把外围又是挖坑又是埋柱子的,这会见了两人过来,“你们怎么想着弄这些的!” 丹珠得意洋洋地冲玉儿一扬眉:“皇帝陛下,我们蒙古人平日跑马也会设障的,只是没有今日这么多花样儿!” 玉儿这会儿又一幅温良恭谨的表情了,只是,大家都不再当回事儿,这小丫头,一次下注十万两,这是小胆儿的人能干出的事儿? “回禀万岁爷,奴才想着,怎么难以越过去,就怎么设!” 皇帝看着一幅无害表情的玉儿,“你不怕你三哥赢不了?” 玉儿转头看看三哥,冲他一笑,回道“回皇上,奴才要是输了,这些钱将来三哥出!” 皇帝看叔瑫还是一幅憨憨的模样,不由替他捏了把汗,就凭叔瑫的俸禄,这得挣到什么时候? 看自己侍卫那傻模样,皇帝无力地挥手,“行了,开始吧!” 玉儿领着自己高壮的三哥,丹珠选了一个精瘦精瘦的汉子,来到比赛场地起始处,早有人牵了马在那儿等着了,周围人一看,呵,这两人放一起,一看就知道谁会赢谁会输。叔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八十斤,那个蒙古汗子,也难为丹珠怎么找着的,一米六左右,看起来不到一百斤的样子! 玉儿再看看两马,这两骑,都是典型的蒙古马,蒙古马体格不大,平均身高一米二到一米四,体重二百六十到三百八十公斤左右。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牢固,肌腱发达。背毛浓密,毛色复杂。耐劳,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放的饲养管理,生命力极强,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 玉儿展开灵觉,嗯,马没做手脚,不过,还是有分别!回头对丹珠道:“让你的人先选吧,免得一会又赖帐!” 丹珠心想,这一场我赢定了。也不与玉儿拌嘴,让手下人去选马,玉儿见他果然选了较高的那马,便拉了三哥走到较矮那匹棕黑色马身旁,一边伸手拍拍马头,又拍拍马的四肢,边说:“马儿呀马儿,你可得和我三哥把这场赛赢了!” 那马转头蹭蹭玉儿的手,玉儿乐得咯咯笑,又拍拍它头。 “三哥,你上去吧,妹妹相信你肯定能赢!” 叔瑫摸摸妹妹的头,抬腿骑上马,周围人一看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一米九的叔瑫骑在一米三左右的马上,那脚都快踩在地上了!这比赛不用看啦,这么大一坨,就算蒙古马耐劳,可架不住它对手身上负担轻呀!如果这都能赢,才怪了事儿! 叔瑫骑着棕黑色的马慢悠悠来到起跑线,他的对手,那个蒙古汗子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估计也觉得自己这有点不太厚道。叔瑫也冲他憨憨一笑,那蒙古汉子见了,更不好意思了,冲着叔瑫道:“兄弟,一会跑完了,晚上咱们一起喝酒吧!” 叔瑫憨笑着说:“好,不过比赛归比赛,喝酒归喝酒,我可不能因为你晚上要请我喝酒就输给你的!”那蒙古汉子一听,这汗就冒出来了,这兄弟,应该不傻吧! 蒙古人从会走路就开始骑马,大清再擅骑,也不能和蒙古人比吧!何况看看这兄弟的条件……那个蒙古骑士决定不说话了!如果不是格格下令,他肯定没脸参加! 丹珠看看形象炯异的两骑,得意地笑,也转身走到场外,看看身畔玉儿注视着哥哥露出关心的神情,到底觉得有点欺负人,可再想想那会儿她挑衅的姿态,自己不就骂了她哥两句吗?哼,她若输了,大不了自己不要她的钱就行了! 玉儿也不理她,看着发令人一下令,那蒙古人就箭一般射了出去,叔瑫就显得有些慢了,不过,玉儿也不急,她刚才拍马的时候,往马脑子里拍了两道生气,四条马腿也各注了一股生气,嘿嘿,这是她在大雕身上试过的手段,非常好用!再加上三哥现在的肌肉虽比不上自己意随心动,但也能很好的控制了!在跑马中,这又会为马省很多力!加上复杂多变的地形,三哥这场输不了! 果然,那蒙古汉子虽说起步跑得快,但架不住场地上很多设施他都没用过,不时的就会出现停滞的情况,反观叔瑫,从玉儿降生开始,为了不伤着时不时故意跑出来的玉儿,他早被训练得眼明睛亮,反射超快,又因为玉儿的加料,身体的视力,听力,都非常敏锐,四肢的反应与头脑也十分协调,绝不会出现脑子里想了,手脚跟不上的情况,于是,一路上他除了双腿还放在马脚踏上,手还挽着缰绳外,整个身子跟着马一起一伏,配合默契,一人一马动作完全一致,甚至偶尔,马要跳栏时,叔瑫双腿一夹,借着马的冲力利用自己的腰力带动把马夹着跳过去,为马省了不少力气! 59再战 叔瑫的马跳得高、跑得轻松,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障碍就超过了那个蒙古汉子,那汉子一见,急了,这样情况下,如果自己再输掉,那就太没脸了!也使出了全身的本事,追了上去,两骑咬得紧紧地在跑道上辗转腾挪,就这样跑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时,叔瑫已经领先十来米了,眼看叔瑫再几百米就冲到终点了,丹珠急了,这样于已方有利的情况下,自己都输了,那也太窝火了,想也不想,从身边侍从身上夺过一把弓,搭箭便射;所幸玉儿反应快,见她居然敢冲着自己奔跑中的哥哥放箭,恨得牙根儿痒痒,急忙摘下头上的钗甩手急射。 “当!”箭与钗在叔瑫马前一米处同时落在地上,叔瑫眼也没眨,一阵风似的率先冲过了终点,! 丹珠有些垂头丧气地跟着玉儿来到皇帝面前,玉儿不理她,居然敢冲着她三哥放箭,怎么能饶了她! 场上的情形,早有人报到了皇帝这儿,听到玉儿以钗击落急箭,皇帝忍不住轻拍腿,这小丫头,还有这本事?蒙古王公听了女儿这样鲁莽,急忙向康熙请罪,康熙一扬手,“小丫头不懂事儿,不必较真儿!” 皇帝不较真儿,玉儿可不行!被箭射的那可是她亲三哥,如果自己没拦住那支箭,虽说三哥也可以躲过去,可说不准就受伤了呢?就算没受伤,那三哥一输,那信心就受打击了不是,好吧,三哥没那么禁不住打击,可是,把妹妹嫁妆输掉这事儿,准让他难过一辈子。这样让三哥难过的事儿,玉儿怎么能轻轻放过! 玉儿到了御前,也不提丹珠违规的事儿,说了没什么意义,反正自己已经赢了她二十万两,再争个口头斥责,又有什么意思呢,她得想法子让她疼!让她心痛! “皇上,奴才的三哥赢了!” 皇帝看着玉儿平静的表情,不告状? 皇帝指指李德全手上的托盘:“小丫头,你的赌资,还有你赢的,都在这儿呢!” 李德全笑眯眯地看着玉儿,把托盘往前递。 玉儿看看那盘子,“皇上,还有一场呢,玉儿把这三十万两做赌资!”回头对丹珠道:“丹珠格格,我们先前说好了,但凡我下注,你就以两倍赌资下注,这话可还记得!” 丹珠看看托盘上的三十万两,回头看看自己父亲。蒙古王公对皇帝道:“皇帝陛下,这事儿就算了吧,小孩子赌气而已!” 皇帝看看玉儿,玉儿想了想:“王公,有句话叫一诺千金,对吧!” 蒙古王公点点头,这话,还是知道的! 玉儿笑道:“我虽是个小丫头,可说出的话,也是值千金的!” 蒙古王公没办法,看康熙也不制止,再看看女儿有些灰败的脸色,点点头,“既然小格格有此豪情,我们蒙古汉子也不能让小格格失望,因为所带银两不足,还是以实物相抵可行!” 玉儿无所谓地点头:“行!”一句废话没有! 康熙见王公被逼得承认没钱,有些好笑。王公这次下注可是六十万两,总资有九十万两了!好家伙,这可也算豪赌了! 再看看玉儿平静的脸色,康熙也不得不承认小丫头有气魄,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下扔这么多钱,居然眼都不眨一下! 玉儿生气丹珠向哥哥射箭,回头对丹珠道:“我看格格箭法不错,咱们这一次换个比法,也不射天上的飞鸟,那等得人心烦,也不射那死物,那没什么难度,咱们就以箭射箭可好!” 皇帝也勾起了兴趣:“何谓以箭射箭?” 玉儿示范道:“奴才站在这个位置,向远处射箭,让三哥或者蒙古勇士与奴才并肩而站,射箭追上奴才的箭并将其击落!距离起射点越近击落者胜!反之则为输!若前箭落地,后箭仍未追上也为败”回头又对丹珠道:“如果格格愿意,也可以找人代你。” 丹珠脸色更白了,这样的射法,有几人能办到! 康熙再一次打量玉儿,这小丫头听说箭术很好,没想到,还敢这样赌,这不只赌她自己的箭术,还赌叔瑫的箭术,甚至还要赌上两人的默契!而如果对方要叔瑫追射蒙古人的箭,那样两人就算有默契也派不上用场了! 看来是真恼了呀!也是,以小丫头对家人的重视,哥哥被人以箭相射,她没直接给对方一箭已经很自制了! 蒙古王公想了想,以后箭追前箭,如果斜向而射,还比较好拦一点,这平行的位置射箭,那后一箭追上前一箭,说不准把前一箭推得更远也不一定!这个可谁也说不准能不能赢! 蒙古王公道:“格格不会对着地面射吧!那样几米远的距离谁也追不上!” 玉儿笑了:“王公反应真敏锐!这前箭射出最近也必须是五十步外!这样可行?” 王公点点头,这样要想作弊可就不好做了,再说一个小丫头,这射出的箭能有多快、多远! 蒙古王公想了想,再看看自己的女儿,摇了摇头,派人下去找两个弓箭手。回身又与康熙说笑。 皇帝看着兄妹俩镇定的样子,也随意与王公哈啦。反正这赌资只有小丫头出了十万两,别的,都是王公的,小丫头今天给自己长了脸,就算输了,大不了回去找个借口赏她东西,给她补一部分。全补是不行的,要不然会把小丫头惯得无法无天;这次赌十万,最后弄成总资九十万,下次她说不准敢下注九十万,最后弄个总资几百万!那时自己可就想补也补不上啦! 玉儿见皇帝与王公哈啦,没自己什么事儿,便跑到三哥跟前,冲着三哥甜甜地笑,又从宫人手中接过一杯茶来,狗腿地揭开盖子,递到哥哥手里,“三哥,累了吧,喝口水,一会儿咱把皇上跟前那几盘儿钱全赢回去,以后家里就不缺钱了!” 周围人一听这话,好悬没摔地上。小丫头,人不大,口气不小,还没开始比赛,心里就已经把那钱预订了! 叔瑫看着妹妹甜甜的笑脸就觉得高兴,乐呵呵地嗯嗯应着接过茶。周围人已经没力气了,有这样的哥哥,怪不得这妹妹如此不把钱当回事儿!惯得,这都是惯得!心里想着回去要把夫人叫到跟着说说这事儿,不能惯儿女,要不到时和这个小格格一样捅篓子,自己家可没那个底子拿几十万来玩儿! 兄妹俩在那儿腻乎,看起来完全不把这九十万两当回事儿,一点没有心理负担的样子。皇帝也好,皇子也罢,时不时抽空瞄一眼,便会忍不住笑;没办法,这兄妹俩相处的情形,让人看了跟着心里发甜。 玉儿虽说长得高,可架不住人家年纪不大呀,巴在哥哥胳膊上一点心理压力没有。叔瑫长得人高马大,黑壮结实,看着妹妹却一副标准傻哥哥的表情;玉儿身形纤细秀丽,小脸玉雪可爱,对着哥哥那笑脸甜得都能拧出蜜来。玉儿和叔瑫说话,叔瑫时不时点点头,又或摸摸妹妹的头。玉儿见着周围有吃的,就拿过来递到哥哥手里,叔瑫来者不拒,妹妹递到手里就吃,也不看是什么。有时吃着好吃,还举到妹妹嘴边喂她。 腻,真腻! 甜,甜死人! 周围人看了又心动,又羡慕,自已咋没这样一个妹妹或女儿,又甜,又美,又贴心,又会挣钱!能不会挣钱吗?转眼挣了二十万,如果这下一场再赢了,那几个时辰就挣八十万了! 没人去想输的事儿! 丹珠低着头来到自己父亲身边,蒙古王公看看那边相亲相爱的兄妹俩,再看看垂头丧气的女儿。自己的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格格?听皇帝刚才透露,那只是一个从二品官的女儿,虽说她玛法也是有爵的,可是,也不是很显要,人家能把自家孩子捧在手里宠,难道自己就不能更宠?自己一个马上要成为蒙古准噶尔汗国大汗的人,女儿活得还比不上这样一个小格格恣意? 拍拍女儿的肩,没什么,不过几十万两银子,要真输了,自己就去西边抢去!总能抢回来的! 丹珠抬头,见父亲并无责怪之意,不由流着泪笑了!阿玛是爱自己的!他并没有责怪自己,这比什么都强! 玉儿一点儿不担心接下来的比赛,这个游戏她小时就常和三哥玩儿,早找着决窍了,这场也一定输不了,没点把握,玉儿也不会提出来这样赌,如果刚开始只是气愤哥哥被侮,那么后来丹珠为了胜利要伤害哥哥的行为就让她出离愤怒了!任何想伤害自己家人的人,她都要让他们后悔!因为皇帝热河之行,目的是为了安抚蒙古亲贵,自己不能伤着她,但,让她破财却是可以的!哼,八十万两,要一下拿出来,就算他是王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一下就算不能让他伤筋动骨,至少也会让他焦头烂额一阵子!丹珠看到父亲这样为她收拾烂摊子,但凡她有一点良知,就不会无动于衷;不让她心疼,也枉费她破了自己低调行事的原则! 两个眼神锐利的蒙古汉子被带到王公跟前,王公一挥手,“规矩你们都知道了,这就场上去吧! 两个蒙古大汉听令来到已经布置妥当的场中等待,却并不急躁,静静地抱臂而站。 在哥哥身边的玉儿瞄到这两人,忍不住点头,心静,神宁,不错!是劲敌! 又递给哥哥一杯清水,看看旁边摆着的几个盘子,嗯,先前的体力消耗,应该补回来了!也没有吃得太多影响一会儿的发挥,时间也差不多了! 叔瑫举袖要擦嘴,被玉儿一个白眼止住了! “你刚才跑马,这袖子脏死了,还擦嘴!”说着掏出自己的手帕,惦起脚尖,“低头!” 叔瑫老老实实低头,习惯了!周围人摇头!受不了! 拉着三哥来到划好线的位置,玉儿又用蒙语给两个蒙古大汉把规矩说了一遍,等两个大汉都没疑问了,就问他们,“是你们自己一组,还是要分开!” 蒙古大汉看看玉儿的小身板儿,这么一个小丫头,那力道肯定有限,如果让她跟自己哥哥一组,他哥岂不是很容易就赢了!三十左右的蒙古汉子说:“格格先射,我后箭来追,若我箭未追上,格格的箭便已落地,则我输!”看来这是个眼力特别好的。 玉儿又回头问二十多的小伙,“你是替丹珠格格的是不?是你射箭而后我哥追箭,可对!”那人点点头!玉儿看看他,嗯,是个臂力强的!箭射出后速度必然很快!击落快箭当然更难! 可惜,遇到不在同一档次的对手!被丹药改造过的叔瑫、灵觉远超常人的玉儿,这样的比赛明显是欺负人!可是谁让丹珠惹上玉儿了呢!被辱也不吱声儿,这可不是热爱家人的玉儿会做的事儿! 60结果 玉儿随手拿过那个年轻汉子用的弓,“借你弓用用!”那小伙一愣,自己的强弓,这小格格能开? 玉儿提醒那个也愣住的对手,“我要开弓了,你准备好了吗?” 那汉子这才赶紧站到玉儿一旁,拉弓等待。 玉儿搭箭,开弓,“嗖!” 蒙古壮汉看着那飞速远去的长箭,来不及感叹玉儿的臂力,手中的箭已追了出去。眼看要追上了,玉儿的箭却忽然如同有人拽动一般,落了下去。蒙古壮汉的箭追着玉儿所射箭枝先前的轨迹飞远! 周围人面面相觑,这就输了?输得如此奇怪!这箭怎么就突然止住了去势? 看着五十步外的箭枝,一道白线明晃晃地标示了五十步的距离,玉儿的箭就落在五十步外一步远! 蒙古壮汉半天没反应过来。 玉儿也不理他,把弓递给那个年轻的,现在哥哥的箭只要追上这个汉子的箭,不管多远,都赢了! 果然,没有悬念的,用了军中最大弓力的弓,叔瑫轻易击落了那快速远去的箭枝,因为后箭冲力太大,拿到皇帝跟着的箭枝,其中一枝已断成了两截,那上面的标识一看就是蒙古人的箭枝! 两个蒙古汉子跪在蒙古王公面前请罪,王公挥挥手:“下去吧,你们已是我部最好的射手了,咱们这是技不如人!” 皇帝看着玉儿与叔瑫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又看看自己面前的几个托盘,止不住乐呵。这小丫头啊,还真把这都赢回去了!只是…… 蒙古王公好奇地问:“只不知小格格的箭为何中途坠落?” 玉儿看看皇帝,康熙点点头,示意她只管回答:“玉儿臂力有限,开强弓最远只能射六十步!” 康熙也好奇:“可是刚开始箭速很快呀!”要是不快,五十步内就被追上了! 玉儿点头:“奴才在府内曾经也用过这样的弓,出现这样的事!估计蒙古弓比奴才府内的弓拉力更大,所以,不到六十步就掉下来了!嗯,有点强弩之末的意思!”其实真相是玉儿在射箭时用力有异,才能有这样的结果,玉儿当然不会说!反正,大家只要看到表象,自己赢了就行!嘿嘿,自己从没停止过的修炼没白费劲呢! 皇帝心想,小丫头,原来知道自己只能射这么远,取了个巧,周围人皆做此想。但是叔瑫的后箭追前箭那个就是真本事了!蒙古王公也输得心服口服。 康熙看看盘内的物什,王公后来倒也凑了四十万两的银票,“伊拉哩小格格,你看王公这有四十万两银票,这抵银的物什是不是就不带走了?” 嘁,拿我的银子做人情! 玉儿认真点点头:“万岁爷,奴才听您的,今天就不拿走王公的家当了!”周围人还没回过味儿来,她又接着道:“王公身份贵重,也不用给奴才打欠条,等王公回去挣了银子,派人送到京里就行。”这么多人看着呢,谅他也没脸赖账! 康熙被噎了一下,又止不住乐!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可看看她那认真纯稚的小模样,她真的认为王公没有白银付帐了,所以才拿了自己的家当相抵的? 堂堂准噶尔部的首领,穷得只能抵家当?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一时忍不住苦笑! “小格格,本王公这家当可比四十万两白银值钱!” 玉儿看着王公,表情认真地点点头:“嗯,玉儿知道,所以,不能把王公的家当搬走!要不,王公回去多心疼呀!还是等王公挣了银子再还我就行了!太太说,男人挣钱养家,只要不怕劳苦,就能挣回一份家业。王公不用担心,这银钱很容易挣的!” 个小丫头,银钱很容易挣?是呀,你今天是挣得很容易,可整个大清国,有谁能像你这样挣银子的? 周围别的部族的王公听着玉儿用蒙语与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对话,一个个乐得哈哈大笑,好,小丫头这话说得好!解气! 皇帝听了也忍不住乐,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丫头,挣钱容易?如果容易,自己国库里怎么现在没有堆满? 皇帝笑完,注意到小丫头显得有些异样的胳膊,“小丫头,你胳膊怎么啦?” 玉儿羞羞地笑:“回万岁爷,玉儿人小力弱,开了强弓后,有些伤着了,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以前在府里那次也这样的!” 周围的大人们看着她那小模样,一时好笑,又都觉得心疼,这小丫头,多像自己家的小孙女儿呀!童稚不知世事,纯真远离疾苦! 皇帝看着她羞得小脸泛红的小模样,忍不住笑:“李德全,一会你让人给小丫头送点好伤药过去,再让随行的太医这会儿就去看看!明天才有小丫头苦头吃!”回头又见叔瑫一听妹妹伤着了就急得一直挠头,“行了,叔瑫,你带你妹妹下去吧!这会心疼了?先前她任性的时候,你怎么不劝着点儿?” 兄妹俩退出去,叔瑫见距离皇帝已经远了,不必再担心失仪的事,便蹲□,一把把妹妹抱起来,就往外跑,玉儿看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对着哥哥叫:“哥哥,我腿又没受伤,快放我下来!……” 皇帝与众蒙古王公听到动静转头看,叔瑫已经只剩下个影子了,皆忍不住笑。 皇帝道:“小丫头被阿山一家人惯坏了!估计在她眼里,十两和十万两没啥差别!” 众王公皆点头,各各就开始说自己女儿、孙女儿如何淘气,如何任性,如何给家里人添麻烦,如何在闯祸后回来撒娇……越说越乐呵。 玉儿伤着了?当然没有!她只是想着自己一个小丫头开强弓,如果没一点损伤,岂非很奇怪,于是,便控制肌肉做出麻痹不能动弹的样子!谁知道皇帝还让太医来看!想了想,从空间拿出药来抹在两条胳膊上,于是,太医来时一看,吓了一跳,这胳膊肿得,啧……轻轻搭脉一诊,还好,只是伤了胳膊,别的地儿都没问题。留了药让林嬷嬷这两天好好上药,转身走了。 皇帝召他问话,就一五一十说了:“小格格逞强,伤着了!好在先天底子打得好,不会留下后患,只是这两天要受苦了!” 皇帝摇头道:“兔子急了咬人,这小丫头被惹急了!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了!” 又对李德全道:“把她赢的赌资都送去了?小丫头看到可高兴?” 李德全摇头,“看了一眼,就没再理会,只是急急的就问奴才,她是不是给万岁爷惹祸了,因为她回去后嬷嬷念叨了她好久!” 皇帝听了笑道:“小丫头!”没闯祸,还立功了!免得某些人野心太大对着我大清的领土虎视眈眈。这下要回去忙着挣银子,银子没还清,估计也没心思想别的了! 因为叔瑫立了功皇帝便放他几天假陪妹妹。此时,玉儿已经跟着到了热河行宫!于是,叔瑫便带着手臂已痊愈的妹妹到处跑。为了让妹妹多看看,还专跟皇帝禀明了要带妹妹在外跑几天,这几天就不回来侍候皇上了。 皇帝因为他兄妹俩为自己挣了面子,玉儿又间接的消除了隐患,大手一挥,对于这种不认真值守的行为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自去玩去! 于是玉儿领着绿樱跟着哥哥到处跑,玩疯了! 叔瑫见着妹妹从小到大从未这般兴奋的神情,不由有些内疚,原来妹妹喜欢这样过日子呀! 玉儿张开双臂,站在高高的山巅,觉得此刻如此自由,身畔只有相依相亲的哥哥,她可以不去顾虑那些规矩,也不去在乎那些礼仪。在这里,她不用担心让府里蒙羞,不用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此时的时宜……她褪去钗环,把头上的长发放下,让它们在风中飞舞,也一起享受这无拘无束的感觉。 叔瑫被妹妹亮得刺眼的双眸惊到,转开头,这样恣意的妹妹,神采飞扬,这样从未见过的妹妹,眼中闪烁的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渴望,可为什么此时他看到了却觉得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原来,她要求的如此简单吗?在家时,额娘与太太总说妹妹眼中没有,总让她们有留不住的感觉;阿玛,玛法变着法的给她找各种玩意儿,希望能让她像别家的孩子那样高兴得大笑尖叫;自己兄弟几个的孩子虽小,却直觉地都变着法的折腾,就希望姑姑能有点强烈的情绪,哪怕发怒也好…… 原来,妹妹渴望的是这个,是自由,是没有拘束吗? 这样明亮的目光,一家人都曾经那样希望看到!却原来只是带着她看看山川就行的吗! 她站在那儿,衣发凌乱,却惊人的美丽…… “哥哥,我想飞到天上去!”玉儿回头,目光热切,她想在高空看看这片河山,这美丽的原始风貌。这雄伟的高山,这广阔的草原,这绿色的大地,她想看看,用自己的眼睛…… 叔瑫苦笑,又是一个自己不能满足的!为什么自己的妹妹就不能有点平常小丫头的呢。 “妹妹,哥哥飞不起来!” 玉儿见三哥脸上苦恼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又没长翅膀,你当然飞不起来!” 叔瑫无奈地看着淘气的妹妹。 玉儿从袖中抽出长笛,放在唇边吹出尖利的呼唤。 看着抬头望天的妹妹,叔瑫有些疑惑,不过,没多久,他明白了,那从远处急飞而至的,不就是那只黑白雕? 叔瑫脸一下变得煞白,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一定不是吧! 他一把把妹妹抱在怀里,“妹妹,不是哥哥想的那样吧!” 玉儿看着哥哥变得煞白毫无血色的脸,不由感到愧疚,自己吓到他了吗!古代的人,从没有在高空飞行,自然视之为畏途,自己的哥哥为了自己命都不顾,怎么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拍拍叔瑫紧紧环着自己的胳膊,哥哥唯恐自已任性妄为到不顾性命的地步,双臂僵硬得跟石头似的!玉儿眼眶一热,为了这样的家人,就算在这样压抑的时代,自己也甘之如饴……, “哥哥,别怕,妹妹还要陪着你们呢,不会轻狂的!” 叔瑫有些犹疑地放开妹妹,妹妹从小从不骗自己…… 玉儿想了想,从空间里扯出一条白色的长飘带,很长!至少五六米,这是那仓库里,那些华美服饰中的某件配饰,“哥哥,你试试这条飘带,用力扯,看能否扯断!” 不能用说的,那就用事实让他放心吧! 61飞翔 叔瑫接过妹妹手里的飘带!两手一缠,狠命一扯…… 纹丝未动! 怎么可能? 叔瑫再扯……挣得脸通红,停下来急速地喘气。 “哥哥,你双臂最少有千斤的巨力吧!” 叔瑫惊讶地看着妹妹,他从未与人说起这事儿,他怕别人认为他是怪物!千斤巨力,这早已超出人类范畴!可是,“妹妹怎么知道的!” 玉儿冲着惊讶的哥哥调皮的笑:“我一直知道呀,额娘也知道!” “太太呢?” 玉儿摇了摇头:“我们没告诉太太!” 叔瑫疑惑:“为什么!” 玉儿看着孩子都好几岁的哥哥还和小时一样,忍不住摇头,“哥哥,其实,最开始,要不要告诉额娘我都想了好久的!” 叔瑫有些不解地看着妹妹,玉儿叹息道“额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注定了她不能只专心的对待其中的某一个,她的爱要分成好几份,每一个儿女都要照顾到;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不能只为某一个儿女考虑;如果某一天,另外两个儿子有危险,她会不会心焦两个哥哥,忧急之下让你暴露这异于常人的实力去救他们呢?”看着三哥,玉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到时会如何选择!做母亲的,如果面对这样的选择,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她爱着她的每一个子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不论做什么选择,她最不能原谅的最后只会是她自己!” “后来,大哥回来了,我看着哥哥你们三个人相处,在一旁观察大哥二哥的品性,我放心了,他们惹不出滔天大祸!这样,就不会发生我先前预想那种最糟的情况了,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额娘!但我们俩都决定不再告诉家里的其他人,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过,我不清楚,玛法知道不知道!”玉儿说着狡诘地笑了笑。 叔瑫丧气地垂头,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原来妹妹早知道呀,不过,心底深处却松了一口气,妹妹额娘一点没嫌弃他,妹妹还在一边替他操了这么多心!心底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阴霾就这样消失无踪。 此时,黑白雕已落在玉儿身畔,玉儿调皮地笑:“哥哥,这飘带结实吧!嘿嘿,你缠在自己身上,缠牢了,然后捆在黑白雕的爪子上,让他带你飞一圈儿吧!这样,你就放心了!” 叔瑫本来转回正常的脸一下又变得跟见了鬼似的了! 玉儿咯咯地笑,“哥哥,多少人想要飞,却不能实现这个愿望,你如今有机会,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看着三哥,玉儿调皮地眨眼:“反正,妹妹今天一定要上天!” 叔瑫听到妹妹的宣言,长吸口气,没办法了,妹妹既然一定要上去,自己就先试试吧,如果不安全,至少妹妹不会出事! 其实玉儿在空间中抓着黑白雕的爪子已经试过了,它的力量带着自己完全没问题,至于三哥嘛,嘻嘻,先让黑白雕在低矮的地方试飞一下啦!就算摔个两三米,以三哥的身板儿也不会有事儿! 黑白雕老老实实任玉儿在它的脚上缠布,玉儿又把三哥缠了好几圈,觉得结实了,把另一头系在雕的另一只腿上:“分明,你先在这山顶飞几圈儿,不能飞太高哦!” 黑白雕展翅拍了几下,慢慢带着叔瑫离开地面,叔瑫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当他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空中好几米了!黑白雕听话的在山顶盘旋,玉儿在下面看着它不是很吃力,指着前方另一个山头:“你把三哥带到那边山头,再飞回来,如果累了,就歇歇再飞,不能摔着我三哥哦!” 叔瑫头皮一紧,尚未出声,黑白雕已经振翅往高空飞去,看着急速后退的妹妹,感觉脚底空空荡荡的千丈高空,往下一看,叔瑫没忍住,“啊——” 玉儿听到三哥凄惨的叫声,没忍住,咯咯笑出声来! 唉呀,其实应该没那么可怕啦,站在现代的摩天大楼上,往下看,应该和在黑白雕爪子上的感觉一样吧!嗯,跟坐摩天轮的感觉也应该差不离! 无良的玉儿,完全没去考虑一个古代人,如何与她比!她坐过飞机,住过位于高空的大楼,不觉得高空可怕,可叔瑫没有呀,叔瑫只上过山! 可怜的叔瑫,为了妹妹,命都不要了,却被妹妹在一旁看笑话! 山与山之间的空中直线距离其实不远,没一会儿工夫,叔瑫被黑白雕带了回来。叔瑫手软脚软地跌瘫在山顶,黑白雕状似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用的男人,又不是把他抓了去当食物,听他叫得跟要吃了他似的! 玉儿几步跑近,看着哥哥坐在那儿,脸青唇白的直喘粗气,捂着嘴偷偷笑。 叔瑫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就觉得自己在生死线上又走了一圈,然后回来了!可这回比以前在战场上可怕多了,战场上,他凭着自己的巨力,自保完全无虞,可这一次,在高空,他完全没有任何的自保之力! 玉儿看他还在缓神儿,偷偷地解下一只雕爪上的飘带,试图在他没注意时飞走,正解叔瑫身上最后一圈呢,却被一把抓住,“你想趁我没醒过神儿的时候偷偷飞走?” 抬头看三哥的表情,玉儿讪讪地笑:“没有的事儿!嘿嘿嘿!” 叔瑫挣扎半天,站起来,他觉得脚底还有一种悬在高空的虚无感!用力跺一跺,嗯,不错,是实地! 呼出一口气,瞪一眼在旁边笑话自己的妹妹,“空中有点冷,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怎么的!” 又想想,“你缠的时候,尽量缠宽一点儿,免得勒得身子疼!” 玉儿见三哥同意了,乐得一下跳起来,抱着他脖子,叭叽,亲了一口! 叔瑫本来要板着的脸,止也止不住地往憨笑的方向发展。最后认命地叹口气,算了,只要妹妹高兴! 玉儿兴匆匆地把自己缠好,她当然知道怎么缠到时勒得不痛,这飘带展开了其实有一米多宽,玉儿把它抖开,裹被子一样,把自己胳膊以下的部分全包了进去,末了,让哥哥在背后腰部处系好结,再把两个带头分别系到雕的两只爪子上! 玉儿此时只有头和胳膊露在外面了,冲着三哥嘿嘿笑,招手:“三哥,过来,让妹妹在飞向天空前亲一下!” 叔瑫无奈的把脸伸过去,叭,又被亲了一下。 玉儿双眼发亮,一拍黑白雕:“一会飞慢点儿,我叫你飞快你再飞快,我怕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到时啥好景也看不到了!行?br / 清心游第1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行了,起吧!” 黑白雕两只宽大的翅膀一展,用力扇呼几下,就悬在了空中,玉儿也呈水平方向悬在空中,冲脚下的三哥快乐地一摆手:“三哥,我先玩儿去,一会儿回来,你别担心!分明有力气着呢,我比你可轻多了!”又拍旁边的爪子,“分明,飞!” 叔瑫看着黑白雕慢慢地扇呼翅膀,这会可比刚才温柔多了,刚才带着自己那个风驰电挚…… 耳边听着妹妹欢快的声音渐渐远去,叔瑫一屁股坐在山顶,等吧,等小丫头玩儿够了就回来了! 玉儿快乐地悬在黑白雕脚下,嗯,飘带真不错,轻,薄,软,柔韧,还保暖,胳膊以下的身子,一点没有寒凉的感觉,唉,刚才一时高兴,忘了把头发挽起来,身处空中,玉儿随意地从空间拿出一只前主人的簪子,把一头长发稍挽了挽,嗯,好了,现在不会挡着自己的视线了!咦,这簪不错哈,头也不冷了,好呀,本来有点刺目的风也一下变得温和了!看来这簪还有保护头部的作用!怪不得鸟儿头顶、身上要长羽毛,原来,是为了保暖!玉儿想着一下乐了,美呀,这簪跟分明头上的羽毛似的,又像现代的头盔,比头盔更好,没一点束缚感! “分明,飞,飞快点!飞远一些,挑没人的地方,其它你想怎么飞怎么飞!啊——” 当然,她不是吓的,她是高兴得放声渲泄自己的兴奋呢!怪不得现代人许多爱蹦极,当时的自己还想那种运动太疯狂,现在才知道,原来压抑得太久,人就会想做疯狂的事儿,自己不愿心理变态,就得找到渲泄负面情绪的方式,现在这样健康的方法多好呀! 玉儿张开双臂,看看脚下急速掠过的山林,看着远处的山脉慢慢靠近,嗯,这种感觉,有点像看航拍镜头呀!可不是,自己现在看什么都像看航拍,不过,展开双臂,她有一种很切实的飞翔的感觉! 玉儿如此真实地感受着飞翔的感觉,这就是分明在高空的感觉么?这样畅快,这样自在,这样恣意,这是真正的无牵无绊、无拘无束!……不过,鸟也会累,它需要在累的时候,有一根树枝供它停歇。越是像分明这样的大鸟,越是需要强壮的树枝!否则一定会被它踩断! 飞过山岭,飞过岭与岭之间的沟壑,飞过草原…… “分明,那边有座山,去那儿歇一会儿吧!” 黑白雕把玉儿轻轻放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自己也落在旁边。玉儿环视一圈,自己所坐这块巨石上寸草未生,弧度圆润光滑,想来是长年累月为风雨侵蚀后,形成这样一种打磨效果,巨石应该是与山体相连的,巨石下方的山体上长满树木杂草,青葱翠绿,人迹不至。 玉儿放松地仰躺在巨石上,望着头顶这片蔚蓝的天空发呆。经过这一阵发泄,她有一种虚脱感,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跟着那长久以来堆积的种种负面情感一起在这场飞翔中脱离自己的身体而去! 因为敏锐的五感,她比一般人对情绪更敏感,其实这种感觉并不都是有益的。因为这异常清晰的五感,她总比常人更怕痛,怕脏,怕臭,怕吵,所以,她刚出生时,才会被看出异样,好在,她是幸运的,莫老太爷为她解决了这个问题,没有让她被家人所疑。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她慢慢长大,日夜不停地进行那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修炼,她逐渐地能控制五感,当她完全收敛灵觉时,她已与常人无异了! 在家时,不收敛灵觉,她会从偶尔见面的微儿身上感到强烈的嫉妒与恶意,那种感觉其实并不舒服!如同身畔蹲着一只黄雀,时刻等着捕食的时机。这种恶意,在从大兴庄子回府后已变成了恨意!玉儿不知道为什么微儿要恨她。不过,后来仔细想想,自己拥有她所希望拥有的一切,这样,也就没什么不能理解了! 62撞见 这世上,有这样的人,自己不努力或努力不够,却总是对别人的成绩抱着恶意的攻击情绪,微儿只看到自己的笛艺力压她的琴技,她却并不去注意自己为些付出了什么,虽然兴趣是最大的动力,但枯燥的练习却不可能省掉!虽说自己确有好的天赋,可也并不能因此否定自己的诸多努力!微儿觉得她用了很多时间练习,她却并不愿意面对别人也不曾停滞不前,也在继续前进。 因为心智的原因,微儿在玩儿的时候,玉儿已经在学习了!这样,为什么玉儿有成绩后,微儿就要恨她呢!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不招人嫉是庸才,自己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嫉妒就不充实自己吧!不过,反过来想想,自已居然引起别人这样强烈的嫉恨,是不是表示自己也是个小才女了!嘻嘻! 在这世上娱乐活动本就不多,当然要把自己喜欢的都学会呀!嗯,这样,以后自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越来越有才了,哈哈…… 微儿的事,玉儿并不怎么放在心里,反正,她于自己不过添一些小麻烦,其实真正让玉儿压抑的,是这个时代与自己理念的不一致!这种差异不可调和!自己努力修正自己,但日积月累的,还是有了很多的负面情绪,好在,今天被黑白雕带着翱翔,让她挣脱了那种越来越深的窒息感,让她放松了情绪,她觉得自己的心灵又是一片灵透清澈了!是呀,如今,有这么多爱自己至深的家人,自己要努力让他们活得开心,自己也要开心! 坐起身,玉儿冲着这一片青山露出大大的笑容,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多,要加倍珍惜! “分明,回去吧,太久了,会把三哥吓坏的!” 飞过草原时,玉儿敏锐的听觉听到有人在下面叫! “鹰!” “鹰下方是不是有什么?” 不会吧,这么高还有人能看到下面小小的自己? “分明,再飞高点儿!” 急忙让分明往高飞,呜,应该,大概,也许,没人看清楚吧!啊,为什么,每次自己觉得开心放松的时候,总会出点儿事儿来破坏自己的情绪,呜——这次,不会再乐极生悲,引起皇帝注意吧!她只是满足所有人类都有的飞翔的而已,一点不出格的呀! 黑白雕快速地往先前的山头飞掠,“三哥,我好像被人看见了,咱们快下山跑吧!” 嘎…… “分明,别停,咱接着飞!” “你还不回来,还想往哪儿飞?”一声愤怒的低吼。 呜…… 为神马,四阿哥耳朵这么灵?她不想想,这山顶上,那声音传得多远呀! 分明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围着山顶盘旋,既不落下,也不飞远!绕了两圈儿,玉儿垂头丧气地叫分明停下来。 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挂在一只雕的脚下从远处飞近,看着那个臭丫头被那只大雕带得在山顶盘旋,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被那只同样不知死活的大雕轻轻放在地上,看着被飘带束得尽显身段的小丫头被跑过去的哥哥搂在怀里,看着叔瑫解下那两只巨大的爪子上的带子,看着小丫头搭拉着脑袋过来请安…… 四阿哥长出一口气!真想…… 咬紧牙,四阿哥憋回一口气,“活佛来了,说要见你!” 咦? 玉儿抬头,疑惑地看着四阿哥铁青的脸,他好像很生气? “四阿哥,您不能总爱生气,那样对身体不好!对了,你到了山上还生气,看来挺严重的,是谁气着你了?” 四阿哥闭上眼,咬牙,咬得紧紧地…… 回头,冲同样脸色不嘉的雅尔哈齐笑眯眯打招呼:“雅尔哈齐,你来了呀!” 雅尔哈齐看看运气的四阿哥,再看看完全不知道让人多担心的小丫头!雅尔哈齐觉得很无力!刚才,看着她悬在空中,他吓得声音都不敢发出一点,就怕吓着那只雕让她有个好歹,她哪来那么大胆子?让一只雕带着,从那么远那么高的空中那么快的飞回来!万一那雕稍不注意……雅尔哈齐忍不住打个颤。看着毫无危机意识的小丫头冲自己甜甜地笑,雅尔哈齐眼前一黑,瞬时感觉到,自己以后的人生路将艰难无比! “活佛?活佛没事儿找我干什么?”看着小丫头转过头疑惑地追问,雅尔哈齐扶住额头。这小丫头,她到底知道不知道活佛意味着什么? 四阿哥闭目诵经,觉得自己快克制不住自己了! 玉儿瘪瘪嘴儿,真是信佛的,跑到山顶来念经。 雅尔哈齐看看无知无觉的叔瑫,又看看什么也不懂的玉儿,看看被气得只能靠诵经来压制火气的四阿哥,雅尔哈齐觉得身上压力很重。 他叹一口气,认命地开始给玉儿普及关于活佛的一切知识。 玉儿听他细细地说,有些,她听额娘说过,有些却从没听过! 雅尔哈齐说得口干舌躁,玉儿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一粒早扒好的灵稻,“看你这么辛苦,给你吃点好吃的!” 雅尔哈齐看着这圆呼呼像米粒又明显比米粒大,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白粒儿,“水果?也太小了吧!” 玉儿冲他翻个白眼,又递给三哥和四阿哥各一粒儿,自已也往嘴里放一粒儿,免得他们不敢吃。其实她完全多虑了,这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了!叔瑫是想也没想就放嘴里了!雅尔哈齐看叔瑫的动作,忍不住摇头,什么时候他妹妹要是一不小心错拿了毒药,他估计也会想也不想吃下去!四阿哥也是同样的嫌弃表情,却同雅尔哈齐一样毫不迟疑地放到嘴里! 嗯,甜甜地,带着清香,刚从什么作物上摘下来的,白粒儿一下肚,雅尔哈齐与四阿哥都觉得精神一振,先前累积在身体里的疲累仿似淡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还有没!”四阿哥一点儿也不客气。 玉儿瘪瘪嘴儿,看似从袖子里,实际从空间里取出几粒,每人分了三粒,叔瑫一把放在嘴里,嚼巴嚼巴,咽了!雅尔哈齐与四阿哥则一粒一粒仔细咀嚼,品尝,感受咽下去后身体缓慢的变化!这种变化似有似无!捉摸不住! “这是什么?”还是四阿哥问。 “啊?!”玉儿抬头看他,“哦,四阿哥说这个呀,不知道!我看分明吃就也跟着吃,还把剩下的都摘了!满好吃,是吧!” 四阿哥一噎,雕吃的? 玉儿放了几粒在手心,伸到早眼巴巴盯着的黑白雕跟前,黑白雕低头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粒一粒吃下去! 四阿哥一看,真是雕吃的! “雕吃的,人能吃吗?” “雕能吃,人当然能吃了!”玉儿不以为然,“雕吃的比人好!人家无肉不欢的!而且,从来只吃新鲜的!过夜的人家都看不上!”当然,分明除外,它喜欢吃灵稻! 四阿哥再次被噎住!自己一个皇家子弟,还比不上一只雕? 雅尔哈齐在一边看着四阿哥被噎得话也说不出,忍不住好笑,好在他还有点自制力,低下头掩住唇角上翘的弧度。 四阿哥瞪一眼雅尔哈齐,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在偷笑,只是看看毫无所觉的玉儿,四阿哥无奈地放弃这个话题。 又想起她先前不知死活的行为:“你怎么敢让一只雕带着在天上飞,还飞得那么快,那么远!”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深有同感地点头:“吓坏我们了,当时真怕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玉儿无所谓地一挥手:“没什么啦!很安全!分明飞得很稳!它力气很大的,带着我飞到草原上去了,可惜,好像被人看到了,只能返回来,本来我还想飞远点的!” 四阿哥再次闭目念经! 玉儿这回明白了,原来四阿哥念经是因为自己呀! 她很阿莎力地一拍四阿哥的胳膊:“唉呀,没事的啦,先前分明带着三哥已经飞过了!”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一起转头用谴责的眼光看那个始作俑者! 叔瑫虽然憨,可一点不傻,“她一定要飞,我没办法,只能先自己上去试试!”他也看出来了,这两人,一个是妹妹救了的,对妹妹明显很维护;一个是像自己一样关心妹妹的,两人心性都不坏,既然如此,自己就犯不着给妹妹背黑锅了! 玉儿白一眼不讲义气的三哥,见那俩人回头又用不赞同的目光看自己,眼珠一转:“在空中飞的感觉太好了,你们要不要试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四阿哥义正辞严! 雅尔哈齐也摇头:“刚才看你那样,我都担心死了!” 玉儿再转转眼珠,“三哥,刚才你肯定没太注意吧,其实在天上看景,跟站在山顶看完全不一样的!那种俯瞰全局的感觉,很畅快的!要不要再试试?” 叔瑫有些心动,刚才自己光顾着克服恐惧了,还真没认真看风景!转头看看仍然精神抖擞的黑白雕,要不,再试试? 四阿哥和雅尔哈齐看看蠢蠢欲动的叔瑫,忍不住头痛,小丫头明显是想找共犯逃避谴责,这傻乎乎的哥哥居然就这样就上勾了! 可惜,那个但凡妹妹说的都是正确的哥哥压根儿就没任何犹疑地走到黑白雕的身边,这次也不用玉儿捆他,他臂力惊人,直接抓着黑白雕的爪子,“妹妹,你它他带我去看看!” “哥,要不捆上吧!万一你手松了怎么办!” “不会,哥哥我抓着稳着呢!”经过一番惊魂之旅,叔瑫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眨一下眼! 玉儿想了想,哥哥有了先前的经历,这手是一定稳的,只要他手稳,就不存在抓不住的情况! “分明,你先飞起来,然后慢慢飞到山外面的高空!别飞太远就回来啊!”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看着那个更加胆大包天的哥哥空手抓着雕脚就这样升空、飞远!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玉儿嘻嘻笑,看看两人的脸色,赶紧找话:“雅尔哈齐,你什么时候来热河的?” 雅尔哈齐怎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可看着那笑得甜甜的小脸,他无奈地承认,自己无法违背她的意愿。 “来了两天了,你这几天跟着你哥哥跑得这么远来玩儿!也不回行宫去!活佛不知道是因为那只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要见你,我与四阿哥是特地出来找你们的!” 玉儿瘪嘴,好不容易挣来的轻松日子,又和自己挥手说拜拜了! “一只雕,也没什么啦!” 四阿哥在一边咬牙:“一只雕是没什么稀奇的,可一只大得这样离谱的雕,还成天跟着你一个小丫头!这怎么不招人眼!” 玉儿白他一眼:“那也不至于把活佛招来了吧!活佛不只这点见识吧!” 63掩护 四阿哥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这小丫头长大了怎么越来越会气人了! 雅尔哈齐看四阿哥又噎住了,翘起嘴角:“也许是皇上提到,他老人家也动了好奇心吧!” “哦!”玉儿点头!“活佛看来很轻闲!” 那羡慕的口气,让四阿哥很没形象地翻了一个白眼,“一个每天至少睡六个时辰的人,却说别人轻闲!” 玉儿笑嘻嘻地一扬头:“四爷,你应该也学会休息,别总把自己累得像,嗯,那啥似的!” 四阿哥看看小丫头,无奈地摇头。谁让自己喜欢她呢,就算被她气得咬牙,自己也舍不得不管她。 “见到活佛要恭敬!” 玉儿点头。 “要守规矩!” 玉儿点头。 “不能告诉别人你被一只雕带着满天飞!” 玉儿点头,本来她就想要让这两个人都成为共犯,然后让他们别告诉别人自己在天上飞的事儿的,没想到四阿哥居然会这样嘱咐自己!这表示他不会告诉别人吧! 雅尔哈齐想了想:“方才不是说在草原有人看到?” 玉儿想了想:“他们应该没看清!” 四阿哥转转手上的佛珠:“这事儿,没亲眼看到的人应该都很难相信!” 玉儿急忙点头:“嗯,分明飞得高,他们也不敢肯定!” 四阿哥摇头:“我手上人手不够,要不就去探探情况!” 雅尔哈齐想了想:“这事儿,应该没什么!兴许就认为是眼花呢!” 玉儿点头,“后来我又让分明升高了!肯定没事儿!”接着又笑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四阿哥又闭目诵经,玉儿现在知道了,四阿哥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就要诵经,忍不住吐吐舌,他太容易生气了! 雅尔哈齐看她淘气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你在京城一直很安份呀,怎么一出京城,就闹出这么多事儿?” 玉儿沮丧地垂下肩膀:“是呀,这事儿一串串儿的,比我这十几年过得还热闹!” 雅尔哈齐在京就知道她不喜欢吵闹,再看看她像只没精神的小猫似的,忍不住安慰她:“这事儿也不怪你,都不是你主动惹的!” 四阿哥在一边咬牙,这雕可以说不是她惹的,那个丹珠是她惹的吧,这在天上飞是她自己要去的吧,虽然,前一件事儿,是因为维护家人,可后一件事儿就完全是她闹的! 几人正说话,叔瑫挂在黑白雕脚上已经回来了,不待雕落地,叔瑫已经手一松跳了下来。 玉儿看着哥哥兴奋的神情,忍不住笑,这粗神经有粗神经的好处,这么快就适应了! “唉呀,这要是在战场上,有这样一只雕带着,那可太好了!这在高空,俯瞰全局,敌情侦察起来就太轻松了!之后再来个突袭什么的,一定一打一个准!”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面面相觑,有这么厉害? “在空中,看下面能看得很清楚吗?” 叔瑫挠挠头:“我看得很清楚!” 四阿哥摇了摇头,叔瑫的骑射在宫里的侍卫中也是顶尖的,皇帝身边的侍卫又都是从所有军士中选的好的!有多少人像叔瑫这样眼神那样敏锐,看得那样远?再说,这只雕一般人也控制不了,在军中也不能普及。 在京城,那架鹰的八旗子弟也不少,平日也总是呼朋引伴去郊外射猎游玩,可没有一只能像这只黑白雕这样有灵性的,要不,皇上也不会说它是神雕了!而今天自己又见到它居然可以带着人在天上翱翔…… 看着那丝毫没有危机感的小丫头,四阿哥头痛地转着佛珠,这事儿,要不要禀告皇阿玛?如果自己方才不是见到叔瑫身边没玉儿却坐得稳稳当当,看到情况有异找借口把身边所有的侍从都遣退,小丫头今天的举动是不是又要被弄得众所周知?小丫头在京城十几年,一直无声无息,丝毫不引人注目;这一出了京城,怎么就连连出状况?是没人管着?还是她玩性被引了出来?回了京如果还这样,自己哪有那么多精力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四阿哥眸光有些黯沉地看看那个心无城府的小丫头,全无防备的一举一动,在外人面前恭谨规矩的神情此时不见一丝一毫,她就那么信任自己与雅尔哈齐?四阿哥闭目转动佛珠。 第一次见面,那时自己一场大病方才初愈,皇阿玛见自己作息又恢复正常,便以为自己已康复,是这个小丫头,一见面就嫌弃自己的瘦弱。那样纯稚清澈的目光,那样不带丝毫杂质的关切……四阿哥睁开眼,正好看到小丫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见自己睁眼就冲着自己露出甜甜的笑脸,那目光一如当年那样纯澈……这鬼丫头,是知道自己为她头痛吧,四阿哥的唇角止不住地微微勾了起来。 玉儿看着又坐在那儿闭目转佛珠的四阿哥,自然感觉到他已好转的心境,轻吁一口气,拍拍小胸脯,自己,有那么招他生气吗? 雅尔哈齐还在与叔瑫两人讨论以鹰带人侦察敌情的可行性,四阿哥听在耳内,忍不住摇头,这两个军汉! 又想起那年回到宫里,皇阿玛找了自己身边侍候的人好一顿敲打,因为皇额娘的离世而日渐殆慢的情况才有了好转,这也是因为小丫头一直念叨自己体弱,才引起皇阿玛的注意吧!是呀,皇阿玛有那么多儿子,又有那么烦重的国事,如果不是小丫头那一整个下午的唠叨,皇阿玛那几乎没一丝空闲的精神哪能注意到呢!所有的人,都围着太子转,只有那个小丫头,就算太子向她伸出手,她也未看见,一下扑到自己身上……她从一开始就只注意到自己!八年过去了,小丫头一点儿没变,见到自己就开始唠叨,连自己身畔的小十三也被她注意到了,可是老八、老九、老十,他们想尽了办法,小丫头也只是不失礼,却从不多言语一句,这样的差别待遇,不讳言,让自己心里很舒服!…… 老十那天领着小丫头去赛场,是为了让小丫头感激他吧?进而让小丫头接纳他?想起老十看着那只大雕渴望的眼神,大家谁不知道他的主意是冲着那只雕去的呢! 四阿哥双唇紧抿,就是这只该死的大雕!……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四阿哥待心境平复下来,长出一口气,活佛相召,这本是好事,只要今天的事儿不泄漏,小丫头在外人面前又一贯的垂目顺眼……是呀,她也就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看看她今天这副疯样儿,哪还有一点闺阁女子的娴淑模样。好吧,八旗女子中爱闹爱玩的不少,可也没一个像她一样闹到天上去了呀……她只有十二岁,呼,是呀,还是虚岁;康熙二十五年所生,生辰居然与自己同日,又与自己这样投缘,想起那日皇阿玛手里拿着折子打趣自己…… “老四,这个伊拉哩家的小丫头居然与你同日生辰,怪不得与你一见面就那样投缘!哈哈,那年她只有四岁吧,拉着你,让你加衣加食,那幅情态跟你身边那个嬷嬷似的,哈哈……” 皇阿玛笑得那样畅快,那折子是关于小丫头的吧,只不知上面写了什么让皇阿玛那样高兴! 是呀,皇阿玛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她与哥哥上次赛场上赢得那样酣畅淋漓,自己赢了大笔银两,比自己这个皇阿哥都有钱了!又替大清狠狠地争了光!一个小丫头,赢了蒙古大汉,虽说有取巧成份,可加上她哥哥那实打实的本事,为皇阿玛挣足了面子,所以皇阿玛才格外开恩让她哥哥领着她出来玩儿…… 她身上居然带着十万两,四阿哥现在想起来仍然忍不住摇头,一家子惯吧,惯得这小丫头无法无天……这一下,满京城都知道伊拉哩家宠女儿了! 四阿哥正想心事呢,却听到一阵悠扬的箫曲,细腻,婉转,旋律优雅动人,委婉纤细,是他从没听过的,带着淡淡的忧伤…… 睁眼一看,小丫头坐在山崖边吹箫,雅尔哈齐与大雕都没在?叔瑫坐在妹妹身边,他就让小丫头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好吧,看他全身僵硬的姿式,这是防着小丫头掉下去呢! 四阿哥挑眉,别让她坐那儿岂非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惯着她! 该,让你惯着她,自己找罪受! 闭目,仔细倾听,皱眉,这曲虽美,却带着凄凉,这小丫头从哪弄的曲子,难为她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居然吹出一些忧伤来! 挂在大雕脚下飞回的雅尔哈齐自然也听出来了,他虽不如四阿哥那样从小被严格教育,但耳濡目染下,也不是一个不识乐意的莽夫。唯有叔瑫压根儿只注意着妹妹的一举一动,那耳边的,鸟叫还是曲子,于他毫无分别!他一手紧扣着石壁,一手随时准备伸出去捞妹妹,他得看着妹妹呀,妹妹你千万别动作太大,这崖边危险…… 曲子往复几遍,终停了下来。四阿哥睁眼再看那小丫头,忍不住点头,这神情才像个女子应有的!只是,看着她那头只用一根簪子挽上去的凌乱的长发!四阿哥再次闭目,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只是,不合规矩! 雅尔哈齐带着些讶异地看那从崖边款款而来的玉儿,那乘雕而回,仿似放光的一张小脸,此时又变回了以前常见的那般模样,温润,柔顺,恬静,浅浅淡淡,低眉顺目。很正常,可是,他总觉得一种说不出的不妥当、不舒服! 唯有叔瑫,在他眼里,什么样的都是他妹妹,妹妹做什么都是好的,什么样子都是招人疼的…… 玉儿见四阿哥注目她的头发!没办法,她可不会梳头,绿樱又被她留在山脚,先前想着和哥哥在一起,就算衣发凌乱也无伤大雅,谁知道四阿哥与雅尔哈齐会寻了上来呢! “我的丫头在山脚下!” 四阿哥无奈摇头,惯得! 看看雅尔哈齐,也不问他那雕带着他飞有什么体会:“小丫头在外面玩儿疯了,这会显见是心静了,回去了想来也会规矩点儿;今日的事儿却是不能说的!好在我们带的人现都在山脚,只我们四人知道就罢了!” 雅尔哈齐点头,他当然不会把这事儿说与人听的!本来还担心四阿哥禀予皇上知道,现见四阿哥的意思是帮玉儿瞒下了! 玉儿瘪瘪嘴,真是,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出格的事儿似的! 四阿哥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你想再招人成天注目,你就别把这当回事儿!” 玉儿张张嘴,看看四阿哥那板着的脸,点点头!为了清静! 嘻嘻,不过,一点没用自己谋划,他居然就帮自己瞒着了哈。四阿哥不错,嗯,以后有什么能帮的,自己也帮他就成! 四阿哥无奈地看小丫头喜滋滋的模样,好吧,自己这也是在惯她…… 再想想自己与她同年出生,却在几月前夭逝的同母妹妹,四阿哥双唇紧抿,如果也和她一样这样好的身子骨,是不是就不会早亡? 玉儿看那个心情又变得不好的四阿哥,他又怎么啦? 64见佛 玉儿趴在哥哥的背上让他背着下山,她累,不想自己走了!就想偷懒,反正人家还小,哥哥背一下也是可以的啦,嗯,没看那重规矩的四阿哥都没说什么嘛,嘿嘿。 四阿哥压根不去看那个宠妹妹宠得没边儿的叔瑫,反正有什么烂摊子得他自己收拾,自己不替他去操那份儿心!到现在,四阿哥算是明白了,玉儿那越来越无法无天的胆子哪来的了,那是因为她知道不论自己捅了什么篓子,后面都有人乐意替她收拾……好在小丫头心性纯真,目前为止也没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 下山后,玉儿第一时间进了自己的帐篷让绿樱为自己梳妆,没办法,四阿哥眼里的不赞同就差说出来了。人家都那样自觉地为她瞒着出格儿的行为了,自已也要识相一点啦。 果然,看着从帐篷里梳好头发出来的玉儿,四阿哥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儿见了人才不失礼,虽说少了一分灵气,人前却是最妥当的! 看看天气,“今儿还是先别回去了,这不到行宫天就黑了!”瞪一眼喜动颜色的玉儿,“明天早起赶路,让活佛久等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儿!” 玉儿才不管,反正能轻松一时是一时啦。 因为有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带来的人,玉儿也不像几人相处时那样恣意,四阿哥看了满意点头,雅尔哈齐则皱眉。 坐在篝火前,玉儿抱膝望着中间的火堆发呆,要回去了呀,那个世界,几天的放纵后,又要回去了!那里有各种规矩,却也有自己亲人,那里有束缚,也是保护自己的律法。虽然,自己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可是如果以离开亲人为代价,那么,这自由,不要也罢。在那座城市里,有着年老的太太,玛法,有着生养自己的额娘,阿玛,身边,有为自己不顾生死的三哥,还有平日忙碌却仍然关心自己的大哥二哥,她怎么能因为自在而弃他们于不顾呢? 这两日的恣意,是对压力的宣泄,也是对自己这十几年的奖励。自己很努力地认真生活,爱这一世的家人,尽自己的心力让他们健康快乐,一如他们努力使自己快乐!有这样的家人,自己就算压抑那来自几百年后向往自由的心,自己也是愿意的! 生活里,是有责任的,这些爱,也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不可推卸的,八旗所有的女孩都记录在案,将来必须要选秀,生老病死皆有记录,所以,自己不能忽然消失,自己怎么能让家人背负所有后果呢!再说,在这个世界,一个没有家族的女孩也是可悲的,那意味着她将失去护佑自己的屏障,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这个时代,不能像后世那样凭着劳力挣一份清静清白的生活。所以,除非是准备隐居山林,那么,还是生活在家人的维护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看看身畔的绿樱,身畔的三哥……其实,这生活不坏!只要有家人……玉儿微笑看着众人忙碌,这就是生活呀,这个时代的生活。 四阿哥看着玉儿脸上最后一丝浮燥散去,终于放下心来!这小丫头,这几天时间玩疯了,性子玩儿野了!幸好,现在,又把心收回来了!想来,明日见到活佛,不会再像山顶时那样轻狂了!不过想想她的年龄,四阿哥呼出一口气!还是孩子呀!不过,再过三年,她也可以选秀了!…… 到时,花落谁家?四阿哥转头看看时不时注视玉儿的雅尔哈齐,挑眉,这小子在这儿等着? 康熙二十年,为加强对蒙古地方的管理,巩固北部边防,皇帝下令在距北京三百五十多公里的蒙古草原建立了木兰围场。每年秋季,皇帝带领王公大臣、八旗军队、乃至后宫妃嫔、皇族子孙等数万人前往木兰围场行围狩猎,以达到训练军队、固边守防之目的。为了解决皇帝沿途的吃、住,在北京至木兰围场之间,相继修建二十一座行宫,热河行宫——避暑山庄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每年大约有半年时间要在热河度过,清朝前期重要的政治、军事、民族和外交等国家大事,都在这里处理。因此,此处也就成了北京以外的第二个政治中心,此处由于四周环山,夏季凉爽,雨量集中,基本上无炎热期,所以夏日在此处最是适宜。 第二日中午,四阿哥带着玉儿回到了行宫。皇帝不是在经常接见官吏,批阅奏章,读书写字的万壑松风的主殿陪着活佛,而是在湖区与活佛谈经论佛。见到回到行宫已梳洗过来来觐见的玉儿,皇帝点点头,“伊拉哩格格,来,见过□喇嘛!” 玉儿上前行礼,一个很年轻的声音响起:“格格不用多礼,听说草原的神鹰也垂青于你,想来你必是命运的宠儿!” 玉儿抬头,呆了一下,一个十几岁的活佛? 好吧,这个活佛很年轻,笑容也不像老活佛那样安详宁谧,但是,这样生机盎然,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呀! 玉儿垂头:“玉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八旗闺秀!” 玉儿现在明白为什么一个活佛,会对自己感兴趣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他是转世的,可他现在还年轻! 玉儿低着头,听到□与皇帝说道:“小格格钟灵毓秀,灵台清透,身心皆如玉石,无阴无霾,无怪乎会引来神鹰相随。这都是陛下英明睿智,大清日益强盛,上天才会让这样的赤子降生!也唯有在强盛的大清,这样的赤子才能不为邪佞所觊觎,从而安然一生!” 皇帝怎么想,玉儿不知道,她却发现这小孩子年纪虽不大,却很会说话,自己的降生是因为皇帝治理天下治理得好!嗯,这样就好,这样自己就不醒目了! 皇帝显然很满意,呵呵笑道:“上师十五年历难,如今金身得脱,实乃可喜可贺!” 活佛,是藏文的音译,意为“化身”,“喇嘛”也是藏文的音译,这词最初是从梵文义译过来的,其本意为“上师”,在藏文中还含有“至高无上者或至尊导师”的意义。所以,皇帝称其为上师。 “托赖陛下洪福!”□又对老实站着的玉儿道:“小格格是有福之人,又得陛下关爱,此后必无波无澜平顺终生!” 玉儿合什垂首:“多谢上师!” “不知神鹰是否也随格格一起回返?” 玉儿肚里腹诽,好奇心这么重的呀!“回活佛,分明平日并不在玉儿身畔,它还是更喜欢在天上!” □笑道:“鹰属于广阔的天空,雀栖身于安稳的屋檐;格格有着羞花闭月的容颜,也有一颗纯净仁爱的心!” 这个活佛是太通透,还是太世俗? 忍不住摸摸自己的有脸,玉儿一脸纠结,自己没那么美吧? 皇帝看着玉儿的表情,忍不住笑:“这孩子,活佛夸你呢!” 玉儿想了想,“万岁爷,活佛的意思说我长得好啦,玉儿知道,可是,玉儿总觉得自己没活佛说的那么好!” 皇帝哈哈大笑,“好了,你退下吧!” 玉儿行礼后退。跟着宫人在这宽广的桥岸间行走,纯净仁爱吗?可是,连自己也不太确定呢! 凉亭里,皇帝与活佛仍在交谈,“活佛见了这小格格,其面相如何?” 此时的活佛哪有十几岁少年的青涩,目光睿智,气度沉凝,“观其相,堂堂正正,心上无邪;观其身,身上无恶,形上无垢,影上无尘,不愧不怍,如刚降生的孩童般无暇,身心皆如玉,通透明澈,灾病无法染其身!人如其名!” 皇帝点头,“这孩子可入得皇家!” 活佛沉吟,“看八字命格,这孩子在家必得家人关爱,如珠如宝;天命之下,其命格护父母亲人,必是家人少灾病,多康健,这是旺家;出嫁后,若夫婿好生相待,持之如玉如壁,倾心相护,则其命格助夫旺运,夫家必是万事顺遂,这是旺夫!若是夫家为难,其祸自降!” 皇帝挑眉:“她岂非太得上天衷爱! 活佛笑道:“这世上,得上天垂顾之人也不知凡几,但许多并不自知,于无意间抛洒气运,又或堕入名利□,又或常有恶行劣迹,于是日久便如常人,气运衰退;这孩子却知福惜福,不行恶业,不堕贪欲,于是,运上加运,日积月累,其势更旺,其气更清,其神更凝!神清气凝,则行事无邪妄,自然万事顺遂!” 皇帝点头:“这孩子在家侍长辈孝,待晚辈慈,日日操心家人身体,于自己却很少用心!也不无故打骂下人,不造口业!上次还救了一个宗室子弟!若无她相救,那孩子必是十死无生的!” 活佛点头:“行善必有善报。那说行善积德眼瞎、杀人放火儿多之人其见识实短,全因不明因果罢了!《涅磐经》讲:‘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佛说因果偈云: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禄深。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皇帝想想点头,若玉儿不曾行善救下雅尔哈齐,自己必是想不到她的,她自是不能挣下八十万两的身家,这是善行有善果;自己不想着奖赏她的救人之举,就不会招她巡幸塞外,她没来,则自然不能让策旺阿拉布坦有所警醒,从而为大清争取更多的时间,这也是因果!…… 皇帝看活佛如今十几岁的今生,取笑道:“上师这十五年劫难,不知是何时种的因?”音落忍不住大笑。 玉儿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叔瑫仍未离开,见妹妹回来,高兴的站起来摸摸她的头:“回来了?见到活佛了?” 玉儿点头:“活佛只有十几岁!” 林嬷嬷在一边听了直诵佛:“活佛是转世而生,今生虽只十几岁,其前世却不知多少年月,格格切不可轻慢我佛!” 玉儿严正行礼:“是,玉儿听嬷嬷的!”转回身,对着哥哥吐吐舌头! 叔瑫呵呵笑,“连万岁爷每天都是做完佛事才上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1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佛事才上床就寝的,妹妹以后不可妄言!” 玉儿老老实实点头:“嗯。” “活佛可说了什么?” 玉儿想了想:“活佛说我长得好!还说我心性好!还问我黑白雕在不在!” 林嬷嬷听了合什冲着活佛所在方向一拜:“有活佛这话,我们格格以后必是万事顺遂的!” 玉儿点点头:“对,活佛说了,说玉儿‘无波无澜平顺终生’!” 听了这话,林嬷嬷喜得直打转,“格格,嬷嬷今儿要彻夜礼佛,你有事可唤绿樱!” 玉儿目瞪口呆,不会吧,就因为活佛一句话,嬷嬷要在佛前跪一个晚上?啊,早知道自己不多嘴了,本来是想宽宽嬷嬷的心,谁知道会让她老人家这么激动! 65迁怒 玉儿看着那急急去沐浴准备一夜礼佛的嬷嬷,再回头看看三哥,叔瑫对着妹妹憨憨的笑,玉儿看看哥哥,是啦,崇佛信道,这是这个时代的的普遍现象!玉儿沮丧地双肩一垮,嬷嬷为了虔诚,这期间不喝水不吃东西,这样跪一个晚上,明天起来一定很累的!没办法,她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绿樱准备明天的东西,让嬷嬷一出来,就能马上喝到热汤,能马上洗个热水澡舒缓僵硬的身体! “哥哥,我很好,活佛就问了这些!妹妹现在回了行宫就会老老实实的,你不用担心!你也要回去准备值守,一会记得洗个热水澡,这样,明天你精神会更好!皇上放你好几天假带我出去,可别让他老人家认为我们玩得收不住心了!” 叔瑫看着妹妹的笑脸,点点头,摸摸妹妹小小的脑袋,“那哥哥走了!” 本来想问问妹妹那个飘带是从何得来的——能承受自己巨力的飘带!不过想想自己现在贴身所穿的也是一件能防刀箭的,是当初皇上第二次亲征噶尔丹的时候,听说自己要上战场,妹妹亲自给做的!从哪儿得来的有什么关系呢,不外乎如遇雕一样遇到什么异人淘换到的。妹妹全心守护着家人,守护着自己这个哥哥,知道这些,就够了! 看着三哥走远,玉儿与绿樱开始商量为嬷嬷准备些什么,她老人家也是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己这样辛劳,自己总要做点什么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对于自己格格的性格知之甚详的绿樱也不多话,林嬷嬷自从来了格格身边,待格格一直很尽心,而且对自己这些小丫头平日也多有指点,为她老人家跑跑腿也很是应该。便准备下去弄两个热盐袋子到时嬷嬷出来时可以敷腿;再拿银子打点一下,到底不是在府里,劳动下面的人也得让他们有酬可拿才好!…… 不提第二日早晨,一夜礼佛的林嬷嬷出来如何觉得暖心。十阿哥听说那跟着哥哥带着雕出去玩儿的小丫头回来了,于是早早的跑了来找玉儿! 坐在厅里,十阿哥看着老老实实站着的玉儿,不耐烦地一摆手:“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样拘谨?在四哥十三弟面前的时候,你怎么就有说有笑的?” 玉儿想了想:“奴才平日在家喜欢为家人做一些补食,十三阿哥身体看着有些瘦弱,所以奴才多嘴说了一些!” 十阿哥不高兴了:“那爷的身体你怎么不问问?” 玉儿老老实实垂着头回道:“因为十阿哥身体很好!奴才知道的,于十阿哥其实没什么用!” 十阿哥瞪眼:“爷可没说那是无用的!你怎么就知道爷会这么想!” 玉儿见他今儿一来,情绪就有些不好,这会儿又跟一个争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不由很是无奈,这个十阿哥,自己怎么躲他还是要来,怎么办呢?没办法,规规矩矩回话总没错吧:“是,那奴才和十阿哥说说养生吧?” 十阿哥本来只是觉得自己被差别待遇了,所以表示一下不满,谁知道这个小丫头却真的要和自己说养生经,不由噎住了,要让她别说吧,可自己方才表示了自己愿意听。这会再说不听她说,好像自打自脸了? 玉儿看他郁闷的表情,装作没看到,开始叭啦要多吃蔬菜,不能只吃肉,这样营养均衡;要吃点粗粮,不能只吃细粮,五谷对应五脏,只吃精细的不好!又说什么食物适宜什么时节吃,哪些食物不要同时食用…… 十阿哥刚开始听的时候抓耳挠腮,仿似椅上长了钉子似的,玉儿装作没看到,接着说,谁知道后来,他却越坐越稳当,不由暗自讶异,此时,她已从平日的饭食说到补食了! 十阿哥看着玉儿,眼神儿有点愣愣的,玉儿停了下来,这十阿哥,不会是被闷坏了吧!也不至于吧,自己这说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不是? “我额娘走了后,再没人这样跟我长篇大论的唠叨了!”十阿哥往椅背上一靠,神色有些怅然。 玉儿一窒,这才想起来,十阿哥生母已逝两三年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在那个深宫,不论身份多尊贵,总会有疏漏之处吧,何况,十阿哥不像太子那样有康熙时时照拂…… “其实爷知道你不耐烦爷总来烦你!”十阿哥看着玉儿露出讶异的神色,自嘲一笑,“爷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老十三你都愿意和他有说有笑,却唯独不理睬爷,就算你知道爷奔着那只雕来的,你怎么就不像别家的格格那样奉承着爷呢!难道欺负爷是个没娘的孩子?”说到后来,十阿哥眼睛中饱含怒气,好像玉儿只要一开口就要扑过来教训她的样子! 玉儿瞄一眼这个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孩子,很是无奈,他这是听了谁的挑唆,来找她茬儿来了呀,“十阿哥,您的阿玛可是当今的万岁爷!谁家的又有那个胆子敢欺负龙子?” 十阿哥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沮丧地嘟哝:“皇阿玛才不管我,他操心太子就操心不过来了!” 玉儿看着这个缺少父爱又失了母爱的十阿哥,一时有些不忍心,又想着那挑唆他来的人,自己总得让他心平气和地离开这儿才行呀,吸口气,严肃地道:“十阿哥,您这话错了!” 十阿哥不忿地抬头:“你知道什么,我都听说了,你在家里一家子都捧在手心里,什么事都顺着你,一家子宠你爱你,你哪知道我这样没娘的孩子过的什么日子! 你不高兴了,有父母哄你,你冷了热了,有父母随时关照,你病了,你额娘一定整夜整夜守着你,你在别的地方受了委屈,有你额娘阿玛心疼你、安慰你,他们什么事都替你想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快乐地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你这样子的小丫头,哪知道没娘的孩子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委屈了,谁来管我?我想要什么,谁会为我操心?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比我还小,身上就随随便便带着十万两银子,还敢拿去下注,输了还有哥哥帮你挣回来,你一家子都宠着你,你哪知道摔伤了没人知道,只能自己回去上药的心酸?别人看我没娘,就敢怠慢我,还有那下贱的奴才,居然说爷是个莽撞的,叫别人也都离爷远点儿!爷当时恨不能上去抽死他!……” 十阿哥越说越气,眼都红了。 玉儿默不作声,递给他一杯茶,十阿哥一把夺过去,咕咚咕咚灌了下去:“你还说爷错了?爷什么地方错了,爷没错!”十阿哥“啪”一声把茶盏放在桌上,红着眼瞪着玉儿! 玉儿第一次抬头看这个少年,天皇贵胄,宫里除了太子,身份最尊贵的皇子,这段时间,他为了黑白雕没少找自己,可为了少点儿麻烦,自己总躲着他,因为过人的灵觉,倒也躲开了好几回,他只有十四岁吧,少年丧母,人生最大的悲苦之一呀,他的眼神如同受伤的幼兽,委屈,幼弱,却又暗藏獠牙,如果自己应对不合他心意,这獠牙是不是就要冲着自己露出来了? 玉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如果被一个皇子打了骂了,是不是很引人注目?那样是不是替府里丢脸了?唉,麻烦上门,光躲又躲不了,总得想法子让他别迁怒自己啊! “奴才自幼得家人关爱,一直被宠爱着,所以,奴才铭感于心,总时时注意太太、玛法身体是否有不适,看额娘阿玛是否有什么需要!奴才自幼被几个哥哥护着,像这次出去游玩,三哥总时时刻刻担心奴才别摔着了,磕着了,自己却没好好玩儿……”玉儿想着在山崖边三哥那紧张的眼神,在知道自己要冒险时的僵硬,明明害怕却仍要先试飞的决然……眼中忍不住溢出晶莹的泪,唇角却含着不自知的甜蜜的笑,“奴才当然知道哥哥有多关爱奴才!所以,丹珠格格说我三哥的坏话时,奴才才会那样气愤。” 流着泪的玉儿看一眼十阿哥:“钱,有什么呢,没了再挣就行了,可是奴才要让丹珠格格知道,我的三哥,不是可以轻易侮辱的,她伤害我的哥哥,奴才便要让她付出代价!十万白银,奴才当然知道不少,可是那不抵我哥哥受到的伤害!奴才下十万白银的注,不是不知民生疾苦;只因为在奴才眼里,再多白银,也比不上家人重要!” 十阿哥讶异地看着那个梨花带雨的小格格,她眼中的那种耀眼的光芒让他恻目,那目光中饱含的是什么? 玉儿垂下头,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珠,抬头,用仍然湿润的眼注视着那个满腔忿恨的少年:“奴才说您错了,是想说,您是万岁爷的儿子,您是天皇贵胄,谁敢看轻您!奴才说您错了,是因为皇上是一个非常好的阿玛,他关爱他的每一个孩子,就算他因为繁重的国事而偶有疏漏,那也并不是他老人家不爱你、不关心你!我听说,他在出巡途中听到儿女病重又返回京城,不是一个慈爱的阿玛他能这样吗?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背在他的身上,你想想他老人家有多累?做为儿子,十阿哥,你是否注意到万岁爷身子昨儿有些上火?奴才昨日见到他与活佛坐在亭子里,明明身体有些不适,却仍然要接待远来的活佛,做为儿子,你每天请安时,有注意过吗?你是否注意到他老人家头一天晚上是否睡得好?早晨是否进食很少?是否因为贪凉而少加了一件衣裳?是不是被国事气得火冒三丈?他每天是不是会因为写字很累?” 十阿哥呆呆地看着玉儿,玉儿想了想:“奴才的阿玛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他对三个哥哥总是疾言厉色,从不轻易称赞他们;可是奴才知道,当大哥凭自己的本事被皇上调回京时,他躲在书房里偷偷乐;也知道三哥被皇上选在身畔时,他拿了瓶酒躲在书房一个人庆祝,还知道二哥生病了,他在书房里唉声叹气!他因为几个哥哥性格的原因,所以选择不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父爱。奴才想,万岁爷就算没像面对公主们那样慈爱的面对你,那也是因为他老人家觉得爱一个儿子,与爱女儿的方式不能一样!你不能因这个,就认为他老人家给你的爱就少了!这世上,就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玉儿一转眼珠:“再说,皇上关心你,他也不会就告诉你吧,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时莫名其妙的要求就被满足了什么的?我觉得肯定因为粗心,你漏掉了好多细节,奴才的几个哥哥就是这样!” 66回寰 十阿哥傻楞楞地开始回想,玉儿在一边敲边鼓,“你仔细想,就从昨天开始,一天一天往以前想,时间越久,你忘的越多,最近的应该记得比较多一些!” “昨天,你一回来,爷就知道了!这消息好像来得有点快!”十阿哥愣愣的看着玉儿,“难道是皇阿玛知道我想着那只雕,所以你一回来就遣人告诉我?” 玉儿一拍手:“十阿哥您看,是吧,是你没注意,漏掉好多细节,你们这些半大小子,总是粗心,我在我几个哥哥身上早就积累了惨痛的经验!” 十阿哥忍不住笑:“惨痛?有那么糟吗?” 玉儿点头:“这份粗心,不仅对自已,对别人也是!反正,我从小没少操心!” “哈哈——” 玉儿吓了一跳,这谁在外面笑得这么大声,转头一看,没这么巧吧?皇帝没事怎么跑这儿来了?那个十几岁的活佛也跟在后面? 十阿哥一看自己阿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去见礼,玉儿自然也赶紧行礼。 皇帝看看玉儿的小客厅,微笑着看看规规矩矩站在一侧的玉儿:“你的雕在朕的行宫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儿了!估计在找你呢!” “啊!——”这是说,就因为那只雕,自己被皇帝听壁角了?她就说嘛,一个皇帝怎么会没事跑到这个犄角旮旯来,呜,这只招事儿的雕? 行个礼,在皇帝的挥手示意下,玉儿走到门外,抬头一看,可不是,那只大雕的身影在这蓝天晴空下,显得招眼无比,而它看到久寻不见的人露出头来,一下俯冲过来,玉儿无奈地敲敲那拿着脑袋使劲儿蹭自己的雕,虽然告诉他以后没事别老大声叫,可你不叫,你也别在行宫上空飞呀,你说你什么时候飞不行呢!看吧,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没有逾矩的地方,唉,都怪十阿哥,没事抽风冲着自己发脾气,为了不被迁怒,只能安慰他。唉,招事儿的十阿哥,她就知道,自己平素疏离的原则是正确的,可又忘了这帮天之骄子,怎么会在被一个小丫头怠慢后还无动于衷呢?他们早习惯了所有人对他们俯首贴耳,殷勤备至,阿谀奉承,无微不至。他们习惯于只有自己不要的,没有自己要不到的!玉儿丧气地抱着雕头,也蹭蹭大雕光滑的头,唉,晚一点儿进去吧,实在不想去面对那愁人的一家子!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嘁! 玉儿正在考虑是否以后长期放开灵觉,可是,这宫里黑暗的情绪太多,让她感觉很难受啊,太考验承受力了!再想想,为了不被听壁角,是不是放开好呢?是放呢?不放呢?……正万分纠结,皇帝,活佛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红着脸的老十。 玉儿赶紧放开搂着的雕,活佛笑眯眯地看着娇俏的少女站在一只雄骏的大雕身畔,适才一人一雕和谐相处的情形自然早已一览无余。 活佛冲着外围一个僧侣一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僧侣点点头,玉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对着玉儿露出强烈的杀意,刚放开灵觉的玉儿被吓了一跳,没想到黑白雕一下张开翅膀把玉儿护在身后,还冲着那个僧侣张开了尖喙,一声厉啸,一副扑食的表情! 玉儿还有些发愣,那个僧侣已是迅速收起敌意,退了下去,黑白雕还紧紧盯着那个僧侣,翅膀也未收回! 活佛在一边笑着点头:“小格格莫怕,我只是让手下人试试这神雕的反应!你还是安抚一下大雕吧!” 玉儿一头黑线,做神马不行,要试雕,试雕你冲雕发威呀,做什么要冲着我展露那么强的杀意,雕吓着没吓着不知道,玉儿因为放开灵觉却着实吓了一大跳! 呼出一口气,玉儿伸手摸摸雕头,“分明,活佛逗你玩儿呢!” 黑白雕收回翅膀,却一直看着那个僧侣,看得那个僧侣垂目直诵经,玉儿心想,该,让你帮着助纣为虐。 皇帝在一边把所有情形看在眼里,一时也忍不住赞叹:“真有灵性!” 活佛笑着点头:“灵禽护主!” 啊,咿!活佛这话会不会招来很多觑觎以及嫉妒? “活佛,分明是不是就像护家的獒犬一样?” 活佛愣了一下,看看玉儿清澈见底的眼神,笑道:“对,就像护家的犬一样!怎么,小格格知道我们那边儿的藏獒?” 玉儿羞羞笑道:“当年,玉儿小的时候,听阿玛说过一个獒犬救主的故事,活佛要听吗?” 皇帝在一旁看着十二岁的玉儿仿佛自己是个大人一样话当年,忍不住笑。 活佛也呵呵笑着道:“哦,只不知道当年,小格格多大?” 玉儿看着这个明明也年龄不大的活佛,用逗小孩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于是把当年阿山从书上看的地震中救主的犬的故事又说了一遍。活佛听了点头:“獒犬是很忠心的犬!” 玉儿摸摸黑白雕的头,低垂眉眼,虽费了一番唇舌说故事,可是,把这个灵禽现在降到獒犬一样的地位,应该比较安全了! 皇帝与活佛估计是在闲逛,这会又准备去别处走走,玉儿于是行礼送他们离开,这是两个大功能聚光灯呀,走了好!十阿哥也要跟着他老子一起走了,走过玉儿身畔的时候突然停住问她:“你认识苏宜吗?” “嘎?苏宜?公公?宫女?护卫?”玉儿茫然地抬头看十阿哥。十阿哥紧紧盯着玉儿的眼,见这小丫头一头雾水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笨丫头,真是个笨丫头!” 嘎,怎么又打击人? 十阿哥笑着看她被打击的模样,很满意地转身跟在他老子后面走了,玉儿在这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听前面传来一传哗然,抬头一看,玉儿蒙了,那只蠢雕,它在干嘛? 原来黑白雕在玉儿和十阿哥说话的这一会儿工夫,跑到僧侣群里,一翅膀把先前那个展露敌意的僧侣给扇翻在了地上!那僧侣这会儿已爬了起来,正对着黑白雕合什行礼呢! 啊!——玉儿决定了,她绝对不会带着这只笨雕出这个院门的!回京后,她再也不会把它从空间中放出来! 看着那趾高气扬的笨雕一摆一摆地慢慢跺回来,玉儿头痛极了,刚才它怎么跑得那么快,自己说几句话的工夫,它在那边已经把人收拾完了!自己好容易把它的存在感降低,结果这功夫都白费了!一天辛苦白费,她满腹牢马蚤,忍不住抱怨:“你做什么?人家大师心胸宽广不和你一只鸟见识,你还得意了?人家大师那胸襟正好反衬出你的小鸡肚肠,你说你一只雕学什么小鸡肚肠……” 皇帝、活佛领着的一干人,遥遥听到那个小格格用娇脆的声音教训适才那只耀武扬威的大雕,都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一人一雕,都是活宝! 十阿哥忍不住好奇又跑回去看,然后追上他老子,兴奋地说道:“皇阿玛,那只雕真好玩儿,搭拉着个脑袋,还站在那儿挨骂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还是看那笨丫头生气了,装怂,哈哈!”又想想,“一只雕如果懂得装怂,那这只雕也太聪明了!” 皇帝看看自己这个粗线条的十儿子,“它要是不聪明怎么会跟着伊拉哩家的格格?它怎么不跟着你?” “啊?”十阿哥傻眼:“那笨丫头有什么好的!” 活佛笑道:“它要是跟了十阿哥,十阿哥是不是就常带着它去狩猎?” 十阿哥点头:“当然呀,带着它出去,多威风呀!” 活佛笑呵呵:“所以,它跟了小格格,小格格对它是以人待之!而十阿哥则是以雕待之!” 十阿哥摸摸光脑门,嘟哝:“可它本就是一只雕呀!” 皇帝摇头:“傻儿子,没有慧根!” 活佛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又被自己老子嫌弃了的十阿哥,笑道:“陛下,这也是十阿哥有福之处!” 十阿哥虽不知道他老子和活佛说什么,但活佛说他是有福之人还是听明白了,于是在那儿傻乐! 康熙觉得这个傻儿子没救了,摇摇头,指点周围风景予活佛看。活佛时不时点头赞叹,十阿哥老老实实在后面跟了一路,间或听他老子差遣去做点什么小事儿,也乐颠颠儿的。今天那笨丫头别的说的对不对,他也不在意,不过她说皇阿玛爱他这事儿让他很高兴!而且后来皇阿玛在屋子里说昨天是他老人家差人来与自己说的!这表示皇阿玛也是关心他的哈。所以,十阿哥在皇帝身后跑得很乐。这种乐呵一直伴着他天黑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乐呵呵的十阿哥坐在圈椅里,接过贴身小太监奉的茶,“李仁,今天可有谁来过?” “回阿哥,方才奴才问了留守的,说完颜家的小格格遣人来问过,还有您身边儿的宋嬷嬷也来问过您回来没有!”李仁顿了顿:“八爷、九爷派人送了些小玩意儿,您要不要看看?” “完颜苏宜?”十阿哥喝茶的动作一顿。 李仁今天一天都跟着十阿哥,他发生了些什么事,李仁自然全知道。听到十阿哥口气不对,头皮忍不住紧了紧! “李仁啊!”十阿哥把茶放在桌上,“啪”的一声吓了李仁一跳,十阿哥挠挠头,“你去给我查查,我这儿的人,都谁收了她的银子!尤其给我问清楚宋嬷嬷。知道吧!” 李仁麻溜儿地打千儿:“喳!” 十阿哥把跑到门边儿的李仁又叫回来:“注意点儿,别露出破绽,让他们知道了是爷在查!” “是,奴才会办好的,爷放心吧!” 十阿哥挥挥手:“去吧!不急,事儿办妥就行!” “是,主子!” 十阿哥腿一抬,搭在前面的几子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想心事:都当爷是个傻的,连个小丫头都敢把爷当枪使!他就说嘛,就那笨丫头那笨蛋样子,怎么可能懂得欲迎还拒、还算计他!宫里头几岁的小毛孩子都比她强,还有人说那笨丫头躲着他是看不起他!那笨丫头明明是胆小!想想那在自己这个丧母之人而前说着一家人互相关爱的笨丫头,十阿哥扼腕,怎么就有这么笨的丫头?居然一点没想着万一他认为她是在故意炫耀,会怎么收拾她?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没一点防备心的笨丫头!她只当自己是好奇那只雕才总去找她?她为什么不想想他一个阿哥,再怎么也不能这样一点城府都没有吧! 那张流着泪却闪着幸福甜蜜光辉的小脸,如同梨花带雨,十阿哥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梨花带雨居然这么贴切!不只是文人的酸词儿! 原本只是借她引起皇阿玛注意的,可现在想起那张小脸,十阿哥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应该,而且,自己还给她带来了隐在暗处的敌意! 67暗处 想着那笨丫头茫然的样子,十阿哥忍不住摇头,怎么有这么笨的!被人嫉恨,居然完全不知道!那只雕,还有那赢了银子又赢了皇阿玛关注的赌赛,她难道不知道仅一样就得招嫉吗?何况是这些全都与她有关?她居然还傻乎乎的。 嘁,都说爷傻,可爷再傻,被人算计了还是知道的。而那笨丫头,估计被人卖了,她还帮人数钱呢!又忍不住同情她未来的夫婿,哪个倒霉的娶了这样没脑子的,估计都得头痛死,得花多少心思去护着她呀!不护还不行!谁让那丫头招人疼呢!连自己这样儿的都忍不住动了怜香惜玉之心…… 十阿哥越想越同情那倒霉蛋,嘿嘿地便忍不住乐。反正不会是自己,所以,十阿哥决定了,以后常打听,看看谁那么倒霉,到时再在一边儿看那倒霉蛋替她收拾烂摊子,这事儿一定很乐! 十阿哥憧憬着未来的可乐事儿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第二日中午,李仁趁着他吃完饭的工夫,在他身边低声的把自己查到的情况一一禀明,十阿哥听完后,闭了闭眼,没想到,这打自己主意的还不少!都想着让自己去做那个出头的檐子呀!自己还真去找那丫头的茬儿了,可是,那笨丫头运气好!好吧,是那笨丫头确实心善又嘴巧,把自己一腔怒气居然就那样说没了!而她自己肯定还无知无觉呢! 十阿哥闭着眼靠在自己的圈椅上,那个宋嬷嬷是留不得了,可是,是现在处理了还是等回京呢?现在处理了,估计那个笨丫头那里又要被人怎么算计了,她又是个没脑子的,万一这次没那好运气,遇上自己这样心胸宽广的,真收拾了她呢? 算了,十阿哥叹口气,自己辛苦一下,就先留着这个嬷嬷,让人以为自己还全不知情,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转移视线,再找别人去对付那丫头了!嗯,就当自己还那笨丫头昨天的人情了吧! 十阿哥长出口气,自己这叫什么事儿?自己帮了她,她还全不知情,自己都没地儿表功去!自己堂堂贵妃之子何时做过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可再想想昨天笨丫头笑中带泪,泪中带笑的小模样,十阿哥无奈地一挥手:“行了,爷都知道了,这事儿,就一切照旧吧,不要惊动别人!爷就再当一段儿时间的傻子吧!” 心里发狠,等把这段儿时间过去,看爷找着机会不狠狠收拾那帮子小人!哼!当爷真是个傻的呢!那笨丫头都没敢这么想爷! 李仁有些奇怪,以自己家这个爷的暴炭性子,居然就这样忍了? 十阿哥见贴身太监那疑惑的模样,“外面有人没!” 李仁点头:“奴才方才回来时就叫人守着外面了!” 十阿哥一抬腿,放在小几上:“那笨丫头吧,不论怎么说,昨天那完全是一片好意,她那一番话,既是让我多关心皇阿玛,也是宽我的心,告诉我皇阿玛不是不在意我,而是太忙!她那是怕我伤心呢!嘁,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安慰爷,爷是那样不顶用的人吗?” 李仁听明白了,自己家阿哥这是在说昨天那位伊拉哩家的小格格呢。忍不住点头:“那小格格看着就是个心善的!听说她带的嬷嬷礼佛,她还让贴身丫头去服侍,自己身边儿都没留人!” 十阿哥点头:“怪不得,昨儿个去的时候是她亲倒的茶!原来她贴身丫头在忙着林嬷嬷的事儿呀!”又摇头:“这样怎么好呢,岂不是压不住下面的奴才!” 李仁听到自己家阿哥这话,想起一件事儿来:“我听小叶儿说,他从服侍李公公的小郑子那儿无意间听到,据说,伊拉哩小格格在府里虽说不轻易责罚下人,可那些下人却都很是敬爱她,不敢轻易犯错的!” 十阿哥惊讶了:“哦,就那笨丫头,还能让下人敬着,还不敢犯错!” “是呢!据说伊拉哩小格格把他们府里侍候的下人里,那心地狠毒、作j犯科的不知道怎么就都挑了出来,交给了她额娘处置,其中有好些都是他们爵府的老几辈儿的人了,看着还都是老实本份的,其实在暗地里还真是很做了一些糟污事,可小格格楞是就不知道怎么查到了,就揪了出来。后来,整个爵府的奴才都老实了很多,觉得这个小格格赏罚分明又明查秋毫,所以做事从不敢偷懒,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仗着府里的势为非作歹!” 十阿哥想了想,摇头:“爷觉得这说不准是她家的老人让她做来立威的,总之,那笨丫头,和你说的不像同一个人!” 丢一粒花生到嘴里,十阿哥摇头:“她待爷存了一片善意,爷也不是那好癞不分的,承了她的情就多少替她担待着点儿;这行宫里,现住的好些个人,都嫉恨她呢。那日她惹的那事儿,那心胸宽的呢,只认为人家那是凭真本事;可又有那心胸狭窄的、或者见不得人好的、或是觉得她挡了路的,那就暗地里开始使绊子了!总之,就算不能让人家伤筋动骨,可恶心恶心人他们都是乐意的!”十阿哥摇头:“这样儿的事儿,爷都做过,自然别人也能做。那癞蛤蟆跳脚背上,它不伤人,可它恶心人,是吧!那做得明显的,就当面找那笨丫头不自在,可那笨丫头平日出门少呀,除了去请安,她都不怎么出门儿,或是出门必有她哥哥陪着;没办法了,只能使暗招,象买通爷身边的宋嬷嬷旁敲侧击地唆使着爷去找那笨丫头不自在,如果小丫头没应对好,准落不着好处。可那丫头笨虽笨点,可心却不坏,又是个一眼看到底的性子,爷如今算是知道平日听的那些都不是实话!那爷做什么还去找那笨丫头不自在呢? 可那暗地算计的人一见爷这条路走不通了,不是又得再找别的枪使?爷承了那丫头情,就再装一阵儿傻子,估计那笨丫头还能再过一段儿平顺日子,至于之后的,爷可就不管了!” 李仁见自己家阿哥居然替一个不相干的小格格这样担待,忍不住咋舌:“这小格格也真好福气,连爷都替她这样委屈自己,也不知她前世积了多少德!” 十阿哥呸一声道:“哼,等这阵儿过去,看爷怎么收拾那帮算计爷的,爷要跟那小丫头说的一样,爷不狠狠收拾他们,他们不知道爷不能惹!小丫头为了她哥十万两都敢砸,爷不砸银子,爷到时砸他们别的,总之,要砸得他们痛,痛得一辈子忘不了,痛得他们再不敢算计爷!哼,一群乌龟王八下的孙子!敢算计爷,爷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李仁见自己家阿哥这性子又上来了!悄悄站在那儿不敢吱声儿,这会儿谁吱声儿谁倒霉!心里替那些惹着自己家阿哥的人默哀,就自己家阿哥这混世魔王的性子,连皇帝万岁爷都有些刹不住,这如今却有人凑上来,这不是自找的! 晚上,皇帝又听暗卫八卦,听到老十居然没收拾人,居然接着装傻,这不像他十儿子的性情呀,转头想想,明白了,这混世魔王居然为了伊拉哩小格格忍了这口气。不过,估计忍不了多久!再想想那会儿在小格格屋外听到的一番话,皇帝也忍不住心暖,那小丫头怪不得一家人捧着疼着,真是招人疼!这就是种善因,得善果了吧!虽然这个因与果估计她全都不知道!听完各种八卦,皇帝挥退暗卫,喝了几口手里的茶,才反应过来,这茶清火的呀,“李德全,怎么承上的这茶?” 李德全躬身回禀道:“昨儿就这茶,万岁爷忘了!” 皇帝想了想,还真是,“是那小丫头和你说的?” 李德全有些羞愧:“老奴成日家跟着万岁爷,居然还没小格格细心!老奴真是羞愧难当!” 皇帝一挥手,笑道:“你羞愧啥,连我自己都没注意!那小丫头就站了那么一会儿,居然就看出来了!” 李德全摇头道:“万岁爷日日操劳国事,这些本就是我们这些近身奴才应该马上知道的,居然要小格格提醒才注意到,还是奴才们没小格格细心!” 皇帝笑道:“你忘了,为了一家人的身子骨儿,那小丫头专门去找莫太医学了的,你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别的呢,朕又不是缺少太医!”又摇摇头,“怪不得她家的老人身体好!稍有一点不舒服,她全知道,这病未发,就被扼止住了,岂非比那病深了再治好多少倍,又是不用药的!” 又想起一事,“京里是不是来报十三的额娘身子又病了?” “是!” 皇帝摇头:“他娘儿俩身子骨都不够康健!好在老四现在调理得好了许多了!要不要让小丫头进宫陪伴……”话未说完,却又停了下来:“算了,小丫头那样子,进了宫,我还得天天操心她被别人欺负了!”自己把自己的想法否决了。 又忍不住笑:“雅尔哈齐,那时让他去阿尔济那儿学点本事,谁知道居然就被阿尔济的小孙女救了,这算不算是朕有先见之明?” 李德全笑道:“自然是万岁爷的福泽。庄亲王家的阿哥那会儿在府里处境艰难,若不是万岁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出来!不去阿尔济老爵爷家,也就不会知道爵爷的庄子在那儿,自然就不会被小格格所救!这全是万岁爷的恩德!” 皇帝得意地笑,“你个老奴才,就挑着朕喜欢的说给朕听,不过!这活佛不是说因果吗?这因是朕种下了,后才结的这个果,哈哈!” 皇帝那时虽明知阿尔济不可能做出格的事儿,可做为皇帝的谨慎,还是找了一些不受宠的宗室庶子,着人安排去了阿尔济府里,这既是监视,却也是保护!所以,这皇帝的谨慎心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不,结出的都是好果子!既保护了阿尔济,又让这些不受宠又心性不坏的庶子有了一技之长,不至于最后落魄无依,还又结了善缘,终得了善果! “那个小太监处置了?” 李德全身子躬得更低:“是!” 皇帝点点头,“就算再小的事儿,朕没让透出去,就一丝消息也不能漏!狗胆包天的奴才,为了点儿银子就晕了头了!你去把赵德旺叫进来!” 李德全不敢抬头:“喳!” 一个精瘦的侍卫随后被李德全领了进来,跪在地上等皇帝问话。 “你可查了,都有哪些人沉不住气了?” “回皇上,奴才查到,有三类人,一是今年家里有秀女选秀的,一是阿山大人平日得罪的,一是蒙古丹珠格格走时布下的。那些尾随伊拉哩格格的,不知道怎么总遇到这样那样的意外,不是耽搁了时间没追上,就是摔了,碰了,或是被山中群蜂追了,等四阿哥他们找到时,那尾随的人都没找到动手的时机!” 68邀游 皇帝忍不住摇头:“他们那一家子,除了阿山,全都头脑简单!”又忍不住笑,“好在军伍差事上没这样不精心,要不朕哪敢用他们那一家子领军!” 李德全听皇帝心情好了,松了口气:“那也是他们心无鬼魅,胸怀坦荡!” 皇帝无奈:“要不是他一家子忠心耿耿,朕真不想替他们操这个心!朕一天多少大事要处理,现还得替阿尔济护着他的孙子孙女!”端起手边的茶,皇帝心里却知道,那小丫头虽然从不像别人那样成天对着自己的阿哥献殷勤,却是真正一心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儿子着想的!日间她劝慰老十那一番话,那是真正的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心里呀!再说,叔瑫也是个老实忠心的,一身好本事,在战场上更是时时刻刻把自已护着,一步没退过! 皇帝喝一口微苦的茶,萧瑟地叹口气,自己一家子,拥有整个天下,可唯独这真心,却并不会因为是皇家就能因此得到的!那些殷勤关切,那些歌功颂德,背后,藏着多少功利?像这样全无一点杂质的真心,也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长出一口气!赤子之心吗?且看她能保有多久吧,若她一直这样,自己也不吝于护她一护,只是,当她有朝一日也如世人一样……皇帝眼睛一眯,哼…… “行了,我也懒怠再听,赵德旺,你把那手伸得太长的给朕砍了!对于为朕立了功的,朕不想看到在朕眼皮子底下就出事。若不然,以后谁还为朕出力!” “嗻!”精瘦的汉子小步后退着退了出去,皇帝心情不太好,赶紧走! 皇帝闭目养了会儿神,“李德全,今儿招安嫔吧!” “嗻!” 玉儿隔一天就要去安嫔处请安,一来,皇帝安排她跟随安嫔,于礼节上玉儿是不会让人挑出不是来的。二则,安嫔确实是一个很温顺亲和的女子,与她相处,玉儿觉得很舒服。今日从安嫔处出来,玉儿还在想,这样温顺美丽的女子,是不是只有在这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自古美人如名花,名花,在乡野之地是不是不能很好的生存?花,也须有爱花之人,若不能好好看护,是不是就会枯萎?那么,皇宫,是养花的好地方吗? “可是伊拉哩家的格格?” 一个爽朗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玉儿的思绪,扶着绿樱婺自走神的玉儿收回思绪。抬头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站在自己回去的路上。 见玉儿抬头,女子行了见平辈的抚鬓礼,玉儿回礼后已看清了来人。细眉长目,白晰圆润,看着倒很是亲切,只是玉儿已放开的灵觉却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敌意。 自己不认识她呀,这敌意从何而来? “我是完颜苏宜,我阿玛与你阿玛以前同在户部!”完颜苏宜显得很亲切。 玉儿点点头,“完颜格格这是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吗?娘娘这会儿正有闲,格格自便,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点点头,扶着绿樱擦身而过! 完颜苏宜有些愣住了,自己是来找她的呀?怎么她这样就走了?转身想要唤她,可看看周围的宫人?br / 清心游第2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人,忍不住咬牙,这小丫头,是真的认为她来安嫔这请安,还是故意曲解?可是,她以前都没见过自己,不可能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才对!再看看那已走远的身影,狠狠地一握拳,哼,她今日歪打正着避过去了,以后总有机会的。再看看不远处安嫔憩息之处,自己被她一句话堵得,只能走一趟了! 玉儿不知道因为自己一句话,有人身不由已劳心劳力。但她至少知道,对于来者不善的,不理她便罢,反正,自己又不是来热河交朋友、找姐妹淘的,躲得一时是一时,清静一天是一天,说不准后来别人对她就没兴趣了呢!本来就不喜欢应酬,何况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还去应酬,她有那时间还不如回去逗雕玩儿呢! 回到自己的暂居之处,却见自己三哥与雅尔哈齐坐在厅里喝茶,因为叔瑫值守,玉儿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这会见到,自是极高兴的。 “哥哥,你有空了?”回头又问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你怎么和我哥一起?你们要一起出去吗?” 雅尔哈齐看看叔瑫,点头,“是呀,你三哥说你来了许久,只出去过一次,要来领你去看看!” 玉儿回头冲着叔瑫甜甜地笑,又想想:“哥哥,我们可以在这行宫里逛吗?不会逾矩吧?” 叔瑫憨憨地笑:“我们不去那不能去的地方就行!” 雅尔哈齐看兄妹俩的神情,忍不住摇头,“格格若要多看看,一会我们去找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有他们领着,就少很多忌讳了!” 玉儿皱皱眉,找他们,算了吧,麻烦呀,“可是,他们一定很忙,还是算了吧!为我一个小丫头,劳动他们,太过了!”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他们也要休息呀,总不能成天忙吧!正好,我来前儿带了一些好东西,找他们一起品品!” 玉儿看他和四阿哥很熟的样子,忍不住问:“雅尔哈齐?你和四阿哥很熟悉吗?可他是阿哥呀,再怎么也是姓爱新觉罗的,是皇家人,你再熟不拘礼也还是注意一下的比较好吧!” 雅尔哈齐听了嘴角直抽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不知道我也姓爱新觉罗吧?” “嘎?……” 玉儿呆住了,“那个……” 雅尔哈齐觉得头痛,还很无奈,看着玉儿难得的呆滞样,忍不住仰天长叹口气,“你连我是谁家的都不知道?是吧!” 玉儿傻笑:“那个,我知道你跟着我玛法一起习练就行了呗,要知道,我玛法也不是谁都乐意调/教的!嘿,那个,你也从没说过呀!” 雅尔哈齐抚额:“我以为你早知道!” 玉儿嘿嘿笑,不吭声了,看看三哥,她三哥正挑点心吃呢。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完全不在状况的叔瑫,“叔瑫,你就从没和你妹妹说过!” 叔瑫抬头,傻傻问:“我和我妹妹说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看看那兄妹俩,玉儿坐在那儿扭手指,叔瑫还在挑点心!他放弃了,现在说这事儿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知道也不晚!” 玉儿嘿嘿笑,“不是说宗室子弟不能随便出京城的吗?” 雅尔哈齐无奈,“那是没有皇上的旨意才不能出!” 玉儿点头:“知道了,原来,那次你受伤也是奉旨才受伤的呀!” 嘎,这话说得!玉儿自己也觉出不对来,“哈,我的意思是,你奉旨办差,受伤了的哈!嗯,那个,你要不要吃点儿点心,这个新做的,还行!” 对于她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技巧,雅尔哈齐当不知道,伸手拣了一块儿,“正好,今儿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出去转转吧?听你哥说,你整天闷在房里,那也不好!” 玉儿看看哥哥,再看看雅尔哈齐,点了点头。谁让自己刚被人抓了痛脚呢!没办法,到这时代后,她又不能像前世那样随便问异性的事情,自然不知道雅尔哈齐居然也是宗室子弟了。话说,如果早知道,说不准她还躲得远远儿的呢!哪会天天亲自给他进补!玛法也是的,也从没说一声儿,害得自己看着雅尔哈齐这会儿有些沮丧的表情,觉得好像有些对不住雅尔哈齐似的。 此时的热河行宫,远没有后世的规模,但是,在北京城热得恨不能房无顶的时间里,这儿的气温就显得格外舒适宜人了!也许是修炼玉简心法的原因,也许是这世的身体不畏热,这十几年,在京城,玉儿也没觉得很难受,不过,这天朗气清的还有湖可逛,确是一件美事儿! 三人到了凉亭没等多久,四阿哥就带着十三阿哥到了,后面跟了一群搬着各种家伙什的下人。见玉儿蹲身行礼,四阿哥一挥手,“行了,知道你规矩了!” 玉儿知道他对自己先前在山顶的行为意见很大,也不吭声儿,也许,在这些古代人眼里,当时的自己确实出格,可要搁在现代,这都哪跟哪儿呀!唉!要是他们当时没上山,哪会有人知道呢!怎么也没想到离了行宫这么远,还会有人寻来呢!只能哀叹自己倒霉呗! 十三阿哥看玉儿老老实实听训的神情,忍不住愣了一下,“四哥,伊拉哩小格格一直很规矩呀!” 四阿哥看看自己的十三弟,再看看那装相装得很像的玉儿,是呢,若是那日自己与雅尔哈齐没上山,或者没寻着他们,她干的出格事儿,自己估计也不知道呢,也得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真是一个娴静温驯的呢! “嗯,十三弟,雅尔哈齐说带了好茶,你且看看,他可有虚言!”于是,十三就被他四哥给晃走了。 玉儿抬头小心翼翼看看四阿哥,四阿哥看她那神情忍不住拿折扇敲他,轻声道:“装!” 玉儿没忍住,吐了吐舌,如果四阿哥没遇到,现在也不会这样说她,“奴才的规矩一直学得不错!” 看他果然衣扣扣得死紧,头上见汗也不解一粒散散热,死爱美的臭男人,“奴才给你打打扇?” 四阿哥看看她清凉无汗的模样,恨恨地把自己手里的扇子递给她,不能让她只嘴上殷勤! 玉儿见他还真使唤她,一点儿没客气,想了想,算了,看在他替她打掩护的情份上,就给他扇扇呗,于是真的老老实实站在四阿哥身后打扇,后来觉得这折扇用起来不顺手,还去下人手里找了那专用的扇子出来! 四阿哥觉得很舒服!那不只是心理作用!他就发现了,这小丫头打扇,这风里没一丝暑气!坐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就觉得舒畅多了!而他不再那般燥热后,小丫头那风也变小了!这丫头片子,这般会侍候人?其实这全是玉儿灵觉的妙用!别人不知道,只当玉儿细心! 又过了一阵儿,几个喝了一遍茶了,四阿哥见玉儿还不紧不慢,不急不燥在身后扇着呢,而亭里另三个男人都不停地看他,他也不好真的把玉儿当丫头子使唤,转头道,“得了,你也坐吧,你要一直这样规矩老实,爷才真放心了呢!” 玉儿收回望湖的眼神,乖顺地笑笑,把扇递给那站在一边的丫头,还轻轻跟她说,凉风从哪个方向来,扇子稍侧一点儿,风会凉一些儿!那丫头听了感激地点头。站在一边看着,丫头早发现了,自家爷今儿一会儿功夫就不再出汗了!自然对玉儿的提点言听计从! 69游湖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轻移几步坐到自己哥哥身边,接过叔瑫递给她的茶盏,那是专为她沏的花茶。雅尔哈齐听叔瑫说玉儿虽喜欢绿茶,平日却并不常喝,多喝养生的花茶,所以今儿特为她备下的;她轻托茶盏,垂目看着盏中清水中舒展花瓣的贡菊,唇角露出恬淡又享受的笑容。 她端着茶盏,缓慢靠近鼻端,深吸一口气,微微合上双眸,于是,那唇畔的笑变得更舒缓了;几个呼吸后,她轻启樱唇,含着瓷白的盏沿,玉手轻推…… “雅尔哈齐,雅尔哈齐……” “啊?” 雅尔哈齐转头对上十三阿哥谑笑的眼神,不由有些莞然,好在十三阿哥虽见他看呆了眼,也并不取笑他,只对他调皮的眨眨眼:“我方才与叔瑫说练兵还是要多注重配合,叔瑫说要让士兵平日同进同出,自然有默契;我认为这个解决不了问题,同进同出的也不过几人而已,指挥全军要做到如臂使指,还是要多进行大型的训练才好,你觉得我们谁说得更正确?” 雅尔哈齐也是跟着阿尔济老太爷学了好几年的,其间自然也涉及到领兵布阵,操演军士,十三阿哥一番话不免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三个人就聚在一起开始说起各自的种种想法,一时聊得火热。 玉儿平日也偶尔听到一些玛法的训练内容,虽不感兴趣,却也并不觉得枯燥,坐着安安静静听他们热烈的交谈,间或轻啜杯中的清茶,或看看远处的水面、岸边的绿树,唇畔轻浅的微笑一直未曾褪去。 四阿哥微合双目,也不知道是在想心事,还是在养神,身后小丫头手中的扇一直未停,玉儿看他齐整得一丝不乱的着装,无奈地叹口气,自虐呀,他这性情从这就可见端倪,明明解一粒衣扣就能舒服很多,他偏不,一定要这样活受罪。而同为皇子的十三阿哥这会儿聊得热火朝天,无意识的就把衣衫扯开了,就差把胸脯露出来了,玉儿估计没有自己在,十三阿哥肯定非把外面那件衫子脱了不可! 一时,下人呈上切好的冰镇西瓜,那聊得忘形的几人才停了下来,各拿了一块大嚼!四阿哥看看安坐不动的玉儿挑眉:“小丫头,还要人让你不成!” 玉儿头微侧头看他一眼,摇摇头:“冰镇过的!不如井水凉的好!你们吃是没关系的!我却不好吃!我有这茶就好!”说着对着四阿哥轻抬手中的茶盏。 四阿哥这才发现她喝的却不是与众人同样的绿茶,又见茶盏中是花朵雪白,蒂呈绿色的两朵贡菊,不由点头:“你个小丫头,倒寻得好茶,这贡菊乃名菊,其效利气血、润肌肤、清头目、益颜色、养护头发;又疏散风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最宜夏日冲饮!难为你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玉儿差点儿翻个白眼儿给他看,她什么地方让他觉得没见识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呀! 四阿哥看她郁闷又不敢顶嘴的模样,心情便很是愉悦,随手拿了一块儿西瓜开啃。 雅尔哈齐虽吃着西瓜,却也时刻留意玉儿这边的动静,这会儿见玉儿被四阿哥取笑却不吱声儿,只道她被四阿哥训怕了,又忍不住想,她长这么大,估计没几个人舍得教训她吧! 十三阿哥早知道自己四哥这人严于律已,也严于律人,适才也不未注意他二人说什么,只当玉儿被四哥挑剔了,所以闷闷不乐,便好心转移话题,问她:“你那只雕那天在行宫上空飞了好久你都不知道,你那会儿做什么呢?” 玉儿瘪瘪嘴:“十阿哥那天在奴才那儿呢!那天他好像有些生气。好在,后来皇上来了,他气也消了,就一起走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会儿,看那只雕落了下来,我都想过去看看,你说那雕跟了你这么久,爷都没就近看过!” 玉儿摇摇头:“雕还是飞在天上好看,停在地上,傻里傻气的!” 四阿哥听了嘴角忍不住轻轻往上翘,她自己不聪明,还能指望跟着的鸟变聪明? 十三阿哥则忍不住大笑:“也就你说那雕傻,别人谁不说它雄骏!” 玉儿想了想:“奴才不知道!奴才没见过别的鹰啊雕啊的,没得比较,所以,不知道分明有什么不同!” 十三惊讶地道:“在京城里,据说很多子弟家里养着鹰,到了时节,就呼朋引伴一起出猎,你一次也没去过吗?” 叔瑫在一边插话:“家里老人不放心,我们几个哥哥都忙着,妹妹就一直没太出门!” 四阿哥摇头,一家子就这样宝贝她,她还敢吊在半空飞?叔瑫当时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平日连她掉根儿头发都不乐意,那天怎么就不怕这个宝贝妹妹有个万一?又想,别家的格格都能到处游玩,她说长这么大,总共不过出几次门,既如此,她哪来这么大胆子?或者,就因为在京里关得狠了,所以出京了抓着机会才敢这样大胆任性? 四阿哥觉得那天看到的情形估计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虽说后来看到叔瑫与雅尔哈齐都以身相拭了,可是,那第一眼的冲击力却是最大的!只要见到这小丫头就会想起来,想忘都忘不了!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越皱越紧的眉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火大地瞪着玉儿,为免小丫头又被四阿哥逮着机会教训,忙拿了旁的事引开他的注意力! 十三阿哥却不知道怎么又动了游湖的兴致,找了人下去安排,不多久功夫,就有船划来,几人便又移到船上。 湖区由于洲岛错落,湖面被长堤和洲岛分割成五个湖,两岸绿树成荫,行宫主要的风景建筑又都散落在湖区的周围,因此显得曲折有致,秀丽多姿。就连叔瑫此时都不再喋喋不休军事打仗一类的事了,几人坐在船上吹风纳凉,喝茶吃点心,间或轻声交谈,静谧的氛围让玉儿很有如在梦中的慵懒之感! 四阿哥此时见她已经歪斜的坐姿也不再念叨,小丫头脸上的神情那样安详宁静,又透着满足愉悦,让旁人只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四阿哥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他明白自己想的是什么时,忍不住一呆,自己怎么迷糊了? 玉儿终于忍不住歪靠在了哥哥肩上,呜,这样舒服,却不能太失礼,不过,靠在哥哥身上,应该是可以的吧!嗯,当然可以!自己还小,还小,自己还没满十二岁。 自我催眠的玉儿越靠越深,不自觉的最后全趴在了哥哥怀里!十三阿哥见了忍不住偷偷笑,平日总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这会却又这般像个娃娃!其实,如果她别老端着一幅老成端庄的神情,谁见了她都会认为她还是个娃娃!谁让她那皮肤看着和婴儿就差不多呢!加上那清澈纯真的眼神,想让人把她当大人,也难! 叔瑫早习惯了妹妹在自己身上打滚儿,此时周围又静寂无声,他也一点儿没意识到,那在座的不是自己的家人,此时,也不是在家里的庭院乘凉,他心里只想着妹妹这样会睡得舒服,还非常自觉地调整坐姿,让妹妹靠得更舒服! 四阿哥在闭目纠结自己天外飞来的胡思乱想,雅尔哈齐只恨那被靠的不是自己,十三阿哥觉得玉儿这样很可爱,于是,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传来一声呼唤,玉儿已合上的双目才睁开。抬头对上十三阿哥取笑的眼神,玉儿愣了愣,自己,睡着了?睡了多久? 湖上另一船来得很快,几个呼吸间第二声呼唤已在几丈外,玉儿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顺从本能靠在了哥哥怀里,她赶紧从哥哥怀里爬起来,端正坐姿。于是,另一船的人望见的就是一个纤细的少女弯腰拾起某件物件儿,之后端庄地静静坐在椅上喝茶的场景。是呢,叔瑫的大个子,把妹妹全挡住了,别人什么也没看到! “四哥,十三弟,要到咱们这船上来坐坐吗?”八阿哥温和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却并不是适才高喊之人! 四阿哥睁眼时,玉儿已调整好坐姿,所以,便没发现有人方才又行止随意,全无淑女风范了。玉儿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唉,周围没有危险气息,她就很容易放松啊!平日在这个时间段,她找着机会也是睡上一觉的,结果,气氛太好、靠得太舒服,就睡着了,一旦睡着,哪还管得住姿式呀!好在,那是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八弟,九弟,十弟!”四阿哥对着另一船的弟弟点头,“你们出来多久了?” 十阿哥叫住他们本就是索要东西的:“四哥,你们船上冰可有多!我们懒得再去岸上取了,若有,均些儿给弟弟们!” 四阿哥点头,指挥小太监把那剩下的冰都端过去,两船搭上几块板子,小太监麻溜儿的就把冰送了过去。 “我们船上的冰都给你们吧,只是须记得莫用得太多,伤了脾胃!” “四哥放心,我们省得!”九阿哥摇摇手上的折扇,眼睛却看着玉儿! 玉儿没办法,起身与哥哥一起行礼问安。要了冰不赶紧走,就等着人给他行礼问安呢? 九阿哥笑道:“无须多礼,难得伊拉哩格格也出来玩儿!” 玉儿不语,只低了头又蹲一礼。 只可惜,她想装不存在,却有人偏要让她不如意。 “哟,原来伊拉哩格格也在呀,咱们这边姐妹多,可要一起玩儿?”玉儿无奈抬头,却是早上遇到的完颜苏宜,玉儿被她的敌意激得一下清醒了,“完颜格格那边儿人多吗?” 完颜苏宜点头:“所以邀妹妹一起来玩儿,大家人多热闹不是!” 玉儿点点头:“人多是热闹,满好玩儿的!……”完颜苏宜忍不住露出笑容,玉儿喘一口气,接着说:“……只是,这会儿大暑天的,热得不行,船上空间也不大,人一多,就更热了!本是来游湖纳凉的,那样弄得大家都汗津津的,岂非事与愿违?不若以后有机会再说!” 完颜苏宜看看两条船,这要是把两条船上的人并在一条上,虽说主子不多,可加上下人,这就真的有点儿挤了!总不能只让玉儿一个人过去吧,那就有些失礼了! 九阿哥见玉儿低眉垂首的就把完颜苏宜给顶得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来,就不想如了玉儿的意,“这好办,让下人在两船上多搭几块儿板子就行,这样两船并行,空间也够,不会挤着,大家也可以一起玩儿!” 完颜苏宜一时喜动颜色,连连说好!又指挥下人把桌椅都搬到这边儿来,要与伊拉哩格格多多亲近亲近。一时,又来了两个格格,问为什么要移桌,完颜苏宜指着对船说:“你们不是早想认识伊拉哩格格,那不就是!” 70门神 完颜苏宜话音一落,玉儿就感觉到从对面船传来一股妒意,一股探究之意;心底忍不住叹气,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还有一句话,三个女人一台戏呀!加上自己,这戏更热闹了!这完颜苏宜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这样重的敌意,这会又这样与人介绍自己。 那边完颜苏宜已扶着船弦对玉儿介绍道:“伊拉哩格格,这两位,一位是敬嫔娘娘的侄女,王佳格格,这位是郭络罗格格!” 玉儿抚鬃行礼,王佳格格最迷人的是那对媚意天成的秀目,眼波流转间,总带出似有若无的情意;笑吟吟着浅紫旗装的就是郭络罗格格了,不知与九阿哥是否有亲!两人年纪都不大,大约十二三岁左右,估计不到选秀的年龄,都是如花一般的青春少女!玉儿行罢礼,见那两位并不热衷于搭理自己,便又退回到哥哥身旁,那个完颜苏宜,她还是离着远点儿的好,安全!而且,有四阿哥在座,那几个格格估计也没那个过来串门儿,她还是可以安静地游湖纳凉!这事儿,想得是挺美,可惜,她算漏了一个最大的变数。 十阿哥几步从连接处跑了过来,很随意地指挥小太监在这边给自己加了个座儿,就放在玉儿和四阿哥之间,见桌上还放着瓜子儿,十阿哥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一把儿开始嗑,边嗑还边问:“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完颜苏宜?” 玉儿点头:“是呢,那时不认识。今儿一早,我从安嫔娘娘那儿回来,正遇上完颜格格要去给安嫔娘娘请安,不知道她怎么识得奴才,还主动跟奴才打招呼,真是热情又爽直!” 看着傻丫头的神情,十阿哥忍不住又狠狠抓了一把瓜子儿。 “你怎么不去和她们玩儿?” “咦?”玉儿抬头看十阿哥那找碴儿的神态,这又是怎么了? “十阿哥,您要不要喝点茶再嗑?”递上一杯茶,十阿哥狠狠瞪她一眼,心想,为你费了多少心,这茶爷该喝!接过玉儿沏的茶就灌,好在不烫,要不,照他这灌法儿,非烫得摔杯子不可。四阿哥在一边儿早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了,老十分明对这小丫头不错,不拿她当外人!忍不住挑眉,什么时候两人这么熟了?先还说上次老十冲她发脾气来着! “你这喝的什么?”十阿哥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伸手就去揭玉儿的茶盖,就见玉白的茶杯里,躺着两朵雪白的菊花。 “嘁!”十阿哥把盖子放回去!接着嗑瓜子儿。 又嗑完一把,十阿哥拍拍手,看看玉儿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忍不住摇头,这笨劲儿,看爷在这儿,居然不懂得献殷勤,就傻呆呆地坐在那儿,连话都不知道说!唉! “你离那几个女人远点儿!”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咦? 玉儿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几步跳到对面的船上,忍不住想挠头,十阿哥这啥意思? 四阿哥看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也忍不住摇头,十阿哥声音虽低,可坐着不远又时刻留意的他却听得一清二楚,玉儿抬头看四阿哥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儿,一下眼睛亮了,颠颠儿挪到四阿哥身边儿:“贝勒爷,您喝茶!” 四阿哥抬起眼角寮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茶,揭开盖子,慢条斯理地拨拉茶叶,玉儿见他半天不喝,忍不住瞄一眼那碗里的茶,满好的呀,清绿透底,看着就清爽,又想着四阿哥那忍者神龟一样的耐性,得,自己主动问吧:“四爷,十阿哥他说的谁呀?”心想,不会是对面船上那几个女人吧?十阿哥他做什么要跟自己提这么一句?自己和他关系还没好到那地步呀!要是四阿哥提点自己还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又替他费了不少心,可十阿哥不一样呀,自己又没对他多好,他做什么突然对自己这样好? 四阿哥本来以为老十和她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就好了,谁知道这丫头居然连老十的提点都听不懂,又想刚才老十坐在那儿,她那低眉顺目的样子,合着老十难得的一片儿好心全喂了狼了!他算是明白了,在亲近人面前,她活泛得很,在她不放心的人面前,那乖得跟兔子没两样儿!一幅没出息的样子! “你说上次老十找你,发脾气了?”四阿哥不拔茶叶了,抬头问她。 玉儿点头,“是呀,你看他刚才来,又冲奴才发脾气!”叹口气,“也不知道到底看我哪儿不对眼!” “不过,今天比上次好多了,上次瞪着我,眼都气红了!我也没气他呀!”玉儿想着,上次他明显是迁怒,那这次呢?难道是上次的怒气没发完,那他做什么好心提醒自己? 四阿哥忍不住替老十不值,看玉儿还在那儿伤脑筋呢,没忍住,拿着折扇又敲了一记。 玉儿莫名其妙摸着自己额头看四阿哥,做什么又敲?自己啥也没说呀! 四阿哥对着她小白兔一样纯真无辜的眼神,忍不住扼腕,吸口气:“老十指的应该是他们船上现在那几个!” 玉儿惊讶地瞪眼,十阿哥真的是好心呀!那他上次还跑到自己那儿来找茬儿? “看来十阿哥是觉得那天冲奴才发脾气不对,所以,今天专门来提点一下奴才表示一下歉意!” 四阿哥觉得很无力!这样儿的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居然没被人生吞活剥了?难道她家里人知道她这傻性子,所以才不放她出门的? 唯一让四阿哥能松口气的是,这丫头像小动物一样纯真无害,也有小动物一样敏锐的直觉,她直觉的就会远离那对她心怀叵测的人!再想想叔瑫,四阿哥忍不住可怜阿山,有这样儿的儿女,他得多操心?又想玉儿的额娘,这得怎么样养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女来? 玉儿疑问得到了解答,圆满了,就想挪回到自己哥哥身边儿去,四阿哥看她乐颠颠儿要走,哪会让她如意,一把抓了回来:“给爷剥瓜子儿!”让你郁闷爷,让你学小动物,小动物就要有小动物的乖顺,爷在这儿替你犯愁,你也得给爷办点儿事儿才行!要不爷不护着你,让你被人嚼巴了下肚! 玉儿被抓了差,也不反抗,反正这位爷素来这样阴晴不定,凡事顺着他就成! 雅尔哈齐见玉儿又被四阿哥欺负了,忍不住摇头,这四阿哥,平素也不这样儿呀,怎么看玉儿就怎么看怎么挑刺儿呢!这不,又被抓住罚了!只是不知道刚才玉儿又说啥惹着那位爷了!旁边叔瑫看看妹妹,倒没心疼,在家里,玉儿就常给老人们剥瓜子儿,倒茶,打扇,揉肩搓背的,这会儿不过换了个人而已,那会儿玉儿打扇他总看四阿哥,不过是在想要不要提提让玉儿坐下扇!四阿哥本以为叔瑫会心疼地过来给妹妹解围,谁知道,他坐得稳稳儿的和十三阿哥闲聊呢。雅尔哈齐就更没立场去劝阻了,于是,一会儿功夫,四阿哥跟前放了一碟儿剥得溜光水滑的瓜子儿,无意瞄到那盘瓜子儿的十三阿哥看了眼馋,他就是嫌这瓜子儿剥起来麻烦呢,四哥真会找人使唤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让这小丫头给帮忙呢,看那双小手儿,雪白雪白的,看着他就想起指如削葱根、纤纤擢素手来,让人很有胃口!他不找下人,为什么?要是那下人也有这小丫头这样一双手,他就不嫌弃了! 十三阿哥的眼神太灼热了,四阿哥想不注意到都不行,本来不想吃的,突然觉得这瓜子儿很香,抓了一把,放到嘴里,嗯,确实很香! 十三阿哥看四哥几口把一把瓜子儿全吃了,忍不住摇头,唉!看来没自己的份儿了!这一碟瓜子儿也就两把,四哥那一把抓下去,就没剩多少了!忍不住疑惑,四哥平时不是这牛嚼牡丹的性子呀,难道还生小丫头气呢?又看玉儿老实巴交的在那儿剥瓜子儿,不由心想,真可怜,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惹着四哥了,让四哥一直没消气,只要一找着机会就罚她! “伊啦里格格这会儿可有闲?” 对面完颜苏宜的声音传了过来,玉儿头也没抬,“没呢,手上正忙着呢!” 四阿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是呢,她手上确实没闲着! 完颜苏宜不过找个借口罢了,谁知道玉儿真回说有事儿,有些不信,走到船弦一看,呵,这伊拉哩格格怎么做着小丫头子的事儿?是献殷勤,还是被罚了? 看看四阿哥板着的脸,完颜苏宜到嘴边儿的话说不出口了!这个四阿哥,跟八、九、十几位阿哥可不一样儿,最是死板不过的,自己要是找他说情,不定就被落了面子,自己找碴儿什么时候都能寻着机会,犯不着这会去碰一鼻子灰,于是,完颜苏宜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别的什么话来!转身回去了! 玉儿当然留意到了完颜苏宜的神情,看到她对四阿哥那之唯恐不及的眼神,抬头看看四阿哥的脸,忍不住偷偷笑,这跟镇宅的门神似的,最能驱邪逐鬼的,要是能常带在身边,一有事儿就挂出来,自己得省多少事儿呀! 四阿哥什么人?玉儿那如看神佛又带着惋惜的眼神他脑子一转就知道是因为什么,忍不住翘起嘴角,瞥她一眼,“怎么?想过去玩儿呢?” 玉儿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奴才觉得侍候四爷最好了,奴才荣幸之至、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感恩怀德、结草衔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四阿哥刚开始听着还像一回事儿,后来连三春晖都出来了,忍不住拿折扇敲她一下,把玉儿接下来的词儿都敲没了。 “油嘴滑舌!” 玉儿冲四阿哥嘿嘿笑,不说话了!低头接着剥皮儿! 完颜苏宜又来看过两次,次次都见她坐在那儿低头干活儿,便彻底放弃了,最后,八阿哥呵呵笑着与四阿哥打过招呼,收了板子,船就划走了。 见那些不怀好意的终于走了,玉儿长出一口气!看着手边儿满满的几碟瓜子儿,她傻笑着抬头看四阿哥,四阿哥摇头,指指那边几个人,玉儿就自觉地留了一碟儿,别的都送了过去! 压抑的感觉没了,玉儿又活泛了,见哥哥他们玩儿投壶,便跑过去看,几人却是十三阿哥进得最少!玉儿忍不住捂嘴偷笑,自己哥哥不用说了,自小被自己用丹药慢慢改造的,雅尔哈齐那次受伤也因祸得福,虽说那药最后对他的改变不多,但到底有些效果,而且,他跟着玛法长期习练,比在皇宫的十三阿哥更加刻苦,这样下来,十三阿哥怎么可能赢得了! 71留下 显然十三阿哥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没赢的可能,丧气地喝口茶,抓了玉儿送来的瓜子儿就往嘴里塞,太打击人了!那两人投的,全进去了!自己不过八支进去五支而已。 玉儿转转眼珠,给十三阿哥出主意,架一座屏风,挡在人与壶之间,让他们俩人盲投。又指使人偷偷移动壶的位置,然后回去坐在那儿看好戏。果然,雅尔哈齐没投进几支,倒是叔瑫在家常被妹妹捉弄,耳朵早立起来听到壶的移动声了,知道壶的位置,自然还是支支入壶的。 没整到三哥,玉儿不甘心,挂在三哥身上,要他背投,叔瑫转过身,玉儿又悄悄指使人把壶给抱走了,叔瑫投了一支,不投了,看看偷笑的妹妹,无奈道:“壶呢?” 玉儿见被三哥看破自己的把戏,对着她哥嘿嘿笑。十三阿哥则忍不住对着叔瑫直竖大拇指,今儿他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叔瑫可全是真本事!眼力、手力、耳力,但凡有一样差点儿,都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有悬念的比赛也没什么意思了,十三阿哥坐回去喝茶,跟他四哥哈啦。雅尔哈齐与叔瑫也坐回去,各人又自找话题闲聊。 玉儿看着太阳渐渐下沉,时间慢慢流逝,便想起那句:欢娱嫌时短,寂寞恨夜长。一时又忍不住嗤笑自己无端的多愁善感。想一阵儿,再抬头,已是夕阳尽染,湖水颜色变幻迷离,惑人心神,一时尤如被蛊惑一般探出身去…… “上了天不算,还想下水?”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玉儿刹时回神,转头便看到四阿哥那不赞同的眼神,一时有些讪讪低喃:“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水有股吸力一般……” 四阿哥瞪她一眼,“行了,一时没盯着你就出妖蛾子!” 玉儿摸摸今天被敲了几次的额头,没办法,自己稍有点出格,就总被他逮住,回嘴都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冲着四阿哥傻笑,希望蒙混过关。好在那边已在招呼准备下船,四阿哥也不再训她,到底拿扇子敲了她一下才翘着嘴角转身离开。 玉儿回头看看那五光十色的湖水,也转身下了船。 半夜的修炼后,玉儿沉沉入睡,无梦无魇一觉到天亮。可刚起床没多久,便被皇帝身边的宫人告知皇帝召见。 跟着宫人急急前行,到了地儿又被传了进去,又跪下行礼,皇帝挥挥手,叫她起来,抬头看小丫头规规矩矩站在那儿,忍不住点头,小丫头虽说让人操心一点儿,却是个乖巧的。 “朕要移驾起程了,还得去多个地方巡视,可是老十三却病了,就这样带着他,朕怕他病情加重。听得你在家里常常陪护几个侄儿侄女,朕就想着留你下来照看一下!” 皇帝见玉儿犹豫一下也没有,就应下了,不由笑了,这孩子,“朕给老十三留了一些侍卫,还有嬷嬷丫头,你哥哥朕也让他留下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他们给你办,太医也留了一位!” 玉儿抬头看看皇帝,点了点头:“万岁爷放心吧,奴才定把十三爷照顾好的!保证要不了多久病就好了!” 皇帝忍不住摇头,这孩子,真是个实心眼儿,谁敢这样就应承下来呢!连太医都说七分留三分的! “这会儿,你回去收拾一下,你现在住的地方离老十三那儿太远了,朕让人另给你收拾了住处!你哥哥也住在那儿!” 玉儿行礼退了出去,皇帝看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这孩子,真是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 “万岁爷,您就放心吧,小格格跟着太医学过,又常年看护家人,必是很有经验的,想来有她照顾,十三爷会轻松很多!而且她与十三爷年龄都小,忌讳也少一些!” 皇帝听了李德全的宽慰,笑道:“到底有点不合规矩!” 敲敲桌子,“朕现在都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是应了雅尔哈齐的求恳还是抢了阿山的女儿!”又想想玉儿的心性,摇头,为难,真为难! 李德全看皇帝发愁的样子,笑着规劝道:“万岁爷,不是还有三年吗?这三年慢慢看吧!” 皇帝笑着点点头,“赵德旺都收拾干净了吧!别这孩子帮着朕照料儿子,还得应付那些个暗手!” 李德全躬身回道:“听说都办妥了!” 皇帝点点头,“再过一个时辰就起驾吧!” “嗻!” 玉儿从皇帝那儿退出来,边走边想,不跟着皇帝也好,这一路上来到热河她算是领教了,其实真没什么意思,基本就是路上乘车,到站休息,休息就在自己所住之处看看,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也不敢到处跑,就更没什么意思了。这会把她留在行宫,这处风景也好,也不用再跟着皇帝车马劳顿,最好没有的啦! 回到住处,跟林嬷嬷把事儿一说,主仆三人就急忙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果然没多久,就来了一个叫小易的宫女引领。 玉儿也不看路,就跟着走,为什么?因为看了也是白看,不多走几遍,她是记不住路的,她到现在,还是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这就是现代人常说的路痴!是没救的那种!所以,出门后,她身边从不会没人跟着! 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片儿林木环绕的地方,这儿有几处独立的房舍,小易把她们引到一处门前有荷塘的地界儿,把她们交到一个老嬷嬷手里,就离开了,老嬷嬷看看这个被万岁爷亲点来照顾十三爷的小格格,忍不住点头,不说其它,只看小格格行了这般远,依然不急不燥、娴静安和的神态,就是个能静下心来的, “我姓高,格格请随我来!” 玉儿点头,“麻烦高嬷嬷了!” 高?是上三旗包衣,内务府满洲佐领下人?记得听额娘提过,满洲上三旗包衣阿哈是内务府满洲佐领下人,并不是身世低贱的,而是多氏族大家,像完颜家族,索绰罗家族,曹氏家族,高氏家族等,他们的进阶方式主要以军功,保姆,婚姻,科举四种方式,在名义地位上低于汉八旗正身旗人,却高于汉八旗包衣即旗下佐领下人。这个高嬷嬷莫非就是高氏家族的?玉儿想起曹寅一家子,那可是皇帝奶娘的后人!想来这个高氏家族自然也是相当的不简单的!不是林嬷嬷这样无根无基的能相提并论的!不过,额娘说了,知道这些基本的资料,平日行事有个起码的应对基调也就成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跟着高嬷嬷又过了几道门,便进了十三阿哥养病的所在,一进去,就见屋子里又是太医,又是嬷嬷,又是太监,又是丫头,居然还坐着四阿哥,雅尔哈齐! 玉儿先行礼问安,又看看一屋子人,皱了皱眉,虽说屋子不小,可这样多人,氧气都没剩下多少了! 四阿哥自然看到她的神情了,招了她过去:“皇阿玛这会已经起驾了,我一会儿安排好你这儿,就得赶过去,雅尔哈齐留下来帮你镇着那一干下人,万一有谁不听你使唤,你也不必和她们费神,只告诉雅尔哈齐,让他处置就成!” 玉儿听了这话,高兴地冲着四阿哥点头。先前虽应下了皇帝,可这些上三旗的下人,自己一个小姑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2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使唤起来可未必应手,她本来是打算平日自己多动手的,如今既有下人可使唤,她也乐得轻松。 四阿哥翘翘嘴角,眼中却无笑意,玉儿知道他心忧十三阿哥病情,宽慰他道:“四爷,您放心吧,奴才看十三阿哥气色虽没昨日好,却也没甚大碍的样子,想来过几天就好了,到时让人给你传信,好不好!” 其实她一进屋子就把灵觉全放开了,十三阿哥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不过是点儿小病,不过,身为父亲的皇帝,与身为哥哥的四阿哥,心忧是难免的! 那边床上的十三阿哥有些虚弱地也劝他四哥:“四哥,你放心吧,弟弟肯定很快就好起来的!你还得替皇阿玛办差呢,就别总惦着弟弟了!” 四阿哥知道玉儿对养生一道很有一套,见她这样信心满满,也稍放了放心,毕竟,宜妃所出的胤礻兹就是去年没了、自己的妹妹七公主今年三月没了!他们也都是十三弟这样大的年岁。想来皇阿玛也是这样担心吧,否则也不会专留了大臣的女儿来照顾了!至于雅尔哈齐却是他自己请缨留下来的! 四阿哥又与十三阿哥交待几句,唤了雅尔哈齐一起起身去了房外,把一干侍候的人也都叫了去训话,“……爷要是知道你们谁敢在侍候十三爷的时候偷懒耍滑,爷到时也不听辩解,直接禀了皇上处置了!你们也都知道,皇上虽说起驾了,却极是忧心十三爷的病情,哼,到时,那不认真做事的,可别想有个好,可都听清了!” “奴才等定然尽心尽力照顾十三爷!” 四阿哥看他们低眉垂首、战战兢兢,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雅尔哈齐吩咐几句,这才起身去追皇帝的銮驾! 玉儿让高嬷嬷领了绿樱去安置自己几人的住处,伸手摸摸十三爷的手腕,如同大夫搭脉一般,十三阿哥见她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笑,小丫头,装相! 玉儿却瞪他一眼,她搭脉不过是为了方便灵觉更好的探测罢了,与御医诊的脉却不是一回事。 “十三阿哥在忧心什么?” 十三阿哥愣住了!别人都只道他仅是头日出游着凉了,却没想到小丫头一来就问出这句话来!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儿看看他的神情,想了想,“能让你忧急得生病的,不过是皇上、娘娘以及你的兄弟姐妹们,可是京里有什么消息让你担心了?” 十三阿哥忍不住惊讶地看她,玉儿白他一眼:“这很好猜的啦!你和我差不多大,我设身处地一想,就全知道了!” 十三阿哥听了忍不住笑,自己还以为她有孔明之智呢,再看看她,觉得自己刚才真是魔愣了,就这小丫头,给孔明提鞋估计人家也不搭理她的! 呼出一口气,十三阿哥郁郁地道:“昨日,我听到消息说额娘在京中病了。本来皇阿玛这次是没带我出巡的,只带了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八哥九哥,我和十哥是后来才来的,如果我听皇阿玛的话一开始就留在京中,这会还能在额娘跟前尽孝,可我看着额娘身子骨好点儿了,就追着出京来了,谁知道她在京中又病了!” 72痊愈 玉儿听罢十三阿哥的述说,点点头表示明白,又看着他问:“十三爷,你是想早点养好身子回京看娘娘呢,还是打算晚点儿回京病得瘦骨伶仃的让她担心呢?” 十三阿哥想了想,明白玉儿的意思了,苦笑道,“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是,这心里的忧急止也止不住!” 玉儿点头,明白这个道理就行! “我去问问太医这用药忌讳,为你熬点儿粥喝!” 起身要唤人来守着,却见雅尔哈齐走了进来,“太医可还在?” 雅尔哈齐笑着指指旁边一间屋子:“太医一直在呢,就歇在那间房!” 玉儿点点头:“你陪着十三阿哥聊会儿天吧,别让他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这病就好得快了!”说着转身领了林嬷嬷出去找太医。 十三阿哥在床上听了忍不住苦笑,雅尔哈齐则惊讶地看着十三阿哥,反正已经说给一个人听了,也不介意让雅尔哈齐知道,于是十三阿哥又说了一遍。雅尔哈齐笑道,“玉儿没说错,你是应该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才好,以免宫里娘娘听到你病了,更添忧急。” 玉儿去了一刻多钟,又领着林嬷嬷回来,坐到窗口位置,推开一扇窗户,那边高嬷嬷就要来拦,玉儿笑着对她道:“这大暑天的,屋子里一点不通气对十三爷的病情无益,我推的这扇窗,风不会吹着十三阿哥,又把屋里的病气带走了!你只守着十三爷,莫让他贪凉把胳膊腿伸到被子外面,这些我方才与太医都说过的!” 高嬷嬷有些犹疑地站回去!玉儿又轻声叫雅尔哈齐过去,跟他要了一堆材料,雅尔哈齐也不多问,只出门去安排,十三阿哥躺在床上,对于玉儿的行径很是好奇,瞪着眼睛看着,玉儿就坐在窗前,也不再挪动位置,只温言细语与十三阿哥闲聊。一会儿,雅尔哈齐手里拿了一大包东西进来,又转身出去搬了个小炉子与沙锅进来。却并未再让下人进房。 玉儿把小炉子放在自己身前,一边慢条斯理说道:“十三阿哥这病呀,好吃好喝好睡,要不了两天就能好!就怕你呀,吃不下,睡不香,又东想西想!”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床上的十三阿哥,忍不住笑。 “这粥,我方才与太医商量了的,功效呢可清热疏风,清肝明目;对于你现在的病症正好合适,而且这粥,吃着香,看着雅,你看我亲手为你做的,一会儿就多喝两碗吧!” 十三阿哥轻笑道:“好!” 高嬷嬷见十三阿哥神态轻松,心情也好了一些,不免松了口气! “这水呢,是泡贡菊用的!我记得不知从什么书上看到两首写贡菊的诗,念给你听听。 清香袅袅透茶帘,菊瓣得冲东岳泉。口角含馨□醉,惹来雅韵齿唇间。你觉得这诗写得可贴切!” “嗯,很好!” 玉儿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人听了很是放松,她特意冥想一阵儿后才开始说话的,所以,声音里不自觉就比平日多了一丝安抚的韵味,“香风引客觅茶帘,韵味怡然唇齿间。饮者杯中和律舞,菊魂缕缕润诗轩。这首你听着可还中听?” “嗯!” 雅尔哈齐看看床上已闭上眼的十三阿哥,放心地笑了笑。 玉儿亲手取了十朵贡菊,择去花托,将散碎花瓣放入碗中,继续用轻柔的声音缓缓说道:“大米、薏米、莲子洗得极洁净,与先前泡贡菊的水一起放在锅里泡半个时辰,然后要用大火煮,小火熬,等到六分熟时,再加入洗得干净的百合、枸杞、红枣和菊花瓣,继续用小火煮一刻多钟……” “……可睡着了?”玉儿抬头轻声问雅尔哈齐,见他含笑点头,忍不住也轻笑着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雅尔哈齐在大兴受伤她照管自己的时候,就领略过她的本事了,倒也不大惊奇。高嬷嬷则讷罕地看着那坐在窗前的小格格,听着她柔柔软软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声调,慢声细语地一字一字述说,她一个精神健旺的都忍不住浮上了睡意,何况是病中的十三阿哥,一时心里极是敬服。如果她知道现代有一种催眠师的职业,想来就不会惊奇了! 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再无别的动静,半个时辰后,玉儿轻声指挥林嬷嬷点火熬粥。待十三阿哥小睡醒来,还未睁眼,鼻端便传来清淡却又温暖的饭香,萦绕不去,一时腹中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听到雅尔哈齐的笑声,他睁开眼,莞尔一笑,“必是伊拉哩格格煮的粥能用了!” 玉儿轻笑着示意高嬷嬷服侍十三阿哥漱口,又净面、净手!亲盛了一碗粥递到半坐起身的十三阿哥手里,十三阿哥低头一看,忍不住笑道:“这样的粥,大抵只有那怜花惜玉之人才能受用!” 玉儿轻笑,这粥白得净洁,红得鲜艳,间或有透明的百合参杂其间,但凡看着,就极有胃口的! “你只以后做个爱花之人便成!”见他心情好了,雅尔哈齐取笑道。 十三阿哥点头,也不多话,低头吃粥。入口绵软,有花的清香,莲子的香,枣的香……又极是清淡,并不浓郁,一时胃口大开,吃了两碗仍意犹未尽,玉儿却不再给他盛。十三阿哥有些遗憾地看看那边小炉上的沙锅,见玉儿又给高嬷嬷、雅尔哈齐各盛了一碗,抱怨道:“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 玉儿道:“怕十三阿哥吃伤了,不敢给你多吃。这粥,早晚都吃得,你病好前,天天有!”说着抿嘴笑。 雅尔哈齐接过粥,也不吭声,等二人说完,那粥已见底了!十三阿哥瞪他一眼:“暴殄天物!” 雅尔哈齐冲着他笑,“你病好了,想吃多少也没人管!” 十三阿哥想了想,点点头! 几人坐着闲聊一阵儿,那边太医听得动静,端来一碗药,十三阿哥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汤子,“我感觉轻松多了,要不然,这药就别喝了!” 太医摇头晃脑开始掉书袋,总之一句话,药还是要喝的!玉儿在一边听着捂着嘴笑。十三阿哥没办法,一口灌了下去!又赶紧接过高嬷嬷递来的水漱口。 玉儿看他神情,示意高嬷嬷扶他躺下,又恐他刚吃完饭又喝了药,胃里太过胞胀,一下睡着于身体无益,便与他又聊了两刻钟,这才放他睡去! 许是药里有安神的成份,十三阿哥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斜才醒过来!太医又过来诊脉,半晌,点点头,“十三爷要照这情况,再两天就好了!老夫也就可以去与皇上交差了!” 于是,这两天,玉儿白天一天都拉着雅尔哈齐来十三阿哥房里陪他,以免他胡思乱想不利病情,他睡着时两人各做各的事儿,也不出声儿影响十三阿哥睡眠。待十三阿哥醒了,几人就吹吹笛,弹弹琴,聊天说笑,十三阿哥觉得很是开心,心情影响病情,便觉得身上越来越轻松。高嬷嬷、林嬷嬷一直如同家俱摆投似的站在那里,这房里,再就多个太医,也没有别的人出入。 四天后,太医最后一次诊脉后宣布,十三阿哥痊愈了!玉儿赶紧差了大雕给皇帝送信,让他放心,十三阿哥好全了! 皇帝看着那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大雕,再看看信中说老十三已全好了,极是高兴。一挥手,让雕给玉儿带回去好些好东西! 想着信里玉儿说让雕看着明黄|色的衣服送信,忍不住好笑,这雕也真听话,在他营地上空飞了一个时辰,直到看到他的身影才飞扑下来,还吓得一干侍卫赶紧护驾,好在他认得这只雕,这才没让它被箭支射伤!小丫头说雕飞得快,这样免得皇上一直忧心伤了身体。难得的是,这雕居然找着他们了! 其实玉儿让雕送信也很是思量了一阵儿,这事儿吧,不送,比送好,可不送,万一有一天皇帝想起这事儿来,她可不好回!说雕找不到人?可那雕的灵性皇帝是见过的,明知道皇帝忧心还不为皇帝分忧,玉儿怕他到时扣她大帽子! 再说这雕反正已经是公开了,若再有了皇帝的眷顾,以后她也少操一份儿心!至于被皇帝要去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啦,可是这雕它到底不是人,皇帝估计也知道不可能像人那样让它一切听从指挥的! 十三阿哥也是写了信的,信里应玉儿的要求,狠夸了一番太医!说太医认真医治又医术精湛,至于玉儿则只说她与雅尔哈齐陪着他聊天解闷,让他心情很是轻松之类的。 皇帝看了点点头,他也没指望玉儿帮着治病,只要如同她陪伴自己家人一样陪着十三,再细心照管他的病中所需就行。这次十三能好得这样快,与他的心情必是分不开的。又想起听到几耳朵说玉儿见十三阿哥生病仍喜笑颜开的,忍不住皱眉,不免又让李德全去查那几人是否收过谁的好处,或被人捉了短,找着机会来给伊拉哩格格上眼药,帝王身边不需要心思太杂的来影响视听判断。 呆在热河养病的十三阿哥看着雕腿上绑着的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还有钗呀簪呀之类的,再看看皇阿玛的回信,笑了,这是赏给玉儿的! 把东西分分,递给玉儿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儿!玉儿笑道:“还有我的呀!” 十三边看信边点头,“所幸你用雕送的信,要不皇阿玛就得派人回来探看了!” 看完信,又忍不住摇头,自己好得这样快,这侍候的没捞着功,就背地里抵毁,玉儿被人泼污水说全不忧心皇子病情;她本是个与这皇宫无关的,都是自己带累了她。 想了想,把这事儿和玉儿说了。玉儿听了沉默一会儿,笑道:“但凡做了事,总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我只做到无愧于心就成。” 十三阿哥听了,想了想,点点头,“你说得不错!” 抬头见玉儿云淡风轻的神情,自己也振奋精神:“劳你照顾我这几天,很是费心费神,我就带你到处看看走走如何!” 玉儿笑道:“你倒是会省功夫的,不过,皇上赏了我这些好东西,我也就不跟你较真儿了!” 十三阿哥知道她平日其实也很是淘气的,听了就笑,点头,“若以后用得着我,你只管使唤,这样可成!” 玉儿乐得合不拢嘴:“唉哟,使唤可不敢的,只是若求到十三爷面前,十三爷记着今日的情份就成的哈!”说罢忍不住咯咯乐! 73回京 于是,体力稍好一些,十三阿哥就领着一干人等到处闲逛,末了,又去爬那磬锤峰,此时的磬锤峰,棒槌半腰尚无那有名的桑树。 “濡水又东南流,武列水入焉,其水三派合……东南历石挺下。挺在层峦之上,孤石云举,临崖危峻,可高百余仞。牧守所经,命选练之士,弯弓弧矢,无能届其崇标者。” 站在下悬绝壁,上接蓝天,形势险极的磬锤峰,十三阿哥大声背诵着《水经注》。玉儿忍不住咋舌,这些皇子阿哥,真是不容易,只背诵课就能让现代的高考生们甘拜下风!皇帝也真是够绝的,一篇文章,必须读一百零八遍,玉儿光想想就觉得脊背生寒。那得多枯燥呀!明明会背了,还得接着读……啧,精神折磨,或者是精神磨练? 想着清朝的皇帝都很勤政,或者这和康熙传下的这种磨练分不开? 总之,玉儿觉得,这种磨练的日子她是受不了的! 所以,她只能是个小平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吃了苦未必会成为人上人。可那人上人,必是吃了苦的!玉儿摇头,自己不爱吃苦!所以,还是过自己的小日子吧,风生水起、迭荡起伏的日子实在是不适合她这个懒人呀! 十三阿哥觉得激|情抒发得差不多时,回首看到的就是玉儿高山仰止的眼神,一时有些好笑,“你自己也记得的,做什么这样看我!” 玉儿摇头,“我是在用敬仰的眼神看你们的精神!” 十三阿哥想了半天,没弄明白她的意思,玉儿早拉着她哥哥去玩儿去了!十三阿哥看看雅尔哈齐,雅尔哈齐笑道:“我估计她的意思是你们这些皇子阿哥很有精神!” 十三阿哥捶他一下:“别忘了,你也是爱新觉罗家的!” 雅尔哈齐笑道:“所以,我陪着你站在这儿呀!”别的人谁敢与皇子并行! 回首又看看远处的玉儿,雅尔哈齐皱眉,那次从山上下来后,他再没看过她那样耀眼的笑容,那时的她,全身都好像在发光…… 就这样在十三阿哥的带领下,又玩了几日,把附近的好景都看了个遍,除了不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 “十三爷,你身体现在也能经得起长途奔马了,你要现在回京吗?”玉儿看看养得不错的十三阿哥问他。 十三阿哥想了想:“那你怎么办?” 玉儿笑道:“我想你一定很想早点看到娘娘,这几天到处转悠,你有时也心不在焉,可你身体还未调养好,所以,我也没提。现在你精神好了,就算赶路回到京里,也不会累病,所以,你回去吧!给我留下哥哥就行!我们慢慢的回京去!” 雅尔哈齐见十三阿哥很是为难,笑道:“我跟他们兄妹一起吧!你留下了叔瑫,我身边也带着有侍候的,这样人就够用的了!” 十三阿哥有些不放心:“我多留两个吧!你们人还是太少了!” 玉儿笑道:“我哥哥那大个子,很费马的,要不,我都让他护着十三爷回去,你人少了,我们更不放心,你留下我哥就够了!” 十三阿哥想想叔瑫的本事,又想着有雅尔哈齐同行,自己也不能带太少人上路,否则也会给玉儿带来麻烦!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就收拾准备上路了!” 玉儿想了想,拿出自己跟太医那儿磨来的药,“这药你带着,我从太医那磨来的,呵呵,他藏得可严实了!被我找到了,分了我一瓶儿,你带在身上我们也放心,你着急赶路我也不说别的,只一个,别在太阳在正中的时候上路,午、未两个时辰千万不要上路,这夏天,宁愿起早点儿,睡晚点,中午也一定要找地儿睡一觉。要不,到了京城娘娘见了你的模样,肯定会伤心,你也不希望她为你担心吧!” 十三阿哥知道她一片好心,点点头:“行,听你的,起早点,睡晚点,中午睡一个时辰,这样行了吧!” 玉儿点头,“午、未两个时辰千万不要上路,你间中可以洗漱吃饭睡觉,但一定不能上路,以免中暑!” 十三阿哥笑道:“行,知道了!高嬷嬷一干人你不用管,只领了自己的人上路吧!” “还需要让大雕给皇上送信告诉他你回京了吗?” “不用了,上次去信我跟皇阿玛禀过了!” 玉儿到底不放心,又让雅尔哈齐去与相熟的侍卫交待千万劝着十三阿哥一点儿!又把玉儿备下的一些清火的材料给他们带上,又教了十三阿哥的贴身太监怎么煮了给十三阿哥吃! 看着那十几骑远去,玉儿摇头,希望他记得嘱咐的话吧!本来刚好不多久,要再病,就把身体底子坏了! 又笑着对雅尔哈齐道:“咱们也回去收拾了上路吧!这主人走了。留在别人家总觉得不得劲儿!” 其实热河距北京也就一百八十公里,在现代走高速,也就两个小时就到了!可在这个没有高速路,没有汽车的时代,坐着马车慢慢走,回京时间就用得多了!好在,玉儿也不急,反正有哥哥跟着,一路也安全,她很放心地慢慢晃着回去!一路要是看到那儿景美,还停下来歇会脚,等看得够了,才又起程。叔瑫是一贯顺从妹妹的,雅尔哈齐则难得有此机会,自然是玉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一路上,雅尔哈齐自然也发现了,玉儿神态越来越轻松,虽不再有那日一般的耀眼,眉眼间却少了平日的谨小慎微,变得开朗淘气起来。有时还换了骑装爬到马上跑一阵儿!那时的她,是他最愿意看到的,充满生气、轻松、快乐!就连声音也从轻柔变得轻脆,雅尔哈齐看着那纤细跑远的身影微笑,这才是一个满州格格的样子!平日那样虽看着也好,可却太过安静了! 他们一行人,雅尔哈齐两人,叔瑫两人,玉儿三人。总共七个人!驾着一辆马车,四个男人各骑了一匹马护着马车慢慢前行。是呢,真慢,一个小时走不了五公里,加上玉儿随心所欲的玩儿,时不时停下,就更慢了! 于是,从第一日开始,一群人就开始夜宿郊外了!好在,林嬷嬷与绿樱都早有准备,马车里的东西备得也足,没有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 坐在火堆前,玉儿笑靥如花,今夜这样的情形和当年的野营多像呀!想着,笑眯了眼。 雅尔哈齐见着那张在火光照耀下玉琢一般的小脸儿,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他对于心中的感觉很是陌生,这种又热又辣、又酸又甜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可是他知道那种想要接近的感觉是什么!幼年的生活,让他很有耐心,苦难的过去让他拥有一颗坚定的心,更知道要得到必须要付出,所以,他放弃了跟随皇帝继续行程,而选择留在热河陪伴这个姑娘。也许,很多人会看不起他这种选择,认为他英雄气短。可是,在那个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时刻,是她用训斥表达着关心,是她的羞赧让他感觉愉悦,于是,他又找到了生活的意趣,那样纯澈不带一丝杂质的关心,他想要拥有,那带给他从未体会过的心动!那种贪婪的想要拥有的占有,曾经把他狠狠吓了一跳,在她为他进补的那一个月里,他每天都拼命地克制着想要触碰她的,那如玉的肌肤,如水的眸光,如柳枝一样纤细的身姿……也是在那一个月里,他发现了她藏得很深的洁癖,是的,她称之为病。可她的眸子里,说到这个“病”名时,却潜藏着一丝极隐晦的骄傲!如果,不是曾经的训练,他应该发现不了吧!于是,他再一次庆幸曾经的苦难让他拥有了敏锐的观察力。他一日一日注视着她,把自己发现的秘密藏在心底深处,不与任何人分享,他太知道那帮小子与他同样的了!他要把这些藏起来,做为自己未来制胜的砝码! 叔瑫起身离开妹妹身边,雅尔哈齐起身拿东西,之后装着不经意地坐在了玉儿的身边,他觑觎这个位置很久了,递给玉儿自己手中的水囊,玉儿示意他帮自己倒水,她伸出雪白的小手,在水流下冲洗。 雅尔哈齐笑着看她细细地清洗那本就十分洁净的小手,空着的手却握紧成拳,若不如此,他真担心自己唐突地会去抓住她的手! 玉儿发现了雅尔哈齐今夜眼神的异样,那种灼热,本来她以为不会再感觉到!她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这样被人注视,很害羞呀! 雅尔哈齐递给她擦手的帕子,她想也没想就接了过去,擦完后才发现,这不是林嬷嬷给她备下的。雅尔哈齐若无其事地接回去揣到怀里,自然看到了她有些呆愣的神情,心里又好笑,又愉悦。看她有点儿呆呆地接过自己递给她的吃食,雅尔哈齐终于没忍住,像叔瑫一样摸摸她的头。 玉儿咬着饼,有些呆愣,做什么学她哥哥呀,还摸她的头,呜,她们不是兄妹啦,这样亲近是不对的! 叔瑫回来时,雅尔哈齐坐得很老实,自然没发现自己妹妹被大灰狼揩油了,但雅尔哈齐占了他的位置他却发现了,不满地瞪他一眼,一把把妹妹抱起来,放在怀里,把妹妹与这个明显有所图的人隔开。 玉儿轻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好!还是哥哥的怀里最安全,想着,忍不住蹭蹭。蹭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快十二了,不是几岁呀! 可是,靠在哥哥怀里,很舒服呀!嗯,虽说是夏天,可夜里还是有点儿凉呢! 雅尔哈齐在一边儿看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停地自我劝慰,不急,不急,要慢慢来!还有三年! 玉儿吃完了饼,坐一阵儿,有些困了,眼皮觉得有些重,一个哈欠没忍住打了出来。叔瑫没看见,妹妹在怀里呢,旁边的雅尔哈齐却看到了!见她抬手轻拭眼角的泪痕,忍不住笑,这小模样让人真想搂在怀里狠狠地抱着!抬头看看叔瑫,有些沮丧,要抢过来,得花一番工夫呀!却并不告诉叔瑫玉儿快睡着了。坐在这儿能看一阵儿是一阵儿呀。这迷糊的小模样,他还从没见过呢…… “哥哥,我困了!”玉儿觉得自己快睡着了,抬手揉揉眼,叔瑫觉得周围没外人,把妹妹抱在怀里走到马车边,马车里,绿樱早铺好了被褥,玉儿迷迷糊糊地亲亲哥哥,她以为自己还只有几岁呢。 雅尔哈齐在一边看了直咬牙,他知道他们兄妹俩感情好,可她都十二了!还和哥哥这样亲密!好吧,抱抱什么的,还能接受,可亲亲什么的,那是几岁的小孩才能做的呀!再看叔瑫一幅很平常的的表情,雅尔哈齐觉得自己很受伤!这样子,抢起来难度又增加了呀! 74借宿 睡到半夜,玉儿忽然醒了,总感觉身上不舒服! 平日睡前洗澡漱口,今日因在旅途,自然条件有限的! 所幸,别人或许得忍受种种不便,玉儿却是不用的!看着在微光中缩在马车角落的绿樱,玉儿放出灵觉:绿樱睡得很沉。于是放心地进入空间,她要去那条河里洗洗! 不过,到底还是不好在空间呆太久,一刻钟后,神清气爽的玉儿躺在马车上,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修炼呢,还是起身去看看哥哥。北方的夜,即使夏天,那也带着寒意的!哥哥睡觉是否有盖点什么? 嗯,看看,看看再修炼! 玉儿轻手轻脚从绿樱身上跨过去,小丫头缩成一团,就为了少占一点空间,让自家格格能睡得舒服点儿! 火堆里加了驱蚊虫的草药,旁边坐着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在打盹还是在发呆,半天没动静。玉儿扫视一圈,地上铺了几块毡子,几个男人各占了一块儿,林嬷嬷倒是搭了一个小篷子的!玉儿看着伸展开四肢的哥哥,身上果然什么也没搭,回身拿了自己的小毯子,轻轻走到哥哥身边,还未盖上,他却一挺身坐了起来,眼神锐利,手已放到腰间的配刀上。 玉儿轻笑:“哥哥,是我!” 听到是妹妹的声音,叔瑫一下又躺了回去,“怎么啦?要入厕?哥哥陪你去!” 玉儿恼得把小被子扔到他头上,“讨厌的三哥!” 叔瑫把盖在头上的东西拿开,看看是妹妹的小被子,笑道:“这大夏天的,盖什么被子,你不入厕就睡去吧!” 玉儿生气了,一屁股坐在三哥肚子上,全没防备的叔瑫被坐得倒吸口气,这下知道把妹妹惹恼了,赶紧哄她:“好了,哥哥知道你担心,嗯,行,我盖着!” 玉儿噘噘嘴,哼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叔瑫嘿嘿笑,赶紧起身把妹妹哄回马车,“你睡吧,睡吧,明天还上路呢,别累着了!” “记得盖上!” “好,好,我盖!” 玉儿回马车了,叔瑫摇摇头,女人,真麻烦,盖什么被子!没见他们连帐篷都懒得搭吗?就为的省事儿,一帮子大老爷们,哪来这么多讲究!躺回去,却老实的把小被子搭在肚子上,没办法呀,要是妹妹知道他不听话,明天有他受的! 于是第二天早起的几个男人都看着他闷笑,一个七尺大汉,身上搭着小花被子,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可乐!叔瑫当然知道那几个人扭曲的表情是因为什么,却装着什么也没看到。把小花被子递到马车里,回身,正对上雅尔哈齐的随从阿苏挤眉弄眼:“晚上真冷!” 玉儿伸出头来:“雅尔哈齐,你们没带吗?薄被又不占地方!要不,晚上我让嬷嬷给你们一个均一条?” 雅尔哈齐拍了阿苏一巴掌,回头笑道:“带了,就是大家图省事儿,没拿出来用!你不用担心!” 叔瑫对着阿苏举起手,然后狠狠一握拳,阿苏打了个冷颤,一时图个嘴痛快,忘了叔瑫收拾起人来有多“爽”了,回头求救地望向自家主子,雅尔哈齐又给他一巴掌:“该!”没见他都没开口吗? 唉,小被子呀,那小被子多可爱呀!一定是玉儿用过的…… 洗漱吃早点收拾行李,忙完一通,大家又起身上路了!路上也会遇到一些行人,这是往京城去的路,自然不是人迹罕至的!行商的,跑脚的,办差的,去京城找活儿的……什么样儿人都有!中午选了一处路边的茶馆歇脚吃东西,之后又慢悠悠地走。到了晚上,正好到了一个小镇,因为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镇上的客栈倒也有几家,几人自然是选那最好的住了进去。吃饭时,却听得旁边酒桌上有人说昨天出了件劫案,被劫的是去往京城之人。叔瑫身边带了妹妹,自然格外小心,起身坐到那几个人身边,又叫了几个好菜说请客,跟那人打听详细情况。 那人见叔瑫这样威猛一个汉子找他打听,觉得很有面子,一时说得口沫横飞,把那知道的三分事实渲染成了七分!末了还说,官府今儿已派人去查了被劫之处,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叔瑫谢了那人,回身坐到妹妹身边儿。雅尔哈齐在一边儿也听了个大概,“被劫的是富商之家?” 叔瑫点点头:“富商带着小妾,领着几个仆人!小妾与财物被抢了!” “劫财劫色?或是富商的仇家?” 叔瑫摇头:“情况知道得太少!没法下结论!听着那劫匪人不多!咱们身带刀具,无恙!” 又狰狞一笑:“要真遇上了,老子正好顺手解决了!” 雅尔哈齐喝口茶:“你不怕吓着你妹妹!” 叔瑫白他一眼:“我妹妹可不是那汉家的小姐!” 雅尔哈齐摇头:“我知道她骑射工夫很好,可那都是练出来的,她又没见过血!这猛然见到了,肯定吓着!” 叔瑫想了想,看看妹妹,“嗯,从小到大,连鸡也没见人杀过!说不准还真会吓着!” 玉儿见他俩当着她面议论她,对着他俩耸耸鼻子,哼一声:“到时真遇上了,我也不怕!” 叔瑫看雅尔哈齐一眼,嘿嘿地得意笑。 雅尔哈齐看她像个大娃娃一样,忍不住摇头!让她干净清澈的眼看到那些污秽,他真不乐意! 第三天早上,在镇上补充了物资后,叔瑫护着妹妹的马车继续上路。对于劫匪什么的,他没放在心上!所谓艺高人胆大,说的就是他!再怎么说他也是几经战阵的,不敢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吧,那也是刀上染了不少血的,对于这种小劫匪他根本没看在眼里。 不仅他不在意,一起的人都没把听来的当回事儿。照旧慢慢地行路,到了晚上找了老乡家借宿。他们几个大男人是没关系,可是,总不能让玉儿跟着受委屈吧!第一个晚上不过是让玉儿玩儿个新鲜罢了! 那老乡见几人衣着精致讲究,从马车出来的小女子更是长得像白玉雕成的一般,一时又惊又喜,诚惶诚恐,唯恐招待不周。 玉儿见那家的小女儿不过四五岁模样,很是可爱,把她招了过去,摸摸她的两个小羊角辫,笑眯眯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刚开始也如大人一样胆怯,后来见玉儿态度温和可亲,胆子就大了,坐在玉儿身边跟她说些小孩子的话。 林嬷嬷与绿樱则忙着去厨房收拾,那主人家急急去帮忙。其实不过是把白天买的吃食热热罢了!这别人家的饭食,也不知道是否收拾得干净,不敢就这样呈给格格用!又把那小沙锅拿出来给格格煮点儿粥! 当那粥盛到玉儿面前时,主人家看得眼都转不开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精致的粥呀!雪白的米粒里夹杂着许多他们认都不认得的材料,只是那颜色看着就好看,这哪像是吃的,光看就觉得开眼界了! 玉儿见他们那惊叹的眼神,想了想,让绿樱把那肉食分了一些出来送到他们面前。粥却不行的,锅太小,就几个主子一人一碗。肉却是尽有的! 那老乡家的人刚开始很是推辞了一阵儿,后来绿樱说这肉食肯定是吃不完的,一会下了桌也不会再要了!老乡家的人才不好意思的收下,却翻了自己家的一些干货出来,对绿樱说一定要送给那位尊贵又和蔼的格格。 说是借宿,其实用的物品都是自带着的!老乡家的用品,连绿樱都觉得粗糙的,又知道自家格格从小养得娇贵,别人的东西是不用的,自然不会让玉儿碰。 世族大户人家的大丫头,比平常的富家小姐养得还好!像绿樱平日不过收拾玉儿的贴身用品,什么时候做过洗衣淘米的活儿!在府里时,玉儿的贴身丫头就四个,下面还有许多小丫头使唤,林嬷嬷绿樱她们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要操心,什么都要动手做。可这次跟着皇帝出巡,却只带了她们两个,事儿自然就多了! 看着嬷嬷与绿樱忙这忙那,玉儿笑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府里,能凑合就凑合吧!看你们这样换过来换过去,真是繁琐;我看以后几个晚上还是露营吧!免得你们事儿反而更多!” 林嬷嬷笑道:“我们不忙这些又做什么用呢!平日格格在府里事儿也不多,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显出我们的作用来!” 玉儿笑道:“玉儿请你本不是让你老做这些小丫头做的事儿的!” 林嬷嬷一边铺着被褥,一边笑:“什么小丫头、老嬷嬷的,只要能让格格住得舒服,这不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的本份?” 绿樱端了温水进来,也笑道:“是呢,跟着格格出门,大家抢都抢不过来!” 玉儿摇摇头,也不劝了!这种生活她过了十几年,也已经习惯了!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车,走路有人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过着金银堆就的奢侈生活!也唯有这样富贵三代后,才能真正养出一派贵女风范! 一夜无话,第二天离开时,玉儿又嘱绿樱给老乡家留了些许银两,毕竟打扰了人家一夜,留些银两聊表谢意!这天,已经是上路的第四天了! 在路上,玉儿揭开帘子与哥哥说话:“哥哥,你们出门也次次都这样借宿吗?” 叔瑫看看妹妹,取笑道:“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哪像你这样麻烦,以前打仗行军,那泥水里也是睡过的!不过是怕你不舒服才早早的寻了人家借宿罢了!” 玉儿嘟嘟嘴儿:“哥哥,我也是能吃苦的!” 一句话刚说完,叔瑫已是哈哈大笑,笑完了,比划比划她的小脸儿:“你能吃苦?你从小到大,你知道什么叫苦?”话没说完,又嗤嗤止不住的笑,“在家的时候,热不得,冷不得,香不得,臭不得,更吵闹不得,那上身的衣服料子稍硬一点儿,你那皮子就一道道红!……”话没说完,那车里便砸过来一块儿点心,被他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塞到嘴里吃了。 “你那才是皮子,你全身都是皮子!”玉儿气愤地冲哥哥又砸了几块儿点心。雅尔哈齐在一边看得直乐呵。 叔瑫呵呵笑:“好吧,我说错了,总之,一家子就差把你成天捧在手里了,你知道什么是苦不,就敢说自己能吃苦?” “哼!”玉儿有些气虚,这辈子,还真是没吃过苦! “跟着你,我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了!”找出一件儿证据来! 75杀劫 叔瑫瞥一眼昂着头的玉儿,点头,“三伏坐在绿荫里,旁边小丫头打扇,手边随时备着井水冰的水果;三九穿着各种皮子做的袄子,坐在毛绒绒的椅子里被捂得严严实实,手里捧着手炉,身边放着碳盆。你确实跟着我练了!” 雅尔哈齐使劲儿咬着牙,就怕自己笑出声儿来被恼羞成怒的玉儿记恨。 玉儿气得牙痒痒,“可我骑射练出来了!” 叔瑫这次不和妹妹打对台了,点点头:“要不一家子那么宝贝你?学什么都快,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累死累活的就怕被你追上,在你面前丢了面子!” 玉儿小脑袋一扬:“哼,我决定了,以后的行程天天露营,你看我能不能吃苦!” 叔瑫一听,赶紧摇头:“算了吧,还是找客栈或者借宿吧,要是家里人知道你在外露营,我回去非被抽不可!” 玉儿道:“我不管,是你说我不能吃苦的!我就要让你看看!” 叔瑫一下蔫儿了,忍不住冲着自己脑门狠狠拍了一巴掌,完了,这嘴快得把实话说了,结果把妹妹惹恼了!回府后家里人知道是因为自己才让妹妹吃苦的,那以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妹妹,你看 清心游第2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妹,你看,哥哥先前逗你玩儿呢!咱还是住屋子吧!屋子多好,又没蚊子又没虫子的!” 玉儿傲骄地扬着小脑袋:“不要,我觉得露营很好,这点苦我还是能吃得了的!” 叔瑫苦着一张脸,就差哭给妹妹看了,可是玉儿拿定了主意了,帘子一放,回车与林嬷嬷她们说话去了。 雅尔哈齐看叔瑫愁着一张脸坐在马上,把马赶得和他并排,笑着劝道:“露营就露营,这几天也没刮风下雨的,没事儿的!” 叔瑫瞟他一眼,“刮风下雨?就是她身上被蚊子咬出包了,回家我也得挨骂,唉,你说我嘴欠什么呀!这下招得她打定了主意了!”苦着脸,“这次我回府惨了,玛法要修理我,阿玛会教训我,一家子没人会放过我!” 雅尔哈齐没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叔瑫只是白了他一眼,就干脆放开了乐。难得见他犯愁,逮着机会得狠狠乐乐! 叔瑫的长随哈尔哈是家生子,自然知道自家爷这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扭过脸在一边偷笑,没成想被叔瑫看到,一把掌拍在头上:“臭小子,眼看爷要倒霉了,你还乐?爷决定了,现在让你去劝格格,要是不能劝得格格回心转意,回去我被收拾,你也别想好过!” 哈尔哈这一下乐极生悲,看着自家爷的脸色却不敢吱声,心里直叫屈,主子自己惹着了小格格,却迁怒自己这个无辜的下人。他自己都劝不回格格,自己怎么可能劝得住?于是,犯愁的又加了一个! 边走边想,想了一路,没等叔瑫想出办法来,路当中忽然拉起几根绊马索,叔瑫一个没注意,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紧跟着从路边跳出几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就冲着叔瑫扎了下去! 马车里的玉儿听到马倒地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一下撩开帘子,就见一把刀冲着哥哥的后心扎了下去,脑子尚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手时的东西已下意识地就冲着那挥刀的人砸了过去。 叔瑫是什么人?说他勇冠三军那真不是吹的!要不也不能招得皇帝专给他抬到了上三旗。那身手反应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般人摔下马,要么摔晕了,要么摔折了,一准被旁边抢出来的人一刀结果了。可叔瑫被摔下马一个跟头就翻了开去,那冲着他扎来的刀子被他一脚就踢飞了,那人也倒霉,被玉儿手里的盘子砸得涕泪齐下,手也被叔瑫第二脚给踢断了,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另外几个因为手上的刀子慢了点儿,倒一时没有遭殃,只是叔瑫此时已一挺身站了起来,想来接下来他们绝对落不着好。 因为哥哥一下被掀下了马,玉儿的灵觉也全都下意识的放开了,一下便感觉到马车后、林子里几股浓重的杀意。 “马车后还有人,那路边的林子里也有几个,你们小心点儿!” 雅尔哈齐见叔瑫起身后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唰”一下把身上的刀拔了出来护在马车边,杀敌什么的都是小事儿,把玉儿护好了才是大事儿! 阿苏与哈尔哈也赶紧下马护在马车旁,那边叔瑫几脚几拳已把几人都打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一耳朵听到妹妹说还有人,便要冲进林去。 “哥哥,逢林莫入!” 叔瑫尤如困兽一样在马车边转来转去,马车后跟上来的人自然遭了劫,本来被哈尔哈与阿苏拦住了正对砍,被他抢过去几刀砍翻在地! 估计见情况不对,玉儿感觉到林子里的人要逃!怎么可以让他们跑了,那扎向哥哥的刀……她叫住还在转悠的叔瑫,“哥,把弓箭给我!” 叔瑫一句话也不多说,几步走到雅尔哈齐的马身边把他挂着的弓箭取了下来递给妹妹。 玉儿也不睁眼,嗖嗖嗖……连射了五箭! “哥,现在能进林子了,你小心点儿!” 生死搏杀,从来就是快若闪电的。雅尔哈齐看着兄妹俩分工明确,一刻钟不到弄倒了一片儿!又见玉儿已放下帘子,明显是不打算再露头的样子!再看看被叔瑫撂翻在地的七八个人,这场景确实不太好看! 哈尔哈见自家爷单身就往林子里冲去,赶紧跟了上去,一会儿工夫,主仆俩拎着五个人拖了出来。另外几人的武器也一并带了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玉儿怕仍有变数,一直不敢把灵觉收回来,便觉得非常难受,“哥哥,这血味冲得我难受!” 叔瑫知道妹妹自小如此,这会儿这样重的血味儿,她怎么受得了。 抬头看看,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弯地,这些贼人真会挑地儿,一进了这弯地,前后都无人能看到。 “雅尔哈齐,你护着我妹妹往前走,到那转弯处等着,哈尔哈,你去后面那转弯处看能不能拦到人,叫他们去官府报案,他娘的,光开化日,居然拦路杀人,这地界儿的官员是做到头了!” 林嬷嬷与绿樱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爷杀了一地的人了!好在她们刚才一直在车里,只听到金铁交鸣之声与惨叫声。这会儿见自己家格格坐在位置上闭目不语,一时也不敢出声儿。方才格格跟三爷要弓箭她们自然是听到了,后来与三爷的交谈让她们知道格格几箭射倒了贼人,至于那贼人是死是活她们是不管的,只是格格有些苍白的脸色让她们有些担心。 雅尔哈齐听车中无声无息,一时有些不放心,轻声问道:“格格可还好?” 玉儿正努力运转修炼心法平息心情,虽然没看到林中人,她凭灵觉射出的箭却一箭也没落空,因为没看到,所以,感觉与平日射靶子没什么区别,可是她心里却知道自己射中的是人,加上空气中强烈的血腥气,她觉得很难受。她不敢去看外面的场景…… “还行!” 雅尔哈齐皱眉,这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他极不放心,跳到马车上,亲自驱着马车前进,一边说话转移玉儿的注意力。自己前两天还在想着让她远离污秽,没想到,今天就被迫让她见了血腥。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地方设伏?十二个人,叔瑫砍翻七个,玉儿射翻五个,叔瑫那刀下去,不是残就是死,倒是玉儿那几箭只是把那几人射得不能动弹,却是没有毙命! 到了转弯处,玉儿松了口气,灵觉却仍然不敢收回,她活了两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那明晃晃冲着哥哥扎下去的刀让她现在还惊悸不已,至于林子里那几个,虽是她射的,因没亲眼看到,冲击力还没那么大。 “雅尔哈齐,我哥在做什么?” 雅尔哈齐转头看看:“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呢!阿苏也陪着他,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玉儿呼出口气:“要是官府来人,你就说那林子里的人是你射的好不好!反正也没人看到!” 雅尔哈齐知道她的意思,应了下来。 玉儿把刚才起就一直拿在手里的弓箭递给他,雅尔哈齐一挑眉,接了过去! “别怕,我在这儿呢,就算还有贼人,我也不会让人伤着你的!” 玉儿轻声应一声。是呢,她拿着弓箭就是害怕还有贼人。没想到雅尔哈齐一下就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看看不言不动的林嬷嬷与绿樱,玉儿觉得她还是出去吧,本来心情就不轻松,看着她俩更紧张! 起身撩起门帘,与雅尔哈齐并排坐到车辕上。 雅尔哈齐看看她毫无血色的脸,宽慰道:“你别多想,说不准那林中就藏有暗箭的!如果你不射那几箭,到时你哥哥还有我们说不准就被射杀了!” 玉儿仰头看天:“道理我都懂!可是,第一次射到人,虽然没看到,但只是想着,也极不舒服!” 雅尔哈齐想起自己第一次挥刀杀人的恶心感,再看看玉儿只是苍白的脸色,点点头:“咱们来猜猜那些设伏之人的身份吧!” 玉儿点头! “路上听到有拦路抢劫的,你说是不是这批人?” 玉儿摇了摇头:“不是,抢劫的没有伤人!这次拦着哥哥的下刀就要哥哥的命的!” 雅尔哈齐点点头:“那是惯匪?” “跑到京城不远地方的惯匪?” “流窜到这儿的呢?” 玉儿想了想:“那一次集齐十几人,这不太可能吧!” 雅尔哈齐想了想:“反清复明组织?” “杀我们有什么用呢?” “我的仇人,或者你家的仇人?” “这个,有可能!”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呢?” 玉儿想了想,“有人传消息?咱们自热河回来知道的人多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服侍十三阿哥的人都知道!行宫里的人只要,知道我们出行消息的人应该很多!” “这样范围太宽了,没法找!”玉儿摇头。 “那咱们想想两家的仇人吧!” 玉儿点头:“行!” “玛法我没听他说结仇到要我们命的仇人,阿玛就算有,也是政敌,他们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我们小一辈儿的也没有仇人呀!那是你家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我从小在家里处境不太好,可也没结仇,后来跟着你玛法习武学兵法,又跟着皇上办差,却也没有私仇!” 玉儿烦恼地开始撕扯袖子,扯了半天,才发现是雅尔哈齐的衣袖。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雅尔哈齐不在意地把手伸过来:“扯吧!扯破了换新的!” 玉儿瞪他一眼,人心烦着呢! “你看那些人的神情动作像什么人?”玉儿从另一个方面开始找线索。 “看着皮肤粗糙,不是家境好的人。” “还有呢!” “用刀不像行伍之人!” “嗯,还有吗?” 76暂留 等到官府的差员到来,已是事发三个时辰后了! 那黑胖的县官领着衙役赶到现场时,被那满地血腥吓得直打哆嗦!平索他也经过不少凶杀案,但那顶多死一人,二人;而且杀人手段也从没见过这样残虐的,满地的残肢断臂,四处喷洒的鲜血,几百米的范围内,摆着十几具各式全或不全的人体;伤者也无人替他们包扎,鲜血浸染了衣物,躺在地上瑟瑟发抖,时不时传出无法压抑的痛苦低吟。在那刺目的血腥与各式人体中间,大马金刀坐着一个七尺有余的威猛汉子,那浑身的彪悍之气以及身上带血的衣衫,在在显示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密云县?” 叔瑫坐在石头上,见那县官壮着胆走过来,抬头看他一眼,那眼神让密云县令打了个寒战! 叔瑫从怀里掏出腰牌扔到他怀里:“你们密云治理得好呀,劫杀御前头等侍卫与亲王之子的事儿都出了!” 县官还没看清腰牌便被叔瑫这句话吓得几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低头仔细看腰牌,县官只觉得脖间一寒,那明晃晃“御赐”两字刺得他双眼发痛,抖着手弯腰把腰牌举至头顶:“卑职治下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卑职职责有失,愧对……” 叔瑫接过腰牌放入怀里,听县令哆嗦着请罪,也不听他说完,一扬手:“行了,这些废话爷不想听!爷坐在这儿等了你几个时辰,现在还没用饭呢!你让衙役把现场勘察记录在案,爷这算是报案了,后面查案就是你这一县之尊的事儿了,既出了这案子,爷就先在你县城住几天,有事儿你就来找爷!”又指指地上那些缺胳膊少腿儿的,“这些呢,爷也没都砍了,还有几个活口,你好好问问口供,其中有几人藏身在林子里,你也让人进去看看!爷这就先走了。他祖宗的,把爷的妹妹可吓坏了!”嘀咕着拍拍屁股起身。 密云县令听叔瑫说要在密云留几日,又喜又惊,喜的是有关案件的细节能问清楚,惊的是这位爷的气势着实惊人……,一边赶紧招来一个姓方的衙役,“这方明对县城内情况熟悉,大人您带着使唤也方便!” 方明对着叔瑫打了个千,叔瑫看他一眼,点点头:“跟着吧!给爷找个好客栈!” 方明长得猴精马瘦的,一看就是个机灵的,“能为大人效劳是小的前世修来的福份!” 叔瑫也不管那县官在后面怎么领着一班衙役忙了个昏天黑地,他领着阿苏与方明快步跑到妹妹马车边。 玉儿为了不让自己去想先前的事,一直拉着雅尔哈齐说话,先两人还一起分析案情,推测案犯身份,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好在雅尔哈齐一直微笑着陪她,不管她说什么都耐心听着。见她说累了,又慢慢跟她讲一些听说的趣事或者自己经历过的,务必不让她空下来胡思乱想。叔瑫过来时,他二人坐在车辕上,手里各端了一盏茶,车门前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几碟点心,若不看周围的环境,让人几疑他们是在闲话诗酒画了!情形看着闲散,可是玉儿的小脸却没有一点平日的血色,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叔瑫心疼坏了,“妹妹,咱们先去县城吧!” 看到哥哥,玉儿松了口气,又一眼看到他那染满血迹的单色织花的锦袍,皱了皱眉,“哥,你把衣服换了吧!” 叔瑫低头一看自己的长袍马褂,那鲜红的血迹已变成了暗褐色,却还带有一股血腥味儿。伸出手几把把衣裳扯开,一下脱成个赤膊,玉儿翻个白眼,没办法,亲自进了马车拧了条湿帕子递给他:“你稍擦擦再换衣服!” 叔瑫擦完换上妹妹递来的干净衣裳,翻身坐在车辕上,把雅尔哈齐赶了下去,“妹妹,咱们在密云呆几天吧!你也缓缓精神好不好!” 玉儿想了想:“哥,咱家在这边有庄子房子吗?没有的话住客栈总不舒服!” 叔瑫想了想,摇头:“没有!要不,咱买座宅子?” 雅尔哈齐见兄妹俩想买房子,开口劝道:“现买一时也没法住,我们在这边有宅子!先去我们那儿将就几天吧!” 玉儿看看哥哥,叔瑫想着在客栈住着确实不方便,妹妹又不喜吵闹,便点头道:“行,那就住你那儿!” 雅尔哈齐见他答应了,高兴地回头对阿苏道:“先前也没想着去这边宅子,你先快马去安排!” “嗻!” 阿苏翻身上马,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有机会招待伊拉哩格格,若自己安排不好,主子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回头看看自家主子那笑脸,忍不住吸口气,一扬马鞭就飞奔而去! 阿苏一走,就把方明显了出来,雅尔哈齐看他一眼,问叔瑫,“这是?” 方明赶紧趋前打千行礼:“小的请爷安,小的贱名方明,明府安排小的侍候阿哥爷与大人!” 叔瑫笑道:“先前想着找间客栈,密云县就让他跟着,我想着有个熟悉县城情况的人也好!” 雅尔哈齐看着方明机灵的样子,点点头,“那就跟着吧!” 之后大家俱都上马驾车起程,叔瑫也不骑马,就坐在车辕上为妹妹赶马车。玉儿见哥哥坐在前面,也觉得心安,遂慢慢平静下来,从事发到现在,提在胸口的一口气才终于松了下来,一时觉得疲惫无比,想要闭目养神,一闭眼,那一幕幕就仿似还在眼前,一时别说养神了,连眼都不敢闭。 当时情况紧急,理智压抑住情感,本能地选择处理方式,此时放松下来,那被压抑住的害怕,恐惧,愤怒以及初次伤人的恶心感全都涌了上来,一下软在座上,吓得林嬷嬷与绿樱惊叫出声。 叔瑫一听车里传出的声音,吓得一下跳起来撩开车帘:“怎么啦?” 玉儿有气无力地躺在那儿颤抖,“哥,没事!” 叔瑫一看妹妹的样子,哪会信她的话,几步抢过去,一把搂在怀里,“别怕,有哥在呢!” 玉儿无力地靠在哥哥宽厚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被哥哥抱着的她才有了安全感,长长地出一口气:“哥,我想睡会儿,好累呀!” 叔瑫把妹妹像小时候那样打横抱在怀里,“嗯,哥抱着你,睡吧!” 雅尔哈齐在车外早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放松后的惊悚,舒口气。这几个时辰她那紧绷的样子让他一直提着心,这一般女人吓着了不是尖叫就是大哭,这猛不丁遇到一个玉儿这样压抑的,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不知怎么办才好!就怕她把今日的一切憋在心里天长日久反不好,如今既然想着睡觉,想来不会有大碍。一时又不免沮丧,自己陪她几个时辰还没她哥一会儿功夫让她安心! 因为玉儿的原因,车里车外都不再交谈,只闷头赶路。 走了两个时辰,到了密云县城东一处离皇帝行宫不远的大宅前停车下马。叔瑫轻手轻脚把妹妹抱在怀里走了下来。雅尔哈齐转头正看到玉儿睡得有了丝血色的小脸,一挥手,止住门前众人的请安声,低声吩咐道:“起吧,别吵!” 一众下人都是有眼色的,听自家主子爷让别吵,又见主子爷身后一个大汉怀里搂着一个小姑娘,再想起阿苏安排时特意吩咐收拾的琉云轩,便知道是为这位小格格准备的了! 雅尔哈齐一挥手,众人都知机的退了下去,留下一个老管家在前面亲自领路。叔瑫把妹妹放在床榻上,吩咐绿樱林嬷嬷房里不许离人。这才起身随雅尔哈齐下去洗漱更衣吃东西!好在带的衣物够换,雅尔哈齐想着要在这边住几天,又让老管家照着他的尺寸下去多备几套。 玉儿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被绿樱林嬷嬷服侍着穿戴洗漱,一时白日的一切都变得很遥远,甚至感觉那只是一场梦,身上的虚软也似乎只是因为睡得过久…… 只是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她清楚的知道来这儿的原因!呼出一口气,玉儿扶着绿樱在小丫头的引领下来到侧厅,雅尔哈齐与叔瑫两人正斜靠着有一句没一句说话呢。两人看看玉儿神色,见那玉一样的小脸像平日一样带着抹粉红,眼神也不再惊悸压抑,都放下心来!雅尔哈齐笑道:“知道你常喝粥,我让下人也备下了,你这会儿用点吧!” 玉儿笑着坐在哥哥身边:“你们呢?” 叔瑫摸摸玉儿的头,“你中午也没吃东西,不用管我们,我们一到这儿就吃过了!” 玉儿点点头:“嗯,有点饿了!” 雅尔哈齐招了下人让把给格格备下的膳食端上来,玉儿看看天气:“这会你们也再吃点吧!我一个人吃着也不香!” 二人本不觉得饿,听她这样说,便让人都送上来! 玉儿打量这个布置得雅致的侧厅,想来,平日亲近一点儿的都在这里接待的,摆设显得比较随意,不像正厅,一般都是布置得大气庄重的!这个时代,房屋不紧张,空间都很大,不像现代,一百平米的房子算大房子!而现在他们身处的这一个侧厅,就不只一百平米。 玉儿也不想提白天的事儿,反正,哥哥会处理的,就问雅尔哈齐:“你家怎么在密云买这么大一个宅子?” 雅尔哈齐笑道:“这里离皇上的行宫不远,其实是皇上建行宫后,才买下的,为的就是防着有用的时候。平日住得也不多。你看这屋里摆饰就知道的!” “咦?现在还不知道,你父亲是哪位宗室?” 雅尔哈齐看看玉儿,很无力!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宗室,现在知道是宗室了,却不知道是谁家的! 叔瑫在一边看了雅尔哈齐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雅尔哈齐的玛法是承泽裕亲王!现在的庄亲王是承泽裕亲王的长子!” 玉儿想了一阵儿,想起来了,这是额娘教过她的,这承泽裕亲王叫爱新觉罗硕塞,是个文武全才,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他能诗善画,尤其擅长山水画。清人李放在他的《八旗画录》中说他的画“秀润天成,无尘世气”。可惜英年早逝,二十七岁就病逝了! 玉儿叹口气,这样传奇式的人物却早早没了,是天妒英才,还是政治原因?或者是长年征战,伤了身体根本?想想他母亲,做为皇太极的侧妃,居然被皇太极赐给大臣为妻,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硕塞娶的妻子,还是孝庄太后作的主,不知道他母亲与孝庄太后之间有些什么故事? 清朝入关后,礼法上严谨许多,不再出现父亲死了,儿子继承父亲的女人、或者把侧室送人的事儿,但一些没名份的妾就不一定了。而且,爱新觉罗家近亲结婚的不少!像康熙娶了姐姐又娶妹妹,或者娶了姑姑又娶侄女的事儿就没少干!这在现代,基本上属于了! 或者,这是朝代特色? 77坦陈 雅尔哈齐见玉儿眸光有些涣散,不知走神到哪儿去了,轻咳一声,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你玛法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一位人物!”玉儿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雅尔哈齐笑道。 叔瑫看妹妹一眼,到底精神上还是有些不济!这会儿,让雅尔哈齐陪着她闲聊也好! 那边雅尔哈齐听她提到自己玛法,微笑道,“玛法的《奇峰飞瀑图》与《夏山图》都被皇上收藏在宫里,内阁中书高士奇大人为皇上评析书画时,就提到玛法的前一幅《奇峰飞瀑图》,很是赞赏有加!早年的一些画作,玛法或是自己销毁了,或是送了亲友,余下不多的,阿玛都小心珍藏在京城的王府里!” 玉儿微侧头,“这边宅子想来是没有的啦?” 雅尔哈齐点头:“这边住的时间少,自然不会有玛法的墨宝!”而且,就算在王府里,也只挂出了一幅而已,别的,大多珍藏在书房里! 玉儿叹口气,“可惜没眼福!” 雅尔哈齐看看她,笑道:“有机会我拿出来予你看看!” 玉儿看着雅尔哈齐认真的神情,笑道:“其实,于画一道,我也就是个附庸风雅的料,还是放在你府里好好珍藏保管吧,为了我一个小丫头专拿出来,却是不妥!” 雅尔哈齐笑道:“画之一道不精,那琴棋书几样如何?” 玉儿有些不好意思:“琴棋书画,其实,棋一道我最差,只是懂得规则罢了。书呢,也不过看一些杂书,画也是不行,唯有琴笛几样乐器认真学过而已!” 雅尔哈齐被她羞涩的笑容所摄,一时有些走神。 好在下人走动呈膳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才没人发现他的失态。雅尔哈齐回过神来,又高兴又失望,一时也不知道是希望玉儿能感觉到自己的在意好,还是继续维持这种与她无拘无束的相处模式更好!玉儿看着下人呈上的皮蛋香菇瘦肉粥,对着雅尔哈齐感激地笑笑,她现在除了粥,别的什么也吃不下!虽然胃里已是饿得泛痛,可胃口却出奇的差,喝了一碗粥,也未曾用点心,她便放下了小碗。 叔瑫在一边看了直皱眉:“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起来再吃,谁知道你吃这样少,早知道一到这边就把你叫醒!” 玉儿对于哥哥那强壮的神经已经无话可说了,“哥哥,遇到今天那样的事儿,谁都会影响胃口的!” 叔瑫用力揉揉她的脑袋,揉得玉儿叽叽反抗了才停下手来,“府里从小就教导你遇刺、被绑怎么处理,今儿你不是做得不错?有什么影响胃口的!” 玉儿抱着哥哥的手,“知道,可是第一次伤人,总有些不舒服!” 叔瑫不以为然:“那些人,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血,你今日这是为民除害!” 玉儿笑道:“ 知道知道,我也不是为那些人难受!” 雅尔哈齐在一边劝道:“也是我们没把她护好,才让她遇到这样的事儿!” 叔瑫摇头:“除非一辈子窝在府里,否则总会遇到类似的事儿,不能总这样心软!” 玉儿想起小时候府里老人的教导,那时只以为他们杞人忧天,没想到,居然真有今日这样的事发生,或者,在现代,那些高官富商之家儿女被绑架被杀害的,也是有的吧,只是她这样的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平日,家人也会教导不可去无人之处,这,也是一种防范吧。只是自己一直呆在府里,习惯了安静平顺的生活,对这些种种潜在的危机并无切身体会,只当是闺秀教育的一部分学了,却不曾认真去想。今日这也算活生生给她上了一课了。 是呢,自己现在也算身处名利之场,这世上,名利动人心,为此做下什么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只要人心有贪欲,而自己又有别人觊觎的东西,这些事情就算不像今天这样明火执仗,也会以别的方式出现的!高位、财、色这些都是自己这世生来就有的,却也是别人渴求的!自己一直享受着种种富贵奢侈的生活,早应该知道,总会有那贪婪之人谋求夺取的!如果自己没有这份心理认知,以后,说不准就得栽跟头!今儿有哥哥护着,这又是明面的手段,自己一点事儿也没有,以后,若遇到阴私的手段,自己岂非毫无还手之力? 争名、逐利,这是人的本性,而自己身处现在的地位,想要一辈子不遇到强取豪夺、阴谋暗算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舍弃让人心动的一切! 玉儿深吸一口气,“哥哥,你放心吧,我就是一时有些不适应,过了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叔瑫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这个妹妹,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从来不曾接触过一点黑暗!今儿猛不丁遇到,其实处理得已经很好了。只是,她这心软的毛病却得让她收敛一下,不然,以后害的就是她自己了!在家里有一家子骨肉亲人护着,可将来嫁了人呢?像自己家这样一大家子和睦相处少龌龊的毕竟不多。大家族里,那些叔伯兄弟争利,姑婶妯娌争宠,妻妾婢仆争爱……多少阴私算计,脏污烂事! 转头看看一身洁净的妹妹,叔瑫忍不住摇头,好在家人早有定计,将来找个家境简单的求了皇上指婚,这样,有娘家的支持,妹妹也能过得顺心如意,再加上她又是个性情品貌极好的,只要不是那狼心狗肺的男人,想来都会宠她爱她,到时,再生下一男半女傍身,妹妹这一辈子就无忧了! 玉儿不知道,哥哥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事去了。下人早已静悄悄把杯盘碗碟收了下去,几人坐着闲谈消食,回房前,雅尔哈齐让管家领进来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指着那个高一点儿的,“她叫伊紫,旁边那个是伊黄,是管家的孙女,这两天放在你那儿,你先用着,她们对这宅子也熟,平日有事就让她们去做,莫要委屈自己!” 伊紫、伊黄一起行礼问安,玉儿看看伊紫,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眸中却闪过一丝不乐意,伊黄则显得憨厚一些。 “这是管家为你安排的吧!”玉儿转头问雅尔哈齐,又说,“我有绿樱与林嬷嬷就行了!“ 雅尔哈齐不在意地一挥手:“你在府里多少丫头侍候,这出门跟着皇上咱不说了,既来了我府上,总不能还让你委屈着不是,你只管领了去用!” 玉儿想他一片好意,也不好全推辞,再说有个熟悉府里环境的丫头也好,指了憨厚的伊黄,“这小丫头我领回去吧,一个也就够了!” 雅尔哈齐见她执意如此,便点了点头,“行,一个就一个吧,只是,有什么需要告诉你哥哥也行,让丫头去办也行,只是不能和我客气!” 玉儿笑道:“我和你客气什么,当初我费尽心思为你调理身体,你如今照顾我一些,不是应该的?” 雅尔哈齐听得她说出这话来,乐得笑眯了眼,“是呢,你记得就好!当初你送什么我吃什么,如今你也不可与我生分!” 叔瑫不耐烦了:“叽叽歪歪,不过俩丫头,行了,妹妹,你回屋好好歇歇去,白天的事儿不用在意,一切有哥哥呢!魑魅魍魉,有哥哥在就近不了你的身!” 玉儿冲着哥哥甜甜地笑,起身领着绿樱与伊黄回了琉云轩。 雅尔哈齐目送她袅袅而去,回头正对上叔瑫瞪大的双眼,不由一乐,“做什么这样瞪我?” 叔瑫白他一眼,嘁,当我傻子呢,你那心思,就差说出来了! 雅尔哈齐接过伊紫手上的茶,挥手让她下去。慢条斯理拨一下盏里的茶叶,也不喝,又拨了几下,下定了决心,把茶盏放在桌上,“叔瑫,我和你坦白说吧,从你们大兴庄子回京后,我就去求了皇上今年别给我栓婚,下一次选秀的时候把你妹妹指给我!” 叔瑫一听,啪一声拍在桌案上,一声怒吼:“你小子说什么?” 叔瑫起身踱了几个来回:“我们一家子都在琢磨呢,皇上怎么就忽然想着召玉儿同行出塞呢,原来都因为你多嘴惹来的!你小子啊,你小子找揍!没门儿,我和你说,想娶我妹妹,没门儿!” 雅尔哈齐看着暴跳如雷的叔瑫,“我只有两个庶姐,都出嫁了,如今,整个庄亲王府,只有我一个子嗣,我阿玛也是知天命之年了,以后再生下嫡子的可能性不大!这样,未来我就有可能承继亲王位,这样,你也不同意吗?” 叔瑫不屑地一挥手,“我们府就没想过用妹妹的婚事来增加家族实力!为了让妹妹以后能嫁得顺心,你知道我从小用了多少心力!漫说皇上会不会如你的意,只一件就够呛,你现在也成年了,家里给安排人了吧?嘁,三年后,你的儿子都满地跑了吧?到时要真进了你们府,一进去,就一地的庶子庶女!我怎么会让妹妹受那个屈。” 见雅尔哈齐低头不吭声,转转眼珠,劝他道:“你不过就是因为妹妹救过你,你才上了心,我说你用什么方式报答不好,偏要让皇上指婚?再说,你知道我妹妹几年后什么样子?就敢这样笃定到时不悔?我说你还是算了吧!再说,你只是自己求了皇上,也没用不是,你阿玛肯定想着你早点成婚呢。他一定去求过皇上早点给你指婚!” 雅尔哈齐抬头盯着叔瑫,一字一句说道:“我很认真!” 叔瑫不以为意,你认真,只是你认真有什么用!皇上拴婚,可不只考虑你乐意不乐意!再说,叔瑫也算看出来了,那几个皇子,对妹妹也并非无意,到时会怎样,还说不准呢。一边想一边叹,唉,皇家,更麻烦,他可一点儿也不想妹妹嫁进皇室! 烦燥地一挥拳,如果没这次出塞之行,自己妹妹还被藏在府里没人注意呢,都是这小子,如果他不跟皇上提到妹妹,皇上怎么会想到把妹妹召来看看,不召妹妹出行,就不会遇到那只大雕;不遇到雕就不会引起几个皇子的注意,不引起皇子注意,自己家就能没声没息给妹妹相好适合她的人家,到时想法子撂了牌子,自己妹妹就能平平顺顺的嫁人!归根结底,让自已一家人不顺心的罪魁祸首就是雅尔哈齐。 叔瑫越想越气,一把拖起雅尔哈齐,“走,咱们练练!” 雅尔哈齐选择把话说出来,就知道逃不了一顿揍,可是,他希望叔瑫能回去与他们府里说说自己的用心,再说,几个皇子阿哥若有似无的注目让他很紧张,后来仔细想想,这也未必不是自己的机会。叔瑫不愿意玉儿嫁给自己,不过是想着找一个能让她过得顺心的地方,怕自己府里自己护不住她罢了,可如果嫁给皇子,那事儿岂非更多?如此一来,一比较,叔瑫说不准就会选择支持他,这样,他的机会就又增加了! 一切转瞬即逝的机会,都要抓住,雅尔哈齐能活到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敏锐的洞察力,他觉得,叔瑫一比较,会倾向自己这边的! 78舒缓 玉儿领着绿樱、伊黄回到琉云轩,因为白天睡得的时间太长,一时也没有睡意。林嬷嬷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又经过白日的事,精神看着就有些困乏,玉儿便让她先下去休息。 “绿樱,把我的箫拿过来吧!” 绿樱见自家格格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睡,不仅把箫拿了过来,还拉着伊黄让她去备些点心。格格今儿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备着一会劝着她吃点儿,今儿白天的事虽说嗝心,可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骨儿过不去呀!可她也知道,这个道理格格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却过不了自己的那道坎儿! “红牙紫玉夜相邀!”玉儿轻抚着手中的紫竹笛,箫多以紫竹做成,故常称“紫玉”,箫的音色比较低沉,余音比较长,曲子也一般萧瑟的、超脱的东西多一些,她今夜的心情还是吹箫比较合适! 呜呜的箫音响起,那吹出的,不是简单的悲凉,而是撇去一切杂念、清风萦绕的意境,一种清冷、动人、虚幻的空灵带着人的灵魂飞离身体,脱离一切束缚,忘却尘世的一切纷扰,在清冷的月色中、在夜空中轻灵辗转…… 伊黄呆呆看着那在月色下泛着玉色光泽的女子,那是人间的格格吧?不是那住在月宫里的玉兔化成了人身吧!可是,为什么看着不像真人呢?她那会儿在侧厅里清清楚楚见到她吃了人间的饭食!伊黄以前总听宅里的下人们称赞姐姐长得美貌,她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可是,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姐姐,什么也不是!如果,你见过仙人吹箫,凡间的美人,那还能让你动心吗?还能入你的眼吗? 绿樱过来接她手里的食盒时,她也呆呆地任绿樱拿走,没有任何反应,绿缨捂嘴轻笑,却并不扰她,由得她盯着格格发愣,这样的格格,若不是平日见得多了,她估计也得和伊黄一样。出门在外,格格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看着也只是比一般的大家格格五官精致些,皮肤细白些,招人疼一些。也只有她们这些长年跟在她身边的丫头才知道,回到房里的格格,就像脱下一层遮挡光华的轻纱,浑身上下都焕发着难描难绘的神韵,轻盈柔美,灵气逼人,让见到她的人总会发愣失神,不知身处何方! 箫音往复辗转,在夜色中又持续了一刻多钟,玉儿觉得身心都通透了,才停了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伊黄膜拜赞叹的眼神,那里面,全无一丝嫉妒羡慕,只有对美丽事物的纯粹欣赏……玉儿忍不住轻笑出声,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心情大好!绿樱见格格心情好了,也忍不住高兴,走过去一拍伊黄,“还傻呢?” “啊?”伊黄被绿缨拍得醒过神来,见玉儿与绿樱都笑吟吟看着她,脸蛋“腾”一下就红了,“奴才,奴才看呆了,不是故意的,格格莫怪!” 玉儿好心情地放下紫玉箫,冲着她俏皮笑道:“我不恼,难得你心性这样淳朴天真!” 伊黄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奴才,嗯,是有点儿傻,从小姐姐也这样说,奴才一直想要像姐姐那样能说会道,可奴才怎么都学不会,奴才没有姐姐聪明!” 玉儿摇头:“真是傻孩子,你有自己优于姐姐的地方,不必羡慕她!” 伊黄有些害羞、有些惊喜地抬头看着高贵美丽又温柔和蔼的格格,“真的吗?奴才有比姐姐还好的吗?” 玉儿忍不住轻笑,这孩子,是被优秀的姐姐比较得没信心了。 “这世上,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优点,你不必拿自己的短处与姐姐的长处相比,世人大抵都喜欢聪明、美丽、能言善辩的优点,但是,长期相处中,讷于言,敏于行、勤奋、淳朴这些优点更让人舒服、留恋!美丽能持续多久呢?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会迟暮,可长期养成的勤劳品质却会如同陈年的美酒,时间越久,越让人迷醉,让人无法舍弃。” 看看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伊黄,玉儿笑道:“你想想,平日你母亲是不是更喜欢你?而你父亲更喜欢你姐姐?是不是你们姐妹与母亲相处的时间更长,而与父亲相处的时间更短?” 伊黄低头想了想,摇摇头:“母亲也喜欢姐姐,说她嘴巧会讨人欢?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2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欢心!” 玉儿噎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世界,不是曾经那个女子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凭借劳力改变命运的时代。不是女子可以如同男人一样打拼的时代!这里的女人们,大多依附男人生存,而男人,却大多更喜欢美丽的女子! “可是,我就更喜欢你,所以,今儿在厅里才选了你!” 伊黄睁大了眼,“不是因为格格想着把好的留给阿哥,所以才选的伊黄吗?” 玉儿轻笑摇头,“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姐妹俩,怎么知道她更好呢?自然是因为更喜欢你呀!”那个伊紫一看就是心有所图的人!这样的人,即使短时间,她也不乐意带在身边。 伊黄听得自己也讨人喜欢,而说这话的是与主子一起来的高贵的格格,不由得喜上眉梢,一时精神很是亢奋,跟着绿樱快乐地忙进忙出,时不时问绿樱,格格喜欢吃什么?格格喜欢穿什么?格格经常像今天这样吹箫吗?真好听,你们跟着格格是不是经常听到?真好!要是我也天天听到,我宁愿一个月少吃几顿肉…… 当玉儿终于平复纷乱的心绪,才发觉时间已经比平日晚了很多了,在绿樱与伊黄的服侍下上床就寝,闭目修炼。侍候格格安置妥当,放下帏帐退下去时,绿樱才忍不住松口气,这伊黄,不知道是不是从没被人称赞过,被格格夸了几句就这样兴奋,一个晚上,逮着机会就不停地问这问那…… 玉儿这边沉入心法修炼,那边雅尔哈齐被叔瑫揍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儿后放了回去,阿苏拿了药酒给自家主子揉瘀伤,边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主子这是自己找揍呢,明知道打不过叔瑫侍卫,还同意和他对打,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先前雅尔哈齐和叔瑫说话时,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侧厅里一个闲杂之人也没有,所以阿苏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在为自己未来的媳妇打拼呢。 雅尔哈齐躺在床上,被阿苏按得呲牙咧嘴却忍不住乐,为什么?因为叔瑫揍完他后,转身离开时,摔了一句:“看你自己本事!” 这意思就是,只要他求得皇上赐婚,有那本事娶到玉儿,叔瑫也就认了!这就表示他对自己做娶他妹妹没什么意见了!雅尔哈齐这也算间接得到叔瑫的支持了,他怎么能不乐呢!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只是叔瑫默认还不够,他们那一家子,但凡有办法,肯定还是会想着给玉儿别找妥当的,自己还得努力,为玉儿营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让他们能放心把玉儿嫁给他! 阿苏见自己家主子痛得直吸气却还在那儿咧嘴乐,忍不住叹气,主子这不是傻了吧!把主子身上所有的伤都用药酒擦试按摩揉完了,阿苏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取水来给主子爷沐浴净身,出门却见伊紫站在房外,忍不住一愣:“伊紫姑娘,这是有事呢?” 伊紫见阿苏打开房门,忍不住偷偷往里瞄一眼,可惜屏风挡了,什么也看不到。 “我是来侍候阿哥的!” 阿苏听了这话,再看看她的神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在王府里,这样的丫头多的是,只是,自家主子爷因为从小的经历不乐意理她们,没想到,到了密云这边的宅子,老管家的孙女也存了这飞上枝头的心思! “主子刚才不是让你回去了?” 伊紫不满地看阿苏一眼:“阿哥在外奔波劳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就得想着怎么侍候得让他舒心吗?怎么能因为他体恤下人就真的犯懒不做事呢!” 阿苏听了忍不住咋舌,这丫头嘴还挺利,这是教训自己不能为主子着想?不过,自家主子可不喜欢这会儿有人去打扰,再说,伊拉哩格格就在琉云轩住着,主子这会估计满脑子都想的是她呢,也不会有这空起别的心思! “你回去吧,主子既吩咐了,你照着做就是!” 伊紫气愤地看这个明明一副机灵相却一点不开窍的随从一眼,难道要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说是来暖床的不成?可再想想,这是阿哥贴身的亲近人,压住满肚子不乐意,赔笑道:“阿苏大哥,你看要不然问问阿哥需要不需要我进去侍候吧!” 阿苏忍不住摇头,这样没规矩,这老管家怎么教的?不过,看她有几分姿色……阿苏转身进了房,伊紫在门外竖着耳朵听唤她的声音,听了半天,却听到里面传来“嗵”的一声,接着阿苏满脸悻悻之色走了出来。 伊紫急忙迎了上去:“阿苏大哥,是不是让我进去?” 阿苏瞥一眼这个害自己被踢的罪魁祸首,哼一声:“下去吧,主子爷这会要沐浴呢,我还得去提水进来呢!”哪有时间搭理你! 伊紫见没让自己进去,一时有些愣住了,怎么就没叫自己进呢?是阿哥累了?是呢,今儿刚到,又一直招待那对兄妹,他都没好好休息过。伊紫觉得自己真相了。 “阿苏大哥,用我帮你吗?” 阿苏看她阴魂不散跟在后面,站住脚,“主子爷要是让人侍候,就会吩咐下来,如今爷既然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 本想劝劝她,可她那神情,明显听不进去,摇摇头,快步走开,他事儿还多着呢,哪有时间陪着她浪费。 伊紫看他远去,又站在地上想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苏领着下人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伊紫的身影,估计她回去了,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雅尔哈齐见浴桶已灌满,起身跳到桶里,热热的水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直紧绷的肌肉也松驰下来,这泡澡舒缓疲劳,他还是跟玉儿学的,以前累了,倒头就睡,哪会泡什么澡呀!如今泡着这加了活血材料的热水澡,雅尔哈齐觉得,玉儿说的真是太对了!这泡澡就是一种享受呀! 泡到水温快变凉了,雅尔哈齐才起身擦拭穿上中衣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 79性格 雅尔哈齐睡得很沉,一是因为白天精力损耗不小,二是到了自已家,精神也特别放松。他睡得很香甜。不知睡了多久,他觉得有一只手在扯他衣服,一脚踢过去:“他娘的,行军呢,你扯着老子,老子怎么走?” “啊!”一声惊叫吓得他一下坐起身来,手就往腰上佩刀的位置摸去,却一下摸了个空,腰上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来这是在自家密云的宅子呢,只是,刚才那声惊叫是什么? “阿苏?阿苏?死哪儿去了?” 在外间睡得死沉死沉的阿苏听到一声惊叫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自家主子爷叫自己,赶紧起身点了灯进去。 “爷,什么事呀!要喝水吗?“ 雅尔哈齐见他迷迷糊糊地举着灯走进来,瞪他一眼,他这会儿反应过来,刚才那声音听着像是女声,“你看看地上是什么?” 阿苏本来见自家爷瞪自己还丈二的和尚呢,一听这话,把灯往地上一照。 呵—— 一个衣襟散乱,露出绿色肚兜的女子躺在地上,不知是晕了,还是羞得,动也没动。 雅尔哈齐顺着灯光,地上的情形自然也是一览无余,看得一清二楚。眼神一凝、心思一转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王府里,这样自荐枕席的事儿没少遇上,只是,从没人这样大胆,敢半夜摸上他的床的。 又抬头不满地瞪阿苏一眼,“你是死人呀,睡在外面,进来一个大活人都不知道,要是来的是个刺客,爷今儿就得交待在这儿!” 阿苏觉得自己很冤,这到了自家府里,谁还成天警觉得像头狼犬似的呀!再说,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自家主子爷夜袭不是! 雅尔哈齐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腹诽什么,“就算在自已家,你也不至于进个活人都不知道吧!你把她翻过来看看,谁这样大胆!” 阿苏把灯台放在一边的柜子上,蹲□,抬起女子的头脸一看,“爷,是老管家的孙女伊紫!” 雅尔哈齐低头一瞧,果然,这不是白天,老管家领来的两个丫头里那个长得较好一点儿的伊紫吗?再看看她现在的衣着,皱了皱眉:“把她拖到老管家那儿去!” 阿苏看着紧闭着眼,额头红肿了一大块儿的伊紫,这是被自己家爷踢晕的还是摔地上摔晕的? 雅尔哈齐斜着身子靠在床头,叔瑫兄妹俩还在宅里住着呢,这事闹大了不好,他好不容易争取到叔瑫的一点好感,可别让这破事儿,把叔瑫不多的好感又弄没了。 “你把她拎到老管家那儿,告诉她,如果孙女儿梦游晚上就把门窗关好!”真是,遇到过用情香的,趁着服侍自己用身子挑逗的,花枝招展在自已面前不停转来转去的,甚至那送荷包的,汗巾的,送诗送画的也不少,就是从没遇到过胆子大得敢不经主子同意就直接爬床的!今儿算是开眼了,也不知道这个老管家怎么教的儿孙,回府是不是跟阿玛说一声儿,把这管家换了,能教出这样不靠谱的孙女,这样子的人用着实在不放心! “阿苏,送完人你回来看看,她是怎么进来的?” 阿苏也纳闷呢,自己记得把门窗都关了呀,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手里拎着衣衫不整的伊紫走出房,算了,先把手上这人送走,回来再查。 雅尔哈齐被这事儿一闹,便有些睡不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想着这段时间与玉儿相处的种种,又想着几个皇子阿哥看她的眼神,又想着叔瑫说要给她找个安宁的生活环境,又想着她受惊后强做镇定、努力平复心绪的小模样,一时心里仿佛有只小手在挠,让他心痒却又触摸不到。还想着她还有只十二岁,还得等三年才能透秀,自己至少还得等三年,而且这三年,不知道她还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对手!…… “爷,奴才方才查了一遍,有一扇窗关不严,估计她从那儿进来的!” 阿苏送完人后,回来就仔细检查门窗各处,发现有一扇窗户被夜风吹开了,从外面伸一只手能打开,伊紫就是从这儿进了房的,这动静应该也不小,只是自己回了府,警惕性变低了,放心大胆的睡死了。 雅尔哈齐点点头,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成,“老管家什么反应?” 阿苏撇撇嘴:“老管家吓了一跳,估计是小丫头自己的主意呢!” 雅尔哈齐想想这才正常,老管家不能干出这样不靠谱的事来。这宗室阿哥的床,也不是那么好爬的。那丫头是被富贵迷花眼了吧,才敢这样不顾一切…… “行了,睡吧!想来这样的丫头应该没了吧!” 是呀,主子没招就敢爬床的丫头,阿苏也是第一次见到!府里的丫头再急着想爬主子的床,也只敢暗地勾引,没人敢在主子没那心思的时候动弹。这不是找死吗? 主仆二人又倒头睡下了。 这边主仆二人睡得香,那边老管家被阿苏送回来伊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孙女儿怎么衣衫不整又昏迷不醒?是主子爷用强了,伊紫不愿意?这傻丫头,平日不总说要做人上人吗?今儿这有机会了怎么倒别扭上了? 唤了老婆子亲自去端了水,用湿毛巾子擦了半天,孙女儿才醒了过来! “你这傻丫头,你平日不总说不嫁婢仆下人,要做主子吗?今儿少主子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你怎么还寻死觅活上了呢?” 伊紫睁开眼,半天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全身都痛,一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却听得自家太太的声音。 伊紫转头一看,玛法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正无奈地看着自己,太太不乐意地又道:“难道你看中别的人了?” 伊紫反射性地摇头:“没有啦!孙女儿按照你教的去勾引少主子呢!” 太太听了一下精神了,“那怎么昏着被阿苏给送回来了?” 伊紫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的经历来,不由很是沮丧。 “孙女儿照太太教的,找机会接近少主子,可阿苏不让我进去。后来,阿苏说少主子要沐浴,孙女儿想着等他忙完再去。就先回房了,却不小心睡了一小会儿!” 抬头看看聚精会神听着自己说话的玛法太太,伊紫不乐意地一嗍嘴,“要不是你们说少主子呆不了几天,让我抓住机会,我也不会这样着急!” “后来怎么啦?你后来去找少主子了,怎么就晕了?是没见着少主子被阿苏给打的?” 伊紫看看急切的太太,摇头。 “我睡了一小会儿,看天色黑了,就又回去少主子那儿,可阿苏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我想见少主子也见不着,少主子今儿在侧厅明明都看着我笑了,是吧,玛法,少主子那会笑了吧?你平日不总说少主子不太笑吗?他要是不喜欢孙女儿,他也不能对着我笑的!我想着是阿苏故意使坏不让我见少主子,少主子白天又忙着招待那对兄妹,哪有时间分给我呢,也只有晚上他才有空闲呀!后来我想起那窗有一扇一直关不严实,就打开跳了进去。” 老管家听到这儿便觉得不妥,这没得到少主子同意跳窗进去的?这孙女儿太冒失了! “是阿苏把你当刺客打伤了?” 伊紫看看愤怒的太太一眼,摇摇头:“太太你不是说了,这男人只要有女人送上门来,肯定怎么着都是乐意的?对吧,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就能把事儿给办成了!” 老管家瞪了老婆子一眼,她怎么把当年的事儿说给孙女儿听了? “对,这男人都这德性!连你玛法当年那样老实的,都这样,更别说这些富贵爷们儿了,你见有几家少爷不是跟丫头勾勾搭搭的?县太爷府上的那丫头勾搭县太爷,勾搭少爷的事儿,你又不是没见过!” 伊紫哭丧着脸,“我都照你说的把衣服扯开,爬到了少主子床上,又去解他的亵衣,谁知道被他一脚踢到地上就摔晕了!太太,你说少主子是不知道是我,才踢的我吗?可他踢了我,后来知道是我去找他,他怎么还让阿苏把我送回来?” 老管家在这边宅子守了五年,自家这少主子听京里王府的人说是个不爱笑的,但因为年纪小,对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却一直没听人提起过!自己这次见他来心情一直很好,想着孙女儿也有几分姿色,就把她送了少主子身边服侍,谁知道这丫头被催得太急,自己也没个成算,结果,把这事儿搞砸了! 老管家坐起身,很严肃地问伊紫:“你是扯少主子衣服的时候被他踢下床的?那之前他明确表示或者暗示你晚上去了吗?” “啊?”伊紫愣了一下,“太太不是说送到嘴边的,男人就没一个会推的吗?我都爬上少主子的床了,他自然知道我去做什么的呀!” 老管家觉得很悲催,这孙女儿平日很机灵呀!怎么这会变傻了?这王爷府里的阿哥爷,和府里的奴仆下人,能一样吗?难道他真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见到女人就转不开眼的? “少主子见过的美女多,没看上你吧!” “玛法,我长得不美吗?我比县太爷家的女儿都美!以前跟着额娘在乡下庄子里的时候,庄子周围的姑娘也没我长得美!” 老管家看看孙女儿,是不是大家都夸她,她因为接触的人不多,真以为自己长得很美?可她没看到今儿那个格格有多美? 其实伊紫不是没看到,她是一进厅里,眼睛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雅尔哈齐就没移开过,就连对着玉儿行礼,那眼角也是看着他的。至于坐在一边的那个大娃娃,不过是看着皮肤白一些罢了! 环境影响性格。周围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对她的奉承,加上见识有限,认识的女子不多,让伊紫有了一个错误的认知:自己长得美,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而男人都爱美色,只要自己看上哪个男人,那个男人一定是乐意! 是的,很浅薄,很无知,很狂妄,可是她这种性格,是周围人一起铸就的,这其中,就包括她的亲人!伊紫确实长得有六七分姿色,就是这几分姿色,加上老管家手上的一点小权势,让周围的人都赞美她,家人也都对她寄予厚望,平日也都顺着她,于是,在急切的想要亲近雅尔哈齐的时候,她采用了一种最直接的方式。也许,一般的男人都会乐意在寂寞孤独的夜里来一点小插曲,这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这,也许是九成九的男人都有的想法。可惜,她运气不好,偏偏遇上满心只想着怎么把玉儿娶到手的雅尔哈齐!而雅尔哈齐因为幼年被婢仆下人欺侮过,对于这些想飞上枝头的女人并无好感,也不想花心力应付。若非如此,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换一个男人,她很容易成功! 80香醉 “傻孙女儿呀,你用错法子了!”老管家沮丧地瘫在椅子上! “啊?” 老管家看这个被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孙女,“你只知道少主子身份尊贵,可你却不想想,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有多少女人想攀上他?” “玛法,孙女当然知道了,宅里的丫头们个个都这么想,只是她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姿色不好,少主子看不上!这才不敢有什么动静。” “你怎么知道她们就没动静?”老管家恨铁不成钢,“少主子一到,满府未嫁的丫头,哪个不是用尽心思收拾打扮,这几天,采买的柱子,帮着多少丫头带胭脂带衣料带钗簪?只要稍长得齐整一点的,哪个没有这心思!” “玛法,我不就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着急吗?她们就算有那心思,可见不到少主子,那也白忙活!” 老管家点头:“就因为考虑到这些,我把你与伊黄安排去少主子身边侍候,这贴身侍候机会就大多了!” “可是,那个阿苏总抢我的活儿,他今天在厅里也分明看到少主子对着我笑了!玛法,少主子长得真好看,县太爷家的公子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亏我以前还认为他长得好!” “那你也不能半夜爬窗进去呀!少主子没招你,你怎么就敢自己进去了?”老管家对于孙女儿的一腔少女情思完全不愿意听,一拍桌子,生气地问她。 “少主子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阿苏睡得跟猪似的!”伊苏得意地笑:“我在他晚上的吃食里加了些你给我的药,他睡得什么都不知道!” 老管家倒吸口气,“你什么时候加的,我怎么不知道!” 伊紫不高兴道:“你那时候你忙得影都看不到!” “有没有被发现!”老管家急切地问。 “没有!”伊紫得意地笑。 老管家松口气,抹把汗。抬头再看看孙女,“你要是对着少主子也这样能干,哪有现在的事儿?” 伊紫不乐意了:“本来我想着把他衣裳脱了,睡到明天早上,这事不就成了吗!反正我是他的丫头,晚上被他拉到床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到时就算不能立刻做个姨娘,只要做个通房丫头,我也能再找着机会升姨娘!” 老管家头痛地站起身转悠! “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少主子不追究,当做风流韵事,那咱们什么事儿都不会有!可万一少主子追究起来,那就麻烦大了!这奴仆丫头,未经招唤就到了主子屋里,这就是一宗罪,这明目张胆勾引少主子,这又是一宗罪……”老管家说不下去了! “玛法,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伊紫不以为意,“你不是说咱家是福晋的陪房?那少主子肯定得给福晋留脸面的!” 老管家一屁股坐到椅上:“你既然都做了,怎么就没做成?你要做成了,哪还需要这样烦心?” 伊紫往床上一躺:“玛法,少主子睡着了踢人,要不,这事肯定成!” 老管家左思右想,“不行,这事不能等着明天少主子兴师问罪了,我得想想办法!”看看躺在床上的孙女,老管家吩咐道:“你明天先别动弹,等我探清少主子的心思再说!” 伊紫摸摸头上的包,点点头! 第二日清早,阿苏一打开门,就见老管家顶着一头露水站在门外呢,眼珠一转,就知道这是来请罪的。也不多言,服侍雅尔哈齐洗漱收拾妥当,这才告诉自家主子爷老管家估计在外站了一夜了! 雅尔哈齐点点头,“你让他进来!” 老管家一进房就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嗵嗵叩头,一句话没敢多说! 雅尔哈齐等他叩了十几下才开口道:“行了,一把年纪的人了!” 老管家有些头晕眼花,可是,谁让这惹祸的是自家的孙女呢…… “你能被派到这宅子里,想来,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吧!” “是,老奴是福晋的陪房,到府里有十年了!” 雅尔哈齐点头:“平日主子没来这宅子,你们住着是不是像住在自己家呀?连主子的哪扇窗户不好使都知道的!” 老管家还没缓过神儿呢,被这句话吓得又趴那儿了,孙女儿不是说少主子不知道吗? “老奴教导无方,求少主子恕罪!” 雅尔哈齐看着趴那儿的老管家,摇头:“但凡你们平日行事稍微收敛点,那丫头就干不出昨夜那样的事来,必是你们平日把这宅子当做自家的,让她没一点奴才的自觉,她才敢这样行事无忌。主子看中谁没看中谁,那都得看主子乐意,这不管主子意愿,就敢强自爬上主子的床,这大清的奴才有几个?” 老管家昨天从醒了的孙女口中问出事情原委后就吓了个半死,孙女总认为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少主子会喜欢。都怪自己平日一家子太惯着她,她又成日听那些夸她美貌的奉承话,夸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可这王府的少主子,从小那就是从脂粉堆里滚出来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但凡她之前与自己商量一下,自己也不会让她弄成这样! 是啊,但凡她有一点脑子,她又怎么干得出这样荒唐的事来呢,人家才子夜会佳人,那也是才子爬墙呀,几时见过佳人翻窗的? 老管家觉得孙女点儿背,要是昨儿少主子真动了心思,愿意让你上床,那也是你本事,可你都进房了,你怎么就没上成床呢?哪怕你让少主子搂着过一夜,也比这被一脚踢晕了的好呀!一般的男人,自己的孙女都摸上床了,都得把这事儿成了,成了事,自己也不用这样跪在这儿请罪了。可是,这事就没成,这不是,没吃着羊肉还惹一身膻!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看着跪在地下头也不敢抬的老管家,这一时之间这边宅子也找不到替换的人。叔瑫他们还住在这儿,老管家现在也就这孙女儿弄出个事儿,别的也处理得没出漏子…… “你先起来去安排你的事吧,把你那孙女看好了,别给爷惹麻烦,爷在密云这段儿时间不想看到她,你记清楚了!先看看吧,看你后面的事儿办得是否得力!”福晋的人呀!这要处理最好找点别的把柄,免得被她抓着这事往自己房里塞人。 老管家急急叩头:“老奴谢少主子!再不敢出岔子!” 浑身虚软的老管家爬着退了出去。 那个半夜爬床的丫头雅尔哈齐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一个奴才,要收拾她,他有的是法子!现在要紧的是抓着叔瑫忙着去处理案子的时间,多与玉儿相处。他已经能想到回京后会是什么情况了!叔瑫回府把事儿一说,那一家子肯定防他跟防贼一样!再要找着这样亲近的机会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两天他都陪着玉儿,别的什么事儿都排在了后面。 可惜,这种好日子很快戛然而止,皇帝御驾驻跸密云县,他这个侄儿得去请安服侍。遗憾的把这事儿和玉儿说了。 玉儿笑道:“你自忙去!这两天都陪着我到处玩儿,什么正经事儿也没处理!你也不是没领差事的小孩子,让你这样总陪着我,我也过意不去!” 雅尔哈齐见她神色间全无惋惜之意,一时也很是无奈。雅尔哈齐从玉儿那儿出来,边走边琢磨,这别家十二岁的孩子多少也懂点儿人事了,玉儿怎么就不开窍呢?她到底是年龄太小不懂男女之情,还是对自己没有动心?如果她对着自已动心了,那她家人也就不会阻拦自己了!想想玉儿的为人行事,雅尔哈齐挠头,拿不准,要说懂事,她是真懂事!可要说开窍了,也不一定…… 雅尔哈齐忙没跟在身后转悠,玉儿午饭后斜躺在六角亭护栏下的长坐上假寐,这琉云轩最让她喜欢的就是这处六角亭,亭的周围种着几棵桂花树,一簇簇||乳|白色的小花在绿叶间散发着甜郁的香味,顺着轻风在空气中婉转流动,在这样的香氛中,玉儿闭着眼,深吸口气,惬意地舒展四肢,细软的腰肢带着躯体弯成不可思议的半圆。这样舒服,这样自在,她真想换件轻纱在空中舞动啊!让纤细柔软的四肢传达心中的喜悦安宁,她想要旋转,在轻柔的音乐中,轻歌曼舞。这样美妙,如处梦中! 顺应心意站起身,闭着眼,她伸出双臂,缓缓抬高,越过头顶,抬颌,转身,缓缓旋转、旋转,化身空中舞动的花瓣,随风去到远方,在天地间自由飞翔,看高山流水,雄奇风光,看大漠落日,巍巍雪山…… 思想没有界限,整个世界,一日游遍,她唇角带着醉意的笑,闭着眼,终于转够了,顺着身体的记忆轻柔倒在亭边的护栏上…… “格格!” “嗯?”她慵懒地哼,如饮醇酒醉意深浓。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低沉舒缓的吟咏声牵动人的心神。 “嗯?”轻启眼眸,对上一双黝黑深沉的眸子,她愣愣地瞪着,直到那眸中流泄出一丝笑意。 “喝酒了?”低沉的男音,带着一丝蛊惑,让她忍不住又眯了眯眼! 不想动啊,这种醉意,让人这样惬意呀,让人想永远沉浸其间,哪是酒醉能比拟,不理他,他只是个幻影…… 尘世间的一切哦……她顺应心意侧转头,不理他,头轻放在护栏上,合上眼! “你们格格喝了多少?爷来了都认不得人了!” 绿樱低垂着头,不敢应声。 好在那位爷也不在意,看着那小脸嫣红,合目靠在护栏上醉意酣然的小模样,轻翘唇角。 “你这副小样子,让外人看到可怎么得了?”低低轻喃,他好心情地坐在另一边,看秋日下风中轻摇的银桂,那丛丛绿叶间带着微黄的白色桂花,再回头看那挂着浅浅笑意的玉白小脸…… “怎么办?这样让人心动,放过了,爷会后悔呢!”耳语一般,他轻叹出声。 她在亭里旋转时,他远远地看着她,她把肢体弯成圆时,他惊叹心动,她闭着眼那样惬意地微笑,他就想着把这样的她藏在府里,只让自己得见,岂非人生快事? 阳光下,那样细白的小脸上,没有一点瑕疵,若非脸颊上粉红的色泽,轻微的呼吸,让人几疑是放在桌上的玉美人! 还只有十二岁呀!再长几年!再长几年…… 他的黑眸变得黯沉。 她这样毫无防备地在在自己面前,闭着双眼…… 转头望天,他努力寻找自己的自制力,心里却无端地涌上一股狂燥的暴虐。 好想占有,拥在怀里狠狠蹂躏,让那樱红的唇变得红肿,让那恬静的容颜染上迷蒙,让她轻柔的嗓音带上轻颤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样柔软的肢体,这样无瑕的小脸,但凡见过,就想占有,深藏…… 他闭紧眼,这样如潮涌一样的渴望,让他心里升上一阵狼狈的无措,深深吸口气,转动佛珠,轻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玉儿唇角的笑容不能自抑地加深,让这个男人失控,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呀! 81等候 四阿哥平息下躁动的情绪,睁眼就看到玉儿唇畔加深的微笑,不由自主跟着翘起唇角。又忍不住皱眉,半晌,他无奈地发现,自己完全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睡够了,就起来!”他轻斥。小丫头,无法无天了! 玉儿睁开双眼,澄澈的目光对上他的。 适才眸中的醉意已荡然无存,他拿不准,她方才是真醉了,还是没醉?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四爷,去哪儿?” 瞪她一眼,“皇上宣你,逛街!” 她好心情地冲着他笑,“绿樱?扶我回房洗漱换衣!” 看她软柔地靠在贴身丫头身上,在满天的桂花香气中,在秋日灿烂的阳光下,慢慢远去,他莫测的目光闪烁几下,咽下喉间痛苦的渴求,攥紧拳头…… 转头再看院中繁茂的桂花树,适才的安恬舒适俱已消失,哪还有一丝留存…… 回到房里,玉儿趴在床上,不想动,不想动,讨厌!做什么在这会儿有事?真想呆在那个亭子里不理世事! “格格,水准备好了!” “绿樱,我不想动!” 绿樱对自己家格格懒散的性情知之甚深,无奈地叹气,懒得不与皇子见礼,人家四爷没说什么,可皇帝那儿怎么能再懒呢。 “格格,出门的时候,夫人交待的你都忘了?在外不比府里,不能犯懒!” 玉儿嘟嘴,讨厌! “四爷还等在外面呢,格格你再不去沐浴,时间拖得久了,四阿哥等得不耐烦,一会准又得说你!” 他等着关她啥事!反正他也没说要抓紧时间! “格格,你再不起,我就去告诉林嬷嬷!”绿樱见自家格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拿出杀手钳。 啊! 想着林嬷嬷那无敌的念功,她身上所有的懒劲儿都被吓跑了! 无奈地睁眼,瞪一眼抿嘴笑的绿樱,“行了,不用劳动她老人家!”懒懒地起身,进到洗浴的屏风后。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精神头儿不对,如果以这精神去见皇帝,一准因为倏忽怠慢圣驾…… “绿樱,你守着外面,让我泡会儿,要不精神总不见清醒!” “是!” 沉入浴桶,她进入空间,跳进那条小河,泌凉的河水让她一个哆嗦,精神一振,适才因为花香而沉醉懒散的心神身体都一下激得清醒过来。她吸口气,缓缓走向河流深处,直到整个人都浸在河水中。河底的白沙洁净而细腻,抬起脚,那沙从脚背上尽数滑落,放下脚,连带着半个小腿都深陷沙中,这条河不知道怎么保持的,一直水质清澈甘甜,她也不多呆,泡几分钟,精神清醒了,出了空间。 “哗!” 闻声而至的林嬷嬷听到格格出浴桶的声音,站起身,抬头便见她裹了巾子出来。再看看头上也裹了,不由嗔道:“格格,您怎么连头发都洗了!现在再绞,只能绞至半干,出门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玉儿无奈地看她,有什么办法,不浸浸提神又说她懒散不恭敬! 也不理林嬷嬷的念叨,穿上她手上的中衣,把头上的巾子放开,扔到一边,一旁绿樱赶紧拿了一块新的站在她身后把那披散而下的长发包住,又拿一块儿大的披在格格肩上,防着水渗到中衣里,一边又拿了梳子轻轻梳顺,挤出发里的水,再细细的一缕一缕地擦,擦至半干。好在,格格洗浴时,林嬷嬷听到动静进来了,要是只她一个人,等把格格收拾好出门得什么时候了! 四阿哥坐在亭子里等得都要差高无庸去问问情况了,才见她收拾整齐、精精神神的出来,适才的慵懒与散漫不见一分,四阿哥满意地点点头,待她走近却发现鬓发带着湿气,皱皱眉头问:“洗发了?” 玉儿笑笑:“清醒一些!” 四阿哥瞪她一眼:“这会儿是精神了,一会回来,就着凉了!”拿出怀表看看时辰,指指亭里的长座,“我出来得早,还有时间,再等等出门!” 玉儿甜甜笑着听话地老实坐下。坐姿端正,礼仪一丝不错。 四阿哥看她这会的表现,翘翘唇角,这样出门,就安全多了! “这两天雅尔哈齐领着你到处玩儿了?” 啊? 玉儿抬头讶异地看他,四阿哥清咳一声,瞪她一眼,“遇刺了,还敢到处乱跑!” 玉儿抿抿嘴,笑道:“没事呢,那不是遇上了吗?”这说话的口气让人听了生气! 四阿哥不想理她,“还没谢你照顾老十三呢!” 玉儿呵呵笑:“四爷说什么客气话呢,这都是奴才的本份!” 四阿哥看她一眼,摇头,她要真那么老实规矩,他倒放心了! “你的笛子带着吧?今儿天气不错!” 玉儿无奈地看那个别扭的男人,要听笛,你就直说呗,还天气不错!最近这天气都不错! 冲绿樱示意,绿樱从套子里拿出那管御赐的白竹笛,玉儿接过来,如玉的十指紧扣,举至唇畔,纯粹的天然之音便流泄而出。 四阿哥看她用复杂的技巧吹出最单纯悠扬的声音,笛音如河流,冲刷过所有流经之处,带走杂质尘埃,留下洁净清透。笛音中有着自然界最真实的一切,让他感觉身上的疲累都消散了,轻灵的感觉从身心溢出,微笑着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这样就好! 手上转动着佛珠,他闭上眼,皇阿玛听得她们几人一行遇刺很是恼火,当即就将案子从密云县提了上来交了专人处理,昨儿下面呈上审理结果,皇阿玛却没什么动作!今儿却要召她逛街…… 睁眼看她无忧无愁的小脸,没有适才不符年龄的软柔妩媚,神情恬淡无波,他再度闭眼…… 空气中,笛音高亢,辗转往复,如是几遍,终至停歇。 又坐了一会儿,他睁眼站起身,负手前行,玉儿扶着绿樱,老老实实微低着头跟在后面。到了府门前,一辆青布马车静静停着,看她被丫头嬷嬷扶上车,他翻身上马,领着她向西边行去,到县城候驾! 本来离着县城就不远,不多大会儿工夫,到了一处茶楼,四阿哥停马下鞍,把手上的缰绳扔给身后的从人,转身看她被扶下马车,点头,不错,衣饰纹丝未乱,这小丫头总让他担心会在什么时候出纰漏,操不完的心。瞪她一眼,玉儿莫名地看着那无缘无故又瞪自己的四阿哥,自已话都没说一句呢! 四阿哥也不与她多话,转身进了茶楼,也不用人引路,径自进了一间茶室,对着身后的玉儿指指椅子,“坐!” 玉儿侧头看看他:“四爷还要出去?” 四阿哥瞪她一眼,这会又这样机灵,“我在茶室外留了人,你老实坐在这儿待着,不许给我惹事儿!” “嗻!”她学着哥哥的长随,响亮地回他! 四阿哥没忍住,唇角翘了翘,瞪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玉儿见他出去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位爷,忒难侍候,怎么着都是错!不过,好在,他还是像几年前一样,与她相处时一直很尊重她,而不像太子那样,看她的眼光像看个玩物,带着轻慢,那种居高临下,让她就不愿搭理他。虽然知道在这大清,他确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目前为止,她又不求着他,范不着搭理他。 只是不知过了这么些年,太子是否修炼有成,收敛了那种傲慢……或者,至少藏了起来! 这念头只是在脑中转了转,她也不在意,不过是无关的人,想他做甚。 她家是军功世家,勋爵子弟,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平顺一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真正能让一个军功世家伤筋动骨的事儿,只能是站错队,才会引致衰败。其它只要后辈子孙陪养得好,不至于后继无人,就不会有大的起落。皇帝也需要她家这样的纯臣,这样他的统治才稳固,玩儿政治,他家基本上除了阿玛,就没人是那块料!大哥虽也有点儿城府,当个家主还勉强?br / 清心游第2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强能胜任,但比起阿玛来却差远了!想来,以后是走不到阿玛那个地步的! 这样也好,就老老实实做事儿过日子,凭本事吃饭,想想未来的惊心动魄,那些掺进去的,有几个得着好了? 玛法太太的身子一直调理得很好!有他们在府里镇着,也出不了事,有这样的后盾,她很安心!这就是个拼爹拼娘拼家世的时代啊!如果娘家没点儿势,日子就会过得比较辛苦!劳心劳力什么的就跑不了啦! 坐在椅上神游太虚的玉儿被门前一阵吵闹唤回神来,转头看看林嬷嬷,林嬷嬷会意地出门探问情况。 林嬷嬷出去后,外面的嘈杂声立刻止住了,一会儿,林嬷嬷走了进来。 “格格,是密云县令的公子,因为这间茶室是他们常用的,所以在外面责问掌柜!” 玉儿不在意地点点头,管他们呢,只要不吵着她,哪怕他们在别处打起来呢。 “走了?” “是,那个县令的公子还算讲理,掌柜赔尽不是,他也就另换了一间。 嘁,讲理?估计是因为知道御驾驻跸密云,不敢太嚣张吧!讲理的人,根本就不会吵起来! 闭目沉入修炼,总这样白等着,很无聊的! 林嬷嬷见格格闭目养神,便不再言语。 四阿哥进来时便见她端正地坐在椅上,双目紧闭,浑身却散溢着清灵之气,一副宝相庄严的模样。 “你还学会坐禅了?” 玉儿睁开眼,四阿哥发现,那种灵气仿佛也收敛了,忍不住挑眉,这小丫头还真坐出点名堂了? “四爷!” 四阿哥看她两眼,“走吧!” 玉儿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路过其中一间茶室的门前时,却感觉到窥视的目光,好在,没有明显的敌意,她微垂着头从门前经过,对于那变得灼热的视线不动声色,嘁…… 四阿哥却明显没她好脾气,转头冷厉地扫过去,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儿,领着几人坐在茶室里,本来盯着玉儿惊艳失神的目光被四阿哥惊得一下全都收了回去,那公子哥儿目光一转,正迎上四阿哥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打了个寒颤。这样气势迫人,衣着考究,气度雍容的,一定是跟着皇上来的大家子弟,他可惹不起。那玉一样的美人儿,也不是小家子能养出来的。 赶紧站起身垂首以示恭敬。 四阿哥哼一声,转头又瞪一眼玉儿,招蜂引蝶。 玉儿一扬眉,这一世就长了一幅好皮囊,怎么着! 四阿哥怒火上扬,拔动手上的佛珠,转头踏着重重的步子往前走,他就不应该好心把这小丫头领到茶室来等,他就应该放她在车里闷着她,没良心的小丫头…… 82问难 皇帝领着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小老头一幅好好先生的笑模样,看着很是慈祥,皇帝待他情状甚是亲密,两人说说笑笑在密云县城的街道上边逛边说,偶尔还对路边的各个商铺评说一二,甚是相得。 四阿哥领着玉儿来到皇帝跟前,玉儿就欲跪倒,被皇帝一挥手止住了,“大街上,不用拘礼!” 玉儿蹲身应是,之后默不吭声跟着转,小老头边走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玉儿几眼。皇帝笑着问:“澹人觉得这小丫头如何?” 小老头笑眯眯道:“钟灵毓秀,娴静温婉!” 玉儿听人家夸她,对着小老头也行个蹲礼,四阿哥在一旁见了翘嘴角。 皇帝呵呵笑,“翰林院掌院学士阿山的嫡女!” 小老头点头,想了想,一拍手:“想起来了!” 皇帝转头,“想起什么!” 小老头边走边笑道:“二十八年,臣被左都御史郭琇弹劾植党营私,一度极为忧郁,回籍前被拉到瓜尔佳老头府上……”又回头看看安安静静跟着的玉儿,笑意加深,“……瓜尔佳府是个军功传家的,臣却在游园时听到有人吟诵林和靖的《山园小梅》!” 皇帝笑道:“二十八年,小丫头才四岁吧,不会就是她吧!” 小老头笑眯眯点头:“可不就是她!臣方才一见就觉得面善,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皇帝指着他笑:“你也算好眼力了,这过了都八年了,见一面儿的小丫头还记得!” 小老头摇头:“若是别人,臣估计是记不得的!可这件事儿却是忘不了的!当时格格只有这么高……”伸出手比划,“……穿得圆滚滚红通通的,跟百姓家过年挂的送福娃娃一样!” 小老头一说,众人皆看着玉儿笑。 皇帝呵呵笑道:“她现在看起来也像个娃娃!” 小老头点头:“若非如此,臣也记不得这样清楚!这四岁的孩子长八年,这模样大致都变得不好认了,她倒是变得不多!所以臣才记得这样清楚! 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小娃娃,把一首诗解得贴切不说,描述的意境居然无比动人!所以,臣实在是想忘也忘不了!” 皇帝笑着临空点点他:“恐怕也是心情所致吧!” 小老头叹笑道:“臣到底胸襟不广,才生忧急。听她一番解说,倒让臣心情平静许多!” 玉儿抬头看看小老头,这才八年,怎么看着老多了? 小老头笑眯眯回头问玉儿:“小格格可还记得小老儿!” 玉儿想了想,点点头:“玉儿长这么大,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见过的人不多,再者,长者气度亲和,玉儿自然记得!” 小老头听得她这样答,乐得抚须笑眯了眼,“小格格也算和高某有缘,此次回籍前,又遇到格格!” 玉儿侧头看他:“长者又要走吗?可玉儿看皇上不舍得你走呢!” 皇帝在一边听了点头笑。 高老头摇头:“你也是个孝顺孩子,当知儿女一片孺慕之心。小老儿母亲年老,恐承欢膝下的时日不多,故而要回乡好好侍奉她老人几年!” 玉儿想了想,点头:“嗯,玉儿出门后,也很想念玛法,太太,阿玛,额娘!” 高老头笑眯眯摸摸胡须,“上次格格以诗送某,此次,可也有诗?” 玉儿摇了摇头:“长者要回乡,玉儿不送诗,玉儿送您一本手抄的养生经吧,您老看着身体不太好,平日应该多注意调养!” 皇帝听了停住脚步,回头看看高老头:“澹人身体有恙?” 高老头惊讶地看看玉儿,“回皇上,臣无大碍,不过是年岁到了,身体精力不如从前罢了!” 玉儿在一边听了摇头,他身体明明很虚,她的灵觉感应不会出错:“长者身体不好!没有玉儿的玛法身体好!” “啊!”皇帝惊了一下。 “你玛法七十了吧!”又回头看高老头:“澹人才过知天命之年,怎么身体还不如古稀之年的阿尔济吗?” 又转头对跟着的李德全说:“一会儿回行宫把太医招来给澹人好好诊诊脉!” “嗻!” 高老头无奈地看玉儿一眼,玉儿调皮地冲他眨眼,眼中尽是童真顽皮之色。看得高老头轻笑出声,又见事已成定局,他也不再多言,皇帝已准了他回籍,这就够了! 皇帝又笑着问:“伊拉哩小丫头,你小小年纪就会背诗,如今长大了,可会作诗?” 玉儿赶紧摇头:“奴才没学作诗,就会背诗!”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朕记得你从小这记性就好,想来,诗词你定是背得很熟的,也应该能作才对!” 玉儿接着摇头:“读诗背诗很享受,作诗太费脑子,苦,累!玉儿没学!” 这一下,旁边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个懒丫头! 皇帝笑够了,逗她:“怎么就累了?” 玉儿看皇帝一定要她说出一个四五六来,没办法,“那个‘推敲’的贾岛为了两个字,就费多少心思,一首诗那么多字,更累!” 皇帝啼笑皆非,指指玉儿,而后无奈地放弃,“你个懒丫头,那不作诗也行,我这儿有个管家的问题,这回你总该知道了吧!” 玉儿点点头:“嗯,奴才从小学管家,虽然学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额娘说,奴才也算学了她几分本事了!” 皇帝这辈子就没遇到过把自己学习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拿出来说的,这小丫头是皮厚还是实诚? “嗯,那朕问你,你家的两个下人要是打起来了,你怎么办?” 玉儿想了想:“皇上,这个得看情况。要是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奴才就给他们一人一粒糖果,告诉他们打架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打架,要不,没糖吃!” 皇帝忍不住笑,“是大人!” 玉点点头:“要是大人了,要看两人是什么关系,夫妻?兄弟?还是什么!” 皇帝来了兴趣了:“你都说说要怎么处理?” 玉儿点头:“要是夫妻,太太说床头打架床尾和,让他们回家打去!” 一个侍卫没忍住,哧一声笑了出来! 皇帝看看侍卫,那侍卫赶紧跪地请罪,皇帝也不理他,因为他自己也听得好笑。 “为什么你不帮着那做妻子的?” “皇上说的是两人打架,那就不是一个打另一个,不是做丈夫的打妻子,那肯定两人势均力敌,不用帮!让他们自己回家解决,解决不了,他们自然会找家里老人处理!” 皇帝笑道:“两人没亲戚关系!” “嗯,这样要看两人年龄差多少!要是一个二十岁的和五十岁的打,首先,这个小的,不敬老,老的,不怜幼,两人先不论是因为什么打起来,这就都有错了!再一个,要看这两人因为什么打起来,要是年轻的不认真干活,年老的教训了,他还不听,跟上年纪的打,不用说,这年轻的不听教诲,打板子!要是这年老的做事糊涂,年轻的劝诫不听,还倚老卖老,打这年轻的,这年轻的还手,这事,又得另论,年老的不对,年轻的却也有错,两人都打板子,打完后,这年轻的可以让他顶替年老的现做的差。让年老的领个闲差!这是一种情况,还有,这打起来的事也得看是什么事儿,要是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打起来,就要把这俩发放回去,让嬷嬷重教,教得好了,再放出来领差!……” 皇帝头痛了,照她这样说下去,得说出多少事儿!一扬手,“说简单点!” 玉儿令行禁止,果断地道:“简单一点,就事论事!根据发生的具体事件,然后分别处理!” 皇帝气得伸出手指指她,显然在想要怎么训她,旁边四阿哥拿着折扇,“啪”一声敲在玉儿头上。 玉儿小嘴儿一嘟,白了四阿哥一眼。 皇帝看看小丫头被敲红的额头,赞赏地看四儿子一眼,敲得好,这小丫头,煞是气人,到最后啥处理结果也没说出来!该打! 玉儿不乐意了,小嘴儿一嗍,眼眶一红,圆澄黑亮的眼珠浸着泪光,盈盈欲泣,饱含着无限委屈,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看她惹人怜爱的小模样,又瞪一眼自己儿子:“你敲那么重做什么!” 四阿哥心想,我不敲重点,你又该说我敲轻了!反正自己是怎么做怎么错,于是,低着头老实听训也不吱声儿。 皇帝回头,见玉儿眼睫毛上挂着俩圆亮的泪滴,跟那珍珠似的反射着阳光,极是清澈,又忍不住乐,“行了,知道你委屈,一会让你们四爷赔偿你!” 玉儿眨眨眼,那滴泪就不见了,“皇上,那奴才要四爷手上那串佛珠!” 皇帝来兴趣了:“怎么要佛珠?” 玉儿小鼻子一皱,“四爷的扇子敲得人可疼了。”看看四阿哥手上的折扇,心里无限怨念,自己被敲多少回了。 四阿哥显然也想起自己没少拿这扇子敲他,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奴才看四爷成天拿着那串佛珠,一定很喜欢,赔给奴才后,肯定心疼!” 皇帝听了忍不住乐,小丫头,还挺厉害! “他敲得你头疼?你就让他心疼?” 玉儿扭扭手指:“奴才这次回府,还没给家里老人们备礼呢,四爷的佛珠,奴才正好送给太太!” 皇帝大笑,笑罢了,摆摆手,“行了,最后问你几句话,就让你们四爷领着你去给你家大人买礼物去!” 玉儿摇头:“不用,等哥哥回来了,让他给奴才拎东西就成!哪能麻烦四爷!” 皇帝笑笑,“若有人打了你,你怎么办?” 玉儿想了想:“为什么打奴才呀,奴才做错事了吗?如果奴才错了,自然有万岁爷罚奴才,别人凭什么打奴才?再说了,奴才一直很老实,是吧,皇上,奴才这次出门没给您老人家添乱,对吧!” 皇帝无奈地看她,没添乱?她没少添! “打你那人错了,若那人给你送礼赔罪,你愿意受礼吗?” 玉儿又想了想:“皇上,那以后会不会谁想打奴才一顿,提前备好赔罪礼就可以了?” 皇帝噎了一下!旁边高老头转头偷笑。 玉儿接着又道:“那下次奴才想揍谁了,也备好银子,让哥哥去揍,揍完了,奴才就赔他银子,反正奴才这次赢了好些,够揍好多人用的了!” 皇帝看看四儿子手上的折扇,很想拿过来,自己也敲她一下! 四阿哥显然很明白自己家皇阿玛的心思,手上折扇举了起来,可惜没等他落下,玉儿一下跳到了一边,眼睛还警觉地瞪着那扇子。四阿哥看她随时准备开逃的模样,忍不住想笑,皇帝自然也看到了,这小丫头,真是让人又气又爱!挥挥手,“行了,跟你们四爷买礼物去吧!” “是!” 看着走远的几人,皇帝笑着摇头:“澹人,你看这小丫头如何!” 高老头笑道:“童真有趣!” 皇帝气笑了,“有趣?是可气吧!” 高老头跟着皇帝边走边说:“最难得心性纯真,还有份难得的慧诘!” 皇帝点点头:“想来她知道朕说的是刺杀案的事了!”又忍不住叹口气,“小丫头的话没说错,这要是赔礼了就不处罚了,以后大家有样学样,再无规矩律法可言了!” 83城墙 四阿哥领着玉儿没逛两个店铺,就遇到找两人的叔瑫与雅尔哈齐。 玉儿看到哥哥,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睛弯成了一个月芽。 “哥哥,我正给太太他们选礼物呢!你和我一起选吧!” 叔瑫挠挠头,他从没选过!他更习惯把俸禄全部上交,让家人自己买! 可看妹妹兴致很高,他也乐得顺着她,但凡她拿一个东西问怎么样,他看一眼,都点头说好! 刚开始玉儿没发现,后来查觉后白了他一眼,干脆不再问他,自己埋头仔细比较选择!花的时间都不长,家人的喜欢她很清楚,自然不需要到处乱逛!再说,四阿哥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她慢慢闲逛呀,其实她很想开口让他先忙他的去,可后来再想想就算了,这些皇子阿哥,心里自有一杆称,他要是不愿意陪着了,自然会找借口离开的! 四阿哥见她都选好了,唯独没给太太选,想了想,把手腕上的佛珠取下来,递给她。 玉儿一愣,末了,冲着他嘿嘿傻乐:“四爷,奴才那会儿跟皇上逗闷子呢!哪能真要您的心爱之物!奴才想着这两天让哥哥陪着去密云的寺庙求一串儿就行!再说,这几天哥哥忙着,都没空理我,我得让他补偿我!” 四阿哥睨她一眼,“可不是爷吝啬!” 玉儿嘿嘿笑:“哪能呢!奴才自己去寺院求的也心诚不是!” 四阿哥满意了,把佛珠戴回腕上,玉儿却忍不住偷乐,明明不舍得却偏要让别人承认他大方。 四阿哥瞥到她偷笑,又瞪她一眼,玉儿只能嘿嘿傻笑蒙混过关。 “那你什么时候去寺院啊?可要爷领着你?” 玉儿摆摆手,“不用,不用,哪能劳动爷,四爷您那么多事儿要忙呢!什么鸡毛蒜皮都去打扰你。那您得忙成什么样呀!奴才叫哥哥带着就行。”回头又冲跟雅尔哈齐说话的叔瑫喊一句:“哥哥,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 叔瑫道:“明天没事儿,怎么?” “哦,知道了!”回头冲四阿哥乐:“四爷,您看,我哥有空呢!奴才让他领着!” 四阿哥点点头:“让你哥领着你回去吧,爷要去皇上那看看可还有什么差遣!” “嗯啦,四爷您慢走!” 四阿哥看她一幅狗腿样儿,手里折扇又敲了一记,待看到玉儿不满控诉的眼神,才翘着嘴角与叔瑫、雅尔哈齐打个招呼,领着人走了! 玉儿冲着他的背影翻白眼,这人忒讨厌! 叔瑫挠挠头,这个四阿哥总爱欺负妹妹,看看妹妹的额头,嗯,还好,没敲红!应该,大概不太痛吧! 雅尔哈齐则眯了眯眼,不过想想四阿哥已经娶了嫡福晋了,放下心来!他现在要防着的是几个没娶嫡福晋的! 第二日玉儿早早的在绿樱的服侍下收拾妥当,带着林嬷嬷,绿樱,伊黄随着哥哥去密云古北口的药王庙。 “七郎坟,令公庙,琉璃影壁靠大道,一步三眼井,两步三座庙”,建于元末明初的是药王庙是“两步三座庙”中的“三座庙”之一,它的最大特点是庙中套庙,在近千平方米的地方,两步之内集中了药王、佛阁、龙王三座庙。 到了庙前,玉儿抬头一看,庙门前一个巨大的香炉,炉内插满了香烛,香烟滚滚,云蒸雾绕,让这座并不特别宏大的寺庙凭添了一股出尘之气。庙门上挂着“德贯天地”四字横篇,玉儿垂首低眉进了庙里,心里却止不住想,不知道这是谁的手迹! 虽是来拜药王为家人祈福的,却也没冷落另几位大佛,都上了香叩了头,跟主持求了一挂上好的佛珠后,也没忘了多添一点香火钱。大佛们是出世了,主持等人还在世不是! 玉儿并不多待,因为与哥哥说好了在庙门前等着,一会叔瑫要领着妹妹去长城脚下瞻仰瞻仰!不能上长城,上面还有驻军呢! 好在叔瑫的御赐腰牌还管点儿用,玉儿到底到了城墙脚下,下车后,玉儿抬头仰望那建筑于山顶之上,随山势升降,蜿蜒曲折,巍峨高耸的古老长城。 “诸城皆在山之坳,此城冠山为鸟巢。到此令人思猛士,天高万里鸣弓绡!”不自禁的轻喃这首明朝诗人唐顺之的诗作。思猛士啊! 此处离绿营不远,也不好久留,待了不到一刻钟,玉儿转身欲上马车,听远处马蹄声滚滚而来。玉儿站住回首远眺,却见众人簇拥着四阿哥奔马而至,玉儿不禁怔了一下,怎么他在这儿? 叔瑫眼力极好,自然也发现了四阿哥,急忙迎了上去。玉儿则踌蹰不前,这个,上去?不上去?很多人呢!而且,她是个女子…… 万恶的男尊女卑…… 现代军营哪像古代呀…… 那边四阿哥不知问了叔瑫什么,转身撇下众人,气势汹汹往她这儿走来。玉儿抬头看看他冷硬的神情,怯懦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四阿哥显然也看到了。 “这会儿知道错了?这是你能来的地儿吗?胡闹!” 玉儿一听这话,恼了,怎么就不能来了!顿时便不乐意,低下的头抬了起来便想顶嘴,可一对上他严厉的目光,又低下头,讨厌! “人家,人家就是来看看城墙,别的什么也没干!” 四阿哥恨得牙痒痒,她还想干什么?上城墙?到底没忍住,手上的马鞭敲在玉儿头上。这一下,可比扇子敲得重,玉儿的眼泪“唰”一下被敲出来了。 呜,人家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眼泪汪汪看着他。坏人! 四阿哥清咳一声,目光有些闪烁,他手重了? “你也太任性了!” 眼泪汪汪,眼巴巴看着他。 四阿哥目光有些闪躲,这个,没敲得很重吧? “这里离绿营不远,全是当兵的大老粗老爷儿们!你一个八旗贵女……” 眼泪汪汪,一滴一滴往下掉。不道歉,我就一直哭! 四阿哥头痛地看着那个梨花带雨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按了按太阳|岤,头痛呀! 这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年龄,让他怎么办?把她当小孩儿训?不行;跟她像大人一样讲道理?也不行!头痛! 转身准备去叫叔瑫过来哄她,走没两步,停住了,小丫头跟小尾巴似的跟着呢,转身无奈地看她,对上的是两粒浸在水里的黑珍珠,心里忍不住嘀咕,小丫头眼珠子怎么这么黑? “你想怎么样?”四阿哥没办法,妥协了,总不能把她领到那一众大老爷们儿面前,让他们看到他欺负小丫头吧! 你欺负人,坏人! 小丫头嘴上不说,可那眼神明明白白的,让四阿哥很是尴尬地又咳了一声。没办法,把手上的珠串拿下来。 “行了,给你吧!” 眼神却忍不住的心疼!玉儿看到他眼中的不舍,满意了!让你欺负我!本来放过你了,你又送上门来,这珠子怎么着都得抢走,让你敲得我头疼!我让你心疼! 看着小丫头得意了,四阿哥嘴角又翘了起来,咳一声,又拉下去。 “上车,回去!” 玉儿抬头看看他,想了想,敲诈到一串顶级佛珠,放过他了,再说本来就是要走的。于是,白他一眼,蹲一礼,上车了! 四阿哥满意了,嘴角又翘了起来,回身时又扯下来,皇帝要来这边巡视,他提前来安排,没想到抓了个现行,可惜,最后那现行犯啥事儿没有,他这抓人的,倒赔上了多年的随身物件儿…… 回到那一群人中,四阿哥道:“事都交待清楚了,你们回去吧!” 一众军汉都领命应诺。 四阿哥领着人与叔瑫转身往玉儿这边走,边走边忍不住说一句:“你就惯着她吧,这是什么地界儿,也领她来!” 叔瑫嘿嘿笑一声儿,也不多言。妹妹要来,他自然要顺着她,别说只是在军营外边儿看城墙了,就算妹妹要进军营,他也敢把她乔装了带进去!不过这话就犯不着和四阿哥说了。 四阿哥看他表情,知道白说了,无奈地摇头,惯吧,总有一天她给你惹出事儿让你收拾不了! 直到四阿哥上马与叔瑫领着马车走远,一众绿营才上马离开,路上不忘叭两句那个是八旗贵女吧?不知和四阿哥什么关系?看着年纪不大!叭啦叭啦叭啦……说得有点过火了,长官咳一声,众人又转移话题,皇上要来视察,御道得打扫干净,军宫里的兵们得给他们提提神儿,叭啦叭啦叭啦…… 四阿哥与叔瑫骑在马上说闲话,玉儿坐在马车里竖着耳朵听,为啥?因为他们俩在说那天的劫杀案。 “你那手段也忒狠了点儿!” 叔瑫嘿嘿笑:“战场上砍习惯了,一刀下去就没留劲儿!” 其实他留了,就他那力气,只要刀得劲儿,他能把石头当豆腐切。他就是故意的!不砍得让人看了就心寒,也不能让那些人想起来他是从战场回来的!真以为他憨直呢!不知道越憨的人越死心眼儿? “上谕内务府总管海喇孙等膳房人,花喇、额楚、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等私在皇太子处行走,甚属悖乱。著将花喇、德住、雅头处死。额楚交与伊父英赫紫圈禁家中。” 四阿哥背了一串儿,玉儿没太听明白,就知道有人被处死了!有人被圈禁了!还是太子的人! 四阿哥又道:“昨儿皇上与小丫头说有人要拿爵来换,被小丫头顶回去了!可惜不?” 叔瑫挠挠头:“要爵奴才自己去战场上挣就是了!” 四阿哥看看这傻大个儿,摇头,一家子都这样刚烈! “完颜家的嫡女,皇上命她家找了个七品续弦的嫁了!另有两家,也被罚了!你们这一下,弄下去多少人!” 叔瑫挠挠头,“四爷,咱悄悄问一句,太子知道吗?” 四阿哥瞪他一眼:“太子爷如果知道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儿,不过是那起子小人自已动了心思!再加上一些别的事儿,皇上早想处置他们,这次正好一起收拾了!” 叔瑫呼口气:“那就行!” 四阿哥自然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一时沉默半晌,低声道:“太子可是一国储君,岂会只有这点心胸!且放心!” 叔瑫点点头。不是太子主使就行!这仗势欺人的,虽说可气,却什么地方没有呢!连自己家府里的家奴不也仗着府里的势在外揽事儿。还是妹妹揪了出来处置的!这服侍太子的就更多了,出点儿虫鼠也属正常! 四阿哥又道:“这两天,你让小丫头老实点儿!” 叔瑫嘿嘿笑,“妹妹听话着呢!” 四阿哥没忍住,抬头看天,翻了个白眼儿,在他眼里,他妹妹有不好的时候吗? “咱们这几天都要忙,你让她呆在宅子里别乱跑,咱们没空护她!”到底再交待一句才放心。四阿哥叹口气,这是什么事儿? 84家人 玉儿很老实,非常规矩地窝在琉云轩的六角亭里,哪儿也没去,继续那日被打断的花香盛宴。 金秋九月呀,秋高气爽,还是古代的权贵阶级好呀,偌大的宅第,私人的花园,美仑美奂。此时,全国的人口也就一亿左右吧?真少呀!这样少的人,住房面积大呀!不过,现代都往空中发展了,这会儿最高的楼也不过几层而已! 嘁,想那些做什么! 这样美好的天气呀,就应该晒太阳,然后在微熏中入睡,让阳光渗透身心,赶走阴霾,留下薰香…… 没有人来打扰,玉儿躺在长座上休憩,手旁放着绿樱准备的花茶与点心! 林嬷嬷最近身体有些不爽利,玉儿就让她休息,没办法,上了年纪了,不能与年轻人相比,玉儿早发现了,最近林嬷嬷心脏跳动的心率总是时快时慢,她自己也很难受,玉儿在一边感觉到了,也觉得担心!她这种情况玉儿也没办法,只能平日多注意休息,不过于劳累! 不过,当初留她下来,也没想过要让她做多少活,一来,因为她在宫里待得久,玉儿要选秀,她留下来后,能有更长时间教导,二来,人上了年纪,人生经验多一些,有了一个在宫里出来心性又不错的嬷嬷,玉儿以后的日子安排起来,能少出错!三来,玉儿确实欣赏她,这样自尊自重自立的女性,是值得敬佩的!尤其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她总让玉儿想起前世那些职场女性! “绿樱,林嬷嬷身体不太好,以后你注意一下,别让她太劳累!有些活不用她做的,就劝着她一点儿!” 绿樱笑道:“遇上格格这样的主子,都是我们做下人的福份!” 玉儿闭着眼笑:“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好的!也看心性!你们心性都不错,我自然要多关照一点!我不能让世人都行善事,但我能让身边的人克尽职守的得赏,心肠狠毒危害府里的得罚!也就这样而已。” 绿樱笑道:“夫人说,能做到这,就是一个好主母了!” 玉儿摇头:“一个好的主母,何止这些呢!帮着夫君稳住内宅,联络各种亲友关系,生育子女抚育教导……唉,烦着呢!” 绿樱捂着嘴笑,她家的格格,什么都是懂的,就是爱偷懒,不喜欢操心,恨不能变成一只宠物小猫,除了吃,什么也不用干呢! 看着格格玉白无暇的姿容,绿樱不由有些出神,格格从小锦衣玉食供着,家里上下宠着,万事顺心也还是要走所有女子都要走的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想来,以后的格格,再想象现在这样闲散是不太可能的了!就像夫人一样,嫁人后就整天要处理家务了!有多少时间可以任性呢! 主仆二人一躺一坐,各自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玉儿听得皱了皱眉,她不是让林嬷嬷在房里休息吗?怎么又出来了?而且听她的脚步声,是出什么事儿了? 睁开眼,林嬷嬷气息微见急促到了亭里。 “格格,出事儿了,方才有下人来报,老管家的孙女儿伊紫死了!” 玉儿愣了愣,伊紫? 坐起身,玉儿想了想,雅尔哈齐这两天忙着与四阿哥一起陪着皇帝巡视军营,为这,哥哥特意嘱咐她呆在这里不要出去!这会住在雅尔哈齐府上,主人不在,她这客人若是插手别人内宅事务,不太妥当。 可再想想,若不管…… “嬷嬷,我们是客居在此,冒然插手,不太妥当吧?” 林嬷嬷点点头,“因为是伊黄的姐姐,所以,方才下人来找伊黄,奴才听到的!” 玉儿眯着眼,又靠回亭柱上,那个伊紫,怎么死了? “可说是怎么死的?” “听下人回禀,是淹死的!” 淹死? “老管家的孙女,他自会处理的!咱们不须操心!” 睁眼看看林嬷嬷,玉儿笑道:“这会儿回去估计你也静不下心休息,坐这儿喝杯茶吧!上了年纪,尤其要注意保养,这两个月让你与绿樱劳累了,回府就轻松一些了!” 林嬷嬷谢了座,“老奴也没啥大毛病,格格勿须惦记!” 玉儿笑着点点头,闭上眼,也不再言语! 过了两日,雅尔哈齐回府,就听到人报伊紫淹死了,讶异地看看那垂手站在下方,神情有些憔悴的老管家:“可查清了?是淹死的?这府里她比我这做主子的都熟,怎么会掉水里了?” 老管家抖了抖,卟通跪在地上:“回少主子话,衙门来查了,确系溺水而死。” 雅尔哈齐挥挥手,“你起来吧!可有疑点?” 老管家站起身擦擦眼角,“那日,她姐妹二人一起洗完衣裳,伊紫说要在外面散散,伊黄先回府晒完衣,就去侍候琉云轩的格格。后来,就有人发现伊紫沉在塘里!”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过了半晌,“你自己再想想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若是没有,衙门也没查到疑点,就结案吧!” 看着老管家行礼后退了出去,雅尔哈齐问身畔的阿苏,“你说怎么这么巧?” 阿苏摇摇头:“说不准真是不小心滑落水中的!” 雅尔哈齐看他一眼,而后失笑,一个奴才,死就死了,若不是那天晚上她干出那样逾矩的事儿来,自己都忘了这人是谁了! “格格这几天在府里呆得可顺心?” 阿苏一回府就打听过了,果然,主子什么事都不管,先问这了。 “听小丫头说,格格这几天都在六角亭里赏景呢!很是惬意!主子不须担心!” 雅尔哈齐听着轻笑出声,“她喜欢那几棵银桂吗?” 阿苏笑道:“听说格格连用膳也没挪地方,就在六角亭用的!想来是喜欢那儿的! 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她喜欢就好!不免又开始琢磨着在京里的王府,也弄个一样的亭子,种上桂花树…… 伊紫的死,如同平静的湖面落的一片树叶,连一丝涟漪也未激起,就这样过去了! 皇帝巡视完绿营,又起驾,玉儿自然也是随驾一起走,皇帝说了,小丫头离开没几天就被人欺负了,还是带在身边儿放心,就又拎了她一起走!后来在一个叫三家店的地方住了两天,就回了京城。 回府时的热闹自不必说,老夫人抱了孙女儿入怀就再不愿意放手了!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这个小孙女儿,自出生,就从没在府外住过一夜,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而且这两个月身边还没一个女性长辈陪着,带的侍候的人也不多,她们可担心坏了。 “太太,玉儿隔几天就一封信报平安,你怎么还是瘦了?” 玉儿摸摸太太的手腕,觉得跟离开前比瘦了一些! 老夫人抹完泪,又笑,孙女儿平安回来了,上上下下摸了半晌,就放心了!指指一边的瓜尔佳氏:“让你额娘看看去!” 玉儿又移到额娘怀里,瓜尔佳氏先前已经抹了一通眼泪了,这会把女儿抱在怀里,那泪又流了下来。玉儿没办法,哄呗,于是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才劝得瓜尔佳氏露出笑脸。 老太爷在一边看着她与太太额娘腻乎,摸着胡子笑。玉儿哄完了额娘,又跑到老太爷身边,叭唧叭唧在老脸上亲了两口,亲得老太爷乐得合不拢嘴。 小孙女儿回来就好了,走了这两个月,一家子都过得没滋没味的!连几个小的也没什么活泛劲儿了! 玉儿又把给家人买的礼物都拿出来,一个一个的分!就连微儿也是有份的。 不过,人家显然不太领情,表情平淡的接过去。玉儿也不以为意,反正送微儿礼物也只是于礼数上让人挑不出错罢了,只要真正在意的人喜欢她送的礼就行! 晚饭后,微儿回了自己的住处,几个小的也哄睡了,一家子骨肉又聚在一起。玉儿就把这一路的经历都说了,事儿可着实不少,从大雕说到赛马赛箭,又说到照顾十三阿哥,遇刺的事儿在信里没提,怕家里老人担心,现在平安回来了,却是得说说,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果然,刚开始说呢,老夫人便吓得把玉儿招过去搂在怀里,又上上下下摸一遍才惊魂未定地埋怨三孙子:“你怎么让玉儿遇到这事儿?” 叔瑫从遇刺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回府落不下好!这会听得太太的埋怨,也不吱声儿,老老实实听训。 玉儿搂着太太道:“太太,三哥怎么能知道有那么坏的人呢!他要知道,也不能让玉儿遇上不是。而且有三哥护着,那些人根本没能靠近马车!您别埋怨他啦!” 阿尔济老太爷则眯缝着眼,胡子都差点没捏断,“虽说皇上处罚了一些人,说不准就有漏网的,这两天我出门几趟,联系联系,总不能让人认为老头子现在就不顶事了,连唯一的嫡孙女都护不住了!” 阿山怒火中烧:“儿子也联络一下,御使们平日总拿一些鸡毛蒜皮说事儿,这次让他们使使劲儿!” 玉儿一挑眉:“玛法,阿玛,皇上都处理了,咱再掀出来,不太好吧!” 阿山听得女儿居然被人刺杀,那怒火冲上脑门,便有些不管不顾了。此时听得女儿这样一说,才想起来,这事儿,皇帝都做了最终处理了,再在朝堂上参奏是不妥当!不由有些气馁地靠在椅子上。 老太爷听了孙女儿的话也点点头,对阿山道:“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出门走几趟,总得让那些伸爪子的狠狠地再吃点亏,以后再不敢轻举妄动才行!” 叔瑫挠挠头,他就知道会这样! 玉儿看家人皱得紧紧的眉头,想了想,起身从一堆包裹里掏出一撂银票,“太太,你看,玉儿这回赢了好些银子!” 老夫人从她寄回家报平安的信里知道她赢了八十万两,这会又看到一撂实实在在的银票,一时忍不住乐:“我的宝贝儿总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玉儿嘻嘻笑:“是啊,太太,所以,你们不要再忧心了!这里只有四十万两,另外的银子,那个蒙古王公没带那么多银票!说以后再送到京里!” 这也算飞来横财了!一家子想着她把人家王公赢了个底儿掉都忍不住乐,乐完了,又责备她不该把银票带在身上招祸。 玉儿嘿嘿笑,其实她一直放在空间的,可这个没法说,只能傻笑,“太太,玉儿赢了这么多,就让娘入到公帐吧!” 老夫人想了想,摇摇头:“你这孩子,这打赌用的是你的嫁妆银子,怎能入公帐?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85首论 听老夫人说到下赌注的事儿,瓜尔佳氏到底没忍住,“你这孩子,在家安分守己的,怎么出一趟门儿惹这么些事儿?这十万两白银也是敢随便下注的?平日跟着我,没少教你谨慎勤俭持家;难道没?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2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没个老人在身边盯着你就犯糊涂不成?” 玉儿看额娘训她,一下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瓜尔佳氏又念了一通管家经,说得累了,玉儿赶紧起身捧了茶奉给额娘,瓜尔佳氏看看她献媚的小脸,瞪她一眼,到底没忍住笑了。 玉儿见额娘终于笑了,呼了口气!没办法,家里最爱训她的就是额娘了。 “额娘,你看,肯定能赢的赌不算赌吧!嘿嘿!”她家三哥有多少本事,她清楚得很! 瓜尔佳氏看看三个媳妇,这孩子!这事儿做得太张扬了! “你怎知此次遇刺不是因为你赢的那些银子?” 玉儿嘟嘟嘴儿:“额娘,你不知道,那个蒙古王公的女儿多嚣张!” “她就算飞扬跋扈,也是她自己家教的事儿!” “可是额娘,她骂三哥你不知道骂得多难听!女儿没听到便罢了,既然就在一旁听到了,怎么能忍下来!其实,若骂女儿自己,女儿就当狗吠,不理她便罢。她辱及家人,玉儿却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可她骂人,女儿又不能骂回去、打回去!你看女儿这招多好!又不失礼数,又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 瓜尔佳氏瞪她眼,老夫人在一旁见她教女本来也没打算吱声,这会却忍不住了,嗔道:“玉儿没错!做得对!你说她做什么!这都打到脸上了,还要忍着不成?再说,孙女儿说了,皇帝也是允了的!” 玉儿赶紧点头,呜,被额娘训了!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委屈的小脸儿,不说了!其实她也没说女儿做错了,只是,这一下招来多少灾! 大奶奶在一旁插话道:“太太,额娘也不是责怪妹妹,她是担心妹妹呢!” 老夫人看看瓜尔佳氏,假意嗔道:“你婆媳俩倒贴心!” 玉儿赶紧搂着老夫人:“太太,玉儿和您贴心!” 一句话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搂着心肝儿肉地叫,一屋子人看着都忍不住乐。 老太爷在一边看得直捋胡子,唉,孙女儿长大了,要是小时候,他也能搂在怀里…… 瓜尔佳氏看看时辰,已是很晚了,便让儿子儿媳下去休息,又安排绿荷、绿柳服侍格格回房洗漱就寝,却留了林嬷嬷、绿樱问话! 不说那边几个老人的盘问,玉儿领着两个丫头回房,绿鬓早翘首等了多时,此时见格格回来,便急忙指挥小丫头去装水,格格爱洁,这回房换下衣物肯定马上要洗浴的,白天回来时,因为不好让家里老人久等,只是用温水清洗了头脸,换了一身衣物罢了,想来此时她定是早已忍不住了。果然,她这边刚准备好,那边玉儿就转进了浴房。见到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玉儿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家里好呀,出门在外,哪能这样顺心遂意;再说,只有林嬷嬷与绿樱,人手有限,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回家后,服侍她的只大丫头就四个,还有小丫头,粗使婆子……玉儿觉得自己是彻底堕落了! 瓜尔佳氏来时,玉儿已睡得打小呼噜了,瓜尔佳氏忍不住笑,这孩子,睡得这样沉的时候从小到大也没几次,想来这次出门真是累着了!爱怜的摸摸女儿散在枕上乌溜溜的黑发,这孩子,睡觉不喜欢束缚,总喜欢把一头长发全散开了,还总说这样头皮就轻松了! 看了一阵儿,又给女儿掩掩被,瓜尔佳氏回了房。阿山抬头便见到她温柔的笑脸,“女儿睡了?” 瓜尔佳氏坐地妆台前散发去簪,“睡得像小猪似的!” 阿山忍不住笑,“她从小睡觉就警醒,有个风吹草动就醒了!难得睡得这样安稳!” 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她那是累着了!出门在外,又是跟着皇帝,哪里敢放十分的心睡觉?必然是睡不安生的,加上车马劳顿……” 阿山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媳妇拿着梳子将一头黑亮的青丝轻轻梳顺,又辫成辫子。 “老三说庄亲王的庶子雅尔哈齐去皇上那儿求旨!” 瓜尔佳氏回头看看阿山:“求什么旨?”她与老夫人在房里盘问林嬷嬷、绿樱。老太爷与阿山则去书房拷问叔瑫,她先前听着林嬷嬷的意思,就觉得这个雅尔哈齐太过殷勤。 阿山皱着眉,十分的不乐意:“玉儿去庄子住的时候不是救了他?他回京就去求皇上,若是三年后玉儿选秀皇上没有别的安排,就把玉儿指婚给他!” 女儿还没选秀呢,这狼已经惦记上了。阿山想着,牙咬得死紧! 瓜尔佳氏看他那气恼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可是,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再过几年就要嫁去别人家,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老太爷不是瞧准了一家?” 对于要叨走自己宝贝女儿的,阿山谁都瞧不顺眼,“那小子也不怎么样!” 瓜尔佳氏笑着上床倚在枕上,“可是,他家家风好,婆媳妯娌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阿山看看枕畔媳妇认真的神情,一时不乐道:“那小子,配不上咱女儿!” 瓜尔佳氏抬抬眼角瞅他,“在你心里,谁配得上你的宝贝女儿?” 阿山噎了一下,他还真没找到能配得上自己家女儿的,女儿长得好,性情好,天资好;上马能开弓,水平很高;下马能管家,虽然她不爱费神,可只要她做事,总是能做得很好……德容言工,女儿哪一样儿不是顶尖儿的! 阿山郁闷地搂过媳妇,“媳妇儿呀,爷的贴心小棉袄揣不了几年了!想想,爷这心被刀割似的痛呀!” 瓜尔佳氏被他的表情逗得掩脸闷笑,“可女儿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吧!” 阿山靠在枕上望着帐顶:“要是能不嫁,多好!” 瓜尔佳氏也不理他,他也就是发发牢马蚤,真到那时间了,他自然会为女儿张罗,什么样对女儿才是真好,他心里知道,自己也犯不着这会去撩他。 “老三还说,可能几个阿哥也有点儿同样的心思!好在估计都没认真!” 瓜尔佳氏愣了一下,这个却没听林嬷嬷说! “皇子阿哥?” 阿山抚着头,“可不是,老三说,十阿哥为了只雕成天找玉儿,十三阿哥因为女儿病中照顾,神情间也显得很是亲昵,就连四阿哥待女儿态度也不一般!” 瓜尔佳氏傻了,“这怎么行!这不是招祸?” 阿山安抚地拍拍她:“没事儿,别怕,老三只是看出一点儿迹象,咱家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看着都像看自己家的娃娃,她成天一幅天真不知世事的懵懂模样,皇上也是见了的,不会把女儿当祸水的!” 瓜尔佳氏呼一口气:“老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可是如果这求的人里面多几个皇子阿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阿山叹口气:“小时候操心她那异于常人的五感,稍大一点总担心她过得不舒坦,以前怕没把她教好,现在却又怕她太招人!唉,我这阿玛做得,就没个不操心的时候!” 瓜尔佳氏抿嘴笑:“就这一个女儿,你不操心她,还操心谁?” 阿山笑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养了她,我才知道当年额娘阿玛的用心!” 两人半晌不言,瓜尔佳氏都快睡着了,却听得阿山道:“你探探女儿的口风,看她可有中意的?如果有,咱顺着女儿的心意就成!反正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犟着的,最后总是有利的!” 瓜尔佳氏一下惊醒了,嗔道:“这终身大事,她能知道什么?” 阿山叹道:“你当我乐意呢?可是,女儿总能感觉出谁更真心不是!咱不求给女儿找个多显贵的,只求给她找一个真心待她的吧!有一个真心护着她的丈夫,她这一生轻省一些!” 瓜尔佳氏看看他:“现在真心,难道一辈子都能真心不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心了!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 阿山噎得说不了话,这赖谁呢!他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 “媳妇儿呀,你看,我现在不就老老实实守着你?这男人就算找再多女人,这放在心里的却只有一个,你看我不就这样一直把你放在心里?” 瓜尔佳氏虽说不信丈夫的甜言蜜语,却还是忍不住乐,“你就说得好听吧,我也不说别的,反正那也是你的女儿,你自己想想你们男人的德性,再思量思量什么样的男人才好!” 阿山没办法了,说女儿怎么把自己的陈年旧帐翻出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玉儿一夜好眠,却不知府里的几个老人这一夜为她费多少心神,第二日,老太爷吃罢早饭就出门了,欺负他孙女儿,他这做玛法的,怎么能不去找场子? 阿山与几个儿子则上朝办差,没办法,皇帝回来了,事儿更多!叔瑫也照样办差,没有假期可休。清朝就这样的,连皇帝也只是过年封笔休息几天,平日是不放假的,下面办差的也没什么法定假日!好在生活节奏不快,要不,一准个个过劳死! 玉儿陪着太太额娘用罢早点,便去哄那些个闹人的侄儿侄女儿。瓜尔佳氏遣退下人后,又与老夫人说皇子阿哥的事儿,老夫人听了乐了,她家的宝贝儿就是招人疼! 瓜尔佳氏早习惯了老夫人对孙女儿无原则的溺爱,所以,平日总不忘紧紧女儿脖子上的绳子,要不,一准被一家人惯坏了不可,好在女儿贴心又懂事,要不,准以为她是个恶额娘呢。这会儿见老夫人只顾乐,也不以为怪。 “额娘,虽说雅尔哈齐去求了皇上拴婚,但若咱们有中意的人家儿,到时两家一起去求皇上,皇上到时也不会不考虑咱们这些下面人的意愿,现在媳妇就是拿不定主意,这到底要怎么办好?老太爷那不是选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这会又跑出一个亲王的庶子来!” 老夫人想了想:“媳妇儿,你找时间探探孙女儿的意思吧!这孩子,一贯有自己的主张!” 瓜尔佳氏无奈地道:“额娘,不能这样惯她,这终身大事,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老夫人拍拍儿媳妇的手:“别急,别急!额娘让你探探她的口风,是让你问问她对这些人的观感,并不是让她自己做主!你知道,玉儿天性能趋吉避凶的,这要是中间有不妥当的,也能避开,然后咱们再慢慢来一个一个查探,这婚姻呀,是结两姓之好。这既要看家世,也要看人品,咱们也不指着玉儿给府里带来多大的助力,但总得让她过得顺心不是,这个却是要仔细挑的!” 瓜尔佳氏听了笑道:“媳妇就怕额娘把她惯坏了!” 老夫人乐呵呵道:“惯不坏,惯不坏!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86进寺 玉儿被几个小萝卜头牵着衣角拉到侧花园,整个爵府里,就这里种的花草最多,虽然面积比不上后院,却也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间中修了几道婉转的回廊,这样,既可赏花,也可休憩! 九月,院里的秋菊正是开得最热闹的时候,几个孩子围着姑姑,要她讲讲这次出门的见识。玉儿让绿荷在回廊最中间的小亭里放上点心茶水,让孩子们一边听还能一边喝点清火明目的花茶。 点点围着自己的小萝卜,总共九个,一个没少,能走的,全来了!最大的阿克敦比玉儿小三个月,最小的只有四岁,是大哥的小七!玉儿忍不住摸摸头,这年龄靠得还都挺近!自己相当于小学一、二年级的小老师! “姑姑买的礼物都喜欢吗?” “喜欢!”异口同声! “姑姑没在家时,你们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 “有没有乖乖吃饭不挑食!” …… …… 玉儿抬头看看,除了老大,小二,小三,另几个小家伙都低头着有些心虚的样子! “看来有不乖的呀!” “姑姑,小四只是少吃了一点点菜叶子!” “小五也是,只是少吃了一点点!” 几个不听话的小孩七嘴八舌声明自己都只是比平日少吃了一点点儿…… “不乖的小孩没糖吃,本来姑姑还有别的礼物今天要分的,现在看来要等到你们改掉挑食的坏习惯才能拿出来了!” 小二,小三都一幅庆幸的笑脸,可惜,他们的姑姑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做为哥哥,你们没有带好弟弟妹妹,你们的礼物也等到弟弟妹妹改掉了坏习惯才能一起拿!” 小二、小三一下沮丧了。阿克敦看看两个弟弟,抬头望天,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姑姑从小就要他们兄弟齐心,大的错了,小的未必跟着受罚,小的错了,大的没教他们改过来,大的肯定落不着好! 阿克敦萧瑟地叹口气,做为家里曾孙辈最大的男丁,他的压力真的很大! 没见比他大几岁的阿尔撒兰都说他是未老先衰的小狐狸吗! 他为什么未老先衰,还不就是为了这些个弟弟妹妹? 想想未来将会出生的更多的弟弟妹妹,阿克敦风中零乱了…… 玉儿自然看到了阿克敦那悲愤的表情,偷偷在心底乐!为了陪养这个家里最大的曾孙辈男丁,她没少费精神!好在,如今也算颇有长兄的样子了!没办法,谁让他占嫡又占长,注定的一家之主,自然不可能像别的弟弟妹妹那样可以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的!为了他能胜任家族继承人的重任,在她观察一段时间阿克敦的心性后,也是偷偷给他加了料!没多加,就让他的智力与体力稍优于他爹就行!这样,就不会出现家族里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的情况了! 目前看来,家里一切发展良好,曾孙辈的自己带着,将来就算自己出嫁了,再下面两辈儿自己也能看着点儿! 这也是对家里这样宠爱她的一点回报!古人,最重视的,不就是后辈子嗣的传承! 想着,忍不住摸摸阿克敦光光的前额。 阿克敦回头正对上小姑姑微笑的目光,一时忍不住有点儿脸红。 他只比小姑姑小几个月,可小姑姑却总拿他当孩子看! 其实,他已经懂事儿了!成天在后院儿跟一帮比自己大的小子混,想不早熟都难!何况,一家子都默许了小姑姑把自己当继承人培养!姑姑说了,继承人,掌握着一个家族前进的方向,所以,必须学识渊博、目光敏锐、头脑清醒、审时度势、果断英明;不能贪花好色、不能利令智昏、不能放纵、……他总觉得小姑姑不是在培养家族继承人,她分明是在培养一个完美无缺的人!谁家培养继承人会有这么多要求的? 可是,他无法反抗,当小姑姑用那种期待又无奈、包容又悲悯的目光看着他时,他无法说出反抗的话。 看着几个弟弟妹妹被小姑姑又哄得下决心要改掉各种坏习惯时,阿克敦忍不住笑,自从回到京城,他就是这样被小姑姑引诱得一步一点沦陷的…… 小孩子的精力是极其旺盛的,尤其是很多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玩起来,从来不知道累的! 到了晚上,送走最后一个侄子,玉儿觉得自己骨架都要散了!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趴在被子上连手指头也不想动的样子忍不住笑,那些孩子有多吵,她可深有体会!以前玉儿在府里时,就管着一帮孩子,领着他们玩儿,带着他们吃饭。玉儿离京这两个月,没玉儿约束着,那些孩子像离了笼头的野马似的!闹得她头痛!如今女儿回来了,她又可以松口气了!唉,孩子太过活蹦乱跳,若没一个好体力,真不好带呀! “累了?”摸摸女儿玉白的小脸,瓜尔佳氏问道。 “唉!”玉儿趴着,眼睛也不愿意睁了,轻声嘟哝:“额娘,他们再长几年,可怎么得了!一个个精力旺盛得就差把天捅个窟窿了!” 瓜尔佳氏笑出了声:“你走了两个月,孩子们都想你了!” 玉儿翻个身,嗍着嘴儿:“想我了就折腾我!” 又庆幸:“幸好给他们请了先生,平日都跟着学,我也可以轻松点儿!要是天天这样闹,我这老命都得被他们折腾没了!” 瓜尔佳氏笑着一巴掌拍在她身上,“你这么一小点点儿就说是老命,那你额娘我岂不是老得不能见人了?” 玉儿睁眼看看额娘,赶紧奉上马屁:“没有的事儿,额娘越活越年轻!越来越美丽,没见阿玛昨天看着你眼睛都不转了!” 瓜尔佳氏脸一红,啐她一声:“没大没小,连额娘也打趣!” 玉儿嘻嘻笑:“额娘,我这是高兴你与阿玛夫妻情深呢!” 瓜尔佳氏被女儿说得有点儿下不来台,伸手便挠她痒痒,“让你取笑额娘,你小不点点儿的,懂什么!” 玉儿本来没力呢,哪禁得住自已额娘的九阴白骨爪,一时被挠得满被子滚,阿山进来时,就见这母女俩嘻嘻哈哈在玩闹,就忍不住乐,女儿回来了,这府里笑声都多了! 玉儿正势弱呢,一眼瞄到自己家阿玛,赶紧求救:“阿玛,救命!” 阿山呵呵笑,瓜尔佳氏转头看到丈夫回来了,起身替他换上家常衣裳,玉儿躺在床上看着额娘一副贤妻模样,就嘴欠:“额娘,你看吧,我说你和阿玛夫妻情深可没说错!” 瓜尔佳氏也不替阿山更衣了,转身就要收拾她,玉儿吓得叽叽叫,一下跳到阿山身上:“阿玛,救命,额娘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阿山乐呵呵背着女儿拦着扑上来的媳妇儿,瓜尔佳氏就想转到阿山背后,要去捉女儿出来,阿山就跟着转,三人跟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闹了一阵儿,瓜尔佳氏看自己不是丈夫的对手,女儿又巴在丈夫背上巴得牢牢的,知道捉不住她就停手坐了回去! 阿山看看身上换了一半儿的衣服,又看看罢工的媳妇儿,回头对女儿说:“下来吧,你额娘不捉你了!” 玉儿从阿玛肩头伸出脑袋看看坐在那儿不动声色的额娘,滑到地上,再探头看看额娘的脸色,趴在阿山耳边轻声道:“阿玛,额娘就交给你了!我先回房去哈!” 阿山看看媳妇儿,又看看女儿,呵呵笑着点头。 玉儿躲在阿山身后冲着她家额娘减:“额娘,我回房了哈,累了!”说完也不等瓜尔佳氏应声,转身跑了,留下瓜尔佳氏噗一声笑出来:“鬼丫头!” 阿山看媳妇儿笑了,便冲她比划自己身上,瓜尔佳氏看他衣衫不整站在那儿,嗔他一眼,到底起来给他都换好了! 过了几天,瓜尔佳氏与老夫人领着玉儿出门去潭拓寺上香,家里一切有大奶奶管着,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从盛京回来后,瓜尔佳氏就没再接手府务!她现在挂心的也只有这个小女儿的婚事了! 坐着马车慢慢摇到寺门外时已是中午了,玉儿扶着老夫人慢慢从马车里下来,老夫人上了年纪了,好在有玉儿设法调理,精神不比那五十左右的老太太差,坐了半天的马车,这会下车便不免有点儿乏力,不过,玉儿在车上运转心法为她按摩,此时下车活动两下,便好了许多! 山门是一个单檐三拱的寺门,抬头便看到寺门上挂着“敕建岫云禅寺”,这是今年,皇帝第二次来潭拓寺,亲赐的寺名,岫云是正名,潭柘寺乃是俗称! 老夫人与瓜尔佳氏下车后整理衣物,俱是三敬而后行,玉儿自然也是一派肃穆神情,与额娘一起扶着太太进了寺门,便见两株巨粗的银杏树。潭拓寺始建于西晋永嘉元年,已有一千多年了,不知这两株银杏是否当年植下? 一时便有僧人来引着她们进了第一进的天王殿,老夫人与瓜尔佳氏皆肃然下跪,拜在金身佛前,身畔不知哪个达官贵人家的信女,神情亦是虔诚恭敬下拜。 玉儿闭目合什:佛若有灵,护佑家人健康平安! 从天王殿出来,僧人又引一行人拾级而上,进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整个寺院的中心,里面有三尊菩萨,两边分列十八罗汉,雄伟壮观。宏大的佛像,让人不免觉得自身很是渺小,玉儿抬头仔细看看,又垂头跟在太太额娘身后,下跪,叩头,合什,祝祷…… 陪着太太额娘不停下跪叩头,玉儿有些想逃,瓜尔佳氏看她神情,自然知道她想什么!抬手敲敲她额头,笑道:“去吧,知道你爱景!” 玉儿差点扑上去亲额娘两口,好在还记得这是寺院,冲着瓜尔佳氏甜甜一笑,抱着老夫人胳膊撒娇:“太太,孙女儿去看看门外的苍松翠柏!” 老夫人回头看看孙女儿,笑着点点头:“把丫头嬷嬷都带上!” 玉儿应声领了两个丫头两个嬷嬷出了大殿! 玉儿最喜的,不是名花,不是锦衣华服,而是这些繁茂的绿树!她喜欢它们的生命力,喜欢感觉它们蓬勃旺盛的生机,看着风轻拂那片片绿叶,如同生命的律动,如此顽强,又如此美丽!看着它们,心底就溢出无可名状的欢喜…… 身畔的丫头自然知道自家格格的喜好,笑道:“听夫人的意思,要在这寺里住两天,格格看后山那许多树,可够看的了?” 玉儿心里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从眉梢唇角溢出来,被绿荷打趣了也不以为意。 “嗯,这两天要去后山好好看看!” 87恶念 主仆几人站在撑天遮日的大树下轻声谈笑,这样静谧的古寺,没有观光的游人,只有虔诚的信徒,偶尔能看到着装华美的贵人家眷领着仆人走过。玉儿仰头,看那绿叶间斑斑驳驳、一闪一闪泄漏的阳光,唇角流溢着丝丝笑容。 这个时代的潭拓寺里没有煦煦攘攘的游人,没有人声鼎沸。因为,现在这里是皇家寺院,只有皇家宗室,王公国戚,达官贵人们能够入内,平民老百姓是进不了这儿的,这,就是特权! 又站了一阵儿,老夫人与夫人相携而来,玉儿紧走几步扶住老夫人:“太太,累吗?” 老夫人拍拍孙女儿的小手:“到底上了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儿了,太太有些乏了!这人上了年纪呀,就得认命,只能呆在府里不动罗!” 旁边僧人适才与老夫人在殿内说了些佛法,已是比较熟悉了,此时便引着众人去厢房暂歇,听到老夫人感叹年岁,边走边笑道:“老夫人想来只是知天命之年,精神看着还是很好,平日可多来寺院走走,于身体更有益!” 周围丫头听了有几个便忍不住轻笑出声,玉儿也微笑着转头打量,才发现这只是个小和尚,看着也不过二十左右! 老夫人听了小和尚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在京时,家里来的亲友就有说她越活越年轻的,她虽也知道自己在孙女儿的调养下,身子骨一直很好,但也只当大家说恭维话,并不当真。今日听这世外之人说出来,却又另当别论。 “小师傅看差了,老婆子已经七十了!” 小和尚听了这话显然有些意外,抬头端详。 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佛门清净之地,老婆子不敢打逛语!” 小和尚合什念佛:“必是施主平日善言善行,故而神明气清,身轻体健!” 老夫人听得高兴:“老婆子平日倒也行了些善事,礼佛也诚心!” 小和尚领着众人进了一间清净的厢房。 “请诸位施主暂在此休息,一会儿有人送来敝寺自做的斋菜。小僧就先行告退了!” 小和尚说完合什行礼离去! 玉儿看外人走了,就巴到老夫人身上:“太太,咱们要在这儿住几天吗?” 这次领着玉儿来潭拓寺,本就是老夫人与瓜尔佳氏商量好的,一是去佛前求求签;二是还愿,玉儿出门两个多月,两人在家不知许了多少愿,这回便是来还愿的;三是领着玉儿转转,再问问她对这次随皇帝出行遇到的几个年轻阿哥的观感以做参考! 老夫人笑道:“咱们娘儿几个难得出门一次,府里家务有你大嫂子料理,也万事妥当不须挂心,你喜欢咱们就住个三五日吧!” 玉儿一听,乐坏了,“玉儿要去后山看看!” 老夫人笑着点头道:“好好好,去后山,除了后山这宝珠峰,周围还有回龙峰、虎踞峰、捧日峰、紫翠峰、集云峰、璎珞峰、架月峰、象王峰和莲花峰,尽够你玩儿的了!只是,别累着了!” 玉儿抱着老夫人胳膊蹭,“玉儿也不跑太远,就在近处看看。” 老夫人笑道:“你要玩儿也成,只是记得身边切不可离人,丫头们都要带在身边!你在家,不愿意身后跟一群侍候的下人也就罢了,如今在寺里不比家里,却一定不能再这样!” 玉儿点点头:“嗯,玉儿知道了!” 祖孙说笑的功夫,跟着的嬷嬷丫头便捧了水上来侍候三个主子净面净手,又有僧人奉上寺内的素斋,看着色彩明丽又洁净喜人的素斋,玉儿不免多用了一碗,老夫人在一边看了笑眯了眼,宝贝儿孙女喜欢就好! 饭后闲聊一阵儿消食,玉儿又赖在太太怀里与她一起小睡,半个时辰后,一睁眼,便看到额娘也躺在一边儿沉睡,玉儿吐吐舌,额娘也累了!为了不吵着两个长辈,她便没起身,就躺在那儿想后面几日怎么玩儿才好! 太太额娘一定会虔城礼佛的,她虽然也跟着,却不必全天守着。这样她可以上午陪太太额娘,下午自由行动! “你个小丫头,又想什么美事儿?” 玉儿转头,对上老夫人笑意盈盈的双眼。 玉儿甜甜一笑:“太太,玉儿在想以后几天,上午陪你与额娘礼佛,下午就去玩儿呢!” 老夫人爱怜的摸摸孙女儿的小脸儿,玉儿才十二岁,自然不像她们这些老人一样虔心信佛,可是,为了陪伴她,在府里就会陪着一起做功课,帮着她抄佛经,绣佛像! “嗯,好!太太礼佛时,你就在一边儿抄佛经,好不好!” 玉儿点点头,“好!” “那你现在自己玩儿去吧!” 玉儿乐得笑眯了眼,看看额娘还没醒,轻手轻脚下了地…… “刚睡了起来,收拾好了才准出去!” 啊! 回头看到额娘坐了起来,一脸严肃表情,眼里却含着笑意。 玉儿冲着额娘傻笑,“额娘,你醒了呀!” 房外嬷嬷丫头听到动静,已捧了水进来。 瓜尔佳氏上下打量收拾齐整的女儿,点头表示满意后,玉儿脚步轻快地向后山行去。 通往后山的路是用天然青石铺设而成,天长日久已变得很光滑。这可真的是进入荒山野岭了,人迹更加稀少,一路上都很幽静。路过龙潭,见里面清水悠悠,潭中间的一只小龙雕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要跃上来;玉儿伫足片刻,闭目感受潭水的轻柔与灵性,身体仿似也变得更加轻灵,她轻笑着,脚步轻盈得像舞蹈一样,原地转几个圈儿后便往山道上奔去。身后几个丫头平日跟着格格多有锻炼,倒也能跟上她的步伐,没带嬷嬷,她们走得好慢的! 玉儿在山道上快速行走,看着周围以及远处的景物浑然忘我,不知道游逛了多久,回头见到丫头们气喘吁吁在后面追,便停下来等她们。抬头看看身畔的棵棵大树,周围是青翠欲滴繁茂的植被,它们那样肆意地生长着;迎着阳光,玉儿银铃一般的笑声止也止不住地流泄而出,身处绿色的海洋,她仰头闭目,无数的生命灵力在身畔流动,美妙的感觉让她张开双臂,如拥日月。 丫头们一路在后面跟着格格的脚步到处跑,见自家格格那快乐的神情,都忍不住跟着微笑,好在,还有一两个清醒的。 “格格,咱们出来快两个时辰了,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啊?” 玉儿回头看绿柳,“有那么久吗?” 绿柳非常肯定地点头。 有些遗憾地看看山道远处,“行了,咱们回寺吧!” 看绿柳松口气,她调皮一笑,转身就往下跑,惊得一干丫头在身后急急叫:“格格,慢点儿,下山路不比上山!” 玉儿咯咯笑着如同矫健的小鹿在山路上跑跳,丫头们在后面又要看着脚下不平的路面,又要顾着前面不安份的格格,一时叽叽喳喳闹成一团,打破了山林间的沉寂,凭添了许多人间烟尘之气。一个老和尚站在高处,微笑着看那淘气的小格格戏弄身畔的丫头,身姿轻灵,丝毫不为山路所累,看丫头们落得远了,还时不时跳起来去摸高处的树叶树干,树枝不曾挂住她的衣角,草叶不曾染绿她的绣鞋,她如同山间的精灵,在自己的世界来回穿梭,往来飘忽,自在自然! “可知道今天来寺里的是谁家的?”老和尚看着那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微笑着问身畔随侍的和尚。 五十多和尚躬身回道:“师父,那是朝中伊拉哩家的小格格!” 老和尚皱眉想了半晌,无奈地摇头:“上了年纪了,好些人事都不记得了!” “师傅平日不喜俗事,不记得是应该的!” 老和尚笑道:“你是说师傅老糊涂了吧!” “徒儿绝无此意!” 老和尚也不恼,这个徒弟,走了自己师兄的老路,也做了钦命主持,也唯有自己这个师傅面前能这样自在了! “伊拉哩家的老太爷现年七十有零,一脉单传的儿子现在朝中任从二品官,家有三个嫡孙,一个嫡孙女,就是方才师傅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老和尚点点头道:“那小姑娘浑身充盈着灵气,心性自然,与山林地气相呼相应,身无垢,心清透,百年难见的好苗子,可惜了!” “师父可是想化她出家?” 老和尚摇摇头:“难,难如上青天!你听她的笑声,无忧无愁,喜悦安宁,必是家人钟爱、生活顺遂之人。”老和尚有些遗憾地摇头,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若是身在佛家,必是又一代高僧大德。而且,不会像师兄那样死于非命。想到师兄,老和尚叹了口气,不免又回头打量这个自己老年后才开始教导的徒儿,却不意间见到他目光中的势在必得。老和尚心知自己这个徒弟一生为佛的性情,一见这种目光,便知是自己从不轻易出口的赞叹引得他动了念,摇摇头,“除非毁了红尘中她在意的一切,否则,是不能让她断了世俗的牵绊的,难道你要毁了几十年的修行为恶不成?佛说因果,便有存恶念招恶果之言,你不可再想此事!” “是!” 老和尚看看这个徒弟,打算再点他一点:“你是想着元朝出家的那个妙严公主了吧?” “是!” 老和尚摇头:“妙严与这个小格格不同,妙严在寻求一处清澈无垢的世界,她想通过佛来触摸那个世界,她是有所求。这个小格格能与山林地气相呼应,若非心性圆满,是万万不能的!她无所求,你如何让她皈依?执著是苦,错误的执著是祸!你切莫招祸!” 主持和尚这次想了想,躬身应道:“是!弟子记住了!” 听到他这样回答,老和尚才放心地点点头。 回到寺里时,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朵,也为潭拓寺披上了一件淡红的纱衣,见到人迹了,玉儿才轻笑着停□来,等身后的丫头跟上,领着她们回了暂住的厢房。 进入潭拓寺的第二日上午,太太额娘礼佛,玉儿便在一旁静坐抄经。抄经前,惯例是要净手烧香的,点上檀香,为的便是让心灵沉静下来,玉儿偶尔会点,更多的时候,则是冥想心法,那之后,她无思无虑,心性空灵,抄的佛经也自然充溢着一股灵气!这却是别的经文无法相聘美的,老夫人、瓜尔佳氏也都喜欢看她手抄的佛经。 在玉儿静静的抄写中,时间无声无息的流失,直到嬷嬷来禀已至饭时,才知一个上午便这样过去了! 用罢午膳,太太说要歇晌,让她母女俩自已去玩。玉儿便挽着额娘的手臂往后山而行,边走边聊,一时说到雅尔哈齐,瓜尔佳氏问道:“那孩子跟着你玛法习练多年,心性倒是不坏的!这次你们在他那儿打扰许久,什么时候备份谢礼吧!” 玉儿点点头:“嗯!” 瓜尔佳氏见她神情毫无变化,忍不住叹口气,女儿到底还小,心性单纯,并不多想。 “玉儿见了几个阿哥,觉得他们如何?”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都是皇上的皇子,脾气都不小呢!尊贵,高傲,能力出众!就算他们有着不同的外在表现,其实,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瓜尔佳氏摸摸女儿的头,皇上的儿子,怎么可能不高傲呢!可是,就是这样尊贵的皇子,也会对自己的女儿心动,自己又应该给女儿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88论婚 “宝贝儿,再过三年,你就该选秀了!额娘留不了你几年了!”瓜尔佳氏不舍地摸摸女儿的小脸儿。 选秀? 玉儿抬头看看额娘,怎么说到这个事儿了? 本能的放出灵觉扫了一圈儿,这是她在两个月出巡中养成的习惯! “额娘,说这个做什么!” 玉儿停住脚步,噘着小嘴儿不乐意了! 瓜尔佳氏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小手,看到一处岩石前有两个干净的木桩,身边的丫头会意地取出锦垫铺好,瓜尔佳氏拉着女儿坐下! 玉儿看额娘的神情,知道她有事要说,便老实地坐下。瓜尔佳氏挥手让仆人都离远一点儿! “玉儿,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嫁人,相当于女人第二次投胎!不可不谨慎呀!” 玉儿无奈地叹气:“额娘,我才十二岁,这会儿说嫁人,太早了吧!”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宝贝儿,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玉儿翻个白眼儿:“额娘,你女儿我皮厚,哪知道什么害羞呀!” 瓜尔佳氏忍不住乐了:“你也知道你皮厚呀!” 玉儿被额娘取笑了,不依地便往她怀里钻。瓜尔佳氏乐得呵呵笑,一边拍拍她的小脑袋,“行了,行了,额娘不取笑你!” 母女俩闹一阵儿,玉儿干脆把垫子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人则趴在了瓜尔佳氏的腿上。瓜尔佳氏爱怜的摸摸女儿的头,“额娘恨不能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可是,这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若你是个男子,额娘也不需要这样操心,反正将来找个媳妇儿回来侍候就行了。你三个哥哥现在这样不是就很好!额娘再没操一点儿心的!” 叹一口气,瓜尔佳氏道:“可是,你是个女儿身!你四岁那年,你阿玛还在可惜你是个女儿身,你记得吧!” 玉儿嗯一声儿,瓜尔佳氏知道她记性好,“若你是男儿身,必是比你三个哥哥都有能耐的!” 玉儿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额娘,那可不一定,我可没几个哥哥勤奋!” 瓜尔佳氏也哑然失笑,是呢,自己这个宝贝闺女,可真是懒到家了!若是男子,这样懒,想来就算有好的资质,她也未必愿意去官场上苦拼! “这样说了,还是女儿身好?” 玉儿笑道:“玉儿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儿就是投到额娘肚子里!” 瓜尔佳氏眼眶一下湿了,轻声笑道:“额娘也庆幸生了你!” 母女俩肉麻兮兮地说一阵儿私房话,瓜尔佳氏又道:“今年选秀,微儿留了牌子!” “哦!”玉儿应一声儿,这和她没关系!那个二姐姐,只要不犯目中无人的毛病,以她的条件,留牌子是正常的! “玉儿,你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玉儿想了想,“最好像在家里一样!” 瓜尔佳氏无奈地敲她一下:“做姑娘跟做媳妇怎么能一样呢!” 玉儿趴在额娘腿上,闷闷地应一声儿:“知道!所以,其实都无所谓的!如果不能像在家里这样,那么,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瓜尔佳氏皱紧了眉:“怎么这样想?” 玉儿从额娘身上直起身,掉头冲着外面,背靠在额娘身上 清心游第2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额娘,有了你们这样爱我的家人,还有谁能让我感到幸福呢!” 瓜尔佳氏愣了一下。 玉儿看着远处的山林:“额娘,平日你总怕把我惯坏了,太太一听你这样说,就会举出一堆的例子来告诉你玉儿没被惯坏!其实,额娘,女儿早被你们宠坏了!” 玉儿仰头望天,眼眶情不自禁有些湿润:“女儿其实养成坏习惯了!一家子,从玛法,太太,到阿玛,额娘,三哥,你们给我的爱太深厚,太无私,太浓醇,就连年龄差着太多的大哥、二哥,虽与玉儿相处的时间不多,其实,我知道,他们未尝没有把玉儿当女儿来疼的!额娘,女儿其实已经被一家子人的爱宠坏了!宠得女儿再也看不上那些含着算计、防备、待价而沽的爱了!可是,除了家人,这世上又怎么能再有这样不求回报的爱呢!” 玉儿眼中的泪溢了出来,瓜尔佳氏则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儿吸吸鼻子,掏出手绢擦擦眼睛。 “额娘,玉儿知道,你们肯定会为玉儿找一户最合适的人家,所以,女儿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这一生,女儿有了这么多的爱,已经足够了!它足以支持女儿过任何一种生活!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家,女儿都会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 瓜尔佳氏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酸地看看靠在腿上的女儿,她的这个女儿,是太通透了呀! “玉儿,咱娘俩说私房话,额娘也就不管那些世俗教条了!你心里难道没一点儿谱吗?像额娘当年,就想找一个细心体贴的过日子,然后告诉了你克罗玛嬷。你跟额娘透个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玉儿想了想:“额娘,如果家族不需要通过我的婚姻来增强家族实力,如果可以,你们帮我找一个鄂温克族的人吧!” “啊?” “因为女儿听说他们是一夫一妻过日子的,这样,女儿就不用为了别的女人再耗心力了!” “玉儿?!” 玉儿回头看看瓜尔佳氏惊愣的表情,忍不住扑噗一声笑出来。 “额娘,女儿这个想法很奇怪吗?” 瓜尔佳氏第一次在女儿面前结舌了! 玉儿转回头继续望天:“其实,女儿找什么样的男人过日子都无所谓,就是因为,无论是哪个男人,他们都会去找很多女人回来,即使他们知道,这样做让做妻子的女人伤心,但是他们知道,妻子会妥办,因为妻子依附于他们而生存,所以,他们不去在意妻子的委屈、泪水、悲痛、苦闷,他们知道,嫡妻会让步!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额娘,这是男人自私的本性!你看阿玛,他不就是这样吗?” 玉儿停了一下:“玉儿很清楚,这个世界里,女人是弱势的,所以,让步的总是女人!除非有一天,在律法上,女人能像男人一样能独立了,那个时候,女人才能随着自己的心性过日子,想嫁人才嫁,不想嫁人就自己一个人过!” “女儿!那怎么可能!”瓜尔佳氏惊呼出声! “呵呵!”玉儿当然知道有这样的一天。 “额娘,不管以后有没有可能,可女儿知道,现在是没可能了!所以,女儿已经想好了将来要怎么过日子了!” 瓜尔佳氏又愣了:“你什么时候想的?” 玉儿忍不住咯儿咯儿的乐,“额娘,其实过日子很简单,那就是在意那些真正在意你的人,其它的人,都不必放在心里。” 瓜尔佳氏想了想,“那如果别人只是有一些在意呢?” 玉儿不屑的撇撇嘴儿,“额娘,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是嫁的男人心里是在意我的,可是,他更在意自己,所以不管我的委屈与伤心,要领女人回来气我!是吧!那样的话,额娘,那不是在意,那只是他想要交换!用他的一部分真心来交换玉儿的心,可是……” 玉儿骄傲的望天:“……额娘,玉儿不屑于要这样的在意,玉儿的心很宝贵,它只放那些真正爱玉儿的人!就像太太、玛法、额娘、阿玛,三哥!就算大哥,二哥,玉儿也是看得没那么重的!额娘,玉儿这样是不是对大哥、二哥不公平?” 瓜尔佳氏发愁地摸摸女儿的头,“是因为大哥、二哥没有你三哥那样在意你吗?” 玉儿想了想:“其实不只这样,应该还因为他们没时间与女儿培养这样可以交托生死的情感吧!” “额娘,玉儿这样算不算德行有亏?” 瓜尔佳氏想了想:“《女诫》上说,女子不可以妒忌!” 玉儿笑了:“额娘,女儿没妒忌,女儿只是不给出真心!女儿会与未来的夫君举案齐眉,恭敬而温顺,可是,玉儿的心,不放他进来,这可不算违背了吧!” 瓜尔佳氏苦涩地看着女儿明朗的笑容,女儿不明白吗?她是太明白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关闭了心门,保护自己!可是,这样的女儿,岂不是很寂寞! “额娘,你别哭!其实,玉儿觉得这样很好!玉儿的心玉儿自己珍惜,这可比放在男人手里安全多了!不会毫无防备地就被男人有意无意地划一刀,戳一下,日久天长,一颗美丽温柔敏感干净的心伤痕累累,结了一道道丑陋僵硬的疤痕;女儿不在乎对方是否尊贵荣耀,因为这些,你们都已经给了女儿了,所以,女儿才能这样自在快乐。可是,女儿在意情感,在意心灵的纯净,如果一开始不在意,女儿就不会妒忌;不爱男人,就不会受伤,也保证了玉儿不会因为嫉妒仇恨让心灵蒙尘,让自己的心变得丑陋。额娘,像三哥那样真心爱护嫡妻甚至宁愿委屈自己的男人太少,所以,玉儿对于将来指婚的是什么样的男人都无所谓!” “小施主这样重视心灵的纯净圆满,不若出家如何?” 咦,玉儿惊得一下跳起来! 回身便见从岩石后面走出三个人来,一个看着很老的老和尚,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还有一个……四阿哥! 玉儿傻了,她明明用灵识扫过,周围没人很安全呀!也没感觉到有人走近…… “唰”一下,玉儿把灵识全部冲着三人又反复地扫了几遍了;她悲愤了,那个老和尚手中的念珠,那个念珠发出一种能量,让她的灵识扫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她立着眉看那老和尚,都怪他,要不然,怎么会让最重视规矩的四阿哥听到她这样不规矩的言论?完蛋了! 四阿哥冷着脸看她盯着老和尚“凶光毕露”的目光,冷哼一声,玉儿哆嗦一下,赶紧行礼:“四阿哥吉祥!” “哼!” 瓜尔佳氏以前只是远远见过,一时也没认出穿着常服的四阿哥,此时听得女儿的请安,才反应过来,“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四阿哥对瓜尔佳氏则温和多了! “夫人请起,不须多礼!” 玉儿见额娘都起了,自己还得蹲着,悲愤地瞅着那张冷脸! 四阿哥看着她委屈的眼神,再想想先前听到那一番不动心自我守护的言论,一时又气又恨,冲着她低吼,“蹲着!” 玉儿可怜兮兮的拿俩黑眼珠看他,四阿哥不为所动,转开目光望天,玉儿又愤愤地看那老和尚,都怪他,要不,自己怎么会被抓住小辫子! 89出家 老和尚顽皮地冲满脸晦色的玉儿眨眼,玉儿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旁边那个五十多岁的和尚则眼神狂热地看着她,看得玉儿打了个哆嗦!她怎么觉得自己跟唐僧肉似的? “小格格不若出家吧!”五十多的和尚又重复一遍方才的话。 瓜尔佳氏吓了一跳:“大师,小女不想出家!” 和尚对着瓜尔佳氏合什一礼:“和尚震寰,夫人有礼!” “震寰律师!”瓜尔佳氏好容易把声音压得低了一点儿,不过,玉儿还是听出来比平日的尖锐一些! “这是老僧的师父,师父师从于临济宗第二十八代传人笑岩大师,也是达观真可大师的师弟!” 瓜尔佳氏捂嘴,震寰律师可是皇帝钦命重开潭柘寺山门的第一代住持,声望名誉在京中人所共知。而达观真可大师则是明朝四大高僧之一。 “两位大师有礼!” 玉儿蹲着好奇地看着那互相行礼的三个人!就两个和尚呗,额娘怎么比见了四阿哥还惊奇! 其实瓜尔佳氏不是见了四阿哥不惊奇,她是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呢! 震寰走到玉儿身前,目光热烈:“小格格可肯出家?”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玉儿困惑地看着这个震寰和尚,“您是住持大师吧!” “对对,是和尚!” 玉儿看看那举目望天的四阿哥,再对震寰示意她还蹲着呢。震寰看明白她的眼神,笑眯眯对四阿哥道:“四阿哥,您看看在和尚的薄面上,就饶了小格格吧,她毕竟还小呢!” 四阿哥正望着天空运气呢,被震寰一句话唤了回来,玉儿他可以罚,震寰的面子他却是要给的,回头瞪一眼蹲得规规矩矩的玉儿,他气不打一处来:“起来吧,假惺惺!” 咦! 人家哪有假惺惺,人家行礼行得很正规! 四阿哥显然看明白了玉儿眼里的意思,没好气地哼一声。 玉儿见机站了起来,呼,幸好练过,不然,非倒了不可! 震寰又问:“小格格,如何?” 玉儿这才想起来,人家刚才问他话呢。 “主持大师,您老人家怎么想着让小女子出家呀?” 震寰转转手上的佛珠:“和尚适才在岩石后面听到小施主的话大有出尘之意,故而问小施主可肯来寺内修行!” 玉儿想了想:“住持大师,像小女子这样懒的人可以出家吗?” 震寰愣了一下! “懒?” 玉儿点点头:“是呢,玉儿从小到大,连衣服也没洗过一件儿,碗也没洗过,从小到大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可以出家吗?” 震寰想了想:“寺里有做粗活的!” 玉儿想了想:“小女子懒得不愿意费神,这样的也可以出家吗?出家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吗?” 震寰愣了:“小施主到时还可以做点儿别的,比如看看佛经!” 玉儿点头:“玉儿现在就经常陪着太太看佛经!” 震寰想了想:“研究佛理吗?” 玉儿摇头:“那多累呀!费劲儿!大师,你不会让玉儿出家后研究佛理吧!啊,那多劳神呀!” 举目望天的四阿哥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震寰有些傻眼,“那你可以想研究的时候再研究!” 玉儿想了想:“在寺里可以穿漂亮衣裳,吃好吃的肉吗?” 震寰晕了!“这个,不,这个,应该……” 玉儿惊讶了:“不会吧,大师,原来你们私下里偷偷吃荤的吗?” 震寰一个劲儿念罪过。 玉儿想了想:“大师,没事儿,吃了就吃了,我们不会告诉外人的!只是你以后偷吃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别被人看到了,要不,别人会说你是个酒肉住持!” 四阿哥已经背过身去了! 震寰赶紧声明:“和尚不曾开荤!” 玉儿一挥手:“大师,吃点儿肉有什么呢,又不影响你的修行,你们有个佛门高人不是说了‘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吗,对吧!心里有佛就行啦!这些小节不用在意!” “既然不在意,小施主为何还让和尚不要让别人知道?” 玉儿一乐:“主持的意思是承认了吧,我就说住持吃肉了嘛!” 震寰紧张了:“和尚不曾吃肉!”天啦,传出去,皇上封的住持偷肉吃,他就活不过几天了! “嘿嘿,住持别急,咱们这儿的人都是口风紧的,不会说出去的!其实小女子让住持别让别人知道全是一片好心,因为大家都觉得和尚应该吃素!其实,小女子个人觉得吃点荤也不错,那样身体好呀!……” 震寰败退了,去找他师父救命! 老和尚看到这个五十多岁的徒儿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乐。 震寰委屈地喊:“师父!” 老和尚摇摇头,走到玉儿跟着:“小施主果然心性圆满如浑金璞玉!” 玉儿睁眼仔细打量这老和尚,灵觉唰唰地往他身上扫。 “老大师,心性圆满?那是什么?” 老和尚笑道:“我们常说佛觉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自觉’属小乘,但求独善其身。‘觉他’是菩萨,有慈悲心,自动教化众生,为不请之友。‘觉行圆满’是佛。‘圆满’非指度生人数,而是由心性上讲的。我们心性有三种烦恼,其中之一为见思烦恼,自觉者便是见思烦恼断了。觉他者能兼断尘沙,自行化他。把见思、尘沙、无明断尽即圆满成佛。小施主便已是心性圆满了!” “咦!” 玉儿惊奇地看着老和尚:“老大师是说小女子没有烦恼了?” 老和尚点点头。 玉儿迷惑的摇头:“老大师,小女子还是有烦恼的!你看,我刚才还在烦恼呢!” 老和尚笑道:“可那些并不能让小施主动心!” 玉儿瞪圆眼睛:“动心,有呀,小女子见到珠宝首饰会动心,看到漂亮衣服,喜欢的吃食都会动心!” 老和尚不说了!这小丫头,没说谎,她是动心了!可是这个心,却非那个心! 四阿哥已转回了身,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气人的小丫头,就她?圆满?在他看来,她压根儿是还没长大呢,什么是烦恼她都未必知道!至于先前听到的只言片语,他直当她是女人的天性! “老大师,像你手上这串珠子一样的物件儿,这世上多吗? 老和尚惊讶地看看玉儿,难道她小小年纪就看出这串珠子的不凡了!可是,就算她能溶入自然,可以她这样小的年纪,她不应该能操控自如呀! “老和尚手上这串珠子,已传了二十几代了!世上如这样的,没有几件!” 玉儿松了口气,没几件儿就好呀,要不,以后的灵觉她都不敢相信了! 四阿哥则惊讶地看看老和尚手里那串很平常的佛珠,他一点儿没发现那串珠子有何出众之处,没想到小丫头第一眼就发现了!这算,小动物的直觉? 老和尚看看玉儿,笑道:“小施主真的不出家?” 玉儿冲他眨眨眼:“老大师认为小女子出家好还是不好!” 老和尚看她淘气的样子,再想想她方才问震寰的话,摇摇头,“还是别出家吧!”若真来了寺里,她一准把寺里的小和尚带成喝酒吃肉穿华服爱美色的花和尚! 玉儿有些遗憾地摇头:“可是刚才震寰律师觉得小女子出家好!要不,小女子以后常来寺里玩儿……嗯,找老大师参研佛法吧!” 老和尚哭笑不得,她是打算来找老和尚吃免费的斋菜吧! 玉儿还真就这样想的,到时,吃着免费的斋菜,没事到几座山逛荡逛荡,多好! “老和尚住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了!” “咦?老大师,你这么大年纪还出门?”玉儿惊讶地看看老和尚,他都这么老了,出门,不怕巅坏了! 老和尚笑而不言,玉儿遗憾地叹口气! 转转眼珠,没事,到时来找震寰住持大师!嘻嘻! 那边儿的住持大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成了餐饮住宿游玩一条龙的免费券! 四阿哥看她偷笑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好事儿,手上的扇子“啪”一声敲了下去。敲完了,觉得胸中那憋了许久的一口浊气一下消散了!再看着小丫头委屈的眼神,四阿哥觉得,天气真好! 瓜尔佳氏看着宝贝女儿被敲,却不敢吱声,为什么?先前女儿那番言辞不知道四阿哥他们听去多少,她得看看情形再说。 玉儿噘噘嘴儿,讨厌,再几天就十月了,他还带着扇子做什么! 显摆?装斯文?装翩翩浊世佳公子! 看看那张冷脸,忍不住摇头,就算他真是佳公子,就他那冰脸,那冻人的眼神,也没女人敢接近他! 四阿哥觉得心气儿顺了,瞅一眼那老老实实呆着不敢走开的小丫头,“跟过来!” 啊? 四阿哥转身往一边儿走,那前方,几百米外有一棵大树,玉儿回头看看额娘,然后追了过去! 四阿哥在前面听到小丫头小跑跟来的脚步声,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玉儿见他在大树下站定,也规规矩矩地站着。 四阿哥转头就看到她跟一只温驯的小免子似的,忍不住瞪她一眼,就会装! 玉儿无辜地看着他,她这会很老实呀,为什么还瞪她。 四阿哥恨恨道:“你自己说,你先前都说了些什么!” 玉儿瞪大眼,“就你听到那些啦!” 四阿哥不高兴了:“你自己说!” 玉儿看他真不高兴了,不敢再耍赖。揪揪衣袖,看他一眼,“其实,就是奴才额娘说再过三年要选秀了!问奴才以后想过什么日子!奴才说什么日子都行!然后,额娘说总有什么喜欢的日子!奴才就说了,其实到时都一样!因为男人们都习惯身边围着很多女人了,这样的男人,其实都一样!” 四阿哥深沉地看着她:“怎么能一样?平民百姓与达官贵人能一样?与我们这些皇子阿哥能一样!” 玉儿闪着眼看他:“四爷,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一堆女人抢一个男人!” 四阿哥怒了:“怎么是抢?是服侍!” 玉儿睁大了眼,“这有什么差别吗?抢着服侍,也是抢呀!” 四阿哥狠狠吸一口气,这个死丫头,为什么这好好的话到了她嘴里,听着这味儿就这么不对劲儿呢? “爷是女人们能抢的吗?爷又不是物件儿!” 玉儿眼睛一闪一闪看着他,四阿哥有些狼狈地咳一声儿,他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把自己比个物件儿了! 瞪她一眼:“那你说说,什么样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玉儿笑眯眯道:“奴才三哥那样的!” 四阿哥狠狠喘了口气,这兄妹俩,能把人气死! “你三哥有什么好?”能比爷这皇子阿哥好? “三哥对三嫂好!!” 四阿哥不吭声儿了! “你这是妒忌!” 玉儿赶紧摇头:“奴才没妒忌!” “没妒忌你说你三哥那样儿的好?别的身边很多女人的不好!”四阿哥瞪她。 玉儿瞪大眼:“对呀,四爷问的奴才觉得什么好,又没问奴才会不会妒忌夫婿有很多女人!” “这有什么差别吗?”四阿哥低吼! “有呀!差别大了,一个是心中希望拥有的,一个是现世中会遇到的!希望的不一定能拥有,现世的,奴才遇到也不会妒忌!” “为什么?” “啊?” “爷问你为什么不妒忌?”四阿哥声音低沉,“你不是不喜欢吗?” 玉儿摇头:“玉儿没喜欢,所以,不会妒忌!” 90女诫 四阿哥的眼神明灭不定,半晌,低喃:“因为喜欢才妒忌吗?那越妒忌就是越喜欢吗?” 玉儿赶紧摇头:“当然不是啦!” 四阿哥抬眼看着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她还这么小,她明明什么都不懂,自己问她做什么…… “你自己刚才说喜欢才会妒忌的!” “是呀,可反过来,妒忌不一定是因为喜欢!妒忌还可能是因为心灵扭曲,求而不得,或者知道自己不如人,忌恨别人比自己优秀,但不一定是因为喜欢!” 四阿哥不想和这个眼神明澈的小丫头讨论这样阴暗的话题了,他觉得自己脑子已经有点晕了。 “回去抄《女诫》,抄三百遍,送到我府里来!” 啊!这就是今天的处罚? “抄《心经》行不行!抄六百遍都行!”玉儿觉得那个《女诫》纯属精神折磨! 四阿哥一瞪眼:“你要抄六百遍?那你就抄六百遍《女诫》吧!” “啊啊,不用,不用,三百遍,就三百遍!”识时务者为俊杰,玉儿赶紧补救! 四阿哥咬牙哼笑:“六百遍《女诫》,一遍也不许少!” “啊——”玉儿惨叫出声。 四阿哥则快意地笑了,他发现了,欺负完小丫头后,自己的心情会变得非常明朗! 于是,几百米外的瓜尔佳氏便看到四阿哥神情愉悦地在前面走,自己的宝贝女儿则满脸沮丧地跟在后面。 “额娘!”玉儿颓废地巴在额娘身上,啊,她搬起石头,结果砸了自己的脚! 四阿哥看到她那没长骨头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地儿! 玉儿瞄到他的眼神,立马立正站好,四阿哥满意了,对瓜尔佳氏点点头,“夫人自便!” 瓜尔佳氏蹲身行礼。 玉儿还傻着呢,四阿哥瞪她一眼:“以后说话看看周围环境!” “啊?” 四阿哥也不理她,转身走到等待的两个和尚一边儿,三人相偕离开了! 玉儿撇撇嘴儿,她很注意环境了,可谁知道这世上会有一个传了二十几代的佛珠,这佛珠还正好能屏蔽她的灵觉! “玉儿?四阿哥和你说什么了?”瓜尔佳氏担心地问。 玉儿一下扑到额娘怀里:“额娘,我被罚了!要抄《女诫》,抄六百遍《女诫》啊!” 瓜尔佳氏又担心又好笑,“四阿哥还说什么了?” 玉儿看看额娘,知道她担心什么:“放心啦,额娘,他没听到多少!再说,就算全听到了也没事,他不会说出去的!” 瓜尔佳氏担心道:“万一他禀予皇上呢!” “额娘,你怎么不担心那两个和尚?” 瓜尔佳氏也敲了玉儿的额头一下,“两位大师都是有德高僧,怎会做出这样嚼舌根儿的事来!” 玉儿撇嘴,这可说不准,唐朝还有高僧与公主乱来的呢!不过,她不敢这样说!仔细想想两个和尚都不像坏人,再说,四阿哥说了没听到多少,想来和尚也一样! “四阿哥不会乱说的!别担心,额娘!” 瓜尔佳氏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玉儿有气无力地又扑回额娘怀里:“因为他罚我了!他罚了,就没事了!” 可是想到要抄二千多字的《女诫》抄六百遍,玉儿觉得满天飘的全是乌云!重要的不是抄字,而是整个《女诫》无论现代哪个女人估计都要厌之入骨的内容! 班昭自己明明主政了,为什么要让别的女人卑弱?她夫妻恩爱,丈夫早逝,却要所有女人无条件服从丈夫,就算这个丈夫是个渣?她说男子刚强为贵,女子柔弱为美,可如果男子不刚强,那这个做妻子的又该怎么办?她做为皇太后的老师,辅佐皇太后掌着全国的权利,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既说要女子明大义,识大体,却又要女子事事顺从,毫无主张,做应声虫!至于她说的贞女不嫁二夫,不说她是否夫妻情深,只是难道一定要所有女人都学她吗? 当然,这本《女诫》有其可取之处,比如,德容言工,在今天,我们能有自己的理解。只是,在封建时代,因为她这一本书,多少女子被禁锢!这种禁锢,至今犹存! 这一本书,成就了班昭自己一千多年的美名,却苦了后世女人! 班昭让所有的女人,都低到了尘埃里! 玉儿看着自己抄写的《女诫》内容,满腔的愤怒! 四阿哥真是找对处罚她的方式了! 深深吸气,吸气,自己不能全盘否定,班昭自身学识渊博,文采斐然,是个历史学家,博学多才,品德俱优……可是,这和她没关系,现在有关系的是班昭这本让自己痛苦的《女诫》! 吸气,呼气吸气……嗯,是呢,所有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以这本书启蒙。她自己不是,她是三哥用兵法启蒙的! 玉儿颓然坐倒,正因为是启蒙书,所以,这时代的女人们才会受到这样深刻的影响! 可是自己这个外来的灵魂,与这时代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觉得自己卑弱!也不会事事顺从! 玉儿趴倒在书桌上,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好女人! 虽然,德容言工,别人挑不出她的毛病,虽然,她努力让自己溶入这个时代,但其实,她的身上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改得了!它们就在她的灵魂里!随着她一起来到这一世!比如自尊,比如自爱,比如自立,比如自强!它们与灵魂一起,从不曾褪色!…… 玉儿深深呼出胸中的闷气,可是,这一世,她拥有的很多,健康的身体,全心爱她的家人,美丽的容颜,重新经历的一次成长,一个独属于她的空间,……她拥有的太多,所以,不用在意这些瑕疵,让它们来影响她的心情! 就连皇帝也不能事事顺心,所以,她完全不必为了这些不可能真正禁锢她的东西生气! 它能约束她的行为,但不能禁锢她的思想…… 噗—— 自我安慰! 现实就像强///j,当你不能反抗时,就享受吧! 嗯,这话更有力度! 玉儿坐正身体,闭目,冥想玉简心法。 半个时辰后,玉儿面无表情拿起身前的笔,照着面前那本书又开始一字一字地抄写!…… 瓜尔佳氏走进书房看到的便是女儿认真抄写《女诫》的情形。她放心地点点头! 这个房间是寺里特地给玉儿准备的!不知道是四阿哥吩咐的,还是主持大师交待的,总之,玉儿从昨天回来就在这屋子里抄写,现在是被罚抄《女诫》,以后兴许是抄写经文…… 瓜尔佳氏回想一下,才发现,这个女儿从一出生,在家里就从没挨过罚! 难道真的是家人太过宠溺她吗? 可想想方才看到四阿哥那欲言有止的模样,瓜尔佳氏忍不住笑,自己告诉他玉儿从昨天一回来就在抄写《女诫》,晚上也没睡时,四阿哥的神情可太有意思了! 不是她不心疼女儿,只是女儿昨儿说了,为了不让四阿哥找茬儿,她就得这样“老实听话”才行! 看着女儿抄完一遍,又要开始下一遍了,瓜尔佳氏忙止住她:“玉儿,别抄了!” 啊? 玉儿有些茫然地抬头,“额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瓜尔佳氏看着比平日更傻的女儿,无奈又心疼地摇头,打量一下女儿,也不给她收拾,牵着她的小手领出了门。 因为一个晚上没睡,间中又时不时为《女诫》的内容生一会儿气,所以,玉儿的精神有些恍惚,其实,她没那么没用,熬一个夜就像快不行了的样子,可是,生气是一件很耗神的事儿,加上为了不去思考那本《女诫》的意义,她特意放空自己的思想,于是,四阿哥看到的就是一个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眼圈乌黑,一身墨迹的小丫头。 看着她半天没回过神来,四阿哥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可是,他也没让她熬夜抄写呀!也没限定时间,明明是小丫头自己死心眼儿,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愧疚心酸? “咳!” 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玉儿这会有些回神了! “四爷,你怎么在这儿?我还没抄够六百遍呢!抄完了交给你,好不好!” 四阿哥的心被针扎了一下:“你一个晚上没睡?” 玉儿揉揉脸,回回神,“嗯,怕你有事要走,就想着早早抄完交给你!” 四阿哥吸口气:“行了,你现在睡觉去吧,抄那个不着急,什么时候抄完了,再着人送到爷府里就行了!” 玉儿有些迷茫地对着他笑:“不赶时间吗?可那间书房里抄了很多了,嘻,嗯,四爷说了,那我先睡觉!”摇摇晃晃地转头走了几步,又回过来摇摇晃晃地行礼:“四爷,那我走了!”起身又走。 四阿哥忍不住笑,小丫头想去哪儿?她去的方向不对! “玉儿!”瓜尔佳氏在一边看四阿哥变脸,这会儿赶紧追上去把女儿带回来。 “咦,额娘!你没走呀!额娘,玉儿好困哦!” 因为熬夜,比平日迟钝的大脑跟不上身体的反应,她直接钻到额娘怀里蹭蹭,闭上了眼。 瓜尔佳氏急忙扶着女儿有些下滑的小身子,抬头看看四阿哥。 四阿哥看着那赖在自己额娘怀里的小丫头,“夫人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看着抱着女儿走远的瓜尔佳氏,四阿哥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去了昨日特意为小丫头准备的书房,一进去,便见一桌子摆满了抄好的纸张!认命地一张一张替她收拾好!坐在椅子上,四阿哥仔细看小丫头的字体,忍不住点头,不错,一笔簪花小楷,已颇有功底了! 咦? 抽出一张,原来里面写着班昭的生平! 四阿哥挑眉,看着其间参杂的笔迹稍重的字,四阿哥唇角翘了起来,小丫头虽然老老实实罚抄,其实,小心眼儿里还是有意见的!没见那“辅佐邓太后”几字写得特别重?还有“接替兄长修史”“东征赋”几字,墨迹皆与别字不同。小丫头这是认为班昭言行与《女诫》不符?! 在一堆纸张里又挑出几张不一样的,却是写着两汉班氏家族的概况。 四阿哥看看其中并无错漏,点点头,小丫头记性不错! 小丫头抄写的《女诫》字体并无不妥,看得出心情平静无波;不过看看另几页无关的内容,四阿哥笑了,笔迹燎草,字里行间还带着点点火气,是气自己罚她还是对《女诫》一书有意见? 想想小丫头的性格,四阿哥挑眉,《女诫》是女四书之一,她居然敢对此书有意见! 不免又想起一些历史上曾经主政的女人,四阿哥闭上眼,靠在椅背上……&039; 91询问 四阿哥靠在椅背上想着玉儿平日的言行,自然又想起她的懒性子,忍不住哑然失笑!就算有过人的灵性,可那至多能让她过得平顺一点儿,少受些波折!他长这么大,还真就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子,明明天资聪颖却全用在了如何偷懒耍赖上面,别的女人不论年岁大小,总有这样那样的渴求,可从她的眼里,却看不到任何的。 所以,昨日震寰律师才要化她出家吧!没有尘世的,可不就是心在世外吗? 当时他差点脱口阻止,却没想到小丫头三言两语打消了震寰律师的念头。 听着小丫头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懒”,他忍不住摇头!有懒得这样天津地义的吗? 又想到她说的那番话,其实小丫头也有自己的执著吧!她要真心!要全心全意! 可这些,正是皇家不可能有的!再想想雅尔哈齐,四阿哥幸灾乐祸,不论那小子是否能如愿,总之,这以后的日子他难过了! 好在,小丫头在人前的规矩没出错,看得出她额娘肯定很强硬的要求过她!这样就够了吧!反正,到目前为止,小丫头没有太出格的行为。 十阿哥回宫后还与人说她又笨又胆小,四阿哥忍不住失笑,她笨?她那是呆、是懒!至于胆小嘛,四阿哥摇头,她胆子可不小,胆小她敢挂雕身上飞?胆小她敢质疑《女诫》?胆小她与皇帝对答都无怯色?别的格格,无论家世多显赫,看到他们这些皇子阿哥,都难免会或多或少露出忌惮或者卑怯,可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神情?即使她低着头,摆出最谦卑的姿态,但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的阴影!她的眼神那样纯净,清透,里面没有世俗的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在她的眼里,他们这些皇子阿哥也只是众生之一…… 生气吗?恼怒吗?有毁灭的吗? 四阿哥转动佛珠。不,他觉得轻松,觉得可贵!毕竟,唯其稀有,才更让人想要抢夺…… 震寰律师为何用那样狂热的目光看她,那样急切的希望能说动她出家?不就是因为她的心性?或者,小丫头这种看待事、物无关任何尘俗法则的清明平和,就是心性圆满? 只是,小丫头是生来如此吗?她这样小,若非生来如此,又如何能比修佛多年的大师更有佛性? 小丫头长得如同白玉雕成一般,不论谁见了,都先存了三分好感;再有她不带任何杂质的目光,那种毫无机心的诚挚淳朴,但凡心胸开阔一点儿,都会带着包容之心与之相处! 只要不掺杂利益,谁会去伤害一个目光澄净、乖巧温驯的孩子? 这,就是她让皇父也愿意伸手相护的原因吧! 只是,如她额娘所言,再有三年,她就应该选秀了,那时的她若还是这样如孩童一般不知世事,不懂得保护自己,她又如何去做好一个护佑全家的主母? 若有一日,她没有了这种纯真,自己是不是会失望?皇父是不是也会失望? 转头看看那字迹不同的几张纸,四阿哥忍不住眯了眯眼,她是真的不知世事?那这几张纸所反映出来的不敢苟同又怎么解释? 伸手轻抚那明显表露出她所思所想的字迹,懂得世事后的真纯,不是比不知世事的天真更可贵? 孩童的天真会在岁月的磨厉下流失,消散怠尽,尽知世事后的真纯质朴,则历久弥新,如同大浪淘沙后留下的真金一般,不会变质,不会褪色。 只是她又如何在一家人的倾力呵护下感知外界的世事呢? 是管家? 她在皇父面前说自己跟着额娘学过管家。管家时,就得接触各式下人,各种心性,各样事情,难道她真有悟性从这些小事中看出世事纷杂? 治大国如烹小鲜,反过来说,烹小鲜是不是能看出治大国的道理? 四阿哥看看每页上的标签,忍不住笑,小丫头从第一遍开始,抄一遍写一个数字,是唯恐抄多了还是抄少了?不用说,肯定是怕抄多了! 把那些抄好的整理成一撂,从旁边拿出一张白纸,蘸上墨写了几句,想到小丫头看到自己留言的神情,四阿哥愉快地站起身,把那抄好的一撂拿起来,全带走! 小丫头的字写得不错,想来平日没偷懒,也算难得了!无意间扫到一旁放着抄好的佛经,四阿哥想了想,拿笔又添了一句,一点没客气,把佛经也带走了! 当玉儿睡得精神饱满,又吃得饱饱的来到这临时书房,看到空空如也的书桌,不由傻了。一把抓起那唯一有墨迹的一张纸…… 啊—— 太过份了,拿走了人家抄给太太的佛经,拿走了罚抄的《女诫》,还说什么本来没限定日子,但看她熬夜抄写,很有悔改的诚意,所以让她六天后就把剩余的全抄好送到他府上! 她有什么可悔改的?她什么时候表现得有诚意了?…… 可恶的皇子,万恶的强权…… 呜,又砸了自己脚的石头! 玉儿精神萎靡地趴在书桌上,她所有的出游计划都得取消了!呜,她好悲催啊…… 六天后,四阿哥坐在自己的书房内,看到厚厚一撂手抄《女诫》,再想想小丫头委屈的可怜相,先前烦闷的心绪全消散了,看看站在下面垂手恭立的伊拉哩家的奴才。 “你叫什么?” “回四阿哥话,格格给奴才改名儿叫老嘎达。” “嗯,老嘎达,你们格格几时回府的?” “回四阿哥话,老夫人,夫人与格格回府有两天了!” “你们格格精神可还好?”四阿哥问了这话,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 老嘎达也不敢抬头:“回四阿哥话,管家让奴才把这盒子送来四爷府时,奴才正好看到小厨房做了许多吃食给小格格送去,想来小格格一切安好!” 哦?许多吃食? 四阿哥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们格格平日也像今天这样要许多吃食吗?” 老嘎达想了想,摇摇头:“府里人都知道格格平日很注重养生,格格还说家里的孩子都是大人什么样儿就学什么样儿,所以,从没像今天点许多吃食!” 四阿?br / 清心游第2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阿哥乐坏了!小丫头这是气得跟吃较上劲儿了? 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奴才告退!” 高无庸被叫进书房时,发现自己主子心情明显很好。 “高无庸,你去把那两个背主的奴才各打五十板子,扔到最偏远的庄子上做苦力去!” “嗻!” 自家主子今天怎么这样慈悲了,这样的奴才,平日早打死了!高无庸满心纳闷,却不敢怠慢,下去处理那两个注定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奴才!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回京后,雅尔哈齐仍然觉得很无奈,以前他还可以去伊拉哩府里后院的训练场呆呆,可自从热河之行回来以后,他再去,就被阿尔济老太爷拎了去训话,说他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成天跟一班还没成年的孩子玩闹,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才对!靠着余萌,虽然省力,到底不是自己一刀一枪挣出来的!自己也会气虚…… 总之,老爷子一句话,没事别来我府里逛,你该去打拼前途了,光靠你老子得来的富贵荣华,不算本事! 雅尔哈齐左思右想,找了个叔瑫不当值的时间拉了他去酒楼。 喝了几杯闷酒,雅尔哈齐一巴掌拍在叔瑫肩上,“你给我一个准话,老太爷和你阿玛到底怎么想的?” 叔瑫睨他一眼,这就顶不住了? 雅尔哈齐看明白他的神情,忍不住苦笑,:“叔瑫,我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怕自己一门心思办差了,你们这边却订了别人了!那我累死累活的,又图什么?” 叔瑫乐了,“你自己打拼前程,还关我们家人什么事儿?” 雅尔哈齐往椅背上一靠:“叔瑫,咱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从今儿起跟别的宗室子弟一样成天吃喝玩乐,也能过一辈子,而且过得还不错。” 叔瑫无所谓地笑道:“那你就那么过呗,反正,是你自己过日子不是!” 雅尔哈齐恨得牙痒痒:“如果我真是那样儿的人,你们一家子,拼死也不会让你妹妹被指给我吧!” 叔瑫嗤笑道:“指给谁,那得看皇上万岁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没办法!” 雅尔哈齐白他一眼,没办法?如果真把他妹妹指给一个品性差的,以阿尔济老太爷的性子,他为了心爱的孙女就敢跑到乾清宫去哭! 别看阿尔济老太爷爵位不显,可作为大清入关那一批将士仅存不多的老家伙,他也算是开国功臣之一,老爷子在军中的影响力自然不小。何况,皇帝一直喜欢他的纯直。老爷子平日安分守己,从不出什么妖蛾子,他父兄又都是为了大清战死在疆场上的,为了心爱的孙女,去求皇上指一个不需高官厚禄,不需家世背景雄厚,只要品格好的小子这样的小要求,皇帝也得考虑他的心意。何况,那样的八旗子弟指婚又无关政局,皇帝又怎会不依了他的意思?到那时,皇帝就算有心为雅尔哈齐牵线也不能了! “叔瑫,你也知道我全是一片真心!” 叔瑫看他一眼,摇头:“你真心有什么用,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好几个小子都与你一样呢!” 雅尔哈齐哑然。 “其实吧,雅尔哈齐,你何必盯着我妹妹呢,八旗这么多好女子,怎么都能找出比我妹妹好的不是!” 雅尔哈齐看他一眼,比他妹妹好,在他眼里,会有比他妹妹好的? “叔瑫,现在这样的话你不必再劝我,别家的格格怎么样优秀,爷也没那个心思!你给个准话,到底怎么样,你们家才会满意,才会愿意让你妹妹指到我家!” 叔瑫摆摆手:“刚说了,这都看皇上的意思!” 雅尔哈齐急了,一拍桌子:“叔瑫!” 叔瑫看他真急了,摆摆手,“行了,坐下吧!这事儿呀!还真麻烦!”说着忍不住挠头。 雅尔哈齐又压住满腹的急躁,“怎么啦?” 叔瑫瞪他一眼:“要不是你突然跳出来,我妹妹的事儿,一点儿岔子都不会出!” 雅尔哈齐没办法,他现在有求于人,求的还是人家一家子捧在手心的宝贝,能怎么办呢,只能把姿态放得最低。 “你说吧,我怎么做,才能如愿!” 叔瑫抬头看他一眼,指指面前空了的酒杯,雅尔哈齐赶紧给他满上。端着酒杯,叔瑫眯着眼。“你都跟皇上求了,皇上想来心里就存了这样的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了,这算是把我们一家子的计划全打乱了!如今,事出无奈,老太爷也得考虑考虑你这边的情况。他老人家为什么让你自己去打拼?因为你自己拼出来的,腰杆儿才硬!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在府里你才能站稳脚跟,这样,你以后在府里说话才硬气,才能护得住自己的妻子。否则,你一切来自你阿玛,岂不是你阿玛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当然,这话咱哥俩儿私下说说,出我口入你耳,这旁边的雅间里也是听不到的!” 92说漏 雅尔哈齐听了叔瑫的话陷入沉思,以前他只须顾着自己,如果真的如愿娶了玉儿,他的确应该让妻子以自己为荣!想到玉儿眸中隐藏的骄傲,雅尔哈齐握紧了拳,她一定看不起没能力的男人! 雅尔哈齐郑重地道:“我会努力自己为妻子挣一份荣耀!” 叔瑫看他态度诚恳,放下手中的酒杯:“这内宅,咱们这些外边儿的爷们儿其实不太好插手,你娶了妻子,就得侍候长辈,万一继福晋刁难怎么办?你从小丧母,你妻子在内宅连个护佑、相助、扶持之人也没有!这个,你想过没有?” 雅尔哈齐想了想:“还有三年,我会慢慢布置妥当的!” 叔瑫又轻声道:“想来,你房里没少被塞人吧?” 雅尔哈齐无奈地往椅背上一靠:“现在有一个阿玛给的,一个继福晋给的!” 叔瑫冷笑:“你是打算先生几个庶子?” 雅尔哈齐急忙保证:“那不可能!” 不知道怎么又想到玉儿的“洁癖”,自已现在房里的两个通房,她会怎么想? “叔瑫,你妹妹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叔瑫挑眉看他一眼:“你从哪儿听说的?” 雅尔哈齐不免又想起在大兴养伤的事儿,微微一笑:“你妹妹救了我,还整整一个月为我调养身体,我再傻也看出一些儿来了!”何况,雅尔哈齐自认不傻! 叔瑫闷头吃菜,不吭声。 雅尔哈齐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了! “她还讨厌什么?喜欢什么?” 叔瑫看他一眼,突然乐了:“我妹妹说了,她的夫婿要像我这个哥哥一样!” 雅尔哈齐一下噎住了! 叔瑫的骑射武艺那可都是顶尖儿的! “这个,可麻烦了!要我练到你这个地步,可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叔瑫乐得边吃边笑!妹妹觉得他这个哥哥好,他做哥哥的当然乐啦! “叔瑫,这个,应该能通融吧!”雅尔哈齐又给他倒酒! 叔瑫乐呵呵喝酒,雅尔哈齐趁热打铁:“你看,我要在你妹妹选秀前这三年全力办差,你是不是也帮帮我?” 叔瑫瞪他:“帮什么?” 雅尔哈齐嘿嘿笑:“让你家老太爷也仔细考虑一下我呗,另外,那些心怀不轨的小子你也看着点儿!还有,你妹妹的喜好你跟我说说呗!” 叔瑫一拍桌子:“姑娘家的喜好怎能告诉你这个外人!” 雅尔哈齐没办法,“你阿玛额娘太太他们怎么想的?” 叔瑫乐了:“能怎么想?就想着让妹妹将来日子过得顺心呗!” 雅尔哈齐若有所思! 顺心呀! 又打探了一番,叔瑫却咬紧了牙再不愿意多说,今儿说得已经有些多了,要不是为了妹妹,他才不多这个嘴呢;叔瑫怕万一到时皇上真的把妹妹指给雅尔哈齐,自己的宝贝妹妹在王府里却处处被人掣肘,过得不顺心,所以今儿才未雨绸缪,多交待几句。 送走了叔瑫,雅尔哈齐骑着马慢悠悠回王府,边走边想,这一个女子要顺心,不外乎翁姑不刁难,下人听使唤,夫君长宠爱,儿女肯听劝。可是,现在的自己还真不能保证护得她在府里不被刁难!谁让自己先天不足呢。 可是,就算很辛苦,雅尔哈齐还是不想放弃。她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想要拥有的女子,他想和她一起过日子,想要她每日关心他的衣食住行,想要她纯澈清透的目光只看着他,温暖柔软的心只装着他…… 从那以后,雅尔哈齐多了个喜好,去别人家做客,总爱观察别人家的家人相处的情形,看别人如何御使下人。他不好盯着人家女眷看,可管家、嬷嬷什么的却是可以放肆地打量的,就连去几个阿哥府里,他也没忘了多注意看看,别说,还真让他看出些门道来。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做婆婆的真心爱护儿媳的少,那找儿媳茬儿的多;活得顺心遂意的儿媳少,心情沉闷的多;儿媳出身高贵了,做婆婆的就想压制她,可儿媳妇出生不好,婆婆又鄙夷她;也有婆媳相处得好的,可那既要婆婆明理,也要媳妇懂事,虽然那些女人之间看着一团和气,可眉稍眼角,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不和谐的珠丝马迹。 主子重规矩的,下人必然也极规矩,主子不操心的,下人也显得散漫;主子吝啬的,那下人也小气巴巴的…… 回到府里,便时不时拿了遇到的问题召来管家问询,日久天长,生活中好些他以前从不注意的细枝末节也被他挑了出来,他发现,一些小事,居然会影响到决策。弄明白这些日常琐事,居然于他办差上也有助力! 皇帝看雅尔哈齐平日做事越发仔细沉稳,敛尽了年轻人的轻浮急躁之气,不免给他几件重要的差事办。见他不懂就找前辈请教,并不拿架子、摆宗室的谱儿,能把交给他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皇帝便更满意了!这样于军事上有建树,于政事上也不赖的少年宗室可不多! 雅尔哈齐一门心思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打拼,却不知另一边,有人在把自己的心仪之人往腹黑之路上引导! 玉儿在潭拓寺的出游计划全被罚抄代替,回府后,尤自带着满腹的怨气。瓜尔佳氏见了不免好笑。寻了空,领了女儿在侧花园闲谈。 “额娘,一会儿那几个小东西要来找女儿了!” 瓜尔佳氏让人搬了卧榻放在小亭子里,拉着女儿斜靠在上面。见女儿念着几个孙儿,嗔道:“你就成天念着他们,就不想想额娘?” 玉儿听了这话,赶紧巴在瓜尔佳氏身上:“额娘,哪有呀!女儿这不是担心几个猴子似的小子到时追过来吵得你头痛嘛!” 瓜尔佳氏拍她一下:“额娘就老得经不住一点儿吵了?” 玉儿嘿嘿笑:“没有,没有,额娘可是越活越年轻了,现在走出去,说你是嫂子的姐姐,人家也是信的!”要不然,她的丹药岂非白用了! 瓜尔佳氏笑睨着女儿:“小马屁精!” 玉儿巴在额娘胳膊上傻笑。 瓜尔佳氏任女儿抱着自己的胳膊,舒心地看着花园里盛放的菊花,点点头:“花匠照顾得不错!” 玉儿嘻嘻笑:“那就赏他?” 瓜尔佳氏拍她一下:“有功当赏,却不可轻赐!” 又回头看女儿不上心的样子,忍不住摇头:“这不是银子多少的事儿!” 玉儿赶紧认真回道:“嗯,嗯,女儿知道,这是御下之道!” 瓜尔佳氏无奈,这个女儿,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可傻起来的时候也是真傻!她不是不明白,可她不在意的,她压根儿不会去认真想,就算摆在她面前,她也是过眼不过心!算了,说了多少回,她还是这性子,反正女儿真下定决心的时候能把事儿处理好,就让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再过几年吧!几年后,她是想偷懒也不行罗! “你读的那个什么春日,秋朝的,是怎么说的?” 玉儿忍不住乐:“额娘,是秋日,春朝。人家诗人听到你这样说,得哭了!” 瓜尔佳氏哈哈乐道:“就你和你阿玛喜欢看那些个咬文嚼字的!额娘能记住这点儿就不错了!又不影响额娘过日子!” 玉儿摇头,这时代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观点!全民皆如此。贵族阶层的女性亦无差别;她们需要学的是管家,而非与男人唱和的诗词歌赋。 玉儿知道额娘根深蒂固的观念,早放弃与她分说了,反正额娘这样好像日子过得也并不赖。 “全诗是: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瓜尔佳氏点点头:“对,就是这个,额娘看着这天,看着天上的鸟,就模模糊糊想起来!” 玉儿对额娘难得升起的诗兴无言以对,不过,至少额娘的汉语还不错,不像太太,平日说满语,汉语都不太说的! 瓜尔佳氏靠在女儿做的靠垫上,微合着双目。她现在也算熬出来了!儿子们都有儿子了,儿媳妇也都还算贤惠!她自己的身体被女儿调养得和小媳妇儿一样健康,想来将来也能活个七、八十岁。她这一辈子,丈夫官高位重,儿子个个有出息,生的女儿更是贴心孝顺;现如今,孙子也个个被女儿带得勤奋上进,她再没什么可愁的,也算圆满了! 只是,女儿这一辈子呢? “宝贝儿,你还气四阿哥罚你抄书呢?” “啊?”玉儿疑惑地转着看自家额娘:“额娘,玉儿才没气这个呢,女儿气的是,他做什么把我出游的时间全占了!本来,我还想着他看我那样老实罚抄,会免了罚或者至少让我少抄点儿,最不济,可以延长点儿抄写时间呀,谁知道他那么坏?” 玉儿说着忍不住噘嘴,讨厌!哪怕让人家半个月抄完,在寺里的时间,她也能跑到山上去玩儿呀! 瓜尔佳氏看玉儿翘得高高的小嘴,忍不住笑:“如果四阿哥真那么让你嫌弃,你会跟他耍花招?” 女儿是什么样儿的,她能不知道?她要看不上的,那话都懒得和你说! 玉儿瘪瘪小嘴儿:“四阿哥那人吧,其实也不是太坏!四岁那年,他抱了女儿半天也没嫌弃女儿!额娘你也知道这些皇子阿哥,个个心高气傲的,谁会像他那样手累得酸了还抱着个奴才不放呢!”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卑下,可架不住这个社会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呀!四阿哥自然也知道他们身份有别的,可他也没把她扔给侍卫不是!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模样,笑道:“多年前这件事儿,就让你一直念着他的好?” 玉儿嘿嘿笑:“其实吧,在跟着皇上出巡路上,他也算照顾女儿啦,女儿惹祸,他也帮女儿遮掩着!” 瓜尔佳氏纳闷儿了:“你惹什么祸了?” 玉儿傻笑,上回没敢告诉家里人她吊在雕脚上飞呢!她怕家里人抓狂! “不大不小的祸,嘿嘿,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就是跟雕玩儿呢!” 瓜尔佳氏看女儿神情,就知道她想大事化小,“你还不给额娘全说了!” 玉儿看额娘的表情,胆怯的吐吐舌,完了,说漏了! 瓜尔佳氏瞪她一眼,玉儿看额娘神情,今儿是不招也得招了,不过,招也得看方法! “额娘,你等等啊!”说完转身跑了。 瓜尔佳氏看女儿跑远,有此疑惑,女儿这是做什么去! 93教女 瓜尔佳氏坐在花园里等了一盏茶时间,不经意一抬头,却看见女儿领了只巨大的雕一摆一摆地走回来! 瓜尔佳氏看着那长相核人的雕,有些惊惧:“宝贝儿,你离它远点儿!” 玉儿看额娘吓着了,赶紧跑过去:“额娘,别怕,其实分明可乖了!真的,比家里那只小貂还听话呢!” 又回头对黑白雕喊:“分明,金鸡独立!” 瓜尔佳氏惊讶地看着那只雕摇摇晃晃收起一只爪子,只用一只左爪站着! 玉儿又喊:“分明,转圈儿!” 黑白雕又把收起的爪放下,摇摇摆摆开始原地转圈儿,那圆胖笨拙的样子,终于让瓜尔佳氏扑噗一声笑了出来。 玉儿见额娘笑了,松了口气! “分明,过来!” 黑白雕不知道是不是转晕了,走过来时脚步有些踉跄,看得瓜尔佳氏拿着手绢子捂着嘴乐。 玉儿看额娘不怕黑白雕了,跟着嘿嘿傻笑:“额娘,你看没错吧,分明可听话了,一点儿也不凶!” 黑白雕把头伸到玉儿面前,玉儿伸手像摸小狗似的摸摸它的头,“分明乖,一会儿给你吃好吃的!” 分明又蹭蹭玉儿的手心! 瓜尔佳氏看它这样有灵性又听话,放下心来:“你把它放哪儿了?一会儿功夫就把它招来了?” 玉儿傻笑,黑白雕一直在她空间里,她本来回京后不打算放它出来的,可是,这为了让额娘一会儿不被自己当初疯狂的行为吓着,她打算让额娘先看看黑白雕的大个子! “他一直跟着回了京城,平日都在天上飞着呢!”嗯,在空间的天上飞,她没对额娘说谎! 瓜尔佳氏也想摸摸那神气活现的大雕,伸出手后又有些心怯,玉儿忍不住偷笑,这女人的天性,哪个时代都一样。 “分明,过来,让额娘摸摸你的头!” 黑白雕看看玉儿,老老实实把头伸到瓜尔佳氏手掌下! 瓜尔佳氏提心吊胆又兴奋异常地伸手摸摸,忍不住眯眯眼,光滑,温暖! 玉儿看着额娘的表情忍不住乐:“额娘,你看,分明听话吧!而且,他可有劲儿了,三哥那么大个子,它也能带着在天上飞!”嘻嘻,先把三哥扔出来当当挡箭牌! 瓜尔佳氏听了女儿这话,放在黑白雕头上的手“嗖”一下收了回去,“你说什么?带着你哥在天上飞?” 玉儿傻笑:“额娘,飞得不高,不高,真的!”是不高,就从山顶起飞,飞到另一座山顶!什么?山的高度?咦,山有高度吗? 瓜尔佳氏伸手捂住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这会儿跳得有些太快了! 玉儿吐吐舌,自己只说了这一句,额娘就有些接受不能了! 瓜尔佳氏半晌才静了下来,神情莫测地看看有些心虚的女儿:“你是不是也让它带着飞,结果被人看到了?四阿哥又帮你遮掩过去了!” 玉儿冲着额娘傻笑! 瓜尔佳氏又气又恼又好笑,抬头敲了女儿一下:“你个傻大胆儿!” 玉儿被敲得愣了一下,听明白额娘的话,惊喜地睁大眼:“额娘,你不骂我呀!” 瓜尔佳氏嗔她一眼:“咱八旗女子,又不是那小脚女人,多少总有一些胆量的;再说,你现在好好儿地在这儿,你哥也好好的,这雕也确实听话,额娘也就不骂你了!” 玉儿乐得抱着瓜尔佳氏蹭:“额娘,我还怕你担心呢!专门叫了分明来让你看看!” 瓜尔佳氏摸摸女儿:“额娘要没看到它这样听话,额娘也会害怕!” 玉儿笑眯了眼,自己的方法很正确哈。 瓜尔佳氏看看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儿的大雕:“它带你们飞了多远?是不是能飞得比骑在马上还高?” 玉儿僵了一下:“嗯,那个,其实不远!也不太高哈,嘿,然后就被四阿哥和雅尔哈齐看到了!” 瓜尔佳氏点点头:“后来,他们就帮你们兄妹俩瞒着了!” 玉儿点头,“那之后,他和十三阿哥还带着女儿与哥哥,还有雅尔哈齐一起游湖呢!” “还有吗?” 玉儿想了想:“后来,皇上召女儿问完话,让他带着玉儿给家人买礼物;嗯,哥哥随着皇上去巡查军营,他还嘱咐玉儿别自己出去乱跑!” “出门在外,你有没有听额娘的话,身边一直有人侍候?” 玉儿赶紧点头。 “女儿想呀,四阿哥吧,估计是念着儿时的一点儿情份,对女儿还是满关照的!”又忍不住噘噘小嘴儿:“虽然他总爱欺负玉儿!” “听说十阿哥也总爱去找你?” 玉儿点头,指指一边傻站着的黑白雕:“就看他啦!” 瓜尔佳氏看看那雕,“你以后不可在人前象先前那样指挥它,它那样子显得太有灵性了!说不准会被那坏心肝的说成是‘妖物’!” 玉儿点头:“嗯,女儿知道,宝物不轻示于人前,免得招人惦记。女儿没在人前像先前那样。也就给皇上送了封信。” 瓜尔佳氏放心了,点点头,那就好! “你也有十二了,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与几个阿哥相处,人家都当你是孩子,也不与你认真,只是以后再与他们相处就得恭敬一些!” 玉儿赶紧摇头:“额娘,玉儿一直很恭敬的!”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额娘看你与四阿哥相处,有时却显得有些轻慢!” 玉儿想了想:“有吗?女儿其实最憷他了!” 瓜尔佳氏道:“说到底,这个天下,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八旗说到底都是他家的奴才。你想想,你哥哥平日与身边的丫头说笑,丫头们说到高兴时,偶尔逾矩他也不认真;可有一天,他心情不好,要是丫头们还如平日一样与他谑笑,他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迁怒打骂他觉得不规矩的丫头?” 玉儿想了想,点点头,“女儿以后会注意的!” 瓜尔佳氏满意地点点头:“你现在还小,与几个阿哥相处倒也没什么可以被人拿来说嘴的。只是,你要记住,随着年纪慢慢变大,你以后再见他们就要注意分寸,不可象寺里那里显得过份亲密!” 亲密?玉儿讶异地看额娘:“亲密,额娘,没有吧!顶多只能说是熟悉吧!” 瓜尔佳氏笑着点点女儿的额头,“那会儿额娘还在那儿呢,四阿哥叫你过去,你就跟着他走了!” 玉儿瘪嘴:“我要是迟疑一会儿,以他的小心眼儿,肯定记仇!再说……”玉儿举目望天,“再说,就算绿樱和她额娘一起,三哥要把她叫一边儿问话,绿樱也得老实过去不是!” 瓜尔佳氏忍不住笑:“行了,以前的事儿不必太认真,额娘这是说以后。再过三年,领里报了选秀后,你就更得注意了!” “嗯,额娘,玉儿知道了。不过,这不是还有三年嘛!现在还不用这样严苛吧!” “要不是因为还有几年时间,额娘会只是和你说说就完事儿吗?” 玉儿傻笑。 “还有一事,以后嫁人了,除了自己的丈夫,与别的男人都要保持距离,不可再像婚前一样!” “额娘,我现在和所有男人都保持着距离呢!”玉儿瘪嘴。 瓜尔佳氏笑了,“谁整天往你阿玛、哥哥身上挂的?” 玉儿想抓狂:“那是我哥,我阿玛!” 瓜尔佳氏笑道:“婚后就不可以了!” “那女儿要在这三年天天挂他们身上!”三年以后就不能再这样任性了!!呜…… 瓜尔佳氏乐了:“行,还有几年时间,你想怎么挂就怎么挂!哪怕揣在他们口袋里呢!” 玉儿郁闷地看着额娘,瓜尔佳氏乐一阵儿,看着女儿委屈的小模样,又抱在怀里:“男人,说到底都是自私的,你与父兄太亲热,他会不高兴! 玉儿叱之以鼻,不就是动物的领地意识嘛!看到别的雄性生物而觉得自己受到威胁! 嘁,进化不完全! 自己更惨,再几年,就成了别人的所有物了! “额娘,嫁人真麻烦,不嫁人多好!”玉儿软叭叭瘫在卧榻上! “傻话!” 拍拍把头放在自己腿上的女儿,“以前,一家子都想着把你嫁一个简单的人家,好些后宅阴私都不曾认真教过你!谁知道半路蹦出一个雅尔哈齐,还跑去皇帝那儿求着指婚!虽说现在也不知道这事成与不成,可额娘却不敢再对你放任了,一些个龌龊事儿,你也要用心仔细地记住!唉,做这些,也就是防着你被指到那些个宗室或者皇子府里!” 看女儿趴着不动,瓜尔佳氏想了想,对身畔的周嬷嬷道:“那为玉儿调//教的丫头如何了?” 周嬷嬷肃手回道:“回夫人,现在只挑出来五个丫头!” 瓜尔佳氏叹口气:“当初安排时,也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玉儿好奇地抬头:“额娘,什么丫头呀?” 瓜尔佳氏无奈地道:“几年前,你太太说看你标致的小模样,担心不能如愿指到我们自己看好的人家,就选了十几个丫头单独调//教,为的就是怕你被皇上指到那些宗室、皇子府,甚至被皇上看中,留在宫中,到那时,你的手里怎能没有人手可用!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得为你想周全了,把有可能要用的,都为你准备全乎,到时不论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都能顺心遂意。 挑的那些丫头学的东西杂,却都有用!到时,你若遇到一些自己无法下手的事儿,就让她们去做!” “无法下手?”玉儿疑惑地看额娘,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瓜尔佳氏头痛了!这孩子,被家里人护得太好了!这以后可怎么办?这三年时间,应该能教会她吧! “夫妻相处,要说简单也简单,可要说复杂,那也真是复杂;那句‘至亲至疏夫妻!’说得可一点儿没差! 这些个丫头,由专人调//教,学侍候男人,学医药,学帐务,学宫规,甚至学律法……都是当做当家主母的心腹来培养的!就是防着万一嫁入情况复杂的家族,能帮着你,让你少出错漏!” 玉儿咋舌!这哪是嫁人呀,这根本就是培养集团人才!还各种人才都有! “额娘,这个,有必要吗?” 瓜尔佳氏敲她一下:“你这十几年,都在府里,没去过别人家,不知道一些小家族里的人都会为点名利费尽心机、勾心斗角的。万一你指到皇室呢?皇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全天下名利最盛隆之处,自然也是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你从小心性单纯,我们也没想着让你去那样的地儿,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再也不能护着你呢?所以,你太太早几年就挑了人调//教。只希望,这只是白忙活,若是用不上,是最好的!” 玉儿听得直吸气! 一会儿工夫,周嬷嬷领了五个丫头过来,玉儿仔细打量,这五人长得都不差,却也并不十分抢眼,而且个个规矩恭谨,低眉顺目。 玉儿放出灵觉反复地扫,又听额娘与她们对答,发现这几个丫头还真都不差!没有当年她选贴身丫头时遇到的那些心思不安份的! 瓜尔佳氏问完话后,又让五个丫头都下去。 “玉儿,这几个丫头怎么样?” “嗯,心性感觉都不错。” 瓜尔佳氏笑道:“这几个可都是已经选过好几遍后留下的。她们并不都是府里的家生子,这有从善堂里收养的,也有被卖的!因为尚在襁褓就被带进府,对府里也是忠心的!” 94又探 玉儿坐在空间高高的树干上,抬头望着虚空出神。 这空间存在于玉石兰花之中,还是玉石兰花只是连接此处的钥匙? 白日听罢额娘的诸多吩咐教导,她心里真是说不清楚的各种滋味全都涌了上来。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已经为家人做得很多,足以回报一家子对她的宠爱;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家人为她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因为被额娘打乱平静的心绪,玉儿就想找点儿什么事儿做做,免得总要去想三年后的日子! 对未来的恐惧,对婚姻的烦厌让她怎么也不能好好沉心修炼,心脏总是一阵儿一阵儿地紧缩,让她心烦意乱。 所以,她干脆带着黑白雕开始计划许久,却一直未能成行的空间探险之旅!她心绪纷乱繁杂,吹笛唤来已回到空间的黑白雕,挂在黑白雕脚上迈出了探索空间的又一步!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早早地到处看看,只是,或是被什么事儿打断,或是兴致不高,所以,一直也就在茅屋或田边转转,当零食一样吃点儿灵稻,再或者到小河边玩玩水、洗洗澡! 飞过山林,眼前豁然变得开阔,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玉儿面前。湖的周围,可以看到分割成一块一块的田地,再远处,有一片繁茂的树林,一样的不见人迹,一样的偶尔能看到一些动物的踪影。这让她想起第一次进这片儿花瓣空间时见到的那只老虎,那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跑到这边来了! 树林有十几亩大小,再外围又是一座高山,完全把湖泊围在山林之中。玉儿发现,湖泊分出的一条支流,似乎就是她来时的那条小河。 也曾经去看过小河的尽头,河水却是直接进入了地下,不知道,之后是不是又回来此处湖泊,从而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分明,去湖边儿看看!” 黑白雕听话地降落在一块空地,玉儿解开身上的带子,牵着黑白雕走到湖边一块儿岩石上,岩石在水面露出一部分,另一部分被淹在水下。 “分明,这湖里有鱼吗?” 黑白雕听了挣开她的手从岩石上振翅飞高,在湖泊上空盘旋一圈,之后俯冲到水面,伸出巨大锐利的爪子向着水面一探,继而振翅拔高,飞回到她身畔,把一条至少五、六斤的鱼扔到岩石上,玉儿惊叹地称赞道:“你太厉害了,分明!你平日在空间就吃这个吗?” 黑白雕看她一眼,骄傲的扬起头,别说这些小鱼儿了,就算老虎它也能一爪穿颅! 玉儿转头看着躺在岩石上还在挣动的鱼,有些遗憾地道:“分明,你吃吧,这边也没柴火,我吃不上。再说,就算有柴火,我也不会弄!” 黑白雕不屑地看她一眼,低头两口把鱼分拆入腹。 “分明,湖里还有些什么?有蛇吗?水蛇,没有吧!没有就好!那玩意儿看得人浑身发麻!” 说着,玉儿忍不住打了哆嗦! 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怕蛇!比怕老虎还怕!以至于,一切那种长条圆柱状的黄膳、蚯蚓她都怕!多足类的蜈蚣,毛虫她也受不了!以至于这个时代村妇常养的蚕她也打心底里抵触! 要说怕得走不动路倒也不至于,如果强忍着,她也能保持面色如常,甚至有些还敢用手摸摸,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之后她是一点儿也不敢回想起来的! 玉儿起身慢慢走到湖泊边的田里。这边的田,与茅屋前的田地一样,都种满了作物,只是茅屋前的是灵稻,而这边的看着像是草药!因为她从其龙去脉中辨认出一种《奇物志》里有记载的紫青草!这是一种珍贵的辅助草药,似乎第一个储物空间里有些丹药里就含有这种草药。 俯身伸出雪白粉嫩的小手挖起一小块儿土仔细观察,玉儿叹口气,她就知道,这土和种植灵稻的土是一样的,好了,这些草药,她也种不了,正好,她有借口偷懒了! 站起身,环视围着湖泊而垦的药田,大的,小的都有,有离得湖远的,也有近的,一块儿田种植一种药草,没有一点混杂!有的田与田之间的间距很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药性之间不互相影响!那离得近的想来是能相生或者互相没什么不利影响的药草了!反正,这些东西,只要懂得用法,她就能用!只是不能再种,属于不再生资源,除非她知道怎么种植!可她一点儿当农夫的欲//望也没有! 树林里似乎有一间树屋? 玉儿叫过黑白雕:“分明,那是不是间屋子?” 黑白雕抬抬腿,示意她带她飞过去!玉儿看看距离,果断地伸手抓住黑白雕的爪子。 呃,凭自己的臂力吊着是不太舒服哈!还是用带子缠着身子轻省! 黑白雕飞了几分钟,越过一块块药田,飞到树林上空,选了一株高壮的树缓缓落下,玉儿挂在黑白雕爪子上翻白眼,树枝差点儿撞着她!她灵活一弯腰身,坐到了树枝上,往下一看,果然,在林子外围,有一座木楼!想来就伐的林子里的树做的,与稻田旁的茅屋一样,就近取材! 玉儿轻巧地爬下树,看看树上不动的黑白雕,“分明,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屋子里看看!” 黑白雕轻啸一声,玉儿见它同意了,转身走到木楼前面,这楼建了两层,楼梯就在楼外,搭在第二层的一个空台子上!玉儿直接上了楼梯,到了木台,推开木门。 转了一圈儿,这座楼估计总共占地有一千平米的样子,楼上的空间分割成几块,分别是卧室,书房,练功房。卧室最小,练功房最大,几乎五分之四都是练功房!转身下了楼,推开楼下的门,玉儿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么多柜子! 楼下一看就是个仓库,林立着一排排柜子,如图书馆的书架一样排列整齐,玉儿看了看,每个柜子上都有一个标签,一看字体,忍不住挑眉,放出灵觉一扫,果然,都是草药名。打开一个柜子,里面都是制作好的草药原材料! 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采下的草药没坏吗? 或者,与储物空间的蕴丹瓶一样,这些柜子都有保质的功效? 玉儿在这个仓库转一圈儿,没错,除了柜子,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出了库房,她关好门,又上了楼,她对楼上的书房比较感兴趣! 走到一半,她冲着黑白雕喊:“分明,你过来吧,我要看会儿书!” 黑白雕却站在树枝上不动。 玉儿惊讶地看着树枝上的黑白雕,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听话呢! 想了想:“你想呆在树枝上也成,我去了!” 冲着黑白雕摆摆手,转身上了楼。 书房里放着两个书架,开了一扇窗,窗前放着一张大书桌,一张椅子。结构都很简单,完全看不出年代!不过坐起来很舒服!看椅子的尺寸,这也是女子坐的! 书架上摆的不只是书本,还有大部分玉简! 玉儿拿了一本摆在最外面的书,果然,还是需要灵识才能看。 扫一下书名《药草纲》,翻开,没错,里面都是一些草药的介绍!当然,这和现世的药草不能相提并论,作用也是千奇百怪,玉儿看了不到十页,便被惊醒,外面自己的卧室有人靠近。她一激凌,出了空间,手上还拿着那本《药草纲》。 “格格,该起了!” 啊,玉儿惊讶地看看帘幔下隐隐透出的光线,自己在空间里呆了这么久吗?天都亮了? 看看手中的书,不能放在空间外,凝神想到先前所处的书房,把书扔到了书桌上!她高兴地拍拍手!不错,空间与灵魂越来越契合。 洗漱,请安,用膳,陪着太太走走转转,领着一帮精力旺盛的小萝卜玩闹调//教,去后园看看玛法有没有贪方便把碍事的外套又脱了,顺便哄着他多少吃点儿蔬菜做的小点心,少食多餐,内脏的压力就小,因为一直是肉食动物,玛法不喜欢吃蔬菜,这一点,全家的男人都一个德性,让玉儿为了哄他们吃下点儿蔬菜费尽了心思。也许是根值在血脉里的遗传因子做怪,一家子都习惯大鱼大肉,大油大腻地吃,直到玉儿出生,家里桌上才多了果蔬。年轻力壮的时候不怕,可上了年纪的人,玉儿怕他们吃太多油腻的食物不好,所以,控制得更严格。虽说给两位老人吃了丹药,但是,因为早年没有如三哥一样打下一个好底子,这之后自然要多注意一些!玉儿一点儿也不希望看到家里有人因病去世,就算是老人! 她都打算好了,等太太玛法过了百岁生日就让他们服假死的丹药,然后把他们接到空间里去生活!毕竟,活得太久,也怕别人成天盯着,当然,这之前?br / 清心游第2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前也要问问老人们的意见!他们到底能活到多大年纪,玉儿也不知道,总之,既要他们长寿,也要他们不显得太过特异!毕竟总被人当猴似的看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 这些她是这样计划的,只是到时会不会出现什么事情打乱她的安排就不知道了! 陪着玛法腻歪一会儿,又回去缠额娘,反正小萝卜们剩下的时间她已经安排好了,该习武的去后院,该跟着先生读书识字的去专为他们备下的书房学文化课。她之后的时间就空下来了,以前学针线学管家,现在跟着额娘再学一次后宅的《孙子兵法》! 没错,玉儿觉得,这后院儿用的那些招数概括起来在《孙子兵法》里都能找到,什么金蝉脱壳、抛砖引玉、借刀杀人、以逸待劳、擒贼擒王、趁火打劫、关门捉贼、浑水摸鱼、打草惊蛇、瞒天过海、反间计、笑里藏刀、顺手牵羊、调虎离山、暗渡陈仓……在额娘说的后宅事例里都能找到! 玉儿忍不住赞叹,这古代的女人谁说没现代女人聪明的她一准得把她拉来听听额娘上课!这哪是什么目不识丁、眼光短浅的保守无知女子呀,这都是一个一个的战略家!而且是实战家! 玉儿满怀崇敬地听着额娘的讲解,一边认真记了下来,免得自己遇到了栽在上面。 瓜尔佳氏见女儿听得认真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能认真听就好,说明女儿还是明白这中间的厉害关系的;虽然女儿单纯了点儿、傻了点儿、懒了点儿、讨厌麻烦了点儿…… 瓜尔佳氏都不好意思继续想下去了,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女儿有好些性情实在很让人无语呢!你说你手脚懒点儿没事儿,你脑子别犯懒呀,可她脑子也犯懒,不爱琢磨事儿,更不上心!怕麻烦,为了少点儿麻烦,她十几年才出几次门儿,自己说她,她就天天对着自己这个额娘嘿嘿傻笑,瓜尔佳氏又头痛了!这样的女儿,真的能在三年内掰过来吗? 好在,老夫人早几年就找了人调//教丫头做助力呀!否则,这样的女儿会不会在后宅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没剩? 95辛苦 下决心要好好改造懒散又单纯的女儿,用了一年的时间,瓜尔佳氏把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后宅争斗的事例都跟女儿讲了两三遍,确定她都记下来了,并且不会忘了,这才有些放心,至少,现在,女儿不会无知无觉地就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了! 又用了一年时间,瓜尔佳氏抓住机会,反复地在生活的各个细枝末节中给女儿使绊子,下暗套,务必让她实战经验丰富。这一年,伊拉哩府的小萝卜们可看了不少乐子!小姑姑不是被水泼就是走在路上摔倒,或者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园子新挖的水池,或者吃饭吃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还会看到她狼狈地抓住忽然掉落的手串,护住突然裂开的衣裙,穿着的花盆底断了根儿单脚跳着回了房……总之,英明神武的小姑姑这一年没少被一群欺压又不能反抗的侄儿辈看笑话! 瓜尔佳氏严令玉儿不许放开她敏锐的五感!没有灵觉,玉儿总是会时不时中招,这一年过得跟军训似的时时得崩紧神经,可把懒散的她折腾惨了!当瓜尔佳氏宣布她可以放开灵觉的时候,玉儿当即就开了个小聚会与侄儿侄女庆祝自己得脱苦海! 带着一帮子小萝卜又吃又喝,玉儿喝多了,喝醉了。 喝醉了的玉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跑到瓜尔佳氏房里,抱着她说这辈子生在这个家里有多幸福,多好运,多幸运……总之,边哭边笑边说,还把一家子人都闹了过来,因为小萝卜被吓着了,他们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见过姑姑的眼泪呀!自然赶紧去告诉家里的大人! 老大老二一辈子没遇到这样的情况,摸摸被小妹亲得全是口水的脸,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他们不是老三,没有打小练出来的厚脸皮,没见小妹坐在他怀里时,他神态如常地由得小妹又啃又亲又挠又抓。完了还跟小妹一对一答,乐呵呵地接受小妹无尽的赞美之辞,脸都没红一下! 连三个嫡亲的嫂子也没逃过,被玉儿抱着说嫂子们辛苦了,要照顾自己三个粗枝大叶、粗心大意、不细心、不温柔、不体贴的哥哥,又警告三个哥哥要对嫂子们好,因为只有嫂子会与他们荣辱与共,性命相连!几个嫂子被小姑子说得泪水涟涟。尤其二嫂子,被玉儿抱着念叨当年二哥年少无知,害得他们第一个嫡子没生产就流掉了,还把二哥抓过来让他保证以后要好好对二嫂,不会再让当年的事情发生。二嫂子被说中多年的心伤,再也忍不住,抱着小妹号淘大哭,心中腐烂的伤口流出了脓血,带着疼痛,却也把她心中深埋的怨怼带走了,看着嫡妻哭得形象全无,二哥又是愧疚又是伤感,本来被迫的保证也变得诚意十足。 小萝卜们躲在门外听壁角听得冷汗连连,因为连他们的玛法也没躲过去,被玉儿揪住数落他当年纳太多小妾冷落自己的额娘,又说幸好三个哥哥没像他一样,要不一家子准会乱套了。看着哭得眼红鼻红、抽噎着直打嗝儿的宝贝女儿,阿山也顾不上去管那几个站在一边儿笑话自己的儿子了,赶紧赌咒发誓从此后再不纳妾让宝贝儿的额娘伤心了,玉儿说不信,愣要他写下保证书才放过他。 老夫人老爷子则被她抓着保证要活到二百岁!一家子为了这个保证都忍不住抹汗!两个老人若不同意还不行,因为刚说了句“那不成了老妖怪”玉儿就开始号淘,那声儿听得一家子都打了个哆嗦。赶紧连连说一定能办到,哄得她止住泪如雨下的大哭。 之后又找阿克敦,门外的小萝卜赶紧把大哥塞了进去,平日这大哥总管着他们,今天难得有机会看他笑话,都想看他会被醉酒的小姑姑收拾成什么样儿,当下齐心协力抓住要逃的大哥送到小姑姑手里,所以,反抗不能的阿克敦也没逃过玉儿的魔爪,被小姑姑抱着兜头兜脸亲了满脸的口水,明明已经长得比小姑姑高了,却被小姑姑摸着脑袋说一家曾孙辈他最辛苦;从小别的弟弟妹妹在玩儿的时候,他要学东西;别的弟弟妹妹妹哭闹的时候他要哄着;别的弟弟妹妹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他却必须照着培养家主的课程来学,一点不能任性。 看着把眼泪鼻涕全蹭到自己衣襟上的小姑姑,阿克敦冲着房顶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一家子长辈都糟了殃,他几乎要以为小姑姑故意整自己了。 将来注定要做家主的他早有这份觉悟,谁知道小姑姑比自己还看不开!还为了这个哭得满脸是泪!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小姑姑的眼泪让他很快乐;他也委屈过,现在看着小姑姑为自己哭成这样,一下觉得以前受那么多的苦都值得了,以后就算再累他也不会偷偷在心里想着要逃了。 几个小萝卜光顾看大哥笑话,谁知道却被反应过来的小姑姑一个个抱在怀里揉搓带口水问候,刚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来,孩子们又觉得好玩,就学着姑姑互相抱着你亲我、我亲你,玩儿得不亦乐乎 家里老人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孩子们,脸上都露出慈爱的笑。直到阿克敦把手里的小姑姑抱着送到几个老人面前,众人才发现,玉儿没闹了;看着终于带着甜甜的笑容安静睡着的宝贝,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松了口气。 玉儿被阿山亲自抱着送回她的住处,这边一群小萝卜则被严历申斥问他们为什么给姑姑喝酒! 最后还是阿克敦出来说明情况,却是小二说人家庆祝都要喝酒,于是小姑姑就命人拿了自酿的果酒来喝,却又不许十岁以下的孩子喝,于是,最后变成阿克敦与小姑姑一起喝,阿克敦没事儿,小姑姑却喝醉了! 一家子老人哭笑不得,因为玉儿一直严正声明,小孩子不许喝酒,她自己当然也一直没喝,一家子谁也不知道她酒品这样差……或者也不能说差,是让人很无措…… 小二自然被罚了,谁让是他出的馊主意呢,虽然一家子被闹得很幸福,可是,这事儿却不能这样算了,罪魁祸首还是要处罚的。 第二天玉儿睡到中午才醒了过来,一家子人看着她的神情都扭曲无比,玉儿当然知道是为什么,昨儿虽说醉了,可也不至于醉得神智不清,就是喝醉后情感不受控制,所以,才弄出这些事儿,不过,她可不会傻得承认昨夜的事儿自己都记得,让大家拿来取笑她,所以,装着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坦然自若地该做什么做什么。几个小萝卜仗着人小还问她:“小姑姑,你昨儿喝醉后的事儿还记得不?” 玉儿睁大渐往丹凤眼发展的圆眼,“姑姑喝醉就睡了呗!不是你们送姑姑回去的吗?好呀,你们几个小家伙,平日姑姑白疼你们了?看姑姑喝醉睡着了扔下姑姑不管?罚抄《孝经》,每人都抄!” 阿克敦冲着天空翻白眼,一群不长记性的小兔崽子,又连累他! 几个小萝卜忙着跟姑姑辩白自己不会丢下姑姑不管,自己有多爱小姑姑,多孝顺小姑姑,完全忘了方才追问的事儿。玉儿先板着脸反复强调自己不信,最后一帮小家伙被逼着答应了n个条件,玉儿才转嗔为喜,说愿意相信他们的诚意了。 哄走了一干来打探情况的小萝卜,玉儿嘿嘿地笑,这就是跟额娘学的反客为主!小样儿,她这两年多可没白过!对付几个小兔崽子还是能办到的! 不过想想昨夜自己醉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的事儿,玉儿捂住脸,呜,好丢脸! 她不知道自己酒量这样差的!前世,她至少能喝半斤老白干儿!所以,那甜甜的果酒她一点儿没放在心里,尽着性子喝,阿克敦都没事,她这个小姑姑怎么可能有事儿?谁知道阴沟里翻船,闹出这样的糗事来!呜—— 这一下,什么长辈的威严都没了!一帮小崽子看了她的笑话,以后还服不服管呀? 不过,想想为期不远的选秀,玉儿沮丧地叹口气,也管不了多久了! 已经三十九年了呀,再几个月,玉儿就得选秀了!唉!这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呢?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眼看着就要一去不复返了。那不可测的未来,就站在门槛外面了! 玉儿在这边埋怨时间太快,却不知有人却在数着日子盼着选秀的时间快快到来。 雅尔哈齐这两年一样过得辛苦无比。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磨厉这个堂侄,皇帝丢给他的都是又苦又累的差事,雅尔哈齐为了锻炼自己,都咬着牙接了下来,并且用尽了心力去办,其间接触过各种油滑小吏、迂腐书生、无能官员、贪婪商人,也遇到过梗直忠贞又志向远大的士子、忠厚老实又勤劳坚韧的平民、乐天知命又手艺精湛的技工、诚实守信又眼光敏锐的商人…… 他与油滑之辈周旋,与做事认真的技工共事;与贪婪之辈交手,也与守信之人联手。虽然是宗室,但是,也只是有个高人一等的身份,却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俯首听命,岂不见天下到处都有连皇命也敢阳奉阴违的官员?如果身份就能解决一切事情,这个天下治理起来也就简单了!皇上一句话,全天下人皆一心一意去执行,这样的国家,那得多让外敌战悚呢?可惜,这只能想想,世人趋利,为了名利杀人放火也不惜一搏的更不在少数!不给他这个办差的宗室面子,也就很正常了! 他吃过亏,上过当,甚至因为挡了人财路,在回京路上被人买凶追杀过。好在,在阿尔济老爷子府里,他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加上这两年叔瑫没少指点他,自保能力又比以前强了不少,受伤是少不了的,好在差事都妥妥当当办好了!皇帝也并不给他高官厚位,就放他在各个部门的中下级去办差,他也从不说一声苦,也不抱怨,更不多插手自己差事外的事儿,皇帝对这样的宗室自然满意,不揽权又任劳任怨肯干事儿,老爷子就喜欢这样儿的,加上是他的堂侄儿,又打小与自己亲近,老爷子便爱时不时招了他去御前,待他与自己的儿子也不差多少了! 庄亲王对于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一点儿办法没有,因为多年的亏欠,他在儿子面前总有点儿气虚,所以,当年儿子坚定的与他对恃坚持一定要几年后才成亲时,他才无奈地妥协了。平日偶尔听到别人说他儿子有出息,他虽面色淡淡,却不自禁地得意!是呀,哪个做老子的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儿子呢,哪怕那个儿子再差劲儿呢,何况自己这个儿子这两年确实干得不赖,虽说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儿,可架不住人家去的部门多呀。六部他基本都去转了一圈儿,虽说都是中下层吧,可是,皇上也喜欢不是!庄亲王与皇帝关系自来是铁帽子王里最好的!如今唯一的儿子得了皇帝的眼,他自然也是很高兴的! 96 出宫 “博果铎,一起来吧!”皇帝看着被太监领来的庄亲王,也不多言,开步领着一众人往宫外行去。 “嗻!”庄亲王待皇帝走了几步才直起身来,听到身畔四阿哥道:“皇叔,请!” “四贝勒请!” 走几步,庄亲王忍不住转头打量在皇帝身后与十三阿哥低声交谈的儿子。皇帝正月阅视永定河工程,命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七子多罗贝勒允佑、皇十三子胤祥随驾,也带着雅尔哈齐。二月,皇帝亲自指示修永定河方略。又命费扬古、伊桑阿考试宗室子弟骑射,雅尔哈齐独占鳌头,在一众宗室子弟中所向披靡,就连同样跟着阿尔济一起习练的一群宗室庶子,也在此次试练中名列前茅。 庄亲王知道,皇帝虽说面上不显,但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虽忌惮宗室过于强大,但也不乐意看到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只知道走鸡斗狗,架鹰玩鸟不是。 雅尔哈齐看自己阿玛一个劲儿打量自己,只当他有事,遂移到他身边。 “阿玛!” 庄亲王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皇上这是要出宫?” 他被宣来,皇帝也不多说,只让他跟着,弄得他一头雾水。 雅尔哈齐哽了一下,“是!” 庄亲王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拘谨的模样,无奈地叹口气。 “你的骑射也算有几分功力了!”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自己阿玛,“是!” 庄亲王抿紧唇,紧走几步,跟上皇帝,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交流,才会让儿子放松一些。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大清讲究的就是“严父”! 四阿哥、十三阿哥自然也听到了这父子俩的交谈,皆暗暗发笑,雅尔哈齐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简洁了! “叔瑫升任镶红旗满洲都统,说什么时候请客?”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风光霁月的十三阿哥,摇头:“没有!想来他还要忙着适应新的事务,一时之间也没那个闲心吧!” 十三阿哥拍拍他的肩膀:“你看,其实,你和你阿玛说话,也以现在这样轻松的心情就行!” 雅尔哈齐看看走在前面的阿玛,轻松? 十三阿哥看他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嘿嘿,雅尔哈齐,你行啊,前几天把一众宗室子弟都比了下去!什么时候咱俩也较量较量?” 雅尔哈齐打量十三阿哥并不高壮的体形,摇摇头:“你和我差着好几岁,我不欺负你!” “哈!”十三阿哥啪一声拍在他肩上,“你这是看不起我?” 雅尔哈齐笑道:“叔瑫我现在都能顶住半个时辰了!你自己想想!” 十三阿哥对这个皇阿玛跟前的头待侍卫自然是极熟的,他的个子,体力、功夫,在一众侍卫中都是有数的! “你真能顶半个时辰?” 雅尔哈齐点头:“半个时辰后,就没力气动弹了!” “就是布库?” “对!被他摔半个时辰,之后就站不起来了!” 十三阿哥冲着他竖个大拇哥:“不错,之前,据说之前只有一个叫什么库的,能顶住半个时辰!” “库尔秦!” 十三阿哥一拍手:“对!就是皇阿玛跟前的二等侍卫库尔秦!” 雅尔哈齐笑道:“他比我强,不只半个时辰!侍卫们给他起了个号叫‘盾牌’!” “哈!”一听这名字,十三阿哥明白了!人肉盾牌! 转头看看身后也换上便装的一众侍卫,“在后面吗?” 雅尔哈齐转头看看,指着一个高壮的汉子道:“那就是库尔秦!” 十三阿哥冲着那汉子招手:“库尔秦,过来!” 那侍卫几步跑过来打个千:“十三爷!” “起来,起来,咱们边走边说!” “嗻!” “库尔秦,你今年多大了?” “回十三爷,奴才十九了!” “雅尔哈齐,你俩同岁!”十三阿哥拍拍身畔的堂兄。 雅尔哈齐点头。 “库尔秦,你功夫不错!” “谢十三爷夸奖,奴才的防御能力稍微强一点儿!”库尔秦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雅尔哈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库尔秦的故事,在伊拉哩府可是人尽皆知的!但凡去学功夫的,就没人不知道的! 库尔秦正好看到雅尔哈齐脸上的笑容,于是,脸上神色更苦了!他这一辈子估计都得被大家伙儿取笑了!可是,他还不能怨叔瑫,因为正是这些年的摔打,他练出一身硬本事,被皇上看中! 大清对服饰的穿用有严格的规定。侍卫却可以享受到一些特殊的待遇。例如,四书官以下不得用端罩,武三书以下不得用绿貂朝衣,武官五书以下不得用朝珠,但以上规定对御前侍卫除外。在待遇上,御前侍卫也有优厚,除本身俸禄外,还有各种形式的补贴和恩赏,如帝后寿诞或扈从出行的话,还有相当多的赏赐。现在他能做到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全因叔瑫多年摔打而致!可再想想这些年的凄惨经历,他真是满腹的苦水。 若说怨叔瑫,库尔秦却不会这样不知好歹。皇帝侍卫的待遇很高,地位也非常尊贵。不仅因为他们常伴天子,还有更重要的是侍卫的升迁调补途径比其他人员要宽得多。以后,家里人再不用为他的前途操心了!虽然,这么多年,因为叔瑫,家里就没人操心过!库尔秦泪流满面,一家子人,还都很高兴叔瑫大人愿意花功夫调//教他…… “说说你是怎么练出这身横练功夫的?”十三阿哥狠狠地向着库尔秦的心脏插了一刀! 库尔秦的表情纠结无比,说?不说? 雅尔哈齐闷笑着把十三阿哥拉到身畔,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啊!”十三阿哥惊叹出声! “库尔秦,好样儿的!”库尔秦摸摸脑袋,自己没晕呀! “没想到你居然敢一直接受叔瑫的训练!”嘎?训练?库尔秦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雅尔哈齐看着跑过去与四阿哥分享的十三阿哥,轻声道:“你忘了,不能提小格格的事儿!” 库尔秦打了个哆嗦,便要打千谢过雅尔哈齐,雅尔哈齐挥挥手,“咱俩也算难兄难弟!我也没少被叔瑫揍!” 库尔秦同病相怜地与雅尔哈齐对视,“叔瑫大人说他还没出全力!” 雅尔哈齐打了哆嗦!摇掉脑了里叔瑫残虐的拳脚。 “行了,你归队吧!” “嗻!” 四阿哥看着雅尔哈齐跟上来,问他:“我适才方想起来,上次皇上换小舟巡视沙淤之地,是你去找的,你对那一带很熟悉?” 雅尔哈齐点头:“去年皇上派我去查看过!” 四阿哥唇角翘了翘,想来雅尔哈齐回报的情况让皇上不放心,所以,才决定亲阅永定河吧! “一群食君禄不为君父分忧的蠹虫!” 雅尔哈齐这两年常与四阿哥共事,对四阿哥性情知之甚深,他律人严,律已更严,自然看不惯这些素位尸餐的官僚,只是,雅尔哈齐这两年四处转悠,也隐隐看明白了,这类人,断绝不了!上位者不过是发现了,或申斥,或降职,杀鸡警猴,让一众官员崩紧一点儿皮子!做事儿稍用心一些!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又说一些日常政事,众人皆出了宫门,他方噤口不言,雅尔哈齐喘一口气,这个四阿哥,总这么较真儿!他询问的好些数字,若非雅尔哈齐都认真看过,说不准还真答不上来! “你这两年倒是真长进了!”四阿哥看看越发沉稳的雅尔哈齐,他在雅尔哈齐这年岁时,也不过如此而已!而他可是从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雅尔哈齐却是全凭自己这两年沉下心来学! 雅尔哈齐抿抿唇,“以前经历的少,这两年看得多!” 四阿哥点头,十三阿哥看他二人一个劲儿说朝政,很是无奈,这难得出来松泛松泛,就不能说点儿轻松的? “四哥,再过十几天,就是弘晖的生辰了!” 四阿哥听到十三弟提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神情也缓和不少,“他一个小儿,倒劳你记挂!” 十三阿哥哈哈笑道:“我上次去,他和我说,生辰要我与他一起过呢!我当然记得!” 四阿哥看看弟弟:“若无事,到时我来接你吧!” 十三阿哥笑眯眯地点头:“今儿出门,正好给侄儿买礼物!” 四阿哥目含笑意:“你去就是给他送礼了,还特特地买什么呢!” “四哥,弘晖从小就懂事,只要他不嫌弃我送的小方小说西,送点礼物还不是我这做叔叔应该的,将来长大了,他好好孝敬我这十三叔就行了!” 四阿哥点头:“他敢不孝顺,四哥揍他!” “四哥,过了这个生日,他就五岁了,你别成天板着个脸对着他,吓得他想亲近都不敢亲近!” 四阿哥瞪了十三一眼,去年,敏妃过世后,十三弟一直郁郁不乐,皇父看了不放心,便时时带在身边,今儿难得他心情好一点儿,就由得他吧! “他还敢嫌我这个阿玛不成!”十三呵呵笑,四哥难得这样不讲理! 一群人上马徐徐而行,路过一家清真馆,皇帝点点头:“咱们今儿在此处用饭吧!” 众人皆依言下马,那跑堂的见到这阵势便知是贵人来临,急急过来领路。 “你们这儿最好的雅间儿!” 跑堂地点头哈腰:“好,最好的雅间儿,客官请跟小的来!今儿时辰好,这雅间儿就等着您几位贵人呢!” 十三阿哥笑道:“你这小二嘴倒灵巧!” 小二在前领路,听到这话,又侧着身哈腰,“不敢,不敢,几位一看就是大贵人,小的不敢卖嘴!” 十三阿哥手上的马鞭敲到小二肩上:“嘴巧没关系,吃食却须让人满意才是!” 小二边走边自豪地道:“爷您放心,我们这馆子,卖的就是老客,您看我们这楼的位置也不是顶好的,若没点儿真功夫,这生意也就不好做了!” 正说着,却见旁边一个小间走出几人,其中一个满脸笑容的哈腰:“小的一定按时派厨子去您府上!” “你只记着我们的老习惯就成!” “是,是,格格的话不敢忘!” “哥哥,咱赶紧回吧,出来都这许久了!” “好!” 皇帝笑眯着眼看那只顾说话的两人,雅尔哈齐看得眼珠子都不动了,四阿哥,十三阿哥也忍不住笑,只有庄亲王不知道这几位爷怎么都站住不动了! 那几人见前路被堵,转头一看,都吓了跳,便要请安。 皇帝一挥手,“免了!” 到底,还是一个打千一个蹲礼。 皇帝笑眯眯道:“叔瑫,你们这是吃完饭了?” 高壮的叔瑫躬身回道:“回爷话,奴才们只是来订厨师!” 97 站着 皇帝听叔瑫请厨师,取笑道,“人家来酒楼只是吃厨师做的饭,你来却连厨师也不放过!” 叔瑫擦擦头上不存在的汗,“奴才的太太喜欢这家的手艺,又嫌来酒楼太闹腾,奴才与妹妹便来请厨师去府里给太太做宴!” 皇帝听了这话笑了:“嗯,孝心可嘉!” 叔瑫嘿嘿乐:“这不都是咱们这些小辈应当的嘛,不敢当主子夸!” “听你这话,你们常来这酒楼?” “是,年年都来!请厨师也请了五年了!” “那你们对这楼里哪些酒菜好吃心里定是有数的啦?” 叔瑫想了想:“奴才家这些年也吃了好些这楼的,是这儿的常客!” 那边掌柜的一看叔瑫的态度,就知道这是真正的贵人了,岂不见爵府的见了也请安问好! 急忙招来跑堂的低声吩咐几句,今儿,就先顾好这几位吧!这几位不是王公,就是宗室!兴许,还是皇室……掌柜地打了个哆嗦。 “到了饭时,就跟着一起来吧!” “嗻!” 看着那往后缩的小丫头,皇帝笑得合不拢嘴,往哪儿跑? “小丫头也跟着!” “嗻!”低眉顺目地行礼。 呜,完了,别人吃着,自己只能看着了! 吃?怎么可能,这一群,都姓爱新觉罗,她只会被当小丫头使唤! 唉,早走几分钟,这都不会遇上! 在府里呆了两年没出门,一出门怎么就这么破的运气?几分钟哈,自己就能回家舒舒服服吃饭…… 规规矩矩地跟在众人身后,玉儿满肚子不乐意。 雅尔哈齐看她眼角都没抬一下,不免失望,他都两年多没见过她了!她长高了! 庄亲王早发现儿子的异常了,什么时候这个儿子会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女子!不免也转头打量这个姑娘,身姿端正,神情恭谨,气质沉静安宁。点点头,不错,是个好女子! 进了包间,玉儿与叔瑫挨个儿地给爱新觉罗家的行礼,庄亲王暗自观察,觉得这个女子的规矩挑不出一丝不妥当来。 “行了,都坐吧!”皇帝见小丫头站着不动,笑眯眯地招手,“小丫头,过来!” 低垂着眼皮走了过去,“老爷!” “你怎么不坐?” “奴才一会服侍各位主子用膳!”悲催的玉儿! “哦?那你不吃吗?”皇帝很乐,这小丫头当年也这样。没办法,他想忘也忘不了,那可是唯一的一次飞雕传书! “奴才先前跟着哥哥吃了很多小吃!”玉儿很老实!不是她不想坐,问题是坐着跟他们吃,一定吃不好! 皇帝乐得呵呵地笑:“行,那一会儿你给我们说说这上的菜吧!” “嗻!” 玉儿规矩地站着听皇帝与众人谈话,姿式比宫里的女子一点不差!瓜尔佳氏这一年又让林嬷嬷培训她了,要让她把这些规矩变成本能! 雅尔哈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只要说完话,就情不自禁地转到玉儿身上! 叔瑫对此很不满,就一直拉着他说话,让他再也不能去偷看自己的妹妹! 四阿哥看着小丫头规矩的样子,却翘起了嘴角,当年,她在人前也总这样,可是,到了人后,就会露出本性。 “你不记得我了!”十三阿哥见众人皆在说话,便跑到玉儿这边来问她。 “奴才记得! “爷还以为你忘了呢!”十三很高兴! “奴才记性还好!” 十三阿哥皱眉,“你怎么看着没两年前活泛了?” 玉儿无奈抬眼看他:“奴才今年要选秀了,奴才的额娘说奴才必须规行矩步!” 看到玉儿的眼睛,十三阿哥放心了!虽然行动间一板一眼,可她的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看爷是不是比两年前壮实!”十三阿哥炫耀地扬扬胳膊! 玉儿放出灵觉一扫,摇摇头:“没什么大的改观!” “怎么会!”十三阿哥急了:“爷这两年明明长了很多!” 玉儿点头:“是,奴才知道十三爷长高了,不过,还应该多吃饭!” 十三阿哥翻了个白眼:“每次见到你,你都让爷多吃饭!” 因为这个话题安全!劝人多吃饭,永远不会出岔子! “小树苗要多浇水才能长高,小孩子要多吃饭才能长壮!”玉儿很肯定地点头。 “爷已经长大了!”基于男人的尊严,这没长大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略微提高的声线自然大家都听到了! “老十三,你们说什么呢?” “回阿玛,说吃饭呢!她说小树苗要浇水,小孩子要吃饭,可儿子已经长大了!” 皇帝一听,笑眯了眼,这孩子,每次见她,她都在说吃! “小丫头,那你说什么时候才是长大了?” 这个问题很安全,可以说哈。 “回老爷话,奴才在府里经常与莫老爷爷研究养生,我们把一个人的一生几分成个分阶段,二十岁之前是成长期,二十到四十是青年期,四十到六十是壮年期,六十以后是老年期!二十岁之前,人的身体都还在长高,这就是成长期!当然,也有些人十八岁就不长了!十三爷不到十八岁,自然还得努力吃饭长个子!” “莫老?”皇帝想了想,一拍腿:“想起来了!他身体可还好?” 玉儿点点头:“莫老爷爷和奴才的玛法天天吵嘴,精神很好!” 皇帝听了这话,乐了:“他们为什么吵嘴?” “为了一些小事儿!不过太太说了,吵吵好!吵着他们才有精神!” “啊?”皇帝愣了,这老太太不劝着,怎么还架火:“他们那么大年纪,火气太大不是伤身?吵架不是很没长辈样子?” 玉儿摇头:“额娘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人上了年纪,就反璞归真,像小孩子了,所以,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要哄着他们,他们心情好了,自然就长寿了!” 呵! 皇帝觉得很羡慕,这一家子,总这样幸福! “你玛法身体还好?” “回老爷,奴才的玛法每天吃的东西跟阿玛一样多,身体很好!” 呵!皇帝又惊了一下!这七十多了,还这么好胃口? “你玛法吃了,克化得了吗?” 玉儿肯定地点点头:“玛法每天要揍那帮小子,还要和莫老爷爷吵嘴,吃再多,也能克化得动!” 合着,这打人,吵架还对身体好? 皇帝咂咂嘴,这种经验,没法复制到皇家呀。 庄亲王在一边听了直发愣,大清,有这样的人家? 四阿哥抿嘴,十三阿哥呵呵乐,雅尔哈齐看着心上人微笑,一屋子人都不说话了。 皇帝想了想:“一会咱们吃完饭,去你家看看你玛法!” 咦?怎么把皇帝招到自己家去了? 玉儿愣了愣,“那奴才让人先回去安排一下?” 皇帝一挥手,“不用,以免扰得你一家子不安生!吃完饭直接去!” 原来你知道去大臣家会扰得别人家不安生呀!玉儿腹诽。 皇帝的话,那就是圣旨,不让通知就不通知呗!反正他们一家子的德性很安全! 庄亲王看兄妹俩安然自若的神情,暗暗称奇,这皇帝到大臣家,那都是殊荣,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而且,不通知家里,他们难道不担心万一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泄露出来吗? 他们这是傻?还是有底气? 皇帝今天找庄亲王既有公事,也有私事,这公事还没谈,这私事倒是碰了个正着。庄亲王求皇帝在今年的秀女里替自己挑个儿媳妇,皇帝问了雅尔哈齐,问他有没有改变心意,是不是还是中意伊拉哩家的小丫头,雅尔哈齐很坚定地说是。皇帝左思右想,就想着找庄亲王说说这事儿,正好,他也想出宫逛逛。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巧,还偏就遇到伊拉哩家的小丫头了,还听到伊拉哩家不同于常人的长寿秘诀,于是便动了心思去她家看看! 厢房门被轻敲一下,之后,菜品源源不断地被端上来!皇帝看着点头,不错!这色香都不赖。 李德全一直跟装饰品似的站着,这会儿见膳食上来了,便开始试毒!那掌柜的也早知趣地退了出去,他们买卖家,只需要把吃食做好,这客人不要服侍的,他们自然也不多嘴! 方才看伊拉哩爵府的小格格跟个侍女丫头似的站在那儿,伊拉哩家的爷们儿坐在末座…… 掌柜抹了一把汗,幸好什么都先尽着这个厢房的,这房里的人,让爵府的格格当丫头…… 掌柜又打了个哆嗦,赶紧下去交待小二机灵点儿! 李德全试毒,玉儿说菜:“咱京城的清真菜是元朝伊斯兰教传入一起传入的,听店里的老师傅说,在元杂剧《豹子和尚自还俗》中,有这样的唱词:‘小刘屠卖的肥羊肉,一贯钞一副整头蹄……马回回烧饼十分大,黄蛮子菜烂味精奇……’经过几百年发展,到现在,清真菜已越来越有特色,李公公试的‘它似蜜’、‘桂花羊肉’、‘芝麻里脊’、‘盐爆散丹’都是这店里的招牌菜。” 看着李德全试第五道菜,玉儿又道:“这道红烧牛尾,是近几年才让厨师做出来的,六、七年前,奴才遇到一个屠户身强力壮,肤色红润,就差下人问其养生之道。屠户说:‘哪里有什么养生之道,家境困难,宰牛后,都将好肉卖与客官,家中老小吃些头蹄下货,自己只是啃些牛尾度日。’奴才琢磨着这牛尾必是不差的,就让家里下人试吃,果然,下人吃不多久,身体好了,连记性也变好了!后来,为了让这清真馆的厨师去为太太做菜,就拿了这道菜品做交换!”传说改改说给皇帝听! 等李德全试完所有的菜,玉儿也讲完了,有的说得细点儿,有的就说说菜名,原料;皇帝连连点头,一屋子爷们儿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滚珠落玉盘般,小丫头口齿伶俐地一道道菜道来,听得众人觉得这胃口都好似好了许多。 看皇帝坐着不动,李大总管也不动,没办法,玉儿动手为皇帝布菜;这都是打小培养的,做得也一点儿不失礼,皇帝吃得也很高兴。小丫头手脚利索,一点儿不拖泥带水;动作轻柔,没发出一点儿多余的杂音;眼神灵敏,皇帝看到哪儿,她夹到哪儿,既满足了皇帝的吃食需要,也为众人余下取用的份量;间或还能注意到另外几人的需要。 为了应付这一家子,玉儿把灵觉全放开了,对房里情形一丝一毫的变化皆能注意到,自然服侍得这一家子人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皇帝赞叹地想:这小丫头一个人能顶好几人用!想来是平日在家没少服侍老人练出来的!是个孝顺孩子! 中国千年的孝文化,早已深入到每个国人的骨血里,这孝顺父母长辈更是中华民族传统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源远流长,影响巨大。帝皇也都是以孝治天下,当他夸一个人孝顺,就是对这个人最大的赞赏,比夸人聪明,有能力可有份量多了! 98老小 用膳完毕,众人都停了筷。玉儿去开了厢房门,让候在门外的小二进来收拾了碗盏杯盘,送上漱口的茶水。 小二放了茶水在桌上又退了出去。玉儿又倒茶,端茶,递茶! 玉儿腹诽,她就知道,遇到这家子准没好事儿!那会儿想缩着逃掉,偏被皇帝叫住了,以她现在的年岁,总不好和他们坐一桌吃饭;而且,皇帝带的侍候的人本就不多,没遇上不关她事,遇上了,若不理他,便要说这个臣女规矩不好了!悲催的时代! 若不是她从小练玉简心法,五感异于常人,四肢灵活,体力也好,这会不知累成什么样儿!哪还能手脚轻巧,若无其事! 皇帝慢条斯理喝第二遍茶,看着小丫头气定神宁地站在一旁,再次点点头!小丫头不错! 李德全在一边也微微笑,皇帝方才示意他别插手,他还担心这个小格格会手忙脚乱,却没想?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2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想到她做得这样好! “小丫头去用饭吧,别只顾着服侍我们了!”皇帝似乎终于满意了,好在还记得玉儿一直饿着肚子呢。 玉儿行礼后退到另一间房去吃饭。 这个悲催的时代,悲催的女性! 不过,好在,还有吃的,唉!看看身畔服侍的绿樱,玉儿想,其实她们没什么差别! “行了,咱们起身吧!” 皇帝觉得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又见玉儿已吃罢回转,便放下茶盏,站起身,当先走了出去。门外侍卫见主子出来了,都或明显或隐敝地出了酒楼混入人群。 经过垂手肃立的玉儿身边,四阿哥看她一眼,“不错,长进了!”之后,几步跨出房门。 玉儿不动,反正这屋子她最小,得走最后,正好可以跟着哥哥。雅尔哈齐看看低头站着的玉儿,她一个晚上,眼皮都没掀,叹口气,当先走了出去。 走到酒楼门口,玉儿犹豫了,皇帝都骑着马,她也骑马吗?可她这身儿衣服可不是骑装。 皇帝一挥手,“你坐着你的小马车,在后面跟着吧!” “嗻!” 扶着绿樱的手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进到车里,玉儿松了口气!可以松泛一会儿!虽说跟皇帝近距离接触是众人梦寐以求的,可这中间绝对不包括玉儿,她没有这个时代的人那样敬畏皇权,也就不觉得侍候人是好事,就算这人是金字塔顶的皇帝!她也还是觉得被人侍候更好! 叔瑫在前领着皇帝往自己家里走,众人边走边说点儿闲话,玉儿坐在车里沉默不语,一点声息也不漏,免得招事儿! 不是她自恋,只是她发现,在这个时代,出门在外,就要努力让人忽视自己的存在!这样安全!她虽说不怕事儿,可却嫌事儿烦!她可不像这时代的很多女人,喜欢八卦以打发时间,她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地,一点儿不觉得生活空虚需要通过比较来得到心理满足! 什么?收集信息?好吧,八卦是能收集信息,可是,听一百句,能听到一句有用的!她真的不热爱这项在她看来很枯燥的工作!她更喜欢让丫头下人去收集!从骨子里说,她不是个热情执著的人!更没有满腔的激|情去与人交往打探情报。 摸摸肚子,幸好吃得不多,要不,刚吃完就上路肯定不舒服! 绿樱看格格摸肚子:“格格不舒服吗?” 玉儿摇头,轻声道:“没有!” 又指指车外! 绿樱会意地点点头,四阿哥,十三阿哥,雅尔哈齐她都见过多次,皇帝远远见过,另一个看着也是身份不凡的,这会儿谨言慎行是必须的! 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伊拉哩府,众人皆甩鞍下马,除了雅尔哈齐,别人都是第一次来,抬头打量,府前溜光水滑的青石路面,像是天天用水冲洗一样洁净,门房坐着个老头,斜对着外边儿,正拿烟锅子敲孙子呢,那小孩子抱着圆圆的脑袋泪汪汪道:“玛法,孙儿真的没偷吃!是小猫吃了的!” 听到马蹄声,门房老头一回头,站起身,却见当先两个神态威严尊贵的老爷并几个衣饰讲究的少爷,而自己家两个主子则侍候在一边儿,老头也有眼色,赶紧跪下行礼。 叔瑫躬身引着皇帝进了家门,皇帝见一路行来,路面干净整洁,仆人见到主子来了,都垂手肃立,待主子走了又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一点儿不见乱。这房子的格局,一看就是前朝遗留后来稍改了改的! 叔瑫引着皇帝到了正厅,皇帝扫视一圈,不错,大气,光线好,没有太多繁杂的摆设,却给人以庄重之感。 叔瑫唤来下人,问:“老太爷,老太太呢?” “回三爷话,老太爷在后院儿训练爷们儿,老太太在正房!” “皇上,奴才去找玛法!” 皇帝摇摇手:“不用,咱们一起去看看!” “嗻!” 玉儿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府里下人自然会去通知太太,额娘,只希望她们不要被吓着了!不过想想太太额娘的性情,玉儿觉得她们应该不至于那样不顶事儿。 从正厅出来,穿过侧花园,绕过两进房,就直接到了后园,正走到院门口呢,就听到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声 “……就这点本事,还敢说为皇上开疆拓土,为主子分忧,大言不惭!你就这稀松本事,万岁爷根本就看不上你!” “太玛法,小姑姑说了,你不能这样打击我们这些孩子的自信心、自尊心,这会让我们心里留下阴影!” “屁阴影,对着你小姑姑太玛法当然不打击,你们一帮小子,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将来上了战场,遇到一点难事儿岂不要当缩头乌龟?没点儿担当没点儿能耐,你还想着有出息?你小姑姑还说了,这叫挫折教育!就防着你们心理素质不过硬,将来受不住战场的高强压力,平日要常常没事就打击你们,让你们习惯挫折!” “那您也不能说咱们是乌龟!我们是乌龟,太玛法也跑不了!” “好啊,你个臭小子,反了天了你,你别跑,给我站住,今天不收拾得你嗷嗷叫,你太玛法就不叫军中铁汉!” “太玛法,小姑姑说了,让你别又跑又跳,上了年纪,骨头脆!” 皇帝几人在一旁听壁角听得直乐呵,这一老一小,哪像祖孙,分明是两个吵嘴的孩子!玉儿则直翻白眼,她就知道,这后院肯定沸反盈天! 每天,小二都要逗得玛法哇哇叫,老太爷对曾孙辈又比孙辈稍松一点儿,几个小子有时就会挑衅他,老太爷一遇到挑衅,就又跳又跑,一定要捉住顽皮的曾孙揍他们,有时能抓住,有时抓不住,抓住了没得说,挨揍,没抓住的,老太爷也不恼,这孙子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这本事不错!总之,老老小小玩儿得不亦乐乎! 以前还怵一怵老太爷的吼声,这两年被小姑姑偷偷教了几招,小猴崽子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怕太玛法了,就像姑姑说的,太玛法是个纸老虎。 玉儿怕玛法寂寞,也由得几个孩子闹着老太爷,没见老太爷这几年精神一直不错嘛,孩子们也居功至伟! 在前面跑的小二猛地看到走出来的几人,里面还有自己的老子,一下吓得站住了,被随后追来的老太爷捉住,“啪啪啪”几下拍在屁股上:“小子,看你往哪跑!” 几个孩子哪个不是皮大的,这几下,完全是小儿科,不哭不闹地站在那儿看面前这群人呢。 老太爷见孙子站着不动由得自己打,转头一看,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曾孙按在地上,自己也跪了下去:“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吉祥!”园中所有的人见老太爷都跪下了,自然全都矮了一截儿。 玉儿几个人躲了开去,皇帝倾身扶起老太爷,拍拍他仍然有力的胳膊:“阿尔济,好呀,看着你身体这样健壮,朕高兴呀!” 老太爷对皇帝那可真是一片赤胆忠心,听到皇帝这样亲近关怀的话,老泪一下就下来了:“若主子爷需要,老奴这身子骨还能替主子爷牵马!” 皇帝呵呵笑,拍拍他:“你的儿孙都不错,用他们,朕就用得很顺手!你还是在家里教训曾孙吧!哈哈哈!” 阿尔济老太爷擦擦脸上的老泪,想到自己追打曾孙的情形皇帝全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主子爷,奴才失仪了!” 皇帝心情很好,“什么失仪不失仪的,当年,在战场上,你拼得盔歪甲破、浑身浴血的样子,朕也见过!” 阿尔济被皇帝说得豪气顿生:“主子爷难得来奴才府里,奴才再开几箭让主子爷瞅瞅,奴才可还能堪用!” 皇帝感兴趣了:“朕记得你当年胳膊不是伤着了!治好了?” 阿尔济老太爷这眼眶又红了:“主子爷还记得奴才这点儿小事儿,奴才真是粉身难报君恩!” 皇帝笑道:“你好好在府里给朕多教一些好子弟,朕可不愿意你粉身相报!” “嗻!奴才以后一定会更用心调//教他们的” 玉儿看玛法见着皇帝就跟小孩子见到大人一样,忍不住咋舌,这古人忠君的思想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长这么大,她可从没见过玛法的眼泪,看看哥哥的表情,不用说,他们也一样,想来一家子没人见过吧! 那边儿,阿尔济老太爷已经拿过一把五力的弓拉开了。 皇帝见他动作间不见老迈迟缓,不由想起廉颇来,他老年尚想着上战场,自己这个当年亲领过的部将可不比廉颇差! 待阿尔济老太爷十箭射完,自有下人把靶子扛过来。皇帝一看,箭箭入木,皆中靶心!再转头看老阿尔济脸不红气不喘。 “听你孙女说,你天天吵架打孩子,身体很好!朕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看到你这样,朕才信了!” 阿尔济挠挠头,玉儿看到玛法这个动作才知道三哥的动作其来有自,玛法平日没遇到让他挠头的人,这会遇到了,也挠上了。 “奴才被这帮小崽子气急了!嘿嘿嘿!” 玉儿捂眼,玛法,原来这傻笑也遗传的! 庄亲王在一旁看了半天,一拍手,“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为了救兄长的血脉被砍伤手的吗?” 阿尔济不好意思地挠头:“幸好那场仗后来拼赢了!奴才才心安了!” 庄亲王摇头:“如果你早点儿治手伤,不带着伤打仗,当年也不会早早退出军队,只挣了一个子爵!” 阿尔济笑道:“子爵就很好!奴才就这么点儿能耐!” 庄亲王不吱声儿了,当年阿尔济的功劳要认真算,可不只封这个爵,只是,谁让当年他没有助力呢!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皇帝也没办法,有时,做皇帝的,也得妥协! 99帝询 “阿尔济,你的胳膊是谁治好的!” “回主子话,当年太医老莫头说奴才的胳膊一辈子都开不了弓了,奴才就死了心。后来,还是因为常常抱着小孙女儿,胳膊慢慢就能用力了!孙女儿长大了,奴才的胳膊也能用五力的弓了!” 啊哈!哈—— 众人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抱孙女儿把太医宣布不能治的胳膊治好了! 皇帝却知道阿尔济的脾气,知道他是绝不会欺瞒自己的!又想起活佛说伊拉哩家的小丫头知福惜福,故而气运更盛,或者她把自己的福气也带到阿尔济身上了? 皇帝见多了军伍之人为伤病所苦之事,阿尔济当年虽砍断胳膊,那伤却不轻,身上别的旧伤也不少,可看他如今红光满脸,哪像七十多岁又苦于旧伤之人,说他与庄亲王年岁相当,不知情的人也是信的! “朕看你精神很好!这旧伤可有犯?” “啊?”阿尔济挠挠头,当年带着三孙子从盛京回到京里,便日日抱着玉儿含饴弄孙,胳膊好了后,这身上以前阴天常会酸痛的旧伤也慢慢好了!他却都未深想! “这个,主子不提,奴才都忘了!以前下雨时身上还时不时酸痛难忍,可这几年居然都没动静了!咦,是什么时候奴才不再痛了呢!”边说边挠头,用力回忆。 玉儿当然知道是什么时候啦,不过,她怎么可能说出来,让玛法自己想去吧! 想了一阵儿,阿尔济抬头道:“奴才想起来了!奴才的胳膊好了后,奴才闲不住,就成天逮着三孙子训,这小子底子打得好,有时,奴才还得用全力,要不然还压不住他,再后来,奴才就慢慢的全好了!想来一是衣物不敢少穿,保暖做得好;二来,经常下场练练,就好了!” 皇帝点点头,这加官进爵后,有几人能像阿尔济这样,七十了还成天进练武场的!想来,都是在府里养尊处优呢,这身体不炼自然日渐老迈,这伤病自然也就少不了! “还有你孙女儿饮食上给你安排得好吧!” 阿尔济看看一边乖乖的小孙女儿,点头:“这小丫头,比她太太还罗嗦;最让人头痛的是,你要不听,她就哭给你看!” 皇帝笑道:“你不舍得她哭,就只能听她的安排是吧!据说小丫头为了让你多吃点蔬菜想了许多蔬菜点心出来?” 阿尔济老脸一红,这个事儿皇帝怎么知道的。 “嘿嘿,奴才还是觉得大鱼大肉吃得舒服!” 皇帝摇头:“幸好你孙女儿看得严,这吃东西,不能尽吃鱼肉,这养生之道啊,要平衡!” 几人正说着呢,那边儿李德全轻手轻脚走过来:“皇上,子爵夫人领着阖府等着给您请安呢!” 皇帝想了想:“你去宣他们来这后园吧!” “嗻!” 早有那有眼色的给皇帝设好了座,皇帝高踞上座,阿尔济领着一家老小在下面恭恭敬敬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也是皇帝给臣子脸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臣子都能一家子聚在一起给皇上行礼的!即使有时皇帝幸临臣子府坻,可他也未必有那心情见臣子的家人! 对伊拉哩一家,皇帝带着三分喜爱,三分好奇,三分探究,还有一分羡慕,十几年间,他们一家子,居然无人病亡!他这一国之君的皇帝,都要承受丧子丧女丧孙之痛,而他们一家子,连孩子出天花居然都没夭折过一个! 皇帝召见一干家眷并小萝卜,见孩子们一个个长得虎头虎脑身强体壮,一对对眼睛还偷偷地看自己这个皇帝,旁边大人管也管不住,不过皇帝被看得很h,因为孩子们的眼神里面写满的是崇拜。被一群纯真无邪的孩子这样看着,谁都会心情愉快的! 皇帝招了方才被老太爷揍了的小二过来:“你在家里排行第几呀?” 小二仰着脑袋:“回主子万岁爷,小二在家里排行老二!” 皇帝听了忍不住乐,“你被玛法打得疼不疼?” 小二摇头:“小二没事儿,一会儿就不疼了!玛法说,小二像阿玛,皮厚!” 皇帝觉得这一家子,怎么都这么可乐呢!不意间瞄到叔瑫冲着身前的小二吡牙,乐了,这孩子是叔瑫的呀! “你跟朕说说,你阿玛怎么皮厚了?” 小二回头看看阿玛,“回主子万岁爷,听太玛法说,阿玛当年被揍得鼻青脸肿,可过一两天就好了!便是因为他皮厚!” 皇帝看着叔瑫郁闷的表情直乐呵,“你揭了你阿玛的短的,小心他晚上揍你!” 小二一扬头:“小二不怕,阿玛要是不讲理胡乱揍人,小姑姑让我找太玛法揍他!” 皇帝乐呵呵地逗一阵儿孩子,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皇帝也发现了,伊拉哩府的气氛让人很轻松,让他这个皇帝都变得有点儿像邻家的长辈了。孩子们个个气清神明不带丝毫猥琐,连庶出的孩子也不像别人家的庶子那样眼神中带着沉郁!兄弟姐妹们友爱互助,并不争抢,长幼有序,个个听凭最大的孩子吩咐! 作为府里最小一代的嫡长曾孙,阿克敦也被皇帝唤到身前问话,这孩子与小二的憨厚不同,对着皇帝恭敬有礼,进退有度,言之有物,明显受到了很好的教育,让皇帝一下便想起自己的太子来,一样的嫡出,一样的被寄予厚望,也同样被弟弟们爱戴。 庄亲王则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羡慕嫉妒恨。 他偌大的亲王府,小辈现在只有一个雅尔哈齐,还与他不亲近,自个儿的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看着这一群精力旺盛顽皮却并不失礼的小萝卜,庄亲王森森地嫉妒了!阿山与他差不多年纪,可人家马上就能抱曾孙了,自己的孙子还没着落!转着看看不自觉就把眼睛粘在伊拉哩格格身上的儿子,庄亲王叹口气,儿子这是心有所属了,三年前不愿意成亲,他居然在等着人家长大! 适才听着皇帝与阿尔济老爷子闲谈,他才知道,儿子居然是人家小格格救了的!自己这个阿玛却全然不知情! 庄亲王脸红了!羞愧了! 自己这个阿玛,是不是做得实在不好! 一众女眷并孩子们都退了下去,皇帝就坐在开阔的后院与阿尔济说话。 “你这园子弄得还挺全!坐在这边喝茶吃点儿,看着一群小辈在一边挥汗如雨!是不是看得很高兴!” 阿尔济嘿嘿笑道:“这都是女眷们一定要弄上的!奴才哪有这许多讲究。 最初,奴才打磨三孙子,孙女儿天天在一边儿跟着,奴才媳妇怕太阳把只有一岁的孙女儿晒坏了,就着人稍微整修一下,建了这样一处挡风遮雨之处。 后来,孙女儿稍大一点儿,长到两岁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她三哥在场上练得多了,她便说要和三哥一起练,儿媳妇只能给她找了适合女子习练的秘芨,三孙子在场上练,她就铺着小毯子在亭子里练,三伏三九都没停过!奴才媳妇看着这样,又陆续增添东西,这边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景象!” 皇帝笑道:“朕第一次见到你那小孙女儿,她只有几岁,阿山抱在怀里,跟个雪团儿似的!别提多招人喜欢了,最有趣的是,小小一个人儿,却爱学大人说话,还说得一板一眼,把朕当年十几岁的四阿哥都教训了!” 阿尔济起身谢罪,皇帝一挥手,笑道:“什么罪不罪,那孩子完全是一片纯善心肠,看老四身子瘦弱,就劝着他多吃多睡,朕喜欢还来不及呢!” 阿尔济坐了回去。 四阿哥看看亭子周边地上,都多出手指长短的石沟,便问道:“不知为何亭子四周有这样的结构!看着与别处亭子完全不同!” 阿尔济笑道:“四贝勒爷真是心细如发,这亭子建着本来是为了看场上小子们有没有偷懒的,家人总说风冻入骨,怕奴才这把老骨头天长日久吹坏了,便让人建了这样的沟糟,风雨太大便从库房里取来特制的木板,卡入糟座,这样,这亭子就成了一间密闭的屋子,几面皆可挡,若是春雨秋雨来了,只须把雨来的方向挡上就行,亭子里就不会一片濡湿,招致风寒之气! 亭子气闷时取下板壁,空气便又好了! 因为奴才一年四季在这后园儿呆的时间最长,这个亭子家人便花了许多心血。” 皇帝点头,这亭子看着不错,也极其舒服! “你孙女儿当年说从没生过病,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吗?” 阿尔济点头:“那孩子从小身子骨好,一来莫老头也出了力,二来孩子天天都不偷懒,练功不缀,三来,她听话。奴才的曾孙辈就没她听话,该加衣时不加,该喝清火汤时不乐意,便没有她的好身子骨!” 皇帝笑道:“这孩子小时,谁不是这样呢,总喜欢尽着性子,全不知咱们这些长辈忧心!” 阿尔济笑道:“主子这话一片慈父心肠!” 皇帝叹道:“做父母的,哪有不操心儿女的,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是孩子们的阿玛,这操心自然是免不了的!” 庄亲王在一边听了直脸红,对自己的儿子,他可一直不太尽心! 皇帝与阿尔济闲话家常,觉得很放松,很舒适。皇帝当久了,气势逼人,臣子们见着他总免不了拘谨,但是这阿尔济,倒真如小丫头所说一样,反璞归真了! 十三阿哥对这些听着可不像皇父一样觉得有意思,拉了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去训练场上,这府里好些设施他居然都没见过,雅尔哈齐便与他演示,像攀岩,挂勾梯、负重跑十三阿哥都上去玩了一遍儿。 那边皇帝却问到了今天的重点。 “再几个月,便要选秀了,你小孙女儿这次也要参选吧!” “是!” 皇帝看看旁边的庄亲王,“说说看,可有什么需要朕给恩典的!” 阿尔济听皇帝这话,赶紧站了起来:“主子给指的,一定是好的!” 皇帝笑道:“你不说,当心朕给你胡乱指一个,到时,你可别找朕哭!”又指指座位:“你且坐着,朕今天在你这儿觉得轻松,你也不必拘礼。” 阿尔济依言坐了回去,“主子既然问到奴才了,奴才就掏心窝子了! 奴才这个小孙女儿,打落地起,就一家子捧在手心里疼,孩子又是个孝顺贴心的,一家子,不免宠溺得过了!心性过于单纯! 奴才早几年就发现坏了,可这孩子,她教不过来了!虽然女红绣工,管家理财,骑马射箭她都会,学得也不错,可是,奴才也不怕丢脸,这孩子,她却不会算计! 在主子跟前,奴才也不说那好听话,这做主母的,没一点儿算计,没一点儿阴晦手段怎么能行!咱们行军还讲一个诡计呢! 奴才呢,也算看明白了,这孩子呀,这辈子找一个婆婆和善,夫君和气,肯护着她的就行!不需要爵高位显,更不需要家势雄厚,让她做一辈子闲散之人就行!”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指着阿尔济道:“朕知道你不会提过分的,却没想到,你居然求这样的恩典!你这不要家势好的,怎么护着她?” 阿尔济笑道:“奴才的孙女儿性情纯善,从不招祸惹事儿,也不贪恋权势财富,找一个清净人,便是最适合她的了!” 100选择 皇帝听了阿尔济的话,无奈摇头:“你不惹事儿,可事儿还来惹你呢!别人家宠女儿都选那家势好的,你家宠孩子怎么偏要挑家世平常的!莫非到时要仗着爵府的势欺压亲家不成!” 阿尔济呵呵笑:“皇上,奴才那孙女儿您也领着出去转了两个月,她的性情您肯定知道,她嫁人后只会孝顺公婆,爱护家人,却绝对做不出骄横跋扈的事来!更不需要我们这些娘家人去给她撑腰闹事儿!只要在婆家不被欺辱,奴才的孙女儿就不会有一点儿出格的言行!在这上面,奴才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 皇帝摇头,笑道:“小丫头的性情,朕知道!只是,就这样找一个低位之人嫁了,却实在可惜。”说罢看了看庄亲王。 庄亲王哑巴吃饺子,早就心中有数,皇帝这是让自己表态呢。 “没错,那孩子看着就是个好的,怎么能为了一时清净,就随便配人呢!” 庄亲王这一路,看着伊拉哩家的小格格行事,一言一行皆行止有度,一举手一投足皆有规矩章法,自己儿子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皇帝也有意成全,她这家势也不错,父兄皆得皇上看重,府里家风好,后辈教养得好!这实在挑不出不满意来! 阿尔济对于这一帝一王的心思当然知道,可是,他就是不想太早松口,还想搏一搏,就算最后没能如愿把孙女儿嫁给自己中意的人家,也得让庄亲王知道,这个儿媳妇是他自己求回去的,以后他才能待自己孙女儿和善。 “主子为奴才一家子这样费心,奴才铭感五内,不瞒主子,奴才倒是看好一个孩子,舒舒觉罗氏家的嫡次子,那孩子的阿玛在礼部呆了多年,孩子今年十六了,性情也忠厚!” 皇帝想了想,“你说的是朕现在的侍郎?” 无奈地指着阿尔济:“你倒是会选,那一家子还真都是清净人!” 阿尔济得意地笑:“奴才可不就是看中他们府里家风好嘛!孙女儿嫁过去,指定过得清闲,她又喜欢清静日子,再好没有的了!” 庄亲王想了想,还真想了起来,那是满人中难得的读书种子,是个好好先生的脾气,据说家里也是一团和气!满族八大姓,那一家子的任职,皆是清贵之位!从此即可看出一家子的性情!如阿尔济所说,对只想过清闲日子的伊拉哩格格来说,还真是再适合没有的啦! 皇帝看这老头死犟着嘴,就是不松口,这人选还都早挑出来了! 想了想,皇帝问:“那年朕带着小丫头出行,遇到活佛的事儿,你知道吧!” 阿尔济道:“奴才的孙女儿回府后提了提,活佛年纪不大,对那只天外飞来的大雕感兴趣,只与她说了两句话。” 皇帝笑道:“什么只说了两句!在她退下后,活佛说她命格好,运势旺!就这样,你还觉得嫁一个没官没爵的次子就够了吗?” 阿尔济躬身道:“皇上,她一个小丫头,什么命格运势的,不过是活佛看她性情纯善,随口一提罢了,当不得真!”再说,他看中的孩子现在才十六,现在没官,以后就有了呗。 皇帝指指犟老头,不想和他说了!抬头看看天色,皇帝道:“行了,朕回宫了!你再好好想想怎么才是真的对孩子好!这离着选秀还有几个月呢!” 阿尔济赶紧起身,那边场里四阿哥看皇父起身了,急忙叫了衣衫有些凌乱的十三弟与雅尔哈齐跟了过来。 伊拉哩一家子在府前跪送,皇帝对着跪在最前面的阿尔济挥挥手:“行了,起吧,朕回宫了,有暇朕再来!”说罢,转身上了马。 叔瑫手脚麻利地牵马跟了上去,那大个子,自然显眼,皇帝问他:“你怎么跟来了!” “奴才送主子回宫!” “不用你,这么多侍卫呢!” “皇上主子爷,您就让奴才跟着吧,奴才要是敢偷懒,回府奴才的玛法非揍扁了奴才不可!”跟了皇帝多年,叔瑫说话也不那么拘谨。 皇帝气呼呼一鞭抽在他身上:“一家子犟种!”打马走了。 叔瑫被抽得呵呵直乐,赶紧跟了上去。他在亭子里服侍,全听到了,自然知道皇帝为什么抽他。再说,不痛不痒一鞭子,代表的却是皇帝又气又爱的心情。叔瑫不傻,皇帝真气假气他当然能看出来。 要说呢,雅尔哈齐这两年还真像他说的一样努力地在打拼,只是,庄亲王府的后院却着实不合伊拉哩一家子的眼!雅尔哈齐这两年虽说在府里有了安排,可到底不如玛法看中的一家子好!反正,现在皇帝知道自家人没有攀附权贵之心,更不会拿着唯一的嫡女联姻增强家势,这就够了! 四阿哥十三阿哥骑在马上,都觉得莫名其妙,皇父心情不是一直不错?这是怎么啦? 庄亲王看看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儿子,忍不住摇头叹气,也打马走了!他回去得好好想想! 四阿哥回到自己府里,刚在书房坐下喝了一盏茶,高无庸便来报,怀孕的李氏身子有些不舒坦,四阿哥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李氏的小院儿。已显怀的李氏手扶着肚子便要行礼,四阿哥挥手,“得了,你都五个月了,免了!听下人报,你今儿个身子有些不妥当?” 李氏眼波流转,挨着四阿哥坐下:“妾身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孕吐罢了,怀前两个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儿!爷不须为妾身挂心!” 四阿哥点点头,盯着李氏的肚子有点愣,白日伊拉哩家那一群十个孩子,个个身强体壮,精力旺盛,让他眼馋无比。皇父与阿尔济闲谈时他听得其中居然有好几个孩子都出了天花,可那些孩子一个也没出事!…… “爷?爷?” “嗯?”四阿哥回过神来。 “爷,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靠着歇会儿?”李氏如水的眼波几乎流溢出来,平日四阿哥就最喜欢她这双眼,只是,想到白日那小丫头无意间的一瞥,李氏这神态便显得俗媚了! “行了,你既无大碍,爷就回书房理事了!你好生歇着吧!”四阿哥这一比较未免有些意兴阑珊,起身回了书房。 李氏留之不及,在房里扯坏了好几条手绢子。平日爷见到自己含情脉脉必要抱着温存的,今日却理也不理她。难道爷被哪个狐狸精给勾住了? 不提李氏这边使银子使手腕着人去查。 四阿哥去嫡妻那里转了一圈儿,回了书房。抽出一本书,却不知不觉又开始发呆,小丫头这两年变化大了,以前看着还是个孩子,两年半的时间,长高了,身形也已经变了,完全是一个窈窕的少女了,他再也不能把她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待了! 把手中的书一扔,四阿哥靠在圈椅上闭目回忆,第一次见她,自己已经定下那拉氏了,佟额娘也去世了,自己病得身虚体瘦。那时把她抱在怀里,他觉得那样柔软又温暖,因此,他不想把她递给侍卫;小小的一团,知道他手累了,还伸出小小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减轻他手的负累。那么小,就那样贴心! 在塞外见到她,是因为十三弟对那只巨雕起了好奇心,愣要拉着他去看看。见到小丫头的第一眼,那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八年的时间,似乎并不成为间隔,她记得他,即使她当年还那样小!她那毫无陌生感的眼神让他心情很是愉悦,让他一直觉得她还是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个娃娃,便总忍不住喜欢逗她;直到,在密云庄亲王府的别庄,看到她醉在那个六角亭里…… 四阿哥急喘一口气,觉得有些气闷,扯开领下的衣扣,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有些焦躁地把衣袍扒了,穿着中衣躺倒在书房的卧榻上。 那是他首次以看一个女人的眼光去看她,她那有意无意间泄露的妩媚惑人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那样强烈的占有,那种饥渴空虚之感几乎让他抓狂……好在不多久,她恢复了常态,当她睁眼用一如既往清澈纯净的眼神看着他时,他以为先前的一切全是错觉。 今日的她比起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显得更规矩,她手脚轻快地服侍皇父,对皇父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侧目皆反应迅捷,倒像已服侍皇父用膳多年!平日这些都是李德全在做,今日皇父是故意为之,他在考较小丫头! 为什么? 因为小丫头今年要选秀了! 小丫头长得越来越招人了! 二十二岁的四阿哥觉得烦闷不堪,“高无庸!” “主子!” “去,把武氏召来!” 高无庸迅速地退了下去,服侍主子多年,他对主子的习惯心知肚明,此时的主子明显心绪不宁。 四阿哥见着身姿软柔的武氏脚步轻盈地走进来,没耐烦哄她,拉了她过去按在榻上,撩开裙子,一把扯下亵裤,急躁地冲了进去…… ………… “高无庸,水!” 高无庸早着人备好了热水,此时急忙让小太监抬了进来。四阿哥精/赤着身子坐在浴桶里,榻上的武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先前见着爷那样急躁,她还暗喜自家爷惦着自己呢,只是,怎么就把自己扔这儿了…… 四阿哥背靠着浴桶,闭着眼吩咐:“让她回去吧!” 高无庸轻巧地退了出去,替主子收拾残局。 四阿哥现在心绪平静了许多,想着白日的一切,皇父明显是在考较小丫头的规矩学得如何,显然,他老人家对结果很满意。一般人家的女子,皇父哪有那个时间去关注,明显,小丫头是要指到爱新觉罗家了!给谁?十三?雅尔哈齐? 十三年纪到了,雅尔哈齐也早过年岁了!都有可能! 那年皇父不是还让她去照顾病了的十三弟吗? 四阿哥锁紧了眉头,自己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的家世,一定是要做嫡妻的,她家的人,不会舍得她对别的女人天天行礼,自称婢妾;想来,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女成为庶子吧!他其实心里知道,即使给了太子,她那一家子也不见得会乐意!那么,自己为什么这样烦躁呢?他不是一直都明白的吗? 如果,没在那个亭子里见到那样魅惑的她,他是不是不会这样心烦意乱? 因为旧日的情分,小丫头也待他格外不同,如果,如果…… 哗! 四阿哥从浴桶中起身,侍候的人急忙上来为他擦拭身体,服侍他穿上中衣。 坐回书桌边,垂首默了几遍心经。四阿哥呼出一口气。 世上的女人很多!他,不用这样在意!…… 101相异 回到王府的庄亲王让管家去把雅尔哈齐叫到了书房。 庄亲王看着眼前高壮的儿子,他这一生唯一的儿子,看着他与自己神似的脸,庄亲王忍不住叹气。 “雅尔哈齐!” “阿玛!” “雅尔哈齐,以后,这整个庄亲王府都会是你的!” 雅尔哈齐眉毛都没动一下! “雅尔哈齐,这世上的女人很多!什么样的都有,纯真的,温柔的,美貌的,做为庄亲王府唯一的子嗣,你想要多少,阿玛就能为你弄来多少!” 雅尔哈齐点点头:“儿子知道!” “那么,你是不是还想要那个伊拉哩家的格格?” “是的,阿玛!” 庄亲王靠在椅背上,“雅尔哈齐,那个女子太真,太纯,被家人保护过度,她怎么能做一个好的主母?她甚至应付不了女人间的争宠!” 雅尔哈齐抬头:“阿玛,你是说她应付不了吗?” 庄亲王点头:“对,连女人间的争宠都应付不了,这样的女子,你得时时护着她,你稍有蔬忽,她可能就被人伤了!暗算了!” 雅尔哈齐问:“府里的女人?” 庄亲王无奈地点头:“还有府外的女人!” “阿玛,她这些年很少出门!” “对,这也是个不妥当之处,她被家人护在府里,连人心险恶也未必知道!” 雅尔哈齐唇角轻轻一翘,“阿玛,她不是你说的那样无能!她能保护好自己!” 庄亲王叹口气:“就因为她救了你吗?” 雅尔哈齐正视着庄亲王的眼睛:“阿玛,救命之恩有很多报答方式!” 庄亲王沉默半晌,“你上一次选秀不愿意成婚,是在等她吧!” 雅尔哈齐点头。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家并不想把那个女子嫁给你?” 雅尔哈齐垂眼,又点点头。 庄亲王又气又急:“你知道,你还等她?” 雅尔哈齐道:“如果我不等她,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等了,还有机会!他们家不会让她做侧室的!” 庄亲王觉得自己几十年的涵养全都没用了! “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苦自己!阿玛哪敢让她进府!进了府,你还怎么活?” 雅尔哈齐用奇异的眼神看了庄亲王一眼:“如果她没救儿子,儿子早死了!” 庄亲王努力压制自己的脾气,这个世上,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娶她,那么,下一年就娶继福晋的侄女做侧!” 雅尔哈齐的眼神一下变得冰冷:“这就是你的做法?把你儿子当物品一样?” “噼呖啪啦哗……” 庄亲王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你是我的儿子!” 雅尔哈齐冷冷一笑:“不,你儿子死在大兴的山崖下了!” 庄亲王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忤逆的畜生!” 雅尔哈齐点点头:“这个称呼我比较熟悉一些,当你叫我儿子的时候,我还总觉得别扭呢!” 庄亲王一下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泄了气。 “今天皇上问阿尔济,希望为他孙女指个什么样的八旗子弟,老头子看上了侍郎舒舒觉罗氏家的嫡次子!” 雅尔哈齐僵了一下,“是呀,我这个没娘护着的庶子,护不住妻子,他们当然不放心!” 庄亲王一拍桌子:“你阿玛是铁帽子王,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将来的亲王,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你!” 雅尔哈齐看着庄亲王冷冷一笑:“他家要是贪图爱新觉罗家的富贵荣华,还有十三阿哥呢!凭什么就一定要是我!” “皇上的儿子是他们能肖想的吗?” “皇上其实也有此意!” “什么?”庄亲王惊讶地看儿子一眼! “三十六年七月,皇上巡幸塞外,十三阿哥病了,皇上留了她照顾十三阿哥,儿子当时请旨一起留了下来!” 庄亲王愣了:“这个女子,有什么值得皇上看中的!” 雅尔哈齐有些烦厌地应道:“我怎么知道!” 庄亲王在椅子上有些愣,雅尔哈齐心烦地道:“阿玛如果没事,我?br / 清心游第3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我就下去了!” 庄亲王醒过神来,一拍桌子:“总之,我不同意你娶她!” 雅尔哈齐猛地抬起头:“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管过我,现在我要指婚了,你为什么要来管我?你就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是不是!你不如一刀把我杀了吧!” 庄亲王被雅尔哈齐扔到面前的刀吓了一跳,再看着儿子充满恨意的双眼,五十多岁的庄亲王觉得被当胸狠狠捣了一拳! “是不是只要是我要的,你就要夺走?”雅尔哈齐垂下眼,沙哑地问,“如果不是这张脸,我都会信了府里丫头的话,不是你的种了!哪个父亲像你这样恨自己的儿子?” 庄亲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雅尔哈齐用发红的眼看着庄亲王:“我娶不到伊拉哩格格,你就别指望我娶任何的女人,我也不会给你生下任何一个子孙,以后你就去过继别人的儿子继承你的亲王位吧!”冲着庄亲王讥诮地笑道:“想来,会有很多人愿意认你做阿玛的!” 走到门口,雅尔哈齐又站住身子,庄亲王带着微弱的希望抬起头来。 “你也不用恨人家府里的格格,如同你今天听到的一样,人家觉得这个亲王府养不好他家的宝贝,不舍得放她进来受苦!这两年,我拼命地锻炼自己的能力,就是想要有一天娶到她能好好护着她,让她不会像我的生母一样被人欺凌致死! 还有,我房里那两个通房我不要了,一个是你安排的,一个是继福晋安排的,不过是放在我那的眼线,如今你既然如此狠辣地要断绝我的盼头,我也犯不着哄着你了,那两个女人我已经两年没碰了,也不会像你似的记不清楚是否有自己的骨肉!” 看着儿子决绝离去的背影,庄亲王无力地垂下双手,怎么又弄成这样了!而且,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糟! 这个儿子,随着年龄渐大,一年比一年更有主意,以前见着自己还会有怯懦、欺盼,可现在,他看着自己这个父亲,平静无波,眼神中,只流露出他坚韧的意志;如果自己今天不是把他惹急了,他甚至连愤怒也吝于给自己这个父亲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改变?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再冀望于乞求、等待,什么时候,他开始懂得要自己去动手争取、抢夺! 白天皇帝与阿尔济坐在一起谈论子孙,他才发现,自己脑子里居然没有任何可以提供他插话的事例,这个儿子,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完全不知道他都有过什么经历,甚至,他连儿子生命垂危也不知道! 皇帝日理万机,还有那么多儿子,可每一个儿子都能说出一两件事来与阿尔济分享;他只有唯一的儿子,可他连儿子的喜好都不知道! 庄亲王颓然地垂下头,如果,没在白天看到皇帝如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与人炫耀儿孙,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这样不尽职…… 雅尔哈齐回房后,木着脸叫来两个通房:“你们收拾收拾去找王爷,以后,不用回来了!” 两个通房哭天喊地冲过来要抱雅尔哈齐的腿,雅尔哈齐心情本来就不好,被两人这一哭一闹弄得更添烦厌,勉力压下升到胸口的杀意,俯身冲着那两个跪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仍然姿态娇媚的女人狠狠地道:“若想爷杀了你们,你们就接着闹,真以为你们是王爷福晋给的,爷就不会动你们?滚!” 两个通房被雅尔哈齐目光中的暴虐吓得僵在当场,保持着先前的姿式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雅尔哈齐直起身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两人才手脚发软地互相搀扶着蹒跚退出去。 自从跟了爷,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狠厉凶残的表情?平日他虽然冷淡却也从不打骂她们,可今天看着这情形,如果自己两人再闹,爷分明是要杀了她们!还是先留着命吧,说不准过了这一阵儿,爷心情好了,又让她们回来呢! 两个通房对视一眼,惊惧地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雅尔哈齐借机赶走了两颗钉子,又跑到练功房里拿着阿苏并另几个长随狠狠地发泄了一番,直到一帮随从被主子爷摔得浑身散了架,再也爬不起来,雅尔哈齐觉得堵在胸口的一团气方才消了一些! 回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雅尔哈齐开始转动脑子想辙。这两年他可不是白过的,如果说两年前他阿玛一反对,他就会觉得束手无策,那么,经过两年不停的奔波办差,他已经知道遇事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他也学会了怎么找方法,因此,庄亲王的反对他根本不太放在心上。 如同当年叔瑫所言,磨刀还需自身硬,他这两年做出的成绩,皇上看在眼里,指婚自然会考虑到他的意愿,再说,今天自己放了狠话,想来,阿玛也没办法!除非他真的打算断子绝孙! 雅尔哈齐在黑暗中冷笑,皇帝对于自己与阿玛的关系一直心知肚明,却从不劝解,为什么?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跟他更亲近!不论怎么说,自己这个阿玛实在没为自己做过一件好事儿,连去阿尔济老太爷府上,也是皇上着人安排的! 哼,今天想起来是我的阿玛了,这十几年,他怎么就从来没意识到! 想要拿捏住我的后宅,做梦! 对这个阿玛,几年前,他就已经死心了,幼年时或者他还渴望过他的关爱,但是,当皇帝向他伸出援手后,他就完全把皇帝当作父亲来敬爱了,对于生他的庄亲王,他倒在大兴的崖下以为必死无疑时,就已经彻底放弃了! 血脉亲情,也不是可以无休止挥霍的,他所有的孺慕渴盼,都被庄亲王用日常的言行一点一点摧毁怠尽,他所有对于父亲的向往,也被庄亲王一脚一脚踩在了泥里……如果不是这张脸,如果不是两年前自己立功后求皇帝详查当年的所有相关人,从而找出了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是庄亲王自己的骨血,兴许,他这个阿玛还不会拿正眼看他呢! 十岁那年,在皇帝的干涉下,他才去宗人府把自己的名字写入了玉碟。爱新觉罗家,几时有过这样的先例? 宗正问庄亲王为什么孩子十岁才来上玉碟,雅尔哈齐看着庄亲王胀红着脸说忙忘了,心里只剩下悲凉!宗正眼中的取笑那么明显,庄亲王府这种简单的手段谁没经历过,偏偏庄亲王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动静,也不知道他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其实,别的宗室对于他内事不明的事儿都一清二楚!不过在一边儿看笑话罢了! 如果,当年皇帝不是挑中自己送到阿尔济老太爷府中受训,自己甚至连一个正经的身份也没有…… 只是,怎么让伊拉哩一家子同意他的婚事呢! 雅尔哈齐转动脑子,把这些年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心上人的情报都调了出来,如同办差一样列出一份表来…… 两个时辰后,雅尔哈齐猛地坐了起来……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应该怎么让那个冰一样冷的女子动心了,是呀,真冷呀,今天一天居然都没有看过来一眼,明明两年前还与他相谈甚欢,明明两年前她纯净的目光还温和包容地笑看着他,明明两年前她还坐在车辕上,离他只有一臂的距离…… 黑暗中,雅尔哈齐欣喜若狂的低笑声不能自抑地溢出,他知道,他逮到她了!他未来的日子必然有她相伴! 102求恩 “皇上,庄亲王阿哥求见!” “嗯?”皇帝看看手中的折子,“宣他进来吧!“ “嗻!”李德全轻手轻脚走下去,领了雅尔哈齐进来。 “侄儿给皇上请安!” 皇帝挥挥手:“起吧!” 雅尔哈齐也不拘束,站起身看皇帝还忙着看奏折。 “皇上,侄儿找您求恩典呢!” 皇帝忍不住乐:“你真是越来越惫赖了!没见朕这儿正忙着呢,你就要先求你的事儿?”雅尔哈齐笑道:“您什么时候没忙呢!就连出门,您也没闲的时候!等你闲下来,侄儿再来求,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 皇帝哑然失笑,放下手上的折子:“有什么办法,这事儿多呀,朕要偷一天懒,那皇城外的百姓就要多受一天的苦,该筑坝了,该赈济了,哪儿不得管着!” 雅尔哈齐接过李德全手上的茶,递到皇帝手上:“皇上,您也歇一会儿再看!这看久了,眼也花呀!” 皇帝笑着接过茶:“行,朕歇会儿,你说说你要跟朕求什么?还是那个小丫头的事儿?” 雅尔哈齐不好意思地笑笑:“侄儿的心思,真是瞒不了皇上!” 皇帝“噗”一声笑道:“你现在急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是不是回府你阿玛跟你说了,人家早挑好人家了?” 雅尔哈齐点点头:“那天回去,阿玛就把我叫去骂了一顿!” 皇帝忍不住笑:“你们父子俩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雅尔哈齐摇摇头:“从小到大,他也没管过我,要不是皇上,侄儿早死在亲王府的柴房里了!现在侄儿要指婚了,这嫡妻他也不紧着给侄儿张罗,却要侄儿先把继福晋的侄女订下了!侄儿气得顶了他两句!他就骂侄儿!” 皇帝呵呵笑:“他给你张罗个侧室,也不错呀!” 雅尔哈齐愁着一张脸:“那个女子,骄横任性!侄儿可不想纳回来受气!她仗着继福晋,从小就欺负我!现在见着侄儿还呦五喝六的!打死侄儿,这样的女人侄儿也不要!” 皇帝气乐了:“你一个男子,被她欺负,你还好意思拿来说嘴!” 雅尔哈齐腆着脸笑道:“侄儿总不能和她一个女子一般见识不是!再说,她不讲理,侄儿却不能不讲理!为了以后的日子过得安生,这个女子侄儿肯定不要!” 皇帝忍不住摇头:“这个朕管不了!你别和朕说!” 雅尔哈齐笑道:“反正,只要不是您老人家指的!侄儿就能顶得住!” 皇帝没好气道,“你且看着,朕哪天起了心思,也给你挑个刁蛮的!” 雅尔哈齐凑过去:“皇上,这正是侄儿跟您求的呢!侄儿这要是娶的嫡妻有了孩子,您就别听我阿玛的再给侄儿指人了!” 皇帝从炕床上下来,雅尔哈齐赶紧趋身侍候他穿上龙靴。 皇帝在地上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看这个从小不受亲爹待见的堂侄儿。 “怎么?你要专宠嫡妻?” 雅尔哈齐老老实实垂手站着:“皇上,侄儿这在您跟前,从来不会只捡好听话说,侄儿还就这么打算的!” 皇帝顺手从炕上捡了个东西就砸在雅尔哈齐身上,“你还理直气壮了你!” 雅尔哈齐肌肉一紧,胸口一挺,任凭那个坚硬的镇纸“啪”一声砸在胸口,“皇上,侄儿不想哄着您像哄着阿玛那样,侄儿从小,也就在您这儿才得到一些关爱,在侄儿心里,您就跟侄儿的阿玛似的!侄儿的亲阿玛也没您为侄儿想的周全,安排的妥当!” 皇帝咆哮,“那你就恃宠而骄了!” 雅尔哈齐看看皇帝的脸色:“侄儿这可没有!侄儿就是跟您说掏心窝子的话呢!这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侄儿怕自己将来跟阿玛似的,对着庶子不当人看!” 皇帝站住脚,回头看看雅尔哈齐:“你别学你阿玛不就成了!” 雅尔哈齐摇头,指指自己的脸:“您看这张脸,长得跟阿玛多像,这也不是侄儿想不像就能不像的不是!” 皇帝转头又找东西想砸他,雅尔哈齐见了也不怕:“皇上,您想怎么砸侄儿都成,就是别气着您老的身子骨了,要不,一群兄弟得天天找侄儿的碴!” 皇帝很没形象地瞪他一眼:“朕还不舍得朕的好东西砸你身上砸坏了呢!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跟叔瑫这两年练就一身的铜皮铁骨!” 雅尔哈齐得意地笑:“皇上,这别人也想练,可他们吃不了那苦!” 皇帝无奈地摇头,指指地下的椅子,“坐吧!咱爷俩儿今儿好好唠唠!” 雅尔哈齐看看那椅子,摇头:“侄儿还是站着吧,一会儿您罚跪侄儿还能动作利索点儿!” 皇帝气不过,走过去踹了他一脚,“合着朕就是个不讲理的皇帝,就天天罚着人跪不成!” 雅尔哈齐嘻嘻笑:“侄儿这不是怕自己说的话不讨您老人家喜欢不是!” “知道朕不喜欢,你就别说!” 雅尔哈齐摇头:“侄儿对您可从来是有啥说啥、不瞒不哄的!” 皇帝又转了几圈儿,回去坐在炕床上,“伊拉哩家的小格格是个纯善的孩子,可是,也犯不上为了她就不纳侧了呀?” 雅尔哈齐想了想:“侄儿在大兴,如果不是她伸手,肯定没活的了!后来,她又用尽心力替侄儿把亏损的气血都补了回来!让侄儿的身子骨恢复得没留下一丁点儿隐患,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啧啧称奇说要做到这个程度不容易不是。那个时候,她还根本不知道侄儿的身份,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八旗子弟!” 皇帝来兴趣了,“怎么,你十岁就去他府上跟着阿尔济习练,她居然不知道?” 雅尔哈齐点头,“到了热河,她才知道侄儿是宗室,到了密云她才知道侄儿的阿玛是亲王!侄儿就觉得这格格不错,心里没什么功利算计!” 皇帝笑道:“你在朕出巡之前不就求了朕了,怎么出巡路上才觉得她不错?” 雅尔哈齐点头:“之前,只是觉得她对家人好,对侄儿也有救命之恩,侄儿想要一个全心对侄儿好的人!” 皇帝笑道:“只要做妻的,哪个不对自己丈夫好?” 雅尔哈齐摇头:“侄儿以前就是这样想的,不过,这两年看多了,原来这做嫡妻的,看重娘家,看重孩子,却未必都是一心一意待自己夫君的。” 皇帝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女人是什么样的,“她嫁给你,生死荣辱都随你,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侄儿就想她一心一意的为侄儿想,不是因为侄儿的权势!” “你娶回去慢慢再哄就成了!” “可她一家子宝贝得不想给侄儿,就为了让她过得清净,侄儿就想,侄儿也能给她清净!只要她能给侄儿生儿子,侄儿也不弄一堆女人回来吵闹,这日子自然就清净了!” 皇帝想了想,叫李德全去宣阿尔济,还让他带上自己的孙女儿,李德全快步走了出去。 乾清宫里,叔侄俩接着唠。 “你怎么就盯着这一个格格呢?别人家的就不行?” 雅尔哈齐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在崖下侄儿眼看没活头了,意冷心灰,却被她救了吧!” “这专宠,可未必是件好事!”皇帝劝雅尔哈齐:“宗室亲贵也都在一边看着呢!” 雅尔哈齐想了想:“皇上,女人不就是用来生娃的?只要她生娃,就行!” 这话,皇帝喜欢听,他就不愿意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成天的英雄气短。 “不是因为你心智迷乱?” 雅尔哈齐在心里抹一把汗,“侄儿跟了您这么多年,侄儿是那不顶用的人吗?”看皇帝面色稍缓:“再说,那小丫头也没那本事让侄儿晕头转向!” 皇帝想想那小丫头平素的样子,忍不住笑:“你这是娶妻呢,还是养孩子。”看着雅尔哈齐,皇帝幸灾乐祸地笑:“等着吧,以后有你忙乱的时候。” 雅尔哈齐笑道:“女人嘛,会生孩子会管家,这就够了!” 皇帝忍不住笑,看吧,以后他再来求自己指侧的时候,自己再拿今天的事儿笑话难为他! 皇帝不太相信一个男人真的能一直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这不纳侧还有侍妾通房不是! 叔侄俩说了一阵闲话,又拿出围棋对战。 皇帝边下棋边处理一些杂事,一会是宫妃,一会是皇子,一会是送个东西来,一会是要求个什么,因为皇帝不忙国事了,下面太监自然把这些后宫的事儿放了进来。雅尔哈齐在一边看了就想,这女人太多,事儿也多! 下了两局,李德全躬着身子走了进来禀道:“皇上,阿尔济老爵爷传到!” 皇帝道:“宣!” 阿尔济领着孙女儿给皇帝跪下磕头行礼,雅尔哈齐早起身避退到了一旁;皇帝放下手里的棋子,“起来吧!” 皇帝看看阿尔济,想到他那天一幅犟骨头的样子,不由来气。 “朕看你身子骨还行,就站着吧!” “嗻!”阿尔济老老实实领着孙女站得纹丝不动! 皇帝看他一眼,指指一边的雅尔哈齐:“朕这个侄儿,为了你孙女儿又来求朕,这一次呢,是求朕不要给他指别的女人!就为了你说的孙女儿要过清净日子,朕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阿尔济,你来说说,朕应该怎么处理?” 阿尔济躬身道:“一切全凭主子圣裁!” “朕要你说!”皇帝瞪了老头一眼。 阿尔济抬头偷偷瞄了皇帝一眼,神情看着不太好,不过,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回主子话,奴才想着,这过日子,全凭自己高兴,他要觉得嫡妻好,那就守着嫡妻也行,像奴才的三孙子就没别的女人,一直和嫡妻关系甚是和睦!” 皇帝动了动手指,“哦?叔瑫没妾还没通房?” 阿尔济点点头:“没有!” 皇帝有些意外:“她嫡妻可有骄横?” 阿尔济摇头:“没有,奴才那个三孙媳妇儿宽和大度,是个好女子!” 皇帝想了想:“你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啊!” 阿尔济又躬了躬身子! 皇帝一摆手:“得了,既然雅尔哈齐自己愿意,朕就允了,只要他不来求朕,朕就不给他指别家的女儿了,这样,你可放心在选秀后朕把你孙女儿指给他?” 阿尔济又躬了躬身子:“一切全凭主子做主!” 皇帝乐了:“先前在你家时,你怎么不全凭朕做主!你个老东西!” 阿尔济挠挠头,嘿嘿笑:“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是,主子指的,自然比奴才自己找的妥当!” 103定意 皇帝不理阿尔济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老东西,回身招手让玉儿近前。“小丫头,过来!” 玉儿规规矩矩地上前蹲了一礼:“皇上!” “小丫头,当年,活佛说你知福惜福,不行恶业,不堕贪欲,才万事顺遂,以后也要行善积福!” 玉儿笑弯了眼:“奴才遵旨!” 皇帝看着小丫头笑眯眯的模样就觉得心情松快,这孩子总这样无忧无愁的!便忍不住多和她说两句。 “在家里这两年都做些什么?” “回皇上,奴才这两年在家学规矩,还带着侄儿侄女们!” 皇帝点头,那天侍候得不错,这规矩学出来了。 “不学管家?” “回皇上,这两年学得少了,奴才额娘说只要别把以前学的忘了、手生了就行!” 皇帝笑着点头:“没忘就好!” 李德全此时却呈上来一个盒子,皇帝看了看李德全:“这是什么?” 李德全道:“阿尔济老爵爷适才从家里带来说要敬献给皇上的!” 皇帝问:“阿尔济,盒子里是什么?” 阿尔济躬着身子道:“主子,那天你来奴才府里,说到每天写许多字儿,奴才就寻摸了这两个小玩意儿,您累了的时候,就握在手里转着玩儿,养生又活络手关节!” 皇帝忍不住乐:“合着,你怕朕招你来骂你,先把礼给备上了!” 阿尔济笑道:“主子骂奴才那是想着奴才好呢,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就怕哪天主子连骂也不骂奴才了,那奴才才真是可怜了!” 皇帝含着笑从李德全手里接过俩圆球:“呵,还不错!” 阿尔济躬身道:“是,奴才知道皇上宫里有贡品,不过,这却是奴才的一份心意,也就厚着脸皮当回事儿给带上了!” 皇帝边听他说边看手里微透明的滚球:“阿尔济,这是和田玉吧!” 阿尔济笑道:“是,奴才其实不太懂,还是孙女儿给选出来的,她说这玉质好!” 皇帝笑着摇头:“朕就在奇怪,你怎么能选出这样好的料来了,原来都是你孙女儿的功劳!” 阿尔济乐呵呵笑,皇帝夸了孙女儿比夸他自己还让他高兴。 皇帝把玉球放进盒里:“行了,朕收下了,难得你送朕一回好礼!” 阿尔济嘿嘿傻乐,皇帝看他那张老脸都笑成菊花了,忍不住乐:“行了,没事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嗻!” 皇帝看着那三人退出去的身影摇头,算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这个皇帝也懒得替他们操心了!他一天多少事儿呢! “李德全!” “奴才在!” “去把留牌秀女的名册取出来!” “嗻!” 李德全手脚麻利,不大会儿功夫就取了皇帝要的名册回来。皇帝接过来一页一页翻看,之后停在一页不动了,“李德全,你去宣旨,把伊拉哩家的庶出二格格给太子做侍妾!” “嗻!” 雅尔哈齐跟着阿尔济老太爷身后往宫外走,边走边转头看那个微低着头的女子,直到那玉白之中透出一丝晕红才满意地翘起唇角。 几人沉默着走到宫外,坐进马车里,老太爷才转头问雅尔哈齐:“你阿玛知道吗?” 雅尔哈齐恭敬的道:“那天从您那儿回去,我就与阿玛说了!把房里的通房也撵走了!” 阿尔济摇头:“这样你让玉儿以后可难处了!” 雅尔哈齐转头看看红着脸的玉儿,“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他也知道,不会寻格格的不是的!” 阿尔济看他一眼:“你小子,真犟,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还敢跟皇上说!不怕他抽你!” 雅尔哈齐抬手揉揉胸口:“您老来前儿,他已经拿镇纸狠狠砸过了!我现在胸口还疼呢!指定青了!” 玉儿听他抱怨的口气,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雅尔哈齐见她笑了,忍不住高兴:“玉儿,你终于肯理我一理了?你说,那天那么长时间,你看都没看我一眼!” 阿尔济在一边听了不乐意了:“看你做什么,你长得好看还是咋的!” 雅尔哈齐被老太爷训了也不恼,只冲着玉儿道:“你是不是该送我个物件儿,咱这也算过了明路了!” 阿尔济老太爷没忍住,啪一声一巴掌甩在他身上:“什么明路暗路,这圣旨还没下呢,再说,离着选秀还好几个月呢!你着什么急!” 雅尔哈齐咬牙,他当然急,他等了快三年了,好不容易等到现在事儿成了!他能不急吗!直眉楞眼看着玉儿腰上挂的荷包就不移眼。 玉儿被他的神情娱乐了!想了想,荷包是不能送的,手绢儿也不行,头饰钗环都不行,从袖里掏出一只拇指大的碧玉小葫芦,这个安全!从前也没人见她玩过!空间里的东西,她一般只在空间里玩儿!这小葫芦长得可爱,她平日在空间就拿在手里捏巴! 雅尔哈齐眉开眼笑接了过来,这可是她贴身带着的,一会放在荷包里,一会塞到胸前怀里的口袋,又掏出来,放哪儿都有些不放心。玉儿在一边看了抿嘴笑,又伸手到袖中,从空间里扯出一根白色带着透明的细线来,这叫做什么鲛线,很结实,手脚麻利编了一个小绳结,从雅尔哈齐手里拿过小葫芦,从葫芦绊儿上一个小洞里穿过去,做成一个小佩饰又递给雅尔哈齐。 这边阿尔济老太爷看得直瞪眼:“孙女儿,这好东西,你怎么给他!” 雅尔哈齐急忙抓紧手里的小葫芦,防盗防抢防老太爷。 玉儿抱着老太爷的胳膊蹭了蹭,冲着老太爷甜甜地笑,老太爷一下就被治愈了。 雅尔哈齐仔细打量手上的葫芦,看看那细线,正好,挂在了脖子上,塞到了衣服里,玉儿脸有些红,这人,怎么不挂在腰间做佩饰! 雅尔哈齐对于玉儿脸上浮起的红晕很高兴,又伸手按按胸口的小突起,他觉得这心终于安定了! 阿尔济老太爷看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来气,自己孙女儿选秀后就要被指给这臭小子了?一脚踢过去;“你阿玛那你自己摆平,选秀前不许来我家!” 雅尔哈齐早知道是这结果,不过摸摸玉儿送的小葫芦,总算有个念想,再说,他也得考虑到玉儿的闺誉不是。 “是,不去!” “行了,你下去,我们要回府了!” 雅尔哈齐看了玉儿几眼,转身下了马车。目送马车慢慢远去,上扬的唇角拉也拉不下来。 马车里,老太爷问:“玉儿,雅尔哈齐那小子还行?” 玉儿抱着玛法的胳膊摇了摇:“玛法!” 老太爷被摇得直乐呵:“好好,玛法不取笑你!” 玉儿也忍不住笑:“玛法,玉儿被家人惯坏了,不喜欢与人共用物品!” 老太爷一点儿不觉得孙女儿这话说得不合规矩礼法,“好,我们玉儿喜欢就好!那小子这两年多也算有长进,看着比以前可靠多了!” 玉儿噘噘小嘴儿:“玛法,再可靠也没家里人可靠!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短中取长罢了!” 老太爷点头,也不觉得孙女儿苛刻挑剔。 “只是,以后那些宗室的事儿,家里就使不上力啦!” 玉儿像小猫一样蹭蹭玛法放在自己头上的大手:“玛法,玉儿虽然不害人,却也不会轻易就被人害了!别的,不过是争一口气与忍一口气的分别罢了!反正都是无关的人,玉儿不在意!” 老太爷直乐呵,宝贝这一点好,不是她在意的人,就伤不着她! 到了晚上,玉儿已被订下这事儿家里几个老人就都知道了!老夫人乐呵呵地笑,她早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儿命好,看吧,果然不差!瓜尔佳氏则已经开始在脑了里想着这十几年准备的嫁妆是否还需要再多添一些, 一家子所有人里,最无法接受的反而是阿山,他一天忙着办差,怎么没注意的工夫,女儿就要被叨走了!晚上搂着媳妇抱怨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办差,恰逢皇帝找他有事,宣了他去,见着他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阿山,你老子揍你了?” 阿山强打精神回道:“回皇上!奴才只是没睡好!” 皇帝脑子只转了转,就明白了,乐得哈哈大笑,起身围着阿山转了几圈儿,这笑更止不住了,平日这个阿山,总是精神抖擞、气度沉凝、不动如山、神色泰然,今儿这样子,可真是太少见了。 皇帝冲李德全示意:“去给他张罗个椅子来!” 阿山谢了恩,还记得侧着身子坐着。 皇帝看他今天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就更想招他,“说说,什么事儿让你睡不着!” 阿山苦着张脸:“奴才的小女儿快选秀了!” 皇帝取笑道:“小丫头不错,选秀能过!” 阿山脸更苦了:“之后主子就要给她指婚了,以后就要嫁人了,奴才回家再也不能天天看到她的笑脸了!” 皇帝没憋住,笑得直哆嗦,旁边李德全见了,赶紧过来抚胸抚背,皇帝笑完了,喘着气挥退李德全。 “这谁家的女儿长大了不出嫁!别人都欢天喜地,朕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儿的!” 阿山一张脸更皱了:“奴才就是在想,这怎么没注意的工夫,女儿就长大了呢!” 皇帝多少年前就存了等着看他笑话的心理,今儿如愿以偿,心怀大快,“昨儿朕招了你老子进宫说这事儿呢,雅尔哈齐不错,你且放心就是!” 阿山幽怨地看着皇帝,皇帝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不着痕迹地摸摸手臂,安抚竖起的毛孔,你说让这后宫嫔妃用这眼神看着,皇帝觉得挺享受;这一个老男人猛不丁这么来一下,可真够人受的! 皇帝一挥手:“行了,你也不用犯愁送她出门不舍得,再一个多月,你就得去江南江西替朕看着那块儿地了,不用看着她出门,你也不心疼!” 阿山惨嚎:“主子!——” 皇帝背过身去,双肩直耸,半晌回过头来,眉稍眼角尤带笑意:“趁着这一个多月的功夫,你好好和女儿再聚聚吧!行了,你下去吧,本来有事找你,现在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想来这心思还在家呢,朕看在你爱女情深上,就不追究你怠慢差事的罪责了,只是,明儿就不许再这样了!跪安吧!” “嗻!”阿山精神萎靡地跪下行礼,动作迟缓地起身下去了。 皇帝看着他走远,站在乾清宫,放声大笑,这阿山,这些年日子过得顺遂无比,被女儿侍候得就没个心烦气燥的时候,平日不论遇到多闹心的事儿,他都不动如山,他这做皇帝都坐不住了,他还气定神闲,一幅万事皆在掌握的可气样子。哈哈,现在这心头肉眼看被挖走了,肉疼了啊,心疼了!终于稳不住了! 李德全在一边看着皇帝高兴,也笑眯了眼,对主子少见的顽皮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什么?幸灾乐祸?能让皇帝乐上一乐,这多少人都盼着呢,一点儿小灾算什么!再说,这也不是祸呀,这把女儿嫁到亲王家,也是好事儿不是!全不去想阿山的不舍得! 主子多少年没这样放声大笑了! 想来阿山大人知道,也会很高兴娱乐了主子的! 这无良的一主一仆! 104初选 阿山回府,自然带回了皇帝对阿山的调任意图,瓜尔佳氏抱着女儿直犯愁,这女儿还没选秀,丈夫又眼看要被皇帝差去做封疆大吏,自己是跟着去还是不跟着去? “额娘,你还是和阿玛一起去吧,万一阿玛在那边又纳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坏了运道就不好了!” 一边坐在炕上的阿山听了,张口想辩,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无奈地看着宝贝女儿甜甜的笑脸。 玉儿看阿玛结舌了,笑眯眯又道:“再说,选完了再指婚,婚礼真正要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不急!你先去那边把阿玛安顿好,要是到时空了就回来,没空家里还有太太和嫂子们呢!” 唯一的女儿面临终身大事,丈夫又实在让人不放心,瓜尔佳氏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拍板定案,“额娘不跟着了,等着你成婚后,额娘再去!” 玉儿听额娘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已打定主意不会变了,回头看看自己阿玛,挪过去,抱着他胳膊:“阿玛,你记得你写下的保证书吧!” 阿山一怔:“那天你不是醉了?还记得!” 玉儿冲着阿山乐:“第二天起来,绿樱从女儿枕头下找出来,说头天晚上从我袖子里掉出来,她给塞到我枕下了!” 阿山无奈地道:“好了好了,阿玛记得,这一次去两江,不会再为女色所迷的!” 玉儿冲阿玛皱皱鼻子:“女儿把你八字给已过世的震寰律师看过,他说你犯桃花劫,所有的不顺都是应在这女色上,女儿可不愿意你又像上次那样被皇帝申斥处罚!没面子!” 阿山不自在地扭扭身子:“真的?” 玉儿白他一眼,“当然真的!震寰律师的师傅也是这么说的!老大师的师兄是明朝四大高僧之一,他自己多年修佛,意念通达大清没几人比得上的!” 阿山摸摸女儿的头:“你就偏心你额娘!” 玉儿蹭蹭阿玛:“玉儿也偏心阿玛呢,每回有好东西女儿不都先尽着你,额娘不都排在你后面?” 阿山抬头看看媳妇儿,冲她得意的笑,满意地低头对女儿道,“总算阿玛没白疼你!” 玉儿笑眯眯地点头,旁边瓜尔佳氏则冲着阿山撇嘴。 阿山也不恼,媳妇儿一点不显老,有三十岁的体魄,四十岁的风韵,五十岁的智慧,怎么看怎么舒服! 抱抱女儿,阿山叹气:“怎么皇上就一定要把你指给庄亲王的阿哥呢!你玛法不是挑好一个了吗?” 玉儿趴在阿玛怀里,闷闷地说:“谁知道呢,玛法也没办法了,都宣到宫里去指名道姓地和玛法说了!玛法也不能一直和皇帝顶呀!” 阿山看看媳妇儿,再看看怀里的宝贝女儿,心痛道:“以后回家没女儿抱了!阿玛真伤心呀!” 玉儿点头:“女儿也好伤心,这选了秀就要嫁人,这嫁人一点儿也不好!哪有守着阿玛额娘日子好过!女儿不想嫁——” 父女俩抱成一团儿一起伤心、抹眼泪儿! 瓜尔佳氏对父女俩这情状早见怪不怪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反正,女儿也不能留一辈子不是,早晚得有这么一天。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能想的都想到,能安排的都安排妥当,让女儿以后能生活顺心!万事不愁! 阿山赴两江前这一个多月,白天办完差,早早的就回府来守女儿,看着女儿为他安排要带到两江的行李,陪同的仆人,长随,听她唠叨在外面要少沾花惹草,又被拉着一起淘换一些描述两江风物的书籍,知道两江与京城不同的气候,又派人准备不一样的衣物鞋袜…… 瓜尔佳氏撂开了手,让女儿管着她父亲的一切事务,她现在忙着呢,虽然这十几年准备的不少,但她总觉得不够,现在不免又到处收罗好东西,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她也没一点感觉。她辛苦操持为的什么?不就为的儿女?现在唯一的女儿要到别人家去,她恨不能把女儿一辈子要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到女儿要用时,什么都能找出来,于是便一车一车的东西往府里拉…… 到了三十九年五月,皇帝下旨以阿山为江南江西两江总督,即时赴任。 这一个多月,玉儿为阿玛准备了大量的行李,跟去的家奴也不少,这去两江,呆的时间可不短,自然要都准备齐活了!末了,又拉着阿山,指指跟在身后的黑白雕。 “阿玛,我让分明跟着你一起去两江,你们在地上走,它在天上飞,一来万一路上遇到什么贼人,分明能出一份力,二来,让它记住路线,以后我让他给你送信!他可比驿站的信差快了不止一点两点!” 阿山这两年也见过两次黑白雕,知道他听话又聪明,便点了点头,“行,阿玛带着他!” 就算有千言万语,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也得出发,看着疼了自己十几年的阿玛渐渐远去的身影,玉儿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滚落,再见时,她已嫁作他人妇了吧! 旁边瓜尔佳氏看了,无奈地把女儿抱在怀里:“好了,又不是再不能见,是让额娘看着你父女俩情深意重的眼气是吧!” 玉儿破啼为笑,在额娘怀里把脸上的泪水蹭干,“额娘,女儿为了你,天天跟阿玛唠叨,你怎么不说我花了多少心思!” 瓜尔佳氏笑道:“知道,知道,我的宝贝女儿呀,从几个月大就会为额娘操心了!” 玉儿笑眯眯地点头:“就是!没见阿玛都吃你醋呢!” 旁边的兄嫂听了皆忍不住笑,待她们说笑完了,便拥着这抱在一起的母女俩进了大门。两个老人怕临别伤心,没有出来。 剩下的两个月,不过是准备选秀相关的物品,再复习一下规矩罢了!很快,到了七月! 昨日,旗参领、领催等已先排好了车,每一处按年岁册分先后排定,今儿各秀女及家人坐到车内,之后车才启行; 玉儿一家是镶蓝旗,选秀是与镶红旗一起进行,之前已选过六旗了! 所有参选秀女皆坐骡车,骡车上竖着双灯,灯上写着某旗某佐某某人之女的标识,日落时分出发,入夜时进入地安门,停在紫禁城的北门——神武门之外,等待宫门开启以后,选送的秀女仍然按照上车前排好的次序下车。 “额娘,你放心!女儿肯定一切顺遂的!”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甜甜的笑容 清心游第3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甜的笑容却有些发愣,这段时间,她忙得张罗东张罗西,直到这刻,她才如此强烈清晰地意识到,女儿长大了,要选秀了,再不久,就要嫁人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在瓜尔佳氏心中升起,这嫁做人妇,女儿便要开始吃苦了! 玉儿伸手擦干额娘滚落的泪珠,“额娘!怎么哭了!是不是想着晚上没有阿玛,也没有玉儿,只能一个人睡害怕了?” 瓜尔佳氏破啼为笑,轻敲女儿额头:“淘气,连额娘也打趣!” 玉儿笑道:“别的车里,都是额娘安抚女儿,咱们这,倒要女儿来安抚额娘,额娘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瓜尔佳氏无奈地抱抱女儿:“行了,额娘知道了,不伤心了!我儿进宫后要谨言真行!不可掉以轻心!” 玉儿蹭蹭额娘抚脸的手:“嗯,额娘,放心吧!女儿不傻!” 瓜尔佳氏又吩咐两句,玉儿这才下了车! 今儿按序,首先是镶蓝旗之满洲,继而蒙古、汉;然后是镶红旗之满洲,继而蒙古、汉。按虚岁,玉儿已是十五了,在待透秀女中不是最小,也不是最大,被选秀女的年龄,都是十三岁至十六岁不超过十七岁的未婚女子。 户部将秀女名册交与内监,名册上的秀女跟着户部的官员一起移动;太监拿着户部转交的名册一一唱名,对人,无误后由太监领着秀女们进入顺贞门。 玉儿微低着头在队中行走,这周围的,全是一班初中高中的女孩子,这选秀完毕就要嫁作人妇了,好在,虽然年纪都不大,规矩还都不错,并无多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大声吵闹,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城,年纪不大的秀女们好奇又胆怯!偶有疑问也都轻声相询,并不十分高声!毕竟到了这儿,代表的可都是一家子的脸面,除了那愚顽不堪之辈,谁会愿意让家族蒙羞! 顺贞门外,早有太监等候,待选秀女们犹有低声交谈之声,户部与引领的太监重重咳嗽几声,秀女们才静了下来。 一个中年太监坐在椅子上,想来便是太监首领。另一个太监站到众秀女前面,用略显尖细的声音道:“五人一排,请各位秀女排好!要开始初选了!” 按照先前排好的次序,五位秀女排成一排,被户部官员领到负责挑选的太监面前排开站立,太监一个一个秀女细细审视,通过的留下姓名牌子,没被选上的则被户部官员引到另一边将由本旗专车载回。 前面十人,有三人没通过,很快便到玉儿这一队,站在五人中,玉儿眼皮也不抬,任那太监在几人之间审视。 “两江总督阿山之女留牌子!” “户部主事扎鲁特之女留牌子!” “三等轻车都尉索住之女留牌子!” 三个留了牌子的秀女走到先前通过的秀女之中,另两位则被领到落选秀女之中。玉儿在家早被瓜尔佳氏磨练出好站功,站在秀女群中不动不摇,气质沉凝恬静。周围的秀女小声交谈,她睁着眼看剩下的秀女挑选,实则神游天外。 清代选秀与此前的任何一个朝代皆不同,清代以满洲女子入选秀女的制度,目的是确保满洲血统,也为了宫室的安全。 清代选役使宫女也大抵只在包衣三旗内挑选,选秀则在八旗之中选。之前的朝代,一旦采选宫女确定在某一个地区,那么这个地区的百姓就终日惶惶,家家户户在朝臣没有赶到之前,纷纷把适龄的少女匆匆出嫁。老百姓知道,如果女儿选为宫女,便从此没有出头之日,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家人,也无由团聚,最后只有老死宫中,她们之中能被皇帝看中,升为妃嫔的宫女少之又少。 清代较之以前的朝代要仁慈一些,也人道得多。清代宫女一年一般只有一二百之数选入宫中,而有百人左右能和皇帝接近。清代青春完全旷废的宫女几乎没有,因为清廷规定,宫女没有被皇上看中,二十多岁时(二十、二十四、二十五、三十均有)便送出皇宫,另行婚配。 105复选 “请诸位秀女随老奴来进行下一项!” 一个声音低柔的嬷嬷引着玉儿这群太监选出的秀女去另一边体验! 前面十来位秀女中,除排在前面的后宫嫔妃的亲戚秀女出来神色稍显平静之外,后面几位神色都或慌乱、或羞耻、或苍白。玉儿忍不住挑眉。 “下一位!” 玉儿身前已无人,这是到她了! 走进中间的房间,室内站着两位嬷嬷,皆五十左右年纪。 “请宽衣上榻!” 玉儿从荷包里各拿出两个金锞子给两位验身嬷嬷,俩嬷嬷满意地笑笑。 “两位嬷嬷,小女点了守宫砂,是否可以只验守宫砂!”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点头应允。 这一世为什么要点上守宫砂,为的,就是这一刻。玉儿可不喜欢陌生人在自已身上动手动脚,又不是真的在医院体检,这种检验女子贞洁的过程,玉儿一点儿也不喜欢,所以,当年才会殃了瓜尔佳氏点了一粒殷红的守宫砂。 两位验贞嬷嬷看着少女白藕般的手臂上那一颗鲜艳的红痣,皆含笑点头。其中稍高一位嬷嬷道:“守宫砂完好,从格格进门后的一举一动,亦可看出格格是处子,我们这些长年做事儿的嬷嬷皆有自己辩识处子的一套法门,加上格格这粒守宫砂,老奴们就十拿九稳了!伊拉哩格格过了!请回吧!” 玉儿微笑着对两位验身嬷嬷点点头,慢条斯理整理好衣裙,转身出了这被许多秀女引为一生耻辱记忆的小房间。 梁朝的名医陶宏景说:“守宫喜缘篱壁间,以朱饲之,满三斤,杀干末以涂女人身,有交接事,便脱;不尔,如赤志,故名守宫。” “守宫饰女臂,有文章。取守宫新舍阴阳者各一,藏之瓮中,阴干百日,以饰女臂,则生文章,与男子合阴阳,辄灭去。” “守宫又名蝎虎,以其常在屋壁,故名守宫,亦名壁宫。” 守宫砂,是中国古代验证女子贞操的药物。只要拿它涂饰在女子的身上,终年都不会消去,但一旦和男子交合,它就立刻消失于无形。因为有这样的特性,所以在古代就有人用它来试贞。玉儿就选用了这个方法! 到中午时,镶蓝旗秀女初选完毕,被引领至事先准备的宫室休息,待明日进行复选。 “你是两江总督之女吗?我阿玛是三等轻车都尉,在京外驻扎!”旁边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玉儿转过头,看看说话女孩胸前的名牌,只有十三岁! “是的!先前我们是一起初选的!” “是呀!”十三岁的女孩眉眼一下展开了! “你长得真好!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话,方才跟你搭话我还怕你不理我呢,我叫伊尔根觉罗特音珠,今年十三岁,你叫什么?” “我叫伊拉哩玉儿!今儿咱们几人一屋,大家明天还要一起复选呢!” “我叫赵佳萨尔兰,阿玛是户部主事!”鹅眉脸的女子起身行礼,玉儿与另两人赶紧起身回礼。 “我叫舒书觉罗苏宜尔哈,是上次留牌子的!阿玛是云骑尉,也在军中!”十六岁的少女体形已很是婀娜了! 玉儿笑道:“我哥哥都在军中!” “玉儿你的名字怎么像汉人?”特音珠显然是四人里最活泼的,四人中也是她最先开口搭话的。 “因为前面两个姐姐起名是阿玛起的,所以,到我的时候,太太也只能选了玉这个字儿!” “你是不是读了很多书?先前看到你,我就想到哥哥们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赵佳萨尔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笑问。 “你必也是常读书的,这诗词随口就来不是!”玉儿冲着萨尔兰笑了笑! 萨尔兰点头:“我们一家子,都是从文的!我也就跟着看一些书!” 特音珠瘪瘪嘴儿:“我不爱,看着那些字儿,我就觉得头痛!” 苏宜尔哈也许是年纪最大,显得比较沉静,听着三人交谈,只是偶尔插几句话。 “你们累不累?我从京外来,一直都没好好歇过,觉得这一身骨头都快颠散了!”特音珠抱怨道。 “先歇会儿吧!咱们还算好的,这下午初选的镶红旗,等得更久,更累!”玉儿抿嘴笑。坐到自己的铺位上,也不脱衣,直接躺了下去,另三人见状不免也觉累乏。 闭着眼浸入修炼,现在无事可做,还是睡觉安全! 无波无澜过了一夜,第二日,便是复选。玉儿与同房通过初选的秀女一起排队走到主持选秀的宫妃面前,一起行礼问安。 “从左至右,一一报名!”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奴才舒书觉罗氏,云骑尉那尔古之女。” “奴才伊拉哩氏,两江总督阿山之女!” “奴才赵佳氏,户部主事扎鲁特之女!” “奴才伊尔根觉罗氏,三等轻车都尉索住之女!” 上方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舒书觉罗氏,伊拉哩氏、伊尔根觉罗氏、赵佳氏留牌子,下去吧!” 四人一起行礼后退。 回到房里,四人相视而笑。 “先出宫,下次复选再见!” 赵佳萨尔兰抱着自己的小包裹行礼,三人一起回礼。 坐着骡车回到家里,老夫人看着仍然气定神闲的孙女儿直点头。 “留牌了!” “嗯,留了!”玉儿笑道:“孙女儿倒是希望撂了呢!” 老夫人与瓜尔佳氏忍不住笑,孙女儿这做白日梦呢! “行了,你下去洗漱吧!在宫里住了一晚,想来是极不习惯的!” 玉儿点头。确实不习惯呀! 三十九年七月,癸丑。上奉皇太后,自畅春园回宫。甲寅,上阅选本届镶蓝、镶红两旗秀女! 众位等待复选的秀女被引领到御花园,等待皇帝的选阅。 玉儿站在队伍中眼观鼻,鼻观心,等待前面几位阅选完毕。很快轮至第二排的四位,玉儿站在最后一位。 规规矩矩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奴才等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喀!” “谢皇上!” “从左起,一一报上名来!说说会什么!” “奴才赫舍里氏!擅女红” “奴才戴佳氏!擅画” “奴才舒书觉罗氏,擅字!” “奴才伊拉哩氏,擅女红!” “赫舍里氏去一边绣一个荷包,戴佳氏去画画吧,舒书觉罗氏去写一幅字来!伊拉哩氏……” 玉儿微垂着头,一动不动。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她早没什么好奇心了! 皇帝显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玉儿。 “朕记得早年间赏了你一枝笛?” 玉儿想翻白眼,无良皇帝,一句话让她无比招眼! “回皇上,笛在奴才的家里!” 皇帝显然心情很好:“朕有很多好乐器,你自己选一种,要是朕满意了,就把你今儿用的乐器赏你了!” 玉儿有些意动,家里有好笛好箫,她还想要好古筝。好东西,当然一般还是皇宫为最了。 “奴才选筝!” 皇帝乐了,“小丫头,盯着朕的好东西呢!” 玉儿抬眼看看皇帝,抿嘴笑,并不出声。 “李德全,着人去把朕放在乾清宫的筝拿过来!” “嗻!” 等着筝的过程,皇帝显然不甘寂寞,“小丫头,别的乐器还想不想要?” 玉儿想了想:这太招眼好不好呢?可皇帝这熟谂的口气,已经很招眼了吧!她是不是应该为自己讨点儿好东西回去? 皇帝看着小丫头纠结的表情很乐呵,这小丫头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朕这儿的,可都是好东西!你再想想,还会什么?” 玉儿没忍住噘了噘嘴,皇帝太坏了!肯定知道这爱乐人都想要好乐器,还在这儿引诱她。 “奴才别的都一般!就不在皇上面前献丑了!” 皇帝点头,不错,能抵挡住诱惑:“一边儿等着去,还剩下十几个秀女,待朕阅看完毕,再来听你弹筝!” 玉儿行礼站到一边儿去了。这会儿舒书觉罗氏去写的字已经写好了,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了看,“撂牌子!” 玉儿在心里想,不知道这舒书觉罗氏是本来想撂牌子还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戴佳氏画了一幅梅花傲雪图,看着风骨不错,皇帝点点头:“戴佳氏记名!” 赫舍里氏呈上透好的荷包,皇帝点头:“留牌子!” 好在,皇帝还记得这是选秀大典,剩下的选秀过程一直很正常。 后面的秀女不多,很快阅看完毕。所有秀女都退了下去,皇帝冲玉儿招招手:“小丫头,过来!” 玉儿老老实实走过去! “说说,还会什么乐器?” “奴才还会琴,会琵琶!”她会,至于算不算擅长,玉儿觉得,还凑合! “会箫吗?” “奴才有管紫玉箫了!”玉儿实话实说! 皇帝乐得差点儿抽抽!“合着,你是来朕这儿打劫来了?” “这小丫头也知道,皇上的东西肯定最好!”旁边的娘娘接话道。 皇帝指指接话的宫妃,“这是你宜主子,德主子,小丫头,去行礼!” 玉儿又去给两位宫中主位行了大礼。宜妃爽朗明丽,德妃温婉柔美,气质不同,却各有风韵。 宜妃看看玉儿清澈赞叹的目光,打心底高兴:“皇上,伊拉哩格格这样看着臣妾,臣妾都快以为自己还是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了!” 德妃用柔和的声音道:“不错,臣妾也是这样的感觉!” 皇帝看看两位宠妃,回头笑着问:“小丫头,是这样吗?” 玉儿点点头:“两位娘娘气质不同,各有风韵,尊贵而不失亲和,慈蔼而又高华!” 宜妃与德妃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谁是真心赞美,谁是假意奉承。连内敛的德妃听了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更别说个性本就爽朗的宜妃了。 “皇上,今儿你可得代臣妾们好好赏赏这讨喜的小丫头,这小嘴儿可真甜!” 皇帝笑道:“人家夸你们,却得朕来赏,是何道理!” 宜妃嗔道:“皇上真是越来越爱计较了!臣妾们哪有你那儿好东西多,小丫头明显看不上俗物呢!” 皇帝笑道:“你都没赏,怎么知道人家看不上!朕看你分明是拿着朕的东西做人情!” 德妃接话道:“臣妾们的东西还不都是万岁爷赏的吗!” 皇帝听了这话,呵呵笑道:“合着朕今儿不赏还不成了!伊拉哩小丫头,说说,你想要什么?” 玉儿想了想:“皇上赏什么奴才都觉得好!” 皇帝笑道:“现在,这儿有筝、有琵琶、有琴,你且上去各奏一曲,朕若觉得好,把这三件上好的乐器就都赏你了!” 玉儿点点头:“奴才勉力一试!” 李德全早着人把几样乐器摆好,玉儿坐到古筝前,闭上眼冥想玉简心法,几个呼吸的工夫就静下了心。 古筝的意境如山泉,如烟雨;声音清脆,清冷,于是玉儿选择用筝弹奏《云水禅心》。筝声叮叮咚咚,婉转如流水潺潺,竹林扶疏,泉石相映,天籁一般的绝妙之音漫卷漫舒,营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天地万物仿佛都溶在了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筝音中,流溢着悠然自得,曲意超越浮尘,天地间万物的变化,在筝音中展现、升华,直至变得宁静安和。 玉儿曲罢垂手,半晌,沉浸在曲意中的皇帝才开口道:“不错,音中有佛意!” 106被告 玉儿起身行了一礼又复坐到古琴旁。 皇帝摆摆手:“小丫头选的什么琴曲?” 玉儿起身:“皇上,《平沙落雁》如何? 皇帝想了想,“李德全,箫可曾一起拿来?” 李德全趋身道:“奴才一起带着呢!皇上今儿有兴致?” 皇帝笑道:“小丫头技艺不错,把朕的瘾也勾起来了,这《平沙落雁》只听琴未免不足,加上箫就很好了!” 李德全奉上皇帝御用的洞箫,不用说,绝对精品! 皇帝看玉儿一眼,将箫举至唇畔。 皇帝箫音一起,玉儿会意地跟着一弹一按,一抹一挑……,洞箫的呜咽与古琴的顿挫中,乐音延徊缭绕,曲调悠扬;恬淡的惬意与徐缓幽畅的意趣,带出逸士的鸿鹄远志。清秋的瘳落与湖泊沙上群雁飞鸣的画面在脑中悠然浮现,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歌词,高古隽永的意境自然让人物我两忘,俗虑全消…… 皇帝显然意犹未尽,一遍之后,继而往复,玉儿微笑着移动手指跟上,此时,他们不是君王与臣女,他们是坐在河滩间的两个爱乐之人…… 如此三四遍复五六遍,皇帝终于兴尽而乐停,唇畔的愉悦,目中的舒畅,掩也掩不住,一挥手:“行了,这四样乐器都赏你了!朕今儿高兴,小丫头,技艺不错,没想到阿尔济那么个武夫倒有了你这么一个雅人做孙女儿! 玉儿乐得笑眯了眼:“玛法打拼出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玉儿才能有闲情逸致弹琴弹筝,皇上万岁爷开创了清平盛世,我们这些小辈才生活得这样无忧无虑,无愁无恼!” 这话挠着皇帝的痒处了,可不就是,自己打三藩,平台湾,征葛尔丹,千辛万苦打下了大清这太平江山,夙兴夜寐忙碌国事,日夜操劳不曾懈怠,这些后代晚辈才能这样和乐,这样无忧。 “好,好丫头,活佛说你知福惜福,果然没错,知道饮水思源,好!好,是个孝顺孩子!” 玉儿乐呀,“嗯,嗯,玉儿笨是笨点儿,感恩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皇帝看着笑得傻呵呵的玉儿,活佛说赤子之心的孩子,唯有在大清才能一直生活无忧,果然有理! 有阿尔济护着,有自己看着,这孩子想来必然能一直这样喜乐的!有自己的励精图治,大清的子民必然也都能无忧安康!大清必然也能传承久远,超越任何一个王朝…… 宜妃与德妃先前见他二人合奏配合得那样默契,本来还在担心,听到玉儿自称小辈,又见皇帝显然也视之为晚辈,这才放下心来!这小丫头家世好,长得好,嘴讨巧,性格又讨喜,要真进了宫,那才真是个劲敌呢! “行了,小丫头下去吧,这乐器也一起带走吧!” “是,谢皇上!”玉儿喜笑颜开,看着太监们帮着她把乐器搬往宫中的暂住地,不时欣赏地摸摸抱在怀里的洞箫,这个体积最小,她就自己拿着往回走! 皇帝看着她欢天喜地走远,也觉得高兴,这孩子,一直这样纯粹! “皇上,伊拉哩格格这样好的,是不是要留给小十三?” 皇帝遗憾地摇摇头:“不行了,已被人订下了!可惜……”可惜朕那个堂侄儿太坚决,又等了好几年,朕也不能抢他的心头好呀,那孩子目中对自己的孺慕之情,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做皇叔的也不好如他阿玛那样伤他的心呀。这话皇帝咬在嘴里,这早几年就打主意了,皇帝可不好说,免得带坏风气,让大家有样学样,以后这选秀哪还能选到好女子呢! 雅尔哈齐这个算是特例,可一,却不可再! 两个宫妃听到皇帝的话,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不进宫就好! 玉儿抱着一堆赏赐回来,自然惊了许多人的眼,不免互相打探,这是谁呀,皇上一下赏这么多物件儿! 少少几个知道玉儿的身份,两江总督、一品大员之女呀,据说玛法也是有爵的老臣,有那嘴严的什么也不说,有那好卖弄或别有用心的,不免把玉儿的身家资料都一一倒了出来,玉儿就算听到了也不恼,反正,要住一段儿时间呢!总会被打探出来的!那些该出手的人想来也要出手了! 同屋的,是同旗的赵佳萨尔兰,因为初选时就一起,两人相处得也比较轻松! “哇!” 看见一群太监搬进来的几样乐器,萨尔兰惊呼出声! 待几个太监把东西摆放好退出去后,她拉着玉儿问:“这么多呀!全都是精品呀!皇上赏你的呀!” 玉儿抱着手上的洞箫笑眯眯点头:“万岁爷今儿心情可好了!就赏我了!” 萨尔兰羡慕地道:“真好!” 玉儿想了想:“以后大家都会有吧!对吧!” 萨尔兰点点头:“宫里娘娘们要是看着喜欢的秀女也会赏一些物件儿!” 玉儿眯着眼笑:“我也就是遇上了!意外之喜!” “听别的秀女说,皇上和你说话可亲切了,是吗?” “皇上和大家都这样说话的吧!”玉儿看看萨尔兰! “方才考量才艺时,我太惊惶了!有点儿恍神!”萨尔兰不好意思地道! “哦,皇上考你什么了?” “女红!” “咦,萨尔兰,你不是说要写字的吗?” 萨尔兰苦着脸,“我在路上把砚台打了!” “还好你还准备了女红的材料,要不,现去找掌事嬷嬷,可不就晚了!” 萨尔兰点头:“幸好备得有!” 玉儿点点头,听着这事儿就不正常,怎么好好就把砚打了,明显是被人暗算了! “还要住一阵儿,咱们尽力小心一些吧!”萨尔兰显然也知道自己中招了,好在自己女红也不错,要不然就得被撂牌子了! 玉儿点点头,站起身,从太监送来的匣子里拿出软布,轻轻擦拭手中的洞箫,虽然是好东西,可皇帝用过呀!嗯,好好擦擦…… 萨尔兰看她爱不释手的对着几件乐器东摸摸,西摸摸,忍不住笑,自己运气还不错,分到这样一个同伴,没一点儿阴暗心思,也不对谁使什么阴晦手段,这样自己睡得也安生,至少不用像别的房里的秀女那样连睡觉都不敢睡实了! 之后几日,玉儿就抱着几件乐器摸,也不弄出声音,就把乐器摆在面前,闭着眼一点儿一点儿地摸,熟悉乐器的每一个细微之处。萨尔兰看她像着了魔一样,问她:“你怎么只管摸却不弹?” 玉儿笑道:“先熟悉了,了解了乐器每一个部件,这样,乐器就会像手的延伸一样了!手指、手臂移动间连弦也不用看,即使闭着眼也能弹出好曲子来!” 萨尔兰虽也习过乐器,却没想到居然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那可太难了!” 玉儿笑道:“嗯,是不容易,反正多试呗!听说有一个瞽叟,操得一手好琴,一转一折间总能引动听者的心绪,听过他的曲乐,再听别人的,就再难满意,我想,那便是大成了!希望在有生之年,我也能达到那个程度!” 萨尔兰道:“你不觉得枯燥吗?” 玉儿笑问:“你成天练字,觉得如何?想来特音珠一定会说,哎哟,这么枯燥,你怎么还一直写呢!是吧?” 萨尔兰想着那个活泼的特音珠说到读书写字就一脸懊恼相,失笑道:“想来,我看你枯燥,你自己并不觉得,与特音珠以为读书写字很苦,而我却乐在其中一样了!” 玉儿点头:“喜欢,就会让我们觉得快乐!并不以之为苦!”也就是常说的,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 两人都是爱静的人,在小房间里一呆一整天也并不觉得沉闷,别的房里的秀女显然并不都如此,自然便会听到房外传来一片莺声燕语,两人也都并不意动,在宫内,还是低调安份一点儿比较好! 平日房里的事务两人分工合作,洒扫工作分着做,这也是一种考察,做为女子,总不会考安邦定国之计,不过就是日常生活的技能! 想来过一段时间后,自然有人负责把考查结果上报的! 果然,没几天,每个房里便派了小宫女来负责侍候一众人等,众人也不用再亲自劳动手脚了! 玉儿她们房里的小宫女叫做小梨,这日一不小心把玉儿的鞋给打湿了,吓得跪在地上直求饶,玉儿看了看,摆手道:“行了,只要你不是有意为之,这失手就不罚你了!”那个小宫女磕了几个头,战战兢兢下去了! 下午,有小太监来传,说万岁爷召见。玉儿看看身上没什么不妥,就跟在小太监身后。小太监不是去皇帝所在的乾清宫,却是去的御花园。 皇帝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宫妃坐在亭里,地上跪着一个小宫女,旁边站着几个女子。 玉儿趋前行礼问安。 皇帝看看与往日并无二致的玉儿,目光莫测地闪了闪。 “起喀!” “谢皇上!” 皇帝看着玉儿,玉儿微垂着头,娴静而悠然,安闲自在。皇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你今儿一天都做什么了?” “回皇上,奴才今儿一直在房里熟悉您赏的乐器!” 皇帝听了唇角扬了起来:“听说,你天天闭着眼摸乐器,可是真的!” 玉儿点点头:“奴才觉得乐器也有生命,平日多沟通相处,再拔动时,曲乐必然更动听,更能感动人心!” 皇帝的眼神稍微有了些松动,“有人说你今儿出门了!” 玉儿侧头想了想:“皇上!在奴才们住的小院儿里转悠,算吗?” 皇帝乐道:“不算!得出了小院儿!” 玉儿摇头:“奴才没有,奴才今儿白日虽然小睡了一会儿,但是从小到大并不曾梦游!想来,睡着时,身体没出过小院儿的门儿!” 皇帝哑然失笑:“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曾把完颜家的秀女推入湖中?” 玉儿抬头看看皇帝,“完颜家的秀女?奴才不认识,为什么要推她入湖?” 旁边一个紫色旗装的女子道:“明明中午你将我推入湖中,居然还想在皇上面前抵赖!我这儿人证物证俱在,你想抵赖也不成!” 玉儿抬头打量那个秀女几眼,想了想:“看着面善!” 皇帝笑道:“你们一个院儿住着,怎么能不面善!” 玉儿想了想,“奴才平日不太出屋门,秀女们也不太熟!这位秀女不曾见过!” “你想装作不认识我?明明中午是你约我来湖边消夏,我想着同是秀女,不好推辞你的一片好意,不想你却心怀歹意,竟要害我性命!” 秀女义愤填膺,厉声斥责,玉儿又看看涨红着脸的秀女,一拍手:“想起来了,你和那个叫完颜什么的,长得像!” 107分辩 皇帝看被告了的玉儿居然还有闲情想无关的事,不由好笑:“哪个完颜?” 玉儿冲着皇帝笑道:“三十六年,奴才随皇上一起出巡,在热河见过一个完颜什么的女子,奴才忘了她叫什么名儿了,但样子还记得!” 秀女气得几乎发狂,“那是我姐,你害了她不算,现在还来害我!” 玉儿讶异地看她:“我为什么要害她?我和她只见过两次面,说的话还不到十句呢!无冤无仇,难道我是个丧心病狂到见一个女子害一个女子的人吗?” “你就是丧心病狂,你诬陷我姐,害她嫁了一个糟老头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现在见我通过了选秀,你怕了,又来害我!” 皇帝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却未开口说话。 玉儿微侧着头看着浑身发抖的秀女:“她没了?去世了?” 秀女泪水滚滚落下,哽咽道:“现在你高兴了,你害得她这样年轻就香消玉殒,你称心了?” 玉儿挑眉:“我为什么要称心?我又不是一个见别人痛苦就觉得快乐的人!” “你就是,你就是这样的人,还成天挂着一幅纯真的样子到处骗人!其实你心肠黑透了!” 玉儿伸手摸摸腰部:“我不知道我心肠的颜色!我没见过,你知道你心肠是什么颜色吗?” “红的,当然是红的!只有你这样狠毒的人才是黑心肠!” 玉儿摇摇头:“这个可不一定,又没剖开肚子看过,你怎么知道是红的?说不准不全是红的呢!” 皇帝在上面忍不住笑,小丫头这话题扯到哪儿去了? 旁边一个女子轻咳了一声儿,完颜秀女才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请皇上为奴才做主!严惩这个害人性命的狠毒之人!” 皇帝看看玉儿:“伊拉哩氏,完颜秀女告你谋害她性命,于今日中午无人之时推其入湖,有人证,还有物证!” 玉儿摇摇头:“既是无人之时,何来人证?况且,奴才不曾出院儿,怎么会把她推入湖中,奴才请问皇上,不知是什么人证物证?” “人证为两位,一位是秀女,一位是你房里的小宫女!物证是你所穿的鞋!” “皇上,我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谋杀这位完颜秀女的!” 皇帝看着小丫头清澈的目光:“午间,你约完颜秀女到湖边消暑,因听说她是当年热河行宫完颜苏宜的妹妹,遂起歹心,将之推入湖中,之后仓惶逃走,被镶红旗的那木都鲁氏看到,救起了完颜氏,宫女小梨看到你神情慌张跑回房,鞋间有湿土,之后你清洗净鞋,如平日一样上床安睡!” 玉儿听罢,感慨地看了几人一眼:“皇上!原来奴才这么笨!杀个人杀不死,还被人看到!回房居然也一点不谨慎,被一个小宫女看到!连清洗鞋的事儿也不知道背着人!” 完颜秀女恨声道:“因为你做梦也没想到会有那木都鲁秀女见着你行凶,救了我,你以为我必死无疑,不免大意,如果我没被救,别人只当我失足落水,怎么想到你身上来!你只当你平日出门少,不会被疑,却不成想天网恢恢,被人看到!若非如此,你洗一双鞋,又有谁会想到与我的死有关?” “你落水后没大声呼救吗?周围没太监宫女侍卫吗?需要那木都鲁秀女来救你?” “若有人,你哪敢起歹心?” “那木都鲁秀女,你亲见我推完颜秀女入湖的吗?” “我只见你奔逃而去,不曾亲见,我忙着救人,就不曾追你!” 玉儿想了想:“你当时看清楚我的脸了吗?” 那木都鲁氏迟疑一下:“我看到你侧面了!” “左边脸还是右边脸?” “左边!” “是左边吗?” “是!” “你当时离落水位置有多远?你是听到呼救声才看到我的,还是先看到我才听到呼救声的?” 那木都鲁顿了顿:“我是先听到呼救声然后才看到你跑远!我当时在假山后面,所以你没看到我!” 玉儿看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挑了挑眉,“皇上,我可以问问这个小宫女吗?” 皇帝点点头:“问吧!” 玉儿走到小宫女小梨面前:“你知道不知道诬陷秀女会是什么结果?” 小宫女哆嗦了一下:“奴才,奴才确实看到你洗鞋了!” “你也看到我从院外跑回房,是吗?” “是,奴才看到了!” “小梨,你得想清楚再答,要不然,可会出人命的哦!” 小梨又哆嗦了一下,抬头看了那木都鲁秀女一眼,“是,我看到你跑回房,然后洗的鞋!” “我怎么洗鞋的?” “你把鞋放在盆子里洗的!” “我用了几盆水?” 小梨惊叫道:“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你泡到盆里,就走开了!” “我在房内洗,你当时在哪儿?” “我,我在门外!” “你为什么偷窥?而不进房?” “奴才是好奇你怎么跑得那么快!” “我洗鞋没关门吗?” “你没关严!留了条缝!” “我洗鞋不用倒水的吗?洗完就直接睡了?” “你倒了!” “我倒在哪儿了!” “平日倒水的地方!” “你不是见我把鞋泡在盆里就走了,怎么又看到我倒水?” “我,我后来又回来了!”小梨的脸上汗水流了下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你再狡辩也无用!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你难逃国法!”完颜氏叫嚣! 玉儿笑道:“我还没辩呢!我只是问问情况!别急!” 完颜氏呼呼喘气,胸部急剧起伏,旁边那木都鲁氏扭着手帕。 玉儿对着皇上蹲身一礼:“皇上,如果奴才是被诬陷的,那么,依大清律这三个人是不是会被处罚?” 皇帝点头:“当然!” 玉儿笑道:“皇上,能否请您移驾去我推秀女入水的那条路上看看?当然,如果您不去,奴才就站在这里辩白也行!只是,奴才怕自己指出漏洞时,这三位到时不认帐或者又砌词狡辩!” 皇帝对于玉儿杀人一说本来就存疑,现在见她胸有成足,不免对她如何脱罪很是好奇,“好,朕就一起看看!” 一众人等起身跟在皇帝身后,宫女小梨一直在哆嗦。 玉儿看她一眼:“小梨,你还是不愿意改口吗?” 那木都鲁氏道:“你吓唬一个小宫女算什么本事!” “奴才没什么改的!”小梨微垂着头回答。 玉儿惋惜地叹口气,还得花力气,真麻烦!她最不喜欢动脑子了,为什么却一定要被人逼得不得不把所有的脑细胞都开动起来呢!完颜氏与那木都鲁氏听到她的叹气声忍不住神色一喜。 众人来到案发现场,玉儿问“那木都鲁氏秀女,能看到我左侧脸的就是这座假山了,你是在这儿看到我跑的吗?” 那木都鲁氏点了点头。 玉儿让那木都鲁氏站在她所说的假山后面,让完颜氏去亭子里喊救命! “你可得注意了哦,声音不能太大,太大会听到的显然不会只有那木都鲁氏,太小显然在这儿的那木都鲁氏会听不到!” 完颜氏愤怒地道:“我为什么要去!明明是你把我推进湖去的!” 玉儿笑道:“你要皇上治我的罪,你就得让皇上知道我确实干坏事儿了!要不皇上怎么会相信你呢?” 完颜氏气得脸颊发红:“我们这么多人证明,这就够了!总不能我们不相干的几个人一起诬陷你吧!” 玉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要知道,如果坐实了我推你入湖,我就是死罪,你因为你姐姐恨我,那么那木都鲁氏与小梨是为什么这样恨我,甚至联合起来要置我于死地!” 说着她转头看看那木都鲁氏:“都是青春年华的女子,有什么恨,能让你们寐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完颜氏满目恨意地看着玉儿,那木都鲁氏目光闪烁,小梨则低垂着头。 玉儿叹口气:“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居然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吗?” 完颜氏咬牙道:“你少在这儿假惺惺了!” 玉儿看着她无奈地道:“你要是不配合,你就达不到置我于死地的目的!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完颜氏看看皇帝:“皇上,有我们三个人证,还有物证,还不够吗?” 皇帝点头道:“你们是秀女,都是重臣的女儿,伊拉哩氏不承认推你入湖,朕不能严刑逼供!” 完颜氏跪在地上:“皇上,为什么不能用严刑,她这样犟嘴,不打她怎么肯招。奴才被她害了,如今还要被她指派,奴才心里不服!” “为什么对我就可以严刑相逼,到你这儿却连试演一下也不行的吗?” 玉儿站在一边看完颜氏。“你的目的是为了心服,还是为了让皇上替你伸冤?” “当然是求皇上伸冤!” “那不成了!皇上亲自来看你如何被害!你为什么还推三阻四?”完颜氏面色有些发白,因为她心里没底,谁知这个伊拉哩氏平日看着一幅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遇到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吓得张口结舌,还有条有理地盘问三人,为了想到这个计策,她与那木都鲁氏费了好几天的工夫,自觉已经没有漏洞了。人证物证俱全,本以为她逃不了自己的算计!不曾想皇帝听到秀女杀人却没有龙颜?br / 清心游第3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颜大怒继而处死伊拉哩氏,居然还任凭她盘问自己几人!自己一听小宫女来报,她同屋的秀女被人邀去玩,就找了那木都鲁氏一起来找娘娘,本以为不会有岔子,如今却被她要求演练被害的场景,完颜氏没有把握了!在这里面喊的声音大了,听到的就不会只有那木都鲁氏,那就证明自己说谎了,如果小了,那木都鲁氏在这边听不到怎么办?这个该死的伊拉哩氏怎么会问得这样细,许多本以为不会有问题的地方经她一问总觉得有不妥?最可恶是她问完了才说过来看看;如果先前就过来,自己两人站在这里对答就不会出错,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两难? 玉儿好整以暇地看着完颜氏的脸色,她不急! “若是我没害你,你们三人却在皇上面前诬陷我,你们不仅有诬陷罪,还有欺君之罪!你们可知道?”玉儿又加了一份压力! “没有,我没有欺君,我只是找娘娘为我做主,适逢皇上来了!”完颜氏急辩! 玉儿笑道:“皇上知道后,你再不说实话,那就是欺君!”又回头问皇帝:“是这样吧,皇上”!皇上点点头。 玉儿笑道:“如果皇上没问前,你说了谎,那没事,如果皇上问了,你回答皇上时还说谎,那就是欺君!欺君之罪是要被杀头的,今儿还要加上陷人以罪,这样两罪相加,就活不成了!咱们平时骗骗人关系不大!但到了皇上面前,那你一句假话也不能有!哪怕那真话会让你很丢脸!很没面子!你也得说真话!我平时就不在皇上面前说一名假话!” 皇帝听了忍不住翘嘴角,这小丫头,小嘴儿叭叭的!不过,这话他爱听! 玉儿话音一落,旁边传来重重的“扑通”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宫女小梨跪在了地上! “奴才不敢欺君!奴才……” 108过关 完颜氏与那木都鲁氏神色大变,一起冲着小梨喊:“皇上圣明烛照,不会冤枉我们的!” 玉儿挑眉,她们不这么着急,兴许还有变数! 小梨嘶喊道:“不,你们当初只是说让我打湿她的鞋,还教我这样说话,却没说是要陷害她死罪的!皇上什么都知道!我不敢欺君呀!我在宫外还有弟弟,你们给的钱,我就是用来养弟弟的,我死了,弟弟怎么活呀!我宁愿被打被罚,我也不能死,死了没人在意弟弟,额娘留下的弟弟就会被继母打死的!” 玉儿呼出一口气!好啦!没她的事儿了!真悬!她一直不停地给三人施加心理压力,引导她们自我怀疑,没想到到现在,这小宫女才顶不住! 蝼蚁尚且偷生,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要命的人!这小宫女年纪不大!想来进宫不是很久,历事也少,皇权,在她的心中,一定是如天一样让人敬畏的! 完颜氏与那木都鲁氏颓然坐倒在地,她们怎么就找了胆子这么小的宫女?自己两人都答应出宫后会好好照顾她弟弟了,她怎么就顶不住呢? 伊拉哩氏成天呆在屋子里,别的秀女邀她玩儿,她说她要熟悉乐器,根本不出外走动,从哪儿找下手的机会?只有这个小宫女与她同屋的秀女能常接触到她!不找她配合,也没别人可找! 况且,选秀马上就要结束了,再不下手,再想等到伊拉哩氏落单,就不可能了,如果不能趁现在把她打压下去,真的如那木都鲁氏所言让她指给庄亲王的儿子,以后,自己怎么可能为姐姐报仇?如果只是陷害她一些小罪,完颜氏自己又怎么能甘心!她嫡亲的姐姐连命都没了呀! 那木都鲁氏脸色灰败地看看同样苍白的完颜氏,当初照自己的意思放点东西在伊拉哩氏床上陷害伊拉哩氏偷东西,是不是能成功?可是伊拉哩氏都不出房,而且完颜氏一心要置伊拉哩氏于死地,自己两人花费心血想出来的计策,明明没有漏洞的!那木都鲁氏有些恍惚地想,姑姑知道了会不会救自己? 三人被带了下去,等待她们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日子!不过,这些已经与玉儿无关了,反正她洗脱了谋杀的罪名就行! 皇帝看着玉儿镇静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小丫头,你为什么不害怕?” 玉儿想了想:“有皇上在呢!奴才没做坏事儿,皇上就能还奴才清白!” 皇帝噎了一下,“就因为这?” 玉儿很肯定地点点头:“当然,小梨说的没错呀,皇上什么都知道!” 皇上心想,这是缺心眼儿的好处吗? “那你先前为什么问那么多问题,连朕都以为你看出什么了!” 玉儿笑道:“其实这个法子是从奴才的额娘那儿学的!有一次,奴才的侄儿淘气,把奴才额娘的东西打坏了,他害怕奴才额娘责罚,就推到他大哥身上,奴才的大侄儿叫阿克敦,那孩子从小被教育,要他对弟妹们的行为负责,被冤了居然也不吭声,后来奴才的额娘就不停追问他细节!问到后来,他答不上来了,奴才额娘就告诉他,做了坏事跑不了,没做的也不会被冤,对弟妹们负责是对的,但不应该什么事儿都替弟妹们担着!得让弟妹们知道错了要受罚,以后大了才不敢做坏事儿!” “这便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皇帝笑着问。 玉儿点点头:“额娘说,细节决定成败!因为事情是假的!奴才问得越细,他们越容易露马脚!她们这个年龄又不是做案子的老手,不可能真的能精心到每一个细节都不出错漏!” 皇帝笑道:“那你问了那么多,可看出有什么问题?” 玉儿想了想:“从湖边到奴才暂住的地方有三座假山,奴才如果从湖边跑回去,看到奴才左脸的只有这一座,这座假山离湖最近,可这座假山离着湖却有个拐弯,这个弯挡住了湖那边的亭子,故而,不能确定声音传来的大小,而她们俩人事先显然不可能在皇城内苑放肆地大喊确认声音大小!这便是在不熟悉的环境,只做假设不能演练的坏处!另外,昨儿新下了雨,路上有些湿滑,她们说奴才跑回去需要洗鞋是对的!可是,穿着花盆底跑动,又是在这样的路面,要想跑得快又不摔着,奴才觉得时间上肯定不短,跑回去也有可能遇到别的秀女!这样的话,宫女小梨的证词就不再有力。事实是,奴才没出房,自然不会有人在院外看到奴才以此为小梨的证词提供佐证!至于从这儿跑回去具体要多少时间,奴才不知道,所以才要现场演一遍,这样才能发现更多问题!” “且宫女自己先前的证词就已有些颠倒,可对?” “是!”玉儿笑眯眯点头。“还是因为有皇上坐镇,小宫女心里先已惶惶不安,之后才能听到欺君之罪四个字就扛不住了!” “小丫头脑子很好使嘛!”皇帝赞道。 玉儿笑嘻嘻道:“奴才的额娘因为奴才有点儿傻,脑子不太会转弯儿,就逼着奴才学很多东西,奴才看过宋慈的《洗冤录》,是阿玛改写的!他说全本里面有些东西女儿家不看的好!但是有些有益的,阿玛认为可以看看,就摘录了下来!” 皇帝领着众人往回走:“不错,不错!没想到你阿玛连刑部这种很冷门的书也看!” 玉儿笑嘻嘻点头,她逼着阿玛找回来,还拉着他一起看,阿玛不看也得看呀!嘻嘻!这可是锻炼推理能力的好书,而且里面很多东西,阿玛肯定能用到!毕竟他主政一方,什么都懂点儿比较好! “要是今儿宫女扛住了,咬着牙不承认,你又怎么办?” 玉儿想了想:“嗯,慢慢找破绽!反正奴才没做坏事,胸怀坦荡,不怕!玛法说,只要做人堂堂正正,就没什么好怕的!” 皇帝忍不住乐!多简单的想法呀,就因为没做坏事,所以就不怕! “这次她们几人用的阳谋,如果遇到阴谋你怎么办?”皇帝问 “阴谋?”玉儿发愁了:“皇上,这阴谋,奴才很可能发现不了!所以,最后只能事情摆到奴才面前,奴才才能知道,然后这阴谋是不是又变成阳谋了!” 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合着,在你的世界里,没有阴谋!” 玉儿想了想,“因为奴才太笨,不能通过珠丝马迹发现阴谋,奴才对于阳谋不怕,对于阴谋根本发现不了!最后,就是只看到阳谋!只要是阳谋,奴才就能找到法子,就算奴才找不着,不是还有脑子比奴才好使的人嘛!” 皇帝看看平静说着发现不了阴谋的小丫头,“你不怕吗?有人阴谋害你?” 玉儿摇摇头:“奴才平日不做坏事,亏心事,不怕阴谋!玛法说胸中有日月,不怕鬼魅行!阴谋,最怕的便是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玛法还说,有皇上在,阴谋害人的事儿,就成不了!” 皇帝很乐呵,这一家子对自己很忠心也很有信心嘛!好!好!又想想自己从第一次见过她后就开始为她拦下的诸多暗算,又忍不住摇头,她倒是乐呵,自己多了多少事儿! “皇上,那个那木都鲁氏为什么也帮着完颜氏陷害奴才?” 皇帝沉默片刻,挥手止住跟随的众人,领着玉儿往前走了片刻,方才停步仰头看天:“她是庄亲王继福晋的侄女!” 玉儿想了想:“原来这样!只是,继福晋年纪不小了吧,这个计谋是不是有点太粗糙了?她们应该能找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吧!” 皇帝啼笑皆非:“谁告诉你是继福晋的主意!” 玉儿莫名地侧头问:“皇上不是说她是继福晋的侄女!” 皇帝忍不住摇头:“你这孩子,怎么聪明一阵儿傻一阵儿?” 玉儿傻呵呵笑:“阿玛说,奴才和三哥一样,脑子不会转弯!明明白白的说还行!太含蓄了听不懂!” 皇帝忍不住乐:“合着是朕说得太含蓄?” 玉儿点头:“奴才不认识那木都鲁氏,她是因为是继福晋的侄女才害奴才,那肯定是继福晋不喜欢奴才!奴才想着,继福晋应该不会用这样简单的法子来害奴才,所以,才想不明白!”。 皇帝笑着问她:“你觉得这个计谋很简单?” 玉儿点头:“嗯嗯,是简单呀!一戳就穿了!” 皇帝问她:“要是朕不给你辩白的机会呢?” 玉儿想了想:“因为是皇上,所以,肯定会给奴才辩白的机会!不过皇上这么一说,好像这计设计得也还能看。这时间、地点、做案的动机、证人、证物都有,一般衙门断案据此基本上就能定案了,因为奴才什么反驳的证据也没有,要是遇到一个不太精明的官,再翻案有点难,是吗,皇上?”。在这个交通落后的时代,官员怎么可能去每一个案发地进行现场演示!不到现场很多细枝末节的漏洞就找不出来,找不出,就得受冤屈! 皇帝觉得很无奈,说是?那自己的那些官吏岂非连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上,说不是,可有些官吏还真没小丫头脑子明白,想想从刑部呈上的案卷中,还有错字连篇的,皇帝觉得很受打击,自己这个皇帝的手下,还比不上一个天真的小丫头?还有些案子,证据不足也敢定案,这些官员都是猪脑子吗? 皇帝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在资讯高度发达的现代生活过,什么光怪陆离的事儿没听过?又受过十几年的正规教育,可比他的好些官员都强!至少,这种从细节推断案情的法子,这个时代的刑名人士好多都不会;这古代缺什么?缺资讯!除了赶考的读书人与商人,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挪窝的,不到处看,见识自然少,见识少,脑子就有定性思维,就不活泛,遇事就只能用老法子!没有老法子的时候,好多人就得抓瞎! 虽然玉儿单纯,可她不傻呀!虽然她觉得装傻很方便,傻人很安全! 而且因为多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知识架构,这个时代人们认为麻烦的,她可能觉得很简单,而这时代人们觉得很简单的,她又可能觉得很麻烦很头痛很没辙!因此,不免会让人觉得她一会聪明一会儿傻! 换了任何一个没接触过案件推理的古代闺秀,处在她今日的立场,同屋的秀女又不在,不能为她做证,想来想要这样有惊无险地挺过来是没可能的了!至少,会被撂牌子吧! 只能说她运气不错,正好主审是熟悉她性情的皇帝;正好皇帝愿意让她在宫内演练而不讲什么皇家禁地不得轻亵;正好别人用的是阳谋;正好,她在现代常看法制频道! 109沟通 皇帝也觉得伊拉哩小丫头运气不错。 “那木都鲁氏为什么要诬陷奴才呀,皇上?” 皇帝有些无奈,还记得呀,“因为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以前答应娶她?”玉儿心里自然而然浮现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桥段。 皇帝抬头望天。玉儿当皇帝默认。 “皇上,既然雅尔哈齐答应娶人家了,那您给奴才另指一家得了呗,嘿嘿,奴才不挑的!” 皇帝直翻白眼:“小丫头,脸皮真厚,怎么都不害羞?” “可是选完秀女本来就是要指婚呀,大家都知道的嘛!” 皇帝无奈,至少别的秀女会装出一幅羞怯怯的样子!看看一幅很平静表情的玉儿,皇帝问:“你额娘没教你,说到终身大事的时候应该要害羞吗?” 玉儿点头:“说了,不过,奴才这是在和皇上说话呀,奴才心里不害羞,所以就说不害羞!!” 皇帝被噎得瞪了瞪眼,明智地换话题:“庄亲王曾经让雅尔哈齐纳那木都鲁氏做侧,雅尔哈齐不同意,后来来求朕的事儿想来他回家与庄亲王说了,估计那木都鲁氏知道雅尔哈齐属意于你,不免心生歹意,合伙害你,你出了事,她就有机会了!” 玉儿愁着眉头:“皇上,您还是给奴才换一家吧!这未来的公婆都不喜欢奴才,奴才以后怎么过呀!奴才害怕!奴才笨,不会讨人欢心!您给奴才找个不嫌弃奴才的人家吧!” 皇帝觉得头痛,很头痛,谁家秀女像她这样明晃晃地要求,可自己还说不出她的不是来!她说的是实话呀!而且这孩子信任自己!把自己当长辈一样一点不见外,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象长辈一样顺了她的心意? 皇帝就这样一不小心被玉儿无意识地带沟里去了! 皇帝有些犯愁,这孩子的事儿怎么比自己女儿还麻烦? 可是自己女儿,额驸一家不敢欺负呀,可这个孩子…… 皇帝看看睁着一双明眸期盼地看着自己的伊拉哩家的小丫头,那神情怎么看怎么无助,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怜爱! “行了,今儿这事,朕替你找庄亲王说清楚!你就别怕了!跪安吧!” 玉儿有些委屈地蹲个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皇帝看着她的小表情,又气又乐,合着这不是嫁入王府,这是要去做苦力? 回到乾清宫,批了几个折子,皇帝一拍手,自己怎么把劝堂兄的事儿揽身上了?案子断完了就没自己事儿了呀! 自己只管指婚,怎么还要管她与翁姑的问题? 皇帝把雅尔哈齐与叔瑫叫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骂得二人一佛升天二佛离世,半天没摸着脑子,这是怎么啦,用眼神问对面的人:你怎么招着皇帝了?又一起摇头:我什么也没做! 皇帝骂过瘾了,坐在座位上喝茶换气,看着发愣的两人,皇帝心想,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未来夫婿,朕不骂你们骂谁,现在阿山去了两江,阿尔济在府里,这离得近的就你两人,朕不逮着你们骂难道还让朕憋着? 想了想,把今儿御花园中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玉儿要另嫁他人的意图也说了,于是地下两人的同盟立马瓦解。 叔瑫道:“既然如此,求皇上就给奴才的妹妹另指一家吧!” 雅尔哈齐看着一点没兄弟义气的叔瑫直翻白眼,“皇上,依侄儿看,这不可能是阿玛与继福晋的意思,倒像是那个那木都鲁氏自己的主意!” 叔瑫呛道:“就算是这样,这次那木都鲁氏被惩,以后继福晋也只会更不待见妹妹!我们一家子捧在手里的女儿,可不想让她从此过着被刁难的日子!” 皇帝怒吼:“叔瑫,说什么呢!皇室的福晋就这样不讲理?” 叔瑫扑通跪在地上:“皇上,奴才的妹妹不是不讲理不懂孝道的,可是,现在,出了这事儿,再宽大的心胸,也会有疙瘩的,妹妹以后要天天立规矩,万一到时,有孩子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的!您不是还没下旨嘛!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吧!” 雅尔哈齐咬牙:“你当皇上的话是朝令夕改的吗?” 叔瑫瞪他一眼,不理他,只期盼地盯着皇帝看。 皇帝拿起炕上的东西就砸地上两人,“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一尸两命!啊!你活腻歪了!” 叔瑫倔强地跪着不动,皇帝看他那犟种样,又气又恼,又骂雅尔哈齐:“都是你弄的事儿,你自己处理!朕一天忙着呢,就帮着你收拾烂瘫子不成!” 雅尔哈齐也急忙跪下:“是,侄儿处理,皇上您别气着了,侄儿找阿玛去!” 皇帝瞪他一眼:“那个那木都鲁氏的确不是个好的!你阿玛也是个糊涂的,连人也不会看!” 又吼:“滚,你两个都给朕滚出去!” 地上两人急忙磕头夹着尾巴逃了出去,皇帝在二人走后,想一阵儿,又好笑,自己跟他们置气做什么! 想着小丫头招人疼的模样,又觉得可怜!要不,把这孩子另指人家? 可想想雅尔哈齐的可怜样,又觉不妥,这孩子难得求自己一回,这么多年,他可还没这样认真求过自己呢! 皇帝满屋子转圈儿想辙!转了几圈,停住了,那有两家更应该着急的呢,自己急什么,先等着看看情况再说!气定神闲坐回去继续看折子。 雅尔哈齐回到府里,问清庄亲王所在地,便径直去了书房。 “阿玛!” 庄亲王抬头看看儿子,点点头:“怎么,找我有事儿?” 雅尔哈齐点点头:“阿玛,能跟儿子说说,你为什么不满意伊拉哩家的格格吗?” 庄亲王放下手中的珍稀珊瑚,“伊拉哩家的格格,看着规矩都不错,她家的家风也好,品性想来也不差!我对她怎么会不满意!娶嫡福晋,一是看家势,二是看品德,这两样她都不差!” 顿了顿,庄亲王不得不承认:“而且那孩子对家里的父母长辈都很孝顺!照顾得无微不至,我那天看着仿佛连皇帝都带着点羡慕!” 雅尔哈齐点点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反对我娶她?” 庄亲王抚抚光光的前额:“虽然从小我这做阿玛的没为你做什么,但是,我到底还是你阿玛不是,看着你为了她那样苦自己,我这做阿玛的,气愤!” 雅尔哈齐挑挑眉:“如果我像你一样成天左拥右抱就不是苦?” 庄亲王哽了一下:“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的?” 雅尔哈齐见庄亲王又想发火,想了想:“可我喜欢她,你为什么不想想,那是儿子喜欢的,就依了儿子?” 庄亲王有些丧气,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冷静,全无一般儿子见着老子的紧张、畏惧!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让他思维混乱!连愤怒也没有,这是正常的父子吗?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冷静地告诉自己他要下次选秀才成亲,还列出一堆理由让自己依了他,今儿他又准备了什么来说服自己? “我没反对你娶她!”庄亲王靠在椅背上,认命了,谁让自己这十几年就没为他操过心呢! “你上次说反对了!”雅尔哈齐很冷静地陈述。 庄亲王有些噎住了,说自己在说气话?说自己就想以此为筹码迫他就范,说自己想要给他安排自己看中的侧室? “你就算娶了伊拉哩格格,也可以纳那木都鲁氏做侧嘛!那孩子也不错!你何必要去求皇帝不再给你指侧?” 雅尔哈齐问:“你只是看中了那木都鲁氏吧?还看中谁家的女儿了?” 庄亲王瞪眼:“你当我没事就到处给你相看女子不成?” 雅尔哈齐问:“那你以后也不会再迫我纳别的女人了吧?” 庄亲王点点头:“你成婚了,以后自有你福晋管你,我何必要费力不讨好,反正你对我找的女子就不喜欢!” 雅尔哈齐想了想:“阿玛,你当初为什么相中那木都鲁氏?” 庄亲王想了想:“那孩子看着长得很有福气,性情又活泼,在继福晋那儿看着也很是守礼,是个好孩子!继福晋说你将来总要纳侧的,我就想到这孩子了!怎么,现在觉得她不错了?” 雅尔哈齐笑了,“这么说,其实是继福晋提了,你觉得这主意好,就让我纳了她?” 庄亲王听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可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便点了点头。 雅尔哈齐道:“阿玛,不是做儿子的不听你的话,那木都鲁氏在宫中陷害秀女,皇上亲自处理了!” “什么!” 庄亲王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你把这事儿详细说说!” 雅尔哈齐笑道:“儿子也是听皇上说的!要不,你进宫去问皇上!” 庄亲王吼道:“混帐,皇帝哪有那个时间来跟我说这些事儿!他一天事儿多着呢!” 雅尔哈齐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老子着急,让你当初逼我! 庄亲王看着儿子那样子,敛了敛脾气,坐到椅上:“行了,你把这事儿一五一十说来我听听!看是不是这孩子中了人家的暗算了!” 雅尔哈齐看看庄亲王,合着,到现在他还认为那木都鲁氏是个好女子? “阿玛,你知道不知道,儿子是从小被她欺负着长大的?” 庄亲王挥挥手:“不过是些小姑娘家的小把戏!你还当回事儿不成?” 雅尔哈齐挑眉:“让我差点冻死是小把戏?让我的随从差点没命也是小把戏?合着她是你生的?我是捡的!” “混帐东西!怎么说话的!” 雅尔哈齐冷笑道:“我就是奇怪,为什么在你的眼里,我受苦是应该的!害我的人都是情有可原的呢?” 庄亲王又想吼,可看看儿子的眼神,他喘口粗气:“继福晋不是说了,那是小丫头不懂事儿,不小心不是!” 雅尔哈齐摇摇头:“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不信?只相信别人说的?” 庄亲王被噎了一下!说因为自己压根儿不想听他说话? 雅尔哈齐看着庄亲王,冷笑道:“因为你漠视我已经习惯了!听我说话也从不在意!是吧!” 着着儿子脸上悲凉的笑容,庄亲王转开眼。 雅尔哈齐静了静,声音平板地把皇帝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庄亲王听后,僵了半晌,“你肯定伊拉哩氏没害人?” 雅尔哈齐好整以暇地看着庄亲王笑!庄亲王被看得有些气虚! “阿玛,你说我要是娶了伊拉哩格格回来,你是不是也任由她被一家子女人欺辱?” 庄亲王一拍桌子:“胡说!府里哪有这样的女人?” 雅尔哈齐挑眉:“你真的觉得不会有?” 庄亲王道:“我的女人,谁敢不听我的!” 雅尔哈齐心里鄙视自己的阿玛,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英明神武? 想了想,雅尔哈齐道:“阿玛,你看,你有两个侄子,是吧!以后继续亲王位,也算有人选了,你觉得呢!” 庄亲王愣了愣:“亲王位的继承全得看皇上!你又得皇上看中,怎么会轮到他们两人!” 雅尔哈齐有些疲惫地看着庄亲王:“儿子就是想告诉你,儿子现在蒙皇上赐了个贝子的爵,儿子其实一点儿也没想着你的亲王位,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参合到我的后院儿的事来?你知道,我在外面跟着皇上办差,如果你在府里合着满府的女人欺负我的媳妇,我怎么能在外面安心?” 庄亲王呆了:“我这个父亲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110上门 雅尔哈齐笑了笑:“你是什么样儿的人,我不管!说一千到一万,你是我阿玛,我会孝敬你,将来还会为你扶棺,儿子就这点小要求你都不能应了吗?” “你这个忤逆子!”庄亲王坐在座位上低喃。 雅尔哈齐坐着等了一会儿,等着仿佛受了打击的庄亲王回神。 庄亲王呆了半天,才发现雅尔哈齐还坐在那儿,有些讶异地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雅尔哈齐笑道:“儿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庄亲王有此疲惫:“你还要说什么?” 雅尔哈齐认真地看着庄亲王道:“儿子喜欢伊拉哩格格,她不仅救了儿子的命,把儿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且,用尽心力为儿子把身子的亏损全补了回来!就连儿子年幼时留下的隐患也除了!儿子不只喜欢她,还感激她!儿子想给她一份清净的日子过,也想要她全心的关爱!儿子从小从没被人全心关爱过!” 雅尔哈齐撩袍跪在地上:“她性子单纯,不爱名利,所以,你不用担心她对王府会有任何损害!她心地善良,皇上也是赞过的,她不会对府里的人有任何伤害!这样的女子,儿子想和她好好过一辈子!儿子不求你别的,只求你,从此,不要插手我的后院,也不要让你的女人插手!阿玛,你说,行不行?” 庄亲王伸手捂住心口,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求他?他跪在地上求他!可为什么他这个做阿玛的却这样难受? “雅尔哈齐,你是不是恨阿玛?”庄亲王艰涩地开口。 跪着的雅尔哈齐摇摇头:“不,我从来没恨过你!最初我的生母被人害死,我也只是恨你的那些女人,后来长大了,我连你的女人也不恨了,她们争宠、她们是你的妻妾,她们不是我的亲人,与我没有血脉亲情,她们为什么要关爱我,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一个无关的人不下手挤兑自己的劲敌?要说怨你,也只是因为你漠视我生母的死亡,漠视我在府里艰难的生活,漠视我对你的渴望!漠视你的儿子!就这样而已!我不曾恨过你!” 庄亲王头有些晕,“你是什么时候想得这样透彻的?” 雅尔哈齐笑道:“在大兴的崖下,那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庄亲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儿子用着平静的语气,若无其事述说曾经的九死一生,声音没有起伏,情绪没有波动,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的人…… “临死前的晕眩让儿子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旁观从小到大的经历,儿子明白了,您没有责任一定要爱儿子,你的女人对儿子更没有什么责任!儿子只需要自己爱自己就行!您给了儿子生命,还给了儿子一碗饭吃,让儿子不至于饿死,儿子还得感激你呢!毕竟,没有你就不会有儿子的出生,儿子生命中所有的不幸,儿子也不再怨恨任何人,儿子只是决定,以后要全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得足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抬头看看庄亲王,“伊拉哩格格就是儿子在意的人!儿子是真心喜欢她,想要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儿子求你,管好你后院的女人,别让她们害了我放在心上的人!这一次,如果伊拉哩格格再被害,儿子会发疯的!” 庄亲王在心里问:发疯后会怎么样呢?可他说不出话!这话问出来,最后的一点儿父子情份是不是也不剩了? 庄亲王望着房顶发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呢?他生母被欺凌致死,他被欺凌着长大,自己从不曾为他付出过一点儿关爱,他在临死前大彻大悟,所以,现在这样平静地诉说往昔的一切,这要怪谁?怪他这个阿玛吗?或者该怪这个不再怨恨的儿子?可他生母是侍妾,他是庶子,别人家的庶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皇帝的庶子?伊拉哩家的庶子?是呀,他们两家的庶子被照顾得很好! 庄亲王看看跪着的儿子,他长大了,翅膀硬了,不需要别人的护佑,他自己已经开始护佑他在意的人了! 可是,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吗? 儿子不就应该听老子的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这个老子不曾关心过他,自己就不能再管着他吗? “我是你的儿子,将来还会给你生孙子,只要那个生孙子的女人不出事!你会有很多孙子!” 孙子? 庄亲王眼睛一亮,他不曾关心自己的儿子,将来他却可以好好爱自己的孙子! “很多很多的孙子……” 雅尔哈齐点头笑道:“她能生很多孙子!” 庄亲王看着笑得快乐的儿子,说到那个女子,儿子就这样快乐?全是因为伊拉哩家的格格吗? “行了,你回去吧,以后你出门,我会照看着不让人欺负你媳妇的!” 雅尔哈齐跪着不动:“可是,因为今儿那木都鲁氏的事儿,伊拉哩家担心你与继福晋不喜欢他家的格格,求皇上另指人家呢!这个媳妇还不知道能不能娶回来呢!你的孙子更不知道在哪儿了!” 庄亲王站起身转了两圈,一挥手:“行了,我去找阿尔济!告诉他我会好好对他家的孩子的!” 雅尔哈齐对着庄亲王叩了个头,站了起来,“那阿玛准备什么时候去?” “现在吧,再两天秀女就要出宫了,在宫里的时间快到了!” “儿子给你备马车?” “不用,马就行!”庄亲王挥手决定,又看看儿子,难得这么殷勤呀! 雅尔哈齐对沟通结果很满意,小丫头当年在大兴说的不错,有些话,不能藏在肚子里,得说出来,人与人,得沟通!这不,今天的沟通结果很好! 也不看庄亲王奇异的脸色,雅尔哈齐转身去牵马,他还是陪着一起去吧!阿玛可别半路跑了! 他这个阿玛,要说他坏,倒也不致于,就是有时耳朵根子软,而且,自私!他当年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过得艰难吗?他知道,可是他为了自己省事儿,只吩咐王府的管家照应着别让自己死了罢了!在他这个阿玛的眼里,只要饿不着,冻不着,死不了,就够了! 雅尔哈齐骑在马上,看一眼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其实,站在一个无关的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亲王也不是那么差!毕竟,受苦的,只是一个庶子!只是,当这个庶子是自己时,总是难免受伤,气愤,伤心,最后,冷心。 雅尔哈齐嘴角微翘,只要阿玛今儿与阿尔济老太爷说了会照应玉儿,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会做到的,这样,自己就可以放心一点儿了,再说,这几年的努力,亲王府自己也换了不少人了,玉儿自己也会带陪嫁下人,在自己的院儿里,是安全无虞了! 至于继福晋,雅尔哈齐陷入沉思,还得想点儿法子才行…… 父子二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伊拉哩家,叔瑫被皇帝撵出来后就回了家,跟家里人把事儿全说了,这会听到庄亲王与雅尔哈齐来访,自然心里有数。 阿尔济把这父子俩迎了进来,下人奉上香茶后退了下去。 庄亲王端着茶,看着神态恭谨的阿尔济,略微有点儿尴尬,清咳一声儿,庄亲王道:“那天跟着皇帝,本王第一次见着你的孙女儿,就觉得那孩子是个规矩孝顺的孩子!阿尔济你好福气呀!” 阿尔济笑道:“王爷说得不错,这合府的儿孙,也就这孩子最招人疼!” 庄亲王噎了一下,他还从没见过这样不客气就应承下别人赞语之人,一般人不都要客气几句,再谦让几句,说一些客气话,再贬低一下自己家人以示愧不敢当的吗?怎么这老头一点儿不按套路来? 庄亲王回头看看神色一点没变化的儿子,再看看笑得很高兴的阿尔济,这个,接下来他应该怎么说? 庄亲王前面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被皇帝养在宫中,一个养在府里,都被指到了外蒙,他还是第一次经历求亲的事儿,虽说八旗这亲,都是皇帝指的,可是,也有很多是下面人双方有意,之后通过关系运作,或是直接找皇帝求的,自己儿子这事儿,皇帝都有意指婚了,为什么自己还要来低声下气地与阿尔济商量?…… 雅尔哈齐看看神情略显无措的父亲,有些无奈,他当了一辈子亲王,从来没开口求过人,这不,连话也不会说! 雅尔哈齐起身站到堂下,躬身道:“老太爷!您知道雅尔哈齐的为人不是那言而无信之辈,雅尔哈齐今儿当着阿玛的面,在您面前立誓,娶到伊拉哩格格后必然好好待她,敬她,爱她,只要她能生孩子,雅尔哈齐就不会纳别的女人回来扰她的清净日子,这一点阿玛也是同意了的!”雅尔哈齐回头问庄亲王,“是吧,阿玛!” 庄亲王清咳一声,点了点头! 阿尔济笑眯着眼见庄亲王点了头,一把把雅尔哈齐拉了起来,虚踢了他一脚:“你这小子,怎么能让王爷答应这样的要求呢,传了出去,别人还当我伊拉哩家的女儿善妒容不下人呢!” 雅尔哈齐毕恭毕敬地回道:“我知道伊拉哩格格不是这样的人,毕竟,阿山大人的夫人当年为他买了十几房小妾的事儿,皇上也知道的,有这样的额娘,伊拉哩格格又怎么会是容不下人的妒妇呢,只是,在老太爷您的府里,跟着老太爷学了这么些年的功夫,从您老平日的只言片语里,我也大致知道伊拉哩格格是个爱清净的人,为了让老太爷放心地把她送出门,雅尔哈齐总得给您老吃颗定心丸不是!再说,当初若没有格格相救,雅尔哈齐此时早已化作一堆枯骨,哪还能奢望着娶妻生子呢!” 阿尔济一拍雅尔哈齐:“这话不对!你当初倒在山崖下,这进气多,出气少,这样危难的景况下,这谁见了不都得搭把手!” 庄亲王在心里思忖,这老家伙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这都进气多,出气少了,有几人会伸手?这为了避免麻烦,还不都是有多远跑多远?谁还上赶着找不自在不成? 雅尔哈齐躬身道:“这世人,明哲保身的多,救人危难的少!格格到底是您一手带大的,这品性节操都是随了您,连皇上都说她纯善,纯孝,雅尔哈齐能得她为妻,是雅尔哈齐的福份!” 庄亲王对这一点还是没意见的,在一边点了点头。 111指婚 阿尔济瞄见庄亲王点头,却有些为难:“王爷,您知道,虽说当初皇上招了奴才进宫,把这指婚的意图说了,只是,今儿在宫里的事儿,却让奴才有些为难,这继福晋的侄女儿小小年纪被j人拐带着行诬陷之事,这王爷您的继福晋不明情况,只当是奴才的孙女儿不好,到时岂非在心里要不乐意了!” 庄亲王一拍手:“本王说怎么那孩子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原来是被人骗了,只不知为何那完颜家的秀女要这样害你孙女?” 阿尔济示意雅尔哈齐回座,“王爷不知,这事儿还要从三十六年说起!奴才这孙女儿当年被招随驾,不曾想从天外引来一只神鹰,之后那神鹰就一直跟着奴才的孙女儿,这便引起了身份尊贵的十阿哥的兴趣了,咱们满州汉子,谁不对那样神骏的雄鹰心怀向往呢,十阿哥便常去看鹰,不想这一下却招了完颜家嫡女的眼了,她家本是想着她能被十阿哥看中,如今十阿哥却整天去看一个带着鹰的小丫头,后来奴才的孙女儿回京途中,她便着人与匪徒通风报信刺杀一行人,好在,没有得逞,还被皇上揪了出来。” 阿尔济老太爷停住话头歇歇气,见庄亲王听得认真,又接着说:“这个女子被皇上着令嫁了人做续弦,不曾想没两年死了,她妹妹今年选秀,便思为姐报仇,设计陷害奴才的孙女儿,不想,又被皇上撞见,把她的诡计戳穿了,想来继福晋的侄女儿也是被利用了吧!”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3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 庄亲王想着自己当初与继福晋说儿子看中了伊拉哩家的格格,必是被那木都鲁氏知道了,故而与人合谋算计伊拉哩格格,可这伊拉哩格格福气好,这事儿居然又被皇上遇到,完颜氏与那木都鲁氏弄了个害人不成反害己! 庄亲王叹道:“你孙女儿这是招嫉了!” 阿尔济点头:“谁说不是呢!” 庄亲王点头:“此事,与伊拉哩格格全无干系,你且放心,此事本王自与继福晋分说,不会让继福晋心存不满!将来,孩子到了王府,本王也会如自家孩子一样好生看护!” 阿尔济点头:“有王爷这话,奴才也就放心了……” “玛法,不行!妹妹不能嫁到王府!” 几人回头一看,却是叔瑫从厅外冲了进来,大声反对。 阿尔济老太爷老脸一垮,起身冲着孙子狠狠踢了几脚, “你个没规矩的东西!大人在这儿说话,你插什么嘴!”阿尔济老太爷冲着孙子大吼,踢完了不算,还从旁边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一根如婴儿手臂粗的棍子冲着叔瑫就梆梆地敲!叔瑫也不躲,“扑通”一声跪在堂上:“玛法,您就是打死孙儿,孙儿也得说,妹妹从小是个实心眼儿,你看她在家里侍候您与太太就知道了!今儿这事儿虽然是两个秀女作孽,可不论怎么说,那也是继福晋的侄女不是,孙儿就怕继福晋到时心里有疙瘩。妹妹若到了王府,平日受点儿挑剔倒没关系,可万一怀胎时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一尸两命呀!不能嫁呀!” 阿尔济老太爷怒吼:“那也是她命不好!这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整个大清谁家不是这样!怎么我的孙女儿就不行!虽说咱家的媳妇怀胎后就不再立规矩,可那也是你玛法我同意的,你总不能让天下的长辈都像咱家一样吧!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我打死你个乱说话的混帐东西,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兄长的说话了?再说,咱头上还有皇上呢!” 老太爷一边吼,一边梆梆地捶孙子,那一棍一棍全都是实打实地落在叔瑫身上,□交加之声听得庄亲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雅尔哈齐想上去拦,可自己年纪太小,身份也不够,便回头看看自己阿玛,庄亲王被儿子一看,才回过神来,赶紧几步过去从阿尔济手里夺过棍子,“你怎么这么大年纪,这脾气还这么暴?孩子几句话,就落你一顿打,好家伙,这声儿听得本王都直肉痛!孩子有什么说得不对的,你慢慢儿地教他就行了!怎么动手就打!”又掂掂手上的家伙,啧啧直咋舌:“你这是教训孙子,还是打仇人呢?” 阿尔济老太爷气咻咻地坐回去,尤自冲着孙子瞪眼:“混帐东西,要不是王爷阻着,我今儿不打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我就不是当年的铁汉!不懂礼数的玩意儿!长辈在这儿说话,哪有你插话的余地,还敢说什么一尸两命,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啊?你是咒你妹妹呢?我告诉你,你妹妹那是你玛法我放在心尖尖儿上宠大的,再让我听到你说话这样不着调,我打死你我!” 老太爷越说越来气,起身又要拿棍子,庄亲王急忙扯住他:“好了好了,孩子年轻,有个口没遮拦的,也不至于让你把他往死里打不是!” 阿尔济对着王爷抱怨:“王爷,你说这养儿养孙有什么好!哪有养孙女儿贴心孝顺,这都出去办差多少年了,现在还在你们旗做着统领,怎么还这么不长进?” 庄亲王看看自己的儿子,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这儿孙都是债,咱做长辈的都是前世欠他们的,今世来还呗!” 阿尔济拉着庄亲王又开始唠叨孙女儿多贴心,多孝顺,照顾老人多无微不至,边说边抹眼睛,“可她如今大了,要嫁人了!从此后,我这老东西是冷是热就没人管了!那孩子好呀,她出生后,一府的人身子骨儿都养得壮壮的!以后,却要去你家了!” 庄亲王听着阿尔济一件事儿一件事儿地摆,这才知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这哪是个儿媳妇呀,这分明是个宝嘛! 占了便宜的庄亲王嘿嘿乐,拍着阿尔济道:“你且放心,你且放心,你孙女儿要是怀胎了,本王也不让她立规矩,到时让她把身体养得壮壮的,给本王生孙子,要和你的曾孙儿一样,一个比一个壮实,一个比一个聪明!” 想着一群结实的孙子围着自己转的情景,庄亲王忍不住乐。 阿尔济睁着红通通的老眼,冲着跪在堂中的叔瑫吼:“还不起来,没听王爷都说了会护着你妹妹,怀胎后就不让她立规矩了?还不感谢王爷仁心怀德,傻伫着让人看着你就来气!” 叔瑫冲着庄亲王又梆梆叩了几个头:“王爷,多谢您护着奴才的妹妹!” 庄亲王呵呵笑道:“不用,不用,本王的儿媳妇,本王本就应该好好照应着!你且起来下去吧,没看你玛法还气着呢!” 叔瑫瞅瞅老太爷,老太爷抬脚踢过去:“滚!” 叔瑫点头哈腰滚了下去! 庄亲王笑道:“你孙子这也是手足情深,你气什么!” 阿尔济又拉着庄亲王说从小到大叔瑫如何蠢笨不堪造就,把那大事小情都拿出来说!庄亲王一边听一边乐,这叔瑫合着是被老太爷打着长大的呀! 阿尔济叹道:“王爷你说,他要是有他妹妹一份儿懂事儿,我得省多少心呀!” 庄亲王笑道:“叔瑫可是连皇上也夸过的,那可一点不比你当年差!怎么就不成事了!本王看你呀,是爱之深,责之切了!” 雅尔哈齐看看天气:“阿玛,太晚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庄亲王一看,果然,快到夜禁时间了,站起身来:“行了,本王回府了!你不用送了!你且放心,你孙女儿本王会好好替你护着的!” 看着那两骑远去,阿尔济老太爷笑眯眯地回身,身后的叔瑫也嘿嘿乐:“玛法,这样,妹妹的日子应该能好过点儿了吧!” 阿尔济老太爷踢了孙子一脚,“好过,哪有在咱家好过!不过是稍微省心一点罢了!唉,我的乖乖孙女儿哦,要开始受苦了哦,玛法这心里,难受呀!” 老太爷边说边走边摇头,叔瑫一看玛法的样子,急忙劝道:“玛法,您别伤心,妹妹就算嫁了人,那也是咱家的女儿,不会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的!” 老太爷横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只是,到底不如嫁在舒舒觉罗家,在他家,你玛法我还能经常上门去看看孙女儿,这嫁到王府,却不行罗,唉!我亲亲的小孙女儿哦,以后玛法这日子难过了哦!” 叔瑫直挠头,玛法被妹妹惯得越来越难侍候,“玛法,孙子还生了个女儿呢,你要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就把她抱过去得了!” 老太爷回身狠狠踢了他一脚:“清闲?你玛法我忙着呢!你什么时候见我老头子闲得没事儿干了!” 叔瑫冲着自己的嘴就是一巴掌,你说这嘴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呢! “玛法,孙儿不是那个意思……” 叔瑫嘴里喊着,追着老太爷没入重重房舍之中。 庄亲王在回府的路上边想着阿尔济的话边乐,回头看儿子一眼:“阿玛我从小到大至少没打你吧!你看看今儿叔瑫被老爷子打得!那声儿听着我都肉痛!那一棍一棍落在身上,可没一点儿水份!” 雅尔哈齐想,是没水份!可是叔瑫是什么?那是从小练就的铜皮铁骨,就老太爷今儿这几下,不过给他挠挠痒! 看看得意的庄亲王,雅尔哈齐道:“老太爷为了叔瑫一颗||乳|牙的事儿打了他一顿,阿玛,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掉牙的吗?” 庄亲王看着笑眯眯的儿子噎住了!半晌,到底不服气,“以后孙子什么时候换牙,你阿玛我一定能记住!” 雅尔哈齐笑眯眯点头:“儿子试目以待!” 庄亲王被儿子挤兑得直咬牙,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他没儿子缘,还没孙子缘不成! 于是,又一孙腔开始萌芽,以后的茁壮成长显然颇让人期待! 没几天,玉儿从宫里回来了,回来的第二天,指婚的圣旨也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两江总督伊拉哩阿山之嫡女,诞育名门,宽信敏惠,慈惠爱亲,善事父母,温惠性成,柔嘉天亶,着予庄亲王子多罗贝勒雅尔哈齐为嫡夫人,钦此!” 一家子早已心中有数,送走颁旨的太监,平平静静地坐在内厅。 “雅尔哈齐不是贝子吗?” 叔瑫挠挠头道。 “或者是雅尔哈齐他要成亲了,升个爵多拿点俸禄银子养媳妇儿?”老二也挠挠头。 “反正不是啥坏事儿,升了也好,在宗室里也更自在些!”老大往椅背上一靠,一醒神,一拍手:“我说呢,雅尔哈齐二十了,按律,亲王的庶子可封为贝勒,应封爵者,在二十岁要经过国语(满语)和马、步射的考试,优者可按例封爵;平者,降一级封爵;劣者,降两级。雅尔哈齐的考试不用说,肯定都过了!” 112定婚 “宗室的王爷平常都不许轻易地私自来往,倒也省了些事儿,孙女儿嫁入宗室后,少了这些应酬,日子也不会太吵闹。”阿尔济老太爷板着脸,孙女儿要嫁人了,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玛法!是不是舍不得孙女儿,所以板着脸?”玉儿坐到老太爷身边,搂着玛法的胳膊直摇,老太爷的脸又苦又乐,一时皱成一团,看得下面几个孙子埋头闷笑。 太太在一边抹泪:“这家里,谁舍得呢!” 玉儿又赶紧过去哄着太太。 瓜尔佳氏看看这情形,只得转移话题:“玉儿当初那八十万两银子,她吵着一定要给家里留一半儿,先前还想都留下的,我好说歹说让她带着一半儿,我想着,她这以后在宗室,不知什么时候便要用到大笔的银两,还是有着丰厚的私房,家里才放心!” 太太抱着孙女儿,这眼泪止也止不住:“你这孩子,不是说了,这都是你自己的吗?怎么还留给家里?” 玉儿抱着太太哄:“太太,阿玛这当上总督了未必全是好事儿,这官大了,事儿也多,万一有什么地方需要大笔银两呢?总不能到时再着人来寻孙女儿吧?留一半在家里,孙女儿也安心不是!再说眼看下面的小侄儿小侄女儿也快长大了,需要用银两的地方就又多了!孙女儿多留点儿,他们将来也能有点儿家底儿,不至于被银两困住手脚,被人拿捏住!万一一不小心被人勾带坏了可怎么得了?您说是吧!” 太太在一边儿抹着泪,老太爷想了想对瓜尔佳氏道:“儿媳妇,你把这四十万另立帐目,不走日常的公中消耗,既然孙女儿说了其中一部份是给小辈儿留的,将来他们长大了娶媳妇儿、嫁人时就分给他们,让他们即使在长大后,也能感受到小姑姑对他们的爱重之情!让他们知道,小姑姑在这么久以前,就已经在为他们考虑了;为了让他们无后顾之忧,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大份儿家业,让他们平日行事警醒,做事妥当,才不会给小姑姑脸上抹黑!” 三个嫂子又高兴,又惭愧。若说平日不曾想过这笔钱,估计说出来连她们自己都不会信,只是,她们也心知肚明,在这个家,谁要敢说出谋算小姑的话来,就得被夫家所有的人厌弃,若被一家人厌弃,钱再多,又有什么用?她们就算再蠢,也知道何重何轻!再说,平日小姑对她们、对她们所生的子女那真是一片真心、全心爱护,她们再爱财,也知道真心的可贵,还知道有些东西是钱无法换来的。 况且,那是小姑自己冒着风险赢回来的,按说,这钱不拿出来也是应当的,只是如今,小姑拿了出来,还特别交待是为了她们的儿女准备的,这样一来,她们便再不用为儿女以后的生活担忧了,就算每一个人分一万,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数额了,要知道,即使老太爷有着爵位、皇上赏的庄子,一年的固定收入也不过一两千两罢了,有了小姑留下的这大笔家当,以后的儿女,就算再不济,也能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啦! 如此,几个嫂子怎会不开心,又怎能不感动!小姑又不傻,她难道不知道钱多一些,她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更好!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几个女眷在一边儿抹泪,几个男人倒都是一幅平常表情。其实钱在妹妹手里和在他们手里没什么差别,就算妹妹嫁了人,那也是他们的妹妹!如果哥哥们需要银子,只要一张口,别说四十万了,就算八十万,妹妹也不会眨一下眼,毕竟他们一直知道,妹妹最看重的,从来不是银子! 叔瑫挠挠头道:“当年这个策妄阿拉布坦也守信,还真把四十万送来了!” 阿尔济瞪他一眼:“什么守信,他不过是想麻痹皇帝,让皇帝认为他真的很恭顺罢了,没见今年开始就听到说他不安份了吗?之前几年,他都在西边儿抢东西去了,现在没什么可抢的,就又回来了!” 老二乐了:“合着,妹妹这一赌,还为咱们多挣了几年的安稳日子?” 阿尔济道:“什么你妹妹挣的,嘴上不把门儿,那是皇上英明神武,策妄阿拉布坦才不敢乱蹦哒!” 可是,现在人家就动了,老二撇撇嘴,却不再吱声儿,这事儿心里知道就行。 宗室的婚丧嫁娶都由礼部管着,雅尔哈齐的婚礼,皇帝命礼部完全按照皇子的婚礼来办理。理由是:雅尔哈齐克勤克俭、一心为公且骑射俱优于众宗室,今以皇子礼办大婚咨做奖赏;还号令众宗室以其为榜样,不惧辛劳为皇帝办差。对于日益懒散的宗室,这道旨意倒是起到了一点振奋作用,只是其效用能维持多久,就谁也不知道了! 初定钦天监选取在八月初八这日举行,皇帝赐下了仪币与赐币。仪币是赐予玉儿的,包括首饰、衣料、日用银器等,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赐给阿山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顶,金带环、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饰一份,备鞍马一匹。赐予瓜尔佳氏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袍一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分装于彩亭之类,由内务府大臣率领执事人等送到了伊拉哩家。 因阿山在两江,故由阿尔济穿着朝服迎于大门外,仪币陈设于正堂,赐币陈设于阶上,赐马陈设于阶前中道。受礼后,阿尔济率家中子弟在中阶下以东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老夫人率女眷在中阶下以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内务府照例备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只,饽饽桌五十桌,黄酒五十瓶到伊拉哩家设宴庆祝,并设乐队。 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八月初八这日齐集伊拉哩家出席宴会,鸿胪寺派官员引礼,钦天监派官员报时。阿尔济率有顶戴的男性亲属宴于外堂,中午时分升堂就坐,伊拉哩亲族折中有职官员与本旗的官员坐东面西,其余来宾坐西面东。宴会由奉茶、奉果、奉酒、奉馔酌酒等程序组成,中间伶工乐队奏乐助兴。宴会结束,全体官员在阶下望宫阙行三跪九叩礼。老夫人与命妇宴于内堂,程序也是如此。这便是定婚宴了! 瓜尔佳氏这段时间把黑白雕分明当信差使唤,想起个什么就写封信给阿山,让他在两江再多寻摸些京城短缺的好东西,赶在十月前送到京城。玉儿心想,好在当初走时给阿玛找了个好管事,要不,阿玛兴许会被闹得分心,差也办不好! 黑白雕分明在七月、八月、九月这几个月得到了最大的利用,现在是越飞越快,两江到京城,京城到两江,所用时间越来越短。到婚期前,最后一批从两江到京城的物品才到了京!随着回来的,还有风尘仆仆的阿山。他征得了皇帝的同意,回来亲自送女儿出门儿! 成婚礼前一天,是送妆奁的日子,从伊拉哩家到庄亲王府的一处茶楼上,几位八旗闲散子弟正坐在二楼临窗的茶室里喝茶闲侃,侧对着窗口的一位随意往外一瞅,却一下定住了眼。 “明儿是万岁爷的哪位皇子娶妻不成?怎么这妆奁当先的是万岁爷赐的仪币?” “没听说呀?” 众人皆站起身走到窗旁往外看!却见楼下道旁已围了许多人,那路中当先的,可不就是皇帝赐的仪币吗? 几人正一位一位数着该着皇帝哪个儿子成亲时,一声轻笑在一旁响了起来,几位爷转头一看,一下全都哈下去半拉腰。 “五爷,您今儿也来这儿散散?” “小二,来一壶好茶,快着点儿!” “爷,您给哥儿几个解解惑,这是万岁爷哪位皇子要大婚了?” 那位二十左右的红带子觉罗往众人让出的位置一站,手中的玉扳指一转。 “合着几位看到皇上赐的仪币了?” “是呢,咱哥儿几位可不就瞅着了嘛,正这儿寻思呢!” 红带子觉罗微微一笑,“爱新觉罗家的人成亲,都有一定的规制,这可不就是皇子大婚的排场?” “是呢,是呢,五爷你这一说,我们哥儿几个才真敢肯定这眼没看错呢!” 此时小二把茶送了上来,其中一位瘦高个儿的奉给了这位红带子觉罗。 红带子觉罗端着茶盏用茶盖划拉两下水面的茶叶,又把茶盏放在一边儿。 “今儿这送的妆奁不是送到宫中的!” “哦?” 周围几人都立起了耳朵。 红带子觉罗看着那楼下往前移动的队伍,“这是送到庄亲王府的!” 瘦高个儿纳闷道:“那怎么是这个排扬?” 红带子觉罗笑道:“这是庄亲王的庶子明儿个迎娶嫡妻,知道这迎的是谁家的格格不?” 众人一起摇头。 “两江总督阿山大人唯一的嫡女!” 其中一人踢了另一人一脚:“阿山大人,那不是你们镶蓝旗的吗?” 被踢的长脸点点头:“是!” 红带子觉罗看长脸一眼,笑道:“若是与他家沾亲带故,你倒可以去找找关系,请他家的人帮你安排个差使,只要你有真本事,伊拉哩家的想来会帮你的!” 那踢人的福纹长袍一拍长脸的肩膀:“可有亲故?” 长脸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回家我问问我老娘去!” 又回头冲着红带子觉罗陪笑:“五爷,他们真能给奴才安排下来?” 红带子觉罗点点头:“那得你有真本事!你不知道十年前开始他家的老太爷就在教一帮不听管教或是在家不受宠的庶子骑射功夫?” 长脸摇头! 红带子觉罗看看长脸:“你家中艰难,不防试试吧!” 长脸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五爷提点!” 红带子觉罗摆摆手:“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瘦高个在一边喊:“五爷,到伊拉哩家备的妆奁了!” 几人往下一看,楼下经过的一抬上装的是大红绸子扎着的嫁妆本,很是喜气。 “后一抬是六块新瓦,这是有六处陪嫁庄子了!三十块包着彩纸的土坯?这是三十顷地!” “哦哟,看看,六块儿店铺招牌!陪嫁了六处店铺!只不知铺面好不好!” 红带子觉罗“嗤”笑一声儿:“不好?不好的他家会陪送给唯一的嫡女?” 瘦高个儿轻拍自己嘴巴子一下:“奴才这破嘴!” 红带子觉罗轻抬下巴:“看看,看这后面的家俱,看看这是什么料的?” “唉哟,这看着像是紫檀?”瘦高个儿惊呼出声。 113送妆 红带子觉罗点头:“还有点儿眼光,没看成红木的!” 瘦高个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几抬看着是书房里的家伙什呀!全是紫檀的!我的个娘唉!这么大件儿的紫檀,可不容易找吧!” 红带子觉罗点头:“没错,全是紫檀。《博物要览》说‘新者色红,旧者色紫,有蟹爪纹,新者以水浸之,可染物’。这些抬过去的家什纹理稠密,色调紫黑,深沉稳重,很有古雅静穆感吧。” 瘦高个儿傻了:“五爷,奴才可不像您,这么偏的书,可全没听过!” 红带子觉罗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倒是一边福纹长袍的接了话:“仿佛记得这紫檀只在南方有少数生长,五爷,可对?” 红带子觉罗赞许地点点头:“紫檀木质坚硬,体重,放在水里立即下沉。没有疤痕,呈红紫、紫黑色。是名贵木材之首,一般富有之家嫁女能有一抬紫檀就已是很有面子的事儿了!倒不知道这伊拉哩家用了多少心力用了多长时间寻摸到这么多紫檀的!” 福纹长袍的接口道:“全套书房的家什!贵气!” 瘦高个儿看着紫檀的走完了,往后一看,呦呦地喊出了声:“五爷,这后面的看着全是老花梨的!” 红带子觉罗望眼一看,可不是,后面的各种床、榻、案几、桌椅、箱柜、多宝格、凳、衣架、穿衣大镜等等,一色儿的黄花梨。 看着全套的黄花梨家俱过完,红带子觉罗也忍不住赞叹了:“这可是除了紫檀外最好的木料,树纹纹理漂亮,这制作家俱的工匠手艺看来也颇为精湛,用的是通体光洁处理,未作雕饰,突出了木材纹理天然的华丽,件件儿造型优雅、精致。伊拉哩家真是舍了本儿了!”末了,又念了一句:“老者纹拳曲,嫩者纹直,其节花圆晕如钱,大小相错者佳。全是佳木呀!” 看罢了前面的家俱,后面的再看着就不再惊讶了,如意、盆景、钟表、各式瓷器、梳洗的家伙什儿、胭脂水粉,件件是精品。 “咦,这铺盖衣裳、针线尺头、鞋袜荷包等虽说流光溢彩,尽显贵气,只是数量似乎不多?”瘦高个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红带子觉罗笑道:“想来其余的都装在前面的家俱里了!” 瘦高个纳闷了:“怎么装起来?放在外面岂不更有脸面?” 红带子觉罗回头看看瘦高个儿:“爷说你最近是不是和商人来往多了?怎么跟暴发户似的?这在朝为官,可不讲究个低调?怎么会如那商人家一样炫富?” 瘦高个儿一拍脑门:“被前面的家俱惊着了!” 红带子觉罗忍不住摇头:“看看,后面这几十抬,闪得你眼晕不?” 瘦高个儿伸长脖子往后一看:“五爷,这上面的盒子打开了,放着的全是女子的首饰,各种各样的朝珠、手串、佩件、扳指、项圈、凤钗、簪子、镯环、耳坠耳钳、戒指、扁方、钿子与零碎珠宝,盒子装得极满。只是这盒子下面摞了好几层呀!” 红带子觉罗道:“那下面儿几层不知是上面的包装盒子,还是里面也装满了!盖着,也不好说!数清了没,多少抬?” 瘦高个儿想了想:“仿佛是三十抬!” 红带子觉罗又问:“总共多少抬?” 周围几人你报一个数,我报一个数,往起一加:“五爷,一百二十八抬!” 福纹长袍地发现一个问题:“没有陪嫁丫环仆役的行李!” 红带子觉罗想了想:“想来是先送到亲王府了!今儿这送去的一百二十八抬已经很惊人了!没有一件儿是差点儿的!全是一般儿人家寻摸不着的精品、上品!” 看足了的几人都坐了下来,让小二换了茶,开始跟红带子觉罗打听这阿山大人家的底细,这得多少家资,才敢给女儿这样陪嫁? 送妆奁的伊拉哩族人到了庄亲王府后由内务府设宴款待。一百二十八抬全部送到庄亲王府前院一一摆开晒妆,供人欣赏,那些来庄亲王府观妆的人一见这阵势,都呆住了。 所有能盛放东西的家俱里全塞得满满地,有那懂行的把院儿内的嫁妆看了一圈儿后惊得直喘气儿。 “少于八万,办不出这样儿的嫁妆!如果把盛放在家俱内的东西拿出来,绝对有二百抬!想来是他家为了不显得太惊世骇俗,把能放起来的全都放在了家俱里面,显在外面的看着就只是嫁妆材质比别人更好而已!”只是,把这真正看到内情的一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估算的人话音一落,前后左右一片吸气之声。都知道伊拉哩家宠着这个格格,却不成想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中等的嫁妆不过花个几百两、千把两就成?好多来客的全套身家也不过十万这个数的!甚至还有全幅身家也不够换这幅嫁妆的! “两江真的富成这样儿?阿山才去几个月吧?”庄亲王府来的人哪个不是有来头的,可就算家底再厚,也没见谁家嫁女儿这样舍得下血本儿的吧! 旁边有人嗤笑道:“你当这是阿山捞回来的?这是人家小格格当年从蒙古王公,也就是现在的准噶尔大汗那儿和着她哥哥赢回来的!” “这话怎么说的?” 旁边也有人知道当年情形,这会见有人起了话头,便也忍不住多嘴把当年听说的情形说了一遍。 “合着,这贝勒爷还是娶了个财神回来?” “财神不财神不知道,不过,就这一地摆开的嫁妆,那也是京城里独一份儿的!而且,人家这来历连万岁爷也是知道的!没一点不明之处!” “全大清,有几个女子敢把嫁妆当赌注,就为了替哥哥出气?” “没有!” “一般的女子,也没这么多嫁妆银呀!” “人家那银子,据说是老瓜尔佳氏与她额娘瓜尔佳氏一人给了五万。伊拉哩家,当时就她一个嫡出的女儿,可不宠上了天!她那会儿也不过十岁出头,还是孩子呢,当十万两和十两一样带在身上玩儿!” “什么孩子,人家几岁就跟着她额娘学管家了!能不知道十万和十两的差别?” “几岁学管家?你听谁说的?” “万岁爷!” 嘶—— 一片儿抽气声儿! 一人压低了声音:“合着,她早在万岁爷那儿挂了号了?” “嘿嘿嘿!”旁边传来一阵儿笑声,引得一众人等全看了过去!却是一个黑脸的汉子笑得满脸的喜色! “费叶楞,又不是你得着这样的好事儿,你怎么乐了?” 黑脸的汉子看看问话的人,乐呵呵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当年跟着万岁爷出宫,我还见过这格格的!那时候,她还只有三、四岁!” “呵!”众人一听,全围了过来。 “说说,说说!” “对,对,快说说,这格格是不是小时候就与别人家的女儿不同,敢把十万当玩儿似的,比大老爷们儿还豪气呀!” 费叶楞想着当年靠在怀里的那一小点点儿,居然就要嫁人了,不由嘘唏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呀,这都十几年了!” “他娘的,你还不到三十,装什么大尾巴狼!”这显然是个性急的。周围众人一听这话都低低笑出了声儿。 费叶楞也不恼,“当年我在皇上跟前儿做着二等的侍卫,那天护着皇上、太子爷一起出宫,走到半道儿,太子爷听到一个小孩儿细声细气与小贩说话,太子爷就笑了,招得人父女俩就回头了!您道是谁?” “他奶/奶//的,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听说书的听多了?是不是还要来个且听下回分解?赶紧的说!”还是那个性急的在催。 费叶楞笑道:“别急,别急,这就说!这抱着孩子的就是现在的两江总督阿山大人,与万岁爷见礼后回万岁爷的问话,却是这格格自创了一种软和的糕点,就因为她太太牙口不好,阿山大人为了奖赏她的孝行,便带她出门玩儿!” “合着,这是个天性纯孝的?” “那是!”费叶楞跟说自己闺女似的一样自豪,“不只如此,她看到随行的四阿哥身体不好,还告诉他怎么吃饭才能养好身子,说得那是一套一套的!告诉你,我还真没见过那样好记性的孩子!万岁爷在一边儿听了都直乐呵呢!” “这也只见她的孝心善心,没见她的豪气呀!”旁边一人嘀咕。 费叶楞一瞪眼:“怎么没见了?她三四岁就一心为家人费心思,这长到十岁,就不能为了家人豪赌吗?” 一个四十左右的文官捏着胡须点头:“是个好女子!” “这样豪赌的女子是好女子?” “当然是好女子,这事儿的重点不在赌,而是她爱护家人。你说这输了八十万两,就算准噶尔汗,他也得肉疼好久吧!只要他疼,小格格就算替哥哥出了气了!而且能赢了整个准噶尔的汉子,是不是也说明这兄长的身手高明,也就反驳了人家骂她哥哥‘蠢汉’一词了!”文官想了想,又问:“这做哥哥的是谁呀?” 旁边一人笑道:“你怎么忘了这格格姓伊拉哩了?” “哦!”文官恍然大悟,一拍手:“伊拉哩,没错了,是‘人形兵器’,哈,是他就没错了!” 众人一听这名字,皆打了个哆嗦,那家伙,那身手,凶残! 见周围人一般的表情,众人皆忍不住笑,看来,叔瑫“人形兵器”的名号是传诵颇广呀,他与“人形盾牌”库尔秦相继在皇帝身边护卫,也算一件趣事儿。 “我说,这不是个小事儿呀,怎么没听在京中传呀?” “嘁,为防有那心怀侥幸想着一夜暴富的,万岁爷口谕:不许传扬这事儿!” “怪不得不曾听闻!” 有那爱打听的又道:“当年的阿山大人家资也颇丰吗?他额娘与夫人就能一人拿出五万?” 旁边一人听了忍不住取笑道:“你不知道?这老瓜尔佳氏是什么来头?” “还有什么大来头?” “她老子是太宗爷身前的贴身侍卫,为了太宗爷挡刀子送了命,余下这么一根独苗,当年她老子全幅身家太宗爷都着她带着嫁了!让族里一帮子抢夺她嫁妆的狼兄虎弟都落了空!如果当年他老子没提前给订了亲,说不准还有别的造化呢!”一个六十多的老头低声传播着小道消息。 造化?能说造化的,能是什么呢!大家皆心知肚明! “那阿山大人的夫人呢?” “她!你不知道?” “什么?” “铁娘子,知道不?” “啊,这个知道呀!可是铁娘子八十多了吧?”又恍然大悟,“难不成是铁娘子家的?” “对了,就是这位铁娘子亲手养大的孙女儿!” “呵!”周围有了年岁的人又一阵儿惊叹!反倒是二三十岁的人摸不着头脑。 “这铁娘子在当年也算个人物,那时,我大清尚未入关,八旗还没有守节之说!可这个铁娘子愣是顶着一群男人的压力守着亡夫的家当,养大了唯一的儿子!这铁娘子一家的男丁倒并不出奇,可她家的女儿却个顶个的能耐、善持家!让一众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想尽千方百计,就为了能从她家娶一个回去!”一个白发的老者慢条斯理为年轻人解惑。 114大婚 “这铁娘子我仿佛记得姓马佳氏?”六十多的老头拈着胡子问。 “没错!现今的荣妃娘娘家那一支的!”白发老者点头。 “我记得二十三年,她有个孙子袭了正黄旗第一佐领的勋旧佐领?是有这么回事不?”六十多的老头眯缝着眼问。 “有这么回事!”旁边一个圆胖老者回道:“他们这一支,是苏完瓜尔佳氏,开国第一功臣、三等信勇公费英东额驸这一支!“ “太子妃是叶赫瓜尔佳氏,可叶赫的人才仿佛比不上苏完!”一个年轻的多嘴。 “嘘,这话也是能乱说的?!掌嘴!”六十老头低声喝止。“太子妃可是皇上亲挑的!” “嘿嘿,晚辈不说,只是,这正黄旗的瓜尔佳氏,怎么当初嫁了阿山大人?当年的阿山大人,可还不曾发达吧!”年轻人赶紧转移话题。 六十的老头啧啧连声:“何止不发达呀!因为他阿玛是军功升上去的,在文官系统中可没什么关系,他只能全凭自己打拼,到底最后会怎么样可谁也说不准不是,可铁娘子就看中了,把自己最得意的大孙女儿嫁给了他!你看,现在再看铁娘子,你不得不说这眼光老辣吧!” “铁娘子还有几个孙女儿?”旁边有听者好奇地问。 六十老头拈一拈胡子:“这铁娘子怕儿子亏了身子,不准她纳妾,故而,生了四子四女,全是嫡出,夭折了一子一女,存活了三子三女,大孙女儿是现在阿山大人的嫡妻,二孙女嫁了现在的城门领镶黄旗的纳喇希福纳;三孙女嫁的也不赖,是镶红旗护军参领、云骑尉萨克达常鼐之子,指挥同知萨克达达安。” “哟,您老这知道的挺全乎呀!” 六十老头得意地道:“老夫与铁娘子的儿子,那也是曾经的同僚!自然清楚!” “这铁娘子养的儿子,可也是极刚硬?” 老头摇头:“这却错了,那老家伙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不过,倒是享了一辈子的福,万事不操心!上有老娘安排一切事务,下有儿子接班儿顶门立户!所以,早早儿的回家过闲散日子去了!哪像我们,还得在官场上辛劳哦!” “您老是?” “唉,老了!不中用了!不过领着个闲差度日罢了!”边说老头边走了开。 “此老是什么来头?” “你还没认出来?掌管宗庙祭祀之事的太常寺卿!”白发的老者看了年轻人一眼,也走开了! “不知这铁娘子曾孙辈儿的女儿还有多少未曾出阁?芳龄几许!”那个四十左右的文官问众人。 噗—— 周围人一齐笑喷了:“你这也想着求娶一个回家不成?” “我家那不孝子也到年纪了,我这不是着急吗?” “你可真会挑,可他们家现在年纪相当的孩子,却仿佛没有!” “可惜,可惜!” “是可惜,这般持家有道又贤惠孝顺的女子,没点儿运道可不就寻摸不着嘛!” “是呀,当年阿山大人一次遣送十八个妾的事儿可不少人听闻。为夫君买了十几房小妾,把家掌得好,还把家里两个老人奉养得那样好精神,这样的嫡妻可不就是得运气好才能娶着嘛!” 一众人叹着阿山的运气,又叹庄亲王儿子的福气,这样的好女子,又这样好身家,没点儿福气,能娶到手? 耀妆半日后,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家具都放入了新房,玉儿的三个嫂子领着人忙得一身汗,终于把一切安排妥当,明儿小姑一来,就能像在娘家一样,什么东西都能顺手找着了! 王府的长史带着几个人跟着送嫁妆的队伍前往子爵府代替雅尔哈齐谢妆等事宜按下不表。 送妆奁第二日便是大婚日,雅尔哈齐盼这一天盼了可足足三年多,早上早早起了身,把贴身的阿苏使唤得跟个砣螺似的,跟庄亲王磕头后,又穿着贝勒的补服进到紫禁城,到皇太后、皇帝前行了三跪九叩礼,之后,銮仪卫预备的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浩浩荡荡往镶蓝旗伊拉哩家去迎娶新人。 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妻一人率内管领妻等八名担任随侍女官,这几人又分成两批,一批到伊拉哩家,一批在庄亲王府敬侯,步军统领则负责清理自庄亲王府到伊拉哩家的道路。 坐在自己呆了十几年的房里,玉儿愣愣地出神,这就要出嫁了?她怎么都觉得不真实!虽说 清心游第3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子发育得好,可自己实岁还差二十几天才十四呢,雅尔哈齐实岁也只是十九岁,这还是俩孩子呢!前世还是高中与大学新生,这会儿就成婚了?雅尔哈齐还算晚婚?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自在! 家里特请的全福人见着玉儿梳好妆,不免赞道:“格格真是好肤质!” 玉儿恍惚着笑了笑,并不出声,好在人家也体谅她是新嫁娘,这情绪起伏剧烈是很正常的。 老夫人与瓜尔佳氏坐在一边看着玉儿恍惚的神情,一阵儿心痛,那眼泪唰唰的就滚了下来,一家人放在手里捧着的宝贝,以后就要吃苦受累了! 想想这么多年,她何曾有过丝毫的不如意呢?如今却要去别人家受别人的指使!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了,这猛然一下心痛太过,便有些支撑不住,眼看着就往瓜尔佳氏身上倒去。 玉儿心神虽有些恍惚,但五感却仍较一般人灵敏,老夫人心脏的剧烈跳动声把她惊得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老夫人身边搂着痛苦地闭着眼的老夫人,一边轻抚她的胸背,一边运转修炼心法!好半晌,老夫人才缓过气来,觉得先前刺痛的心脏舒缓过来了,又能顺畅地呼吸了,一睁眼,果然是孙女儿,那眼泪便又滚了下来。请来的全福人直咋舌,见过七十多岁老太太舍不得孙女儿出嫁哭成这样儿的吗? 见过老太太舍不得孙女儿出嫁心痛得晕过去的吗? 见过孙女儿哄着祖母像哄孩子的吗? 见过被孙女儿哄几句就破啼为笑像个孩子的祖母吗? 今儿全见着了! 这嫁的还是就在京里的王府,这嫁的可是宗室贝勒,这还是挨着的镶红旗与镶蓝旗! 就这么近的距离,就心痛成这样,那些把孩子嫁到外省的,那还活不活了! 可看着那祖孙俩相处的情形,这自家本就和睦的全福人也忍不住赞叹祖孙情深,再想想方才明明神情恍惚的新嫁娘却比谁都先发现祖母的不妥,这得在平日用了多少心思,才能对祖母的点滴反应这样敏锐!不怪这伊拉哩家嫁女的嫁妆丰厚骇人,这样好的孩子,谁家也不忍委屈了吧! 全福人见老夫人终于被新嫁娘安抚好,又看看时辰快到了,便帮着玉儿穿上大婚的礼服,这礼服却不是玉儿自己绣的,而是十日前内务府做好送来的。 迎亲的队伍到了伊拉哩府,正正是吉时,内监将彩轿陈于中堂,随侍女官进了新嫁娘的房间,扶着着好礼服的玉儿出阁、上轿、下帘。 婚礼前十日,内务府派了教引嬷嬷来指导婚礼时的礼仪规矩及禁忌事宜,因是按皇子大婚礼,自与平日满族婚礼稍有不同。玉儿收摄心神,事已成定局,伤感也只是徒然,这个世界,没有女子守着父母终老的,再说,父母也绝不会让女儿把青春虚掷。现如今且按着教导的礼仪不出错地走完这过场吧,若是出了错,岂非让母家蒙羞! 这一队迎亲的队伍从伊拉哩家到庄亲王府,自然还走的送妆奁的老路,路过那座茶楼时,楼上几人却都站在先前的茶室,从窗前往下看。 “五爷怎么没来?”长脸的问福纹长袍的,这迎亲的队伍都马上到了! “所有不当班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都去庄亲王府了,五爷是不是也去了?” “想是了!”瘦高个儿看看南边儿,低声嚷:“来了,来了,仪仗来了,呦,内务府总管领着属官,瞧,那护军参领我还认得,领着护军在前面导护呢!十六盏灯笼,二十把火炬,八名内临抬着的彩轿,女官随从……” “那护军参领谁呀?”福纹长袍问瘦高个儿。 “嘿嘿,我也不知道,只是远远见过,听人说的!”福纹长袍白了讪笑的瘦高个儿一眼,这也算认得? 看着这浩大的队伍过去,几人又谈论几句今儿这排场。 “哥两位,这眼看天黑了,再不回,我家里老娘该着急了!一起走?”长脸的明显是个孝子。 “一起一起,这热闹也看了,回吧!” 到庄亲王府外,仪仗停止、撤去,前后导护的内务府总管、护军参领、属官、护军皆下马步入王府。女官随轿到庄亲王府为雅尔哈齐备的新房处伺候玉儿下轿,引玉儿入府。随后举行合卺仪式,由等候在此的命妇负责。 庄亲王府内张幕结彩,总设宴六十席,羊四十五只,款待玉儿的父母亲族人员。别的出席人员与礼仪程序与在伊拉哩家举行的定婚宴一样。 行合卺仪式时,玉儿一直垂着眼,她对于自己全新的身份有些无所适从,从前只是当作朋友的人,却成了自己的夫婿,她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好在雅尔哈齐只轻笑一声后就出去了。外面他还得去应酬,反正媳妇娶回来了,以后全是他的了! 看着新嫁娘羞得眼皮都不敢抬,新郎倌则喜上眉梢、唇角含着笑出去了,一众女眷皆嘻笑出声,其中一位二十出头着贝勒夫人服饰的年轻女眷道:“新嫁娘是个害羞的性子,你们还只管取笑!” 又走过来拉起玉儿的手:“我是四贝勒的嫡妻那拉氏,庄亲王府只有雅尔哈齐一个子嗣,皇阿玛便着我们爷领着十弟、十三弟在外面帮衬呢。” 玉儿进庄亲王府后第一次抬起了眼皮,圆脸、新月眉、单眼皮的那拉氏神情温和安祥,态度亲和大气。玉儿冲着她甜甜一笑。 那拉氏手一紧:“哟,这小模样,让人见了可真爱得不行!先前还只道是个木讷的,没想到是个可人疼的!” 玉儿摇摇她的手,那拉氏笑道:“你管我叫四堂嫂也是使得的!” 玉儿羞笑着轻喊:“四堂嫂!” 旁边有个宗室的媳妇道,“你可真是的,连嫂子也抢上啦!” 那拉氏指指那个宗室女眷:“这是你公公嫡亲弟弟的大儿媳,你正经的大堂嫂子郭佳氏!”又回头对郭佳氏笑道:“我们爷叫雅尔哈齐叫得堂弟,我自然也能叫他媳妇儿叫得堂弟媳的!皇阿玛说起雅尔哈齐时不也说堂侄儿?” 郭佳氏轻拍那拉氏一下:“我说不过你去!” 115洞房 那拉氏又指指后面的一群女眷:“这七八位皆是你家的堂嫂、堂弟媳!”说着捂嘴笑,众女眷也嘻嘻哈哈说笑,笑罢,那拉氏又道:“以后你们自然就亲近了!” 又回头对郭佳氏道:“我为什么抢这个嫂子,这是有缘故的!” 郭佳氏一幅洗耳恭听的表情,那拉氏笑道:“在宫里,皇阿玛就提过,说我们爷在还没成亲前,她几岁时,就受了她许多的好处,才能养得现在的好身体,所以,今儿她大婚,皇上才着我们爷并十弟、十三弟来帮衬着雅尔哈齐!你说,为着我们爷,我这个嫡妻是不是应该好好和她亲近亲近!感谢感谢她!” 郭佳氏赔笑道:“还有这样的缘故呢!应当,应当!” 那拉氏回头轻拍玉儿的手:“听说你于养生一道颇为擅长,以后,可一定不能藏私,说与我们知道!” 玉儿轻笑道:“擅长说不上,只是日常总与来家里找玛法的莫家老太医请教!听说,他家的孙辈在太医院也有任职的。四堂嫂不防遇上了多问问,他们到底在这上面专精的!其实我不过是听了他们的,平日不曾懈怠,全都照着做罢了!” 那拉氏笑道:“你把自己的玛法太太服侍得身强体壮,对着我却这般保守?” 玉儿笑道:“若是四堂嫂以后有暇,咱们就坐一起唠唠也成的,其实也都不难,难的在这坚持上!好比如,我领着我太太每天固定时间总得到处转转,就连刮风下雨不能出门,在室内也得动动,不偷懒的!日久天长的,在细节处不出错,长辈们的身体就好了!” 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女眷摸了摸玉儿陪嫁的家具,羡慕道:“堂嫂这家具看着真精致呀!” 那拉氏回头看看,道:“一色儿的黄花梨!”拍拍玉儿的手:“你家还为你找着了大件儿的紫檀,可是?” 玉儿点点头:“这些木料,其实要去南方更好找!额娘把府里的一个管事长年派在南方,找了十几年,才找到这些!” 周围的人听了都啧啧赞叹! 郭佳氏道:“这是你一落地,你额娘就开始张罗了!” 玉儿甜甜笑道:“谁家的女儿都是父母的心头肉,都是想着早张罗才放心!” 旁边有女儿的就点头赞同,说自己开始寻摸,遇到些什么事儿! 见说话的人多起来,玉儿就静静地笑着倾听,那拉氏见她年纪虽不大,却自有一种恬静安雅的神韵,忍不住暗自点头,先前看伊拉哩家这样宠女儿,她还想这是不是个被宠得高傲骄恣的,没想到,却谦和又真诚!瓜尔佳氏一家会调/教女儿看来是真的如传闻一样了! 说笑一阵,女眷就相继离去,那拉氏倒是一直陪着她,一会便说到当年第一次遇到四贝勒的事儿上了,玉儿笑着把当年的情形都说了一遍,“其实,那时还小,不过是学舌罢了,可当不得四堂嫂感谢一词的!” 那拉氏笑道:“当得当得,那年回宫后,皇阿玛就给我们爷换了好几个侍候的人!” 玉儿点头,原来感谢的是因为自己多嘴,引起皇帝注意了呀! “听十三弟说,你煮粥可很有一手!” 玉儿轻笑道:“不过是十三爷当年在病中,吃别的没胃口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便听门外传来吵嚷声。{shukeju }看小说就去……书客~居≈却是雅尔哈齐回来了,后面追着是要闹洞房的。 闹了不大会儿,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这离府可不近,该回的都回吧!” 听到这个声音,那吵嚷声才渐停了,之后,声息渐静。 “雅尔哈齐,我们这就回了!” “是呀,十哥为你挡酒这也醉了,我与四哥把他送回去!” 那拉氏听到这两个声音,便起身对玉儿道:“十弟醉了,我也去看看!这就回了,以后咱俩再亲近!” 玉儿起身要送她,被那拉氏按住,便目送她出了门。 门轻轻一响,玉儿僵了一下,听着那人轻轻走近的脚步声,她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人却只在桌边坐下,之后传来倒茶、喝茶的声音。 轻轻的笑声在房内漫延,“你今儿这是打定主意不看爷了?” 玉儿不安地动动身子,到底还是没抬头。 雅尔哈齐见她不言不动,起身坐到她身畔,扶着她的肩,挑起她的下巴:“你以前可从没这样儿的呀!” 玉儿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雅尔哈齐愉悦的笑止也止不住:“这才有点平日的样子!” 玉儿清清嗓子:“我只是不习惯!” 雅尔哈齐笑道:“是呢,以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可是我的媳妇儿了!” 玉儿的脸一热,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还是男人都这样? 雅尔哈齐嫌弃地道:“谁给你化的妆?怎么越画越难看!” 玉儿也不理他:“绿樱,我要洗漱!”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你也不问问我可也要洗漱?” 玉儿嗅了嗅:“你明明刚从浴房出来的!” 雅尔哈齐大乐:“这也知道?你先别忙着别的,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玉儿看看桌上的东西,嫌弃地摇头:“不用,我在轿里吃过了!”空间里放东西多方便呀!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雅尔哈齐惊讶地看她,玉儿不理他,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卸妆。 雅尔哈齐跑过来帮忙,这儿拽拽,那儿戥戥,越帮越忙,纯属添乱。 “你故意的吧!”玉儿把他又伸到头上的手拍了下去。 “没有,我这不是不熟悉嘛!” 要是他声音里没有那丝笑意估计更具可信性。 玉儿趁着他说话,快手快脚把头上的零碎儿都摘了下来,一头长发在灯光中流泄而下,黑亮直顺,如一匹精美的黑锻,雅尔哈齐看着散发的玉儿,眼神一下变得深黯了。 “夫人,水好了!”玉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叫的是自己!便起身往后走去。 泡在温热的水里,僵了一天的肌肉才舒服了些,呼,这礼仪可太累人了!绿樱拿了一条巾子给她包好头发,以免打湿了,之后便出去了。这是她从上一个绿樱那儿知道的,格格不喜欢泡澡的时候身边守着人,只需给她包好头发就行! 先前的绿樱已嫁人做了陪嫁嬷嬷了,此次的五个陪嫁丫头是老夫人调/教的那几个!继承了先前四绿的名字,多出的则取了名叫绿菊。 泡在水里的玉儿不想出桶,但显然有人不乐意了。 “你再不出来,我可进去了!” 泡得忘了今夕是何夕的玉儿一下醒过神来,这房布置得虽与家里一样,可已经是在庄亲王府了! “别,别,已经出来了!”扯了一条大巾子一包,吸干身上的水分,穿上一边准备的中衣。还是觉得不妥当,又拿了件大衣裳罩上! 雅尔哈齐穿着中衣靠在床头,见她头上包了块巾子穿得规规整整地出来,忍不住挑眉。 玉儿见他挡在床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头上那个是什么?” 玉儿这才想起来,头上的巾子还没摘呢!今儿怎么总出岔子! 看她摘下包头的巾子,又傻站在那儿,雅尔哈齐要是还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傻子了! “大衣裳重不重?” 玉儿点点头。 “那你还穿着?” 玉儿愣了愣,缓缓伸手解衣扣,雅尔哈齐的眼睛随着她的手指移动,喉结上下动了动,清晰的声音让玉儿的手僵了僵。 “我帮你?”已带了丝沙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急迫。 玉儿的脸一下热了,这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雅尔哈齐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翻身下了床,玉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在怀里按在了床上。 雅尔哈齐身上那种纯男性的压迫气息让她有些晕眩,早忘了手还在扣子上放着呢。 雅尔哈齐看她傻傻的样子,也不吱声,伸手便解她的衣扣,显然,他动作太大了。 “你在做什么?”玉儿傻傻地问。 “你说呢?”雅尔哈齐头也不抬,两只手一起上阵,终于把那碍事儿的全剥了下来。 对于自己被人像布娃娃一样摆弄的事实,玉儿有些傻眼,那是自己的衣服呀,他怎么就给解了? “那是我的衣裳!”某个不在状况的人抱怨道。 “嗯!”雅尔哈齐把衣裳扔到一边,“以后还是你穿!” “你别捏我脚,痒痒!” “你脚怎么这么小?” “额娘说小时候被阿玛咬掉了一块儿!” “真的?” “阿玛不承认!” “真软!”雅尔哈齐捏上瘾了,“肉呼呼的!” “额娘说再长长就不肉了!”不服气的声音! 轻笑声传了出来:“肉点儿挺好!捏着舒服!” 过了一阵儿…… “这大晚上的,你脱光了更冷! “我觉得热!” “喂,你别拽我衣服,我不热!” “一会儿你就热了!” “你好重,你别压我!” “习惯就好了!”沙哑的声音微喘着气。 “你别啃我脖子!”迷蒙的软糯声引来尖锐的抽气声。 “你别说话!”沙哑的声音带着压抑。 “为什么!嘶,你别乱摸!好奇怪!”软糯声带着轻颤。 “你这样说话,我可忍不住了!” “嗯?”轻轻的鼻音。 又一会儿。 “你这小嘴儿真招事儿,还是堵着好!”男音里带着轻笑。 “呼呼呼!”女声忙着喘气。 “嗯——”轻颤的鼻音。 “你别,你别……”带着一点儿泣音的求恳。 “别什么?”喑哑的男音气息急促。 “你别……别动!”泣音变得不能成句。 “玉儿!”男音里含着喜悦,带着欲/望。 “嗯?” “玉儿!” “嗯!” “玉儿!” “啊,痛……呜,你出去!”泣音变高了, “一会儿……”男声压抑而紧绷,“乖,就一会儿,就好!” 抽抽嗒嗒的泣音,哼哼叽叽地不乐意。 “我动动!”男声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 “呜,你,你停……呜,嗯!” 又一小会儿。 “好了吧?”男声已喑哑得不成调。 “嗯!” 床开始吱吱呀呀地响,不时传出哼哼叽叽的抗议声,男人的轻笑声,喘气声,低呼声…… 不知道多久后,一个迷糊的女音懒懒地哼:“洗洗!” “好!” “好!” 蟋蟋嗦嗦的声音传了出来,雅尔哈齐搂着裹了巾子的玉儿从床帐里钻了出来。往屏风后走去。 一阵儿水声传了出来,之后是人入水的声音。 “你进来干嘛,出去啦!”玉儿不乐意地赶人! “可是,水就这么多了!”雅尔哈齐愣是挤了进去!“我帮你洗!” “不要,我自己,喂,你别乱摸……” “没乱摸!”男声很坚持! “呜,你,你走开!”拍水赶人的声音。 “玉儿!为了你我可憋坏了!”男声喘着气:“你得赔我!” “呜……嗯,哼。” 拍水的声音,合着水花溅落在地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当餍足的雅尔哈齐从屏风后出来时,玉儿已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116亲密 熟睡中的玉儿忽然惊醒过来,灵魂里的修炼心法不知因为什么,居然自动转了起来!她也不多想,浸入那些转动的字体修炼。二个时辰后,她从最后一个字体里弹了出来! 嗯,今儿比平日时间用得少! 咦? 怎么多出了一个字!从哪跑出来的?十几年来,玉儿一天没有懈怠,多出一字自然极容易就看了出来。只是,这心法字体还下崽儿不成? 玉儿碰了碰,那字动了动。 哈,怎么不让她进去? 又碰了碰,那字扭了扭。 嘎?怕痒?害羞? 玉儿围着它转了几圈儿,仿佛与先前的几百字有些不同!可不同在哪儿,她又说不清楚。 最后试了一次,那字还是不让她进去。 算了,有什么作用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她退出来,却没想到那字儿也跟着她跑了出来,在她愣神间“嗖”一声儿扑到雅尔哈齐身上,溶了进去! 玉儿呆了一下,神马情况? 浅淡的光线中,雅尔哈齐一条胳膊垫在她的颈下,另一条胳膊则紧紧地搂在她的腰间,一条腿还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这是怕她跑了? 被禁锢得动弹不得的玉儿发现一个新情况,忍不住傻了…… 没穿衣服,神马也没穿…… 轰—— 所有的血液都冲到脸部,之后又往全身漫延。从昨儿起就有些凝滞的思维此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嫁人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是个女人了…… 这个男人用他无意识的肢体动作,如此嚣张地宣示着所有权与占有欲。 玉儿睁着眼呆呆地望着虚空,记得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熟睡后的肢体动作,显示的是隐藏得最深的潜意识。睡着后如胎儿一样蜷曲的,是缺少安全感,而这样紧紧抱着她的,是因为他的在意吗?下意识的搂着她,保护着她,也禁锢着她。野兽保护幼崽时,就总是这样把幼崽圈在怀里,压制它们的行动,以防好奇而无知的幼崽擅自探察周围的世界,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危险。这个姿势,是他防备着外界的伤害,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 指婚后就存在的恐慌感,在这一刻因为这个男人无意识的行为,就这样消失了,那总在浮动的心绪变得和顺了,没着落的心,也这样安定了下来。 心绪宁静后,不免又想到先前那个没入他身体的字,先前不明白那字有何不同,现在她却明白了,那是一种与自己所炼心法完全不同的阳刚气息!这是专为男人而生的?只是,它从哪里来?或是,它本就存在,只是现在才从自己的心法里脱离出来的?是因为昨夜……引动了心法的变化?她还是一头雾水,这就是没有师傅的弊端了,什么都要自己去摸索,去探测、去思考! 不过,那字体让她的灵魂很愉悦,至少,这让她知道那于他是无害的! 因为修炼,酸痛的身体已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她试探着动了动胳膊,想要翻身…… 腰间一紧…… “嗯?”浓重的鼻音里是刚醒时的慵懒。 玉儿僵着一动不敢动。 “醒了?”低沉带着一丝笑意的男声在她耳边轻挠,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又僵住…… 呜——露馅儿了! 愉悦的轻笑声在房内散溢开来,玉儿恨不能把自己埋起来,本已褪下去的热度,又涨了上来…… “呵呵——”雅尔哈齐对于她把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的动作很满意,自然地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只是,这样做的后果显然有着不小的隐患。 黑暗中,身体感受到的滑腻肌肤如此深切地提示着他,他把她娶回来了,现在,这个他想了几年的女子就在他的怀里,胸口涌动着快乐,涨动着饥渴,他需要,需要更多…… 他可以,可以要得更多…… 翻身覆上她柔软的身体,他在她颈间轻喘,轻触着,吸吮着,轻啮着…… 玉儿忍不住哆嗦,呜……完蛋了!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轻笑着移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耐心而温存。 “嗯——”玉儿轻哼出声,又咬住嘴唇。 中断的声音,让他意识到她的克制,压上去,轻咬她的唇瓣,他喜欢她的声音,虽然,那总让他失控…… 右手轻缓移动,随着曲线上下起伏,他不急,现在还早!他可以慢慢来…… 被窝里传出细碎的声响,女音的轻哼抱怨,男声的愉悦轻笑,偶尔一声惊喘,便引得床又开始吱呀,如是反复…… “累——”她被他按在胸口,轻哼抱怨,这个男人,没完没了!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还早,再睡会儿!” “哼!”她一动也不想动,就这样沉入了黑甜的睡眠。 双手下意识地上下移动,确定她就在他的怀里,雅尔哈齐满意地闭上眼,再睡会儿,一会儿自有人来唤! 一个时辰后。 “爷,夫人!” 轻轻的呼唤声从门外传来,雅尔哈齐睁开双眼。该起了? 抱抱怀里的小身子,他从没如此深刻地期望,自己听错了! “爷,夫人!” 雅尔哈齐无奈地应声:“知道了!洗漱的水抬进来!爷要沐浴!” 外面轻应一声后没响动了。 玉儿闭着眼懒懒地挣动,闭着眼:“我也要洗!” 雅尔哈齐轻笑:“知道!” 玉儿不动了,闭着眼又迷糊过去了,直到一种全身浸入温水的感觉将她惊醒。 “嗯?” 雅尔哈齐看着她迷蒙的眼眸慢慢变得清明,笑道:“醒了!” “嗯!”玉儿动了动,僵住了,身后的感觉可不太妙! 雅尔哈齐伏在她耳畔轻笑:“不动了?” 玉儿翻了个白眼,她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好不好,再动,再动他又要没完了! “放心,这会儿不会再动你的,还得去请安呢!”如果他声音里没有那丝遗憾,估计玉儿会更满意。 擦干身子,穿上中衣,玉儿呼出一口气,见那个男人就那样大咧咧地站在当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认命地拿过他的衣裳,一件一件服侍他从上到下都穿好,又急忙收拾自己 “今儿要进宫!”雅尔哈齐看着玉儿想去衣柜里另找衣服,“你也得着朝服!” 玉儿顿了顿,认命地唤进绿樱绿荷,没她们帮忙,可没法收拾妥当。 丫头服侍着玉儿梳头时,内务府的两个嬷嬷进来收走了床上的白绸,玉儿努力让自己忽视那白绸代表的意义,只是,无意间对上雅尔哈齐正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时,她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逃也似的转开眼神。 她可不可以哄自己说其实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看着玉儿因为内务府嬷嬷的作为而晕红的小脸,心情极其愉悦。媳妇儿小脸红红的模样好看,乌黑的长发散着好看,梳起来也好看,当然,昨儿晚上散在枕上的样子更好看!媳妇儿穿着小衣服好看,穿着朝服更好看,当然,最好看的还是不穿衣服…… 雅尔哈齐的喉结又动了动,移开视线,不行了,他得想点儿别的什么才好!汹涌而上的把雅尔哈齐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个重欲的男人,即使现在只是看着她梳妆,他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玉儿的另外两个贴身丫头手脚轻快地呈上来十几碟早膳,雅尔哈齐看看桌上几碟糕点:鸳鸯红枣糕、金丝烧麦、菊花卷、榄仁擘酥卷、澄面虾饺,一小盆香菇鸡丝粥、一小盆八宝饭、两碟小菜:花菇鸭信、冬笋蕨菜、去骨腌凤爪。 “先吃点儿东西吧!”看玉儿忙呼得差不多了,雅尔哈齐把她拉到桌边坐下,坐下后,他就在椅上不动了,两眼看着玉儿,玉儿认命地给他呈粥、布菜、夹点心,送到他面前。 雅尔哈齐笑着看她选了自己喜欢的菜式点心,满意地拿起筷子。他就喜欢她服侍自己,为自己费心,看着她为自己忙碌,他就觉得很满足,这是他在任何其它人身上都无法找到的感觉;嚼着小点心,雅尔哈齐第一次觉得点心这样美味,一时胃口大开!玉儿自己也盛了碗粥,夹了块儿疏菜咬了一口,边吃边注意对面那个男人面前的碟子是不是空了!她算明白了,这男人就爱使唤她,别人要动手,他都不乐意,方才绿菊要为他布菜,他一眼把绿菊给瞪了下去,玉儿就不明白了,难道过了自己手的东西更好不成?为他添了两次,方才见他满足地放下筷子。好在玉儿几个哥哥没一个是文人的胃口,她也习惯了,否则就他这吃法,没准能吓着人!没见一桌子都没剩多少啦! 既然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别扭劲儿,后面的一应事务,玉儿也不再让丫头插手,递茶服侍他漱口,拿热巾子给他擦嘴、净手,服侍他穿上石青补服,戴上顶金龙二层、饰七东珠、衔红宝石的贝勒朝冠,把他打理得能出门了,又在他手边放了一小杯温水。看着那个大老爷大马金刀坐在那儿翘嘴角,玉儿这才让丫头服侍自己收拾。 漱口、净手、上唇红,穿朝袍,着朝褂,戴朝冠,收拾妥当了,接过绿樱递来的温水轻啜了几口。雅尔哈齐见媳妇儿妥当了,便起身往外走,玉儿跟在他身后半步见他径直往府外走去,“不先给你阿玛他们行礼吗?”她在身后轻声问。 雅尔哈齐低声道:“先国礼,而后家礼!” 玉儿不吱声儿了,门外停着一抬暖轿,舆夫八人,红盖,红幨,红帏,雅尔哈齐径直坐了进去,玉儿看看没有自己的轿子,也跟了进去! 雅尔哈齐等她坐好,一跺脚,轿子抬了起来,径直往紫禁城而去。 看着玉儿睁着比常人更大的凤眼,雅尔哈齐轻笑出声:“累不累?” 玉儿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不累,没见过这么不体贴的男人,谁个新婚第一天就这样折腾的,一点儿不考虑她的小身子受不受得了!要不是她身体软柔异于常人,晚上又修炼了两个时辰,这会别说行动如常了,估计连步子都可能迈不开!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神情,有些垂涎,抬手摘下手上的帽子,把头探到玉儿颈边。 玉儿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轻嘘了一声:“别吱声儿,你想让外面的人听到不成!” 玉儿直翻白眼,怕外面听到,你倒老实点儿呀,你啃我脖子做什么! 117请安 好在雅尔哈齐还知道媳妇儿这露在外面的脖子还要见人,没下力气啃,只是轻轻在上面蹭,蹭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不足,伸手去解玉儿颈上的扣子,玉儿伸手推他,他把自己的帽子送到玉儿的手上,空出的两手直忙活。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手居然就伸到了衣服里,一把攥住了发育得很好的丰盈,玉儿倒吸了一口气,这人,怎么这样! 雅尔哈齐低下头,张嘴含住了露在外面的粉红,这次可不只是蹭了,反正一会儿还得藏在衣服内,他一点儿不客气地又舔又咬又啮又吮,玉儿被调/弄了一夜的身子本就极其敏感,一下没忍住,轻哼出了声儿,雅尔哈齐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眼便见到她漫上迷雾的双眸,一时呼吸便变得粗重起来…… 玉儿颤着身子,空着的小手推他:“一会儿还要见人呢!以后多少日子!” 雅尔哈齐显然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对,闭着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手尤自恋恋不舍地在媳妇儿的衣内流连,直等到燥动的欲/望被压制住后,他才抽出手替她仔细地一件儿一件儿扣上解开的衣裳,又整理好配饰,左右打量,看不出一点痕迹后,满意地点头,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要藏好了!看看她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脖子还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去提了提领子,到底挡不住,有些遗憾地叹口气,总觉得有点儿吃亏! 见一切打理好了,玉儿伸手到他腰间拈住一小块儿肉,狠狠一扭。 嘶——雅尔哈齐倒吸口凉气。 “媳妇儿,你这下手也太狠了!肯定青了!”雅尔哈齐低声抱怨。 玉儿恨恨地瞪他一眼:“你在我身上弄多少青红瘀紫,我才只拧了你这一下,我吃大亏了!” 雅尔哈齐想想早上在浴桶里见到她那一身玉白上的斑斑点点,有些气虚地不吱声儿了! “再说,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你就动手动脚?要是露出一点儿破绽,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这古代可不比现代,说的是一个“万恶滛为首”,在房内怎么着都没事,可在外面这样出格,可太不谨慎了! 雅尔哈齐自知理亏,涎着一张脸:“媳妇儿,这可不全怪我,你想想,我等了你多久?从三十六年到现在,差两月整四年!我这有些止不住,也算情有可原不是!” 玉儿瞪他一眼,“合着你心怀觑觎,还是我的错不成!” 雅尔哈齐笑呵呵摸摸玉儿的小脸:“不是你的错,我媳妇儿怎么会有错呢,只是,你想,这人馋肉馋久了,是不是见着一只烤羊就不要命呀!哪怕明知道吃多了会撑坏,他也止不住不是。” 玉儿又伸爪去拧,“我是一只烤羊?” 雅尔哈齐一把把那只小手抓住包在手心里揉捏:“哪儿呢,烤羊比我媳妇儿可差远了!”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能和一只羊比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一只羊不行,至少十只!” 十只烤羊?玉儿恨恨地把他的手扯过来张嘴就咬。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气急了,赶紧哄她:“行,行,百只,至少顶一百只!” “一百只怎么够,至少一千只!”玉儿恼了,声音也压不住了! 雅尔哈齐赶紧点头:“行行,一千只就一千只!媳妇儿你声音小点儿!” 玉儿恨恨地瞪他,先前说得隐密,两人声音都低得像耳语,这会被气急了,谁还有那心情说悄悄话呀! “什么一千只,多少只都不行,我告诉你,以后你出了房,不准再碰我!”玉儿咬牙声明,到底又恢复到耳语的程度。 “行行,在外面不碰!”雅尔哈齐赶紧应,只要在里面就行,房里面,轿里面,车里面……总之,能挡住的,都算里面! 玉儿不知道某些人的龌龌心思,见对方有悔改之意,满意地点点头,把手上的帽子递过去。雅尔哈齐也不伸手接,只把脑袋伸了过来。玉儿认命地给他戴好,还得仔细端详有没有戴正,没办法,这男人出了门,要是衣冠不整,那被数落的,一定是她这个做人家媳妇儿的! 雅尔哈齐看着身边粉嫩嫩的媳妇儿不能多动,只能捏着两只小手解馋,捏一阵儿,没忍住,又往嘴边塞,玉儿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轻薄,反正,更过份的都做过了,亲亲小手,完全是小儿科。只要他别再弄乱她的衣裙,她就阿弥陀佛了! 两人在轿里打打闹闹、亲亲我我的,也不知道时间,直到轿子落地,才发现到地儿了,玉儿有些紧张:“你再看看我衣裳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雅尔哈齐仔细看看,点点头:“放心,你是我媳妇儿,要是有一点不妥当,也是我吃亏不是!” 玉儿横他一眼,跟着他下了轿,上下一打量,见他身上衣裳没什么不妥,也放下心来。 下了轿的雅尔哈齐收敛心神,神情肃穆地往前走。玉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肚子里却不住腹诽,这会装得这样正经的样子,方才怎么就不能老实点儿,害她提着一颗心,就怕衣冠不整! 走了一段路,雅尔哈齐有些担心自己的媳妇儿,昨儿是有点儿过份了,全忘了今日可也需要不少体力,不知道她身子有没有什么不妥!回头一看,见玉儿脸色红润,步态轻盈间不见一丝虚软乏力,放下心来,转头又往前走。 到了宫里,自然先去见太后,到了慈宁宫外,太监通禀后,雅尔哈齐领着玉儿来到太后面前磕头行礼,太后乐呵呵地叫了起,又把玉儿招到身前,仔细打量半晌,回头对雅尔哈齐道: “可找着个好媳妇儿!眼神清正,温善,一看就是个好女子!” 雅尔哈齐一点不生疏:“太后说她好,那她才是个好的!” 太后忍不住笑:“你个猴子,人家本就是个好的!” 又回头对玉儿道:“以前哀家要给他指几个看上的秀女,他愣说什么一双人,要等等再说!哀家听皇帝说他一定要先娶嫡妻,自家府里也有侍候的,便也没再提,他心里重嫡,做为嫡妻,你也要敬着他!” 玉儿蹲身称是,太后见她一举一动大气稳重,规矩极好,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她以前在家都做什么,听到玉儿说到平日怎么服侍太太玛法时,太后脸上的笑容便真心了许多。她上了年纪,自然喜欢这样在家照顾老人的,便用蒙语夸她孝顺,玉儿知道太后是蒙古人,平日常说的就是蒙语,便也拿蒙语与太后闲聊。太后见她蒙语说得这样好,真正地高兴了,“好孩子,以后常来哀家宫里,听你先前说到服侍家里的老人,哀家现在也老了,你也与哀家说说你家的太太玛法平日都怎么过日子的!” 玉儿笑道:“太后看着只有四十的样子,可一点不显老!” 太后乐呵呵地笑,这孩子语气真诚,听的人不免也觉得高兴。便拉着她多说了一阵儿话才放他们去见皇帝。 出了慈宁宫,雅尔哈齐走到一处稍偏的地方,转身拉住玉儿的手,轻声问她:“可累了?” 玉儿赶紧四处打量,好在这处确实偏僻,低低道:“还好!” 雅尔哈齐有点儿不舍,捏捏她的手“你先忍忍,一会回去想怎么歇都成!” 玉儿轻嗯一声,“知道,走吧!” 雅尔哈齐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现在在宫里,也没办法,只能在前面慢慢走,希望能让她多缓缓。 到了乾清宫,皇帝正接见大臣,太监引了两人到偏殿等候,好在并不曾等得太久,小太监便来引他们去见皇帝。 皇帝坐在上面笑着看李德全引了两人进来,待雅尔哈齐三跪九叩,玉儿六肃三跪三拜后,叫了他们起来。 皇帝笑呵呵地问玉儿:“小丫头,雅尔哈齐欺负你没有?”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3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头皮紧了紧。 玉儿点点头:“皇上,他可欺负人了,早上一碟子鸭信,明明知道奴才爱吃,偏吃得一根没给剩!皇上,你说他多可恶!” 皇帝哈哈大笑,这孩子,总这么可乐,这哪是两夫妻,这明明两抢食的孩子嘛! 再看看她脸色红润,眼神清澈尤带着些儿稚气,忍不住笑道:“你阿玛听到你吃不上东西,该心疼了!” 玉儿一进乾清宫就看到阿玛在一边儿了,只是不敢放肆,这会见皇帝提起话头,转头冲着阿山笑,甜甜地喊:“阿玛!” 阿山眼眶有些酸涩,昨儿还是自己家的女儿,今儿却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还被苛刻吃食! 雅尔哈齐被阿山一眼看得后背发寒,觉得很冤,他不过逗逗媳妇儿,谁知道被媳妇儿的老爹抓了个现行! 皇帝看着阿山的表情,心里偷乐,转头对玉儿道,“你阿玛今儿陛辞回两江,一会你们父女俩去说说话吧!” 玉儿与阿山一起谢过皇帝。皇帝又跟小夫妻俩闲聊几句,笑呵呵让他们去见见宫里的主位妃子,玉儿与雅尔哈齐和着阿山就辞了出来 刚走出乾清宫,玉儿就拽住了阿山的衣角。阿山看看周围,到底不舍得责备女儿,三人走到一处角落里说话。 “阿玛!”玉儿不舍地牵着阿山的衣角,想着阿玛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眼泪涮涮地就滚了出来,一边的阿山与雅尔哈齐一下都心疼了。 阿山瞪了雅尔哈齐一眼,心里还想着他不给女儿吃鸭舌呢,赶紧哄女儿:“宝贝儿,别哭,这宫里可不敢这样哭!” 玉儿抽咽几下,把眼泪逼了回去,打着嗝儿:“呜,女儿忍,嗝,不住!你这一走,嗝,不知道,嗝,什么时候才,嗝,能再,嗝,见着你!”她当然知道在宫里不能哭,可是,这眼泪自己要往下掉,怎么办? 逼眼泪逼得直抽抽的玉儿把身边的两个男人急坏了,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这是收不住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急中生智,赶紧许诺:“媳妇儿,你别伤心,皇上再南巡时,我去求他带着咱们,到时,你就能见着阿玛了,啊,别哭!” 玉儿一听雅尔哈齐的话,想了想,对呀,皇帝总南巡,自己跟着去就能见着阿玛了!心里有了希望,便不再那样伤心了,一下破涕为笑:“你说的,嗝到时不许,嗝,耍赖!” 雅尔哈齐见有转机,急忙点头:“不耍赖!” 玉儿不伤心了,眼泪也不掉了,只是,一时还打着嗝,阿山见女儿对自己这样孺慕,心里又高兴,又心酸,宝贝女儿嫁人了,以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回家就能见着了!心酸,酸得不行!五十多的人了,那眼眶也湿了,到底自制力更强,仰着头看会儿天,待眼里的湿意淡了,才回头对玉儿道:“宝贝儿,嫁了人了,跟在家里不一样,若没人心疼你,不给你吃爱吃的,你就遣人去府外买,知道不!可不能委屈着自己了!” 雅尔哈齐脸一苦,岳父泰山老大人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呀! 玉儿抓着阿山的衣角咯咯乐:“嗯,阿玛,你放心,额娘给了我好些银子,女儿想买啥都有钱!” 118四妃 阿山上下打量穿着贝勒夫人服的女儿,尊贵,华丽,尤带稚气的玉白小脸并不曾被华丽的衣裳压制抢了风采,倒是那身衣裳因一双褶褶凤目中的清澈,带出一种不在尘世的超脱与高贵。 阿山很得意,果然还是自己的女儿最夺目! “阿玛,你明儿就走吗?”玉儿又想往阿玛怀里靠,可是,看看周围的环境,不免遗憾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对,这次回京,一来送你出门,二来两江有些事儿阿玛回京与万岁爷禀报,两江阿玛还得早点回去为皇上守着呀!”阿山看着女儿眼中的不舍笑道。 “额娘也明天一起吗?”那回门连额娘也见不着了? 阿山笑着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旁边雅尔哈齐眨了眨眼,心里喊:那是我媳妇儿! “她等你回门后再去,不见见你,你额娘怎么放心!”阿山笑叹。 “嗯!”玉儿像小猫一样眯着眼蹭蹭阿玛的手。 阿山看着女儿可人的小样儿,直叹气,要是在家多好,在家还能抱抱宝贝女儿!本要放下的手,因看到旁边雅尔哈齐灼灼的目光,一挑眉,又让女儿蹭了一阵儿才收了回来。 “阿玛,女儿在额娘那儿留了好些好东西,你记得带走!”玉儿也知道这是皇宫,不好太过,便开始想还有什么能为阿玛做的。 阿山笑着点头。 “以后我还让分明给您和额娘带信,你不用担心女儿!女儿会过得很好的!”玉儿当然知道阿玛其实最不放心的是自己。 阿山看看旁边的雅尔哈齐,这两三年,这个毛脚女婿也算成长不少,变得可靠多了,女儿交给他,也算放心。 只是…… 看看从小至大捧在手上的女儿,阿山忍不住心酸,只是,他一人怎么能顶自己一家子呢,女儿总会大小受些委屈的!想着不免又瞪了雅尔哈齐一眼。 “嫁了人啦,要好好侍奉公婆夫君!”啊,自己乖乖的女儿居然要去侍候别人啦,阿山的心在滴血。 “嗯!”玉儿点头:“阿玛,你放心吧!女儿不会让家族蒙羞的!” “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山还是没忍住! “嗯!”玉儿的眼又笑眯了! “阿玛先走了,你们还得去给几位娘娘请安不是?礼物都带好了?” 玉儿回头看,后面的小太监一直捧着在不远处站着呢。阿山随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 “行了,阿玛走了,你二人且去吧!” “阿玛慢走!”夫妻二人一起行礼! 阿山点点头,一狠心,转身快步走了!他怕再不走,自己就要在皇宫失态了! 目送着阿玛的身影被重重宫殿掩没,玉儿垂下了嘴角,再怎么自我安慰,可是阿玛远赴两江,自己嫁为人妇,再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了……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沮丧的神情,哄她:“过几天咱们还回府看你额娘玛法太太呢,有机会了,咱们就去看你阿玛,别想了!” 玉儿深吸几口气,是不能再想了,在皇宫哭丧着一张脸,被人看见可不好!闭目稳稳心绪,修炼心法转了两圈儿,心情平静多了!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闭目调整心情,便安静站在一旁等待。 玉儿睁开眼,对雅尔哈齐笑道:“咱们先去哪宫?” “先去钟粹宫!” 乾清宫里,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太监。 “这么说,小丫头哭了?” “是!” 皇帝笑了笑,如果不哭才怪呢! “阿山呢?” “阿山大人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 皇帝忍不住笑。这要走了,不多瞧瞧宝贝女儿,却把时间花在看天上?不用说,那个恋女的阿山定是伤心了!想了想,又叹口气,同样是父亲,自己又怎会不明白这个臣子的心情呢!挥挥手,“行了,下去吧!” 太监听令退了下去,留下皇帝在乾清宫想女儿! 钟粹宫的荣妃是皇帝第一个皇子的生母,她共生有五子一女,而其中只有皇子胤祉,皇女固伦荣宪公主长大成|人。 痛失四子的荣妃,眼神淡然,嗓音轻浅,神态宁静,想是看透了宫禁事变,在后宫中过着平逸的生活,稳固自己的地位。 倘若四位皇子尚存,或许对于荣妃的一生会有重大改变。 在延禧宫见着宜妃时,宜妃显然想起了这个眼神清澈的女子,拉着玉儿笑道:“那天万岁爷一高兴,把乐器都赏了你,后来再找顺手的,却寻摸了许久!” 宜妃说起皇帝时,语气亲昵,神情中有着宠妃的自信,四妃中,她是众所周知最得皇帝喜爱的妃子!也难怪那日她那样与皇帝说话,当日同样陪伴皇帝的德妃明显更低调柔婉。 翊坤宫住的是惠妃,她是最早服侍皇帝的嫔妃之一,年龄已经不小了,眼角的鱼尾纹脂粉已遮不住了,不过,气质谈吐却自有一幅大家的风范、妃子的贵气。她拉着玉儿夸了几句,收下了小夫妻备下的礼,又赏了他们一些东西。 玉儿纳闷,惠妃这是第一次见自己吧,态度挺和蔼的,这样儿的娘娘,怎么养出大阿哥那样儿的?记得历史上,大阿哥除了打仗还真没干多少聪明事儿! 雅尔哈齐看看她表情,轻声道:“你阿玛这升总督有快半年了!” 玉儿想了想,明白了,自己阿玛也算重臣了,三个哥哥都在军中,三哥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正二品的统领,再加上雅尔哈齐是铁帽子亲王唯一的儿子,这样的身份,不说多让人忌惮,但至少不至于让人轻慢了!若大阿哥早有夺嫡之心,惠妃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所以,平日处事时自然待人亲和!再次叹气,这是个拼爹拼娘拼家世还拼老公的时代啊! 到永和宫时,四阿哥与十三、十四阿哥也在德妃这儿,德妃对玉儿的印象还算不错,笑眯眯拉着玉儿说笑。 一边的十四阿哥看看这个长得与自己额娘一样很是美丽的女子,有些讷闷:“就是你养了一只大雕?” 玉儿笑道:“那雕不是奴才养的,它平日总在外面飞,只是,时不时爱来找奴才玩儿!” 十四阿哥点点头:“这才对嘛,你这么娇滴滴一个女子,怎么能驯鹰呢!” 一般的女子已经很娇气了,可她看着更过,仿佛力气大点儿就会被碰破皮儿似的!这样的女子,那雕又不懂收敛力道,这一碰,不是得化了? 总之,十四是不信这样的女子能驯养桀傲的雄鹰的! 十三阿哥在一边儿笑,谁第一次见到也是不信的,不过,只要见过她与那雕相处,谁都能知道这二者谁更凶猛。 想着以前见那雕被她压在身下拔毛欺负,老老实实收着爪子一动也不敢动,一点儿脾气没有,那哪是雕呀,比鸽子还温驯! 不过再想想那雕面对旁人时的神情,十三阿哥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只性情凶猛、桀骜不驯的雄鹰,而不是圈养的一只长得过大的鸽子! 四阿哥显然也想到她欺负大雕的那些事儿了,嘴角难得地翘了起来,目中也溢出了笑意,让一边的十四阿哥讶异地看了这个亲哥哥好几眼,这个哥哥先前心情不是不太好吗? 从永和宫出来时,那三位也一起出来了,德妃说时间不早了,把他们都赶了出来。 四阿哥看着那着朝服后显得异常相衬的两人,垂眼转动手上的佛珠。 “四爷,你是不是右腿冻着了?”方才在永和宫,德妃居然没发现吗? 四阿哥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畔的雅尔哈齐,“还好!” 玉儿撇撇嘴儿,逞强! “四哥,你怎么不早说?”十三阿哥显然比那冻了腿的本人更紧张! “就是,不舒服,你就早说嘛。”十四是真的不明白? “无妨!”四阿哥翘起唇角,“不过是睡觉没盖好被子!” 玉儿的灵觉告诉她,四阿哥在撒谎。对于四阿哥,不知是因为自小的情份,还是因为知道他未来勤政操持,她在所有人里总是最先注意到他;对于这样为国为民的人,自前世起,她便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自然对他不免比别人更关注一些;再加上知道他早早就病逝了…… 玉儿摇头:“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保养,到年老时,你才知道有一个好身子骨是多重要的事儿呢!” 身畔的几人都忍不住笑,四阿哥的目中也溢出了笑意,她还是这样,明明别人比她年长,她却总喜欢用忧心的年长者的口气说话!十来年了,还这样! 四阿哥笑着看看那十来年也未变的玉白肤色,“无甚大事,不过是冻了罢了!” 冻了?现在他腿上的血气还有些凝滞,他难道不是在屋里睡觉,而是在屋外睡不成? “您回府后,还是用药酒好好搓搓吧,寒气凝在腿里,将来会得风湿的!”玉儿想了想:“至少要让一个壮汉为你搓够两个时辰!” 四阿哥唇角一垂,两个时辰,那腿成什么样了? 玉儿很认真地点头:“你现在腿里已经有寒气了,走路都有点儿僵硬了!这会儿不把寒气搓出来,以后再打理可就晚了!” 十三阿哥不赞同地喊:“四哥!” 四阿哥看看玉儿坚持的眼神,又看看十三弟,无奈地点点头。搓就搓吧!不过就是又热又烫又难受又不能躲罢了…… 十三、十四还未成婚,都住在宫里,出宫的便只有四阿哥与雅尔哈齐、玉儿三人。 四阿哥一路沉默不语,听着雅尔哈齐时不时问她可累了,听她软柔甜孺的声音回说不累,转动着佛珠,四阿哥默念着心经,她,嫁人了! 到了停轿之处,看着四阿哥的暖轿,玉儿笑道:“幸好,你还知道乘轿而不是骑马,要不,说不准会从马上掉下来!” 四阿哥对她一如既往的纯稚很是无奈,这都成婚了,怎么还这样?以后在亲王府的日子,不会受什么磨难吧?看看雅尔哈齐,希望他有能力护着她吧! 摇摇头,转身往自己的暖轿走去。 “四爷,你记得回家让人帮你搓啊!”玉儿看他转身,急忙又叮嘱一句。 四阿哥回头看那站得很近的两人,唇角一翘,点点头,钻进了轿内。 玉儿看着四阿哥的暖轿慢慢走远,回身与雅尔哈齐上了自己的轿子,一边摇头:“他明明小时候身体就不好,现在还不注意,将来有他着急的时候。”着急得找些乱七八糟的炼丹术士,结果把命都弄没了! 雅尔哈齐跺脚后低头看着自己掌中媳妇儿玉白的小手,“你待他比别的阿哥更好!” 玉儿点头:“嗯!你知道我四岁就遇到他了,那时他明明手累得不行,也没嫌弃我,后来还送了我一只小玉狗!那贴身带着的,是心爱之物呢!你说,别人待我好,我是不是也应该回报他!” 又道:“人常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很有道理呀!你忘了,出塞那年,他可也总护着我呢!” 雅尔哈齐抬起头,看着媳妇儿坦荡的眼神,笑了。 是啊,在她的心里,那可是个多年的故人! 揉捏着媳妇儿的小手,雅尔哈齐心满意足地道:“是呢!也算故人!” 119会亲 回到府里,庄亲王领着小夫妻二人拜了祖宗,又拜公婆,只是…… “继福晋这段时间操持太过,累得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庄亲王有些不敢看儿子的眼睛。 玉儿看着庄亲王的神情,再看看雅尔哈齐眯上的双眼,笑道:“继额娘这是太累了!咱们给嫡额娘敬茶吧!” 雅尔哈齐唇角不可自抑地翘了起来,眸中溢出了愉悦的笑意:“阿玛,是呢,嫡额娘虽说已过世多年,但到底抚养过儿子几年,儿子娶媳妇了,按理也该给她老人家敬茶呢!” 庄亲王想了想,点点头。 对着嫡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牌位恭恭敬敬地磕头,玉儿觉得这样挺好,挺满意!雅尔哈齐的唇角一直翘着,显然也很满意。庄亲王看着发妻的牌位,一时间则陷入了沉思。 “王爷,皇上为贝勒爷嫡妻下的诰册着李公公送来了!”王府长史跪在门外禀报。 庄亲王从沉思中惊醒,这么快? 众人急忙布置场地,等一切妥当,才请了李德全进来。 李德全往场中一站,打开诰册,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次藩服以分荣,笃亲有等;端壶仪而从爵,锡类无殊。允称笄珈,宜颁纶綍。咨尔多罗贝勒雅尔哈齐嫡室伊拉哩氏,德秉温柔,性生淑慎。令仪克建,雍肃之芳型;内助良多,备修齐之雅化。是以封尔为多罗贝勒夫人,锡之诰命。於戏!缔王室之丝萝,尊荣罕正;沽宗室之蘋藻,孝敬为先。处贵无骄,承恩勿替。钦哉。 康熙三十九年十月丙寅” 李德全笑眯眯把手上的诰书递给跪在堂中的伊拉哩氏。 玉儿愣了一下,贝勒夫人不是用纸册吗?怎么是与郡王福晋一样银制饰金! 李德全看着有些愣然的伊拉哩氏,笑眯眯道:“皇上特旨用的!” 玉儿不再多想,接过这对女子无比重要的诰册。 要知道,这种诰命只能封嫡妻,后来续娶的就不能再请封了!如同庄亲王的福晋,政府承认的只有过世的嫡福晋,继福晋是没有诰册的! 送走了李德全一干人等,玉儿把诰册交给绿樱,跟着庄亲王去认亲戚。 庄亲王指着一溜六位女子道“石氏,张氏,周氏,石氏,张氏,周氏,这是阿玛的六位庶福晋,你们且见礼吧!” 对于庶福晋,是不用磕头的,所谓庶福晋,也只是妾罢了!想来因为没有人生下儿子,故而,庄亲王也没为谁请封侧福晋。 玉儿笑着与几人见礼,几人态度看着很是亲近谦和,只是,从她们身上,玉儿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真心,好在,玉儿对此本就不在意,对于这些无关之人,她从来只做到礼节上不出错、无疏漏,这便够了! 昨儿宗室该来的都来过了,今儿却只需见庄亲王这一支的近亲,庄亲王指着一个五十左右气色有些衰败的男子道:“这是你额其克!” 玉儿回忆婚前额娘给她的资料,这就是已革多罗惠郡王博翁果诺? 这个二叔便是庄亲王唯一同母的亲弟弟了。康熙二十三年,因犯陪祀不谨之罪被革去了爵位。二叔的嫡妻已经过世,继妻张佳氏是巡抚张得第之女;另有四妾;比起庄亲王来,二叔生的儿子就多太多了,存活的就有七子。 三叔辅国温僖将军鞥额布已于康熙二十年二十九岁过世。故而,见着的,只有她的遗孀嫡妻萨尔图氏,妾刘氏,晋氏。三叔生了六子,只有第六子荣贵是嫡福晋萨尔图氏所出,故而年纪最小,却是他降等承了他父亲的爵。 与这些近亲一边见礼,一边对照着脑中的资料,好在,她这一世的记忆力不错,见过一遍便都记住了。再说话时便能准确地说出对方的身份,而这一点显然让这些亲戚们很是高兴,昨儿见过的几位堂嫂都在其中,另有几位没见过的,是二叔次子三等侍卫伊泰之妻萨克达氏与三叔六子奉国将军荣贵之妻伊尔根觉罗氏。想是昨日帮着继福晋招待宗室亲贵呢! 对于这些人中,或明或暗、或深或浅的敌意妒意,玉儿只是笑笑了事,当年,如果她没救活雅尔哈齐,想来,将来的庄亲王爵位之争就要在这些人之间展开了。只是,显然现在他们是还没往这上面想。或者也想了…… 她这会儿才发现,一屋子男人,除了庄亲王,居然是雅尔哈齐的爵位最高!心底暗叹,也难怪这些女人们的妒意掩也掩不住了!雅尔哈齐可以算是最晚成婚的一个,自己在同辈中年纪是最小的,可因为夫君的原因,却是地位最高的! 玉儿忍不住挑了挑眉,这种情况,有点戏剧性呢!继福晋不出,这一屋子女人就要以自己马首是瞻? 这种感觉…… 不坏! 玉儿含着笑与女眷们闲聊,听她们说些家长里短,女眷们又引了各自的孩子来拜见这位母家势强,夫家也位高的伊拉哩氏!玉儿早准备了送孩子的礼物,此时,孩子们拿着窝克给的见面礼乐开了花,这个窝克真大方,这些东西可值好多钱呢!他们年龄大小不一,可这见面礼的好坏却都分得清,何况,其中有一些是自己没有却见别人玩过的!以前只能眼馋,今儿,自己也有了! 而且,每人还另有红包呢! 看着孩子们笑闹,玉儿想起了自己的那群侄儿侄女,满意地点头,自己家的孩子,确实教得好! 午饭时,因继福晋晕了,没有出来用饭,故而玉儿只管侍候庄亲王饮食,按着所学规矩,一步不错。其实,这很简单,就像你学过骑车,你就一辈子也忘不了一样,这些礼仪,你认真学过,就忘不了!等庄亲王吃好了,玉儿才去吃自己的。众亲戚看在眼中,都觉得伊拉哩家会教女儿,这规矩可一点儿错也没出! 用罢午饭,待得这些亲戚们离开,庄亲王领着儿子儿媳到了自己的书房,庶福晋们都各回了自己的房里。她们得重新想想自己的立场,这个伊拉哩氏看着年纪不大,行事却极有章法,继福晋的下马威不但没起到一点作用,反而降低了自己的位份!如果她依礼接了伊拉哩氏的茶,这伊拉哩氏还得给她磕头行礼,可今儿人家不但指出了她续弦的身份,还只给嫡福晋敬了茶,她这个继妻什么也没捞着,而王爷居然也同意了! 最重要的是,雅尔哈齐可是王爷唯一的儿子!又得皇帝看重,将来如果真是他袭了王爷的爵,自己一干人还得靠着他不是? 庄亲王坐在书桌后,看着儿媳妇笑眯眯地从仆人手里接过茶盘,气定神闲地沏茶。忍不住点头。大气、端庄、温善、纯稚、敏捷!皇帝为自己儿子指了个好女子呀! 想着此时不知真晕假晕的继室,庄亲王皱了皱眉,却拿这个小了自己许多的继室没辙,想了想对雅尔哈齐道:“如今继福晋累倒了,府内却无人主持!”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心不在焉地笑道:“阿玛不妨先找太医为继福晋好好看看!这身子可是大事,这不好了可得赶紧治!” 庄亲王无奈地看着儿子:“府内无人主持,你说说,怎么办?” 雅尔哈齐看了庄亲王一眼:“阿玛那么多庶福晋不妨用用!大姐,二姐的生母毕竟也算有功之人,让她们打理一下府务也是使得的!” 庄亲王接过儿媳妇奉的茶,杯中芽、叶纷纷舒展开来,形态极美,轻轻一嗅,茶香漫入肺部,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茶色浓艳,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轻啜一口,醇厚的香味顺喉而下,充溢整个肺腑……闭眼半晌,庄亲王舒服地叹一口气,“好!” 喝了这杯茶,庄亲王对这个儿媳妇不免又高看一分。这样好的泡茶工夫,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来的! “看你方才先往杯中倒入沸水,而后方放入茶叶?” 玉儿点头笑道:“条索纤细、卷曲、呈螺形,茸毛遍布全身,色泽银绿隐翠,毫风毕露,一看这茶叶,便知道是上好的碧螺春。碧螺春娇嫩,用水冲泡、加盖紧闷都未免太过粗鲁,自当如此,它们才会如酣睡的少女从晨梦中醒来,轻舒腰肢,尽展风华!” 雅尔哈齐看媳妇儿轻笑低诉,他早知道自己娶的女子是个极会享受的,衣食住行,她那一家子什么不给她用最好的呢?惯得她现在稍差一点儿的东西也看不上眼! 想着昨夜她看新房桌上吃食那一眼,嫌弃得那样光明正大啊!一点儿也不加掩饰的!雅尔哈齐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那是自己的媳妇儿呢! 庄亲王看着笑得柔和的儿子,什么时候见他有过这样放松的神情?再转头看看尤如不知世事的孩童一样纯稚的儿媳妇,庄亲王认命地挥挥手:“行了,你们且再松快一个月吧,且让石氏与张氏一起理事吧!若一个月后,继福晋还没好,这个家就要交到你媳妇儿手上了!” 雅尔哈齐嗯了一声! 交?那木都鲁氏怎么舍得!今儿她不过想逼逼自己玛法与玉儿罢了!可惜,玉儿一点儿不在意呀!雅尔哈齐笑眯眯地想,今儿那木都鲁氏的两招可没一招管用呢!前一招被玉儿釜底抽薪,后一招被阿玛自己接了!呵呵…… 喝了一盏茶,和儿子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闲聊了一会儿,庄亲王道:“累了一天了,你们回去吧,今儿晚上就在你们自己房里用饭吧,不用来侍候了!” “阿玛哈,继福晋那儿,明日媳妇儿会去侍疾的!” 庄亲王见儿媳妇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看着自己,抚抚额头,“不需太早,卯时去就行!” 看着儿媳妇的眼睛,总让他有欺负小孩儿的罪恶感呀!再加上早答应阿尔济要照应着她的! 庄亲王看着蹲身应喏的儿媳妇,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看着相偕离去神态亲密的儿子儿媳,庄亲王忽然觉得有点儿寂寞,却又不想去几个妾氏房里,他这会儿,就想着,如果有个孙子抱在怀里,多好呀!那样,心里就不会再有这样孤独的感觉了吧! 那木都鲁氏心里有疙瘩,他岂会不知道,可是,那件事儿也确实不能怪儿媳妇不是,他后来进宫与皇帝亲自确认过了,还被皇帝嘲笑不会看人,居然要把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放在自己儿子的身边,让他很是尴尬。末了,皇帝还专与自己说:伊拉哩氏是个纯善的孩子! 皇帝是什么人呀!那是从多少惊涛骇浪中闯出来的,那看人的本事如果差一点儿,估计早在不断的争斗中被掀翻了!这会儿就不是他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了! 120春色 庄亲王府建在北京西四北太平仓,南起太平仓胡同,北至群力胡同(马状元胡同),东起西黄城根北街,西至西四北大街,大门开在太平仓胡同路北,满足了面南背北的王府建筑布局要求,朱红色的王府大门上镶着金黄|色的镘头形门钉,庄重而气派。 “玛法于顺治元年被封为承泽郡王。顺治八年以功晋为亲王。顺治十二年,阿玛袭了亲王,改号为‘庄’。” 从庄亲王的书房内出来后,雅尔哈齐牵着玉儿的手,边走边与她介绍府内布局,“所有王府中,庄亲王府面积之大,列各王府前列。 府中建筑物与其他各亲王府相同,外有宫门五开间,宫门内有东西配殿各五间,银安殿七间,建在月台之上。银安殿后是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后罩房九间。王府东路偏北是祠堂。西路为花园,东路为附属院落。 前朝此处是永昌寺。大清入关后,永昌寺改名为太平仓。后来,此处给了玛法,太平仓就成为承泽亲王府!” 玉儿转头看看雅尔哈齐,看他神色平静,毫无自豪之色,不由挑了挑眉:“你应该高兴呀!” 雅尔哈齐捏着掌中的小手,轻声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其实,王府再大,也没有外面的世界大!” 如果,他不曾被皇帝派遣出京,不曾看过大清的壮丽山河,也许,他不会这样冷漠。在大清,作为王爷,未经许可,不许出城四十里。这种生活,不是他所向往的! 玉儿好奇地问:“整个王府有多大?” 雅尔哈齐想了想:“不到八顷!” 玉儿觉得头有点儿晕,八顷?八万平方米? 现代一个普通家庭,住的是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八百个家庭平铺在地上,就是庄亲王府? “好宽的地儿,好奢侈!”如果不曾在寸土寸金的时代呆过,是不会有玉儿现在这样的震撼的! 雅尔哈齐轻笑道:“你陪嫁的地就有三十顷,怎么倒像没见过地似的?” 咦? 玉儿晃晃有些晕的脑袋,“我没见过额娘给我的地呢!所以,还真没太仔细想过!” 雅尔哈齐哑然失笑,她又犯傻了! “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陪嫁吧?” 玉儿仰着头,“不是有嫁妆单子?反正写在上面呢!我的嫁妆是额娘一手安排的,没让我费心!” 雅尔哈齐忍不住乐,“那你还和你阿玛说你有很多银子?” 玉儿点头:“是呀,你忘了,当年我和哥哥赢了八十万,我带了四十万嫁过来!是有很多银子呀!” 雅尔哈齐愣了愣:“除了嫁妆,你还带走了四十万银子吗?我以为你都留给你家里了!” 玉儿笑道:“我想留来着,额娘不让!说到了王府,万一要用!我想着,反正以后家里要是需要,我再给他们就行,你说呢?” 雅尔哈齐点点头:“虽说你嫁了我后,连人都是我的了,不过,这银子倒是可以给你家!” 玉儿冲他翻个白眼儿:“真的?那把你的俸禄银子全送我家去!你心疼不心疼?” “你应该说‘娘家’!”雅尔哈齐很在意这一点,“你现在的家在庄亲王府!” 玉儿皱皱鼻子:“亲王府是你阿玛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爷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玉儿忍不住笑:“好吧,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雅尔哈齐满意地笑了:“至于俸禄银子,你要给你娘家也没关系,只要你把咱们的生活打理好就行!” 玉儿想了想,他的银子,一年二千五百两,相当于现代的七、八十万左右,禄米是二千五百斛,相当于一百五十吨,按照自己以前在家里的花销,根本不太够!哪还能拿回娘家? 不过,再想想,自己这十几年,额娘把好多钱都花在为自己办嫁妆上了,这样,雅尔哈齐的俸禄应该够开销吧? “你的俸禄不用交给你阿玛吗?”玉儿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自己府里,三个哥哥挣的钱,全上交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阿玛没说,以前没上交!” “咦?那你钱都放哪儿了?” “我都扔给阿苏了,贝子的俸禄总共也没领两年!” 雅尔哈齐看看玉儿,又笑道:“以后都归你管了!” 玉儿搭拉下脑袋,自己真的成了管家婆了!而且还不能往外推!女人管家,天津地义,而且,捏住男人的钱袋子,也相当于捆住了他的手脚,这样,他没钱乱花,自然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 雅尔哈齐拉着玉儿的小手,心里美滋滋地乐,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捆住了,以后想花个钱儿,就得跟媳妇儿讨了,只一径儿想着,自己以后也是有人管着的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冷了饿了,也没人在意…… “不上交,府里的人情往来,都用你阿玛的俸禄?” 雅尔哈齐想了想:“应该是吧!” “那你的朋友呢?你自己与朋友的人情来往也拿你阿玛的钱吗?” 雅尔哈齐摇头:“我不是有银子?就用自己的!”又想了想,“十岁以后,就从宗人府开始领米领钱,都是王府长史着人给我送过来。” 玉儿又问:“十岁以前呢?” 雅尔哈齐沉默了,拉着玉儿进了新房。 玉儿感觉到他心情沉郁,便不再开口,为他换□上的朝服,服侍他穿上家常的袍子。绿樱早着人送上了温水,玉儿又亲自服侍他净面净手。看着玉儿手脚不停地为自己忙碌,雅尔哈齐心情好了不少,接过玉儿递上的茶盏,他靠在榻上看着媳妇儿卸下朝冠,换下朝服,换上家常的旗袍,看着媳妇儿玲珑的身段儿,也没心思再去想过去的种种,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玉儿被他看得面涌红霞,又拿他没办法,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却不曾想,就这一眼,坏了事儿了…… “喂,现在还是白天呢!”天旋地转后被扑倒在床的玉儿好容易回过神来,赶紧推身上那人。 推了几下,又急忙环视一圈儿,好在几个贴身丫头都下去了…… 雅尔哈齐馋了一天,哪会听她的,早七手八脚把她剥成了一只白羊…… “喂——”玉儿被他一口咬住红樱,颤着音喊了一句。 雅尔哈齐手忙着解自己的衣裳,嘴上也没空。 玉儿伸手推推他,雅尔哈齐伸出空了的手把那两只碍事儿的小手按在头顶,笑着看她晕红的小脸。 “不是喂,是爷!” 玉儿被他压在下面羞得不敢看他,雅尔哈齐把头伸到她颈间蹭,“快点儿,叫爷!要不,我可咬了!” 玉儿被他喷出的灼热气息熏得一颤,还未出声,那人已一口咬在了脖子上,惊得她全身一颤。 雅尔哈齐呵呵轻笑,他早发现了,自己媳妇儿脖子特别不经事儿,或者说,她全身没一个地方不敏感的!若非如此,昨儿他也不敢那样放肆。 伸手往下一探,他得意地笑了,果然,已经湿了! “媳妇儿,你可真招人啊!” 玉儿紧紧地闭着眼不敢看他,感觉到他抬起她的一条腿,把头伸到了下面,她全身一紧,一阵羞耻的热浪漫延了全身。 “你,你别看!” 雅尔哈齐轻笑道:“很好看,雪白里含着粉红,粉红里带着花露,媳妇儿,你可真招人!” 玉儿被他毫不掩饰的言语激得涨红了脸,伸手抓过一旁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盖在了脸上。 呜,她没脸见人了—— 他怎么能这么下流—— 雅尔哈齐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搔了搔,玉儿一下打了个哆嗦。 “呵呵——”对于媳妇儿的反应,雅尔哈齐满意极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媳妇儿,我还等着呢,你这露没滴下来,爷我可不乐意呢!” 啊,这个流氓—— 玉儿抓着脸上的衣服就扔到那言辞下流的男人身上,却一眼看到他火热的目光,吓得又赶紧闭上了眼,昨儿帐子放下来,光线哪像现在这样明亮,这明亮的光线,让她恨得不行! “你倒是把帐子放下来呀!” 雅尔哈齐一直忙着,这会儿才发现居然没放帐子。 “媳妇儿,要放帐子也成,一会儿你可得依我!” 只要把这羞人的光线挡住了,依就依吧。 “你快放下来!” 雅尔哈齐探身一撩,帐子落了下来,挡住了明亮的光线,却营造出一种更暖昧的气息。 “媳妇儿,今儿,你可得让我尽兴了!”雅尔哈齐沙哑着嗓子,放下了那条雪白粉嫩的腿儿,又将手伸到她的胸前,伏在她耳边轻吟:“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媳妇儿,你这腰这样细,这样软,你说要摆起来,是什么样儿?” 玉儿紧闭着眼,不理他。 雅尔哈齐咬住她玉白的耳垂,含糊道:“我想听你叫爷,快点儿!” 玉儿被他磨得直颤,抖着声儿唤:“爷——” 雅尔哈齐倒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声儿,娇软甜腻,如泣如诉,他一下没忍住,对着那纤细的脖子狠狠啜了一下,喘着气呻吟:“要了老命了!” “别停!”说完又含住粉红轻舔慢吮,今儿在轿内,他可一点儿没尽兴…… “爷——”玉儿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折磨得颤着声儿轻吟。 “嗯!”雅尔哈齐满意极了,昨儿夜里,她可没这样动情过!吸完一边儿,又换到另一边,雅尔哈齐对于这慢慢由粉变红的过程很是乐在其中,听着媳妇儿变得急促的鼻息,他摆弄得更起劲儿了,总得让媳妇儿也乐了,以后才会让自己由着性子折腾呀! 玉儿闭着眼,那些奇怪的感觉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漫延,她神智有些迷糊地想,昨儿也没这样呀! 雅尔哈齐喘着气又把头探到下面察看,玉白包着的那点儿粉上溢出了点点新露,轻轻一碰,露滴缓缓流溢,他喘着气,凑过去,一种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人垂涎欲滴…… “媳妇儿,怎么这么香?” “爷——”玉儿惊喊出声,下面突来的湿热让她双手反射地抓紧, “爷——”她摆动着头,不知道是想摆脱,还是想要更多。 男人在下面哼笑,那娇软的颤音只让他动作更快…… “啊——”听到媳妇儿一声惊呼后,他感到一阵热流激涌而出,忍不住快乐地笑出了声,伸出一根手指,顺着水流的方向轻轻向里探,如同一个好奇的孩童,对于未知的世界充满探索的,描绘形状与大小时,轻轻地按揉,继而轻轻伸了进去,滑腻,泥泞,火热,还伴着一阵阵微小的轻缩,一根手指探到底,他有些遗憾地退了出来,在外部 清心游第3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在外部轻搔慢挠,直到听到媳妇儿鼻息渐重,才抬身冲了进去,终于找到了家,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121侍疾 居高临下,不再如昨夜的急切,此时,雅尔哈齐才发现,媳妇儿全身的玉白泛上粉红时,那情景是如此迷人,着迷地轻抚,滑嫩如新剥鸡子,软腻如三月春水…… “媳妇儿!”沙哑地。 “嗯!”轻颤地。 “叫我!”急躁地。 “爷——”破碎地。 “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媳妇儿,对不对!”他喘着气在她耳边问。 “嗯,哼!”她闭着眼哆嗦。 “半推半就,又惊又爱?”可恶的男人轻笑。 她转开头去。 “叫我!”狠狠地撞,缓缓地出, “爷——”她神智已有些迷糊了, “停不停?” “不——”她迷糊地轻哼! 他呵呵地笑,“还要不?” “要!” 似乎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他不再说话。 …… …… 床吱呀吱呀地摇,喘息声,柔媚的轻哼声,偶尔的惊呼…… 一阵剧烈的响动后,是一声有些尖锐的女音…… 半晌, “你出去!别还呆在里面!” “里面舒服!”耍赖 “很胀啊!”撒娇! “呵呵!”低沉的轻笑! “你到底出不出去!”推搡声! “再动就止不住了!” 继续推! “啊!你怎么又来了!”惊吓声 “都说了让你别一直动了!”喑哑声。 “我不动了!你也别动!”惊慌的制止声! “晚了!”闷哼声。 “呜——”悲泣声 床继续吱呀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 “够了吧!”微弱的得几乎听不到的女音 “嗯,今儿差不多了!”餍足的男音。 过了一刻钟,稍许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女音哼叽:“明儿我还要去侍疾!” 顿了顿,男音高声喊:“绿樱,叫阿苏拿我的片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让他明儿一早来为继福晋瞧病!” “是!”屋外传来应答声。 “啊!”惨叫声!“媳妇儿,你做什么又拧我!” “我没脸见人了!全被人听去了!”有气无力地抽泣! “乖,乖,别哭,没听到!她们离着远着呢!”手忙脚乱的哄。 “你骗人,肯定听到了!”可怜巴巴地抽泣。 “咱是夫妻,听了就听了吧!”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 “呜!你个厚脸皮!” “乖,乖,别哭!” “厚脸皮!” “好,好,我厚脸皮!”赶紧哄 “我,我不是厚脸皮!”抽抽答答的哽咽! “媳妇儿,你到底要咋样?”头痛地投降! “你以后不许这样没完没了!” “换一个条件!”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娶回来,还不让他尽兴摆弄? “总这样,你很快就会厌倦了!”抽抽咽咽! “呵呵,唉哟,媳妇儿,你放心,爷一辈子也厌倦不了!”得意呀,媳妇儿原来这样在意自己呀! “肯定会!”抽答声,“让你天天吃肘子,你能吃多久?” “这个!为什么是肘子?不是别的?”那个天天吃会腻呀,有点儿迟疑:“媳妇儿,你夫君我一天三顿吃馒头,吃了二十年了,也没腻呀!” “呜——”抬高的哭音:“我是馒头?” “嘿嘿……”暖昧的笑声:“媳妇儿,你再长两年,也是馒头,大——馒头!” “你这头色狼!”尖叫声 “呵呵——” 笑声,扭打声,惊呼声,喘气声,挣动声…… “媳妇儿,明儿你去侍疾,如果被刁难了,就暂时先忍忍,你夫君我正查她家兄弟的事儿呢,已经有眉目了!” “嗯?”软绵绵地哼:“查什么?” “把柄!”阴沉的男声,“七月选秀那会儿知道你被诬陷后,爷就开始查了!还找你三哥帮忙了!” “嗯!” “有了把柄在手,她如果再刁难你,爷就给她抛出去,她没儿没女,总有娘家吧……”阴沉的男声低喃。 玉儿嘻笑道:“今儿要是没敬成茶,我这媳妇儿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帐子里啧啧亲嘴儿的声音传了出来:“媳妇儿,原来你这美丽的小脑袋有时也很好用嘛!居然一下想到了嫡福晋!” “嘻嘻,我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娇娇的声音过后,又被揉搓得叽叽叫! 小夫妻俩在帐里嘻嘻哈哈打闹,却不知王府另一端此时正有人设计对付他们呢。 “福晋,老奴回来了!” “可从我哥哥手里拿到药了?” “拿到了!福晋您看,这药据说无色无味,那贱人喝下去也发现不了!” “怎么这么少?” “大爷说这是两次的分量!” “太少了!” “福晋别担心,大爷说这药特别好使!” “哦?真的?大哥从哪儿找来的?” “据说是从一个喇嘛那儿弄来的!” “嗯,好用就成!人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哼,那个贱人,今儿居然去给一个死鬼敬茶,本来只想折辱她一下,她既然敢这样对我,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福晋别气,明儿咱就把仇报了!到时再把大格格迎进王府来!” “哼,本来没想这么早对付她的,可她这刚一进府,王爷的心就开始偏了,今儿尽然默许了她不给我奉茶,我这个大活人居然还不如一个牌位!如果让她再在府内收买人心,哪还有我说话的地儿!” “福晋,你说这个伊拉哩家的格格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怎么就把王爷哄住了?你想,这十来年,王爷一直对这个儿子不冷不热的,怎么这伊拉哩家的一嫁过来,居然就在王爷的书房里一起喝茶了!” “嗯,你这一说还真是,自从伊拉哩家与那个贱种扯上关系,那贱种就一劲儿地风云直上,当年我想着不过是个庶子,王爷要送到别人家去学武就让他去,谁知道他不但学了一身功夫,还让皇上瞧上了眼,这又是跟着皇上出巡,又是被皇上授爵的,都是从他去了伊拉哩家以后,别是这伊拉哩氏当年就和他勾搭上了吧!” “福晋这话很是!虽说那贱种在府内不受王爷待见,可走出去,也是亲王府的子孙,这伊拉哩府上一见着,还不上赶着巴结?这把女儿送到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面前的事儿也不是干不出来!” “唉,只恨我当初一直想着自己生个孩子,就没想着早点把他捏在手里,乌珠又因为打小欺负过他几回,被那个心眼儿针鼻大的贱种记恨在心,再不肯亲近她,若不然,现在乌珠成了他的嫡妻,王府岂不都在我们那木都鲁氏手里捏着了!我哪需要象现在这样铤而走险!” “这也不赖福晋,毕竟,那么多的宗室庶子都庸庸碌碌,只每月领着几两银子过活,谁知道那个贱种居然还真学了一身本事不是!”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你再想想,明儿可别出什么漏子,别跟乌珠似的,最后把自己带进去了!” “福晋放心!三格格毕竟年纪还小,思虑不周也是有的,咱们的计划万无一失,王府的地形咱可熟!” “嗯!这事儿若成了,你那儿子我就让我大哥给他谋个好前程!” “是,多谢福晋还想着我家那小子!老奴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地!” 第二日,玉儿与雅尔哈齐起身稍用了一点儿点心,穿戴整齐便去给庄亲王与继福晋请安,因为继福晋病了,玉儿就被留了下来侍候。 玉儿打量躺在床上的继福晋,二十几岁年纪,细眉长目,小嘴,颇有几分姿色,只是,玉儿一挑眉,她身体可没一点儿累晕的迹象。再看看那有些苍白的脸,原来是用粉修饰过,这有病的人用粉,是掩饰病容;她这没病的用粉,自然是画个病容了! 玉儿也不揭穿她,只是按照规矩侍候她用饭递茶,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继福晋居然并不曾多刁难她。用罢早饭,继福晋拉着玉儿的手,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这身子骨儿病得真不是时候,昨儿居然晕了许久,错过了你入门的仪式,好在皇上的诰封正好送了过来,要不然,我岂不成了罪人!” 玉儿伸出手给她掩掩被子,笑道:“额莫克可千万别这么说,您会病倒都是因为操劳的!我们这些晚辈感激还来不及呢!何况,阿玛哈让我们给嫡额娘敬了茶,这入门的仪式一点儿错也没出!您就别放在心上了!且宽心养病!这王府可离不得您!” 继福晋的手一紧,玉儿心里暗自庆幸,得亏她把手先抽出来了,否则就这一下,就得被抓破皮儿! 继福晋勉强笑道:“王爷与结发之妻感情深厚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不是!” 玉儿点头,又说了许多结发夫妻的可贵之处,听得继福晋几乎三尸神暴跳,可她还不能说一句不是出来,毕竟这世道就是个重嫡的世道! “唉!你夫君当年也是个可怜的,因为生母只是个丫头,在府内地位最是卑贱不过,他也跟着受了许多的苦,毕竟,没名没份的,就生了个孩子出来,王爷还记得不太清楚这事儿,雅尔哈齐自然也就被府里一些个刁奴们欺负,还被骂了多少年的贱种!唉,可怜的孩子!” 玉儿一挑眉,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呢! “哦?有这样的奴才?额莫克可知道都有谁?这王爷的骨血成了贱种,这大清除了皇室,岂不都被那奴才骂了?就连额莫克也成了贱种不成?这样儿的奴才,可不能留!额莫克没处置了吗?” 继福晋僵了一下:“这都是我进府以前的事儿了!” 玉儿点点头:“这样呀!想来已经被处置了吧,毕竟这样的奴才,连额莫克都敢骂,可留不得!” 继福晋气得七窍内生烟,可是,她还得忍着,她得把这一天熬过去! “我身子骨儿有些不舒坦,你给我按按吧!” 玉儿笑道:“好!额莫克且躺好!” 玉儿翘起了嘴角,她能给太太玛法按得全身舒坦,她也能给继福晋按得全身不舒坦!毕竟,多年的修炼可一点儿不白费,她对于人的气血运行再精通不过的! 放开了灵觉,玉儿坏心眼儿地开始揉按,那该流畅之地,她按住不让气血运行,那该缓缓经过之地,她几下敲得气血加速,该轻的地方她重敲,该重的地方,她轻手轻脚……不到一刻钟工夫,继福晋就觉得全身哪儿哪儿不得劲儿,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一挥手,拍开身上的手:“你会不会侍候?” 玉儿听着继福晋恼火的声音,心里暗乐,“儿媳在家常给家里老人按揉,就这样的呀!” 继福晋一想,这事儿倒听过,据说这伊拉哩氏确实挺孝顺的! “为什么你按得我全身都不舒服?” 玉儿睁大双眼:“真的吗?可是,这力道我都像以前一样呀!” 继福晋恼火地道:“我多大年纪,你家的老人多大年纪,这力道能用一样的吗?” “哦!”玉儿点点头,“儿媳知道了!轻点儿!” 继福晋又躺了回去,不过…… “呵呵……你别挠我痒……哈哈哈……唉哟,我说……哈哈……” 继福晋连滚带爬逃离了玉儿的双手。 122中招 看着那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伊拉哩氏,继福晋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额莫客,原来你怕痒呀!”玉儿状似不安地扭扭手,“可是,重了,你又不舒服!” 继福晋狠狠瞪了伊拉哩氏一眼,心里纳闷,看她的神情,不像是故意的! “行了,再让你这样折腾,我这条命都要折腾没了!” “儿媳妇不敢!”玉儿咬着唇,拼命忍笑。 继福晋看她漫上泪意的双眼,不耐烦地一挥手:“行了,我就说你两句,你哭给谁看!” 玉儿眨眨眼,抿抿唇,“儿媳妇没有!” 继福晋想了想:“去给我熬点清火汤来,我这会儿怎么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的!” 玉儿应道:“那儿媳妇这就去厨房!” 继福晋摆手:“不用,就在一边的厢房里熬就行,平日那儿也常用来熬煮点儿什么东西!” “是!” 刚走到门口,遇到雅尔哈齐领了太医进来,他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媳妇儿,正好借机过来看看。 “继额娘,儿子差人请了太医过来,让他给您好好瞧瞧吧!”雅尔哈齐恭敬地禀报,又示意太医过来诊脉。 继福晋愣了一下,之后,坦然伸出手来放在脉枕上。 太医闭着眼号脉,半晌,又请继福晋另换一只手,号完之后,起身行礼退了出去,雅尔哈齐领着太医到另一间房里开方子。 “太医,继福晋这是什么病?” 太医躬身回道:“无甚大碍,气血不畅,虚火上升,还有一些妇人常见的体虚之症!平日多加调理就好,今儿开的这幅药喝半个月就成!” 雅尔哈齐状似忧心道:“可继福晋她昨儿还晕倒了!” 太医写方子的手顿了顿:“应是气血不畅引起的头晕之症!方才号脉没有十分严重呀!”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是不是休息一天,症状轻了一些?稍加劳累就又会加重病情?” 太医拈着胡子沉吟半晌,“先调养一个月再看吧!”笔下的剂量不免稍加了几分! 庄亲王听着太医又禀了一遍,点点头:“劳烦太医了!” “不敢,这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告退!”行礼后拎着小箱子退了出去。雅尔哈齐送他走后,回到庄亲王书房:“阿玛,儿子把这药给继福晋送去吧,这会儿就开始赶紧喝吧!” 庄亲王一挥手:“你儿媳妇儿不是在那儿?送过去吧!” 看着去而复返的雅尔哈齐,玉儿一挑眉:“福晋的病可有大碍?” 雅尔哈齐看看屋子内有继福晋的人,把药递给那丫头:“去,这会儿就给福晋熬上,一会就得给福晋服上一剂!” 那丫头接过去,就要转身出房:“你去哪儿?这屋子不正好煎药?” 丫头顿了顿:“奴才恐熏着夫人!” 玉儿笑道:“我这手上为福晋熬着清火汤,若不然,都应该亲自为她老人家煎药!还说什么熏着!”又指指一边另一个小炉,“你就用那个吧!” 丫头无奈,“奴才去拿专用的药罐!” “去拿药罐,你把药包拿着做什么!放下再去吧!” “奴才笨拙!”丫头状似惶恐地行礼。 “你们平日常侍候福晋的,想来福晋也是极信任你们的,你们更应该勤谨一些才好!” “是,奴才谨记夫人的教诲!再不敢粗心!” “房外有小丫头,你且让她去取药罐,你帮我看着一点火候,我和贝勒爷说几句话!” “是!” 玉儿与雅尔哈齐走到房间一角低声说话。 “还好吧!” 玉儿看着雅尔哈齐关切的目光,笑道:“好着呢,太医怎么说?” 雅尔哈齐把太医的话复述一遍,玉儿抿嘴笑,“你自回去吧,我估计今儿是闲不下来了!看着要一直使唤呢!” 雅尔哈齐抿紧唇,眼睛一眯,轻哼了一声。 玉儿轻笑道:“无妨,不是还有丫头嬷嬷嘛,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雅尔哈齐看看一边的清火汤,玉儿显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就在一边儿看着,水,料都由丫头经手的!不妨事!” 到底有些不舍地伸手摸摸媳妇儿的脸:“我先走了!” “嗯,你回吧!” 玉儿坐回先前的位置,看着一边继福晋的丫头把药一味一味放入药罐中,忍不住偷乐,继福晋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医号出病脉;可是这脉诊得不对,这药也就开得不对,这不对的药,不知道继福晋喝了会怎么样! 这可不是她这做人儿媳的故意害她,这是太医开的药,她这儿媳妇连经手都不曾,若真有什么好歹,可全不关她的事儿! 坐在位置上,玉儿闭目浏览空间里的书籍,时间是很宝贵的,怎么能浪费呢! 药煎好后,玉儿领着一群丫头到了继福晋房里:“额莫客,药煎好了,让丫头服侍你先用了吧!喝完药,这清火汤儿媳妇觉得你缓缓再用最好!” 继福晋看看丫头手上的药:“放在一边儿,我这会不想喝!” 玉儿走到炕边:“额莫客,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不爱喝药呢,我看着这丫头煎的,火候一点不差的,你喝了,身体早点儿好了,王府也有主事人不是!”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喝!”继福晋恼火地道。 玉儿有些无奈地道:“那儿媳着人去请王爷吧!他老人家也很忧心额莫客的病情呢!” 继福晋僵了僵:“烫不烫?放一阵儿不烫了再喝!” 玉儿伸手碰碰碗底:“这会儿喝着正合适!” 坐到炕边接过丫头手上的碗与勺子:“儿媳服侍您进药!” 继福晋皱着眉一勺一勺喝了下去,那痛苦的样子看得玉儿咬紧了唇,这没病的人喝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好容易喝完了一碗药,继福晋厌恶地道:“真难喝,去外面请个郎中重开吧!” 玉儿把碗递给丫头,又服侍继福晋漱口:“额莫客真像小孩子,还怕苦药汤子不成!外面的郎中哪有太医院的太医稳妥,别到时开的药药效太猛,反于额莫客身子有碍!” 又拉着继福晋哈拉外面的郎中如何如何不好,想着,那药就算想吐也再吐不出来了,才满意地停嘴。 坏心眼儿的玉儿低头扭手帕子:这可是自作自受!别人可没谁陷害她! 继福晋有些萎糜,玉儿看着她不想说话,也便住了嘴,坐在一边儿像个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不吱声儿! 等了一盏茶时间,继福晋又打起精神,指派玉儿忙这忙那,总之,就没一刻让她闲着的。 “行了,你也坐会儿吧,忙了一个上午,连水也没喝上一口,可别累坏了!” 继福晋终于满意了,不再折腾玉儿,还笑着冲一个老嬷嬷招手:“去,替夫人沏杯茶,让她缓口气!” 老嬷嬷笑着行礼退了出去。 玉儿听着两人有些激烈的心跳,一挑眉,合着,折腾了一上午还不是主菜呀! 不过一小会儿,那老嬷嬷奉了杯茶进来,“夫人请用茶!” 玉儿看看托盘上的青花茶盏,挑了挑眉,伸手端了过来。 低头用茶盖轻拨杯中的茶叶,听着更加欢实的心跳声,玉儿抿抿唇,盖上茶盖放在一边:“额莫克,这个嬷嬷是常侍候在您身边的吧!” 继福晋看她都端到嘴边了又放了下来,不免有些失望:“这是我的陪嫁嬷嬷,你叫她费嬷嬷就成!” 玉儿笑了笑:“儿媳还以为是额莫客的奶嬷嬷呢!” 继福晋有些伤感地道:“我的奶嬷嬷几年前一场大病没了!” 玉儿陪着劝了几句。 继福晋笑道:“看着这离中饭时间也不远了,你也该去侍候王爷、贝勒爷用饭了!” 玉儿睁大眼道:“额莫克这儿怎么能没人侍候!” 继福晋笑道:“无妨,你小夫妻新婚,怎好一直守着我,你为我忙了一上午,且喝口茶,算额莫客赏你的!”说着把桌上的茶亲手端了递到玉儿手上。 玉儿起身恭敬地接过来,“多谢额莫客!” 笑着喝了几口,听到两人轻微的吁气声,玉儿挑了挑眉。 继福晋满意地笑道:“你回去吧,让费嬷嬷送送你,你刚进府,想来路还不太熟呢!” “儿媳的丫头嬷嬷还没回呢,等她们回来了儿媳妇再走吧!” 继福晋想了想:“方才差她们去做事儿,怎么这半天还没回!”又看看一边脸涌红霞的伊拉哩氏,笑道:“让费嬷嬷服侍着你回去吧,一会用饭时,爷们儿身边没人服侍也不妥当!” 又回头对老嬷嬷道:“你好好儿把夫人送到地儿才准回来!” 老嬷嬷躬身应是。 玉儿行了礼跟着费嬷嬷走到外间,看看一边的桌上放着茶壶茶杯,伸手倒了一杯:“嬷嬷也喝口茶吧!劳烦你服侍我回去!” 费嬷嬷看看脸上已涌上红晕的伊拉哩氏,二话没说,接过去一口喝了:“多谢夫人!” 玉儿笑着点头:“走吧!” 费嬷嬷在前面领路走了一会儿,玉儿讶异地道:“嬷嬷,这路怎么看着不对?” 费嬷嬷半侧着身道:“夫人不知,从此回去,路途更近!还可看看院子!” 玉儿点点头:“嗯,嬷嬷在王府多年,地形想是比我熟的!” 费嬷嬷笑道:“夫人请这边走!” 玉儿点头跟了上去。 快到一座假山时,费嬷嬷身子晃了晃,似乎头晕的样子,玉儿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夫人!老奴头有点儿晕,假山后面是个小亭,咱们歇歇可行?” 玉儿笑道:“嬷嬷想是走得太急,且歇歇吧!” 坐在亭子里,玉儿放开灵觉四处狂扫,果然,不远处有人! 费嬷嬷看着没有动静的伊拉哩氏,心里暗自奇怪,怎么还没动静?时间差不多了呀!眼睛忍不住往一边的退路看去:一会儿可得跑快点儿去通知福晋! 又坐了一会儿,玉儿听到衣服的悉索声,转头一看,费嬷嬷正撒扯自己的衣裳呢,一挑眉,这是发作了?她方才喝茶时把茶收到了空间里,倒茶时又从空间里把茶放到了费嬷嬷的茶盏里,费嬷嬷原封不动地享用了自己倒的茶。 听着费嬷嬷嘴里一边低喃着老头子、老不死的一边向一处阴暗的角落踉跄着走去,从那个角落里传来的一阵阵儿的酒气自然没逃过玉儿敏锐的嗅觉。 玉儿不再看外衣已落在了地上,狂态大发的费嬷嬷,慢条斯理地起身往先前费嬷嬷偷瞄的路上走去。她的灵觉现在已能覆盖半径一公里的范围了,周围的事物都投射在她的脑子里,自然已发现有人慢慢往这个方向移动了! 走了几十米,她听到阴暗处的费嬷嬷发出状似愉悦的喊叫声,忍不住挑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尘土,费嬷嬷也就四十左右吧,倒是会找乐子! 慢慢往回走,玉儿回想清代关于婚姻的律法中,失贞是会导致入狱与离婚的吧!即使不入狱,让封建大家长来判,这事儿也是差不多的结果!继福晋这是想换个儿媳?她难道有了理想人选?若不然,皇帝重新再给雅尔哈齐指一个,她难道就有把握拿捏得住? 阴暗处,男女的喘息嘶喊声渐大,玉儿挑眉,灵觉里的人离着假山已不是太远了!是不是听到一点儿声音了? 123分析 那两人加快了脚步,显然听到了声音。走到假山后,进了亭子,往后一转,入眼的一男一女正在卖力厮杀;其中一人惊呼一声,另一人则转身退了几步,背过身去。地上两人坚持不懈地做着运动,大有一幅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水干不挪地儿的架式!那惊呼之人冲过去想要拉开紧紧连在一起的两人,反被那男人一挥手推到一边儿,身下尤自不停。 费嬷嬷显然也乐在其中,各种声音毫不掩饰地传了出来。 很快,这一切都褪出了玉儿的灵觉,这里离着那亭子已超过一公里了!玉儿走得还是很快的!没有外物相扰,玉儿开始揣摩继福晋的用意。 如果继福晋想把事儿闹大,显然会找很多人来围观,可是,这会儿灵觉里却只有两个人!这两人是什么人?是继福晋安排的吧? 继福晋不打算把事儿闹大?那么是想以此事为把柄把自己捏在手里听她使唤? 现在这来的两人不论是安排的,还是意外而来的,总之,这种事儿自己还是离得远点儿的好! 玉儿想了想,这会儿要不要引人来看看?就这样被算计了,她可真不乐意呀! 花园子里也真清静,居然没什么人? 继福晋把花园子的人清了?还是平日这儿人本就不多? 转过一个回廊,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玉儿提高声音问:“前面那是谁?” 丫头闻声回头,打眼一瞧,赶紧蹲身一礼:“夫人,贝勒爷差奴才来寻你呢!方才继福晋说您已经走了,奴才正要回去禀报!” 玉儿笑道:“继福晋身边的费嬷嬷方才领着我从花园往回走,谁知一个错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我这只能倒回来。” 丫头想了想:“从花园往回走,偏是偏了点儿,确实更近一些!” 玉儿笑道:“我刚进王府,路也不熟,费嬷嬷一不见了人影,我就找不着路了,身边的丫头嬷嬷又被继福晋差了去做事,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丫头赶紧蹲身道:“都是奴才们的错!” 玉儿笑道:“又关你什么事儿呢,既遇见你了这就走吧!” 丫头应命在前领路,玉儿边走边问她:“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丫头侧着身子边走边回道:“奴才昨儿为夫人递过衣裳!” 玉儿想了想:“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管着贝勒爷的衣饰?怎么他差了你来跑腿儿?” 丫头回道:“贝勒爷看都到中午了,您还没回,就叫人来继福晋这儿看看,奴才那会儿正收拾东西,贝勒爷看见就叫奴才过来了!” 玉儿点点头:“你叫什么?” “回夫人,爷给奴才取名叫莫语!另有一个莫言,我们是贝勒爷身边的大丫头!” 玉儿点点头:“怎么今儿没见你进来侍候?” 莫语道:“爷说有夫人跟前的几位姐姐侍候就行!平日,爷身边儿的事儿都是阿苏侍卫与小林子管着!我们这两个丫头只管着物品!” 玉儿笑道:“小林子?可是和阿苏站在一起显得特别瘦小的孩子?不太说话那个?” 莫语道:“是,就是那个瘦小的,听说他年幼时家境贫寒,少衣少食,因此就长得瘦小,不过,他年纪却是与阿苏一般大的!” 玉儿想着昨儿出门就一直跟着的小太监,存在感很低,总让人一不注意就把他忽视了! 玉儿仔细打量莫语,忍不住点头,小丫头长得清秀,眼眉之间的气息看着也沉稳。 “你们两个大丫头跟了爷多久了?” “回夫人,奴才与莫言是两年前贝勒爷挑上的。” 玉儿想了想,两年前,记得三哥说,这几年雅尔哈齐在府内挑出一批能用的人,想来,这莫语莫言就在其中了! 这名字起得,玉儿忍不住乐,这是让人家别说话?又想先前费嬷嬷的事儿,忍不住叹气,这后宅,真不是个良善之地呀!但凡自己五感与常人一样,岂不也着了道!这一辈子估计就得被继福晋拿捏,再不敢有丝毫反抗,在这个时代,失贞,多重的罪名呀!为了以后的日子,自己也是不敢声张的!以后只能继福晋说什么就做什么了! 又想起那茶中的药,明显是春//药,还带了迷//幻的成份,在常人看来,这可算是无色无味了。可惜,这药不能送到继福晋的口中,为了看清对方到底有什么安排,只让费嬷嬷享用了!而且,在这个时代,看到婆婆通j,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准儿还得被休回家呢! 这事儿,要不要告诉雅尔哈齐? 如果告诉他,自己五感异于常人之事就瞒不了啦! 不说,也不妥,天长日久,照他现在这粘乎劲儿,想瞒也瞒不了呀! 一路思忖着回到寝房,雅尔哈齐正坐在榻上拿着本书使劲儿翻呢,抬头看到玉儿进门,一把把书扔到一边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玉儿笑道:“今儿这事儿可有意思了,我说给你听!” 雅尔哈齐一把把她拉到怀里抱住,玉儿挣了一下,却见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才安安静静任他搂着。 雅尔哈齐把鼻子塞到媳妇儿的衣领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满足地叹道:“媳妇儿真香!” 玉儿拍他一记:“我又不爱用脂粉,香什么!” 雅尔哈齐早发现媳妇儿妆台上没摆什么脂粉,“你娘家不是给你陪嫁了许多脂粉,怎么不用?” 玉儿撇撇嘴儿:“那些东西都不好!” 雅尔哈齐失笑:“你家会给你用不好的!” 玉儿放软身体,把全身重量都交到他手上,“买的是京里最好的胭脂肪里出的,可是,那也不见得就是好的呀!看不上!” 雅尔哈齐乐得直蹭;“唉哟,你这娇样子,让人可真是爱得不行!最好姻脂肪出的都不好!” 按着媳妇儿脑袋就在小嘴儿了啜了一下。 “行,咱不用那些个庸脂俗粉,我媳妇儿用了脂粉还污了本来的颜色呢!” 玉儿抿嘴笑:“我现在年纪尚小,那些个东西不用更好!” 雅尔哈齐的手又去解媳妇儿的衣扣,被玉儿一把拍了下去:“大中午的,你也不消停!” 又无奈,这很容易得蜜月病呀!虽然自己这身子要得病都难! 雅尔哈齐无奈地在那雪白纤细的脖子上蹭了许久。才捏着小手道:“你方才要和我说什么?” 玉儿想了想,把今儿这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想着,继福晋折腾我一个上午,为的就是那杯茶呢,谁累一上午,也渴呀,可那水一喝下去,我今儿就逃不掉了!” 雅尔哈齐把身边桌上的东西哗啦啦全扫在了地上,噼哩啪啦的响声吓得屋外的丫头都跑了进来。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雅尔哈齐怒吼。 玉儿看着狼奔豕突的众丫头,摇摇头,抚着雅尔哈齐的背:“好了,好了,别气,我这不是一点事儿没有嘛!” 雅尔哈齐狠狠把她挤在怀里,紧紧咬着牙:“没见过这么下作的贱人,她们那一家子怎么就没一个好东西,这样下作的手段都出来了!” 玉儿拍着他的背:“这事儿,我瞧着继福晋是想拿捏着我,估计想掌着你的后宅呢,现在也没听到有什么响动,应该是她没想把这事儿闹大,否则此时你与王爷早得着消息了!” 雅尔哈齐狠狠地吸气,又一阵后怕,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若不是媳妇儿自己发现了,自己这刚开始的好日子…… 雅尔哈齐打了个颤,他只要想想自己的媳妇儿被人碰一个手指头都怒气填膺,如果真被别的男人…… 狠狠一踢,桌子被踢出去老远,那个贱人,他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玉儿看着他被血丝充满的双眼,“我的五感异于常人,不会着了她的道的,你且放宽心就是!” 雅尔哈齐狠吸几口气,狠狠地朝着面前的小嘴扑去,玉儿被他的力道扑得直皱眉,可他的焦灼与痛苦却也全传了过来,认命地闭着眼任他折腾。 雅尔哈齐狠狠地吸了半天,才停了下来,把头埋到媳妇儿脖间,咕哝道:“要是能装在口袋里多好!那我就再不用担心了!” 玉儿想着自己的空间,那不就是个口袋!想着忍不住轻笑。 雅尔哈齐气闷地对着嘴边的脖子咬了一口:“我这又急又气,你还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 玉儿轻拍他道:“知道,知道,失贞的女子要嘛被休回家,要嘛入狱再没出头之日!总之,若有这样的事儿被闹了出去,肯定没好下场!” 雅尔哈齐叹口气:“原来你没傻呀!” 玉儿笑道:“我有自保之力的!你别总这样担心!你忘了,当年跟着皇帝出巡塞外,在密云我还杀过人呢!” 雅尔哈齐失笑:“你那哪算杀人呀,只能算是伤人!而且,你自己伤的人连看也没敢看!” 玉儿噘嘴儿:“至少我射下了五个贼人!” 雅尔哈齐点头:“如果你后来没吓得在车里哆嗦我会更放心!” 玉儿气得伸手去拧他腰间的肉,被早等在那儿的手一把逮住。 雅尔哈齐闷笑:“恼羞成怒了!” 玉儿小鼻子一哼,埋在他怀里,不理他。 雅尔哈齐被这一闹,先前胸口胀动得他目眦欲裂的怒气渐渐消了,但是,那阴冷的恨意却一点儿没少!这样狠的手段,自己拿什么回报她呢? 看看怀里仍然无忧无虑的媳妇儿,他不知道该喜该愁,媳妇儿没被吓到他当然很高兴,可她这样没一点危机意识,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玉儿还真是一点儿不担心,别说她敏锐的五感能防患于未然,就算再不济,她还有空间可躲呢!这个世界,真能伤到她的人,不会是这些无干的旁人,只有她放在心上的人! “你说她抓着把柄想让我做什么?”玉儿忍不住好奇。 雅尔哈齐手一紧:“你想呢?” 玉儿想道:“不会是谋害你的性命,杀人与失贞比起来,前者的罪行显然更重!” 雅尔哈齐郁闷地咬她:“我是你夫君,你怎么像说一个无关的人似的!” 玉儿看他受伤的神情,笑着凑过去亲亲他薄薄的嘴唇:“她永远不可能成功,所以,我一点儿不担心!” 雅尔哈齐因为她第一次的主动乐得不行,也不再去计较别的了,只搂着怀里的脑袋又啃了半晌。 好容易等他放开,玉儿白了一眼:“能不能好好说会儿话!” 雅尔哈齐被白得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玉儿靠在他怀里,扯着他的衣角,“不是谋杀,人、财、物,基本就在这几种里面了!想通过我拿捏着伊拉哩家?她不敢!她谋的事儿不会很大!” 灵光一闪,玉儿一拍雅尔哈齐的脑袋:“她不会还想着把她侄女儿送到你房里吧!到时生个儿子,如果再给我下点儿绝育药,岂不更美!” 雅尔哈齐被她在脑袋上拍了一记,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她敢!再说她的侄女撂了牌子,还想往我这塞?” 124说透 玉儿看着横眉立目的雅尔哈齐笑道:“就因为撂了牌子才着急呢!想来,但凡有门道的打听一下就知道那木都鲁氏是因为什么撂牌子的,这事儿虽说没让她送命,可未来的好日子却没了,一般儿好的人家也不敢再娶她回去,差的,她估计又看不上。此时,如果能进了亲王府,给你做侧、做妾,岂不好!再怎么说,继福晋是她的姑母,进了王府,自然会好好照应!如果再找着机会生个儿子,到时母以子贵,岂非就入了你的眼!” “那样的女人爷怎么可能要!”雅尔哈齐嫌弃地哼。 玉儿笑道:“人家长得也不赖不是! 雅尔哈齐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在她耳边轻喃:“你会愿意我碰别的女人?”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一下僵了,他得意地笑:“你个妒妇,婚前我就知道了!” 玉儿咬着牙揪他耳朵,“知道是妒妇你还求回来做什么!” 雅尔哈齐被她揪得呵呵乐,顺着她揪扯的力道一下压在她身上,玉儿赶紧踢腾,“走开,别压我!” 雅尔哈齐呵呵笑着去咬她的耳朵,边咬边道:“别的女人,爷也看不上!你是妒妇爷也只好认了!” 玉儿气咻咻道:“要不要我帮你也纳十个八个小妾回来,让你天天做新郎!” 雅尔哈齐抬头看玉儿的脸:“你真的舍得我碰别的女人?” 玉儿笑道:“当然舍得,你乐意,你就碰呗,我还能捆着你手脚不成!” 雅尔哈齐看着她脸上那个明媚得过了头的笑打了个哆嗦:“爷怎么觉得浑身发冷!” 玉儿笑道:“冬天了,多穿件衣服呗!” 雅尔哈齐不信地又问:“你真的乐意给我纳妾?” 玉儿从眼角瞄他一眼:“你放心,只要你要!别说十个八个了,八十个,一百个,我?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3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我也让你纳!”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的眼波流转摄了心魄,呆愣愣地就往前凑:“让我亲亲!” 玉儿一根手指抵着他的额:“亲什么亲,正说着给你纳妾呢!” 雅尔哈齐被她定住:“纳什么,一些个庸脂俗粉!” 平儿翘起唇角:“有天香国色的,要不要?” 那冰冷的笑容让雅尔哈齐打了个冷战,回了神:“后果是什么?” 玉儿微眯着双眸:“你和你的如花美眷过甜美的日子,我和我的乐器书籍过清静日子!” 雅尔哈齐双手一收:“我呢?你不管我了?” 玉儿被气乐了:“唉哟,多少娇花嫩蕊都乐意管着你呢!你且找她们去就成!” 雅尔哈齐坚定地摇头:“我还是守着你吧!别人再嫩再娇和爷又没关系!” 玉儿嘻笑道:“纳回家就有关系了呢!你不是有两个法定的侧室名额还空着?” 雅尔哈齐咬着牙:“你都不和我过日子了,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如水的凤眼儿勾魂流转:“女人这么多,何必一定要我呢,反正再怎么着我也是你嫡妻,一辈子也只会守着你不是!” 雅尔哈齐要是现在还不明白,他就是个傻的:“你守着我,就是不让我碰,是吧!” 玉儿笑道:“我一年给你买几百个妾,让你夜夜做新郎,你只会忙得乐不思蜀、分/身乏术,哪会有空闲时间碰我呢!” “算了,我还是守着你这个妒妇吧!别的女人,就不要了!” 玉儿眼波一横:“我可不妒,谁会像我这样大方为夫君买妾?谁娶了这样的嫡妻不都得美死了!” 雅尔哈齐认命地瘫在她身上:“别人美不美,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要不让我亲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玉儿斥道:“一边儿去,重得跟猪似的!” 雅尔哈齐翻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胸前,摸摸她乌鸦鸦的头发:“成婚前我就认命啦!谁让我遇上你呢!” 玉儿嗤笑道:“亏了?” 雅尔哈齐一吡牙:“没有,嫌了,嫌大发了!” 玉儿满意地从他腰上移开手:“今儿既说到了,咱就说个通透话,你以后若是要纳侧、纳妾都使得,我不阻着你,只是,你只要碰了别的女人,就别想再碰我一个手指头,反正嫡妻只要管好家,生了儿子,就够了,是吧!” 雅尔哈齐哼道:“出嫁从夫,夫君想碰就能碰!” 玉儿笑睨他一眼:“到时我病了,不能侍候你呢!” 雅尔哈齐唉叹道:“知道了!就算你是个醋坛子,妒妇我也乐意守着你!行了吧!” 玉儿笑眯了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雅尔哈齐心想,这还不是逼?这都逼上梁山了! 可是,谁让自己稀罕她呢! “你都想些什么呢,现在皇上答应了不给我指侧,阿玛也不会再插手我的后院儿,继福晋那儿爷根本不希得搭理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玉儿笑道:“你忘了,昨儿太后还说要给你指秀女呢!” 雅尔哈齐叹口气:“放心吧,太后自己的孙子还操心不完呢,哪想得到我!” 玉儿摇摇头:“这个,可说不准!你只记得,若有一天,你情到浓时情转薄了,告诉我一声儿就行!只别让我从别人的口里听到你养外室什么的事儿!”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眼中的悲凉,胸口一痛,亲亲小脸儿:“放心吧!我说了守着你就只守着你,别人还能强了我不成!” 玉儿喷笑道:“这个可真说不准,这春/药、迷/药什么的,似乎到处都是!没见今儿连继福晋都用上了!” 雅尔哈齐瞄她一眼:“那样的情况,应该不赖我吧!” 玉儿不屑地瞥他一眼:“只要你心志坚定,便不会有什么药能让你迷失神智! “媳妇儿,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你夫君我大小也算个香饽饽不是,这可咋办?” 雅尔哈齐为自己的贞/洁问题犯愁了! 玉儿想到老和尚那串儿念珠,也是,这世上,还真是什么都有,“别吱声儿,让我想想!” 雅尔哈齐美滋滋看媳妇儿为自己伤脑子,唉呀,他就喜欢媳妇儿心里眼里全是自己! 想了一会儿,还真让玉儿想到一样好东西。 “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了,与苗人的情蛊相比,性质温和许多,效用却更好,嗯,你也不用急,等你什么时候真的觉得守着我一个人也挺好的时候,咱再用!免得你什么时候变心浪费我的好东西!” 雅尔哈齐有些好奇:“你还懂苗家的情蛊?” 玉儿摇头:“听过!没见过!只仿佛听着像一种毒,以蛊相逼让人屈服似的!不可取!没意思!” 雅尔哈齐乐了:“那什么样的可取?” 玉儿瞄他一眼,哼笑道:“自然是两情相悦了!如果没有真心,守着个躯壳有什么意思!” 雅尔哈齐低笑着在她脖子上蹭,“骄傲的小东西!我再没见过比你更高傲的女子啦!” 玉儿嘻笑道:“我可不骄傲,我待人接物一直很谦逊的!” 雅尔哈齐气哼哼道:“唯独对着我不谦逊?” 玉儿趴到他唇边轻轻吐息:“你喜欢我以谦卑的样子与你相处?”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场景,打了个冷战:“算了,还是现在这样子更好!要不然总像个假人儿似的!” 看看近在咫尺的樱唇,雅尔哈齐顺应心意又啜了啜,惹得玉儿白了他一眼,雅尔哈齐却觉得媳妇儿给自己抛了个媚眼儿,乐得呵呵笑。 “怎么就是假人儿了?这世道的女子不都这样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别人不知道,可为什么这谦卑两字放你身上,我怎么都觉得不衬呢?” “我在皇上、太后面前不就很谦卑吗?” 雅尔哈想了想:“谦有!卑,没见着!有礼而已!” 玉儿拍他一下,“这话可不许乱说!叫人听见就不好啦!” 雅尔哈齐笑道:“我又不傻!再说,咱俩说点儿私房话,还能让别人听了去? 玉儿一拍他:“咱在说继福晋呢,怎么歪这儿了?”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脸色又阴了,“这事儿,没完!” 玉儿看看他,也不劝,反正,自己也很窝火,只是不会什么阴暗手段,有他帮着自己找场子也不错!谁让他是自己男人呢!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相携去往正殿,庄亲王见着儿子儿媳相携同来,微笑着点头。以往,儿子总在外面跑,有多少时候能陪他吃饭呢?就算两人坐在一起,也大抵是如对大宾,哪有现在这样和谐的气氛! 下人很快送上各式菜色,摆满了一桌,玉儿服侍着两个男人用饭,庄亲王待她布好菜,指指一边为她备的饭桌,“你也用吧!还有下人服侍呢!” 玉儿甜笑着行礼坐到了自己的桌上。 饭后,三人又移到庄亲王的书房内闲聊。 “阿玛哈,天气越来越冷,您也多加件衣裳呀!这会胳膊是不是疼了?”方才一进厅里,玉儿就感觉到庄亲王的右胳膊气血有些凝滞。 庄亲王愣了一下,继而欣慰地笑了。 “你这孩子,心倒细,阿玛哈只是写字久了点儿,无妨!” 玉儿摇头道:“阿玛哈,您现在的年纪也该多注意保养才是!“ 庄亲王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被晚辈孝顺是这样温馨暖心的事儿,相起阿尔济那舒缓红润的脸色、安恬舒适的神情,是因为儿孙绕膝吧? 庄亲王眉眼舒展:“好,阿玛哈以后多注意!” 雅尔哈齐看着自己阿玛舒展的眉眼挑了挑眉,也不吭声,低头拨拉盏里的花瓣,抱怨道:“为什么我也要喝这些花花草草泡的茶?” 玉儿抿嘴笑道:“只是这会儿刚用过饭的时候喝,平时你还喝你自己的好茶便是!” 雅尔哈齐把鼻子凑到茶盏边嗅了嗅:“都有什么?” 玉儿笑道:“桂花,菩提子花!对肠胃有助益的!” 庄亲王没忍住,看了看自己的茶盏,自己的也换了? 玉儿自然看到庄亲王的动作了:“阿玛哈要是不习惯,改成普洱茶也很好!” 庄亲王笑着点点头,儿媳妇一片孝心是好的,不过自己确实不习惯喝这些花花草草泡的茶! 玉儿又吩咐下人换成普洱茶。其实方才她就想着给庄亲王泡普洱,可又担心他多想,干脆给两人上一样的,不行再换就成! 仆人很快送上茶叶茶具,小炉。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冲茶、滤茶、倒茶,看着一杯红浓明亮的茶汤被放到阿玛面前,一推面前的杯盏:“我也要喝!” 玉儿的花茶推广再次遇挫,只能给他也换了! 雅尔哈齐端着香浓醇和的普洱茶喝了一口,“浓醇、滑顺、润喉、回甘,舌根生津。比我以往喝的都香。” 显然庄亲王亦有同感,端着茶笑着点头。其实这也是因为玉儿的五感异于常人,能更好地掌握冲泡时间、水量、水温,泡茶的功夫自然无人能比! 125对质 雅尔哈齐与庄亲王有着相似的眉眼,庄亲王上了年纪,有着尊贵的气势,却已没有了年轻人的俊郎,雅尔哈齐则不同,二十岁的他正是最好的年华,不知是因为常年练武还是因为自己曾给他服食的丹药,身材很是伟岸,深黯的眼不若在寝房温和,抑着一丝冷淡,不像哥哥们在父母家人跟前那般惬意自在,想起玛法说他初来府里时瘦小而又沉默,大抵在府里并不如意。来玛法跟前的好些庶子都有着大致相同的境况,阿玛便吩咐府内的饭食做得更好一些,让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能慢慢长得茁壮。看看雅尔哈齐的身板儿,玉儿很满意。自己现在仅到他胸部而已,再长估计可以到肩的高度,以后两人站在一起,看着也协调! 一盏茶喝完,两人起身行礼退出庄亲王的书房,雅尔哈齐拉着媳妇儿的小手往回走。他们的院子不在主殿的中轴线上,婚前庄亲王问他是否把新房设在配殿,他想着玉儿爱清静的性子,就选了处清静的地儿。 位于西配殿后独立的院子,面扩五间,一色的大屋脊青砖瓦房,兽头瓦当。叶脉纹滴水,檐下丹青彩绘。方小说一间做了卧室,室内一色的黄花梨家具,均是玉儿的各式陪嫁,不施彩绘,本色华丽。棱窗,隔扇都有万字,蝙蝠、卷草等深浮雕纹饰,做工玲珑纤巧,图案浮凸生动,他发现媳妇儿总爱时不时伸手摸摸,不像对着自己的卧室,倒象是在鉴赏艺术古董一般。雅尔哈齐每见她如此,总会得意,他就知道媳妇儿一定喜欢! 毕竟是新婚,回房的两人说着说着又腻到了炕上,反正皇帝放了几天假,也无甚事来烦扰,雅尔哈齐自然粘着媳妇儿不放。玉儿被他七手八脚把衣裳又扯乱了,不依地对着他拳打脚踢,可惜最后又被抓住双脚拖倒在被褥间,雅尔哈齐捏着媳妇儿的玉足玩弄,一边啧啧赞叹手感软柔滑腻,肤质白嫩,形状小巧,时不时把几粒脚趾捏在两个手指头上拈玩。 玉儿躺在软和的新被子上直翻白眼,对于这个有向恋脚倾向发展的男人,她已经不稀得理他了,谁让自己这一世的身体太让人垂涎呢!他没把她嚼巴着吃了,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所以,这会儿有人贴在自己小腿上又舔又咬什么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媳妇儿,你身上总有股香味儿!”雅尔哈齐咬完了小腿,觉得有些不如意,把手又伸到裙下,往内探。 玉儿连滚带爬往炕角躲,可惜,被一个熊扑定住,只能徒劳地扒拉被褥。 “哪有香,没有!” “有!”雅尔哈齐很肯定,“不是脂粉香,不是熏香,倒像是花香!” 玉儿被压得直喘:“我又不是花,哪有花香!” 雅尔哈齐气定神闲地慢慢撒扯媳妇儿的衣襟,对于她软弱的抵抗乐在其中。 “娇花嫩蕊,自然是花!”回到房里的雅尔哈齐总与人前不同,狎昵邪肆,放纵贪婪,总恨不能把玉儿揉到他的骨血里才满足的样子。让她总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被他一口一口嚼巴了! 挣扎得没了力气的玉儿死鱼一样趴那儿不动了。太累人了!跟压了一座大山似的!雅尔哈齐的体重最起码顶两个玉儿,完全占据了身体优势,对于这一世从不劳动的玉儿来说,挣脱这个武夫的压制,无异于蚂蚁撼树,所有的抵抗均属白费……又不能拿空间里的药来对付他…… 雅尔哈齐如同耐心追逐猎物的猛兽,如今见猎物无力瘫倒,满意极了,便要下嘴…… “爷,夫人,王爷着人来传!” 屋外绿樱的声音传了进来,止住了饿狼的动作。雅尔哈齐遗憾地松开猎物,看她小兔子一样蹦到地上,唤了绿樱绿荷进来为她整理衣物头饰。 看着雅尔哈齐衣冠整齐,而自己一身狼狈,坐在妆台前的玉儿狠狠白了他一眼,招得懒洋洋靠在枕上的雅尔哈齐露出了一口白牙。 “可说了是什么事儿?”玉儿一边瞪着罪魁祸首,一边问为自己整理衣裳的绿樱。 “来的是王爷的贴身太监米公公,也没说什么事儿,只说王爷找爷与夫人!” 看看那微眯着眼的雅尔哈齐,玉儿问:“你估计是什么事儿?”雅尔哈齐笑道:“你该叫我什么!” 玉儿噘噘小嘴儿,不习惯呀。 “爷——”软糯甜腻的长声儿听得人心里直痒痒,雅尔哈齐手一紧,深黝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老鼠一样得意的媳妇儿,唇角一翘,知道他这会儿拿她没办法,就敢挑衅他了? “一会儿回来,咱们慢慢聊!”雅尔哈齐哼笑着威胁。 玉儿小脸一垮,搬的石头又砸着自己的脚了! 小夫妻随着米海来到银安殿,银安殿阔七间,台基高十尺,是整个王府最高的建筑,殿顶覆盖绿琉璃瓦,木结构建筑中使用了油漆彩画,装饰华丽,大气宏伟,雅尔哈齐在路上问了几句,知道是刚掌事的两位庶福晋领着人找了王爷,想了想,这么着急找来,他大致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走进大殿,庄亲王坐在屏风前的大座上,地上跪着几人,雅尔哈齐与玉儿行礼后,庄亲王指指一边的座:“你二人且坐下吧!今儿这事儿本不应该找你们来的!” 玉儿与雅尔哈齐坐下后看一眼地上的几人,自然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庄亲王有些难以启齿,半天,才咕哝出一句:“这两个混帐方小说西,光天化日,既然做出了污秽的事!” 玉儿不动声色地坐着看场上几人,失魂落魄的费嬷嬷,不以为意的庄亲王侄子,稳重沉默的林嬷嬷,另有一个神情惶恐的女子! 雅尔哈齐看看地上的几人,再看看站在一边的两位庶福晋,不以为意道:“现在有两位庶福晋管着府务,直接处置了就行,何必劳师动众?” 玉儿嗔笑道:“爷真是的,这不有额莫客的陪嫁嬷嬷吗?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看着继福晋面上,处置也要慎重一些的好呀!” 雅尔哈齐哼道:“一条不守规矩的狗,但凡是个讲规矩的主子,都不会留!” 费嬷嬷听到玉儿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如抓住救命稻草,爬过来要抓玉儿的衣角:“夫人,夫人,是不是你给奴才下的药! 雅尔哈齐猛地站起来,一脚把她踢倒在场中:“你个狗奴才,那样脏污恶心的爪子还敢碰主子的衣裳! 费嬷嬷被踹中胸口,一口血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雅尔哈齐练了十年的武,又被叔瑫摔打了三年,这力气,没一脚踹死人已经是他脚下留情了! 玉儿皱眉看着场中那鲜红的血迹,拉回雅尔哈齐:“爷你真是的,和一个奴才生的什么气!” 雅尔哈齐阴沉着脸坐回椅上,庄亲王看看儿子的脸色,忍不住头痛,他也想直接处理了这个老方小说西,可这个费嬷嬷却一口咬死了是儿媳妇给她下药了,再怎么着是继福晋的人,如同儿媳妇所言,还得给狗主人几分面子呢。 “阿玛哈,儿媳妇今儿在额莫克那里忙到中午,因为随身侍候的丫头嬷嬷都被额莫克派了差事,额莫克看天色不早,想着您与贝勒爷午饭得有人侍候,就着费嬷嬷送儿媳妇回来。” 玉儿看看地上的费嬷嬷,“费嬷嬷说从西边的花园子里回来的路更近,就引着儿媳妇从那儿走,儿媳妇昨儿才进了府,对府内的地形自然没有她这样在府里呆了十几年的老嬷嬷熟悉,便依了她所言,后来她说头晕,求儿媳停脚歇歇!儿媳妇由着她领着在亭子里坐了一小会儿,谁知道一错眼的工夫,她就不见了人影,儿媳妇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声儿,儿媳妇只能又回额莫客那儿。儿媳妇不认得路呀,总得有人领着才行不是,回去的路上遇到贝勒爷派来的莫语,这才顺顺当当回了我们住的院儿!” 庄亲王点点头,“他们在花园里被林嬷嬷与钟成家的遇上了,其情状确实是被下药了!她又一口咬定是你所为……” 玉儿轻笑道:“儿媳妇昨儿才进府,今儿才第一次在额莫克那儿见到她,儿媳妇做什么要害她?” 费嬷嬷嘶喊道:“就是你害的我,出门前那杯茶是你给我倒的!” 玉儿不屑地看她一眼:“额莫客着你侍候我回院儿,我敬你是额莫客跟前的人,好心倒杯茶与你喝,你倒赖上我了?我难道知道你会走花园那条路?甚至还事先安排了昨儿第一次见到的堂兄等着你?”旁边张庶福晋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庄亲王看她一眼,张庶福晋赶紧蹲身一礼:“王爷请恕卑妾失礼,只是,少夫人这话让卑妾听着着实好笑,倒像少夫人能未卜先知一般!” 庄亲王扯了扯嘴角,点点头。 张庶福晋又道:“先前卑妾与石姐姐问她,她也一口咬定是少夫人害她,却又不说明实情,卑妾与石姐姐也不好擅自处置,这才把他们领到王爷这儿来!没想到事情原是这样的!” 又对玉儿道:“少夫人勿怪,实在是我们今儿初理事,做得有些不妥当,午饭前那会儿,您跟前的林嬷嬷着小丫头报与我知道,我就问过了,可她打死也不改口,没法子,我们只好把他们领到王爷这儿处理!” 玉儿笑道:“遇上这样的刁奴,谁也没法子不是!” 正说着话,却听下人报说继福晋来了。 玉儿一挑眉,看着继福晋病体沉重的样子被两个丫头扶了进来,庄亲王看看继福晋苍白的脸色,再怎么着十来年夫妻,关切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继福晋对着庄亲王蹲身一礼:“妾身听说费嬷嬷犯了事儿,过来看看,再怎么着,是我陪嫁过来的!” 庄亲王道:“就因为是你身边儿的人,本王才这样慎重,若是别人,早处置了!” 继福晋苍白的脸挂上娇弱的笑容:“谢王爷给妾身留几分体面!” 继福晋坐在下人抬上来的椅子上,看看地上费嬷嬷唇角的血迹,又看到地上的一摊血,忍不住皱眉,“这怎么吐血了?” 雅尔哈齐起身回道:“是儿子踢的,个老方小说西,不但攀污主子,还敢来拉扯主子衣裳,也不看看她一身那龌龊劲儿让人多恶心!” 继福晋看看雅尔哈齐阴沉的脸色,不说话了,只问一边的张庶福晋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张庶福晋便把先前玉儿的话又复述一遍。继福晋低下头想了想,对着庄亲王道:“儿媳妇的话没错,第一次见面,她不应该害费嬷嬷,只是,费嬷嬷也确实是被人下了药了!现在却要找出这个罪魁祸首来!” 庄亲王点点头。 继福晋问地上的费嬷嬷:“你仔细想想可有得罪什么人,才被人害了!” 玉儿坐在椅上叹息,继福晋这是废棋再用,知道暂时害不了自己,她这是让费嬷嬷再攀扯别人呢! 费嬷嬷显然也明白了自己福晋的意思,自打福晋一进屋,她这心也定了许多,脑子自然也就灵活了。 “奴才平日因为帮着福晋跑腿办事儿,这得罪人总是有的!” 继福晋点点头,“想是你把别人得罪得狠了,别人才这样害你!” 费嬷嬷在地上嚎:“老奴这是被小人害了呀,老奴诅咒那害老奴的人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126判决 费嬷嬷狠毒的诅咒听得雅尔哈齐的血液急速往脑门子上窜,好在还有自制力,没让怒火冲昏头脑,只是一双手却止不住狠狠地一攥,心里发狠,目光阴寒地看着场中嚎叫的费嬷嬷。 玉儿听了费嬷嬷的话却止不住轻笑出声:“老嬷嬷这话是对的!因果经里说:‘万般自作还自受。地狱受苦怨何人’。佛经还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不过,你也不用诅咒人,那做了恶事的,自然有恶报,那行善的,自然有福报!别看现在不报,阴司的判官这会儿笔下正记着呢!那犯口业的、作恶的,谁也跑不了!” 看着止住嚎声、神情悚然的费嬷嬷,玉儿又道:“佛家说因果,因果有现世报,来世报,这现世报平日我们也常听到的,你看那午门外、菜市口被刽子手砍头的、那衙门判了服刑的,哪个不是现世报呢,更别说那些自作自受害了自己的人啦! 那生前作过恶的,死后自然会被投入十八层地狱,地狱第一层是拔舌狱,是最轻的,那生前犯口业的,每日被押着由阴司的阴差用钢钳夹着舌头,从舌根上把舌拔扯出来,那种生生撕扯断舌头的剧痛生生能把人再痛死一回;你想想平日不小心咬一下舌头都痛得不行,就知道这拔舌到底有多惨了;最可怕的是,拔断一条,却是不死的,还会再长一条舌来,第二日待前日的一切伤痛都好了,阴差接着又重拔一次,这样日复一日,不停地长了拔,拔了又长,总要把她生前的罪业都还清了,才会放她转世再投胎。至于是投人胎还是畜胎,就要看她生前是否积福了。更下层的下油锅煎、剥皮,都是有的!你且别恨,只管想想是谁害了你,找出来,罪证确凿了现在王爷就能替你伸冤,死后还得被阴差再押至地狱受苦!” 石庶福晋念了一声佛:“少夫人这因果一说确实在理,只是,妾身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详细的地狱刑罚!平日只道拔掉舌头就还了罪孽了,却原来拔了还会重长!” 玉儿笑道:“三十六年,我随着皇上出塞时见过活佛,也不知是否沾了活佛的佛气,那晚上不只梦到九天的佛国,还在佛国看到过血腥的地狱,这第一层的刑罚自然看了个全。” 石庶福晋本就信佛的,此时便忍不住追问。玉儿便把那现代看过的地狱恐怖之处的各种描述慢慢道来,其资料之齐全,各种细节之详备,绝对是一般人想也想不到的!没见那跪在正中的费嬷嬷听得脸色大变,全身发抖。 一屋子人全都听玉儿说地狱了,倒把跪在地上的几人都忘了!古人诚信鬼神,但凡解释不了的事儿,都推到鬼神身上,越是这样,越是畏惧,那种敬神畏鬼之心是现代的人不可能理解的!只从现代电视里看过乡村里神婆如何通过“鬼神”骗财,可见其一斑,在这个时代,“鬼神”杀人,可一点不夸张! 玉儿说得口干了,才说了九层地狱,看看听呆了的一屋子人,抿嘴笑道:“我那是梦里见到的,也不知有几分真!所以,也从未与人说起。今儿听到费嬷嬷说到居然有人下药害人,不免想起这当年的梦境来,大家听过就算了,却不必再传!只平日多行善事就不惧的!” 一屋子人被她活灵活现的描述带得身临其境,早已汗毛直竖,哪像她这样轻松写意。一个个皆合什念佛,心底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勿要堕入这样恐怖的地狱。 庄亲王看着儿媳妇真纯的笑脸忍不住摇头,也只有她才能这样轻松吧。从第一次见到玉儿,庄亲王就知道这是个规矩善良的女子,从她的身上,你看不到一丁点的算计,她的一切,都如一个孩童一样摆在明面上,一点儿不加遮掩,那天他就看出来皇帝喜欢这孩子,他也喜欢呀!这样温善纯稚的孩子,谁不喜欢? 继福晋此时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已有些坐不直了,靠在椅背上手捂着胸口直吸气,费嬷嬷则已瘫在了地上。看着两人恐惧的神色,玉儿坏心眼儿地想,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把先前无故跑到费嬷嬷杯里的药看成是鬼神所为! 早有那有眼色的仆人奉上茶来,玉儿接过自己那杯,赞道:“阿玛哈,你身边儿的人可真机灵,儿媳妇正说得口渴呢!” 庄亲王忍不住笑,这孩子的心灵是清澈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加掩饰,又让人无法怨怪,待位卑之人不高傲,与高位之人相处不自卑。在她的身边,总能感觉到轻松,仿佛世间再没有一点阴霾。这会儿,连一个仆人做得好了,她也没忘了夸上一夸,语气真诚,全都发乎于心。 庄亲王笑着指指一边儿的米公公:“这老东西跟了阿玛哈一辈子,没点儿眼色,阿玛哈早把他换了!” 米公公笑眯眯地微微躬身道:“能服侍王爷自是老奴的造化!做些个小事儿也是应该的!” 跟在庄亲王身边,没少人奉承他,可他就觉得今儿少夫人这话听得最高兴! 玉儿冲着米公公笑笑,低头喝茶,喝完茶后满足的叹息声让米公公的眼笑得只剩下一条缝了。庄亲王看了也不免觉得喜乐,这孩子,总让他有做玛法的感觉,看着她满足的神情,庄亲王心里居然升起了欣慰的感觉,让这孩子平安喜乐,居然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儿! 当然,这殿里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与庄亲王有同感。 在玉儿说地狱时,雅尔哈齐的堂兄指了一个下人给他搬了把椅子,下人知道庄亲王待自己的这些侄儿都是极宽和的,便依命给他抬了张椅子。连这会儿上茶也没少了他一杯。 “阿牟其,侄儿这下午还有个饭局呢!您看能不能把这事儿先处理完了再听堂弟媳妇儿说佛经呀!” 庄亲王看着那个没个坐相的侄儿无奈地道:“富纳,你都过了而立之年了,也该稳重谨慎点儿才是!大上午的就喝醉了,结果,弄出这样的事儿来!” 富纳笑道:“阿牟其,侄儿知道你都是为了侄儿好,只是,这朋友相邀,侄儿也不能不给面子呀!再说这事儿真不怪侄儿,侄儿在那儿睡得好好的,谁知道会有这样饥渴的妇人,大白日的就敢往侄儿身上扑呀!侄儿也是被害了呢!” 庄亲王拿这个亲侄儿没办法,富纳是妾氏所生,从小顽皮无赖,他这个做伯父的教也教了,训也训了,可他就一直是这个德性,再说,他也不作j犯科,就是喜欢同一帮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厮混,倒也确实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 庄亲王拉下脸:“你醉得连场地也分不清不成?” 富纳痞痞地笑道:“阿牟其,侄儿还以为是自己房里的人呢,醒了一看,却是个又老又丑的奴才,侄儿也很倒霉呀!” 庄亲王听了富纳的话,一个没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看看地上衣发凌乱、神情扭曲的费嬷嬷,心底觉得侄儿确实挺委屈,他自己家里也不少娇妾美婢,今儿被这样一个奴才给强了,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 可看看一屋子人,庄亲王把脸又扯了下来:“我还没问你怎么进了府里的呢!你倒说说,你喝醉了怎么不着下人找间房歇着,倒睡到了花园子里?这大冬天的,你有再好的身子骨儿也禁不住冻呀! 富纳挠挠头:“阿牟其,我喝醉了,都不记得了呀!” 庄亲王无奈地一挥手:“滚,滚回你家去!” 富纳笑嘻嘻对着庄亲王打个千儿:“那侄儿回去啦!” 庄亲王又嘱咐一句:“回去让你媳妇儿给你熬些去寒的汤药喝喝,滚吧!” 富纳一摇三摆地退了出去,庄亲王到底不放心,又让米公公遣人好好跟着,别让尤有醉意的富纳倒在路上。 唯一的外人走了,剩下的都是庄亲王府内的人,庄亲王看看场中几人,也不再问费嬷嬷。 “林嬷嬷,你不侍候着你们夫人,怎么和钟成家的在园子里逛?” “回王爷,奴才平日都与丫头在夫人身边儿侍候,只是,今儿继福晋说奴才有一手好绣技,便让奴才去指点几个绣娘,说府里要急用一批绣品。夫人说既然继福晋用得上奴才,奴才自当出力,奴才就和钟成家的去了!到中午时,钟成家的送老奴回夫人与贝勒爷的院子,就从花园子里走!就在花园子里遇到这事儿了!” 庄亲王想了想,转头问玉儿:“你身边儿跟的丫头呢?” 玉儿笑道:“今儿儿媳身边跟的是绿鬃,有一手梳头的好技艺,额莫克着她教教身边儿的人,现在还没回来呢!” 庄亲王忍不住皱眉:“以后身边儿不可离人!” 又回头对继福晋道:“你要用儿媳的人,下次选好时间,让她们空闲时去你那儿,免得儿媳身边没人侍候!今儿儿媳身边若有人,哪会被这个老奴才乱攀污上!” 继福晋白着一张脸起身应道:“都是妾身的疏忽。” 庄亲王挥挥手:“你坐下吧,你身子既不好,就多养养,府务我交给了两个庶福晋打理,你且放心就是!” 继福晋迎着庄亲王的目光,送上一个泪光莹莹感激的笑:“妾身多谢王爷体恤,妾身会尽早把身子调养好侍候王爷的!” 庄亲王笑道:“嗯,身子骨康健才是最重要的!你身子虚弱,且坐着吧!” 继福晋又冲着庄亲王娇媚一笑,方才坐了回去。 一旁的玉儿打了个哆嗦,虽然庄亲王长年身处高位,身上有着尊贵的气势,可是看着年近三十的继福晋大厅广众之下对着庄亲王献媚撒娇,她还是觉得身上很麻呀! 旁边的两位庶福晋都低着头扭帕子,她们的年纪都比继福晋大,身份又比继福晋低,自然不敢如继福晋这样公然与庄亲王的。 庄亲王看看地上的费嬷嬷,厌恶地道:“你这个老奴才,方才连主子也敢攀污,现在若要再指别人,确需有真凭实据,否则,岂不让你乱了我王府的规矩章法!” 费嬷嬷先前在花园子里与富纳一场好战,很是耗了些体力,清醒后又好一场惊吓,方才又受了雅尔哈齐当胸一脚重踹,之后又听到玉儿一场会声会色的关于地狱刑罚的细致演讲,神思早已有些恍惚,此时,再听得庄亲王要她拿出真凭实据的冰冷声音,一时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老奴一时想不出来!老奴也不知道是被谁害了!求王爷饶了老奴!” 庄亲王厌恶地道:“你被人所害,原也是可怜,只是你攀污主子却罪不容恕,惹不罚你,以后满府的奴才岂不都如你一样没个尊卑上下,拉下去,打她五十板子,打完了若还活着,就交由继福晋发落,以后,这府里却是不能再留着她了!” 127事毕 坐在椅子上的继福晋听到庄亲王说打五十板子时,双手紧紧一攥,却不敢出声为费嬷嬷求情,庄亲王平时虽因与她年龄差着许多,对她不免娇惯,但她也只敢从旁引导庄亲王的想法,却从不敢正面反抗庄亲王的决定,此时,她若为费嬷嬷求情,便是不服庄亲王的判决,自然会让庄亲王认为她不贴心,便会把庄亲王从她身边推远,这当然不是她愿意的! 听着费嬷嬷渐渐远去的求她救命的声音,继福晋低下了头,紧紧咬着牙,自嫁入庄亲王府,她过得一帆风顺,何时有过这样的挫败!庄亲王惯着她,顺着她,连唯一的儿子被她的侄女儿欺负也被她三言两语撒娇放赖糊弄过去了,没想到今儿却载在了一个刚进庄亲王府两天的小丫头身上了!这事儿,她得再想想,这伊拉哩氏怎么就没事儿,反倒是自己的嬷嬷被搅了进去呢? 庄亲王在座上说了一通不许多嘴多舌坏了府内风气的话,末了,又对继福晋道:“你回去再问问那个老奴才,做下什么事让人恨她恨成这样的!能让人害到这个地步,必然有迹可寻的!” 继福晋起身应了,扶着丫头去领不知是死是活的费嬷嬷。 庄亲王看着神情如孩子一样好奇往外探看的儿媳妇,不免好笑:“莫非没见人打板子不成!” 玉儿冲着庄亲王甜甜一笑,“儿媳妇真没见过!在娘家,下人犯了小错,管事嬷嬷自会斥责,犯了大错,或是卖了,或是送到官府,犯了不大不小的错,或是扣月钱,或是夺职或是发配到偏远的庄子做苦力什么的!还真很少打板子的!” 庄亲王笑道:“你玛法从军里退下来后,倒变得心慈手软了!当年,他在军中可没少打士兵的板子!” 玉儿笑道:“府里内务都是额娘管着,外务都是阿玛管,阿玛出京后就交予了大哥,玛法都在教那些送到府里的小子呢!” 庄亲王看一眼坐在一边不吱声儿的儿子,转回头问儿媳妇:“你玛法教那些子弟也不打板子吗?”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儿媳没听说有打板子的!”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自己阿玛:“有那不服管的,老太爷就送回家不再教。只要想学点儿本事的,就咬着牙熬;有那犯错的,老太爷就罚跑罚跳,罚着给一帮同门端茶倒水侍候人!那罚跑跳的还好点儿,不过累得爬不起来,那罚着侍候人的最惨,被大家变着法儿捉弄的灰头土脸的,自然下次不敢再犯的!” 庄亲王听了好笑:“怎么他越上了年纪越促狭,连这样的招儿都想出来了!” 玉儿在一边偷偷笑,这不是玛法想的,是她出的主意!嘻嘻,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八旗子弟,哪个愿意侍候人呢,身世最差的,那家里也有仆妇丫头的,被罚着给同门洗衣洗臭袜子的经历但凡经过一次再不愿意去做的! 庄亲王看着儿子高深莫测的脸,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被罚过没有?” 雅尔哈齐对于阿玛难得的童心一点儿也不觉得可乐,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罚跑罚跳是常事儿!” 庄亲王看着儿子的脸色,第一次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没被罚着侍候同门?” 雅尔哈齐身子一僵,看看一边儿的媳妇儿,咬咬牙:“罚过!有一个一起学骑射的庶子被欺负了,儿子领着几个平日处得好的,把那欺负他的哥哥打了一顿,结果被一状告到了老太爷那儿!” 雅尔哈齐顿了顿,“老太爷当时嘻嘻哈哈把那家子人糊弄走了,回转身就罚我们几人扫院子、端茶、倒水、洗臭袜子!” 想起往日的经历,雅尔哈齐真是又好笑,又无奈,又怀念。 庄亲王看着儿子神情,“你怎么就认了罚?” 雅尔哈齐低下头拨弄茶盏,轻笑道:“老太爷在外人面前护着我们,我们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自然认罚!” 庄亲王看着儿子脸上的笑愣了愣,这种温情,他这个做阿玛的有多久没见到了? 愣了一小会儿,庄亲王道:“回门儿前这几天,让你媳妇儿侍候着继福晋用完药就回去吧,你领着她好好逛逛王府,别让她连自己家的路都不熟!” 玉儿脸红红地冲着庄亲王笑道:“阿玛哈,日子久了,儿媳自然认得路的!” 庄亲王看着儿媳羞红了脸的小样子,忍不住笑:“他这两天也没差事,就让他陪着你吧;过几天皇上又差他做事儿,就要忙了!” 又挥手道:“你们回去吧,这一天搅扰得人不得安生,晚上不需过来侍候了,你们就在自己房里?br / 清心游第3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里用饭吧!” 玉儿不免与一边儿的庶福晋说了庄亲王右胳膊气血不畅的事儿,之后才与雅尔哈齐行礼离去。 张庶福晋看着远去的两人,回身对庄亲王笑道:“我们侍候王爷这么些年,还没一个孩子细心!倒得她提醒才知道王爷身子不适!” 庄亲王笑道:“那孩子细心,不过是稍有不适,她也看出来了!” 石庶福晋道:“卑妾听得少夫人在家里就常侍候祖父母的,想来是个仔细惯了的!” 庄亲王想起阿尔济那健壮的身体,不免感叹:“她玛法七十多了,身子骨看着仿佛比本王还强!” 张庶福晋惊讶地道:“七十多了?听着方才少夫人与贝勒爷的话,还在家里教着一帮孩子练武呢!” 庄亲王笑道:“皇上夸他教得好,现在身边有好几个侍卫都是他教出来的!” 张庶福晋与石庶福晋对视一眼,不免更坚定了与少夫人好好相处的决心。少夫人不但父亲是封疆大吏,祖父居然也如此得皇上宠信,她自已也是个和气人,而且又聪敏又讨喜,才一两天功夫,连王爷都看着很喜欢她的样子! 庄亲王在两位庶福晋走后,不免又着米公公去查侄儿是怎么单独进了府的,怎么也没个人跟着侍候…… 继福晋去时,费嬷嬷的五十板子还没打完,那行刑之人看到继福晋,板子下面不免留了几分力,费嬷嬷也因此捡了一条命,被继福晋着人抬了回去。 因为是继室,继福晋并没有与庄亲王同住,而是住在后殿,庶福晋们则住在后寝,没有侧福晋,否则,当住后殿的东西侧殿。 吩咐身边的人帮着费嬷嬷好生收拾上药,继福晋回到了自己的房内,颓然倒在床上,身边的大丫头手脚轻快地服侍着她更衣,也不敢弄出大的声响。 躺了一阵儿,继福晋吩咐:“费嬷嬷收拾好了抬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她!” 大丫头又急忙去看费嬷嬷,不多会儿功夫,便领着人抬了进来。 继福晋挥退众人,问趴在床板上的费嬷嬷:“你是不是把药放错了碗?” 气息奄奄的费嬷嬷神志有些迷糊:“老奴现在头昏脑胀,身上也痛得不行,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只是,仿佛奴才没放错碗!” 继福晋不耐烦一挥手:“我们俩亲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的茶,如果药真在那盏茶里,她逃不了我的算计,如今她一点事儿没有,明显是你心急慌乱放错了,她又因为敬着你是我身边的嬷嬷,给你倒碗茶,那碗茶里却放着你先前放的药。” 费嬷嬷此时哪能清醒地帮福晋回想先前的事儿,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胸口被踹得现在出一口气都痛,她只恨不能一口气咽下去,不再受这苦楚。 “福晋,老奴真的没放错碗!少夫人喝了茶,你看她脸一下就红了不是!”她还得挣着命表功,她的儿子还指着福晋的哥哥提携呢! 继福晋看一眼眼都快睁不开的费嬷嬷,自然明白她为什么死咬着说没放错,“你放心,你也跟着我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让我大哥关照你儿子的!” 费嬷嬷即使在这会儿的情况下也挣扎着给继福晋磕了几个头:“老奴谢谢福晋,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愿意报答福晋的恩情,老奴本来还指望着能把伊拉哩氏扯进来,让她脱不了嫌疑,这样就算她逃脱了失贞,也逃不了害人的名声,是老奴没用,没有帮到福晋!” 继福晋想了想,“你倒也没想错,如果落实了她害婆婆身边嬷嬷的名声,以后,我要整治起她来,王爷也不会帮她说话,毕竟,就算是继室,我也是她婆婆呢!” “是,是,老奴就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王爷却一点儿没怀疑她,还把你折了进去!” 继福晋烦燥地一挥手,“你先下去好好养病,只是,王爷吩咐了不能留你在府内,你先到我的陪嫁庄子上吧,也别忘了再想想,这药到底是怎么下错了碗的!” 不等费嬷嬷再辩解,扬声喊了人来抬她下去。 继福晋又把钟成家的叫了进来:“今儿这事儿诡异得很,我亲眼见她喝下去的,没想到她却一点事儿没有,费嬷嬷又咬死了药没下错碗,你帮我想想,这事儿是怎么弄的?” 钟成家的是继福晋的陪嫁丫头,是那木都鲁氏家的家生子儿,对继福晋自然是一片忠心的。 “福晋既然看着她喝的,那就没错,想来那碗里是没药的,总不能真的她得了鬼神的眷顾吧!” 继福晋抚着胸口:“她一个没福得只能嫁庶子的丫头,凭什么让神佛眷顾,不过是见了活佛一面,听活佛说了些经文,就敢说是自己沾了佛气梦到的,我也去了寺庙,我怎么没梦到!” 看看钟成家有些悚然的神色,一摆手:“不用在意,平日我多舍金银,为佛像雕金身,神佛自会护佑我们的!” 钟成家的呼一口气:“奴才也确实被她说的吓着了!那拔完了又长的舌头,那剥完皮又下油锅煎的酷刑……着实骇人!奴才总觉得不是少夫人自己想出来的!奴才今儿从林嬷嬷那儿打听到,她在闺中时,很少出门,见识想来不多,应该想不出这样狠辣吓人的酷刑来!” 继福晋狠吸了几口气:“她还有家人呢,许是从家里老人那儿听来的!且不理这些个,这样想来,必是费嬷嬷昏了头,下药端错了茶杯!” 继福晋拍拍胸口:“如果是费嬷嬷自己下错了药,那么,伊拉哩氏必然是不知道我在算计她,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只是,却只能用别的法子,至少,在近期,不能在用同样的药了,要不然,事发了,她总会怀疑的!我要让她被算计了还不知道是中了谁的招!” 做了坏事的人都是这样,总冀望着没人知道,继福晋自然也这样希望着,把事情往最好的一方面设想。 雅尔哈齐阴沉着脸牵着玉儿回到房内,玉儿看着他的脸色不免好笑:“你气什么呢!现在费嬷嬷自作自受,不是很好!” 雅尔哈齐把玉儿打横搂在怀里,气闷道:“我恨那个老奴才敢这样诅咒我们!” 玉儿没想到他居然在意这个,笑道:“她咒了也没用,我们身体好着呢,多子多孙的时候自然有的!” 雅尔哈齐听着这话自然高兴:“嗯,咱们多生几个儿子!” 玉儿拍开他往衣内伸的手:“我现在年纪小,等等再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儿生的孩子身子骨儿也好!” 雅尔哈齐往她胸口一探,咕哝道:“不小呀!” 玉儿又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雅尔哈齐搂着她倒在被褥中:“我不想这些,想什么?咱还刚成亲呢!” 玉儿踢腾着想从他怀里溜走,却被雅尔哈齐铡得紧紧地按住了,“你先前不还挑衅爷吗?爷说过回来和你好好聊聊的!” 玉儿拼了命地扑腾:“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128夫妻 雅尔哈齐轻轻松松压制了玉儿的垂死挣扎,呵呵笑道:“你先前在大殿里不是还说因果经吗?这可是你先前自己种的因,这会可跑不了这果了!” 下人们早有眼色的退得干干净净,雅尔哈齐行事更没一点顾忌,按着粉嫩嫩的媳妇儿从头到脚啃了一遍,一寸也没漏,待得媳妇儿情动了,更是由着性子折腾,直到天黑了,才把软成一瘫泥的媳妇儿抱到浴桶里一起泡澡。 有进气没出气的玉儿软趴趴地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恨极了,抬腿踩了那欺负自己的小弟弟一脚,可惜显然因为体力消耗过剧加上水本身的浮力,没给罪魁祸首留下深刻的教训,倒引得雅尔哈齐趴在她脖子边哼笑道:“你这一脚踩得好,这会又起来了!” 玉儿僵了一下,没命地想往桶往爬,可惜,腿脚没脑子动得快,明显不太听使唤,刚抬起一条腿放在桶沿上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了。雅尔哈齐就着她的姿式挤了进去,一边喘着:“这个姿式先前没试过,现在正好试试!” 一边啃着伸到嘴边那只雪白粉嫩的小脚丫,一边前后运动。 雅尔哈齐觉得自己媳妇儿的身子真是软柔得让他恨不能把自己也溶进去,动一阵儿,弯□子看看连接处,稍有些红肿,却无甚大碍,不免得意自己的英明,每次总在媳妇儿情动后才挤进去,所以,一直也没伤着她,如此,他也才能多来几次,才能尽兴呀! 玉儿这两天早被调/弄得敏感无比,此时被他对着自己的脚丫又咬又啮,更是软得没了力气,只能哼叽着表示抗议,可惜显然效果适得其反,水花的辟啪声响得更急,身上传来的阵阵酥麻让她将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整个儿被雅尔哈齐搂在了怀里,一只脚站着很累的呀,她哪还站得住呢! 雅尔哈齐美滋滋地一会动,一会停,他盼了四年呀,现在是他的媳妇儿了,他搂在怀里,想摸哪儿摸哪儿,想亲哪儿亲哪儿,全是他的! 边动边想着以前连看看她也要被她家里的人拦着,嘿嘿,现在可全是他的啦,他就算剥光了看,也没人再能阻着他! 他美滋滋地看看怀里嫣红的小脸儿,低下头对着那喘着气儿的小嘴儿就亲了下去,嗯,想亲就亲,滑嫩的小舌头真招人疼呀! 玉儿昏沉地仰着头任他吸啜,模糊地想着,总有一天,她会被他做死掉的!今儿到底多少次了? 感觉连接处又开始漫延的麻痒,玉儿浑身打着哆嗦……没完了,他怎么就没个够的时候! 玉儿闭着眼由着他摇晃,再一次感谢这一世的身体异于常人,若非如此,她一定活不长!原因还难以启齿:纵/欲过度! 再一次的紧缩后,雅尔哈齐感觉到媳妇儿的身子猛地往水里沉,他轻笑着揽紧她软柔娇嫩的小身子,两手一举,凑近了仔细看,嗯,没伤着。虽然那颜色红艳得让他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却没破一点皮儿,没忍住,轻啜了啜,感觉昏迷过去的媳妇儿颤了颤,他得意极了,他喜欢她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作出反应,哪怕睡着了也一样! 又舔了舔,他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再来一次,今儿统共才三次,其实可以再进去看看的,埋进去真的很销/魂…… 伸出舌头,轻轻顶了进去,现在比第一次可顺滑多了,咂了咂嘴,他很确定,媳妇儿身上绝对是花香,就连她泌出的汁液也如花瓣的花汁一样,带着清香…… 雅尔哈齐的鼻息又变得有些急促,因为他再次顶进去的舌头被夹了一下!他觉得脑门有些发胀,忍不住贪婪地张嘴全含在了口里吸吮,满盈在鼻腔口里的,是比茶更醇的香味儿,他觉得胸中又被饥渴所占据,沸腾而上的欲/望止也止不住,如果,他再忍着,他一定会炸的…… 抱着媳妇儿从浴桶里起身,也不擦身上的水,搂着昏沉的小身子几步从屏风后转出来,上了炕,将这团粉白放在红通通软和的被褥中,他扑倒在花瓣中,如此甜蜜,又如此香醇…… 玉儿被一阵麻痒感惊醒,那自下而上的感觉如今已清晰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上,不用睁眼,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只是,为什么她的腿被拴着吊在梁上? 雅尔哈齐看媳妇儿醒了,冲着她一呲牙,站在地上缓缓地埋了进去。 因为结合,两人都深吸了口气,雅尔哈齐解放出了两只手在媳妇儿的身上到处游走,玉儿躺在垫了许多层的被褥上闭着眼咬牙,这只野兽…… 显然,野兽也要甘拜下风的。 这一次,雅尔哈齐所有的动作都特别慢,如同品茗的茶客,一点一点分辩舌上的味道,如同老饕,将手边的美食,一点儿一点儿放入嘴中,仔细咀嚼品味后才吞咽下腹。他着迷地看着媳妇儿每一个反应,找到每一个位置不同的触感,由里到外,由上到下,他要清楚地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抽出身,雅尔哈齐蹲下来看着花瓣儿流溢花蜜:“媳妇儿,方才我尝了,又香又醇!” 玉儿抬手捂着暴红的脸,一点儿不想理那个不知道羞耻的男人。 看得满意了,又伸出手指头去逗,“媳妇儿,喜不喜欢?” 玉儿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回应他,他不能快点儿完事儿吗? 显然,有人不急。 方才两人洗澡时,丫头们已经在房内点起了许多灯台,雅尔哈齐逗一阵儿,又含在嘴里吸吮,玉儿被他含在嘴里的感觉惊得一颤,悬空的腿忍不住踢腾了一下,雅尔哈齐哼哼着轻啮,突然摸到臀瓣儿中间的那处,他发现,自己居然漏了一处地儿! 这是不可原谅的! 站起身来,托着那娇软的身子一转,让仰躺着的媳妇儿变成了俯卧,把脚腕上的带子解开,雅尔哈齐握着小腰轻轻向上一提,浑圆的雪丘在烛光下莹莹生辉,雅尔哈齐吸口气,按捺住蠢动的身体,伸出一根手指,向雪丘中那抹微粉探去…… “雅尔哈齐——”玉儿惊慌地尖叫,“你做什么!” 腰肢拼命地摆动:“你,你做什么,你不许,不许动那儿!” 因为媳妇儿声音中的惊慌失措,雅尔哈齐遗憾地把探入了一个小指尖的手指收回来,安抚地轻拍拍圆润白腻的粉臀:“好了,好了,不动,不动!乖,别怕!” 玉儿抽泣着踢腾:“你说的,不许动,你要乱来,我就再不理你了!” 雅尔哈齐见她吓坏了,惋惜地把她抱在怀里一起躺在被褥中,轻拍着纤弱滑腻的裸背,“嗯,不动,不动,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玉儿抽抽鼻子,泪意盈盈,“那儿不行,多脏啊!” 雅尔哈齐用自己的鼻子顶顶那一抽一抽的小鼻子,轻笑道:“不脏,我媳妇儿哪儿也不脏!” 玉儿嗔道:“你真是的,百无禁忌了!” 雅尔哈齐轻蹭着她的小脸,哼笑道:“夫妻之间,还讲什么禁忌呢?都说夫妻一体,在我眼里,你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停顿片刻,他以一种喑暗的音调低喃:“我想让你身体的每一处都充满我的气味、让你的魂魄镌刻上我的一切、要让你时时刻刻都不会忘了是我的媳妇儿!” 玉儿的皮肤上冒起一层鸡皮疙瘩,这个男人,在骨子里居然隐藏着这样深重的占有欲!如同野兽一样,在自己的领地作记号,宣示所有权、警告别的动物不许靠近;自己被他视为所有物,也要在自己身上做记号! 雅尔哈齐摸摸她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哼笑道:“怎么啦?吓着了?”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只是,以前看着你在人前虽不是很温和,却也从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啦!” 雅尔哈齐拉过一床被子,把媳妇儿捂上以免凉着,自己却还露在被子外面,他热呀! “你没见着,因为以前没什么能让我产生强烈的欲/望,如今,这不是遇上你了?” 玉儿皱皱小鼻子,被雅尔哈齐在鼻尖上咬了一口,湿乎乎的感觉有点不舒服,便想伸手摸摸,可惜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只能转头在他脸上蹭了蹭。 雅尔哈齐对于她小动物一样的动作极其喜爱,薄薄的嘴唇在她腮上轻吻一下,又一下…… 激烈的情/欲被温情取代,两人在被窝里喁喁低语,说着只有夫妻才会说的亲密私语…… 之后几日,每天早餐玉儿去继福晋那儿服侍——监督她用完药就回了自己的院子,由雅尔哈齐领着熟悉庄亲王府。 “王府各处的人员配备,有严格规定,这点各府是相同的。”雅尔哈齐领着玉儿边逛,边与她介绍相关的人事,“亲王所配备的人员一般是:长史一名,头等护卫六名,二等护卫六名,三等护卫八名,四、五、六品典仪各二名,牧长二名,典膳一名,管领四名,司库二名,司匠、司牧六名。” 玉儿皱了皱小眉头,雅尔哈齐轻笑道:“你听过就罢,以后日子长了,自然就全知道了!长史是内务府派的,平日并不常来,大抵是婚丧大事露一露面而已,平日都是管事官管理实务,一个大管事的,一个二管事的,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管着王府。” 玉儿点点头,走累了,“咱们坐会儿吧!” 雅尔哈齐轻笑,昨儿累着她了,领着她找了一处背风处坐下,自有下人铺上垫子,摆上茶具点心。玉儿噘噘小嘴儿:“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在身后领一群人,闹腾!” 雅尔哈齐找的地儿隐蔽,丫头、嬷嬷们在外面一站,这边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雅尔哈齐伸手把媳妇儿搂在怀里,压制住她的挣扎:“这处背密着呢,没事儿!” 玉儿瞪他一眼:“在屋外你也收敛点儿,像什么话!” 雅尔哈齐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挨着你!” 玉儿沉默一小会儿,他这是皮肤饥渴吧!皮肤触膜是一种很直接的关怀方式,传达着亲人、爱人、朋友之间的相互理解和慰藉,它能把自已的爱护和体贴,无声地传递给对方的身体、大脑和心灵,它可以产生更多天真可爱的孩子,也能产生更多的好丈夫和好妻子。 玉儿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雅尔哈齐露在外面的脸、脖子、手,雅尔哈齐露出舒适的表情,甚至闭上眼蹭了蹭那粉嫩柔软的小手。玉儿被他难得的孩子气逗得笑了,再怎么说,年龄都在那儿摆着呢,就算是复杂环境里长大的宗室子弟,也偶尔会露出这个年纪的某些特质。 蹭了一会儿,雅尔哈齐舒心地又把媳妇儿往怀里搂紧一些:“管事的品级都是三、四品,除了内院由太监们负责,府中其他的一切事物都归管事官管理。另有庄园处、回事处、随侍处、司房、祠堂、厨房、茶房、花园、大书房和小书房、更房、马圈、轿夫……” 129归宁 玉儿端着茶送到雅尔哈齐唇边,雅尔哈齐低头轻啜一口,又在她腮边轻吻一下:“王府中最多的就是太监,这就是属于内院了,以后你常接触到的。首领太监是太监中的最高职务,报请内务部许可后可戴七、八品的顶戴,他们只管内院,内院之外没他们的事儿。米公公就是首领太监,他下面领着回事太监,小太监、嬷嬷、丫头、散差太监。我身边的小林子就是小太监,从小儿跟着我,你也见过的!” 玉儿点点头:“话少,有眼色!” 雅尔哈齐轻笑道:“要是话多,我可不敢要!” “那阿苏是你的侍卫啦?” 雅尔哈齐点头:“亲王世子配备的人员,除二、三等护卫各减二名之外,其制与亲王相同,我不是世子,但因是王府唯一的子嗣,几年前给增添了不少人手,不过,平日我还是只习惯带着阿苏和小林子!” 玉儿甜甜一笑:“不是世子也好,清闲!” 雅尔哈齐失笑,这世上,有几人像她这样,为了清闲,连权势也恨不能远远避开的! 雅尔哈齐低下头逗她:“嫁给我有一宗好处——平日会省很多事儿!” 玉儿仰头看他:“哪有省事儿?” 雅尔哈齐笑道:“各王府间平日来往很少,你说你是不是省了很多事儿?” 玉儿想了想:“可是,你的亲戚也太多了!但凡姓爱新觉罗的都是你家的亲戚!” 雅尔哈齐噎了一下:“那太远的,平日又不走动,有什么关系!” 玉儿哼一声:“那万一求上门儿来,你也不能不管呀!” 雅尔哈齐笑道:“你以为王府的门儿那么好进?那些看门儿、守门儿的都是死人呢?那帮子人都油滑着呢!那身家背景稍差点儿的,直接就拦在府外了!” 玉儿呆了一下:“啊,那我玛法要来看我也不成吗?” 雅尔哈齐哈哈大笑:“你玛法往那儿一站,那帮子滑头早上赶着奉承啦!哪敢拦着?” 玉儿翘翘小鼻头:“玛法有那么威风?” 雅尔哈齐吡吡牙:“一帮去他那儿学武的宗室子弟,谁个没被他罚过?他连宗室子弟也揍的!你说他威风不威风?” “嘁!”玉儿不屑道:“在我家学武,那也算我玛法半个徒弟不是,师父揍徒弟,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雅尔哈齐嗤笑道:“你当别的宗室子弟是怎么教出来的?皇室都有武教师父的,可谁也没像你玛法那样提拳就揍的!” 玉儿眼珠滴溜溜一转:“严师出高徒!” 雅尔哈齐被她的机灵样儿逗得直乐,又亲了亲小嘴儿:“是呀,都是高徒!” 玉儿一看他的得意样儿,白他一眼:“厚脸皮!” 雅尔哈齐不以为忤,他本来就是高徒,皇上对他的功夫很满意,听他说练武的几年挨了老太爷不少揍,还直乐呵,说揍得好…… 玉儿在他怀里歇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儿来:“怎么一直没见到你的奶嬷嬷?” 各个府里的奶嬷嬷,那都是主子身边一等的亲近人,可她这几天一直没听雅尔哈齐提过。 雅尔哈齐的手臂紧了紧,伏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六岁那年,她就没了!”顿了顿,“嫡福晋也是那时没了的!” 玉儿愣了一下,因为她从雅尔哈齐的声音里听到一丝滞涩,一丝苍凉! 伸出胳膊抱着他精壮的身子,安抚地在他背上拍拍。 雅尔哈齐因为玉儿亲密的动作心情好了许多,在她耳边轻声道:“奶嬷嬷与我生母一般年纪,颇有几分姿色,与我相处的时间比我生母还多,常借着说我的事儿接近王爷,后来听说还真成了事儿,被嫡福晋着人打了一顿,我去看她时,她因为打了板子正发着高热,闭着眼说什么撤伙还是柴火,还说她生来就应该让王爷迷恋的一些话,那时我年纪小,不大懂,后来大了我才知道,她居然野心不小的!” 玉儿僵了一下,雅尔哈齐在她耳边哼笑道:“你也觉得这样的奴才少见吧!她一个已有过男人的奴才,凭什么让王爷迷恋?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后来不知怎么的,她与嫡福晋沉在了西边花园子的塘里,我那时年幼,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后来,阿玛就更不待见我了!想来,她必然不是因为救嫡福晋才没了的!可若说她害了嫡福晋我却也是不信的,她虽有些恋慕富贵却不是狠心之人,平日见着下人挨打都要加以照拂的!她怎么会害人,何况嫡福晋可是一府的主母,平时身边总跟着人侍候,可那日偏就没有旁人在!这事儿,这么多年,我也没查出个什么来!” 玉儿已经听呆了,雅尔哈齐亲亲她张着的小嘴儿,轻笑道:“昨儿阿玛听说你身边没人,不是还吩咐你以后身边不可离人吗?他必然是想起嫡福晋的事儿了!” 玉儿傻楞楞地由着他亲,半天没回过神来,雅尔哈齐看着她发傻,趁机把手伸到了裙子里,他发现这个姿式很方便,决定以后没事儿就要把媳妇儿放在腿上抱着…… 玉儿被裙里的异动惊醒,一把按住那只禄山之爪,白他一眼:“刚说过让你收敛点儿,你怎么又来了!” 雅尔哈齐轻顶着她的鼻子:“谁让你不理我!” 玉儿觉得遇上个无赖,你真的没办法和他讲理,自己就呆了一小会儿,还被他拿了来当理由。 “你阿玛也没调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雅尔哈齐哼笑道:“我不知道!” 玉儿想了想:“你奶嬷嬷留下什么东西没有?兴许能找出点儿什么呢?”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小脸儿:“什么也没留下!全被阿玛着人搜罗走了!” “她家人呢?她不是有男人有孩子吗?” “男人在她之前就没了,生的一个女儿不招老人喜欢,养得病病弱弱的,也早早没了!” 玉儿傻了,这是个什么命? 不过再想想,如果家庭和睦,她也应该不会想着去招惹庄亲王吧,毕竟富贵再馋人,也要有家人一起分享才是真快乐吧! 歇够了,雅尔哈齐又领着媳妇儿逛,也不急,慢慢挪,玩儿呗! 玉儿想起这两天的饭菜,皱了皱眉,轻声道:“王府厨房的手艺可真不咋的!” 雅尔哈齐想想在伊拉哩府的饭食,“跟你府里的差不多吧!” 玉儿哼道:“差多了!你在我家与一帮男丁吃的是大厨房的,管量!” 雅尔哈齐捏着她软滑的小手道:“你玛法不也和我们一起吃吗?” 玉儿翻了个白眼:“我家那些个男人,只要有肉,就不挑!” 雅尔哈齐强调:“娘家!” 玉儿无奈笑道:“是,娘家,我娘家的男人们,都不怎么讲究,送到嘴边就吃!” “我觉得味道还行!” 玉儿瘪着小嘴儿道:“我从小吃的就是小厨房做的,原以为你们王府的手艺应该更好才是!” 雅尔哈齐想了想:“厨房的各个掌灶、掌案大小师傅和学徒小力笨,都是父死子承,世世代代伺候着府中的主子,也不会没事就开革了,他们的煎炒烹炸的烹饪手艺估计一代不如一代了。大厨房是由米公公管着,要不,咱和他说说?” 玉儿摇摇头:“不好!我刚进了府,就这么多事儿,多招人嫌,先就这么着吧,什么时候跟王爷说说,单开个小厨房就行!我带来的下人里有两个手艺可是很好的!” 看着她得意的小样子,雅尔哈齐笑道:“好,我找着时间和阿玛说,反正继福晋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你有个小厨房也说得过去!” 玉儿嗔道:“怎么能和长辈去比!” 雅尔哈齐牵着她慢慢在花园子里走,正巧走到当日事发的地方,玉儿就在他身边轻笑着指指那位置:“那天我就坐在这亭子里,费嬷嬷直接就去了那后面!” 雅尔哈齐皱着眉,“你还当个乐子不成!多危险的事儿呀!” 玉儿捂着嘴笑,她还真当乐子呢!不是她不厚道,实在是想着那是费嬷嬷自作自受,她就没法不乐! 雅尔哈齐看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又疼又爱又无奈,轻拍拍她手:“总之,小心点儿!” 玉儿笑着点头。 过了几天,玉儿见雅尔哈齐还不去办差,忍不住问他:“皇上到底给了你几天假?”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腻歪得正起劲儿,“怎么,还嫌上我了!” 玉儿摇头:“你要天天陪着我,我也好打发日子,只是,这不是问问嘛!” 雅尔哈齐听到媳妇儿这话,乐得又对着小嘴儿亲了好几下:“皇上说放我三天,我跟他说陪你回门后再办差,还被他取笑了!” 玉儿想了想,雅尔哈齐不是皇上的儿子,就像庄亲王待侄儿比儿子宽和一样,皇帝对这个堂侄儿自然不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严格。不过,这样更好! 成婚后第九天,雅尔哈齐偕玉儿回门,玉儿因为要回门,头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被雅尔哈齐拉着滚了半天的床单,早上便起得并不比平日早,急急穿戴整齐去王爷那儿请安,庄亲王看着儿媳妇亮亮的双眼,忍不住笑,这孩子,刚嫁人,还不习惯离开自己的家人,想自己的阿玛额娘了吧,看着她急切的神情,忍不住逗她:“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人了!可得快点儿习惯才行!” 玉儿羞羞道:“阿玛哈——” 庄亲王哈哈笑道:“行了,行了,阿玛哈不取笑你,你那一家子肯定也想你了!阿玛哈着人好好给你备了一车回门礼,也好让你玛法放心,你在王府里好着呢!” 玉儿红着脸道:“儿媳有阿玛哈看护着,日子过得乐呵着呢!” 庄亲王笑眯了眼:“过得乐呵就好!就好!这时间也不早了,这就走吧!” 玉儿与雅尔哈齐行礼后退了出来,坐着雅尔哈齐的暖轿,领着一车回门礼,往镶蓝旗的伊拉哩子爵府而去。镶红旗在阜成门内,镶蓝旗在宣武门内,两旗紧挨着处于内城的西北角,两班轿夫轮流着抬着暖轿走得飞快,一个时辰就到了地儿,玉儿一掀轿帘便要下去,被雅尔哈齐一把拉住,玉儿回头一看,呦,这不乐意的神情也太明显了! 想了想,玉儿忍不住乐,他这是觉得自己把他忘了?安抚地亲亲他的薄唇,轻声道:“中午就要回去呢!” 雅尔哈齐不知道是被玉儿的亲亲还是玉儿的“回去”两字取悦了,脸色明显好了很多,牵着她的手下了轿。 大门前伊拉哩府的人向身着贝勒服的雅尔哈齐行礼,这个不能省,这也算大婚的一部分,归宁后,整个婚礼才算全部完成! 看着站在大门前的一众亲人,玉儿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雅尔哈齐赶紧把她送到瓜尔佳氏一众女眷身边,这会儿,他起不了作用。看着一众女眷拥着媳妇儿走远,雅尔哈齐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却被一旁叔瑫脸上狰狞的笑吓了一跳…… 这个,他是娶了他妹妹,可是,他也没干别的天怒人怨的事儿吧,至于笑得这样吓人吗? 叔瑫重重地拍着雅尔哈齐的肩:“走,我们可设了宴要‘招待’你呢!” 雅尔哈齐求救地看向阿尔济老太爷,可惜,老爷子忙着去看孙女儿呢,哪有空理他! 130相询 玉儿拉着额娘的手,一路流着泪被家人簇拥着到了老夫人的正房,趴在老夫人怀里揉搓了半天。老夫人搂着玉儿与坐在一边儿的瓜尔佳氏拿着帕子直擦眼泪,宝贝儿出嫁后这几天,一府的人过得都有些失魂落魄。老人的胃口差了好多,说话做事儿总习惯性地叫着孙女儿,叫完了,才想起来孙女儿已嫁了,于是便坐在那儿发呆,直到曾孙辈过来抱着又亲又喊,才能回过神来。 老夫人是这样,老太爷也没好到哪儿去,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他就在后院的亭子里坐立不安,平日这个时间孙女儿总来看他,可现在孙女儿嫁了,以后,再也没人天天来哄着骗着让他吃东西加衣裳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小辈儿们一看不是个事儿,赶紧把第四代的孩子全停了课,送到两个老人身边儿,让他们去闹腾,哪怕吵得老人心烦了骂人揍人,也比这丢了魂儿的样子好! 显然这法子在老太爷那儿实行的效果不错,一帮孩子学也不上了,就听了父母之命,不离太玛法三步远,那又吵又闹的劲儿烦得老太爷追着一帮孩子满园子跑。孩子们被揍了,却并不哭闹,阿玛额娘说了,太玛法愿意揍人才好,那是他精神头儿好!谁被揍了晚上回去还有赏拿! 老夫人那儿这法子却没起什么作用,孙女儿打生下来,哪天不在她那儿呆几个时辰,可现在孙女儿嫁了,这每天就空下来几个时辰,在这几个时辰里,老夫人便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女人的心总较男人纤细,哪怕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她也是女人,她的情感总是更细腻、更婉转,心思也更爱往牛角尖里钻,想着孙女儿现在在王府不知道是否被刁难?在全然陌生的环境,这个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没有害怕、张皇失措?王府的伙食合不合她胃口?在家里她总是想吃手边就有吃的,到了王府,人家是否也会依着她的习惯,让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总之,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怎么想,老夫人这心里怎么难过。哪怕曾孙辈儿的几个曾孙女儿一直守着她,她也总是走神儿,直到瓜尔佳氏看不下去,把所有人都遣了下去,反复地在她耳边说着玉儿从小怎么万事顺遂,怎么逢凶化吉,怎么有福气,莫老爷子当初怎么说了玉儿天生是个福命……说得口干舌燥,劝了她好几个时辰。老夫人被儿媳妇带得不再想孙女儿如何不好,满脑子装的都是孙女儿打小的灵性与各种福运,这才露了笑脸,日子才又慢慢地恢复平顺。 玉儿听着几个嫂子把太太这几天的情形一说,那眼泪流得更凶了,扑在太太怀里就不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嘟哝着不再回王府的话,倒是老夫人被孙女儿的傻劲儿逗乐了,含着眼泪笑道:“你都嫁了人了,怎么还能守着太太!” 玉儿睁着红肿的双眼,“玉儿不舍得太太玛法难过,再说,王府再富贵显赫,哪有一家子人守在一起快乐开心!” 老夫人被她一句话又招得往下直掉眼泪,抱着孙女儿就嚎:“哦哟喂,我的心肝儿呦,指定在王府受苦了!太太被你额娘骗了,她还总说你能逢凶化吉呢,唉哟,我的宝贝儿指定被委屈了!” 瓜尔佳氏本来正伤心着呢,被老夫人这一句话逗乐了:“额娘,你看她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傻乎乎的,哪有受委屈的样子,你再看看方才她身后跟的那一车回门礼,你没听她说,那都是王爷给准备的?要是不招王爷喜欢,会有这样丰厚的归宁礼吗?” 老夫人不哭了,叫下人把那礼都取出来看,这礼不好就说明孙女儿不招人待见,这礼越丰厚,说明王爷一家子越看重孙女儿! 成了形的高丽雪参,血红的南海珊瑚,滚圆的莹白珍珠、流光溢彩的精美贡缎…… 几个嫂子一边打开礼盒给老夫人看,一边忍不住啧啧赞叹。玉儿也睁圆了眼在一边跟着看。看了一半儿,老夫人满意了,一挥手:“行了,不用看了,王爷看来对我们家的宝贝儿很满意!” 玉儿赖在老夫人怀里嘻嘻笑:“早知道太太要看物证,孙女儿就早点儿让他们送上来,也省了太太伤心这许久。” 老夫人爱怜地抱着孙女儿道:“虽说这财物不用太放在心上,可这财物又偏偏能看出许多人的用心!太太知道你从小儿是个不在意物欲的通透孩子,可别人却并不都像你一样呀。世人大多都是通过财物来衡量一个女子的受宠程度,当初你额娘为什么大肆地为你办嫁妆,你带着的几十万银子还不够买东西的吗?可是,这嫁妆还是得办得厚厚的,这样,人家外人看着你是伊拉哩家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女儿,行事说话时才会顾忌着,不敢轻慢了你去!你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顺遂,才能像没出嫁前一样清静、省心!” 玉儿想了想,“嗯,太太,孙女儿明白,以后人情来往也会更仔细的!” 老夫人高兴地点着头:“好孩子,乖宝贝儿!” 玉儿又把为一群侄女儿侄儿准备的礼物让跟着一起回来的绿樱领着丫头们发了下去,孩子们拿到礼物,也没人去打开看,看着小姑姑跟两个长辈亲热完了,都一个一个跑过去抱着小姑姑要亲亲,连平日自诣长成大人的阿克敦也忍着羞意让玉儿亲了一记。 一家人乐呵呵地看着一群孩子亲成一团,个个喜上眉梢,这几天笼罩在伊拉哩府的滞闷之气,也终于消散了!闹了一阵儿,孩子们被哄着去找小姑父的碴儿,警告他以后不许欺负小姑姑。房里留了老夫人、瓜尔佳氏与玉儿,嫂子们下去忙去了,王府跟过来好些人,她们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再找陪嫁过去的丫头嬷嬷问问小姑子在王府有没有被刁难、受委屈,也给两个长辈留出问私房话的空间。 瓜尔佳氏搂着赖在怀里的女儿,轻轻在她耳边问雅尔哈齐是否喜欢她,一句话把玉儿躁得小脸通红,埋在瓜尔佳氏怀里就不出来,老夫人在一边看了孙女儿的样子忍不住乐,“这孩子,羞什么羞,这是人伦大事,被夫君喜欢可是一个女人后半辈子最大的依靠,赶紧和太太额娘说说,这几日,他可有好好疼你!” 玉儿巴在瓜尔佳氏怀里不出来,这事儿可太羞人了,怎么说得出口。 瓜尔佳氏轻笑道:“婚前额娘教你的可都有用?” 玉儿埋着脸在额娘怀里点点头。 瓜尔佳氏抬头对老夫人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她们捧在手里的宝贝儿,性情又好,长得又好,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3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是不招人疼才奇了怪了,再说,雅尔哈齐当初为了娶到自己家的这个宝贝儿花了多少心思她们都心里有数,就不信他会不好好疼玉儿! 玉儿想了想,把继福晋害她的事儿都告诉了太太额娘,听得老夫人与瓜尔佳氏又是庆幸又是害怕。如果成婚第二天出了失贞的事儿,女儿就会被退回来,从此身败名裂,大清又不是没这样的事儿,那成婚第二日被退回娘家的,大都是新婚夜未见落红的,夫家把她们送回娘家,便是不承认这桩婚事;就算这婚是皇上指的,若玉儿在新婚第二日出了这不贞的事儿,也指定落不着好下场;就算继福晋不把事儿闹大了,可她手里抓着这样的把柄,孙女儿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以后只能任她作威作福欺凌一生了! 老夫人气得直喘气,玉儿赶紧过去运起心法给太太揉胸摩背,揉了十几下,老夫人才顺过这口气来,顿时破口大骂,骂完了,又抱着孙女儿直揉,“我可怜的孙女儿哦,怎么遇上这么狠毒的妇人,第一日装晕不接儿媳妇的奉茶,第二日又下药害人,她那肚子里装的不是人的心呀,她那是虎狼之心呀。” 玉儿赶紧安慰老夫人:“太太,你忘了,孙女儿可从小没吃过亏,这次也一样,继福晋现在天天喝着药,还折了一个身边跟了多年的心腹。不说别的,只她天天喝的药就能让她短寿一年!” 老夫人想了想,笑了:“你阿玛当年说,那起心害你的,总会遭报应,可不就是!我孙女儿都不用自己动手,她自己就被把自己害了!” 玉儿赶紧点头:“所以,太太不用担心孙女儿的,孙女儿就算不懂阴晦手段,可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老夫人搂着孙女儿直叹气:“可这日子哪有在家里过得舒心自在!你从小就是个懒散的,嫁做人妇了,又要侍候夫君公婆,还要防着婆婆害你,我可怜的孙女儿哦,这以后可没清静日子了哦!” 玉儿笑道:“太太,孙女儿这日子可比许多女子过得好呢,至少雅尔哈齐没弄一屋子女人来烦我呀!我回了自己院子就清静了!” 老夫人又忍不住笑:“我孙女儿是个好命的,得了夫君的宠爱,再赶紧生个儿子,这一辈子都不愁啦!” 玉儿羞道:“太太!” 老夫人抱着孙女儿直婆娑,“不羞,不羞,这传宗接代是宗族大事,庄亲王府只有你夫君一个子嗣,你早日诞下麟儿,便是整个庄亲王府的功臣,此后再不用担心别的,哪怕继福晋是你婆婆,可她自己嫁了十几年也没下个蛋,你若产下孙辈,以后她也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害你!” 瓜尔佳氏在一边点头:“你身子自小就好,这胯长得也好,将来生孩子,必然比别人顺畅的!” 玉儿忍不住羞红了脸,瓜尔佳氏看着女儿笑:“当初额娘十七八岁,也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可比额娘会长!” 老夫人在一边听了忍不住大乐:“对,对,你额娘当初怀你大哥的时候,和你现在的个子差不多,这胸,这屁股,可都差不多!我孙女儿会长,长了个生儿子的好身子!” 玉儿听着太太的话哭笑不得,自己长着好身子就为了生儿子?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皱成一团的小脸捂着嘴乐,女儿的想法古灵精怪着呢,现在听着老夫人这样说,指定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祖孙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私房话,玉儿想着额娘要去两江,便问道:“额娘,你什么时候去阿玛那儿,他一个人呆在两江,女儿总不放心!” 老夫人直点头:“对,太太也不放心!已经着人给你额娘收拾东西了,过两天就走,你阿玛一个人在两江,没人照顾,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 131醉酒 瓜尔佳氏听了老夫人的话后抿嘴笑,女儿和老夫人说的可全不是一回事儿,不过,女儿偏心自己,瓜尔佳氏只有偷着乐的份儿,哪会与老夫人分说清楚。就算现在一把年纪了,可女人就算再大年纪,也不乐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不是;何况,她现在身子骨好得很,比一般三十岁的少妇也不差,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女儿说得对,不乐意就要让他知道!反正她现在儿女都安排好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最不济不过是到时再回府守着两个老人过罢了!反正,她一辈子奉养两个老人也没出过一点差错不是,生养的儿女又一个比一个争气!她底气足得很! 悲催的阿山,在两江忙着适应新的职位,熟悉各个下属的性情,了解差员的办事能力,想着镇好两江为女儿提供一个稳固的靠山,却不知道自己贤良淑德了一辈子的媳妇儿被女儿教唆得成了一个越来越有独占意识的妒妇,不久的将来,还要被这个他明明守了几十年,却变得有些陌生的妒妇调弄得欲/仙/欲/死、欲诉无门,其生活情状之可悲可泣、可怜可悯,直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玉儿跟着额娘嘿嘿傻笑,太太额娘在阿玛的事儿上,她就压根没奢望过她们能思想同步,那根本不可能!再好的婆婆,在心里,那最看重的也是儿子,而不会是媳妇儿!就算那个婆婆是自己的太太! 几个嫂子安排人送了一桌精致的饭菜上来,玉儿哄着太太吃了好些,自己也美滋滋吃了不老少,几个嫂子就在一边取笑着说,有小姑哄着,太太这胃口都比平日好! 老夫人听了直乐呵,“她自小哄着我吃,我也习惯了,虽说她与你们都说了我的喜好,可这多年的习惯也一时改不了,没她在一边儿劝着,我吃着就是不香!不赖你们!” 大嫂子看着又是笑又是流泪的小姑子:“也是我们没有玉儿细心,该吃菜了,我们递上的是汤,该喝汤了,我们布的是点心!方才小姑子一边给太太递这递那,我一边儿在心里也在想着该做什么,结果,只有一半的时候是对的!明明是同样的东西,可这顺序一变,这吃东西可不就吃着不痛快嘛!” 老夫人呵呵乐:“这不怪你们,不怪你们,玉儿平日哄着我吃东西也没个固定的章程,可她递上来的我吃着就是最舒畅!” 瓜尔佳氏却明白,这是因为女儿那异于常人的五感在起作用!别人哪会像她那样能细致地察觉到老夫人前一口是噎着了还是苦着了,这会需要喝口汤还是需要吃口饽饽?自然是谁也比不上她侍候得好的! 不过,女儿说了,两位老人身子骨康健,至少能活到一百岁,所以,瓜尔佳氏也不顾虑忧心,过去守着丈夫过几年,回来继续尽孝便是!反正这日子还长着呢! 正说笑着,老太爷在外面咳了几声儿,慢慢踱了进来,玉儿看到玛法,一下站起来扑了过去,老太爷抱着孙女儿笑眯了眼,嗯,不错,孙女儿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嫁了人就和自己不亲了!老夫人在一边看着老太爷的样子忍不住笑,这老东西,就怕守着孙女儿的时间短了,这会外面估计还没吃几口呢,就进来了! 玉儿扶着老太爷坐到主位,又手脚麻利地服侍老太爷,老太爷只要是孙女儿递的,来者不拒,吃得很乐呵,几个嫂子在一边看了心酸:“小姑子,你这样子,让我们以后可咋办!再没谁能做到你这样好啦!” 玉儿冲着几个嫂子甜笑:“嗯,嗯,比不上才好,这样你们才能常想想我,不会把我忘了!” 几个嫂子都忍不住乐:“嫂子们忘不了你,天天想你好几遍呢!” 玉儿站起来,一个嫂子抱一下,亲亲脸,“嗯,你们以后也要天天想我!” 三个嫂嫂忍不住红了眼睛,小姑子这些年和她们处得,可一点不比亲妹妹差,她又是个大方不爱计较的,又处处在哥哥们面前维护她们,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捂暖了呀,何况,她连自己生的儿女都照拂到了呢! 嫂嫂们抽出手帕子直擦眼,大嫂红着眼嗔道:“你回来了,愣要把一家子人招哭了才乐意不成!” 玉儿嘻嘻笑道:“哭哭好,洗洗眼睛!” 一屋子人都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她还有理了! 欢娱嫌时短,玉儿抱着玛法的胳膊腻着甜滋滋和家里人说笑,却很快有下人来报,快到午时了,要准备回王府了。 玉儿蹭了蹭玛法放在头上的手,笑道:“玉儿在王府过得挺好,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在家里把身子养好,玉儿就再没什么可挂心的啦!” 又回头对老夫人道:“太太,玉儿在王府也想你们,不过,孙女儿想着你们指定不希望玉儿糟贱自个儿的身子,玉儿就使劲儿吃,乐乐呵呵过,这样,你们在家里也放心不是。你们以后也要和以前一样天天乐乐呵呵的,孙女儿在王府也才放心、过得安心!” 老夫人拿着手帕子抹眼睛:“好,好,太太以后天天乐!” 玉儿笑道:“还要天天想想玉儿,想着玉儿在王府盼着你们过得好,想着玉儿会担心你们,吃饭的时候想着玉儿也在想你们,想着玉儿平日怎么哄着你们吃饭,穿衣服,你们就要像玉儿在家时一样!” 老夫人靠在瓜尔佳氏身上:“好,好,太太记住了,玉儿想着我们呢,就算嫁到王府,也天天想着我们呢!” 玉儿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脸上却带着笑:“嗯,玉儿在王府也会想着你们就在身边陪着玉儿呢,玉儿一点儿也不害怕!” 一屋子女人个个呜咽着拿帕子抹脸,这一走,真的成别人家的啦!之前忙着婚礼的诸多事宜,谁也抽不出时间伤感,这会儿诸事办完,女人们才有了空闲发泄自己的情感。 玉儿又蹭蹭老太爷:“玛法,你有空了,就来王府看看玉儿!” 老太爷湿着眼眶直点头:“玛法来!” 玉儿笑道:“还是先和皇上说一声儿吧,反正都是他们订的规矩,你多去烦他几次也是应该的!” 老太爷忍不住笑:“对,谁让他当初一定要把你拴给那个臭小子,玛法去烦他,他也赖不着玛法!” 玉儿含着眼泪笑,心里却止不住难过,玛法说得轻松,见着皇帝却又要磕头又要行礼,他一把年纪了,要见见孙女儿却这样不容易! “实在不行,让皇帝赏个人跟着你一起去王府也行,反正咱们一家子行得正,坐得端,有人跟着更好!“ 老太爷眼睛一亮,府里就有皇上的人呀,哈哈,先去烦皇上几次,烦得他受不了啦,再用这招最好! 老太爷笑眯了眼,以后,又能常见着孙女儿啦!唉呀,今儿这天气真好! 老夫人在一边看了眼气:“你个老东西,就顾着自己!” 老太爷这会儿心情好,一点儿也不在意老夫人在众小辈面前不给自己留面子,她这是眼气自己能去看孙女儿呢,且让让她,不和她一般见识。 因为有了希望,众人送玉儿出来时心情都不坏,只是,看着那醉得人事不省的雅尔哈齐,玉儿有些傻眼,这不大会儿工夫吧,怎么成了一只醉猫? 叔瑫呲着牙笑:“臭小子,把妹妹抢走了,还想好!” 瓜尔佳氏却冲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你们把他灌醉了,还得你妹妹侍候,你这是心疼你妹妹还是搓磨你妹妹?” 大哥二哥听了额娘的话往后退了几步,叔瑫傻眼了,方才就顾着出气了,这会才想起来,现在这小子身份不一样了呀!啊,还得自己妹妹侍候?叔瑫没忍住,狠狠把自己架着的雅尔哈齐捏巴了几下,玉儿看了直吸气,那一定很痛吧,没见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的雅尔哈齐都挣了好几下? 叔瑫冲着妹妹傻笑:“妹妹,这小子皮糙肉厚,不怕,你把他扔一边儿就行了!不用劳心劳心去侍候他!” 玉儿看着三哥乐:“好,妹妹不侍候他,谁让他喝得这样臭哄哄的!” 叔瑫傻呵呵笑,一点儿不觉得被妹妹取笑是个什么事儿,一屋子人都乐呵呵在一边看他们兄妹俩白扯活儿,有那王府跟来的下人,见着自己的主子被人这样欺负忍不住心疼,可看看连主子身边儿的阿苏侍卫与小林子太监都没吭声儿,也都有眼色地低着头站在一边儿等。 玉儿看看喝得小脸红通通的阿克敦,忍不住摇头:“你跟着起什么哄,才十四五岁,以后不许这样喝酒,知道不,那酒喝多了伤身子!” 阿克敦不以为意:“小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 玉儿想了想自己也喂他吃过丹药,他身子底子打得好,这点小酒确实问题不大。 “你是大哥,就怕后面的弟弟跟着你学!知道你身子不差,可万一弟弟们有个谁身子不太好呢!” 阿克敦看看一屋子仰着头的萝卜:“小姑,他们都是你照顾着长大的,身子好不好你还不知道,放心,放心!” 玉儿没忍住,一巴掌拍到他肩上,长高了,拍不着头了,“以后的弟弟呢?” 阿克敦想了想:“嗯,你定的规矩,咱们一直不改,小时候不让他们喝烈酒就成!” 玉儿放心地点点头,指挥着三哥把雅尔哈齐拎进轿内放好!冲着家人们行一礼:“玉儿这就回王府了!” 一家子抹眼睛的抹眼睛,看天的看天,到底是老太爷一挥手:“行了,起吧!” 玉儿又看一眼站在府前的家人,回身钻进了暖轿,坐好了,一跺脚,轿子轻快地抬了起来,往王府而去。 玉儿看看醉得人事不省的雅尔哈齐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和我几个哥哥拼什么酒,这不是自已找罪受嘛?” 到底不忍心,倾身过去给他解开衣扣,让他呼吸能顺畅一些,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一边儿的小桌上,轿子大呀,自然有放东西的地儿。掏出手绢儿为他擦擦额头嘴角脖子……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理我呢!” 玉儿一抬头,对上雅尔哈齐带着醉意的眼,忍不住惊讶地道:“你没醉呀!” 雅尔哈齐觉得媳妇儿的声音怎么听着很远的样子,又头昏脑胀不舒服,闭着眼皱着眉哼叽:“你三哥那力气,就是死人也能让他捏巴活了!我这只是醉了!” 玉儿忍不住笑,扶着他身子坐坐正,又给他解几粒扣子,把手巾子伸到他胸口后背去擦汗。雅尔哈齐由着她摆弄自己,先前弄得一身汗,内衣粘在身上真是不舒服,媳妇儿这一擦,嗯,轻松多了! 玉儿换了几条手绢子,才把他收拾妥当,又给他一粒粒把扣子扣好,雅尔哈齐放松地压在她身上,咕哝道:“还是有媳妇儿好呀!” 玉儿被他压在轿上动弹不得,咬着牙道:“媳妇儿好你就别这样压我,快压扁啦!” 132护佑 平日雅尔哈齐清醒着,就算压制玉儿,那力道也是能控制的,这会他醉得站都站不住,哪能像平日那样体贴呢,他仅有的一点儿神智以为自己的身子还像平日一样听他使唤,其实,那重量全压在了玉儿身上。 玉儿喊了几声,他才动作迟缓地蹭了蹭玉儿的脖子,顺着玉儿的推力往另一个方向倒,玉儿怕他坐不稳摔倒在地上,赶紧又倾过身子扶着他。 唉,这男人喝醉酒可真麻烦!死沉死沉的!你还不能不管他!玉儿就这样维持着扶靠雅尔哈齐的累人姿式回到王府,下轿前从空间里拿出一件儿披风披在雅尔哈齐身上以免他醉后招风着凉,这才让阿苏背着他回了房里,又着小林子去庄亲王那儿禀明两人归宁已回府了,因为要照顾喝醉的雅尔哈齐,过会儿再去他那儿请安。 庄亲王听说儿子喝醉了,笑着问小林子:“你主子喝醉了?这还真少见!” 小林子道:“三位舅爷围着主子,一人一杯的就灌主子酒,三舅爷说主子把他们一家子捧在手上的宝贝抢走了,如果不痛痛快快的喝,就是对不住伊拉哩一家子!主子就由着三舅爷倒一杯喝一杯,最后就喝醉了!” 庄亲王听了直乐,那一家子的事儿,他听皇上都说了好几次,也不赖儿子不顶事儿被灌得没了体统,估计不论谁娶了他家的这个孩子,都得落到这个地步。 “行了,回去告诉你们夫人,今儿不用过来了,好好服侍着你们主子就行!” “嗻!” 小林子退了出去,庄亲王想着还是有点好笑,忍不住坐在位置上乐。米公公在一边看了,凑趣道:“少夫人这娘家人儿可真有意思!” 庄亲王笑道:“本王听皇上说过她家的不少事儿,皇上说她被那一家子跟宝贝似的捧着,若非那孩子本性是个好的,一准被惯成一个跋扈的。不过,到底还是溺爱过了,你没见她虽规矩不错,性情却天真得跟个孩子似的!见谁都没一点儿戒心!对着谁都傻乎乎的乐!” 米公公想着少夫人给自己的那个笑脸,心底升起一丝暖意,他们这些太监,谁个真拿他们当个人看呢,他们可以说是被踩在了泥里的一群人,少夫人那没有丝毫杂质的笑容,仿佛他是她身边的丫头,又仿佛是她的亲人,让他觉得自己和所有健全的人一样,没一点分别! “少夫人虽天真一些,却是个有孝心的,平日只看她服侍王爷就知道的!” 庄亲王点点头:“那孩子真是心细,本王稍有一点不适,她就能看出来,!” 米公公轻声道:“那也是少夫人确实用了心吧!” 庄亲王想着这几天的事儿,点点头:“不错,那孩子,不怪她家的长辈恨不能一辈子都留在家里,那贴心劲儿,估计谁也不舍得送到别人家去呢!” 米公公笑道:“可不就是王爷有福气嘛,想来不久,王爷就要做玛法了!” 庄亲王乐得合不拢嘴:“对,对,肯定不久了!阿山都要做太玛法了,我这还没见着孙儿呢,嗯,得催催儿子让他们赶紧的给我生个孙儿!” 又把手里拿着的一块儿石头递给米公公:“赏你了,希望真能如你所言,本王能早日抱上孙子!” 米公公笑眯了眼接过去:“奴才谢王爷赏!” 伊拉哩府这会儿坐了一屋子人正说着庄亲王府的事儿呢,阿克敦作为第四代的嫡长自然也有份儿。 瓜尔佳氏把继福晋第一天装晕不接儿媳妇奉茶与第二日在茶里下药的事儿说了,话一落音,一张案几便被叔瑫拍成了碎片儿,老太爷一瞪他,吼道:“有力气冲那害你妹妹的人使去,糟蹋家里的东西做什么?” 叔瑫捏得几个手指头噼噼啪啪直响,“玛法,我这是气着了,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 老太爷哼道:“谁个不气,可你妹妹是儿媳,在礼法上,有了事儿却不能由着她出告;况且,这事儿还没证据,就算咱们要去找庄亲王或是告到皇上那儿,也只是空口白话,没一点儿力度,要替你妹妹出头,就得找到凭证!” 叔瑫挠头:“咱家可从没出过这样龊龌的事儿,怎么妹妹运气这样不好,遇到个这样狠毒的婆婆!” 瓜尔佳氏啪一声拍在他身上:“你妹妹运气好着呢,这样无色无味、无迹可寻的药也被她躲过去了,怎会运气不好!” 老大却赞叹道:“这个继福晋有门道嘛,不知从哪儿找着的好药。她害妹妹这法子虽有些粗,却能让人无法避开。又累又渴的时候,婆婆和和气气亲自递到手上的茶,儿媳不喝岂非不识好歹?不喝就是渺视长辈!一般儿人闻不出也尝不出,只当没事儿,为了不招婆婆的嫌弃,怎会不喝?” 叔瑫扬高了声音:“大哥,你还夸她呢!” 老二笑道:“大哥可不就是夸她嘛!她这样搓磨我们家的女儿,用这样狠辣的手段要害妹妹,我们总该想些法子好好回敬她才是!要不岂非失礼?” 老二说完与老大相视一笑。 叔瑫看着老大老二的笑脸打了个哆嗦,别看他在三人中如今做的官儿品级最大,其实在家里,看着老大老二仍然发憷,谁让他从小被他俩收拾呢!老大老二总说他只有一身傻力气,没长脑子,他也认了,比起他俩来,他确实没脑子! 老大敲着椅子扶手问叔瑫:“妹夫不是早就让你调查继福晋娘家的事儿?你查得怎么样了?” 叔瑫挠着头,讪讪道:“有点儿眉目啦!” 老二斜睨这个四肢发达的弟弟一眼:“一点儿?你查了多久了?” 叔瑫有些扭昵道:“几个月,嗯,才几个月!” 老大哼笑道:“要不要给你几年时间?” 叔瑫被老大笑得一哆嗦:“快了快了!真的!现在就差顺滕摸瓜啦!” 老大想了想:“咱分分工吧,镶红旗内任职的男丁,老三接着查;她娘家剩下的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一干人我去查;他家的庄子铺子奴仆下人,老二去查查。我就不信,他们能像妹妹那样干净,找不出一件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只要找到了,就搜罗证据,不管大的小的,都别放过,这小事儿积得多了,也能成大事儿,那大事儿更得仔细点儿!别打草惊了蛇!” 老太爷一看,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老大,要不要玛法跑跑腿儿?” 老大笑道:“玛法,多大的事儿呀,哪用得着您出马,咱只是暗地里找他们的漏子,又不是要在明面儿上打压她家,不用劳动您老人家!您还是在家里打孩子吧!” 老太爷一瞪眼:“找打!” 老大嘿嘿笑:“您要天天这样精神,孙儿们天天挨打也成的!没听妹妹说让您要和以前一样乐呵呵的她才放心吗?” 老太爷嘿嘿乐着点头:“嗯,玛法乐着呢!过一段儿时间我就找皇上去,到时去庄亲王府看你妹妹。呵呵呵……” 老二想了想:“玛法,要不要把两个大的曾孙女儿给您和太太送过来!” 老太爷一瞪眼:“你玛法我还得操心!不用!” 老二看看老大,无奈地放弃了!本来想着把庶女送到两个老人身边让他们排遣寂寞,可是,两个老人都看不上! 叔瑫在一边儿嘿嘿笑,被老大瞪了一眼,赶紧板住脸,可心里还是忍不住乐,两个哥哥以为谁都跟小妹那样招人疼呢!这一般的孩子,她就算再懂事,她也疼了哭,乐了笑,爱跑爱跳爱吵闹,哪像小妹从小儿就知道照顾两个老人,哪怕自己委屈了,也不会让两个老人有一点不舒服的!有了小妹珠玉在前,以后的孩子要再讨两老欢心,难喽! 一家子人在商议着为玉儿找场子,玉儿则在王府忙着收拾被哥哥们灌醉了的雅尔哈齐。 这人喝醉了有几种表现:哭、笑、倒头大睡、唠叨争吵打架、胡言乱语,雅尔哈齐很好侍候,他喝醉了基本和平日没什么差别,玉儿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翻身就翻身,还特别听话;担心他着凉,也没给他洗澡,脱光了塞进被窝里,一点儿一点儿给他擦身子!帐子全放了下来,伸出手去,让丫头把干净温热的巾子递到手上,玉儿就在捂得一点不透风的帐子里忙乎。玉儿累出了一身大汗,才把他收拾干净,严严实实给他把盖的被子捂好,看看没什么不妥当的了,这才有了时间收拾自己。 玉儿泡完澡,坐在妆台前让绿鬃帮着打理头发。 “夫人,贝勒爷跟着的小林子回来有一会儿了,您先前在洗漱,奴才让他先在外屋等着!” 玉儿看看绿柳,“嗯,你把他叫过来! “是!” 绿柳出了内房去领小林子。 “少夫人!”小林子在内房门外行礼。 “小林子,你跟王爷都禀了吧,他老人家怎么说?”玉儿隔着门帘子问。 “回少夫人,王爷说少夫人只管侍候好贝勒爷就好,今儿就不用过去了!” 玉儿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嗻!” 玉儿止住绿鬃给她梳的发式:“既然不用出门儿只在房里,你给我梳个简单的,我也要躺会儿去。” “是!” 绿鬃依言把玉儿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松松的挽了,用几个软结系好。 玉儿轻轻摆摆头,“不错,不散乱,又不扯得慌,看着还好看,绿鬃,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绿鬃笑道:“学了这么久,再笨的,也该学出来了!这十几年,奴才们也不多做什么事儿,就学这些了,还做不好,可就不能跟着夫人了!” 玉儿笑道:“可是你们学的东西也多呀!还是辛苦的!” 绿鬃得意道:“也是奴才们造化,府里侍候的,谁个不想与奴才们换的,可不都是只能想想嘛!” 玉儿抿着嘴笑,这几个丫头,相当于上技校了,在这个时代,奴仆能遇到这样的美事儿,可不就得抢! “绿柳,你怎么啦?看着神魂不属的?” 玉儿发现绿柳有些不妥,这会绿鬃与自己说说笑笑,她却只在一边儿发呆。 “嗯,啊,夫人!”绿柳回过神来,“奴才,奴才在想绿菊呢!” “绿菊怎么啦?” “夫人,绿菊被继福晋身边的陪奉嬷嬷找去了,现在还没回呢!” 玉儿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儿?” “夫人与贝勒爷今儿出门后,就被叫走了!” “可说了是为什么找绿菊?” “那个陪奉嬷嬷盛气凌人,看着神情不善,只说有事找绿菊!她是继福晋身边儿的,奴才们不想给夫人惹麻烦,绿菊就跟着去了!” 玉儿笑道:“你忘了我出嫁前说过的话了?只要你们行事上没差错,我自然会护着你们,别说只是个陪奉嬷嬷,便是王爷身边儿的米公公要处置你们,没我的点头也是休想的!我平日是懒散不爱麻烦,可那麻烦找到头上,主子我也是不怕的!若连身边儿的人也护不住,我这夫人也做得太窝囊了!” 133备战 听了玉儿的话,绿柳绿鬃涨红着脸齐声应是,玉儿看着她们激动的神情忍不住乐,“前提是,你们得给我站在理上!不能理亏!只要理不亏,主子我在王爷面前也敢挺直了腰说话!可记住了?” “是,奴才们记住了!”两绿又齐声回道。 玉儿点点头:“去把绿菊领回来吧,如果有人敢拦着,只要不是继福晋本人,你们便不须有什么顾忌。”玉儿说着眯了眯眼,“我的人,谁敢动!” 绿柳听了夫人的话,觉得底气也足了,腰杆也硬了,咬着唇就出了门。玉儿看她那小豹子似的神情忍不住摇头,想了想对绿鬃道:“我看着她那神情倒像要去打架立威似的!” 绿鬃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夫人这一说,奴才也觉得像!” 玉儿笑着摇摇头:“年轻气盛,为免不失章法,你去叫周嬷嬷和她一起去!” 绿鬃应声退了出去。玉儿想了想,也不上炕了,撩开帐子趋身看了看雅尔哈齐,见他气息平顺,神情安稳,睡得很老实,又给他压压被角,从衣柜里拎了件外衫出了内房。 斜靠在外间的榻上,玉儿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书,灵觉却罩在绿柳身上,陪嫁的周嬷嬷也就是以前的二丫已嫁了的绿樱跟她一起,两人边走边说着话。玉儿想了想,把灵觉往继福晋所居之处漫延过去,却被“看”到的情形气得手一抖,书落在了地上。 玉儿倾身捡起掉落的书册,斜倚着靠垫沉思,继福晋为什么让下人欺辱自己的丫头? 打击自己? 这不用说,继福晋估计就从没想过要和自己和平共处的,只是,自己这刚一出了王府,她就动手了?这是看着自己的丫头人单势孤? 如果自己就由着丫头受了欺不吱声儿,是不是自己的人从此后在王府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自己这边的士气岂非一落千丈? 若自己为丫头出头,便是与继福晋对上,自己这边儿就没了理,毕竟,这是个孝大于天的时代,做为儿媳妇,自己的行为,当以孝为先,以顺为美! 继福晋这是知道暂时拿自己没办法,就拿自己的陪嫁做筏子? 王府的丫环,人数不少,又叫姑娘,这都是客套的称呼,反之便叫“丫头”,不客套的还在上面加“使唤”两字,叫成了“使唤丫头”。她们在“妇差”中的地位最低,王府中人人都有管束她们的权力,受尽累,吃尽苦,待遇皆不如人,人人都比她们高。丫环们大致都是从三个方面来到王府的。由宫中“赏”来的;由“家奴”或佃户家征用来的;由亲戚援引来的。一进王府,指定一个“妇差”管理,丫环称作“姑姑”。姑姑对丫环可以说无所不管和无所不包。 妇差,在王府中的称呼多种多样,地位高下不等。王爷幼年时有妇差,福晋身旁有妇差,阿哥们有妇差,继福晋这是想让身边的妇差管束自己的丫头? 继福晋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丫头,可不是王府里的,她们是自己的陪嫁,是属于自己的财产,可不是王府里受姑姑管辖的丫头呢! 看着绿柳与周嬷嬷把绿菊抢了回来,看着继福晋的嬷嬷去继福晋那儿禀报,看着继福晋冷笑,看着嬷嬷谄媚的笑脸,看着继福晋安排人明儿在王爷面前告状!玉儿闭着眼,她不怕明来的,她这次也不会让继福晋好过! 绿柳与周嬷嬷扶着摇摇欲坠的绿菊跪在地上,玉儿挥挥手:“绿柳,扶绿菊起来,绿菊,你身上可有伤?” 绿菊倚在绿柳的肩上红着眼眶点头。 玉儿拿出早准备好的药,“绿柳,你回房把这药给绿柳抹在各个伤处,手上也别落了,记得,别怕,明儿有用的!“ 两绿退了下去,玉儿道:“绿樱,你说说经过!” 周嬷嬷道:“格格,您又叫错了!” 玉儿笑道:“嗯,周嬷嬷,你的称呼要是贝勒爷听见了,也要不乐意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周嬷嬷道:“早上绿菊被叫走了,做了一上午的点心,继福晋总是嫌这不好,那不好,绿菊便一直在小厨房没停手,还没个人打下手,累得受不了,那个嬷嬷还不时欺凌她!” 玉儿问道:“绿菊一直没出继福晋的小厨房?” “是!” 玉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这会儿去找张庶福晋,就说有人偷盗,领着人去把那个嬷嬷堵住,别让她出府!” 周嬷嬷道:“若被继福晋知道了可怎么好?” 玉儿笑道:“你们悄悄儿去,嗯,西边儿花园子的阿司门,你们就去那儿等着!” 周嬷嬷从小儿跟着玉儿,也不多问为什么去那儿堵,反正,格格从小儿就比别人聪明,她说去那儿能堵上就一定能堵上! 玉儿想了想,又叫外面的小丫头去把林嬷嬷找来,吩咐了几句,林嬷嬷自领着下人去忙。 玉儿吩咐绿鬃去盛点粥来,起身去看雅尔哈齐,这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还睡?别睡过头了,晚上又来折腾自己! 雅尔哈齐被脸上的马蚤痒感扰得醒了过来,头脑尤自昏胀,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小媳妇儿正拿着羽毛在自己脸上划拉呢,忍不住笑:“淘气!” 玉儿冲他皱皱鼻子:“赶紧起来漱漱口喝点儿粥,臭哄哄的!”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一翻身把她压在炕上,伸着嘴就在她脸上脖子上到处拱,拱得玉儿扭着头到处躲,一边儿求饶,“哈,你别,哈哈,起开……” 雅尔哈齐拱一阵儿,舒心了,“还臭不臭?” “不臭了,不臭了,你快起来!” 玉儿手脚并用爬到一边儿。 雅尔哈齐摊开四肢躺着,眯着眼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问她:“怎么把我脱光了?” 玉儿嗔道:“怕着凉不敢给你洗澡,你又喝出一身的汗,只能给你擦身子啦,差点儿没把我累死,重得跟猪似的!” 雅尔哈齐美滋滋地闭着眼哼哼:“嗯,怪不得睡得这样舒服!” 玉儿把备好的中衣扔到他身上:“穿上衣服,一会该着凉了!” 雅尔哈齐眼也不睁,伸出两条胳膊,玉儿认命地服侍他一件儿一件儿穿上,穿完了,雅尔哈齐还赖在她身上,玉儿又气又好笑:“你倒是坐坐正行不行?压得我什么也做不了!”又冲房外喊:“绿鬃,把备好的粥送上来!” 绿鬃领着小丫头在炕上摆上炕桌,放上粥与各式点心,便退到一边儿,这些天,她们也都习惯了,贝勒爷不喜欢她们插手,就乐意看夫人为他忙活,没有退下去,是防着两位主子有什么需要的好随时使唤。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吃完,让绿鬃把炕桌直接搬了下去。雅尔哈齐搂着玉儿倒在炕上,遗憾地道:“明儿,爷就要去办差了!” 玉儿笑道:“皇上总不能白拿银子养着你吧!” 雅尔哈齐闭着眼笑:“这白拿银子不做事儿的多着呢!不过领着差事,手上有权,行事也方便罢了!” 玉儿不出声儿了,对于外面儿的勾心斗角,她是真没兴趣,反正,这个时代的女人们也都是这样,她也心安理得不去操那份儿心。 想了想,玉儿把绿菊的事儿跟雅尔哈齐说了,看着他皱紧的眉头笑道:“府外的事儿,我不替你操心,府内的事儿,你也只管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雅尔哈齐把玉儿拉在怀里抱着:“她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今儿刚离开半天,她就开始弄么蛾子!” 玉儿笑道:“她总要让我这个儿媳服了软,以后由着她差遣,她才会消停吧!只要我不顺着她的心,她总会找着由子让我不自在的!” 雅尔哈齐的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了。 “这些女人,总这样,以前我的生母就是被这样日日找着由子折腾,欺凌得病倒后,又被她们挺延了病情,才没了的!” “你可知道都有谁做了手脚?” 雅尔哈齐一下一下顺着媳妇儿的背脊,闭着眼道:“我生母原是阿玛跟前的丫头,肚子显了怀才被嬷嬷发现了捉住追问,偏王爷说只碰过她一次,府里就有那嫉妒的说她怀的不是王爷的种,生下我后,也不让她好好养身子,差着做这做哪,王爷也不护着她,由着福晋、庶福晋、侍妾们折腾,我身边的小太监,小苏拉,精奇嬷嬷、水上嬷嬷和奶嬷嬷倒都是备上了的,但是,我生母的身边儿却只给了一个小丫头。我长到两岁时,她就病逝了!身边那个小丫头也被福晋以服侍不力之名发配到庄子上去了,后来听奶嬷嬷说,也没活多久就被折磨死了!现在,继福晋又盯上你了!” 玉儿拍着他的胳膊笑道:“你放心,继福晋可拿我没办法呢!” 雅尔哈齐睁眼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脸,眉头仍然没松开:“可这才多久,她就不停地找事儿,你天天儿就应付她不成!她占着大义的名份儿,你又是个从没经过这些脏污事儿的,我怎能放心!” 玉儿笑道:“可是,你也帮不上忙不是,再说,我的人,我自然应该护着他们,为此费些心,也是应该的,平日她们尽心尽力服侍我,现在自该我为她们出头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把自己在府内安排的一些人手都告诉了玉儿:“这几年,我费了些心力安插这此人手,既然你不嫌烦,就把他们都领着吧,若有事,只管咐咐他们去做,也不用担心被人知道,只要把你自己保护好,别被继福晋给害了就成!” 玉儿笑道:“继福晋害不到我的,不论她用明的用暗的手段,都不行!” 当初跟小白要的这修炼心法与空间可不是白给的,把她惹急了,往继福晋碗里丢颗药,让她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她也能办到!只是,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因果二字,小白不想沾染,她也不想沾染,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世,可她真不喜欢害人,那让她的心里不舒服!觉得脏,觉得亏心!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倒 清心游第4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之身她倒是一点儿不介意的! 只能防守是有点儿憋屈,不过,当看到继福晋自食恶果时,她却觉得心里舒坦!反正,这日子慢慢过,总得有点儿事做不是!看继福晋绞尽脑汁想辙,然后把自己害了,这样可乐的事儿,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 雅尔哈齐看她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头:“万事小心点儿,别被人钻了空子!” 玉儿笑眯眯点头:“知道,放心吧!” 因继福晋病了,平日的晨婚定省雅尔哈齐便不去了,只每日去庄亲王那儿请安就成。第二天早上,玉儿与雅尔哈齐一起去庄亲王那儿行了礼,送了雅尔哈齐出门,回到王爷桌边儿道:“阿玛哈,儿媳去额莫克那儿请安去了!一会儿回来服侍您用饭吧!” 庄亲王笑着正要应声儿,却听米公公在外禀道:“王爷,继福晋来了!” 庄亲王止住话头,玉儿垂手站在一边儿。 继福晋跟王爷行礼后,玉儿也向继福晋问了安,继福晋一挥衣袖,“儿媳妇,你的人,我能使唤不?” 玉儿笑眯眯道:“额莫克要用我哪个下人,儿媳妇这就给您叫来!” 134抄经 庄亲王听了继福晋的话忍不住摇头:“你不是有四五个陪奉?王府还有那许多丫头、太监,怎么还缺人使唤了?” 继福晋陪笑道:“王爷,妾身怎会缺人使唤呢,妾身只是听说儿媳妇身边儿的丫头点心做得好,昨儿儿媳回门儿去了,想是用不上,就让人唤了过来用用,谁知道,儿媳妇从娘家回来,不但不与我言语一声儿就派人把那丫头带了回去,还打了我一个嬷嬷!” 又回头对玉儿道:“你若不愿意我使唤你的人,你但凡说一声儿,我这个做婆婆的还能抢你的不成,怎么还打我的人!你那丫头也懒怠无比,一个上午,才做出两笼点心,味道还不好!别是你故意教唆着让她怠慢我吧!” 玉儿笑道:“陪嫁丫头虽说是儿媳妇自己的财产,但儿媳妇也不至于悭吝得让您老人家使唤也不乐意的。{ }≈平日儿媳妇自己不都去您那儿侍候您吗,总不至于一个丫头比儿媳妇还尊贵,不能拿来使唤侍候您吧!” 继福晋绰绰逼人,“那你为什么一回府就让你身边的嬷嬷丫头把她抢了回去!还打我的陪奉嬷嬷?我身边儿的嬷嬷就代表着我,你的丫头打了我的人,就是你不敬婆母、治下不力,你可知罪!” 玉儿想了想,回身问身边的绿鬃:“昨儿我与贝勒爷回府后,因贝勒爷喝醉了,得垫点食儿,让绿菊送点心上来,你们说绿菊在继福晋那儿,我让你们去看看继福晋还用不用,你们不是说继福晋不用了吗?怎么今儿听继福晋这意思,她还用得着绿菊呢?你们也真是的,贝勒爷就算醉了酒也可以让茶房熬点儿解酒的汤水,做点儿养胃的滋补食品,便是粗陋一点也无防,也不至于一定要绿菊侍候不是?咱们小辈儿再着紧,也没有越过长辈儿的道理,哪怕继福晋那儿用不着她,白留着,咱这些小辈儿也该尽这孝心,就让她在继福晋那儿使唤呗,什么时候继福晋使唤得满意了,再全须全尾的退回来就成的!怎么倒抢上人了,还打了人?可有这事儿?” 绿鬃束手垂头回道:“听绿柳与周嬷嬷说,她们去唤绿菊时,绿菊已按继福晋的意思做完了点心,这才回来的!” 继福晋喝斥道:“刁钻的丫头,一个上午,那个绿菊只送上来两盘儿,味儿还都不好!怎么说已按我的意思做完了!” 玉儿对着庄亲王道:“阿玛哈,昨儿儿媳妇忙着侍候贝勒爷,也没在意绿菊的事儿,可额莫客不乐意,儿媳妇也不能包庇自已的丫头,要不,把她们叫过来问问吧!总得让额莫客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庄亲王皱着眉头看了继妻一眼,点了点头:“总不能让那不守规矩的下人,坏了主子间的情份!” 玉儿让绿鬃去唤人,自己则为庄亲王、继福晋奉茶。 玉儿笑问道:“额莫克,儿媳妇的下人不听使唤,还打了你身边的嬷嬷,是吧?可还有什么别的罪过没有,一会儿媳替您老人家狠狠责罚她们!” 继福晋瞥了玉儿一眼,接过她手里的茶:“这样不听使唤的丫头,你家还给你做陪嫁的,你娘家的规矩也未免太松散了,也不知道怎么调/教下人的!” 玉儿一听继福晋这话不乐意了,含着泪道:“额莫克,您数落儿媳妇可以,儿媳妇是您的晚辈,怎么着都会认真听着,可儿媳妇的娘家可没错;再说,我娘家的规矩,皇上阿玛哈都是知道的!他们可都没说规矩不好!” 庄亲王也点头道:“你这话确实过了,怎么把人家一府都带上了!” 继福晋急忙陪笑道:“王爷,妾身这嘴快了,一时说过了!是妾身不对!” 玉儿在一边儿直抹眼睛:“儿媳嫁过来这些天,一直照着家里教的规矩行事,额莫客也没说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呀,怎么今儿倒说我娘家不好了?我太太玛法都是七十多的人了,因为我这个出嫁了的孙女被人数落,让额莫克带了进去,我这做孙女儿的,还不能为他们辩解……” 庄亲王在一边见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便想起当初自己在阿尔济的面前承诺要护着她的事来,头痛地道:“儿媳妇,你快别哭了,你婆婆说错话了,她自己也知道了!” 玉儿睁着泪汪汪的眼看着庄亲王:“额莫克要使唤儿媳妇的丫头,儿媳妇也没意见,只是,今儿她老人家说出这话来,以后儿媳妇的丫头却不敢再往她老人家身边儿送了,要不,下一次,我娘家的阿玛太太额娘阿玛又都落不着好了!大不了,儿媳妇花钱去外面请那手艺好的师傅回来侍候,那也是儿媳妇的孝心不是!” 庄亲王见她边说还边不停掉着金豆子,跟个被欺负了的小娃娃似的,一时不免对继福晋生了埋怨之心,你说一个使唤丫头不好,你怎么把人家一家子人都奚落了,这孩子又是个打小有孝心的,她自己家里的老人被人说三道四,她能不伤心嘛…… 庄亲王回头对继福晋道:“你是不是病得昏了头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这会儿在府里嘴快,不过是我们听到,你要在府外应酬时嘴把不住门儿,岂不把人得罪光了?”想了想,“我看你是心不静才致神不宁,你回去后多抄点儿佛经吧,佛经能让你别像现在这样浮躁!” 玉儿擦擦眼泪:“阿玛哈,都是儿媳妇不好,您别罚额莫克抄经吧,那个太累了,儿媳妇帮着额莫克抄!” 庄亲王忍不住叹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心软,方才还因为继福晋排讪伊拉哩府伤心,这会儿又替她求上情了! “你这孩子,你婆婆这心浮气躁的于她自己也无好处,这经得她自己抄才行!” 玉儿睁着红通通的眼睛道:“额莫克现在还病着呢,您让她少抄几遍吧!” 庄亲王看看继福晋,想了想:“我看着你脸上血气也有了,精神也不错,每日抄三十遍《心经》吧,什么时候我看着你心静了,什么时候再停!” 玉儿想了想:“嗯,三十遍还行,不会累着额莫克,以前儿媳妇一天抄得最多的时候能抄一百遍呢!” 庄亲王诧异道:“怎么抄这么多?” 玉儿不好意思地扭着手指头:“三十六年儿媳妇从塞外回来,去潭拓寺遇到主持震寰律师,大师让我在寺中帮着抄了几天经文!” 庄亲王笑道:“他寺里那么多人怎么还劳烦上你了?” 玉儿红着脸笑道:“震寰律师说儿媳心灵无尘,抄的经文也带着一股子安宁平和之气,就说要多留点在寺里给师傅们日常看用!” 继福晋因为一句话惹哭了玉儿被庄亲王罚了,在一边恨得牙痒痒,庄亲王却乐呵呵与玉儿说笑:“那老和尚还跟你讨经文?哈哈,你那可还有自己手抄的,拿来阿玛哈看看让和尚也要甘拜下风的是什么样儿!” 玉儿想了想:“儿媳嫁过来后,还没抄过呢,要不,儿媳妇现在给阿玛哈默一遍?” 庄亲王点头,指着一边的案几:“你在那边儿去写!我让米海为你磨墨!” 玉儿笑道:“阿玛哈,儿媳抄经前要先洗手!” 庄亲王点头道:“应该的,这才心诚!” 自有下人端上清水,玉儿净手坐在案几后闭眼片刻,运转心法,提笔蘸墨,一盏茶工夫,已默完一遍。{ }≈放下笔冲一边儿的米公公笑笑,米公公笑眯眯地把那张纸轻托着送到庄亲王面前。庄亲王接过去一看,果然一股安宁平和之气扑面而来,赞赏地点头:“钟繇曾称颂卫夫人的书法为‘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你这笔字已有八分高逸清婉之气,不错,不错!” 玉儿傻呵呵笑道:“儿媳只是抄经抄得多了!” 庄亲王看完一遍心经,闭眼片刻,果然觉得心又静了许多,忍不住赞道:“无怪乎那老和尚要跟你索要经文,这纸经文清逸出尘,正是出世的和尚所崇尚的心境!” 玉儿傻笑道:“阿玛哈若觉得好,儿媳多为您抄一些!” 庄亲王摇头道:“不用,有这一纸就够了!”又回头对继福晋道:“你做人长辈的,自当更胜一筹才是!” 继福晋僵着脸笑道:“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妾身的字!怎能与儿媳相比!” 庄亲王摇头:“蠢物,你当我说字呢,我说的是心境!心境宽和写出的字自然也迂阔大气,难道我还会指望你成了书法大家不成!” 继福晋讷讷着应下来,她在家也被教导着读了一些书,只是,与成天无事可做,寄情古玩书画、玩弄琴棋书画的庄亲王所熏陶出的艺术修养却是差得天远地远,夫妻俩在这方面基本没什么共同语言。 玉儿低眉顺目站在一边,心底暗笑,自己这一纸《心经》珠玉在前,且看继福晋如何让庄亲王对她的经文满意吧! 庄亲王见继福晋应下了,又回头去看玉儿抄的心经,边看边摇头晃脑,很是自得其乐,玉儿站在一边儿也不出声,继福晋则是捏着手绢子发狠,一会要狠狠地收拾玉儿的丫头,打压玉儿的气焰,最好连着玉儿也拉下水,治她一个不敬不孝婆婆的罪名。 绿鬃领着一干人等进来时,继福晋脸上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玉儿看了看,“阿玛哈,你看额莫克是不是身子又不舒坦了,她脸都痛得扭曲了!” 庄亲王顺着玉儿的目光一看,忍不住皱紧了眉,这脸扭得也太难看了!虽说有几分姿色,又仗着年轻,可这脸一扭,那再好的姿色也不能看了! “你可是不舒坦?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继福晋眼看自己的安排要实现了,岂会现在离开,她还要看着玉儿的丫头受罚,看着玉儿也憋曲呢。 “王爷,妾身没事儿!” “可是,额莫客方才脸都扭了,是吧,阿玛哈,要不,儿媳妇叫人去找大夫来看看吧!” 庄亲王点头:“你方才脸扭成一团,不是痛的吗?” 继福晋笑道:“妾身没事儿,没事儿!” “额莫克,你真的没事儿?别一会儿痛晕了!” 继福晋瞪玉儿一眼:“我很好!” 玉儿小媳妇儿一样低头垂目站在那儿不吱声儿了,庄亲王皱眉道:“儿媳妇一片儿好心,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继福晋陪笑道:“妾身没有!” 庄亲王看看她,忍不住摇头,这个继妻比起自己的结发之妻来差得不是一点两点,虽说更娇媚可人,可这心胸实在还差了点儿!以前没觉得,现在看着比儿媳都不如了!自己是不是待她宠惯太过了? 继福晋怕庄亲王还要问她为什么扭曲着脸,赶紧开口道:“昨儿打人的是哪个丫头?” 135伤势 福晋问过话,地下一排人却均不吭声,继福晋本来就一肚子火,见连几个下人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跟自己玩儿沉默的对抗,一时怒火中烧,“啪”一声拍在桌上:“你们都哑巴了!” 拍完了又赶紧把手抱在怀里直揉,这桌子可是紫檀的,硬呀…… 庄亲王在一边儿看了忍不住叹气,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看来这佛经还得抄久点儿! 继福晋又痛又气,更火大了:“以为不出声儿本福晋就拿你们没办法不成,来人,给我掌嘴,我看她们还敢不老实交待,不交待,打到交待为止!” 话音一落,便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应声走了出来,这是继福晋专为今儿备下的,那手劲儿可轻不了。 玉儿扬声道:“且慢!” 又回身对庄亲王道:“阿玛哈,额莫克问是谁打了人,想是她们不曾打人,才想着等别人回话呢!” 庄亲王想了想,忍不住摇头,这继福晋是怎么问话的! 其实继福晋就是故意这样问的,下面人若说没打,她就要让嬷嬷先掌嘴,就说她们嘴硬;说打了,更好,那时就不光是掌嘴的事儿,那得打板子,打完了,还要收拾伊拉哩氏!总之,她都有法子收拾儿媳妇的丫头还让她无话可说。 玉儿看那两个嬷嬷回头看继福晋,忍不住笑道:“怎么着,还要我求你们回来不成!” 两个嬷嬷被玉儿的话堵得赶紧退了下来,虽说她们是继福晋身边儿的人,有几分脸面,可再有脸面,那也是奴才,哪敢当主子的“求”字。 玉儿也不看继福晋,问道:“绿柳,昨儿你与周嬷嬷去继福晋那儿领绿菊时,绿菊可有偷懒不做事儿?” 绿柳回道:“回夫人,昨儿绿菊一直在厨房做点心,不曾偷懒!” 继福晋一听这话,就要拍桌子,手伸到一半,想起来桌子比手硬,厉声道:“胡说,昨儿一天,她只呈上来两笼点心,怎么不曾偷懒!” 玉儿看继福晋一眼,问一边的绿菊:“绿菊,昨儿你共做了多少笼点心?” 绿菊垂头回道:“奴才昨儿从夫人与贝勒爷一出门就被继福晋的嬷嬷叫到厨房,之后一直没停过手,共做了三十五笼小点心!” 玉儿皱了皱眉:“你平日半天时间可不只做这点儿吧!” 绿菊道:“因为昨天没人给奴才打下手,从打水、和面、调制馅儿料,到做好点心,上笼蒸,都是奴才一手做的!好在,还有个人帮着奴才烧火!” 玉儿忍不住摇头,“怪不得比平日做得慢!” 继福晋想开口,玉儿昨儿用灵觉查知她要怎么引导审问方向,此时岂会让她掌握主动权:“你蒸好的点心都交给谁了?” 绿菊答道:“是继福晋身边儿的王嬷嬷,也是她把奴才领到厨房去的。” “你确实把三十五笼点心都交到她手上了?” “王嬷嬷说继福晋让奴才做十笼,奴才做了十笼后,王嬷嬷却不让奴才走,还让奴才一直做,最后五笼奴才走时还在灶上,奴才也和王嬷嬷说了,直接端出来就可以了!” 玉儿点点头,回头对继福晋道:“额莫克,我的奴才不敢说谎!” 继福晋道:“昨儿总共只送上来两笼,这个奴才不老实!” 玉儿笑道:“额莫克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奴才的,不若咱们把王嬷嬷叫来问问吧!” 继福晋道:“王嬷嬷也不敢在我面前撒谎,来人,去把王嬷嬷找来!” 她昨儿吩咐王嬷嬷把那做好的点心全都处理干净了,王嬷嬷来个不承认,这丫头就逃不了责罚。 继福晋身边儿的人听了吩咐,便有那跟着的去找,这时却听外面小太监禀说张庶福晋来了。 庄亲王道:“让她进来!” 张庶福晋进来先与庄亲王与继福晋见了礼,开口道:“昨儿有巡视的报说府里有人偷盗,还把那偷盗的人抓住了,只是,卑妾却不好处置,把人领了来,王爷,福晋看看怎么处置!” 回身一招手,那殿外便押进来一个老嬷嬷,不是王嬷嬷是谁? 继福晋闪了一下神,王嬷嬷怎么被抓着说她偷盗了? 玉儿不等继福晋开口,问道:“王嬷嬷,你把绿菊做的点心怎么处理的?” 憔悴的王嬷嬷昨儿被捉后便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一直被灯照着不让睡觉,被审问为何偷盗,间中还一点儿一点儿把她做的事儿说得一清二楚,又反复地不停这样问,此时她条件反射一样答道:“分给了郝嬷嬷、李嬷嬷……” 看着突然住了嘴的王嬷嬷,玉儿笑道:“还有谢嬷嬷,对吗?” 王嬷嬷“啪”一耳光抽在自己脸上:“奴才方才晕了头了,奴才没分!” 玉儿笑道:“那是你一个人贪了?” 王嬷嬷有些慌乱道:“没有,奴才没贪!” “那点心都去哪儿啦?绿菊明明做了三十几笼,难道你拿去喂狗了不成!” “没有,没有!” “你是说绿菊昨天没做点心!” “没做,啊,不是,做了,做了几盒!” “那做了几盒呢?” “做了,做了三十盒!” 玉儿笑道,“为什么你只呈给继福晋两盒?莫不是认为你比主子还尊贵不成?” “奴才没有,奴才不敢!”王嬷嬷跪在地上直磕头。 玉儿道:“可是,为什么继福晋那儿只见了两盒点心!” 王嬷嬷趴了一会儿:“因为绿菊做的点心不好,老奴不敢呈给福晋!” 玉儿笑道:“如果绿菊做点心不好,继福晋又怎会招了她去!” 王嬷嬷抬了抬头,“昨儿绿菊不用心做!她怠慢继福晋!” 玉儿轻笑道:“她用心没用心是由你评判,还是主子来评判?” “主子,自然是主子!” “既然是主子评判,你为何不把点心都呈给继福晋就敢都贪墨下来?” 继福晋此时赶紧抢过话头:“王嬷嬷,谁敢诬你偷盗?” 张庶福晋道:“回继福晋话,昨儿这王嬷嬷带着两个包裹要出府,被拦下来,她却不让搜检!” 继福晋一瞪张庶福晋道:“你为什么要去拦她!” 张庶福晋低头答道:“卑妾不曾拦,是内院周嬷嬷正好遇上了!” 继福晋回头瞪周嬷嬷,玉儿轻笑道:“周嬷嬷是儿媳的陪嫁嬷嬷,最规矩不过的一个人!” 回头道:“周嬷嬷,说说你为什么要拦着王嬷嬷出府?你是我身边儿的,怎么有资格去拦继福晋身边儿的人?” 周嬷嬷道:“昨儿奴才与绿柳去领了绿菊回来,结果,绿菊这丫头身上手上,全受了伤,奴才就想托西门儿的帮着买点儿伤药回来,谁知就正好看到王嬷嬷鬼鬼崇崇抱着两个包裹要偷溜出府,奴才就把她拦住了!” 玉儿问道:“绿菊受了伤?什么伤?” “嘶!” 周嬷嬷把绿菊一双手从她袖中拉了出来,周围的人一看,都倒吸了一口气,那哪是一双手呀,那就是红肿得发亮的两个肉包子!继福晋打眼一看,忍不住皱眉,这王嬷嬷怎么弄出这么明显的伤势来,平日她惩罚丫头向来都是无痕无迹的,自己这才派了她去整治绿菊,怎么弄出这样的岔子来! 玉儿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回头求救地看着庄亲王。 庄亲王看了一眼那双手,皱紧了眉头:“怎么成了这样子,你昨儿就用这双手给继福晋做点心?” 绿菊被周嬷嬷托着双手,垂头答道:“昨儿奴才的手好好儿的,和周嬷嬷的手一样干净!” 所有人都看着周嬷嬷的手,再看看绿菊的手,都忍不住摇头,周嬷嬷的手白净秀气,此时与绿菊的手放在一起,一个红肿,一个纤细,看着倒小了一半! 玉儿捂着胸口问:“你这是做点心的时候烫的?” 绿菊眼中的泪叭嗒叭嗒往下掉:“奴才昨儿做点心时,王嬷嬷坐在一边儿一边骂奴才,一边还拿针扎奴才,奴才身上手上被扎了无数针,不知道她的针上是不是抹了什么药,当时就有些肿,回来后就肿得再不能做事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废了,奴才这双手若废了,人也废了!”最后一句话说完,已是哀哀欲绝。 玉儿瞪圆了眼:“她为什么要扎你?” 绿菊边流着泪边一句句道:“王嬷嬷说别看是夫人身边儿的人,她照样能收拾了奴才,还说奴才凭一双手得了彩,她就让奴才这双手再不能做事儿!还有许多的污言秽语,奴才不敢说,说出来污了主子们的耳朵……” 一边的王嬷嬷自从看到绿菊的双手开始就在发抖,她是拿针扎了那个丫头,可是,她以前扎人从来没痕没迹的,怎么这次这个丫头比千金小姐还娇嫩,一双手就肿成这样。 若是平日,王嬷嬷必要辩解她不曾欺辱丫头,只是,此时绿菊的一双手摆在那儿,她也辩说不清!就算她想抵赖,可她身上一直带着针包!只要一搜就能搜出来,那些针,可不是平日绣花针的大小!若不曾出事儿,别人也不会来管她,可出了事儿,这针包不就是个铁证吗?她不由暗恨自己为了方便随时整治小丫头,长年针包不离身,若是针包不在身上,她也能更有底气! 继福晋张了张嘴,玉儿已抢先开口:“王嬷嬷,你扎绿菊的针上是不是抹了毒药?你这毒药从哪儿来的?莫非想谋害府里的主子不成?把解药交出来!” “奴才的针上没抹毒药,没有!” 继福晋扶着额,这傻婆子! 玉儿想了想,对庄亲王道:“阿玛哈,儿媳妇借您身边的老妈妈用用,帮着绿菊看看身上的伤!” 庄亲王皱着眉头一挥手,自有人去请了一个老妈妈来,这期间庄亲王一直沉着一张脸,一屋子人都不敢吱声儿。 一会儿,有小丫头扶着一个老迈的妇人进来,庄亲王这才露了笑脸:“妈妈,今儿精神可好!” 老妈妈挣开丫头的手,给庄亲王行礼,庄亲王赶紧挥手止住她。 “老奴承王爷的福萌,好,好着呢!” 庄亲王又拉着老妈妈说了几句话,又把事儿说了,老妈妈便领了绿菊下去验伤。 一刻钟后,老妈妈一边叹息着,一边扶着小丫头领着绿菊进来,走到庄亲王身边道:“王爷,老奴查过了,这可怜的孩子,身上一块一块红肿不堪,比那只手更严重!只不知针上的是什么毒,这样狠辣,这孩子得好好养养,伤得不轻!” 庄亲王在整个王府里,最信任的便是这个老妈妈,听了她的话,自然再不怀疑,老妈妈是孝庄太后赐给他的,那见识自然不少,她既然说是真伤,那就假不了! 庄亲王要是现在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他就是个傻的!前一次继福晋身边的费嬷嬷出事儿,他还没放在心上,可这次又出了绿菊的事儿,他仔细想想就明白了,这两次都与儿媳妇有关,明显是继室不满儿媳妇,这是在变着法儿的收拾儿媳妇呢!可是他还得再想想,儿媳妇是反算计了自己的继室,还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136摸骨 玉儿看看庄亲王的神情,感觉到他突然变得沉郁的心情,不再开口,反正她只要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立场就行了,至于庄亲王要怎么处置,她一个儿媳妇却是不好多嘴的。 于是,玉儿拉着老妈妈请教是否有办法救治绿菊的伤势。老妈妈看着王爷的这个儿媳妇觉得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的眼神纯正、气息清透,在她身边儿老妈妈觉得很舒服。拉着玉儿的小手在一边儿话当年,听得玉儿一个劲儿捂嘴儿,就怕自己惊呼出声,老妈妈讲的故事里的争斗手段,可比额娘说的又隐蔽多了,有些东西,玉儿想都想像不到。老妈妈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跟同伴炫耀着自己才知道的秘密,而玉儿的反应显然让老妈妈极其得意,这说了秘密,也要听众捧场不是,玉儿的反应显然大大取悦了她,老妈妈乐得张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呵呵地笑,一边得意地和玉儿说她当年怎么避过了诸多暗算,俨然一幅得胜女将军的姿态,玉儿听着呵呵的乐,老妈妈很神气嘛。 庄亲王本来在一边正满脑子后宅互斗呢,谁知一回头却见那一老一小说得欢实,俨然一幅祖孙同乐图,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孩子的样子哪有半分心机呀,你见过公公婆婆在一边愁眉不展,儿媳妇自己在一边和老人乐呵的吗?但凡有点儿眼色的儿媳妇,谁会这么干?自己还想着这孩子是不是个心计深沉得自己也看不出来的,真是杞人忧天了。 回头再看看跪在地上的王嬷嬷等一干人,庄亲王问张庶福晋:“她的两个包裹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张庶福晋道:“有点心,首饰,银两,药材!”说着示意下人把王嬷嬷的包裹拿了过来。 活该王嬷嬷倒霉,因为绿菊的手艺比外面的大师傅手艺还好,做出来的点心王嬷嬷分了一些给继福晋身边儿的陪奉嬷嬷后,剩下的全都装在了包裹里准备趁着新鲜带给自己的男人孩子吃,如今却成了罪证,也因为包裹被拦,她方才才不敢嘴硬说绿菊偷懒。 庄亲王往地上一看,呵,东西还不老少,还有张庶福晋没说的绸缎、摆件儿。 庄亲王看一眼王嬷嬷:“这些东西都什么来路?” 王嬷嬷趴在地上打颤:“回王爷,都是福晋赏的!” 庄亲王看一眼继福晋:“你看看,可全是你赏的?” 继福晋木着一张脸看了看:“是,大部分都是妾身赏的!” 庄亲王道:“看来她侍候得很好嘛,得了这许多赏!”说完也不理继福晋,问王嬷嬷道:“你这是在府外有人?这些东西要给谁?” 王嬷嬷哆哆嗦嗦回道:“奴才的男人在铺子上,奴才这是去看他!” 庄亲王看她一眼:“那你去铺子上守着你男人吧,不用回王府了!” 王嬷嬷对着王爷与继福晋磕了几个头就要退下去,却被玉儿叫住:“王嬷嬷,你把解药留下吧,绿菊身上的伤要解药呀!” 王嬷嬷扑通跪在地上直磕头:“少夫人,奴才真的没在针上下药,奴才把针给您看!” 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针包,里面银光闪闪扎着十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针,玉儿看着周嬷嬷接过来递到眼前的针直皱眉:“你拿这针扎了不少人吧,闻着都一股子血腥气!” 王嬷嬷咚咚磕头,不敢回话,玉儿一挥手,“针留下,我得找莫老爷子看看,是不是这上面有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绿菊的手怎么能成那个样子!” 王嬷嬷一声不敢吭,急急退了下去,她怕她再不走,也要像费嬷嬷一样在王府留下半条命了!只是如今被赶出王府,以后,可怎么办?别的府里,谁敢用王府赶出去的人? 玉儿回身对庄亲王道:“阿玛哈,儿媳把这针和绿菊都送回娘家,让莫老爷子治治吧!” 庄亲王想了想:“从府外请大夫不行吗?” 这绿菊送回去,岂不是告诉阿尔济他的孙女儿在自己王府里受委屈了?这个,不太好吧! 玉儿眨巴着眼:“外面的大夫能治得了吗?能治,就不送回去!” 庄亲王看看老妈妈,再看看绿菊的那双手:“要不,先抹点儿消肿的药?” 玉儿咬着唇道:“周嬷嬷说已经抹过了,昨儿先用了外面买的药,后来还跟贝勒爷身边的侍卫要了好药,都没用!” 庄亲王不敢看儿媳妇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可是,就这样送回去,他又觉得不妥当,“要不然,请莫老太医来王府?” 玉儿想了想:“那也成呀!那儿媳妇去派人找莫老爷爷去啦!” 庄亲王一摆手,“行了,你去吧!” 玉儿走到一半,想起来,“阿玛哈,儿媳妇还没服侍您用早膳呢!” 庄亲王忍不住笑:“你这孩子,行了,你下去吧,这儿还有继福晋和庶福晋呢,有他们侍候阿玛哈就成!” 玉儿笑笑,走到老妈妈身边儿:“老妈妈,您没事儿就来我们院儿里走走,好不好,玉儿喜欢听你讲故事!” 老妈妈张着嘴笑,“好,老妈妈去你那儿看看!” 看着儿媳妇领着一群人下去,庄亲王忍不住笑着问:“妈妈和她说什么故事?” 老妈妈裂着嘴乐:“老奴和她说当年遇到的算计,那孩子居然当故事听了!真是,没一点儿阴晦之心!” 庄亲王也忍不住笑:“她被她娘家惯坏了,啥也不懂!” 老妈妈拍着腿道:“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有福气!” 庄亲王想了想,可不就是有福气,在家里,什么也不愁,嫁到王府,有自己护着,有儿子宠着,没点儿福气,能受得住? 下人很有眼色把早膳摆了上来,已比平日晚了许多,庄亲王留了老妈妈在一边儿用饭,由着继福晋和庶福晋侍候他。 吃完了,下人把东西都收拾下去后,庄亲王看看继福晋:“你身边的嬷嬷你也稍管一管,怎么一个两个品性都这么差?你也好歹把自己身边儿清理干净!” 继福晋垂着头低着声应了,庄亲王摇摇头,还是给她留点儿面子吧,但愿她莫要再生是非,他虽平日事儿不多,可也不代表他愿意整日处理这些事不是。 想了想,庄亲王问继福晋:“那个钟成是不是管着花园?” 继福晋应道:“是!” 庄亲王想了想:“你好好养病,闲了就抄抄佛经,修身养性!” 继福晋有些麻木地应道:“是!” 庄亲王一挥手:“你回去吧!” 继福晋扶着丫头,领着一群人走了,庄亲王在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群人远去。心里想着上回费嬷嬷的事儿,到底还有什么内情,难不成也是她使手段却害了自己身边的人?想着忍不住愣了一下,她居然敢给儿媳妇下药,还把儿媳身边的人都调走了,让费嬷嬷把儿媳引到花园,富纳还正好醉在了花园里…… 庄亲王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今儿这一件件儿放一起,明显是继福晋的手笔,一时失神手里的茶盏掉在了地上。她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可是担着传嗣重任的儿媳妇,若真有了别人的种,他庄亲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岂不被人劫取了? 而且,儿媳妇可是皇上亲指的,是子爵的孙女,封疆大吏的女儿,人家的哥哥没一个是庸材!继福晋她自己娘家也没儿媳妇的娘家显赫的,若伊拉哩家知道她这样害自己家的孩子,岂能干休,儿媳妇本就是那一家子的心肝儿宝贝…… 老妈妈本来正要告辞,却被庄亲王的神情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又是揉胸又是抚背,庄亲王被熟悉的力道引回了神,看着妈妈担忧的神情,拉着她的手,紧皱着眉头对屋子里众人一挥手,“你们都退下去!” 房里的人退了个干净,庄亲王扶着老妈妈坐在椅上,把自己揣测的事儿说给了老妈妈听,老妈妈坐在椅上转着手腕上的佛珠,听着庄亲王慢慢把这十来天的事儿说了一遍,闭目想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工夫才睁开一双尤带精光的眼,“王爷,这手段,可不是一般婆婆整治儿媳妇的手段!别人家的婆婆治儿媳妇那也就是让儿媳妇老老实实听话,把在闺中娇养的性情扳得驯服,却没有哪家的婆婆是要毁了儿媳妇的!虽说贝勒爷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不该这样调/弄儿媳妇呀!” 庄亲王想了想,又把继福晋的侄女那木都鲁氏在选秀时陷害玉儿不成反害了自己的事儿也与老妈妈说了。 老妈妈听了点点头:“贝勒爷的这个嫡妻,要嘛是个极有福气受诸神护佑的,要嘛是个心计深沉极有手段的!” 王爷想想儿媳妇的样子,苦笑着对着老妈妈道:“妈妈,你看她是个有心计的吗?” 俗话说“人老成精,树老成神”,老妈妈一辈子经历的那是比庄亲王还多,从宫中到庄亲王府,全是她自己个儿披荆斩棘过来的,真没点儿手段能活到现在? “老妈妈虽然老眼昏花了,可这看人还是有些把握的,那孩子眼神正直,看着是个胸怀坦荡的,会算计的人,谁会把事摊到明面儿上来,那都是你来我往暗地里使手段呢!再怎么说继福晋是她的婆婆,在明面儿上怎么讲她都站不住理,若是暗地里使手段,反而于她更有益!” 王爷苦笑道:“可不就是,有时我还想着若她有几分手段,我还放心一点儿,毕竟,不出意外,这王府未来还得她主持呢!她现在这样,我实在是不放心呀!” 老妈妈张着只剩下两颗牙的嘴笑:“王爷不需担心,那孩子虽无甚心计,却是个心性聪敏的,做为嫡女,在家里必然是学过管家的!” 庄亲王忍不住摇头:“我呀,还是活久点儿调/教好孙子吧!她只要给我庄亲王府一脉孕育了子嗣就成,我也不指望她别的啦!” 老妈妈笑道:“王爷,你且想想,你这才做了十几天公公的人,都这样护着她,是不是她的福气!” 庄亲王这才想起来,自己从第一次见到那孩子才几个月时间呀,自己怎么就这样护着她了? 因为阿尔济的请托,因为雅尔哈齐的请求,因为皇上的几句嘱咐,因为那孩子本身就招人疼…… 庄亲王把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就全然地接受了这个儿媳妇,自己几个月前还强力反对雅尔哈齐娶她呢! “那孩子,总让人不知不觉就没了戒心,愿意相信她!“ 老妈妈点头:“就像襁褓里的孩子!“ 庄亲王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对,就像个孩子,没有危害,全然信任你,需要你护着,守着,防着别人伤着她!“ 老妈妈裂着嘴笑:“老奴方才摸了摸她的骨,那孩子的骨肉都长得好,一股清灵之气透体而出,连老奴修行多年都觉得很是舒服,将来她这样好的母体孕育的子嗣必然也是聪明健壮的!” 庄亲王知道老妈妈的先祖是萨满中的佼佼者,老妈妈也知道许多密法,此时听了不由很是高兴,“妈妈,什么时候本王能抱上孙子!” 老妈妈拍着庄亲王的手道:“不需着急,垦地施种,开花结果,瓜熟蒂落,该来时,自然就来了!” 137体谅 晚上,庄亲王去了继福晋屋里。自打继福晋病后,为防着病气,庄亲王便没在她屋里歇过,今儿白天因为王嬷嬷的事儿,继福晋本以为王爷多少要对自己会有些看法了,谁知道居然晚上就过来了,一时喜上眉梢,不论怎么说,王爷过来,就表示自己还是他放在心里呵护的宝贝,自己也有了依仗,收拾起伊拉哩氏来也少些顾忌。 庄亲王由着继福晋忙得团团转服侍她,这个继室,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庄亲王就喜欢她这样把自己放在心上,见着自己就喜动颜色。当然,庄亲王是不会承认自己也喜欢继福晋一身光滑细嫩的皮肤、年轻健康又丰盈的身子的! 忙完了夫妻间的那些事儿,庄亲王躺在自己的被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伊拉哩氏,只是,她是皇上指给儿子的嫡妻,身上担系着传宗接代的重责,你平日要她服侍你也成,要她孝敬你也成,在这一件事儿上,你却不能有一点儿阻挠,我还想早日抱上流着自己血脉的孙子呢!” 继福晋本来就有些不足,心里存了些怨气,却又听庄亲王说出这样的话来,便顶道:“我什么时候阻着她了?她一个人守着个精血充沛的男人,自己没怀上,难道还怨怪我不成!” 庄亲王听了继福晋的话,愣了一下,她这是说自己不是个精血充沛的男人? 但凡是有点儿骨气的男人,谁会原意承认自己于床事上不行?何况庄亲王这样一辈子高高在上、总是被奉承着的男人! “你自己说说费嬷嬷是?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4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是怎么回事儿,嗯?那天就那么巧,阿司门的人没把富纳送到客房里,富纳身边儿也没侍候的人,你身边的费嬷嬷就那么巧的领着没人侍候的儿媳妇从花园子过,还正好就经过了富纳醉倒之地?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继福晋没想到平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庄亲王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来,一时呆住了。 本来她当初就没想把这事儿闹出来,只想着捉着这个把柄,把侄女儿弄到雅尔哈齐身边侍候。侄女儿被撂了牌子又出了那样的事儿,是不可能做雅尔哈齐的正妻的,她就算计着把伊拉哩氏摆在嫡妻的虚位上,要挟她多让雅尔哈齐去侄女儿那里,到时侄女儿孕育了子嗣就能请侧,总比嫁给那些低门小户的强,自己捏着伊拉哩氏的短她也不敢反抗,自然是自己说什么她就要做什么。 继福晋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没算到伊拉哩氏会躲过了算计,费嬷嬷那蠢物还把自己栽了进去,被伊拉哩氏身边的林嬷嬷把事儿闹大了。她让钟成家的领着林嬷嬷是想让她看着自己的主子出了丑事儿,是个人证,又能劝着伊拉哩氏隐忍…… “那事儿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庄亲王猛地坐起身,喊道:“来人,侍候本王起身!” 下人很快闻声进来,手脚轻巧地侍候着庄亲王把衣裳都穿好。 继福晋坐在炕上还有些呆,以前庄亲王什么都顺着她,平日但凡有个什么事儿也都哄着她,什么时候这样把她丢在一边儿过? 庄亲王临出门前道:“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本王告诉你,什么事儿也大不过传宗按代的事儿!” 看着庄亲王甩袖离开,继福晋扑在枕上号淘大哭,是她不想传宗接代吗?明明是庄亲王自己不行,怎么还怨怪上她了? 有那贴身的嬷嬷过来劝继福晋,继福晋一肚子怨气,哭道:“他一个月才来我房里两三次,间中顶多有一次成事儿的,这让我怎么能怀上?”她没好意思说庄亲王时间太短,她总觉得不足,以前年纪小,还没这样的感觉,可随着年纪渐长,她也快三十了,却越来越觉得空虚难受,那种饥渴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总让她心情越来越烦燥,越来越痛苦。看着伊拉哩氏守着年轻力壮的雅尔哈齐便不免又慕又妒,凭什么她的大好年华要守着一个精血枯竭的老头子,伊拉哩氏却每日被滋润得跟朵儿娇艳欲滴的鲜花儿似的! 贴身的嬷嬷当然知道继福晋的言下之意,眼珠转了转,凑到继福晋耳边低语几声,继福晋羞得低喊:“不行,那怎么行!” 贴身嬷嬷道:“后宅的女人,谁个不是备了一套,男人们就算精力再好,那许多妻妾也应付不过来的,女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他们那些个读书人的孔老夫子不说过食色是本性吗?福晋有什么羞的!” 继福晋这一段儿时间本就喝药喝得气血沸腾,此时被贴身嬷嬷一撺掇,便不免心动。 “真的可以吗?” 贴身嬷嬷在继福晋耳边低笑道:“福晋用过就知道的!老奴那儿备着一套儿好的,早就想献给福晋,又怕您说老奴多事!” 继福晋本来因为哭闹被压下去的欲/望被嬷嬷的话又撩了起来,鼻息不免有些急促,贴身嬷嬷见她不开口,便转身去自己住的房里取出一个包装严密的盒子送到继福晋手上。 继福晋颤着手打开,见里面全是大小长短粗细不同的玉势,一时羞得不行,却又不舍得丢开手。贴身嬷嬷低声与继福晋解说用法,继福晋听得脸涌红霞,呼吸急促,贴身嬷嬷本就是要在继福晋面前讨好的,此时自然不免身体力行,帮着继福晋摆弄一回。 继福晋潮红着脸躺在被褥中,她这才知道,自己这十几年过的居然是如此的清苦,一时不免又洒了许多伤心泪。贴身嬷嬷早打了水来服侍她清洗干净。因为这样隐密的事儿也做了,继福晋神态间待她便更显亲近:“郝嬷嬷,别的后宅女人也都这样吗?” 郝嬷嬷服侍她睡下,点着头:“男人们谁个不贪心,看着个好的,就放到后院,自己却又没那么多精力一一安抚。三十岁前的女人还好一些,多少能沾些雨露;三十岁后,女人的姿色衰减,男人的心自然也就淡了,偏女人这才刚懂得房事的妙处,成日过得如同枯井似的,旱得发慌,便只能靠自己了。福晋不需害羞,后宅多少女人都这样做的。只是,这些个东西却需要收拾妥当,莫要被人知道了。” 继福晋觉得通体舒泰,指指床下一个暗角:“你给我藏到那儿吧!” 郝嬷嬷这才注意到,那个角上居然是个藏物的所在,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银玉器等好东西,不免拿起一个在手上摩玩,继福晋睁眼看到了,轻笑道:“你若喜欢,就拿走吧!不过是些玩意儿!” 郝嬷嬷大喜过望,一迭声谢了继福晋,把那盒子放了进去,又锁好暗格,手里拿着小金佛喜笑颜开道:“福晋也歇了吧!老奴就在屋外,有事您唤老奴!” 继福晋闭着眼点点头,郝嬷嬷弄灭了灯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古代多少因性苦闷的女人,继福晋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一妻多妾的男人们只顾着自己过得顺意,却不免有那各种暗渡陈仓的手段,瞒了男人在暗地里进行,这是一个时代的问题,也是男人们自己的选择!谁也怨不了谁! 玉儿晚上与雅尔哈齐说起白日的事儿,雅尔哈齐挑眉问:“那个王嬷嬷不会那么笨吧,整治丫头还留了首尾?” 玉儿捂着嘴儿乐:“你当我跟三哥学的兵法是白费的呢,我这是将计就计!找了药让绿菊抹在手上,那手就肿了!”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淘气的样子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头:“你不怕被看出来让她反咬一口?” 玉儿得意了,那是空间的药,这世上,有几人能看出来。 “放心,没把握,我也不做!反正,本就是那嬷嬷欺辱了绿菊,我也没冤枉她,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 “你还会什么计?”雅尔哈齐笑谑道。 玉儿想了想:“从嫁给你,我用了金蝉脱壳、以逸待劳、李代桃僵、偷梁换柱、将计就计,嗯,不少呢!” 雅尔哈齐抚额,合着,嫁给自己,她就没清净过? “嫁给我有没有觉得委屈?” 玉儿笑道:“额娘早教过我了,这嫁了人和在家里做闺女过的日子不可能一样,再说,前面的十几年都在为嫁人后的日子做准备呢,也没什么啦!” 雅尔哈齐搂着她,不免心疼:“可我本来是想要让你过得和以前一样顺心的!” 玉儿拍拍他的手:“至少你没弄一群女人来让我心烦,你阿玛待我也不错,不过是继福晋找些碴子,没什么的!” 雅尔哈齐把头埋在她怀里:“可我心里觉得难受,以前我想着把你娶回来,一定要让你过得比在你家还好,一定让你以嫁给我为荣的。” 玉儿笑呵呵道:“我嫁了你,身份儿不是高了?出去了,人家还会说这是贝勒爷的夫人不是。” 雅尔哈齐闷闷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向来不看重这些。” 玉儿轻笑着拍拍怀里的脑袋:“虽不看重,也不防碍我享受被人尊重的乐趣不是。再说,嫁了谁不都得过日了吗?只要你与我不离心,这日子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雅尔哈齐埋在媳妇儿怀里,眼眶有些湿润,“你这样,总让我担心自己待你不够好,什么时候你不乐意了,就不理我了。” 玉儿叹口气:“夫妻之间,应该互体互谅,你便有再多的不好,但你只守着我一个人过日子,我也知足的。” 雅尔哈齐在玉儿怀里蹭蹭,哑着声音道:“我守着你,我乐意只守着你!” 玉儿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脑袋道:“什么时候你厌了,烦了,不守着我了,我也能过!”毕竟,在前世那样的社会,也有一半儿的男人无法做到对婚姻忠诚,而剩下的一半儿,许多是没有条件出轨,或者知道出轨的代价不敢出轨罢了!雅尔哈齐这样的身份,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已经很可贵了! 雅尔哈齐搂紧她,呢喃道:“我不能过呀!” “且看吧,咱边过边看!”时间,能让一切甜言蜜语掩饰的真相露出来,女人,只需有一颗坚强自爱的心,便无需畏惧!如果再有聪敏的头脑,睿智的思维,那么,到了哪儿,也可以过得好啦。 自从那日以后,老妈妈没事就爱来玉儿的院儿里坐坐,老妈妈是陪伴了庄亲王五十年的人,自然身份不一般,虽也是妇差,却是能顶半个主人的。玉儿从小陪着太太长大的,自然知道老人喜欢怎么过日子,玉儿把她当太太一样敬着,老妈妈是积年的老人精了,自然分得清旁人待她有几分真心的,玉儿的真心诚意她明了于心,待玉儿便不免更加亲近。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过着,十月三十,是玉儿十五岁及笄生辰,同一天,还是伊拉哩府老太爷与四阿哥的生辰。 138祝寿 早上去庄亲王那儿请安时,雅尔哈齐与庄亲王禀明了今儿去伊拉哩府给老太爷拜寿。收拾停当之后便坐着八人抬的暖轿往伊拉哩府赶! 今儿雅尔哈齐穿着一身便服,玉儿则穿湘妃色绣银色兰花暗纹样的旗装,外罩海棠红绣同色暗纹镶白狐边的甲子,喜气、吉祥而又甜美。到了伊拉哩府,老太太抱着玉儿左看右看,今儿老头子寿辰,隔了十几天又见着了孙女儿,回头再看看身形挺拔,极为俊朗的孙女婿,老夫人喜上眉梢。 雅尔哈齐执孙辈礼与老夫人见过礼便退了出去,留下一屋子女眷围着玉儿叽叽喳喳叙话。寻着空子,玉儿环视一圈儿,却见到大格格坐在一边儿领着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便冲着那孩子招招手。 那女孩儿看看自己额娘,待额娘点点头才起身走到玉儿身边。玉儿拉着她的手问她:“海若,弟弟呢?” 海若是大格格的大女儿,平日虽不如外家的表姐妹们常与玉儿在一起,却也极喜欢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姨。 “安布,弟弟与哥哥们玩去了!”十二岁的海若已经快准备选秀了,平日一言一行开始变得颇有章法。 玉儿打量着这个前世还只是小学生的清秀外甥女,忍不住叹气,好在,待到她选秀时,也是十五岁了,和自己现在一般大的年纪。拉着她问了平日现在都做些什么,可缺什么,若有缺的告诉小安布。海若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笑着说什么也不缺。旁边大格格见女儿这样,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小妹妹真虚伪,与她比起来,自己这个姐姐什么不缺呢!不过,好在到底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与十几年前比起来,到底收敛了许多,不再喜怒形于颜色了。只是那眉梢眼角对于玉儿的嫉意,但凡是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出来。 玉儿对于大格格这样儿早已习惯了,她的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给你脸色看,顶多不过说些酸话、醋话,自己却没什么手段。或者,如果她有手段,也就不会这样形诸于外了。 今儿来的不过伊拉哩家的女儿领着女婿,倒也没什么外人。老太爷说是散生,也不让大办,就说家里的亲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成。只是,他教过的那些孩子,只要能抽出工夫的,却都来给他磕头,见着了雅尔哈齐不免一个个下手狠敲。这小子,不声不响就把老太爷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给抢走了,他们谁个心里不存着点儿找他碴子的心呀。那能留下来用饭的,就拉着一帮兄弟决定要把他灌趴下。那些今儿抽不出身的,只能遗憾地去办差。众人正不可开交,却见出落得越发明媚的小师妹手里亲自端着一碗寿面走到老太爷面前。 阿尔济老太爷看着孙女儿来了,一时笑眯了眼,他一直等着这碗面呢。 “玛法,玉儿亲自下厨和的面!” 老太爷笑着点头,接过玉儿手中的碗,小孙女儿做出来的面是谁也比不上的,吃完后他总觉得精神气好的能持续上一年。每年他过寿,孙女儿都会下厨亲做一碗奉上,要是没这碗面,他这寿也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玉儿看着玛法拿着筷子把一碗面吃完,笑道:“玛法,好吃不!” 老太爷任她给自己擦擦嘴角,笑道:“好吃,玉儿做的,什么时候能不好吃!” 玉儿笑得凤眼弯成一枚月芽,她最喜欢听玛法这样说了!抱着老太爷的胳膊蹭了蹭:“玛法,玉儿先去太太那儿了,一会儿那些个臭小子来敬酒,您别喝得太多了!” 老太爷笑着应下了,玉儿才转身走了。 一屋子已成婚没成婚的师兄弟见玉儿走了,“哄”一声围着雅尔哈齐就开炮,羡慕呀,嫉妒呀,恨呀,这样美丽温柔孝顺可爱的小师妹居然被这小子给抢走了呀,让他们怎么甘心呢! 阿尔萨兰与荪扎奇两人当年见过玉儿射箭,比别人更知道这个小师妹是个难得的内外皆美之人,最可贵是她从不张扬,便有再多好外,也并不让外人知道。两人一对眼色,一人一边坐在雅尔哈齐身边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撩拔他。雅尔哈齐笑着由得他们醋,只不动声色地全盘接受,这些小子们的心思,他知道得很,要是玉儿被别人娶了,他也不见得会善罢干休,只是,玉儿说了,今儿想去逛逛,他怎么能醉了呢。 大厅里战火弥漫,内厅却是一片和睦景象,今儿是老太爷的寿辰,也是玉儿的生辰呀,嫂子们自然也为小姑子备好了寿面。 “知道没你为玛法做得好,到底是我们的心意,你且将就吧!”大嫂子把面放到玉儿面前,还不忘笑谑。 玉儿笑道:“劳烦嫂嫂们亲自下厨,玉儿感激不尽呢!” 二嫂笑道:“年年如此,今儿倒客气上了!” 三嫂捂着嘴笑:“快吃吧!” 大格格道:“妹妹就是好命,跟玛法同一天生辰!” 老夫人坐在上面看着几个小辈儿的笑闹,一直没合上嘴。大孙女儿终于懂事了一些,在太芓宫里做侍妾的二孙女儿人虽没到,礼却是到了的;小孙女儿眉目间还是像出嫁前一样无忧无烦,几个孙儿媳妇个个贤惠能干。好,好呀! 一家子晚辈齐聚给老太爷磕了头,吃罢饭,扶着醉得一步三摇的雅尔哈齐上了轿,玉儿现在倒是淡定了不少,家里亲人们一切都好,她又能时不时见着他们,便也不像上次回门那样难受,嗯,下次回来是什么时间呢?是太太的生日?还是新年? 看着又醉了的雅尔哈齐,玉儿嗔道:“醉猫!” 看他往下溜,赶紧又把他撑住!唉,本来还想借着生日去逛逛呢,谁知道这个男人却醉了! 感觉到雅尔哈齐在自己脖子上蹭,玉儿就着扶他的手“拍”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醉了也不老实!” 雅尔哈齐趴在她肩上呵呵轻笑:“怎么不老实了?” 玉儿惊讶地抬头看他,却见他眼神清明,哪有什么醉意,惊喜地道:“你没醉呀!那你装醉做什么?” 雅尔哈齐从玉儿身上起来,搂了她在怀里,笑道:“我和你三哥说了,今儿要领你逛逛呢,他便没灌我酒!”还帮着自己挡那帮不怀好意的小子。嘁,他又不是傻的,难道还来者不拒不成,他们又不是叔瑫,他可没那么老实让他们灌! 玉儿笑眯眯地靠在他身上,没醉就好。 雅尔哈齐心满意足地搂着玉儿,想着先前大厅里那一张张红了眼的脸,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嘿嘿,幸好当年他受伤的时候知道了玉儿有洁癖,之后也一直没碰别的女人,要不,玉儿怎么会愿意嫁给他。那帮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输在哪儿呢,都道他命好,有个皇帝叔叔,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多少心力才抱得美人归呢。 “玉儿!”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玉儿失笑,他怎么一下这么孩子气了? “咱们去哪儿呀?”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玉儿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最想去潭拓寺,可惜,只能想想。” 雅尔哈齐搂着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那咱们再找个时间去吧,今儿去外城看看吧!内城可看可玩儿的少!” 外城?玉儿眼睛闪了闪,长这么大,她还从没去过外城呢。 因是从镶蓝旗出来的,于是,雅尔哈齐让轿夫直接出正阳门去前门大街。 “前门大街?孔尚任说‘前门辇路黄沙软’,前门大街是条美丽的街吧?” “呵呵。”雅尔哈齐轻笑,“他都被免职了,你还念着他的诗。” 玉儿耸耸鼻子:“你们看的是《桃花扇》的政治意义,我却只看桃花扇的精彩故事。自然对孔尚任没什么意见的!” “嘘,在我面前自然是百无禁忌的,只是到了外人面前,你可不能说这话。” 玉儿轻哼道:“我又不傻,皇上是不是因为《桃花扇》免了他的官儿?” 雅尔哈齐轻声道:“许是有这个原因吧,但也不全是!他也在京城呆了十年时间,总有这样那样一些把柄被人捉住,今年春天,因为一件疑案,加上他这个本子,成了政敌攻击他的手段,皇上也顺水推舟……” 玉儿点点头,一个文人,可以言谈肆意一些,如李白那样高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可一个官员,你说话就得谨慎、你的政治立场一定得坚定,这一点,无论古今官场,都一样! “他现在回老家了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没有,还逗留在北京呢!” “去年,皇上派宫中内侍向他素要了《桃花扇》本子,‘午夜进之直邸’,其时‘名公巨卿,墨客马蚤人,骈集者座不容膝’。孔尚任可谓春风得意。” 玉儿道,“可是‘词人满把抛红豆,扇影桃花闹一宵’,‘方挥桃扇春无限’?” 雅尔哈齐点头:“从他这诗里,便能看出孔尚任当时是极其得意的。后来《桃花扇》不仅在京城频繁演出,岁无虚日,故臣遗老啼嘘而散,还流传到偏远的地方,连‘万山中,阻绝入境’的楚地容美也有演出《桃花扇本末》。便有官员说这本子让一些南明遗民蠢蠢欲动,其间还隐有对故朝的眷恋之情,皇上本已升他为户部广东司员外郎,因为这些弹劾,便也罢了他的官。” 玉儿听着雅尔哈齐与他说这事的始末,忍不住叹气,这事儿赖谁?赖皇帝?可皇帝要想把江山坐得稳,自然要防患于未然的,赖官员?官员之间总有竞争关系,你有了漏洞人家为什么不钻?赖孔尚任?不知道他最初若知道这个本子会成为自己罢官的诱因,还会不会让他流传出去?可他的这个本子,既让他享誉当代文坛,又让他留名后世,他若知道后果,也会把这个本子公开吧。 “他是孔子的后人吗?” 雅尔哈齐点头:“山东曲阜人,孔子六十四代孙。” 玉儿笑道:“万事师表。” 雅尔哈齐点头:“三十二年,他奉旨回曲阜,参加曲阜孔庙落成的祭祀典礼,送上御书‘万世师表’匾额,想来,是极荣光的吧!” 两人在轿内轻声说笑,那轿却被轿夫抬得飞快,见着前面同样一顶红盖,红幨,红帏的八抬大轿,便有轿夫道:“超是不超?” 轿夫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见轿就爱超过去,不过,又都碰软怕硬,加上庄亲王府的这些轿夫素来被管得严,倒还没有别的亲王府的轿夫那样蛮横,这会儿还知道问一句,没有直接超过去。 雅尔哈齐听到了,掀开轿帘看了看,道:“咱们不急,且慢慢徐行!” 139事巧 轿夫听了自己主子爷的话,有些遗憾地慢下脚步,玉儿在轿内捂嘴笑。 雅尔哈齐道:“这些东西,不管严点儿不行,听说有的王府的轿夫常依仗王府的势力,公然放赌,结伙斗殴,如同一群无赖一般,有时竟至酿出人命。官吏们因着他们都是王府的人,便难免顾忌,不敢出面穷究!” 玉儿取笑道:“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王府的轿夫自然也能顶个官员的!” 雅尔哈齐被取笑了也不以为忤,“他们也就能欺负欺负那些平民百姓,见了那品级高的,自然就萎了!” 玉儿微微一笑,现在这些轿夫虽也算是她的下人,可是,还是很可恶。前世,她也是平民百姓呀,自然能理解平民百姓的无奈与心酸。 暖轿停在了广和查楼前,雅尔哈齐扶着玉儿从轿内出来。玉儿一抬眼,却看到前面那轿被抬走后,站在原地的两人:四阿哥,十三阿哥! 玉儿忍不住乐,先前她还想着今儿也是四阿哥生日,居然就遇着他了。 顺着玉儿的目光,雅尔哈齐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人,两人也正回身往这边儿看呢。玉儿笑嘻嘻与两人见礼,四阿哥上下一打量,点了点头,小丫头这身衣裳喜气,衬着她雪玉一样的肤色看着很是妩媚娇艳,如果忽略她那怎么也消不下去的天真烂漫之气,也勉强能算是个小妇人了。 “让雅尔哈齐领着你出来庆生?” 许是因为过生日,四阿哥看着心情不错。 玉儿笑嘻嘻道:“我们刚从玛法那儿拜寿出来呢!四爷这是准备去戏院子?”又看看十三阿哥,他还在守孝吧? 四阿哥摇头:“不去。” 又不赞同地看着雅尔哈齐:“你是打算领着她去戏楼看戏?” 玉儿看着他的脸色瘪嘴儿,皇帝不也来过这个戏楼看戏,为什么她不能去。 雅尔哈齐看看颜色出众的媳妇儿,笑道:“不去。” 玉儿回头白了他一眼,雅尔哈齐收到媳妇儿的媚眼儿直乐,这样标致招人的媳妇儿,藏还来不及呢。 四阿哥想了想:“今儿也是她生辰,不若跟着一起来吧。” 玉儿转转眼珠:“四爷这是打算去哪儿?” 四阿哥也不理她,只看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点头:“今儿时间不急,本就是领她到处看看,你知道,她从小儿被锁在家里,连外城也没来过的。” 四阿哥叹气,所幸是锁着呢,要不,就她这傻乎乎的样儿,不知道遇到谁就被拐带了。 玉儿有些遗憾地跟在三人身边进了戏楼旁边的私家园林,她本来还想去戏楼听听《桃花扇》呢,现在有十三阿哥,估计是没得听了。 十三阿哥看着玉儿脸上那明晃晃的惋惜忍不住乐,她还是这样,什么都写在脸上,成了亲也没见有一点儿变化。 “雅尔哈齐待你好吧。” 玉儿点点头:“没打我,也没骂我。” 十三阿哥没忍住笑出了声儿,雅尔哈齐会舍得打骂她?这话但凡知道内情的,谁会信?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自然也都听到了,雅尔哈齐无奈地看着媳妇儿,她回娘家不会也这样说吧,他会不会被叔瑫揍? 四阿哥看看满脸无奈之色的雅尔哈齐翘起了嘴角,这小丫头,可不好养。 玉儿眨眨眼,对于现在的情况有些莫名,她说的是实话呀,只是没说全而已。 好在,那两人深知内情,也没谁冤枉了雅尔哈齐,要不,雅尔哈齐就该唱《窦娥冤》了。 几人正往园内走着,从对面也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胖子明显喝醉了,被架在同伴的肩上,偏虚眼睛还不老实,一下看到容色出众的玉儿便再挪不动步子,忘了身在何处。 “美人儿,”又打个酒嗝,“好个美人儿!” 雅尔哈齐一言不发,上去就是一脚,胖子被踢得跟滚地葫芦似地翻出去老远,趴那儿不动了。他的同伴呆呆站那儿发愣,还没反应过来。 玉儿放出灵觉,还好,还有气,没一脚给踢死了;一时又不免觉得好玩儿,唉呀,自然居然被调戏了哈。多年前她就想看这调戏民女的戏码,可没想到居然应到自己身上了…… 四阿哥看她把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几乎变成了杏眼,不带一丝恼意好奇地看那几人,忍不住摇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那帮人本有的几分醉意在看到三个男人腰间的黄带子时一身的酒全化成了冷汗,其中一个红带子赶紧趋身行了一礼:“四贝勒爷,雅贝勒爷,十三爷,您三位吉祥!” 十三阿哥看看他腰间的红带子,哼道:“吉祥个屁,你都领的什么东西,这满嘴的喷粪!” 红带子擦擦头上的汗,“他灌马尿灌多了,十三爷就当他是个屁,放了他吧!” 四阿哥看那地上的胖子半天没动静,“雅尔哈齐,你没把他踢死了吧?“ 雅尔哈齐沉着脸看那地上的胖子一眼:“死不了,不过断了几根骨头,顶多在床上躺几个月罢了。” 玉儿拿着手巾子捂住嘴,这就是王孙公子的派头?唉哟喂,狠呀! 她全忘了,那个王孙公子是她男人,这作威作福也全是为了给她出头呢。 四阿哥打量那个红带子:“你是孟俄洛的五弟吧?” 红带子笑道:“四贝勒爷真好记性!” 四阿哥看看他身边的几人:“怎么喝成这样儿?” 红带子笑道:“给兄弟饯行,就喝多了!”又指指一个长脸的道:“这小子是镶蓝旗的,守着老母亲过着清寒的日子,前不久求到阿尔济老爵爷面前,老爵爷看他有几分本事,就找人给他安排了个差使。” 玉儿一听,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么巧,居然还和自己玛法有关! 四阿哥哼笑道:“刚受了人家府里的恩,就冒犯人家的孙女儿?” 红带子觉罗瞄一眼一边放下手绢子后容色尽量的女子,也不好多看,回头陪笑道:“平日他们也不敢这样,今儿是酒壮怂人胆,迷了心窍。” 那个长脸的看看情况,赶紧跪到玉儿几步外,叩了几个头:“请格格饶了我兄弟,他平日心眼儿不坏的!” 玉儿赶紧避了开去,“你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玛法即荐了你做事,想来你的心性不差,物以类聚,你的朋友想来也不会太坏。” 长脸的听了这话,一时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羞躁得,又冲着一边黑着脸的雅尔哈齐磕了个头。 雅尔哈齐哼道:“你应该称她为夫人!” 四阿哥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听着长脸的赶紧又改了口,一挥手,“行了,以后少饮点儿酒,你既领了正经差事,平日行事该当更加谨慎才好!” 那长脸的忙不迭地应是。 四阿哥回头看看红带子:“今儿遇上我们,这事儿也就算了,万一冲撞了别家,可就没这好运道了,你以后也约束着他们一点儿!” 红带子赶紧应是。 玉儿看着另两人赶紧又过去搀起人事不醒的胖子,想了想,从空间里抽出一张银票:“方才听着你们的意思,这日子也不宽松,这胖子的伤治下来,估计要用不少银子,且把这银子拿去治伤吧。” 清醒着的四人一时手足无措,红带子赶紧推辞道:“不敢当夫人赏,他一身贱骨,最是好养活,不妨事,不妨事。” 玉儿眨着眼看看雅尔哈齐,再看看四阿哥,雅尔哈齐一直黑着张脸,四阿哥则翘着唇角道:“他们不敢接你的银子,若接了,倒要寝食难安了。他们就算再拮据,也不至于连治伤的银子也没有的。” 玉儿闪了闪眼,这打伤了人,不用赔哈。从绿樱手里接过银票又收回空间。 那四人见了一时都呼出一口气,这样子善良天真的夫人,反而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几人赶紧告辞拖了胖子下去,那急惶之色看得雅尔哈齐都露了笑脸。 十三阿哥哈哈大笑:“先前胖子倒在地上,也没见他们这样仓惶的!” 四阿哥看看不明所以的小丫头,也笑着点头。 雅尔哈齐宠溺地看媳妇儿一眼,又忍不住头痛,她这样好性子,他总担心会被人欺负呀。 几人又动身往前走,玉儿边走边看一边身形有点单薄的十三阿哥,忍不住摇头,“十三爷,我说你身子怎么又变差了?” 十三阿哥本来还在庆幸今儿没被念叨呢,谁知道玉儿还在这儿等着他呢。 四阿哥转头看看十三阿哥,翘了翘嘴角,老十三还犟嘴说他没瘦,看吧,小丫头都看出来了。 十三阿哥呵呵笑道:“许是今儿衣服穿得少!” 玉儿撇嘴:“你气色看着就差了不少,一般儿人到了冬天都长胖了,你怎么倒瘦了?是不是挑食!” 十三阿哥头痛地看一边的雅尔哈齐,可雅尔哈齐一点帮着解围的意思也没有。 “啊哈,到了!”十三阿哥紧赶几步,进了一个小园儿。 四阿哥翘着的嘴角放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玉儿莫名其妙地看看雅尔哈齐,不会是十三阿哥在宫里被欺负了吧?欺负一下就瘦了?现在才三十九年,各个皇子间应该关系不太恶劣吧。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也进了园子,轻声在玉儿耳边道:“十三阿哥守孝呢。” 玉儿想了想,这古代守孝确实清苦,吃得清苦,过得也清苦,这才体现出孝来。可是明明上次在宫里看着他还没这么瘦呀。这才三、四个月功夫吧。又想了想,撂开了手,反正,他们这些人七拐八弯的心思她是一辈子也弄不明白的! 进了小园儿,里面即使在这样的冬日也有好些绿色点缀其间,进到房里一看,玉儿笑颜如花。 “四堂嫂!” 那拉氏刚侍候四阿哥坐好,回头看到雅尔哈齐与玉儿,忍不住笑:“方才听十三弟说遇到你们。 玉儿点头:“我们刚给我玛法祝寿出来。” 那拉氏笑道:“真巧,我们爷也是今儿生辰。” 玉儿调皮笑道:“我也是今儿的生辰呢。” 那拉氏轻笑出声:“还真是巧呢。” 玉儿想了想:“一年就这么几百天,同日生的人肯定少不了。” 十三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她这话倒是极有理的!他手里拉着一个小男孩指着玉儿:“去,叫窝克!” 小男孩居然真的开口脆脆喊道:“窝克。” 玉儿看看小男孩儿,笑道:“是弘晖吧!” 小男孩儿乖巧地点点头,玉儿放出灵觉,这孩子身子骨不太差呀! 十三阿哥看她只顾打量孩子,全没想着去服侍雅尔哈齐,忍不住笑,“你第一次见弘晖,难道没点儿见面礼不成?” 玉儿想了想,从袖里掏出一个暖玉的观音来,“男戴观音女戴佛是民间的一种祈愿,这暖玉也是养生的!” 弘晖转头看看那拉氏,那拉氏点了点头,弘晖这才接了过去:“多谢窝克!” 玉儿笑道:“好乖!” 十三阿哥则看了看她的袖子,忍不住想,方才是银票,这会儿是玉,不知道还藏着什么宝贝。 如果他知道,那袖中藏着的是一片辽阔的天地,估计会认为自己发梦呢。 玉儿回身见雅尔哈齐还站着呢,赶紧去服侍他脱下大氅,又为他端茶,雅尔哈齐笑眯眯受着,看得一边的十三阿哥直捂嘴乐。 140古董 几人坐的这处是个小厅,虽是说小,其实也有一百多平米的样子,厅里摆着几盆花木,为萧瑟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机。 那拉氏要注意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动向,便让嬷嬷随时盯紧弘晖,弘晖也不理随侍在侧的嬷嬷,好奇地看着这个送了自己暖玉的窝克,见她一直在看那几盆花木,终于忍不住好奇。 “窝克,你在看那几盆小树吗?” 玉儿有些惊讶地回头,却见弘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忍不住笑,当年,她四岁的时候,也被大人穿得圆滚滚的,很是行动不便,弘晖此时也没比当年的自己好多少。 “物以稀为贵,在冬日里,这样的绿色看着让人心里畅快!” 弘晖仰着头看着这个窝克:“窝克家没有吗?我家有很多,回家后,让额娘给窝克送去!” 玉儿忍不住乐:“窝克家里也有,那管着花园暖房地窖的,若是做不好自己的差事,就该被罚了!” 弘晖奇怪道:“既然窝克家也有很多,怎么还这么喜欢这平日总能看到的树。” 玉儿让嬷嬷在一边设了个座,低声和弘晖说笑。 “就算是自己有的,也要学会珍惜呀。你知道不知道这些树是很神奇的?” 小孩子,谁不喜欢听神奇的故事呀,小弘晖睁大了眼睛。 “弘晖,你说世上什么东西的气力最大?” 弘晖想了想,摇头。 “世界上气力最大的是种子。你见过被压在瓦砾和石块下面的一棵小草的生成吗?” 弘晖又摇头,他被保护着长大,谁个下人敢让他去玩石块种子,他玩的都是金银玉器做的玩具。 “它为着向往阳光,为着达成它的生之意志,不管上面的石块如何重,石块与石块之间如何狭,它总要曲曲折折地,顽强不屈地透到地面上来。它的根往土里钻,它的芽往上面挺,有一种巨大的生命力。阻止它的石块也会被它掀翻。一粒种子力量就如此大。这些树就是由一粒一粒种子长成这么大的。” 弘晖还小,可也正因为小,他对一切的事物都抱着浓厚的好奇心,如同所有的孩子一样,他有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个阶段的孩子,你和他说神佛鬼怪,他是完全相信的。他觉得大人说的,就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这个阶段的孩子的教育也是很重要的。 一边的四阿哥对于自己唯一的嫡子当然是很重视的,先前见他跑过去找玉儿,便一边和雅尔哈齐讲话,一边注意这边。不免听到几耳朵。雅尔哈齐则无论做什么都放了几分注意力在玉儿身上,自然听了个全,此时也忍不住乐。 “你都和弘晖说什么呢!别教坏孩子!” 玉儿翘着小嘴儿:“我说的可是真的!” 四阿哥冲弘晖招招手,小弘晖屁颠颠儿地跑到他阿玛身边儿仰着小脑袋看着他阿玛。 四阿哥问他:“方才说什么?” 弘晖想了想,断断续续把玉儿说的又复述一遍。四阿哥听了点点头,让嬷嬷在他身边给弘晖放了张椅子。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拢到自己身边儿坐着,一边笑道:“和弘晖玩儿得高兴不?” 玉儿白他一眼,这是把自己等同于几岁的孩子?太讨厌了! 十三阿哥在一边儿乐,其实他与雅尔哈齐有同样的想法,别的大人带着孩子,那情状哪像她,说话行事仿佛弘晖和她一般大似的。 四阿哥则问道:“你怎么和弘晖说到种子了?你还下过地不成?” 玉儿想了想:“小时候发现的,那些假山缝里,石头下面,到了春天,就能看到。” 十三阿哥汗颜,自己怎么小时候没发现。 玉儿又想了想,“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 四阿哥忍不住乐,方才她也和弘晖说故事呢。 “……说有一个神婆,在自己家弄了一座活观音,让周围的人个个对她敬畏不已,每天,她领着那向她奉了金银的百姓,去为观音奉水,奉水后,埋在地里的观音就从地里升了上来。所有的人都亲眼所见,便都认为她确能把常人的愿望传达到菩萨那里。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十三阿哥想了想,“不会是你说的种子吧。” 玉儿笑道:“可不就是。那写书的人,听了远近的人都传颂这个神婆,就也动了好奇心去看,见她拿了一碗水往菩萨身下的土里一倒,不多久,那观音就升了起来,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坐在一个豆腐摊边吃豆腐脑,老板抱怨说孩子不经心,压?br / 清心游第4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压在豆芽上的碗又被豆芽顶得掉在地上打破了,他才明白了那观音为什么会在一个神婆的家里显了神迹,原来,观音座下神婆天天都会放快发芽的豆子,水浇下去,豆子发芽就把观音像顶了起来。” 十三阿哥听得有些呆愣,“有这样的事儿?” 玉儿笑道:“你回家不妨试试呗。” 雅尔哈齐看看沉思的四阿哥与惊讶的十三阿哥,回头再看看媳妇儿无所谓的神态,忍不住乐:“你都看的什么书?连种子的事都写进去了!” 玉儿笑道:“有什么看什么,就算《说文解字》也能看着玩会儿的。”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摇头:“读书这样严肃的事儿,你怎么抱着玩儿的心态。” 玉儿笑道:“那样学东西就觉得很有趣,不觉得枯燥了。”又转头看看弘晖,转转眼珠,“小孩子哪懂那么多大道理,就是让他们边玩儿边学,学得快,也记得牢,还不会让他们觉得辛苦。” 四阿哥不赞同地道:“害怕辛苦,怎么能行,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从小开始学会克服艰难险阻,长大了才会于国于家有益。” 玉儿张张嘴,她发现和老古董沟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我说的是怎么让孩子更快地学会东西,你说的是培养孩子的品性,不是一回事儿!” 四阿哥板着脸:“当然是一回事儿,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让稚子养成好的品性,读书写字就是最重要的培养过程。” 玉儿无力地靠在雅尔哈齐身上,她完败了,又想起康熙的一篇文章读一百零八遍,皇帝不会就是想在这个过程中培养皇子的韧性吧? “算了,我不和你这个老古董说话,真累。” 四阿哥一挑眉:“老古董?” 玉儿这才发现自己嘴快说漏了,嘿嘿傻笑道:“古董好呀,有内涵,嘿嘿。” “为什么加个老,爷很老吗?” 玉儿求救地看着雅尔哈齐,呜,她只是一时嘴快。 雅尔哈齐道:“她平日也总这样说我,不须得理会她。” 四阿哥忍不住摇头:“你就惯着她吧。” 玉儿在一边偷偷翻白眼,哪有惯着她,平日雅尔哈齐最爱使唤她了。 雅尔哈齐笑道:“她也就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跳脱一些,就由着她吧。” 四阿哥摇头:“反正她现在是你的事儿。”想了想,又道,“她一家子惯着,你也惯着,看什么时候闯祸了,你才知道。” 雅尔哈齐看看身边的媳妇儿,让他拘着她,他可不舍得。他恨不能把最好的全给她呢。 四阿哥看着他的神情,自然明白自己又是白说了。 玉儿冲着雅尔哈齐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唉呀,还是自己的男人好呀,又回头看看那拉氏,陪着这样严肃的四阿哥,这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吧。不过,看那拉氏的神情,显然,她觉得很好。 说说笑笑间,时间慢慢过去了,不多久,却见皇子阿哥都陆陆续续来了,原来,今儿是这些皇子们替四阿哥庆生呢。玉儿拿眼一扫,好家伙,四、五、七、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全来了。唉呀,热闹呀,嘻嘻,那有嫡妻的,领着嫡妻,没有的,就单身一个人来了。 十阿哥撇下他的八哥九哥,坐到雅尔哈齐这边来了,一边拿眼看玉儿,玉儿冲他甜甜一笑,他嫌弃地道:“嫁人了,怎么还像以前一样。” 玉儿噎了一下,心想,要不是听说新婚那日,你帮着雅尔哈齐挡了许多酒,我还不希得理你呢。 十阿哥看她不吱声儿了,忍不住又撩拨她:“今儿你怎么跟着来了,你不是成天缩在家里不出门儿的么?”他好几年没见着她了。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今儿,去给我玛法祝寿了。” 十阿哥一下乐了:“你玛法怎么和四哥一天生辰。” 玉儿腹诽,明明是四阿哥和我玛法生在一日,我玛法早出生了五十年。 旁边十三阿哥道:“她也是今儿的生辰。” 十阿哥看一眼花儿似的玉儿,“你今年多大了?十五?” 雅尔哈齐在一边点头,“她生辰,我领她出来转转,不曾想就遇到四阿哥。” 十阿哥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颗珠子,“给你吧。” 玉儿看雅尔哈齐,雅尔哈齐点点头,玉儿接了过去,是一颗异常大的南珠。十阿哥有些不舍地看一眼那珠子,“我生辰的时候,你记得给我送礼。” 玉儿呆了一下,点点头,“你喜欢什么?” 十阿哥瞪她一眼:“你有好的就送呗,还问啥。” 玉儿想了想,记起他的生日来:“你是这个月十一的生辰吧。” 十阿哥满意地点点头,“对,以后记得送礼。” 玉儿想了想,“今年的礼补吗?” 十阿哥瞪她一眼:“难道爷这会送你礼是要和你换不成。” 玉儿冲他傻笑,十阿哥嫌弃地看她一眼,回头对雅尔哈齐道:“她总这样又笨又傻的,你平日累不累?”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因为十阿哥的话呆住了的小脸儿,笑道:“笨点儿好,省心。” 十阿哥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雅尔哈齐:“我说,你不会也变傻了吧,她这么笨,你不得花心思护着她?要是她聪明点儿,你才省心吧。” 玉儿不乐意了:“我哪有笨,我只是,只是……” 十三阿哥一边儿噗一声笑了:“你只是心思直一点儿!” 玉儿赶紧点头:“对,你看,十三爷都说了,我不笨。” 十阿哥不屑道:“老十三说你心思直,没说你不笨。” 玉儿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和你们比起来,我是笨,行了吧。” 十阿哥愣了愣:“你眼睛啥时候变小了?”其实他是觉得玉儿在跟他抛媚眼儿呢,好在没缺心眼儿地说出来。 玉儿气乎乎道:“以前年纪小,眼睛自然大的,你看弘晖的眼睛就很大,小孩子眼睛都大。” 十阿哥回头看看四哥的儿子,“不是很大。” 141有孕 十七岁的十阿哥,总让玉儿想起前世的高中同学,相较于八阿哥的如沐春风,她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率直。十阿哥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她去猜,那让她觉得轻松,她心性简单,最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了。若不是灵觉的帮忙,她想她肯定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些古人,虽说于科学一途上,没有现代人明白,可这些皇子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却是常人难以想像的。也许,有那同样心性曲折的能明白,她肯定是一辈子也明白不了的,她只是跟着灵觉走。 他们在这边儿说得高兴,那边九阿哥不乐意了,老十怎么见着这丫头就跑过去了,人家都嫁了人了,还凑上去做什么。 “老十,过来。” 十阿哥看他九哥一眼:“九哥,还等会儿才开席呢。” 九阿哥气闷地看了玉儿一眼,那小丫头有什么好的,还值当老十跑过去和她说话。虽然她嫁的男人也不差。 九阿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玉儿,他总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这小丫头面上诚惶诚恐,实则一点卑怯之心都没有,让他总觉得玉儿不老实。九阿哥是个真正的大男人,他从不把女人当回事儿,自然不喜欢玉儿眼中的那抹淡然,凭什么她可以和皇子那样淡然地说话,凭什么她一个奴才的女儿,还一点儿不畏惧他,当初还敢敷衍他们,这不是瞧不起他们这些皇子吗,好大胆的奴才…… 八阿哥对于九阿哥的心思明了得很,笑道:“你还记着当年的事儿呢。“ 九阿哥哼了一声儿:“那丫头,看着规矩,其实最不老实。” 八阿哥笑道:“反正不是你后院儿的女人,理她做甚。” 九阿哥哼道:“若我后院里的女人敢这样对我,我早一脚踢过去了。” 八阿哥忍不住笑:“她们靠着你,自然不敢这样的。” 九阿哥看了看那边笑靥如花的玉儿,“雅尔哈齐还把她当个宝,真不会看人。” 八阿哥沉默了一小会儿:“皇阿玛也喜欢她。” 九阿哥不忿道:“我就是不明白,那小丫头有什么好的,连皇阿玛也被她团住了。” 八阿哥因为生母位卑,从小经历的不顺心比九阿哥多了不知道多少,心性较九阿哥成熟许多,他自然知道皇阿玛为什么喜欢那丫头,她有着那种真正的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天真,随性,无忧无虑。仿佛拥有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对着所有的人,她都不气虚。这样的八旗女子不少,可别的女人却没她的福气,嫁了一个那样宠着她的夫君,连别的女人会经历的后院争宠她都不需费一点儿心。她万事顺遂,自然无畏无惧。 “不过一个女子,也值当你放在心上?” 九阿哥气愤地喝口茶:“我哪会把她放在心上,我只是气老十把我们丢在一边儿,居然去找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子说话。” 八阿哥笑道:“老十难得见到一个比他还憨的!” 九阿哥又瞪一眼那边的老十:“这都三年了,那雕他见也见过了,还去理那丫头做什么。” “许是觉得好玩儿吧。” 八阿哥不想话题总围着一个小丫头转,便转说他话。 乌喇那拉氏与五阿哥嫡妻他塔喇氏,七阿哥嫡妻纳喇氏、八阿哥嫡妻郭络罗氏坐到了另一边儿。玉儿与十阿哥说了一会儿话,跟着乌喇那拉氏与几位阿哥嫡妻互相见礼。大家都是贝勒夫人,倒也省事儿。玉儿坐在乌喇那拉氏身边儿并不主动搭话,一边的郭络罗氏看着这个伊拉哩氏,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便引着众人的话题往各个府里有多少侍妾上面转。 “听说雅尔哈齐身边儿连个侍妾也没有。” 玉儿讶异地转头看了郭络罗氏一眼,她没惹着这个女强人吧。 “成亲前,我们爷就不喜欢女人烦他。” “不是别的原因吗?” 玉儿睁大眼:“啊?还有什么呢?” 郭络罗氏心想,这装傻装得谁不明白呢。 “你不为你们爷准备吗,这不都是嫡妻的事儿吗?” 玉儿想了想,“我有几个陪嫁丫头呢。” “你不主动为你们爷纳侧吗?” 玉儿忍不住皱眉,这郭络罗氏自己没惹她呀,怎么就找自己的碴儿。 “夫人这是准备为八爷纳侧看好人选了,要与我们大家说说是哪家吗?” 郭络罗氏讥笑道,“你不为你们爷准备侍妾,还管到我的府里了!” 玉儿气笑了,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不是夫人提到要为爷纳侧吗?” “我们爷虽没侧室,却有许多侍妾,你家却只有你独宠专房,你这是善妒。”是的,郭络罗氏嫉妒了,这个伊拉哩氏长得好看,还父母双全,又得祖父母的疼爱,嫁的同样是贝勒却独占了男人的宠爱,伊拉哩凭什么可以这样好命,她就是看不顺眼,宜母妃今儿居然还夸她。她就是要把伊拉哩氏善妒的事儿闹出来让大家知道。也让那说她善妒的人看看,伊拉哩氏可比自己做得更过份。 玉儿笑道:“原来夫人新婚就开始考虑为八阿哥纳侧了?这么多年还没找着人选吗?” 郭络罗氏还想继续挑事儿,一边乌喇那拉氏过来打圆场:“你们且来看看七弟这个三女儿,多招人疼呀。” 玉儿无所谓地站起身,这个郭络罗氏本身自己也不是个多心宽的,还来找自己的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发昏了。或者有人说她善妒,她打算找着自己当靶子不成? 只是,玉儿万万没想到,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让郭络罗氏火了,不着痕迹地轻轻挡了她一下,玉儿摔到了地上…… 玉儿的神智飘飘荡荡地仿佛初来这世,站在一边看着一团血肉的自己在母体内一点儿一点儿的发育,只是,这团血肉比那时怎么还小了? 她趋近了那团血肉,确实很小,她有些恐慌,这是怎么啦? 只是…… 玉儿有些呆呆的触碰那团血肉,里面有一个弱小的灵魂…… 她能肯定那是灵魂,因为她自己曾经以一个灵魂的姿态存在了许久。 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里孕育着一个胚胎,自己这是怀孕了。可是,自己这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 本能的,她开始运转修炼心法,一股股生气注入了胚胎中,玉儿松口气,真好,这修炼心法有用,这样,孩子的身子将来一定会很好! 在这个时代没有先进的医疗设施,一个好的身子骨,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或者说,在任何一个时代,身体都是最重要的。 玉儿睁开眼,便看到雅尔哈齐呆呆的目光,连玉儿睁开眼看他,也没有立时反应过来。 “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一下恍过神来,眼中闪过紧张、焦虑、惊喜…… “玉儿!玉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玉儿摇摇头,“我很好!” 打量一下四周,“这是哪儿?” 雅尔哈齐坐到她身边,生怕碰坏她似的轻轻将她搂到怀里:“还是在广和查楼旁的怡心园。” 玉儿有些疑惑,“我是不是摔倒了?” 雅尔哈齐后怕地搂紧她:“所幸你摔在八阿哥嫡妻的身上,要不然……” 玉儿这才想起来,当时自己被绊了一下,下意识地拉了郭络罗氏垫背,若是平日摔这一下应该没事儿,可没想到自己已经怀孕了,神魂还跑到芓宫转了一圈儿…… 玉儿想了想,轻声道:“我是被郭络罗氏绊倒的。”她可不能让雅尔哈齐去感谢那个罪魁祸首。 雅尔哈齐呆了一下,一时怒火中烧,方才他还极力感谢郭络罗氏,而那个女人居然一点没脸红的受了自己的谢。再想想大夫的诊断,又后怕,又恨意沸腾,她差点儿害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想着自己还没告诉玉儿她怀孕的消息呢,雅尔哈齐搂紧怀里的媳妇儿,压抑着激动:“玉儿,你怀孕了!” 玉儿愣了愣,抬头看满脸喜色的雅尔哈齐,他怎么知道的。 雅尔哈齐只当她也和自己一样意外呢。 “你昏了两个时辰了,我刚开始吓坏了,叫阿苏去请了大夫来,大夫说,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有五分把握你是有孕了,说再半个月就能确诊。” 自己晕了这么久吗? 而且,自己这才不到一个月呀,能诊出来? “谁诊的,我们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 雅尔哈齐乐得合不拢嘴,“大栅栏路南有个同仁堂药铺,那个叫乐梧岗的,老子以前在太医院呆过,方才阿苏就近找的他家。” 玉儿呆了呆,同仁堂,好嘛,这个名字熟得很呢。 过了一会儿,玉儿想起来,“那些个阿哥呢?” “在外面吃喝呢。” “你就把他们丢在那儿?” “今儿是四阿哥生辰,他是主家,只要他不缺席就成,我在不在,也没啥,把你放在这儿,我也不放心。” “有绿樱呢。” “不放心。” 玉儿没办法,“咱们出去吧,要不太失礼了。” “不用管他们,你身子最重要。” 玉儿笑道:“我没事儿,你知道我身子素来很好。”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那是以前,你现在怀里还揣着一个呢。” 玉儿拍他一下,“还没确诊,别到处嚷嚷。” 雅尔哈齐有些讪讪地道:“外面儿的人,全知道了。” 啊…… 玉儿脸一下红了,这就相当于公告天下,她和雅尔哈齐曾经和谐了一样呀。这,太羞人了…… “你怎么没确诊就嚷嚷呀?”玉儿又羞又气,恨恨地捶他。 雅尔哈齐一动不动由着她捶,“你动作小点儿,别动了胎气。方才大夫说了,你才怀上,要小心点儿。” “不是还没确诊?怎么又要我小心?” “嘿嘿,大夫说的,总有道理的。”其实是他一听到媳妇儿怀孕了,紧张过度,接着人家大夫问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人家放走。 磨叽半天,终于还是走了出去,一出去,就被几个女眷围住了,都问她怎么样。 玉儿羞红着脸道:“没什么事儿!” 乌喇那拉氏拉着她的手道:“真要恭喜你了,这刚成婚就有孩子啦。” 玉儿羞道:“大夫也没有确诊,只说有五成把握。” 乌喇那拉氏笑着拍着她的手道:“你们爷拉着大夫问了半天,人家大夫说了,时日虽短,但因为你身体底子好,却诊得明白的。他们这些做大夫的,说话总要留几分的,这样一来,八成是有了。” 玉儿当然知道肚子里有了,不过一来是觉得不好意思,二来大夫都没确诊,她也就不说满。 一边郭络罗氏想着自己成婚几年也没动静,这个伊拉哩氏却刚成婚就有了,一时有些酸气冲天,“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若不然,那一跤摔下去,这孩子就摔没了!” 142赏赐 玉儿皱眉,本来还想算了,没想到这个郭络罗氏当她是个好欺负的。 “是呀,还得谢谢夫人那一脚绊得好,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肚子呢。” 玉儿一句话说完,满屋子再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郭络罗氏有些呆住了,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女子,居然一点面子不留就嚷出来了,平日大家相处谁不留着几分余地的,便是明知道被害了,那也都是暗地里找回场子的。谁会明刀明枪的呢?不懂得为自己留后路,这伊拉哩氏是个傻的吧? 八阿哥显然也没想到两个时辰前雅尔哈齐还对着自己的嫡妻千恩万谢,这才一会儿工夫,自己嫡妻怎么成了害人的人了? “伊拉哩夫人是不是误会了?” 玉儿对着八阿哥笑道:“八阿哥,虽不知道您的夫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绊我一下,但是,这被绊了我还是知道的。因为这一绊,倒让我知道了自己身体有异,以后行事也好小心一些。倒是真要谢谢令夫人呢。” 十阿哥惊讶道:“八嫂!” 郭络罗氏气愤道:“我可没绊她,明明是她自己走路不稳,倒攀扯上我,不就是嫌我提了给雅尔哈齐纳侧的事儿吗。” 众人又回头看玉儿,玉儿看雅尔哈齐一眼,笑道:“男人纳侧也好,买妾也罢,只要他愿意,便是弄一百个女人回来我也不拦着,自然也犯不着因为夫人这句话就赖夫人的。再说,你做没做,你我心知肚明,我也犯不上平白无故得罪人。要不咱们赌个咒,谁若说了谎,便一辈子无孕无嗣,如何?” 郭络罗氏呆了一下:“你肚子里都有了,说这誓有什么关系。” 玉儿笑道:“我便立咒,若我说了谎,让我肚内孩儿不保,从此再不能生育子嗣,夫人可敢!” 郭络罗氏强道:“有何不敢!” 玉儿用灵觉一扫郭络罗氏的身体,意味深长地笑道:“夫人,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要想清楚了,这赌咒并不真的都是空口白话的,你这一立誓,若是应验了,可想过八爷。” 郭络罗氏听了玉儿这话,心底不免有些寒悚,情不自禁看了八阿哥一眼。一边的四阿哥看这情况有些收拾不住了,咳一声儿:“你怎么嫁了人还这么不懂事儿?这誓是可以乱立的吗?现在不赶紧回府去,还在这儿做什么。” 又回头冲雅尔哈齐怒声道:“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也小不成?让你平日惯着她,你看看把她惯得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这子嗣的事儿也是可以乱说的吗?” 玉儿撇嘴儿,被四阿哥看到狠瞪她一眼,那眼中的怒气藏也藏不住,玉儿委屈地冲着乌喇那拉氏瘪瘪嘴儿,“四堂嫂,我不是故意要坏了四爷的生辰宴的。” 四阿哥吼:“你还知道今儿是爷的生辰宴呢?啊,我看你是故意让爷这生辰过得不顺意。” 玉儿顶嘴道:“今儿还是我生辰呢。” 四阿哥气得手直哆嗦,玉儿几步藏到乌喇那拉氏身后,伸出一个脑袋去瞅四阿哥。 四阿哥本来气得不行,可看她跟小动物似的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偷瞧自己,那委屈就差直说出来了。一时又气又怜,想着她无故被郭络罗氏欺负,又是个不藏心事的,还差点把孩子也弄没了,倒不好再训她,回头对八阿哥道:“许是八弟妹无意间抬了抬脚,偏她自己不注意正好落脚,这就遇上了,你别和她一个小丫头计较,她这心性和几岁的孩子也差不多。” 说完又狠狠瞪了玉儿一眼,玉儿手里捏着乌喇那拉氏的衣角,吸着鼻子,“四堂嫂,四爷瞪我!” 一屋子人被她这一状告得都忍不住乐,乌喇那拉氏回身抱着她,“唉呦喂,这还是孩子呢,和我们弘晖似的,哪是个要当娘的人呀。” 玉儿一听乌喇那拉氏又提到这事儿,一时脸变得红通通地,再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弘晖则跑过来,拉着玉儿的衣角道:“窝克,真好,咱俩一样儿。” 一屋子人个个或低头或扭头闷笑,连八阿哥也扯了扯嘴角。至于心底怎么想的,却是谁也不知道。 雅尔哈齐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只是眯着眼扯着个嘴角,对于自己的媳妇儿,他再了解没有的了,自然对郭络罗氏恨得不行,连八阿哥也被他迁怒了。 乌喇那拉氏搂着玉儿稀罕一阵儿,把她拉到雅尔哈齐身边儿:“这事也是大事儿,你赶紧领了她回府,再寻太医好好瞧瞧,你阿玛不知道多乐呢。” 庄亲王不只是乐,庄亲王乐呆了,听着雅尔哈齐跟他说了情况,一时就呆在位置上,半天没动弹,不多久前,他还和老妈妈说着子嗣的事儿,这就有了? 这儿子、儿媳妇成婚才一个月,他自己也知道,再怎么着也没这么快,可今儿听儿子这一说,这就有了? “儿子,这个大夫诊得确实吗?”庄亲王有些患得患失。 雅尔哈齐咧着嘴儿乐:“大夫说这才不足一个月,本来诊得不会很清楚,可是玉儿这身子好,脉象清晰,就诊出来了。” 庄亲王便想起老妈妈说过的话来,又发了一会儿呆,一挥手,“米海,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拿我的帖子,快!” 米公公急忙拿了庄亲王的帖子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庄亲王像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满地转,比雅尔哈齐这个准爸爸还坐立不安。 庄亲王五十多了,也不怪他这样的情态,皇帝多少年前就做了玛法了,他这个堂兄现在才看着点儿影儿,他当然着急。 雅尔哈齐回去守媳妇儿,玉儿正在浴桶里慢条斯理地洗澡呢,雅尔哈齐垂涎地看着那玉白的小身子,习惯性地便要扑过去,玉儿伸出一根手指头,顶着他的脑袋。 “我怀孕了!” 雅尔哈齐僵了,他光顾着为孩子的事儿高兴了,完全忘了,这媳妇儿有了孩子,自己就不能再碰她了…… 玉儿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子,肚子里那团血肉明晃晃地正吸收她运功得来的生气呢,所以,对于请太医确诊什么的一点没放在心上。她也不赶雅尔哈齐出去,反正,他不敢动自己。这一个月被他欺负得很惨,这会儿正好报仇。 雅尔哈齐眼巴巴看着玉儿戏水,忍不住哀嚎:“媳妇儿——” 玉儿飞他一眼,雅尔哈齐的赶紧拿手捂住鼻子,他感觉到有热流从鼻腔里流了出来…… 玉儿得意地冲着他不停地眨眼,报仇的感觉真好。 雅尔哈齐落荒而逃,他怕自己一会没忍住,化身为狼,伤着白白嫩嫩的小媳妇儿。 玉儿坐在浴桶里咯咯儿地乐,绿樱与林嬷嬷一起走了进来,玉儿讶异地看她们。 林嬷嬷笑道:“贝勒爷怕您一会滑着,让我们进来扶着点儿。” 玉儿对于雅尔哈齐的过分小心不以为然,不过倒也不争辩,让绿樱把那大巾子拿过来包着就走了出去。雅尔哈齐正拿着她的手帕子擦鼻血呢,见她要露不露的就走了出来,一下瘫在炕上,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抬头了。 玉儿也不理他,径直钻到他胸前,拉开被子把两人都盖上,刚洗完澡,当然还是男人加上被窝暖和。 雅尔哈齐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给我擦?” 玉儿一用力,把手帕子撒成两截儿,团成两团塞到他的鼻孔里,“你别乱想,就没事儿了!” 雅尔哈齐认命地搂着她给她暖被窝。心思一会儿不自觉溜到怀里光溜溜的身子上,又赶紧想点儿别的…… “郭络罗氏为什么要绊你?”这个问题,雅尔哈齐很在意。 玉儿懒懒地哼道:“许是皇家或宗室有人说她善妒,她想让我分担一点儿压力吧;她成婚几年了一直没有身孕,肯定有人说要给八爷纳侧,她着急了也说不定,反正,她既然要害我,我也犯不着替她掩着藏着,还让她在众人面前卖好。” 雅尔哈齐道:“今儿的事儿,皇上肯定会知道。” 玉儿无所谓道:“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 雅尔哈齐搂着玉儿开始想辙,总不能让媳妇儿被人欺负了还被皇帝误会吧。 一会儿工夫,玉儿便觉得整个被窝都暖和了,惬意地伸个懒腰,啊,还是男人身上暖和,汤婆子什么的温度哪有男人的体温舒服,所以,男人的最大功用就是暖被窝,还可替代抱枕。 踢踢雅尔哈齐:“你不洗洗?” 雅尔哈齐满怀温香软玉的,哪愿意动弹:“一会睡觉了再说。” 两人腻在被窝里说话,一会儿,玉儿便有些泛困,闭着眼就睡了…… “玉儿,醒醒。”雅尔哈齐听到外面儿丫头报说太医来了,赶紧叫媳妇儿,她这会儿还光着呢,得给她穿上衣裳。 玉儿迷迷糊糊地由着雅尔哈齐摆弄,穿完了衣裳,躺在被窝从帐子里伸出一只胳膊,由着太医诊脉,太医诊了一刻多钟,换一只胳膊,又诊了一刻多钟,这才退了出去。玉儿翻个身,又睡着了。 庄亲王听了太医说诊着是滑脉时,喜得让米海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多发三个月月钱,又拿了红封谢了太医,拉着太医问了许多话,才放了太医出府。 太医回了太医院,又去皇帝那儿回话。 “雅尔哈齐家的有了?” “是,夫人的脉像虽不太明显,却确实是滑脉,再过半月,那脉像就会十分清晰了!” “她今儿跌了一下,可有碍?” “夫人身体底子好,无碍。” “你诊着她的身体是否与常人不同?她可从小也没生过病的!”皇帝对这个事儿一直很在意。 太医想了想:“微臣诊着夫人的身体好,别的,倒没诊出什么来。” 皇帝挥挥手,“你下去吧!” 太医依言退了下去。 皇帝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今儿在怡心园的事儿,皇帝全知道了,那丫头就那么明晃晃地把老八家的郭络罗氏指了出来…… 皇帝头痛地又转了几圈儿,他的儿媳妇欺负了堂兄的儿媳妇,这事儿弄得。 “偏偏还是堂兄的第一个孙辈儿……” 听着皇帝嘀咕出声儿的李德全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又转了几圈儿:“李德全,明儿按着皇子嫡室的例赏那小丫头。那丫头还喜欢什么来着?” 李德全想了想:“伊拉哩格格喜欢,还喜欢摆弄乐器,上回皇上已经赏了她四件儿了。” 皇帝一拍额头,他那会儿怎么全赏了?留着慢慢赏也好呀,这会儿他就不用头痛了。 “别的没了?” 李德全又想了想,摇摇头:“奴才别的就不知道啦。” 皇帝忍不住摇头:“她就爱个书,爱个乐器?” “你挑个好嬷嬷赏给她吧,她那性子,有个稳妥人看着好点儿。” 于是,第二日,玉儿接到了皇子嫡室才有的赏,还接到一个大活人。 玉儿谢了恩,看着那个四十左右的嬷嬷笑道:“嬷嬷,委屈你了。” 嬷嬷蹲身行了一礼,“夫人客气了,能被万岁爷看中赏给夫人,是老奴的福气。” 玉儿想了想,林嬷嬷也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明白这些嬷嬷的心思,叫了林嬷嬷来,“林嬷嬷,这位是高嬷嬷,你领着她熟悉一下环境吧。” 143纷扰 四阿哥坐在书房里,乌喇那拉氏抱着弘晖坐在一边儿喝茶。 “老八家的是怎么回事儿?” 乌喇那拉氏道:“今儿八弟妹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大得很,她又是个被家里惯着长大的,性子好强好胜,家势也好,说话行事就难免少了顾忌。” 四阿哥皱眉:“家势好的要都那样,那家势不好的还有活路吗?” 乌喇那拉氏道:“今儿一见着伊拉哩氏,八弟妹脸色就不太好,后来就说伊拉哩氏独宠专房,善妒,让伊拉哩氏为雅尔哈齐纳侧,伊拉哩氏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直接问八弟妹是不是刚新婚就准备为八弟纳侧了,还问她为什么几年了,八弟还没个侧室,我看着情况不对,赶紧打圆场,谁知道八弟妹不忿,就把伊拉哩氏绊了。” “你看见了?” “弘晖看见的。” 四阿哥惊讶地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弘晖,你八婶儿绊那个小婶儿了?” 弘晖想了想,一字一句慢慢道:“窝克说话声音很好听,在她身边很舒服,儿子就总想着去她那儿,窝克起身过来的时候,儿子很开心,就看到八婶儿伸出一只脚放在窝克的脚前面,窝克快倒的时候拉了八婶儿一下,八婶儿也倒在了地上啦。”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笑:“爷就在想,老八家的怎么会那么好心去给人当垫背的,原来是小丫头不肯吃亏呢。” 乌喇那拉氏拿着帕子捂捂嘴,老八家的平日总是盛气凌人,她这个嫂子或明或暗也吃过些小亏,今儿见她被一个愣的给当面挤兑了,乌喇那拉氏心里也不是不畅意的。 四阿哥却对别的事儿好奇了,对着弘晖招招手,弘晖从自己额娘怀里溜到地上,站到阿玛面前。 “弘晖,在那个小婶儿身边很舒服吗?” 弘晖点点头:“儿子觉得很舒服。” “是觉得心静?还是什么?” 弘晖年纪还小,哪知道什么心静呀,被自己阿玛问得想哭,“阿玛,儿子就是觉得舒服。” 四阿哥摸摸嫡子的头,知道自己难为他了。 乌喇那拉氏看着若有所思的四阿哥,“爷,怎么啦?” 四阿哥想了想:“当年,潭拓寺的主持还想化她出家,爷在想,她身上是不是有佛性,晖儿不是说在她身边儿感觉舒服吗。” 乌喇那拉氏惊讶地看看四阿哥:“化她出家?她那性子出家能行?” 四阿哥听了忍不住翘起嘴角,“估计就因为她那性子,主持后来也就罢了。” 看看天色,四阿哥道:“咱们且歇了。” 乌喇那拉氏高兴地跟在四阿哥身边儿往自己的院儿走去。 郭络罗氏则躺在八阿哥怀里发脾气,“那个伊拉哩氏真讨人嫌。” 八阿哥与她结发这些年,怎会不知道她的性情,无奈地道:“你不喜欢她,让别人出头就得了,怎么还自己去绊她。” 郭络罗氏咬着八阿哥的衣襟恨恨道:“我是气晕头了。她居然挤兑我,说我不给你纳侧,她自己守着男人一天也不愿意分给别的女人,还敢管到我们府里来了。” 八阿哥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嫡妻的背,“皇阿玛那儿肯定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郭络罗氏咬牙道:“没见过这么愣的,她难道不知道大家子的行事吗,小门小户出来的贱种。” 八阿哥的手僵了一下,郭络罗氏一下感觉到了,想到八阿哥的生母,有些懊恼地扯着八阿哥的衣襟,“爷——” 八阿哥自然知道妻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自己太敏感,却还是不自禁地会去想。 郭络罗氏又叫一声儿:“爷!” 八阿哥拍拍她的背,“没事儿。爷在想这个伊拉哩氏呢,皇阿玛喜欢你,可皇阿玛也喜欢她,以前有什么事儿,皇阿玛兴许偏着你,可今儿这事儿,可就不一定了。” 郭络罗氏惊讶道:“就她那样的,皇阿玛会喜欢?” 八阿哥扯扯嘴角:“就她那样没心眼儿的,皇阿玛才喜欢呢。” 郭络罗氏不忿道:“她怎么就那么好命……” 咬牙恨声道:“……刚成婚就有了,我虔心侍佛,这么些年也没怀上。” 八阿哥安慰道:“四嫂也是成婚多年才有了弘晖的,别急。” “爷,五嫂看着比四嫂还老,将来,你不会也像五哥对五嫂那样对我吧。” 八阿哥笑道:“五哥对五嫂也不太差,只是她自己想不通。” “可是,五哥偏宠侧室也是真的呀。” 八阿哥顿了顿:“我不是五哥。” 不是五哥,没有太后做靠山,也没有一个位份高又受宠的额娘,行事不能任性…… 郭络罗氏得到了保证,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伊拉哩府得到陪嫁到王府的周嬷嬷送来的消息,一时喧闹成一团,老太爷眉开眼笑,老夫人直念孙女儿有福,哥哥嫂嫂们则开始考虑能为妹妹做些什么,老夫人又着急忙慌要安排人去两江报喜,还是周嬷嬷劝住了。 “老夫人,格格那儿有只大雕,那雕飞得可比人快。” 老夫人手里转着佛珠直点头:“对,对,让你们格格明天就往两江送信。” 周嬷嬷赶紧应了,老夫人开始转动脑子:“稳婆,咱家现在没人怀胎,把家里的稳婆送过去……” 几个嫂子都忍不住笑。大嫂道:“当年小姑子愣是要训练几个婆子,没想到,这么快,她自己也用上啦。” 二嫂忍不住湿了眼眶,“还是我第一个孩子没了,她听额娘说了,缠着额娘送了几个奴才花银子去学安胎、接生,之后又送到传教士那儿去学。说什么中西合璧。” 三嫂点头:“她说不想看到侄儿侄女就这样没了。那时候,她才几岁呢。” 几个嫂子想起小姑子的好处,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老夫人笑道:“她知道我们过得好,自己也高兴,你们把自己日子过得好就成。” 几个嫂子相视一笑,都开始去为小姑子张罗,虽说王府不缺这些,可是,备着,万一需要也可应应急。 庄亲王知道儿媳妇有孩子了,当即发话让儿媳妇孕期不必立规矩。继福晋那儿,庄亲王也担心儿媳妇被刁难,平日继室要发发脾气都没什么,可这会儿媳妇身子可金贵,他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呢。 继福晋听到伊拉哩氏怀孕的时候摔了一批瓷器,听到庄亲王的发话,又摔了一批,有那手脚快的,趁机昧了好些个好东西,反正,继福晋摔了多少估计她自己也不记得…… 郝嬷嬷自然知道继福晋的恨意,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儿,继福晋脸上云开雾散,变成了阳光明媚的六月天,哪有什么狂风暴雨呀,领着一班人马去了庄亲王那儿。 “你说身子好了,可以接着管家了?” 庄亲王坐在书桌后正在看一本育儿手册,这是从莫老太医那儿抢来的,当然,不是庄亲王动的手,是雅尔哈齐把莫老太医扣在府里,让他儿子拿册子来换来的。 玉儿对于莫家有什么好东西那是门儿清,莫林想拿个伪劣的敷衍一下也不行,再说,他家这个老父亲这些年和阿尔济老太爷一起养得脾气越来越刁钻,哪天不找他们一点儿碴他都会觉得奇怪,把自家的不传之秘送到伊拉哩格格手里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儿了,他早麻木了。 对于儿子的逆来顺受,莫老太医很满意,回家的路上问莫林:“你父亲我身子骨好吧,神智?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4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智清明吧。” 莫林立马点头,在这个年纪,像父亲这样神思敏捷的,真没几人。 “儿呀,你看伊拉哩家的老太爷老夫人也一把年纪了,那精神头是不是也很好?” 莫林想了想,“看着也就五十来岁吧,但凡是生人,谁看着他们都是这个年纪。” 莫老太医笑道:“常人到七十,大都神思昏溃了!” “儿啊,那些个书呀册吧,抄一份儿给他们,咱不吃亏。”到了莫老太医这个年纪,已活得很明白了,那死物怎抵得活人珍贵呢。“对伊拉哩府好一点儿,咱不吃亏。” 老太爷举起手腕,莫林看着老父亲从不离身的珠串儿颜色重了许多。 “爹,你这串子以前看着比现在可明亮一些,怎么现在倒变黑了一些。” 莫老太医得意地笑道:“黑了好呀,当年,刚戴上的时候,可比现在还黑,越黑越好,越黑你爹我的身子骨越好。” 这就是付出后的回报呀。莫老太医想着那个丫头,心里觉得温暖,那孩子,谁对她好,她就总想着回报,让自己觉得若不对她好点儿都过意不去呀…… 继福晋拿回了管家权,志得意满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庄亲王想起一件事儿来,跟米公公道:“米海,你们少主子说给少夫人弄个小厨房,你去安排一下吧。” 米公公应声退了出去。 玉儿觉得困,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肚里那团血肉吸收的生气过多,她怀孕后总觉得睡不够。庄亲王免了她的规矩,但她仍然每日让嬷嬷扶着她去庄亲王与继福晋那儿请安,之后便回自己房里吃早饭,待消化得差不多了,她就睡了,睡到中午,起来吃饭,吃完了过不多久又睡,直睡到雅尔哈齐回府才起身。 雅尔哈齐对于媳妇儿的嗜睡很担心,抓着莫老太医问了不算,还把太医院的多个精于妇科的太医都拎了来给玉儿诊脉,直到所有人都说他媳妇儿身子好得很,他才放下吊着的心,只每日办完差事早早儿回府守着睡了一天精神饱满的媳妇儿。 皇帝听太医的回禀时,四阿哥也在乾清宫,听了太医的话,四阿哥就翘起了嘴角,皇帝见这个表情越来越少的四儿子居然乐了,忍不问:“老四,你笑什么?” 四阿哥道:“阿玛,儿子想起当年第一次见着那丫头的事儿了,她当年就说,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的,现在,还真这么做了。” 皇帝记忆力不错,自然也想了起来,忍不住摇头:“懒丫头!” 四阿哥点头,“就是,连脑子也懒得动。” 皇帝自然知道老四指的什么,摆摆手,“行了,她素来是个赤子情怀,你也不用替她拐着弯儿的求情,朕没怪她,她要是也开始动心眼儿了,朕才会失望呢。” 四阿哥低头道:“儿子倒没替她求情,就是气得不行。” 皇帝想着他好好的生辰宴被那丫头搞了个不欢而散,忍不住好笑:“行了,这事儿也不坏,在你的生辰传出的喜讯,不坏。” “阿玛,那是别人家的喜讯,又不是儿子的。” 皇帝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咳一声儿,“嗯,让你媳妇儿也赶紧再给你多生两个。” 四阿哥无奈地看他阿玛一眼,他也想呀,可这生儿子,也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如此,过了半个月,太医又被找到庄亲王府,雅尔哈齐看着呼呼大睡的媳妇儿很无奈,只能进了帐里帮她把手腕递出来,太医诊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去了庄亲王书房给他吃定心丸。庄亲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让米公公把太医好好送出了王府,便开始翻书,他准备给孙儿起名儿呢。 玉儿每日清醒的时候算下来,只有三四个时辰,其中还包括吃饭,洗漱,请安。按说别的孕妇也有嗜睡的,可谁也没像她仿佛永远都睡不够,其实这真不赖玉儿,那肚子里的拼了命地吸收生气,她只能一直不停地修炼,提供胚胎所需,让他们先天上不会输给别人。 144跋扈 没错,是他们! 这半个月,她一直不停地修炼,发现有一个更弱小的灵魂波动被另一个波动所掩,最近才显了出来,让她还怀疑了一下,是不是后来进驻了一个呢。没怀孕之前,玉儿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为了孩子牺牲一切的人,可是,自从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了生命开始,那与生俱来的母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渗入她的心里,肚子里那一小块儿胜过了一切。于是,她花了更多的时间来修炼,以提供孩子更丰沛的生命力。 雅尔哈齐抱着又快睡着的玉儿:“媳妇儿,你也理我一理,别整日的睡觉啊。” 玉儿勉强睁开双眼,一下看到雅尔哈齐委屈得不行的表情,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怎么啦?” 雅尔哈齐把头埋在媳妇儿怀里:“自从怀孕后,你都不在意我啦。” 啊,有吗? 玉儿开始回想这半个月的日子…… 好像,大概,确实,有。 “好乖,我这是犯困呢。”摸摸雅尔哈齐的脑袋,玉儿打起精神,坐起身来,“肚子里是两个呢,我这睡得就多啦。” 雅尔哈齐呆住了,过了半天,才结舌道:“两个?” 玉儿摇摇昏昏的脑袋,“嗯,两个呢。你不知道?” 雅尔哈齐手足无措,“谁说是两个的?太医没说呀。” 啊? 玉儿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我就知道是两个呀。你这做父亲的,不知道吗?” 雅尔哈齐结舌,他怎么能知道? 玉儿瘪瘪嘴儿:“你不关心我们。” 雅尔哈齐手忙脚乱给玉儿擦眼泪:“媳妇儿,我哪儿不关心你们啦,我这些天办差的时间可越来越短了!” 玉儿吸吸鼻子:“那你怎么不知道我肚子里有两个?” “太医没说呀!” “太医和咱娘儿仨又没关系,他当然不知道,你当爹的,怎么能不知道。” 雅尔哈齐一方面觉得媳妇儿在无理取闹,一方面觉得媳妇儿说得有理,挠着脑门儿直发愁:“我,我怎么不知道是两个呢?” “是呀,我都知道肚子里是两个,还是异卵双胞,龙凤胎呢。” 雅尔哈齐晕头转向地扶着脑子:“媳妇儿,你连怀的什么都知道了?” 玉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这做娘的都知道,你这做爹的不知道?” 雅尔哈齐觉得要嘛是这个世界傻了,要嘛是自己傻了……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静静心,想着我们的孩子。” 玉儿开始运转心法,她早就知道雅尔哈齐身上有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的“字”,按说,他应该能感觉到一点儿才对。 第二天,雅尔哈齐木怔怔地出门去了,玉儿则继续每日的行程,请安吃饭睡觉。 这一天雅尔哈齐身边办事儿的人都发现,贝勒爷今儿有些魂不守舍,有个宗室就问他:“雅尔哈齐,你媳妇儿在家安胎呢,要不要出去找找乐子?” 周围的男人都心照不宣地嘿嘿笑。雅尔哈齐被一句媳妇儿唤回了心神。 “啊,什么?” “雅尔哈齐,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听说你家那个是个母老虎,你不敢在家里偷嘴,还不能去外面新鲜新鲜吗?”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心神一凛:“谁说我媳妇儿是悍妇了?” “雅尔哈齐,你还藏什么藏呀,大家都知道了,那天八贝勒夫人说给你纳侧,她就气晕了。” 雅尔哈齐眯着眼看看那个说话的宗室:“气晕?谁/他/妈喷粪呢,我媳妇儿那是摔倒了,才晕了的。”环视一圈儿,心里有了数,撇着嘴笑道:“那天的事儿,皇上的几位阿哥可都在场呢,我媳妇儿是气晕的,还是摔晕的,可都知道呢。再说,我媳妇儿说了,爷就是往家抬一百个女人,她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儿。谁/他/妈说我怕媳妇儿的?” 先前那宗室又道:“可我们听说她妒性奇重,连你你府里的侍妾都赶走了。” 雅尔哈齐一把抓住那宗室:“兄弟,说说,你都听谁说的?” 那宗室被抓住衣角挣了两挣没挣开,有些急了:“你怕媳妇儿还怕我们说?”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我怕媳妇儿?是你说的?还是谁让你说的?” 那宗室被雅尔哈齐的手劲儿捏得嗷嗷叫:“我说的,我说的。” 雅尔哈齐手上加力:“我怕媳妇儿?你怎么知道的?兄弟,我这才用了三分力呢。” “你欺负人,我找你阿玛评理去。”宗室头上冒出了冷汗。 雅尔哈齐冷笑道:“我阿玛现在忙着给孙子起名儿呢,哪有那个闲功夫管你?你今儿不把事情说清楚,这皮肉可要吃苦了。” 旁边有人来劝,被雅尔哈齐冷厉的目光吓得不敢动弹了。 “纳楚兄弟,想传我怕媳妇儿,想传我的嫡室是妒妇,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你今儿要是不把这事儿说清楚,我就把你那些底子全翻出来,你信不信?” 纳楚一头冷汗,膀子被雅尔哈齐的手叨住挣也挣不开,听到雅尔哈齐要抖他的底子,不由有些慌了:“兄弟,兄弟,我这说着玩儿呢。你别当真呀,大家逗乐子嘛。” 雅尔哈齐眯着眼:“逗乐子?我亲王府里的事儿你拿来逗乐子?我这个贝勒的嫡妻成了你逗乐子的下舌料了?” 纳楚拼命地跟周围人使眼色,可是,大家都不敢上前,雅尔哈齐这人平日看着无害,可要谁把他的火儿招了起来,那就是往死里下手的狠辣人呀。他又是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连皇上也护着他,谁敢找他不自在。 纳楚终于受不了雅尔哈齐越来越大的手劲儿,嗷嗷地嚎:“我不敢了,不敢了。” “说说,这话是谁让你传的?” “我,我……” 雅尔哈齐手上一加力,纳楚涕泪俱下,“我说,我说,是有人拿钱,拿钱让我这样说的。” 雅尔哈齐手上力道一松,纳楚死狗一样瘫在地上,雅尔哈齐往椅上一坐,端起身边儿的茶拨拉两下。 “收了多少?” 纳楚认命地道:“一千两。” 雅尔哈齐笑道:“不错,传几句闲话,就挣了一千两,怪不得你要昧着良心干这些长舌妇才干的活儿了。” 纳楚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雅尔哈齐这样当众奚落也不在意,这总比皮肉受苦来得强不是。 “知道是谁让你传的不?” 纳楚把衣服一翻,露出肿了一圈儿的膀子,嘶嘶地吸气:“不,不知道,就是个老女人拿了钱给我,让我说的。” 雅尔哈齐知道,对方也没那么蠢自己亲自出马。伸腿踢踢坐在地上的纳楚:“行了,你他/娘/的少装了,老/子用了多少力道清楚得很,不过是点儿皮肉之苦,骨头可没问题,不过,你他/娘/的可给老子记住了,你要再敢拿我府里的事儿说嘴,老子打断你的骨头,还上门找你老子问责。” 纳楚吡着牙吸着气点着头穿上衣裳下去了。他娘的,这一千两挣得真他/奶/奶/的不容易,这胳膊至少得肿一两个月,嘶,雅尔哈齐下手可真狠,这还穿着皮子呢,要是夏天……纳楚打了个哆嗦,平日听得几个宗室说雅尔哈齐手狠心黑,他/娘/的,真黑…… 周围人看完热闹都散了,别人家的事儿,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雅尔哈齐那“毒豹子”的名头可假不了,何必去找那不自在。 雅尔哈齐眯着眼看周围人都散了,想了想唤了阿苏进来吩咐了几句,阿苏自下去打探去了。雅尔哈齐这才凝神办差,只是,还是时不时走神,昨天抱着媳妇儿一个晚上,他分明感觉到媳妇儿肚子里的异常,这让他怎么能不走神儿,长这么大,他可从没听人说过才一个多月,就做父亲的就能“看”到孩子的样子,便是快生了,也没人“看”到呀。 雅尔哈齐手里掂着个薄子发呆…… “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来人在雅尔哈齐身上拍了一下,雅尔哈齐反射性地一拳头轰了出去,却被一把抓住了。 不用多想,能抓住他的拳头的,除了叔瑫再没别人。 “你他/娘的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应声儿,完了还给我一拳头。” 叔瑫放开雅尔哈齐坐在一边的空椅子上。 雅尔哈齐想了想,把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叔瑫一听居然有人敢传自己妹妹的闲话,眼神一下变得狠辣起来,“你就只捏巴了他一下?没打断他的骨头?” 雅尔哈齐冷笑道:“大家都是宗室,不好把事儿做绝了,再说,他不过一个小喽罗,要是把他打坏了,反而于玉儿无益,你要真出不了气,回去找个无人处蒙头打他一顿得了,哪怕打得他一辈子下不了床也总比众目睽睽之下揍他好得多。” 叔瑫看着这个妹夫嘿嘿笑:“怪不得别人叫你毒豹子呢,你小子这心可真黑,那和把他打死可没差别。”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这才哪儿到哪儿呀,那小子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什么事儿都沾,在床上瘫一辈子也比现在这样强。” 叔瑫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受人指使的?” 雅尔哈齐道:“平日我和他可没熟到这样的地步,加上他说的话,我要还不知道有人想传你妹妹的闲话,我就是个傻的。” 叔瑫笑道:“兴许人家就是凑个热闹呢,这话头也不是他提成来的。” 雅尔哈齐冷笑道:“不论他有没有受人指使,他说的那几句话爷就饶不了他,现在不过是他少受了点儿苦罢了。” 叔瑫忍不住笑:“合着,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轻铙了他,倒是他识相先招了。” 雅尔哈齐无所谓地笑道:“有时候,我阿玛这亲王的名头还是有点儿用的。” 叔瑫呵呵笑,不错,妹妹嫁这小子现在看来,还算不错,至少这小子护短,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妹妹去。 两人又交换了一些情报,便各忙各的去了。下午皇帝招了雅尔哈齐去问话。 “听说你把人家平郡王家的打了?” 雅尔哈齐笑嘻嘻道:“皇上,没有的事儿,侄儿就捏巴了他一下,那小子收了人钱,到处传我们府里的闲话,你知道玉儿这会儿正安胎呢,要是她知道自己被传闲话,那肚里的孩子可就危险了。” 145发小 皇帝听了雅尔哈齐的话,伸着手指头气哼哼点他一下:“你是越大越惫赖,以前小时候还有个正经样子,现在怎么看朕怎么来气。你打他一顿于你媳妇儿有什么好处?不过让人更相信他传的那些流言罢啦。” 雅尔哈齐笑道:“要传就传呗,要是不打他,侄儿这气不顺。”不打,不打皇帝才该不放心啦。 “你真打他了?” 雅尔哈齐笑道:“没有,侄儿就抓着他膀子捏巴了一下,他身上别的地儿侄儿可一点儿没动。” “朕听说,他现在膀子都抬不起来了。” “真的吗?可是侄儿都没太用力呀,他也太不经事儿了,怎么比娘们儿家家的还娇嫩?” 皇帝气得就想砸他,“你少给朕装傻,你那力气,当朕不知道呢。” 雅尔哈齐看皇帝又拿了个镇纸在手上,急忙退了两步,“皇上,您那镇纸看着可贵重,一会儿可别心疼。” 皇帝看看手上的镇纸,点点头:“砸坏了,朕还真心疼。朕下回在这儿放个粗陋的,砸着顺手。” 雅尔哈齐听了皇帝的话嘻嘻笑,皇帝的东西,有粗陋的吗? “你真不要朕给你指个人?现在伊拉哩小丫头怀着胎也不能侍候你不是。” 雅尔哈齐笑道:“她还有几个陪嫁丫头呢,侄儿怎会没人侍候。您当年可说了,不给侄儿指侧的。” 皇帝一挥手,“不是侧室,就是个暖脚的。” 雅尔哈齐摇头:“您赏赐的,就是暖脚的,那也与别的女人不一样;侄儿不缺女人,满府的丫头,那还不凭着我高兴嘛。”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一挥手,“行了,那两个丫头朕都给老八了,本还想着分给你一个呢。” 雅尔哈齐笑道:“八阿哥的夫人可镇得住,您就是多赐几个也无妨的。” 皇帝想了想,“下一界选秀,再给老八挑个能生养的侧室……”郭络罗氏这么多年也没动静。皇帝素来觉得给儿子赏女人是对儿子的恩赐,又看看雅尔哈齐,“你小子不错,成婚一个月就有了。” 雅尔哈齐笑道:“要是玉儿能一年生一个,那还差不多。“ 皇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年一个?你小子,滚,滚下去。” 雅尔哈齐笑嘻嘻打个千滚了下去,皇帝坐在位置上想了又想,摇摇头:“贪心!” 李德全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儿看皇帝心情不错地开始翻折子,万岁爷成天操劳国事,有这些子侄辈儿的来陪着说笑说笑,松泛松泛,就好,就好。 雅尔哈齐想想没什么事儿了,就直接回府了。 路上遇到几个宗室,被拉着去喝酒,到了地儿才知道,居然是一处相公堂子。 清朝尊崇理学,皇帝带头自我约束后宫的人数,在外则取消教坊,不许官员嫖/妓,有些地方连唱戏的女旦也给禁了,让各级领导干部只好跟自家的妻妾用功,各自带头,为康乾盛世的人口激增,作了不少贡献。 那时的北京,尽管算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但是娼业却很不发达,北京的京官们,万般无奈,百无聊赖,居然蹊径独辟,琢磨出另外一条道来——逛相公堂子,相公,就是唱戏的男艺人,说这是同性恋,其实不对,那些跟男艺人腻乎的京官们,绝大多数性取向跟常人一样,那些相貌姣好的男旦,不过是昔日名妓的替代品而已。 雅尔哈齐坐了一会儿,就起身了,说要回府,一个宗室拉着不让走,“你这是担心河东狮吼?” 雅尔哈齐斜睨着眼笑道:“你们怎么还学那些没出息的外地京官儿了?一个个满府的娇妾美婢,倒学着那些人不走‘正路’。” 那宗室被堵得一时无话,旁边一个圆胖的宗室道:“找乐子呗,还分京官儿,宗室不成。” 雅尔哈齐笑道:“咱可是从白山黑水出来的,当然不一样,你们说要是皇上知道你们贪新鲜,进了这样的腌臜地儿,会怎么处理你们?” “别呀,雅尔哈齐,你没这么不识好歹吧!” “就是,就是,我们这也是有了乐子,找你一起不是,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雅尔哈齐,你说说,你是不是在府里不敢贪嘴,听说你连侍妾都不敢碰。” ………… 几个宗室嚷成一团,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你们都听谁说我不敢碰别的女人的?” “你要敢,你要敢,你就碰给我们看!”那个圆胖的宗室回身一招手,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女子,柳眉杏目樱桃口,丰胸细腰金莲弓,长得好模样。 那女子径直走到雅尔哈齐身边儿坐到了他的怀里,雅尔哈齐僵了一僵,看看周围几个宗室的目光,一抬手,把女子推到了地上,几个宗室失望地叹气。 “雅尔哈齐,你真没种!” “雅尔哈齐,你不是男人,这女人都坐怀里了,你还不敢动嘴!” “雅尔哈齐,你放心,你就是在这儿偷嘴儿了,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 雅尔哈齐慢条斯理倒杯酒,端起来要喝,却又挑了挑眉,放下酒杯,“动了这个女人就是有种?” “当然。” “哪个有种的男人,这送上门儿的都不吃呀!” 几个宗室一个一个嘲笑地看着雅尔哈齐,但凡是爱面子有血性的男人,谁个也受不了被人这样讥嘲。 雅尔哈齐摇摇酒杯:“你们要是不在这杯里放药,我估计还真会动动这女人……” 几个宗室呆了一下,都看那圆胖的:“博洛,你他娘的找的什么劣质玩意儿,他怎么闻出来了。” 圆胖的博洛不信邪地起身端过雅尔哈齐身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嚷道:“这一点味儿也尝不出来,不信你们试试。” 另两个宗室从博洛手里接过酒杯,各自闻了闻,又喝一口,点头,“确实没味儿呀。” 雅尔哈齐摇头道:“你们那鼻子长在脸上是个摆设吧?” 三人不信邪地又闻又尝,却觉得什么味儿也没有呀。 博洛嚷道:“这可是我花了大笔银子买的,可是真正助/情的好东西。” 雅尔哈齐大笑道:“嘿呦,大笔银子,看来买得不少,你是不是不用还不行了?” 博洛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另两个宗室都转头闷笑,博洛十一二岁就开了荤,如今也就二十五六,身子却已被酒色掏空了,这没有药物助性,还真是不行。 雅尔哈齐揩揩笑出的眼泪,走到博洛身边儿,往下一掏,博洛一下僵住了,雅尔哈齐掏完了,在他身上擦巴擦巴,“你平日用的量不少吧,这会喝了加料的,居然还没反应。” 旁边两个宗室已笑趴在桌上了。 博洛躁得胀红了脸,颤着手指着雅尔哈齐:“你,你……” 雅尔哈齐拍拍博洛的肩膀:“兄弟我给你个忠告,你再这样下去,可没多少年活头了!” 又稍用力一拍,博洛趴在了地上,雅尔哈齐又一把把他拎起来:“你看看你这虚得,平日是不是都是让女人骑你身上动呀,你那腰,没力气了吧。” 另两个宗室此时已笑抽了,让旁边两个新上来的给揉胸抚背,好容易止住那笑劲儿,其中一个道:“博洛,你他/娘的不会真的让娘们儿骑身上吧。” 博洛红着脸,坐在一边儿喝酒,“只要舒坦,谁还管什么姿式呢,那春/宫/图你们看的还少?里面什么没有。” “可是,让妇人骑身上,那也太不爷们儿啦。” “而且,你还让人家女人动……” 两个宗室又狂笑起来。 雅尔哈齐让一边侍候的人新端上来一壶酒,慢慢倒了一杯眯着眼慢慢喝,待另两人笑得差不多了,雅尔哈齐问:“铁保,你们今儿是有备而来吧?” 白净的铁保笑道:“你小子,听说你惧内,我们就想着带你小子寻乐子玩玩儿,壮壮胆儿。别被一个女人把持住了。” 雅尔哈齐睨他一眼:“爷需要壮胆儿?我看胤禩才需要吧。” 另一个宗室嘻笑出声儿:“他的嫡室脾气确实不小,我们也想找他来着,可想来他是不会来的。” 雅尔哈齐笑道:“你给他找干净的女人,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人家可看不上。” 博洛不乐意了:“雅尔哈齐,这些女子可都还没开苞呢。” 雅尔哈齐不屑地睨他一眼:“前面是没开,可别的地儿可不一定,她们被调教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呢,你也太不挑了。” “就是调/教过的才有味儿呢。” 雅尔哈齐摇头:“不干净。” 铁保笑道:“你小子,也太挑了。”又回头:“苏色,我就说嘛,雅尔哈齐怎么可能惧内,偏你小子说要试试他。” 二十出头的苏色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想着当年的情份,拉拨他一下。” 雅尔哈齐哼道:“最近有人想嗝应我呢,到处传我惧内,连你们也被人牵着来了。” 铁保与苏色愣了愣,“怎么?” 雅尔哈齐道:“纳楚那混蛋收了人一千两银子,在众人面前说我嫡室是妒妇,被我拎在手里几下把他的实话捏巴出来了。” 铁保看看雅尔哈齐那强健的胳膊,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不由同情纳楚那银子得来不容易。 苏色低头想了想,“没想到,我们倒成了别人手里的刀了。” 雅尔哈齐笑道:“别人找我,我未必跟着去,因为你们与我关系近,人才找上你们呢。” 苏色与铁保听了,不免有些得意,点头道:“咱们这关系,铁不是。” 雅尔哈齐道:“咱可是发小,你们可得帮兄弟找找,看看是谁要让兄弟这名声受损。“ 苏色与铁保点头:“我们也想看看,是谁连我们也使唤上了。” 因为都喝了加料的酒,铁保与苏色各搂了人去了后面的屋子,雅尔哈齐看博洛那儿还喝呢,坐到他身边儿一拍他的肩,博洛歪了半拉身子。吡着牙直吸气,“你这手劲儿,也太大了。” 雅尔哈齐不屑道:“是你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啦,爷这还没用力呢,。”说着回身一拍,一张小几成了碎片儿,博洛见了吡着牙倒吸一口气,这雅尔哈齐怎么越来越凶残了。 “看见没,爷这还只用了五分力。方才拍你那一下,压根儿没用力。” 雅尔哈齐发现,这一个多月,自己这力气又涨了! 博洛只顾着吡牙吸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博洛,说说,你又是被谁使唤来的?” 博洛看看地上的碎片儿,决定说实话,“其实我也是听身边儿人说了几句,不过,我倒是知道是谁传出来这话的。” 雅尔哈齐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门儿清。” 146迷眼 博洛好色是好色,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宗室里好多自以为背密的,他都能打探出一二来。 “最开始,不过是皇上的几个阿哥说说四阿哥生辰宴的事儿,后来,就有人在里面加了些料,话题就转到你嫡室身上啦。”看了看眯眼的雅尔哈齐,博洛打个颤,这小子一眯眼,就没好事儿,低声道,“八阿哥嫡室被你嫡妻一句话得罪了,人家自然要找回场子。” 雅尔哈齐冷哼道:“她害得我第一个孩子差点儿没了,还敢来阴的。” 博洛吃口菜,“谁让人家家势强呢。” 雅尔哈齐嗤笑道:“家势,那也就是她外家,再说,安亲王,不对,降为郡王了,安郡王二十八年都薨了。” 博洛叹口气:“虎死余威在嘛。” 雅尔哈齐喝口酒,“不求着她,再有威又有什么。” 博洛羡慕地看看雅尔哈齐:“你小子好命,自己是亲王的唯一血脉,又得皇上看重,自然不惧的。我们平日要办个什么事儿,手里没权还真使唤不动那些奴才。” 雅尔哈齐看看博洛:“你小子,但凡在女色上少用一点儿心,也能成个事儿。” 博洛吸口气:“一个庶子,成什么事儿呢。还是现在这样好。” 雅尔哈齐不出声儿了,博洛这还算好,至少不缺钱,宗室还有一些穷得连女儿的嫁妆也准备不妥当的。 拍拍博洛的肩膀:“你小子有什么事儿,以后来找我吧,能办的,我就给你办了,大家一起长大,情份儿在那儿呢。” 博洛有些鼻酸,垂下眼帘道:“你小子,这么些年,还这性子,一不小心,要吃亏的。” 雅尔哈齐笑道:“对自己的发小好点儿有什么亏的,咱们几个,都是庶出,谁不知道谁的苦楚呢。” 博洛点点头,“当初大家一起到处玩闹,如今,都各有家业啦。” 雅尔哈齐道:“你这身子真是太虚了,以后,少近女色,你现在成家了,也不用再装着为色所迷了吧。” 博洛苦笑道:“这么些年,都习惯了,早年小小年纪因为春/药开了荤,亏了身子,现在要找补回来,难了。” 雅尔哈齐也怔了半天,如果,当初没去伊拉哩府,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儿?被丫头引诱着沉迷酒色?还是早早就送了命? 又劝了博洛好些话,雅尔哈齐起身出了那处环境清幽的堂子,大家各有各的难处,能怎么办?这日子还得自己过呀,过好过坏,都得自己去挣。 走进卧房,看见睡得小脸儿红红的媳妇儿,雅尔哈齐先前阴晦的心情一下便好了,管别人呢,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是正经。 沐浴出来时,雅尔哈齐一眼看到媳妇儿斜靠在床上发愣呢,笑着走过去一把抱在怀里,却被玉儿三拳两脚踢腾开。雅尔哈齐愣了,“这是怎么啦?” 玉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怎么啦?这一屋子胭脂味儿,哪儿来的?你碰了别的女人就别想碰我。” 雅尔哈齐呆了呆,这都洗了还能闻到。 回头一看,一时手忙脚乱:“媳妇儿,你别哭呀,我没碰别的女人,就是一个没留神被人坐怀里了。” 玉儿一听这话,那泪流得更急了,呜呜地哭:“我在这儿怀孕辛苦难受,你还在外面寻欢作乐,呜……” 雅尔哈齐急得满屋转,看几个丫头听到声响进来看情况,一时火冒三丈:“滚,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丫头们鸟兽一般四散奔逃。 “媳妇儿,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你别哭呀,你现在这样哭,这是要我命呢。” “呜,你,你让人坐你怀里了!” “好,好,都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也没想到呀。几个发小拉了我去喝酒,谁知道去的是那样的地儿呢,你知道我平素都不去那些地儿的。” “可你今天去了,呜,还让人坐怀里了!”玉儿当然知道他什么也没干,她的鼻子可没失灵,可是怀孕的人情绪起伏大呀,她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这越止不住泪,雅尔哈齐越哄她哭得越来劲儿…… 雅尔哈齐明白,媳妇儿这是醋上了,就因为被别人坐他怀里了…… “好了,别哭了,我当时就立马把她推倒在地了,我以后离着别的女人三尺远,行不行?再不让人坐我怀里了行不行。” “你这话听着就不是真话。”抽答。 “媳妇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说吧!”雅尔哈齐看着玉儿梨花带雨的小样子,什么也顾不上啦。 “高嬷嬷说,我怀孕了,要让我们分房。” “这怎么行,再说,分房了,你放心?” 玉儿瘪着嘴儿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找女人,就找呗。” 方才就因为自己被人坐了一下,她就哭得昏天黑地的,这会说这话,谁信! “你昨儿不还说让我多与孩子培养感情吗,我们这一分房,还怎么培养呀。” “可是高嬷嬷说了……” “不用理她!”雅尔哈齐很恼火,自己还得听一个奴才的不成。 玉儿噘噘嘴儿,“不行,你今儿让人坐你怀里了,你睡书房去。下回你再碰别的女人,就不许进这屋。” 雅尔哈齐哄了半天,玉儿也不松口,雅尔哈齐认命地让下人去西边书房收拾一下,今儿晚上,他要独守空房了…… 赖到玉儿快睡着了,还是被玉儿赶了出来,雅尔哈齐沮丧地往书房走。唉,这叫什么事儿,自己也很可怜呀…… 躺在书房里,雅尔哈齐半天睡不着,身边没有香喷喷软绵绵的媳妇儿,他这心里总觉得不自在。要不要回去呢,反正媳妇儿这会儿也睡着了,那些奴才也不敢拦着自己…… 房门轻轻一叩被推开了,雅尔哈齐转头一看,这不是媳妇儿身边的丫头吗,这是媳妇儿叫自己回去? 绿荷看着贝勒爷一脸喜色,忍不住轻嘘一口气,自己赌对了,果然,贝勒爷血气方刚,夫人怀孕这么久,肯定也想女人了。 “可是夫人叫你来的。” 绿荷顿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夫人说什么了?” 绿荷轻轻解开颈间的纽扣:“夫人让奴才来侍候您。” 雅尔哈齐愣了一下,眯着眼打量这个丫头,“你是叫绿什么?” “回贝勒爷话,奴才是绿荷。” “绿荷,是你们夫人叫你来的?夫人可说什么了?” 绿荷在伊拉哩府学的就是侍候男人,自然懂得怎么在一举手一投足间显得诱惑又不轻佻,在雅尔哈齐问话的时候,她已经把外衣全解开了。 “夫人就说让奴才来侍候贝勒爷。”绿荷的声音很娇媚,眼睫颤动几下,在灯下,倒真有一幅美人的姿态。 “说说,你准备怎么侍候爷?”雅尔哈齐的声音带着轻笑,让绿荷的脸浮上一层红晕,贝勒爷年轻位高,又长得俊朗,府里哪个丫头不心动?绿荷平日没有另外四绿得夫人看重,因为她主学的就是侍候男人,夫人与贝勒爷新婚燕尔,哪有别人插足的余地,就连夫人有孕了,贝勒爷也没与夫人分房,本来绿荷以为,夫人会安排自己侍候贝勒爷的,可是,半个多月一直没动静,这几天又总听人在耳边说着跟了贝勒爷的好处,她自然不免春心萌动,今儿贝勒爷搬到了书房,她便被同屋的丫头怂恿着来了,果然,贝勒爷是喜欢的。 “奴才,奴才是夫人的陪嫁丫头……”绿荷羞答答地瞟雅尔哈齐一眼,“贝勒爷想怎么样都行。” 这个时代的陪嫁丫头,那就是为爷们儿准备的女人,说白了,玉儿的五绿,那都是属于雅尔哈齐的,他什么时候想动就动,什么时候想拉上床就能拉上床,做主母的玉儿还不能多吭一声儿,府里大格格生母的事儿,绿荷自然也是知道的,雅尔哈齐这身份可比当初的阿山贵重多了。就算现在的阿山,这身份儿也是个奴才,可雅尔哈齐是宗室,姓爱新觉罗,那可是主子。绿荷能不心动?满府的丫头,谁不心动,只要爬上了贝勒爷的床…… 绿荷给自己鼓劲儿,当初,贝勒爷的生母也是个丫头,不也爬上了王爷的床,还生下了贝勒爷?当初,伊拉哩府的大姨娘那也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也是在主母有孕的时候得了阿山大人的宠生下了大格格,从此过着锦衣玉食让人侍候的日子…… 绿荷颤着手把中衣也解开了,上身只剩下一个绣着红莲的绿肚兜,她微垂着头慢慢走到雅尔哈齐的床边,想着一会贝勒爷那尊贵健壮的身躯会压在自己娇软的身子上,绿荷忍不住浑身发热,她将来也能过呼奴唤婢的日子…… 绿荷没等到一只火热的拉她上床的手,她等到的是迎胸一脚…… 头晕脑胀倒在地上,绿荷喉间一热,涌出一口血,看着地上鲜红的血迹,神智恍惚地还没回过劲儿。这是怎么啦,她怎么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的痛,痛得她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她怎么躺在地上?…… 雅尔哈齐冰冷地看着在地上抽抽的绿荷,他媳妇儿是那么大度的人?居然会主动安排贴身丫头来侍候他?她要真那么大度会因为自己被人在怀里坐了一下就哭得他哄了半个时辰?她要是大度,自己会在这儿一个人睡着? 这丫头最可恨在居然敢假传主子的令,居然称是玉儿命她来的,若是自己不够了解自己的媳妇儿,是不是就真的信了?要是自己碰了她,玉儿就真的会不再让自己碰!雅尔哈齐越想越恨,高声道:“来人!” 很快有人听令进来。 “把这丫头给爷关到柴房去。” 两个太监动作迅速地从地上捡起绿荷的衣裳往她身上一盖,一个抬肩,一个提脚,把绿荷抬了下去。 雅尔哈齐气闷地又躺了回去,他今儿是犯太岁吧,这一个两个女人都来烦他。 辗转翻腾半晌,雅尔哈齐把被一掀,是媳妇儿的丫头烦着他的,他当然要去找她这个主子算帐。 从西屋到东屋,中间隔了三间房,雅尔哈齐衣冠不整地冲进了东边第一间,外面的高嬷嬷想拦他,被他狠狠一眼瞪得不敢再动弹,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内室。 雅尔哈齐怒气冲冲进了房,衣服一扒,直接上炕掀被一把把媳妇儿抱在怀里。 玉儿被他的动作吵醒,迷迷糊糊道:“你怎么回来了!” 雅尔哈齐一边给她压好被子,一边轻声哄道:“睡吧,睡吧。” 玉儿躺在他怀里,有些嫌弃地哼:“你身上不暖和。” 雅尔哈齐轻拍她背:“一会儿就暖和了,乖,睡吧。” 玉儿哼哼两声儿,不动了,雅尔哈齐心?br / 清心游第4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心满意足搂着媳妇儿软绵绵的小身子,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两人一起用完饭,玉儿慢手慢脚侍候雅尔哈齐穿衣裳,雅尔哈齐看她那娇气样子就乐,“昨儿绿荷那丫头说你让她去书房侍候我,被我当胸踢了一脚关到柴房去了。” 玉儿愣了愣。 雅尔哈齐就着姿式把她搂在怀里:“没踢死,我想着是你的陪嫁,给留着一口气呢。” 玉儿把头埋在他怀里蹭蹭,腻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踮着脚在他耳边哼道:“我一辈子也不会给你安排别的女人。” 雅尔哈齐搂着她轻笑着亲亲小嘴儿:“知道,知道,要不爷昨儿就上当了。” 玉儿睨他一眼,笑了,又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亲,“奖励的。” 雅尔哈齐趁势叼住,亲了半晌才放开。玉儿气喘嘘嘘瞪他一眼,接着替他穿衣。享受了妻子的柔情蜜意,雅尔哈齐神清气爽出门儿去了,玉儿则坐在炕上发愣。 人,是会变的,绿荷,被王府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动心啦…… 147相逼 丫头们悄无声息地服侍着玉儿着衣洗濑用饭,比平日更小心更谨慎,虽有些怔愣,玉儿却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抬头看看站在一边儿的绿菊:“手全好了?” 肿手事件之后,绿菊对于夫人简直奉若神明。别人都以为她身上的红肿是莫老大夫治好的,只有她知道,这全是夫人的手笔。当初,绿柳帮她抹药后,第二天红肿得吓人,却并不太痛,虽是如此,她却也吓得不行,担心自己从此不能再做事儿,为夫人所嫌,在众人面前哭,也全是真心惧怕,莫老大夫治了许久未见成效,她几乎都要绝望了,却又是夫人拿出的药治好了她,绿菊这才知道,夫人然比老太医还厉害,而旁人却都并不知道…… “回夫人,奴才身上、手上的肿全消了。” 玉儿点点头:“消了就好,以后,好好在小厨房呆着,没我吩咐,不需四处劳累。” “是,夫人。”绿菊不是敏于言之人,但她把夫人待她的好都记在了心里…… 玉儿想了想,“以后继福晋若要使唤你,我若不在,只需让人去外面请大师傅,别的几绿也都这样安排,继福晋有需要,夫人我也不能不尽孝心,请的时候动静大一点儿也没关系。”做了事儿,也要让人知道,免得继福晋到时以不孝之名治她。 “是,夫人。” 玉儿用罢饭,坐着歇了一小会儿。 “走吧,咱们去给王爷继福晋请安。” 高嬷嬷与林嬷嬷紧紧跟在玉儿身后,就怕她路上走不稳当,其实,玉儿穿着平底鞋,怎么会有问题,不过,她也并不多言,由着她们吧,尽忠职守总比偷j耍滑的好。 从王爷那儿出来,径直往继福晋所后寝而去。后寝七开间,两侧是五开间的厢房,王爷的几个庶福晋与一些没名份的侍妾都住在五开间的厢房里,许是庄亲王自来清心寡欲、也或是庄亲王年老力弱,他的女人并不多。 走进后寝的回廊,玉儿习惯性地放开灵觉,顿了顿,招手把今儿跟随的绿柳唤到身边附身低语几句,绿柳转身快速去了。玉儿慢慢儿往前走,整个王府是无数的四合院构成,以银安殿地势最高,后寝也是个四合院,穿过回廊,通过垂花门进入继福晋所后寝正房。此时,院外已站了许多来回事的仆妇,想是等着继福晋传唤,见到少夫人来请安,众人皆蹲身为礼。玉儿扶着两个嬷嬷稳稳当当前行,继福晋正坐在七开间的第四间,平日,继福晋都在这儿理事。 “请额莫克安。” 玉儿松开两个嬷嬷,头微低,双手相交贴于左侧小腹前,膝下蹲,行了请安礼。 继福晋笑道:“起吧,坐。” 玉儿笑着坐在一旁,高嬷嬷林嬷嬷都站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继福晋与玉儿哈啦几句,突然问道:“儿媳妇,听说你把你的陪嫁丫头处置了?” 玉儿迷惑地道:“儿媳妇的丫头都挺好呀,儿媳一直被她们服侍得很好。” 继福晋道:“可我怎么听说你把丫头关到了柴房里。” 玉儿摇头,“额莫克听哪个奴才乱嚼舌,儿媳的丫头都各有差事,忙着呢,要是关了她们,儿媳的日子过得可不顺畅。” 继福晋咬牙,对着一边的嬷嬷招手:“李嬷嬷,你来说。” 一个精瘦的褐衣妇人走了出来:“回继福晋,奴才也是今儿一早听少夫人屋里的人说起的,少夫人的陪嫁丫头绿荷被关到柴房关了一夜了,还受了伤,却一直未曾请医延治。” 继福晋一挥手,李嬷嬷退了回去。 “儿媳妇,你可听真了?” 玉儿笑道:“没想到,我院儿里的事儿,倒是额莫克这儿的人先知道了。” 继福晋不以为意,“我管着事,自然应该注意府内各处,别说你院儿里了,就是王爷那儿,我也留意着呢。” “哦?说说,你都留意本王什么了?” 继福晋愣了愣,王爷这会怎么来啦。 庄亲王坐在继福晋让出的主座上,问继福晋:“我殿里的事儿,你留意什么?” 继福晋僵了僵:“王爷,妾身也就是和儿媳这么一比,再说,妾身也担心王爷身子骨儿不是,总得派人时时探问王爷平日用膳如何,歇得可好,衣着是否保暖不是。” 王府点点头,“这才是为人/妻的本分。” 回头笑着问玉儿:“儿媳妇,请安毕,你怎么还没回去?” 玉儿肃身道:“额莫克正问儿媳妇陪嫁丫头的事儿呢。” 庄亲王皱眉看着继福晋:“你又看上她哪个丫头了?府内这许多使唤人还不够你使的?” 继福晋眼珠转了转:“王爷,妾身听奴才报,昨儿儿媳妇的陪嫁丫头去侍候雅尔哈齐,被儿媳妇打了,关到了柴房里。” 庄亲王顿了顿,回头看看玉儿,却见她一脸迷惘的神情。 “儿媳妇,怎么回事?” 玉儿起身道:“儿媳妇也这会儿才知道额莫克说的事儿呢,您知道,自从半个多月前从外面回来,儿媳妇就整日的嗜睡,清醒的时候倒少,平日丫头嬷嬷们都各安差事,儿媳妇一直也未罚过谁。” 庄亲王想着儿媳妇肚里的孙子,脸色好了许多,“你坐着吧,不须站规矩。” 玉儿低头坐下,继福晋转转眼珠:“那丫头现在还关在柴房呢,可怜见的,在柴房冻了一夜,儿媳妇怎么也不心疼?到底也是你的贴身人不是。” 玉儿想了想,“儿媳妇也是方才听额莫克说起这事儿,倒没额莫克清楚自己院儿内的事儿,真是睡得过头了。” 庄亲王一摆手:“你现在最要紧是安胎,其余的,不须操心。” 玉儿笑道:“阿玛哈,儿媳妇就算再精力不济,也不至于连自己院儿里那点小事儿也管不好的。再说,儿媳妇的嬷嬷丫头们各有差事,一直做得不错,儿媳被侍候得很好。” 庄亲王看着玉儿红润的小脸,笑着点头。 “李嬷嬷,你听谁说我打了丫头?若只是听到几句风言就敢在继福晋耳边挑事儿,你可要当心了。” 李嬷嬷心一紧,上两个嬷嬷的事儿一下浮上心头,再看看一边坐着的王爷…… “奴才是听的小桃说的。” 玉儿想了想,“是绿荷同屋那个丫头?”玉儿转过头,吩咐了人去传小桃过来回话。 继福晋对庄亲王道:“王爷,您看儿媳已经有孕了,是不是给雅尔哈齐安排个人侍候?” 庄亲王刚要张口应下,却看到儿媳妇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清咳一声,“雅尔哈齐现在娶了媳妇了,他房里的事儿自有儿媳妇,你少管。” 继福晋有些不乐意:“我这做继母的,若连这事儿也不管,别人就要说妾身不关心庶子了。” 庄亲王道想了想:“本王当初答应雅尔哈齐以后不插手他房里的事儿,你也少管。” 继福晋急了:“儿媳妇自己不能侍候,又不愿意让自己的陪嫁丫头侍候,妾身还不能安排个人给雅尔哈齐吗?” 庄亲王想了想:“什么人?” 继福晋见庄亲王松口,赶紧冲一边打手势,庄亲王一抬头,却见继福晋的侄女那木都鲁氏被领了进来。 玉儿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木都鲁氏,她看着比选秀时沉稳多了,容色间却再没有以前的骄矜桀傲,显见受了教训后成长不少。 庄亲王看着地上稳重的那木都鲁氏犯愁了…… “王爷,妾身的侄女儿不会辱没了雅尔哈齐吧,她可比那些个陪嫁尊贵。” 庄亲王转头看看儿媳妇,见她神色间未有半分变化。 “儿媳妇?” “阿玛哈?” “你看?” 玉儿看看场中的那木都鲁氏,笑道:“阿玛哈,这个事儿儿媳妇可不敢应承,您知道雅尔哈齐的性子的。” 庄亲王坐在那儿不出声,继福晋急了:“儿媳妇,你怎么能这么不贤惠,你怀孕了,自该安排人服侍夫君,如今你自己不安排,打了雅尔哈齐招的丫头,连我这个婆婆安排的人也敢不接,你这是犯了七出的妒忌,你还不赶紧应了,否则,便让雅尔哈齐休了你。” 玉儿扶着肚子,脸上的红润一下褪了下去,变得煞白,身边的高嬷嬷见了惊呼一声:“少夫人,你怎么啦?” 高嬷嬷赏给玉儿之前被皇帝嘱咐过,因此服侍玉儿很是尽心。 “嬷嬷,我,我肚子痛。” 庄亲王一听,吓得从座上站了起来,却又手足无措地坐了回去,又站起来…… 米公公在庄亲王耳边低语几声,庄亲王一挥手:“快,快去。” 就这几句话间,玉儿已昏了过去,满屋搅扰成一团…… 雅尔哈齐狂奔而回,冲进后寝玉儿暂歇之处,便见媳妇儿躺在那儿,紧闭着眼,脸色惨白,气息微弱…… 雅尔哈齐的心一时变得冰凉,手脚都木了,他临出门前还笑靥如花的媳妇儿,他昨儿还抱在怀里温热绵软的媳妇儿,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媳妇儿…… “贝勒爷!”高嬷嬷唤了四五声,见这位爷一直呆怔怔地站着,也不上前探视夫人,倒是林嬷嬷因为陪着玉儿时间久,知道这位爷的心思。 “贝勒爷,夫人无大碍。” 雅尔哈齐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说媳妇儿无大碍,醒过神来,几步抢到床头,伸手去探玉儿的鼻息…… 高嬷嬷在一边儿看了直摇头,这位爷,这位爷可真是…… 雅尔哈齐想把媳妇儿抱在怀里,又怕伤着她,只能捉了小手握着,依然温热绵软的手让雅尔哈齐松了一口气。 “林嬷嬷,夫人身子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林嬷嬷道:“夫人只是惊吓过度,胎儿有些不稳,太医看过后开了药已服了一帖了。”抬头看看贝勒爷脸色,林嬷嬷垂首道,“今儿夫人来请安,继福晋问夫人是不是把贝勒爷招去侍寝的陪嫁丫头打了,夫人回说不知道这事儿;后来王爷来了,继福晋说夫人怀孕了该给贝勒爷安排侍候的人,否则就是犯了七出的妒忌,要让贝勒爷休了夫人,继福晋给贝勒爷挑了一个落选的秀女,说不会辱没了贝勒爷。” “还有别的吗?” “太医来了后,在屋内发现于孕妇有碍的药物,王爷大发雷霆,继福晋说她不曾有孕,不懂这些相忌的药物,那些只是她日常用的香料。” “还有没有?” “王爷正在审绿荷昨夜的事儿。” “还有吗?” “回贝勒爷,别的,没了。” 雅尔哈齐摸摸玉儿的小脸儿,嗯,依然顺滑温暖,“夫人现在能移动吗?” 林嬷嬷想了想:“奴才去问问太医。” 148规矩 雅尔哈齐坐在玉儿身畔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目不瞬睫,紧紧盯着玉儿的一呼一吸,那目光让一边瞥见的高嬷嬷觉得浑身发寒…… 林嬷嬷悄无声息走进来,“贝勒爷,太医说夫人现在可以移动了。” 雅尔哈齐起身把媳妇儿轻轻抱在怀里,把身上一直未脱的大氅一掀,玉儿被包在他怀里一个衣角也未露,“高嬷嬷,你去告诉王爷,我先把玉儿移回院儿照顾,一会再去王爷的房。” 高嬷嬷躬身,感觉贝勒爷领着林嬷嬷出去后才直起身来,愣了片刻后急急去禀报。 庄亲王坐在桌后看着儿子进来有些心虚,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阿玛。” “啊?” “阿玛,皇上觉得给玉儿生的孩子起个名儿也不错,你知道,皇上一直很喜欢玉儿。” 庄亲王呆了呆,他这做玛法的起名权要被剥夺了? “那是本王第一个孙儿,皇上会……” “阿玛,今儿你的孙儿差点儿没了。”雅尔哈齐冷酷地看着桌后的庄亲王,“你联合继福晋一起逼得玉儿差点儿小产。” 庄亲王道:“我没有……” 雅尔哈齐冷冷地看着庄亲王:“玉儿从小规矩老实,一般的八旗女子还常出门游玩,她出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不泼辣嚣张,也不大胆任性,她很懂事,很孝顺,她从小就照顾着伊拉哩府大大小小的身体,在祖父母膝前长大,她不会勾心斗角,不会阴谋暗算,这些,你都知道。” 庄亲王点头。 “继福晋的侄女儿是什么人,你也知道?” 庄亲王觉得自己在被儿子审问,有些伤面子:“本王知道,本王也没说让她去服侍你呀。” “阿玛,你帮着继福晋问话,不是因为你赞成继福晋的意思吗?” 庄亲王呆了,“本王可没那意思。” 雅尔哈齐看看庄亲王,他当然知道自己阿玛没那意思,他阿玛是什么人他清楚得很。他现在上了年纪了,就想着抱孙子,不会逼迫有了身孕的儿媳妇,可是继福晋要害玉儿却清楚得很,先是把陪嫁丫头的事儿挑出来,然后顺势指出玉儿不贤,怀孕了还不派人服侍夫君,玉儿若要不让人说妒忌,就得应下继福晋的侄女儿,毕竟,那木都鲁氏是八旗闺秀,可不是一些下贱的丫头能比的,她委身为侍妾,也算继福晋待继子不错。 可是,继福晋不只想把侄女儿塞进自己房里,她还想让玉儿流产…… “继福晋逼着玉儿接纳儿子不喜欢的女人,还说要休了玉儿,阿玛,哪个做媳妇的听到这样的事儿不会被打击?孕妇忌讳紧张害怕,你不知道吗?继福晋屋里还有致孕妇流产的药……你这是不想要孙子平安到这世上吧?” 庄亲王摸摸额头,他当时一点儿没觉得这些事会吓着儿媳妇呀,可听儿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很严重…… “你阿玛我只是问问儿媳妇的意见,毕竟,她为你安排侍候的人是本分。” 雅尔哈齐道:“那木都鲁氏在宫里害玉儿的事你也知道,你怎么不一口回绝了,还问玉儿?那木都鲁氏能害玉儿一次,就能害两次、三次,你想让儿子嫡妻的命吗?” 庄亲王觉得自己今天怎么没做一件聪明的事儿呢? “阿玛不是想着你也需要人侍候吗?”庄亲王觉得委屈,他这也是对儿子好呀。 “旗里那么多女人,儿子会缺女人吗?你儿媳妇带了那么多陪嫁丫头,儿子会缺人侍候吗?” “当时本王听说儿媳妇打了侍候你的陪嫁丫头,以为她妒忌……” “你现在问明白了?” 庄亲王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他方才审绿荷,绿荷说是儿子踢的…… “阿玛,你当时可在阿尔济老太爷面前保证了会护着玉儿的。” 庄亲王急了:“本王一直护着的呀,连儿媳妇的规矩都免了。” 雅尔哈齐抿紧唇,“可今儿你和继福晋一起合伙欺负她。” 庄亲王一拍桌子:“本王是那样的人吗?” …… …… 雅尔哈齐走出庄亲王的房,他阿玛耳根子软,相信你的时候便什么都信你,不信你时,你说什么他都抱几分怀疑;有时还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皇帝也因此不怎么派他差事,雅尔哈齐就想,这到底是皇帝防着亲王擅权还是因为庄亲王本身性格就不让人放心——也许,两者都有吧。 玉儿躺在床上吃东西,雅尔哈齐进门时见她脸色红润许多,笑着把她抱进怀里。 “你明知道我离不得你,怎么还被吓住了?” 玉儿淘气地道:“我不被吓住,继福晋岂不就要不高兴了,我这也是孝心不是。” 雅尔哈齐轻笑着用下巴蹭她的头顶,“也好,只要你和孩子没事就成。” 玉儿在他怀里闪眼睛,“你拉着我的手时,不是就知道了?” 他是知道,可他还是后怕,“你躺在那儿,气息虚弱……” 玉儿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雅尔哈齐搂着玉儿静静心:“阿玛说你以后在继福晋屋外请了安就回来。”而且继福晋的管家权又被下放到张庶福晋与石庶福晋手里了。 玉儿知道满人礼大,她现在怀孕才一个多月,又不是行动不便,请安是不能免的,要不然继福晋说她不敬婆母,她会理屈词穷。 “那木都鲁氏呢?” 雅尔哈齐冷哼一声:“哪儿来的到哪能儿去。” “继福晋消息很灵通,昨儿的事儿,她今早就知道了。” 雅尔哈齐眯着眼顺着媳妇儿的背:“那个小桃,口舌不谨,打吧,让院儿的人都去观刑。” 玉儿往雅尔哈齐怀里缩了缩:“真是她说的?” 雅尔哈齐咬着牙冷笑:“她是继福晋的人,昨儿也是她怂恿着绿荷去我那儿的。” 玉儿不习惯在肉/体上惩罚奴才,她还是深受前世的影响,更习惯于解雇,而不是体罚…… 不过,王府不是伊拉哩府,她也并不阻止雅尔哈齐,她现在在想绿荷应该怎么安置…… 雅尔哈齐坐在椅上,看着院内所有的丫头仆妇太监都站在地下垂首静立。 “昨儿夜里,爷踢了夫人的陪嫁丫头,小桃却告诉继福晋身边的李嬷嬷是夫人打伤的,爷这院儿里的事怎么好总去劳烦继福晋,今儿小桃不能不责罚,罚的就是她乱传主子的事儿,以至搅扰得合府不安。”看看一边儿行刑的太监,雅尔哈齐一眯眼,“给我打,打到爷喊停了再停。” 所有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这是要把小桃往死里打呀…… 小桃被太监按在凳子上扒光了裤子露出雪白的粉臀,小桃方才站在一边也听懂了贝勒爷的话,此时吓得涕泪横流,张着嘴喊:“主子,爷,贝勒爷,是继福晋让奴才注意夫人的事儿的,不是奴才自作主张,爷,您饶了奴才吧……”又冲着一边的一个仆妇喊:“娘,娘,你快救救女儿呀,娘。” 那个仆妇跑出来跪在雅尔哈齐面前梆梆磕头,一会儿工夫,那额前就渗出了血。 雅尔哈齐看着地上的仆妇,冷冷道:“你在爷这儿侍候了也有十年了吧。” 地上仆妇泣道:“是,奴才是十年前被调到贝勒爷这儿当差的。” 雅尔哈齐问:“你说,爷是那乱用刑的荒唐主子吗?” 仆妇满脸血泪:“贝勒爷,小桃还小,不懂事儿,犯了错,您就饶了她吧,她以后再不敢了。” 雅尔哈齐道:“她说是继福晋着她探听夫人动静的,可是,方才在继福晋屋里,王爷身前,继福晋可没说是她老人家派的,若不然爷就把小桃送到继福晋跟前了。你可懂?” 仆妇当然懂,小桃被继福晋抛弃了,继福晋不管小桃的死活,而贝勒爷自然不会放过背主的小桃,可是,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看着女儿被活活打死…… 仆妇一直不停地磕头,雅尔哈齐见了笑道:“心疼女儿是吧?” 仆妇哭着点头。 雅尔哈齐道:“爷的孩儿在夫人的肚子里,因为小桃乱传消息,饱受惊吓,你说,是爷的孩儿不如你的孩儿吗?” 仆妇绝望地扑在地上痛哭,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命贱,便是一百条命也抵不得主子的一个手指头啊…… 一地的奴才个个屏息,做奴才的,如果不守着本份,可不就落不得好下场吗。 行刑的太监见贝勒爷这边没变动,举起板子就打,小桃一声一声的惨叫传得老远,雅尔哈齐皱眉,“把她的嘴给爷堵上,别吓着刚安稳一些的夫人。” 那按住小桃的太监不知从什么地方抓了一团布塞到小桃的嘴里,小桃尖厉的惨叫变成了压抑的呜呜声,下人们都不敢转头,贝勒爷说了,好好看着,他们谁敢不看? 那行刑的太监知道贝勒爷这是要打死小桃,于是,打了不到三十板子,小桃便不再挣动,一边按着小桃手脚的探完小桃的鼻息,跪到雅尔哈齐身前道:“爷,那丫头不经打,三十板子就没气了。” 雅尔哈齐看看地上已晕了过去的仆妇,哼道:“她老娘在这儿,你让她把尸首领回去吧。” 又冲地上的众人道:“爷这院儿里继福晋要知道什么,自然会问我们这做儿子儿媳的,岂会要奴才私自打探,继福晋是那样没规矩的下作人吗?今儿你们看完了刑,回去好生想想,平日可有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不曾,做了的,赶紧来爷这儿自首,没做的,也当警醒,爷这院儿可不是王府外的大杂院,不守规矩的可呆不了。”看地上众人都战悚着应了,方道:“该做什么做什么,下去吧!” 雅尔哈齐起身回屋,玉儿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他,吸了吸鼻子,道:“一股味儿,把衣裳换了吧。” 雅尔哈齐衣服上沾了血腥味,知道玉儿不喜欢,笑着把衣服脱在地上让绿樱抱了下去,穿着中衣就上了床。 玉儿白了他一眼:“你不去办差,上来做什么?” 雅尔哈齐搂着她呼口气:“爷被吓着了,你让爷安安心吧,今儿就不去了,有事儿明日再说。” 玉儿笑道:“万一有紧急公务,你这没在,岂不耽搁了?” 雅尔哈齐道:“现在手上的都不急,有那急的呈上来,自有人来报。” 玉儿见他赖着不走,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抱着。 “你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149卖掉 “我这儿,容不得背叛!” 玉儿闭着眼,把头枕在雅尔哈齐胸前:“你找人把她卖了吧,她昨儿既然全没想着我这个主子,要效仿大格格的生母,今儿自也怨不得我这主子不讲情义,不给她改过的机会。背叛,有了第一次,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叹一口气,玉儿有些意兴阑珊,“她不曾被人要挟,也没有迫不得已,她只是贪慕富贵!昨儿,她全不曾想过被府里养到这么大的养育之恩,为了自己的私欲,全然置我这个主子于不顾! 偷金偷银兴许我还会给她改过的机会,偷我的男人,万难恕她!” 绿荷要赌,想来做好了赌输的准备了吧。所有的人都一样,选择了,就要接受选择带来的后果,绿荷为什么就比别人幸运,不用接受赌输的惩罚?或者,她在府里长大,知道自己待下人宽厚,就认为即便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儿,自己也不会严厉处罚她,昨儿才有胆假称奉自己的令去的?若是别的男人,她一定成了事儿了吧?如果雅尔哈齐不知道自己的独占欲,是不是就会认为她是自己安排去的? 毕竟,这个时代,就算不愿意,嫡妻怀孕后也必须为丈夫安排女人暖床…… 其实,爱富贵没错,谁不爱呢,可是,她走了最错的一条路,如果她来求自己,自己也能为她找一个富贵人家,或为妻或为妾,总能过上好日子,可她心太大,盯上了雅尔哈齐…… 玉儿闭着眼养神,绿荷是从善堂抱回府,自小养在府里的,在府里并没有亲人,她才舍身一搏,小桃呢?小桃有娘吧?还有弟弟,她为什么要背主?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玉儿忍不住苦笑,她这么迟钝吗?小桃以前总在院内一角偷瞧雅尔哈齐,她虽发现了,却只以为她和所有的仆人一样留意主子,只为等着主子的差遣,却原来,她的目光中一直带着向往。继福晋是许了她什么吧,她才为继福晋所用…… 杜绝不了呀,只要人心有,只要不懂得收敛,总有这样想要飞上枝头的丫头的。不独在这个时代,任何时代都有这样的女子…… 这个时代,这样的女人更多! 在这个时代,女人依附于男人,只能通过男人才能得到荣华富贵…… 玉儿睁眼看看自己嫁的男人,雅尔哈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玉儿又闭上眼,现在,他对自己很好,至于将来……且看吧,他们成婚才一个多月呢,她还没有完全了解他的性情为人,两人身体上、生活上已无限亲密,别的,要再看。 不过…… 玉儿闭目轻笑,目前,他让她很满意。 婚姻是两个人的,如果男人不能拒绝外界的诱惑,她就是用尽心力,也防不了所有的女人,婚姻,只有夫妻两人都有维护下去的决心,才能保持下去。 这个时代,愿不愿意只守着嫡妻一人,男人的决心起着关键的作用。 雅尔哈齐,目前看来,做得不错…… 雅尔哈齐还在为玉儿说的那句“我的男人”发愣,回过神时才发现,媳妇儿已经睡着了。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小脸,轻手轻脚下了地,又给玉儿压好被角,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体外面,走到正中间的厅里,叫了阿苏进来。 “爷!“ 雅尔哈齐裹着大氅,看看阿苏:“你去把夫人的陪嫁丫头绿荷卖了,嗯,不是有些私寮子嘛,卖那儿吧,忘恩负义的人,卖到好人家兴许就把人家害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叫过一边的小林子:“你去让绿樱把绿荷的身契找出来,别吵着夫人,夫人睡觉呢。” 一会儿工夫,小林子回来了,手里托着绿荷的身契,阿苏从小林子手里接了过去。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翘起嘴角:“那丫头现在还干净,你若想玩儿也成,只是,记住了,玩儿完了,给我弄哑了,她从小在伊拉哩内府长大,知道的太多了。卖的钱你与小林子分了吧。” 阿苏兴兴的下去了,那本是为贝勒爷准备的女人,肯定差不了,嘿嘿,找几个兄弟去…… 听说庄亲王府招太医,皇帝把太医找了去:“庄亲王身子可好?” “回皇上,亲王身子无碍,是贝勒爷的嫡室动了胎气?” 皇帝抬头:“谁?伊拉哩小丫头动了胎气,什么原因?” “回皇上,是惊恐加上药物导致的。” “你把事情说清楚。” “院里接到庄亲王府的帖子就派了臣去。臣见着时,夫人紧闭着双眼,脸色煞白无一丝血色,微臣一诊脉,才知是惊吓过度所致,后来又查觉夫人所居室内有多处于孕妇有碍的药物,就着服侍的嬷嬷找了出来,让她们以后不要再放到夫人的寝处,然后开了药熬了夫人服下,臣留了这几日的药方,就回来了。” 皇帝想了想,“那小丫头,伊拉哩小丫头喝药了?” “是!不喝药不行,不喝药恐胎儿不保。” 皇帝挥退太医,着人去察,那从小不曾喝药的小丫头居然喝上药了? 皇帝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放心?遗憾?怜惜? 第二日那调查的人把情况报上来时,四阿哥正好在场,听了皱紧了眉。 “阿玛,这继福晋也是大家闺秀吧?会不懂什么香料会致人流产吗?” 一边的太子笑道:“她不是这么些年都不曾为庄亲王生育子嗣?许是真不懂呢?” 真不懂假不懂此时说来已无关事体,皇帝倒是叫了太医院一个太医去继福晋娘家教导她家的女眷相关知识。皇帝也是好心,毕竟,她家的女儿将来还要嫁人为夫君孕育子嗣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只需要教半天时间,就能造福多个人家,也算一件好事儿,半天时间也不耽搁太医多少正经工夫! 几日后,太医去庄亲王府复诊,发现贝勒夫人换了寝室,也未多话,只与庄亲王回道:“夫人先天底子是好的,只是孕期尚浅,此次惊吓过度加上药物相扰,胎却有些不稳,最好再静养几个月为妥。 庄亲王送走了太医,在书房里坐了半天。 “米海,你去告诉继福晋,她娘家的女眷都学了孕妇忌讳,你让她也认真学学,本王还盼着她给本王生育子嗣呢!每天三十遍《心经》让她记得着人交予本王过目,告诉她,儿媳妇要安胎,这几个月就不去她那儿请安了。 你也去你们贝勒爷院儿里告诉夫人,让她好好在院内安胎,这几个月不要出门,现在,把孩子保住是关键。” 继福晋听了庄亲王的话很高兴,日日盼着庄亲王的莅临,只是,从此,庄亲王再没上过她的床,没有男人,哪来的子嗣?…… 庄亲王傻吗?他不傻! 他若是傻的,他早活不成了。 庄亲王与继福晋十几年夫妻,十几年情义,他当然不可能因小事就疏远继福晋;继福晋比他小了二十多岁,一直以来庄亲王难免对她纵容宠惯。只是,庄亲王认为,继福晋这次做得太过了,那可是他盼了许久的孙子!儿媳腹中的胎儿关系着庄亲王一脉的延续…… 他不能过分责备继福晋,毕竟,因为儿媳罚了公婆,这个名声对儿媳不利。再说,他也五十多了,他不能让儿子儿媳认为不孝敬老人也没关系,他很享受儿子儿媳的陪伴,将来,还有孙子…… 玉儿将药倒入空间,躺入被窝闭上眼,一会儿,高嬷嬷自会来把药碗收走。 她好得很,怎么能如继福晋一样乱喝药呢,再说她现在肚里有两个宝宝,药什么的更不敢沾了。 那日,她让林嬷嬷在太医来时把继福晋所居处的支摘窗上部支起,空气流动后,太医自然闻到各种于孕妇不利的药物的味道,几间房里皆有;已能控制脉搏的她自然能让太医诊出病因来。只是,太医开的药,她却全倒在了空间里。 闭着眼的玉儿开始运转心法,她没有诬陷继福晋,她只是创造条件让人发现她布的局,如此而已…… 至少,这一次之后,可以平静地过几个月了吧! 《礼记?祭义》书: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 十二月初五是和硕承泽亲王的忌日,庄亲王府设筵席祭祀,一脉子孙在这一日扫墓、烧纸钱、祭拜和硕承泽亲王硕塞。 这一日,和硕承泽亲王一脉禁忌饮酒、作乐等事。 古人于祭祀一事极为重视,若非如此,昔日的多罗惠郡王博翁果诺也不会因陪祀不谨而革爵。庄亲王在祭祀时还禀报了庄亲王府即将有下一代的事情,在古人的观念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宗接代,是一家、一族、一国的大事。所以,庄亲王才会因继福晋所做的事儿冷落她。传承,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心里,重于一切!继福晋不曾生育子嗣,还谋害有孕的儿媳妇,庄亲王怎能再视而不见!即使在他年轻盼着有嫡子出世的那些年,也暗地安排府内管事护着雅尔哈齐性命,如今,他已年过五旬,再有嫡子的希望渺茫,又怎能不好好保着第三代…… 过年,是忙碌的,不过,这些忙碌与玉儿无干,她在院儿内养胎呢。 二月己未,朔,皇上诣皇太后宫问安,是日,皇上巡幸畿甸,命皇太子胤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四子多罗贝勒胤禛、皇十三子胤祥随驾。 皇帝走了不久,城里就传庄亲王庶子雅尔哈齐嫡室妒忌成性,孕后仍擅宠专房,打死丫头,恃势压迫公婆、夫君…… 雅尔哈齐听得博洛传来的消息,这是八爷嫡妻见皇帝走了,新一轮造势呢。不过,此次八爷嫡妻汲取上次的教训,做得很隐晦。 雅尔哈齐想了想,没有把此事告诉玉儿,这些事,媳妇儿不用知道。 二月末,上年四阿哥生辰时的事儿爆了出来,不多久,又爆出八阿哥嫡夫人在府内肆意凌虐,凡侍候过八阿哥的女人,第二日必被强灌药汤,以至八阿哥府至今没有子嗣,堂堂皇子受制于妻,颜面不存…… 玉儿仍然无忧无虑在府内养胎…… 二月末,玉儿被太后宣召慈宁宫。 四个多月身孕的玉儿,因怀的是双胎,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扶着高嬷嬷穿着平底鞋的玉儿并不十分臃肿,因为她又长个子啦。 这几个月,她的饭量暴增,吃得雅尔哈齐在一边看了只觉得心惊胆战,可她那样狠吃,却又未见长胖,只是稍圆润了一些,个子长了一些。雅尔哈齐到底不放心,又把莫太医强按在府内,三日一小诊,五日一大诊,直诊了半个月才消停。 好在,莫太医也与他父亲莫林一样,被他爷爷莫老太医洗脑了,虽被雅尔哈齐在耳边不停呱嘈,又被限制了半个月的人身自由,倒也未曾恼怒,一直用心诊治,直到雅尔哈齐满意了,才被放出庄亲王府,回自己的家…… 150停战 去慈宁宫的路上,玉儿遇到十阿哥去太后那儿请安,很高兴地跟十阿哥打招呼,十阿哥看她那又傻又笨的样子就头痛。 “笨丫头!” “啊?”玉儿莫名其妙,十阿哥怎么了,一肚子火的样子。 “你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玉儿想了想,上次郭络罗氏欺负她的时候,十阿哥还声援了自己一下。掏出一块儿小点心。 “给,可好吃了,吃完了心情肯定好。” 十阿哥无语望天,一把抢过去塞到嘴里,他怕自己不吃了,这丫头一会偷吃被逮到……不过,这点心确实不错哈。 嗯,自己这趟劳心劳力之行好歹有点儿报酬。 十阿哥没去计算这付出与所得是否对等,他在上书房上学时,不喜欢那个什么西洋算术,学得不好…… 玉儿看他吃得高兴,又掏出一块儿,“吃吧,我这还有好几块儿,吃了心情就好了。” 十阿哥老实不客气地一直吃,快到慈宁宫时把玉儿的点心都吃完了才消停了。 太后宣了两人进去。 看着大着肚子的伊拉哩氏规规矩矩行礼,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她喜欢规矩的孩子。 太后让两人都坐下,十阿哥坐到太后身边,从一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儿点心,吃了几口,不吃了…… 慈宁宫的点心今儿吃着怎么还没那小丫头的点心味儿好? 太后对于这个孙子的言行视若无睹。十阿哥在宫里,是除太子外唯一敢和皇帝呛声的阿哥,性情脾气爽直,自小来了太后宫里,他也比别的皇子自在,太后倒也高兴,毕竟,再高位,她也是个怕寂寞的老太太不是。 玉儿陪太后说着话,不着痕迹地照顾着太后,她习惯了,在家时总陪着太太,但凡太太有一点儿不顺意她也是能知道的。 只一小会儿工夫,太后就觉得这身子舒泰了许多。 这人呀,身体好,心情自然也就好了,太后也不例外,本来打算严厉地询问,也变成了和声细语的闲聊。 “这些天,哀家总听到有人在耳边念叨,说你恃势逼压公婆夫君,哀家就有些不信,传你来问问。” 玉儿迷茫地看看太后,再看看一边已停了手的十阿哥,“太后,您说的是玉儿吗?” 十阿哥在一边扶额,“皇玛嬷,这丫头又笨又呆又傻,不被人欺负就算能耐了!” 太后看着明显什么也不知道的伊拉哩氏,点头笑道:“确实不像。” 玉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太后,这是有人在您面前说玉儿坏话?” 十阿哥往椅子上一靠:“现在才明白!” 太后在一边看着十孙子那嫌弃的表情直乐呵,这老十,如果真嫌弃她,会和?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4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和她说话?早扭头走了。 玉儿看看十阿哥:“我哪儿呆傻了,人家说我和你一样。” “什么?”十阿哥大惊失色,“和你一样?” 十阿哥很痛苦,和这个傻丫头一样?不论什么和她一样,他都觉得是对自己的贬低。 十阿哥回头看到太后在一边儿乐呵呵看戏,哀叫道:“皇玛嬷,孙儿怎么会和她一样?”回头又看看玉儿,咬牙道:“谁和你说的?爷捏死他!” 玉儿正要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你要捏死谁?”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皇帝进来了,一时殿里忙成一团,皇帝跟皇太后问安,众人又跟皇帝行礼。 “伊拉哩小丫头,你坐着吧,朕看着你那样子担心。” 玉儿笑嘻嘻谢了皇帝,稳稳当当坐了。十阿哥站在一边瞪她,玉儿回头冲他甜甜一笑,嘻嘻,现在她坐着,十阿哥站着! 皇帝自然看到了,问十阿哥,“你方才说要捏死谁?你这性子,怎么总这样不知收敛?” 十阿哥哼一声:“儿子怎么不收敛了,儿子又没干啥坏事儿。” 玉儿笑眯眯看着那两父子绊嘴,皇帝被这儿子顶惯了的,正要训他,回头看到玉儿的笑脸,一时忍不住问:“伊拉哩小丫头,你笑什么?”莫非看着自己这个皇帝被儿子顶嘴很可乐? “二哥和阿玛说话时,就这样儿!” 皇帝看看一边的十儿子,哼一声:“也这样气老子?” 玉儿笑道:“二哥说阿玛不重视他,就总找着机会顶阿玛,让阿玛还记得有他这么个儿子,别只看着大哥和三哥。” 十阿哥胀红了脸:“别拿爷和你那傻哥哥比!” 玉儿笑道:“呀,十阿哥害羞了!” 皇帝看看一边的十儿子的神情,唉,这真是害羞?什么时候见过老十害羞? 皇帝一时兴致盎然地上下左右地打量这个十儿子,太后在一边也直乐呵,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奇景啊,老十居然会害羞! 十阿哥被那两人看得恼火了,却不敢冲着他们去,回头一瞪玉儿:“爷一个大老爷们儿,会害羞。” 玉儿笑嘻嘻道:“你被说中心事啦,恼羞成怒了,我二哥被我揭穿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的表情。” 十阿哥狠狠瞪她一眼,转过头又去抓点心吃,他不和一个笨丫头一般见识,要不他岂非和她一样了? 皇帝看了十儿子笑话,心情不错,转头与太后说了一会儿闲话,太后自然说到了为什么召玉儿来的事儿。 皇帝笑着看了那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一眼:“她这性了,和孩子一样,憨直得没一点儿多余的心思。” 太后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样憨直的玉儿,怎么可能如她听到的传言一样! 皇帝太后又说了一阵,太后注意到皇帝看了玉儿的肚子好几眼,想了想:“玉儿,你找太医诊脉了吗?这身子看着有些异样?” 玉儿笑道:“回太后,诊了,上个月,玉儿吃得太狠,把我们爷吓着了,找了莫太医来看,莫太医说没什么,只是因为肚子里有两个,所以才吃得多了些。” 两个? 太后,皇帝,十阿哥都愣了一下,又看着当事人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皆忍不住暗自摇头,别人生一个都谨慎小心地护着肚子,她怎么就一点不担心? 呦呦,看看她那动作,那手上的,别落肚子上啦,呼,放下了…… 其实玉儿只是帮着嬷嬷递了递东西。 十阿哥有些心惊地看着那笨丫头又去帮着递东西:“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儿?这么多人,你插什么手?” 咦? 玉儿看看手上的东西,呆了呆,傻笑道:“习惯了,在家的时候,服侍太太习惯了,到了太后这儿,还以为又守着太太呢。” 太后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笑道:“就好,就好,只管把这儿当家。” 玉儿对着太后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习惯真可怕,尤其是一个养了十几年的习惯。 皇帝在一边摇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身子了?” 玉儿愣了愣,“也没忘,只是也没总去想。” 现在肚子也未影响行动,她确实有时会忘了自己怀孕了。 皇帝看看一边的高嬷嬷:“你平日多经心点儿,这丫头,不靠谱!” 咦?她不靠谱? 玉儿不服气了,“皇上,玉儿平日很小心的。” 皇帝压根儿不信她,回头对李德全道:“叫个人去传雅尔哈齐来慈宁宫。” 李德全转身找了个小太监,小太监麻溜儿地快速去了。 雅尔哈齐随着小太监到了慈宁宫,给太后皇帝请安后,看看一边的媳妇儿:嗯,看着没什么问题。 皇帝道:“朕听说这肚子里是两个?你平日精心一点儿看着她,别让她太跳脱,她性子估计就这样了,你自己求回去的,自己管好。” 雅尔哈齐笑嘻嘻点头:“侄儿省得,不嫌她。” 玉儿噘一下小嘴儿,她还没嫌他呢。 皇帝挥挥手:“赶紧把她领走,朕看着揪心。” 看着那两人相偕离去,皇帝对太后道:“皇额娘,那些个在您耳边胡言乱语的,您只管申斥,不用顾忌。”不用顾忌她们的身份,不影响前朝。 太后笑着点头,她这太后怎么能被人当了枪使?若真有其事也就罢了,皇帝既说出这话,那就指定是没有影儿的事儿,而且,她这个太后自然要有点儿威信不是。 皇帝回了乾清宫,听着暗卫把这段儿时间的事儿报了一遍,皱眉道:“雅尔哈齐着人散布了郭络罗氏的事儿?”雅尔哈齐连老八府里的事儿也知道? “情报是大福晋暗地里透的,雅贝勒就直接散出去了,手法……”暗卫想了想:“……手法着实粗糙。” 皇帝放心了,听了暗卫的评价又忍不住笑:“也算不错,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打上门去。” 暗卫低下头。 皇帝想了想,“你找点儿京里那些官儿的风流韵事给我传出去,不能让皇室宗室的事儿再这样到处传,这样下去,爱新觉罗家的颜面何存。” 暗卫退了出去,皇帝坐在炕上又想了一会儿,“李德全,八阿哥府上至今一个孩子也没有过吗?” 李德全低声应是。 皇帝想了想,一挥手,着人把宫女名册拿来,翻看了一阵,选出六名,对李德全道:“把这六名宫女子送到老八府里。”他就不信,这么多女子,难道一个都不能生吗? 郭络罗氏砸碎了一地的瓷器,还是得认命地把这些宫女子安排好,至于八阿哥要不要召寝,那是另一回事。 郭络罗氏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因为自己的夫君很维护也很爱重自己,哪怕她知道,这其中未必没有自家爷看重自己外家家势的一面,可是,皇室里,能如自己这样的,还有谁? 郭络罗氏不免又想起伊拉哩氏,郭络罗氏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她,是因为她与府里那个周氏有点儿像吗?还是因为她拥有太多自己求而不得的幸福? 过了几天,八阿哥躺在炕上,抱着郭络罗氏劝道:“你何必一定要和那个头脑简单的伊拉哩氏一般见识,别再管她了。皇阿玛今儿问我伊拉哩府是否言行有亏,皇阿玛这是认为你所有的行为出自我的授意,问责于我呢。”况且,何必要得罪庄亲王一脉,雅尔哈齐可是把那个女人看得很重的。 雅尔哈齐以前见着自己也搭肩搭背的,自从去年四哥生辰后,他见着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最近倒好,直接白眼相向…… 他倒不是怕了雅尔哈齐,只是,十年前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他待自己就不坏,也犯不着把他得罪死了不是,毕竟,最初确实是自己的嫡妻欺负人家的媳妇儿,之后的你来我往,也全因自己嫡妻的一点儿小心思…… 郭络罗氏幽幽道:“我知道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你待我好,我自然该多为你思量的。只是,府里那个周氏,我看着实在不喜欢。” 八阿哥忍不住笑,“她不是一直很老实?” 郭络罗氏哼道:“我没嫁你前,她最得你宠,我看着她心里难受。” 八阿哥紧了紧手臂,想了想,“你在府里最偏远的地方给她弄间屋子,让她侍奉佛祖去吧,以后也不用出来了。” 郭络罗氏立马从八阿哥怀里跳下炕,使人去安排。八阿哥看着妻子那高兴劲儿,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算了,只要她高兴。 151孕期 雅尔哈齐小心翼翼扶着玉儿上了轿,轻嘘口气,这一路他一直提心吊胆,又不能直接抱着她出宫,毕竟,就算他无所顾忌,也得为玉儿考虑考虑才好,走一阵儿歇一阵儿,好容易出了皇宫…… “媳妇儿,怎么样?还好吧,腰酸不酸?腿怎么样?” 雅尔哈齐想把媳妇儿抱起来放在怀里,可又担心伤着孩子。 玉儿靠在雅尔哈齐身上笑:“无妨,无妨,咱们还歇了两回呢!没累着。”她哪至于这样不顶事儿。 雅尔哈齐看她脸色确实不坏,放下心来,到底有些担忧,把手放在媳妇儿的肚子上,闭上眼…… 他现在已经能比较清晰地感觉妻子肚里的两个小生命了,总觉得,他们就像两棵小豆苗…… 俩小豆苗很安稳,就像他们的母亲一样,没有不妥。 雅尔哈齐终于放心了,轻轻扶着妻子靠在自己怀里。 “太后招你有什么事吗?”不会是因为那些流言吧? “有人在太后那儿说我坏话。”玉儿闭着眼在雅尔哈齐怀里蹭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式,怀孕了,到底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肚子那儿顶着一块儿,行走坐卧都得先尽着它,顺着它…… 雅尔哈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玉儿轻轻揉着腰。他去的时候,太后和皇帝的神情不见丝毫不满,想来,他们也不信吧。但凡与玉儿多处几次,就没人会相信那些传言,他这小妻子,太无害…… “十阿哥悄悄遣人来递消息,说你被太后召去了,让我赶紧想办法。” 玉儿睁眼:“想什么办法?没什么事呀。”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表情有些无奈,这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虽然,他也不觉得媳妇儿傻,可是,她居然一点儿没查觉到异常,就这样无知无觉过了这个坎了。 玉儿的灵觉不曾报警,所以,她真的一点儿没感觉出什么不妥,她进宫走了不久,就遇到十阿哥,十阿哥因为关心她,自然散发着让她舒适的气息,十阿哥吃了点心,心情也变得不错,两人神情愉快地进了太后的慈宁宫,太后见着孙子心情不坏,也受到两人好心情的影响,没有什么敌意,加之玉儿让嬷嬷把太后服侍得身心舒畅,太后心情很好,结果一场问难变成太后关切宗室的相召,皇帝来后,更不用说…… 听玉儿仔细地把进皇宫后的事儿说了一遍,雅尔哈齐很无语,自己在外面劳心劳力做了许多事儿,居然不顶媳妇儿见太后一面吗? 玉儿虽性子直,却不傻,“是不是外面传着于我不利的流言?” 雅尔哈齐想了想,“八阿哥嫡妻郭络罗氏传的,都是一些不实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玉儿想了想:“是去年我当面指责她,她恼了,才这样的吧。” 雅尔哈齐握着妻子的小手:“她欺负你,还有理不成。” 玉儿笑道:“我当面指出来,她下不来台,肯定不乐意。”可是,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呀,实在不乐意与郭络罗氏虚以委蛇,既然不喜欢,她也不打算装着与郭络罗氏相处很好的样子,那样太累了,也没必要,毕竟,她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与郭络罗氏假装和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吃亏,还不如一开始就远着她,至少,不会给郭络罗氏害她的机会,那日点出郭络罗氏害她的事儿,让人家知道郭络罗氏有错在先,也就没人会说自己行事无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原则,玉儿,只是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方式行事,不一定是最好的,却必然是最适合她的。 雅尔哈齐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把你护周全,让人在外中伤你。” 玉儿轻笑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又不是神,还能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明了于心不成,我们只须做好自己就成,至于别人要怎么说,理他做甚,就连皇帝也不能防民之口不是。” 雅尔哈齐舒展了眉眼,低头亲亲妻子的小脸儿:“我媳妇儿总这样贴心,善解人意!”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轻笑道:“我这直性子也确实不太招人喜欢。会给你惹事儿。” 雅尔哈齐道:“我不能防着你被人家嚼舌,已是不对,难道还会要你委曲求全?你不需有什么顾忌,不喜欢的便不用搭理。” 玉儿闭上眼,到底是知道她的性情才这样放纵她,还是他家的男人都这样纵容妻子? 不过,他这样信任自己,也满好。 雅尔哈齐把玉儿送回王府,安置妥当后去庄亲王那儿转了一圈儿就又回去办差了。玉儿坐在炕上,想了想,屏退下人,召出黑白雕分明守在门口,自己进了空间。 真麻烦呀,以前天天晚上都可以进来,现在晚上有个男人守着,她已经很久不曾进来了。 坐在木屋里,玉儿抽出一本《嗣》大致浏览了一遍,起身下了楼,她得去楼下的仓库找找,现在两个孩子快五个月了,她要开始为他们的出生做准备了。怎么让他们成长得更好,怎么让他们出生得顺畅,怎么让他们出生后身体与智力皆能发育良好……这些,是作为一个母亲能为他们做的,为此,劳心劳力也是她乐意的。另外,太太生日快到了,她得为太太准备生辰礼物了。 四月十八,是伊拉哩府老夫人生辰,两江的阿山与瓜尔佳氏早着人把寿礼运了回来,玉儿扶着腰坐在太太的炕上陪着太太一件一件翻看寿礼,觉得太太像个得意的小孩儿与同伴炫耀礼物一样,忍不住抿嘴乐,回头冲一边儿的绿樱点头,绿樱与绿柳一起抱出两个大木盒子,老夫人好奇地看看地上的盒子,又看看笑着的孙女儿。 两绿在看到玉儿的示意后,打开盒子,显出两柄古拙的拐杖。 不是阴沉木的,也不是紫檀,拐杖通身紫黑,是玉儿自空间里找出来的。她自己没力气砍伐,用了好些灵稻哄着分明啄了十天才得了原料。 分明的喙可比一般的刀枪锋利,可是啄完这两根,分明累得好些天没理玉儿,让玉儿内疚得不行,自储物空间里找了一粒丹药贿赂分明,才把他哄了回来。这种未现于世的木料,也没送出府予别的巧匠雕琢,玉儿让陪嫁过来的匠人日夜不停地打磨才得了这两柄。做工不是十分精美,可是,拐杖放在那儿却自有气势。 老夫人自绿樱手里接过去,入手不是很沉,远不像看着那样重,色泽莹润,触手光滑,让人几疑玉石做成。 “太太,这柄小巧一些的是孙女儿为您做的,这柄稍大一点儿的,是为玛法做的。太太,你们现在身子骨还轻健,平日不可拄着行走,拎在手里就成。” 老夫人笑眯眯点头,孙女儿说不拄就不拄,说拎着就拎着。 倒是一边的大哥笑了:“人都说拄杖而行,咱家这成了拎杖了。” 玉儿冲大哥翻了个白眼儿:“太太玛法身子骨好,不用拄也成的。妹妹是怕有了拐杖他们两老就有了依赖,渐渐地,就不太爱动弹,老迈反而迅速起来。况且,拄杖时,全身都习惯了倚在拐杖上,背渐渐驼向拄拐杖的一边,很容易变得弯腰弓背。拄拐杖和用药一样,都贵在一个‘慎’字。能不拄就不拄,方为上策。” 二哥笑道:“你送的,太太玛法定是杖不离手的。” 玉儿笑道:“杖不是很重,平时拎在手里,也不妨事,而且,以后玛法收拾你们也不用去找木棍了,直接抓起拐杖就揍。” 三个哥哥面面相觑,合着,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三哥挠头:“妹妹,我们没做错什么吧,你怎么合着玛法欺负我们?” 玉儿捂着嘴儿乐,“妹妹这也是让你们尽孝呢,玛法越来越不爱动弹,你们平日让他多揍几下,他老人家也精神,要是能让他追着你们跑几圈就更好了。” 几个哥哥对妹妹的促狭无可奈何,看看那杖,好像比平日玛法用顺手后放在身边儿的木棍细哈,落在身上,应该不太痛吧…… 玉儿没说的是,常接触这种木材于身体是有益的,几个哥哥挨揍越多身体只会越好…… 就当免费的身体按摩了,玉儿笑眯眯看着三个哥哥,乐滋滋地想,空间里的东西虽没什么天材地宝,但与外界的东西相比,还是属于珍稀之品的。她忘了丹药,也忘了灵土上生长的物种,更没去想木屋书房里的那些书、玉简…… 六个月的胎儿已可清楚地看出浓浓的头发、眉毛、睫毛。 七个月时,胎儿变得很活跃,每天都在不同时间进行踢动,五个月时第一次感觉到胎动,雅尔哈齐还吓了一跳,后来,一回府,洗漱罢,就把手放在玉儿的腹部轻抚,肚里的两个宝宝就踢踢老爹的手打招呼,每一次,雅尔哈齐都会觉得很神奇,又不免得意,他的孩子,多聪明呀! 玉儿扶着嬷嬷丫头,每天都到室外散散步,有时去西花园时,动静会很大,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唯恐她有一点儿闪失,后来,玉儿就不去了,改在空间里走动,空间内环境比花园可好多了。所有人只当她嗜睡,加上分明守在房门口,倒也未曾露馅。对于这只大雕,周围人很习惯,院内更多的人是玉儿陪嫁带过来的,王府原班人马较少,不多的一些人也因陪嫁们的影响反应平淡。 八个月时,胎儿动的次数比原来少了,动作也减弱了,不像原来那样在肚子里翻筋斗了。一般孕妇此时妊娠纹会开始明显增多,不过,玉儿的身体细胞异于常人,虽是孕妇却依然美美的,脸上,肚子上,白嫩如昔,让雅尔哈齐日日垂涎,却只能隔几天才能稍解解馋。 玉儿怀孕最初一两个月,雅尔哈齐忍得很辛苦,他才新婚呀,日日抱着美美的媳妇儿却不能吃,无疑一大酷刑,好在,后来媳妇儿看他忍得难受,羞答答说如果他轻柔一点儿就同意他亲热,他欣喜若狂又担惊受怕,自然十分小心,这几月,虽不十分尽兴却觉温馨无限。 九个月时,玉儿羞窘地发现,自己尿裤子了,而且,次数还不少,为此,她把雅尔哈齐赶了出去,不过,睡到半夜翻身时,会发现他又回来了,几次后她也懒得再赶他。让他见过几次自己最狼狈的状况后,玉儿变得泰然,有时还让他帮着自己换尿湿了的垫子…… 自从知道玉儿怀的是双胎后,庄亲王免了她一切的请安活动。两个呀,居然一次两个,庄亲王时时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满人讲究多子多福,并不会因为是双胎而起杀心或有嫌弃之心,对于一次能得两个孙辈的事实,总让庄亲王坐在书桌后傻笑。见到他这副神情的继福晋为此几乎把一口牙咬碎。 152生产 九个半月后,雅尔哈齐开始日日提心吊胆,便是办差也总有一些魂不守舍,在皇帝面前走了几次神后,皇帝一挥手:“滚,滚,滚回去守着你媳妇儿吧,朕不差你一个人使唤。” 雅尔哈齐欣喜地冲着皇帝打个千就走,皇帝见了恨得牙痒痒,合着他早等着自己这话呢?等他跑到宫外了,又让人把他叫回去。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着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喝茶的皇帝,皇帝这是故意整他吧,是吧……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雅尔哈齐,让你小子跑,朕一天睡三更起五更的操劳,你倒好,还想跑! “皇上——” 皇帝看着雅尔哈齐的表情很快乐,笑道:“朕每天很忙,忙得恨不能一天当两天使唤。” “皇上,您英明神武胜尧舜禹汤,文韬武略势压天下、顶天立地……” 皇帝顺手拿起桌上的东西就砸,雅尔哈齐手忙脚乱急忙接住:“皇上,这是印呀,印呀!” 皇帝看看雅尔哈齐捧回来放在桌上的印,哼一声:“要是砸坏了,朕唯你是问!” 雅尔哈齐委屈得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诉屈,皇帝不放他假了。 “伊拉哩小丫头九个多月了?” “皇上,您侄儿媳妇那是双胎,太医说,双胎比一胎出来得早。” “府里那么多侍候的人,你回去顶什么用?” “皇上,她要是走路不稳当了,侄儿也能扶扶不是?” “缺你一个不成?” “不缺,可侄儿这总提心吊胆的……” “没出息!” “是,是,侄儿没出息!”有出息,你该急了! 皇帝看他那样子就来气:“你要朕放你几天也成,只是,回来后就得把这些日子耽搁的工夫补回来。” 想偷懒,没门儿! 雅尔哈齐赶紧点头:“侄儿等你侄儿媳妇生了,就回来任您老人家使唤!”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壮劳力难得,做为一个好皇帝,当然不会浪费。 “行了,你把手头的事儿交待清楚就回去吧,生了就赶紧派人来宫里报信,朕也想知道小丫头生男还是生女。” 雅尔哈齐点头哈腰下去了,皇帝抬起眼角瞄了一眼,对于这个侄儿越来越儿女情长的事也不计较。雅尔哈齐的能力不差,也不贪恋权位,皇帝要使唤时能拿来用,平日放在那儿他守着自己媳妇儿也本本分分,过得很乐呵,皇帝不用费尽心思防着,又能享受到做人长辈的长趣,何乐而不为。他对于自己把伊拉哩小丫头指给雅尔哈齐的决定很得意,伊拉哩一家的禀性皇帝很清楚,他们的忠诚历经几代,从来未变,皇帝,很放心! 雅尔哈齐快速地把手头上的事儿交待清楚,拍拍屁股回府了,媳妇儿怀着两个,比一般的孕妇都辛苦劳累,莫太医说,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还多了一个胎盘和更多的羊水。增加的重量会让媳妇儿背痛,而且,会更容易疲惫,平日要多休息,可是,再休息,那也比一个累吧!别的孕妇揣着一个都累得不行…… 玉儿听说他居然要在家守着等她生产完,惊讶道:“皇上允了?没骂你?” 皇帝不是素来最反感男人在妻妾身上太用心吗? 雅尔哈齐道:“你怀的这是两个呀。”再说,他又不是那些皇子,皇帝喜欢他却未必真的一点不防他,现在自己耽于情爱,皇帝估计也放心。 玉儿想了想,也大致明白了,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感叹,“皇上待你比别的侄儿都好!” 雅尔哈齐点头,没错,皇上待他确实很好,更不用说,小时候皇上还算救了他一命呢。 玉儿与雅尔哈齐相视而笑。 既然自家男人能守着自己生产,玉儿自然安心不少,这样,她在卖力生产时,不用分心去防着别人做手脚,孩子们也能生得更顺畅。 过了十天,皇帝没接到雅尔哈齐的报讯,找了人问,才知道玉儿还没生,一时奇怪,不是说要早产,怎么还没动静?又宣了院使来问。 “回皇上,莫太医长驻在庄亲王府,想是不会有大碍的。” 皇帝想了想:“莫太医只有三十多岁吧?”太年轻了!“你再派一个精于妇科的去看看,回来报予朕知道。” 院使退了出去。 皇帝坐着想了想,“李德全,那小丫头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德全躬身道:“伊拉哩夫人的身子自小就好,想来不会出什么事。” 皇帝想了想,一挥手,“一会儿太医回来了,你问问,看有没有大碍,爱新觉罗家难得出个双胎,能平安产下来最好。” “嗻!” 雅尔哈齐在玉儿面前表现得很镇定,一转身就拎着莫太医的衣领反复问什么时候生产,莫太医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衣领,整好袍子,“快了,快了。” 雅尔哈齐满地转:“这半个月,你天天都这么说,爷快急死了。” 莫太医看着他满地打转,视若无睹,这位贝勒爷这半月天天在他屋里转,他习惯了。 “放心,放心。” “爷不放心,你先前不是说双胎多早产?怎么爷这两孩子现在也没动静?” 莫太医眼皮也没掀:“伊拉哩格格自小就与常人不同。” “是夫人!”雅尔哈齐冲着莫太医吼,“她现在嫁人了!” “是,夫人!”莫太医从善如流。 雅尔哈齐又在地上推磨,媳妇儿自小与常人不同?这个,他知道一些,可是,他这心吊在空中半个月了…… 想了想,转身出了莫太医暂居之处。 “绿菊,你去把老夫人请来。”可惜岳母不在京城,要不然一起请来多好。 “绿樱,你着人把客房都收拾好。”他估计来的不只老夫人! 雅尔哈齐的顾虑完全不多余,伊拉哩家这些天天天着人来王府探问玉儿是否生了,现在雅尔哈齐这样善解人意,一家人都很满意,这小子,还行! 看着一屋子人,雅尔哈齐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惊讶,不多,伊拉哩家只是全员出动而已! 女人们都去看玉儿去了,留下大小男人们由雅尔哈齐陪着,莫太医被拎了来老太爷拷问,态度比面对雅尔哈齐还老实。他爷爷以前就常去伊拉哩府,后来玉儿出生的十几年,基本上每天都要在伊拉哩府消磨半天时间,他这个做孙儿的在伊拉哩府呆的时间自然也不少,对老太爷的脾气禀性知道得清楚得很,为了不让自己被摇散了骨架子,他一句话掰成十句,说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就怕漏了一点儿老太爷并一帮男人不把他这小骨架子当回事儿。 “也就是说,现在孙女儿一切都好?” “是。” “那你说都好就成,说这半天功夫,听得我们晕头转向的。” 叔瑫冲莫太医吡牙。 他要是只说一句,他现在还能好好儿的?莫太医看看叔瑫,最先朝自己下手的指定是他…… 雅尔哈齐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群女人拥着大腹便便的玉儿一摇一摆地进了大厅。 叔瑫三步化作两步就往玉儿身前凑,却被一群女人挡住,隔着人群看着脸色红润的妹妹,叔瑫傻笑着问:“妹妹,你还好吧!” 女人们把叔瑫赶回去坐好,不让他动弹,现在玉儿这样子,连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看着心惊,让毛手毛脚的叔瑫靠近?那哪行! 玉儿艰难地在嬷嬷的搀扶下要给玛法行礼,被老太爷一挥手止住了:“赶紧坐好,别吓玛法。” 雅尔哈齐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搀着媳妇儿坐下,这些日子常扶着媳妇儿,力道掌握得很好,让玉儿省力又不会让她不舒服。玉儿也喜欢让他扶着,嬷嬷们到底没有雅尔哈齐让她安心。 待玉儿在椅上坐好,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 老太爷看看老夫人,“怎么让她出来了?” 老夫人道:“她有许久未见到几个哥哥和侄儿们,说要出来看看。” 一帮男人突然觉得庄亲王府的屋顶造型工艺很精湛…… 侄儿们则离着玉儿几步远让她一个一个打量,说了不多久,玉儿觉得累了,便回屋去了,留下一群伊拉哩家的男人直皱眉,玉儿这体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以前,什么时候听她说过累? “小小莫,我妹妹真的没事吧?怎么这么容易累?” 叔瑫冲着莫太医瞪眼。 莫太医顿了顿,他三十几的人了,被人叫小小莫,这事儿,他抗议多少回也无效。 “怀孕的人本来就不轻松,何况,她这是双胎。” “小小莫,你的医术还行吧?能应付吗?要不把你爹请来吧。”老二一点儿没客气。 被人怀疑了医术,莫太医却很平静,“爷爷每个月都会来一趟!” “我们知道!可妹妹这马上要生产了不是。”老大当然也知道莫太医被玛法拉着每月来王府一次,诊完了,玛法才放心。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莫太医现在也不和他们说理,反正,说了这许多年,他从来没和他们说清过。 “我专攻的妇科!”他爹学的比他杂,于妇科一道还不如他呢。 老太爷一挥手,“行了,老莫说小小莫不错。” 莫太医想哭…… 伊拉哩家的男人都回去了,女眷只留了老夫人,玉儿毕竟嫁给雅尔哈齐了,他们也得适当地给雅尔哈齐留点儿面子,偶尔也给他点儿信任。毕竟他们家生孩子时,男人也没守着媳妇儿的。一来是条件不允许,二来,家里有老人也不用担心。 老夫人住了两天,看着雅尔哈齐在房内把玉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忍不住点头,这孩子不错,便是当初孙女儿嫁到舒舒觉罗家,那家的孩子也未必能做到他这地步。只要看到玉儿,雅尔哈齐就有一半的精神放在孙女儿的身上,这孩子,用心! 七月初八这天晚上,玉儿于修炼中觉得下腹闷痛,还伴有下坠感。后背也一直感觉酸痛,便知道差不多了,睁开眼,推推一边睡着的雅尔哈齐。 玉儿一推雅尔哈齐就睁开了眼,目中不见丝毫睡意。他这几个月,感觉又回到了行军打仗的时候,睡觉时也保持着警觉,就怕媳妇儿有什么事儿,也怕自己压着她…… “雅尔哈齐,我估计快生了!” 雅尔哈齐呆了呆,跳下床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才记起来喊:“绿樱,快,把人都叫起来,夫人要生了。着人把莫太医也叫起来,稳婆……” 绿樱与高嬷嬷歇在外面值守,被他一通吼惊了一下,之后便急急转了起来,一时灯火通明,一个院儿几十号人全忙了起来。 雅尔哈齐吼完了,才想起来自己还光着上身呢,又回去赶紧把衣裳穿上,边穿边问:“媳妇儿,还好吧,痛不痛?难受不?” 玉儿看着他有些颤抖的手,轻轻喊:“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对上妻子安抚的目光,定了定神,自嘲地笑了,他到底还是不够沉稳,只是,这生产,可是拼命呀,何况,肚子里是两个。 “玉儿。”雅尔哈齐握着媳妇儿的小手,“玉儿,你会好好的,对吧!” 玉儿肯定地点点头。 雅尔哈齐亲亲妻子的小手,闭着眼定定神,“你放心在屋里生孩子,我会在外面一直守着!” 玉儿头上已经有汗滑下了,这个月,天热呀,唉…… 雅尔哈齐很快被赶来的老夫人撵了出去,在正中间的厅里坐了一会儿,着人拦下了两个稳婆。 153龙凤 两个稳婆,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左右,收拾得干净利落,低眉顺目,很是恭谨。 雅尔哈齐挥挥手,从旁边走出两个太监,走到三十多岁那稳婆身边,按住她的手脚,稳婆一惊,就要惊叫出声,被其中一个太监一团抹布塞到嘴里。 雅尔哈齐眯着眼:“把她给爷捆结实了,别让她死了,一会儿交给米公公。” 两个太监把那挣动的婆子抬了下去,五十多的稳婆一时有些战悚。 “你姓顾吧?” “是,奴才姓顾。” “这几个月,继福晋找了你们多少次?” “回贝勒爷,继福晋找奴才们去了五次,每次都叮嘱奴才们要好好为夫人接生。” 雅尔哈齐一翘嘴角:“既然继福晋这样吩咐,你一会儿就好好为夫人接生,若夫人与她肚里的孩子有半点儿闪失……”雅尔哈齐低哑着声音道:“……爷有很多法子让你一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稳婆打了个哆嗦,咬着牙道,“夫人怀的是双胎,奴才……” 雅尔哈齐一挥手:“夫人身子好得很,肚里的两个孩子也一直很好,只要你接生的过程不出岔子,就不会有问题,爷的媳妇儿可不是弱不禁风的闺秀!” 稳婆一咬牙:“奴才定然竭尽全力。” 雅尔哈齐点头,“只要尽了力,夫人的生产就不会有问题,你有了功,爷也自会有赏,就连你家的人,爷也会关照着。” 稳婆被巨大的馅饼砸得欣喜若狂:“奴才万死不辞。” 雅尔哈齐点点头,让小林子把稳婆带去一边的空屋子洗漱更衣后领到玉儿现在呆的产房里,虽然知道这婆子没问题,不过,小心无大错。 很快,阿苏又领进来两个稳婆,这两个稳婆,只被继福晋宣过一次,不过,其中有一个却也是继福晋的人,雅尔哈齐指指那个年纪大的:“把她捆了。” 两个太监手脚俐落地办好了差事,抬了下去,留下一个籁籁发抖的婆子。 “你很好,继福晋许了你家的男人好处,你也没答应她做手脚。” 婆子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她只是胆小,没想到,此次胆小却救了自己一命,也许,是救了自己一家…… 雅尔哈齐道:“做奴才的,胆子小点儿好,太胆大了,做主子的不放心!” 那婆子跪在地上磕头:“是,奴才自小儿就胆小。” 雅尔哈齐笑道:“你好好给夫人接生,自有你的好处。” “是!” 小太监又领了她下去洗漱。 雅尔哈齐想了想,“阿苏,你去院门口守着,把继福晋拦住,至少要拦够一个时辰,她就是打你骂你,你也不许放她进来,她要是吵闹你也不用管她,只一条,一步不许她进这院子。” 雅尔哈齐坐着想了一会儿,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了,起身去了产房外。 雅尔哈齐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过,在战场上,他也从没这样不安过,那时,他只需要自己拼命,身旁还有可以交托生死的战友守望相助,玉儿现在却是一个人在挣命…… 曾经听过的各种难产事故都跑了出来,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似地不停滚动,他烦燥地满地转,看看一边神情镇定的莫太医,雅尔哈齐觉得很刺眼,他媳妇儿在里面搏命,这个莫太医居然还气定神闲。 雅尔哈齐神情狰狞,几步走过去,不忿地踢了他一脚,“还要多久?” 莫太医痛得很没形象地吡了一下牙,好在他虽是文人出身,好歹在伊拉哩府被摔打惯了,没有被雅尔哈齐这一脚踹晕过去。 “贝勒爷,您这一脚把臣踢晕了,臣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雅尔哈齐吡着一口闪着寒光的白牙,“晕了?晕了爷把你送伊拉哩府去!” 莫太医想了想,觉得自己是俊杰,还是很识时务的。 “这光景看着还早,这刚开始阵痛不久!” “爷要知道,到底多久才能生产完。” “臣以前就和贝勒爷说过,这生产,至少要半天时间。” 雅尔哈齐当然知道,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儿什么,就要发疯了。他不怕战阵上那林立的刀枪,可他怕妻子生死难测…… “小林子,去,把爷的刀拿出来!” 莫太医打了个哆嗦,贝勒爷这是要拿他开刀? 雅尔哈齐拿着刀,冲莫太医吡吡牙,开始在院儿里练武,莫太医摸摸脖子,擦擦头上的汗…… 当听到玉儿压抑的痛叫时,雅尔哈齐手里的刀几乎掉在地上…… 玉儿在受苦…… 雅尔哈齐呆愣地保持着挥刀的姿式却无法可想,虽然早知道这是在搏命,可是,当他听到媳妇儿的呻吟却如此的揪心…… 此时,远远的传来继福晋的声音,尖锐刺耳,尤如老鸹…… 莫太医发现雅尔哈齐的眼中闪着杀意,不敢再看,转过头去望天,庄亲王府的情况他也听爷爷说过一些,知道这般吵闹贝勒爷却不去驱赶的自然是继福晋,为人子女,以顺为贵…… 产妇忌吵闹,继福晋不知道吗? 产妇 清心游第4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紧张、害怕都会影响分娩,导致宫口不开,形成难产…… 半个时辰左右,门口的吵闹声停了,莫太医转头看雅尔哈齐时,吓了一跳,他的嘴角边渗出一丝丝血色…… 雅尔哈齐把刀一扔,一屁股坐在紫檀椅上,眼中凶光直闪,他与伊拉哩一家子只收拾她的娘家,看来继福晋得到的教训还不够,他得再想想法子,要让继福晋再也不能出来作乱…… 因为继福晋这一闹,倒让雅尔哈齐心静了不少,现在玉儿在房内他也帮不上忙,不如想想别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 “站住!” 雅尔哈齐叫住一个端水的小丫头,“这盆里的水放了什么?” 小丫头哆嗦着停下来,“就是厨房里的热水,没有加东西。” 雅尔哈齐很相信自己的鼻子,自与玉儿成婚后,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听觉嗅觉视觉全都有了变化,变得更敏锐,更犀利,他也曾与玉儿说过,玉儿只是笑着说他还在继续生长,没错,他还长个儿了! 雅尔哈齐走过去,又嗅了嗅,拉过一边的莫大夫,“你闻闻,这盆里的水是不是加了东西。” 莫大夫几步走过来,把鼻子放到盆边上才感觉出异常来,“有味儿!” 雅尔哈齐杀意凛然,吓得小丫头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贝勒爷,奴才什么也没干,这水是直拉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雅尔哈齐看看小丫头:“路上可有别人碰过这水?” 小丫头想了想,摇摇头:“奴才盛出来后就一直端着,没人碰过这水。” 雅尔哈齐让一边的太监押着小丫头,让她原路返回,一路皆未发现异常,直到进了厨房。 莫太医快步走到一堆柴火中,挑出几片儿叶子,三片叶子组成一个小组,是长长的披针形,叶的边缘异常光滑,叶子上主脉从叶柄笔直地长到叶尖,众多支脉则从主脉上生出,横向排列得整整齐齐。 “柳叶桃的树叶!”莫太医看看雅尔哈齐:“有毒!” 几个跟随而来的太监几手八脚把里面的柳叶桃的叶、皮都挑了出来,雅尔哈齐一看,不少,干的,绿的,都有! 一挥手:“把现在厨房的人都给我关起来,一个个审!” 人都关了,谁来烧水? 雅尔哈齐看看一边:“小林子,厨房交给你了,夫人的命可在你手里撰着呢,你给爷小心点儿。” 小林子点了几个太监,一起动手把厨房的家伙什又搬出一套,开始忙乎,雅尔哈齐让莫太医又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儿,没找出什么不妥的东西,才又回去坐镇。 “小小莫,你说说那柳叶桃吧。” 莫太医对于雅尔哈齐叫自己小小莫反应平淡,“柳叶桃不入口,应该没问题!平日也入药,只是药用或误服过量才会中毒,证见头痛、头晕、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晕迷、谵语、甚则汗出肢厥、心律失常!” 雅尔哈齐记得这院内原有一株,后来让玉儿让人给砍了,怎么厨房里又出现了?是有意,是无意?自己这样周密的梳理,还是有漏网之鱼? “那水若产妇用了,是否有碍?” 莫太医顿了顿,“这个,说不准!” 雅尔哈齐瞪了莫太医一眼:庸医! 总之,小心为上。 天亮了,偶尔传出来的玉儿的声音已有些沙哑,雅尔哈齐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一盆盆净水端进产房,之后变成血水又端了出来,雅尔哈齐不想看,却不敢视而不见,他紧密地盯着出来进去的人,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知道自己有些杯弓蛇影,可他不敢有一点儿疏忽,产房里的,是他的妻儿…… “夫人总共吃了几碗了?” “三碗!” “够吗?” 莫太医无语,他怎么知道够不够,可是对于一头凶狠欲嗜人的豹子,无理可讲,只能答道:“见红了,羊水出了,宫口早开了,要不了多久了!” 米公公轻手轻脚走到雅尔哈齐身边:“贝勒爷,王爷着奴才来看看。” 雅尔哈齐看他一眼,“继福晋可好?” 米公公腰又弯了一些:“王爷守着继福晋抄佛经呢!” 她是该多抄点儿经,心静。 一声尖利的女声吓得雅尔哈齐差点儿滑到地上,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了出来…… 雅尔哈齐呆怔着一动没动…… “玉儿,你给我振作点儿!”老夫人的喊声传了出来,雅尔哈齐一个激灵,几步窜到门口就要进去,被高嬷嬷一下挡住:“贝勒爷,您不能进去!” 雅尔哈齐看着高嬷嬷的双目通红,高嬷嬷顿了顿,“男人入产房,一是怕产妇不洁,恐对男人形成威胁;二是,男属阳,女属阴,分娩时女阴虎弱,难与男子阳盛相抗衡,恐男子进入产房后对产妇母子不利。所以,贝勒爷,您不能进去。” 雅尔哈齐勉力压下恐惧走到窗边支愣着耳朵听产房里的动静。 “玉儿!”老夫人的声音很镇定,这多少让雅尔哈齐的恐惧淡了一些。 “玉儿,你生自军旅世家……”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冷硬,“……血脉里应该有军人的刚性,赶紧醒过来。” 微弱的声音让雅尔哈齐贴在了窗上,那声音他很熟悉。 声音微弱,有些断续,“太太,玉儿,不会,给家里,丢脸!” 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高兴的,还是激动的。 “太太信你。”她的玉儿从小到大都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此次,也必然能平安生产,以后,玉儿还要过着夫君宠爱,儿女孝顺的好日子。 “要喝点儿粥吗?”老夫人问。 “嗯,喝点儿,肚里还有一个,玉儿得攒点儿体力。”声音又清晰了一点儿。 雅尔哈齐听到这儿,松了口气,虚软着腿跌坐回椅子上,他的命,吓掉了半条…… 莫太医看看天时,“不久,刚六个时辰,很顺利!” 雅尔哈齐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莫太医不怕死地道,“头胎,这时间,算快的了。”而且,还是两个。 过了两刻钟,在玉儿又一声惨叫后,传来一声婴啼,声音较第一个孩子小了一点儿。 雅尔哈齐两步走到房门,焦急地问:“夫人怎么样了?” “贝勒爷放心,夫人很好,只是累得睡着了!”高嬷嬷在房里答,过了一小会儿,高嬷嬷与林嬷嬷各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恭喜贝勒爷,龙凤双胎,大吉大利!” 雅尔哈齐低头看看那襁褓内的两个孩子,小小的、皮肤红红的,胎发湿湿地贴在头皮上,雅尔哈齐伸出手,又胆怯地缩回来,他担心自己伤着他们。 “哪个是大的?” “哥哥是大的,是奴才手上这个,妹妹是小的,林嬷嬷抱着的就是!” “快抱进去,不是不能见风?” 一边儿的莫太医想说今儿没风,不过,到底没多嘴,看着嬷嬷把孩子抱了进去。 154取名 两个孩子被嬷嬷抱回产房约一刻钟后,老夫人走了出来,脸上有着喜色与明显的疲惫。雅尔哈齐赶紧趋身扶住她。 “太太,辛苦您了!” 老夫人笑着拍拍雅尔哈齐扶着自己的手,喜道:“龙凤呈祥,好!好!” 雅尔哈齐早听玉儿说过,倒不像别人那样惊讶,只要孩子们平安出生,玉儿没什么事儿,龙凤也好,双龙也好,双凤也罢,他都觉得好。 “太太,您先去睡会儿吧,都熬了一夜了!” 老夫人到底是七十多的人了,精神虽与五十多的老人差不多,还是觉得累,点点头,由着丫头们扶着走了。 一边的米公公早着人去通禀王爷了,此时又提醒雅尔哈齐:“贝勒爷,是不是遣人去宫中报一声?” 雅尔哈齐点头,“报吧,皇上说了,不论生男生女都报一声儿!”又吩咐一句道:“把小弓箭,小佩巾挂出去!” 家中生男孩,即在门左挂弧,“弧”是木弓,象征男性阳刚;家中生女婴,则在门右挂帨,“帨”是佩巾,象征女子阴柔。 又呆坐着过了几刻钟,产房都收拾妥当了,稳婆们也都屏息敛气站在一边儿了,雅尔哈齐才回过神,冲两个稳婆道:“很好,爷对你们的表现很满意,自会有赏,你们先下去吧。” 一边的米公公轻声道:“贝勒爷,奴才把她们领到王爷那儿去吧,王爷有话问她们。” 雅尔哈齐点头:“你带去吧。”看看米公公要走,又加了一句:“爷这儿有喜事,府内众人也沾沾光,都发点儿喜钱。” 米公公笑眯眯应声后领着两个稳婆走了。 又呆坐了一会儿,雅尔哈齐一拍额头,回头对莫太医道:“忘了让你给两个孩子诊脉!” 莫太医道:“婴儿啼声忌断绝、散、深,贝勒爷这一子一女的初啼声皆连续紧凑,都是长寿之人。” “不用诊脉?” 莫太医对于专精之科还是很有信心的:“臣方才‘望’过两个襁褓里的孩子,又‘闻’过哭声,这几个月一直是臣负责夫人的脉案……” 雅尔哈齐点点头,孩子很健康,他一直知道,不过,还是习惯性地想找莫太医确认一下。 “你再在府里呆几天吧,这几天再为两个孩子诊诊。” 莫太医笑着应下了,转身走了两步:“贝勒爷不给伊拉哩爵府报喜?” 雅尔哈齐一拍额,他心惊胆战了半天,此时有些呆愣,赶紧安排人去报喜,报得慢了,叔瑫下次一准收拾他。 雅尔哈齐摇摇晃晃要进卧室,走到门口,想起来,自己现在不能进去,停了片刻,在紧挨着的第二个开间里找了张榻歪了上去。瘫在榻上,雅尔哈齐觉得身心俱疲,半天时间,六个时辰,他一刻也不敢放松,就这样一直绷着,现在,累坏了…… “贝勒爷?” 雅尔哈齐睁开眼,他这是睡着了? “爷睡了多久?” 林嬷嬷道:“夫人生产完已经一个时辰了!” 睡了快半个时辰! 雅尔哈齐觉得一下子又精神了。 “林嬷嬷,有事吗?” “王爷遣人过来,说有事找您,让您去房。” 雅尔哈齐起身,看看身上蹂躏了一夜的袍子,“给爷找身儿衣裳。” 林嬷嬷去西边第一间房找出备好的衣裳,又回来服侍他换上。雅尔哈齐问林嬷嬷:“夫人可好?” 林嬷嬷道:“夫人睡着后一直还没醒。” 雅尔哈齐道:“累坏了!” “把爷的东西都搬到这间儿来。” 林嬷嬷应声后去着人安排,又忍不住叹气,就隔了三个开间…… 雅尔哈齐进了庄亲王的房。 庄亲王看到儿子,眼前一亮:“龙凤胎!” 雅尔哈齐点点头,找了张椅子坐下,米公公很有眼色地奉上茶,雅尔哈齐一夜滴水未进,早餐下面人奉上来也被他一挥手赶着端了下去。听着媳妇儿痛苦的呻吟,他哪有胃口。 “你嘴角边怎么有血迹?” 雅尔哈齐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昨夜他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气得咬出了一口血,莫太医提醒他漱了口,怎么还留下一丝? “没什么。” 雅尔哈齐也不看庄亲王,低头喝了口茶。 “听说你一直没用饭,我让米海给你准备了几个菜,你去吃点儿吧。” 雅尔哈齐点点头,坐到一边的小桌上挑着菜闷头吃了一碗粥并几个点心。 小太监送上漱口水并温热的毛巾,雅尔哈齐收拾妥当后又坐回桌前的椅子上。 庄亲王咳了一声,看儿子也不理他,有些尴尬道:“你捆了送来的两个婆子一个碰死了,另一个死咬着牙不松口……” 雅尔哈齐不吱声儿。 庄亲王清清喉咙,“后来米海送来的两个婆子,虽有一个说继福晋曾经与她家男人许诺,让那个婆子听话,却又没说继福晋要她做什么……”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庄亲王,翘了翘嘴角,没出声。 他是晚辈,是儿子,他说什么都不对。不过,伊拉哩家可就不一样了,既然庄亲王自己不动手,那他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伊拉哩家吧。 庄亲王疼媳妇儿,他雅尔哈齐更疼,没道理自己媳妇儿被人处心积虑加害,自己还一点儿辙也不想,继福晋占着母亲的名份他这个儿子不能多说,否则便是不孝,不过,他很想知道,当伊拉哩家把这事儿捅到皇上面前时,庄亲王怎么办。 “阿玛,那个婆子你让米公公看着吧,也不用逼她,好吃好喝供着她就成,她总有松口的时候。” 庄亲王有些无措,儿子的反应太平静了,让他有些不安。 “阿玛,若没别的事儿,儿子就进宫了。” 庄亲王点点头,“你忙去吧。” 雅尔哈齐一声不吭出了庄亲王的房,阿玛还是那个阿玛,他雅尔哈齐却长大了…… 让人备了凉轿,雅尔哈齐在轿内还打了个盹儿。一会儿要见皇帝,先养养神儿。 皇帝招了雅尔哈齐进去,看着乐呵呵的雅尔哈齐,皇帝笑道:“龙凤胎?” 雅尔哈齐笑眯眯点头:“托皇上您的福,侄儿这一下就儿女双全了。” 皇帝笑道:“小丫头有福。” 雅尔哈齐嘻嘻笑:“那是皇上您一直护着她,要不,就她那性子,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皇帝一点儿不心虚地点头,没错,他确实替那小丫头挡了许多暗算。 “皇上,您给这两孩子起个名儿吧?” 皇帝有些意外,“你阿玛没给孩子起好?” 雅尔哈齐笑道:“阿玛觉得自己想的一定没您老人家起得好。” 皇帝站起身来转了转,“弘普!惠容!” 雅尔哈齐看着皇帝回到桌后拿笔写了四个字,接了过来,笑眯眯道:“阿玛和玉儿肯定很高兴!” 皇帝忍不住笑,小丫头会高兴是肯定的,至于自己那个堂兄,皇帝有些促狭地想,他一定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苦闷。 皇帝给龙凤胎起完名字,心情不错,“给孩子办完洗三就回来办差。” 雅尔哈齐笑嘻嘻的打个千退了出去,皇帝得意地坐回桌后,龙凤胎,龙凤呈祥,不错,雅尔哈齐也不错! 庄亲王看着米公公呈上来的四个大字发怔,他翻了无数的,找了好些名字,现在,一个也没用了? 米公公退到角落里,一声也不敢出,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庄亲王还是该感叹贝勒爷这手儿狠。 玉儿睡醒了,把孩子抱在怀里喂奶,一边的奶娘见了一声未吭。 高嬷嬷早被玉儿使借口差出去了,高嬷嬷很讲规矩,可是,这母||乳|喂养有益孩子的健康,她也不会妥协。 孩子很用力,靠着自己就把初||乳|吸了出来,玉儿痛得嘶嘶的抽气,还是忍着,此时想起远在两江的额娘,玉儿再一次升起无限的感激,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玉儿现在是深有体会,生产时的痛苦挣扎,哺||乳|时的疼痛,这些都是母亲为自己承受过的,如今,自己要把爱传给下一代了。 哥哥把两边的奶/水都吸了出来,玉儿却只让他吃一边儿,另一边儿得留给妹妹。怀里的小子明显不乐意,还没吃饱呢,拱着小猪嘴儿到处寻摸,玉儿看他那样,又疼又爱又内疚,可是,也不能只顾着他不是,妹妹还没吃呢。 妹妹躺在娘亲怀里美滋滋一口一口吸着,吃了不久,睡着了,玉儿瞪大了眼,这也是个懒的? 一边的奶娘把格格接了过去,把阿哥递了回来,玉儿点点儿子的小鼻子,小猪,妹妹给你留了些儿。 两个孩子都睡着了,玉儿倚在枕上一动不动看着,怎么也看不够,刚出生的婴儿,红通通的,其实不是很好看,不过,玉儿生的两个宝宝与她当初出生时一样,并不如一般婴儿那样皱皱巴巴,只是,玉儿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孩子长得像谁…… 林嬷嬷轻手轻脚走进来,低低道:“夫人,万岁爷给阿哥、格格起了名字。” 玉儿惊讶地抬头看林嬷嬷:“皇上取的?叫什么?” 林嬷嬷从怀里掏出张纸,玉儿接过一看:“弘普,惠容。” 儿子跟着皇帝的孙子们一起排辈儿了,女儿这名字?好吧,皇帝起的,肯定得说好! 想了想,玉儿轻声道:“王爷当初不是选了好些名字?” 林嬷嬷抿嘴笑笑,不吱声儿。 玉儿把灵觉往庄亲王房探过去,见庄亲王呆呆坐在桌后,桌上摆着两张纸,字迹却是皇帝的手笔。玉儿把灵觉收回来,想了想,算了,她懒得管那么多,既起了,就这么叫吧。 “贝勒爷让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隔壁。” 玉儿听了忍不住笑,怎么跟孩子似的? “当初我说把产房设在东厢,他说这房里我住惯了,生产时不害怕,要自己搬到房歇一个月,这会偏又让人搬……” 玉儿不说了,雅尔哈齐的心理她也清楚,无非是离得自己近,只是,他这样,让她很有压力呀,他对她越好,她越有负疚感,觉得自己不对他好点儿都不行。可是,这个时代的男人,她真的可以交付自己的心吗? “继福晋怎么样了?” “昨夜她果如夫人所说,在院外吵闹,被贝勒爷使人拦住了,后来惊动了王爷,被王爷唤了回去抄佛经,今儿夫人生了,王爷才放了她回去。”顿了顿,“那会儿,贝勒爷牙都咬出血了。” 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是十不孝之三;十大罪,第一条是谋逆,第七条是不孝…… 陆游与妻子唐婉的感情再好,因为他母亲逼迫也不得不休离唐婉,因此有了流传后世的两首《钗头凤》,他“至死不渝忧国志,一生痛苦是婚姻。” 继福晋再不好,在名义上,是雅尔哈齐的继母,在这个时代,雅尔哈齐是不能出告母亲的,否则便是不孝。如果,庄亲王不管着继福晋,目前,还是只能这么着呀。 小时候的雅尔哈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但凡是继母,有多少人真的能把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玉儿自问,她自己未必能做到的,顶多是做到待遇一样,在内心,其实她肯定是更爱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雅尔哈齐遇到这样蛮横不讲理的继福晋,是不幸?是幸? 苦难,有时,是一种磨砺,挺过去了,便是一个新的世界。如果没有继福晋相逼,雅尔哈齐会不会也如大多数宗室子弟那样声色犬马,架鹰走狗? 玉儿看着枕畔的两个小宝宝,按下纷乱的思绪,为了两个宝宝,她就算违背自己的原则,也是乐意的…… 155洗三 “洗三”是中国古代诞生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仪式。婴儿出生后第三日,要举行沐浴仪式,会集近亲为婴儿祝吉,也叫做“三朝洗儿”。其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三代内的近亲,在这一天,都来了,庄亲王府早备好了宴席招待,收生姥姥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由老婆婆上香叩首,收生姥姥亦随之三拜。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上。收生姥姥接过奶娘手中的弘普,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钱币,谓之“添盆”。 今儿来的,都是玉儿会亲那日见过的,倒也没有生面孔。 收生姥姥即三天前接生的稳婆,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然后开始为弘普洗澡,弘普被凉水一激,顿时大哭起来,在收生姥姥手里大力挣扎,收生姥姥赶紧抱住,这孩子力气可大着呢。旁边女眷都啧啧赞叹,响盆响盆,吉祥。 收生姥姥边洗边念着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 年轻的稳婆抱着惠容如是重做一遍,之后两个收生姥姥各自兜了“添盆”下去了,那些添盆便都归她们了。玉儿的灵觉一直缠绕在两个孩子身上,就怕有一点儿不妥,直到孩子被送回怀里,才安心地抱着各亲了亲。 洗三宴后,亲戚们都走了,雅尔哈齐让人把紫檀椅搬到玉儿的窗外,和她说话。 “媳妇儿,咱的两个孩子长得真好看!” “媳妇儿,皇上给孩子起的名儿真好!普,是广、大;惠,是恩;普恩呢!” “媳妇儿,明儿我要开始办差了。” “媳妇儿,你身子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 …… 玉儿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不知道怎么的,眼眶有些发热…… 看看身旁的两个宝宝,玉儿吸吸鼻子,坐月子呢! 坐完整月的月子,玉儿好好洗了个澡。她的体质好,这一个月并不如旁人那样出汗,一个月没洗居然也没发臭。虽有空间可以洗浴,不过,她还是按着规矩坐足了一个月,毕竟,刚生完孩子,身体抵抗力弱,加之生产时拼命,连骨头缝都挣开了,养一个月不沾凉气也好。 雅尔哈齐终于被允许进房了,抱着玉儿就不撒手,让一边的嬷嬷丫头都低头暗笑,也让玉儿红透了脸。 “媳妇儿,我这一个月,被皇上当牛当马的使唤啊……” 雅尔哈齐苦哈哈地把头埋在玉儿颈窝里发牢马蚤,“我从不知道会有那多事儿,他明明有那么多儿子,怎么就这样使唤我。” 玉儿有一个月没接近他,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你先把我放开。” 雅尔哈齐怎么可能放手:“一个月呀,整整一个月,我就只能在外面听听你的声音,有时回来你又睡了,声音也听不到。现在让我好好抱抱。” 搂着玉儿就在怀里揉,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松开玉儿往胸前一看,咦,两团湿痕。 玉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看什么看。” 雅尔哈齐压低了声音,“我尝尝,俩孩子都有份儿,我也该有!” 玉儿爆红了脸,一把把他推开,“孩子们还不够呢!” 雅尔哈齐合身一扑,就要解她衣裳,兴许是知道自己粮食既将被抢,龙凤胎相继嗷嗷嚎了起来,玉儿用力一推,把雅尔哈齐推到一边,赶紧去抱那俩小的。 孩子闻到熟悉的气息,不嚎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看,弘普看了雅尔哈齐几眼,又把目光对准自己的粮食供应基地,小嘴儿开始一张一合,叭叭的叭出声儿,玉儿忍不住笑,他这是表示他要吃饭了。 看看抱着惠容的雅尔哈齐,玉儿知道赶不走他,背过身去解衣扣,雅尔哈齐手里捧着女儿,眼泛绿光盯着媳妇儿,饿了一个月呀…… 奶完了两个孩子,把他们递给奶娘,只吃她的奶不够,奶娘把孩子抱了下去。 “玉儿。” 玉儿的脖子都红了,虽说孩子都有了,可他们真正亲热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此时,她当然知道那个男人的声音为什么变得喑哑。 “玉儿,天黑了!” 黑了就黑了,黑了就睡觉呗…… 夜,很长,夜,也很短,夏天的夜,炽热、浓烈…… “玉儿,你身上好像更软了。”雅尔哈齐餍足如饱餐的猎豹,有一下没一下还扒拉扒拉猎物的残骇。 玉儿不想理他,这头野兽! “玉儿,咱把证物都给老太爷吧,让他老人家去找皇上。” 玉儿勉强打起精神:“结果不过是出一口气吧。” 雅尔哈齐一翻身,压在玉儿身上,嗡声嗡气道:“两个婆子都被她弄死了,阿玛心里未必不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可他还是装聋作哑……” 玉儿虽然一直坐着月子,可灵觉却笼罩着整个庄亲王府,自然知道继福晋把两个婆子都弄死了。 手里没有明确的证据,自己与孩子都安然无恙,庄亲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做得越多越错!” “嗯?” “雅尔哈齐,别急,我能护着咱们的孩子。打蛇不死,容易反被咬。要打,就得打七寸!” 雅尔哈齐抬头仔细打量自己的妻子,“玉儿,这一点儿也不像你。” 玉儿忍不住笑:“我一直是这样呀。” 雅尔哈齐左看,右看,把被子掀开了看…… 玉儿狠拍了他一下,把薄薄的被子又盖在身上。 “玉儿,你一直都傻乎乎的,总让我担心你被人欺负。” “我只是懒得计较,太累。可是,现在为了两个孩子,我也得收收懒性呀。” 雅尔哈齐有些不是滋味儿,“你怎么没为我多费点儿心?” 孩子的醋都吃上了? “我为你费的心还少吗?” “你白天穿的衣服,谁给你做的?” “呃……” “每日回府,那些可口的菜品,你以为是丫头们吩咐的?” 玉儿白了那个享福享得天经地义的男人:“我就是坐着月子也顾着你,还怎么的?” 雅尔哈齐笑得见牙不见眼,“嗯,嗯,有媳妇儿的人了!”有媳妇儿的人,有人照顾有人疼…… 玉儿不想理他,雅尔哈齐涎着脸又凑过去:“媳妇儿,你看,我这不是担心你只想着孩子们,把我忘了嘛。” 又腻歪了好一会儿,雅尔哈齐道:“不用你玛法他们去给你讨公道吗?” 玉儿摇了摇头:“玛法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劳烦他老人家了,你们不是把继福晋的娘家人儿弄下来好几个吗?别停手,先把她的后盾弄没了,以后收拾起来也轻松。” “媳妇儿,你其实也会动脑子嘛!” “是呀,会,不过,只是会空想!要做,就得靠你了!” 雅尔哈齐得意了。“放心,媳妇儿,还有我呢!” 玉儿抿嘴笑,继福晋的靠山一个是娘家,一个是庄亲王,现在庄亲王已不像以前那样全心信任她了,娘家被雅尔哈齐并几个哥哥弄没了一半势力,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年华慢慢老去,继福晋的性情,会越来越压抑吧,她素来蛮横,以后,脾气会越来越不好吧?自己估计会受不少气,不过,这是一个时代的问题呀……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个熬字,饱含着多少委屈辛酸、多少悲惨过往。 作为媳妇,所有人都认为,应该谦恭让人,更重要的是要“曲从”,不但要委曲求全于丈夫,作为媳妇还须曲从公婆,特别要曲从婆婆。婆婆对的固然要听,婆婆不对的也要从。甚至还要曲从讨好小叔与小姑,求得在公婆前美言自己,落个恭顺、和谐之德的美名。 自己算是幸运的吧,雅尔哈齐没有让自己压抑本性,自己也没有小叔小姑需要讨好,现在,自己只需要应付一个继福晋,已经很轻松了。 孝道最基本的伦理意义就是“善事父母”,不仅要赡养父母、敬爱父母,还要使父母身心愉快,对父母绝对服从,敬而不违。由此,“不顺父母”被列为“七出”之首。 所幸,庄亲王看着还能活几十年,还能压制着继福晋,否则,自己估计也得落个唐婉的下场了! 继福晋的眼神里有嫉有妒有恨,她也是选秀后指给庄亲王的,也有过如花的年岁,可是,从现在庄亲王的身子骨推断,当年,庄亲王也不是个健壮的,现在,继福晋的年岁正是如虎之年,可庄亲王已经老了,看着自己与雅尔哈齐恩恩爱爱,她心里有一种扭曲的憎恨吧,她求而不得,故转而恨上了别人的幸福;自己的幸福,是对她最大的刺激…… 何况,她如今有了弘普、惠容,继福晋嫁了庄亲王十几年,什么也没有!她的嫉恨,只会更重…… “七出”、“三从四德”,是这个时代的礼教纲常和孝道,也是继福晋的武器,它们让继福晋的一些行为一下变得理直气壮,名正言顺。 玉儿叹口气,还好,有空间,那是自己的退路,有心法,它让自己有了自保的能力,否则,自己这样的性子,会被人吃了吧? 雅尔哈齐心疼地搂搂媳妇儿,“玉儿,你叹气了!是我不好!” 玉儿忍不住笑,“这怎么也是你的不是?” “玉儿,你在家时,只有快乐,嫁给我,却有了烦恼。我本以为自己能给你最好的生活,可是,你居然叹气了!” 雅尔哈齐很沮丧,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能保护她了,谁知道,居然还让她过得这样委屈。 摸摸他埋在怀里的脑袋,玉儿笑道:“你待我很好,这就够了!”即使在前世,为了母亲委屈妻子的男人,也不少呀! 雅尔哈齐被妻子两句话哄得心情好了不少。 “玉儿,那些东西,得找个妥当的地方放置,不能让人发现了……” 收集继母的罪证,这,也是孝道不允许的吧! “嗯,你全拿给我吧,我找一个绝对没人能找到地方收着。”空间呀,多好的地方。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得意的小样儿,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翻身下了床:“嗯,我现在就去拿来。” 玉儿想阻止他,却见他已套上衣服了,算了,拿来就拿来吧,放在空间里,也放心。 156包子 出了月子,玉儿又恢复了晨昏定省,继福晋对着她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玉儿只做视而不见,只要于她的两个孩子无碍,她也不当回事儿,不过是不相关的人罢了。 有时,继福晋说得过火时,玉儿也在想要不要给她吃点儿好料,最后到底按住了冲动。 庄亲王对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生了一对寓意吉祥的龙凤胎,平日却依然孝顺恭谨,即使自己的继室待她苛刻,她也从无丝毫怨色;侍候夫君尽心,照顾两个儿女用心,对老人孝心,是个好孩子。 如今,庄亲王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媳妇儿来请安时能抱抱孙子、孙女儿,两个小家伙,现在已长得白白胖胖的了,看着他们庄亲王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儿媳妇调侃说俩孩子像刚出炉的小包子:白白的,圆圆的,嫩嫩的,香香的……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因此,庄亲王抱着俩孙儿没一点儿心理压力,只恨不能一天都抱在手上,可惜,现在孩子还太小,要抱在膝上放着,至少要等两三年呀。想着将来调教孙儿的乐趣,庄亲王笑眯了眼。 “是不是想孙子呢?乐得朕来了都不知道?” 庄亲王一惊,抬头一看,赶紧起身:“皇上!” 皇帝摆摆手止住庄亲王行礼:“免了,免了。这些天没什么事儿,朕出来转转!” 皇帝会没事儿?只能说没什么大事儿、急事儿!庄亲王看看皇帝身后几个阿哥,几个阿哥又一一向庄亲王问安。 众人依尊卑大小坐好后,庄亲王笑道:“真是难得,皇上居然抽出空闲时间了!” 皇帝叹口气:“可不是,哪天不忙,哪天没个事儿,难得这段儿时间既没什么天灾,也没有,朝堂上也安静,朕能松口气,就出来转转,走到你门前,想起来看看那对儿龙凤胎。” 庄亲王听了皇帝这话,赶紧着米公公去把儿媳妇并孙子孙女唤来。 “皇上,这两孩子长得真快,最初只有一小点点儿,现在,白白胖胖的,跟小包子似的!” “包子?” 皇帝诧异地看看庄亲王,他怎么把自己的孙儿孙女比作包子? 庄亲王一时兴奋,说漏了嘴,有些莞然,“有一次媳妇儿说得嘴快了……” 然后,今天庄亲王嘴快了…… 皇帝忍不住笑,“包子!那定然是圆圆滚滚的了?” 庄亲王说起孙子孙女就乐得哈不拢嘴:“小胳膊小腿儿都肉乎乎的。” 皇帝却看看几个坐着的儿子,忍不住笑:“朕这些儿子,当年都是包子!”皇帝这话一出口,几个阿哥的脸都僵了;庄亲王却打量着几个阿哥畅想孙子将来长大后的英姿,一边乐呵呵点头:“包子好,包子好。” 阿哥们的脸抽抽了…… 皇帝看着儿子们扭曲的脸觉得心情不错,这些孩子,现在被教导得一个赛一个的精明,皇帝既自豪又遗憾,儿子们长大了,能耐了,他这个当爹的自然高兴,可孩子们再没有小时候那样可爱了,以前还会嘟着小嘴儿找自己撒撒娇,现在一个一个出去,也是称王称爷了,自然都很注意体面了。 皇帝想了想,觉得还是小孩子招人疼。 “老四,想当年,在你佟额娘那儿,你还想往朕膝盖上爬呢!” 这些个儿子,就老四的脸最冷,皇帝就在想,是不是当初自己那“喜怒无常”几个字给他打击太大,以至他有些矫枉过正,现在脸上表情是越来越少了,于是,皇帝便忍不住想招惹招惹他…… 四阿哥看看几个看笑话的弟弟,扯了扯嘴角:“皇阿玛,那时儿臣还小。” 皇帝点头:“没错,是小,白白胖胖的像小包子似的!” 几个阿哥看着四哥变青的脸色闷笑,四哥平日总端着,这下好,以后再被他训就把这事儿拿出来和他说。四阿哥看看几个弟弟幸灾乐祸的眼神,不平衡了,“皇阿玛,弟弟们的事儿,您肯定也记着呢吧!” 皇帝微眯着眼陷入回忆:“老十小时候就是个莽性子,打碎了朕的茶碗还说是碗不好。老八现在看着温和,其实,小时候也淘,有一回在惠妃宫里往小宫女的头上放虫子,吓得那小宫女籁籁发抖,他却站在一边告诉人家,那虫子像朵花儿,戴头上好看。” 众人都看着老八,老十瞪大了双眼,八哥还有这样淘气的时候? 八阿哥尴尬得端起茶杯挡脸,他这辈子也没做过几件淘气的事儿,皇阿玛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皇帝一点儿不顾虑儿子们的心情,一个一个点名:“老十二小时也弄坏了苏麻好些经书,苏麻罚他抄书,他人小,边哭边抄,弄了一脸的墨,朕看见他时,他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又是墨水,又是口水……” 十二阿哥看着兄弟们嫌弃的眼神,只恨现在地上不能裂条缝…… 十三阿哥看看情况不妙,这马上要点自己的名儿了:“皇阿玛,要不要找雅尔哈齐找回来?” 另几人的糗事都被皇帝说了,怎么会让十三阿哥逃过去。 “老十三,认真听皇阿玛训示!”这是老四。 “老十三,你小子,别插话!”这是老十。 “十三弟,别急,别急,皇阿玛正要说你!”这是素来敦厚的十二。 “呵呵,十三弟,咱们这也是兄弟同乐不是。”不用说,春风老八。十三阿哥认命地听着他阿玛道:“老十三身子不好,喝药的时间就多,他怕苦,总要人哄许久,有一次,朕去时,嬷嬷正哄他说喝了药身体好,他就跟朕说,药汁子看着不好看,其实喝了对身体好,说那碗药汁子就孝敬朕了!”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这么傻的事儿,也只有小孩子能干得出来。 皇帝想起儿子们的趣事也直乐,“老大小时候还说以后要改吃草,因为他看见马匹吃草料长得又高又壮……” 玉儿进屋时,便看一屋子人要嘛在偷笑,要么在窃笑、苦笑、傻笑、大笑……各种笑。 呵呵、嘿嘿、哈哈、哧哧……各种声音的笑。 捧腹、拊掌、绝倒、前仰后合……各种姿态的笑。 谁说皇帝的儿子见着皇帝就总是诚惶诚恐了?这不是父子关系挺好,挺亲热,挺和谐一家亲吗?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4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吗? 她就说嘛,那些神马天家无父子、皇家没亲情的都是骗人的,这皇帝皇子也是人呀,怎么就能冷血到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呢!看吧,这会儿不就满好,大家伙儿都很乐呵嘛! 皇帝看到太监领了伊拉哩家的小丫头进来,停住话头,冲她招招手:“小丫头,过来,让朕看看龙凤胎。”玉儿冲皇帝快速蹲了一礼,从奶娘手里把孩子抱过来,递到皇帝手上。 皇帝反射性地接在手里后呆了呆,他说看看,没说抱抱呀! 玉儿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皇上,您手上那个是惠容,他们都说像她阿玛多一些,皇上您看是不是?” 皇帝呆了一下后倒是很快适应过来,倒是八阿哥与十二阿哥有些诧异,这伊拉哩氏在皇阿玛面前是不是太随便了?可是看看老四、老十、老十三的脸色,再看看皇阿玛的神情,好像一点儿没觉出异样。 老八脸上的笑容变深了一些。看来,这个伊拉哩氏比自己的嫡妻更得皇帝的心呀,郭络罗氏虽也会与皇阿玛说笑聊天,可什么时候在皇阿玛面前这样随便了?可这伊拉哩氏却做得很自然,而且,皇阿玛居然也一副很平常的样子…… 八阿哥开始为自己当初劝阻妻子的行径感到一丝庆幸,如果妻子继续找伊拉哩氏的麻烦,皇阿玛估计就要不喜欢了。 下面几个皇子心思各异,皇帝抱着伊拉哩小丫头的女儿仔细打量,点头:“确实长得更像雅尔哈齐,不过,这眼睛却最像你。” 玉儿抱着儿子凑过去,看看女儿,有些不服气:“皇上,你说这俩孩子怎么都不像我,亏我拼了命把他们生出来,一点儿也不孝顺!” 一屋子阿哥都呆了呆,这孩子长得不像她就是不孝顺? 皇帝也道:“这长得像谁,他们这么小能知道什么,怎么还跟孝顺不孝顺搭上边儿了?”玉儿把弘普递给皇帝:“皇上,您看,这小子,更不像我!” 弘普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皇帝,还冲他吐了两个泡泡,皇帝把手上的惠容顺手递给庄亲王,自己把弘普抱在怀里,“两个孩子长得也能分清啊!不是一个样子嘛!” 玉儿笑道:“一个男丁,一个女儿,自然能分清的,如果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会更像,那才好玩儿呢!” 玩儿?皇帝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打量她,看了看,忍不住摇头:“怎么生了孩子倒看着更小了?” 老十在一边道:“皇阿玛,她比一年前胖了,看着就更小了!” 皇帝上下打量打量,点头:“没错,看着更圆润了,就像个大娃娃!” 玉儿傻眼,自己十六了,怎么还像个娃娃,自己连娃娃都生了。 十三阿哥看着她傻乎乎的表情忍不住乐:“长高了,可是,那脸上的神情一点儿没变,和当年跟着皇阿玛出塞时一个样儿!” 皇帝抱着弘普,看看怀里的小子,又看看站着那个当娘的:“老十三说得对,她这别的都有变化,就这神情,看着,和当年没一点变化。”回头问四阿哥,“老四,当年第一次见着她,也是这幅神情吧!” 四阿哥翘着嘴角:“皇阿玛,她这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玉儿不忿地瞪了那个毒舌的老四一眼,“都长了!”皇帝从遥远的记忆里调出已经有些模糊的片段,“当年小小年纪,却总摆出一幅大人的模样,现在孩子都有了,可这神情看着还是当年那幅样子,我说伊拉哩小丫头,你怎么越长还越小了?” 玉儿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皇上,人家长大了!” 如果她不这么说还好点儿,她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儿,十阿哥嘎嘎的乐:“笨丫头,这话听着就知道没长大,只有那没长大的小丫头才总说自己长大了!” 玉儿急了:“我当然长大了,我都当娘了,你才是个没长大的小子呢!” 十阿哥一挺胸:“爷再过几个月也要当阿玛了!” 玉儿眼珠转了转,老十还没成亲呀?这是家里妾氏有了? “快生了?要我送礼吗?” 老十想了想:“送吧,那可是爷第一个孩子呢。” “你要什么?” 十阿哥瞪她一眼:“看着好的送呗,小孩子,就送那些呗?” “哪些?”十阿哥结舌,他怎么知道是哪些?这些女人不都知道吗? “您孩子都有了,还问爷做什么?别人不是给你送礼了?” 玉儿明白了:“嗯,那就是别人送什么我也送什么!” 老十想说让她送不一样的,可想了想,这只是一个妾,倒不好太隆重,一挥手:“随便,随便!” 157雕功 众人看他俩先是跟似的比大小,后来又一个问别人要不要礼,一个毫不介意地直接就开口索要,都不由莞尔。倒是八阿哥用深沉的目光看了明显变幼稚了的老十一眼,这伊拉哩氏对十弟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记得去年四哥庆生,老十也偏着她,他怎么道老十时候和伊拉哩氏关系这样近了? 十三阿哥在一边看得嗤嗤的笑,当年,十哥为着那只雕没少费心思,没想到如今不打雕的主意了,倒跟玉儿要上礼了。 “你那只雕呢?” 玉儿冲着十三阿哥笑道:“谁知道它,到处飞呗,闲了就出来,想玩儿了就出去!也没个准。” “听说你拿它当信差使唤?” 玉儿笑眯了眼:“分明可能干了,以前飞到两江,来往时间还要六天,后来越飞越快,现在,来回一趟,只要四天了!” “比马快多了!” 玉儿笑着点头:“它在天上飞,又不用绕路,自然比马快的。”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在地上,又是爬山又是渡河,又是过城的,可不就没那只鸟在天上飞得轻省嘛! “可惜……”四阿哥忍不住遗憾摇头。在场的阿哥都知道四哥为什么可惜,如果能多些这样的雕,那各地的奏折送起来就快捷了,处理起突发事件就有更宽裕的时间了,朝廷的反应也能更快。 十阿哥好奇了:“你都让它送信?你有那么多的信吗?” 玉儿摇头:“也不都是送信,有时送个点心什么的!” 所有的阿哥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样子都觉得牙痒,让雕送点心?亏她想得出来,多好的信差呀,就送包点心? 奢侈!太奢侈了! “你就用雕送包点心?”四阿哥咬牙。 “那还送什么?”玉儿很奇怪地看着四阿哥,四阿哥张了张嘴又合上。是呀,她一个小女人,不送送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吗?还能指望她送什么呢? 连皇帝听了都忍不住叹息,雕跟了她,埋没了! “不知道那只雕会不会觉得委屈?” 众人看看低喃出声的十二阿哥,又看看那猛摇头的无良雕。 “不会,分明高兴着呢。”每次送完东西,他都能捞着好处,他怎么会觉得委屈。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转说他话,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太招人恨了…… 你在地上骑摩托车跋山涉水的送快递,她在天上让直升机送一包小点心,这搁现代,也招人恨…… “上次孩子满月你怎么不请我?现在快百日了吧,百日宴该请爷了吧。”十阿哥看看在皇父怀里到处看的小子,说起来有些不乐意。 玉儿摇头:“额莫克病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哪有心情办酒宴呢,这次也不办!”办什么宴呀,不过是吵闹扰攘罢了。 继福晋要装病,玉儿顺势取消宴席,她觉得满好。 几个知道她的人都清楚她爱清净,可再爱清净,也不会连孩子的满月百日也躲的,毕竟,于孩子而言,这都是人生大事,哪个做娘的,也不会偷这个懒的! 几个阿哥都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当事人却完全一点儿不在乎。 皇帝听了玉儿的话,转头问庄亲王:“宣太医了吗?” 庄亲王清咳一声,“宣了,前两个月本已好了一些,最近又病了!” “让太医好好治治吧,孩子的百日怎能不办,毕竟是为孩子祈福长寿!” 庄亲王点点头。 玉儿却在一边儿摇头:“皇上,没事儿,莫太医说,这俩孩子身子骨好,都是长寿相。额莫克身子不好,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怎能为了小儿大肆摆宴?让额莫克撑着病体参加,我们这些小辈儿可无法安心呢。” 皇帝看着神情真挚的伊拉哩家的小丫头,点头道:“不错,有这个孝心是好的。”又回头对庄亲王道:“再多宣两个太医好好看看吧,早日治好了,让她抱着孙子见见亲戚。” 玉儿有些遗憾地看着庄亲王,真的,她其实很诚心地认为不办百日也没关系的。孩子现在还小,抱出去总会接触这样的病菌,这俩龙凤胎,一出去,指定招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又抱又摸又亲的,她实在是觉得这宴不办更好。虽然两个孩子身体底子好,可她觉得为了个孩子不懂的宴席折腾来折腾去没有必要。 几个阿哥转头看龙凤胎,只有四阿哥有些怀疑地看了看状似因为劳动婆婆脸上神情有些异样的玉儿,心想:她不会是想偷懒吧? 皇帝本就是来看龙凤胎的,如今看也看了,抱也抱了,连几个儿子都上了手了,皇帝便起身回宫,却又想起一事,“小丫头,你为朕备的寿礼和皇太后的寿礼里都有衣物鞋袜,那鞋里垫的垫子很好,朕让内务府采办处多采买一些,可没用的奴才,居然都说没见过那种材质的布帛,和朕说说,你都是从哪儿寻摸着的?” 玉儿傻笑道:“皇上,那种,外面没有卖的。” 皇帝停住步子,“没卖的?” 玉儿把手里的儿子递到最近的四阿哥手上,从袖里抽出一根儿紫色的带子,“皇上,您看,是这种吧?” 皇帝接过去,深紫色的一米多长的带子,只有婴儿小指头那样宽,柔软、光滑、带着一丝清香,用手扯扯,还有非常好的弹性。 “没错,朕说的就是这个,朕最初垫着也没在意,可后来才发现,这种材质做的垫子透气、保暖都好,四季皆宜,就想着多采买一些以供内用。” 玉儿有些心虚地傻笑道:“皇上,这个,其实……其实是那只大雕带回来的。” 皇帝惊讶地看看笑得傻乎乎的小丫头一眼,“买的?” 玉儿摇头:“不是!” 又想了想,“其实,这个四爷应该还能记得一点儿,当年出塞遇到黑白雕时,分明吃白色的小米粒,分给我,我就吃了,还分了几粒给四爷;这紫色的带子其实就是长那种米粒的茎,因为再好的染坊也染不出这样好看的颜色,我就用它做了些饰物或者加到络子什么的里面,就发现,能避小虫子,后来又发现做鞋垫踩着舒适,比现有的所有织物都好,就做了一些。因为是好东西,就给皇上与太后敬了一些。只是,因为是小东西,也没好特意说。” 皇帝喜欢什么? 皇帝就喜欢这样一心为主的。 而且,这用了心,还并不表功。 小丫头用着好东西还不忘了他与太后,这孩子,纯直……好! 皇帝笑得如三月的煦暖春风,“好孩子!可知道那雕从什么地方寻到的?” 玉儿摇头,“它成天没事儿到处飞!” 皇帝点点头,“既然市面上确实没有,那也就罢了。”挥,“你且带着孩子回去吧,这都到大门口了。” 铁帽子王对于皇帝来府,是不接不送的,所以,此时送皇帝出门的,只有玉儿领着几个贴身侍候的。 玉儿从四阿哥的怀里接过儿子,四阿哥暗嘘了口气,这小小的一点儿,抱着比当年的小丫头还累,那身子软得,力大点儿都怕伤着他。 皇帝出了庄亲王府,问一边的四阿哥,“那雕还知道与人分吃的?” 想起当年那一幕,四阿哥头上的筋就直跳,“皇阿玛,那丫头可恨!她先分给我、雅尔哈齐、叔瑫每人三粒,说好吃,儿子就吃了,别说,那一粒能顶两粒的米粒还真香,等儿子们吃完了,她才告诉我们说这是雕吃的!” 周围几个阿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儿子当时就有些恼,这雕吃的,她怎么还让我们吃呢!皇阿玛,您知道那丫头怎么说吗?” 四阿哥咬咬牙,“她说咱可没人家雕吃得好,人家从来只吃新鲜的,过了夜的东西都瞧不上,合着,儿子一个皇子阿哥,还比不上一只雕日子过得殷实呢!” 皇帝边走边听边笑,“这听着就是那小丫头说的话。不过,是出塞后那雕找到的,那么,应该是长在塞外?老四,你说那是米粒?米粒生吃着能香?” 四阿哥皱皱眉:“因为看着像大米,只是比大米粒大一些,所以,儿子也跟着叫它米粒,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发现这种作物,故而也无从得知有没有别的名字。”停了停,“吃着不像米,味道有点儿像……” 四阿哥想了想,“……有稻米的清香,比儿子以前吃过的所有米都香,咬着却有点儿像水果,软、嫩、香、滑,带着微甜……” 一边的十阿哥吸吸口水:“四哥,你吃了多少?” 四阿哥看看老十那没出息的垂涎样儿,“先吃了三粒,后来,把她剩下的三四粒都吃了。总共还不到八粒,少!” 十阿哥听着四哥这样说,有些不乐意:“四哥,你好歹还吃了,我们可谁也没尝着味儿!” 另几人都暗暗点头,可不是,就老四吃着了,连皇阿玛也没捞着一粒。 皇帝很淡然,如果那小丫头有,肯定会敬上来,他一点儿也不急,就像今儿说的做垫子的茎干一样,小丫头知道自己喜欢后,肯定会让那雕到处找。如果找着种子种植一些最好,米粒较一般的都大,产量自然就高,这样的话,百姓岂非又多了一种可供食用的作物!而且这种米粒还可生吃,茎干可做织物,很有用! 皇帝看看手上忘了还给伊拉哩小丫头的带子,别说,这放在阳光下一看,仿似有淡淡的光晕在带子上流转,让这深紫带上了一丝惑人心神的美态来,确实是任何织染工无法染出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可敬可畏! 皇帝有些怀疑,如果在人迹能至之处有生长,肯定早就被人发现了,那么,应该是人迹无法到达的地方才有吧!生长条件估计很苛刻,要推广,可能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那根本是不可能! 灵稻只能在灵土上生长,别的任何一种土壤都无法满足它们的要求。灵土能吸纳或者说产生微小的灵气与灵汁以供灵稻的生长需要,别的土壤,当然不行! 玉儿翻遍了空间里的书籍也没找着种植灵稻的方法,故而,现在空间里的一切,仍然是不可再生资源! 晚上,雅尔哈齐回来时带回一个消息,继福晋的大哥鲁伯黑因为人傲慢,又受近族瓜尔察牵连被革职了! 玉儿抬头看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得意地坐在那儿冲着玉儿笑,玉儿一下明白了,“干的?”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如花一样的笑靥刹得什么也顾不上了,扑过去就狠亲了一通,唉呀,他在外面劳心劳力,也该有点儿奖励不是。 玉儿推开身上的大黑熊,嗔道,“走开,压得人喘气都喘不过来了。”又把白日皇帝来了的事儿说了一遍。 雅尔哈齐听完了,点点头,又想起一事,“阿克敦被人打了!” 玉儿一下坐起来! 158疗伤 雅尔哈齐对于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只是回府的时候,听到一耳朵。玉儿无法,只能强按下担忧之情,毕竟,现在时间太晚了,也不能马上回去看,不如想想自己有什么可以做的。 早上请安后,玉儿便领着龙凤胎坐着自己的朱轮车回娘家。 贝勒嫡夫人冠顶、服饰如郡王侧妃;暖轿及朱轮车,四角皂缘,皂帏。馀如郡王长子福晋。顺治初定制,贝勒夫人轿、车与郡王长子侧妃同,即红盖,蓝缘,蓝帏,红幨。 等级森严的社会,服饰车轿都有严格的规定,上年蒙古一个郡王的嫡子贝勒,因其宠妾用了贝勒侧夫人的出行仪仗,被人捅到皇帝面前,该贝勒的爵位便被皇帝下令夺了! 玉儿乘着自己的车回到伊拉哩府,家里人都到了府外迎接,簇拥着玉儿先进了老夫人的正房。玉儿遣退了下人,对着太太玛法行了家礼,这才开口问及阿克敦的事儿。 老夫人皱着眉道:“他难得任性一次,家里也就放他出去玩儿,谁知道昨天就伤了回来,问他,他只说与人比武伤的,不严重。其余却一字不吐,那孩子,平日看着还好,可这一犟起来,和伊拉哩家所有的男人一个样。” 玉儿笑着安慰完太太,又和玛法腻了一会儿,到底挂心阿克敦伤势,去了他的小院儿。 阿克敦躺在床上,支楞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昨儿伤重回府,他就在想若小姑知道了消息肯定会回来,果然,一早,贴身的大丫头就说贝勒夫人回来了。 阿克敦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安心,有羞愧,有委屈,也有惶然。在所有的子侄辈里,小姑在自己身上花的心血最多,就为了让自己将来有能力顶门立户,护着一家子人,可自己现在连自个儿都没护好…… 玉儿进了侄儿的寝房一眼便看到阿克敦眼里的惶惶然,一时又忍不住心软,这孩子,从小便不敢任性,没想到,大了大了,倒弄出事儿来了。 坐在阿克敦身边,玉儿搭着他的手腕,灵觉仔细地扫描他的身体内部,末了,忍不住皱眉。 “伤得怎么这样重?一般的人,这伤,至少减寿十年!如果不好好养护,之后再受伤,那便是有再好的身体底子也活不长!” 阿克敦羞惭地看看小姑,“小姑,我知道错了!” 玉儿心软地摸摸侄儿的头,“小姑不怪你别的,小姑只怪你把自己弄伤了。” 阿克敦的鼻子有些酸,“小姑,下次不会了。” 十六岁的阿克敦,长得已经和他阿玛一般高了,可被小姑这样摸着头,却觉得心里又熨贴,又温暖。 玉儿转身拿了个杯子,弄了一杯空间的水,化了半粒丹药。这丹药,不是空间的水根本就化不开。 “把这水喝了,小姑给你疗伤。” 阿克敦接过去,几口喝光了,有些脸红的看着小姑。以前,他生病时,小姑就陪着他养病,然后一整夜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分开,第二天,他的病就好了。虽然他从小生病的次数不多,可小姑那几次整夜守候的身影却留在他心底,尢如镌刻,再难以磨灭。也因此,他决定要像小姑守候自己一样,守候着这个家,守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玉儿看着侄儿红红的脸,忍不住笑,前世,这个年纪也就是个高一高二的学生,可在这儿,已经有些人当父亲了。好在,家里的男人成婚都不太早,身子也都养得不错。 “闭着眼睡吧,一会睡醒了再告诉小姑是怎么回事儿。” 阿克敦红着脸躺好,一只手伸到被外,手里紧紧抓着小姑的手…… 玉儿伸手给他盖好被子,闭目运转心法。早些年,玉儿就发现,这种心法利于静心、安眠。为了让阿克敦在疗伤过程中不太痛苦,玉儿便多转了几次。不多久,阿克敦陷入了深眠。 玉儿把灵觉探入侄儿的体内,引导生气与药力在他体内流转,修复受损的脏器,待伤势全复后,又引导生气与药力如奟实地基一样,反复锤炼着他身体内部的脏器。五脏六腑其实很脆弱,所以,才需要骨骼、肌肉、脂肪、皮肤在外保护,伤了内脏,在这个时代是最难治疗的。玉儿再一次深深感谢小白。如果没有他给自己的心法与空间,自己现在只能在旁干着急,等着别的大夫来治,如果大夫也没法子,她便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等药力终于全部渗入阿克敦的身体,玉儿又让生气在他体力各处转了几圈,之后,才闭目浸入自身的修炼。 这是玉儿除了生孩子外,最累的一次。 在自己体内修炼她日日坚持,从未曾停顿,可要将生气导出自己的身体,其实并不容易,好在,她从小在服侍太太与玛法的时候就会一小点一小点地导出来,时间久了,她也能控制得稍久一些,只是,到目前为止,像今儿这样大量的生气导出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毕竟,阿克敦的内脏伤势严重,生气太少,便不能修复,何况,她还要把他全身再次锻打一遍。因为今儿这半粒对于常人来说过量的丹药,没有她的生气为辅,就是毒,而不是药了。 当她从修炼中醒过来时,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被侄儿紧握着的手,一时有些愣忡,侄儿的手已大得能把她的手全包在手掌内了? “小姑?” 玉儿抬头,对上侄儿疑惑的目光,一时忍不住笑:“你现在长大了,以前,咱俩的手还一般大,现在,小姑的手,只有你的一半大了。 阿克敦看看被自己一把全包住的小姑的手,一时也呆了呆,小姑的手怎么这么小?捏了捏。呀…… 看着侄儿突然一下子松开,还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手,玉儿疑惑地问:“怎么啦?” 阿克敦看看小姑的脸色,“小姑,我没把你骨头捏坏吧?” 玉儿忍不住乐:“小姑又不是豆腐做的,怎么会一捏就坏?” 阿克敦好奇地把小姑的手又拿起来,轻轻地捏了捏,又担心地看看小姑的脸色,又捏捏…… 捏巴半天的阿克敦满足又遗憾地放开小姑的手:“小姑,你的手太小了,肉太软,骨头也太细了,手又没力气,稍用点力就捏坏了。” 玉儿一拍侄儿的头:“胡说,你忘了小姑可也是能开弓的。” 阿克敦嘻嘻笑:“那是因为你戴着扳指呢,没扳指,你一箭也开不了。” 玉儿白他一眼,懒得和他再争辩。虽然她确实戴了一幅手套,可也不至于一箭也开不了。至于脱掉那双透明薄软的鲛手套到底会如何,她有些心虚地没去想。 “行了,和小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阿克敦瘪嘴道:“那木都鲁氏都很卑鄙!” 玉儿啪一声拍在他的脑门上:“怎么还上纲上线了?连一个姓氏都带进去了?从小到大白教你了?不论面对什么,都不能一概而论,这一个家里的孩子还有好有坏呢,何况一个姓氏。” 阿克敦有些委屈地吭道:“我知道,我这不是不忿嘛,既要比武,却又预先设伏,让我带伤较量,赢了又有什么意思,何况,最后他也只是争了个平手。” “你和谁比武了?” “博尔屯!” “那是谁?” 阿克敦想了想,小姑记性好,家里老人教了的都记得,便道:“博尔屯的父亲叫费叶楞,袭了他玛法赉塔的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玉儿使劲儿地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赉塔是个庶子,于康熙二十三年已经死了,二十五年,皇帝追授了个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的爵位。赉塔是康古里第四子。 康古里当年在太祖(努尔哈赤)时便与弟弟喀克笃里率壮丁二百名来投,太祖命编二牛录,令其弟兄二人分辖,也是军旅世家。 “你怎么和他较上劲儿了?” 阿克敦道:“谁知道他犯的什么邪劲儿,愣说我羞辱他们那木都鲁氏,要让我知道知道厉害。我问他,他却脸红耳赤,只一个劲儿叫喧要与我比试。侄儿总不能弱了家里的气势,就应下了。” “以你的底子,要赢应该也不难吧,怎么只打了个平手,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方才说了嘛,是先受了伤再较量的!” “那一般的人也伤不着你呀?” 阿克敦道:“原是约在内城比武,后来他们却又说去城外,我在去赴约的路上,遇到一个三十左右的汉族人,他忽然拐出来,被我的马蹭了一下,几下言语不和,当时就动手了,那汉子像是个长年习武的,习的还不是战阵之术,倒像是那些什么镖局的厉害镖师,都是近身的功夫,我打小虽也学了些拳脚,可和这些练了几十年的却不能比,最后被打了一拳,踢了一脚,那汉子就走了。我当时急着去赴约,也就没多想,谁知又走了几刻钟,才觉得胸腹间火烧火燎一样的剧痛…… 回家后我才想明白,那个汉族人根本是自己往我马上撞的,后来也是他刻意挑剔才打起来的。这世上也没那么巧的事儿,偏改了比试的地儿,偏是我去比试的路上撞着的人,偏我一撞就撞着个少见的厉害人,我与随从皆骑马,他就偏撞我马上了……” 玉儿叹道:“傻孩子,就是那会儿受了重伤,你又逞强去与人再比试,结果伤上加伤!” 阿克敦心虚地不敢说话。 “该,让你热血冲脑,逞强斗狠!”一个严厉的声音大声训斥。 玉儿回头一看,却是大哥伯鑫。又忍不住笑,嘴上说得狠,不也没去衙门?想是不放心吧。 阿克敦见是自己阿玛,急忙从床上下来,“阿玛,你怎么在家?” 伯鑫看儿子动作利索,此时已丝毫不见昨日的痛苦与虚弱,放下心来。 “从小到大教了多少次,遇事要沉静,不可被七情六欲所左右,你呢?然因为人家几句话相激,就好勇斗狠,是不是觉得自己功夫好,怕别人不知道啊?” 阿克敦老老实实站着,一声不敢吭。 玉儿看看也差不多了,“大哥,他还只有十六岁,正是热血之年,这也是难免的,如果他像个老头儿似的,你又该念他没一点儿血性了!” 伯鑫在外,那也是个一言一行皆有威势的,可是,只要对着这个小妹,那是一点儿办法没有。摸摸只比儿子早出生三个月的妹妹的头,无奈道:“你就惯着他吧!” 玉儿抿嘴笑,“咱们先出去吧,让阿克敦先把衣裳穿好。” 玉儿跟着大哥去了他的房,兄妹俩也有几月未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庄亲王府呢,本来玉儿出月子带龙凤胎按俗规回过一次娘家,可当时三个哥哥都有差事,结果一个也没见着。 “我方才去看了你那对龙凤胎!” 玉儿笑道:“可惜长得不太像我!” 大哥无奈道:“像你?女儿像你还行,儿子像你,他以后可怎么见人?” 玉儿不乐意了:“我这样子不能见人吗?” 大哥看妹妹炸毛了,赶紧道:“别人会笑话他男生女相!” 玉儿不以为然:“男生女相的多了!” 大哥也不打算和小妹争辩,反正,到最后,就算她没理,也能说出理来。 159家族 因为要等阿克敦来,兄妹二人也未说正事儿,玉儿唤来下人准备沏杯好茶喝喝。 伯鑫看着妹妹坐在案几前慢长斯理地烧水、沏茶、倒茶、递茶、喝茶,一举手、一投足尽显高贵与优雅,心里极是满意。他家的妹妹,总是这样闲舒自在,只要与她呆在一起,就觉得安详,喜悦,宁谧。 上下打量生了孩子后,越发长开了的妹妹,伯鑫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女子讲究德容言工,妹妹哪项都是不弱的,这容貌于满人中,那更是顶尖儿的。甚至,小妹身上还罕有地带着一丝汉人女子才有的文秀,也不知是不是她常年手不释卷浸染上了书卷之气。 有些忧心地再看看妹妹,伯鑫轻舒一口气,好在,妹妹相貌虽美,却被脸上的稚气与憨气掩了风华,再美的女子,如果显得傻乎乎的,那容色至少也得减掉三分!妹妹正因这十几年未变的憨气,才至今不曾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来。 男人们暗地里贪花好色,却谁也不会承认,就连皇帝,那也必然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德,而非色。如果妹妹的容貌过于出众、拔尖,于女人中只分招嫉……“哥哥,我脸上长出花儿了?” 大哥爱怜道:“妹妹越长越好,只是,须防着别人因嫉生恨。更不可让人传出以色侍人的名声来。” 玉儿点头。她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这就是一个闷马蚤的年代,男人们人前个个道貌岸然,说什么重德、轻貌,其实,私底下,有几个真的不好色?可他们偏要说自己是不好色的!爱美之心当然有,但爱的可以有美景,美的装饰、美的花朵,甚至美的菜肴,唯独没人公开说这美里面还带有美人。当然,私下嘛,谁管呢,皇帝回了后宫也会招幸年轻美貌的嫔妃不是! 知道妹妹素来是个听话的,大哥又叮嘱好些,直到阿克敦进来,才停了唠叨。玉儿忍不住暗暗嘘气,谁说只有女人唠叨的,这男人唠叨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看儿子进来了,伯鑫指着一边的椅子让他坐,看着等待自己解惑的同样年纪的妹妹与儿子,伯鑫把事情从头到尾,不论是查到的,还是推测的,一点儿一点儿掰细了、揉碎了的与妹妹和儿子解说清楚……原来,雅尔哈齐与伊拉哩家把人家继福晋的娘家人弄废了一大半,许多高位之人都丢了权位,只剩下一些中下层的没出事儿,一次二次尤可,次数一多,人家也起了疑心,再倒霉,不可能一家人都连连出事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自己家被人盯上了! 知道着了人家的暗算,那木都鲁氏一家人用尽了浑身解数去查、去找线索,别说,还真找着一点儿,虽然,这一点儿线索太无关紧要,不过,知道继福晋害过人家伊拉哩家的女儿的那木都鲁氏家自然不需要再找更多的佐证了,这点儿蛛丝马迹已经够了! 知道有雅尔哈齐也参与其中,可是,那木都鲁氏家却不敢去找雅尔哈齐,毕竟,那也是主子,且是个深得皇上喜爱,有着贝勒爵位的主子。对着这样的主子,你顶多在政事上悄悄使绊子,别的,却不敢多做,否则,一旦被捉住证据,那就是大罪!毕竟,奴才谋害主子,那罪,可不小。他们不是继福晋,继福晋现在也是主子了!他们顶多让继福晋去对付雅尔哈齐,自己却不敢把手伸到雅尔哈齐身上去。 不敢找雅尔哈齐的麻烦,也就罢了,他自有继福晋去对付,可伊拉哩家,那木都鲁氏却不会放过!可是,伊拉哩家不好对付! 阿尔济大小算是个开国功臣,儿子阿山是封疆大吏,三个孙子,一个个谁也不是省油的灯。阿尔济在家调教八旗子弟,皇帝也知道,这事儿,找不着漏洞可钻;阿山在两江坐镇一方,那木都鲁氏鞭长莫及,找不了麻烦;这阿尔济的三个孙子,你当面找人家麻烦,那只有被揍的份儿。当面不敢和人家呛声儿,想在差事上找人家漏洞,还偏没找着;在一边敲边鼓,人家根本听不懂,或者听懂了人家就是装傻,让你狗咬乌龟,无从下手,最后,那木都鲁氏家的人盯上了第四代的孩子。 军队有军队不成文的规矩,小一辈的不招你,你老一辈不能出手收拾下一辈,要不,说出去,不只丢脸,还会在整个贵族阶层臭了名声。想想,一个三十岁的壮汉,去殴打一个十岁的孩子,其场景如何,其后果如何?以后,谁还敢跟他家来往? 因此,只能让同辈儿的去收拾伊拉哩家的第四代。可是,同辈儿的那木都鲁氏没几个出息的,一个也赶不上人家伊拉哩家,就算想收拾人家,也没那个本事。难道,就这样放过伊拉哩家? 那木都鲁氏不甘心,在差事上没找着人家的漏洞,在正面对阵上,又赢不了人家,怎么办?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那木都鲁氏准备——借刀杀人! 借的刀需有讲究,反复寻摸后,盯上了正白旗同姓的博尔屯。博尔屯好呀,他曾祖父只是康古里的庶子,并没有得到整个那木都鲁氏家族的拥戴。名将赉塔有一些旧部,可人没了十几年了,这人走还茶凉呢,何况都死了。 因为曾祖父的赫赫威名,这个博尔屯极其骄傲,很好借用,他家的地位也勉强可与伊拉哩家对恃,如果能让他把伊拉哩家的孩子弄死了,这样是不是伊拉哩家就有了仇敌了? 到时自己家里再帮着出出力,同仇敌忾把伊拉哩家的人都从高位上拉下来,之后再收拾,就方便多了。 那木都鲁氏家开始寻找下手目标,也不需要多费心,直接选中了阿克敦。 阿克敦是谁?伊拉哩这一辈的嫡长,那就是一家子的命根子呀,如果让博尔屯把这小子收拾了,伊拉哩家肯定会和费叶楞家成为死仇,且不死不休!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那木都鲁氏准备——借刀杀人! 借的刀需有讲究,反复寻摸后,盯上了正白旗同姓的博尔屯。博尔屯好呀,他曾祖父只是康古里的庶子,并没有得到整个那木都鲁氏家族的拥戴。名将赉塔有一些旧部,可人没了十几年了,这人走还茶凉呢,何况都死了。 因为曾祖父的赫赫威名,这个博尔屯极其骄傲,很好借用,他家的地位也勉强可与伊拉哩家对恃,如果能让他把伊拉哩家的孩子弄死了,这样是不是伊拉哩家就有了仇敌了? 到时自己家里再帮着出出力,同仇敌忾把伊拉哩家的人都从高位上拉下来,之后再收拾,就方便多了。 那木都鲁氏家开始寻找下手目标,也不需要多费心,直接选中了阿克敦。 阿克敦是谁?伊拉哩这一辈的嫡长,那就是一家子的命根子呀,如果让博尔屯把这小子收拾了,伊拉哩家肯定会和费叶楞家成为死仇,且不死不休!伤了、死了庶子,人家可能还犹豫一下,考虑因为一个庶子得罪一个家族是否划算,可要是把人家的嫡子弄死了,那可就是死仇了,何况,这个阿克敦听说被伊拉哩一家寄予厚望。 不是自己家里动的手,就算伊拉哩家最后知道中了自家的借刀之计,碍于继福晋,伊拉哩家也不敢明着把他家怎么的,再说,本就是伊拉哩家先出手的,自家不过是回击罢了,反正现在,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一切都是源于庄亲王府内宅的争斗。 如果博克屯把阿克敦弄死了,伊拉哩家也就顾不上他家了,出嫁了的女儿和顶门立户的嫡长子谁更重?不用说,伊拉哩家一定先忙着收拾仇家费叶楞家。而当伊拉哩家分心忙着对付费叶楞家时,那木都鲁氏家就要收拾王府的贝勒夫人了,当然,经手的,只能是继福晋,至于出出主意、帮着提供点人手什么的,那是一定的。 “博尔屯也姓那木都鲁氏,不过是正白旗,与镶红旗的继福晋娘家不是一家,被继福晋的娘家人挑动了,就来找阿克敦比试,阿克敦受激不过,就应了战,却又在去的路上被人暗算。以致受了重伤。” 合着,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比试呀!玉儿柳眉倒竖,如果不是自己给阿克敦打小就服了丹药,让他的身子比一般人强出许多,侄儿此次会不会丧命? 谁要害她家的人,都不行! 大哥一看,小妹这是动真火了,赶紧劝道:“博尔屯那儿,只需阿克敦去就能解决,让他知道事情始末,他家的人自然会敲打镶红旗那一家,若不然,以后岂不是谁都敢把他们当刀子使。” 玉儿一噘小嘴儿,“这样太便宜那个博尔屯了!” 大哥笑道:“没事,阿克敦自己就能为自己把仇报了的。” 玉儿想了想:“那个使借刀计的那木都鲁氏一家呢?” 大哥笑道:“当初他们在高位时,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下来了,自然有许多人等着收拾他们,却不必咱们再自己动手。咱们先前使的都是暗手,找不着证据,即使怀疑,也无用。这样,你在亲王府即使继定晋当面发难也不难应对。只是 清心游第4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对。只是,须得防备继福晋的暗箭。”玉儿听了,自然点头,回去后,得把院子里的人再仔细梳理一遍,以后也得提高警惕才行。 “如今,加上一个在军队中也有一些实力的费叶楞家,继福晋的娘家人讨不着好! 赉塔是凭着真本事拼出来的。作为一个庶子,能走到名将的地步,不容易,才能自是被皇上所重的,这样的人,总有一些念着他旧情的旧部;要不是他最后因色事败,也不会只追封一个一等阿思哈尼哈番,那不是‘公’,也应该是‘伯’的!如果,阿克敦送了命了,没了转寰之地,也许,费叶楞家也就罢了,只能倾家族之力与咱们对恃,可阿克敦现如今没事儿,他们就会收拾镶红旗的那木都鲁氏家让咱们家消气了。 博尔屯要真是凭本事赢了阿克敦,伤了他或者失手要了他的命,咱家也就吃个闷亏,毕竟,这是事先约好的公平比试,咱家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可昨日,阿克敦先被暗算受了重伤,继而又与博尔屯比武伤上加伤,咱家孩子没输,还搏了个平手,咱也不惧被人说输不起之后又上门找事儿。” 玉儿想了想,点点头,“还有那个打伤阿克敦的,你们把他找出来!”大哥挠挠头,京城这么大,人这么多,如果人家躲起来可还怎么找。可不答应妹妹吧,自己这估计也脱不了身。 “找着那个人,到时让费叶楞家也无话可说!要不然,人家不承认先施了暗算怎么办?” 大哥想了想,虽说就算没这个人,费叶楞家估计也会认,但那到底不比找着人更好不是。便答应小妹下去仔细查。 之后阿克敦怎么去和博尔屯家交涉,大哥怎么满京城搜人玉儿是全不管,她现在担心的是别的小辈儿也着了人家暗手,想了想,把剩下的半粒丹药化了水,分着给所有的男丁都服了。量小,孩子们受得住,也不需她用生气去疏导狂暴的药性,在以后的日子里,孩子们自然能一点儿一点儿吸收彻底。这药只要没全部吸收,还能延命,只要保着命,就算受了重伤,玉儿也自有法子把他们救回来。如果吸收完全了,那更好,孩子们也就不惧一般的打击了。 160新宠 三个月的宝宝什么样?别家的,玉儿不知道,可她家这两只宝宝,却着实的不老实。 两个宝宝靠着东西能坐稳了,拍、摇、敲着玩具,好奇地弄出声音来听,有时贪心地同时拿两个东西,虽然,因为不太熟练,导致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都掉出手里,他们也总会不厌其烦地再去拿起来。 老夫人乐呵呵看着龙凤胎在炕上玩儿,对着一边的玉儿道:“和你一样,和你一样,你三个月的时候,也长得这般大了,家里别的孩子,你记得吧,你哥哥们的孩子们,大多五个月的时候才能长成现在这样子。” 玉儿笑着拿了块儿布蒙到儿子脸上,弘普一下看不到东西不乐意了,伸出小嫩爪把脸上的布拉掉了。看着自己额娘,对着玉儿露出无齿的笑容,嘴里还发出哦,啊,咿呀的声音。 老夫人笑道:“这是开始学说话了?” 玉儿点头,“也就不多久的事儿。” 老夫人拍拍孙女儿的手:“这已经比别的孩子快多了。” 玉儿把儿子拨拉得趴在炕上,弘普也不恼,自己用前臂支撑着抬起胸部,后来发现起不来,又趴下去,努力翻了个身,变成了肚朝天的姿式。 弘普在努力改变身体姿式的时候,玉儿把女儿手里的小玉马拿走了,惠容抬起头到处寻摸,看到额娘手里的玉马,嘴里啊啊的对着自己额娘说话,仿佛是叫自家那个无良的额娘把玉马还给她。 老夫人看了极高兴,“好,好,是个聪明的,和你小时候一样。” 何止一样,玉儿发现,这俩孩子其实都比自己聪明,自己是二世为人,可这俩崽子,都是真正的白纸一片,可他们的智力已经有两岁的样子了! 玉儿开始头痛,智商太高的孩子,不好教呀! 玉儿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的,她唯一的优势是二世为人,懂得取舍!可龙凤胎的智商明显过高,这让她非常有压力,她这样智商平常的母亲,能教好这对儿女吗? 惠容见自家额娘不理自己,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往玉儿的方向爬动,想要拿回自己的小玉马,小玉马好呀,冬暖夏凉,握在手里舒服。 玉儿从一边拿过拨浪鼓,冲着女儿咚咚地摇,惠容停下来认真听了一会儿,又坚持不懈地朝着额娘手上的小玉马进发。 一边肚朝天的弘普听到声音又把自己翻了个个儿,之后,同妹妹一样,往额娘那儿爬过去,不过,他的目标是拨浪鼓。 惠容最先到达额娘身边儿,伸出小嫩爪去够小玉马,然后,她发现自己腋下多了两只手,自己也变成了直立的姿式,看着近了许多的额娘的脸,惠容笑呵呵地和额娘咿咿呀呀说话,脚也一下一下的跺。 老夫人则把弘普抱了起来,也让他练习走路,弘普看看老夫人,又偏头看看忙得顾不上自己的额娘,认命地在老夫人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走着,人家其实都懂,就是手脚还有些跟不上脑子。 玉儿一边逗着龙凤胎,一边和老夫人说着话,问问自己送回来的衣裳穿着是否舒服,平日吃饭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吃着都香,侄儿侄女们有没有不听话,几个哥哥嫂子过得好不好……全是一些鸡零狗碎家长里短,老夫人却说得极高兴。 老太爷去后园转了一圈这会儿走了进来,玉儿把惠容放到炕上,起身去扶玛法。 “玛法,这拐杖你没拄吧,一直拎着呢吧?” 老太爷笑眯眯挥挥手上的拐,“嗯,玛法都拎着,不错,拿在手上不重,敲打起那些小崽子好用!” 玉儿忍不住乐,她就知道,这拐杖肯定成为“刑具”。 “玛法,谁让你不痛快,就揍他们,他们年轻,挨点儿揍身子骨更好。” 老太爷深有同感地点头,他现在是出门就拎拐,人不离拐,拐不离人,走哪儿带哪儿,比老夫人用的时间长得多。老夫人毕竟是女眷,平日呆在房内的时间更多,用拐的时间还不到老太爷的一半儿。 两老人也没问阿克敦的伤势如何了,反正,孙女儿既然坐在这儿了,曾孙的身子肯定就没有问题了,若不然,玉儿肯定还守着呢。 玉儿为什么能治好阿克敦? 为什么?孙女儿学医了呀,制的一些小药丸、散剂效果一直不错。连莫老头都自叹不如,说要是家里的子孙也有这样儿出息的,他短寿几十年也愿意。 陪着家里人用了午饭,玉儿起身回王府,看看送到门口的阿克敦并一群萝卜,“以后万事小心一些,不可再拿自己的身子骨玩闹了。” 阿克敦老老实实点头。 玉儿再看看一边顺溜排下去的大萝卜,笑道:“在家要好好听哥哥的话,不可吵闹长辈。” 从大到小,萝卜们依次表态,坚决贯彻小姑制定的政策,坚持各种小姑的规章制度不动摇,,坚定抵制各种歪风邪气,决不往游手好闲的八旗颓废子弟之路溜达…… 玉儿听了很满意,这才在一群大小学生的注目下上了朱轮车起程。 小儿诞生三大礼,洗三,满月,百日,都是祈望孩子长寿之意。 继福晋因皇上的亲自“关怀”,违和的玉体,很快痊愈,龙凤胎的百日未取消,被狠狠地大办了一次。 来了多少人? 玉儿不管家,不知道,不过,伊拉哩家的今儿都来了,孩子的百日,有那年龄越大的来参加越好。 王府的三个庶福晋谁也没轻省的,即使有王府的大管家、二管家忙外面,米公公领着太监们忙里面儿,她们也都累坏了。 继福晋? 王爷说了,继福晋身子刚好一些,不可让她操劳,因此,继福晋只需坐在厅里面露微笑即可。 龙凤胎在一些高身份的女眷们手上转了一圈儿后,玉儿抱着下去了——开宴了! 龙凤胎被围观了,玉儿,也被参观了! 龙凤胎稀罕,生出龙凤胎的他们的娘也稀罕! 没生孩子的嫡室们摸完龙凤胎摸玉儿,个个想沾点儿喜气;生了孩子的,也想沾点儿喜气,抱完龙凤胎又拉着玉儿的手叙话…… 好在,玉儿身份儿够高,真正需要谨慎应对的人并不多,否则,其情状估计更“惨烈”。所以,玉儿觉得,其实不大办百日,只府里庆祝一下最好。 好在,这日的喧闹之后,玉儿又恢复了养孩子侍候雅尔哈齐的清闲日子。 孩子的成长是很快的,一个不注意,他们就会变个模样,如同春天的树一样,你几天没注意,那光秃的树干上,已盈满了一层烟绿,再几天,那烟绿变成了深绿,再几天,茂盛的绿叶已在风中蔌蔌摇动,喧闹着庆祝新生了。 双胞胎不懂得藏拙,所以,六个月时已经会叫额娘阿玛了,因此,玉儿请安完毕,更多的时间把他俩拘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可孩子也不能因此失去玩乐的权利,玉儿便把黑白雕放出来守门儿,自己抱着俩孩子进了空间。 孩子们进了这个熟悉的地儿,惠容扬高了嫩声儿娇娇地喊:“小虎——” 一头巨大的老虎跑了出来,把惠容叨走了…… 弘普不曾出声,可一会儿工夫,手上也缠了一条青绿的小蛇,三角脑袋,翠绿可爱,可是,玉儿仍然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四只是怎么勾搭上的? 玉儿也不知道。 她出空间给孩子们拿换洗的衣物这不长的时间,回去,便见到这四只在一起玩得高兴得不行,唯独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孩子们肢体虽还不太协调,却已经懂得用语言表达了。俩好动儿摔着了,老虎与青蛇过来帮忙。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适应,玉儿很淡定地看着老虎把自己的女儿叨走、毒蛇缠在儿子身上。 “额娘,小青,可爱!”弘普为这件事儿,和自家额娘申明了无数次,可是,额娘会经常搂妹妹的小虎,却只摸过自己的小蛇一次。弘普为此很伤心。 玉儿嘿嘿笑:“儿子,额娘知道你的小青很可爱,可是,额娘打小儿怕蛇,和小青没关系。” 弘普很认真地把小蛇拎起来扯巴,“小青很乖,不怕。” 玉儿额角的血管抽了抽,第一次见儿子扯巴那条蛇时,她的命吓掉了半条,就怕儿子被蛇咬了,可那条蛇还就没咬弘普,也不知道是弘普力小没扯痛它,还是那蛇真的如黑白雕一样通灵。兴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想着当初第一次遇到老虎,自己吓得狼狈逃窜的事儿,玉儿很无语,早知道它们都这样乖,她还怕什么呀。以至,到如今,沾了儿女的光,她才敢进了山林。 “弘普,你记得一会儿告诉妹妹,咱们偷偷出来玩儿的事,不能告诉别人,就连阿玛也不行,要不,以后额娘不带你们来玩儿了。”每次进空间玉儿都没忘交待一遍儿,就怕俩孩子说漏了。好在孩子们智商不低,玉儿交待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也乖乖听话一直没说出去。 弘普很认真地点头:“不告诉,谁也,不告诉,就我们,三个人,知道。” 玉儿抱起儿子进了山林,林子里有草、有树、有花、有菌……外面世界山上有的,这儿有,外面世界山林里没有的,这儿也有。 沿着熟悉的路线,到了老虎的窝,老虎只愿意搬运惠容,弘普每次只能靠着额娘才能在空间里自由移动。 老虎的窝前面有一条小溪,“至清至浅山溪”,唯有在这样深幽的山林里,能看到清澈见底的溪水,也唯有这样流动的水,让人在不渴时,也不自禁地会升起饮用的欲/望,如同有生命一样奔流的潺潺溪水,总会让玉儿失神…… “额娘,吃。” 玉儿被儿子惊醒,把他抱到不远处的一棵果树下,在一块儿干净的大石头上面放好,起身摘了几捧樱桃去溪里冲净,她只是习惯性地吃前用水洗,也不管这空间里的果子是否真的不干净。 是樱桃,只是,比外面世界的樱桃粒儿大。 红嫩,香甜,嫩得几个月大的儿子女儿小嘴儿一抿就能把所有的汁水都挤出来,核很小,孩子们最初不知道吐核,吃了下去,居然也没闹肚子,不过,现在都知道要吐出来了。 “小虎,吃。” 惠容被含在老虎嘴里,拍着老虎的大嘴被叨了过来。老虎把惠容放在玉儿的身前,趴在惠容身后给她当靠背。惠容抓了一把樱桃,塞了一半到老虎嘴里,自己吃另一半。 老虎咕咚咽了下去,闭上眼打盹儿。弘普因着妹妹的动作,想起来自己也有个伙伴不曾喂食,拈了一粒樱桃递到小蛇嘴边,小青也张嘴吃了。 玉儿很淡定,有吃米的雕,再加俩吃水果的老虎、蛇,很正常。 由着龙凤胎在空间里陪着各自的宠物玩儿了一个时辰左右,玉儿把俩恋恋不舍的小家伙拎出了空间。午睡时间快到了,外面的奴才该来叫起了。 161南巡 时间,在孩子们的成长中无声无息地流失,龙凤胎如同雨后的小苗一样,日新月异,长势喜人。 继福晋这两年很安静,不知道是因为皇帝特意来看了龙凤胎让她有了忌惮之心,还是因为娘家日渐呈现的颓败之势让她敛了锋锐之气,总之,她对着玉儿时态度不再如初始时的蛮横,从最初的皮笑肉不笑,到后来的笑容和蔼,继福晋在不顺意中慢慢蜕变,日渐深沉。 玉儿平日照着规矩晨昏定省,别的,也并不多做,无论继福晋是嚣张也罢,是亲和也罢,她敏锐的灵觉都提醒着她,这个女人对她的敌意、恨意从未消退,且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也因此,玉儿从不让龙凤胎单独与继福晋相处,回到院子里,母子母女三人进入空间后,玉儿总会反复叮嘱龙凤胎注意与继福晋保持距离,但是,日常时又绝不可以失礼。 若是一般的孩子,估计要做到这样的要求很难,好在,龙凤胎不只智高很高,情商也不差,对于额娘说的话记得牢,也做得到。因此,这两年来,整个庄亲王府呈现一片和睦景象。 “额娘——” 龙凤胎手拉手走到玉儿身前,他们现在已经走得很稳了,而且,酷爱冒险,为此,玉儿只能更多的把他们放到空间里去,毕竟,空间里那只大老虎保姆可比外面这些奴才好用多了,而且,绝对不会背叛。 玉儿陪嫁过来的丫头中,这年,又出了一个想攀高枝儿的,而且,手段明显比当初的绿荷高明多了,似有若无的勾引,若有情若无情的挑逗,让雅尔哈齐想了好久才把这事儿告诉玉儿,他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真的动了心思,还是只是自己多心。 第二天雅尔哈齐出门后,玉儿叫来那个叫桃满的丫头,一主一仆对答半晌,玉儿忍不住赞叹,能把自己攀高枝儿的行为说得让玉儿都差点儿相信她全是一片为主的心思,这桃满,真人不露相呀,考虑许久,玉儿把她许给了一个侍卫,且让她凭本事奋斗去吧。 “额娘!” 龙凤胎有些不乐意,额娘怎么不搭理人? 玉儿回过神来,弯下腰,在弘普与惠容的小脸儿上各亲了一记。 “从宫里回来了?” 惠容爬到额娘怀里:“额娘,汗玛法说过两天去玩儿?” 皇帝时不时让雅尔哈齐把龙凤胎抱到宫中玩儿,龙凤胎跟着皇子皇孙学着称呼宫内的人时把皇帝与太后逗得不行,最后,皇帝让兄妹俩叫他汗玛法,明显,这个称呼逾越了,不过,龙凤胎又乖觉又聪明,皇帝很是喜欢他们,再则,他把雅尔哈齐也当了半个儿子,听着龙凤胎这样喊也觉得高兴。 “去哪玩儿?” “南巡。”弘普很平静。 玉儿呆了呆。 “皇上要南巡吗?要带上你们俩?” “有我们。”惠容在额娘怀里滚一圈儿。 “还有阿玛和额娘。”弘普还是很平静。 “额娘还有三天时间收拾东西。”惠容抱着玉儿的颈项。 “另外安排所有的事。”弘普低下头开始玩手上的九连环。 这是通知? 玉儿叫来周嬷嬷、高嬷嬷、林嬷嬷,把出巡的事儿说了,又把院里的事安排了,便让她们各自下去忙。 晚上,玉儿问雅尔哈齐,才知道,兄妹俩在皇帝面前说还从没见过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于是皇帝就说南巡带上他俩,去江宁看看。 去就去吧。 玉儿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已成定局的事儿从不多想。 三天后,拜别恋恋不舍的庄亲王,一家四口跟着皇帝开始他的第四次南巡。 皇帝南巡,自是天家气势。大街上闲杂人等一律回避,店铺、住家门窗紧闭,街口的栅栏门也都关闭,并有禁军把守,哄赶人群。车驾从北京外城的永定门出城,送行的文武官员,浩浩荡荡排着队伍在大路上行进,皇帝坐在马上,身后跟着舆车,由全幅武装的御前侍卫前后呼拥,玉儿甚至在沿途路旁看到了大象,到了南苑暂停脚,南苑路边亦是仪仗鲜明整齐,一直排列到南苑行宫门口…… 文武官员站在护城河岸边恭谨跪送,皇帝坐着他的龙舟,开始了他的每四次南巡。 皇帝南巡,是工作,当然,偶尔游玩是很正常的。路上,皇帝日日忙碌不停,接见官员,查看河道,批阅京中送来的奏折…… 九月的天,秋高气爽,越往南走,空气越湿润。龙凤胎总喜欢领着随身的嬷嬷去船尾看滔滔水花,觉得很神奇。皇帝对于龙凤胎很喜欢,对于他们永无止境的问题也很乐意解答。玉儿早已对于两小旺盛的求知欲感到麻木,但当他们把询问的目标从自己身上转到皇帝身上时,她还是觉得松了口气。她智商平常,应付这两只,有些力不从心。 越往南走,路上的绿色越多,玉儿偶尔也会领着丫头嬷嬷到外面观观景,看看脚下的河水,看看玩处的青山。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 “把孩子丢到皇上那儿,你倒清闲。” “你还说,这么些天,你忙得连孩子们的面也没见。”玉儿头也不回,懒得理睬那个不顾家的男人。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儿,“四阿哥、十三阿哥也来了。” 玉儿僵了僵,人前,她一直很注意给雅尔哈齐留面子,今儿一时疏忽,几年苦功化作东流水…… 玉儿傻笑着回头和这两位见礼。 四阿哥要笑不笑看她一眼,十三阿哥则笑着冲她调皮地眨了几下眼睛。 雅尔哈齐很快摆脱了尴尬,这两人大抵都知道一点儿他们夫妻俩的相处之道,只有玉儿还以为自己扮演的恭谨小媳妇儿形象很成功。 “您三位,这会儿终于忙空了?”玉儿一边指挥着嬷嬷丫头送上茶水点心,一边不忘了揶揄一句。 四阿哥谁也不理会,坐下后径直喝茶,唯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坏。 十三阿哥爽朗笑道:“快到德州了,皇阿玛那儿停了手,我们也偷得半日清闲。” 玉儿看看三个男人,忍不住摇头:“真弄不懂你们,明明很累,居然一个个都甘之如饴。” 四阿哥不屑地看她一眼:“都跟你似的成天吃了睡,睡了吃?” 玉儿瘪嘴:“我这样儿才好呢。” 四阿哥懒得理她。从四岁,到现在,这丫头从没变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 看媳妇儿忙得差不多了,雅尔哈齐拉过一张椅子:“坐吧,他俩也不是外人。” 玉儿笑嘻嘻坐下,所以说,找个对自己好的老公比什么都强。 四阿哥恨其不争地看雅尔哈齐一眼,夫纲不振,全是他自找的。 绿樱与绿菊二人抱着乐器不知是否该送上来。先前夫人说要弹琴,可这会儿看着没闲工夫了。 十三阿哥眼尖,一下看到两人手里的乐器,冲着玉儿乐。 “你这备得挺全乎。” 回头冲着两绿招手。 绿樱与绿菊行礼后把乐器摆好,十三阿哥拿起紫玉箫笑道:“当年,你一下子差点儿没把皇阿玛的乾清宫搬空了。” 玉儿不屑地叱了一声,怎么可能,皇帝还会缺几件乐器? 四阿哥看着她的样子就牙痒,“放在乾清宫的,都是皇阿玛平日最喜欢的。可不是库房里的可比的。” 玉儿看看四阿哥,再看看雅尔哈齐,见他点点头,玉儿想了想:“哦!” 四阿哥额头上的筋跳了跳。就一个“哦”字? 看四阿哥的脸色有变黑的趋势,雅尔哈齐赶紧给自己媳妇儿救场,“十三的琴素来不错,请吧!” 十三阿哥看看琴,点点头,起身坐到琴桌前,一按一拔,高古之音立时传开,顿挫间,细腻的吟唱,丝丝入扣,空灵飘渺…… 玉儿也不去侍候雅尔哈齐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规矩什么的此时也松泛了……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笑了笑,她喜欢,由着她吧。 四阿哥自然看到这夫妻二人的互动,腮帮子又紧了紧,干脆转开头去,眼不见为净,反正那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个旁人也无需替他们操心。 一曲奏毕,十三阿哥放下手,长长吐了口气,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笑着坐回桌边拈了块儿点心塞到嘴里。看着玉儿享受的表情,忍不住乐。 “小堂嫂,你别只顾着听,我也多年没听到你吹笛弄箫了,我们来前儿你不是很有兴致,还准备一个人弹不是?” 玉儿冲着十三阿哥翻个白眼:“堂嫂就堂嫂,怎么还加个小。” 十三阿哥还没接声儿,四阿哥倒开了腔:“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这么些年,有长大吗?” 玉儿想起头年他说自己没长脑子,不忿道:“长了,脑子也长了。” 四阿哥嘴角翘了起来,十三阿哥“扑噗”笑出了声,雅尔哈齐无奈地看看自己的傻媳妇儿,这不是明摆着自己承认自己没长脑子? 玉儿看着三人的表情,有些懊恼,她作什么这么快回嘴,不搭理他就得了呗。 十三阿哥指指琴,示意玉儿她还有正事儿没干。玉儿瞪他一眼,哼道:“是堂嫂,不是小堂嫂。”这个很重要。 十三笑着咳一声:“堂嫂!” 玉儿满意了,从袖里抽出白竹笛,想了想,放在一边,坐到古筝前。 有点儿熟悉却又与记忆中全不相同的筝音让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曲子? 雅尔哈齐这些年,隔个三五天就能听到媳妇儿弹琴弄箫,拔筝吹笛,很自在地端着一杯茶,笑着看一接触乐器就心无旁笃的媳妇儿。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闭着眼:湖水长天一色、空阔无边,傍晚时分,逆光下撒网的背影,拖网中欢跳的锦鳞,还有高亢的渔歌,无限欢乐的丰收喜悦…… 四阿哥不得不承认,这丫头人虽傻了点儿,这筝却确实弹得不错。 “听着与《归去来辞》有些像?” 玉儿呆了一下,四阿哥看着她的表情,放弃再向她追问,指定是她家的人或是雅尔哈齐给她搜罗的谱子。 玉儿正要坐到雅尔哈齐身边,目光无意中往正中的龙舟一扫,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一下,丢下在坐的三人,猛地冲到船弦处,不顾形象爬上去,之后双足狠狠一蹬船弦,跃入了河中…… 一船的人俱皆呆立在当场,雅尔哈齐几步冲到玉儿先前入水之处,往下一看,呼出一口气,玉儿在水面快速游动……伸手按住狂跳的心脏。看着玉儿跳下去,他差点被恐惧没了顶,此时,只觉全身虚软,靠在船弦上直喘气。 162落水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惬意而舒适,却发现正要入座的玉儿僵了一下,之后,一个呼吸间,那个丫头已闪到了船弦,再喘口气的工夫,人已经跳到河里了,再然后,雅尔哈齐便带倒了椅子也冲了过去……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愣了愣,急步起身走过去,四阿哥还伸手扶了一下腿软的雅尔哈齐,往河面一看,那个不省心的丫头浮在水面上正转着脑袋四处搜寻,之后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里,半天也没见露头。 四阿哥皱紧眉头,担忧地又看了河面一眼,回头再看看紧张盯着河面的雅尔哈齐,“她这又闹的哪一出?”船队还在行进,再不浮上来,岂不要出事! 雅尔哈齐紧盯着河面,一边摇头,“玉儿不是胡闹的性子。” 四阿哥奇异地看看雅尔哈齐,那丫头不胡闹?她胡闹的时候还少了?当初,挂在雕身上的事儿也干…… 雅尔哈齐这是近墨者黑? “哗啦”一声出水之声响起,玉儿的头露了出来,之后,双手冲着雅尔哈齐举了起来,雅尔哈齐四处一看,一用力,把船上的帘帏扯了下来,动作迅速地一头系在脚上,一头系在船弦,纵身便往下跳,四阿哥的眉头跳了跳,雅尔哈齐这样子太容易把腿扯断了…… 好在,雅尔哈齐的身体,现在也属于怪兽一级,他的体重加上下坠的拉力,居然没伤着,倒挂着接过媳妇儿举得高高的儿子,又要去抱玉儿,玉儿看看那帘帏快断了,从空间里掏出飘带递给雅尔哈齐,“赶紧上去,帘帏快断了,去船后接我。”然后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船从她先前所处的地方直接驶了过去。再慢一步,她就得被巨大的楼船撞上…… 也没等上面人拉他,雅尔哈齐腰一用力,翻身抓住帘帏,手一下一下拽着快速上了船,把孩子往四阿哥怀里一塞,脚上的帘帏一扯,又急跑向船后…… 四阿哥看着怀里紧闭着眼的弘普一时僵了,这孩子不是在龙舟上,怎么落了水了? 十三阿哥伸手一探,嘘出口气:“有气儿!” 四阿哥眉头皱的差点儿能夹死苍蝇了,七手八脚把孩子身上的衣服扒光。深秋九月,河水寒凉,掉到这样深的京杭大运河里,再慢一些时候,就算救起来,这样小的孩子,也被冻死了!一边的嬷嬷早准备了暖被,此时赶紧递给四阿哥。 看着四哥把弘普紧紧地裹住,只留出一张有些青紫的小脸,十三阿哥有些忧心地道:“得赶紧找太医。”四阿哥正要说话,却看见雅尔哈齐搂着浑身湿透的玉儿几步跨进仓内的卧房,又几步回来从自己怀里抢过孩子…… 四阿哥看着雅尔哈齐消失的地方,忍不住头痛,此时不去请太医,把孩子送到他额娘身边有什么用?难道又是那丫头的要求? 远处的龙舟上此时传来喧闹之声,四阿哥想了想,派高无庸去龙舟看看是不是因为弘普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是,就赶紧把这边儿已救起孩子的事儿说了,免得皇阿玛着急。 “弘普怎么落水了?他身边侍候的嬷嬷丫头呢?”四阿哥低声自语。 十三阿哥也纳闷儿,除了在御前,奶嬷嬷和丫头可一直跟着呢。 兄弟二人坐在位置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等着高无庸来报信,时不时瞥一眼雅尔哈齐进去后就无声无息的仓房,弘普怎么样了?那丫头怎么样了? 弘普睁开眼时,玉儿一下瘫在了那儿,这辈子,除了三哥遇刺那次,她没受过这样大的惊吓…… 看到弘普从四层高的楼船掉下来,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来得及想就跳了下去,在冰凉的河水里找到弘普时,孩子已经呛得昏过去了,她赶紧抱着他进了空间,把他胸腹间的水挤压了出来,也不敢多呆,喂了一点儿药就出了空间,到了快出河面时才把他弄了出来递给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紧紧抱着妻子和儿子,他受的惊吓一点儿不比玉儿小,在行进的船队中掉进河里,不小心就得被船撞上,这样的距离,就算船想停也停不下来的。好在,龙舟与周围的船之间距离较远,否则,妻儿岂非都要没命!想着那个后果,雅尔哈齐生生打了个寒战。 玉儿感觉到雅尔哈齐的恐惧,伸手摸摸他脸,又回头问稍微回复了一些儿精神的弘普。 “身边侍候的人呢?怎么掉进水里的?” 弘普想了想:“儿子跑在前面,攀着船上的一根木头,那木头松了,儿子就掉进河里了。” 玉儿挑眉,龙舟上的木头会松?与雅尔哈齐对视一眼,这是有人要害自己儿子呢,还是要害别人?只是,到底是谁,能在龙舟上做手脚,敢在龙舟上做手脚。这胆儿,可够肥的。 玉儿想了想,“弘普,一会儿额娘会叫太医来,你要装着昏迷知道吗?” 弘普似懂非懂,好在,很听话,点点头。玉儿想了想,孩子虽然听话,可到底太小,从袖里掏出一粒药丸,用小玉刀切下一小点儿,“弘普,张嘴!” 弘普听话地张嘴,玉儿把小玉刀一翻转,比米粒还小的药落在弘普的舌头上,遇到唾液很快消失无踪。一边的雅尔哈齐挑了挑眉,媳妇儿这是什么药? 雅尔哈齐的疑问没等多久,弘普的脸慢慢变红,一会儿又闭上眼昏了过去,明眼人一看,就是发烧的症状。雅尔哈齐有些不放心地把手放在弘普额上,吓了一跳,烫手!有些忧心地看看媳妇儿,这是药的作用,还是孩子真的发烧了? 玉儿冲着雅尔哈齐安抚地笑笑,低声道:“孩子没事儿,只药的功效。我太笨,不会演戏,就睡了,一会来人你应付啊。” 雅尔哈齐忍不住又确认一次:“你俩都没事儿吧!” 玉儿笑着点头,“放心!” 雅尔哈齐亲亲儿子的小脸,又亲亲媳妇儿的小嘴,他知道,玉儿不会拿孩子的身子不当回事儿的。 四阿哥看着高无庸抱着惠容,领着一个太医坐着小船划了过来,自有下人把小船系在楼船上。 高无庸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惠容,“爷,皇上那儿知道弘普阿哥救起来了,便差了太医来看看,皇上那儿正查着呢,那些侍候的一个也没放走。” 四阿哥看看太医,从高无庸怀里抱过惠容,领着太医走到仓房门前,轻轻敲敲门,“雅尔哈齐,太医来了,让他给孩子看看吧,惠容也回来了。” “阿玛——”惠容看着开门的雅尔哈齐,眼肿鼻红哑着嗓子抽咽着喊,四阿哥都忍不住鼻酸,把惠容递到雅尔哈齐怀里。 惠容抱着阿玛的脖子,抽咽着道:“阿玛,哥——哥——” 雅尔哈齐安抚地拍拍女儿的背:“乖,哥哥没事儿,额娘也没事儿,宝贝儿别哭,哭坏了你额娘该心疼了。” 惠容听话地在雅尔哈齐的衣领上擦干净眼泪鼻涕,只是,还是止不住地打着嗝儿,看得一边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又是好笑,又是爱怜。 雅尔哈齐把太医让进仓房,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不好跟进去,又退了出来,坐在厅里等着。 等了一刻钟,雅尔哈齐与太医退了出来,太医在一边的桌上写着药方,一边道:“孩子年纪太小,又惊又冻,现在发着高烧,好在一直养护得好,先天底子也好,好好养养,不会留下病根儿。夫人是受惊过度,加上耗力过巨,又有一些着凉,吃几剂药,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都松了口气,孩子大人都没事儿,这样就好。 雅尔哈齐起身准备送太医,四阿哥一挥手,“你回去守着他们娘儿仨吧,我和十三弟领着太医去皇阿玛那儿禀明情况,免得他老人家担心。你好好照看那娘儿几个,又是弱女子,又是孩子的,你可得经心点儿,缺什么少什么赶紧差人去我们那儿取,有什么事儿也开口,咱们之间就别讲什么客气了。” 雅尔哈齐扯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知道。” 四阿哥知道他素来与玉儿情深,两个孩子又那么小,却不料今日有此一难,拍拍他的肩,转身领着弟弟与太医走了。边走还边想,这雅尔哈齐的肩怎么跟石块儿似的。又想起他不要命地往下跃,后来下人把那帘帏收来一看,那帘帏已马上要断裂了,这得多大的拉扯力,才能把合成一股的帘帏也扯裂?雅尔哈齐的身子得多壮才能受得了这股蛮横的扯力?以前,他身体也没这么好呀! 雅尔哈齐送走几人,命下人煎好药便送来,又转身回了房。他还是去守着吧,搂着实实在在的妻儿,他才能安心。 又行了几个时辰,船便靠岸了,皇帝之前又遣了人来问孩子怎么样,雅尔哈齐恭谨地回说孩子已服了药,无甚大碍,现在只需好生养养就成。 皇帝依照原计划登岸,进入德州城。 德州位于黄河下游,是山东的北大门,北依京津,南靠济南,西接石家庄,东连渤海湾,地处燕赵三邻,是京城水路南下的首道关口、京杭大运河的一个重要码头。自古就有“九达天衢”、“神京门户”之称,其内有回、蒙、满、壮等几十个少数民族,“控三齐之肩背,为河朔之咽喉。” 皇帝过了城,惯例召见臣工、赐宴、赐字、赐物,皇帝南巡,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密切与下面臣民的关系,自然不会为了省事儿就少做些事儿的。 雅尔哈齐知道妻儿皆无恙,放心地跟着皇帝去办差,虽说看着一直情绪不佳,不过一直按时点卯,倒招得皇帝看了他好几次,不过皇帝事儿多,不多久便把这事儿忘了,直到两天后,诸事安排完毕,才想起他来。 “雅尔哈齐,弘普与你媳妇儿可好了?”皇帝着人召了这个堂侄儿来问话。 雅尔哈齐笑道:“侄儿的媳妇儿已经好了,只是弘普精神看着还差点儿,不过,想来不久就能好全了。” 皇帝看看雅尔哈齐,点点头:“弘普那孩子有福!” 雅尔哈齐笑道:“皇上说他有福。那小崽子就肯定有福。” 皇帝听了忍不住笑:“油嘴滑舌。惠容小丫头呢?” 雅尔哈齐有些无奈:“那天吓着了,之后粘在她哥哥身上就不下来。这些天弘普躺在床上养病,她也愣要躺在床上不下来,侄儿没办法,只能让他俩呆在一起。” 皇帝点点头:“孩子吓着了,领着他们出去玩玩儿吧,让他们看看京城外的地界儿,小孩子,忘事儿快,看着新鲜的东西,就把先前的惊吓给抛到脑后了。” 雅尔哈齐笑着应下了,“那侄儿领着妻儿可玩儿去了,皇上可不能说侄儿偷懒,事后又寻侄儿的不是。” 皇帝笑道:“今次就罢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放你出去蹦哒几天。” 雅尔哈齐喜笑颜开的下去了,一家子可以出游,媳妇儿一定很高兴。 看着雅尔哈齐走远,皇帝问李德全:“那个太监死了?确实是差事办得不仔细?” 李德全躬着腰低声应了声是。 皇帝冷哼一声,“既是做事不仔细,怎么就惊惧至此?难道朕是桀纣之君,容不得下面人出错不成,怎么就自己寻了短见?弘普在龙舟上出事了,朕总得给他们家一个说法,如今这太监一死……”皇帝停住话头,这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胆子大的居然敢把爪子伸到了龙舟上?弘普是替自己挡了一灾? 李德全道:“弘普小阿哥养养不会留下病根儿的。” 皇帝听了李德全的话,摇摇头,“所幸伊拉哩丫头救得快,那孩子才保住一条命,还那么小啊。” 李德全笑道:“皇上一直护着伊拉哩夫人,可是为他们一家子挡了许多暗算呢。” 皇帝终于缓了脸色,自己这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伊拉哩丫头能护着自己家人,弘普的命格也能为身畔的人挡灾不成,而且,此次,那孩子居?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4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居然只是发发烧,别的,一点儿没伤着。 163妖孽 “再查,朕不信就这么简单,龙舟出航前难道检修的都是死人、是瞎子?一个人不仔细,难道所有的人都怠工不成?甲寅,给朕着人好好的查。” “嗻!”阴影处传来低声应答,之后,衣袂之声快速消失。 雅尔哈齐领着媳妇儿和龙凤胎,遵照皇命出去游逛。 玉儿抱着弘普,就觉得胳膊累得不行,孩子大了,抱不动了!看看身畔雅尔哈齐轻松地搂着女儿到处看,有些愤慨:“你把两个孩子都抱着能怎么的。” 雅尔哈齐看看从玉儿怀里溜到地上的弘普,“抱孙不抱子,免得这小子骄纵宠溺得过了,将来养得跟丫头一样娇滴滴的没点儿阳刚之气。”看看脸色不愉的玉儿,雅尔哈齐又加了一句: “你对他也不可过于溺爱,男丁,自小就应该多多锤炼,读书习武一样不可或缺,琴棋书画也要涉猎,不可使之流于荒嬉。你家的三个哥哥不都是这样的吗?” 玉儿瘪嘴儿:“可是,孩子刚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又病了。”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耍赖,明明是她自己的药把弘普弄成了发烧的症状,怎么还真就当成病了呢。 “额娘,儿子没吓着。”弘普很严肃,“儿子才不会那样没用呢。” 玉儿泄气地软了腰,傻儿子,额娘是在替你争取更多的权益呀,你怎么倒拆起额娘的台了? 雅尔哈齐满意地点点头:“弘普,你要记住,以后,你得保护妹妹,因此,自小就要养成好的习惯,不可放纵自己贪逸恶劳,现在,你也懂事了,就应该学着什么事儿都自己做,不可教额娘操心。” “儿子也要保护额娘。”弘普严正声明。 雅尔哈齐觑一眼儿子:“你额娘有阿玛保护,在你打赢阿玛前,这话提也休提。” 弘普看看香香软软的额娘,再看看壮壮的阿玛,有些不服气地抿紧小嘴儿,他将来一定比阿玛厉害,到时,额娘也由他来保护。 “儿子将来一定比阿玛强。” “嗯,阿玛等着那一天,只是,那之前,你可得努力学文练武,不可贪玩。” 玉儿看着儿子倔犟地抿紧和他爹一样的薄唇,无奈地扶额,傻儿子,额娘本来还想多为你争取几年的玩耍时间,可看着这样子,你怎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准备往下面跳? 惠容在雅尔哈齐胳膊上给哥哥加油:“哥哥,你要好好学,妹妹也跟额娘学女红,学做吃食,到时,妹妹就给你做衣裳做点心。” 弘普想说妹妹肯定没额娘做的好,不过,想了想不能伤妹妹的心,便点点头道:“妹妹,你也要认真学,哥哥也不会偷懒。” 龙凤胎很认真地互相约定要努力地超越额娘阿玛,看得雅尔哈齐差点儿绷不住严父的架子大笑出声,唉呀,以后,媳妇儿就能空出很多时间了,那都归他了。 玉儿很头痛,“你们还太小,学东西也可以,只是,记着不可伤着身子了。知道吗?” 龙凤胎知道额娘素来最重视家人的身体,因此很乖地点头。 “额娘,我们会很听话的。” “额娘,我会看着妹妹,不让她累着的。” 一家四口领着一串儿人在城里游逛,雅尔哈齐边走边问弘普,可知道德州有哪些名人。弘普想了想。 “阿玛,儿子知道有廉颇,还有东方朔、孟郊。” 雅尔哈齐意外了,“哦,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弘普看看额娘,“额娘这两天在房里陪着儿子和妹妹,说不能浪费生命,就找了德州的书来念给我们听。” 额娘肯定是自己被阿玛警告了,别的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找了书来打发时间,偏说要珍惜时间。四堂伯说了,额娘素来就是个虚度光阴的。 “书?哪儿来的?” 玉儿傻笑:“找十三要的。” 雅尔哈齐挑眉,“找别人做什么。” “你忙呀,人家十三本来有的。又不需要另去搜罗。” “别总去麻烦别人。” 玉儿嘿嘿傻笑。 这个男人,一点儿不讲理,只是书,又不是什么私人的玉佩呀、扇子呀什么的,偏他就不让她碰别人的东西,霸道得很,说也白说。 “这几天,爷都陪着你逛,让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所以,其它男人的东西,不准再用。 弘普看着一对芙蓉鸟再也移不动步子,雅尔哈齐一看,挑眉道:“这么小,就要玩儿鸟?将来是不是还要走鹰斗狗?” 弘普看看明显不高兴的阿玛,趴到玉儿耳边轻声道:“额娘,送到那儿去,你不是说鸟鸣山更幽?” 玉儿想了想,暗示一边的绿樱偷偷买下来,等回去没人时,她收进空间,雅尔哈齐也不知道。 走累了,一家人进了一家茶楼的包厢。 玉儿看看一屋子的大包小包,忍不住黑线,这个男人,但凡她看着说了好的,就一定要买,害得她后来都不敢轻易张嘴了,就怕他又让人一买就是一大包。一通逛下来,喜坏了那些商家,进门时像迎财神,出门时如送父母…… 皇上来了就是好呀,这些跟着皇上出巡的八旗显贵,个个家底丰厚,买东西从不问价,而且买的量还大…… 惠容在阿玛怀里,一直也没下地,到现在精神也不错,倒是弘普,玉儿说要抱他,他却一定要自己走,这会儿累得不行。到底,年纪还太小。玉儿心疼又无奈地吩咐丫头给他把鞋脱下来看看,脚上是不是起泡了。 弘普知道额娘担心了,不敢再犟,乖乖由着丫头把鞋袜除了,玉儿看了看,轻嘘口气,还好,只是有些红肿,倒没起泡。估计是鞋的功劳。两个孩子的衣物鞋袜都是玉儿亲手做的,空间里的东西、能用的、不打眼的,她自然全给孩子们用上了。 玉儿瞪了雅尔哈齐一眼:“都是你。”激得孩子小小年纪就愣是不要人抱。 雅尔哈齐有点儿心虚,打开一个包裹:“儿子,吃扒鸡。” 弘普看看红润、光亮的整鸡,想着额娘说这个好吃,就接过阿玛递过来的腿儿咬了一口,一边的惠容早被香气勾得咽起了口水。 “阿玛,女儿也要吃。” 雅尔哈齐给女儿揪下来一个翅膀:“乖,女儿吃翅膀,这儿的肉最好吃了。” 一边的弘普早已习惯了阿玛的性别歧视,反正,打小儿,阿玛就这样儿……嗯,额娘说的果然不错,这肉吃着肥嫩,很是鲜美。 玉儿看看那揪扯剩下的鸡肉,“你们还小,不可多吃。” 两小乖乖点头。 玉儿端起茶喝了一口,皱皱眉,又放下。四下里各种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 …… …… “乱葬岗子里又添了好些尸骨。” “怎么说的?” “夜来擦黑儿,几个花子被扔到了那地界儿,平日,那些花子在城里还能讨着点儿吃食,现在清城,却是不行了。” “嘿,爷们儿,这话,赶紧打住。” 先前那人赶紧道:“不说,不说。” …… …… “那个王绝户的老生子闺妮儿招了个爷们儿上门。” “上门女婿?谁家男人这样没出息?” “那爷们儿也是走投无路了,据说祖上原也是有产的,后来闹灾,一家子都逃到了咱这地界儿,爹娘病得没钱医治,儿子就到王绝户家帮工,没等做儿子的挣回治病的钱,老两口都蹬了腿儿了,儿子便把所有的钱都买了好棺木,王绝户看那小伙儿忠厚勤谨又孝顺,便做主为女儿招赘了做上门女婿。” “嘿,可怜,这上门女婿,在家跟小媳妇儿似的,受罪!” “再受罪,总比饿死了的强。” “王绝户那二踢脚可厉害,生的闺妮儿也泼辣,没见王绝户愣是没敢再买个女人回去生崽儿?” “王绝户都那把年纪了,行不行还是两说,买回去,有用吗?” 几个男人猥亵的笑声响了起来。 “可怜王绝户,偌大的家产……” …… …… “十家园儿那个俏寡妇的墓生儿据说中了?” “中了什么?” “秀才!” “俏寡妇熬出头了!” “以后可不敢再这样称呼人家了,那墓生儿,啊,那蒋秀才兴许还能中举人呢,那可老有前程了,他还只有十几岁吧。” “是,是,确是!” …… …… 都是些鸡毛蒜皮,东家长,西家短,玉儿把放在外面的灵觉全收回来。看着女儿又让她阿玛找小枣吃,赶紧阻止,孩子年纪太小,身子骨虽好,却也不敢肆意糟践,惠容不乐意地噘噘小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阿玛。 雅尔哈齐爱莫能助地给女儿一个眼神:女儿,阿玛也归你额娘管。 惠容见阿玛没用,又爬到额娘怀里,娇娇地喊,“额娘,容容最听话了。” 玉儿忍不住笑,她听话,她是看她阿玛使不上力,才对着自己谄媚呢。 “嗯,以后也要这样听话才好,你们现在肠胃弱,平日吃东西都要有节制,不可看着好的就由着性子吃。” 惠容在额娘身上蹭蹭:“嗯,容容最听话了。” 玉儿看看女儿蹭的油印儿,无奈地拍拍惠容,“坏丫头,是不是看额娘不让你吃小枣儿,所以使坏把油蹭到额娘身上?” 惠容急了,“容容不坏,没使坏。” 弘普看看妹妹:“你吃完了也不擦嘴儿就爬额娘怀里,额娘最爱洁的。” 惠容瘪瘪小嘴儿,眼里开始堆积液体:“额娘,容容是孝顺孩子。” 玉儿看看衣裳,摸摸女儿的小脸,搂在怀里,“好,容容是个孝顺的,没有把小猪嘴儿上的油渍擦到额娘漂亮的衣服上面,也没有贪吃让额娘担心。更没有装哭来让额娘哄她……” 惠容趴额娘怀里不动弹了,呜,额娘好坏,故意这样说。 雅尔哈齐惊讶了,这丫头方才是装的?他还以为她真哭了呢。 “装的?” 玉儿看着丈夫不相信的神情,轻笑道:“你只当他们年纪小,这俩小东西,脑子好用着呢,将来大了,估计咱俩加起来也顶不住他们一个的。” 雅尔哈齐不信,才多大的孩子就让媳妇儿下这样的推断,可想想媳妇儿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可比自己多多了。难道这俩孩子真有这么聪明? “不坏,爷的孩子,像爷!” 弘普看看得意的阿玛,转开头,像阿玛?那还有什么混头。 玉儿看看儿子,这俩孩子,不知是不是在她怀孕时输入的生气量足,或者跟自己这个母体也有关系,生出来后是真正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玉儿为此狠狠地嫉妒了一把,过目不忘呀,她做梦也想要的能力呀。 以前还好一些,只是表现得比一般孩子聪明一些儿,自从玉儿某天因为想起来现代的早教,开始为孩子们念书,两个孩子的发展那是极其迅猛的,但凡念过一遍的,他们就能记住,但凡自己强调过的,他们从来都不会忘。 也许,正因为一片空白,所以,什么东西都能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鲜明的痕迹,自己教他们除了在自己面前,不可在别人面前表现太过,他们也都做到了,连雅尔哈齐这个父亲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妖孽之处。 不过,玉儿喜欢,孩子们聪明一些,才更有能力自保不是。 164教导 天快黑时,一家人回到了行宫,却觉气氛有些异样,雅尔哈齐转身又出去了,他得去探探情况,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连迟钝的媳妇儿都注意到了,必然是出什么事儿了。 玉儿安排下人把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买的太多了,分捡出大部分一一装盒准备送人。 玉儿把儿女收拾妥当,自己也洗漱完毕,坐在分配给他们的房内喝茶,此时,雅尔哈齐凝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玉儿看看他的脸色,也不多问,起身服侍他更衣沐浴。 弘普看额娘为阿玛忙个不停,又低下头玩儿九连环,他在找最快解开的方法,最近玩儿得挺高兴。 惠容抱着一个黑不拉叽的小陶罐,在桌上推过来拨过去的玩儿得不亦乐乎,却吓得一边的下人心脏直缩,个个身体紧绷如临大敌,随时准备扑上去接住掉落的黑罐子。 天老爷啊,格格手上那个黑乎乎的黑罐子可花老鼻子钱了,夫人还特别喜欢,可别让格格失手给砸了…… 惠容把黑罐翻过来掉过去的看,额娘说这种黑陶稀罕,也不怎么样呀?比起额娘带他们去看的仓库里的东西差多了。可惜,额娘说仓库里的东西不能往外拿,要不,她就让那个没见识的掌柜看一下,什么才叫好东西呢。居然哭丧着脸说什么额娘把他的镇店之宝买走了,嘁,还说什么乌金墨玉,不过,摸着确实有点儿像玉石,嗯,也算那掌柜的说那句“如铁之质似玉之润”有点儿道理,不过,比起玉石来,还是差一些的。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女儿把黑罐随手往旁边一扔,几个下人急忙去救那黑罐,撞成了一团。 “惠容?!” 听到额娘的声音变得严厉,惠容扑过去的动作顿住了,站在地上低着头扭小手指头。 “你又随手扔东西,一点儿不爱惜物品,额娘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你是不是又忘了?” 惠容有些委屈,可却不敢吱声儿。 “今儿晚上不准吃饭,饿你一顿你才知道节俭的重要,知道珍惜日常的一针一线。” 惠容低着头,眼泪巴嗒巴嗒落在地上,雅尔哈齐看了心疼,便想替宝贝女儿求情,却被媳妇儿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动了。媳妇儿是真生气了!怜惜地看看地上无声抽咽的女儿,再看看板着脸的媳妇儿,无奈地示意一边的周嬷嬷把孩子抱下去哄哄。媳妇儿很少生气,可她一生气,那是很难哄回来的。 弘普看看生气的额娘,再看看被周嬷嬷抱走的妹妹,站起身来。 “额娘,儿子会教好妹妹的。” 玉儿看着弘普严肃的小脸,招招手,弘普走到额娘跟前。玉儿摸摸儿子的小脸儿。 “儿子,你是哥哥,妹妹那儿额娘就交给你了,只是,你担心妹妹,也不可忘了自己,回去后让嬷嬷用额娘给你的药膏揉揉脚丫,可不能落下伤病。知道吗?” 弘普很认真地点头,“儿子知道,儿子现在还小,骨头软,皮也薄,以后不逞强了。” 玉儿满意地点点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下去看看你妹妹吧,现在不知哭成什么样儿呢,只是,她这毛病也该改改了。” 看着儿子领着人下去了,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哄:“咱又不缺那几个钱儿,何必要把孩子的晚饭也禁了呢?” 玉儿白了他一眼:“今儿你领着她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晚上再吃,明天就坏肚子了。”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白得骨头都轻了三两,就要往媳妇儿身上猴,被玉儿一下推开。 “是怎么回事?怎么行宫里的人个个都惊悚不安的样子?” 听到玉儿提起这事儿,雅尔哈齐往床上一瘫,“皇上去看太子时,太子因为生病,心情不好,正冲着侍候的人发脾气,又是骂又是打,里面还有一些侍卫,你知道,那些近身的侍卫好些来自勋贵之家,也都是各个家里的宝贝,太子却像对太监宫女一般任意□。皇上说太子不知道敬人,训了太子一顿,回去后,谕扈从领侍卫内大臣,皇太子患病,召索额图前来奉侍。行宫里的人因为太子与皇上的心情都不好,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招了眼,便比平日更小心谨慎了一些。” 玉儿一撇嘴儿:“第一次见太子的时候,我就发现,在他的眼里,除了皇上,天下人皆是低他一等的,看谁那眼神儿都招人嫌。后来在皇上的教导下,估计知道天下人并不都比他傻,才慢慢把这种被惯出来的骄横收敛了,如今不过是一下没忍住,把以前的脾气又暴发出来罢了。” 雅尔哈齐脸色变了变,压低了声儿,“媳妇儿,这话也能随意说?” 玉儿不以为意:“放心,我听着呢,周围没人。” 雅尔哈齐无奈道:“知道你听力比我还好。”他自己也早竖起耳朵了。 玉儿笑笑,她的灵觉笼罩在周围,比听力可更安全。 “知道,知道,以后不说,要说也在你耳边悄悄说。” 雅尔哈齐早习惯了她这种偶尔的肆意,反正,这种肆意也只在自己面前会表现出来,雅尔哈齐虽会担心被别人听去,却也很享受妻子对自己的不设防,那说明妻子信任自己呀,这可比什么都难得。 夫妻俩头挨头说悄悄话。 “太子自幼被立,脾气大一些也很正常。” 玉儿揪着丈夫的衣襟,轻声道:“就怕这‘自幼’二字呀,老话儿说,三岁看八岁,八岁看终生,孩子的早期教育是很重要的,他自小被周围人奉承着长大,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万事遂心,谁见着他不是弯腰弓背,做小伏低的?你说,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早就习惯了所有人的臣服,能像皇上说的,做到真心地尊重别人吗?在他的心里估计想着反正就算不尊重别人,那些人也照样不敢吭一声儿的。 而且,我想着,皇上现在身体可不坏,再活个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太子却已过而立之年,人大了,能力大了,野心自然也大了,可是,现在上面成天有个老子管手管脚,让他做事总有些束手束脚,不能顺心随意,就算是那个老子一手把他拉拨大的,肯定心里还是会有些不乐意的,他是个顺心惯了的,被人一怂恿,估计开始想皇上屁股下面的椅子了! 人的总得不到满足,又一多思,脾气可不就暴躁了嘛!” 雅尔哈齐惊讶地看看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还是谁跟你说的?” 玉儿白他一眼:“你想呀,你小时候,是不是由着你阿玛揉圆搓扁,连差点儿被害了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在长大了,有能力了,是不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受你阿玛铡制,会搅尽脑汁在府里安插人手,以期能自保、能护着我们娘儿仨人不被害、能由着自己心意过日子?你说太子是不是也一样? 皇上不像阿玛哈一样的性格脾气,你说太子会不会惹着皇上了?”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想了一阵儿,低头亲亲媳妇儿的小嘴儿,笑道:“你从来都能以小见大。” 玉儿得意地点头:“嗯嗯,所以,我可不傻。“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低笑,还说不傻,这傻气儿又冒出来了。 不过,这样真好! “所以,惠容一定不能被你娇惯坏了!”玉儿想起女儿的任性,严正声明。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小样子,爱得不行,按着就一顿狂亲。 玉儿在自己闭过气之前挣脱了雅尔哈齐的禁锢,赶紧狂吸氧气,娘呀,这小子,闭气时间越来越长了。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满脸的红晕,小小的嘴儿也被自己啃得像樱桃似的,不由有些蠢蠢欲动,玉儿的身子被他锁在两腿之间,自然感觉到了,嗔道:“还吃饭不吃了?” 雅尔哈齐牙一吡,扬声道:“绿樱,爷和夫人现在不着急吃东西,守着不许人进来。” 玉儿一看情形有些不对,就要想逃,可惜,为时已晚,被雅尔哈齐按着细嚼慢咽,啃了个干净…… 玉儿觉得自己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被丫头听了床,第二天居然脸也不会红一下,照样该干嘛干嘛。 惠容站在地上,偷偷地从眼睫下面看额娘,哥哥说自己惹额娘不高兴了,不是个乖孩子,可是,容容一直都是乖孩子,是额娘阿玛的宝贝儿…… “额娘,容容以后不敢了。” 看着女儿满脸委屈又不敢说的样儿,玉儿招招手,惠容赶紧扑到额娘怀里,要哭不哭地抽着鼻子,“额娘,你别不理容容,容容可听话了。”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脸儿,又捏捏小手,摸摸小身子,惠容不安了一夜的心被额娘的爱抚治愈了,舒服地眯着眼靠在额娘怀里,不过,小心眼儿里还是觉得昨儿的自己很冤屈。 “额娘,你昨儿没亲容容。容容都没睡着。” 看着女儿娇娇的样子,玉儿忍不住笑,“容容没睡着?那额娘看见那睡得跟小猪似的丫头是谁呀?” 惠容的眼睛一下亮了,“额娘,你去看容容了呀。” 玉儿扭扭女儿的小鼻子,是呀,去看了,看着她睡着了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嗒呢。 “额娘,你喜欢的东西,容容以后会很小心的爱护的。” “哦?为什么是额娘喜欢的东西呀?” “哥哥说,额娘喜欢那个小罐子。”提起那个罐子,惠容觉得很委屈,都是那个破罐子的错,害得自己被额娘责罚了。 玉儿想了想,冲一边坐得很规矩的儿子招手。 弘普走到玉儿身前,玉儿把儿子也抱在怀里到处摸摸,弘普的小脸儿被额娘摸得红通通的,他是很喜欢这样啦,可是,阿玛说他是男儿,不能像妹妹一样成天在额娘怀里撒娇……嗯,可是,额娘喜欢,所以,弘普觉得可以忘了阿玛说的话…… 摸得满意了,玉儿把儿女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摇:“额娘生气,不是因为喜欢那个罐子,外物再好,还能比得上额娘的两个宝贝儿吗?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没额娘的两个宝贝儿重要……” 两小听了额娘的话,眼里都闪着喜悦的火花。 “……我们不能重物欲,但是,也不能随意浪费!” 两小疑惑地抬着看额娘。玉儿被两双黑黝明亮的眼睛看得心软得不行,在儿子女儿脸上各亲了一记。 165蛇尾 “陶瓷也好,玉器也罢,就连额娘最喜欢的乐器也在内,这些东西虽然招人喜欢,但我们却不用太把它们放在心上,那都是器,是物,就算再珍贵,那也比不上宝贝在额娘心里的位置的,就算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比不上宝贝们的一根手指头的。” 两小对视一眼,嗯,阿玛额娘也是,也是什么也比不上。 “但是,我们也不能养成随便浪费东西的习惯,不能因为东西易得,就不把它们当回事儿。比如这衣裳吧,便是那些黎庶穿的粗布衣裳要制出来已是不易,何况咱们穿的是各种珍稀的凌罗锦锻?那都是无数人辛苦劳碌,才能制出来的。咱们穿的这些衣饰里饱含着无数人的心血。咱们尊重的,是无数人的勤奋劳动。” 两小认真的听额娘一点儿一点儿掰碎了地跟他们说。 “不可任意浪费,也不必时时惕然,这些东西,都是供我们使用的,让我们过得舒适的,若是真的坏了,也不必放在心上。那些死物,坏了也就罢了。” 玉儿想着一时也不能说太多,便道:“总之呢,珍惜你们拥有的一切东西,但若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也不必伤怀,因为,你们在拥有时,有认真的对待,失去,不是你们的错,这样你们就不会后悔。” 看看怀里的儿女,玉儿笑道:“额娘的话便是一时不懂也没关系,只须记住便罢,以后呀,你们慢慢儿地一点一点就能明白的。” 两小认真的点头,惠容亲亲额娘:“额娘说了不能忘的话,容容和哥哥都记下来了。” 玉儿亲亲女儿的小脸儿:“现在你们还小,都是听大人怎么说,以后长大了,一边行事,一边对照大人说过的话,因地制宜,随时变化,也不必拘泥。记住了吗?” 两小认真点头。 玉儿放心了,这两孩子,是真的记住了。 “你们阿玛呢?今儿不是说了还要出去玩儿?” “我着人安排今儿出行的事儿,今儿还是乘马车吧!”雅尔哈齐一边跨进房一边说道。 玉儿笑道:“骑马最好。” 雅尔哈齐不理媳妇儿,回头抱起女儿就走。 骑马,那自己媳妇儿岂不是被许多人看去了?雅尔哈齐怎么可能愿意。 一家人出了行宫不远,却遇到了四阿哥领着几个人在路上走…… 玉儿看看坐在对面抱着弘普的四阿哥,又伸头往窗外看。 “看什么?”雅尔哈齐看媳妇儿往外看了好几次了。 “十三爷呢?”怎么四阿哥落单了?他们不是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四阿哥瞪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十三弟一早就上路了,皇阿玛命他祭泰山。” 这时代,祭祀是大事儿,不但要办得隆重,还一定要心诚,祭祀并不是谁都可以主持的,况且是祭泰山,这是皇帝表示对十三很看重?泰山,这个…… 玉儿轻喃出声,“对十三来说,这可未必是好事儿啊!” 雅尔哈齐轻轻扯了扯媳妇儿,现在还有个四阿哥呢,媳妇儿怎么了? 四阿哥僵了僵,当作没听到。雅尔哈齐看了四阿哥的反应,放心了。 一路上,玉儿都有些心神不属,十三祭泰山了,夺嫡已经在暗中进行了? 或者,一直就没停过吧,以前,大阿哥或明或暗在一些事儿上总会与太子对上,其实,夺嫡,在这些皇子心里,就算埋得很深,也都想过吧。十三,是不是也想过? 看着远处两个男人领着两个孩子玩闹,玉儿心神仍然有些恍惚,今儿她才发现,平静的日子,不长了。 “夫人,您没事儿啦?”周嬷嬷看看自家主子,今儿出门儿前还好好的,怎么下车这么久了,还走神儿呢? 玉儿被周嬷嬷唤回了心神,觉得自己无事忙,外面风波再恶也波及不到自家人身上不是,且让这些龙子们争去吧,反正,连皇帝也按不住他们。 玉儿心情平静了,就让下人把带的瓜果点心并各种吃食都摆出来,德州的秋天明朗而凉爽恬人,坐在纯净灵秀的湖水旁,人也沾了几许水的灵性,水面宽阔,碧水蓝天,浑然一体,宛若天成。 走远了的几人,听到琴音返了回来。 龙凤胎跑着扑到玉儿怀里,“额娘,琴声传得好远。” 玉儿笑着给龙凤胎擦擦玩出来的汗水,笑道:“是因为湖水吧!” 端过一边微温的水,给龙凤胎一人喝了一杯,出了汗,要补水。 雅尔哈齐与四阿哥看着她忙着照顾龙凤胎,再看看丰盛的一桌,相视而笑,各自动手。 玉儿看看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的四阿哥,早上遇到他时,他板着脸,一幅心情很沉郁的样子,这会儿,已经有点儿笑模样了。看来,就算是严谨的四阿哥,游玩也有助于改善心情嘛。 “额娘,绿樱的琴没你弹的好听。”弘普很认真地强调。 玉儿哑然失笑,“你才听了多少,就知道好坏了?” 弘普很严肃道:“当然能听出来,方才,远远的,我们都知道不是额娘在弹。”又想了想,“四堂伯不知道。” 四阿哥清咳一声,“四堂伯以前没听过你额娘弹琴,所以,才分辩不出。” 弘普点头,“四堂伯以后常来我们家吧,额娘经常在家里玩儿乐器。以后弘普也能学会。” 玉儿看看儿子的小脸,有些头痛,儿子不会觉得四阿哥那张面瘫脸和他表情一样少,就喜欢四阿哥吧?儿子的性情本就很认真了,跟四阿哥呆久了,会不会也学得像他似的自虐?玉儿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多让儿子玩乐,别让他学得跟四阿哥似的太较真儿。 四阿哥被弘普邀请了,心情很好,笑着点头,“好,四堂伯以后去你家。” “四堂伯一会儿还抱着弘普去玩儿吧,弘普喜欢四堂伯。”阿玛从来不抱弘普,只抱妹妹,额娘又不让多走路。可是弘普也想玩儿呀。弘普很认真地说话只说半截儿。 四阿哥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是什么样儿? 别人看了怎么想玉儿不知道,反正她只觉得恶寒! 儿子唉,额娘觉得你投入的是大灰狼的怀抱吧?你真的要让你四堂伯抱你? 玉儿惊竦的眼神显然让四阿哥不爽了,瞪了她一眼,也不理她,回头和弘普两人说话去了。 玉儿擦擦头上的冷汗,瞪人的四阿哥才正常嘛,笑得风光霁月的,应该是十三呀! 凉爽的秋风,幽远的琴音,山水之间,坐着衣饰华美的一群人,言笑宴宴,其乐溶溶;美丽迷人的女子,俊朗高贵的男子,活泼聪颖的孩子,奏琴的侍女,忙碌的下人……如此一幅如诗如画的秋日游乐图,可惜,没有画工。若将那萦绕其间的恬然欢欣画下来,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之后,雅尔哈齐又领着妻儿游玩了两日,便又回去皇帝身边儿听用了。 玉儿领着龙凤胎在行宫里照旧得空就去空间,不方便就弄几本书念给儿女听,解答他们千奇百怪的问题。京师地震的惊惧,皇帝领着众皇子演武、亲下场射御的盛况,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在美丽的行宫里过着安闲的日子,母子相亲,母女相爱,相伴着一起成长,间或听到雅尔哈齐说起政事,也是过耳不过心,丝毫不影响心情,如是,又是几日。 “夫人,皇上决定明日回銮,爷让奴才来跟您禀报,爷说请夫人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回京师。” 玉儿把书放到一边,抬头看看站在下面的小林子。 “不南巡了?回去了?” 小林子一句一句背道,“万岁爷谕扈从诸臣,因阅河南,巡今以皇太子患病,驻跸此地,为时已久,应即回銮,不再阅视河工。太子病体虽稍愈,尚须调理,著暂留此,俟大愈后回京。” “小林子,你去爷身边儿侍候着吧,让爷放心,这边我会处理好的。” 玉儿一边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一边让积极地要帮额娘的龙凤胎老实坐好。 太子病了好些天了,还没好,皇上因为太子病了,就不再南巡?太子到底什么病? 摇摇头,跟自己无关,且不须操心。 忙碌收拾妥当,第二日便又都坐船启航。回程因未耽搁,不到十天,就回到了京城。 皇帝走到哪儿,哪儿都是热闹的,回銮京城自然又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从紫禁城太和殿、太和门开始,向南过金水桥,出午门。午门外两边各列大象五头,仪仗卤薄严整,一直排列到端门。端门五个洞城门大开,出巡归来的先行侍卫跨马排成两行,拉开距离,穿越正阳门进大清门缓缓而行,□外排列着车轿大象,分列左右,皇帝乘坐在八个人拾的肩舆上以华盖为前导,武装骑士护卫,缓步返回皇宫。 因为皇帝回銮,照例大街上闲杂人等都回避,店铺、住家门窗紧闭,街口的栅栏门都关闭,还有禁军把守,哄赶蜂拥着想观看皇帝回銮盛况的人群。 玉儿母子、女三人坐在帘帏深掩的马车里进了正阳门,就被安排着从队伍里脱离了。同时从队里脱离的,还有他们一家子采购的大量货物。别的跟随皇帝的大群人马也自有人安排。 玉儿是看不到皇帝回銮的盛况的,她是女眷,连头也不能露,坐着马车掉头向西回到镶红旗的庄亲王府。 第一次跟着皇帝出门,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其间,儿子还差点把命都送了。皇帝最后也没给个说法,只着人来说失职的太监自杀了,让玉儿也弄不清楚这当中到底还有没有猫腻。玉儿森森地觉得,其实,就宅在庄亲王府,也不坏,虽然有个继福晋不断散发敌意与恨意让她精神紧张,可至少她灵觉笼罩的地方,能保证儿女不会出事儿。逮着机会,去空间里爬山玩水和跟着皇帝旅游也没什么差别,不,应该说更自在。 回府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漱后去给庄亲王请安。庄亲王抱着一个月没见的孙女孙女再也不放手了,唉呀,可想死他了,自从两个孙辈出世,他哪天不抱在怀里亲香许久!猛不丁这走了一个月,庄亲王猛然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滋也没味儿,以前常玩的金银玉器、琴棋书画也再没了吸引力。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两三个月,没想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玛法,容容想你了。”甜嘴儿的孩子有糖吃,额娘说的肯定没错。 庄亲王笑得见牙不见眼,唉呀,原来孙女儿也想他呢。半天没听到孙子的声音,庄亲王回头。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了,得把玛法哄开心,这是儿孙的孝道。 “玛法,孙儿也想您。” 庄亲王圆满了,七手八脚把这一个月搜罗的东西拿出来与孙儿、孙女分享。 弘普看了看,“玛法,孙儿也给你买礼物了。” 惊喜呀! 庄亲王老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呜,有孙儿的人,真幸福。 “孙儿和妹妹与额娘要先去给继玛嬷请安。” 庄亲王顿了顿,“你们的继玛嬷这些天在静心念佛,你们在房外给她磕头就好了,不要打扰她。” 166内事 依庄亲王的令,玉儿领着龙凤胎到继福晋的院外磕头后,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庄亲王那儿,弘普、惠容也算出了趟远门儿,自有许多话与玛法说,庄亲王这一个月思念孙儿孙女,自然恨不能时时抱着他们才好,一时,庄亲王书房里好一幅爷孙同乐图。 “高嬷嬷,我与爷不在府里这段儿时间,辛苦你了。” “夫人这辛苦二字,老奴不敢当。为夫人解忧,是老奴的本份;能得夫人的信重,被安排留在院儿里主事,是老奴的荣耀。夫人走这一个月,咱们院儿的下人俱各守其职,未有好赌贪杯之人,也无懒惰寻衅滋事者,大家各安其事,各守其职,老奴这一个月留守,也算不曾辜负夫人所托,如今夫人回来,老奴可交付差事了。” “嗯,大家都安份就好。若有那不好的,你也不须替他们瞒着。” “确实都好的,这些人,好些都是夫人陪嫁过来的,都是规矩人,便是王府家生的,那不安份的,也早被贝勒爷剔出去的,留下的,都是勤奋做事儿的。老奴确未为他们瞒下不好来。” “如此就好,知道你管事不易,我们一路上买回好些东西,也为你们几位有脸面的嬷嬷备下一些好东西,另外有一些为府内众人备下的,你下去分发一下,每人虽不多,但也都有,也算让大家都沾沾我们随皇上出巡的喜气。” 高嬷嬷高高兴兴下去了,夫人出门,把一个院儿的人都交给她,她要在此期间护住众人,又要让众人如夫人、贝勒爷在府里一样的各守其份,自然不免敲打了一些人,如今夫人把分派赏赐的事儿交给她,自能让她在院内众人面前更有威信。在这一个月内,被她敲打了的,领了赏,自然不会再心存不满。自古管人理事,不论是内院还是外事,从来恩威并施方是最有效的手段。 问完了高嬷嬷,玉儿又把林嬷嬷找来,她们各有差事,也算互相监督。 “林嬷嬷,这一个月府内都有些什么事儿?” “回夫人,继福晋虔心理佛,府内三位庶福晋忙着查帐,查的还是往年的旧帐,听说,连十几年前的老帐本儿都翻了出来,因为这事儿下面人有些闹腾,庄子铺子上交的帐本儿奴才都给夫人锁好了,别的,倒都如常。” “咱院儿里留守的可都老实本份?” “虽有些小纠葛,好在,知道夫人与贝勒爷不在,不敢大闹,便都息事宁人了。” 有些磨擦也算正常,难道还能真的指望他们个个都如那庙里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样大肚能容? 忙了好几个时辰,玉儿才把院内的事儿理出头绪,走了一个月,总会积攒下一些需要做决定的事儿的,好在,这些都是手熟了的,倒也没给玉儿添什么烦扰。至于庄子铺子,那交上来的帐本儿自然也得看。不过,那也?br / 清心游第5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也各有主事的,玉儿不需太操心。 躺在榻上,玉儿闭目沉思,继福晋虔心理佛?这一两年,继福晋的脾气慢慢有了些变化,收敛了许多蛮横之气。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的清净人,必是有什么让庄亲王恼了。只是,能让素来念着旧情的庄亲王连儿孙的请安也不让她出来的,是什么事儿呢? 玉儿不好奇?怎么可能! 找府内雅尔哈齐安插的人手询问?大动干戈,实在没必要。若庄亲王发现了她一回府就四处打探,也必然觉得儿媳妇不是个安份的。且先等等吧。雅尔哈齐行事,可比自己方便多了。且等他来查,自己只需做个安守本份的儿媳就成。不免又想着,夫妻同心,就是好呀,有个在背后支持着的丈夫,她省了多少事儿! 玉儿探出灵觉,往继福晋所在院落漫延过去。继福晋此时躺在榻上假寐,身畔无人,倒是另一间房有个庄亲王跟前的贴身嬷嬷,如今被放在继福晋这儿,是庄亲王让她守着继福晋理佛的?把灵觉在整个庄亲王府转了一圈儿,庄亲王在逗两个孩子,三个庶福晋领着许多下人在一起盘帐,外院回事处的五六位官员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清闲;随侍处的七八名官员则头碰头在一起看什么;司房的则把每日轮流值夜和夜间巡逻的夜宵钱写在白折子上,逐日清算各项收入账目,准备提交王府的当家过目……玉儿收回灵觉,和出巡前没什么变化。 舒适地伸个懒腰,虽累了点儿,不过,第一手资料,很重要呀。 “夫人,三位庶福晋那儿着人送来几张请帖,都是需要您出面应酬的。” 玉儿呆了一下,啊,麻烦来了,继福晋理佛,自己就得出面,躲不了清闲了,与府外各个头脸人来往,庶福晋的身份不够呀,这些需要主母出面的,想躲也躲不了。 “都是些什么帖子?”如果能省还是省了吧,刚出巡回来呀。 “有请夫人去喝茶的,有请夫人一起去寺院上香的,还有请夫人听戏的……” “都注明的请我?”自己这才刚回来吧。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是。” 听戏、喝茶、上香这都只是个名头,要么是抱有什么目的,要么是联络感情,躲不了啦,玉儿想了想,“林嬷嬷,把帖都回了吧,把时间分在相连的几天,要忙,咱一次忙完得了。” 林嬷嬷拟了时间,玉儿看了看,想想那些天确实没事儿,也就起身亲写了回帖,着人安排送走。 慵懒地靠在绿柳拿来的迎枕上,玉儿自嘲地想,这就是代价呀,享了高位的福,就要尽高位的责,呼奴喝婢,享尽尊荣,自然也要受着随之而来的诸多烦扰,谁也跑不了…… 晚上,躺在雅尔哈齐怀里,玉儿不免抱怨一句,雅尔哈齐低笑道:“若是不喜欢,不去也罢,咱家是什么人家,别人一请就去?那你得忙成什么样子?” 玉儿白他眼:“不去,别人说你崖岸孤高,不随俗流,又说仗恃身份,不与众同,或者还要说一朝得势便眼高于顶……” “你不是素来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今儿怎么这多牢马蚤?” 玉儿丧气地趴在他怀里:“你待我好,我也不能随着自己性子、只顾着自己个儿舒服不是,为了你,一些免不了的应酬,也得去转转,大不了,咱去了就当个泥人儿,不带嘴便罢了。” 雅尔哈齐惊喜地翻身压在玉儿身上,“玉儿,你肯为了我委屈自己,我真高兴。不过,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就不去,反正,咱这铁帽子王府的身份儿虽是尊荣,却也敏感不是。少些应酬其实并无妨碍。” 玉儿推推身上的大山:“你下去,都快被你压成纸片儿了。” 雅尔哈齐一翻身,把媳妇儿搂在身上,“那你压我吧。” 玉儿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闭着眼咕哝,“怎么长了这许久,我还是只有你一半儿重?” 雅尔哈齐亲昵地用鼻子顶顶她爱娇的小嘴儿:“你骨架子太细,虽长得高,身上一分儿多的肉也没有,可不就重不了。不过好在,该有肉的地儿,也没少……”说着,手就不老实。 玉儿啪啪两声把两只咸猪手拍开:“你阿玛怎么又让继福晋去跪菩萨了?”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的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滑溜。 “出巡前儿,我把自己以前得着的几个消息着人透了出去,可惜咱回来早了,按着安排,本来还有一些会陆续暴出来的,现在咱回来了,为着避嫌,也为着省事儿,倒不好一次全倒出来。哼,不急,反正现在阿玛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信任她了,以后,自然有机会的。” 玉儿睁开眼:“合着,这都是你弄出来的?” 雅尔哈齐亲亲媳妇儿的小嘴儿:“怎么是我弄出来的,我只是把她以前做了的揭了揭罢了。事儿,还是她自己做的。” 玉儿有些好奇:“继福晋可与你阿玛十几年夫妻呢,以前的事儿也不少,怎么现在倒像生气了的样子。” 雅尔哈齐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过就是每个府里都有的银钱帐目上的问题、人员任免的事儿罢了,以前她掌着家,一众人奉承着,便是有个什么疏漏自然也替她遮掩着。现这几年,阿玛一直让几个庶福晋理着事儿,她就空担了一个名儿,出门撑着王府的门面,以前掩下的,可不就露出一些儿。也就这样罢了。” 玉儿无聊地又趴回去:“你阿玛就为了点儿银子?继福晋不是他的继室吗?这夫妻俩为了这点儿钱就闹成这样?你阿玛又不缺钱。继福晋为你阿玛管着家,也算辛苦不是,弄点儿钱花花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雅尔哈齐笑叹道:“她自己花了,也就罢了,可是,她不只自己花呀!阿玛再不缺钱,也不能让她把钱送回娘家去吧,养着她,还得连带着养那木都鲁氏一族的人不成?她嫁到庄亲王府,就是庄亲王府的人了,怎么还能总顾着娘家?她管着家,理着财,这弄银子也顺手,刚开始,还都是小笔的,后来,胆子大了,就越弄越多……这两年,她一直手上没管家权,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看着风向变了,自然奔着那手上有权的人去了。这世上的人不就奔个钱、权、美色不是?这内院,也一样。” 玉儿不以为然:“真不明白继福晋这样累死累活为的什么。她娘家也真是的,怎么还向出嫁了的女儿伸手?难道自己不会挣?一家子的男人都白吃饭的,还缺上银子了?”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笑道:“你额娘是个会营生的,你家一直经营得好,你是个从小不缺银子的,自然不知道那缺银子人的难处,官员要是只凭着一点儿俸禄,哪里够使的,咱们旗人又不能从商,家里没个贤内助管着,这府里可不就要过得紧巴巴嘛,可谁想这样委屈着自己过呢,自然到处伸手。听了娘家人哭诉,继福晋这儿又便利,十几年来,阿玛又信重她,她便有些收不住手,一来二去的,数目便有点儿大了,阿玛自然会不高兴的。” 玉儿闭目想了想,“我知道缺银子的难处的,只是,我一直觉得,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不过是节俭一些罢了,怎么就一定要过奢糜的生活,粗茶淡饭也一样能活不是。我不明白,好些人,明明就不缺,怎么还死命的往回搂呢?” “有了,还想有,就这样呗,有了百两想千两,有了万两想十万两。” “欲/望没有止境,就由着贪婪这样没有限制地发展?” “有限制了,也就不会出事儿,正因为不自制,才会由着自己被欲/望所左右呢。”雅尔哈齐有些不乐意了,“你夫君我的欲/望你都没解决,还去想别人做甚,还是先把这边解决了吧……” 167面相 南巡回府后半个月,玉儿天天坐着自己的马车出门。先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然后回娘家去看看太太玛法,之后就忙着应权贵之家女眷的邀请赴各种约请,半个月,没一天消停,好在,忙完一段儿时间,她便又闲了下来。闲下来休养两天恢复了精神,之后自然是教养儿女。 玉儿要出门应酬,并未带一双儿女出去,只留他们在府内陪着庄亲王。平日无事,让他们自己在王府内到处逛荡,弘普惠容这两个小东西,年纪不大,智商太高,教起来费劲儿得不行。玉儿就让他们自己多观察周围的人,之后慢慢引导,教着也轻松许多。目前继福晋正被拘,不敢有太大动作,孩子们的安全没什么大问题,况且,她也准备了不少后手,孩子们身边一直跟的人也不少,倒也不虞有事儿。 后来俩小东西干脆把庄亲王也拉上了。一群人,在府里排队游逛,这一下,那队伍可不小,两个孩子带的,庄亲王带的,一路浩浩荡荡十几二十号人,若是只庄亲王一人,估计领两个人也就罢了,偏两个孩子事儿多呀,什么都得备着,一时渴了要喝水,还不能等,一等他们就急,那就得有个拎水的跟着;要吃的,于是,有拎吃的;冷了,要加衣裳,抱大衣裳的;要玩虫子,得几个小太监帮着捉;平日额娘喜欢听琴,他们自然是学着额娘,吃东西的时候得有人在旁边奏乐,于是,两个会乐器的丫头跟着;还有那抱垫子的,抱夜壶的,搬椅子的…… 玉儿刚开始发现这景况时,就训他们。 “额娘,玛法喜欢!” 玉儿呆了一下,庄亲王喜欢?她没听错吧? 弘普看看额娘呆呆的表情,觉得自己阿玛说得对,额娘有时就是傻乎乎的,所以,弘普决定,要快快长大,才能好好保护额娘。 “玛法说这样才像宗室子弟,才不失庄亲王府的体面。”看看额娘张大的嘴,弘普道,“玛法还说了,弘普和惠容想要什么,那就得有什么,弘普和惠容喜欢什么,玛法就给弄什么。” 玉儿已经呆了,离开一个月,庄亲王变本加厉了?他这是准备惯出两个纨绔子弟吧?他还是想毁了两个孩子? “不管你们玛法怎么说,怎么做,回了院儿里,你们就得给我把那幅嚣张的德性收起来,额娘可看不得。” 现在就这两个后辈,庄亲王应该没脑残到要毁了孩子,想是一个月没见着孩子,他想坏了,就想着什么都依着孙辈儿,让孙辈儿跟自己亲近,且由着他先发泄一阵儿吧。 如此,玉儿忍受着又过了半个月,可庄亲王丝毫不见收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于是玉儿坐不住了,孩子打小的教育多重要呀,她可不能让庄亲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毁了,最近两个孩子已经越来越嚣张了,虽然在自己面前还听话,可对着下面的人,已经学得颐指气使了。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将来变得骄横无度、嚣张跋扈?玉儿找了雅尔哈齐,让他去找庄亲王说。 “阿玛,你是不喜欢两个孩子,准备把他们都惯坏了?” 庄亲王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儿子,五官英挺,沉稳冷静,威势日重。再看看儿子的身板儿,庄亲王鼻子有点儿酸,儿子的身子骨儿很壮,这就好,这就好。 雅尔哈齐平生第一次被庄亲王用这样关怀的、充满感情的眼光看着,一时身上有些发麻…… “阿玛,您没什么事儿吧?” 庄亲王吸吸鼻子,掩饰道:“没事儿,没事儿,阿玛好着呢,阿玛,高兴!” 雅尔哈齐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儿阿玛这是怎么啦?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的好了? “阿玛,你真的没事儿?” 庄亲王看看儿子,“阿玛很好,阿玛只是发现,这有子有孙的日子实在是再好没有的了!”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你儿子我在王府里呆了二十几年,您今儿才发现有个儿子好?” 庄亲王有些不好意思地端起茶盏,按说,这个儿子,也是独苗,可打小儿,自己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以前是顾着嫡室,后来是想着再有个嫡子…… “以前,你嫡额娘在时,为着她,阿玛也就远着你,后来,你嫡额娘去了,阿玛也免不了遣怒到你身上。” 雅尔哈齐点头,他知道! “阿玛娶了继室,她年轻,阿玛也就免不了宠惯,你受了欺负,阿玛也没替你撑腰,你怨阿玛吧?” “当年不是说了,不怨!” 庄亲王心里有些发苦,不怨?怎么会不怨? “这些年,你在阿尔济那儿学了一身本事,凭着本事得了皇上看重,阿玛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雅尔哈齐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阿玛这到底要说什么? “你们跟着皇上南巡,我在府里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的,就出府去溜溜,内城嘛,早逛得熟了,就去了外城……” 庄亲王的脸色有些发青,“……第一、二两天也就这么过了,外城什么都有,热闹,我由着心思走,也没看路,就被一个布衣给撞了……” 雅尔哈齐听着庄亲王说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玉儿、雅尔哈齐带着龙凤胎跟着皇帝南巡后,庄亲王这日子就难过了,以前天天儿孙绕膝,尽享天伦,如今这猛不丁一下,全走了,王府里一下便觉得空荡冷清了许多,庄亲王这心情就觉得烦躁,这一烦躁就出了城去逛街,内城呆了几十年,也没几个商家,早没了新鲜劲儿了,倒是外城还满热闹的,各个民族的人都有、各种行业都有,要消遣自然还是外城好。 庄亲王心情不好,就随处乱走,四处乱看,没想到,这走路不看路,就撞着人了,这撞着人也正常,可庄亲王心情不好呀,心情不好又被撞了,庄亲王就骂上了。这挨骂的看他穿着富贵,身后还跟着两个壮硕的随从,一时敢怒不敢言,庄亲王这儿骂得痛快,却不成想惹着了旁边一个人。 这人四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浆洗得干净,五官也长得端正,看得也算顺眼。 “这位爷这越说可越过火了?这大家撞上了原也各有不是,你骂几句也就罢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了?看你这五官,是个富贵的命,却是个无子无嗣的面相,必是前世不积德才致今生无后,这前世已过也就罢了,怎么今生也不积口德,不怕再报在来世?” 庄亲王一听这话恼了,我有儿、有孙,怎么说我无子无嗣,这不是诅咒我的儿孙命不长嘛,当时就不愿意,就要上去捉那位青布长袍的衣领。不成想,周围的人却有意无意、七手八脚地挡他,还有人说那青布长袍是铁口直断,素来相面极准的,都劝他莫要恼羞成怒,这儿女也是天定的不是。 也不知道是庄亲王方才出口无状惹了众怒,还是这青布长袍有些儿人缘,庄亲王弄了半天也没抓住那中年人,还是长随有眼色,这是一巷子人合上伙儿了,赶紧卖力推开众人,把庄亲王捞了出去,低声说回府找人来抓人。 庄亲王一辈子,何时遇到过这样的事,他十几岁就是王爷,别人谁遇着他不带着三分敬意?便是那朝中重臣对着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更别说其它人了,可今儿居然被一群升斗小民给为难了,被人咒了还拿人家没办法,这本来心火就重,再遇上这事儿,庄亲王便有些不依不饶了,当即找了个地儿坐着换气,让那贴身的一个长随去王府领侍卫来抓人,他堂堂一亲王,是那么好骂的吗?还敢诅咒他的儿孙早死,是可忍,敦不可忍? 那长随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王府侍卫到了先前那条巷子,闹了个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还愣是没抓着青布长袍,只抓着几个当时在场的,那几人一看庄亲王的威势,便说那青布长袍出城了。按着平日,庄亲王也就罢了,可这几日他正不顺心呢,坐在巷子口,便要让侍卫拿自己的帖子去步兵统领衙门再调人来搜捕,不成想五城察院的人听到动静过来看了。 五城都察院是稽察京师地方治安的机构,大清把京城分为中、东、西、南、北五城。都察院分派御史巡城,并设有巡城御史的公署,称为“五城察院”,或称“五城”。各城都设有兵马司,每司又分为二坊。由五城御史督率管理。负责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 京师笞、杖及无关罪名词讼,内城由步军统领,外城由五城巡城御史完结。方才庄亲王条件反射地就要让人去找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来,现在看到五城察院的,自然想起来,这是在外城,找他们才对。 五城察院的小吏一看这阵仗便知道不是自己能处理得了的,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留了下来应付庄亲王,一个年轻的泼了命的往回跑,回去把事儿这么一说,那顶头上司几乎伸腿儿把这年轻的给踹出去。这领着大群侍卫的能是一般人吗?这不是一般人、又闹这么大阵仗,他这一个小官儿能处理得了吗?你说你小子不跑这么快堵上我,我能摊上这倒霉事儿吗?你说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事儿呢? 可是,不管还不行,五城各设二司,每司各二访,今儿出事儿的地儿还就是归他管的地界儿,等着那位爷来自己这小庙?算了,还是上门服务吧。那位爷不是坐在人巷道门口,得,去那儿办吧。 到了叫福至巷的巷子口,巡城御史就想脚底抹油,心里不停地骂那跑去通知自己的小子,这阵仗,他一个末流上去,最后会不会被嚼巴了?可惜,庄亲王身前的人眼力劲儿没一个差的,一把把他拎到庄亲王跟前。 “王爷,看他衣裳,是个七品官儿。” 这位巡城御史平日在布衣百姓面前还大小是个官儿,可在庄亲王面前,那就啥也不是,庄亲王身前的随侍那品级都比他高了许多。 庄亲王看看那站在下面的三十多的官员,补子上一只紫鸳鸯。 “卑职请王爷安,王爷吉祥!” 庄亲王有些惊讶了,认得自己? “你叫什么?” “卑职袁桥。” 等了这半天功夫,庄亲王的火气也小了不少,那周围看热闹的也早被侍卫们撵走了,把袁桥招到近前。 “袁大人,今儿本王出外城来逛逛,没想到遇到一个诅咒本王无嗣的,当时本王就要拿了他,可一帮子刁民还都护着那人,本王人少力寡,只能先退一步。待本王的随从领了侍卫来拿人时,这帮子人都说那人已走了,本王就不太信,正准备着人寻步兵统领衙门来捕人呢。” 袁桥弓着身简直恨不能把自己缩没了。 “能不能请王爷说说这事情的具体经过,卑职也好为王爷把那人找出来?” 庄亲王自不会亲自解说的,那先前跟着的长随就一五一十把事儿这么说了,当然,庄亲王骂人的话就春秋笔法地带过了。 袁桥一听,这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算命的说王爷无嗣,可这位庄亲王还就有嗣,于是,这就成了变相的诅咒了,最后,都在火头上,这就较上劲儿了,那位,赢了一场,跑了;这位,输了一场不乐意,领了人回来找场子。 168悲喜 袁桥觉得今儿这场闹,坏就坏在输的是亲王,赢的是百姓,如果反过来,反侄没什么事儿了。 袁桥低着头思量今儿这事儿怎么善了。 那边被庄亲王贴身长随拎出来的百姓一看这官老爷见了那位赵铁口断了的绝户居然跪下了,便都知道赵铁口走时的话果然又准了。便在一边搅搅攘攘想上前又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一时不得消停。袁桥正头痛呢,听到被困百姓这边有了动静,转了转眼珠。 “王爷,那边的百姓有些响动,不知是否想起些什么,您看要不然把人提过来问问?” 庄亲王自然也是听见了的,听了袁桥的提议也就允了,一群百姓被带到了庄亲王跟前。 袁桥把话又问了一遍,百姓也都据实说了,最后,那个口齿伶俐被众人推出来的青年人又道:“大人,那位赵铁口在草民们这儿赁着房子住了好些年了,平日算封相面都是极准的,今儿这位贵人走了后,赵铁口就说,他今儿得罪了权贵这京城是不能呆了,又与草民们说,如果这位贵人再回来问他的事儿,也不需草民们替他隐瞒,只需问什么答什么就成。” 袁桥想了想,“赵铁口?可是赁了王老二家房子的赵铁口。”若是这人,在这一带还真有几分名气。 那被推出来的青年人陪笑道:“大人记性可真好。可不就是那位嘛。大人也知道,这赵铁口素来是个铁口直断的。” 庄亲王见下面跪着的百姓个个战战兢兢,语不成句,唯有这个青年人还能说出个囫囵话来,本来看着这青年人还顺眼,可听得青年人这话却一下不乐意了。 “那个袁大人,你和这些人说说,爷府里有嗣无嗣?” 袁桥赶紧躬身道:“府上的贝勒爷那在皇上面前也是数得着的得用人儿,京城又几人不知呢。” 庄亲王得意道:“你和地上那些个被江湖术士愚弄了的百姓说说,爷这是不是有子有孙!” 袁桥又赶紧奉承两句爷不仅有子有孙,且子孙个顶个有福气有能耐云云。 地上的百姓听了袁桥的话,便知道这位贵人现在还真就有后呢,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提醒那年青的。 “六子,赵铁口走的时候不是留了句话?你跟这位贵人说说。” 六子一下想起来,赶紧又对着袁桥道:“赵铁口走时留下一句话给这位贵人,草民方才吓得差点儿忘了。” 袁桥看看那边坐着的庄亲王,问道:“说什么了?” 六子道:“赵铁口走时,说草民们只需如实交待了,便不会有牢狱之灾,还让草民们与贵人说一句话,‘内事不谨,致后嗣断绝。’” 袁桥听到了,庄亲王自然也听到了。庄亲王本想逆着那赵铁口的话,关关这些草民,后一想,那青布长袍不过一个江湖术士,自己一介亲王,何必理会。把袁桥招到跟着,问他这些百姓可都是良民?那会儿这跪在地上的,可都有意无意地拦过庄亲王呢。 袁桥把先前留下的那个小吏叫过来,一一问了,小吏是常来常往的,自然是熟悉的,便有几户不记得,有那认得的有家业的做保自然也无碍。 袁桥便与庄亲王禀报这些人都是在京居住三代以上的清白良民。 庄亲王闹腾了这一阵儿,也乏了,又觉得自己和一帮草头百姓计较实在有份,便让下面人把人都放了,意兴阑珊地起身准备回府。 倒是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见这个贵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又想着为自家这条巷子争取点儿好印象,别让贵人记恨了就不美了,便多了句嘴道:“这位贵人,赵铁口给草民们算卦相面素来是个铁口直断的,草民们不敢说他算贵人的卦也能一说一个准,不过,赵铁口既然留了话,贵人您也思量思量。” 庄亲王看这老人头发胡须都白了,又想想自己今儿这无名火发得有些份,不免笑道:“多谢老哥的提醒,本王今日火气也确实大了,只是,事关后嗣,你们说的那个赵铁口那嘴也太毒了。本王一时气迷了,倒惊了众位了。” 庄亲王说话不经意带出的自称却吓得一帮子百姓全跪在了地上,直呼有罪。 庄亲王一看这架势也止不住,再安抚两句就领着众人回府了。 后面袁桥嘱咐一众人等禁口等事儿自不必说,只庄亲王被这一日的事儿闹得,把那出门的兴致也都搅没了,之后也不再出府游逛,只是,外城百姓信誓旦旦说那姓赵的是个铁口直断的,庄亲王就有些不乐意,就让米公公着人去查那算卦相面好的,然后,自己便衣去相面。 这事儿邪就邪在,那相面的十个有九个说他面相无嗣,唯有一个瞽叟,问了他八字,又替他摸了骨,算了半天才说,他命中有子,只是按着八字算来,庄亲王克子,这儿子是个命中早夭的。 雅尔哈齐听了庄亲王学的话,挑眉,“阿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庄亲王看看儿子强壮的身子骨儿,满意地点头, “阿玛,还些个下九流的人说的话,你理会他们做甚。” 庄亲王摇头,“我听了那瞽叟的话后一想,你当年可不就差点儿没救回来嘛,就把你的八字和两个孙儿的八字都拿给他一起算算,那老瞎子又花了半天时间推算,天都快黑了,才推完,他说你命中有死劫,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有死无生。说两个孙儿却是五福俱全之命……” 说到龙凤胎,庄亲王的神色方才有了一丝回暖。 “阿玛,那些个江湖术士,也就是混口饭吃,你信他们做什么?” “你阿玛是那么昏溃的人吗?别人随便说两句就信?我拿了府里的奴才,侍卫,王府属官的八字让那老瞎子连着推了半个月,不算别的,就让他算子嗣,他还都没算错过。” “兴许是他事先知道……”雅尔哈齐不说了,王府是什么地方?铁帽子王府的人,是谁都能打探的吗!况且,庄亲王是随意找的府内的人,难道还有人能把庄亲王府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查到?有这样大的能量,还去街头摆什么算命摊子呢。 “那算命的老瞎子呢?” 庄亲王顿了顿,“快死了!” 雅尔哈齐诧异地道:“快死了?” 庄亲道:“我连着让他算了半个月,他精力损耗太大,我给他找了好些大夫,大夫都说他心力损耗过巨。” “阿玛,你何苦让人家一个老头子这样算,你完全可以让他慢慢地给你算嘛。” “我,阿玛这也是急了!怕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不是又出钱又出参的给他续着命嘛。” “还有……你们回府前,我总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没有两个孙儿孙女,也没有你,也没有你继额娘,阿玛生了一个儿子,可没活过几岁,就没了,最后,阿玛真的一个子嗣也没留下,身后皇上给阿玛过继了一个续香火。” “阿玛,这做梦,能准吗?” “可我这梦连着做了十天,以前做梦,醒了就忘了,可这个梦,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倒像我真的过了那样的一辈子似的。没儿,没孙,死前床前连个尽孝的也没有,晚景凄凉得很。” 庄亲王说起这梦便脸色灰败,情绪很是低迷。 “阿玛,你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们都在你跟前儿了,你还想那些做什么?” 庄亲王一下高兴了,“抱着两个孙儿孙女,阿玛才一下觉得那是个梦,你们回来前,阿玛差点儿以为现在有儿有孙的日子是梦呢。” “阿玛,我看你还是没事多出去逛逛吧,你是不是在府里呆得久了……” 庄亲王不乐意地瞪了雅尔哈齐一眼:“你阿玛我头脑清明着呢,还没老糊涂。” “故而,你就惯着龙凤胎?把他们惯得嚣张跋扈的,你就喜兴了?” 庄亲王有些气虚:“我这不是高兴嘛,老瞎子说了,孙儿孙女是五福俱全的。” “再有福。不惜福是不是也得折了福?再说,这有没有福是听一个江湖术士的,还是看门第?看皇恩?看儿孙自己去挣?” 庄亲王端起茶杯掩饰自己心虚的神色,喝了一口,直咧嘴,茶冷了。 “你喜欢他们,每天让他们过来陪你玩一阵儿得了,成天纵着他们,还唯恐他们脾气不够大似的。”现在他晚上回府了,俩崽子还跟他抢媳妇儿,一个个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庄亲王看儿子这牢马蚤还有许多的样子,赶紧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日来我这里玩儿一阵,其它时间跟着你媳妇儿,让她管着,以后阿玛也注意着别太放纵他们,行了吧。” 雅尔哈齐被自己阿玛把满腹牢马蚤堵了回来,不过,既然他答应不再放纵龙凤胎,自己也算完成了媳妇儿交待的任务了。 玉儿听了雅尔哈齐的一通说辞,忍不住挑眉,这些个算命的还真没说错,庄亲王原本还真是个命中无子的。 好些年前,玉儿就不再想自己的行为是否会改变历史、影响历史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今所处的世界是那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呢,还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平行空间,与曾经的历史无关。 她觉得,历史,不是由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书写的,历史记住了某一些代表人物,但,历史并不只是这些历史名人就能完成,它是所有的人一起推动的结果! 玉儿想来,哪怕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也是能影响历史的。因为从另一方向来说,历史如同前行的车,其间哪怕一个螺丝钉出了问题,这车的前进方向兴许就会改变;或者方向不变,车的寿命会变;如是种种…… 她从不自寻烦恼地去想是否应该遵从历史,更没去想着逆天改命、改变历史。她就是踏踏实实地过着每一天的日子,闲适也罢,忙碌也罢,很认真的生活着。不轻佻,不玩世…… 皇帝回京后,看到了都察院弹劾庄亲王滋扰百姓、骄恣妄行的折子,当时还愣了一下,这个堂兄历来是个安份的,怎么这还被弹劾了?拿起折子认真一看,忍不住笑,堂兄这怎么年纪越大反倒越孩子气了,居然还和一个江湖术士斗上嘴了。 “这个袁桥还算有几分胆气,没一上来就阿谀奉承亲王、苛待百姓,还知道查明事实,着吏部嘉奖。” 被嘉奖了的袁桥悲喜交加,他容易嘛他…… 那日庄亲王领着一干人拍拍屁股走了,他嘱咐福至巷的百姓噤口后,把两个下属拎到身边儿好生训了一顿,安抚自己饱受惊吓的小心肝儿,末了还是得把事儿报了。不成想,这一场吓,居然换来了嘉奖。自己得了嘉奖,也不能把部下忘了,袁桥把两个下属找来,三人找了个酒楼好生吃了一顿,也算共了一场患难,几人之间倒生出一些真感情来。 169亲近 不说袁桥的悲喜人生,只说这都过了好些天了,皇帝某一天忽然想起这折子事儿来,一时来了兴致,把雅尔哈齐叫过去问他是否知道自己阿玛跟一个江湖术士吵嘴的事儿。 雅尔哈齐对着皇帝素来比对着自己老子还亲近一些的,自然把这话全都说了,皇帝听了正思量呢,猛不丁看见坐在那儿自在吃喝的雅尔哈齐,忍不住来气:“你给朕留些儿,李德全刚呈上来的。” 雅尔哈齐愣了一下,喝口茶把嘴里的都咽下去了。他说今儿这李公公怎么总盯着他呢,合着他抢了皇帝的吃食! “皇上,您这日子怎么越过越紧巴了,让御厨再做就得了呗。” 皇帝气得拿了东西就扔他:“朕现在饿了!” 雅尔哈齐嬉笑着把吃了一大半儿的点心端到皇帝跟前儿:“皇上,您看侄儿这不是饿了嘛。” 皇帝看看盘子里剩下的几块儿如意银丝卷,他方才专吩咐李德全呈上来的,被这个大肚罗汉差点儿吃没了,看看雅尔哈齐盯着剩下几块的垂涎眼神儿,皇帝一把夺了过去。 雅尔哈齐遗憾地看看那盘子,这点心还真好吃,本以为皇帝看着只剩下几块儿了,就没心情吃了,没想到,皇帝居然小气成这样儿。 “皇上,您侄儿媳妇做点心还行,下次侄儿给您带点儿?” 皇帝拿了块点心在手上看,再看看陪小心的雅尔哈齐,哼一声,把点心又放回盘子里,递回给雅尔哈齐。 “多带点儿。” 雅尔哈齐点头哈腰地接过去,“成,指定让玉儿给多做一些。” 李德全方才阻止不及,被雅贝勒爷把万岁爷今儿特点的点心吃了,便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也有眼色地去把备着的各式点心端进来,莲蓉甘露酥、双馅团儿、五色小圆松糕…… 皇帝看看小太监摆上来的各式点心,想想自己被雅尔哈齐吃了的如意银丝卷,便故意难为他道,“明儿就呈上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她做那点心繁琐,时间也长,侄儿这先让人回去交待一声。听她说,好些东西都得要新鲜的吃着才好。” 皇帝指指门外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吧。” 雅尔哈齐跟小太监报了点心名儿,小太监死死记住,就脚底生风出宫去了。 第二日皇帝未叫大起,坐在乾清宫内正看折子呢,听说雅尔哈齐送点心来了,就让他进来。抬头看雅尔哈齐亲手端着两个小笼子,让李德全接过去,打开一看。 “才十个?你不是说多带点儿?” 雅尔哈齐很认真的点头:“这次做得最多!” 皇帝看太监在一边试毒的表情,有些心痒,那太监的眼睛都亮了,看来很好吃。 “才十个!你昨儿至少吃了二十个。” 雅尔哈齐想了想,自己昨天有吃那么多吗? 李德全看雅贝勒爷看过来的眼神儿,很肯定地点头,“昨儿贝勒爷吃的第一盘,总共二十个,雅贝勒爷后来把皇上另一盘吃剩下的也吃了。” 雅尔哈齐挠挠头:“侄儿记得以前最多也就能吃十五个呀,怎么昨儿吃得还多了。” 皇帝嫌弃地看雅尔哈齐一眼:“吃货!” 雅尔哈齐想了想,很肯定地点头道:“侄儿昨儿饿了!” 皇帝问道:“你昨儿都做什么了就饿成那样儿?” 雅尔哈齐吡着牙笑:“昨儿被叔瑫拉到校场打了一架。” 皇帝想着叔瑫那身板儿,笑道:“不是被打? ” 雅尔哈齐说起这个得意了:“皇上,昨儿侄儿还真不是被打,全架住了,嘿嘿嘿嘿,侄儿从小到大,挨了他多少揍呀,说起来,真是斑斑血泪!” 皇帝看看雅尔哈齐:“别是叔瑫看他妹妹的面儿上,手上留着力呢吧。” 雅尔哈齐有些委屈,“皇上,叔瑫会留力?他要想起玉儿来,他那下手更狠。” 皇帝接过李德全递过来的点心,正吃呢,听了雅尔哈齐这话点点头。 “是得下手狠揍,你把他妹妹娶走了,他不能天天吃到好吃的了,他能不揍你吗?不错,伊拉哩丫头的手艺着实不错,这点心,吃着舒坦,甜而不腻,软嫩香滑。” 雅尔哈齐在一边咽口水。 这吃东西,也讲个环境,你吃着,别人只能咽口水的时候,你要嘛觉得胃口大开,要嘛觉得没了胃口…… 皇帝显然属于前者,看着雅尔哈齐在一边咽口水,皇帝觉得胃口更好了,一下,吃掉了一半儿,还想吃来着,被李德全止住了,“皇上,您这日常都不超过三块儿的。” 皇帝的手顿了顿,看看雅尔哈齐的眼神儿,挥挥手:“搁在一边儿,让朕的儿子们也尝尝。” 雅尔哈齐看看被李德全端下去的小笼子,很是恋恋不舍。 皇帝看得直牙痒,“你守着你媳妇儿,多少时候吃,还盯着做什么?” 雅尔哈齐遗憾地叹口气:“侄儿也才吃了几次。” 皇帝拿起笔开始一行一行写字,这是他每日的功课。 “怎么,你媳妇儿偷懒不给你做?” “倒不是玉儿偷懒,是材料难得。” 顿了顿:“昨儿,玉儿听说您要吃点心,马上派了那雕出去寻材料,半夜那雕敲门儿,您侄儿媳妇就起来做,侄儿出门时,她还没睡。”所以,以后别想着常找我媳妇儿给你下厨。 皇帝很满意,伊拉哩丫头是个好的。 “那雕寻摸了什么回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侄儿早上起身时,见那雕趴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嘴上叨着一根儿紫色的杆儿,看着不知道是什么。 皇帝想了想,就想起上次四儿子说的稻米来。 “那雕飞得不远?” 雅尔哈齐摇头:“不知道,早上侄儿出门儿,那雕一直趴着,也没见它动弹。”想了想,“两个翅膀张?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5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张开趴在那儿像一张黑白羽毛织的毯子。侄儿当时真想试试踩一脚,看那毯子是不是软乎乎的。”可惜,玉儿指定不乐意。 皇帝想,这是累着了?那到底飞了多远? 其实黑白雕跟玉儿耍赖呢,他想一直呆在外面守着玉儿,可玉儿却爱把他收空间里。昨儿被玉儿放出来去南方找点儿什么能吃的新鲜果子,他叨回来一枝后,就赖在地上给玉儿看,表示他很辛苦地忙了许久。嘴上的杆儿?那是玉儿奖励他的。 皇帝听着雅尔哈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把今儿的功课写完了。 “行了,你下去忙你的去吧,记得回府告诉你阿玛,以后出门儿多带点儿人,这次还好,遇到的都是一些良善百姓,也就起个口角,下次若遇到那性情凶恶之人呢?他也是王爷之尊,怎么带两个人就出门了。” 雅尔哈齐自是赶紧应了,打个千儿退了出来,走到门口,小太监领着一个侍卫模样的往里走,没走出多远,听到乾清宫里皇帝问:“太子回来了?索额图呢?在德州行宫他们……” 雅尔哈齐边走边想,自己这听力是越来越好了,离得这么远,居然也听到了。 自打和玉儿成婚,自己这体力、听力……各个方面都有很大变化,这事儿是不是和玉儿有关? 玉儿的五感自小较常人敏锐据说连皇上也是知道的,可自己这一两年间有了这样大变化,告诉旁人可未必是好事儿。事出反常必有妖,雅尔哈齐不想被人当妖来看,不过,妻子却是不须瞒着的。 不知道和玉儿比起来,自己这目力是不是差不多了?不过再想想上次弘普自龙舟掉下运河,玉儿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却没有发现,这样看来,自己的五感还是比不上妻子呀。捏捏拳头,好大自己这力气比玉儿大。想着每次压得媳妇儿动弹不得,雅尔哈齐有些得意,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呀,媳妇儿更灵巧,而自己更雄壮。 雄壮的雅尔哈齐得瑟着回到办事处,却听到众人在议论皇帝五十大寿的事儿,想着回府问问玉儿是否在例行的寿礼上再为皇上备点儿什么,皇帝待自己还是不错的,自己这也自然应该好好孝顺孝顺他老人家。 弘普被庄亲王顶在脖子上在银安殿里转悠,一个劲儿乐,一旁的惠容看了哥哥的样子撇嘴儿,平日在额娘面前总跟个小大人似的,一到了玛法跟前儿就玩儿得啥也不记得了,惠容不屑地想,玛法没有阿玛高,坐在玛法肩上肯定没阿玛肩上看得远,反正阿玛也只愿意顶着自己不顶着哥哥,惠容决定不嫉妒哥哥更得玛法宠爱的事儿。 “玛法,我们又要和汗玛法一起南巡,你为什么不去?”惠容问庄亲王。 “因为玛法身子骨儿不好,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皇帝南巡有他的目的,自己一个铁帽子王跟着,是个什么事儿? “容容与哥哥会想你的,玛法,你真的不能和我们一起去看郭罗玛法、郭罗妈妈吗?” 庄亲王把弘普抱下来放在膝上,又把惠容也抱过来,兄妹俩一人一条腿坐在庄亲王怀里。 “玛法在府里等你们回来,路上要听你们额娘的话,不可淘气,不要总去烦扰皇上,他路上事儿很多,知道吗?” 龙凤胎很认真地点头。 “玛法,这是惠容的小玉马,惠容最喜欢了,留在你身边儿陪着您好不好。” 庄亲王亲亲小孙女儿的小脸儿,眼眶有些湿润。 “好,玛法看到小玉马,就像看到容容一样,小玉马陪着玛法,就像容容陪在玛法身边儿一样。” 惠容高兴地点头,“嗯,嗯,容容就是这样想的。容容回来了玛法再把小玉马还给容容。” 庄亲王忍不住笑:“好,容容出门这些时间,小玉马就代替容容陪着玛法了。” 弘普看妹妹都留了小玉马了,想了半天,“玛法,弘普给你留九连环。” 庄亲王很高兴,孩子们留的都是他们最喜欢的、素来不离身的,这说明孩子们的心里,他这个玛法很重要。 因为又要南巡,玉儿就放这爷孙三人好好儿玩了几天,直到皇帝从畅春园奉了太后回京,开始皇帝的第五次南巡。玉儿忍不住叹气,上年十月后回京,今年正月又出京,这才过了上元节没几天呢,两次南巡相差才两个月,皇帝这忙得…… 皇帝南巡时的整艘船就像一座楼房,高四层,上面飘扬着象征皇帝身份的龙旗,龙船工艺精巧,整艘船体就是一条遨游的龙,推波逐浪,鳞爪毕现;船体上楼阁亭台,窗明几净。南巡的近千艘随驾船便以龙船为中心,在运河上铺展开来,规模宏大,连绵不绝。 因为雅尔哈齐的身份,玉儿所乘之船仍是挨着皇帝最近的几艘之一。皇帝一天忙完了,有时就会着人来接了龙凤胎去玩。 自上次弘普落水后,玉儿就带着龙凤胎在空间的河里学会了游泳,这样,就算孩子们一时掉到河里,也不至于立马出事儿,至少能在水里浮着等着人来救,又拿了仓库里的配饰两个小东西各戴上一个。这才放心由着他们在龙船与自己的楼船上来往奔波。 皇帝见上次的事儿丝毫没在玉儿与龙凤胎心里留下阴影,一时不知该喜该忧,伊拉哩丫头这性子还是老样子,一点儿多余的心思也没有。只是想着她全心信任自己,不免有些惭愧,于是,龙凤胎来了后,除了让他们陪着说笑也不免多教一些。皇帝不知道两个孩子智商高、记忆力好,教得便十分尽心,在皇帝想来,两个孩子这么小,能记住的肯定有限,但若教了二十句能记住一句也能护着他们自己,将来也能护着他们的额娘。 龙凤胎回到楼船与玉儿说了这事儿,玉儿想了想:“你们汗玛法说了什么,你们记在心里,平日多想多看多听,却不可多言,可记住了?” 龙凤胎听额娘说得郑重,也都认真地点头,从那以后,皇帝教他们时,便把什么都记了下来,只是,从不说出口,如此学了一路…… 170灾祸 过了德州,便是济南府。皇帝过处,沿途百姓道左相迎。是日,皇帝幸驾巡抚署中,观看珍珠泉。御书《三渡齐河即事诗》一章,令悬之署门,晓示臣民。之后出了巡扶的衙署去观赏趵突泉,御书“源清流洁”四字匾额,下令悬挂在趵突泉畔。又书“润物”二字匾额下令悬挂珍珠泉畔。书“学宗洙泗”四字匾额令悬省城书院。 玉儿听雅尔哈齐说皇帝写了多少多少东西送出去,忍不住乐,皇帝这种行为有点儿像留标记,凡走过的地方,必要留字留书,接见过的大臣,或赐字,或赐匾,或赐食或赐银…… “皇上真不容易!”这得写多少字出去呀。 雅尔哈齐笑道:“有了皇上的字、匾,这一家子的身份儿立马不一样,便是那匾吧,但凡人见着,就得下马,这才能显示出恭敬来,哪怕是皇子、贝勒见了,也都一样,莫能例外。这受了匾的,得沐皇恩,那身份儿在当地自是更受敬重。” “受了匾的人家,如果为非作歹可怎么办?”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为非作歹,自然还是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只要有了真凭实据,一样治罪,这匾又不是前朝的丹书铁券,还能免罪不成?” 可是有了这种荣誉,让旁人行事时自然有所顾忌,可算是一个极佳的护身符,至少,用来打压别人的气势,是一等一的利器呀。 济南府所处是丘陵地带,济南城处在众山环抱之中,皇帝带着若干随从在城墙上进行在济南的最后一次视阅后回了行宫。之后,济南城门大开,南巡的先行骑兵从城里出发探路,行进于绵延的山丘之间,队伍翻山过河,穿过村落,之后,往逐渐高耸、险峻、雄伟的泰山进发。 先行骑兵回报后,皇帝起驾继续往南行,辛未。皇上驻跸长清县界首铺。 半夜,雅尔哈齐夫妻二人被一阵喧哗之声闹了起来,雅尔哈齐招了外面侍候的人来问,下人回禀是长清县城外一个村子着了大火,漆黑的夜色下,火光冲天,听人报起火之处火势狂猛,很是骇人。 “皇上那儿不知道是否会有差遣,我且去看看。”雅尔哈齐听到是起火,便掀被起床。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快速穿上衣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转身拿了一个挂件儿戴在他脖子上。 “你行事谨慎些,切莫鲁莽。”不知道这是自然失火还是人为纵火有所图谋…… 雅尔哈齐也不看媳妇儿塞了什么在他的衣领里,低头快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大步出了门。 玉儿想了想,让周嬷嬷把两个孩子抱到她身边来。 轻轻给孩子们掩好被子,孩子们躺在被窝里睡得小脸通红,就连换了地儿也没醒过来,玉儿忍不住轻轻点了点两只小猪的鼻子。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窗外的动静,风声,人声,马蹄声……之后,喧闹渐止,玉儿方闭眼假寐。 这个时代,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子,一旦着火,人们靠着肩扛手提井水河水来灭火,火势一大便很难救下来。一处失火,基本上邻里都会遭殃。因此,火灾,在这个时代,是大灾。 过了两三个时辰,天亮了,雅尔哈齐的人不见回来;玉儿带着龙凤胎穿衣洗漱,收拾妥当,吃了早饭,还没见他回来;心不在焉带着孩子们玩儿到快中午了,还是没见着雅尔哈齐的身影……玉儿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差人去打探,却见雅尔哈齐的贴身侍卫苏色顶着一张熏黑了的脸被丫头领了进来。 苏色打了个千:“夫人,爷让奴才回来给您带个信儿,昨夜着火的是县城南村,现在火已灭了,皇上还差爷办事儿,让夫人不须着急。” 玉儿松口气,人没事儿就好。 “你们爷可吃了东西?” “贝勒爷忙得只吃了几块儿点心。” 玉儿想了想,回身快速装了一个大食盒,“这个带去给你们爷,让他别只顾着差事,这该吃的饭还得吃。他要是不吃,你回来记得告诉我。” “是,奴才记下了,若夫人没别的事儿,奴才这就去爷身边儿侍候了。” “你且去吧。” 既然知道雅尔哈齐无事,玉儿便放心带着孩子们说笑玩闹。 “额娘,昨儿着火的地方咱们去看看吧?” 玉儿惊讶地看着弘普,“怎么想去那儿?” 弘普想了想,“汗玛法说,草民百姓衣食短缺,儿子想去看看。” 合着,他想去看看另一种生活?大抵是听皇帝说过,他却全无一点儿概念,故而想去看看。 玉儿想了想,让孩子多看看也好,以免将来长成一个“何不食肉糜”的。 留了人守着,以免雅尔哈齐回来不知母子三人的去向,也担心皇帝突然起驾下面儿人不知去何处寻人。不过,估计今天是走不了啦,平日若要起程,早已有动静了。 南村离县城并不远,玉儿领着龙凤胎,带了好几个侍卫同行。一路见得人群并不惊恐,想来也是因为火已被扑灭了。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地界儿,也不用再找,空气中的烟尘还未消散干净呢,玉儿想了想,拿了块儿面纱捂住头脸,要给龙凤胎也捂上时,龙凤胎都不乐意,玉儿也就罢了。 下了车,站在路口,但见远处一片焦黑,自那焦黑之处还传来阵阵哭声…… 龙凤胎想要走近一些,他们生长在王府,去过皇宫,跟着玉儿回过伊拉哩府,所见俱是穿金戴玉的贵妇、身份高贵的皇室宗族,就连侍候他们的奴才也个个敷粉抹脂,当他们听皇帝说这世界有人饭也吃不起时,完全无法想象是什么样子,他们听额娘说过日子要勤俭,可他们不知道是为什么,因此种种,今儿才要来看看升斗小民是什么样子! 坐在嬷嬷怀里,缓步往村中走去。看着与富贵繁华之所完全不同的一个荒凉世界,龙凤胎求证地看向包住了头脸的额娘。 玉儿点头:“昨儿起火的南村,便是这儿,这村里住着许多人家,许多的人。” 弘普皱着小小的眉头:“额娘,那黑黑的,是村里的人吗?” 玉儿顺着弘普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那妇人的手里牵着一个几岁的女童。旁边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正大声喝骂女人,男人的身畔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妇人领着一个男童。 玉儿皱了皱眉,让侍卫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侍卫找了路边一个老人问了许久,快步走了回来。 “夫人,那是一家人,男人是家主,牵女童的是妻,牵男童的是妾,他们的房也是昨夜被烧了,男人因为房屋被烧,心情不好,正在喝骂妻女。” 玉儿在侍卫打听时,自然听全了男人喝骂的内容,不外是妻子生了个陪钱的女儿,他不乐意,买的妾却合他的心意,还为他生了个传香火的儿子,如今房屋被烧,男人就说是妻子带来的晦气,如今家里受灾无钱,要卖了妻女。 玉儿很愤怒,怒火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 闭着眼,封住耳,狠狠吐了几口气,她的情绪冷静了一些。之后,简单地给儿子女儿作了说明。 弘普仰着头问:“额娘,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卖妾却要卖妻?妻是明媒正娶回来的,那妾才是买来的呀。” 玉儿顿了顿,要怎么和儿子说,那个妾方才在男人耳边轻声挑拨,那个男人明显是个拎不清又好色无德的…… “弘普,这,就是宠妾灭妻。” “额娘?”弘普虽然小,却是听过这个词儿的。 “弘普,来阿玛这里。”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糟,玉儿居然全没发现雅尔哈齐是什么时候来的。看看同行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玉儿打起精神与他们见礼。 四阿哥看看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玉儿,黑着脸哼了一声:“带几个人就出门?”就她那长相,领着几个侍卫就敢出来,还带着龙凤胎!四阿哥觉得雅尔哈齐实在是把她惯坏了。 玉儿心情不太好,不想搭理四阿哥,可人家这心意也不坏。 “四爷,加上嬷嬷丫头,有七个侍候的人呢。” 四阿哥脸更黑了,干脆转身不理她。 十三看看四哥,又看看没一点儿危机感的玉儿,第一次头痛了。 “这是山东,不是京城,你只带了这几个人出门,太不妥当了!” “咦?咦??”玉儿惊讶地看看十三阿哥,“十三,皇上就在县城,有什么不妥当的。” 四阿哥转身就走,又不是他媳妇儿,他才懒得操心呢。 十三看看转身走了的四哥,又看看现在还不知错的玉儿。叹口气,认命地道。 “皇阿玛忙着呢,难道还要一直分神顾着你们母子三人?总有疏忽的时候不是。” “可是,皇上在县城,这里的治安自然就好了呀。” 十三无力地看看四哥的背影,四哥,救命呀—— 估计四阿哥与十三真有心灵感应,他一把抱起弘普转身上了他来时乘的马车,雅尔哈齐示意嬷嬷把惠容也抱回马车,便往这边走过来。十三看雅尔哈齐过来了,便放心地往他四哥那儿去了。 雅尔哈齐脸色也不太好,不过看着媳妇儿包得严严实实的,到底缓了缓脸色,也不说话,直接拉了玉儿回马车。 玉儿坐在马车里,抱着惠容,看着第一次给自己使脸子的雅尔哈齐。 “你在生气?” 雅尔哈齐看看解开面纱的玉儿露出玉白美丽的面容,脸黑了。他知道自己媳妇儿长得好,可是,他怎么不知道她这张脸已经到了招灾引祸的地步了? “你顶着这张脸,带着两个孩子,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出门儿?” “你怎么和十三说一样的话?”又回过味儿来:“我这张脸怎么啦?又不给你丢脸。” 雅尔哈齐累了一天,心情也有些不好。 “不丢脸,可是会引祸。” 玉儿不敢相信地看着雅尔哈齐,他居然说她引祸,先前那个男人也说他妻子是个招灾引祸的……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脸上大滴大滴往下掉的眼泪,呆了!他没说什么呀,怎么一副伤透了心的样子。 雅尔哈齐傻呆呆看着玉儿掉金豆子,一时忘了反应。惠容方才还听着阿玛额娘说话,突然额娘就开始哭,惠容什么时候见过额娘哭?一时又心疼又害怕,“哇”一声扑到玉儿怀里跟着哭开了。 雅尔哈齐被女儿的一声大哭唤回了心神,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什么也没做呀,这母女俩就抱一起哭了,他怎么哄? “媳妇儿,你怎么哭上了啦?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171哭闹 “额娘——呜哇,容容——最听话了。”惠容边哭边安慰额娘。 玉儿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抱着女儿伤心。 雅尔哈齐痛苦地使劲儿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啦? “额娘,你别哭——容容听话。”惠容抽答着,“容容——以后什么——都听额娘的。” 玉儿被女儿安慰得心更酸了,方才那个小女孩儿也抱着她娘的腿…… 玉儿哭出了声儿,“容容,你阿玛不要咱娘俩,咱娘俩自己过去。” 雅尔哈齐真想抽刀子给自己一下,这都什么事儿,自己什么时候不要他们娘儿俩了? 又狠狠拍了自己脑门儿一下,雅尔哈齐赶紧把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母女俩抱在怀里。 “我到底错在哪儿了?你说句话,你这哭得我六神无主的,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到底错哪儿了。” 玉儿使劲儿推他,可是,力量悬殊,明显推不动。玉儿这委屈更大了。 “你欺负人!” “好好,你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你别哭,你这一哭,我这脑子就乱。” 雅尔哈齐伸出手,擦擦媳妇儿脸上的泪,又擦擦女儿脸上的。 “你快别哭,你哭得我,哭得我这心里烦乱得就想拎个人剁了。”雅尔哈齐又烦躁又不安。“你这一哭,我这心里难受得……”雅尔哈齐一挥手,旁边的桌子“啪”一声被拍成了碎块儿。 玉儿呆了呆,惠容也呆了…… 雅尔哈齐看这哭声止住了,赶紧道:“玉儿,玉儿,你说话,你别哭,你一哭,我这心里又烦又乱又躁,你哪怕是打我骂我都成,行不行,你别哭。” 玉儿吸着鼻子,看着雅尔哈齐变红了的眼,再看看怀里哭红了眼的女儿,哽着嗓子,“你干啥拍桌子,这是心里对我有气呢?” 雅尔哈齐就差对天发誓了:“玉儿,玉儿,你这话,说得可太戳人心窝子了,你说说,打咱俩成亲这些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我这不是心里烦乱,没管住手劲儿吗?你别哭,你好好儿和我说,你一哭,我这心就乱,就难受,让人恨不能把心挖出来那么难受。”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急得通红的眼,感受到他暴乱的情绪,又想想他平日待自己的好,赶紧伸手抱住他的腰。 雅尔哈齐快要按不住的狂躁因为玉儿的投怀送抱被硬是按了下来,雅尔哈齐靠在车厢上,闭着眼,使劲儿抱着媳妇儿与女儿。 “玉儿,玉儿,到底咋了,我啥也没说呀,你怎么就说我不要你的话了?这话能说吗?啊,这些年,我怎么待你的,你不知道?你这是要我命呢?” 玉儿也有些被雅尔哈齐的反应惊到了,吸着鼻子,抚着雅尔哈齐的背,“我不说这话了,以后都不说了。” 雅尔哈齐被玉儿在背上一下一下顺着,躁动不稳的情绪慢慢平复,“玉儿,这话你真的不该说,咱俩成亲这些年,我连句重话也没说过你呀,我就差把你捧在手心里过日子啦,你还要我怎么的?你今儿领着两个孩子,才带了几个侍卫就出来了,你知道我听到这消息时多着急吗?这山东不比京城,万一你们出个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活?” 玉儿感觉到他又开始要不稳的情绪,赶紧亲了亲他的脸,又亲了亲他薄薄的唇,“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我连根儿头发丝儿也没掉不是。” 雅尔哈齐睁开眼看看怀里的妻女,又闭上眼狠狠吐了口气,“玉儿,你今儿到底怎么啦?你平日也没这样呀,我才说了一句,你这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玉儿,你这眼泪掉得可吓着我了。” 玉儿听了雅尔哈齐这话,也发现自己今儿这情绪有些反常,感觉女儿小小的挣扎,玉儿低头一看,惠容小脸憋得通红,赶紧一拍雅尔哈齐,“你松开一点儿,容容这喘不过气来了。” 雅尔哈齐赶紧松开手,低头一看,可不是,女儿小脸涨得通红,此时正大口大口吸气呢。 玉儿心疼地把女儿抱在怀里抚背,方才顾着安抚狂躁的丈夫,居然没注意到女儿被夹在两人中间会难受了。 “容容,好点儿没?”玉儿忧心地又给女儿揉揉小胸脯。 玉儿就是被阿玛额娘给抱得太紧了,有点儿缺氧,此时狠狠喘了一阵儿,自然好了,回头伸出小手摸着额娘的脸,“额娘,你别哭了,你一哭,容容就害怕。” 惠容说着又开始抽鼻子啦。 玉儿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容容乖,额娘不哭了,额娘不哭,容容别怕,额娘在这儿呢。” 惠容巴在额娘怀里吸鼻子,“嗯,容容不哭,额娘也不哭。” 玉儿把女儿搂在怀里,看看一边的丈夫,干脆自己也全缩到丈夫怀里坐着。 雅尔哈齐把妻子放在膝盖上抱着,惠容又横坐在玉儿怀里,于是,变成了玉儿坐在雅尔哈齐腿上,惠容坐在额娘腿上背靠在阿玛怀里的姿式,一家人都觉得这个姿式再舒服没有的了。 雅尔哈齐环抱着两个宝贝,舒适地出口气,方才的烦乱狂躁痛苦难受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儿,你今儿这是怎么啦?” 玉儿搂着女儿坐在丈夫腿上,腰背上环着丈夫有力的胳膊,头上靠着的是丈夫厚实的胸膛,所有的不安、犹豫、惶恐也都化作了云烟。 是呀,自己这是怎么啦?怎么会情绪失控了? “让我想想,你先别说话。” 雅尔哈齐听话地搂着妻女靠在车厢壁上,听着外面的马蹄声,人声,车轮滚动的声音…… 玉儿闭着眼运转心法,她得先找着自己情绪失控的原因,否则,要是再失控,雅尔哈齐估计真会狂躁得杀人了。 坐在雅尔哈齐怀里好一阵儿后,玉儿睁开眼,看着雅尔哈齐道:“我又怀孕了!” 因为怀孕了,情绪才这样敏感又不受控制,方才她静下心来才发现的。 “这一次,又是两个。” 雅尔哈齐刚被第一消息砸了个头晕眼花,这马上又来一记重捶。 张口结舌了半天,雅尔哈齐手脚有些僵硬,“方才有没有伤着你?” 玉儿安抚地摸摸雅尔哈齐的脸:“没事儿。” 惠容背靠着阿玛,小身子又坐在额娘怀里,太舒服,已经快要睡着了。 玉儿想了想,把先前南村遇到的那一对夫妻的事儿和雅尔哈齐说了。 “你来的时候,我正和弘普说宠妾灭妻的事儿呢,本来就很气愤,后来你又说我引祸,我就觉着自己也和那个女人似的,就伤心……” 雅尔哈齐觉得,如果现在那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把那男人宰了。 “玉儿,你自己说,爷是那样的男人吗?你不觉得拿那男人和爷比,都是对爷的一种侮辱吗?” 玉儿赶紧安抚地轻抚他的胸口,“我这不是物伤其类嘛,再说,怀孕了的人情绪本来就很多变,很敏感,很爱钻牛角尖的。” 雅尔哈齐认命地抱着妻子:“上一次不是好好儿的?” 玉儿想了想:“上一次,是因为没遇到什么让我特别愤怒的事儿吧。” 雅尔哈齐明白了,归根到底,还是今儿遇到的事儿让媳妇儿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玉儿,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像……算了,你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的。你怎么还东想西想?” 玉儿不乐意地噘嘴儿:“人家也不想这样啦。” 雅尔哈齐一看,赶紧点头:“好好,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和我媳妇儿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玉儿点头:“对,所以,你要让人收拾收拾那个男人。” 雅尔哈齐的牙咬得叽咕叽咕直响,他当然不会让那个男人好过,今儿这场无妄之灾可全是他引起的,他要是让那个男人好过了,他雅尔哈齐从此后就倒着走路。 “放心,我会安排的。” 玉儿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希望那个可怜的做妻子的能因此过得好点儿。 不过,“你为什么说我是个引祸的?” 雅尔哈齐想想就因为自己这句话,她就差点儿水漫金山,就有点儿不乐意说。 玉儿一拍他胸口,“快说,怎么我就成了引祸的了?那个男人也说他妻子是个招灾引祸的,才让他的房子被烧了。” 雅尔哈齐咬牙,他又多了一条收拾那个男人的理由…… 有些不情愿地,雅尔哈齐开口道:“你没发现你这现越长越好看,都说红颜祸水,你现在这张脸,也差不多了,你还顶着这张脸领着两个孩子,带了几个侍卫就到处跑,你说,多不妥当。” 玉儿摸摸脸:“我一直这样呀,又不是今天才长成这样的,你怎么倒嫌弃上了。”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小脸儿,有些不乐意道:“我天天看着,也没太在意,今儿你取面纱的时候,我才猛不丁发现的。” “合着,平日你对着我都是视而不见呢。” “玉儿——” 玉儿吐吐舌,好吧,她在无理取闹。安抚地拍拍丈夫的胸口。 “放心,放心,我出门在外都注意收敛的,别人也都没觉出什么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在京里时,还真没什么说自己媳妇儿美得过份的流言的,又把媳妇儿抱在怀里。 ——————————————————————————————————————— “弘普,你们今儿怎么出行宫了?” “四堂伯,前两天,弘普听汗玛法说天下百姓生活不易,好些吃不饱肚子,穿不上衣裳,还有些饿得黄皮寡瘦的,可弘普从没见过汗玛法说的人,今儿听人说南村失火了,这一下,连住的都没了,弘普就想来看看,看汗玛法说的小民百姓是什么样的。” “怎么就一定要是今天来呢?” “上午额娘又开始说节俭节俭的,弘普就想来看看。” “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母子三人只带了几个侍卫出来很危险?” “危险?” “是呀,这是山东,不是京城。” “可是,额娘说了,汗玛法到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事儿。” 合着,皇帝成了神佛,能镇压一切邪崇了? 可是,四阿哥知道,皇帝那也是人,不是神,如果真那样,哪还有什么反清复明的势力呢?可是,这个话还真不好说,四阿哥是做儿子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可是这弘普不教还不行。怎么办? 正皱眉想折呢,却被十三扯了扯衣角。 “四哥,你听,这怎么听着不对劲儿?” 四阿哥与弘普都竖起了耳朵,果然,雅尔哈齐坐那辆马车里传出女人孩子的哭声,又传出砸打桌椅破碎的噼啪声…… 这雅尔哈齐,这是冲着玉儿发脾气呢?这也太过了?怎么还砸上东西了?那丫头吓哭了?孩子也吓哭了? 四阿哥皱紧了眉:“这平日不好好管着,出了事儿就冲媳妇儿孩子又吼又叫,雅尔哈齐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要是伤着玉儿和惠容咋办?”那俩可都是细皮嫩肉得一碰就破的,雅尔哈齐怎么不顾着点儿? “四哥,哭声没了!” 四阿哥眉皱得更紧,这是玉儿和惠容被吓着了? 这雅尔哈齐,怎么回事儿? “四哥,要不要去看看?” 四阿哥瞪了十三一眼:“去看?这会去看,又伤雅尔哈齐的面子,也伤那丫头的面子。” “不管了?万一伤着玉儿咋办?还有惠容。” 四阿哥立着耳朵:“等一下,再看看。” 之后,居然再没传出什么声响。四阿哥十三阿哥面面相觑,现在是什么情况?两女人吓傻了?吓晕了? 172房价 “四哥?” “四堂伯。”弘普想起身,被十三又抱了回来。 四阿哥看看十三,又看看弘普,想了想,“没事儿,你们听,不是没哭声了?” 如果,他不皱着眉头,估计同车的一大一小会更加放心…… 四阿哥看看不是个事儿,现在也不能去管人家夫妻的事儿呀,就又让弘普接着先前的话说怎么出门,路上走了多久,到了失火的南村多久……弘普就一一都说了,又问:“四堂伯,弘普听人说过宠妾灭妻,那个男人要卖妻卖女,却不卖妾,是宠妾灭妻吧?” 四阿哥看看小小的弘普,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和他说这个,能记住吗?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婚姻不只是成亲两个人的事儿,更是两族之间的事儿,但凡有底蕴的家族,都不会有宠妾灭妻的丑事儿;倒是一些小民百姓或小家族中家里规矩不好的人家才有这样的事儿。 只是,但凡某一个家族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这家的儿孙再联姻,别的家势好的是再不会愿意与他家结亲的。所以,弘普要记住,以后你娶妻后,一定要敬重嫡妻,妾,可以宠,可以爱,却不可以纵,妾,要服侍主母,妾的一切,都不能越过嫡妻去。” “可是,四堂伯,那个小民的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传承了香火,也不能纵吗?传嗣不是大事吗?” “妾从辛,从女。‘辛’义为‘威权’。‘辛’与‘女’,合在一起就是‘被威服的女子’,本义便是服从嫡妻的女子。因此,在家里,是在嫡妻之下、受嫡妻管束的女子。‘妾’在先秦和秦汉时是指女奴,《春秋传》曰‘女为人妾,妾不娉也。’。纳妾,为的是让她们为家族生育儿女,那个男人的小妾即使生下了儿子,那儿子也是称嫡妻为母,与妾无关;生子的妾,同样是不能纵的…… 你现在还小,以后便慢慢明白了。” “四堂伯,那个男人错了,是吗?” “对,他错了。” “四堂伯,弘普以后肯定不会宠妾灭妻。” 四阿哥点点头。 “四堂伯,阿玛不会打额娘吧?” 四阿哥看看弘普,说了这么久,本以为他不会再想着了,没想到,现在还惦着呢。 “你阿玛,再怎么着,也不会干出这么混账的事儿来的。”若不然,伊拉哩那一家,谁能放过他,不过,万一不小心失手伤着了呢?那娇滴滴的母女俩…… 四阿哥与十三对视一眼,那是人家夫妻的事儿,他们,却是不能插手的。 弘普想了想阿玛平日的做派,放心了。看看四堂伯与十三堂叔两人担心的表情,张了张嘴,可又想起额娘说了,家里的事儿,谁问也不能说,所以,弘普决定做个听额娘话的好孩子,便又闭上了嘴。 四阿哥见弘普张了张嘴,又闭上,倒觉得弘普这孩子懂事,从十三怀里把他抱过来。 “你不是说回府后要跟你额娘学乐器,如今可学了?” …… …… 车轮滚滚,不久多,到了行宫门口,四阿哥抱着弘普与十三下了车,便见那让人担心了一路的两人联袂而来。 四阿哥看玉儿低着头抱着睡着的惠容,又看看不时盯着妻子看的雅尔哈齐,咬了咬牙,现在担心了?脾气上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悠着点儿? 弘普看着额娘来了,几步跑到额娘身边儿,“额娘?” 玉儿看看怀里的女儿,“普儿,你妹妹睡着了。” 弘普便不出声了。 四阿哥看了看睡着的惠容,“你们先回去吧。” 看那一家四口走远,十三叫住雅尔哈齐他们先前乘的那辆车,往内一看,十三咋舌,“四哥,你看,一张桌子,被拍成了碎块儿。” 四阿哥眉头又皱了起来。 “今儿先这样吧,以后找着机会再说。” 玉儿的眼睛有些肿,精神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正在往皇帝那儿走,却见雅尔哈齐身前的侍卫领着太医急急而行,面面相觑…… “四哥,玉儿和惠容伤着了?” 四阿哥的眉因为十三这句话拧得更紧了。 “一会着人找雅尔哈齐来喝杯茶吧。” 十三高兴地赶紧遣人去通知雅尔哈齐。 晚上,雅尔哈齐从四阿哥那儿喝茶回来后,玉儿看他神色有些愣怔,问他:“你这是怎么啦?” 雅尔哈齐小心翼翼搂着玉儿,郁闷道:“玉儿,我对你不好吗?” 玉儿想了想,“还行,到目前为止,没骂我,没打我,没找别的女人回来气我。这样,就够了。” 雅尔哈齐有些被打击到了:“我就这么差劲儿?” 玉儿看他脸上居然有了委屈的神色,忍不住乐:“你对我好,对孩子们也好,不错。” 雅尔哈齐还是有些不乐意:“才不错吗?不是非常好吗?” 玉儿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了?” 雅尔哈齐道:“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请我去喝茶,问我今儿马车里桌子怎么碎成那样儿,我也没当回事儿,就告诉他,没控制住手劲儿……” 玉儿点头,“这有什么好问的?” 雅尔哈齐点头:“是吧,我也觉得没什么。后来和他们闲聊了一阵儿就回来了,可回来的路上,我才明白过来,合着,他们俩以为我要打你,结果把桌子拍碎了。还拐变抹角的劝我,让我对你别太蛮横粗暴!” 玉儿听了忍不住笑:“真的?他们真的这么劝你?”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还笑,不乐意了:“媳妇儿,我会舍得动你一个手指头?怎么四阿哥十三阿哥把我看成朝媳妇儿下手的人了?” 玉儿觉得四阿哥十三阿哥对自己挺不错,嘻嘻,这还想着替自己出头呢。 “唉呀,不用在意啦,误会嘛,以后自然就消了。” 可惜,有些误会就是因为大家说话不清不楚,以至一辈子也没消除…… 总之,四阿哥与十三不但自己认为玉儿被雅尔哈齐欺负得很惨,还跟他家的皇阿玛把这事儿也说了,认为雅尔哈齐太过分,让他家的皇阿玛也说说雅尔哈齐,毕竟他俩是平辈,有些话还真不好说。 于是,第二天,雅尔哈齐又被皇帝找去问话了。 “雅尔哈齐,听说你昨天对着伊拉哩丫头动手了?” 雅尔哈齐苦着脸:“皇上,侄儿我真没动手,我就是当时心里烦躁了,手劲儿没控制住,把桌子拍碎了。” “烦躁?没控制住?那就还是动手了!” 雅尔哈齐觉得窦娥根本不算什么,他这才是冤到家了…… “皇上,侄儿我是那样的人吗?” 皇帝看看地上的雅尔哈齐:“看着不太像……” 雅尔哈齐赶紧点头:“就是就是,您看,侄儿确实不是。” “……不过,伊拉哩小丫头素来是个直性子的,有什么说什么,不是她说了什么把你惹恼了?” 雅尔哈齐的肩膀垮了下来,他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皇上,要不让她自己和您说吧?” 皇帝不屑地睨他一眼:“那小丫头,心太善;况且,她是你的嫡妻,你便有不是,她也替你掩了。” 雅尔哈齐无奈地抓抓头皮,“皇上,她这肚里都有孩子了,侄儿怎么会动手?” “哦?又有了?”皇帝停下手中的笔:“多久了,胎可稳?这一路车马劳顿 清心游第5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昨儿你对着人家又吼又叫还动了手,胎儿没事儿吧?” 雅尔哈齐已经不再打算解释了,越解释,皇帝越认为他心虚…… “太医昨儿看了,母子均安。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皇帝上下打量喜上眉梢的雅尔哈齐:“你小子,这会儿美了?” 雅尔哈齐冲着皇帝傻笑。 皇帝嫌弃地看他一眼:“本以为你这性子已经稳重了,看来,还得磨练,朕琢磨着把你留这儿给南村的那些百姓发赏银,再磨磨性子。” “皇上,那侄儿的媳妇儿和一对儿女呢?” “当然是跟着朕接着南巡。” 啊…… 那哪儿行呀,雅尔哈齐围着皇帝团团转。 “皇上,您看,您侄媳妇儿还怀着胎呢,您就让我还跟着吧,发银子随便派个侍卫也能发的。” 皇帝看他一眼,“你不跟着,伊拉哩丫头那胎更稳。” 雅尔哈齐一看不行:“皇上,侄儿以后一定不跟她动手,您看,就别留侄儿一个人在这儿了,侄儿还是在您身边儿侍候吧。” 皇帝哼一声:“还是动手了吧!你素来性子就有点儿不稳,谁惹着你了提拳就揍,伊拉哩丫头那一碰就坏的样子,和那些皮糙肉厚的八旗子弟能一样吗?你当初自己费尽了心机讨回去的,就对人家好点儿。那丫头不错,孝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虽说憨实点儿,可人家那还给你生了对龙凤胎不是?现在这又怀上了!” “是,是,皇上您说的对!” “朕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依叔瑫的性子,要是知道你这样待他妹妹,他会不会天天找你‘练武’?” 雅尔哈齐苦着一张脸:“皇上?” 皇帝一挥手:“这事儿,朕不帮你。你自己以后对那丫头好点儿。” “是,是,侄儿把她捧在手心里,您看,侄儿不用留下了吧?” 皇帝看看涎着脸的雅尔哈齐,哼一声,“朕把御前的海青几个侍卫留下,你就还跟着吧。” 雅尔哈齐赶紧陪着笑脸给皇帝磨墨,“皇上,侄儿那个岳父老丈人是不是要来朝见?” 皇帝哼一声:“还早呢!” “您看,侄儿那岳父来了,您别把昨天的事儿和他说成不成?” 皇帝瞟了一脸诌媚的堂侄儿一眼:“朕不说,他不能找别人打听?” 雅尔哈齐赶紧道:“别人说的,和您这金口玉言的怎么能一样,嘿嘿。” 皇帝看着不顺眼:“滚,办差去。对了,把弘普一会儿送过来。” “是,那侄儿下去了。” “快滚!” 看着雅尔哈齐脚底抹油的样子,皇帝摇头:“不省心的东西。” 南村火灾第二日,上谕大学士马齐:昨夜大风,南村失火。朕遣大臣、侍卫扑灭之。小民遭此,深为可悯。著传谕巡抚、布政使,察明被灾房数、并议作何行赏之处。 大学士马齐遵上谕令,是日,令巡抚王国昌等察明。并议每被火房一间、赏银三两。奏入。 上谕曰:专委地方官行赏,小民未必尽沾实惠,著交近御侍卫海青等,监视散给。 雅尔哈齐跟媳妇儿汇报收拾南村那个无德好色的男人时,说到皇帝处理南村失火这事儿的前后。 玉儿听了忍不住赞叹道:“皇上心慈还心细,担心地主官吏雁过拔毛,还留了御前侍卫监督,这下,赏下的银子就能一钱不差地都送到那些受灾平民的手里啦。” 雅尔哈齐道:“那天大臣、侍卫好些人去救火,倒也帮着百姓救出一些物资,这也让百姓损失少了一些了。” 玉儿问“烧一间房,赏三两银子,这点儿银子够修房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在这样的村子,够了!平民的房子,买卖的价格一般三两银子上下一间,我记得以前看到外地一个平民康熙二十年八月卖房的契约:卖了房屋七间,价银十三两五钱。与这个价比较,这次皇上赏的银子每间是三两,修新房是全够了,比二十年的房钱还多赏了。” 玉儿想起现代的房价,忍不住汗颜。清朝的百姓,一两年挣的钱就够买房了,现代呢?一百年能挣到一套房! 这个时代别的不说,这房价,太招人爱了! 173众乐 “你把那个宠妾灭妻的男人怎么样了?” “让他摔了一跤,断了条腿。” 玉儿瞪大眼:“会不会太狠了?”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他不是说要卖了妻女?我让人买了下来。他那个妾,不是个安份的,据下面人打探,平日,那个妾在家里养得白白胖胖的,那个妻却在田里干活儿,她太老实木讷,不如那个妾嘴巧,做了事儿,也不得丈夫欢心。又因为长年跟着丈夫在地里劳作,才二十出头,看着却像三十多,姿色看着便不如妾,丈夫更是不喜欢。那男人不是觉得那个妾好?且让他和那个妾过去,他现在断了腿,看他那个妾会不会下地养活他,以后的日子,有他悔的时候。” 玉儿想了想:“那个做妻的,会不会不乐意离开她丈夫?”她的本意只是希望那个妻以后的日子能好点儿,可也没想过让人家夫妻分离呀。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天真的样子好笑道:“你还当他们有生死之情不成?她再木讷,也不会蠢得不知道丈夫对自己的嫌弃吧,以前是没办法,只能那样过日子,现在既然做丈夫的决绝地把她卖掉,她也就平静地和女儿跟着买她的人走了。 再说,跟了咱们,她可比那留下来的几人日子过得好了不知道多少呢。你没太见过外面的人,不知道,便是那六七品的官员夫人,也没咱家的奴才日子过得舒坦。她一个村妇,跟了咱,只会觉得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呢,若是将来想男人了,咱们便是随便替她指一个,也比她现在那个男人强不是。” 玉儿横了一眼,“什么想男人不想男人的,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俗。”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一眼横得直乐呵,“唉哟,媳妇儿,这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不是天经地义的?我告诉你啊,尤其这上了三十的女人,那想男人可想得厉害……” 玉儿不乐意再听,一脚把他踢到一边,雅尔哈齐怕她使力太过伤着自己,也就顺着她的脚翻到一边儿。 “这夫妻之情,多美好、多真纯的感情,怎么到了你嘴里跟那、跟那发情配种的马似的。我不乐意听。”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娇娇的小样儿就心痒,扑过去按着就亲,直亲得玉儿使劲儿踢腾才放开她。 “媳妇儿,这世上有情深的夫妻,自然也有情浅的,也有那同床异梦的,你当所有的夫妻都和咱俩似的呢。” 玉儿瘪嘴,“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还指着做妻子的情深不悔呢?便是你买回来这个村妇吧,当初肯定也是对她丈夫感情很深的,才会不舍得丈夫一人劳作,跟着一起下地希望替丈夫分担一些。可是,家境稍好点儿,丈夫买了个妾回来,还把她当下人使唤,最后更是在妾的挑唆下把她当灾星、霉星,这样,便是有再深的感情,也日复一日被磨没了不是。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会受伤,她便是一个村妇,可她也曾经是满怀憧憬的少女呀,她也有过如诗如画的少女情怀,肯定也想过举案齐眉的过日子,可是她遇到一个无德的男人……” 雅尔哈齐一看,媳妇儿这情绪看着又要不对,赶紧过去把她楼在怀里,“媳妇儿,你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俩呢,可不许伤心啊,咱能做的都做了不是,你就别再去想那无关的人了,你看,明儿又要起程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护着咱两个未出世的宝贝才会不被颠着吧。还有弘普惠容,你现在怀着胎,可不能让他们像以前那样又冲又撞的了。” 玉儿酸涩的心情还未凝聚成眼泪就被雅尔哈齐搅和了,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又攀扯到他头上,想着他说连皇帝也冤枉他的事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知道了。我让周嬷嬷拿了好多软被子垫在车厢里,躺在上面跟躺在棉花堆里似的,不会颠着的。” 雅尔哈齐点头道:“若不是你想你阿玛额娘,真想现在送你回京城!” 玉儿白他一眼:“上年没见着,今年还不能让我看看他们,我都好几年没见着阿玛额娘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子骨儿好不好,虽说,每半月能通次信,可是到底不如在身边儿……” 雅尔哈齐有些头痛,上次怀孕,媳妇儿没这么敏感娇弱呀,这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样子。 “媳妇儿,你看,就快见着人了,你也别东想西想了,你说你阿玛额娘要知道你又怀上了,肯定高兴吧!” 玉儿眉眼舒展,点着脑袋:“嗯,肯定高兴。到时……” 看着媳妇儿转头想高兴事儿,雅尔哈齐偷偷地抹把汗,太不容易了…… 第二日,皇帝起程至泰安州,率扈从诸臣登泰山致礼。过泰山后,山势略趋平缓,玉儿坐在车里也觉更舒适一些。 二月。丙子朔。皇上驻跸宿迁县。江宁将军鄂罗舜、江南江西总督阿山、江苏巡抚宋荦、安徽巡抚喻成龙、狼山总兵官刘含高等来朝。 玉儿照例到地儿就休息,她现在也不想着出游了,最要紧先顾着肚里的两个。躺在被窝里,在周嬷嬷力道适中的按摩下,玉儿很快就睡着了。 周嬷嬷打小儿侍候着自家格格,自然知道多大的力道会让自家主子舒服。随行的绿樱佩服的看着夫人在她的推拿下一会儿就睡沉了。 周嬷嬷为夫人压好被角,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嬷嬷,你好能干,我们怎么着也没法儿让夫人这样快就睡着。” 周嬷嬷看着接了自己名儿的绿樱,伸手轻拍她的手:“你个小妮子,我打小儿跟着夫人长大,你毕竟才跟了夫人三四年,平日又掌着事儿,哪能事事妥帖。夫人这些天坐着马车,还是有些累着了。而且这怀了孕的女人与小姑娘家体质不一样,推拿力道自然也便不同。没事儿,你有时间了,嬷嬷好好教教你。” “嬷嬷,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你便教我吧,您事儿也多,总不能都来找你不是。” 周嬷嬷嗔道:“你这顺杆儿爬的猴儿,得,嬷嬷与你去一边的屋子吧,夫人素来警醒,咱们一会别声音太大吵着她。” 绿樱跟着周嬷嬷学得满头大汗,学了足一个时辰,周嬷嬷才点头,“差不多能成了。” 绿樱呼一口气,眉开眼笑道:“多谢嬷嬷,绿樱回京城了,也好好侍候您一回。” 周嬷嬷笑道:“我现在嫁了人,不能随身侍候夫人,你跟着夫人,又忠心又体贴的,把夫人侍候好,夫人日子过得顺心,便是谢了我了。” 绿樱笑着点头:“夫人待我们这些奴才好,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因为夫人宽厚就懒怠,自然应该更尽心才是。” 周嬷嬷整理好有些乱的衣裙,“可不是嘛,谁家的主子出门儿一趟还想着给奴才们买东西呢。咱们跟了夫人,可不就是有福气不是。可惜,并不是人人都有良心,那个绿荷并那个桃满,可不就是忘恩负义的嘛。” 绿樱叹口气:“绿荷是我们几人中长得最好的,心气太高了点儿。” 周嬷嬷不屑道:“长得好?和夫人比起来,连根儿草都不如,不过是利令智昏,被富贵迷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儿罢了,夫人也是太心善了,还给那个桃满挑了个侍卫嫁了。” 绿樱垂下头,“夫人是真心善,可惜,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如贝勒爷那样敬爱妻室,桃满如今成日与小妾争宠……” 周嬷嬷笑道:“那个侍卫不是她自己挑的?” 绿樱点头:“王府的侍卫身份怎会低呢,桃满要做当家主母,又想独占夫君的宠爱,她夫君长得又俊俏,当初,她就是看上这一点,可是,她家里现在小妾却越来越多,若不是因着她是夫人带过来的,不知道会怎么难过呢。” 周嬷嬷平日忙得也没注意这事儿,今儿听到了不由惊奇。 “怎么,她过得不好?” 绿樱苦笑道:“咱们跟着夫人,因为夫人不喜欢,大家相处也没什么勾心斗角,这平日里只要尽职尽责,日子过得比外面的官家夫人还富贵省心。桃满只当所有人家里都这样呢,却不知道,那别人家有多少肮脏事儿。她被小妾使手段已经害得两次小产了。她夫君却并不在意,照旧往家里领女人。” 周嬷嬷叹口气:“这人呀,还是要守本份,没那个命,便是占了那个位置,日子也未必过得好。” 两人正嘘吁感叹,却见贝勒爷身边的小林子走了进来。 “哟,小林公公,您不在贝勒爷那儿,怎么回来了?” 小林子道:“皇上着人来召夫人,你们去服侍夫人起身吧。” 周嬷嬷与绿樱也不多问,赶紧去唤醒玉儿,服侍她穿好衣裙。 玉儿睡了一个时辰,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神态间仍显慵懒。 “可知道皇上是什么事儿召我?” “小林公公没说。” 玉儿看看镜中的自己没什么不妥当了,就扶着两人往外走。 到了外面一看,“是苏公公呀,劳你跑一趟,咱们这就走吧。” 苏公公笑眯眯道:“夫人不急,皇上说了,慢行便好。” 玉儿笑道:“那咱们慢慢走吧,这二月了,天气也暖和很多了。” 苏公公微弯着腰跟着:“是,这江苏地界儿,和咱京城就是不一样。” …… …… 闲聊着到了皇帝住的地儿,李德全挥退苏公公,亲把玉儿领了进去。 玉儿照旧规规矩矩行礼。 “伊拉哩丫头起来吧,你看看这是谁?” 玉儿慢慢起身抬头一看,瞪大眼惊喜地喊:“阿玛,你来了!” 皇帝被玉儿直接的反应逗得大乐,“阿山,你这宝贝女儿,这么些年,这心性一直就没变过。” 阿山躬身道:“小女愚鲁,所幸有皇上照拂,不然,以她这性情,不知吃了多少亏了。” 皇帝心情很好地挥挥手:“这小丫头有孝心,有点儿好东西都想着朕,朕照拂她,乐意。” 玉儿也不等皇帝再开口,直接挪了过去牵住阿玛的衣角,皇帝看着她一幅小女儿作态,哈哈大笑:“唉哟,你也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见了你阿玛还跟十几年前一样?” 玉儿冲着皇帝甜滋滋一笑:“皇上见了太后不也一样。” 皇帝哽了一下,又失笑道:“你个小丫头,连朕也编排上了。” 玉儿笑嘻嘻道:“天下的儿女见了父母,都一样,哪怕是四爷这样成天板着一张脸的,皇上您看吧,要是久一点儿没见着您,他照样想得不行。” 皇帝看看一边四儿子脸上罕见的红晕,老怀大慰。 “朕倒真想看看他失态的样子。” 四阿哥无奈地看着他家促狭的阿玛,回头又狠狠瞪一眼罪魁祸首。 玉儿淘气地冲四阿哥眨眨眼,唉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174久别 十三阿哥一手一个,把龙凤胎牵了进来。 自打知道玉儿怀孕后,龙凤胎更多的时间被雅尔哈送到皇帝这儿,皇帝没空了,就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领着。 龙凤胎动作标准地给皇帝行礼问安,皇帝笑眯眯叫了他们起来。指着一边的阿山与玉儿。 “你额娘拉着那个就是你们郭罗玛法,过去请安吧。” 龙凤胎一点儿没他们额娘那样失态,小大人一样走过去跟阿山行礼。 十三在一边看了直乐,“唉呀,这做额娘的,还没两个三岁孩子稳重。” 皇帝笑眯了眼:“当年,伊拉哩丫头也一幅小大人的样子,不知道弘普与惠容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四阿哥嫌弃地道:“可得好好教,千万别像他们额娘似的,愁人!” 太子在一边调笑道:“四弟方才被她编排了,这会儿还不乐意呢。” 四阿哥有些尴尬道:“臣弟可不是因为被她挤兑了才这样说的。她这性子,真是愁人,一点儿不知人心险恶,太子爷您问十三弟就知道。” 皇帝看那边祖孙相见的场面看得正乐,猛不丁听到这话,便回头问十三阿哥:“老十三?那丫头又做什么了?” 十三阿哥笑着把那日南村的事儿说了。 皇帝来了兴致,把弘普叫过来,问他当日的事,弘普很溜地一会便把事儿说得一清二楚。 “你听朕说了小民百姓日子不好过,就去看看?” 弘普小脸上神情很肃穆:“嗯,弘普有认真听汗玛法的话。都记下来了。” 皇帝道:“你们出门儿怎么只带了几个侍卫?” 弘普道:“额娘说,汗玛法到的地儿,自然不会有危险。” 皇帝乐了:“合着,朕成了镇山的大神了!” 弘普想了想,摇摇头:“镇山大神只能镇一处地儿,额娘说,汗玛法到了哪儿,哪儿就不用愁。”是不用愁,额娘说了,地方官就算为了挣好印象也得卖力地整治治安。 皇帝听了这话,大乐。 皇帝在这边拉着弘普说话,那边惠容已经爬到了阿山怀里,啾啾在阿山脸上亲了两口。 “郭罗玛法,容容乖不乖。” 阿山搂着小小的外孙女儿,就想起当年搂着女儿的日子,心里美得不行,“乖,容容乖!” 玉儿在一边看了直噘嘴儿,她现在嫁了人,不能随便亲阿玛了,真讨厌。 玉儿的神情太容易看懂了,让一边进来的大臣看得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皇帝看看太监领进来的大臣,对着阿山道:“赶紧把人都领走,去别处亲热去,没的在这儿让人看了眼红。” 一家子都退了下去。 皇帝看着阿山抱着惠容,衣角上坠着玉儿,玉儿手里牵着弘普,一串儿连着走下去,摇头:“这腻乎劲儿,多少年也没变。” 大臣行完礼,还等皇帝叫起呢。皇帝一挥手,“起喀。” 大臣看皇帝还看门外呢,凑兴道:“阿山大人这三个儿女看着真招人疼。”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乐出了声儿,四阿哥与太子也都忍不住笑。 皇帝呛了一下:“合着,你以为那两个小的也是阿山家的呢?” 大臣呆了一下:“奴才这是弄错了?” 皇帝笑道:“也不算错,只是辈份儿错了。那俩孩子是阿山的外孙?” 大臣道:“那个牵着阿山大人衣角的是?”是孙女? 皇帝道:“那倒是他女儿。” 大臣道:“阿山大人这是准备送女儿进京选秀吧,说起来,奴才也有孙女今年到了年纪了。” 四阿哥正喝茶呢,呛了一下。 太子忍不住了,这个大臣年纪不大呀! “阿山的女儿早嫁人了,那两个小的就是她的儿女。” 大臣呆了。 皇帝看大臣的样子,忍不住乐:“武功没看出来?” 大臣摇头:“一脸娇憨神态,与未出阁的小女儿一样;奴才可真没看出来。” 皇帝乐道:“可不是,这嫁了人的女儿,朕可真没见过谁像她似的,见着阿玛就粘上去了,腻,太腻。” 如果,皇帝脸上羡慕的神情别那么明显,大臣估计会认为皇帝不喜欢。可皇帝眼中的笑意太浓了,谁都能看出来那一家子很招他的宠爱…… 记得阿山大人有个女儿是嫁到了亲王家,看皇帝这熟稔亲近的神情,应该是那个女儿了! “来来,武功,咱说说安徽的事儿……” 大臣赶紧收回心神。 玉儿牵着阿玛的衣角,看着阿玛怀里的女儿,噘着嘴儿问:“阿玛,额娘呢?” 阿山看看女儿脸上嫉妒的神情,再看看怀里的小外孙女儿,笑眯眯道:“阿玛要赶着时间来朝见,就骑马先来了,你额娘在后面呢。” “阿玛,你把额娘一个人扔路上了?” 阿山伸手抹把汗,“你额娘身边有好些兵丁护着呢。” “阿玛,额娘还要多久到?” “嗯,再一两天吧。” “阿玛,你能在这儿留多久?” “这个,要看皇上怎么说。再说,阿玛还有一摊子事儿呢,不能留太久。” 玉儿想了想,正事儿重要。 “嗯,阿玛,额娘来了能留久点儿吗?” “嗯,你额娘能留久点儿。” “阿玛,你们这两年好不好?” “好,好!阿玛和额娘都好。” “阿玛,我让分明送去的水果你们吃没?” “吃了。” “好吃不?” “好吃。” “阿玛,江宁府湿气重不重?你们平日习惯不习惯?” “还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阿玛,女儿肚子里又有了。” “好,啊?”阿山呆了一下,站住脚,上下打量女儿一阵儿,看她脸色不错,这才又迈步往前走。 “又有了?多久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这肚子里有了,怎么还跟皇上闹着出来?” 玉儿看阿玛终于不再只是点头了,乐滋滋笑道:“路上发现的。一个半月了。” “路上颠着没?” “没有。”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有。” “吃饭能吃下吧?” “嗯,能。” “吐不吐?你额娘上次听说你怀孕了,给你搜罗好些止吐的吃食。这次还不知道,若不然,估计又要带一车来。” “现在还没吐呢。” “嗜睡不?你上次嗜睡那样厉害。” “还好。没上次厉害。” “有什么想吃的不?阿玛让人给你去买。” “嗯,现在还不知道。以后知道了告诉阿玛。” “穿的呢?让你额娘再给你多选些好布料带回去,打小你就挑剔,两个孩子不像你吧?” 玉儿噘嘴儿:“阿玛,人家哪有挑剔。人家那时小,只是更喜欢细棉布嘛。” “好好好,你不挑剔,你只是打小儿比别人娇气。” “阿玛——” “好好,阿玛不说,给你在儿女面前留点儿面子。来,跟阿玛好好说说两个孩子的事儿……” …… …… 父女俩腻乎着回到玉儿一家子住的地儿。 领路的小太监送到了地儿,就往回走,边走边想,这对儿父女真让人眼馋…… 到了晚上,小太监被叫到了皇帝跟前,皇帝闭着眼问:“阿山和他家丫头都说了些什么?” 小太监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本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要挨罚呢,现在一听皇上只是问问这事儿,心也静了,就把一路上那父女俩的一言一行复述给皇帝听,皇帝累了一天,此时听小太监把那父女俩的情状一说,不由忍不住笑。 小太监听皇帝笑了,轻呼口气,方才皇帝的声音听着可心情不太好。 “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小德义。” “嗯,记性不坏,难为你把他父女俩这样繁琐婆妈的话都记全了。去找李德全,让他把你安排在朕身边儿当差吧。规矩也再好好学学。” 小德义激动得浑身直打哆嗦,应了一声退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小德义冲着自己脸上就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惊得旁边一个侍卫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是一个小太监自己个儿在抽自己个儿耳光,半边脸都抽红了。侍卫摇头,这小太监,准是做错啥事儿了,在这儿后悔呢…… 小德义觉得脸上很痛,火辣辣的痛,痛得他知道这确实不是做梦。小德义含着泪——也不知道是激动得,还是痛得——嘴里喃喃地低念:“我小德义出头了,一千个太监里,我小德义终于成了出头的一个。”以后,不用再被别的太监随意呼喝,不会再做最多的事儿、拿最少的钱、受最多的罪…… 虽然小德义不知道为什么万岁爷听了自己的回禀就提拔了自己,不过,小德义知道,自己能被万岁爷看中,全因今儿自己领的那对父女,一个是阿山大人,一个是阿山大人的女儿、雅贝勒爷的夫人。小德义决定,一定要把这两人深深地记在心里…… 雅尔哈齐回家时,就发现一个男人坐了他的椅子,怀里搂着他的孩子,身畔还靠着他的女人。可是,他还不能露出一点儿不乐意来,因为玉儿正冲他甜滋滋笑呢。 “雅尔哈齐,我阿玛来了!” “阿布哈一切都好?玉儿成天念着您与额布喝,去年跟着皇上出来一次没见着,今年终于见着了,您看她高兴得。” 阿山要放下两个外孙与雅尔哈齐见礼,玉儿有些不乐意地瞪了雅尔哈齐一眼,雅尔哈齐赶紧止住阿山的动作。 “阿布哈不须多礼,都是一家子人,不可太见外。”平日多少人给他请安,他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他要是受了阿山的礼,晚上玉儿还得收拾他,反正这屋里也没个外人,倒也不怕。 阿山到底还是起身与雅尔哈齐各行了半礼。女婿现在宠着女儿不在意这些小节,可如果将来情淡爱驰,说起来便是女儿与自己一家子恃宠而骄了。 玉儿噘噘嘴儿,到底还是明白这是个规矩大于天的时代,也就罢了,起身接过雅尔哈齐手里的帽子,又去一边的房间里服侍他更衣。 雅尔哈齐看媳妇儿还有些儿不乐意,在她脸上亲了亲,“行了,知道你心疼你阿玛,你也知道爷在心里一直很敬重你家人的。” 玉儿当然知道,只是此次怀孕后,小性子总时不时冒头…… “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有些恃宠而骄?”话未说完,眼中已有了泪雾,“会不会开始嫌弃我了?” 雅尔哈齐赶紧抱在怀里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等等等等…… 玉儿靠在雅尔哈齐怀里,有些懊恼:“我现在这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一会高兴,一会伤心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 “不会,怎么会,我的玉儿怎么着都招人疼。”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再说,你这也是为爷孕育子嗣呢,还能不由着你撒撒娇?” 玉儿嗔道:“谁跟你撒娇了,厚脸皮。” “好,好,爷是厚脸皮,让爷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的,一会出去,你阿玛还以为爷欺负你了呢。” 玉儿看着凑近的这张越发成熟的脸破涕为笑,带雨梨花一样纯真娇柔的神态看得雅尔哈齐眸光一黯…… 175父子 玉儿伸出手,抵住靠得太近的脸,“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惋惜地叹口气:“还能做什么?你肚子里这俩才揣了一个多月呢,爷什么也做不了。” 玉儿看着他憋屈的神态心情大好:“总不能只是我一个人受苦吧。”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在怀里,把头搭在她薄薄的肩膀上,郁闷地道:“是,爷也得一起同甘共苦。” 玉儿笑道:“怎么,你不乐意吗?” “乐意,荣幸之至!” 这还差不多。 阿山看着女儿满脸笑容地与女婿一起出来,看看雅尔哈齐身上的衣裳,阿山暗地撇嘴,哼,全是女儿的手笔…… 雅尔哈齐什么人?他可不像媳妇儿那样迟钝,对于老丈人隐隐流露的嫉妒洞若观火,不过,他一点儿不露声色,坐下后,又把脚伸了出来。 阿山一看,那鞋也是女儿做的,眼气…… 阿山明智地不再去看对面那个抢了他女儿的男人,低头逗弄怀里的孙女儿。 雅尔哈齐心情一下好了,唉呀,果然,当你憋屈的时候,就得让别人一起憋屈,这样,你心情就好了。 “阿布哈(岳父)能多留几天?” “还是得看皇上呀。” 雅尔哈齐点点头,“阿布哈在两江可还顺心?” “劳贝勒爷挂心,奴才政务都还顺手。” 玉儿坐在一边撇嘴儿,一家子,就阿玛才跟雅尔哈齐这样客气,要是三哥在这儿,早歪肩塌背地怎么舒服怎么靠着了。 玉儿转转眼珠,朝两个孩子使眼色儿。接到额娘的示意,惠容从郭罗玛法怀里溜下地,爬到了阿玛怀里,弘普有些无奈地顺应额娘的心意自动自发地坐到郭罗玛法怀里,两个男人因为怀里的两只,神色一下都舒缓了。 “郭罗玛法,额娘说她都三年没见着您了,平日额娘可想你了,郭罗玛法想额娘吗?” 阿山看看一边笑靥如花的女儿,神情更柔和了。 “郭罗玛法到江宁府已经三年了,连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虽然想你们额娘,可郭罗玛法要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出力呀,知道你额娘在京里一切都好,郭罗玛法也就放心了。” “嗯,阿玛对额娘很好,郭罗玛法你放心吧。” 阿山眯着眼笑着点头。 哼,亲王府再好,也没有以前在家里过得好。 …… …… 看着那翁婿二人间的气氛一下融洽了许多,玉儿满意地下去张罗,唉呀,阿玛好久没吃自己做的饭了,今儿得好好做几个菜给阿玛吃。 过了几个时辰,一家子坐在饭桌上,雅尔哈齐又开始撇嘴儿,有好几个菜,自己一次也没吃过,媳妇儿太偏心眼儿了,她阿玛一来,她做这么多,平日都不给自己做。 “干烧鳝段、牡丹鱼片、荷叶米粉鸭、雪包银鱼、元蘑焖山鸡、鹿茸三珍、鸡蛋玉米羹、门钉肉饼、雪红圆蜜饯、红枣山莲葡萄粥……” 玉儿一一把菜名儿报了一遍,开始忙乎着给两个男人布菜。 “玉儿,你坐着吧,别忙乎了,都累了一天了。”雅尔哈齐赶紧把媳妇儿按住,心里直犯酸,老岳丈能吃多少?媳妇儿做这么多! “对,对,赶紧坐下,你现在是双身子,怎么还如此不知爱惜自己。”阿山看看桌上的菜,知道好些都是女儿亲手做的,又高兴,又欣慰,又担心。 玉儿甜甜笑道:“阿玛好几年没吃女儿做的饭了,今儿多吃点儿。” 阿山眼眶有些潮湿,“好,好,阿玛多吃点儿。” 雅尔哈齐暗地里撇嘴儿,哪有好些年,经常在府里做了点心,不都让那只大雕运过去了嘛。没见老岳丈比几年前都胖了? 好吧,男人嫉妒起来,也是不讲理的…… 玉儿给两个孩子盛好粥,看着他们自己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开始吃。 阿山想起一事,筷子顿了顿,“方才你让人给皇上也送了?” 玉儿点头:“嗯,送了几个女儿亲手做的。” 阿山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雅尔哈齐看看老岳丈的神态,自是知道他担心什么。 “送菜的是我身边的小林子,性情谨慎,无妨。” 阿山看看女婿,点点头,这入口的东西,太容易被做手脚,谨慎小心总无错的。 “平日偶尔玉儿做了好的点心,我也会亲送到宫中,皇上是极喜欢的。” 阿山想,怪不得女儿女婿在皇帝面前那样自在,一般的宗室哪像他们似的。先前谈政事时,雅尔哈齐也在的,玉儿来前儿,被皇帝差去办事儿去了。阿山自然看到了他在皇帝面前的待遇跟皇子阿哥没什么差别。 皇帝也正用饭呢。看见雅尔哈齐身边的太监抱着一个食盒低着头进来,笑着问道:“你们家夫人这让你送来什么?” 小林子跪着把食盒举过头顶,李德全接了过去,摆出来,试毒的太监赶紧上来各夹了一些试吃。 “回皇上,这些都是夫人亲下厨做好着奴才送来的。” 皇帝看看其中的荷包豆腐、冰糖肘子、玻璃肉球,太监很有眼色地替皇上把这三样都各夹了一些放在碟子上呈上来。 皇帝现在牙不太好,就喜欢这些软和的。吃完了,点点头,“味道不错。” 又指指几个菜,让一边的太监装到食盒里,“小林子,你把这几个菜带回去,想来你家主子也正吃着呢,给他们添菜吧。” 小林子抱着食盒倒退着出了门,脚步快捷地往回赶。 阿山看着小林子抱回来的菜,已经很淡定了,这是吃的,不需要供起来…… 晚上,雅尔哈齐躺在床上抱怨道:“好几个菜,你从来都没做。” 玉儿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那几个川菜?你不是不喜欢?” 雅尔哈齐哼道:“只要你做的,爷都喜欢。” 玉儿赶紧哄他:“好,以后我会的都做给你吃,一辈子时间,还能有个吃不腻的时候不成。” 雅尔哈齐听到一辈子三个字,心情好了。 “只要你做的,爷一辈子也吃不腻。” 玉儿哼道:“甜言蜜语。” “爷可说的全是心里话。”雅尔哈齐奇怪为什么媳妇儿就不相信呢,难道自己这么不能让人信任? “好,好,你现在说的是心里话,不过,以后这心变不变,可谁也拿不准不是。要说呢,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了……” 雅尔哈齐赶紧道:“是,是,我不说,我做,好吧,你看我以后。像你说的,咱看实际行动。” 玉儿转嗔为喜,“嗯,好,我看着。” 至少,他现在是真心的。以后,变心了再说变心的话,反正,她也不是离开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菟丝花。 第二日,皇帝由宿迁县五花桥渡中河,遍阅堤工。自宿迁县渡黄河驻跸桃源县上古城。 玉儿一家子请旨都留在了宿迁。阿山没留,他跟皇帝汇报完事儿,直接赶回两江了。他上午走,下午,瓜尔佳氏就到了宿迁。 玉儿扑到额娘怀里就不起来了,雅尔哈齐在一边看了很无奈,看看手里的女儿,看看地上的儿子,最后,把女儿递了过去。 瓜尔佳氏见了外孙女儿,一下爱得不行,一边抱着女儿,一手抱着惠容。 “郭罗妈妈,额娘想您了。” 瓜尔佳氏亲亲外孙女儿的脸,“嗯,郭罗妈妈知道,容容想不想郭罗妈妈。” 惠容很认真地点头:“额娘一念郭罗妈妈,容容就想郭罗妈妈。” 玉儿听了女儿讨好的话,啥伤感都没了,笑道,“你个小机灵鬼儿。” 雅尔哈齐在一边叹气,这么些天,这眼泪见天儿的流…… 高兴了流,伤心了也流,看到别人的不顺心她都能扯到自己身上,然后又在那儿伤心。把个雅尔哈齐愁得呀……你嗜睡也就罢了,这次怎么嗜上哭了? 雅尔哈齐决定了,岳母来了,不能让她就走,得想法子让她留下来多陪陪媳妇儿。不都说知女莫若母,有岳母劝着,媳妇儿应该不会哭了吧? 也不用雅尔哈齐开口,瓜尔佳氏看女儿这样子,直接说了。 “我留下来照顾她,贝勒爷且去万岁爷身边儿吧。等万岁爷回銮了,你再来接她,我那时才回两江去。” 玉儿一听额娘不走了,一下高兴了,就张罗着让人收拾雅尔哈齐的东西,后来想了想,把儿子的东西一并收拾了,难得出一次京,且让儿子去开开眼吧,女儿跟着不方便,儿子就算不跟着雅尔哈齐,不还有四阿哥十三阿哥嘛,让他们帮着带着就行。 雅尔哈齐与弘普两人大眼瞪小眼,被玉儿快手快脚送上了追御驾的船。 “阿玛,你肯定做什么让额娘嫌弃的事儿了,她这么着急送我们走。” “儿子,肯定是你惹你额娘生气了,连带着阿玛也受了迁怒。” 弘普看一眼阿玛,肯定是阿玛做错事了,额娘才不会嫌弃自己呢。嗯,额娘说了,难得汗玛法愿意教导,妹妹可以不学,自己以后要顶门立户的,却一定要多学点儿,可能,额娘这是让自己赶紧去汗玛法身边学东西呢。 父子俩站在船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进了船仓。 “阿玛,额娘给我做的好吃的呢?” “儿子,那明明是你额娘给阿玛做的。” “阿玛,你是大人,怎么能抢小孩子的东西。” “?br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5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儿子,那明明是你额娘给阿玛的,你是儿子怎么能这么不孝顺你阿玛。” “阿玛,儿子分一半儿给你。” “儿子,是阿玛把自己的分一半儿给你!” “阿玛,你真幼稚。” “儿子,你真不可爱。” …… …… “阿玛,你的吃完了,不能抢我的。” “儿子,你肚子小,吃不完,阿玛帮你吃点儿。” “阿玛,我现在吃不完,留着一会儿再吃。” “儿子,东西要新鲜的时候才好吃。” “阿玛,额娘做的,就算不新鲜,也好吃。” “儿子,你额娘不在,阿玛要负责监督你吃新鲜食物,以免吃坏身子。” “阿玛,你是自己嘴馋吧?” “儿子,阿玛是大人,怎么会嘴馋。” …… …… “阿玛,你在吃什么?啊——那是额娘给我装的干果!” “儿子,你额娘说了这是给你装的?你额娘没说,就是给咱父子俩一起吃的。” “阿玛,你平日明明不吃的。” “儿子,你额娘没在身边儿,阿玛只能吃点儿她准备的东西了。” “阿玛,儿子也想额娘了。” “儿子,没事,有阿玛在你身边呢。” “阿玛,虽然你在身边儿,可你总欺负儿子。” “儿子,阿玛没有欺负你。” “阿玛,你欺负了,儿子回去后要告诉额娘!” “嘿,儿子,儿子,咱是男子汉不?咱是男子汉就不能找额娘告状。” “哼,儿子当然是男子汉。” “是吗?儿子你肯定是男子汉?你明明||乳|臭未干,胎毛未褪!” “阿玛,你别瞧不起人,儿子长大了,是男子汉了。儿子现在都不跟额娘一起睡了。” “好吧,男子汉的问题要自己解决,不能找额娘撑腰知道不?你看阿玛就不找别人撑腰。” 弘普鄙夷地看阿玛一眼,那是因为阿玛自己没额娘,继玛嬷也不给阿玛撑腰;不过,额娘说了,这话不能说出口,说了,阿玛会伤心。算了,自己是孝顺儿子,就不跟阿玛一般见识了。 弘普看看空了许多的食袋,唉,本来够他吃半个月的,结果被阿玛吃掉了一半儿。 “周嬷嬷,你帮我把这个袋子放好,别让阿玛找着了。” 176母爱 “额娘,我头痛。” “好,额娘给你揉揉。” “嗯,额娘,躺在你怀里,真舒服。” “你这孩子,自己都做额娘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额娘,人家才十八岁。” “是,我的宝贝儿还没长大,还是额娘怀里的小娃娃!” “嗯,额娘,我觉得自己最近忘了好些东西。” “很重要吗?” “嗯。”那些前世帮助过自己的人,那个借自己卷子抄的师兄长啥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身影;那个笨拙得总帮倒忙但却一片好心的同事…… “影响你过日子吗?” “不影响。” “那也就罢了,总会忘掉一些的,难道你还能把所有的事儿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成?” 可是,那些让她感动的事儿,她就想一直记住,那些曾帮助过她的、那些她曾看到的…… “额娘,你没把容容忘了吧?”惠容很担心地爬到自己额娘怀里。 瓜尔佳氏乐呵呵地笑,拍拍怀里的女儿:“你看看,连你自己的女儿都笑话你了。” “额娘!”玉儿搂着女儿,把头埋到瓜尔佳氏怀里磨蹭。 “好,额娘不笑话你。我看你呀,这性情越发娇气了,得亏贝勒爷受得了你、还一直宠着你!” “额娘,你怎么帮着他说话?我才是你女儿!” “知道,知道,额娘把你生出来时,可也生了好些个时辰,能不知道你是从额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贝勒爷待你是真不错!”何止不错,到现在,身边一个别的女人没有,整个大清朝,有几个这样的男人?何况,他又那样年轻位高,有能耐又长得好模样…… “哼,额娘,我也待他不错。” “知道,我的宝贝儿从小就是个体贴孝顺的,对家里的人个个都好,现在守着你夫君,必也是对他事事周到的。” “哼!”玉儿小下巴一扬,“那是,女儿能做的,可一件儿也没假手他人。”虽然,其中也有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碰她的男人的原因,可不能否认,她做的真是不少。衣食住行,她哪样没替他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平日但凡他的事儿,她都是亲自动手…… “可是,女儿呀,他待你好,你也要好好惜福才是,怎么还总使小性子?” 玉儿又软趴趴揉到瓜尔佳氏怀里。有些懊恼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天就是控制不住,一会儿恼了,一会儿乐了,一会儿找碴啦……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事儿也做了,话也说了,哭也哭了……” “我看你呀,是恃宠而骄吧。” “额娘,人家哪有?” “当然有!别的女人,谁像你似的这样成天被宠着、纵着,怀孕了还霸道地不让夫婿碰别的女人?贝勒爷现在还没腻烦你,你就知足吧你!” 玉儿噘起嘴儿,不乐意了:“额娘,女儿怀孕也很辛苦呀,他却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那女儿就不给他生孩子了。让他和别人生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性子还越长越小了?这样任性的话也说?” “额娘,女儿哪有任性,本来就是,哼,他要觉得女儿不好,女儿就让他自己过去。女儿也不是真离了他就过不了日子!” 瓜尔佳氏看着怀里赌气的女儿,无奈地叹口气:“你这孩子,如果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还真不和他过了?” “额娘,女儿现在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不把我放在心里,觉得伤了我的心也无妨,那我也就不再在意他了。” “唉,当年额娘就担心你遇上这情劫,果不然,你就是想不开!” “额娘,女儿什么都能想开,唯独这件事儿不行。女儿不要苟且!” 瓜尔佳氏看看倔犟的女儿,有些头痛。 “你当年不是自己说了,就算嫁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也没有关系吗?” “是呀,到时,让他守着别的女人过呗,女儿自己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反正嫡妻只需要持家侍候好家里长辈就行的。又不是非要守着男人不是?” “合着,你当年就打的这个主意呢?” “咦,女儿没告诉你吗?” 瓜尔佳氏气恨地一巴掌拍在女儿屁股上。 “我只当你是个通透的,原来,你最是个执迷不悟的!” “嘿嘿,额娘,女儿在别的事儿上也没有执迷不是。” 瓜尔佳氏看着傻笑着岂图蒙混过关的女儿恨道,“你还道你比别人要得少不成?这金银钱财易得,权利美色也谋得,可这情却是最不易得的。世间多少女人,一世也未曾得到过真情。” 又叹口气,瓜尔佳氏道:“所幸当初你嫁的是贝勒爷,他对你一片赤诚,这些年,也一直不曾变心。那时还想着嫁了他,你这日子会过得很辛苦的!” 玉儿在额娘怀里吐吐舌,“额娘,女儿又不傻,他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能这样不是。” “就因为他宠着你,待你好,你倒越发跟他使性子不成?” “额娘,女儿这小性子是见谁都使的吗?女儿这是待他真心,才把自己的真性情让他看呢,若他待女儿不真心,女儿还就人前那副温柔娴淑的面容对着他呢。那样,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辈子也走不进女儿心里!” “合着,你是个宝,人家还非要呆在你心里才能过日子?” “是呀,他现在就这样!”玉儿得意地和额娘显摆。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那得意的小样子,又气又爱又无奈。 “你既有这个福遇到这样的男人,就该惜福好好过日子,以后却不可再无理取闹了,怎么能额娘一来就把人家扫地出门?” “额娘,女儿这也是为他好不是,总不能让皇上觉得他是个离了媳妇儿就过不了日子的男人不是,女儿这可全是为他着想!” “不是因为额娘给他行礼了?” 玉儿有点儿心虚,“没有,额娘,哪有?”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她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准是不想看自己给雅尔哈齐行礼,这才急急把他送走的。这孩子就这点儿想不通,她自己哪怕对着一个奴才,也和善有礼,屈尊相待,偏不乐意家里人被人看轻一点。 雅尔哈齐是贝勒,是宗室,是主子,自己一家虽也有爵有高位,可也是奴才不是?奴才给主子行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偏她不乐意,觉得做长辈的给自己的夫婿行礼让长辈们受委屈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怪念头,难道自己的儿子纳个家里官事的女儿,以后儿子就受不得官事的磕头?就要对着那个官事毕恭毕敬不成? “依额娘看呀,还是贝勒爷把你宠得过了,让你把额娘从小教你的东西都忘了。这礼制规程,是能因一人一事而改的吗?贝勒爷先是宗室,其次才是我的女婿,额娘行礼不委屈,你以后也不可再在这上面与贝勒爷较劲儿!” 玉儿噘着嘴儿:“知道了!” 这做丈母娘老丈人的对着女婿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的……别人家她看着倒是没什么,可这人换成自己的爹娘,她就是觉得心疼嘛…… 看着女儿委屈的神情,瓜尔佳氏道:“好了,知道你心疼额娘,可额娘也得为你着想不是?不能让贝勒爷认为咱一家子都是顺杆儿爬不知礼数的。他宠着你,偏着你,待你百依百顺,可也不能要求他待你似的待我们呀? 你是贝勒爷的嫡妻,是他的人,将来即使下葬也是你们葬在一起,咱家虽生养了你,可也只有你是他的家人,他可以宠惯你,可这爱重却不是非要恩及到我们的头上的!伊拉哩家,是你的家人,却只是他的亲戚!” “额娘——” 看着泪汪汪的女儿,瓜尔佳氏又心疼又心暖,女儿这样护着她,她当然很高兴,可她也不能不为女儿着想,一次两次的贝勒爷也就忍了,时间久了,让他认为自己女儿总偏着娘家,他也会心寒的! “以后,你不可在贝勒爷面前太维护家人,知道不?你嫁了他,一辈子就是他的人,娘家可以照顾,但,却要排在贝勒爷后面,知道吗?” 玉儿小嘴儿一翘,哼一声。 瓜尔佳氏笑嗔道:“要陪着你一辈子的人是贝勒爷,家里的人自有别人疼,你能时时想着家里,额娘是很高兴,可是额娘更愿意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哪怕额娘因此受些委屈也是愿意的,何况,额娘现在并没有受委屈。” 玉儿眼泪汪汪地喊:“额娘——” “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你心疼额娘,你现在也是做额娘的人了,你想想,你是不是也想着惠容以后过得好?会不会愿意惠容因为你受苦?你心里指定不愿意吧?额娘也是一样的!” “额娘——” 抱着女儿轻轻地拍着,“这男人呀,有时是很孩子气的,他一定要在你心里排在第一位,他才满意,你们现在成亲时间也有几年了,你不要让他等得太久!” 玉儿噘嘴道:“谁知道他会对女儿好多久,我把他排在第一位了,以后他就该骄横了!” 瓜尔佳氏笑道:“额娘懒得再说你,这些道理你其实都明白,就是要拧着性子。自己跟自己别劲儿。 得了,咱说点儿别的,贝勒爷说,你这阵儿总哭,跟额娘说说是怎么啦?” 玉儿有些扭捏,“额娘,其实没什么啦,……就是,伤春悲秋什么的……” 啊,太丢脸了——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脸上慢慢爬上的红晕笑出了声儿:“你这人都嫁了,孩子也有了,怎么倒学起那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了?这落片儿树叶子都伤心半天?” 玉儿把脸全埋了起来,瓜尔佳氏抱着女儿也不说话了,笑了半天。半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我说玉儿,你这在家里做娇小姐都没出的毛病,这婚后怎么都出来了?” 玉儿哼哼着不吱声儿。 “依额娘看呀,你这就是被惯得!” “额娘——” “听说,你还因为一个村夫村妇的事儿跟贝勒爷使性子?” 玉儿恼了,这雅尔哈齐到底和额娘说了多少事儿呀?明明就自己收拾东西那阵儿工夫,雅尔哈齐怎么就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女儿、女儿只是物伤其类嘛,这男人无情起来,真可怕!” 瓜尔佳氏又好笑又好气:“我的傻女儿唉,你怎么把自己和一个村妇比?村妇有你这样的好相貌?村妇有你打小儿学的那么些才干?村妇有个一心支持她的娘家?有你这样丰厚的嫁妆傍身?有你的好运道,连龙凤胎都生了?……” 看着女儿结舌,瓜尔佳氏好笑道:“再说,贝勒爷是什么人,什么品性?你居然拿一个村夫与他相比,真稀罕他居然没冲你发火!” 再看看女儿,“再说了,宠妾灭妻的事儿,你当在你身上能发生?别说咱家了,便是皇上也不能让他干出这样的事儿来!那可是乱了纲常!” 玉儿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明明当时觉得很正常的事儿,怎么经过额娘这么一说,完全是自己庸人自扰似的? “我看你呀,纯属日子过得太顺心、没事儿找事儿!闲的!!” 玉儿被瓜尔佳氏的话打击得像个憋了的皮球,再也鼓不起对抗的勇气了,摇着白旗投降,“额娘,知道了,知道了,女儿不抹眼泪儿了!” 瓜尔佳氏满意地点头。 “对了,女儿,你现在不能侍候贝勒爷,是不是该安排个人侍候他?总不能让人说你在孕期还霸着贝勒爷不是?” 177叛徒 “弘普,你怎么了?”雅尔哈齐发现从四阿哥那儿回来的儿子情绪不太好。 弘普抬头看看自己阿玛,想起额娘说过阿玛是自己一边儿的,有事就和他说。 “阿玛,为什么四堂伯说额娘那样不好,让儿子别跟额娘学?” “哦?儿子,你四堂伯说你额娘哪儿不好了?” “四堂伯说额娘这么些年都没点儿长进,不知人心险恶,让额娘、儿子和妹妹身陷险地。” “哦,是这事儿呀。来,来,来,儿子,阿玛今儿跑了一天,累着了,给阿玛按按脚,阿玛慢慢和你说!” “阿玛,你的脚好臭,儿子不给你按。” “唉呦,你个臭小子,嫌上阿玛了?你额娘都没嫌弃阿玛。” 弘普有些不乐意,“那你洗洗脚,儿子才给你按。” 雅尔哈齐失笑:“你个臭小子啊,人不大,毛病不少,好的没学着,把你额娘这爱洁的毛病学了个全。儿子,你是个大老爷们儿,不能学女人家的这些毛病知道不?” “阿玛,儿子要告诉额娘,你嫌她爱洁。” “哈,臭小子,又找你额娘告状?儿子啊,阿玛跟你说,这毛病在你额娘身上,就显着可怜可爱,在一个大老粗的爷们儿身上,就是矫情,知道不?唉,矫情的爷们儿,可没人喜欢!” 弘普想了想:“可是,额娘说了,爱干净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嗯,你额娘这话没错,不过,这也讲个度,你说,你衣服上沾一点儿灰尘怎么就一定要马上换了?再穿穿也行,晚上再换呗,你还偏要马上换,这可不行,你看上次驻防官演武时,那些爷们儿英武吧、雄壮吧?你说,如果他们也跟你似的,衣服上沾一点儿灰都不行,那还成个什么事儿?打仗的时候,还让敌军等着你换了衣服再打?” 弘普想了想:“阿玛,儿子还没在想明白,先记着,以后慢慢想。” 雅尔哈齐在小林子的侍候下换了衣服洗漱完毕,听了儿子的话点点头。 “嗯,这样也成,不过,阿玛说的话你真的记住了?不会明儿就忘了吧?” 弘普道:“阿玛,儿子记性好着呢,只要自己想记住的,就忘不了。” “好吧,阿玛过两天再问你,看你忘了没,可不能说大话!” “知道,儿子记着呢。” “儿子,阿玛这脚也洗了,来,给阿玛按脚。” 弘普坐到阿玛脚边,伸出小小的手按了几下,瘪瘪嘴,“阿玛,你这脚太大了,又硬,没额娘的脚按着舒服。” 雅尔哈齐哈哈大乐:“儿子,阿玛这脚才是爷们儿该长的脚,就你额娘那脚?又小,又软,又薄,又嫩的,阿玛和你说啊,这走路啊,她都走不远。你说,阿玛要长那么一双脚在身上,站得稳不?就阿玛这强壮的……”雅尔哈齐鼓鼓胳膊上的健子肉给儿子看,“……就阿玛这身板儿,长个你额娘的脚,你说,阿玛还怎么走路、跑马、练武?” “可是,儿子给你按着真费劲儿,给额娘按着就没这么累。” “嘿嘿,儿子,那说明你现在身板儿不壮!你现在这力气,跟挠痒似的。” 弘普气喘吁吁地看着阿玛又厚又大又硬的大脚,不服气地下死力气按,按到最后,听阿玛还一直说力太小,一生气,使劲儿掐了一下。 “唉,儿子,阿玛这才感觉到一点儿力道了,别停。” 弘普听阿玛的,全改成掐了,掐了一阵儿,实在掐不动了…… “阿玛,儿子手没力气了。” 雅尔哈齐听儿子说话都有气没力了,决定放他一马。 “行了,去洗洗手,上来阿玛和你说你四堂伯说的事儿。” 弘普利索地洗了手爬到阿玛身边儿靠好。 “儿子啊,你四堂伯这话也对,也不对!” “啊?” “儿子啊,你不是说你一时弄不明白的就记住,以后慢慢就明白了?那阿玛今儿和你说的,你也先记住,便是一时不明白,以后再慢慢想。” 看着儿子点头,雅尔哈齐摸摸他的小脑袋:“你额娘呀,打小儿被你郭罗玛法一家子护着,她就没见过多少险恶的事儿,不过,你额娘却学了一身好本事,知道不?” “知道,额娘的箭射得好。” “嗯,对,你额娘虽然见的险恶少,不过,你额娘却不笨,她知道多学一些东西备着用,她打小儿没学会害人的本事,却学了一身自保的本事,你知道不?” 弘普摇头。 “就比如这医术,比如这箭术,还有她异于常人的听力、嗅觉……,这些你都知道吧?” “嗯,儿子知道。” “嗯,儿子,外人不知道,只当她真是娇宠着长大的,其实,你额娘打小儿就一直在下苦功学。所以,儿子,你也要跟你额娘似的,现在就要下苦功夫了。不过,你学的跟你额娘的可不能一样,你是爷们儿,就得学爷们儿该学的东西。” “嗯,儿子知道了。” “你汗玛法教你好些,这些你都要认真听说记着,以后指定能用得上。但是,这些咱们男人们学的勾心斗角、玩弄权术、揣摩人心、挖坑设陷……却不用让你额娘也学,知道不?” “为什么?” “你额娘爱清净,她不喜欢这些东西,这些也不适合她学。反正有阿玛护着,以后,你长大了,也要好好护着你额娘,让她一辈子这样干干净净、开开心心的,你说好不好?” 弘普严肃地点头:“儿子将来长大了,肯定比阿玛厉害。” 雅尔哈齐一巴掌拍到儿子身上:“你小子啊,比阿玛厉害?早着呢。” 弘普被拍得腰都弯了一下,睨一眼阿玛,小鼻子一翘:“额娘说了,弘普最厉害了。”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最厉害的明明是阿玛!你现在有阿玛力气大?来个强盗,你打得过?还得阿玛上!” 弘普有些不乐意地瘪嘴儿道:“好吧,儿子先让让你,等将来儿子长大了,肯定最厉害。” “儿子,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的!这得每天下辛苦练!就你现在这样子,儿子,早着呢,早着呢!” “儿子明天就开始下场练,将来,一定比阿玛厉害。” 雅尔哈齐上下一打量,摇头:“儿子,你不行,你肯定吃不了这苦,到时手痛了,脚痛了,你肯定会哭鼻子!” 弘普急了:“阿玛,你少瞧不起人,儿子肯定不会哭。儿子长大了!” “真的?” “真的,儿子保证!” “儿子,你额娘和你说过,男儿一诺千金,对吧。” “嗯,额娘说过。” “嗯,行,那明儿咱爷俩儿一起下场练。” “好。” “好了,儿子,咱接着说你额娘的事儿。” “嗯。” “那天吧,阿玛听说你们只领了几个人就在陌生的地儿跑,阿玛着急坏了,不过,回去后一想,你额娘也不是乱来的人,她指定觉得能护着你们才会带着你们出去的。对吧。” 弘普点头:“那当然,而且额娘说了,地方官为了不丢了头上的顶戴,肯定也下死力气地整顿。” 雅尔哈齐笑道:“你额娘吧,有时还真有那么点儿大智若愚的感觉,对吧。” 弘普想了想,“儿子见的事儿少,不知道!” 雅尔哈齐对儿子不懂就说这点儿很满意:“嗯,你额娘把你们就教得不错。当然,如果你别学着太娘们儿气,就更好了。” 弘普想对着阿玛翻白眼儿,不过,想着自己是个爷们儿,就忍住了。 雅尔哈齐看着儿子纠结的表情很乐,这个儿子确实聪明,以前玉儿说过,可他还真没太放在心里,这么大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儿去?没想到他这个儿子还真不错,这脑子,至少能顶个七八岁的孩子吧!嘿嘿,真不愧是他的种! “不过,你们那天那样轻车简从的就出门儿,还是不对!你额娘虽有一身本事,可她心却不硬,要是真遇到什么事儿,她可未必下得了手。” “下手?儿子不懂你的话,阿玛。” “哼,儿子,这么着说吧,如果围上来一群强盗,如果没威胁到你们,你额娘的箭根本就不会出弦,可是,这一点儿就坏了,这时候,抢的就是个先机,这事儿呀,最快的法子,就是先下手为强。射倒几个领头的再说。” 弘普听着阿玛强硬冷酷的声音打了个哆嗦,第一次强烈感觉到阿玛与额娘的不同之处。不过,他发现,他更喜欢阿玛这样的…… 雅尔哈齐自然看到了弘普的反应:“儿子,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额娘可以心软,因为有咱们护着她,可咱们却不能心软,咱们男人一心软,最后受到伤害的就是你娇弱的额娘与妹妹。” 弘普咬着小腮帮子,重重地点头:“儿子知道了!” “儿子,你四堂伯说你额娘这么些年就没长进。嘿嘿,这话,也对,也不对。你额娘有句话说得对:‘幸福的女人,就是长不大的女人。’你额娘万事顺心,日子过得没波没折的,她可不就长不大嘛。人呀,只有痛过,才会记住教训,受过伤,才会成长。你额娘这么些年都没变,说明她平日过得顺心,没受伤,没有痛过,这就表明阿玛很厉害,把她保护得很好!” 雅尔哈齐很得意,当初他娶玉儿的时候,就是想要给她无忧的生活,现在,她可不就一直很快乐吗! “那你将来会不会嫌弃额娘长不大?” “嘿,儿子,谁跟你说阿玛会嫌弃你额娘?” 弘普吭哧半天,雅尔哈齐一眯眼:“儿子,阿玛教你这么多,你是不是也该对阿玛坦白点儿?” 弘普想了想,点头:“嗯,额娘说的。额娘说,你要嫌弃她了,她就领着儿子和妹妹自己过去。” 雅尔哈齐决定回去要好好收拾收拾媳妇儿,这念头可太不好了,怎么自己一嫌弃她就要自己过呢?怎么不想着让自己不嫌弃她呢? “你额娘这种想法可不对,儿子,太不对了!你额娘以后再有这种想法,你可得赶紧告诉阿玛才成,你额娘这纯真虽然招人爱,可这天真到不知道怎么过日子就不好了。你可不能跟你额娘似的知道不?你得知道,一个家里,还得是爷们儿说了算才成。” 弘普想了很久,非常久…… “阿玛,那你得先答应儿子,不能欺负额娘。” 雅尔哈齐大喜,“当然,阿玛怎么可能舍得欺负你额娘,儿子,咱们可说定了,你额娘再有这些危险的、天真的念头,你可得跟阿玛通风报信,可不能让你额娘伤着自己,知道吧。” 弘普看着有些喜动颜色的阿玛,有些犹疑,最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年少无知的弘普,就这样,被他的阿玛,拐上了,间谍的,不归路…… 178嫡庶 三月初四,皇帝回銮的御舟经过宿迁时,雅尔哈齐把在宿迁赖在瓜尔佳氏怀里一个多月的媳妇儿接走了。 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不停地从马车里把头伸出来看自己,瓜尔佳氏真是百感交集。这一个多月,母女俩仿佛又回到了女儿未出阁前的日子——如果忽略那个不停蹦哒着显示自己存在的外孙女儿惠容。 过了三年多,女儿身上少了一些孩童的娇憨,多了一些女人才有的柔软,看着这样的女儿,瓜尔佳氏是又喜又愁。喜的是,雅尔哈齐对女儿是真好。女儿现在还能保有少女的憨态,必然是他护得好,没让女儿受到一点儿伤害;愁的是,女儿还是不愿意给雅尔哈齐安排女人,无论瓜尔佳氏跟她说了多少理!她就是死犟着!伊拉哩家的种,这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瓜尔佳氏最后也没把女儿扭过来。 算了,由着她吧,她既说会好好护着自己,就相信她吧。她自小那些异于常人之处,应该能让她自保吧? 谁说女人出嫁就长大了?瓜尔佳氏发现,女儿这性子,越发任性啦!都是女婿自己宠出来…… 雅尔哈齐抱着一个多月没见的女儿亲了好半天,“容容,有没有想阿玛?” “想了,额娘天天在郭罗妈妈怀里撒娇,都不理容容,容容可想阿玛了。” 她额娘要是理她,她就不想自己这个阿玛了? “你额娘撒娇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惠容看额娘瞪自己呢,缩到阿玛怀里装小可怜,玉儿对于女儿的装相行为翻了个白眼表示鄙夷。 “容容,容容就钻到额娘怀里!” 雅尔哈齐差点儿笑出来。可看着妻子有恼羞成怒的迹象,他明智地咬紧了牙忍着。 玉儿把弘普拉到自己身前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遍,自然很快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 “弘普,你这手是怎么啦?”玉儿的声音有些尖锐。 “额娘,弘普看汗玛法在杭州检阅驻防官的时候,可威风了,儿子就想学射箭。” “这手是拉弓留下的伤?” 弘普看看一边偷偷冲自己使眼色的阿玛,决定说一半儿。 “额娘,儿子现在能拉开弓了,虽然伤了手,也没关系,儿子是男子汉,不怕流血也不怕流汗。儿子痛了也没哭。” 玉儿的眼眶发酸发涩,狠狠瞪了雅尔哈齐一眼,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一瓶伤药,揭开瓶盖,用小指甲轻轻抠了一小点点儿,均匀地抹在儿子的手上。 雅尔哈齐惊讶地看着儿子手上的伤一点点地愈合,瞪大了眼。 “媳妇儿,这是啥药,这效果,也太神了!” 玉儿冲着他皱皱鼻子,“你自己也有,只是稀释了而已!” 雅尔哈齐觉得媳妇儿太偏心。为什么自己用的就是稀释的,儿子用的就是原装的。 “媳妇儿——” “知道了,你随身带着吧,只是,不要在人前用,要不,以后我就做药了,别的啥也别想干了。”再说,她一直在他身边,就是有伤,也有自己帮他抹药,带着做什么? 雅尔哈齐得意地冲儿子笑笑,从玉儿手里接过那个比自己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瓶子,宝贝地藏好。 玉儿问弘普都学到些什么东西,弘普就一一地和额娘说学会了什么什么。一家人聊着别后的事儿上了船。 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雅尔哈齐搂着玉儿跟她说一路的见闻。 “那天我们追上皇上的御驾是在桃源县,那会儿皇上与河道总督张鹏翮在阅视河堤,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也都在,你夫君我把弘普也带过去了。让他长长见识。” 玉儿动了动身子,躺得更舒服一些,“后来呢?” “后来,皇上一路走,一路巡视各地的河堤,有的暂停修筑,让当地官吏考察上奏后再定,有的皇上亲自指定位置试筑挑水坝。过邵伯更楼时,我听他对河道总督张鹏翮道:此地旧日被灾形状,与今山东饥民无异。岂朕今日睹此地安居景象,而忘山东之饥民乎?朕念运粮赈济,事不可缓。乘今日顺风,尔作速回清江浦,料理转运截留漕粮,差官前往山东散赈。至距扬州十五里沙坝桥河道情形,朕自细阅,回銮时,而谕尔知之。” 玉儿问:“邵伯?更楼?是哪儿?” “邵伯在江都,邵伯踞江淮之要冲,扼邵伯湖和苏北运河之咽喉,唐代邵伯出现了通航单闸,宋、明到当今不断改进。如今是六闸,因此,邵伯镇帆樯林立、商贾云集,极是繁荣。三十八年,邵伯更楼决堤,人溺屋沉,南街被水冲塌,当地称之为‘断头街’。次年堵塞决口,开南越河,四十年置铁牛一座镇之。皇上看到如今当地又显太平繁荣之景,很高兴,想起山东的饥民,让张鹏翮去运粮赈济山东。” “嗯,说说看到什么好景没有? “好景?有!随皇上登了金山江天寺,金山寺有‘万川东注,一岛中立’的奇特地势,山上建筑精巧,布局依山就势,使山与寺融为一体。建筑以曲廊、回檐和石级相连,殿宇栉比,亭台相连,形成楼上有塔、楼外有阁、阁中有亭的‘寺裹山’格局。你不是总念着《白蛇传》?说的就是那里。” “哦。” 雅尔哈齐看她睡意朦胧,轻声道:“在杭州,皇上阅视驻防八旗官,下场亲射二次,皆中。皇子、善射侍卫等各逞本事……” 看看怀里的睡美人,雅尔哈齐稍调整一下姿式,手一挥,劲风便把烛火吹灭了…… 三月十五,皇帝回到了宫中。 怀孕四个多月的玉儿,肚子已经和别人五个月差不多了。毕竟是双胎不是。 回到王府,庄亲王满脸喜色看着夫妻俩道:“继福晋也有喜了!” 玉儿笑道:“恭喜阿玛哈将有嫡子了!” 庄亲王看儿媳妇神情无伪,更高兴了。 “嗯,喜,确实大喜!继福晋还念着你有经验,让你去侍候呢,不过,你现在这身子,可比她还不方便,且不用去了,还是照以前旧例,不用立规矩。平日没事儿了去你额莫克那儿,和她说说怀孕要注意的事儿。她说第一次怀上,害怕!总担心有人要害了这个不易得来的孩子。” 玉儿一挑眉:“阿玛哈,要说有谁要害额莫克,这个可要谨慎点儿,您多派几个您身边的嬷嬷去守着比较好一些,毕竟是嫡子,怎么慎重都不为过的。最好,额莫克身边时时不要离了您的人,这府里,最靠得住的,还是您身边的老人不是!” 庄亲王点头:“儿媳说得对,只是,你额莫克说嫌吵,不想要太多人挤在她那儿!” 玉儿笑道:“这好办嘛,把额莫克身边不懂照顾孕妇的调走,把您身边儿可靠的先给额莫克用着,毕竟,现在什么也比不得嫡子重要,额莫克想来也是明白的!” “还有呀,阿玛哈,您是不是应该每天去额莫克那儿坐坐才对?您陪着她,她老人家心情也好不是,心情好了,这孩子呀,就长得好!您看弘普惠容身子骨多壮,那就是儿媳妇十月怀胎时心情无忧无虑才养出他们的好底子的。” 庄亲王点头,“有理。” “阿玛哈,额莫克既然有了身孕,是不是得请一个太医常驻在府里比较好?毕竟她也三十几了,不比儿媳妇年轻,这上了年龄怀孕肯定更辛苦,何况,额莫克还是第一胎呢!最好太医能天天给她诊着脉,这样,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当,也能马上发现。阿玛哈,您可要把她保护得滴水不漏的才好呢。身边万不可离人的!” 庄亲王点头,这个儿媳妇,是真正的替自己着想呀! 玉儿轻抚肚子:“阿玛哈,儿媳妇觉得应该注意的都和您说了,您最好再多问问太医。您看,你都五十多了,好不容易有了嫡子,这是大喜事,太医也不会笑话您问得太繁琐。儿媳觉得吧,您问得越仔细越好。这样,额莫克那儿就能少出错。儿媳妇这也怀上了,要不,都应该侍候额莫克的!” 庄亲王笑呵呵道:“你这月份可比你额莫克的还大,且照顾好自己,本王当年在你玛法身前儿可说了,你有身子的时候,不用立规矩。以免伤着他的宝贝孙女儿。” 玉儿想起玛法,甜甜地笑了,“嗯,阿玛哈对儿媳妇很好,儿媳妇很感激阿玛哈这样宽厚慈祥仁爱。” 庄亲王笑得见牙不见眼,这马上有嫡子了,儿媳妇这儿又有了,庄亲王府子嗣繁茂呀! 谁还敢说他是无子无嗣的面相! 看着儿子扶着儿媳、龙凤胎也跟着一起走了出去,庄亲王眯了眯眼,本来他还担心自己继室怀孕了,儿子儿媳感到受了威胁会不高兴,没想到,这个儿媳妇还是这样没有一点儿心机。这么些年,庄亲王也看明白了,这个儿媳妇,是真正的良善。庄亲王摸摸脑门,这是好事吧,这样,自己的嫡子就会少受许多阴晦手段的暗害,至于儿子…… 儿子的脸色一点儿没变,是真的不以为意?还是儿子已成长到自己也看不出端倪的地步了? 又仔细想想儿媳妇的一番话,也确实全为继室考虑的,自己身边的人,别人要收买,可没那么容易。继福晋身边的嬷嬷,庄亲王不太相信! 太医!不能用莫太医,他跟儿媳妇那边太近了,另找别人吧。 一家四口,只有玉儿的脸色如常地回了院子。 龙凤胎精神都不太好。 “普儿,容容,怎么都没什么精神?” 玉儿坐在室内,伸开腿脚轻舒口气。 “额娘,容容总觉得怪怪的。” “嗯,儿子也这么觉得。” “哦,和额娘阿玛说说,都觉得哪儿怪了?” “额娘,玛法没以前对容容好了,容容走的时候也没留容容。”惠容很伤心,玛法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了。 雅尔哈齐默不做声把女儿抱到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惠容巴在阿玛怀里,还好,她有阿玛,有额娘,还有哥哥。 “儿子觉得府里众人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玉儿叹口气,这两个孩子,都这么敏感! “普儿,说说,你觉得他们怎么怪了?” 弘普想了想,“以前,见着儿子,那些下人个个都恨不能贴上来,今儿回来他们虽然都恭恭敬敬的,却没像以前那样了!” 玉儿笑道:“没以前殷勤了,对不对!” 弘普想了想额娘当初给自己念的书,想起来殷勤的意思,肯定地点点头。 玉儿笑道:“弘普,惠容,额娘知道你们很聪明,比额娘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聪明,可是,你们都还小,经的事儿少,不知道,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 上至你们的玛法,下到府里最卑微的太监,为什么府里人的态度全变了?因为,如果庄亲王府只有你阿玛一个子嗣!将来你玛法去了,只要你们汗玛法同意了,承继亲王位的就一定是你阿玛,以前,在府里众人的心里,你阿玛是王府未来的主人。 可是?br / 清心游第5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是,现在你继玛嬷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孩子,生下嫡子,将来,继承王位的就是这个嫡子,而你阿玛,就不再是未来王府的主人了。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现在一切未定,他们自然就要先远着我们一家子四口,以免将来继福晋的嫡子掌控王府后,怪罪到他们身上。你们可懂了?” 玉儿留了很长的时间让两个孩子去想自己说的话,她知道这两个孩子会想明白,他们的智商,太高了!情商,在皇帝的教导下、在这么些年的耳濡目染下也比自己高了许多;加上好记忆力帮着他们在大脑里存了无数的信息,只要给他们时间去整理,他们,就会明白! 179波澜 两个孩子坐在那儿想了近半个时辰,其间,玉儿安抚地亲了亲雅尔哈齐后,拿了本儿书悠闲地有一搭没一搭翻,雅尔哈齐搂着女儿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额娘,儿子想明白了!” “额娘,女儿也有点儿明白了!” “哦,说来额娘听听!”玉儿放下手中的书,笑着看两个儿女。 “额娘,儿子先说。汗玛法说,本朝继承唐宋之制,将身份继承分宗祧继承、封爵继承二种。宗祧继承是嫡长子继承办法(嫡长子-嫡长孙-嫡庶子-嫡次孙-庶长子-庶长孙-庶庶子-庶次孙)。前者无则立后者。违反该顺序,处杖八十。如嫡庶子孙全无的,则采取立继的方法确定继承人。 封爵继承制适用于世袭和军功之家,其继承顺序同宗祧继承,嫡长子享有优先继承权。在财产继承方面,本朝律不仅规定诸子均分财产的权利,对赘婿和养子的财产继承权也有规定。亲生女在无男户的情况下,有继承绝产的权利。 法令明确:家财田产,不问妻妾所生,止以子数均分。嫡子,有首位继承权。亲王的嫡子可以封为世子,别的儿子却不行!因此,虽然汗玛法很喜欢阿玛,阿玛最后也只是依例封了贝勒,而不是世子。” 玉儿点头:“你汗玛法给你看条规了?难为你都记下来了,还明白了意思。” “额娘,女儿也知道了,在玛法心里,嫡子,比阿玛这个庶子重要,所以,爱屋及乌,嗯,以前喜欢女儿,现在不喜欢了!” 雅尔哈齐为女儿用的成语乐了一下。 玉儿很高兴:“嗯,额娘的两个宝贝真聪明,说说,阿玛在你们心里有变化吗?” 两个孩子一起摇头。 “阿玛是嫡是庶,在你们心里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哪怕阿玛不能继亲王位,以后一直只是个贝勒,是不是你们还是一样的爱阿玛!”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感觉到身畔丈夫明显变好了许多的心情。玉儿笑道:“宝贝们不用管别人,咱们一家子四口相亲相爱就行了,别人,和咱们不是一国的,不需要理会。” 两个孩子高兴地点点头。 玉儿想了想:“还有件事儿额娘要说。” 两个孩子都认真地看着额娘。 “以后你们离你们继玛嬷远点儿,最好看到她的影子就走,不要靠近她!如果她硬要留你们,你们就哭!反正你们还小呢,对吧!” 两个孩子狡黠地笑着点点头。 “还有,身边还是不能离人知道吧?你们不出事儿,额娘才能过得开心,额娘现在四个月身孕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方便地到处找你们,你们不可淘气。” 两个孩子很乖地点头,要淘可以在额娘带他们去的那个山林里淘,在府里,他们就老实点儿也行的。 “今儿在房里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记住没?”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 “好了,出去玩儿去吧。” 看着孩子们手拉手走了出去,玉儿站起身笨笨地往雅尔哈齐身边走,雅尔哈齐赶紧倾身扶住她,玉儿借着他的力,坐到他膝盖上。 雅尔哈齐搂着大着肚子的媳妇儿,满足地叹口气。 “雅尔哈齐,在我和孩子们心里,你继承亲王位也好,不能继承也好,都没什么关系!” 雅尔哈齐对着媳妇儿的眼睛看了半晌,终于露出了笑容,亲了亲小嘴儿,“玉儿,我真庆幸娶了你!” 玉儿笑道:“好吧,到现在为止,我也认为嫁给你嫁得没错!” 雅尔哈齐亲昵地蹭蹭媳妇儿的头顶,“看在爷心情不好的份儿上,你不能不加那个到现在为止吗?” 玉儿笑道:“我好好儿的,两个孩子好好儿的,肚里的两个也好好儿的,有什么值得你心情不好!” “在你心里,只要人好好儿的,什么都不用放在心上,嗯?” “当然!别的,不值得在意。” 雅尔哈齐又笑又叹。 “玉儿,爷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从怀着胎开始,就一直拿本儿《说文解字》看了!” 玉儿笑道:“我那时刚生下孩子,天天在他们身边念书,你总说我作怪,现在知道了吧,这可不是做白工,孩子们这么小,能这么懂事儿,和我念的书可分不开关系的。书,为孩童开智;为成|人解惑。小小的孩子,认识的字越多,懂得的道理也就越多,要不,今儿说的,他们这么小年纪怎么能懂?” 不过,只能在她生的孩子里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别的孩子,开窍晚;大脑的发育,没她生的孩子好,别的孩子的身体也受不了这样小年纪就这样大量地动用脑力!她的孩子,在孕胎时,就吸收了太多的生命力,生下后,又一直吃着加了灵稻的饭,哺以适度的丹药,这样子,才有现在的效果! 孩子太辛苦? 是呀,辛苦,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宁愿他们苦点儿,也比被人把命害了的强! 谁让他们身处的,是整个帝国最核心的地方呢!皇帝的宠爱,没点儿福气,可消受不起!铁帽子亲王的身份儿显贵,在这样的府里,也不轻松。 “雅尔哈齐,方才我们给继福晋请安时,我发现,她的胎,有些异常!”玉儿想了想,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了丈夫。 雅尔哈齐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总觉得不对。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儿,由着继福晋自己折腾去吧,她在你阿玛耳边说怕有人害她,这话里带着的,就有咱们呢。” “故而,你让阿玛在她身边多派人守着?” “嗯,这样,就算她想陷害我们,机会也要小很多,你阿玛说她想让我去侍候,这事儿太奇怪了。我当初怀着龙凤胎时,她可没少使手段,她不想着离我远远的,怎么还让我去身边儿侍候?” 雅尔哈齐道:“她这是准备陷害你?到时她装作动了胎气,就说是你害的,这样……” 玉儿点点头:“反正,她的心性,可不是几岁的孩童那样纯真,里面肯定有谋划呢,只是,她没算到,我比她先怀孕!幸好,咱没有先传信回来让府里知道。” 雅尔哈齐抱着媳妇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好,爷不动!” 他先前没少想手段,不过,先暂时这么着吧,这时间还长得很!生了,还得养!不是每个孩子都像玉儿生的这样健康的! 第二日夫妻两人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皇太后拉着玉儿的手上下打量。 “几个月了?” “回太后,四个月了。” 皇太后又上下打量一阵儿:“看着肚子可有点儿大,不会又是双胎吧?”皇太后没怀过孩子,可她却见了不少孕妇,觉出不对来。 玉儿笑眯了眼:“太后真是火眼金睛!” 皇太后睁大眼:“真的?哀家说中了?” 玉儿笑道:“太后可不一说即中!” 皇太后乐得不行:“唉呀,真说中了!好,好!又是双胎,你是个有福的!” 玉儿笑道:“常在太后、皇上跟前服侍,玉儿可沾了好些福气呢。” 地上的各个宗室命妇又羡又妒,她们有些想要一个也没有,这个伊拉哩氏怎么就次次都是双胎…… “伊拉哩夫人可得当心点儿,这双胎可不比一个,最不易的。”如果,她声音里不带着恶意,玉儿估计真会以为她是一片儿好心呢。 “多谢萨克达夫人关心,我打小儿在娘家便常陪着怀孕的嫂嫂,跟着太医也学了不少孕产知识;你知道我头胎便是双胎,按着太医教的,便一切顺利的;这有了亲身经验,第二次自然更保险的。听说夫人的女儿生了嫡子,还没恭喜夫人呢。” 萨克达夫人听到玉儿提到她唯一的女儿,神情柔和了许多:“多谢伊拉哩夫人,她现已出了月子了,那时夫人跟着万岁爷南巡,没参加孩子的满月……”有些遗憾地看着玉儿的肚子,“希望孩子周岁的时候,伊拉哩夫人能来观礼。” 这伊拉哩氏得太后、皇上的看重,自己又是个有福气的,性情也平和,来往一下也无害。 “到时一定来沾沾喜气。” “听说你婆婆这也有了?几个月了?” 玉儿看看那三十多的女子:“伊尔根觉罗夫人也知道了吗。” 伊尔根觉罗氏笑道:“这生出来的可是嫡子,庄亲王高兴吧?” 玉儿点头道:“阿玛哈可高兴了,把身边的嬷嬷派了好些去额莫克身边,还请了太医常驻王府,额莫克一定能平安产下嫡子的。” 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伊拉哩氏,这看着居然是真心的?她傻的吧?这嫡子生了,她夫君的地位可就不保了!这伊拉哩氏这样擅作伪?不过也是,听说在家时,被宠得如孩童一样,那嫁妆到现在据说还是京城头一份儿呢。出嫁了这么些年,那脸上的稚气与憨气居然还没脱,相由心生,这伊拉哩氏不是个聪明的! 各位夫人都肯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看法,转说他话。玉儿便坐在一边静静地听,偶尔插一两句,表示自己也有认真听。 皇太后在一边看了点头,伊拉哩家这个孩子性子温善,别人即使说话冒犯了她,只要不过分,她都不计较,是个大度宽厚的。看看玉儿的肚子,有些犹疑,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 等所有人都走了后,桂嬷嬷看看太后的脸色:“太后,您不是给雅贝勒爷准备了两个女子,怎么……” 皇太后看看桂嬷嬷:“哀家想起来,上次有人在哀家耳边说伊拉哩氏在亲王府里跋扈不堪,此次,又是有人说她嫉妒成性、擅宠专房,哀家才起了心……” 太后闭着眼养神:“……萨克达氏那一打岔,倒让哀家想起她额娘瓜尔佳氏来,瓜尔佳那一支的女子,你看可有教得不好的?瓜尔佳氏自己为夫君买了那许多妾,教出来的女儿会是小性子不能容人的?龙生龙,凤生凤,可是有道理的。这大家子的家教都是一代传一代,把历代的经验、智慧累积后传授给后代,你看伊拉哩氏的性情,可像是偏激不受教的?” 桂嬷嬷想了想:“这位夫人是个温和的性子,平日但凡来太后这儿,总时不时帮奴才们搭把手侍候太后,极是体贴;平日规矩也极好,皇上也常夸她纯真性善!” 皇太后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桂嬷嬷也极有眼色地不再言语。 服侍太后就寝后,桂嬷嬷有些疲乏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小宫女服侍她洗漱完毕,扶她上了床。桂嬷嬷躺在床上闭上眼,她是答应了帮着打听消息,却没说要帮着促成此事,再说,伊拉哩氏平日可没得罪她,她犯不着做得太多。 180胎像 “雅尔哈齐回来这么久,什么动作也没有吗?” “回皇上,贝勒爷回府后,一直没有安排什么事儿下去,他白日办差,晚上回府就守着夫人。” “这回来也有一个月了吧?”难不成,他真的准备就这样等着那木都鲁氏把孩子生下来? 地上的人低着头,应了声是。 “博果铎很高兴?” “是,王爷每天都去继福晋屋里陪她……”地上的人顿了顿:“……这还是伊拉哩夫人跟王爷建议的。” 皇帝停下手里的笔,想了想,雅尔哈齐什么动作也没有,定然是因为伊拉哩丫头,他的性子现在倒被那丫头暖得回转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狠厉了。 “博果铎陪着继福晋?两个孩子呢?龙凤胎呢?” “小阿哥小格格每天守着伊拉哩夫人练字,小阿哥还要学射箭,小格格开始学女红。” 皇帝唇角微翘,当年,那丫头也是这么大,就开始学厨艺了吧! “没用的小子!”皇帝不知为何呢喃了一句。 “行了,你下去吧。” 地上的人低着头退了下去。 “李德全,传太医院院史进来。” “嗻!”李德全轻手轻脚走了出去,一会儿领进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人。 “参见皇上!”院史跪在地上。 “起喀,庄亲王府众人的脉案拿来了?” “是。” 院史把带来的一个薄子递给李德全,李德全呈递到皇帝的桌上。皇帝接过薄子翻了几页。 “伊拉哩那丫头的脉像诊准了?是两个小子?” “是,是莫太医诊的,他是太医院里诊得最准的。” “那丫头,有福。”这一下,就三个小子了。 皇帝笑着接着翻了几页,上次莫太医报说脉像疑似龙凤胎,皇帝还有些不大相信,没想到,最后还真生了一男一女。 “庄亲王继福晋的这胎脉像有异?” 地上的院史抖了抖,“是,据林太医所诊,系服‘凝仙’所致。” 皇帝手一顿,寒声道:“这种药朕不是禁了吗?怎么还在外流传?” 院史扑通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臣不知!太医院存的样品一直封存良好。” 皇帝把手上的册子往桌上一摔,在室内踱了几个来回,又走到桌边把那个薄子拿起来往院史身上一摔:“滚下去,把太医院那个太医再给朕查一遍,问他有没有私制。这事儿不许露出去一点儿口风。” “是。” 院史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皇帝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冰冷一笑。 “皇上,昨儿臣查了,肖太医说,一年多前,太子着他制了一份‘凝仙’。” 皇帝看着地上趴着的太医院院史,脸上神情纹丝未动。 “太子让他制的?他就忘了朕的谕令了?” 院史趴着的身子开始哆嗦。 “下去后,你给朕好好整顿太医院,但凡出入的药材药丸,是常用的也好,各类禁用的也罢,哪怕一根儿药草,只要出入的,必须都给朕记录下来,朕不想某一日死得不明不白……” 院史恨不得自己不曾长耳朵。 “朕的话都记下来了?” “是,臣记下了,臣下去就整改。” “跪安吧!” “嗻!” 看着院史脚步虚软着下去了,皇帝冷声道:“甲丑,可查到了?” 阴影处闪出一个黑影跪在地上:“回皇上,那木都鲁氏三十五年投靠索额图,其间家族被提拔共计五人,分别在丰台大营、骁骑营、镶红旗中安插;四十年、四十一年,伊拉哩家与雅贝勒共谋,不仅把这五人拉了下来,那木都鲁氏家另四位四品以上官员都因各种原因落马,或革职,或降等,如今镶红旗那木都鲁氏一家四品以上已无官员。” “这么说,如今那木都鲁氏确实已经没有成气候的了?” “是!” “‘凝仙’是太子给索额图的?可查实了?” “是,昨儿皇上让奴才顺着线索去查,奴才要还是查不出来,不如改去种地了。” 皇帝笑骂道:“贫嘴的奴才!” “是,奴才还查到那木都鲁氏从索额图那得了‘凝仙’后就送到了庄亲王府。” “那木都鲁氏自己用了?” 地上的甲丑道:“奴才查到,这继福晋干这样的事儿还不是第一次。三十九年,她跟娘家得来的春/药用到了自己贴身嬷嬷的身上,此次,‘凝仙’则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帝这下来了兴致了,“把这事儿详细说说。” “是,奴才查到,继福晋那贴身嬷嬷姓费,在雅贝勒爷成亲第二日在花园里被逮了个现行,j夫是王爷的侄儿富纳。这事儿被富纳引为笑谈,对着几个宗室子弟炫耀了好几回。说自己身板儿壮得连枯寂的井里也能冒出水儿来。” “这个混蛋玩意儿!” “是,奴才去查那个费嬷嬷,她如今被夫休弃,瘸了条腿,在城外拾荒为生。奴才给了她一些银子,她就全说了。原是继福晋要害雅贝勒爷的夫人,结果不知道怎么,费嬷嬷喝下掺了药的茶水。之后,费嬷嬷的男人以她不贞为名把她休了,领着儿子小妾过日子,费嬷嬷说继福晋言而无信,原许了她儿子一个七品官位。如今,她儿子却成日被打骂着过日子。” “哦?还许了官?一个内院的妇人,敢把朝廷的官位也拿来赏下人?” 甲丑不吱声儿了。 “这次‘凝仙’又怎么用到她自己身上了?” “据费嬷嬷说,这位雅贝勒爷的夫人是个得了神鬼相助的,依奴才推测,那位雅贝勒夫人此次又侥幸躲过了算计,继福晋蹈了那个费嬷嬷的覆辙。” “鬼神相助?愚妇!” “奴才只查到这些。” 皇帝挥手让甲丑退下去,他当伊拉哩家前两年那般狂燥为哪般呢,原来这位继福晋没少使手段。不过,那些小子的手段倒都使得光明正大,走的是阳谋之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伊拉哩家替他捉虫了。春/药、致孕妇小产的各式香料、生产时大吵大闹,件件儿要人命。伊拉哩丫头到现在还毫发无伤,真是…… 想到那个丫头灿烂的笑脸,皇帝忍不住摇头,平日不知还受了多少刁难,真不知她怎么还能保持那样清澈纯净的目光。 赤子之心、天佑之人? 是吧,如今又逢上自己有意要剪除索额图的党羽。 看看脚上的鞋,皇帝舒心地笑了,那孩子,寿礼送得也真是…… 起身走了走,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别说,这孩子的手艺真好,这衣裳鞋袜穿着就是舒服! 这花儿绣得也好。皇帝想起雅尔哈齐那一身儿新,忍不住有些扼腕,早知道便把那丫头指给十三,朕得多享多少福,十三可不会说媳妇儿有身子了,皇上别可劲儿使唤。 皇帝再想想,越发觉得亏大了,如果指给十三,龙凤胎、这次的双胎就是自己的孙子了,哪能有博果铎的事儿? 雅尔哈齐发现,最近皇帝看他的眼神儿有些不对!一看他就牙痒痒的样子,不停的派差事,可着劲儿折腾他,让他很是莫名其妙,自己最近很老实呀,什么也没干呀? “皇上,侄儿最近很老实!” 皇帝看看地上的雅尔哈齐,哼了一声。 “皇上,侄儿哪儿错了?” 皇帝低头写字不理他。 雅尔哈齐狗腿地上去又是磨墨、又是铺纸、又是端茶、又是递点心地忙个不停,皇帝看桌都没空儿了,停下笔来。 “你还让不让朕清净了?” “嘿,嘿,皇上,您看,您累了这半天了,歇会儿,歇会儿!” 皇帝放下笔,接过递到手边的茶,哼了一声,靠到椅背上。 雅尔哈齐见皇帝茶也喝了,点心也吃了,吭哧着往前凑。 “皇上,您看,您侄儿媳妇这次怀的又是双胎……”所以,你别可着劲儿使唤我,我还得回家守着媳妇儿呢。 皇帝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朕知道。” 雅尔哈齐眼巴巴看着皇帝。 皇帝看他一副可怜相,哼道:“当年要是把那丫头留给十三,这两个双胞,就是朕的孙子了。” 雅尔哈齐明白了,皇帝这是眼红了。 “嘿嘿,皇上,您看,现在不也一样,一样不是!明儿侄儿就把弘普送您这儿来。” 皇帝哼道:“最近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雅尔哈齐赶紧道:“侄儿想办法,侄儿去想办法。” 皇帝睨一眼地上点头哈腰的堂侄儿,哼道:“行了,今儿你就先回吧,没别的差事了。” 雅尔哈齐赶紧脚底抹油,最近回家都晚,好些天没守着媳妇儿了。 皇帝看他一转眼跑得影儿都没了,哼笑道:“臭小子,让你不给朕吃点心。” 雅尔哈齐回去的路上仔细一想,明白了,皇帝上次想吃玉儿做的点心,自己推脱了,皇帝这是报仇呢。 “小心眼儿!” 可是,除了抱怨一句,雅尔哈齐什么也改变不了。皇帝想吃点心,媳妇儿还是得挺着肚子下厨。 雅尔哈齐回到房里,玉儿正呢。见他回来了,高兴道:“最近你忙得人影儿都看不见,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雅尔哈齐由着她慢慢地给自己更衣,虚伸着手护着她的身子;都说了她现在身子不便,让她的丫头来就成,她偏不。不过,雅尔哈齐心里其实挺乐呵,自己的事儿,媳妇儿如今再不假手他人,不像刚成亲那阵儿,还得自己暗示、明示她才自己动手…… 换下朝服,穿上常服,雅尔哈齐小心地搂着媳妇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媳妇儿,你这身子能下厨吗?” “怎么?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做?”玉儿被雅尔哈齐在腰间一揉一捏的,眯着眼靠在他身上。这挺着大肚子,其实很累,腰呀、内脏呀什么的,负担很大!雅尔哈齐这样给她揉揉按按,她觉得很舒服。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脸:“上次,皇上说要吃你做的点心,让我给推了,结果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儿皇帝就可劲儿使唤你夫君我,让我最近都不能早早回来守着你了,我先前还莫名其妙呢,怎么就这么多差事,结果一看,别人还一切照旧,就我这儿事儿多了。” 玉儿忍不住笑:“行,一会儿我就去小厨房做一些,也好久不曾给你和两个孩子做吃食了。” “能行?你这身子,可笨得!”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体形很担心,“要不,让丫头做,你在一边儿看着就得了!” 玉儿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才笨得!” “好好,我媳妇儿说什么是什么。”她这身子本来就笨得,还不乐意让他说。 看着雅尔哈齐忧心的目光,玉儿笑道:“我自己知道,一些事儿会交给丫头的。再说,现在动动,以后生产也轻松。做点心这点事儿,累不着我。” 第二天,雅尔哈齐献上了点心,把弘普也送到了宫里,皇帝这才满意地把一些差事差了别人去办。雅尔哈齐又能早早回府了。 181搬家 “贝勒爷,王爷请您去他房一趟!”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从腿上抱起来放在一边的软榻上,盖上毯子。 “我去去就回来。” 玉儿眨巴着有些迷糊的眼,唉,这都掌灯了,怎么还来找人? 雅尔哈齐跟着来通传的米公公,往银安殿走。 “米公公,可知道王爷有何事?” 米公公等了一会儿才道:“王爷,王爷刚从继福晋那儿出来。” 雅尔哈齐看看米公公躲闪的目光,点了点头:“多谢米公公,爷知道了!” 米公公微躬了躬身,继续往前走。 庄亲王坐在桌后,目光有些不敢与儿子对视。 “你现在也大了,咳,本王在外面给你买了个四进的大院子,也有花园,虽比王府小,你住着也不委屈……” 雅尔哈齐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阿玛,即使早已习惯他对自己的薄情,可是,仍然觉得心里一凉。 庄亲王从桌上拿起一张地契,头也没抬,递给雅尔哈齐,雅尔哈齐接了过去。 庄亲王轻嘘口气。 他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儿子伤心,可是继室也不容易,她嫁给自己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怀了一胎,总不能因为旧怨,把自己盼了几十年的嫡子给弄没了吧。 当年,继室不喜欢儿媳,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她侄女儿确实最后没嫁着好人家,儿媳妇不是一点事儿没有吗?继室有怨,也是人之常情,之后虽也使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不过儿媳妇都一直很平安嘛,还顺利产下了龙凤胎不是。 如今,她成日惊惶失措,惴惴不安,一夜睡觉都要吓醒好几次,就怕儿媳妇在府里报复她! 太医也说了,孕妇这样成日提心吊胆,恐会伤了胎儿。 嫡子! 庄亲王想着,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太医确诊了是个儿子! 继室今儿又拉着自己哭,那模样看着着实可怜,这些年,她改了很多,以前的任性也全不见了,倒比一般的八旗女子更显柔弱,是自己这些年的冷落吓着她了吧! 到底多年夫妻,庄亲王觉得自己不能再让继室这样成日张惶不安。先让儿子住到府外去吧,以后看看再搬回来就行了。 “阿玛,您让儿子搬,儿子就搬。只是,宗正那儿您也去说一声吧,你知道,当年安郡王掌宗人府时听信谗言,枉坐贝勒诺尼不孝罪,其中一条就是诺尼不奉养老人。您不去说说,到时肯定有人弹劾儿子的。” 庄亲王想了想,儿子对自己素来不冷不热,礼上却未疏漏,儿媳待自己更是尽心……不免又有些愧疚,想了想,从桌里又拿出几张契。 “这是六百顷地的地契,你拿去吧,平日也多个用度,光靠你的俸禄银子,怕不够使。” “阿玛,不用,儿子的银子尽够了,再说,还有皇上赏的庄子田产呢,那也是进项不是。儿子不缺银子。” 庄亲王想了想,又拿出几张来,“这是我这个做玛法的给两个孙子孙女平日零用的。你且拿去吧。” 雅尔哈齐皱皱眉,他是真不想要他阿玛的这些东西,不过,不要的话,他阿玛指不定以为他想着更多呢。只能接了过去。 “阿玛,您明儿就去和宗正说吧,玉儿这身子,越早搬越好。” 庄亲王觉得有些没法儿面对儿子,挥挥手,“我明儿就去,你下去吧。” 雅尔哈齐退了出去,庄亲王坐在椅上,发了一阵呆,没法子呀,只能委屈儿子了。 雅尔哈齐回到自己房内,把玉儿抱起来放到怀里,在她肩上趴了许久…… “雅尔哈齐,你怎么啦?什么事儿不高兴?阿玛哈找你什么事儿?” 雅尔哈齐蹭蹭玉儿的脖子,翘起嘴角,他有玉儿,有两个孩子。 “阿玛让我们搬出王府。” “真的!”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闪着光的眼睛,忍不住失笑,这个媳妇儿,总这么出人意表,别人要听到这个消息,一准儿气愤、忧心,她倒好,还高兴上了! “你不觉得可惜?” “咦?可惜?”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茫然的神情,不知该喜该忧。她还是这样一点不计较身外之物呀,不管名也好、利也罢! “明儿你就安排收拾东西吧,我去跟皇上告几天假。” 玉儿喜笑颜开。 “雅尔哈齐,我陪嫁里有个宅子,靠着镶蓝旗,咱住那儿去行不行?” 雅尔哈齐挑眉:“爷连阿玛给的宅子都不想去住呢,还去住你的嫁妆宅子?” 玉儿一个劲儿揉搓雅尔哈齐,最后,雅尔哈齐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第二天,雅尔哈齐去找皇帝告假。 “什么?你阿玛让你搬出王府?”皇帝惊讶地抬头看这个堂侄儿,他没听错吧?堂兄可就这一个儿子!想了想,把手上的笔放到一边,冲着雅尔哈齐招招手。 “过来,和朕把事儿说清楚。” 雅尔哈齐跟着皇帝走到一边,坐到皇帝指的位置。把事情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都说了。 皇帝听完闭目想了一阵儿,“你说继福晋那胎是个男胎?” “是,诊出来好几天了。” “李德全,去,着人去把宗人府宗正和庄亲王找来,嗯,他们现在应该都在一起,你叫小太监跑快点儿。” “嗻!” 皇帝看看沉静的雅尔哈齐。 “伤心了?” 雅尔哈齐抬眼看看皇帝,笑道:“侄儿早习惯了,虽然当时骤然听到时,觉得心凉了一下。不过,阿玛那儿侄儿该尽的孝道一点儿没缺失,该做的,能做的,也都做了。如今阿玛觉得让我们搬出去好,做儿子的顺着他的心意就成了。” 皇帝拍拍雅尔哈齐的肩,又问他媳妇儿孩子的事儿。 不多久,李德全把宗正并庄亲王一起领了进来。 皇帝把行礼的两人叫了起来。 “博果铎,你继福晋的胎诊出来是个男胎?” “是!” 皇帝看看脸上带着喜色的庄亲王,“嗯,你给了雅尔哈齐二千顷地,这是要分家?” 庄亲王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给孙儿孙女在府外的零花,买点儿玩意儿什么的。” 皇帝笑道:“我看也不像,你那么些家产,不能只给这点儿。” 庄亲王的脸有些红。 “行了,朕本来以为这小子做了什么让你恼火的事儿要把他撵出去呢,既不是,朕也就放心了。只是,你虽和宗正说了不是孩子行为不当,可架不住别人胡思乱想,朕赏他个贝勒府吧,比照,嗯,比照老四的那个,这样,想来京里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庄亲王赶紧道已经给儿子备了宅子,也不小。 皇帝一挥手:“他既要自立门户,我这个做堂叔的周济点儿也是应该的。” 宗正在一边儿想,要是每个宗室你都这样周济,你的私库没两天就得空了。再看看一边英武沉稳的雅尔哈齐,宗正忍不住摇头,庶强嫡弱,雅尔哈齐又如此得皇上的宠爱,庄亲王叔这样做,也算情有可原,只是,现在嫡子还没出生,这做得有点儿太急了…… “雅尔哈齐,既搬出去了,你媳妇儿那儿怀的又是双胎,这晨昏定省的,你可把看护的人嘱咐好了。” 皇帝皱眉,让那丫头天天舟车劳顿,又是个那样的肚子…… 庄亲王赶紧道:“十天半月来看我们一次也就成了,不用天天来,儿媳怀的双胎,现在行动不便的,一个月回次府就成。” 皇帝笑道:“还是心疼儿孙嘛。” 庄亲王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不心疼的呢。只是,他也大了,该自立了。” 皇帝道:“侍卫内监一干奴才,我这儿着内务府办吧,你那儿的人就不用动了。” 庄亲王张了张嘴,不好推却,皇帝派人,是亲近,也是眼线,说自己王府出人,这不是不信任皇帝? 雅尔哈齐看皇帝与自己阿玛说得差不多了,插话道:“阿玛,您给的那个宅子估计还要收拾一阵儿,太耽误工夫,你儿媳有个陪嫁的大宅子,四进的,里面景儿好,也一直有人收拾着,搬过去就能用。儿子想着先去那儿住一段儿时间,等孩子生下来了,再搬到皇上赏的贝勒府去。” “离着王府可远?” “不远,就在镶红旗与镶蓝旗边儿上。” 皇帝在一边儿听了忍不住乐:“必是阿尔济他们特意备的,哈哈。” 雅尔哈齐笑道:“皇上知道她那一家子的。” 皇帝想起阿山与阿尔济恋栈儿孙的模样,就想笑。 “朕赏的地儿,也要着人去修膳,等孩子生下来时间差不多。” 庄亲王府里,玉儿还一个劲儿傻乐呢。她做梦都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儿! 这搬出亲王府,在别人看来是件坏事儿,在她看来却是天大的好事儿。独立呀!自主呀!以后,在她的家里,她就是最大呀,头上没有两座大山压着,这日子…… 玉儿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把一干丫头嬷嬷一起叫来,噼哩啪啦把事儿吩咐了,下面便忙成了一团。东西多呀,要收拾出来,可不容易呢!想当初,光玉儿的嫁妆就塞得满当当一百多抬,何况,还要加上雅尔哈齐的并两个孩子的东西! 玉儿本想要通知三个哥哥来帮忙搬东西,后来多番考虑还是放弃了,这古代不比现代,有些事儿,得避讳。再说庄亲王府可用的人手也不少。玉儿又找了米公公帮忙,让他多差些人手过来,两天时间,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王府的下人帮着把东西全搬到了玉儿的陪嫁宅子里。 他们这儿东西一抬出来,满京城立马开始热议,有说庄亲王庶子害嫡母的,有说伊拉哩家的女儿不敬公婆的,有说雅尔哈齐落魄得只能住媳妇的陪嫁的,有说这庶子再能干,这嫡子一出,只能有多远滚多远的…… 知道内情的有说庄亲王考虑得周全的,有说庄亲王太心急,这嫡子还没出生,离长大更远着呢,就把庶子撵了出去;有说正要早撵出去,如此嫡子才能平安长大……各种消息满天飞,直到宫里传出消息,皇帝给雅尔哈齐赏了贝勒府,太后给伊拉哩夫人赏了各色绸缎并各种于孕妇有益的药材,京中的热议才一致转变风向。 原来,这是皇帝下的令呀! 听说,这位雅贝勒爷的一切都比照四皇子当初建府时的规例办的,皇上真是个仁慈之君,连这么个堂侄儿都当亲儿子一样安顿呢。知道吧,除了皇子分府的二十三万银子,可什么也没少了雅贝勒爷的! 银子?雅贝勒爷可不缺银子,他那媳妇儿,当年可带了八十万两的陪嫁呢?什么?你不知道这事儿?且听我细细道来…… 182小别 于周氏在出嫁前叫六丫,娘家姓周,她娘生了六个丫头,算上六丫总共活下来三个,生下她一年后才终于如愿生了个弟弟。弟弟因为是爹好不容易盼来的传香火的唯一男丁,自然是一家子的心肝儿宝贝。 六丫年纪很小就开始帮着家里做家务。姐姐们做饭时,她帮着在灶上烧火,平日扫地、洗衣、抬水、喂鸡……只有四五岁的她,就已经什么都会做了!她娘为此很喜欢她,说她是个好丫丫,比五姐姐勤快,做活儿下死力气,不会偷j耍滑。她最喜欢听娘这样说,也喜欢帮着娘做事儿,娘每天很累,身子也不好…… 后来,娘在她与五姐出嫁前就去世了,没几个月,爹又娶了个女人回来。 五姐嘴甜,更讨爹爹喜欢,继母也更喜欢态度驯服的五姐,不喜欢沉默倔强的她。不过,她没想过要改改自己的性子。她常常想娘。 娘在世时病得常吃药,家里日子因此过得紧巴得刚能吃饱,孩子们平日只能穿最差的衣服。不过娘说了,衣服不怕旧,也不怕补丁,就怕不干净。只要干净,衣不露体,就没什么好羞耻的。 后来,她嫁到了于家,她曾经期盼着与丈夫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可是,当丈夫有余钱买回那个妾后,她才知道,银子多了,其实不一定是好事。 那个妾刚来时向她哭诉,她是被拐卖的,求六丫救救她。可是,六丫能怎么办呢?放了她?粗暴的丈夫会不会打死她?六丫能做的,便是好好照顾她。 那个妾比五姐嘴更甜,更会哄人,昔日还有一点儿夫妻情份的丈夫很快被她哄了过去,六丫的日子更累了——白天,帮丈夫下地干活,晚上洗衣做饭纺织做衣,什么都做,那个妾温柔小意地陪着丈夫,什么也不用干。六丫怀上孩子八个月还在下地,那个妾娇娇弱弱地哄着丈夫说她不会干地里的活儿,因为打小就从未下过地。 十月怀胎,六丫生了女儿,妾晚她一年生了儿子。于是,丈夫对她最后一点儿情份也没了,火灾后更是把她们母女卖了…… 六丫抬头望天,京城的天,真蓝呀…… “娘,娘,厨房的袁婆婆给了小丫一个甜饼,娘,袁婆婆说,是夫人剩下的呢,娘,你尝尝,真甜。” 六丫看着脸色红润的女儿蹦跳着跑过来,嘴角露出笑容。娘在世时总说老天疼憨人,说六丫虽憨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将来六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5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将来六丫肯定是个好命的。 六丫看看周围仙境一样的亭台楼阁,再看看被自己擦得一点儿灰尘也没有的青石砖,看看欢笑着长胖了许多的女儿,这些,她曾经做梦都不曾想过……她又照着自己的大腿狠拧了一下,剧痛让她露出了更深的笑容——不是梦,她现在不挨打,也不受骂,能让可怜的女儿吃到做梦也想不到的甜饼…… “六丫,又在擦地呢?已经很干净了,也歇歇吧。”周嬷嬷老远儿就看到这个打山东买回来的仆妇又趴在地上擦地。是个老实勤快的,干活儿从来不惜力气。 六丫感激地起身冲周嬷嬷行个礼:“夫人喜欢干净,奴才再擦干净一些。” “哦?我就说,这府里的地儿怎么比亲王府还干净呢,原来是六丫天天用手擦呢!” 六丫回头一看,赶紧跪在地上,也顺手把女儿按在了青石上。她方才想得出神,居然没听到夫人来了。 “奴才请夫人安。” 玉儿看看周围,指着亭子:“到里面坐坐吧。” 跟着的丫头赶紧在亭子里铺上厚软的锦垫,摆上各式点心。绿樱并绿菊小心地扶着夫人坐下。 玉儿坐下后,冲着还跪在地上的六丫道:“起来,六丫,在京城这边可还习惯?” 六丫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捏着衣角,“奴才习惯,奴才多谢夫人,奴才……” 旁边一个丫头看到六丫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儿,玉儿瞄了她一眼,那丫头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六丫,别怕,夫人我不是吃人的老虎。” “不是,夫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夫人……”六丫急得又是挥手又是不敢有大动作,一时又嘴笨得不知道怎么说,头上冒出了滴滴汗珠。 玉儿看着笨嘴拙舌的六丫安抚地笑道:“六丫别急,慢慢说,夫人我今儿时间多。不着急。” 夫人的声音柔和得像春风,像她脸上的笑容一样能让人忘了一切不安。 六丫敛手站在地上,依照嬷嬷的教导行了一礼。 “奴才以前做梦也没想到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奴才多谢夫人!” 玉儿看看周围一尘不染的青石砖,“你是负责打扫花园这一块儿的?” 六丫点头:“是。” 玉儿喜欢干净,看着没有一点儿灰尘的路面,玉儿舒心地笑道:“周嬷嬷,六丫做事儿勤谨,按例赏她吧。” 周嬷嬷笑着应了,从身上掏出一个本子,又从袖里拿出一根儿描眉的炭笔,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六丫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人的神情,大家脸上都没露出什么异样,六丫放心地又垂头站好。 玉儿看她的样子,摇摇头。 “周嬷嬷,六丫先前在哪儿?” “回夫人话,三月里从山东回来,六丫安排在庄子上做活儿,六月里庄子上的庄头儿来回话时提了一句,说她是个老实肯干的,这边儿又正缺个干粗活儿的,老奴就把她从庄子上提了上来。安排在这儿打扫。” 玉儿眯着眼,六月呀,六月连丧了和硕恭亲王常宁并和硕裕亲王福全,皇帝从出巡的途中返了回来,祭和硕裕亲王福全时哭得不能自己……宗人府议同旗之皇子应行穿孝,皇帝却下令命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俱穿孝。之后又再三去灵前亲祭。 己酉,和硕裕亲王福全举殡,皇上奉皇太后临王第。恸哭俟王柩发。才奉皇太后回宫。第二日,又启行巡塞外,带走了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这一走,黑白雕分明更忙了。除了飞两江当苦工搬运各种零食,还要去追出塞的男主人送信。 从返回来的信里玉儿知道,雅尔哈齐见到了嫁到塞外的异母的姐姐,皇帝授其为郡主,婿阿宝为和硕额驸。郡主很喜欢弟弟的龙凤胎,带着他们玩儿了好些天。 皇帝这次出塞已经三四个月了,还没回来,玉儿看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雅尔哈齐能不能赶在自己生孩子前回来。 “妹妹,妹妹,你今儿怎么样?” 玉儿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样大呼小叫的,除了三哥,也没别人。 搬出王府最让玉儿高兴的就是,见家里人方便了! 以前住在王府,因着铁帽子王的身份,手掌兵权的几个哥哥都避讳着不上门,止有玛法每月去看自己一次,还次次都随身带着皇帝放在府里的眼线。 雅尔哈齐跟着皇帝出巡,家里人怕自己早产,天天都要来人看看。 “三哥,你是不是又是办差途中偷跑的?”这时间可还没到下衙的时候。 “嘿嘿,妹妹,皇上出巡了,这事儿也少,没事。再说了,哥哥为啥拼死拼活就想升官,为的不就是这点儿方便?” 玉儿笑道:“合着,你当大官儿为的就是想偷懒时没人管你?” “妹妹,这个,你别说出来呀!”三哥把手里拎的一筐儿新鲜水果放在地上,几步走到亭子里拿了妹妹的水就喝。 “娘的,这秋老虎,忒厉害!” 玉儿举起手帕,叔瑫赶紧倾身让妹妹给自己把额上热出的汗擦了,妹妹现在这肚子,可不敢让她压着。 “你别动手,我自己擦得了!” 玉儿白了叔瑫一眼,他不是任凭着汗往下流,会擦? 看看地上垂头站着的六丫,叔瑫纳闷道:“这个粗使婆子做错事儿了?你理她做甚,让周嬷嬷去处理得了,劳心费神的。” 玉儿笑道:“人家没做错,这差事还做得好,我正夸她呢。” 叔瑫不以为然:“做得好不是应该的?家里花钱把他们买回来,每月还领着丰厚的月钱,平日又不打不骂的,他们要还干不好活儿,就卖了做苦力受难去,还夸她?你打小儿就这样,把这些奴才当回事儿地费心思。” 玉儿也不多和哥哥辩驳,说人权?哥哥会以为她病了,脑子烧糊涂了! 玉儿指指一盘子点心,对六丫道:“你先下去吧,这盘子点心给你女儿的。你只管安心在府里好好做事儿,日子指定不比以前苦的。” 六丫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头,擦擦脸上的泪,领着女儿,抱着夫人赏的点心下去了。 叔瑫拈一块儿点心送到嘴里,嚼巴着吃了,又指着一边的丫头下去洗水果,自在极了。唉呀,雅尔哈齐那小子没在真好,没人盯着他像盯贼似的,嘁,这是他妹妹,他想亲近了,自然就可以亲近,他守着妹妹的时候,雅尔哈齐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哼,现今倒防着他了,他又不是要把妹妹偷走卖了! “你把惠容弘普都送到塞外去了,雅尔哈齐又不在,这日子过得,也太冷清了!” 玉儿笑道:“让孩子们跟着出去看看,长长见识。再说,宗室女说不准就得抚蒙古,让容容早点儿去看看也好。弘普那孩子,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他,让他跟着他汗玛法吧,学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儿了啦。” 叔瑫看着明明思念儿女的妹妹嘴上逞强。 “你不是天天让那只雕送信?孩子们都好好的不是,就别皱着眉了,哥哥我看了揪心!” 咦,她皱眉了? 玉儿伸手摸摸自己的眉头,嘿,还真有点儿皱呢。 叔瑫看着妹妹的憨样儿又疼又怜,“不行,还得让你嫂嫂来陪你,你这一个人呆久了,这看着还学那汉人的女子一样皱眉了?” 玉儿失笑:“满人的女子就不皱眉不成?” “汉人不是有句什么,深坐蹙娥眉?你看看书也罢了,别学得看个天气变了都要伤心的样子。” 就算自己真是多愁善感,听了他的话,那所有的细腻情思都得跑到爪哇国去…… 玉儿看着三哥乐,这个哥哥,估计一辈子都和文人的悲秋叹月、细腻感怀扯不上关系。不过,她喜欢哥哥这样! 叔瑫看妹妹乐了,放心地拿了个果子啃。他的妹妹,还是笑起来好看,这愁着眉是怎么回事儿! “你婆婆那肚子也快到时间了吧?” 玉儿想起继福晋的肚子,挑了挑眉,“是,比妹妹的晚一个月左右。” “上次,咱家的稳婆没用上,这次能用上了吧?” 玉儿想了想,估计到时王府都忙着守着继福晋呢,再说,自己家的稳婆,也放心。 “内务府应该会遣人来,咱自家的也备着吧。”宗室血脉,自然会更谨慎,何况自己这还是贝勒夫人不是。 叔瑫把太太吩咐他问的话都问完了,就往亭柱上一靠,“妹妹,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 玉儿笑道:“雅尔哈齐说他要起名儿。” 叔瑫很想说自己这个舅舅给起,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他还是更精通兵书战策,别的书,他看得少,给外甥取名儿也是大事,自己肚里的墨水估计不够。 叔瑫坐了一个多时辰就走了,他偷空儿出来的,现在还是回去再看看比较好,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儿要处理呢! 玉儿送走哥哥,在丫头嬷嬷的扶持下回了房。 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玉儿看看有点儿浮肿的腿,唤了绿樱进来给她揉揉。 上次雅尔哈齐在身边,睡觉也省力。此次他走了,晚上睡觉没人垫着,翻身还得叫丫头嬷嬷帮忙,让玉儿觉得很委屈。 “夫人!” 玉儿噘着嘴儿看看林嬷嬷:“嬷嬷,他还不回来!” 林嬷嬷看看自家夫人,忍不住笑。贝勒爷对夫人好,一府的人全知道,夫人平日看着待贝勒爷周到全贴,其实林嬷嬷一直觉得她对爷少了份依恋。没想到,如今倒在夫人身上看到了。 “夫人这是想贝勒爷了?” 玉儿哼道:“谁想他,让他在外面快活吧!” 林嬷嬷看着小孩脾气又犯了的夫人,哄道:“快了,都走了这么些时间了,肯定快回来了。” “林嬷嬷,你把周嬷嬷叫进来,我想起一件事儿来。” 周嬷嬷很快进来了,林嬷嬷则留在了外面。 “王府里爷以前的人,你隐蔽点儿给他们传个消息,在继福晋生产前后这两三个月都夹着尾巴做人,以免引祸上身。” 183死士 “夫人,四贝勒爷揩夫人来了!” 玉儿道:“扶着我,咱们出去。” 雅尔哈齐走前儿,专跟自幼茭好的四阿哥、十阿哥说了,让他们有空了帮忙看着点儿,就怕媳妇儿被宗室的谁给欺负了。当然,皇子、宗室之外,别的人自有玉儿的几个哥哥对付。 玉儿为此差点儿没笑坏了。自己门儿都不出,谁会欺负到自己头上。再说,她现在大小也是个贝勒夫人不是,是随便哪个人能欺负的吗?雅尔哈齐这危机感也太强了! 雅尔哈齐对于媳妇儿的迟钝与粗神经则早已麻木了,不论何时何地,她从来不觉得有危险,雅尔哈齐估计,就算在野外露天之下,她领个丫头也能睡着!他总想,媳妇儿心里是不是一直觉得这是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世界…… 没出二门,乌喇那拉氏已被嬷嬷领了进来,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玉儿,赶紧道:“你站住,别动,这都快生了,还出来做什么?我们就是不放心才来看看,倒劳动得你出来迎,岂不是事与愿违?” 玉儿停住步子,与乌喇那拉氏抚鬃行礼。 “就是快生了,才要走走,以免到时生产了没力气呢。”又看看跟着进来的弘晖,“晖儿今儿跟着你额娘出来了?” 七岁的弘晖点头,“晖儿来看小窝克,还有窝克肚子里的弟弟们。” 玉儿笑着伸手摸摸弘晖的头,皱了皱眉:“四堂嫂,晖儿身子最近是不是比较容易疲倦?” 乌喇那拉氏听了玉儿的话愣了一下,想了想:“还好,就是……” 乌喇那拉氏顿住了,儿子最近还真是看着没往日精神,她本以为是被他阿玛逼着读书累了,所以今日才领了他出来走走、散散,难道不只是累得?可每月太医都请平安脉,也没说有事儿呀! 玉儿皱着眉拉着弘晖的手,灵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是有些不对。 乌喇那拉氏看着皱眉的玉儿,有点儿着急。她听自家爷说,伊拉哩氏从小带着家里的侄儿侄女长大,她自己的那对儿龙凤胎也长得极壮实,这带孩子经验可比自己多多了。 玉儿看着乌喇那拉氏忧急的眼神,安慰道:“现在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身子虚,我现在怀着胎,感觉也迟钝了很多,你和四爷回府后,找太医好好给他查查。” 乌喇那拉氏松口气,她就这一个命根子,若弘晖有个什么不妥当,她可怎么是好! 四阿哥坐在大厅里,贝勒府的管事站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这位四贝勒爷自打自家主子爷走了,每月来一次,每次见着都让人觉得拘促,这位爷长年板着张脸,看着冷冰冰的,除了自家夫人,谁在他面前都得受点儿影响。 说到自家夫人,管事就觉得佩服得不行,夫人虽总被四贝勒爷训斥,却从来没真正怕过,在四贝勒爷面前即便规矩从不出错,其实最是自在不过。 “你们爷走前儿专去爷的府里托爷照看着点儿,爷也就不见外了。” 管事地在肚里腹诽,每次开场都这一句,即便不说,难道还有谁不知道自家爷与皇上的几个阿哥交好不成! “你们夫人娘家有人来了吧?” “是,夫人的三个嫂子,每天都会来一人陪着。” “莫太医还是照旧每日来请脉?” “是,今儿还没来,奴才估摸着一会儿工夫也就来了。” 四阿哥端起茶拨拉几下,喝了一口。 “这茶不错。“ “是,夫人说了,您来了给您上碧螺春。”十阿哥更爱自家府里的吃食,夫人交待十爷来了就可劲儿的上吃食。 四阿哥听着这话,唇角翘了翘。 “内务府不是调了些奴才过来,都还老实?可有不中用的?” “回四贝勒爷,都还妥当。” 四阿哥看看躬着身子的管事,皱眉:“有事儿就与爷说,你们夫人这马上临产了,有那不中用的就得剔出来,以免到时添乱。” “回四贝勒爷,夫人宽厚,奴才们能来侍候都是前世修的福份,谁还会不惜福呢。” 四阿哥冷笑道:“这世上,不惜福的多了。” 管事的低着头不敢动弹。 四阿哥大抵是觉得茶香,又端起来喝了两口。 “把内务府派来的人都招来爷看看,现在府里也没什么事,耽搁这一阵儿工夫也不误事儿。” 管事的听了这话,赶紧亲自去把人都叫了来。 四阿哥看看地上屏气敛息的一干人等,放下手里的书,那丫头居然在这儿放了几本儿佛经! 玉儿是放了几本佛经,可来许多人也没谁注意,偏他就看到了。 “都是学过规矩的?” “是!”地上人背上的神经一起紧了紧。 “学过就好!学了,就要把规矩刻在骨子里,可别忘了!” “奴才等不敢!”地上的人紧咬着牙关,这八月的天,怎么一股子寒意! “你们家夫人宽厚,你们也该惜福!”四阿哥看看地上一个衣扣有些松散的,那人的手开始哆嗦。 “你们家贝勒爷再不久也该回来了。”地上人都觉得背上松了松,自家爷也狠,可比起这位爷来,看着却多了人味儿不是。 “他回来前这段儿日子,你们都给爷把皮绷紧了,差事上可别出了岔子,不然,后果也不用爷说吧!” “是,奴才等不敢!” 四阿哥一个一个每人都扫了一眼,“行了,下去吧!” 众人行礼后鸦雀无声退了出去,管事的站着未动。 “你也下去吧,这儿有小太监侍候就行了。” 管事的退了出来,抹把汗。夫人曾与自家爷笑言,说这位四爷是个较真儿的性子,还真没说错。十阿哥也被自家爷托付了的,可十爷来了就吃吃喝喝,什么时候问过别的! 四阿哥夫妻照例呆了半个时辰,起身走了。在门前遇着玉儿的三哥三嫂领着莫太医,叙了几句话,才上了凉轿。 “妹妹,四阿哥又来了?他没训你吧?” 叔瑫对于四阿哥打小爱欺负妹妹的事儿记得可清楚,自家的妹妹,多招人疼呀,就四阿哥总找她碴儿。 玉儿忍不住笑:“哥哥,四阿哥那人,就是唠叨点儿,也没什么的。” 四阿哥要听到玉儿这话,估计得三尸暴跳。他唠叨?他唠叨都是为了谁?一把年纪还跟个几岁的孩子一样没脑子,还敢嫌他唠叨…… 叔瑫把年轻的莫太医拽了过来:“小小莫,诊脉。” 莫太医淡定地整整被叔瑫扯歪了的衣襟,慢条斯理从药箱时拿出脉枕,坐在凳子上闭目为玉儿听脉。 叔瑫在一边看得直咬牙,三嫂则捂嘴笑,小莫太医就爱逗性急的丈夫,丈夫偏还就不禁逗,每次气得要动手时,小莫太医就提雅贝勒夫人快临产了,如果自己被某人揍坏了,到时贝勒夫人要用人时,自己帮不上忙,可太让人自责了。每次他这样一说,丈夫举起的拳头就只能收回去,嘀咕着等妹妹生完孩子再好好收拾他之类的话。 莫太医诊了一刻钟,收回手,看着叔瑫道:“就这两三天的工夫啦!” 叔瑫头皮麻了一下,看看妻子:“这些天妹妹跟前不能离人了。太太上了年纪,妹妹不让她来,你这些天别回府了,就住这儿吧。” 三嫂点头。 叔瑫看看笑着的妹妹,“妹妹,哥哥可还要做什么?” 玉儿笑道:“没什么,你又帮不上忙!” 叔瑫挠头,这女人生孩子,男人可不就帮不上忙嘛。 两三天时间过得很快,这天玉儿正在吃饭呢,便觉出不对来。强忍着把饭吃完,对一边的二嫂道:“二嫂,我要生了!” 二嫂看着小姑平静的脸呆了一下,过了片刻,知道不是开玩笑,赶紧指挥下人动起来,又着人去家里通知家人,想了想,又遣了两个小太监去四爷府并十阿哥那儿送信儿。三弟妹说前几天遇到四贝勒夫人,夫人让她等小姑生产时通知一声儿。十阿哥昨天来时听说这两天就要生,也这样留了话。 四阿哥与十阿哥领着自己的嫡妻到时,玉儿已在产房呆了两个时辰了。玉儿的三个哥哥一个不落,全到了,见到四阿哥与十阿哥,皆赶紧行礼问安,四阿哥一挥手:“行了,不用多礼,怎么不在厅里等?” 叔瑫与四阿哥最熟悉,嘿嘿笑:“四爷十爷进厅里坐吧,我们哥仨可实在坐不住。”那可是他嫡亲的妹妹…… 四阿哥看看三兄弟,摇头,对一边的下人道:“就让你们舅爷站在这儿?蠢货,去搬几张椅子送到这儿来。” 叔瑫把这两位爷送到厅里,又跑到外面的院儿里等着。什么?陪四阿哥、十阿哥?得了,大臣不能私下与皇子结交…… 乌喇那拉氏想了想,对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道:“十弟妹还没生过孩子,别吓着了,你还是陪着十弟在这儿等着吧。”那三位舅爷反正也不会进来,倒也无妨。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看自家爷,她与玉儿交情不是很深,“四嫂,没那么吓人吧?” 乌喇那拉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别去吧,你只待在这儿就行。有我呢。”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点头,乌喇那拉氏转身去了内院儿。 内院儿里人来人往,玉儿的三个嫂嫂全来了,上面有人拿主意,下面的人也不慌乱。 “劳烦夫人啦!”大嫂子把自己的座儿让给了乌喇那拉氏,下人自又搬了一张来。 乌喇那拉氏拉了她一起坐下:“这也是我们家的事儿不是,有什么劳烦的。” 二嫂子盯着下人,三嫂子在产房陪着玉儿,大嫂就在这儿坐镇。 二人坐着闲谈几句,便竖着耳朵听产房里断断续续的呻吟。 十阿哥看四嫂进去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出来报信,有些急躁地在大厅里转来转去。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扭着手绢儿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看丈夫的反应有些不痛快。 “四哥,你还看什么佛经呀,那笨丫头怎么还没好?” 四阿哥看看急躁的十阿哥:“这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十阿哥不屑地看四哥一眼,装,就会装相,看了半天,那经书一页都没翻动过。 “这丫头平日笨得让人心急,这生个孩子怎么也不利索。”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想着府里六个月生孕的郭络罗氏,手里的手绢子绞得更紧了。 四阿哥想了想:“照你四嫂生弘晖的时间,这还有得等!” 十阿哥走到四阿哥跟着:“多久?” 四阿哥看看瞪大眼的十阿哥:“十弟的妾不是给你生了两个孩子?你不知道?” 十阿哥摸摸光光的额头:“她前年生女儿时我在九哥那儿,回去的时候,没等多久就生了。去年生弘旭,也没等多久呀!” 四阿哥想想府里的女人,除了嫡妻他一直守着,别的妾氏格格就李氏那儿他守过一回,这内院的事儿,有妻子管着,他那么多差事,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等?当然,四阿哥不会承认他在书房里坐着算等! 又过了一个时辰,十阿哥一下从坐位上弹了起来:“四哥,方才是不是听到惨叫了?” 四阿哥手僵了僵:“有吗?” 十阿哥想了想,“我好像听到了……”回头问妻子:“你听到没?”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睁大眼,她方才在想事儿呢,没听到,摇了摇头。 十阿哥几步走到厅外,往内院的方向看了看。却见好几个人拥着一个嬷嬷往这边走,十阿哥高兴地跑回厅里冲四阿哥道:“四哥,生了!生了!” 四阿哥有些不乐意,这话怎么说的,应该说是玉儿生了! 看着笑容满脸的老十,四阿哥挑眉,“报信的人呢?” 十阿哥指指门外,“快来了,我方才看着往这边来了。” 四阿哥放下手里的佛经,看着门外,却见玉儿跟前的高嬷嬷领着几个人捆了个婆子进来,叔瑫也跟了进来。 “四爷,十爷,这婆子有点儿问题,四贝勒夫人怕惊着我们夫人,让奴才把她交给两位爷审审。” 十阿哥脸上的笑僵住了,孩子还没生下来?这奴才还出问题了? 十阿哥有些气急,“说清楚,什么问题?” 高嬷嬷道:“奴才也不知道!” 十阿哥急眼了,就要骂人,四阿哥一抬手,“老十,别急!” 回头看看地上跪着的婆子,“这是接生嬷嬷?” “是!” “内务府派的?” “是!” 那接生的婆子有五十多岁的样子,看看脸色狰狞的十阿哥,再看看板着脸目光冷硬的四阿哥,觉得自己运气太坏,可是,这路已走了,没有回头路了,一狠心,狠狠咬了咬牙。 “你是自己招还是让爷着人动手?”四阿哥看那嬷嬷的神色有些不对,急声道:“快看看她的嘴!” 可惜,已经晚了,那嬷嬷扭曲着脸,嘴角慢慢渗出血迹来。 十阿哥上去就是一脚,把那已气绝的婆子踢出去老远,气急败坏地道:“死士,居然是死士!” 能称为死士的,并不多,内务府里安插的死士,是谁?那丫头成日也不与人争强,谁要害她? 叔瑫在一边儿看得眼已经红了,拳头捏得劈劈啪啪直响…… 四阿哥铁青着脸,雅尔哈齐临走前把他与老十找了一起喝酒,说放了玉儿一个人在府里不放心,让他们照应着点儿。他当时还觉得雅尔哈齐有些小题大做,伊拉哩家不是有三个宠妹妹宠上天的哥哥?再加上玉儿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谁耐烦理她呢?没想到,在今儿这要命的节骨眼上,还真出了事儿,还是个死士! 四了哥一激凛:“你们夫人怎么样?可有不妥,太医看了没?” 高嬷嬷道:“这婆子没碰着夫人,夫人无碍!” 十阿哥吼道:“害人的法子多了,这没碰着就没事儿吗?你还不让太医去看看?” 高嬷嬷道:“莫太医一直在那儿守着!” 四阿哥紧皱着眉,十阿哥像笼子里的困兽,不停地走来走去,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瞪圆了眼,拿手绢子死命地捂着嘴。叔瑫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动,全身崩得死紧,四阿哥瞄了他一眼,见他身畔的一张椅子无声无息地缺了一角…… 184产子 四阿哥坐在椅上,闭着眼快速地转动手里的佛珠。 十阿哥看了四哥一眼,接着在屋子里来回地转圈儿,他坐不住!叔瑫转身就要往外走。 四阿哥睁眼问道:“你去哪儿?” 叔瑫不会怒火攻心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吧! 叔瑫步子顿了顿:“奴才去和两个哥哥说说,奴才这脑子不太好使!” 四阿哥闭目转佛珠,叔瑫快步走了出去。 “四哥,现在怎么办?” 四阿哥睁眼看看十阿哥焦躁的样子:“如果是死士,估计不会有线索。” 十阿哥脚步顿了顿,是啊,死士怎么会留下线索!那都是一些没名、没姓、没来历、没身份、没过去、更没有将来的人;他们是活着的“死人”;是前一刻还活着,一下刻就会变成尸体的人…… “那丫头一向也没得罪谁,怎么会有人连死士都派出来了?” 四阿哥手里的佛珠已经转得很慢了:“她那脾气,会不得罪人?” 十阿哥哽了一下,那丫头那直脾气,没点子胸襟,还真未必受得了她。 “便是得罪了人,那也不至于想着要她命吧!” 四阿哥又道:“这婆子是不是死士还两说! 十阿哥眼睛亮了一下,只要不是死士,就有线索可查,他倒要看看,是谁要动他十爷守着的人!只要被他找了出来,哼哼…… 四阿哥嘱咐了一句:“这事儿不宜大肆张扬,那于玉儿无益,且暗地里查吧。” 十阿哥道:“四哥,我知道,放心!” 其实十阿哥本来打算去找八哥九哥帮忙的。不过,四哥既然这样说了,那还是自己让下面人暗暗查吧。反正,四哥、雅尔哈齐、叔瑫几兄弟谁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因为这事儿一出,十阿哥倒不像先前那样急切地盯着产房那边的消息了,坐回座位上开始吃东西。他一直觉得还是玉儿这里的点心好吃。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看闭目转动佛珠的四哥,再看看大嚼的丈夫,扭着手绢子,跟草原上不一样——在京城里生孩子好可怕…… 高嬷嬷几人早已退了出去,那婆子的尸首也被人拖了下去,总不能一直放在大厅里碍着两位爷的眼不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生了,生了,两个阿哥!” 四阿哥手上的佛珠停了下来。十阿哥从椅子窜了出去,一把扯住报信的叔瑫,“真的?两个带把儿的?哈,那笨丫头生孩子还是满厉害的!这一下,就三个爷们儿啦!” 叔瑫有些不乐意:“妹妹别的也不赖!” 十阿哥不在意地挥手:“知道,知道,听说了,在你眼里,你妹妹就没不好的!” 四阿哥看叔瑫被十阿哥咽住的样子,翘了翘嘴角。 “孩子呢?”他们这又是舅舅又是堂叔的,为这俩孩子提心吊胆这半天,总该抱出来让他们看看吧? 叔瑫道:“这孩子抱出来,不是晒着了?” “把太阳遮着就是了……”十阿哥也有些心急,他等了这半天,连孩子面儿也见不上? 又看看外面:“再说,这太阳,也快落山了不是。”怎么就晒着了? 叔瑫看看那明显想见孩子的两个皇阿哥,有些踌躇,其实他自己也想看看,可又不想伤着自己个儿的外甥,这刚生下来的孩子,可柔弱着呢。 “那,奴才去问问?” 过了不久,乌喇那拉氏与高嬷嬷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十阿哥一个箭步窜了过去。 “四嫂,现在孩子能抱出来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能,这会儿不冷不热,只是也不能在外面放太久,你们看一眼就得把他们送回去。” 十阿哥伸头去看那嬷嬷怀里的,“咦,不像小老头嘛!”十阿哥对于自己前两个孩子刚生出来的样子还是记忆深刻的。 乌喇那拉氏抱着孩子给自己家爷也看了看:“听说她家的孩子惯是这样的!” 四阿哥看看嫡妻,她羡慕的口气太明显了。又看了看襁褓,这孩子,跟弘晖刚落地的时候确实不一样,那脸虽然红红的,却并不皱巴…… 叔瑫三兄弟好不容易等这皇家的人把两个孩子都看过了嬷嬷抱过来,皆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 “两个孩子像不像?别人不是说双胞很像?” 叔瑫问两个哥哥。 “估计满月的时候就能分出来了!”他家妹妹的孩子,满月就能长得很壮实了。 “赶紧抱回去,别在外面放久了!”这是大哥。 看着嬷嬷护着两个襁褓退了出去。四阿哥指指一边的座位让叔瑫三兄弟坐下。问站在身旁的嫡妻:“怎么把那婆子剔出来的?” 乌喇那拉氏道:“也是老天保佑,是一个奴才发现不妥,壮着胆子来找玉儿跟前的嬷嬷。” 十阿哥急问道:“那奴才呢,四嫂带来没有?” 乌喇那拉氏道:“带来了,在外面呢,让人传进来吧。” 看着跪在地上直哆嗦的仆妇,十阿哥心急地问:“是你发现那个接生嬷嬷不妥当?” 地上的仆妇哆嗦着磕头。 众人面面相觑。 四阿哥道:“抬起头来!” 那仆妇打着颤抬了抬头,过了片刻,叔瑫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妹妹赏了的奴才?” 众人都转头看叔瑫,叔瑫想了想,把当日的事儿说了。 乌喇那拉氏听完了合什道:“真是行善积德有福报!” 四阿哥问地上的仆妇:“你叫什么?” 地上的仆妇牙齿打颤,“奴才,六丫!” “这名儿,不像那笨丫头的手笔呀!”十阿哥看看地上那婆子,坐了回去。 “奴才,夫人说……还叫,奴才嫁人前的……名儿。” 十阿哥听着有些烦:“爷说你能不能不哆嗦,这听着真让人着急!” 地上的六丫抖得更厉害了。 四阿哥看看十阿哥:“十弟,别急,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你这一吓,她更不会说话了。” 十阿哥丧气地转过头:“没用的奴才,回个话都不会回!” 四阿哥想了想,对身畔的乌喇那拉氏道:“你来问!”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众人才明白,六丫因为玉儿看花园子死角的眼神,知道玉儿嫌弃那儿不干净,她就死心眼儿地记住了,今儿忙完了别的地儿,就又拿了桶与布趴在死角的地上擦,既是死角,便很容易被人忽略,何况她又是趴在地上的,那接生婆子跟着一群人从花园子那口子上过,人走在最后,嘴里念着:今日要舍出命去。 六丫当时听过也就罢了,等她擦完了地回去自己也洗漱完了,猛然想起来以前听府里下人说,上次夫人生产有人要害夫人,现在夫人也正在产房,这婆子却说要舍出命去?这不是又要害夫人? 厅里弄明白的人都觉得这事儿真是…… 这六丫分明是误打误撞! 让那已经吓软了身子的六丫赶紧滚下去,十阿哥坐在座上想了想,大笑道:“这事儿,太可笑了!” 一个死士,就因为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仆妇听到的只言片语就这么把命送了! “这事儿,太荒谬了,哈哈,那婆子,死得真冤!”十阿哥坐在座位上乐。“舍出命去?也可能是舍出命去为主子办事儿呢?” 四阿哥翘着嘴角,就因为一个头脑简单的仆妇,就把命送了。这死得,也太不值了!四阿哥想,这该是死得最不值钱的一个死士! 大哥伯鑫道:“这事儿,说巧也真巧,六丫什么也不懂,那死士做贼心虚,又见四爷夫人话也不问直接送到四爷、十爷面前,只当被拿了确凿证据,形迹已败露,害怕被严刑逼供,走投无路便自尽了!” 二哥仲暟点头:“缺了任何一环,这事儿也得变个结果。” 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乌喇那拉氏便拉了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去了内院。五个男人则坐在厅里商量怎么追查今儿这事儿。 玉儿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看看枕畔的两个小襁褓,舒心地笑了。也许是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了,她也懂得怎么让自己受最少的苦,怎么用力才能把孩子生下来,这次生产花的时间便不长。 奶完孩子,又从高嬷嬷那儿知道了事情始末。事情既已结束,玉儿也没放在心上,该睡觉睡觉,该吃东西吃东西。 第二天,高嬷嬷又送来消息。王府的继福晋进了产房了! 玉儿想了想,“不是没到时间?” 高嬷嬷道:“今儿奴才去报喜信,说夫人生了一对儿阿哥,当时王爷听了很高兴,继福晋却笑着问两个孩子什么样,奴才就都一一说了,继福晋再三追问孩子有没有异常,奴才说没有,还说四阿哥,十阿哥并三位舅爷当时都在府里,继福晋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动了胎气,就进了产房!” 玉儿笑着把孩子放好,这天气,还有点儿余热。 “听着消息就成,继福晋什么时候生了,你再来报与我知道吧。” 又过了三天,王府传来消息,继福晋产下的阿哥,因为在娘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产房里的接生嬷嬷因为接生不力,害死了庄亲王的嫡子,也都畏罪自尽了。 “产房里的人,一个活的也没有?”除了接生嬷嬷,应该还有别的一些侍候的人吧? 高嬷嬷回道:“是,一个也没活的!”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玉儿点头:“知道了,你忙去吧!” 看着身畔两个睡得像小猪似的儿子,玉儿翘起嘴角,这便是害人害己吧! 四十一年大年三十,继福晋找借口让玉儿吃饺子,当时玉儿看似吃了,实则仍如以前一样,收到了空间里,之后移花接木换到了继福晋的碗里,事情就这么简单。 玉儿不知道那饺子里面有什么玄虚,只是她身上的生气,对于一切于生命有害的都会觉得违和,玉儿自然便回馈了继福晋。 南巡回来第一次给继福晋请安时,她的灵觉感觉到继福晋的胎有些奇怪,不过,当时她忙着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心思去管她,直到七月、八月按例去请安,她才发现,继福晋挺着的肚子里然没有灵魂波动。这还是继福晋拉着她手的时候,玉儿发现的!按照继福晋的月份,这胎儿的灵魂波动早该出现了。于是,玉儿知道,这胎生出来的,要嘛只是个躯壳,要嘛,是死胎!所以,她才让林嬷嬷去警告雅尔哈齐的人,让他们安分守己。 只是,产房里然没一个活的! 玉儿闭着眼躺在床上,手轻抚着襁褓。估计继福晋生下来的孩子问题不小!要不然,也不用全灭了口! 到底继福晋生的什么?玉儿想了想,撂开了手,有机会,总会知道的,现在,也没必要去探听! 只是,继福晋在产房里折腾了两天多,这命,估计也快折腾没了吧? 185父爱 九月甲子,皇帝回宫。 雅尔哈齐领着龙凤胎站在产房外,有些激动地喊:“玉儿,我回来了!” 玉儿在房里笑道:“知道,知道,爷辛苦了!” 雅尔哈齐呵呵傻笑,唉呀,打六月出门儿,三四个月没听到媳妇儿的声音了,现在听到这熟悉的娇软清透的小声儿,真高兴呀! 龙凤胎对视一眼,迈步往产房里走。 惠容进去了,弘普被高?br / 清心游第5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高嬷嬷拦住了。 “高嬷嬷,你拦着我做什么?”弘普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阿哥,产房里,男子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是额娘的儿子,阿玛不能进去,我能进去吧。” 雅尔哈齐一听不高兴了,难道自己这个丈夫还没儿子跟玉儿亲近吗?一把拎住儿子的衣领:“嘿,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弘普不高兴道:“你是大人,我还是小孩子,我当然能进去。” 雅尔哈齐听弘普这样说,才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回头看高嬷嬷。 高嬷嬷坚决地道:“产房不但禁忌男人进入,女人也不宜随便出入。大格格过一会儿也得出来。” 雅尔哈齐与弘普大眼瞪小眼,硬闯进去? “为什么,高嬷嬷?”弘普决定讲理。额娘说了,有理走遍天下! “一是产房不洁,于男子无益;二是男子阳气太强,恐伤了产妇与幼儿。三是产房宜静。连产房周围都不能弄出大的声音来。” 弘普想了想,会伤着额娘? “妹妹,你快点儿出来,额娘要静养。”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他这是嫉妒妹妹了吧。哈。肯定是! 惠容在产房里流连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还让高嬷嬷与林嬷嬷把双胞胎抱了出来给哥哥与阿玛看。 雅尔哈齐看着嬷嬷怀里的一对儿子,“儿子,你两个弟弟长得像不像?” 弘普看了半天:“阿玛,他们长得真丑!” 雅尔哈齐吡了吡牙:“你小时候和他们一样!” “什么?”弘普大惊失色,“我小时候会这么丑?阿玛你记错了吧。” “阿玛怎么可能记错。你是阿玛第一个儿子,阿玛记得清楚着呢。” 弘普很受打击! “儿子,你现在长得不赖,是吧!”雅尔哈齐安慰儿子。 弘普想了想,“将来弟弟们也会长得和我一样?” 雅尔哈齐想了想,点点头。 弘普森森地被打击了:“将来我们站在一起,额娘都不知道我是普儿!” 惠容不屑道:“额娘才不会弄错呢,两个弟弟这样像,额娘都能分出谁是二弟,谁是三弟。” 雅尔哈齐与弘普又伸头看双胞胎。 “儿子,你分得清楚不?” “阿玛,你分得清楚不?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问惠容:“容容,你分得清楚不?” 惠容看看两个弟弟:“我现在知道,高嬷嬷怀里那个是二弟!” 意思就是一会儿就分不清了。雅尔哈齐让嬷嬷把孩子送了进去。 “玉儿,你还有八天出月子还是九天?” “还有十天。” 雅尔哈齐有些不乐意,怎么还有十天? “玉儿,你怎么搬到东屋来了?就在正房生产也一样不是?” “麻烦!要把所有玉器都用红布包好!还要弄这弄那,干脆我就直接到东屋来了。” “额娘,你还没和我说话呢。”弘普不高兴了,额娘都不问自己。 “普儿乖不乖?出塞有没有学到东西?” 弘普圆满了,开始跟额娘说一路都学到些什么。 雅尔哈齐抱着女儿舒适地靠在椅子上,晒着九月的太阳,微闭着眼听着儿子和儿子的额娘一问一答,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仿佛被泡在温水里一样,身心舒畅! 因为要去看嫁给阿拉善郡王的二姐,雅尔哈齐只能把临产的妻子一个人留在了京城。皇帝要联络与蒙古、阿拉善的感情叫上他,他也知道伊拉哩一家子会照顾媳妇儿,可他还是不放心,便托了自幼与玉儿交好的四阿哥与十阿哥平日多看顾着点儿。即便这样,他其实仍然觉得不自在。不把媳妇儿拢在身边,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只能不停地写信来确定她一切安好…… 玉儿让他把龙凤胎带着一起走,他知道她担心阿玛会找借口把两个孩子接去王府,她看顾不上时恐生变故;二也是想着让两个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开开眼界。他不是不愧疚的,别人家的,有谁会担心孙子跟了玛法会有危险呢?明白了妻子的担心,雅尔哈齐自然不会拿儿女去赌阿玛的心,去赌阿玛会不会周全地照顾好龙凤胎。 阿玛那个人,就是那样的,他没有坏心眼儿,他就是偏心得厉害。玉儿说他自幼没有父母,才会不知道怎么做人的父亲、长辈,才会不懂得爱护唯一的儿子。他十几岁就袭了亲王爵位,习惯了周围人的恭顺奉承,习惯了别人揣摩着他的心意说话,他不喜欢听违逆的话,更不爱听实话,因为,很多实话是很伤人的,至少,会伤了庄亲王的脸面! 阿玛很看重自己的脸面! 玉儿在搬出王府那一夜,担心他伤心,抱着他的腰,躺在新屋正房的床上安慰他。 “你阿玛也不是真的一点儿不爱你。他只是更看重嫡妻、嫡子,更爱自己。谁不爱自己呢?你也别伤心,你还有我和孩子们呢,咱们五个人相亲相爱的,这日子也会过得很温暖甜美。” 雅尔哈齐闭着眼回忆,是呀,阿玛的爱是有条件的,爱,有,但是很淡薄,而且是以不违逆他的心意为前提的…… 他不知道继福晋的手段?不,雅尔哈齐很清楚他知道,可是,他就是偏着!不讲理地偏着! 龙凤胎出生前,他其实很惶恐,他怕自己和阿玛一样,不会做父亲。玉儿笑道:“你会是个好父亲的!” 就是这句话,安抚了他,他不再张惶,开始想自己该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阿玛,你睡着了吗?”惠容看阿玛一直闭着眼,在他耳边轻声问。 耳畔是女儿软软的头发,雅尔哈齐唇畔的笑容更深了。他一直觉得,女儿就是自己缺失的妻子的幼年时光,也因此,他更宠女儿,有求必应,不像对儿子,多了一份严厉。不过,玉儿说了,女儿要娇养,儿子要放养。嗯,所以,他把儿子放到皇帝身边,四阿哥身边,甚至有几回把他丢到十阿哥家里就走了。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看儿子自己怎么回家! 对着女儿他千娇百宠,对着这个儿子,他却提出许多要求,他希望儿子将来长成一个男子汉,当然如果真的比自己厉害,雅尔哈齐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雅尔哈齐有些得意地捏捏拳头,他现在的力气,一拳能砸死虎豹,儿子真的能比自己厉害? “阿玛没睡着,听你们说话呢。” “可是,额娘都说让我们先下去了。” …… “嗯,阿玛也听到了。” 惠容与弘普对视一眼,偷偷地笑,阿玛耳朵红了…… 安顿好龙凤胎,雅尔哈齐叫来管事的,听着他把这几个月的事儿都一一禀明。 “内务府新安排来的人都老实?”内务府给了一些人,他还没完全安排妥当就被皇帝拎着出塞了。 “四爷训话前,还有几个蹦达的,四爷那天训完话,都老实了。” 雅尔哈齐翘了翘嘴角,奴才里总有那么些不识趣的。不过,蹦得欢实的,不一定就是那有主的,有主的,很多都会尽力低调,不过,也有急功近利的…… “查到没主的,调到近身一些的地儿,有主的,放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主子身边儿,新来的,一个也不能放。” “是。” “那个六丫立了一功?” “是。” 雅尔哈齐想了想,“你们夫人怎么说?” “夫人坐月子,好些事儿,奴才不敢去烦劳她。” 雅尔哈齐点头。 “你把那个六丫带进来。” 管事的把六丫领了进来。六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六丫,你这次立了功,爷要赏你。” “奴才,奴才该做的,夫人是再生父母,是奴才的。奴才能为,能为夫人尽一份力,奴才,奴才高兴,特别高兴!” 雅尔哈齐看着地上一滴一滴新添的水迹,挑了挑眉,玉儿倒是救了个知恩图报的,便也不去训斥她不该哭。 “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六丫傻傻地抬头看看主子爷,对上主子的目光,又赶紧低下头。 “府里什么都给,给奴才发放的有,夫人还赏了,赏了奴才手套子。奴才,不缺什么了。” 雅尔哈齐知道相比起她以前的生活,现在的一切确实会让她觉得什么也不缺。 “你女儿几岁了?”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的女儿五岁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让她跟在大格格身边儿学几年吧,以后要是学得好,就留在格格身边侍候,如果不好,再放到别的地儿去。” 管事的见六丫还傻着,提醒她道:“六丫,乐傻了?跟在格格主子身边儿,那身份能一样吗?还不敢紧谢主子的恩!” 六丫赶紧磕头。 雅尔哈齐摇头,“苏罗,她不是打小侍候人的,许多事儿都不懂,你下去和她好好说道说道,别让她以为爷罚她呢。” 管事苏罗赶紧躬身应是。 六丫退了下去,雅尔哈齐又问了王府里的事儿,才让管事的退了出去。管事的自下去找人给六丫普及府里奴才的等级知识。他事儿多,不可能真的花时间去教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雅尔哈齐一回京,先去王府请的安,自然看出来阿玛脸色不好,不过,他急着回府看媳妇儿呢,跟阿玛哈啦了几句,让龙凤胎给他磕了头,便一起回了家。玉儿最后一次寄的信里说继福晋生下的孩子刚一落地就夭了,别的也没多说,不过,今儿听管事的一说,这事儿,可还有蹊跷呢!产房里的人都死了,这事儿,查起来,有点儿困难…… “玉儿,孩子们的满月在新贝勒府里办还是就在这里办?” 雅尔哈齐又让下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产房外和妻子说话。 “不办不行?你知道,王府里气氛可不好!继福晋那儿出了这事儿……” “知道,可是孩子的三大礼都不能省!连平民百姓家也要办的。” 玉儿的声音过了会儿传了出来。 “咱们迁到贝勒府,是不是还得办乔迁宴?” “那个不急!什么时候办都成!” “要不放一起吧,同一天办。既省事儿,又不太显,且只请亲近的人来吧。” “那不太委屈孩子们了?” “他们这么小,懂什么?以后对他们好点儿就行了。”玉儿从来不是个注意表面功夫的人,便是学了清朝的礼仪规矩,平日与人来往从不失仪,但那于她而言更像程式,在骨子里,她仍然是更注重情感上的互动。 于是,后面十天,雅尔哈齐办差下衙,在产房外找妻子哈啦得满意了,便开始忙着准备孩子的满月并乔迁宴。 186喜迁 皇帝赏给雅尔哈齐的贝勒府原是耿仲明宅第。耿仲明宅原有房三百一十四间,工部按皇帝谕旨,用了半年时间按规制将其修缮改建。 贝勒府坐北朝南,正门、正殿、东西配楼、后寝、后罩正房均面阔五间。东西路是附属院落,正殿五间硬山顶,亲王府此处称银安殿,贝勒以下正殿称堂,不设前墀。按《大清会典?工部》的规定,贝勒府也不能覆绿琉璃瓦。 后院有正房和配房,东跨院属花园和生活住区。东部是一组完整的大型四合院落,分主院、中院和后院,布局相似,有北房和东西配房 玉儿被雅尔哈齐领着大致看了一下,不由咋舌,比庄亲王府自然是小,但对于她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巨大的宫殿。而且,这儿,完全属于雅尔哈齐!庄亲王府很大,可玉儿住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归属感。那是属于庄亲王的。贝勒府不一样,这儿,雅尔哈齐是主人,玉儿,是一家的主母! 雅尔哈齐看媳妇儿对住环境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选择视若无睹。不过,心底却不免升起些儿得意来。这是皇上赏给自己的,算自己挣的吧! “现在孩子们还小,以后长大了,要娶妻生子,到时,还会有很多孙子,人口一多,整个贝勒府也就不显得空旷了!” 玉儿失笑道:“你想得会不会太远了?” 雅尔哈齐凑到玉儿耳边道:“你再给爷生几对双胎,这府里也住得下的!” 玉儿白了他一眼,雅尔哈齐接到媳妇儿的媚眼儿,脚步有些飘浮。 “也不久了,再十年,弘普就要成婚的!” 玉儿呆了呆,这时间会不会太早? “你都快二十才娶的我,弘普不能等等?”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脸:“我那是等你呢,难道你希望儿子像我似的苦等?” 玉儿眼波流转,笑道:“苦等?怎么,你等得冤?” “不冤,不冤,爷等得值!太值了!”雅尔哈齐看看周围,叹口气,只能握握媳妇儿的小手解馋。 “一大群人跟着呢,你也收敛点儿。”玉儿挣了挣。 “你是爷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怕什么,走走,孩子们都跑前面去了。”雅尔哈齐拉着媳妇儿的小手往前走。 “今儿人不多吧?” 雅尔哈齐摆手:“外面你不用管,你只管招待女眷便成。” 玉儿白他一眼,她是怕累吗?她是想着低调一点儿比较好。 一家五口在正房歇了一会儿。龙凤胎也跑得累了,坐在椅上喝水,双胞胎还睡着呢。 “弘普,你在外面帮着阿玛招呼人知道不?” 弘普态度认真地点头:“额娘,你放心吧,儿子会帮阿玛的。” 雅尔哈齐看着四岁的儿子小大人一样应承帮自己,忍不住乐。不过,弘普这孩子,早慧,不说招待吧,至少能帮着牵制几个人吧。至少,十阿哥肯定会围着他转的。 玉儿不像雅尔哈齐那样不清楚儿女的底细,儿子女儿是小,不过,这八岁的智商,能招待人了吧…… “容容,你也要帮额娘,知道不?” “额娘,容容很能干的。” 玉儿一点儿没差遣小孩的负罪感,能者多劳嘛!再说,孩子嘛,就要自小锻炼,免得他们没事儿就折腾她,她脑子里装的东西估计再几年就要被他们掏空了!她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干,以免早早的没了母亲的威严。 没歇多久,人开始上门了,玉儿把身边的周嬷嬷、高嬷嬷、林嬷嬷全派了出去,四绿也不停地来往奔波,好在,贝勒府配置有典仪、典膳等各品级官员,宴席操办的规程都是刻在他们脑子里的,玉儿也不用再费心分神照顾是否有不合制的地方,只须一一招待各府的主妇们便成。 人不多,但也不少,硕塞一脉的都来了,并且,皇帝已成婚的儿子除太子外,一个没拉,全带着嫡妻来了! 玉儿也没空多想,只拿出了全部心思应酬,不求让她们个个宾至如归,至少不能失礼冷落了谁不是。好在,当年瓜尔佳氏严酷的训练没有白费,加上玉儿灵觉的帮忙,半天下来,然没出一点岔子。 午宴罢,双胞胎被抱了见,乌喇那拉氏把手指放到老二的手掌里,老二立马抓握住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唉哟,怪道说你特别会养孩子,这才一个月呢,这手劲儿然也不小了!抓得可真紧。” 玉儿笑道:“其实,我也就是从小带的孩子多一些罢了,说到特别会养,也算不上。” 大阿哥的继室张佳氏闪着眼问:“伊拉哩夫人连生了两个双胞,是不是有什么密方?”她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大阿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从康熙二十七年开始,连生了四个女儿,终于在三十五年生了嫡长子弘昱,可惜,不知道是生孩子过多不注意保养还是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就零落了。去年选秀,皇帝给大阿哥指了张佳氏。 张佳氏的父亲是总兵官,说到总兵,便是绿营兵正。绿营,是当朝常备兵之一。顺治初年﹐朝廷在统一全国过程中将收编的明军及其它汉兵﹐参照明军旧制﹐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组建﹐以绿旗为标志﹐称为绿营。 都说夫贵妻荣,大阿哥是现如今太子外,位份最高的。(三阿哥原也是三十七年三月封了诚郡王的,只是次年九月,他在敏妃丧百日中剃头,被皇帝降了贝勒。)张佳氏在来的女眷里自然也是位份最高的,不过,年纪到底还小。 玉儿笑道:“这都是送子娘娘管着呢!继福晋这是着急了?不如多拜拜送子娘娘,想来,一两年内,就能怀上的!” 张佳氏红了脸:“没,没急!” 郭络罗氏问:“你常拜送子娘娘?”她想孩子都快想疯了,什么法子都想试试。 玉儿笑道:“每个菩萨我都拜的,以免临时抱佛脚不灵光!” 众人听了皆笑。 郭络罗氏当她不愿意说,撇嘴道:“那你也太不诚心了!”别人在家供奉的也就那么一两尊佛而已。 玉儿笑道:“诚心,诚心,每次去庙里拜拜都舍好些香油钱的。” 众人又笑。 郭络罗氏道:“总说香油钱,你也太不尊重了!” 拜佛最重要的是心诚。 玉儿笑道:“我这样的信徒,想来神佛们还是乐意看到的,心诚手也诚!”手松了,漏许多香油钱,寺里的和尚们更喜欢! 三阿哥嫡妻董鄂氏四十年丧了嫡长子,想着伊拉哩氏的孩子身子健壮,不免问道:“你养孩子都有什么诀窍没有?” 玉儿笑道:“有,有诀窍!” 周围有孩子的都看了过来。 玉儿笑道:“我就说说自己的经验,大家听了,要试用,先问问太医。毕竟,我这也算一家之言。” 众人皆催促。 “这孩子打小生下来,不能冷,不能热,不能太饱,也不能饿着,这得费心。不能只靠奶嬷嬷。像我今儿这对儿子,他们一个月了,晚上睡眠已经有规律了,时间是三个时辰左右,他们睡觉时,我会去看看他们睡眠姿势是否妥当。 一般他们吃饱后,夜里尽量不要再喂奶,不尿也就不换尿布,任其熟睡至天亮,盖的被要轻软、温暖、舒适,不宜太多。平日穿的多是细棉做的,透气性好,每天用温水洗一次澡,每次大小便后,都要洗洗小屁股。尿布也用细棉的,白天至少要换四次以上……” 众人听着她从孩子一个月讲到十个月,一岁讲到四岁,直讲了近半个时辰,都咋舌不已,衣食住行,比大人繁琐了多少倍,更讲究了不知多少。在座的,谁不是一家的主妇,平日忙着理家后,哪还有那许多时间去注意到孩子的点点滴滴,基本都托付给了奶嬷嬷。 “你把下人的活儿都干人,还要奴才做什么?” 玉儿看看郭络罗氏,笑道:“自己的孩子,怎么着都不会嫌他事儿多的,奴才自有奴才的活儿,做额娘的,只要时时盯着就行。”说着,让一边的奶嬷嬷把孩子抱下去便便。 “你怎么知道该尿了?” 郭络罗氏看着奶嬷嬷接过孩子。 “孩子这会儿特别安静,平日他们要尿了都这样!” 郭络罗氏不信,在她看来,那俩孩子一直都只是在奶嬷嬷怀里转转眼珠子而已,哪有什么安静不安静的分别。有心验证,便跟在奶嬷嬷后面。玉儿也不以为意。她的孩子,她自然知道。 过了一刻钟左右,郭络罗氏回来了,众人问她,她不情愿道:“尿了,还洗了小屁股,呀,那小屁股可真嫩……刚吃着奶,睡着了!” 又聊一阵衣裳首饰,玉儿尽量不冷落着每一个人,好在,大家都三五一团围坐着,没有谁形单影只,倒也各得其乐。 送走了所有人,玉儿觉得累了。她已经一年时间不曾这样劳心劳力了。 看着雅尔哈齐并龙凤胎簇拥着庄亲王进来,玉儿笑道:“阿玛哈,可是喝酒了?没醉吧?” 庄亲王笑道:“没醉,没醉,两个孩子都长得壮实。好!”又道:“继福晋坐月子,来不了!” 玉儿道:“额莫克养好身子最重要!阿玛哈吃点儿水果吧!”说着把一边切好的水果递到庄亲王手边。 庄亲王点头:“你也坐吧,别侍候我了,忙了一天了。” 玉儿看看龙凤胎,龙凤胎很有眼色地围着庄亲王,和他说话。 “玛法,阿玛和额娘给你留了好大的房子,你平日有空了就过来吧。” “玛法,咱们去看看你的屋子吧,里面的摆设可好看了,额娘和阿玛挑了好久呢。” 庄亲王舒心地笑着被两个孩子牵走了。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喝多没?” 雅尔哈齐笑道:“还好。” 玉儿放开五感……臭死了!赶紧吩咐人给他准备洗澡水。 服侍着雅尔哈齐洗完澡,玉儿道:“你阿玛没因为嫡子的事儿闹情绪?” 雅尔哈齐闭着眼哼道:“虽然在外面有笑模样,不过,心情还是不太好!只是,我这做儿子的也不好多说,咱的两个孩子好好的,他盼了好久的嫡子却没了,他总会触景生情的。” 玉儿轻轻给他按着太阳|岤,“怎么皇子阿哥们都来了?” 雅尔哈齐得意道:“你夫君我人缘儿好呗。” 玉儿拍了他脑门儿一记:“别贫,说说,怎么都来了?” 雅尔哈齐翻身把头埋在媳妇儿怀里:“皇子们不过都是看皇上的喜好行事罢了!对了,阿玛给孩子取了名儿,叫承宗承嗣!” 玉儿听了皱眉:“这名儿……” 雅尔哈齐闷闷道:“给他嫡子起的!” 玉儿有些不乐意,不过,也没说话。 雅尔哈齐的肩直颤,玉儿以为他伤心,拍着他的背安抚:“起什么名儿都行,都行!你别伤心!” 雅尔哈齐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玉儿一看,他却是个笑模样,忍不住瞪他一眼。 雅尔哈齐伸头亲亲媳妇儿:“他又白起了,皇上早给起了名儿了?” “咦?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和你说吗?”雅尔哈齐仔细回想。 “啪!”玉儿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当然没说!” 雅尔哈齐赶紧赔笑道:“现在说也不晚,是吧。出塞的时候,龙凤胎说起你肚里孩子的名儿,皇上听到了,就给起了。老二是弘芝、老三叫弘英!要是生了女儿把弘改成惠就能用!” 玉儿想了想,皇帝给老二起的名儿,有点儿女气吧?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的神情,“两个孩子属羊,这羊离不开草不是,这名字都得带草,芝,神草也,喻德行高尚。英是才能出众,德才超群。好吧!” 玉儿笑道:“好,皇上取的名儿,肯定好!”怎么着,总比庄亲王有诚意不是!而且,还一例的弘字辈儿,这代表的是皇帝的宠爱! “我这也出月子了,过两天得去王府请安了!” 187改变 夫妻俩在正房里说话,收拾宴席残局的自有首领太监小林子领着去办。以后,内院的好些事儿,都得他全权负责了,不像以前,头上有米公公等老太监顶着。 “爷,夫人,王爷准备回王府去了。”门外绿樱轻声通禀。 玉儿把赖在怀里的雅尔哈齐推起来,理理两人稍显散乱的衣饰,相偕走出正房。 庄亲王并两个孩子在正堂专为他留的房里坐着,周围的摆饰是整个贝勒府里最华贵的,有许多他喜欢的古玩玉器。儿子儿媳妇还是很尊重他的!看看身边乖巧的孙儿孙女,庄亲王不免有些黯然,以前能天天在身边儿,现在,只能十天半月见一次了…… “阿玛哈,王府里没什么事儿,您就住这儿呗,孩子们也很想你!”玉儿并雅尔哈齐走了进来。 “玛法,你不想容容吗?” 庄亲王把孙女抱在膝上,“玛法也想容容……” 弘普道:“玛法,咱们家离着王府不远,你要经常过来看我们哦,孙儿与妹妹要学好多东西,额娘都不让我们到处玩儿了!” 庄亲王又把孙子抱在另一边膝上坐着,“儿媳妇,普儿他们还小,你别累着他们!” 玉儿笑道:“阿玛哈,这小子跟你撒娇呢,他自己喜欢。你知道,去年南巡,他就偏要跟着他阿玛习武,这既开了头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免得让孩子养成坏习惯,平日不过再听媳妇儿给他念念,他再玩儿似的写写字罢了。” 庄亲王把孙子的手拿起来看,又摸了摸:“到底这手没容容的手软了,普儿,是不是吃了好些苦?” “孙儿将来要比阿玛还厉害,不怕吃苦。”弘普说着得意地笑:“孙儿比阿玛早习武,额娘说他十岁才去郭罗玛法家学骑射的。嘿嘿,额娘说笨鸟先飞,孙儿不笨,将来指定比阿玛飞得更远!” 玉儿嗔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不笨?只有笨人才说自己不笨呢!” 弘普看看额娘,“大家都说儿子不笨!” 玉儿道:“那是人家逗你高兴呢!”就算不笨,也不能惯着他,就怕孩子仗着脑子好用轻忽不用功。 庄亲王笑道:“儿媳妇别难为孩子,我们普儿可不笨。” “阿玛哈,他现在就骄傲得像只小公鸡似的,您还夸他,夸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学东西也不认真了。到时仗着脑子好用,偷j耍滑可怎么办?” 庄亲王看看儿媳妇,笑道:“有你这样的额娘,他能偷上懒?今儿还帮着招呼皇上的阿哥呢。” 玉儿抿嘴笑:“说是招呼,不过是大家逗着他罢了,到底还小,不顶大用!” 弘普紧抿着嘴唇:“额娘,儿子会很快长大的,到时就很顶用了!”呜呜,额娘嫌弃他了。 玉儿笑道:“好,你平日多吃饭,多练武,多认字,以后就能顶用。” 庄亲王看看言笑晏晏的儿媳妇,又看看懂事乖巧的孙儿孙女,有些留恋,只是…… “好了,我也该回了,你们有闲了就回王府吧,先前的院子也都给你们留着呢。我让米海又给添了家俱摆设,回去就能用的。” 说着把两个孩子从膝上抱了下来,起身往外走。 玉儿看看雅尔哈齐,两人跟了上去:“过两天儿媳妇就去给您与额莫克请安,阿玛平日要注意添减衣物,吃食上也不可任性,便是不喜欢吃的,也要吃两口才好。” 庄亲王牵着孙儿孙女的手,慢慢往外走,听着儿媳妇一句句温言嘱咐,心里又暖又酸。儿媳妇是个纯善的性子,什么时候都这样孝顺贴心。 看着庄亲王上了轿,领着一群缎靴缨帽的随侍官员并十几名侍卫、太监往庄亲王府的方向而去,直到连最后一个跟着的人都看不到影儿了,一家子四口才进了贝勒府。 弘普拉着额娘的手,惠容坐在阿玛怀里,一路皆不出声,阿玛额娘的神态看着太严肃了! 玉儿坐在正房的椅上,有些发愣,看着庄亲王的样子,她又觉得难受。她忍不住想,如果继福晋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又摇头,庄亲王对自己一家子不是一点儿没感情,只是,他惯了听继福晋的,便是自己一干人费尽心思去维护亲情,最后也落不着好。再说,她不想儿女被害,以继福晋的心性,在一起长住,可说不准会出个什么事儿!在亲王府这些年,她哪天不是得给孩子查一遍身体的。如果没有灵觉与空间的帮忙,她真没信心能护好孩子们!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愣怔的神情,摇头道:“你又心软了!” 玉儿苦笑道:“我看不得老人脸上露出孤苦的情态,你阿玛虽什么也没说,可却清减了一些,以前我们在王府时,他的神情什么时候都是舒适愉悦的,我们这才搬出来半年多时间……” 惠容问道:“额娘,当初咱们为什么搬家呀?” 弘普也看着额娘,他们一直想问,可是,嬷嬷们都让他们别问,说额娘怀着弟弟们,不能伤心。 玉儿把女儿抱起来,放到怀里,“你们也大了,额娘和你们说说也不怕,只是记住,嘴要紧!” 龙凤胎一起点头。 “当初,你们继玛嬷有了身孕,咱们跟着你们汗玛法从南边回来,你们自己不也说府里众人态度变了?其实根子上,还是你玛法态度变了。你们玛法想着马上要有嫡子了,为了嫡子的安全,就让我们搬出王府辟府别,当时给了个四进的院落,和额娘的陪嫁那么大的院子。” 弘普皱着眉:“咱们不搬,玛法的嫡子就不安全?” 玉儿又跟儿子说了一番嫡子生下后对于自己一家子地位的威胁并别家内宅的争斗。 “……你玛法的顾虑也有道理,只是,他疑心到我们一家其实没必要。你阿玛不是那种为了权位会害他嫡子的人。” 弘普抿紧唇:“玛法不相信我们一家。” 玉儿又把儿子拉到身前:“儿子,是不是伤心了?你玛法和你继玛嬷更亲,不过,我们一家子六口是不是也更亲?咱们要将心比心。你说对不对?” 弘普想了想:“儿子伤心。妹妹也伤心。” 惠容自己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容容以后不会伤心了。” 弘普看看阿玛:“阿玛,你将来会不会也这样对普儿?” 雅尔哈齐哽了一下,伸手重重地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儿子,阿玛会那样吗?” 弘普想了想,笑道:“不会!阿玛要那样做了,额娘会哭!” 雅尔哈齐重重拍了儿子一下:“臭小子,阿玛是因为你额娘的原因吗?” 玉儿嫌雅尔哈齐拍得重了,捶了他一下,又伸手抚着儿子的背道:“普儿,你阿玛从来没说,不过,你知道他爱你吧!” 弘普狡诘地道:“可阿玛也爱欺负儿子!” 雅尔哈齐对于儿子告状的行为很不屑:“阿玛没欺负你,阿玛那是教导你。阿玛当年在你翁库玛法(曾外祖)手上习武学兵法时,吃的苦更多!” 父子俩开始绊嘴,看着儿子因为缺乏常识在丈夫嘴里讨不到便宜,玉儿忍不住好笑,先前的矛盾犹豫全化作了云烟。算了,她平日多为庄亲王做几身儿衣裳,去请安时多关心他也就是了,在他的心里,自己一家子六口,虽有一点儿份量,却不是最重的,而自己也要先顾着几个年幼孩子的安危…… 十月乙亥,皇太后圣寿节,玉儿把惯例备的礼都备好,又将自己亲手做的衣服鞋袜并各配饰整一套都装了送上去。皇上率王以下文武大臣、侍卫等诣皇太后宫行礼,并遵懿旨停止筵宴。 忙完了这事儿,玉儿领着四个孩子去王府请安。 庄亲王府一点儿没变,玉儿在这里住了四年,自然是极熟的,领着四个孩子给庄亲王请安后,又去继福晋的房里,继福晋生产后虽已过了整一个月,却还躺在床上,玉儿领着几个孩子行礼后,让嬷嬷们把四个孩子都送到庄亲王那儿去,自己则动手为继福晋递水递茶。 继福晋眼神深幽地看着玉儿的四个孩子走远,又看看玉儿红润娇嫩的容色…… “你恢复得很好!” “是,额莫克也要好好保养,以后才能再为阿玛哈产下嫡子。” 继福晋的眼神闪了闪,“嫡子。是呀,我还年轻。” 玉儿笑道:“是呢,草原上五六十岁产子的也不少,咱京城不也有?额莫克现在好好保养,孩子总会有的!” 继福晋嘴角扭了扭,“你生了两次,都是双胎,孩子的身子也都很好。” 玉儿道:“太医院的莫太医技艺是很好的,额莫克也知道,莫太医的父亲、祖父都是太医院的医官,他本人也是品行端谨、通晓医理,早早的被选在太医院的教习厅学习,教习厅所教的《黄帝内经》 、《 难经》 、《 伤寒论》 、《 脉诀》 、《 本草纲目》 及别的各科目,他都学得很好,习业期院使、院判考核后,从来都评的是优,便是各地巡抚举荐到教习厅,一起学习的那些有真才实学的民间大夫,那也对他交口称赞,佩服不已的。” 继福晋道:“他比给我诊脉的林大夫还好吗?” 玉儿想了想:“林大夫,是阿玛哈请来的那个林医正吗?阿玛哈请来的,一定不会差的,儿媳妇也不太熟悉,额莫克可以问问阿玛哈。” 继福晋的眼神又闪了闪,“你两个孩子取名儿了?叫什么?” 玉儿接过一边嬷嬷递的枕头给继福晋垫在后背:“皇上在草原上就起好了,叫弘芝、弘英。” 继福晋道:“你倒有福。” 玉儿笑道:“什么有福没福呀,不过是弘普惠容两个孩子在一边说小话,皇上听到了,拗不过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便费了心思选了这么两个字。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谁还会没福不成。” 继福晋道:“你二叔的女儿,皇上上月加恩授了县君,她女婿班地授了固山额驸,你知道吧。” “是,儿媳妇那时坐月子呢,也没去恭贺,额莫克见过他们了吗?” “嗯,我坐月子时,她也来看我了。” “儿媳妇因为坐着月子,不能侍候额莫克,真是过意不去。” 继福晋看看玉儿:“她说把伊泰的小儿子送到我这儿来陪我。”伊泰任着三等侍卫,是二叔的二儿子,二叔的大儿子已没了。 玉儿想了想:“伊泰的小儿子吗?二叔同意就送过来呗,只要额莫克喜欢,伊泰做小辈儿的想来也乐意的。” 继福晋愣了愣,“没名没份的,送过来也不好!” “咦?这个要什么名份?谁家亲戚不是互相来往的,二叔又是阿玛哈嫡嫡亲的弟弟,一母同胞,他的孙子不也是额莫克的孙子吗?平日自然可以常伴在额莫克身边的。” 继福晋闭上眼:“我有些累了,你回去吧!” 玉儿也不多言,起身行了礼退了出去。 188无果 “郝嬷嬷,这个伊拉哩氏是个蠢的,她根本听不懂!”继福晋自从生产后,精力衰竭得厉害,只是这一阵儿功夫,她就觉得累得不行,再没力气跟那个蠢笨的伊拉哩氏周旋了。 “福晋别急,他们现在虽有了皇上赐的贝勒府,可那贝勒府再好,能比得上亲王府?有他们急的时候。” “我本以为能生下嫡子,这才想尽了法子让王爷把他们赶出了王府,让他们再无法翻身,以后,就算皇上喜欢那个贱种,也不能放着正经的嫡子不传,把王位传给他不是。可是嬷嬷,为什么我出月子了,王爷也不来看我?我为他产子连命也差点儿送了,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当日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啦?” “福晋,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后来的事儿了吗?” 郝嬷嬷看着继福晋自生产后就变得惨白没一丝血色的脸,继福晋生产后,便再没下过床…… “我在床上挣扎了两天,嬷嬷,你不是不知道!”继福晋有气无力地道。 郝嬷嬷擦擦头上的汗,“老奴陪了两天,也累晕了,被抬了下去,过了一夜醒来,便听下面丫头说福晋的小阿哥生下来已经不行了,没一小会儿就去了,有小太监听到产房里接生的嬷嬷因为小阿哥没了大声惊叫,后来便都畏罪自杀了。” 这一个多月,继福晋听郝嬷嬷说了无数次。 她痛了两天两夜,神智离体,后来孩子怎么生出来的全不知道,再醒来,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郝嬷嬷了。 王爷因为骤然失望,迁怒她身边的李嬷嬷,王嬷嬷,认为是她们孕期照顾不周,让嫡子体弱,才会一产下来就夭折,被王爷下令打死了。只是,难道王爷不应该来安慰她这个同样悲痛的母亲吗? “福晋,该喝药了!” 继福晋看看郝嬷嬷从房外端进来的漆黑的药汁,“这药汁喝了,一点儿用也没有。” 到底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下去。 “福晋,总得好好养身子呀,身子好了,才能再为王爷生育子嗣的。” “可是,我这么惨,那个伊拉哩氏,又生了两个,你看她气色怎么那么好?” 继福晋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郝嬷嬷道:“她?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5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她哪有福晋金贵,正是那些身位下贱的,生孩子才跟下崽儿似的呢。” “嬷嬷,我累了,我要睡会儿!”她实在是累了。 郝嬷嬷替继福晋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继福晋陷在临睡前的昏沉中,为什么那个药又没起作用?她亲眼看到那个伊拉哩氏吃下去的。哥哥说,那是宫中的密药,吃下去,最后就会生出怪物。爱新觉罗家,怎会容忍出现妖孽?伊拉哩氏不用她动手,就会“病死”。伊拉哩氏所出的孩子也会受影响,吉祥的龙凤胎会变成怪异的双胎,因为他们有一个产下妖孽的母亲。失去了宠爱的两个孩子,还有什么活路? 雅尔哈齐,那个贱种,这么多年,然把她明着暗着送去的女人都推了,爱新觉罗家不是代代出情种?情深不寿,那个女人一死,这个情种也活不成了吧? 只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一点事都没有?是哥哥给错药了吗?还是当初索相给的药就拿错了?那其实只是助孕的药?毕竟宫里的女人,唯一盼着的就是生儿子,那药,是生儿子的药?不然,那女人怎么生了两个儿子? 是她帮了那个女人吗?那天是三十,王爷照例是歇在她这儿的,她因为下药成功,很是高兴,便缠了王爷好久,没想到,快二十年了,老天然让她怀上了,太医还确诊了是男胎! 生孩子怎么就这么痛?痛得她死去活来…… 哥哥!继福晋昏沉着想,五月,索相被皇上逼死了,好在哥哥那儿已经搭上了太子,以后,娘家应该能翻身吧?只要有娘家在背后支撑着,她就什么也不怕…… 玉儿去庄亲王那儿服侍,直到他用过午饭,这才带着孩子们回贝勒府。临走前把继福晋说的话与庄亲王说了。 庄亲王看着儿媳领着四个孙子并一群下人离开,颓然坐在座位上。那木都鲁氏又想做什么? 她当初说儿子一家肯定会下手害她,他才明知儿子儿媳无错还送了他们出府。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赏赐一个贝勒府呀!如果,如果,皇上没赏那个贝勒府,他现在便能把儿子一家又接回来…… 庄亲王想去找自己的几个女人,起了身又坐了回去,他无法忘记接生嬷嬷递到他面前的那团血肉…… 那天,他满怀喜悦在产房外等着健康的嫡子降生…… 庄亲王捂着脸,那是个婴儿吗?没头,没手,没脚,那就是一团血肉…… 庄亲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继室怎么生了那么个东西?是他的报应,还是她的报应? 庄亲王起身往外走,站在阳光下面,他觉得身上的寒意消褪了一些,一边的米公公没等庄亲王吩咐,已着人抬了张软榻放在太阳下面。 这一个多月来,王爷总喜欢晒太阳,就算太阳暴烈,他不能坐在太阳下面,也要坐在伸手就能照到太阳的地方。只是,米公公有些发愁,王爷添了这么个习惯,以后要是下雨了,可怎么好?天阴了呢?外面天气马上就开始冻人了,到时可怎么好? 庄亲王晒着太阳,觉得舒服了很多。 继室出了月子,他也没提起勇气去看她,那日,他下令把产房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他不能让这事露出一点儿去,连继室,也没让她知道…… 他不是没怀疑过儿子一家,可是,儿子一家压根儿没机会接触继室,他一直把继室护得滴水不漏,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究于报应…… 儿子,孙子,庄亲王觉得,这孙子刚走,他又开始想他们了,有他们围在他身边说笑玩闹,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儿人气…… 玉儿不知道庄亲王心理出了问题,更不知道这心理还影响到了生理,她带着孩子们驱车回了贝勒府。却见四阿哥、十阿哥并雅尔哈齐一起坐在大厅里。 玉儿蹲了一下,也没等三人出声儿,又起来了。龙凤胎一起行礼问安。 “你不是办差?怎么中途回来了?早知道一起去给阿玛哈请安。” “一会儿还得去,就是回来歇歇脚。” 十阿哥见他夫妻俩只管自己说话,有些不乐意了。 “爷这么大个人伫这儿,你怎么装看不见?” 玉儿笑道:“我不是给你和四爷行礼了?” 四阿哥看她一眼,哼了一声,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以前他哼一声,她还看两眼,现在他哼,她然当没听见。 玉儿一点儿不见外,把孩子往他们一人怀里送了一个:“别动,平着抱,要不然伤着孩子。” 四阿哥、十阿哥手脚都僵住了,这才一个月的孩子,这抱着,太可怕了。 十阿哥声儿都不敢扬高了:“你赶紧抱走,爷怕伤着他。” 玉儿满意地看着他们俩人僵着一动不敢动,“高嬷嬷,林嬷嬷,去教两位爷怎么抱孩子。” 两个嬷嬷赶紧手把手教:“前臂一定要托住孩子的头部,另一只手臂托住婴儿的臀和腰,要慢要轻。” 玉儿的灵觉一直没离开两个孩子,感觉到两个孩子都觉得舒服了,满意地点头。 “多亏了你们当日守着,这两个孩子才平安降生,总得让你们抱抱不是。” 四阿哥想把孩子递给嬷嬷,又有些不舍,这跟抱弘普的感觉又不一样。他自己的儿子,他是从没抱过的。别的兄弟的儿子,没谁愿意亲近他。 十阿哥听林嬷嬷说好了,就赶紧还给她,“抱走抱走!” 林嬷嬷把孩子接了过去。 十阿哥抹了一把汗:“老天爷呀,这比在校场上射一天弓还累,吓得爷出了一身汗。” 四阿哥十阿哥是大男人,可男人细心起来不比女人差。襁褓包得也很好,玉儿确定不会伤着孩子。她从来不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哪怕一点点!今儿连继福晋的房间她都没让他们多呆。 十阿哥不敢再抱孩子,又有些眼馋,伸过头去看。 “这和刚出生那天大变样了!” 四阿哥有些犹疑:“仿佛看着比别的要大一些,胖一起,白一些,机灵一些……” 十阿哥看看四哥,又看看两个孩子:“我儿子这么大的时候,看着很蠢的样子!” 一屋子人都看他,有哪个父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四阿哥闭嘴不说了,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自己的儿子,一个月的时候,他也看过,怎么看也没这两个孩子好看。 玉儿笑眯了眼,她生的孩子,生气吸得足,先天上,比一般的孩子强了不是一点两点。 “一白遮白丑,他们就是白一些,看着就好看。”谦虚还是要的。 孩子们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看了一阵儿,又闭上眼睡了,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吃了睡,睡了吃。 “四爷,弘晖身子骨让太医看了吗?” 四阿哥皱着眉:“看了,太医说先天底子有些弱。” 玉儿想了想:“还是多注意一点儿,孩子还太小,你也别逼着他学太多东西,以免累着他。” 四阿哥哼一声,七岁了,不学?他当年比儿子可累多了。 玉儿想了想:“我当年送他的暖玉一直戴着吧?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那个九十多的老大师那儿讹来的。”那玉估计是跟那个老和尚久了,带了些灵气。 四阿哥瞟她一眼,也就她能把自己的行为说得那样毫无愧色,“戴着。” 十阿哥不乐意了:“爷的儿子怎么没有?” 玉儿笑道:“你生嫡子了,我也送,行了吧。” 十阿哥决定回去要好好努力。 四阿哥把孩子还给了高嬷嬷,那小子,一直睁着眼看他,这会儿,估计看累了,也睡了,睡了,他还抱着做什么! 十阿哥有些佩服地看看他四哥,那样软趴趴的,四哥然抱得住。 “今儿来,就是说说那天的事儿。” 雅尔哈齐一挥手,人都退了个干净,龙凤胎也下去了。 玉儿心里腹诽:她就知道,四阿哥素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玉儿看看三个男人:“哪天?” 四阿哥想翻白眼,这个女人,是不是危机一过,就全忘到了脑后? “还能是哪天?你生双胞胎的那天呗,那天不是有个死士?”十阿哥看不过眼。 “哦,查出什么来了?”玉儿睁大眼。她最近太忙了,压根儿没去想这事儿。 “我这儿,查到好几家有关的。”十阿哥有些烦恼。 “一样!”四阿哥点头:“有几条线索甚至指向了公主府。” 雅尔哈齐点头:“这线索太多,也不好查!” 玉儿不以为意:“那就一条一条排除呗!” 四阿哥哼道:“还用你教?排除后,什么也没剩下。” 那就是没查出什么来。这几个男人,真没用! “你那什么表情?”十阿哥不乐意了,这丫头,那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四阿哥的脸也黑了。 玉儿觉得可惜,要是那人没死,到了四阿哥十阿哥手里…… 189吃食 “丙丑,线索都掐断了?” “回皇上,都掐了,奴才也另布了许多假线。” “确定老四他们不会查出来?” “是!” “庄亲王的继室那儿怎么样?” “庄亲王把所有知情的都灭了口,一把火把继福晋诞下的假胎烧了。” “难得他果决一回!” “皇上,太子那儿……” “怎么?” “太子那儿似乎是故意露出一些线索让奴才们查到的。” …… ……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有些疲惫地靠在迎枕上,伸展开倦乏的四肢,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太子是故意的,是想看看自己这个阿玛是不是还愿意护着他。如果自己不替他把屁股擦干净呢?太子…… 也许,一开始,太子并不知道索额图要把“凝仙”给谁,后来知道了,却并没有阻止。索额图把药给那木都鲁氏家时,不可能不把药性说清楚,继福晋不可能不知道这药是害人的,可她偏就自己吃下去了。是误服?是被人发现掉了包?总之,继福晋最后害人终害己,从此后,再不能生育了。皇帝一点儿不同情她,自作自受! 太子以为药是伊拉哩丫头服了,便派了人去接生,接生嬷嬷接下一个假胎,必然要张扬的,有一个产下妖胎的额娘,龙凤胎能好到哪儿去?作为皇帝,自己以后必然不能再宠着龙凤胎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自己也不能宠别的儿子的孩子,能选的,便只有太子的儿子,太子的地位,自然进一步巩固。那些摇摆的奴才,自然又会很坚定地跟着太子。 皇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然需要防着一手养大的嫡子! 自己手把手教他写字,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冬天怕他冷了,夏天怕他热了,唯恐下面的奴才侍候不周,时时询问。自己把他教得很好,好得现在和自己这个老子争权了!还是联络外人一起来对付自己这个从小把他捧在手里疼的阿玛。 太子等不及了,想要有拥立之功的奴才大臣们也等不及了,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早死…… 皇帝伤心地发现,自己然找不着多少会毫不考虑就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找不着多少真心希望自己长寿,无关权位宠爱的人。 这就是孤家寡人! 自己想要随着心意宠爱两个孩子也不行! 皇帝必须为太子把尾扫净,要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她准会直接找上太子去问的,虽然,有可能老四会帮着太子把事儿瞒了,可老十也是个暴炭性子。 皇帝想着那个眼中没有一丝阴霾的丫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也许,她会是一个无关任何理由都希望自己长寿的人,因为,她的眼里,无所求。 她孝顺他,如同孝顺他的玛法,她尊敬他,如同尊敬师长,她仰望着他,如同仰望一尊远古岁月的神祗;她关心他,如同关心自己的孩子…… 皇帝啼笑皆非,把自己当不懂事的孩童!这个帝国,有谁?连皇额娘也不会这样! 看着自己吃肉太多,她然说:“皇上,你怎么这么任性,要多吃疏菜,你是大人了!” 皇帝捂住眼,她四岁的时候这样说过,那时,她说:“伯伯,吃菜要荦素搭配。” 这份纯净,如此难得,可是,皇帝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只能对这份纯净存着歉疚,他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太子,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他不能让她和太子对立。太子,是他的嫡子,他不愿意自己的嫡子被暴出谋害宗室的名声,虽然,太子可能并不是真的讨厌她,要加害她。太子,只是顺势而为…… 皇帝开始考虑是否要销毁“凝仙”,连带制造它的人。 那是从前朝传下来的方子,前朝,后宫的女人可比本朝多,那些希望一朝承宠就能得育龙子的女人充满了整个后宫,有了需要,自然有太医铤而走险,进行这方面的研制。太医院的肖太医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个方子,便投入了十年的精力去研究,改进了方子。只是,最后用死囚试了,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能产下健康的胎儿,别的,全是假胎。因此,皇帝禁止了这种药的流传。也禁止肖太医给任何人提供。 杀了肖太医,皇帝皱眉,那就是个一心扑在医术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头,杀他?皇帝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免又想到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丫头,或者真是有福吧,庄亲王的继室多少次暗害,然没一次成功的。还次次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更好,孕了个假胎,伤了身,估计还会吓得堂兄以后都不敢去她屋了!皇帝也没打算告诉堂兄实情,这药毕竟是从太子手里流出去的,这说起来,可不太好听。 老四、老十、雅尔哈齐查不出来,估计就不会再查了吧?那个接生婆子怎么就自杀了?如果只是接受了太子张扬事情真相的命令,她完全可以不用自杀,除非她还准备害了伊拉哩丫头,是谁下的命令?索额图,那木都鲁氏?还是别的落井下石之人?那么,是不是还有人知道太子的意图! “李德全,朕今儿御瀛台紫光阁阅试武举骑射技勇时,仿佛记得里面有伊拉哩家的那个大孙子?你看见没?” “皇上,奴才这眼力,可不太好,而且,伊拉哩家的人,奴才就记得老爵爷,小格格,并阿山大人和叔瑫大人,别人,奴才可实在是不认得。” 皇帝放开捂在眼上的手,“朕这是昏了头了。” “皇上是累着了!皇上赶紧先歇了吧,这都快三更了,明儿又要早起。您可得多保重龙体啊。” “保重什么,不过是活着讨人嫌!”皇帝的轻声嘀咕吓得李德全趴在地上。 “皇上,你的龙体那是关系着千千万万的生民,皇上,您今儿这是怎么啦?”皇帝平日不是这样的性子呀。 “李德全,你起来吧,朕就是发发牢马蚤,起来。” 李德全从地上爬了起来,轻声劝慰道:“皇上,您记得伊拉哩夫人说的吧,她说,如果心情不好了,就想点儿高兴的事儿;如果别人做错了,不能生气,因为那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皇上,如果下面的奴才们做错了,您打也好,罚也好,只别自己个儿气着自己个儿。” 皇帝听了李德全的话,笑道:“朕方才还想起那丫头呢,你这又提起来了。” 李德全想,不就是因为你提起来伊拉哩家的大孙子奴才才想到小格格的吗? “皇上,你见着伊拉哩夫人献给太后的寿礼了吧,别的金银玉器寿面寿桃的不说了,就那身儿衣裳,做得多好。” 皇帝想起太后拿着衣裳爱不释手的样子,乐道:“那丫头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绣的,难为她刚出月子就献上这样诚心的寿礼。” “依奴才看呀,肯定是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的,这怀着胎不是不能动针线吗?夫人这算下来可不就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必是上年刚送完寿礼,回去就开始做下年的了。” 皇帝笑道:“朕今年三月,也收到她做的衣裳鞋袜了,这么说来,必是去年送完礼就开始动手了?” “可不就是嘛,光看上面的刺绣,那花的功夫就少不了,那绣工,便是宫里御用的也就那样了。” “那丫头性子直是直点儿,不过,她家把她这德容言工可真都教得不错。阿尔济并他的夫人不也年年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 “可不就是不错嘛,奴才算了算,就算给身边的亲人每人准备一套,她这一年就剩不下多少空闲工夫了!” 皇帝乐呵呵道:“这么说,她这是把朕和皇太后当成自己家的人了?嗯,有好的鞋垫子,她都没忘了奉上来。那种紫色的,穿着舒服!” “伊拉哩夫人并雅贝勒爷,那可真是随时把皇上放在心上的,但凡做点儿好吃的,总惦着给您送一份儿,南巡是这样,回了京,也是这样。” 皇帝带着笑意入睡了,李德全给他再掖掖被角,轻手轻脚下去了。 走到屋外,叹了口气,皇帝累呀,这有个好心情不容易,他们这些贴身太监,就得随时准备着哄着他心情好了。皇帝喜欢伊拉哩夫人,他自然拿了来哄着,这不,皇帝笑着就睡着了。 被人拿了当睡前故事的玉儿睡到半夜被雅尔哈齐弄了起来,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 “这大半夜的,你别弄,困得。” “你今儿离着四阿哥和十阿哥那么近做什么?”醋性大发的男人显然不准备罢手,上下乱动。 “我哪有?我没有!”负隅顽抗的某人手脚并用,使劲儿踢腾。 “还没有?你把双胞胎放到他们怀里的时候,离得也太近了吧!”男人喘着粗气,很是不乐意。 “啊,你别动,就放个孩子,谁去注意那个呀。”某人垂死挣扎。 “爷看着心里不舒坦!”终于剥成一个白羊。 “呜,走开,下次我,啊,注意,你……” “今儿你得先赔我,爷伤心了,你得好好赔我。” “你这分明是找借口!” 某人忙得没时间答话。 …… …… “额娘,你今儿起得真晚!容容和哥哥都等了好久了。” 玉儿咬牙,“这都怪你阿玛!” “额娘,阿玛怎么啦?” “你阿玛半夜馋嘴,让额娘起来给他做吃食。” “额娘,儿子以后半夜馋嘴了,能不能也来找你?” “普儿,好孩子不能半夜吃东西,你阿玛这习惯可不好。这半夜吃了,不消化。” “额娘,你是说克化不动吗?可是,不是上了年纪才克化不动吗?” “普儿,这人到了晚上,就该睡觉,其它的,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额娘,容容半夜起来便便,也不对吗?” “呃,容容,晚上睡觉前别喝太多水,晚上就不便便了,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多舒服!” “嗯,额娘,容容是好孩子,最听话了,以后睡着不喝水。晚上也不馋嘴。” “额娘,普儿也不学阿玛,不会半夜累着额娘的。” “哦?普儿知道额娘累着了?” “额娘,你一直揉腰,肯定是给阿玛做点心,累着了。” “普儿,容容,这个事儿呀,是咱家庭内部的事儿,可不能跟别人说哦,要不,你阿玛就丢脸了,别人会笑话他贪嘴。”最重要,她也会成为笑柄…… “嗯,普儿不告诉外人。” “容容也不告诉别人,连玛法也不告诉。” “嗯,乖,额娘最喜欢容容和普儿了,比喜欢你们阿玛更喜欢。” “额娘,那是不是以后晚上睡觉额娘和容容一起睡,不跟阿玛睡。” “好,不跟你阿玛睡。”让他自己吃自己去。 190金莲 十月癸未皇上西巡。命皇太子胤礽、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皇十三子胤祥随驾,是日启行。 送走皇帝三天后,是老十的生辰。 “雅尔哈齐,你来了?你家的那四个孩子没带来?”十阿哥站在大门前一张望,见玉儿从马车里扶着丫头慢慢下来,也不管雅尔哈齐了,几步走过去。 “孩子呢?孩子呢?” 雅尔哈齐被忽视习惯了,平静地站在一边。反正,在十阿哥眼里,自己的媳妇儿比自己更得他眼缘,因为他俩压根儿就是同一种人——憨、直! 四个孩子一一被从车上抱了下来,十阿哥又去看自己守着出生的双胞胎。 “没多久,又长了?” 玉儿把老二弘芝送到他手上,“小孩子,都是见风长,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可不就长得快嘛。” 十阿哥僵着胳膊抱了一会儿,赶紧又递回去。 “赶紧进去。”拉了雅尔哈齐:“走走,喝酒去。” 玉儿来十阿哥这儿做,把四个孩子都带上了,本来想把龙凤胎送到庄亲王那儿,不过,龙凤胎说要来给十堂叔做寿,玉儿也就都领来了。 走到半路,十阿哥回过头来。 “你给爷今年备的寿礼呢?” 玉儿笑道:“年年送,什么时候短了你的?” 十阿哥得意地笑:“当年,就四哥吃过,现在,爷也能吃到。你那只雕,还真不赖。” 没错,十阿哥馋灵米,馋玉儿用加了灵米的材料做的点心。玉儿送金银玉器什么宝贝他都不要,就要每年都吃到点心。要不说,某些缺心眼儿的人跟那野兽似的,天生第六感就强,知道那是好东西呀。 九阿哥见十弟领着雅尔哈齐一家子进来,怀里宝贝似的抱着一个盒子,也不理别人,径直往房去了,便追了过去。 十阿哥光顾着高兴,也没想到会被人惦记,到了房,打开一个上锁的柜子。 “什么好东西,值当你还要上锁?” 十阿哥因为这突来的声音差点把手里的点心打了,手忙脚乱赶紧护在怀里。 “九哥,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儿?猛不丁的,吓得我差点打翻了。” “什么宝贝,赶紧地拿出来,让爷看看。爷就奇怪了,你打小玩坏多少贵重物件儿,也没见你心疼过。那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让你宝贝成这样?” 十阿哥有些不乐意露自己的底,可都被抓了现行了,只能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三十个雪白的小点心。 九阿哥吸吸鼻子,“吃的?怎么看着跟那白玉似的?”说着就伸出了手。 十阿哥警惕的往后退。 九阿哥恼了:“打小,我让你多少好东西?今儿吃个小点心都不给,赶紧麻溜儿地拿过来。” 十阿哥看看九哥,又看看手里的点心盒子,有些踌躇。 ]九阿哥一伸手:“你拿来吧你!” 十阿哥心疼地看着他九哥一把抓了一个塞到嘴里,嚼巴几下,咽了,又抓了一个…… 十阿哥醒过神来,“行了,行了,吃一个,尝尝味儿得了。这可是我的寿礼,你见过谁做把主人家的寿礼给吃了的?” 九阿哥把第二又咽了下去,意犹未尽,“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就一盒子点心,值当你跟哥哥我急眼?” “这一盒子点心,你就别惦记了,我明天在外面给你买个十盒八盒的,你拿回去慢慢吃,这是我今年的寿礼,年年就这一盒。吃完了,就得等明年。” 看着盒子里空出的两个空格,十阿哥心疼地盖上盖子,他还没吃呢,被九哥捷足先登了,弯腰把盒子放到柜子里,把锁加上。 九阿哥咂巴着嘴儿,瞄瞄那个柜子,那是老十放贵重物件的地儿,什么契全在里面。 “你不是素来待那个丫头亲厚?她还不能多送你点儿?” 十阿哥不屑地瞥了他没见识的九哥一眼。 “你当材料易得呢?哼,连皇阿玛也不能常吃到。” 九阿哥惊讶了,又回想一下方才那点心的味道,软嫩香滑……香,太香了!到现在,他口齿内还留有余香。 咽了咽口水,“什么材料做的,这么金贵?” 十阿哥把钥匙揣好,往房外走。 “我能知道?” “你傻的呀,什么做的都不知道,就敢乱吃?” “你方才也不知道,你还连着吃了我两个!” “我,我那不是看在你的手里,我才吃的嘛。” “是呀,那笨丫头送我的东西,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你……”九阿哥气急,“那丫头有什么好,这么些年了,你还护着她?” 十阿哥回头看看他九哥,“你能找一个做出这样好点心的人来?” 九阿哥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他们这样的龙子凤孙,那打小儿吃的山珍海味不知凡几,那是什么稀罕吃什么,什么少有吃什么,这世上,只有他们不想吃的,没有他们吃不到的,可是,老九自己也得承认,与方才那点心相比,以前所有的点心都降了等级。 走到厅里,九阿哥也不去管他的几个哥哥们,一屁股坐到雅尔哈齐身边:“我说,你们夫妻俩真不够意思,老十年年吃,怎么我们就没见着影儿?” 雅尔哈齐看着他跟着十阿哥走的,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笑道:“那材料,全靠那只雕去找,你想想,能找着多少?” 雅尔哈齐看看九阿哥:“就老十方才那一盒子,用了三个月的存料。另九个月的,全都奉给了皇上、太后或是别的长辈了。” 九阿哥想起那点心的味道,又咽了咽口水。 “没跟着那雕去找找?” 雅尔哈齐笑道:“他在天上飞,去的全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之处,怎么找?再说,为了点子吃食,也犯不着不是,咱们这样的,什么好东西吃不着!” 这人呀,就这样,越得不到的,他就越惦记,九阿哥拉着雅尔哈齐,开始套话,雅尔哈齐能活到现在,可一点不比九阿哥傻,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 九阿哥气恼地发现,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反倒是自己的饮食喜好被套了出来。 睨一眼气定神闲的雅尔哈齐,什么毒豹子,明明一只臭狐狸! 雅尔哈齐低头喝茶,唉,喝惯了媳妇儿泡的,这别的茶喝着总不是个味儿。 九阿哥转了转眼珠子,“我送你两个美人儿,你让你媳妇儿给我也做一盒呗。” 雅尔哈齐好悬没把嘴里的茶喷了出去。玉儿那醋缸子,要知道九阿哥跟自己做这样的交易,她会不会往九阿哥的吃食里面下巴豆? “美人儿?嘁!” 九阿哥急了:“你什么意思?看不上?告诉你,那还是我从江南弄来的。那皮肤,那腰身,啧啧,还有,你没见那小脚……” “汉人女子?” “对,美人儿!” “裹了脚的?” “别说,三寸金莲还真有那么点子意思。” “那脚洗没?” “嘿,雅尔哈齐,你什么意思?恶心我?” 雅尔哈齐笑道:“你不知道吧,这些裹小脚的,到了老年后,那脚上长鸡眼什么的,又硬又臭又……” “闭嘴,闭嘴。”九阿哥赶紧拦住。 “老雅,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有意恶心我,你这一说,爷以后哪还有兴致碰那俩女人?” “嘿嘿,你忘了,皇上可是下过谕令,不许裹小脚。” “那是说咱八旗的女子不许,汉人女子也没强令禁止不是。” “咱八旗女儿不做的,是不是就不怎么样?” “唉呀,不过两个玩意儿,怎么能拿来做比。” 雅尔哈齐低笑道:“那玩意儿你不是得近身?你还玩儿人家的脚……”看看九阿哥的手,雅尔哈齐转头扬声对十阿哥道:“老十,今儿你给我排座,我得离你九哥远点儿,以免影响胃口。” 一屋子男人都看过来,见雅尔哈齐笑眯眯地,九阿哥在那儿却急眉搭眼的拦着雅尔哈齐不许说。九阿哥这不拦,众人也就罢了,他这一拦,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便一劲儿催雅尔哈齐让他说说因由。 雅尔哈齐看着跳起来想捂自己嘴的九阿哥,伸手一按,九阿哥便被按在椅上动弹不得了。雅尔哈齐一手按在九阿哥肩上,一边把这金莲的事儿全说了。加油添醋把那金莲的味儿形容了一遍。 一屋子男人全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九阿哥。 “九哥,你什么时候恋上脚了?还是臭脚。”十阿哥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闭嘴,什么臭脚,那两丫头才十五六岁,花儿一样。” “九哥,她就是长得再好,那有一双臭脚也太煞风景了吧。” “你听老雅胡咧咧呢,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莽夫,金莲哪有他形容的那么恶心人?人家也是天天洗的。” “就是天天洗,那被压断了的四根脚趾头是不是踩在脚底下?那出汗了,没被袜子吸了汗气,是不是就得臭脚。” 所有人都被恶心到了。 “老九,你玩儿什么不行?” “就是,哪怕你弄俩娈/童呢。至少洗干净呀。” “九哥,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嗜好,啊,你方才还拿手抓了两个点心吃,你洗手没?” 九阿哥急了,“他娘的,爷今儿这是说不清了!爷也不惜得那钱了,每人给你们送一个,你们自己看看是不是好玩儿。” 雅尔哈齐摇头:“我不要,我要玩儿了那金莲,我那对龙凤胎指定吃饭都不和我同桌。”媳妇儿指定领着四个孩子单过去了。 “老雅,你是故意的!我今儿还就一定要送你一个,让你开开眼。” 十阿哥大笑道:“这见过抢人东西的,我今儿第一次见强送人东西的。” 看看他九哥的手,对一边的丫头道:“去,给你们九爷盛一大盆儿干净水来,让他再洗洗手,要不爷今儿这寿宴都得变味儿。” 九阿哥被老十挤兑得起身便要动手,一边的雅尔哈齐看到伸手按住了:“老十没说错。你是得洗洗手。” 水很快送上来了,对着面前一大盆儿清水,九阿哥被逼无奈,伸出了手。 “你,给你们九爷把这手好好洗洗。”雅尔哈齐冲着那端水上来的丫头抬抬下颔。 那丫头战战兢兢看看恼怒的九爷,又看看自家主子。 “洗呀,没见你九爷等着?”十阿哥的嗓门儿一点不低。 九阿哥看着一双被丫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洗净后,又被重新修理过指甲的手,欲哭无泪。 雅尔哈齐拍拍他的肩:“嘿嘿,老九,以后记得要爱洁,学什么不好,学人捧臭脚?我那对龙凤胎都比你讲究。” 看着罪魁祸首得意的样子,九阿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这不过是宴席上的一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191找碴 男人们喜欢谈论的是美女、武力、射御、权力,女人们永恒的话题是水粉胭脂、衣裳首饰、孩子夫婿……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用蒙语和玉儿打招呼,玉儿笑道:“我们一家子可全来了,你饭食可要准备够了。”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拉着玉儿的手:“开宴可不怕大肚,再说,看你这小身子骨儿,就不是个能吃的,你看看你这手,我都怕把你捏坏了。” 一边坐着的郭络罗氏道:“她这身架子,可不像八旗闺秀,倒与那汉家女子仿佛。” 玉儿睨了郭络罗氏一眼,道:“我不过是长得稍高一些,显得便瘦一些罢了,你别看我这样,我拉弓可是能拉五力的弓呢。”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不信,玉儿笑道:“咱们八旗女子说的就是上马能开弓,下马能管家,如果不能开弓,我玛法与哥哥们,就该不疼我了。” 大阿哥继福晋张佳氏道:“你能开五力的弓?别是拿错了吧?” “有机会,大家一起射猎,你就知道了。” 几人正说话,旁边传来乌喇那拉氏的声音:“她还真能开五力的,不过,开弓后,手却伤了。当年,可好些人看见了。” 玉儿回头高兴道:“四堂嫂,今儿我可比你先到。” 乌喇那拉氏拉着她的手:“是,你可不比我早了一刻钟嘛。” 玉儿笑道:“反正早了。早到一步也是早。” 许是因为玉儿纯真耿直的性情,许是因为四阿哥与雅尔哈齐的交情,乌喇那拉氏很乐意与玉儿相处。玉儿也因为乌喇那拉氏温和宽容的性情喜欢与她在一起,至少,乌喇那拉氏少了很多攻击性。 “好,你比我们早。” 玉儿往乌喇那拉氏身后看:“弘晖呢?” “在家里,没带出来。” 玉儿道:“我把我家四个全带来了。” 乌喇那拉氏明显不赞同:“弘芝弘英这才刚一个多月,你怎么带着到处走?” 玉儿道:“放在身边才放心呢,放在家里,总惦着,挠心挠肺的。” 乌喇那拉氏拍着她手:“以后不可以这么任性,孩子还太小了。” 玉儿笑着,不置可否,她的孩子,当然要在她灵觉范围内,她才能护着的。 “你们俩一见面就粘乎,把我们都丢在一边。”三阿哥夫人董鄂氏在一边取笑。 “你不说自己与亲妹妹粘乎,倒说我们呢。” 乌喇那拉氏拉着玉儿走到两位董鄂氏身边。玉儿笑着与九阿哥的嫡妻小董鄂氏打招呼。 小董鄂氏看看玉儿的龙凤胎,又看看刚一个多月的双胞胎,带着些怯意道:“我能抱抱你的孩了吗?” 玉儿笑着从嬷嬷怀里把孩子抱过来,手把手教小董鄂氏怎么抱新生儿。 小董鄂氏道:“好小,好软。” 玉儿道:“你先习惯习惯,以后自己生下来再抱时,才不手生。” 小董鄂氏脸红了红。 弘英东张西望一阵,玉儿拿出一个小铃铛,在他前后左右摇,他的眼珠子就跟着转。 小董鄂氏觉得好玩儿,“看着真机灵,这眼珠,乌溜溜的。” 弘普觉得和一群女人呆在一起没意思:“额娘,我去找十堂叔。” 玉儿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去吧。” 惠容乖乖地坐在额娘身边守着两个弟弟。 郭络罗氏看看玉儿的几个孩子,有些眼红,她三十六年成婚到现在,已经六七年了,可一个孩子也还没生下,这个伊拉哩氏,满打满算成亲三年,孩子却有了四个。皇帝成婚了的阿哥里,还就只有八阿哥没有一个子嗣。皇帝不停地往她们府里添人,伊拉哩氏却至今独霸着夫婿一人。 皇帝不也很宠爱雅尔哈齐,怎么就不给他赐几个女人? “你这么些年,还是一个人守着夫婿呀!” 玉儿眼也不抬,“男人要女人,不过就是想过得舒服顺意罢了,我们爷既不嫌我侍候不周,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愿意顺着他心,不给他添烦乱,他不乐意应付别的女人,我难道还敢强他不成?我们爷,可不像八爷脾气好。我从来不敢对他有一点违逆的。” 小董鄂氏轻声道:“你们爷脾气也不好吗?” 玉儿点头:“他脾气暴烈起来,我就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自己会被他拆了。”被蹂躏得很惨,第二天,总一身青紫…… 小董鄂氏同情地看看玉儿:“他,有没有,伤着你?” 玉儿想了想,“还好!”晚上做得过了,有些红肿,有些酸痛,不过,玉儿自己会制药,加上有心法辅助,第二天就好了。 小董鄂氏听了这话,却更同情她了。她家爷虽有时脾气也犟,可至少没跟她动过手呀。 郭络罗氏看老九的媳妇被伊拉哩氏几句话就哄了,“九弟妹别被她哄了,她家那位贝勒爷可宠着她呢。” 小董鄂氏看看玉儿,又看看怀里的孩子,再看看郭络罗氏。 玉儿拍着小董鄂氏道:“你八嫂没说错,我们爷只要性子没起来,脾气也不坏,容容,你阿玛平日很好吧?” 惠容点头:“阿玛对容容很好。”如果不一个人霸着额娘就更好了。 郭?br / 清心游第5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郭络罗氏道:“看吧,还说什么没我们家爷脾气好,这不挺好?” 玉儿点头:“只要我顺着他,他就不会恼。”晚上由着他折腾,他第二天就乐呵得见眉不见眼。 小董鄂氏问:“要是不顺着呢?” 玉儿想了想:“他就急!”那天容容说要和自己睡,不让他一起,他就吼,最后把容容又哄又骗的糊弄得照旧一个人睡了。 小董鄂氏觉得自己真相了,这个伊拉哩氏就是个被丈夫压制得不敢有一点儿异声的小媳妇儿。不过,伊拉哩氏那位贝勒爷是个顺毛驴,只要不违逆,也很好侍候。和她家的爷一样。 “他不要别人侍候吗?就使唤你?你不是还要管家?会不会很累?” 玉儿想了想:“他的衣食住行,什么都是我打理的,平日不论什么事儿,都是我经手,丫头要侍候他,他都不乐意。不过说累倒也还好。我体力好。” 小董鄂氏想,怪不得她方才说能拉五力的弓呢,这天天累得和仆妇似的,没点儿力气,可怎么行。 郭络罗氏不信:“什么都由你打理了,丫头奴才们还做什么?” 惠容在一边替自己额娘作证:“家里的丫头给阿玛布菜,阿玛从来不用。额娘不停地照顾他,有时连容容也顾不上。” 玉儿回头哄道:“容容长大了,是吧,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惠容点头:“嗯,容容从两岁就自己吃饭穿衣了。” 小董鄂氏听了,开始轻声扒拉自家男人的癖好。比如,买了好些汉女回来啦,比如弄一班戏子回来听戏啦。玉儿一边听,一边点评。 最后,小董鄂氏总结,“我们爷倒不用我事事亲手做,丫头们能做的,他也就罢了。我也就轻省些。” “那你给他做衣裳吗?” 小董鄂氏点头:“去年做了。” 玉儿道:“嗯,你可以多做一些,每季从里到外至少两套。别的,可以让丫头给你帮忙。” 小董鄂氏道:“那一年至少得做八套?” “嗯,全套的!连配饰都替他配好。” 小董鄂氏道:“家里的小妾们都会替他做。” “小妾们算什么?你才是他的嫡妻。” 一边的董鄂氏与乌喇那拉氏一起点头。 董鄂氏教导妹妹:“平日管家再忙。也得先顾着九弟。”这个伊拉哩氏确是一片好心,这样,夫妻之间情分才深。虽然,可能会累一些,不过,至少能得了夫君宠爱呀,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郭络罗氏道:“那你一天时间岂非要忙个不停?” 玉儿想了想:“过日子,就这样呀。” 郭络罗氏看看三个孩子:“上次去你家时,你说孩子的一切你都知道,你顾得上?” 玉儿点头:“对,所以,一天才会不停的忙。爷们儿出门前忙他,出门后忙孩子管家,大家子的嫡妻不都一样?” 一屋子女眷一起点头。 玉儿不想再理睬郭络罗氏,转说衣裳配饰,这一下,全部的女人都能加进来讨论了,方才郭络罗氏就逮着玉儿问,这会儿,玉儿轻松多了,偶尔才插几句,时时分神顾着双胞胎。 七阿哥夫人呐喇氏走过来轻声谢玉儿,上次乔迁宴,她问了玉儿好些照顾孩子需要注意的事儿,玉儿一点没藏私都说了,她回去又询问过太医,太医都说使得。 “我那孩子,三岁了,以前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太医说,照着你的法子,孩子的身子骨肯定能更好。“ 玉儿笑道:“其实我说的,也都是老生常谈,不过是听了太医的话,然后认真去做罢了。自己的儿女,自己心疼。“ 呐喇氏点头,拉着玉儿又说了好些。 玉儿只当这次生日宴如平日的各种应酬宴会一样,只是,就因为她的一番话,倒引出一段事儿来。 那日一家子从十阿哥家里回去后,照常过日子。 到了每月去太后那儿请安的日子,玉儿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一起去慈宁宫。 太后看着乖巧的龙凤胎给自己行礼,又看看抱在嬷嬷怀里已经两个月的双胞胎。 “哀家听说你在众人面前抱怨平日照顾夫婿孩子很忙很累?” 玉儿瞪大眼:“太后,谁在您跟前也敢胡说?玉儿可从来不会抱怨什么的!您看这么些年,玉儿何曾有一丝儿怨色?” 太后想了想,还真是,这孩子天天都乐呵得不行。 “太后,玉儿这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呢,什么都有了,如果再抱怨,那就遭报应了。” 太后赶紧念了几声佛,“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还这样没一点忌讳。这报应是能随便说的吗?” 玉儿笑道:“太后,玉儿就是觉得,这日子真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敢行善积德积福,怎会抱怨忙累。再说,玉儿平日做的不过都是份内的事儿,有什么忙累的呢?” “那日在十弟那儿,你不是说每天很忙很累?” 玉儿回头一看,果然是郭络罗氏。 “郭络罗夫人这年纪不大,记性却不太好了,当日你问我是不是一天要忙个不停,我回的是,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当日在座的各位阿哥的嫡室可都同意的,这大家谁都是成日围着自家爷与自家的孩子转,还得管家不是。怎么倒是我说了忙累了?” 郭络罗氏哼道:“你不是说忙完自家爷,才能去忙孩子?那就让别的女人帮你照顾雅贝勒爷得了呗。” 玉儿上下打量郭络罗氏:“郭络罗夫人看来是个享福惯了的,平日是觉得照顾八爷累了?我们爷那人,脾气没八爷那样温和,素来是他说什么,我听什么的,他不乐意让丫头侍候,我这做妻子的,可不就得尽本份?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这照顾自己家爷还成了苦差了?平日八爷让你很辛苦?那你可得跟太后求两个好秀女回去帮忙了。” 郭络罗氏呛道:“我家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家吧。” 玉儿对太后笑道:“太后,您看我们爷和我这几个孩子气色好不好?” 太后笑道:“好,好,哀家知道,你是个惯会照顾人的。” 玉儿甜笑道:“是呢,玉儿在娘家从小服侍太太、玛法、额娘、阿玛,嫁了人,自然是服侍公婆、夫婿、孩子,这都是打小儿便跟着太太额娘学会的。” “你敢说我没娘教!” 192定赌 玉儿看着激怒的郭络罗氏瞪大了眼:“郭络罗夫人这可真是欲加之罪……” 又回头看太后。 太后安抚道:“老八家的,怎么扎翅儿了?”太后见多了在她面前互相拆台的,很知道什么时候出声儿让事态不进一步恶化。 “皇玛嬷,你看她,她没明说,可话里话外明明就是那个意思。”郭络罗氏拉着太后撒娇。 玉儿摇头:“太后、皇上都知道,我素来是个有话就说的,像当年你绊倒我,我不就直说了?” “你……”郭络罗氏从太后身上一下站起来。 太后赶紧安抚:“好了,好了,都是嫁人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吵嘴?” 郭络罗氏道:“皇玛嬷,她自诣会照顾人,其实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不见得堂兄就一定满意的?” 玉儿道:“八爷是不满意夫人的照顾吗?因此夫人要推己及人?况且,我也从没自我吹嘘过。” “哼,我也不与你绊嘴,你有本事,不靠着奴才丫头,便把你们家四个孩子并雅堂兄照顾好了,那才算你会照顾人呢,从此,我郭络罗氏再不说你一句的。” 玉儿道:“夫人便是说我,也无妨的。我自做到让我们家爷满意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夫人也满意才成?” “哼,你不过是气虚罢了,我看呀,还是让太后赏你几个宫女带回去吧。” 玉儿道:“八夫人要找太后讨赏,却不需拉上我,我要求太后,自会开口,却不会拐弯抹角的。” “太后,你看,伊拉哩夫人也想求两个宫女呢,您就如了她的愿吧。” 一边的惠容不乐意了:“八堂婶儿听不懂话,容容都听懂了。额娘说八堂婶儿想要两个丫头,自找皇乌库妈妈就是,别拉上额娘,可八堂婶儿偏要说是额娘想要。”回头问弘普:“哥哥,你当初要吃点心,偏要说是容容爱吃,自己不好意思跟额娘要,八堂婶儿和你一样。” 弘普小脸红通通的:“妹妹,哥哥跟你陪不是,以后,哥哥要吃了,就自己和额娘说去。” 惠容小大人一样点头:“这样才是好孩子。额娘说,只要是正当的要求,她都会满足的。” 又回头问郭络罗氏:“八堂婶儿,你是不是觉得跟皇乌库妈妈要人不好?可八堂婶儿明知道是错事,为什么还要让额娘跟你学?你不是好孩子。” 下面看热闹的女眷纷纷捂嘴。 郭络罗氏转转眼珠:“容容,你额娘带两个丫头回去帮着照顾你阿玛,你额娘就不会累着,还有许多功夫陪你们,这样不好吗?你不心疼你额娘吗?还是你额娘不喜欢别的女人侍候你阿玛?” 惠容看看郭络罗氏:“八堂婶儿,原来,你这是将心比心呀。以前额娘教容容,做人做事,要将心比心。容容还有些迷糊,容容现在知道了。八堂婶儿照顾八堂叔累了,就以为额娘侍候阿玛也累。对吧?” 又回头对玉儿道:“额娘,原来将心比心不一定就会对的。”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容容说说,怎么不对了?” 惠容道:“额娘喜欢服侍阿玛,八堂婶儿不喜欢服侍八堂叔。所以,将心比心在这里,不对。”哼,容容不喜欢别的女人插到自己一家子里面来。额娘说了,有了别的女人,阿玛就不会再疼她和哥哥弟弟了。不过,额娘也说了,这个话死也不能说出去。 郭络罗氏听了这话有些急,又要开口。 太后把惠容招过去:“容容,和皇乌库妈妈说说,你阿玛喜欢皇乌库妈妈的丫头服侍吗?” 惠容摇头:“阿玛从来不让别的丫头服侍。额娘身边的大丫头绿菊给阿玛布菜,阿玛都不吃,阿玛只吃额娘准备的。阿玛也不喜欢穿别人做的衣裳,只喜欢穿额娘做的,阿玛还总吃点心,也全是额娘去做的。” 太后乐了:“你阿玛真任性。” 惠容点头:“就是,比容容这样的小孩子还任性,不过,额娘说,阿玛每天出门在外面挣饭钱,很辛苦,很劳累,我们要多顺着他。容容都从来不馋额娘给阿玛盛的吃食。” 郭络罗氏道:“你额娘只顾着你阿玛,还能有空闲照顾你们四兄妹吗?” 弘普慢条斯理道:“我们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身边又有许多奴才跟着。平日阿玛在家里时间少,他回来了,我们就让着他。” 惠容点头:“阿玛一走,额娘全是我们的。” 郭络罗氏就是故意让所有人注意到伊拉哩氏的独宠,此时见差不多了便不准备再继续这话题了:“如果没有嬷嬷丫头,我看你还怎么顾得过来。” 太后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玉儿想了想:“郭络罗夫人,你知道当年,我跟准噶尔汗打了个赌。要不,这次咱们也开一个赌局,咱们压同样多的银钱。就赌我在没有丫头嬷嬷的帮忙下能不能妥善照顾好我们爷与四个孩子,如何?” 这个郭络罗氏,这样不停找碴儿,真烦人,玉儿准备狠狠收拾她。 郭络罗氏想了想,“好,赌就赌。只是,这个,却不好判定输赢。” 玉儿笑道:“这个好办得很,咱们既是在太后这儿定的赌局,咱们请太后公正做主,找一处能生活的地方,不让闲杂人等出入,我也不带丫头嬷嬷奴才服侍,自会把我们爷与孩子照管好,如何?”这样,以后不会再有人嚷嚷着自己侍候不好雅尔哈齐,要送人到雅尔哈齐身边服侍他了吧!自己有空间,可以作弊,一家子不会缺乏营养,自己打小学了一身本事,照顾一家子,还是能行的;又能光明正大躲出京城的纷纷扰扰,过一段儿清净的日子。玉儿想着,有些跃跃欲试,还有些迫不及待。 郭络罗氏应下了赌局。赌约覆行的时间,定在了双胞胎断奶之后。 只是,玉儿压下的银钱,把在场的人都狠狠吓了一跳。 整整五十万两! 郭络罗氏也得准备同样数额的银钱! 不知道,八阿哥的身家加上郭络罗氏的嫁妆,能不能匀出五十万的现钱来? 这日在太后宫里请安的命妇回去后,这个赌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立时掀起了一番热议,有说伊拉哩家这个女儿赌性重的;有说伊拉哩家的女儿必然教养得很好,才敢提出这样的赌约;有说这一下,不论谁赢了,这往下十代都够用了,不过若输了,那就差不多是全部身家了;还有人说,这八旗贵女,打小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让她一个从小被侍候惯的,没人服侍,还要侍候夫婿并四个孩子,这伊拉哩氏不是疯魔了吧?有说丢下家里所有的家业不打理,不好好侍候公婆,就为着赌一口气,这是不孝,胡闹!还有说,这倒是可以检验出女子打小学的德容言工的真功夫来。 总之,郭络罗氏的目的达到了! …… …… “八哥,那丫头肯定不行,她打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离开过奴才的侍候,她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八哥,那丫头是想用这笔巨额银钱把咱们吓退呢,八嫂不应这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应酬?而且还会显出咱们底子很薄?” “八哥,你现钱不够,弟弟我这儿有呀,咱一起下注得了呗。” “八哥,这要赢了,咱这银钱,可就松泛多了?以后……” “八哥,……” 伊拉哩家在一片喧沸中显得分外平静。 一家三兄弟出门在外遇上同僚相询时,都面色平静地回道:嗯,知道。哦,没事儿,妹妹会赢的,什么?赢不了?赢不了也没事儿。什么,京城开了赌局?赌率一赔五?真的?好,我们去下注,下哪边?当然是赌我妹妹赢了,下多少?嗯,总得多下点儿才好。哦,现在赌局还没开,得等明年?可惜,这钱得晚挣一年呀…… 十二月庚寅,皇上回京师,诣皇太后宫问安,过了十天,便是大年三十,忙完过年诸事,一日到了太后宫里,太后闲谈提起老八家与博果铎大儿子家的赌约来。 皇帝了想了想:“伊拉哩丫头做什么惹着老八家的了?” 太后道:“咱爱新觉罗家,就她们两人的夫婿最是宠爱嫡妻,自然招眼无比。当日来请安的,就有人言语间提到老八到现在还无一个子嗣,老八家的急了,便说伊拉哩氏独宠。她俩人的夫婿爵位相当,老八家的是想着有个人一起分担一下众人的非议呢。” 皇帝笑道:“皇额娘不知道,这个事儿呀,还全得看雅尔哈齐自己的主意。” 太后惊讶了,“怎么说?” 皇帝把当年雅尔哈齐求恩旨的事儿说了:“皇额娘你也知道,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这后院儿争宠,她可未必有手段。雅尔哈齐一来是不愿嫡妻被气,二来不想他的子女中有他一样不得父亲关爱的儿女。你也知道博果铎素来很不在意这个庶子的。” 皇太后对于庄亲王把儿子一家遣出府的事儿自是知之甚详的。 “只是,他们是宗亲,到底不是匹夫匹妇,一个男人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天下人都盯着咱们家呢。皇帝不知道,从他们成婚到现在,多少人在哀家这儿说伊拉哩氏不成体统,哀家也动过两次给他们赏赐宫女的念头,倒不为着分宠,只为着让他们别再被人非议。便是把宫女领了回去,如老八一样放在那儿做摆设,那也是个挡箭牌不是?” 皇帝摇头道:“朕也问过雅尔哈齐是否要领宫女回去,雅尔哈齐说镶红旗下那么多包衣家的奴才,不会找不着女人侍候。再说,伊拉哩丫头的肚子又争气,这才三年时间,生了四个。这娶妇,为的,不就是传嗣嘛。” 皇太后点头:“那几个孩子乖巧又聪明,最重要,身子骨好呀,从没听说病过。” 皇帝道:“伊拉哩丫头便从小是个身子骨壮的,还是怀着龙凤胎动了胎气后才开始用药。她生的儿子,这身子也比常人的好。那丫头,有福。” 皇太后道:“有人说她辖制住了夫君,又说她嫉妒成性,哀家可没少听这样的话。” 皇帝听了摇头,把旧年南巡时,雅尔哈齐冲玉儿发火的事儿说了。 193反省 “雅尔哈齐那小子,脾气可不是个软和的,就因伊拉哩丫头拗不过弘普,带着去看了看平民的村子,他一巴掌把张桌子拍得粉碎,伊拉哩丫头和惠容母女俩吓得哭也不敢哭。那丫头是个温驯的,哪能辖制得了性子急躁的雅尔哈齐?” 皇太后不依道:“那孩子可从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 皇帝失笑道:“那是在您跟前,在朕的乾清宫,他还敢耍赖呢。平日看着不挑事儿,可但凡哪个八旗子弟惹恼了他,上去就是拳脚相加,他自小练得一身蛮力,几拳下去,人家就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皇太后呵呵笑:“皇帝别是哄我吧,那孩子,在慈宁宫可素来都是极温和的。” 皇帝道:“皇额娘不知道,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以前不服朕说他武艺好,上门挑衅还被他揍过呢。朕仿佛记得有个郡王家的孩子,不啻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诋毁庄亲王府的话,他把人家一条膀子捏得几个月都没好利索。朕都担心,伊拉哩丫头别在哪天被他一个收不住手伤着了。” 皇太后嗔道:“他自己的媳妇,他能没个轻重?你也是武艺高强的,后宫这许多嫔妃可也没谁伤在你手上不是。” 皇帝不好意思地笑笑:“朕都多大年纪的人了,再说,儿子当年年轻时,脾气也不坏不是。” 皇太后点头:“皇帝打小就不容易,那般大年纪就要动心忍性,苦呀。” 皇帝想起这许多年的过往,叹口气:“可不是!朕八岁登基,做什么都要在脑子里先打个转儿,哪能像这些子侄们这样行事肆意,全无顾忌。” 皇太后安慰地拍拍皇帝的手:“他们是因着头上有你这个长辈在呢,再说,孩子们品性也都好,哀家可从没听过他们在外面欺压良善的。” 皇帝道:“若有那样拎不清的,看朕不打他们板子。” 皇太后点头:“好,孩子们若是做错了,你该打就打,便是有人求到哀家面前,哀家也不去你那儿为他们求情。”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 皇太后又道:“雅尔哈齐真不是被媳妇儿的手段辖制住了?这男人不乐意纳妾的,可着实没听过。” 皇帝摇头:“伊拉哩那丫头,如有这般手段,现在也不会站在峰口浪尖了。别人若是她,至少会想着把陪嫁丫头开了脸,摆出来让人看不是。那丫头,好恶全在脸上,为人凄的,若说不喜欢夫君宠爱,那说出来谁也不信,偏她明晃晃地在所有人面前摆明着。” 皇太后想了想:“她确是个直性子,不伪饰的。” 皇帝道:“老八家的和那丫头素来就不对付,看着她这都生了四个了,估计也是急了。别的嫡室,这自己没动静,也会张罗着给纳侧纳妾,就她一直拦着,她只说伊拉哩丫头独宠,她不也一样?况且,伊拉哩丫头,这都三个儿子了! 算了,老八自己既然乐意,朕也懒得管。只希望他能早点儿有自己的子嗣,最好也一生就好些个。” 皇太后摇头:“有几人能像伊拉哩氏这样两胎就生四个的?” 皇帝大笑,“傻人有傻福。” 皇太后提到赌约。皇帝想了想:“她既要和雅尔哈齐过匹夫匹妇的生活,总得面对这些物议的,她话赶话被激得要用这种笨法子证明自己能侍候好夫君,由着她吧。” 皇太后道:“你就宠着她吧。那丫头,然拿大笔银钱来玩儿。刚出生的孩子们还小,必然体弱,万一出个啥岔子可悔也来不及?” 皇帝道:“皇额娘,她素来是个轻利的性子,以她的身家,她这赌的还是少的。不过,老八家,可没那么多多余的银钱……左右这事儿还早,不定他们就是吵吵嘴罢了。只是,这赌风,却是不能涨……” 玉儿回到府里,一时便觉得自己在慈宁宫里的赌约定得有些欠考虑,今天这事儿一出,全京城的目光都得集中到她的身上,玉儿有些懊恼,她怎么就头脑充血被激了呢? 龙凤胎看额娘不高兴,都静静地坐着,也不出声儿。 “你们下去玩儿吧,让额娘想想。” “额娘,你别不高兴。”惠容蹭蹭额娘。 玉儿亲亲女儿的小脸,“额娘没有不高兴,额娘就是要好好冷静想想,你和哥哥下去玩儿去吧。若要写字也行。”回头又在儿子脸上亲了一记。 “乖,下去吧。让额娘一个人呆一会儿。” 把屋子里的人都遣了下去,玉儿一个人进了空间。 有多久没有一个人呆着了?不是理家就是管孩子,不是和丈夫纠缠就是侍候公婆长辈,嫁人后,她似乎一直没空闲过。 玉儿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新鲜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空间里也下雨。玉儿一直以来就在怀疑,那朵兰花只是一把连接空间的钥匙,这个空间里,也有晴雨。 走到河边,一股沁凉的水汽弥漫在水面,萦绕在身畔,玉儿把衣裳一脱,走进了河里,她不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这么些年,也并没有把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探查清楚。今天,她想探探河底。 河水从盖脚到没膝到把她的身子慢慢淹了,水的颜色也由浅逐渐变深,也许因为水流不急,河的地势一直不曾变过。渐渐不能踩到河底了,玉儿轻轻舒展四肢,平躺在水面上,随着水流流动…… 空间的天,是蓝的,一片蔚蓝,有几抹浅淡的白云,如轻纱,让那蓝,显得更纯洁,明澈…… 自己变得浮躁了,即使每天修炼,可自己心态不好。 是幸福的生活让她忘乎所以了吗? 是顺遂让她忘了自省! 她变得轻浮不稳重,轻视他人,过于自我。 没嫁人前,家里额娘太太总会时时教导她,让她一直很谨慎。可是,嫁人后,她的耳边少了提点,雅尔哈齐对她是真的好,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即使,她任性,他也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可爱,即使她不讲理,他也包容地说: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娶你就是要让你过得顺心的。 是他的宠溺让她忘乎所以,她忘了,她,从来不是世界的中心。她也忘了,这世上,从来不是只有爱她护她的人。 一路南巡,万事顺心,回京后,继福晋不再对着她冷嘲热讽、说话也不再夹枪带棒,后来,搬出庄亲王府,她更是如离开辔头的野马,自由,无拘无束,任性;雅尔哈齐离开京城,她只需每月去庄亲王府问个安,就回到她的陪嫁宅子,过着不用服侍任何人的日子,连龙凤胎都跟着去了草原,不出宅,无人违逆她…… 因为怀着身孕,所有人都呵护她,连十阿哥、四阿哥都让着她,甚至在她生产时,亲来府里坐镇,而她,产后甚至没有正经地表示过感激……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不知道感恩,变得对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她的敬畏之心,她的谨慎之心,她的淡泊之心,都在顺遂的生活中被侵蚀…… 她是个笨蛋…… 她然那样容易就中了郭络罗氏的激将之计,明明,她可以完全不理会郭络罗氏,让她自己一个人蹦哒去,可她然蠢得接招了,还跟她斗嘴…… 玉儿懊恼地捂着脸,她没脸见人了…… 而且,她对不起全心宠着她的雅尔哈齐,她没与他商量,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一家人的事儿! 她若是想要出京清闲一阵儿,完全可以跟雅尔哈齐求助,而犯不着去与郭络罗氏对赌。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 因为被郭络罗氏挑衅,想着教训她一顿,可是,何必呢?郭络罗氏,一个无关的人,根本不用在意,归根到底,还是她忘乎所以,自视过高了…… “我是个笨蛋!” 雅尔哈齐回到家,见着的就是媳妇儿沮丧的小脸。 自己从来笑意盈盈的媳妇儿,自己温柔甜美的媳妇儿,自己成天乐呵呵的媳妇儿,坐在那里,搭拉着小脸…… 雅尔哈齐衣裳也没换,穿着朝服就把玉儿抱在了怀里。 “媳妇儿,怎么了?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什么事儿让你不顺心了?” 玉儿泪意盈盈吸着鼻子,“雅尔哈齐,对不起!” 雅尔哈齐看着红了鼻头的媳妇儿,赶紧亲了亲:“唉哟,宝贝儿,到底怎么了?孩子们没事儿吧?” 玉儿摇摇头:“孩子们都好。” 雅尔哈齐松口气,坐下后一用力,把玉儿横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媳妇儿,你不是说了,只要家里人没事儿,就没什么能算得上是大事吗?怎么哭丧着脸?来,和你夫君我说说,都遇到什么难事儿了?便是我媳妇儿处理不了,我这个做丈夫的不是在嘛,还有我呢?” 雅尔哈齐不这样还好,雅尔哈齐对她越好,玉儿的愧疚越深,这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慌得雅尔哈齐手忙脚乱,又是亲又是哄又做了无数保证。 玉儿搂着丈夫的腰,小脸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吸着鼻子:“雅尔哈齐,我不是个好妻子,我做事轻浮不经大脑,一根肠子通到底,没点儿算计,做决定的时候忘了考虑你的感受,我太轻率了!” 雅尔哈齐轻笑道:“唉哟,今儿这太阳是从东边落的还是西边落的?我媳妇儿怎么把自己说得这么差劲儿?你是什么样的,我能不知道?我媳妇儿又孝顺又聪明,长得好脾气也好,上马能开弓,下马能管家;相夫教子,女红针织,我媳妇儿什么都不赖的,要不,你夫君我能被迷得连看别的女人一眼都不乐意吗?” 玉儿噘着小嘴儿:“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而且,我今天还做错事儿了。我被郭络罗氏激得订了赌约,连带着你与四个孩子都得陪着我受累。都怪我太不冷静了,被她一挑衅就热血上脑想着要狠狠教训她,让她狠狠破财,狠狠心疼,让她以后不敢轻易再来惹我。”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爱得不行,啊呀,他媳妇儿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这可人劲儿,真是让人的心全软成了一团。 “哦呦,媳妇儿,这可怎么得了,你这可怜可爱的小样儿,让你夫君我恨不能把你揉到血肉里、随身揣着带在口袋里,我媳妇儿怎么就这么体贴人,这么招人疼呢,让你夫君我觉得怎么宠都宠不够!” 玉儿捶他一下,“人家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雅尔哈齐把玉儿搂得更紧了,一双手更是把她当娃娃一样从上到下揉蹉了一遍:“媳妇儿,你看,我是一家之主,对吧。” “嗯,可我今天然把你的感受忽略了,你是一家之主,我然全没去管你的想法,我觉得自己太不可原谅了。” 雅尔哈齐低头亲亲媳妇儿的小脸:“你夫君我是一家之主,便是你把天捅了个窟窿,你夫君我也得负责去补上,要不,你找我这夫君有什么用呢?何况今儿这事儿,可一点儿不怪你,这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要还是一味忍让退缩,那以后不是谁都敢在你面前咋翅儿了?” “可是,这赌约一定,咱家一家人就生活在京城所有人的视线下了,连你也被我连累了,以后,肯定很多人盯着你。”玉儿觉得自己真是蠢得没救了。 雅尔哈齐失笑道:“你当平日你夫君是个路人甲呢?”路人甲,也只有他媳妇儿才会造出这样的词儿来。 玉儿哼道:“你不是路人甲还成了所有人围绕的中心了不成?” 雅尔哈齐哈哈大笑:“唉哟,我的媳妇儿哟,看来,在你心里,你夫君我的存在感很低嘛。你是不是忘了,我既是有爵的宗室,又是武艺高强、骑射俱优的办差贝勒,既是铁帽子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又是皇上跟前得用的?你夫君我这一走出去,谁见了不得气气的?谁见了不得称声爷?你夫君我这样的,能是无足轻重的路人甲?能不招人眼?你还当我平日出门儿都是不惊起一点子灰尘的呢?” 玉儿抬头看看自己的男人,“你是说,平日你就很招人眼?”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睁着一双纯澈的眸子,如同不知世事的孩童,疼得不行。 “我的媳妇儿呦,你可让我怎么疼你好呢?你不会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你夫君我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吧?” 玉儿眨眨眼:“位高?权重?有吗?”她没什么感觉呀,雅尔哈齐不就是个在皇帝面前跳腿儿的? 雅尔哈齐乐得把媳妇儿举得高高地在屋子里转圈儿,“唉呀,原来,在我媳妇儿眼睛里,我一直和平民百姓一样呢。” 玉儿被他转得有些晕,哼道:“本来就一样,你还多长只角怎么的?” 194惊马 雅尔哈齐转够了,又坐了回去,照样把玉儿横放在膝上坐着。 “我真高兴,媳妇儿,我真高兴,在你的心里,我一直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眼睛里从来看不见他的身世来历;无关一切功名利禄,世俗虚名,只把他当一个普通男人来对待,为他做饭、做衣裳,给他生孩子,管家…… 玉儿白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能耐,很威风?” 雅尔哈齐笑道:“可不就是?媳妇儿,你要知道,这整个大清,能让你夫君我忌惮的,也不过那么十几个罢了,爷这样的男人,是普通的男人吗?” 玉儿看看他,垂头想了想,又看看他,又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雅尔哈齐乐得亲亲了小嘴儿,“嗯,玉儿这样就好,我媳妇儿什么样儿都好!” 玉儿翻了他一个白眼儿:“我怎么能什么都是好的,这世上,就没有人能什么都是好的。就是你这态度把我宠坏了,惯得我不知天高地厚,变得轻浮。纵得我忘了自己的斤两,行事不经大脑……” 雅尔哈齐笑道:“怎么能宠坏,我媳妇儿这性子,只让人怕宠得不够,不怕宠坏。” 玉儿无奈地出口气,放弃和一个没原则的男人再争论。 “嗯,反正,我就是觉得今儿和郭络罗氏打赌错了,没顾虑你的心情,你是一家之主,我不该轻忽你的感受,我以后会改,做事情都不再这么冲动的。虽然我有把握能把你们父子、父女五人照顾得很好,可我也不该拿这事儿来打赌,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该把你们拿来做打赌的物件儿。这世上任何事物都不应该拿来和你们相比。” 雅尔哈齐笑着亲亲媳妇儿的小嘴儿,“好,好,我媳妇儿可懂事了,没事儿就爱自我反省。不管这事儿错没错,便当你是一日三省自身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夫君我知道了。来,你看,你夫君我的衣裳还没换呢,你是不是该尽尽妻子的职责,服侍你的男人先把衣裳换了?” 玉儿白他一眼,从他膝上下来,服侍着他换上常服。 玉儿又让下人送了水上来,服侍雅尔哈齐洗了手脸,自己也把小脸洗了洗,方才流了许多的眼泪,脸上被眼泪浸过的地儿,很不舒服。 “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吧?”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行了,多大个事儿,还值当你又是赔不是又是抹眼泪儿的?把你夫君我吓了一跳。” 玉儿冲着他又翻了个白眼儿,她发现经他这一通搅和,仿佛自己先前的一番自责全属多余。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得不对,可不讳言,她的心里真的不再觉得难受了。 雅尔哈齐看她心情确实好了,放下心来。 “来,媳妇儿,我和你说件喜事儿。” 玉儿坐过去,又被他抱在怀里,不过,坐在他怀里确实很舒服,玉儿便一点不抗拒地靠在他怀里。 “你侄儿阿克敦上年末不是考上武进士了?后来皇上西巡,他也在随行的阵容内,他立功了,你知道吗?” 玉儿摇头:“前些天回家,没听家里人说呀。”她忙着和家人腻歪了,谁管那些个什么升官发财的事儿呢。 雅尔哈齐见媳妇儿一点儿不知道,便把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十一月辛丑。皇帝驻跸祁县郑家庄。 第二天,皇帝在行宫前,检阅山西太原城守官兵的骑射,善射者,分别赏赐了金银,成绩差的,则革退遣还京师。 刚开始,皇帝检阅骑射,被阅官兵们或射或跑,各展所长,一切都很顺利,可没想到,中间却出了岔子。 有一个被阅兵丁不知是平日疏于练习,还是心里畏惧惊惶手下没个轻重,或者是被人所陷,总之,他所乘马匹受惊乱窜乱跑,跑着跑着还渐渐接近了皇帝的御仗。 这皇帝的御仗,那未经通传,是谁也不能近前的,可这马就这么窜了上来,朝着皇帝就奔了过去,这要撞着皇帝,皇帝不仅失了威仪,还得受伤。 不知是马跑得太快,还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马离得皇帝都不是很远了,然也没出来个人拦着。最后,还是阿克敦飞身上去把那兵丁一把拉下了马,并勒止住那匹惊跳挣扎嘶鸣不休的战马。 皇帝回行宫后,狠狠表扬了阿克敦,对阿克敦说:今日阅射时,兵丁所乘之马惊逸,渐近御仗。诸年少大臣,俱效年老大臣,旁观不动。惟尔直前勒止之。可谓继武前人矣。特赐尔貂皮褂一领。嗣后益加勉力,奋力向前也。 玉儿眨了眨眼,“惊马跑到皇上跟前了,那些大臣们不救驾,却都站在一边装没事儿?”这不是一个君权神授的封建王朝吗,那些大臣不是应该驽力救驾,拼死一搏的吗? 雅尔哈齐冷笑道:“那些年纪大的大臣不说了,年老气虚;可好些壮年、青年官员也都站在一边旁观,没人上去救驾。惊马是会撞伤、撞死人,可是明知道冲着皇帝去的,也只有你侄儿冲上去了。”这些官员,平日口口声声什么圣上但有所命万死不辞,不过一群惯会说奉承话的滑溜奴才! 玉儿想了想,这,算是常态?这人,都怕死,要去拦一匹不受控制的马,如同空手拦一部时速六十公里的摩托车吧,没点儿胆量,没点儿本事,不但可能拦不住,说不准还真把命送了!皇帝说阿克敦继武前人,嗯,她娘家那一家子,可不都是武夫嘛。当然,阿玛是文臣,自己大哥是半个文人。 “那真是无意被惊的马?没啥阴谋?” 雅尔哈齐道:“你道是有人故意冲着皇上去的?” 玉儿眨巴着眼,看来不是。自己,这是杯弓蛇影了? “你说喜事,什么喜事?阿克敦的?” “今儿你侄儿升了!” “哦!”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高兴不?” 玉儿点头:“高兴!”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兴高彩烈之色。 雅尔哈齐想了想,摇头,算了,媳妇儿素来是这样的性子,要是告诉他阿克敦来看她,她估计会喜笑颜开,说到升官发财,她的反应素来很浅淡…… 皇帝坐在乾清宫,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 “查实了?那兵丁确系无意惊马,并非人为?” “是,奴才着人把那马从头到脚都查了一遍,还把那兵丁的家系族谱都查清了,连他平日的喜好,日常支出,亲近人的一举一动奴才也都一一查了。没有任何疑点。” 皇帝挥手遣退暗卫,闭着眼靠在枕上。 孤家?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5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家寡人呀,那么些他赏过的,提拔的,全都作壁上观!皇帝伤心呀!平日总说什么赴汤蹈火,全是巧言令色! 想到那个被马撞了的阿克敦,皇帝脸色好了一些,他身边并非都是嘴上功夫的,也有真心待他的,他这皇帝做得也并非那么不得人心。 “八哥,那惊马,确系不是人为?当时太子、老三,老十三就没什么举动?那些个奴才就看着那马冲着皇阿玛冲过去了?” “确系意外,当时众人兴许是不敢御前失仪,只有一个散轶大臣与那个伊拉哩家的小子差不多同时冲了出去,不过,没那小子的运道,做了白工。不过,皇阿玛还是赏他了。” “哈,八哥,你说这事儿能不能让皇阿玛对太子和老十三有意见?三哥咱不说了,他也就那些四五经还能拿得出手。” “不会,这才多大点事儿,况且,那马离得皇阿玛也有段儿距离不是,便是再近点儿,他们救驾也是来得及的,如果远远的他们就大惊小怪,皇阿玛兴许还得认为他们逢着大事无静气呢。” “嘿嘿,八哥,这天长日久,小事儿一件儿又一件儿地积起来,那也不少,你平日不总说个水滴石穿吗?” “……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就止了。不用再查了。” “八哥,那个赌,你到底是怎么处置啊?” “先等等,看皇阿玛那儿会怎么反应吧,你八嫂也是,平日也是颇有成算的,可但凡遇到和那个伊拉哩氏有关的,她就压不住脾气。” “八哥,八嫂子这些年可也改了不少,为了你,也没少与那些宗亲大臣的女眷们喝茶赏花,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能压着性子应付一群只知衣裳首饰的女人,已经很是不易了,你对她也莫要太严苛。” “我什么时候待她严苛了?只是,那伊拉哩氏的家人可没一个是庸才的,不能拉拢也就罢了,何苦往死里得罪人家?加上雅尔哈齐素来得皇阿玛看重……” “八哥,伊拉哩家那对着皇阿玛是死心塌地的,反正也不能为我们所用,得罪就得罪了呗。” “九弟,能得这样忠心的奴才,是福气。” “八哥,但凡是坐上那位置的,伊拉哩家就会忠心!……” …… …… “十三弟,惊马来时,你可有救驾。” “哈哈,四哥,那马不离着皇阿玛还有一段儿距离嘛,便是再近点儿,老十三我也能把他拦下来。不过,阿克敦那小子,还真不赖,上去一顶一拉,一拽一按,那人也下来了,马也安静了。” “十三弟,皇阿玛是我们的阿玛,可他先是皇上!” “嗯,知道,知道,四哥,玉儿又被八嫂欺负了?” “她要是不上赶着搭理人家,会被欺负?你什么时候见她用过脑子!” “哈哈,四哥,你也别恼,她素来就是那么个不爱多想的性子不是,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这么些年,就是猪脑子,也该有点儿长进了吧,你看她可好,被人一激,连银子也压上了。” “四哥,我就奇了怪了,这八嫂怎么就盯着玉儿呢?” “因为她没脑子。” “哈哈,四哥,你算了,弟弟我可知道,你可为她操了不少心。” “你看我以后还搭理她不!” “四哥,你这一说,弟弟我就知道你还得管着她。哈哈,你别瞪我,她对你可从来都比别人好,就那点心,十哥还跟我吹嘘,除了皇阿玛皇玛嬷就他吃上了,他不知道,那丫头可也常给你送好东西呢。” “你吃就吃了,怎么还管不住嘴了?” “嘿嘿,四哥,这屋里不是只有咱们俩吗?弟弟我在外面可不会随意乱说的。” “她做的那种白玉小点,确实只有皇阿玛皇玛嬷并老十有!” “唉呀,四哥,你在自己府里说话还这样谨慎。知道知道,那白玉小点心确实别人吃不着,可她做的别的好东西,没少让雅尔哈齐送到你府里,是吧。” “那是送给你嫂子并弘晖的。” “知道,知道!” “再说她也没短着你东西不是!” “嘿嘿……” 195施粥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辛酉,上谕大学士等:朕因山东、直隶、河间府等处饥民流至京城者甚多,特命八旗诸王、贝勒、大臣、总管内务府各官及汉大臣官员于数十处立粥厂,日煮粥赈济,务使流移之人得所酌量。赈给数月。但此等饥民,弃其家业,聚集京城,以糊其口,实非长策。应作何料理始复旧籍得安生计。尔等会同九卿、詹事、科道等确议具奏。 寻,大学士九卿等议奏:山东饥民在京师者,应选各部贤能司官分送回籍。其直隶、河间等处饥民应令巡抚李光地设法领回。 “额娘,你要去外城施粥吗?” “对,额娘今儿突击检查,要去看看下面奴才有没有私贪银两少放了赈,或者以次充好买霉米充数的。那些灾民,一路受尽苦难流落到京城,已经很可怜了,如果再吃了霉米病倒,又无钱医治,可怎生是好?你汗玛法一片为民之心,不能因为这些下面的奴才被抹了黑。” “额娘,那些奴才敢不听话?”弘普不以为然。 “普儿,人性趋利,本无好坏;坏就坏在,有一些人,为图利而不择手段,荼害他人,甚至伤人性命。这伤人性命的,有出于本意者,有因短视而无意为之。咱们府里这些奴才们,可保不定这两种人都有。” “额娘,这样的奴才就应该早早打死,还用他们做什么?” “普儿,这人的好坏,光看表面可看不出来,人的脸上,又不会写着好人坏人的字样,我们不能等着下面的奴才做了坏事才去挽救,平日便要多留心他们的品行,更要定立规矩让他们知道如果做坏事,就要受到惩罚,他们害怕了,也就不敢做坏事了。” “额娘,那你订了规矩了吗? “定了!” “既然定了,为什么还要去守着?” “因为有些奴才会阳奉阴为!” “所以,额娘要去施粥的地方验看,是吗?” “对,咱们不能只坐在府里听下面人回禀是否办妥,还得时不时突击检查。” “不是经常查吗?” “经常查,那额娘可不就得累坏了?” “这些奴才真可恶,让额娘累着了。” “呵呵,我们普儿心疼额娘,额娘真高心。” “额娘,容容也心疼你。” “嗯,知道,知道,我们容容也心疼额娘,额娘真幸福。” 两个孩子在额娘脸上亲了又亲, “儿子也幸福。” “嗯,容容也觉得幸福。” “我们自己家人幸福了,也要推己及人,帮助这些灾民渡过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你们说,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齐声应道。 “额娘,我们去给你帮忙!” “你们能做什么?”玉儿好笑道,不过,想了想,平日让他们节俭他们虽听了,却并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让他们看看食不果腹之人,以后想来就能改改坏习惯了,而且,为了不让孩子变成纨绔子弟,时不时让他们看看民情世俗,很是必要。 “我们帮额娘放赈。” “额娘累了容容会帮额娘按摩。”容容举起小手动着小小的指头示意。 玉儿笑道:“好吧,带上你们,不过,你们可要听话。要不,以后额娘就不带你们出门了。” 两个孩子赶紧应了。 “额娘,为什么不带两个弟弟一起来?”坐在出城的马车里,弘普惦记着两个弟弟,平日额娘都不轻易离开两个弟弟的,今儿去把他们放在了府里。 “灾民流落到京后,平日露宿街头,没钱住店吃饭,自然更没处洗漱,不洗漱,身上天长日久就会有很多致病的脏东西,两个弟弟还小,身子弱,所以,额娘不敢把他们带出来,以免伤了身子。” “额娘,你放心,儿子和妹妹身子骨都壮实,不会生病的。” “嗯,额娘知道,但是,额娘还是要和你们约法三章,可以看,但不可以用手接触灾民,如果万一接触了,这手就不可以再摸自己的嘴,最好身上别的地儿都不要摸,知道了吗?” “为什么?” “因为,病从口入,脏东西最容易从人的嘴里进入身体,从而导致人生病。” “那为什么身上别的地方也不能摸呢?”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一些脏东西会通过皮肤传染的,你们打小儿娇生惯养加上现在年纪还小,灾民接触兴许没事儿的东西,你们碰了,却会致病。所以,你们要听话,不要让额娘担心,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玉儿交待得很好,可是,到了现场,便是连她自己都把这些忘了! 玉儿两世,没见过这样的惨状…… 一个个皮包骨头的男女老幼,衣衫褴褛,步伐蹒跚,面黄肌瘦,骨瘦如材,更有带着孩子的妇人,孩子饿得直哭,妇人心疼又无力,搂着孩子只一个劲儿呢喃:乖,娘的乖囡囡,马上有吃的了,一会就能领到一碗粥…… 玉儿捂住胸口,眼中的泪止也止不住。 两个孩子站在额娘身边,看着这情形也板着小脸。 见着玉儿流泪,旁边的嬷嬷赶紧劝道:“夫人,您别伤心,咱这不是在帮他们吗?” 玉儿擦擦泪,“怎么还没放粥?没看到孩子都饿得哭了?” 一边负责粥棚事宜的管事直擦汗:“平日施粥都是固定时间,以免有那后来的到时已无粥可分。” 玉儿想了想:“那就多煮些!” “夫人,我们这粥已经是附近各府各宅里煮得最多最厚的了!” “别人家,兴许因为家资不足,或一时人手不足,煮得少点儿也就罢了,咱府上人手是够的,这银钱又不短缺,到了这时节,还想那许多做甚?让人赶紧再多煮一些,让那后来的,也能领到粥,你没看到,许多灾民行走间步履艰难?后来的,多是体力不支的,最是需要这粥救命呢。” “是,奴才这就再去安排。” 管事的急跑着下去安排,玉儿看看那个抱着女儿的女人,看看弘普。弘普老早就想过去了,此时看到额娘示意,便小跑着过去,把自己荷包里的小点心递到妇人眼前。 “给小妹妹吃吧。” 玉儿出门很早,临出门前专找了质量最差,颜色最平常的衣衫,就算如此,三人被围在一群嬷嬷中站在施粥处,仍如那天上的明月一样醒目,不为别的,三人莹白如玉,流光溢彩的长相、肤色,那是藏也藏不住的,更有一种不曾经过阴晦黑暗、艰难困苦的稚诚,让他们的眼神纯净如同明珠,闪着熠熠的光彩。 那妇人见到这粉雕玉琢般的富家小公子近前送吃的,一时诚惶诚恐:“多谢贵人……” 弘普把手里的点心递到哭泣的小丫头手里:“小妹妹,这是我平日吃的,今儿带得少,你先吃点儿吧,我额娘已经让下面人赶紧开始分粥了。” 那小丫头也不过两岁左右,接过点心就塞到了嘴里,咬了一口,又递到自己娘亲嘴边,那妇人含着泪笑道:“乖囡囡,你自己吃,娘一会儿喝粥。” 见到弘普给小女孩儿分食点心,周围的一些孩子都不自觉围了上来,却又不敢离弘普太近,只站了在周围看着,弘普把身上带的全都分了,可有许多人却没分到,弘普有些为难,此时,惠容提着一个小篮子过来。 “哥哥,我把车里的点心都拿来了,这些个小孩子,每人都能分到一块儿。” 正说着呢,却见远处一个先前没分到点心的大孩子抢了小孩子的,小孩子一时大哭起来。 弘普虎着脸走过去,“你怎么能抢?” 那大孩子畏缩地往后退了退,手里却紧紧地抓着点心。 周围人都喝斥那大孩子:“赶紧还给别人,没见贵人都说了?” “这孩子,平日就很是凶悍。” “野孩子!” “他家大人呢?” …… …… 那大孩子却只是倔强地低头站着,点心还是紧紧攥在手里。 弘普皱了皱小眉头:“你把那点心还给别人,我这边再给你们每人分一块儿。” 那大孩子抬起头,有些不相信地看看弘普。弘普指指身后妹妹手里的篮子。那大孩子犹疑地看看那篮子,松手把点心递还给了被抢的孩子。那小孩子拿着点心哭着跑回了他家人的身边。 弘普把篮子里的点心分完了,回头却见先前抢东西的孩子却没吃点心,却是小心翼翼地揣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你先前不还抢别人的吗?” 大孩子手按着放点心的位置看着弘普,弘普一直站在那儿等他回答。 “爷爷病了。” “哦?你爷爷病了没来吗?你是带回去给你爷爷吃的?”弘普睁大了眼。 “嗯。” “你家别的大人呢?” 大孩子低着头,“我家只有爷爷。” 弘普到底还小,一点儿不知道问的话戳人心窝子:“你阿玛额娘呢?” “阿玛额娘?” 弘普想起来,额娘说了,有人是叫父母为爹娘的。 “就是你的爹娘。” 大孩子硬着声音道:“我没有爹娘。” 弘普有些同情地道:“原来你没爹娘呀,你爷爷病得重吗?” 大孩子摇摇头:“不知道,就是躺在那儿起不来了。” 弘普便一直追问。直到开始施粥才抓着妹妹的小手小跑着回到玉儿身边。 玉儿看看儿子的小脸小手,忍不住摇头,全脏了!不过,她也没有责备弘普,身子弯着挡住人们的目光取了一点儿空间的水润了帕子,给儿子把手脸擦干净。惠容一直站在哥哥身后,但也没有弄脏,不过,玉儿还是给她擦了擦。 “妹妹,你怎么来了?这地界儿这么乱,怎么不多带点儿人?” 玉儿正低头忙乎孩子,闻声抬起头:“二哥。” 弘普惠容齐声道:“二舅。” 仲暟大步走到妹妹身边,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看着玉儿摇头道:“你又乱来,还敢让孩子去到灾民中间,万一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玉儿嘿嘿傻笑:“施了这许久的粥,下面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又有人维持秩序,加上东西男女各分开,这边儿全是女人小孩,没事儿。”又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仲暟知道妹妹的伎俩,只想着着人去通知雅尔哈齐,让他平日看紧点儿。听到妹妹问话,看看周围,“咱们回马车去,这地界儿,又是领粥又是施粥,这许多人。” 粥棚下热气腾腾的摆了一排粥桶,灾民都排着队轮着上前接粥。 196决定 “二哥,我就是来看看这粥会不会煮得薄了,下面人有没有出贪钱、怠工的事儿。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那粥。” 二哥一把拉住妹妹:“你让嬷嬷去,那儿一群人,万一挤着可怎么得了?实在要知道,你让嬷嬷盛一碗粥回来。” 玉儿点头,对一直跟在弘普身边的奶嬷道:“孙嬷嬷,普儿这有我,你去给我们盛一碗粥来,送到马车里。” 孙嬷嬷自领命去了,二哥仲暟护着妹妹并两个外甥回到马车。 二哥一坐下就不赞同地道:“你怎么不多带点儿人?就这么出来了?还走到灾民中间,你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 玉儿苦着脸,求助地看看儿子。弘普赶紧道:“二舅,方才甥儿遇到一个孩子,山东的,他爷爷病了,二舅,你能不能给他找个大夫?” 二哥扶额,妹妹不省心,这外甥也给他添乱,可是,这不管还不行,“我一定是前辈子欠你们的。” 下了马车,招过一边的一个长随,让他去安排。然后又回来马车上。 玉儿不等他开口,赶紧问道:“二哥,你怎么在这儿?” 看看想蒙混过关的妹妹,二哥决定先暂时放过她。 “你知道,今年直隶、河间府水灾灾情严重,灾民逃亡。巡抚李光地动用库存和借支银两十余万购买粮食,一面平粜,一面设置粥厂煮粥散给饥民,但是,还是有许多逃到了京里。 这些灾民不仅有河间府的,还有山东的,五城的施粥处却是供应不足,并不能遍及每个灾民,皇上著八旗各于本旗城外,分三外煮粥饲之。八旗诸王亦于八门之外,施粥大为利济。上三旗专委了人监督散给,其他五旗,派家计殷实的大臣监赈,镶蓝旗就有你哥哥我。” 玉儿眨眨眼:“派家计殷实的?皇上这是防着有人贪污?” 二哥嗤一声笑道:“你当下面人不敢?灾年赈济,历来是赃官污吏聚财的好机会。他们的手段多着呢。不给钱,不让上赈籍,这是‘报名有费’;粥厂之粥,搀和泥土树皮,留下好米,这是‘廪给有扣’。下面胥吏克扣,还有官员管着,如果官员克扣,胥吏却是无人敢管,因此,皇上才让家计好的来监赈。” “那你怎么有时间来这儿?” “我忙着呢,这不是要到处看吗?你们府里这处施粥的地儿临着镶蓝旗的施粥处不远,方才下面人看到你府里的奴才了,我才知道你然领着孩子出来了。赶紧过来看,好家伙,虽然离着男人远,可却在一群受灾妇人中间,你说要是挤着蹭着碰着,可怎生是好?” “二哥,你们总把我当易碎的瓷器,仿佛碰碰就坏似的,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从小也是习武的。” 二哥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习武是习武,可你看看你那样子。瓷器易碎,你比那瓷器还不经碰呢。你这细皮嫩肉的,碰碰就得破。要不是看你周围还有几个嬷嬷护着,妹妹,我跟你说,我肯定回去告诉太太。你看下次回家太太怎么念叨你。” 玉儿傻眼儿了:“二哥,你太坏了,这事儿怎么能告诉太太让她老人家担心!” 二哥笑道:“你既知道家人会担心,怎么行事这般孟浪,不知道自己是块儿玉呢,跑到一堆石块儿中间去做什么?” 玉儿瘪嘴:“那些石块儿饿得走路都得拄杖而行了,还能碰坏我?再说,你看,我领了七八个侍卫,又带了四五个嬷嬷,怎么会出事儿?” 二哥道:“我要不是看到这些,早冲过去了!你这儿分派得还算妥当,这男女离得远,你可不知道,你二哥我可遇到过那下面分赈的厂役借机调戏年青女子的,平日他们对着那来领赈的妇人评头论足更是常事,无赖之徒调戏挨挤也非没有。” 玉儿咬牙道:“无耻!” 二哥摇头:“下流人物,总有这样德行的,你还当人人都是奉公守法,德行皆备的呢,我说你也该当更谨慎才是,上年雅尔哈齐才因为你乱跑气得不行,你这怎么又犯了?” 玉儿噘嘴:“人家哪有乱跑。别家的女眷也有帮忙的啦。” “还嘴硬!” “好了,好了,二哥,人家知道了,你不知道,那些个妇人孩子多可怜,我这不是看着就忘了吗?其实我出门前还跟弘普惠容说了不能乱来的,不信你问他们。” 弘普惠容赶紧你一言我一语把额娘交待的事儿说了。 “你既知道交待孩子们,怎么到了地儿又犯糊涂?” 玉儿扯着二哥的衣袖使劲儿拽:“人家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惨的,这不是一时、一时忘形?再说,人家这身边一直围着嬷嬷呢。” “行了,别拽了,你二哥我这袖口都要被你拽破了。” “大不了,人家再给你做一件儿。”玉儿嘟哝着。 “那你别忘了,今年给我的得比老三的多一件儿。”让老三眼馋。 “二哥,你真j诈。” “你自己说,你做不做?”妹妹做的衣服,穿着舒服呀。 “做就做嘛,人家又没说不做。”坏二哥,欺负妹妹。 二哥看看差不多了,起身下了马车,又走到车窗前道:“你赶紧领着孩子回去。” “知道,知道,二哥你忙去吧。”二哥不该学武,他应该去从商,三个哥哥里,他心思最活了。 二哥想了想,留了一个伊拉哩家的下人守着,“妹妹,我把包喜留下,你要是再做了出格的事儿,我就告诉太太。”说完不等妹妹回答,上马走了。玉儿气得撩起帘子,却只看到一个马屁股。 “包喜,二哥身边还有几个服侍的?” “回夫人话,还有一个。” 玉儿赶紧回身叫了两个三等侍卫去追,让他们今天一直跟着二哥。身边儿一个人,万一有事差走了,岂不是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虽说他们家不主动结仇,可这防不住各样莫测的心思呀,别人可一直等着他们自己疏忽呢。 尝了分给灾民的粥,玉儿放心了,这粥不薄,也没有出现以次米充好米的事儿。看着粥棚里一直忙碌的下人并接粥的灾民,玉儿叹口气,领着孩子们回府。她能做的,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儿微薄之力。 未出嫁前,家里也施粥,她一来因为年纪小,二来想着低调一些不惹人注目,也便一直没有去过施粥处,嫁人后,倒有一半儿的时间怀着身孕,府里虽也一直有往各善堂捐银,她却并不曾亲见,今儿见到的场面把她狠狠地震撼了。 朝风餐,夕露宿。这些因灾流落的灾民,太可怜了。 “额娘,普儿现在知道为什么你教我们要俭省了。”弘普的表情很严肃,“儿子以后再不浪费粮食了。” “嗯,容容也不挑食了,方才那个小妹妹真可怜,就只能喝粥,连菜也没有吃的。也没有肉吃。” 听了妹妹的话,弘普点头。玉儿欣慰地笑了,孩子们真正懂得了物力唯艰,想必以后不会再浪费食物了。 这粥,一直连施了几个月,贫民依赖这点儿救济聊度灾荒,所以虽然灾情严重,但很少见饿死路旁的。 当然,仲暟把玉儿的行为都告诉了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以此为由,狠狠“罚”了玉儿半个月,弘普惠容对此很有意见,可惜找阿玛上诉被驳回了。好在,额娘说阿玛没打她,要不然,兄妹俩都要去找汗玛法告状了。 阿玛平日看着是额娘说什么听什么,可真把他惹急了,他下手可真狠,额娘被罚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天天儿连他与妹妹弟弟也没什么精神照料。为此,弘普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比阿玛强,到时,阿玛就不敢欺负额娘了。 六月乙亥皇帝巡幸塞外,命皇太子,皇长子,皇八子、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随驾,自畅春园启行。是日,驻跸汤山。 其时,弘晖病重! 最近,所有的人见着皇四子皆退避三舍。平日,四阿哥冷着一张脸也就罢了,现在,四阿哥整个人都是冷的。但凡有人回事,莫敢抬头。就连部院堂官见了他也个个战战兢兢,在这样炎热的时节,只想找个火盆儿暖暖。好在,四阿哥冷虽冷,倒也还算讲理,并不会无端发难,只是,在差事上却比往日更严苛了! 玉儿与雅尔哈齐去看过弘晖后回到府里,一直若有所思,雅尔哈齐很少见她这样,却也并不打扰她,只在一边逗两个儿子玩儿。弘普总说他长大了,也不让他阿玛逗着玩儿了。还是这两个好玩儿,能走,却又走不稳,雅尔哈齐时不时偷偷在后面顶一指头,然后,孩子们就倒下了…… 弘芝弘英也不恼,倒了,站起来,没站住滚一圈儿,趴坐在地上等头不晕了又爬起来接着走……两个圆滚滚白嫩嫩的小包子满屋子滚动。 玉儿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孩子们即使摔了,也摔不坏,一府家俱的尖角全都包好了,不怕这两个宝贝磕着碰着。 弘芝弘英玩儿累了,摇摇摆摆往额娘这边进发。 双胞胎很像,不过,玉儿还是能很容易就把他们分清楚,不知是得益于她的灵觉还是做母亲的本能。雅尔哈齐偶尔也能分辩出来,不过,相对于玉儿的从不出错,却是差远了。 弘普与惠容都有自己的功课,此时,没在屋子里,玉儿抱住冲进她怀里的弘芝亲了亲,又把抓住她衣角的弘英抱起来也亲了亲。许是玩儿累了,两个孩子靠在母亲身上,很快就昏昏欲睡了。玉儿把他们并排放好,又在小肚子上搭上小被子……弘芝翻了个身,一条小胖腿儿压在了弘英身上,玉儿轻轻把他翻过去。其间,弘芝一直睡得像小猪一样。 看着丈夫,玉儿决定把难题留给他。 “雅尔哈齐,弘晖身上的生气越来越少了!” 雅尔哈齐今日看到了弘晖,自然发现那孩子快不行了。 “四阿哥最近一直处于神鬼辟易的状态!”雅尔哈齐看看旁边的两个宝贝,幸好,他家的宝贝们身子骨儿一直很好。 “雅尔哈齐,我能救弘晖,你说,我们救是不救?” 雅尔哈齐坐起来,盯着玉儿,玉儿坦然地回望着他。 媳妇儿的药一直很好,雅尔哈齐知道,可是,一个濒临死亡的孩子也能救回来吗? “四阿哥打小对我就不错,这些年,我也发现,他与十阿哥总或明或暗地护着我,如果对他的嫡子见死不救,我会觉得良心不安。而且,弘晖那么可爱……”玉儿看着雅尔哈齐的眼睛,“……可是,如果救了……” “皇上对弘晖的事儿不是不知情,如果这次救好了,以后,就怕他的皇子皇孙一有病就得找你,到时,万一有谁有个不好,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玉儿点头:“没错!你是一家之主,你来拿主意。” 雅尔哈齐眯着眼靠在墙上想了足有一个时辰,玉儿挨着两个孩子睡了一觉起来,他还在想。玉儿张着小嘴儿、打着小哈欠、睁开眼时迷迷糊糊的样子让雅尔哈齐翘起了嘴角,在脑里不停算计的时候,能看到媳妇儿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再费脑子也是值的。 探手过去摸摸媳妇儿睡得粉粉的小脸儿,滑腻柔润,微凉的触感让雅尔哈齐舒服地叹口气,媳妇儿这小身子,冬天抱着温暖柔软,夏天挨着凉意可人,什么时候抱着都舒服。玉儿常得意地说,那是因为她身体好,所以身体才会自动调节体温。虽然雅尔哈齐不明白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不过,他知道,身子骨儿好的,确实耐寒耐热的能力比病弱的强。 “玉儿,你要怎么救弘晖?”他方才考虑了方方面面,想知道媳妇儿救人的方法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安排。 玉儿迷着眼:“我有药,不过,却必须我守在那孩子身边看着时机用药,别人,既使有药,也未必治得好。” 雅尔哈齐挑眉,也不多问,“治好要多久?” “让他脱离现在这种危险状况,至少得七八天,半个月里,我需要一直守在他身边,要全面调理好,至少得两个月。” 两个月就能全好,媳妇儿这本事,可比御医强多了。 “好全了?会不会留下什么隐疾或不足之症?” 玉儿摇头:“好了后,身子骨儿会比以前还好。” “像我当年一年?” 玉儿笑道:“对,像你当年一样。” 雅尔哈齐把玉儿一把捞了过来搂在怀里:“照我的意思,是不救!” 玉儿抬头看他。 “不过,我想,你其实是想救的,是吧?” 玉儿点头:“嗯,我想救。可是,我考虑事情没你想得全面,而且,这是关系到我们一家子的事儿,我不能任性。救了弘晖,这将来是福是祸我完全不知道。” 雅尔哈齐抱着媳妇儿亲了亲:“你知道,但凡是你想要的,我总会想着法子让你达成所愿的!” 玉儿听到这话,高兴地抱着他脑门儿亲了好几下。 197垂危 雅尔哈齐找四阿哥密谈了半天,回府后对玉儿说:“天热了,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住一段儿时间。” 玉儿知道他去找四阿哥,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身吩咐丫头嬷嬷收拾东西,人多,办事自然利索,一个时辰,一家人上了马车,往郊外皇帝赏给雅尔哈齐的庄子而去。 天黑时,一辆很常见的青布马车驰进了庄子,守在门口翘首等了许久的小林子赶紧趋身过去,领着那车进了庄子。 玉儿也不管四阿哥,看到他身后小林子与另一个太监抬进来垂危的弘晖,几步上去抓住手腕探了探,轻吁口气,这才回头对着四阿哥蹲了一礼:“我得抓紧时间,就不招呼你了,半个月后你来接他吧。” 看着玉儿与儿子快速消失的身影,四阿哥倒在椅子上,看玉儿的反应,这还有救? 看着闭目的四阿哥,雅尔哈齐道:“你还好吧?” “手脚无力!”四阿哥难得坦白。太医都已经让他们准备后事了…… 雅尔哈齐也是作父亲的人,设身处地一想,也便明白了。过了一盏茶时间,四阿哥睁开眼,镇定地端起一边的茶,只是,手有些不稳。 “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四阿哥点了点头,沉默着喝完一盏茶:“我回去了。” 雅尔哈齐起身,四阿哥道:“不用送了。” 雅尔哈齐看着他走出去,先去看了自己的四个儿女,看他们一切都很好,这才转身进了媳妇儿安排的病房。 玉儿握着弘晖的手,闭目让生气在弘晖体内流动,帮着炼化那微量的丹药。弘晖体内的生机已经快要全部消散了,五脏六腑基本已快停止运作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才多长时间,这身体就腐朽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儿从小照顾家人,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这样严重的病情,便是当初阿克敦受伤,也不过补充半粒丹药而已,而雅尔哈齐那次,其实与阿克敦差不多,不过是一时衰竭,身体的一切器官其实还很健康,可弘晖这明明是一个孩子的身体,却像用了一辈子了。 雅尔哈齐进来时,玉儿睁眼看了看他,又闭目继续,她现在很痛苦,既要放开五感,又因弘晖身体的气味而难受不已。病了的人,尤其是一个被太医宣布无救的人,那身体,散发的气味其实已经和死尸差不多了,唯一不同的是,还有心跳,细胞还有少许活力,肢体还没有僵硬发青……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手一直牵着弘晖的手。玉儿空着的一只手冲他招了招,雅尔哈齐坐到她身边,玉儿把鼻子埋到了他怀里,深吸了口气,抬头把肺里的浊气都吐出来,又埋了进去,闭目再不抬头了。 雅尔哈齐现在的嗅觉也已经很灵敏了,自然知道媳妇儿为什么这样的表现,紧了紧手臂,看看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弘晖,一时半会儿的,他应该睁不开眼吧?自己与媳妇儿这亲近的样子,他应该看不到,不过,弘晖还是个孩子,看到也无妨…… 生气慢慢滋养着内脏,弘晖外部的骨骼肌肉都没什么问题,就是内部器官全坏了,如同一棵从树心坏了的大树,树坏了心,兴许还能活,人的器官全坏了,就没活头了。 夫妻俩靠在一起坐了两个时辰,姿式变了许多次,最后雅尔哈齐到底还是把媳妇儿放在腿上抱着,两人才都觉得舒服了。看着玉儿牵着弘晖的手——除了这个,一切和平日一样。 两个时辰后,玉儿放开弘晖的手,“嗯,让周嬷嬷来守两个时辰,一会儿我再回来。” 弘晖的身体,一时也不能接受太多生气,只能循序渐进。 雅尔哈齐放开媳妇儿,叫了周嬷嬷进来,玉儿吩咐了几句,这才和雅尔哈齐走了出去。她得趁这空出来的时间陪陪几个孩子。 小的双胞胎智商发育和龙凤胎当初差不多,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了,玉儿照着当初照料龙凤胎的法子教育他们,其间,雅尔哈齐偶尔空了也会帮着念念。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有父亲的影响,双胞胎比龙凤胎当初更活跃,性子更跳脱。 看看大儿子,玉儿不知该喜该愁,小小年纪,就一幅老成持重的模样,这孩子让人放心又担心。 弘普看着额娘又喜又愁的表情:“额娘,儿子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吗?” 玉儿倾身亲亲儿子的小脸儿:“普儿,学那么多东西,你会不会太累?” 弘普摇头:“儿子喜欢,额娘不是说,打小养成的习惯,就会根深蒂固吗?儿子打小听着额娘念吹笛弄箫,儿子喜欢,喜欢写字,喜欢那些乐器。” “儿子,其实,你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去玩儿泥巴,上树掏小鸟,也能嘻笑玩闹……” 弘普想了想:“额娘,你希望儿子那样吗?其实,儿子觉得小鸟泥巴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而且,额娘,你说到玩儿泥巴的时候,脸都皱了。” 玉儿难道告诉儿子上次不小心看到有个下人的孩子撒尿和着泥巴玩儿? “儿子,跟着你阿玛习武苦不苦?” 弘普摇摇头:“有额娘的药呢,便是一时伤了痛了,额娘的药一抹,晚上就能睡个好觉,额娘不是说只要睡好了觉,第二天就精神?儿子头天再累,第二天也很精神。” 双胞胎显然不乐意额娘只和哥哥说话,跌跌撞撞走了过来,“额娘。” 玉儿搂着白胖圆嫩的两颗包子,心软得不行,亲了亲小脸儿,“怎么不玩儿了?” “阿玛……” 玉儿看看一边倒塌的积木,再看看转开眼神的丈夫,他只有欺负儿子被抓了现行、心虚了才会不敢与自己的目光对视。 “阿玛欺负你们了?” 两颗包子一起点头:“外(坏)!” 玉儿抿嘴笑:“你们要和阿玛好好说,让他别欺负两个宝贝。” 两颗包子想了想,一起手拉手走到雅尔哈齐面前:“阿玛,七五!” 雅尔哈齐乐了:“好,阿玛接着欺负。” 两颗包子一起摇头:“八,波,不欺负。” 雅尔哈齐有些遗憾,这孩子学说话太快,也不好玩儿。 “媳妇儿,这俩孩子说话都一样,以后娶媳妇儿可咋办?” 玉儿嗔道:“现在就想这个,你是不是想得太早了点儿?” “不早,不早,也就十几年的事儿。” 玉儿白他一眼:“惠容怎么还没过来?” 弘普道:“妹妹说将来要比额娘绣的花儿还好看,正跟林嬷嬷练女红呢。” “普儿,你知道张驰有度吧?记得别让妹妹太累了?” 弘普点头:“我是哥哥,会照顾三个弟弟妹妹的。” 玉儿俯身又亲亲小脸儿:“我们普儿真能干。” 弘普的小脸儿红了红。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夫妻俩又进了弘晖的房间,让周嬷嬷先下去,玉儿拉着弘晖的小手接着运转心法,渡出生气。她一直觉得,创造这修炼心法的,一定是个救世济民之人,因为,这生气最大的功用仿佛就是这了。 “玉儿,你是不是在往弘晖身上传什么东西?”雅尔哈齐有些犹疑地说出自己那模糊的感觉。 玉儿抬头看看雅尔哈齐,新婚时,那字体没入他身体之后便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雅尔哈齐曾说力气变大了,身体机能各方面儿都有增长…… “嗯,弘晖体内没一点儿生机,我给他传一些。” 雅尔哈齐的胳膊一紧:“人的生机能传递吗?你把自己的传走了,你自己怎么办?你不会……”不会因此有损寿数吧?自己当初怎么不问清楚? 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没事,我的生气能再生,并且,再生的只会更多。” “真的?”雅尔哈齐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玉儿肯定地点头:“替阿克敦疗伤的时候我发现的,那次喂了他半粒丹药,药性太狂暴,我花了许多生气去中和,后来,我就发现,新生的生气比以前量多了。” “玉儿,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 玉儿想了想:“ 清心游第6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也学了?” 雅尔哈齐呆了呆,他学了?他没学呀! “咱们成婚后,你不是说听力,嗅觉,力气……都有大幅改变?那都是因为,你不自觉地就学会了?” 雅尔哈齐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学东西,可以不自觉吗?成婚? “玉儿,你是说,是因为和你成婚了,我才力气越来越大?” 玉儿点头,想了想:“你知道,《黄帝内经》不是有说阴阳五行,还有养气?估计就和那个差不多,只是,似乎别人都不得其门而入。” 雅尔哈齐有些呆,自己无知无觉得了这么大好处? “玉儿,你不会哪一天飞升起仙,把我和儿女都扔在这地上吧?” 玉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雅尔哈齐难得有这样犯傻的时候,不过,笑够了想想小白,想想自己的空间与丹药,这个,仿佛,应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自己这算个什么状态? 雅尔哈齐见媳妇儿不应,急了,“不会是真的吧?你以后要丢下我们?” 玉儿赶紧安抚道:“没有,没有的事儿。你看我像是那为了成仙,丢下丈夫儿女的人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媳妇儿应该没那么薄情,到底不放心又问:“那你这些个东西怎么知道的?” “天生就会。”她无法骗他,又还没考虑好是否要说出实情。 啊? 雅尔哈齐更傻了。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只是,雅尔哈齐更粘媳妇儿了,他就怕自己的媳妇儿莫名其妙就飞了。 玉儿没办法,对他保证:“我一辈子守着你们——如果你不弄别的女人回来。” 雅尔哈齐急了:“我连看都没看别的女人一眼。” 玉儿见他还是不放心:“你现在也和常人不同。” 雅尔哈齐想了想,虽然不明白起因,不过,这结果在这儿摆着,便也稍放了心。只是,还是跟前跟后。玉儿也懒得和他再解释,也就由着他。 一夜过去,窗外鸟鸣声声,天色渐明。 在阵阵清脆的鸣叫声中,弘晖睁开了眼。 玉儿一手拉着弘晖坐在床边,上半身还靠在雅尔哈齐怀里,这个男人现在除了上茅房,怎么也不愿意离开她身边,明明告诉他,家里还有孩子要照料,他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休息。玉儿就奇怪了,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是重视子嗣多过妻子的吗?这个男人不去守着儿女,却一定要粘着媳妇儿…… 198起死 “弘晖,醒了?一会儿喝点儿粥吧。”玉儿放开弘晖的手,弘晖这才发现,小婶儿一直握着他的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出声。玉儿很快发现了他加快的心跳,安抚道:“别急,你只是睡得太久,等会儿让周嬷嬷先服侍你洗漱,洗漱完了,喝点儿粥,小窝克也要去梳洗,一会儿回来陪你好不好?” 弘晖想点头,可是,他发现没有力气。 “嗯,弘晖是同意了,是吧。别急,再过几天,你的身子就会好了,小窝克会一直陪着你的。” 弘晖看着小窝克(婶母)额其克(叔叔)一起下去了,很快,一个老嬷嬷进来帮他擦身子,帮着他洗漱。她的动作很快,弘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又被穿上中衣塞进了被窝。 病了的人,即使六月,也会觉得冷,弘晖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他盖着厚被。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嬷嬷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弘晖发现自己饿了。 弘晖已经很久不知道饿的感觉了,平日看着额娘阿玛着急的眼神,他逼着自己多吃几口,额娘为了哄他多吃点儿,总是笑着说今儿这菜这饭怎么怎么好吃,弘晖也努力笑着说好吃,只是,那些东西吃在嘴里全都一点味儿也没有。昏睡前,弘晖已经只能喝下一点儿汤了。他不是不知道额娘阿玛着急,他也努力了,可是,除了汤水,不论什么,他就是咽不下去,有什么办法! 周嬷嬷轻轻扶起弘晖,在他身后加了一个小靠枕,看弘晖看自己手里的碗,笑道:“这是我们夫人亲自熬的,因为要守在阿哥身边,后来是老奴替夫人守了一小会儿,熬好了后,就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阿哥看在我们夫人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多吃点儿吧。” 弘晖想笑着说好,可是,没力气。 在府里,额娘身边的丫头嬷嬷也这么劝他,他也确实不想辜负额娘的心意,可是,玉粒金莼全都干涩如米糠…… 当粥滑入喉咙,弘晖几乎想哭,是香的! 周嬷嬷一勺一勺喂着这位四贝勒爷的大阿哥,他吃得很慢,咽得也很慢,夫人说他现在刚从鬼门关回来,让她只慢慢喂他就行。昨儿她也守了几个时辰,这位阿哥躺在那儿,如果不是摸着他的手还有点热乎气儿,她几乎以为这位大阿哥已经过去了。今儿能吃下东西,已经很出乎周嬷嬷意料之外了。 周嬷嬷打小跟在格格身边儿,看着她照顾家里生病的各个小主子老主子,可不论哪个主子,也没人像这位弘晖大阿哥这样严重的。周嬷嬷又想起老夫人从格格小时候就念叨格格是个有福的,这福气能惠泽家人、能趋吉避凶。这位弘晖阿哥也是受了自家格格的惠泽吧! 一小碗粥,喂了半个时辰,好在,都喂进去了。周嬷嬷小心地用温热的水湿了帕子,替弘晖阿哥擦干净嘴,又抹了抹脖子并前胸后背。 弘晖觉得手脚开始暖和起来,身上的被子也不觉得那么硬那么重了。闭上眼,他现在还没精神想太多,一会儿功夫,又睡过去了。周嬷嬷轻手轻脚把碗、盆儿端了出去,又回来坐在一边守着。一边想着夫人和贝勒爷这都守了一夜了,肯定累坏了,一会儿和弘普大阿哥说说,今儿约束着二阿哥三阿哥,让他们别去闹夫人和贝勒爷,惠容格格那儿自己也要和林嬷嬷商量着劝劝…… 弘晖能吃进去粥了,第二天,弘晖能发出低低的声音说话、也能感觉到五脏六腑的疼痛。第三天,弘晖能靠自己的力气坐起来,有力气和人说一阵儿话。第四天,弘晖的被子换了一床稍薄一点儿的。第五天,弘晖能下地在别人的扶持下走走。第七天,弘晖自己扶着东西站了起来,在屋内走了一盏茶时间。 这些天,每隔两个时辰,玉儿就拉着弘晖的手给他渡生气,其间,弘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晚上玉儿与雅尔哈齐一起陪着弘晖,玉儿一直保持着修炼,也一直靠在雅尔哈齐的怀里。这七天,是弘晖新生的七天,也是玉儿与雅尔哈齐更加默契的七天。 雅尔哈齐从没如此与妻子亲近过,七天七夜,寸步不离,在这七天里,他发现了更多妻子的小习惯小动作,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妻子了,可这七天,却让他知道,自己的媳妇儿然这样能吃苦!整整七天,只要进了弘晖的房里,玉儿就一直握着他的手,为了不惊着弘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式,动也不动。雅尔哈齐当然知道,这有多么的容易。 第八天晚上,天刚黑,四阿哥轻车简从进了雅尔哈齐的庄子。进了大门,绕过影壁,进入庭院,穿过游廊绕过外堂,通过垂花门进入内院。四阿哥抬头便看到儿子站在门前…… 儿子然有力气站着了,儿子的脸色在灯下显出一丝红润,八岁的儿子跪下磕头:“儿子给阿玛请安。” 四阿哥呆了一小会儿,捏了捏手里的佛珠。 “起来吧。” 弘晖看着阿玛的手,那手在微微地颤抖,想到昏睡前阿玛额娘的担忧伤心,到底年纪还小,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四阿哥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回头看到他满脸是泪,顿了顿,“男儿流血不流泪。” 雅尔哈齐走过来,一拍他的肩:“得了,你高兴吧,哈哈,我也高兴,你高兴你倒是有个笑模样呀,在自己儿子面前还端着,你这样做父亲累不累?” 四阿哥斜睨他一眼:“父亲就应该像你一样成天欺负儿子?”某一天,四阿哥撞到他推倒自己的儿子,还一边嘿嘿地笑。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儿,“我那不是欺负,我那是锻炼孩子的承受能力,让他们从小就懂得百折不挠。” 四阿哥懒得搭理他,回头看看已擦干泪的嫡子,“身子好了?” 弘晖抬着小脸冲着他阿玛笑:“回阿玛,小窝克说儿子现在已经脱离险境了。” 四阿哥发现病了一场,儿子倒仿佛长大一些了,说话行事然也长进了。以前,他在自己这个老子面前总有些儿胆怯,如今这胆气壮了! 玉儿领着四个孩子出来跟四阿哥见礼,四阿哥发现,才七天,她倒瘦了好些,皱眉道:“怎么瘦了这许多?”照顾儿子累的?那也瘦太多了吧? 弘晖看看笑眯眯的小窝克,嗡着鼻子:“小窝克和额其克这几天,天天晚上守着儿子……” 四阿哥的动作顿了顿,看看玉儿,再看看雅尔哈齐,果然,雅尔哈齐这精神也不太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伸手重重拍了拍雅尔哈齐的肩。 玉儿道:“知道你担心,让你过来看看。”又回头对弘晖道:“你这大病初愈,不能在外面呆得太久,先回房去吧,一会让你阿玛去看你。” 弘晖乖巧地跟着周嬷嬷退了出去。两对双胞胎也都跟着一起下去了。 四阿哥坐在椅子上,喝着玉儿亲手泡的茶,对雅尔哈齐道:“气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只当多了个儿子。” 雅尔哈齐往椅子上一靠:“子侄,子侄,有什么差别?” 四阿哥也不多说,拈了一块儿小点心,一嚼,皱皱眉,不是玉儿做的。不过,想想这些天,她估计也没功夫。 “京里可有什么事儿?” 四阿哥顿了顿:“没什么大事儿,只是……”看了看玉儿“……阿山大人被参了!” 玉儿抬头:“我阿玛没做什么欺君的事儿吧?” 四阿哥抚额:“欺君?你当你阿玛像你一样不用脑子?” 玉儿不以为意:“我可不会欺君。只要阿玛没欺君,其它的,就没事儿!” “与人相互攻讦丢了总督呢?” 玉儿笑道:“丢了更好,回京养身子,这累死累活的,那有清闲日子过得舒服。” 四阿哥不想和她说话,转头与雅尔哈齐一字一句道:“上月,皇上谕大学士等,八旗、汉军,俱图任外吏,不思在京效力。或一家兄弟子孙数人,俱外任者有之。著各都统察出,斟酌调回京任用。若不察出调回,罪即在大学士等人。并让大学士传谕使众人知之。为何都想外任?你知道吧!” 雅尔哈齐点头道:“你知道,我岳父那一家子,在这上面都很节制。岳父真丢了总督的职,也没事儿。反正他三哥才三十出头,这已经是二品了,家里有人顶。” 四阿哥也不多说,今儿他高兴,给他们提个醒儿。 玉儿看没什么事儿,就退了出去。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坐着说话。 “别的没出什么岔了吧?” 四阿哥摇头。 雅尔哈齐道:“小心无大错。” 四阿哥听了这话翘了翘唇角:“难得你也会谨慎。” 雅尔哈齐看看四阿哥,“我平日也不鲁莽。” 四阿哥道:“你不鲁莽,你是由着性子” 雅尔哈齐嗤了一声:“活得跟你似的自虐,还有什么劲儿。” 四阿哥也提不起精神跟他生气,转着佛珠:“爷那是自制。” 雅尔哈齐取笑道:“自制得人憎鬼厌?” 四阿哥好不容易忍住一个白眼儿,“人憎鬼厌?我有那么没人缘儿?” 雅尔哈齐乐道:“人缘儿,那玩意儿和你有几文钱关系?” 四阿哥恨道:“自打你和那丫头成了亲,这说话越来越刻薄了。” 雅尔哈齐道:“不是刻薄,玉儿说,那是生动的刻画,贴切的比喻,夸张但绝不失实。” 四阿哥懒得理他,低头喝茶。 “四堂嫂子知道实情吗?” 四阿哥放下茶碗,吸口气:“自打太医宣布了无药可医,她就不吃不喝地守着弘晖。我只说再想法子治,没和她详说。” 雅尔哈齐点头:“不说好,她们女人家万一神态话语中带出一点半点儿,咱做的功夫就白费了。” 四阿哥哼道:“你还是操心你家那个吧,她那性子,更不省心。” 雅尔哈齐笑道:“她救了弘晖,只会不好意思提,哪会说漏嘴。”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你当初怎么就那么肯定她能把晖儿救回来?” 雅尔哈齐道:“你把弘晖放在那里能熬几天?一天?还是两天?还不如选择相信玉儿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虽憨直,却从不轻易许诺的。” 四阿哥再铁汉再坚强,面对衷爱的嫡子的生死,他也淡定不了。当日,他也是无路可走,死马当活马医。今儿看到儿子站在面前,他还几疑是作梦呢。 “知道你想儿子了,让丫头领你去他房里吧。”雅尔哈齐觉得自己很善解人意,四阿哥睨他一眼,转身跟丫头走了。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得意地笑,四阿哥今儿话可比那天多了好些,那天,从头到尾,也就说了三句话,哈哈,今儿他显然有些乐坏了。 回了房,跟玉儿一说,玉儿扑噗笑道:“你数人家说几句话做什么?” 雅尔哈齐得意道:“我让他八风不动,让他泰山崩于面前不变色,嘁,这还没崩呢,他这色不是变了?平日总说我不稳重呀,急躁呀,他能好到哪儿去?” 玉儿笑道:“泰山崩了,他可能真不变色,可那是他唯一的嫡子,弘晖又打小聪颖乖巧,他当然会心疼。” 雅尔哈齐道:“爱儿子就说嘛,偏偏端着!” 玉儿笑道:“你爱儿子,你怎么从来不抱他们?” 雅尔哈齐咳一声:“严父慈母,还是有道理的。” 玉儿哼道:“你总欺负他们,有点儿严父的样子吗?” 雅尔哈齐有些心虚,唉呀,没办法,谁让儿子太可爱呢。那圆乎乎在地上滚动的样子,那翻倒在地还不明所以的样子,那软趴趴憨乎乎被欺负了还冲着人乐的样子…… 199偶像 四阿哥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闭目转动佛珠,玉儿憔悴的容颜总在他眼前晃动……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百般滋味:嫉妒、羡慕、遗憾、庆幸…… 她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善良、心软、懒散、憨直,当年,不是没担心过她婚后的生活的,也想过去求皇阿玛把她指给自己。在自己的后院,自己至少能护着她不被人欺负,何况,当年,他不是没心动过。她就那样不设防、那样妩媚的斜靠在亭下廊间,纯真惑人;那柔软得让人心脏狂跳的身子,挠动着人心底最深的渴望……想着她现在属于另一个男人,四阿哥心底漫延流溢着他自己无法忽视的妒嫉! 看着那一家子六口相处时总是那样亲密,那样默契,那是四阿哥不曾在任何一个家庭里看到过的和谐,那样无间的亲近,一家子像一个整体,不能缺少任何一块儿,旁人也无法插入半分。羡慕吧,那样的情感,是四阿哥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真实存在的,他看多了后院争宠,后宫争斗,人心阴暗,龌龈手段。如他,哪怕亲兄弟间,说话也得字斟句酌,哪怕与结发之妻,他也要保留着自己一个男人的底限,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妻妾儿女,看不到他的软弱,父母兄弟也总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赅,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一群人,他们却很少收获不变的真心。 庆幸她嫁给了雅尔哈齐,庆幸雅尔哈齐对她全心的呵护,这么些年,作为一直旁观关注着玉儿生活的他,自然知道雅尔哈齐挡掉了多少女人,如果,雅尔哈齐接受了任何一个女人回府,哪怕是一个没名份的侍妾,玉儿会怎样?是否会受伤,是否会变得更加淡漠,是否会明珠蒙尘?他们的日子过得甜美,是他们夫妻共同努力的结果,那是自己不可能给她的。 四阿哥忘不了当年她与她额娘的对话,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去正视一个女人的情感需求,也反思自己处理后院的关系是否妥当。只是,他很忙,自那日后,他几乎不曾再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自觉的会少收一些女人回府。如果没有雅尔哈齐现在的对比,四阿哥也许会认为,去了自己的后院玉儿才能过最好的生活,不过,现在这样,很好。她那不擅争斗的性子,如果没有一个全心护着她的夫婿,她会过得很辛苦。而他,无法给她如雅尔哈齐现在这样的全心衷爱。 当年,他知道伊拉哩家为她内定了一个夫婿,她的家人确实是从心底里宠爱她的,没想着用她去联姻,而是找了一个适合她性情生活的家族,清贵,安宁。可最后,却被早存觊觎的雅尔哈齐截了胡。 为什么这么些年,他一直或有意或无意地护着她? 四阿哥手上的佛珠顿了顿,为什么呢?是因为她自小与自己相识?是因为她那憨然纯稚的性子?或是他曾经的心动? 如十三弟所说,她看自己的眼光,总带着一些敬仰,四阿哥不知道,是什么让素来对不相关人很淡漠的她对自己总与旁人不同,仿佛他是她所喜爱的、向往的、仰望的……四阿哥的心脏缩了缩,嘴里漫上苦味儿。 想起那久远的回忆,四阿哥惊异的发现,十几年前的事,自己然还记得很清楚,小小、软软的孩子乖巧地缩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大人一样叮咛他要养好身体。那样体贴温暖,那样柔软,那勾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仿似还在颈间。四阿哥深深吸口气,念着心经平复下波动的心湖。 当年的孩子长大了,生下了爱新觉罗家有史以来第一对龙凤胎,如今,龙凤胎也长到当年第一次遇到他时她那般的年纪了。 想起弘普的小脸,四阿哥唇角翘了翘,那孩子的表情,和她当年太像了,一本正经,严肃,聪颖。四阿哥挑了挑眉,原来,她也曾有过聪明的时候吗?叹口气,她很准确的诠释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句话,当年的孩子,看着多机灵呀,可是现在人是长大了,心智却还停留在当年。无奈地又叹口气,让人操不完的心。以后得叮嘱雅尔哈齐,别让弘普也像她一样。 四阿哥不是不好奇,就她那性格,怎么拢住雅尔哈齐的?让他这么些年,一直守着她。当然,那丫头一直长得很招人,虽然,她的美总被憨气掩得不剩几分,但今儿在庄子见到她,四阿哥仍然愣了一下,当年的小丫头,已长得这样迷人了吗?仿佛揭开了面纱的明珠,露出内里的光华,即使憔悴却容色惊人,没了憨气,然就能那样让人移不开眼。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显得失礼,他当时选择了闭眼,毕竟,她已嫁作人妇,已为人母,所嫁之人还是自己的堂弟。他有多久不曾失控了?对,是那次出塞之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何谓情/潮——汹涌,势无可挡。 四阿哥深深吸了口气,是因为儿子救了回来,自己绷得太紧的弦猛然一下松了,连平日竖得很严实的心防也漏出一丝空隙吧,让他的情感又有了一丝波动。 那天送弘晖来时,她的身姿柔弱,神情却极坚定,就是这样的她救下了自己唯一的嫡子。弘晖说,他一醒过来,就会看到小婶儿小叔坐在床边陪着他,连续七天,无论白天黑夜。四阿哥不是不震撼的,自己这个亲生父亲能做到这样吗?他们夫妻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四阿哥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毕竟,最初,就是他们主动来帮自己的。这个烫手的山芋,但凡想着自保,没人会愿意靠近,何况是全权接手! 四阿哥闭目靠在车壁上,是他还不够了解她?当雅尔哈齐说有法子救弘晖时,他几乎以为那是自己臆想出现了幻听,直到雅尔哈齐又说了一遍,他才确定,自己暗自祈求过无数次的事情然发生了,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希望有人来告诉他,他唯一的嫡子有救,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雅尔哈齐。 想着那只毒豹子,四阿哥咬了咬牙,他敢肯定,绝对是玉儿要救弘晖的,但那只披着豹子皮的狐狸却借机与他谈条件,好吧,四阿哥承认,这样的雅尔哈齐显然更让人放心,至少,有城府有脑子的雅尔哈齐才有能力护着玉儿,不会让她受到外界的伤害,只是,想着自己付出的代价,四阿哥额头上的筋狠狠跳了跳,他敢肯定,玉儿救人绝对没提任何要求。她的性子,太淡,脸皮,太薄。 四阿哥承认,那代价他付得并不后悔,不就是以后要当免费的劳力替他一家子收拾各种烂瘫子嘛,反正,他一直在做着这事儿;反正,他们一般也惹不出什么大事儿来……应该,以后不会惹出什么收拾不了的吧?可是,想着玉儿定的那个五十万的赌,四阿哥捂住额头,他还能再下船吗? …… …… “咱们按例这些天该去王府请安了,你和你阿玛说了咱们来庄子的事儿了吗?” “没说。” “那你给他报个信吧,免得他在王府等着几个孩子。” 雅尔哈齐看看四个孩子,点了点头。 阿玛最近看着老了很多,自己一家子出府后,最初回府去请安时,还能遇到他与继福晋坐在一起等着自己一家。自打玉儿生下弘芝弘英后,一家人再去王府,再没遇到他们夫妻在一起,自己一家请安也得分两次。雅尔哈齐隐隐知道是继福晋生产出了事儿,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却没有查清楚。阿玛难得铁腕一次,把产房内所有的人都杀了。要调查出真相,已经不可能了。不过,雅尔哈齐想了想,觉得媳妇儿说得对,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他又没盯着那个亲王位,只要阿玛与继福晋不会把主意打到他们一家子身上,他犯不着费太多心。当然,王府里的人手肯定是不能放的,为防万一,也得抓紧了。 弘晖脱离了险境,玉儿也不需要再那样没日没夜的守着。四阿哥来前儿,她狠狠睡了一觉,孩子们很乖的没有去打扰额娘。四阿哥来时,她其实已经休息过了,她自然不知道,便是那样的自己又挑动了那个男人难得的一次心动,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得意吧。毕竟,四阿哥也算她两世的偶像,能让偶像失控,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笑出声儿来吧?! 又过了七天,玉儿宣布,弘晖好了,剩下的,就是调养,这些,已经不需要玉儿再守着了,通知四阿哥后他很快着人来接走了儿子。 送走了弘晖,玉儿一家子开始心无挂虑地放开了玩儿。皇帝出塞了,手头上也没什么差事的雅尔哈齐难得清闲这么长时间,自然要陪着妻儿好好乐乐。 早上早早起来,领着孩子们去外面溜一圈撒欢儿,太阳快出来时回到庄子里,听媳妇儿摆弄各种乐器,有时,还能看到她换上宽松的衣物坐在一块垫子上摆弄身子,那些姿式,总看得雅尔哈齐热血沸腾,两眼冒光,却又碍于几个孩子不能立马下手,只能等到晚上才大快朵颐 。 有时,玉儿让丫头奏乐,自己穿着薄薄的舞裙翩然起舞,那时,雅尔哈齐总会把所有人拦在屏风外,自己一个人看,连四个孩子哭闹抗议也视若无睹、听若未闻。这样的媳妇儿,雅尔哈齐发誓,绝对不让别人看到。 薄薄的舞裙勾勒的曲线,让他直咽口水,他从不知道,他憨态十足的媳妇儿会有那样媚惑诱人的神情,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空地中间转动,舒展四肢,掂着脚尖反搂着笔直的另一条腿,丰盈挺起的胸前,两点挺翘让他紧捂住鼻子,却不肯稍转开眼。成亲这些年,他第一次知道,媳妇儿还有这么一手…… 可惜,这样的美景很少见,媳妇儿不乐意孩子们被驱赶走,一两次后,便不再穿那不知材质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炫目舞裙跳舞给他看,那样流光溢彩的媳妇儿,又深藏了起来,却让雅尔哈齐时时怀念。 太阳落山后,一家子坐在水边的亭子里乘凉,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媳妇儿温柔地笑着看顾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家人,喝着消暑的汤水,吃着可口的点心,问问孩子们今天都学到些什么,有什么不明白…… 200积淀 雅尔哈齐满足地叹气,当年,他是否曾经想到自己会这样幸福?内院多许多女人,这幸福就会有吗?雅尔哈齐不屑地想那说他只守着一个女人傻的人,他们享受了许多女人的身体,但他们是否真的觉得幸福?是否觉得圆满?是否不再觉得饥渴?不停地追逐,不就是因为那无法填满的空虚与孤独?如他当年!婚后,雅尔哈齐觉得心里的空洞被填满了,所以,他不需要别的女人,不只因为当年的承诺。 夜色渐深,安顿好孩子,牵着媳妇儿柔软的小手,回到主屋,醉倒在她特有的芬芳间。谁说他的媳妇儿是个傻的,她形诸于外的憨傻,只是淡漠的性情使然。她不爱算计,不喜欢动心眼儿,不懂倾轧,不擅争斗。她不会的,她不喜欢的,不是有他吗?他会护着她,好好守着她,不让外界那些流言蜚语扰乱她的清净,她是他的妻,她的眼里只需要有他,有他的孩子,那些纷扰,自有他应对,这是他当年许诺给她的。 皇帝看着手里的密报,被其中一条吸引住了眼球,招了暗卫来。 “四阿哥的嫡子救回来了?” “是,太医本说已经没救了,四贝勒爷在京郊找到一个前朝御医的后人,从他那儿重金换了一粒丹药,救回了弘晖阿哥,雅贝勒爷一家子在万岁赏的庄子里消夏,听说四贝勒爷把弘晖阿哥搬到了庄子上养病,雅贝勒爷的夫人还照顾了弘晖阿哥好些天。”暗卫把调查到的又重复了一遍。 “嗯?伊拉哩丫头照顾的?老四家的呢?怎么不自己照顾儿子?” “回皇上,四阿哥夫人听御医说弘晖阿哥救不回来,就不吃不喝,昏倒后就一直病着起不来。” 皇帝想了想,老四家的熬了这许久,估计是熬病了。伊拉哩丫头是个惯会照顾孩子的,又与老四家的关系素来要好,托了她,倒是找对人了。只是,为什么送到庄子上,莫非老四的内宅有人出了什么妖娥子被老四发现了?发现了怎么不治了罪?还让唯一的嫡子避出去治病?是时间上来不及,还是没抓着确凿的证据? “前朝御医?” “是,那后人已经很是落魄了,据说当年还救了雅贝勒爷,被赏了些银子,他便娶了房小妾,可他的正室却是个悍的,可劲儿折腾小妾,那后人性子弱,虽不舍小妾,却不敢护着。后来小妾受不了,暴起伤人,那后人拦了一下,小妾没伤着正室,倒把那御医后人的眼睛给伤了。之后,便再不能行医,只能把最后一丸救命的丹药卖了。” 皇帝摇头:“夫纲不振,没用的东西。” “是,他当年救了雅贝勒爷,极得意,与人吹嘘家有救命丹药,别人却没人信他,全因他平日医术并不高明,不过是救些平常布衣。四阿哥想是听到了,就去找他买了药。” 皇帝叹口气,老四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想歪打正着,倒真把弘晖救回来了。老四体会到作为父亲为儿子担忧焦虑的心情了吧!当年年幼的他病了,自己出巡途中又返回去看他,那时他才几岁?六月出京前,看他那脸,都快冻成冰了。现在嫡子救回来了,想来,回去能看到他的笑模样了。想着儿子孙子,皇帝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来了兴趣:“那丹药效果那样好?还能起死回生?”太医院那群太医可没少在各式救命药品上下功夫,没想到,山野然还有遗贤。 “是,奴才等表明了身份后找那人买药并药方,那御医后人哆嗦着说药方早失传了,药也仅两丸,一丸救了当年大兴庄子的一位八旗子弟,一丸被一个外地商买走了,他说的便是雅贝勒爷和四阿哥。他还说那药本是先辈留给后人救命的。” 雅尔哈齐用过?也是,据报,那孩子当年可不就是也只剩一口气了?和弘晖如今的情况都差不多。只是没想到,然是被同一人所救。 “弘晖那孩子还是有福气的。那御医的后人本事如何?” “回皇上,那人的本事平平。” 皇帝摇头:“不孝子孙。不能光大祖业,只能变卖祖物。”不过,这次这祖物变卖得好。 想着太医院那几个饭不吃、脸不洗,只埋头堆并各种病症的异类,皇帝脸上的肌肉难得地抽了抽,一群疯子。如果他不是牢牢掌控着太医院,他一定把这些个乱七八糟不务正业的太医都砍了脑袋,都弄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皇帝也深知,术业有专攻,如同工部那些摆弄各式器具的工匠一样,这些太医都是人才。对于人才,皇帝素来是很宽宥的。 孙子救回来了,皇帝自然高兴,只是,这不是什么影响范围大的事儿,引起他关注的救命丹药也没了,他也就放下了。皇帝出塞途中操心更多的还是国事,他几十个儿女,上百个孙辈,能抽出时间问问弘晖的事儿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孩子病得太凶险,让他都差点儿以为救不回来了,这么些年,他夭折的儿孙,却也不少,如今能救回一个,皇帝还是很高兴的。 皇帝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空下来还要批阅京里送来的大堆奏折,每日要练字,要礼佛,晚上要努力耕种……皇帝很习惯这样的生活,这是打小就没变过的,他过了几十年。 临幸的嫔妃按制被抬了下去,皇帝一个人躺在龙床上,想着白日扈从大学士、翰林官等俱齐集行宫前,奏曰:皇上巡幸塞外,于万几之余暇,惟以射为事。臣等日见皇上神射,发无不中,伏求皇上御之时,亦赐臣等赡仰。 既然臣子们有兴致,皇帝也不做扫兴的事儿,当即率诸皇子等出行宫门外。大学士、翰林官等众多随驾之臣俱在旁侍立,皇帝坐在桌前顷刻写了大字、小字数十纸,诸臣聚观,无不惊喜。 皇帝翻了个身,闭目微笑,自己自幼好临池,每日必写千余字,从无间断。凡古名人之墨迹石刻,无不细心临摹。积今三十余年,实亦性之所好。能让诸臣真心叹服,皇帝不是不得意的。要治好天下,自己就不能只靠一帮臣子对皇权的敬畏,那太不牢靠,当年的四大辅臣、三藩都是血的教训。最重要的还是得自己这个皇帝确有让他们敬畏的手段,叹服的本事才行。老祖宗的骑射自己没丢下,汉人的各种史、典籍、法、文章自己也能让汉官心服,如今,谁还敢说满人是蛮夷! 皇阿玛当年说的没错,要让汉人心服,满洲血统的皇帝就得精通汉学……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现今他牢牢掌控着皇权,皇帝对于自己努力几十年的成绩带着丝得意,含着笑入眠了…… 康熙四十三年九月癸亥。皇帝结束了这年的出塞之行回到了皇宫。 玉儿自打四阿哥说她阿玛与人互相攻讦后,便去了封信劝阿玛别和人打嘴皮子官司,至于阿玛要不要听,玉儿没太放在心上。阿玛做了几十年的官,能不知道怎么为官才好吗?需要她教他?再说,她也不懂不是。 男人在外面混官场,少不了勾心斗角、算计攻讦,哪怕你没错,别人也能给你挑出错来。何况,但凡做事,又怎能让人人都满意?不过是但凭本心,尽力而为罢了。如有错,被攻讦了也就罢了,没错,被人告了也无妨,跟皇帝说清楚就行,皇帝自有判断的标准。哪怕真的如四阿哥所说,丢官去职,家里不是还有三个哥哥?他们也早就能顶门立户了,玛法现在身子骨硬朗,自有那早年的关系在后面支撑着,伊拉哩一家根基扎得很深。玉儿想得开得很,现在这日子要是还不知足,会被天打雷劈的! 庄亲王在儿子孙子出京一个多月后,耐不住想孙子的心,与想念孙女儿的阿尔济一起去雅尔哈齐的庄子上住了半个多月,那十几天过得别提多美了。可后来王府里有事,他只能又回了王府,阿尔济不好总在孙女儿家久住,庄亲王回王府时,他去了自己大兴的庄子,当然,把一家六口也带去了。家里的老老小小也在第二天到达。作为主人的伊拉哩家第四代领着表弟表妹们疯了似的玩儿,连性子爱静的弘普也被拉着掏了鸟窝,玉儿见了倒也放心了,儿子平日太老成,她也担心呀,这别养成一个宅男,可不好。这古代医疗条件不好,成天宅在家,别把身子宅坏了。惠容则更喜欢和三舅家的表姐在一起玩儿。 玉儿看了看,除了阿克敦在外办差,侄儿侄女儿一个没漏,连伊拉哩家新添的两口也没拉,全来了。新生的一子一女,都刚落地不久,玉儿看了,身子还不错,一家子看她点头,都轻嘘口气,这两孩子也能平平安安养大了。老夫人自然也是笑眯了眼。 大嫂在府里没来,二嫂三嫂住了两天也回京了,男人们还办差呢,她们得回去服侍。孩子们自然留了下来,难得小姑子能这么长时间住一起,让孩子跟着她沾沾福气。 自打小姑嫁人,这孩子们病的就多了起来,每到那个时节,三个嫂嫂就特别想小姑子,不是她们势利,实在是小姑子在时,两天能好的病,现在至少得七八天才能好全,甚至拖个十天半月的也不是没有,这让她们无法不相信老夫人说的小姑子能惠泽家人的命格。趁着小姑子出京消夏,让孩子们跟着她,总有益的。 玉儿也确实趁机给孩子们加各种餐,各种料,料加得不多,不指着他们个个如三哥一样力举千斤,但至少要比这个时代的人健康。 也许是物质太匮乏,也许是知识体系不全面,也许是医疗条件太落后,也可能是成亲生育孩子的年龄太早……这个时代婴幼儿的死亡率高不下,连处于金字塔顶端的皇帝的儿女都夭了差不多一半儿,有的生下当日就没了,有的活到两三岁,有养到六七岁,有几个养到十一二岁也没熬过去,对比起来,伊拉哩一家孩子的状况,实在是天堂! 别人问起育儿经,伊拉哩一家子皆交口道:孕妇要少吃多餐,多动多睡,少思少虑;生下儿子要多洗多玩,贱养,不娇养。女儿?看我家嫁到庄亲王府小姑子,那养得不坏吧! 这是老太爷并老夫人特意交待过的。也只有那亲近的细心的才能发现这伊拉哩家孩子不夭也就是近二十年内的事儿。不过,伊拉哩一家子的关系确实和睦,这少思少虑在他家倒也使得,也因此,但凡爱女儿的人家,都盯着伊拉哩家那适龄的孩子,嫁去这样的人家,省心,富贵,又能长寿,没见老太爷老夫人都快八十的人了,还眼不花耳不聋的嘛。 把娘家的老老小小养得身体壮壮后,玉儿很满足地在皇帝回京前跟着自家男人领着四个宝贝回去了,这三个月,一家子都觉得过得不坏。 201小聚 皇帝出巡后回到紫禁城,第一件事儿是去慈宁宫请安。 玉儿与雅尔哈齐一家子回京后,第一件事儿是去王府。 看着又是一个多月没见的宝贝们,庄亲王眉眼舒展,笑道:“长了,又长了!” 是得长,一群孩子,这成天除了吃就是跑跳疯玩,因着玉儿不拘着,一家子长辈也就放开了疆绳。这小孩子,便是再热的天,他们在外面大太阳下也能玩儿得很起劲儿,四个孩子,全晒黑了!弘芝弘英别看小,可人家能走能动,跟着一群哥哥姐姐一步没拉过,走累了,自有表哥们抱着背着;渴了有姐姐们带着额娘专煮的消暑水,额娘说了,不论是谁,每天必须喝三杯,要敢不喝,打屁股;晒了,便是不乐意下人打伞,也还有树荫呢,只要到了树荫下,?br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6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那就舒服了。 没人中暑! 弘普坐在玛法跟前和他讲山林惊魂记,无他,遇上蛇了。弘普把手腕上的小青蛇秀给玛法看,庄亲王僵了僵。哄着弘普把那蛇扔了,弘普打死不愿意,还说:“玛法,小青救了我们呢,孙儿以后要一直带着它。你不知道,那天它多威风,它一出来,那些蛇,全趴地上不动了,孙儿们才没被蛇咬。” 庄亲王想着这有玩儿八哥玩儿鹰的,也有斗蟋蟀斗鸡的,有玩儿蛇的八旗子弟吗?正寻思呢,却看孙儿使劲儿鄧(dèng)那条青翠欲滴的小蛇,庄亲王心惊胆战,不敢出声儿,就怕那蛇反头咬金孙一口。直到玩儿得满意了,弘普把骨头差点被鄧散了的小青举到玛法眼前:“玛法,你看,长得好看吧。” 庄亲王按着自己的老心脏,方才这一小会儿功夫,他那心差点儿跳出胸腔子。看着像面条一样挂在孙儿手上,成|人手指粗细,从头青到尾的小蛇,如果它不动,庄亲王会以为那是翡翠雕成的,只是,这蛇它是活的呀—— “你额娘知道你玩儿蛇吗?” “知道,额娘说,如果孙儿不怕小青被分明吃了,就养着。” 庄亲王抚额,他怎么忘了,自己媳妇儿的陪嫁里还有只大雕呢,那雕圣眷还不弱。 不过,鹰雕不是天敌吗?怎么没吃了? “你让那大雕见着它了?” “嗯,小青还挂分明爪子上在天上飞了一圈儿呢。”在那处山林,它们就没少这样玩儿,妹妹的那只大老虎有一回还被额娘捆起来让分明抓到空中飞了一圈儿,回到地上后,那老虎腿儿都软了,后来好些天,它见着额娘就躲,乘隙叨了妹妹就跑……弘普想着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庄亲王见让媳妇儿镇压的法子是不成了。 “你阿玛也让你养?” “阿玛说小青好玩儿,还跟儿子抢呢。”弘普很不屑自家阿玛的撬墙角行为,不过好在小青只认他,要不,一准被阿玛拐走。 庄亲王仔细回想,自己那个铁血冷淡的儿子和孙儿口中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惠容瘪着嘴儿看哥哥显摆自己的蛇,她的大老虎个头太大了,额娘说招人眼,不让她带出来,她只能找着闲,跑去找它玩儿。哼,她的大老虎出来,一定比哥哥的蛇威风…… 弘芝弘英见着哥哥手上的蛇,就要从椅子上下来,米公公急忙左一个,右一个把他们抱到地上,两小子一下地,就往哥哥那儿跑。 弘普举高了小青,“不能给你们,小青会咬人。” 弘芝道:“扁人。” 弘英点头:“哥哥扁人。” 弘普无奈道:“是骗人,来,跟着哥哥说一遍:骗人。” 弘芝弘英一起开口:“哥哥骗人!摸摸!” 弘普没办法,只能自己捏着小青的上半身,把下半身送到两个弟弟面前。弘英弘芝摸着凉乎乎的小蛇,笑眯了眼,弘英捏捏小蛇的尾巴尖儿,抓起来,塞到嘴里就咬…… 弘普无柰地一点儿一点儿从弟弟嘴里救出小青。他就知道会这样,额娘不让他把小青给两个弟弟玩,因为弟弟们总喜欢塞到嘴里,额娘说小青身上有很多看不到的小虫子,会让弟弟们生病。 庄亲王摸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差点儿翻白眼儿,一边米公公赶紧上去又是揉胸,又是抚背,好半天,庄亲王缓过神来,此时,小青已被弘普擦干净口水塞到了衣袖里。 庄亲王颤着声儿:“普儿,那蛇没咬着你们吧?” 弘英弘芝恋恋不舍地去拽哥哥的衣袖,哥哥真小气,又藏起来了,额娘不是说见水为净?反正小青天天洗澡,咬咬没关系啦,哪有脏。小青咬起来的口感可好了,不硬不软,咬不破咬不坏,让他们总是咬了还想咬。 弘普见两个弟弟还不老实,威胁道:“你们再咬,哥哥就告诉阿玛,让他打你们屁股。” 弘芝弘英一起返手摸摸小屁股,不情愿地又坐回去。阿玛可坏了,跟他们抢额娘,还打他们。 庄亲王一听,不乐意了,孩子还这么小,怎么就打上了? “普儿,你阿玛打你两个弟弟了?” 弘普点头:“弟弟们不听话,耍赖,阿玛就拍了拍。”当然,弟弟们的屁股拍红了,疼得哇哇大哭。 庄亲王问两个小孙子:“阿玛打得痛不痛?” 弘芝弘英想着额娘说了,自家的事儿不能告诉别人,一起摇头:“不痛。” 弘普与惠容对视一眼,一起咧了咧嘴,又一起抿住。 庄亲王见孩子们坐好,吩咐米公公把那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摆出来,四个小东西看了看吃食,有些嫌弃,额娘说了,王府的东西,她没在跟前不能乱吃,便都奔玩具去了,惠容挑了一个银制的小宝塔,塔上镶着好些宝石。弘芝弘英看上了一个玉雕的小笼子,那笼子里还有一只小鸟,两只小爪一个抓住了上面的提手,一个抓住了下面的笼身,一个说,这是我先看中的,一个说,这是我先抓到的。 弘普瞄了一眼,哼道:“把额娘说的话忘了?” 弘芝想了想:“好吧,我是哥哥,让你先玩儿,不过,你玩儿一会就要给我玩儿。” 弘英歪着脑袋,把手里的笼子递给弘芝:“额娘说我是弟弟,要听哥哥们的话。” 庄亲王在一边湿了眼眶,啊,孙儿们多乖啊,这么小就知道互让互谅。 弘普把一边一杆金玉制的小秤递到两个弟弟面前,“这个也好玩儿,那小秤砣,你们看多小,就那么一点点儿,你们可以往秤盘里面放点儿东西,称秤玩儿。 双胞胎把笼子扔到了一边儿,玩儿起了称东西。 孩子们都玩儿去了,庄亲王坐在一边,又觉得有点儿孤单,想了想,撩起袍子下摆,也坐到了地毯上,和孙儿们一起玩儿。惠容看看玛法,看看不动声色的哥哥,又看看两个一左一右靠在玛法身上的弟弟,又低下头摆弄小塔,没出声儿。 欢娱嫌时短,庄亲王对这话感触日渐深刻。看着儿子一家走远,决定过几天去儿子的贝勒府住一阵儿。想着到时天天都能看到几个孙儿,庄亲王的步子轻松了许多。 回到贝勒府,下人送上来几张贴子,玉儿看了看,吩咐下人去准备,明儿,几位阿哥要来吃饭。 第二天,四阿哥夫妻领着弘晖最先到,玉儿摸摸弘晖的小脑袋,拉着乌喇那拉氏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往府内走。 弘晖看看身畔的弘普:“你怎么黑了这么多?” 弘普看弘晖一眼,无奈道:“表哥表弟们在庄子上玩儿得无法无天,也不让我好好,成天往山上跑,你说,晒了这么些时日,能不黑吗?” 弘晖笑道:“你是该到处走走,在你们庄子上的时候,我天天听小窝克说你不爱动弹。” “有看就行,一日便能游遍三山五岳。”弘普小虫说着,摇摇手上的册。 弘晖摇头:“便是到府门这一下,你也不能把那册子放下?” 弘普道:“额娘他们不跟我说话时,我就瞄一眼。” 弘晖看看前面的几个大人:“你阿玛没抢了?” 弘普对于自己那个为老不尊的阿玛很无奈:“只要额娘在一边儿,阿玛基本上不太欺负我们。” 阿玛顾不上,他心思全在额娘身上呢。 弘晖抿嘴笑,他被堂叔堂婶儿守了半个月,自然知道他们与自己的父母不一样,自己的阿玛额娘从来不会在儿女面前不注意形象地拉拉扯扯,堂叔堂婶儿不一样,他们有时会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牵牵衣袖什么的。弘晖卧床的那段儿时间,晚上要是醒来,还能看到堂婶儿牵着自己的手闭目靠在堂叔怀里,堂叔则双臂牢牢环着堂婶儿。弘晖在心底其实也希望阿玛额娘也这样的,不过,想想父母的性子,放弃地摇头,这根本不可能。 两家子关系近,女眷也未避到别屋,全坐在厅里,弘晖自有弘普并两个弟弟招呼,惠容跟着额娘坐在一起。两个男人坐在另一边喝茶。 乌喇那拉氏的精神气看着都不错,但到底狠狠伤了一次心,这比起以前,却是差了一些。 “弘晖这都好了,你也好好养养,我看你这精神可没半年前好!” 乌喇那拉氏握着玉儿的手,“我是个没用的,一下病倒了,晖儿病里还要你帮着照顾,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玉儿看着乌喇那拉氏湿了的眼眶赶紧道:“唉,四堂嫂子,你可别掉金豆子,一屋子孩子看着呢啊。嘿嘿,再说了,咱什么关系,说这些套话?我要是没在孩子们身边,你是不是肯定得给我看孩子?你病了,我照看弘晖不也是应当的?你这话一说,可就显得远了。” 乌喇那拉氏用手绢儿吸掉眼角的泪花,笑道:“是,我肯定给你看着孩子们。” 玉儿嘿嘿笑:“这不就得了,可别说那些见外话伤我的心。” 乌喇那拉氏拍拍玉儿的手,知道她素无伪饰,句句皆系真心。 没说几句话,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一起被下人领了进来。 玉儿站起身,往两人身后看,老十自然知道她看什么。 “她身子不爽利,没来。” 玉儿道:“可请了太医了?” 十阿哥一挥手:“还不就是女人们那些毛病,请什么太医。” 玉儿听着这话,白了他一眼,这话也说出来了,十阿哥也忑不讲究了。 十三阿哥笑着与众人见礼,这屋里,就他最小。玉儿?玉儿是小,可她嫁的男人大呀,十三得叫她嫂子!当然,老十也得叫玉儿嫂子,可惜,听十阿哥叫她嫂子这个愿意,玉儿一直没有实现。 十三坐到了四阿哥身边,老十则坐到了雅尔哈齐旁边,老十一坐下就嚷:“赶紧的,来点儿点心,爷都多久没吃着了。” 玉儿指指他手边那盘:“那不是?” 十阿哥嫌弃地看一眼:“这不是你做的,你别拿来糊弄爷。” 十三阿哥在一边好奇地问:“十哥,这看一眼就知道?” 十阿哥摇头晃脑:“这都没什么香味儿,那笨丫头人笨点儿,这手艺却是不差的。” 除了雅尔哈齐,另两个男人都忍不住笑。这么些年,十阿哥一直认为玉儿是个笨的,不论别人怎么说他都改不了这个看法。 “你这鼻子,倒是越来越灵了。”玉儿嗔道。 “那是,好东西坏东西,闻闻就知道。”十阿哥得意地笑,刚说完,反应过来:“你这话听着不对味儿呀?” 这一下,一屋子人都笑出了声儿。 玉儿抿嘴笑着让下人把自己昨儿亲做的点心都端上来。十阿哥守着点心就不挪窝,也不计较玉儿的影射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弘芝弘英摇摇摆摆走过来,站到老十面前,老十看看两个小不点儿。 “要吃点心?”一边说着,一边一人一块儿塞到他们手里。 两孩子拿着点心,自动自发爬到老十腿上坐好。老十看看怀里多出的两个小肉团儿,也不敢再伸手去够盘子,一边一个伸手环住,这要是坐不稳,摔着了,那笨丫头非跟他拼命不可。 弘普看着两个弟弟的吃相觉得很丢脸,额娘平日又没克扣他们的吃食,这来人了,怎么就只顾着填自己的嘴儿! 十阿哥很高兴,两个肉呼呼的小肉团儿可是他守了许久后才生出来的,看吧,这关系就是不一样,亲! 弘芝想起来额娘说了,吃东西不能光顾自己,举起手上的点心,递到十阿哥嘴边:“吃。” 十阿哥笑得眼都看不见了:“乖,十堂叔这会不吃,你自己吃吧。”想了想,问道:“你是弘芝还是弘英?” 一边的弘英咬一口点心,半天才吃下去,“笨,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十阿哥仔细打量,“嗯,是有点儿不一样。下次十堂叔指定不会弄混。” 弘芝弘英对视一眼,一起问:“真的?” 十阿哥肯定地点头。 弘芝弘英滑下十阿哥的腿,摇摇摆摆互相换了几次位置,两双眼睛看着十阿哥,其中一个道:“分清?” 十阿哥肯定地点头:“说话的是弘英。” 双胞胎乐坏了,一起扑过去,争相搂着十阿哥的脑袋抹口水。他们平日总被叫错名字,现在除了家人,又多了一个能分清他们的人啦。 十阿哥被这满脸的口水弄得是又得意又高兴还又哭笑不得,一边的嬷嬷看两个小主子亲完了,赶紧给皱着一张脸的十阿哥递了一条帕子擦脸。十三坐在一边看到十哥狼狈的样子,抽着肩膀低头闷笑。 202 名声 十阿哥瞥一眼偷笑的老十三,不屑地想,孩子们和我亲近,你只能坐在一边眼红。 十三笑够了,问雅尔哈齐:“堂兄,你这对双胞胎还没抓周吧?居然能听懂大人说话了,问他,也知道怎么回,你是怎么教的?” 雅尔哈齐道:“经常给他念书,让他们几兄妹在一起玩儿,别的,和别人家一样。” 十阿哥也想起来,自己两个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聪明,便是现在大儿子都三岁了,也就双胞胎这样罢了。 “念书?他们记得住听得懂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反正就念呗,能记就记,记不住也没事儿,只是,你们若要试,可得注意别把孩子累着了。” 三个动心的男人一听这话,心思淡了许多,他们孩子的身子骨没法和雅尔哈齐的崽儿比。 倒是四阿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吃罢午饭,众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上年玉儿打赌的事儿。 四阿哥看一眼抱着弘芝的玉儿,对她张扬的行为很不赞同:“你怎么又与人赌?” 玉儿哼道:“当讲理不管用时,这个法子好用!” 兴许是因为环境,还要加上性格使然,十阿哥还是跟八阿哥九阿哥关系最好,老九打小和他一起长大,八阿哥性格温和,能包容他的急躁鲁莽、冲动高傲。十阿哥此时听到玉儿说起关系到自己八哥家的事儿,也立起了耳朵。 四阿哥无奈:“怎么就不管用了?你和人说理了吗?” 玉儿嘴角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和郭络罗氏说理?四爷,她什么时候想过和我说理?打第一次见到她,她就一直针对我,明里暗里地给我使绊子,当年那一脚,若不是我打小身子骨儿好,龙凤胎指不定怎么样呢,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她在京里没少传我的闲话吧,想来你们都知道。别人话里一带出她专宠无子的事儿,她就要把我牵挂出来。在我背后拿我当挡箭牌也就算了,到了太后皇上面前,她也一劲儿地攀扯我,不把我树在她前面,成为众矢之的,她就不甘心。” 想起在娘家听的话,玉儿不是不气愤的:“上年,也是因为别人话里带上了她,她就又把我扯了出来,她说我不给我们爷安排女人是嫉妒,引着太后给我们爷赏人。这一屋子,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这话说得不好听。她不嫉妒,不嫉妒怎么这么些年也没见她给八爷纳侧呢?她是从宫里领了好些宫女回去,可那些女人领回去没名也没份,也不过是个摆设。我没法像她那样,只管领回去,却不管人家一生是否过得寂寞清苦。 若是我们爷自己喜欢,他便是往家带多少女人呢,只要他的俸禄养得起,我一句多余的话不会说。可我们爷既愿意只守着我们娘儿五个,我这做妻子的当然高兴,我做什么要为了一个大度的名声行事就逆着他的心意、我的心意、孩子们的心意? 郭络罗氏她既独占了八爷的宠爱,受点儿议论不是应当的?她若真那么在意自己的夫婿,便是为此受些指责又怎么啦?反正只要八爷在意她,那些无关的人管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她一面得了实惠,一面还想让天下人都说她是个最好的嫡妻榜样不成? 她踩着我让自己不扎眼,可也得看我是不是一直愿意任她踩,哼,我现在可生了四个了,我一点儿都不气虚,她就是因为没底气了,才上蹦又下跳的。平日也就算了,那日她都那样了,我还忍着?这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气呢,我也是打小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我凭什么受她的欺压?” 四阿哥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道:“说你一句,你就顶我这一大通?还什么话都往外蹦,你那是猪脑子呀,啊?没见这一屋子的孩子?你这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吗?” 玉儿噘着小嘴儿,脑袋一扭:“哼!” 雅尔哈齐端着茶碗老神在在,十阿哥瞪大了眼看玉儿,十三阿哥也讶异地看着那个小嘴儿叭叭一说一大串儿的、此时又跟四哥闹别扭的丫头,她原来这样能说的吗? 四阿哥看到玉儿的反应,脑门儿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到底压下火闭上眼,转着手上的佛珠念心经。玉儿眼角余光瞄到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乌喇那拉氏无奈地看看火大的丈夫又看看身边的玉儿,玉儿冲着乌喇那拉氏调皮一笑。唉呀,四阿哥这脾气,太不禁挑逗了,她还没说郭络罗氏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呢,她要是把这话蹦出来,四阿哥会不会脑充血?肯定要摔碗骂她言辞粗鲁似泼妇什么的了吧! 十阿哥有些为难,劝道:“你别和八嫂一般见识。” 玉儿冲他一皱鼻子:“不是我爱计较,你什么时候听我在别人面前说她?便是有那当面讥刺我独占夫婿的,我也从没攀扯她吧?可她呢?她可没少说,你不知道?你呀,没良心,只记得你八哥八嫂的好,把我们一家子都不当回事儿,弘英过来,你十堂叔不喜欢咱们。” 十阿哥急了,紧紧抱着弘英,“我哪有?我没有!我就是想着,你这性子可斗不过八嫂去,她的人缘儿可比你好。” 玉儿冲挣动的弘英眨眨眼,弘英又老老实实让十阿哥抱着了:“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我一天自己家男人孩子的事儿还顾不过来呢,我和她斗什么?可是她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嘛,哼,我这次不让她狠狠出点儿血,她只当我是个面团儿,想揉圆揉圆,想捏扁捏扁!” 人缘儿?她家男人这一脉头上有个铁帽子亲王的衔儿,人缘儿太好,皇帝就该不乐意了。自己一家这样的性子,皇帝才喜欢呢。 看看十阿哥,玉儿道:“你八嫂比我大吧?她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没理儿?她都懂,可她明知道还是这样做了,你认为我还是该忍着,由着她在外面排揎我?” 十阿哥苦恼得脸都皱得不成样子了,玉儿看看他的表情,笑道:“你别管,这事儿你一管,指定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十阿哥丧气地搂着弘英,觉得自己很倒霉。 雅尔哈齐在意的是别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她跟人说你?我没让人告诉你呀!” 玉儿冲他翻一个白眼儿:“府里是没人和我说,可你忘了,我还回娘家呢,家里人自然有那劝我给你纳妾的,就把这事儿说出来了。你要纳妾吗?要的话,我今儿就给你弄两个女人备着。” 雅尔哈齐一看这火烧自己身上了,赶紧道:“不用,不用,你们娘儿五个我都得费多少心思,哪有那闲工夫。” 一屋子大人都忍不住笑,便是生气的四阿哥,那嘴角都没忍住抽了抽。 玉儿看看环境,决定给雅尔哈齐留几分脸面:“爷您能事事念着我们娘儿几个,妾身感激不尽。” 雅尔哈齐咧开嘴笑,“爷是宠着嫡妻,又不是宠妾灭妻,你不用管那些传言。” 玉儿抿嘴笑,看看惠容,惠容乖巧地走到阿玛身边爬到他怀里:“阿玛,容容也会事事都念着阿玛额娘的,嗯,哥哥和弟弟们也是。”雅尔哈齐乐得见牙不见眼,搂着惠容狠狠亲了几下。 看着这一家子真情流露,乌喇那拉氏忍不住羡慕道:“玉儿,你这日子,过得可真美。” 玉儿看看四阿哥:“四堂嫂子,你也别只忍着,你若是想和四爷喝杯茶啦,看个月亮呀,你也告诉他,他指定陪着你的。你若不说,四爷怎么知道?这人学说话,为的不就是沟通?你不说,四爷那么忙,他也不知道不是。有四爷陪你赏花赏月亮的,你的日子是不是也过得甜美了?” 乌喇那拉氏看看自家爷,脸红了:“你真是的,扯我身上做什么?” 玉儿冲一边的四阿哥道:“四爷,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四阿哥瞪她一眼,也不理她,转头与十三说话。 乌喇那拉氏看着自家爷的反应,眼里的光一下黯了许多,玉儿拉着她手道:“四爷这是害羞呢,你没看一屋子人?以他的性子,你还指着他说是呢?你看看四爷那耳朵,是不是比平日红了许多? 一屋子人都盯着四阿哥的耳朵看,四阿哥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玉儿冲乌喇那拉氏挤挤眼,乌喇那拉氏看着自家爷变红的耳朵,低下头,自己的脸也红了。 玉儿在一边看了捂嘴直乐,乌喇那拉氏被笑得拍了她一记。 玉儿觉得这两口子真神奇,这夫妻该做的全都做了,这孩子都捏出来好些年了,这怎么脸皮还这么薄?不就是把情感形之于口,怎么倒都羞得不行的样子。 四阿哥看看几个兄弟看自己的异样目光,咳一声儿:“这注一下就是五十万,是不是太大了?雅尔哈齐,你也不管着她点儿?” 对于四阿哥的声东击西之举,众人心知肚明,雅尔哈齐冲他揶揄一笑,也不应他,直到看见四阿哥这眉头越挑越高,眼看要恼了,这才见好即收。 “那是她自己的嫁妆银子,她乐意,由着她呗。” 四阿哥哼道:“不是银子的事儿,是她这好赌的名声要传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传就传呗,反正又不影响我们过日子。” 四阿哥见着明显被玉儿洗脑的雅尔哈齐,恨道:“到时贝勒延寿找你们一家子就影响过日子了吧?” 雅尔哈齐道:“右宗正应该知道这错不在我媳妇儿吧!” 四阿哥哼了一声儿:“这好赌,也算德行有亏吧,你说宗正管得还是管不得?” 玉儿在一边听了不乐意了:“我怎么好赌了?这还才第二次打赌呢。再说,第一次打赌,皇上还赏我了呢。” 四阿哥狠狠瞪她一眼:“那次你借了你三哥的光,也算为大清挣足了脸面,皇阿玛自然赏你。这次呢?你这次纯属个人意气。” 玉儿心想,上次自己可也是个人意气,不过是打赌的对象不同罢了! 一边的十三眼珠转了转:“四哥,把这事儿也弄成一个好事儿就得了呗。” 玉儿抿嘴儿笑,不过是寻摸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不过,想想,这也满好,便不再吭声儿。 203争吵 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说话,玉儿拉了乌喇那拉氏,低声劝她平日别太含蓄,夫妻之间喜欢这类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乌喇那拉氏被玉儿说得羞了一阵儿,到底也是成婚十来年的人,最后也放开了一些,两人头凑在一起轻声咕哝。孩子们也凑成一堆儿去外面花园子玩儿去了。 一个多时辰,也没去留意男人们都在说些什么,反正玉儿拉着乌喇那拉氏很是好好地交流了一番,最后还是四阿哥对雅尔哈齐道:“看着天色不早,我们该回了。” 玉儿也不虚留,让人去把孩子们找回来,又赶紧叫下面儿人去把那早备好的点心一家拿了两盒带着。众人皆知她家的点心难得,笑着让人接了。四阿哥看看玩儿得双颊通红的儿子,也没说话。倒是十三见了高兴道:“四哥,弘晖自打这场大病痊愈后,这身子骨可看着好了许多,你看这脸色,以前弟弟我可没见过他脸色这样红润的。” 四阿哥没开口,雅尔哈齐接话道:“这便是否极泰来吧。”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又看看妻子身畔的玉儿,目光闪了闪:“告辞!” 十阿哥有些不舍地抱抱双胞胎,“来十堂叔家里玩儿,你额娘阿玛没空,你们自己来也使得的。” 双胞胎点头。 “十堂叔,弘芝会想你的。” “十堂叔,弘英下次有好吃的了,就去找你。” 十阿哥乐得把脸伸到双胞胎面前让他们抹口水:“好,十堂叔在家里等着。” 晚上躺在床上,夫妻俩说起白日的事儿,雅尔哈齐道:“先前我也寻思过,你们定赌时,没定这时间是多长,我就想着,要不把这时间定一年。皇上重农,我这一年,务农去。” 玉儿盯着雅尔哈齐,“你堂堂一个贝勒爷,皇帝跟前多少差事等着你去做呢,你去当农夫?还一去就一年?再说,你知道这农具怎么使的吗?”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你和老八家的打赌时,没想过我怎么办?” 玉儿乐了:“只是找一处小的地儿住,我给你们爷儿五人洗衣做饭,当一阵儿使唤丫头就成了。你该当差当差,该办事儿办事儿,又不碍着你,想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道:“你不想去京郊住一年?不想过一年清净日子?” 玉儿有些心动了。 “皇上会同意吗?” “会的。”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熄了灯闭上眼,出京的几个月他算是发现了,媳妇儿喜欢田园生活,她既喜欢,他就陪着。至于差事,他表现得淡泊一起,皇帝只会高兴。 这天,玉儿在府里正安排府务呢,皇帝着人来传她,还让她把几个孩子都带上。既是要带上孩子,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儿,玉儿领着收拾利索的几个孩子,踩着花盆底儿,跟着来领她的太监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济济一堂,皇帝成年阿哥的嫡室全来了。 玉儿眼观鼻,鼻观心,行礼如仪,四个小不点心也跟着磕头行礼。皇太后看着圆滚滚的两对儿双胞胎,招手:“都过来,让哀家看看,这小身子骨是不是被你额娘养得壮壮的。” 龙凤胎看看额娘,一人一边牵着两个弟弟走到太后跟前。 四个手拉手的小包子,看得人心里直发甜,皇太后见龙凤胎很小心地随着两个弟弟调整自己的步伐,点点头,这两孩子也不大,却懂得照顾年幼的弟弟,好孩子。 “皇乌库玛嬷!”四个孩子一起喊,两个小的便要去攀皇太后的腿,却被旁边一个孩子拦住了。 “是我的皇乌库玛嬷。” 两小被拦了也不哭闹,仰头看着来人,弘芝奶声奶气道:“知道,额娘说了,皇乌库玛嬷是好些人的皇乌库玛嬷。” “嗯,哥哥说得对,额娘说要互让互谅,不能抢。”弘英一字一句慢慢往外蹦:“大哥哥,我们不抢。” “弘英有小点心,分你一些。” “你把皇乌库玛嬷也分我们一些吧。” 那孩子有些苦恼地看看弘英手里的点心,又看看坐在上面的皇乌库玛嬷,最后还是摇摇头:“小点心我不吃你的,皇乌库玛嬷可以分你一些。” 慈宁宫里的大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 皇太后对于曾孙儿的行为很满意:“弘蛭,把两个弟弟抱到皇乌库玛嬷这儿来。” 弘蛭伸手要去抱双胞胎,弘芝摇头:“哥哥,我们自己走。” “哥哥小,抱不动。”这是弘英。 才周岁的小娃娃说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小时,其场景相当的喜感。 弘芝弘英手牵着手,慢慢摇到皇太后身边,扶着皇太后的腿:“皇乌库玛嬷,弘芝没偷懒,自己走的。” “皇乌库玛嬷,弘英也很乖。”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仰着头等着你夸讲时,便是不缺孩子承欢膝下的皇太后也心软得不行。 “嗯,弘芝弘英都很乖,没偷懒。” 两小包子满意了,弘英把手里的小点心又举到皇太后跟前:“额娘做的,好吃,皇乌库玛嬷吃。” 小孩子懂什么,就知道吃,玩儿,当他给你分吃食时,说明他相当的看重你。皇太后自然明白这个理儿。笑眯了眼:“皇乌库玛嬷不吃,你自己个儿吃吧。” 弘英想了想把点心放回荷包。 皇太后好奇地问:“怎么不吃?” 弘芝道:“额娘说了,不能贪吃。” 皇太后叫了玉儿上前:“这怎么说的?” 玉儿蹲身一礼:“回太后,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就吃得多,平日我就限定他们吃点心的数量,这样,孩子们不会败了胃口。” 皇太后问:“孩子们不哭?”这要不到吃食的孩子,会不哭? 玉儿道:“刚开始也哭,不理他,他们知道哭也吃不着,就不哭了。” 皇太后摸摸身边的两个小不点儿:“可怜见儿的。怎么摊上这么个娘。” 玉儿嘿嘿傻笑。 正说着,皇帝领着一群儿子来了。皇帝领着儿子们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宫里的众人给皇帝请安。忙完了,皇帝坐在椅上问:“皇额娘先前和孩子们说什么?” 皇太后就一五一十说了。 皇帝点头:“饮食有度,难得这么小就约束着他们。”又看着玉儿道:“却不可少吃了,孩子们还长身子呢。” 玉儿点头应是。 皇帝看看一群儿子儿媳:“胤禩,雅尔哈齐,你们的媳妇儿当初在太后面前定赌的事儿,朕也知道。” 八阿哥看看妻子,走到正中撩袍跪下,郭络罗氏也赶紧出来跪在自己丈夫身边儿,玉儿看看雅尔哈齐,夫妻二人也跪了下去。 四个小包子一看阿玛额娘都跪下了,赶紧摇摇摆摆走到父母身边儿也跪在那儿。 皇帝看看因为没人帮扶趴在地上的双胞胎,好容易忍住笑,对一边的龙凤胎道:“扶你们的两个弟弟起来。这是你们父母的事儿。” 弘普想了想:“汗玛法,阿玛额娘要是做错什么了,肯定是因为我们四个儿女。” 弘芝好容易凭着小胖胳膊把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弘芝知道,哥哥说,有事儿子服其劳。” 皇帝失笑,这都什么事儿,好不容易弄得严肃的气氛,被几个孩子一搅和,啥也没剩下了。 看看一边跪着的几人:“行了,都起来吧,连累几个孩子还得陪着。” 四人磕了头站起来,玉儿把那对儿小狗熊也抱了起来。对着圆圆的两张脸各赏了一个吻。双胞胎乐得咯咯地笑。龙凤胎站在阿玛身边看着额娘和两个弟弟。 皇帝看看一边相亲相爱的一家六口,再看看形单影只的八儿子八儿媳,忍不住摇头叹气。 玉儿亲完了,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站好。双胞胎扯着额娘的裙摆,好奇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看完了,丢开额娘,摇摇摆摆走到皇帝身边,往他身上爬。 皇帝看看膝上多出来的两颗包子,看着不忍卒睹的雅尔哈齐与捂着脸的玉儿,笑道:“你这两孩子,这劲儿可不小。”然凭着自己的力气爬到膝盖上了。 玉儿放下捂脸的手:“是,他们成天跟着哥哥姐姐玩儿,吃得也不少。” 弘英又把点心拿了出来跟皇帝献媚,皇帝怎么可能吃两个孩子的点心,哄着他收了起来。 八阿哥在一边看着皇阿玛与两个孩子的互动,眼神闪了闪。 皇帝看两孩子一时也没下去的打算,只能搂着他们。 “伊拉哩丫头,你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 玉儿想了想:“还好吧。” 皇帝想扶额,可两手不空。看看一边的八儿子:“胤禩,你有那么些银子?” 八阿哥肃手道:“兄弟们给凑了一些。” 皇帝看看老八,又回头冲玉儿道:“当年你虽是赢了策妄阿拉布担,可难道你真当每次下赌都能赢呢?好运道也不能一直跟着你吧。” 玉儿想了想:“输了也没事儿,正好让孩子们记住教训,以后便不敢赌了。” 皇帝失笑,她压根儿没在意银子的事儿。 “你既知这赌不对,怎么还又赌上了?” 玉儿噘噘嘴儿:“皇上,这是玉儿想赌的吗?玉儿这是被八爷的夫人逼上梁山了。” 郭络罗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话要是一定论,自己不成了恶妇了? “伊拉哩夫人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逼你了?这还不都是你挑起的?” 玉儿一听这话,怒了:“郭络罗夫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时这事儿是怎么弄出来的,谁还能不知道不成?你说我挑起来的,你这话昧心不昧心?你在京中诸人面前说我独宠擅妒也就罢了,到了皇上太后面前,你也不消停,不给我头上安一个妒妇的帽子,你是觉得没人替你挡箭怎么着?我们爷是没有妾侍,可那是我一个妇人能做主的吗?他不喜欢那些个莺莺燕燕,你还让我这结发之妻逆着他的心意,就为挣个名声就硬逼着他纳妾不成?你们爷要不要碰别的女人,难道你还能主宰?” 玉儿的突然发飙谁也没想到,一时慈宁宫里静成一片儿,落针可闻。 “我玛法打小教我们,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我就是被你欺负得狠了,又不愿意跟你似的道人长短,这才当面锣对面鼓地和你对赌。” 204定局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今儿这大家伙儿都看到了,明明是你欺负我。” “嘁。“玉儿不屑地笑道:“我欺负你?那也得我有那个能耐。你自己在太后皇上面前说说,你有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别人面前说我独宠擅妒的?皇上太后面前,你不会还想着虚言伪饰了吧。” “你既然做了,还怕人说不成?”郭络罗氏恼羞成怒。 “那也劳烦你,别人说你的时候,别把我推到前面当挡箭牌,八爷与你夫妻情深,愿意只守着你不关别人的事儿,我们爷既愿意只守着我们娘儿五人,也不关你的事儿吧?你何苦一定要扯着我不放?便是我得了独宠的名头,难道就能抹灭你独宠的事实?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不是。” “都给朕闭嘴!”皇帝想拍桌子,可两个宝贝儿还靠在他怀里看他们额娘和人吵嘴呢。 “当这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啊?还吵上了?你们都是堂堂的贝勒夫人,这还有点儿脸面没了?” 玉儿转开头,郭络罗氏低下了头。 “雅尔哈齐,胤禩,你们自己说。” 雅尔哈齐看看自己媳妇儿,笑道:“皇上,娶妇为的就是传嗣,只要您侄媳妇儿能生儿子,侄儿也不要那许多女人来烦我,侄儿觉得现在这样清净的日子,满好。” 皇帝咬牙道:“混帐东西,这儿子多点儿哪儿不好?” 雅尔哈齐乐了:“皇上,侄儿可保不准那生的儿子多了,会出多少个纨绔来给您惹麻烦的。” 皇帝看看怀里的两只,恨道:“要不是看着孩子们身子骨不错,朕就给你赏十个八个,看你还过清净日子。” 雅尔哈齐冲着皇帝嘻嘻笑,皇帝当年应了他的求恳,现在自不会自食其言。 八阿哥一看雅尔哈齐连这话都说了,忍不住暗自咋舌。可是,这话,雅尔哈齐能说,他却不能说。 “皇阿玛,这子嗣皆是上天赐予,儿子现在还年轻,倒也不急。”看看自己的媳妇儿:“郭络罗氏在府里侍候儿子素来也是极尽心的。” 郭络罗氏的眼中漫上了泪花,玉儿在一边看得惊奇不已,她这是感动是委屈? 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又看看惊奇地看着儿媳妇的玉儿。 “伊拉哩丫头,你这性子,没点子心胸,可真够呛的。” 玉儿转回头,冲着皇帝就乐:“嗯嗯,皇上说得对,玉儿这直肠直肚的直性子,没有点儿肚量,可还真受不了,玉儿也知道,所以,一般情况下,玉儿都不说话。” 皇帝失笑:“你今儿说得还少了?” 玉儿想了想:“玉儿是被气着了。平日我在家就顾着服侍我们爷并养育四个孩子,也不大出门走动,前几个月才听娘家人说,八爷夫人不遗余力地大肆为我张帜呢。我就纳闷儿了,这夫妻情深,举案 清心游第6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深,举案齐眉没错呀,怎么八爷夫人自己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郭络罗氏恨道:“我怎么你了?我也就是说了你夫妻情深呀。” 玉儿冲她一吡牙:“郭络罗夫人,你还嘴硬,这整个慈宁宫里,可就我最傻,我这么傻的都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大家是不是也全都明白?” 郭络罗氏道:“我本意是要赞你的,别人要怎么想,难道是我能管得了的?” 玉儿冲她不屑一笑:“但凡行事,不可有不可与人言道者,我在皇上太后面前,从来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自己不好的,也从不掩着藏着,夫人既不敢承认,想来是自知理屈吧,明知不对,还要做出来,不知夫人以后还当如何? 我也不与你于口舌上多较劲儿,当日咱们定赌时说的话今尤在耳,今儿皇上太后当面,咱们就把约签了吧,无论是输是赢,我只求夫人以后不要再到处夸我能拢住夫婿这类的话了。爷们儿自有他们行事的原则,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今儿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了,但凡我们爷要往家纳人,我伊拉哩氏绝不拦着挡着。” 雅尔哈齐摇头,媳妇儿太笨。 玉儿回头冲郭络罗氏道:“八爷纳人,夫人拦是不拦?” 郭络罗氏被逼无奈:“我怎么会拦。” 玉儿冲她乐道:“言出必行,是为人之道。夫人也是出身高贵的,我也就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热闹的人是从不会嫌事儿大的,皇帝的儿子儿媳们在下面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这么一出,都觉得很尽兴。便是有那与两人交好的,也只能在下面摇头,却是没人插话。 皇帝被吵得头痛,他前朝的文武大臣在乾清宫吵,这回了后宫,这女人们争风吃醋得很隐晦也就罢了,现在,这些晚辈儿也不消停。 皇帝不耐烦再听,一挥手:“你们两家子自己到一边儿寻摸法子去。一会儿报上来与朕知道。” 皇帝的手一撤,腿上的弘英往后仰了仰,皇帝挥到半途的手赶紧又回去扶住。气闷地瞪了那地上站着的几个不省心的。 “滚!” 雅尔哈齐是滚习惯了的,也不以为意。八阿哥平日少见自己阿玛这样,倒是愣了愣,见雅尔哈齐携了伊拉哩氏退到了一个角落,领着郭络罗氏也跟了过去。 郭络罗氏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退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伊拉哩氏,你别欺人太甚。” 玉儿看她一眼:“郭络罗夫人,你敢做,还怕人说?本来以前我还敬你敢做敢当,谁知道,你倒气虚了。你恋慕自家的男人又没错,想要独宠也无可厚非,可你怎么倒要拉上我,我又不欠你的。” 郭络罗氏眼圈一红:“我要是生下孩子了,我也敢像你似的理直气壮。” 玉儿摇头:“你第一次见我就欺负我,那也是因为孩子?可别在这儿装相了,我比你可怜多了,你在京里四处传我的不是,我还没装可怜呢。” 郭络罗氏哼道:“我讨厌你,凭什么好东西你都占全了。”如今撕破了脸,郭络罗氏说话也没了顾忌。 玉儿冲她一翻白眼儿:“我也不见得喜欢你,不过,我就算不喜欢你,我也没到处去说你的不是,这一点,我可比你德行好。” 郭络罗氏道:“那是你自己笨。” 玉儿看她一眼:“我是笨,我然想着和你讲理!” 说罢也不理郭络罗氏,走到雅尔哈齐身边。郭络罗氏听了这话,本想反驳,却见人都走了,气闷地狠狠婉了玉儿一眼。 俩男人看俩女人吵嘴,谁也没出声阻止,见这会儿吵完了,雅尔哈齐道:“媳妇儿闯的祸,还是得我们这些男人来收拾烂摊子。” 八阿哥道:“我嫡妻确有不是,堂兄见谅。” 雅尔哈齐冲八阿哥乐道:“你这性子,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我知道,你疼你媳妇儿,不过,我也不能让我媳妇儿受委屈。现在她俩人对上了,咱也只能这么着了。你那银子跟兄弟那儿借的?嘿嘿,你知道,我媳妇儿这银子来得松快,输了也不影响过日子,你那银子,万一输了,可得挣好些年呢。” 八阿哥温文一笑:“堂兄方才说得对,这自己媳妇儿捅了漏子,咱们这些爷们儿就得擅后,便是输了,也就罢了。只是,堂兄,你夫人也是千娇百惯长大的吧?你就不怕她坚持不了几天?” 雅尔哈齐道:“她既要赌,我也没办法。再说,那银子,也是她自己的不是。” 八阿哥笑道:“堂兄这是畏妻?” 雅尔哈齐乐了:“是畏是怕,是宠是爱,我们大家心里各自有数。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继而开始低头讨论。 雅尔哈齐跟玉儿不一样,玉儿总是直接把底限开出来,之后一步不让;雅尔哈齐则到最后也很少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就这样一直与八阿哥慢慢较劲儿。玉儿在一边看了直打呵欠,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一卷薄册子看。郭络罗氏在一边看得直瘪嘴。看了几行,玉儿从袖里又掏出一个瓶儿递给雅尔哈齐:“爷,润喉。” 雅尔哈齐正觉嗓子有些不舒服,接过小瓶儿一口全倒进嘴里,一时满嘴芬芳,精神瞬时好了许多。 郭络罗氏愧疚地看看八阿哥,八阿哥笑着冲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只是,空气里散溢的一丝半点儿香气让八阿哥也忍不住叹息,这伊拉哩氏是有些毛病,可这照顾人的本事,还真是没得挑。 郭络罗氏咬着唇看伊拉哩氏又低头去了,恨得不行,本来没什么的,她这一个举动,一下显出自己为妻的不周到来。这伊拉哩氏,太可恶了。 “你那是什么?” 玉儿愣了愣,抬头看郭络罗氏:“嗯?夫人问我?” 郭络罗氏咬牙:“这还有别人吗?” 玉儿想了想:“我以为你问我们爷或者你们爷呢。” 郭络罗氏气道:“你别装傻,问的就是你,你那小瓶子里装的什么?” 玉儿冲着郭络罗氏一笑:“装的呀……”看郭络罗氏很认真听的样子,调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郭络罗氏气道:“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玉儿敷衍地点点头,“随你怎么想。” 郭络罗氏忍住气:“你怎么随身带着那个?” 玉儿抬头看看她:“孩子们小,不耐渴。” 郭络罗氏问:“你给雅堂兄喝了,一会你的孩子怎么办?” 玉儿一抬下颔,示意郭络罗氏看那在皇帝太后身边吃喝得无限快乐的四个孩子,“他们自己找着吃食了。” 郭络罗氏羡慕道:“你真好命,这才成婚三四年,这孩子都四个了。” 玉儿看她一眼,不接话。羡慕与嫉妒并不能成为她破坏别人名誉的理由。她不去看自己拥有的,只盯着自己没有的,最后迁怒于人还有理了?别人也没那个义务顺着她不是,就算她把自己说得有多不得已,玉儿也没想过要去安慰她。 郭络罗氏见伊拉哩氏不搭理她,这才想起来,这个伊拉哩氏可不是一般人——就算肚里恨得不行,面上也会一团和气。自己拿着对别人的处事方法来对她,却是无用。郭络罗氏知道伊拉哩氏不会与自己维持表面的和睦,这才消停了去听八阿哥与雅尔哈齐的商谈。 两个男人商谈其间,玉儿给雅尔哈齐递了一小瓶喝的,在雅尔哈齐扯袖子的时候给他挽了挽有些拘着他的袖子,在他皱眉转动脖子的时候挡着众人的视线给他正了正领子。八阿哥与郭络罗氏在一边看着那夫妻俩默契的互动,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几人商谈停当,旁边早备了纸笔,八阿哥提笔写了详细条目。临了,看着玉儿道:“堂嫂低头,怎知道堂兄衣裳束缚?” 对于八阿哥的问题玉儿呆了呆:“就是知道呀,我,也没道理不管他不是。”她早习惯了把灵觉罩在家人的身上,自然知道的。 八阿哥算是明白了,无怪雅尔哈齐宠着她,她不论做什么事儿,总留了一份儿心神在丈夫孩子们身上,以至能把他们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看看手上的约,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这赌,仿似没多大赢的机率啊! 皇帝拿着约看了一遍。 “行了,你们自己去安排吧,朕懒得理你们。” 玉儿想了想,从袖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皇上,银票放您这儿。” 皇帝一时愣了愣:“你一直随身带着?” 玉儿点头。 皇帝扶额:“当年,你带了十万满草原跑,现在,你带着五十万,满京城跑。你这么些年,倒真是没变啊。” 玉冲着皇帝傻笑。皇帝这话不像赞,又不像骂,她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皇帝想了想,冲一边的老四招手,四阿哥几步走了过来。 “老四,这是他们的银子,你拿着,你现在户部,有那紧急需银的地上,就拿去用,反正,他们还得一年才能出结果。银子放那儿也白白占地儿,不如做点儿利国利民的事儿。” 玉儿冲着皇帝乐:“嗯嗯,满好。” 皇帝与四阿哥都不希得理她,四阿哥接过那五十万,方才看到玉儿拿银票出来自然知道这全是玉儿的,转头看八阿哥。 八阿哥笑道:“弟弟可没这随身携带大宗银票的习惯,回府后差人送到四哥府里。” 四阿哥点头,瞪了一眼那个只能让人生气的多事儿女人,退了回去。 玉儿看着四阿哥的表情,吐了吐舌,皇帝看到了,问她:“怎么啦?” 玉儿想了想:“四堂兄瞪我了,那嫌弃的样子仿佛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 皇帝无语,你当你今儿做的是好事儿?看看一边的弘普,放心了,还好,当年这孩子自己带了一段儿时间,性子看着还靠谱,现在看着也没跟他额娘学得脑子里缺根儿弦似的。皇帝有些担心地想,以后是不是也得时常看着点儿,可别让孩子被养拧了来给自己添堵! 205子孙 皇帝在慈宁宫看着满堂儿孙道:“言出必行!你们日后言行当谨慎!”说罢瞟一眼玉儿,言下之意,一家子精英自是心内有数。 “天下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们爱新觉罗家,皇室重赌,则天下必仿效之!” 玉儿低头吡吡牙,唉呀,自己然成反面教材了! “今儿慈宁宫的事儿不许外传!” 玉儿哭丧着脸,这是说今儿自己丢脸了? 皇帝抓着机会教育了一通儿孙,玉儿很不幸成了典型事例。不过,想想郭络罗氏比自己更黑的脸色,玉儿平衡了。 坐在马车里,雅尔哈齐颇有兴致地看着妻子先是一脸晦色,继而皱巴着小脸,最后却又舒展眉嘿嘿傻笑出了声儿…… 弘普淡定地看着额娘表演变脸。他额娘有些傻乎乎的,他早知道,所以,他才拼命地习武,想着快点儿长大,免得缺心眼儿的额娘被人嚼巴着吃了。 “阿玛,辛苦了!” 雅尔哈齐挑着眉看儿子:“儿子,这是阿玛应该应份的!” 弘普看看阿玛的脸色,确实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样子,很严肃地点头:“儿子会快点儿长大的!”玉儿醒过神来时听到的就是大儿子的宣言,一下子心疼了,抱着儿子蹭了蹭:“儿子,不急,你可以慢慢长,童年的时光是美好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你可以放开了玩儿,将来,长大了,才不会有遗憾。” 弘普被额娘蹭得眯了眯眼,“额娘,儿子现在就过得很好!” 比起别家的孩子,他们幸福太多了,想着弘晖只言片语间带出的内宅争宠,想着别的那许多堂兄弟目光里的点点阴暗,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晦涩心情,弘普很明白,自己一家子的幸福有多么奢侈。 弘普也弄懂了额娘为什么总说:有比较才会有鉴别。 有了堂兄弟们的对比,他才知道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子有多难得、多幸福。从小被教导惜福的他,自然对自己这样的家庭倍加珍惜。看看一边坐在阿玛怀里的妹妹,妹妹也是懂的。 弘芝弘英一点一点钻到大人怀里,睡着了,他们今儿都累了,弘普看看自己怀里的弘英,看看额娘怀里的弘芝,对于他们今儿的表现很满意,决定背着额娘进行的教育可以继续。 额娘说他们四人的智商比别的孩子高很多,让他们要珍惜自己的能力。弘普最初是不懂额娘说的智商是什么的,后来,常与同龄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来往,他才知道,原来,别的同龄的孩子们,然大多还没开始读习字,而他,在一岁时听额娘念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两岁时常听的是《说文解字》,第三年记下了四五经,能拿笔后,他开始把自己听过的,一本一本找出来对着字儿写……对于自己和妹妹过目不忘的本领,额娘再三声明不许他们泄漏出去,跟他们讲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出头的檐子先烂,弘普决定接下来要把这个道理和两个弟弟说清楚。 玉儿对于雅尔哈齐只抱女儿不抱儿子的行为早已无感了,“普儿,手累不累?” 弘普看看睡得很香的弟弟:“额娘,儿子不累,儿子的手劲儿比晖堂兄还大呢。” 玉儿看看大儿子:“儿子,你晖堂兄知道了?” 弘普想了想:“应该知道一点儿吧,上次他来我们家做,我们在花园儿里玩儿,他差点儿滑倒的时候,儿子扶了他一下。” 玉儿放心了:“那没事儿,只要你别把自己异于常人的力量表现出来,就没事儿。” 对于儿子的怪力,玉儿很淡定,只要能收发自如,怪力也不影响过日子,当年,她三哥为了自己的怪力可辛苦了好一段儿时间才适应的。 看看丈夫怀里的女儿,玉儿觉得人体很神奇,一胞双胎,女儿在体力上完全没有优势,女儿更多的是像自己,肢体灵巧上更胜一筹,孕育的时候,原来这男性与女性就有了差别了!看着女儿小小的手搭在她阿玛的胳膊上,玉儿忍不住笑,当年,她也是这样坐在阿玛怀里的。如今,她的女儿都已长到这样大了! 玉儿想了想,窘了一下,她还没到二十,已经有四个孩子啦! 看着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雅尔哈齐问:“媳妇儿,你想什么呢?” 玉儿看儿女们:“咱等等再生吧,等他们长大一些。” 在慈宁宫里,皇帝训雅尔哈齐时可说了:儿子多点儿有什么不好。 雅尔哈齐点头:“至少要长到普儿惠儿能照顾弟妹们的年纪再生。 弘普对于自己阿玛欺负额娘的行为很不齿。他和妹妹现在就能照顾弟弟了,这一点,阿玛很清楚。 玉儿对于丈夫这样快就同意自己的意见很意外,也很高兴,笑眯了眼:“嗯,孩子们年龄隔开一些也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忽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玉儿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现渴爱的情况。她的孩子,可以辛苦、可以劳累、可以早熟、可以早慧,唯独不能缺爱。有着父母健全的爱的孩子,如同扎根大地的树,爱多,则根深,根深,自然叶茂。孩子们身心的健康发展,父母的爱是很重要的。 本来想取巧的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认真的神情,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算了,反正现在已经有四个儿女了,不急! 一家子回到府里,开始不紧不慢准备物品。 雅尔哈齐与八阿哥讨价还价,争取到好些福利,与玉儿所想的完全不同。她本来想着他们一家子会和这个时代所有的百姓一样呢。可是,雅尔哈齐有一个带着户部官员考察、实践农桑的名头,八阿哥不得不让步。 玉儿开始陆续往空间里收东西,贝勒府很大,拥有的库藏很丰富。这个时代,每一个豪门巨富都有屯积的习惯,作为生活必需品,只要能长久贮存的,人们都习惯于大量屯积。有着孩子们做掩护,她的动作一点儿没惊动别人。衣食住行,但凡能用上的,她在各个仓库都去转了一圈儿。把各仓库的薄子都拿出来改了改。她亲自动笔,下面人自然没什么疑虑。 好在,之前第一次与郭络罗氏在太后面前定赌后,她已经屯了不少,这次的动作不大。便是连雅尔哈齐也没注意到。之后,便是忙着给老太爷准备过寿的事儿。 老太爷今年七十九了,老夫人比他小一岁。男做九,女做十,老太爷今年的寿,要大办。 老太爷的徒弟故旧有多少?玉儿回家帮忙时看家里拟的礼单,这才有了一个切实的概念。不算京外的,便是京城内,也得上百家。 三个嫂嫂看小姑子掰着手指头算,都捂嘴笑:“妹妹想想,这么些年,老太爷哪年不收一个两个子弟的?这些个子弟,哪个又不是沾亲带故的?” 玉儿想了想,忍不住笑,再怎么着,玛法也不能去教导对手的子弟的,这沾亲带故还真是免不了的。至于教导后叛到对手一边的这种情况,基本没有。 这个时代讲的是忠孝节义,对于教导过自己的师傅,那都是以父礼相待的。也因此才有一日为师,终于为父之说。 天地君亲师,是为祭天地、祭祖、祭圣贤等民间祭祀的综合。师道尊严,就连皇帝也是老师教育过的,何况阿尔济老太爷教的可都是保命的本事。 子弟们来了伊拉哩府,伊拉哩府把他们当子侄一般对待,供吃食穿用。平日,子弟们在伊拉哩家,也如在自己家里一般不见外,该吃吃,该拿拿。学成后,子弟们年年有礼送至,礼物贵重与否没人在意,这心意,却是一定要到的。有那家境不好的,老太爷也不吝银两,如自己家孩子一样年年操心接济;子弟们也都习惯了,一时拮据了,收到老太爷寄去的银两就花,一时手头丰裕了,就往老太爷这儿大肆送东西。有那在家里处境不好的庶子,待伊拉哩一家比自家人还亲。 玉儿靠在玛法身上看着场上翻滚的少年们,“玛法,这各家族嫡出子弟你收得越来越多了?” 老太爷拈着胡须点头:“庶强嫡弱,在哪个家族都是大忌,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谁家都是希望嫡系更强的。玛法先前教导的庶出子弟们表现太出头,有些压着家里的嫡系了。” 玉儿问:“那嫡出的,受得了苦?” 老太爷冷哼道:“来前儿,玛法可早打过招呼的,要想学成本事,这不吃苦是别想的,若是在家里娇养惯了,没骨气的,就让他们别来,来了,就准备着流血流汗。” 玉儿蹭蹭玛法的胳膊。 老太爷舒适地眯眯眼儿:“玛法也不准备再教了,以前都是庶出,便是有了出息,也不会继承家业,影响不会很大,可如果嫡出的都从玛法手里出去的,这可就不一样了,那都是一个家族的主心骨儿。” 玉儿有些无奈,玛法的顾虑是很必要的,如果许多家族的嫡出了弟皆成自玛法之后,自己一家的影响力就太大了,那可未必是为臣之福。 “玛法,那你平日不是不是空出来很多功夫?”老人,自然不能累着的,可太闲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那长年忙碌习惯了的。猛不丁闲下来,他们会觉得生活一下没了重心,日子过得没了奔头,没了趣味。 老太爷摸摸孙女儿的脑袋:“你那群侄儿就够玛法忙的啦。” 玉儿忍不住乐,随着家里人口基数越来越大,第五代的子孙,只会更多。不过,人一多,矛盾也会越多吧! 玉儿陪了玛法一个时辰,带着忧虑回到太太的正房。 老夫人上了年纪,可因为玉儿的丹药却眼不花耳不聋,此时看到宝贝孙女儿少有的愁样子,担心地问她是怎么啦? 玉儿想了想:“太太,家里子孙越来越多了,总有照顾不到的。” 老夫人拍拍孙女儿的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平日处事时做到不偏不倚,下面的儿孙自然会过得舒心,就怕上面心偏了,下面的孩子们才会觉得委屈。” 玉儿想了想,“太太,这人都有喜好,真能做到不偏不倚吗?” 老夫人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便是有喜好,也淡了。” “那孩子们有嘴巧的,有嘴笨的,怎么办?” 老夫人道:“嘴巧的多陪着我说说话,嘴笨的平日让他们多跟着你玛法。” 想了想玛法的性子,玉儿忍不住乐。玛法是个只看其行的人。这样,嘴巧的讨好太太,讷于言敏于行的有玛法看重,也不错。 206起始 “太太,你和玛法肯定是能活过百岁的,可为了家族的长久计,是不是得让哥哥们想想法子?” 老夫人笑眯了眼,百岁老人,这整个大清,有几个?何况她可是与老头子一起迎百岁呢!孙子儿说他们能到百岁,那自是不会有差的。 老夫人搂着孙女儿:“太太的宝贝儿还是这样招人疼。放心,放心,你那几个哥哥都不癞,又是一母同胞,七十年内,家族是不会出什么毛病的。至于以后,你不是常劝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老人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儿孙,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玉儿想了想,也释然了,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盛极必衰,这是不变的定律。自己怎么倒一下执著起来了……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把自己能做的做了,至于最后会怎样,却也不必太强求,只无悔、无愧,便也就行了。 放开胸怀的玉儿开始帮着嫂嫂们做各种杂事儿,嫂嫂们也不见外,能让她做的,全推给了她,因为有些东西,还真得玉儿现在的身份才有法子办到。比如,这采购的渠道,其中有好些都是皇室专用的。皇室也吃米面,但吃的米面总是最好的,各类出产少但不限于皇室专用的,玉儿是可以帮忙的。 违制的东西是不会出现的,伊拉哩一家都是务实的性子,那些个虚名儿素来不太看重。 玉儿每天回娘家帮半天忙,有事儿做就做,没事儿就陪太太玛法,另半天在府里理家带孩子。知道女儿智商比自己高,玉儿一点儿没气,自打女儿学会了看帐本儿,就把好些事儿丢给了她。惠容也不觉得累,反觉得好玩儿,这个早慧的孩子,不玩儿布娃娃过家家,玩儿上了贝勒府的帐务家事。 不过,这事儿也就贴身的丫头嬷嬷们知道,夫人说了,要敢传出去,她就要下狠手了。贝勒府里的差事多省心呀,主子就这么几个,个个脾气都不坏,又没别的府里那些栽赃陷害一类的龌龊事儿,只要尽职尽责,日子就会过得安宁平和。这月钱都是按例,可这赏钱却一直颇丰,谁会傻得嘴欠惹出夫人少见的狠劲儿呢。玉儿对于贴身人的性情心知肚明,警告一番也就罢了。 十月三十,伊拉哩家忙翻了天,俗话说,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常走动的亲戚才亲不是。平日伊拉哩家行事低调,好不容易在这次大撒请贴,那但凡接着帖子的,就没几个不来的。那没接着帖子的,但凡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也都趁机上门儿走动。 被迎进来的各个宾看见坐在正中身着吉服、手握着拐杖的老太爷,赶紧趋身上去行礼、问安,老太爷幸存的几个老伙计们被儿孙扶着也来了,看着老太爷仍然青黑的发丝,再看看自己没剩几根儿的头发,一时笑骂的、赞叹的、互相拍肩嘘吁感叹的喧闹得不成样子。好在,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家的言行还算颇有节制。 到了开宴的时辰,成群的下人排着队把厨房里做的各种珍馐送上了桌。前面男人们开了六十桌,后院女眷也是六十桌。好在伊拉哩家还算大,倒是都放下了。看着满满一桌各类菜品,有见识的自然发现许多少见新奇的,不过想想老太爷珍爱的孙女儿嫁的是庄亲王唯一的儿子,便也都释然了,有了这样的关系,什么好东西上了桌都不稀奇,没见便服的雅贝勒爷正帮着招呼宾? 这是一个人均寿命才三十五岁的时代。老太爷这样活到八十仍然精神健旺的,可谓稀有,来的众多宾看到他红润的双颊惊叹不已,这精神,看着比好些五六十的大臣都好呀,再想想,他老人家平日还亲自下场教导子弟学武骑射…… 老天爷真是厚爱伊拉哩家啊。 家里的儿孙们一起跪在地上给老太爷磕头祝寿,老太爷教过的子弟不论身份地位也一起给他下跪祝寿。到宴的看到这热闹劲儿,没一个不羡慕的。 “这老太爷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可不是,自己功成名就,儿孙也个个成材呀。” “这般高寿,结发之妻也一直陪着。这福气。这可就一点都不寂寞了。” “是呀,两个老人这相伴也有六十多年了吧,真让人羡慕呀。这便是里常说的白头偕老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伊拉哩家的后辈真是好命呀!” “人家平日侍候老人多尽心,人家该的!” …… …… 阿山与瓜尔佳氏本要回京的,被老太爷一封信骂住了,老太爷说:老子还有几十年好活呢,着什么急,有你们厌烦的时候。 阿山与瓜尔佳氏只能在江宁府的总督府内磕头遥祝父母安泰康健。不过想着有小女儿在,夫妻俩相视而笑,有小女儿照顾,家里的老人自然少病康泰的。 办完老太爷的大寿,玉儿回去接着准备来年会用到的东西。雅尔哈齐着人在怀柔建了一处不大的庄子,与八阿哥协议来年正月十五后才起程。雅尔哈齐的身份,决定了他很多场合是必须到的,比如新年给皇帝、皇太后行礼、大宴,比如,太后的圣寿,比如皇帝的万寿节…… 上元节大宴后,雅尔哈齐一家子按约起程去往顺天府所辖二十二县之一的怀柔。 看着身后一车车的物资,玉儿满头黑线,这和她想的轻车简从差得太多了。当初,她还想着就他们一家六口跟现代人一样住在小房子里过日子呢,结果雅尔哈齐然还带了侍卫并粗使的婆子。 这还赌什么?老八脑子傻了? 玉儿忘了,皇室阿哥打一落地,那侍候的人就有多少!雅尔哈齐便是再苦,那该有的定例,也没人敢明着短了他的。在八阿哥想来,玉儿能服侍一家五口过一个月就是很有本事的了,毕竟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他们,怎么过得了粗茶淡饭还没服侍的日子! 新的庄子不大,最外围是侍卫一圈围住了,老八同意雅尔哈齐说的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不是乡野村妇,不能总出去抛头露面,至少看门儿、应门儿的几个侍卫还是得有的,于是领了几个侍卫。 第二层是粗使婆子,有管侍卫生活的,也有管着内院粗活儿的。 玉儿发现,自己其实要做的不多,至少以前想着的洒扫庭除是没她的事儿了。 唯独多了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是皇帝遣来的,毕竟要在外生活一年,皇帝派个嬷嬷过来公正是必要的。 贝勒府来的人把东西归置好,一个个都用忧虑的目光看着自家的主子,这一年没人贴身侍候,金尊玉贵的主子们可怎么过? 小主子们不会穿衣服,不会洗脸,不会漱口,夫人能把自己打理妥当就不错了,还要照顾贝勒爷的生活起……所有的人都对夫人不抱希望。 玉儿被看得没办法:“行了,行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自会求皇上的,毕竟,银子再多,也换不来身子骨的康健,宫里太医会定期来给我们诊脉,如有不妥,自会报与皇上知道的。你们都回去吧。记得把贝勒府守好,我回去了若发现什么地方不妥当了,就找你们各个负责的人算账。” 跟来的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回去了。 雅尔哈齐一家六口坐在厅里,大眼瞪小眼,一边的嬷嬷如家俱摆设一样站着。皇上说了,她只管看,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玉儿想了想,“弘普带着妹妹弟弟去房,一会儿额娘把茶水点心送过来,你要好好看管着他们,知道吧?” 弘普一张小脸十分严肃,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然这样无能。 龙凤胎一人牵一个弟弟去了房。玉儿看看雅尔哈齐:“爷,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一下笑了:“你说呢?” “下地?”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着媳妇儿:“这个时节,下地能做什么?” “松松地什么的吧,为春耕做准备?” “你不觉得这时节太早了?”外面的雪还没化尽呢。 “要不,你也去房?” 雅尔哈齐点头:“行,我去看看弘普他们,可别让他们把房弄得一团糟了。” 正月时节,天气还非常冷,看着贝勒夫人就这样把一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伸进了冷水里,便是皇帝下令嬷嬷只能看她也没忍住: “夫人,这时节的水,冰冷刺骨,会冻坏的!” 玉儿冲嬷嬷笑了笑:“曹嬷嬷不须担心。”曹嬷嬷不知道,她手上戴着透明的鲛皮手套呢,那可是空间出品。 曹嬷嬷看着夫人脸不变色地用冷水洗了水果,又麻利地用冷水洗了锅碗瓢盆,让粗使婆子烧火,自己则快速地和面调馅。半个时辰不到,一锅点心出笼了。玉儿托着大托盘,快步往房而去。曹嬷嬷头晕目眩地跟在后面,这是个养尊处优的贝勒夫人?这是打小娇生惯养的爵府格格?这不是一个常年在厨房的厨娘? 房里,那爷儿几人的,写字的写字,两个小不点儿也老实地跟在哥哥身边听他一字一句指着一本千字文念。让他们记住那字的长相。 雅尔哈齐看着曹嬷嬷推开房门儿,再看看媳妇儿手里那个超大的托盘,赶紧几步过去接过来。 “我说,你这手,托得住吗?” 曹嬷嬷觉得贝勒爷的话真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托盘里放着茶壶、茶杯、碗碟、点心、水果……这加起来,起码得有三十来斤吧,夫人就这样托着从厨房走到了房。路上,曹嬷嬷一直担心她手一软,辛苦了半个时辰的成果全卖给了雪地。 玉儿冲着雅尔哈齐得意一笑:“你忘了,我从小跟玛法习武,这臂力可不差的。” 说着揭开了点心盖子,一时,房里充盈着食物的香气。几个孩子被香气一熏,再顾不得了,大的抱着小的就围了过来。 “额娘,饿了!”弘芝冲额娘撒娇。 “嗯嗯,饿了。”弘英不甘落后。 弘普把弟弟放好,又回身去搬椅子,雅尔哈齐看看他的小身板儿,为了不吓着曹嬷嬷,一手一张椅子,拎了过来。 玉儿摸摸双胞胎的小脸儿:“嗯,今天要洗那些用具,时间久了点儿,以后就不会这么长时间了。 惠容端着茶壶小心地倒茶,“阿玛,额娘,请茶!” 雅尔哈齐与玉儿坐在上首,接过女儿递到手上的茶杯。 下面四个小不点儿各夹了点心,两个小的胳膊太短,大的就帮着。 雅尔哈齐喝一口茶,放下茶杯,取笑道:“媳妇儿,你要顶着头上那块儿布到什么时候?” 玉儿这才省起,自己为了不被厨房的烟熏火燎之气弄坏头发,包了一块儿大布巾子,自己光顾着把穿在外面的大袍子脱了,却忘了头上的巾子了。 红着脸把大巾子取下来,玉儿有些羞窘,啊呀,这是自己在他面前最没形象的一次了吧! 雅尔哈齐低沉醇厚的笑声在房内传开,“媳妇儿,其实,你包着巾子的样子也很好看。” 玉儿的脸更红了。 弘普对于阿玛欺负额娘的行为很看不过眼,“额娘,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玉儿红着脸亲亲大儿子,“乖,普儿吃点心吧。” 弘普被亲得惬意地眯眯眼,一边照顾旁边的弟弟,一边吃着自己的点心。充当柱子的曹嬷嬷看到这一家子相处的情景,心里不由自主地泛上一丝甜意。想了想,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此时的房,便是她这样被训练了长年侍候人的,也觉得自己站在那儿碍眼。 207金丝 点心时间过了,玉儿把用过的杯盏碗碟都收起来放到托盘里。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屋里的父子父女五人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清清嗓子:“你看着办吧。” 弘普点点头:“嗯,额娘做什么,儿子们吃什么。” 弘英弘芝跟着点头:“嗯,嗯,嗯!” 惠容想了想:“额娘,女儿来帮你吧。” 玉儿笑着摇头:“宝贝儿,现在可不行,你现在太小,这个天气,水可冻,别冻坏了。” 惠容噘噘小嘴儿:“可是额娘也会冻坏。” 玉儿想了想,把手上的手套脱下来给一家子人看。 雅尔哈齐是最惊讶的,拎起媳妇儿那一脱下后变得比自己大儿子的手大不了多少的手套。 “媳妇儿,这是什么做的?” 玉儿想了想:“好像是鲛!” 雅尔哈齐闪了闪眼:“蛟?” 玉儿想了想,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出鲛字,给一家子看。 雅尔哈齐在脑子里搜了一遍:“我仿佛记得晋张华《博物志》载:“南海水有鲛人,水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玉儿点头道:“应该是这个。” 雅尔哈齐道:“那不是神鬼异志?” 玉儿拈起那手套摇了摇:“许是借鲛之名罢,不过,这手套好用,我戴着手入冷水也不冻手。做事儿也不影响手指的灵敏。” 雅尔哈齐把一只薄软轻透的手套举起来迎着光线看,透明的一层,别的什么也没有,放弃地递回给媳妇儿:“哪儿得的?” 玉儿笑道:“这些东西,刻意找,哪能找着?无意间得了的。”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笑眯了眼的脸,失笑,算了,她既这么说,就罢了。 惠容小心地把手套戴在自己手上,冲额娘摇摇小手:“额娘,容容也能戴上。” 雅尔哈齐把女儿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这和没戴时的手感没什么差别。 玉儿看着女儿的小脸,笑道:“以后容容大了,额娘就把这手套给容容。” 惠容笑得眼儿弯成了月芽儿,倒是一边的雅尔哈齐好奇:“女儿大了,这还能用?” 玉儿点头:“能!”只是,用一年后,要在特制的油里浸泡一个月!那油,剩的也不是很多了。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失笑:“我当你怎么那么有信心呢,原来,早有伏笔呢。” 玉儿点头:“一年的洗洗涮涮,便是再好的肤质,这手也得变粗了,你到时就该嫌弃我了。” 雅尔哈齐叹道:“你为我们一家子弄坏了手,我还能嫌你?我就是这样的薄幸之人?” 玉儿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不过,这女人,没一个不爱美的,好好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因为劳作,皮肤变粗,骨节变大,关节变得僵硬……”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的手握到掌里揉捏:“嗯,你的手,一直很柔软,想是以前下厨也戴着这个手套呢?” 玉儿见他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就这样轻薄,脸红了红,“孩子们都在呢。” 惠容赶紧道:“额娘,容容没看见阿玛拉你的手。” 弘普捂脸,妹妹,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成不成! 玉儿红着脸,拍开雅尔哈齐的手,顺了顺掉下来的几缕发丝。 “好了,弘普,带着弟弟妹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弘普冲妹妹翻个白眼儿:都是你口快,额娘恼了,现在撵我们了。 惠容有些委屈地看看额娘,玉儿失笑,伸手摸摸女儿的头:“乖,额娘要再去厨房看看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免得到时需要用什么的时候抓瞎。” 惠容一下被治愈了,蹭蹭额娘的手,跟在哥哥身后牵着弟弟去一边儿。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6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几个孩子走了,玉儿冲雅尔哈齐翻了个白眼儿:“你也收敛着点儿。”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也不应她,只拿着妻子的手玩儿。玉儿被他暖昧的揉捏弄得脸越来越红。这男人,真是太讨厌了。尽力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我去厨房,你带着孩子们吧。” 雅尔哈齐冲着妻子笑得不怀好意思,跑得了初一,你还跑得了十五?晚上咱再说! 丈夫的表情太明显了,玉儿在脸热爆前儿出了房。深吸几口气,平息有些慌乱的情绪,孩子都有了,还羞什么羞。 玉儿的心理建设没白做,不大会儿,脸上的热就散了,她快步往厨房走去。她要去熟悉各种碗碟的摆放,各种调料的位置,还有各种干杂食材…… 用过的碗碟自有粗使婆子洗涮,玉儿忍不住感谢自己丈夫想得周全,没粗使婆子,她的工作量得加倍! 想了想,玉儿从冻库里找出两只鸡,吩咐粗使婆子:“郑妈妈,灶里的火熄了没有,今儿晚上熬点儿鸡骨头汤!” 郑妈妈赶紧应道:“火没熄尽,马上就能升火,按夫人说的,用另一个灶吗?” 玉儿点头,看看手上的鸡:“最好还是鲜鸡比较好,这冻了的,总觉得味儿不对。” 郑妈妈道:“这鸡是昨儿宰杀的,庄外农户家有养鸡的,奴才们现在去买?” 玉儿摇头:“今儿就算了,明儿起,各类鲜肉别少了,冻库的也别清空了,以备不时之需。有时间,你们就去买现的。” “是,奴才记住了。” 玉儿看看一边的曹嬷嬷:“你们每日的吃食都安排好了?” 曹嬷嬷没想到夫人忙成这样还顾着下面儿的人,赶紧回道:“是,奴才们都有下面的婆子做饭食。” 想想带来的婆子们手艺不赖,玉儿点了点头。回身开始熟悉厨房。 这座庄子,建之前,玉儿跟雅尔哈齐提了许多意见,雅尔哈齐觉得好的,都采纳了。比如这厨房里调料的摆放就很得玉儿的心,这用起来顺手呀。 厨房里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后,玉儿已经想好晚上吃什么了。 想了想有多余的时间,玉儿又到库房里转了一圈儿,回来后开始和面,这次,和面的时间很长。 一边忙碌,玉儿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感谢小白,五感敏锐,体力充沛,四肢灵巧,这些,都是做一个好主妇的优越条件呀。没出嫁前,她做得最多的是各类点心,这属于白案一类,红案却多是看,很少自己动手。 说白了,白案干净,红案因为涉及各种肉食,油腻呀…… 像这个厨房,灶就是好几个。这是玉儿的要求,各类面点与各类肉食是分灶用的。灶都分了,这刀具案板自也不会混了的。 感觉和的面到火候了,玉儿停下手来,放在一边醒着。想了想,准备再做一锅点心,免得孩子们饿了没吃的。郑妈妈见夫人一次要用两个灶,去叫了另一个粗使婆子进来。不是她偷懒,是夫人对火候要求严,一会要大,一会要小,当初在府里她们早领教过了。为了不出错,还是一人负责一个灶更好。 在木材燃烧的香气中,玉儿把点心上了笼,嗅了嗅,感觉鸡汤差不多了,开始擀面皮,切面。 曹嬷嬷在一边看得眼不瞬睫,案上的面皮擀得轻薄透明,之后开始切面…… 捂捂胸口,曹嬷嬷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没像今儿这样经受这般的考验,这位贝勒夫人才多大?可这手上的功夫,没个几十年,能练出来吗?可她偏就做到了。看着那细如发丝的面倒入锅中煮熟,又被捞起放入调好的鸡汤中…… 玉儿端起托盘,对郑妈妈道:“那点心,再一盏茶就停火吧,先别开炉,等我回为再说。” 郑妈妈赶紧应了,玉儿看看一边多出的面:“这剩下的面你们拿去用吧,今儿这一大盆儿够我们一家子吃的了。” 曹嬷嬷晕头转向帮着打开房的门儿,忘了跟贝勒爷行礼就退了出去。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手里的托盘,看着那关上的门儿。 “曹嬷嬷怎么啦?” 玉儿抿嘴笑:“没什么,想是没见过贝勒夫人下厨呢。” 雅尔哈齐不信一个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会为了这点事儿就行为失常。 房旁边有个小厅,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六张椅子,桌子是圆的,椅子有四张专为四个孩子做的,他们太矮,个子太小,坐着这个椅子,夹菜吃饭就很顺手了。 雅尔哈齐把托盘放到一边的小几上,几个孩子已经洗好了手跟过来了。 玉儿一挑眉,“小手洗干净了?” 四个孩子把手心手背晾给额娘看。 不错,没有墨迹也没有别的什么,白嫩嫩的八只小猪蹄儿。 看着额娘笑了,惠容得意地道:“额娘,弟弟的小手是容容帮着洗的。” 玉儿倾身亲了女儿一记:“容容好能干!” 惠容的眼儿又只剩一条缝了。 掀开盖子,一股香气散溢开来,几个孩子都咽了一口口水,玉儿听到忍不住乐了。 “饿了?” 弘普看看那盆儿,又咽了一口口水,“额娘,闻着真香,就想吃。” 另三只小包子一起点头。 玉儿给雅尔哈齐盛了一碗,之后,给孩子们都盛上了。 弘普很严肃地道:“额娘,你应该先给自己盛。” 玉儿愣了愣,“好,下次额娘记住。” 弘普看看面前的碗:“额娘,咱重来吧!” 玉儿捂捂胸口,眼眶有些湿。又把孩子们的面全倒入盆里,重新盛好,这一次,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孩子们有孝心,她很高兴。 雅尔哈齐看看坐好的妻儿,夹了一筷面吃了,下面的孩子们这才动手。两个小不点儿筷子还用得不太熟,显得有些笨拙,玉儿便要起身去喂他们,一边的弘普与惠容却不等额娘过来,自己吃了一筷后,又喂身边的弟弟一筷…… 一家子吃得肚儿圆圆,坐着都不想动,因为汤水多,玉儿由着孩子们多吃了点儿。 雅尔哈齐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媳妇儿,这面,你以前可没做过。” 玉儿笑道:“好吃吗?” 雅尔哈齐点头:“香!闻着清香扑鼻,面条晶莹剔透,口感柔韧,入口多味交融,现在口里尤有余香。” 玉儿笑道:“和面就用了好长时间,吃着自然好吃。这汤熬的时候我可注意着的,在最香又最营养的时候停了火,汤好后还加了许多调料。” “媳妇儿,这面,够细的啊!” 玉儿乐了:“这名儿就叫鸡汤金丝面,我这还不算细,有那细得,跟发丝一样!” 雅尔哈齐挑眉:“你今儿这就不错。” 玉儿抿嘴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弘普惠容带着两个弟弟去洗手漱口,方才吃的时候,那几张小嘴儿上可抹了不少汤汁。她这边服侍着雅尔哈齐收拾完,看几个儿女又干干净净坐在房里了。 208老虎 玉儿也不急着收拾饭厅桌上的碗筷,“普儿、容容今天帮了额娘大忙了,把两个弟弟照顾得很好。” 惠容笑眯了眼,弘普却道:“额娘,您辛苦了。” 玉儿摸摸儿子的小脑袋:“额娘为你们做饭,不辛苦。” 弘普想了想:“额娘,儿子和妹妹都长大了,能做好些事儿呢,还有什么能做的,你就交给我们吧。”额娘忙得都没时间陪他们啦。 玉儿想了想:“在这一年里,你和妹妹能帮着带好两个弟弟,就是帮了额娘了,别的事儿,额娘都能料理好的。别担心。” 惠容道:“可是额娘一直忙,都没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玉儿笑了:“今儿第一天,时间用得久一些。再过两天就好了,到时额娘什么都做顺手了,就有好些时间陪着你们。” 弘芝弘英挪到玉儿身边往她膝上爬。 玉儿心软软地把双胞胎抱起来在自己膝上放好,“嗯,嗯,额娘知道了,今儿没陪你们。” 弘芝亲亲额娘的脸:“哥哥说了,额娘累。” 弘英点头,也亲了亲:“儿子和二哥很乖,不给额娘添乱。” 玉儿心里又酸又软又甜,“嗯,额娘的四个乖宝宝。” 雅尔哈齐坐在一边笑着看那娘儿几人粘乎,对于妻子忽视自己的行为记在了心里,决定晚上好好讨回来。 孩子们缠了额娘一阵儿,才放她走了。弘普带着弟弟妹妹去了玩具房,他决定这一年少看些,多照看着弟弟妹妹。雅尔哈齐房里一下只剩了自己一人,挠挠头,就自己闲着?他决定去看妻子又要做什么。 玉儿把碗筷收拾好端到厨房,一边把点心取出来,一边对郑妈妈道:“这热水要十二个时辰都备着,你们人手够不够?” 郑妈妈点头:“回夫人,人手够了。房的水也依夫人的吩咐,一直没断。”夫人说小主子们经常会用到热水,她们哪敢不经心。 玉儿把点心装好,准备端到房去,却见丈夫站在厨房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手上的托盘:“来看看你做什么。” 玉儿失笑,这男人,怎么跟那几个孩子一样缠人! “你来了,就帮我把点心端到房吧,我准备一下明儿要用的食材,一会儿来服侍你。”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递到自己手上的点心并碟子,“你还要忙多久?” 玉儿想了想:“你回去喝盏茶,我就来了。” 雅尔哈齐决定等着妻子一起走。 玉儿见他就那样伫在门口,没办法,快速吩咐郑妈妈准备明儿要用的各样东西,又让她们再过一个时辰把洗澡的水送到正房,转身出了厨房。 雅尔哈齐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牵着媳妇儿的手慢慢地在庄子里走。 “玉儿。” “嗯?” “累不累?” “还好,我打小底子好,体力不差。今儿虽有些忙乱,倒也还把你们爷儿五人侍候好了。”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道:“你今儿可没分多少功夫给我,你就顾着那四个小的了。” 玉儿噘嘴,小心眼儿的男人:“知道,知道,以后天天烦你。” “爷不嫌你烦。” 听着那个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被他牵着漫步在宽阔的庭院里,玉儿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和身边这个男人谈恋爱…… “玉儿?” “嗯?” “你也别光顾着我们,你自己也要顾好。” “嗯?我挺好的。” “我是看你喜欢田园生活,才找皇上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可没想过在这一年里把你累坏了。” 玉儿呆了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玛法的庄子上,我发现你笑容更深,那笑,耀眼!”雅尔哈齐的手紧了紧。 玉儿傻乎乎地被雅尔哈齐牵到了房。 看妻子呆呆的样子,哪还是方才那沉稳精明利落的主妇,雅尔哈齐轻笑着放下点心,坐到圈椅上把妻子拉进了怀里环住,玉儿反应过来挣了挣。 “衣裳穿了一天,又在厨房里熏了半天,有油烟味儿了。” 雅尔哈齐把头放在妻子的肩上:“这样好,这才是俗世的烟火人生,以前的你,总显得太过出尘了!” 玉儿冲房顶翻了个白眼儿:“出尘?我怀孕的邋遢样子你都见了,还有什么出尘形象?” 雅尔哈齐肩膀一抽一抽地抱着妻子闷笑,玉儿拍着他的背:“见着我那样狼狈,你很乐?” 雅尔哈齐赶紧严正声明:“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就别偷笑,你一笑,说出的话一点儿不具备可信性。” 雅尔哈齐身子又颤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玉儿,你做饭不用做得太精美,便是粗茶淡饭,我们爷儿几人也是吃得的。” 玉儿想了想:“好些太费时间的,我没功夫做,别的倒没什么难的。我可跟你请来的御厨学了好些呢。” 雅尔哈齐直起腰看着媳妇儿的脸:“若不是你的要求,我怎么会去找皇上求了恩典?皇上还问我这么短时间你能跟御厨学会什么?” 玉儿小嘴儿一噘,“看不起人,我一天至少能学会两道菜吧,只要看御厨从头到尾做过的,我没可能学不会。”她的灵觉又不是摆设,火候啦,调味啦,这些困扰别人的问题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得瑟的小模样,轻笑道:“好,学会了就成。”到时做出来万一不好吃,他要不要告诉她? 玉儿看他敷衍的样子,小鼻子一翘,别人学成一道菜兴许要花许多功夫去练,可她有自己的优势。也不与他争辩,以后吃上了,他自然无话可说的。 雅尔哈齐把媳妇头上的布巾子解了下来,玉儿这次很淡定…… 抿抿妻子散下的发,端详她闪着光的双眼,红润的双颊,不自觉翘起的唇角…… “你很快乐!”亲了亲小嘴儿:“这样,我就放心了。” 玉儿抱着丈夫的脖子,靠在他胸前轻喃:“你牵着我的手时,我不用再顾虑周围是否有人看着,是否不合礼仪,是否显得轻浮浪荡;周围没有成群的丫头嬷嬷,我不用再刻意地注意一言一行是否合乎规范,是否有出格的地方,会不会给娘家人丢脸。我便是头发散乱,也不用马上便要梳好,散着便散着,包块巾子也没人念叨……很自由,很放松!” 雅尔哈齐有些不忍心告诉妻子,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站一坐其实跟在府里一样,除了自己在庭园里牵她的手,她没有再次挣扎…… 从小的闺秀教育养成的习惯,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哪是一天两天会消磨掉的? 她喜欢自由,喜欢自在,只是——当年,她在雕脚上飞翔时那耀眼的神情与惊险的行为他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了自由飞翔,生命也拿来玩儿吗?他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 紧紧搂着怀里真实柔软的身躯,雅尔哈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她在他怀里,有着真实的温度,熟悉的香味……对那只雕他起过几次杀心,最后到底放弃了,妻子喜欢那只大雕,妻子用它传递信件吃食,用那只雕获取各种食材,和它说话,像对人一般,把它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 妻子喜欢那只雕,却再不曾挂在它脚上在天上飞! 如果再看见那幅场景,他会不会痛下杀手? 他实在是怕她一着不慎,从空中掉下来…… “雅尔哈齐?” “嗯?” “你想什么呢?这么紧张?”全身紧绷得她靠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雅尔哈齐睁开眼,看着妻子眼中的探询,翘翘唇角:“我在想,你要是再挂在雕脚上飞,我会不会忍不住拔刀把那雕杀了!” 玉儿看他神情不像说笑,瞪大眼:“为什么?” 雅尔哈齐环着妻子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睛一眯:“我不想看到摔成一团肉泥的你。你还是现在乖乖坐在爷怀里鲜活的样子更招人疼!” 玉儿见他眯眼了,低头靠在他胸前吐了吐舌,她在空间里,经常挂在雕脚上飞…… 再说,人家分明厉害着呢,雅尔哈齐能杀得了? 不过,丈夫为自己担心玉儿还是觉得很开心,决定在外面不再做这件很惊人的事儿。想想空间里的大老虎,玉儿捂脸,她还想着,万一有一天,女儿嫁到塞外,就把这老虎做/陪嫁呢,到时丈夫会不会抓狂? 陪嫁一头巨型大老虎,这老虎还很有灵性,女儿在这个处处讲祥瑞,人人信神佛的时代会过得更好吧!那只老虎在女儿面前,跟一只大猫咪没什么区别,想着女儿坐在王座,脚下踩着一只大老虎的场景,玉儿有些热血沸腾…… “媳妇儿,你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玉儿僵了僵,“有吗?” 雅尔哈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一兴奋就咬手绢子,枕巾,被角……” 玉儿看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觉抽出的手绢欲哭无泪,那手绢子上有几个牙印……她有这样的习惯?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皱巴的小脸轻笑出声,她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 玉儿整张脸都埋在了男人的怀里,好丢脸,她然咬手绢子,又不是小孩子! 雅尔哈齐仰头看着屋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唉呀,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这一年会过得很有意思。 夫妻俩又腻乎一阵儿,雅尔哈齐牵着媳妇儿的手准备去查查岗,看那些侍卫是否都在各自的位置。玉儿灵觉一扫就能发现,可是,丈夫愣要拉上她,她也就跟着,过日子,有时不必太较真儿,就当陪他散步了。 玉儿觉得丈夫绕着庄园转的样子,很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看到侍卫各安其位又漫不经心摇着尾巴牵着母老虎回巢——好吧,她连自己也想象进去了。不过,丈夫的样子,真的很像呀。 那漫不经心间显露的威仪,那俯仰间的睥睨,言辞间语带傲然,一举手一投足不自觉带出的贵气……他有一个真正的贵族才有的蛮横任性,习惯于索取,习惯于下令,当然,他也背负着责任,背负着义务。一个贝勒府,养活上百口人,全是他的责任——自己,也是! “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你的责任吗?” 雅尔哈齐对于诱哄出妻子的心声很得心应手,对着妻子反应过来后瞪大的眼抱以轻笑。 “媳妇儿,你当然是我的责任,还是我身上最重的责任。我要哄着你高兴,要让你过得顺心;要努力锻炼,以免自己死在你前面,让你晚景孤苦凄凉;还要教好儿女,以免他们不孝伤你的心;要顾着你的家人,因为你在意他们;不喜欢吃的要吃,因为你说吃了对身体好,不爱做的要做……” 听着丈夫一桩一件数着,玉儿的鼻间有点儿酸涩,他在她面前,一直这样,婚前是这样,婚后也是这样,她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对自己用情至深,不过,感情,有时,没有理由。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气息让他喜欢,也许仅仅是因为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的笑脸,管他呢,反正,他喜欢她,这就够了。自己有值得他喜欢的优点不是吗? 至于缺点,唉呦,谁没有缺点,夫妻之间,不就是爱着对方的优点,包容对方的缺点吗?自己包容他的大男人主义,忍受他诸多的怪癖,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解决各种烦难不也是应该的! 玉儿笑眯眯地由着丈夫牵着慢慢回到房,只要他对婚姻忠贞,自己就回馈最真挚的感情。如果他哪一天碰了别的女人,哼,不用说,就算把心剜掉一块儿,她也要把他逐出心房。她只爱值得爱的人,不苟且,不退让! 坐在房里陪着丈夫喝了一盏茶,看看时间,玉儿去玩具室把那四个宝贝叫过来,指指桌上的点心:“晚了,不能吃太多。” “熊猫品竹!”惠容欢呼,转身与哥哥领着弟弟把小手洗净,爬上了桌。 看着正中间摆着的小小的十几只抱着竹子的大熊/猫,四张小嘴儿嘶嘶地吸口水。玉儿拿起筷子,给他们每人面前的小碟里各放了一个,四个小东西看着碟里憨憨的熊/猫恋恋不舍,有些不忍下手,吃了就没了,多好看的熊/猫呀。又看看正中剩下的几只,嗯,还有,吃了还有。四人互相看看这才开始动手吃盘里黑白分明的大熊/猫,翠竹也很好吃,嗯,吃了竹子,再吃/熊/猫…… 雅尔哈齐也夹了一个,这点心里面有黑芝麻,有豆沙,芝麻香,豆沙甜,口感细而不腻。雅尔哈齐放下筷子,媳妇儿做什么都好吃! 209表妹 把四个孩子洗漱完送上床,夫妻两人正准备自己也洗洗睡时,却听外面传来曹嬷嬷有些犹疑的通禀:“贝勒爷,夫人,庄外来了一群人,请求借宿。” 玉儿与雅尔哈齐面面相觑,玉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雅尔哈齐显然也没有经验。王府,贝勒府,可没人会去借宿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让人领他们到里正那儿,咱们庄子,不进外人。”不留人,却也不是不管,这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举手之劳的相助,雅尔哈齐还是不会吝啬的。 玉儿也没多嘴,现在庄子守卫少,她四个年幼的孩子都在这儿,如果来人存了歹心,骤然发难,要怎么办?虽说有空间,她可以不惧任何威胁,可她还怕万一有事儿,事出突然,到时她连把孩子们放进空间的时间也没有。再说,放入空间那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能动用这个的。 她们这庄子,外面虽看着平常,内里却较一般的庄子精美许多,庄内更是要财有财,要物有物,还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见财起意的!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洗漱上了床,把明儿要穿用的衣裳都备好,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第二日,玉儿早早起了床,为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准备好了早餐。回房准备打理孩子们时,却见他们已经被丈夫叫起来,连衣裳也穿好了。虽然,因为不熟练,五人的衣裳穿得有些扭,不过,玉儿还是觉得很高兴。七手八脚替爷儿五人正好衣,龙凤胎带着弟弟漱口洗脸,玉儿一边服侍雅尔哈齐,一边分神盯着他们,有不对了,就出口指正。一家子收拾利落,玉儿松了口气。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样子,笑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都教过他们了?” 玉儿一手抱一个儿子快步进了饭厅:“他们打小就一群人围着,离了人,我还真担心他们过不了。” 别家王府这般大的孩子,离了人,会穿衣漱口穿鞋吗?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手上的双胞胎,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改改自己不抱子的习惯,妻子一个人,好像有点儿顾不过来…… 日子和在贝勒府没什么差别,只是,以前下人做的,玉儿现在都是自己动手。玉儿见丈夫儿子没什么不适应,很高兴,至少,这表示自己处处都照顾周全了。 灵觉一直笼罩在整个庄子里,她还是习惯时刻感觉到家人,那五人,大的,小的,都没法让人放心。只是……大厅里发生的一幕让玉儿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忙活,她得把昨儿换下的衣裳都洗了。 捶着有些酸的腰,玉儿吸口气,果然,长久的养尊处优,身体的肌肉没得到锻炼,还是不太习惯呀。 “夫人,其实,这些也可以交给下面的粗使婆子!” 曹嬷嬷又没忍住,可是,这么冷的天,夫人就这样用冷水洗衣,这到时落下病根,可咋办? 玉儿笑道:“不妨事。”她有手套,不耐烦再去兑热水,那太耽误工夫了,就直接在后院的井台边把衣裳洗完、晾上。 曹嬷嬷不出声儿了,皇上让她带着眼就行! 这位贝勒夫人的动作真是利索,手也有劲儿,单子一抖,啪啪地响,就搭在了晾衣绳上,她昨儿也算经了几次考验,今儿虽也惊奇,倒也未再失态。 回去的路上,遇到来寻的弘普,玉儿摸摸儿子的头:“普儿,怎么出来了?” 弘普皱着小眉头:“额娘,来客人了。方才,儿子和阿玛、弟弟、妹妹在书房,粗使婆子说阿玛的亲戚求见,阿玛领着儿子去了大厅。来的是一主一仆,阿玛说来人是女眷,让儿子来找额娘。” 玉儿心里有数:“嗯,你回书房去吧,记得把三个弟弟妹妹带好就行。” 弘普经过这几个月,心智又成熟不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不过,也没再多嘴,回了书房。 玉儿身后跟着曹嬷嬷进了正厅,雅尔哈齐坐在主位,见妻子进来,松了口气。 “媳妇儿,过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玉儿笑着径直走到雅尔哈齐身边,摸摸他手边的茶盏,“我刚忙完。你真是被人侍候惯了,手边就是壶,也不给自己换杯茶,这都快凉了。” 雅尔哈齐往椅上一靠,看着妻子给自己换茶:“好,下次,我记得换。” “昨儿换下的衣裳,我都收拾妥当了,回来晚了点儿,爷见谅。”玉儿与丈夫相视一笑。 待妻子坐好,雅尔哈齐指指下面坐着的女子道:“下面坐的是我表妹。” 玉儿仔细打量那站起来行礼的二十出头的女子,“表妹倒不像蒙古人,比汉家女子还秀丽妩媚。” 雅尔哈齐失笑:“她本不是蒙古人。是我生母那边儿的,本是镶红旗的包衣。” 玉儿示意女子起身:“表妹无须多礼,且安坐。”回头又看雅尔哈齐:“咱们成婚这么多年,孩子都四个了,你怎么从没提起?亲戚间也该常走动才是。” 雅尔哈齐抚额,媳妇儿肯定是故意的:“刘姨娘去得早,又因为身份儿,表妹也只是与我见过一面儿。” 雅尔哈齐的生母,原是在府里端茶倒水做使唤丫头的,后来有了雅尔哈齐,才升了做侍妾。 “我四岁时,有一天,身边奶嬷偷偷带我见了舅舅一面,那时,表妹也就一两岁的样子。原是安排他们到盛京的宅子去照看,舅舅临了来辞行。后来我忙着跟你玛法习武,忙着给皇上办差,唯一认识他们的奶嬷嬷又早早没了,没人提醒,倒把他们在盛京这事儿忘了。” 又问等在下手的表妹:“表妹怎么找着我们的?倒没去贝勒府?” 表妹用水汪汪的眼看着英挺俊朗的表哥,又看看一边美丽的表嫂:“表哥,我昨儿来借宿,被下人领到了里正那儿,后听说您住在这儿的。” 雅尔哈齐与妻子对视一眼,这外面儿人怎么知道这庄子住的是贝勒爷?这才来一天就泄漏了身份?还是以前来修庄子的说漏了?庄子里人手不足,这身份儿泄了,可就太危险了。 雅尔哈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表妹,你此次进京是?” 表妹的眼眶红了红:“奴才的夫君几年前去了,因无后嗣,奴才不见容于婆母……” 表妹身后一个三十多的婆子站出来行了一礼:“奶奶在盛京,日子过得艰难,进京来投奔贝勒爷。望贝勒爷看在血亲的份儿上,对我们奶奶庇护一二。” 雅尔哈齐沉吟片刻,“婆家可曾休弃你?”这有夫家的女子,投奔表哥,除非休弃了,否则自己可还真不好收留。而且,她有父亲,怎么不回自己父亲那儿?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表哥,见他面色平淡,平静的目光无波无澜…… 表妹颤着声儿低声道:“不曾!奴才不曾做出让夫家休弃的恶事。” 雅尔哈齐点头:“你夫家是何许人?” 听着丈夫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叙话,玉儿暗自打量,表妹长得颇有姿色,也是,当年雅尔哈齐的生母若不美,也不会被庄亲王看中,表妹想是也继承了上一代的美貌,长得很是不俗,形止间更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很是让人心动。 一边的婆子又想插嘴,被雅尔哈齐一眼盯得不敢动弹。表妹擦擦泪痕:“是王府盛京庄子的管事。” 雅尔哈齐挑眉:“是府里的奴才?他们知道不知道你与本贝勒爷有亲?”或者,王府真有那不知道的,毕竟,这都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在京里没点儿关系,还真不好说。 表妹绞着手帕,过了半晌:“他们知道。” 雅尔哈齐看看那个忐忑不安的女子,“表妹,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的?你是什么时候从盛京出来,跟上何人护送?”既是知道,有那胆子苛待? 表妹手举着帕子捂着嘴,看着坐在上面态度冷硬的表哥,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那是她的血亲呀,怎么不问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却像家里审犯了错的下人一样? 雅尔哈齐收回目光,除了妻子,谁的眼泪也无法触动他,就算现在坐在下面哭得泪如雨下的是他的血亲。 他们就打小见过一面,实在没有什么感情让他感伤。何况,自己一家前脚刚住下,她后脚就来了,这赶得也太巧了!不是他冷漠无情,实在是表妹的一言一行皆太可疑。 表妹见自己表哥无动于衷,转头看着上面一直不语的表嫂。 玉儿见她看自己,笑道:“表妹别哭,你表哥这也是关心你呢,你一一和他说了就成,你哭成这样儿,可是一路上有不顺心之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对表妹身后的婆子道:“赶紧给你们奶奶擦擦眼泪儿,可别哭坏了眼睛,怎么你倒站在那儿不动?” 那婆子赶紧低声哄劝表妹,表妹又哭了一阵儿,方止了泪。 厅里一时静寂无声。 雅尔哈齐挑眉:“表妹,我方才问你话呢?” 表妹在下面打了个哆嗦:“是,自打我夫去世,盛京的管事换成了别人,夫家的景况就差了很多……”想是不习惯自称奴才,这一紧张,就又换成“我”了。 玉儿看看她身边的婆子,挑眉,差很多还有下人使唤,身上穿的也不比府里她贴身的丫头差一点半点,没差的时候,想来过得是不坏的。不是她没同情心,只是,对于一个总用水汪汪眼睛直勾勾看着你丈夫的女子,你怎么喜欢得起来? 表妹说着话,停了一会儿,没听见问她景况如何差,只能接着往下说:“公公婆婆让我给王府的表哥写信,帮家里再寻个好差事,我不想表哥为难,就不曾答应,自那后,一家子人都看我不顺眼……”何着,是因为她替身为贝勒的雅尔哈齐考虑才过得难的?雅尔哈齐这算是欠下一份儿人情了? 表妹擦擦眼睛,抽泣几声。 雅尔哈齐见她又停住了,皱了皱眉:“后来呢?” 表妹抬头看看表哥,又看看一边不动声色的表嫂,只能接着说:“婆婆每天指着我骂是不会下蛋……” 这话没说完,表妹的脸涨得通红,又不出声了。 210心思 雅尔哈齐有些不耐烦,为什么这些女子都这么不爽利?说个话总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看看一边的媳妇儿,嘘口气,幸好他媳妇儿不是这样,要不,他的日子要过得多煎熬?想干脆把这个表妹丢给妻子,可又怕妻子一时心软坏了事儿,只能压着性子坐着,所幸,目前他手上也没什么事儿,耗吧! 玉儿看看丈夫,对于他的小动作无比了解的她自是知道丈夫这会儿心烦了,想了想:“表妹,你表哥是个武夫,素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你要是不好说,让你身边的婆子说吧。” 雅尔哈齐对于媳妇儿把自己称为武夫的言辞也不以为忤,反正,他媳妇儿喜欢武夫,不欣赏那些成天酸溜溜掉书袋、说一句话都要转八个弯儿的书生文人。岳父一家子,除了岳父,全是武夫,也没见媳妇儿少亲他们一点儿!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看被表嫂说成武夫的表哥,表哥明明是身份尊贵的亲王之子,怎么到了表嫂嘴里,仿佛和她家里的那些个护院一样了?可表哥神情却无一丝异样! 表妹压下心底的波澜,示意身边的婆子替她说。 那婆子站到厅中对着上首的两位贵人行了礼,开始慢慢描述自家奶奶的困苦生活。 表妹姓刘,叫刘冬青,夫家住在盛京的烟台村。 当今的皇帝,多次往返于盛京、兴京祭祀祖陵。谒陵队伍往返时要在烟台村设立“尖营”,以供皇帝进食“午膳”。其时,盛京五品以上官员要在烟台村聚集,跪迎皇帝入都,因此,烟台村不同于别的村落。 王府不只在京郊有几十万亩地,在京外各地也有庄园田地,因亲王不奉旨不能出京四十里,因此,外地的管事其实都可算是肥缺,只要每年按旧年例上缴收成,其它的,亲王府基本不太管,他们在庄子做管事,上面无人管束,更因是王府的奴才,当地一般儿的官员无事也不会去招惹,他们作威作福,跟土皇帝差不多。 表妹因姿色颇好,被三十多丧了妻的盛京管事彭万里看中,托了人下聘娶了回去做续弦,其礼不曾差一丝半毫,那时,表妹只有十三岁。 玉儿想了想,表妹十三岁时,雅尔哈齐只有十四五岁,那时,正是他拼命习武的时候。想是自顾尚且不暇,又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还有这么一门儿亲,他年纪又小,估计全忘了要照应这个血亲。而且,除了他自己纳了表妹,表妹的身份儿,嫁了盛京的管事,也算不错。没见表妹搅着手帕子的小手很是细腻?那明显是一双不曾做过粗活的手。 表妹的父亲应了管事的亲,把她嫁给了管事,三十多的男人,娶了一个十几岁的美貌女子,一般的人,都会很是疼宠的。彭管事也不例外。可惜,表妹多年无出,四年前,彭管事一场大病没熬过去,死了,彭管事的小妾被他弟弟接收了,婆婆让表妹跟京里的王府去信,求雅尔哈齐让彭管事的弟弟接着管盛京的庄子,只是,信还没送走,王府却已派人过来接手了。婆婆觉得儿媳妇没像大儿子在世说的那样帮上家里忙,又克死了丈夫,她自己又没生下一儿半女,便不喜欢她。表妹日子就越来越难…… 不久前,有人透消息让他们来京,说雅尔哈齐现在位封贝勒,位高权重,照顾一个血亲的能力还是有的。表妹便来了。送她的人中,有她丈夫的弟弟。 玉儿听罢挑了挑眉,这是个家族时代,亲戚间是必须互相看顾的,若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雅尔哈齐问道:“表妹,你父亲呢?” 表妹彭刘氏搅着手帕子:“父亲让我先来京城找着表哥,他在盛京还有差事,不敢随便离开回京。” 雅尔哈齐想了想,“姨娘就你父亲一个弟弟,我做为后辈照顾他是应该的。只是,你已嫁作人妇,既然夫家不曾休弃你,我却不能就这样收留你。那于礼不合。” 看看下面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的表妹,雅尔哈齐顿了顿:“你是要守节,还是要再嫁,你自己想好了。若要守节,就须在夫家好身奉养公婆,若要再嫁,这事儿却须你父亲做主。” “表哥,再好的人家,又不是血亲,又怎会好好看顾我?我毕竟已嫁过一次人了,也不好找人家,我爹只是个奴才,他也不能帮我找到什么好的?”表妹悲泣出声,哀哀欲绝。 玉儿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不是血亲就不会好好看顾?表妹这话里的意思就差直说出来了,不过好在到底还存了点儿羞耻之心,不曾真个说要表哥纳了她! 雅尔哈齐低头想了想,“你若要再嫁,我也能给你在旗下找个忠厚的、家境也好的。行了,你先去客房梳洗,也想想到底要怎么办,别的事儿,再说。”他实在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玉儿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时候的八旗,仍保留了关外的一些风气,未曾生育子女再嫁的满族女子其实不少,更不用说彭刘氏的身份儿只是包衣奴才。做包衣的,有时你想自己守节,也未必能守成,毕竟,连人都不是自己的,便是想守,如果做主子的硬要让你嫁人,甚至自己动心要纳了回去,你都得顺从不是。因此,彭刘氏再嫁之举并不惊世骇俗。彭刘氏对自己地位高贵的表哥动了心思,不想嫁一般的人家,她虽有此心,可这话却不好当着表哥的嫡妻说出来。 彭刘氏与婆子一起回到客房,擦着眼泪:“尤妈妈,表哥不中意我。” 尤妈妈想起坐在贝勒爷身边的夫人,来前儿的雄心壮志被打击得消了不少,志在必得之心也清醒了许多。先前,她只道自己家奶奶长得俊,谁知道,放在贝勒爷夫人跟前一比,却是尤如鲜花脚下的野草。贝勒爷有这样的嫡妻,真能看得上自家奶奶?想着眼跟前的富贵就要飞了,尤妈妈咬牙。 ?br / 清心游第6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奶奶,现在,最要紧是留在这庄子里,老奴先前看了,这庄子没什么下人,此时,奶奶正可以借机在贝勒爷面前多走动,虽说你们是血肉至亲,只是,到底只是小时候见过,感情不深,你常在贝勒爷跟前,他见得久了,念在过世的姑奶奶的份儿上,也得多为您考虑考虑的。到时,您再跟他表明一番心意,贝勒爷定会留下你的。”毕竟,贝勒府多奶奶一个也不多不是,不过是花点儿银子养着,贝勒爷总不会吝惜那点儿银子的。到时,自己照样能得体面,如果日久天长,贝勒爷与奶奶的感情深了,自己也能呼风唤雨。 那主仆二人下去后,玉儿冲着雅尔哈齐笑,雅尔哈齐无奈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玉儿笑道:“我看我男人有多招人!” 雅尔哈齐扶额,这个表妹的心思,再清楚没有的了,只是,她怎么不看看自己身份? 他会缺女人?如他跟皇帝说的,镶红旗的包衣,他想要谁就能得着,多少黄花闺女想着能入了他的眼,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会看上一个守寡的?如果她不是他的血亲,他真想给她一脚。省得见了心烦。 玉儿心里真是说不清楚的五味杂陈,以前,她知道,那些八旗的,但凡满了十岁的女子,好些就想着进了王府给他做侧;现在,连没了丈夫的,也想跟他!哈,自己这几年还真是过得清省,居然一直没人到她面前来提这些事儿! 其实,这还真是得益于雅尔哈齐的身份。要做他的侧室,那必是秀女,秀女都是皇帝给指的。要做侍妾,那全都得是镶红旗下的,那些人便是再有心,也没人有那胆子到玉儿跟前毛遂自荐的。又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不去勾搭爷,却去刺嫡妻的眼不是!可是,贝勒爷自己没起心,她们和家人还真是只能在暗地里想想。 便是有那走继福晋的门路,走王爷的门路,想要进雅尔哈齐的屋,可人家雅尔哈齐对这两个长辈赐的人还都不待见。以前亲王府的丫头还寻摸着机会勾搭,可自打雅尔哈齐成婚,他身畔的,全是玉儿的陪嫁,连他以前身边的墨言墨语都没能成事儿。雅尔哈齐又一心扑在玉儿身上,别人,还真就是没找着机会。 只是,这次来的这位,还真不好办,她是奴才,可她也是雅尔哈齐血脉上的表妹,虽说,这个时代,按理说只有庄亲王嫡福晋的兄弟,雅尔哈齐才会叫舅舅,别的,都只是他的奴才,可人都得讲个血脉亲情不是,如今,她既找上门来了。他们还真不好拒之门外。 “想什么呢?” “你还真能招蜂引蝶。” 雅尔哈齐咬牙:“招蜂引蝶?嗯?” 玉儿捂住嘴,对于自己一走神儿就被他问出心里话的事实很无力,赶紧陪笑:“嘿嘿,谁让我们爷这长得好,人品好,能力好,这家世也好呢。” 雅尔哈齐哼了一声,决定暂时放过她。 “不能留在庄子里,庄子没贴身侍候的,你一忙,留下我和她呆一起?不好!” 玉儿笑道:“你守着孩子们,她还能怎么的!” 雅尔哈齐没成亲前,可领教了不少丫头的手段,自不会如妻子一样掉以轻心。 “现在送贝勒府也不妥当,也不能送到咱们的庄子上,恐下面奴才多思多想,也不能送回王府……” 玉儿想了想:“给她买处房子住着吧。”说完窘了一下,这怎么像安置外室似的。 谁知雅尔哈齐还真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让你哥哥帮着物色一个小四合院儿买下来,咱就送她当以后的陪嫁了。”让岳父家的人去买,也不会有人说他惧妻置外室。 玉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做午饭,雅尔哈齐自去了书房。 庄子不大,彭刘氏很快知道表嫂去了厨房,便领着尤妈妈也过来了,一进厨房,被烟熏得呛咳起来,玉儿手上忙着,也没功夫管她,只道:“表妹来厨房可是饿了?” 彭刘氏看着头包布巾,手脚利落的表嫂愣了半晌,直到尤妈妈推她才反应过来:“表嫂,我来帮你吧?” 玉儿本不想让她帮忙,不过,看看她的手,唇角一翘,“行,你把那鱼收拾出来吧,咱今儿中午再加道菜。” 彭刘氏是包衣奴才不假,可她从小还真没怎么做过活儿,最初到盛京时,那边负责的管事知道他们一家是王爷跟前儿侍妾的弟弟,待她一家自不一般。后来,管事的换成彭万里,待他们就更好了,最后更是娶了她回去由丫头侍候着,这大冷天的,在厨房里抓冷水里的鱼…… 彭刘氏打了个冷战,她很想告诉表嫂,自己只是客气一声儿,可这说出的话,是没法儿收回来的,何况,连贵为夫人的表嫂都自己下厨,自己一个包衣,还不能做做活儿? 彭刘氏无法,脱下外面的斗篷递给尤妈妈,玉儿一眼瞄到内衬是锦,扬了扬眉,这种越制的衣饰在京外或许人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京城,却是个不小的罪名。想了想,却不愿意自己费神,准备一会吃完饭,让曹嬷嬷给这位娇艳的表妹上一课。她可不想有人传庄亲王府的奴才穿锦着缎,而贝勒夫人居然听之任之这类的话。 彭刘氏手忙脚乱地捉鱼,半天也没把那鱼弄出水缸,玉儿也不搭理她,只低头忙自己的,彭刘氏委屈极了,这水好冷,明明,京城没有盛京冷的。她忘了,她在盛京,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何时碰过冷水? 抬头看看动作熟练快捷的表嫂,彭刘氏咬牙,又伸手去捉,最后还是尤妈妈看到一边的网子,拿了递给自家奶奶,彭刘氏才把那鱼捞了出来,只是捞出来后,她却有些犯难了,她没杀过鱼,或者说,她什么也没杀过。 211强欲 彭刘氏出嫁前,在家里学女红,却不曾学过厨房里的活计。她那时年纪小,就想着将来凭一手绣活儿谋差事,如果常做粗活儿,一双手糙了,会把锦缎挂坏,就不能做女红了。因为家里日子过得丰裕,她娘也就由着她,反正女儿绣活儿确实好,凭这一技之长,到哪儿也不愁的。后来嫁了家境更好的彭管事,彭刘氏更是连厨房也没去过。 尤妈妈手里抱着奶奶的斗篷,自然知道自家奶奶在为难什么,走过去在奶奶耳边低声劝她罢手,彭刘氏却倔强着非要自己把鱼收拾出来。表嫂做起厨房的活儿明明很轻松,她不信她就做不了。 尤妈妈没办法,教她先把鱼摔晕,然后剪开鱼,取出腮,再刮鳞,最后剖腹取出鱼肚内的内脏扔了……她不能帮奶奶,是奶奶说了要帮夫人的。 一边的玉儿转得风车似的,压根儿不去管那主仆二人,她得赶在半个时辰内弄出几个菜来,哪有时间分神!没见厨里统共四个灶,已经有三个灶升了火?好几个菜要同时弄,她可实在是忙。当然,如果她脸上没有笑容,估计谁都会认为她忙坏了,很可怜。 等所有的菜都出锅了,玉儿回头看彭刘氏,却见她湿了衣衫,一条鱼收拾得乱七八糟,鱼鳞不净,鱼身破坏得不成鱼形,鱼内脏被扔在一边扯得七零八落,糊成一团,分不清哪是鱼子哪是鱼的心肝脾肺,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两个被掐破了的鱼泡在那堆儿黄乎乎红糊糊里露出的一抹白,鱼肚里的黑皮没洗净…… 一个小时,这位表妹就杀了一条鱼! 玉儿挑眉,其实,这也还算不上最差,至少,这鱼确实杀了!想前世,多少女儿忙于求学、工作,根本没时间学做饭不是!可是,这也不是现代呀,女人很难独立自主正大光明地谋生,顶门立户就更难了,这嫁了人还不会厨房的活儿,难道她在婆家不曾为公婆丈夫下厨做饭?这不是一个讲究三从四德女红女工的时代?自己怎么比她更像个古人? 雅尔哈齐来到厨房门口时,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若是一般人,见着了,准会以为玉儿虐待他表妹呢:媳妇儿一身洁净,清爽地站在一边看着衣裙湿透的表妹,表妹一双手冻得通红,顶着两个红红的眼圈儿委屈地看着他,一头秀发零乱地散下好些,再看看媳妇儿,雅尔哈齐挑眉,她的发式还是他今儿早上给梳的,因为不太熟,梳得有些松,媳妇儿头发居然没散! 玉儿冲雅尔哈齐吡牙:“表妹说要帮忙,我想着,可以加一道鱼,不过,现在看来,这鱼只能下顿吃了。我把中饭做好了,你来了就帮我端一下吧,有点儿多。” 雅尔哈齐看着两个大大的托盘里的七八道菜,“媳妇儿,你可以少做点儿!” 玉儿笑道:“没事儿,这是半个时辰做出来的,也没花多长时间。”哈,丈夫眼中的赞叹她可看得一清二楚,嘻嘻,至少,这形、色是通过了,一会吃了,他就知道味儿也不错了。看他还敢不信她确实从御厨那儿学会了他们的绝活儿! 雅尔哈齐看看衣上、发上尤有鱼鳞的表妹,摇摇头:“表妹和曹嬷嬷一起用饭吧,既不懂厨艺,也就罢了。” 看着表哥表嫂相偕而去的身影,彭刘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只是,厨房里除了尤妈妈,却没人同情她,夫人这样尊贵的人都做得,一个包衣奴才难不成比夫人还尊贵? 彭刘氏抽咽着回到客房,尤妈妈服侍着她洗澡洗发,一边轻声劝道:“奶奶不须伤心,这厨房的活儿不会也没什么关系,奶奶的一手好绣艺在我们那儿可也是有名的,贝勒爷只是现在不知道罢了。” 彭刘氏委屈道:“表哥让我和一个下人一起吃饭。” 尤妈妈顿了顿:“奶奶别忘了,贝勒爷是您的表哥没错,可他也是主子不是! 彭刘氏呆了呆,她在盛京长大,在盛京出嫁,平日呼奴唤婢,她几乎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奴才! “奴才!”彭刘氏低喃出声,如梦初醒,等尤妈妈把她收拾妥当后,睁开眼,眼中闪动着炽热的光,如果表哥纳了她,她就是主子了!和当初的小姑一样! 玉儿一家坐在桌上吃饭,雅尔哈齐看看桌上的烧花鸭、鸭条烩海参、凉拌鸡丝、松鹤延年、白梨凤脯、素笋尖、素白菌、什锦豆腐。 “媳妇儿,这除了鸡,就是鸭啊!” 玉儿冲他翻一个白眼儿:“委屈?”下面儿跟农户买了好些活鸡活鸭,她洗衣前让她们拔了毛杀了几只,今儿桌上自是鸡鸭多。 雅尔哈齐赶紧道:“没有的事儿,你这么短时间弄出这么些个菜,也不容易不是。以前还有人给你打打下手,现在全你一人做,累坏了吧?” 玉儿失笑:“还好,我体力好,晚上不会少了你们的吃食的!” 弘普与妹妹帮着盛饭,弘普把饭端一碗奉给阿玛,又奉一碗给额娘:“额娘,您辛苦了!” 玉儿摸摸儿子的头:“额娘不辛苦,只要把你们照顾得周周全全的,额娘就不觉得辛苦。” 一边的惠容又盛了四小碗,看着额娘:“额娘,容容会很快学会做菜的,到时,就能帮额娘打下手。” 玉儿想了想,当年,她也是这般大开始下厨的,如果女儿愿意,也可以教她做点心了,那个干净又不会伤着她,便点了点头。 惠容见额娘同意了,得意地冲哥哥笑,她能帮上额娘了。弘普板着一张小脸,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妹妹,剩下的两个弟弟,他会照顾好的。 吃罢饭,一家子坐在书房里聊天儿,正觉惬意舒适,书房门却被扣响了,一家子都愣了一下。 “贝勒爷,夫人,我们奶奶可以进来吗?” 一家子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一下不高兴了,看看妻子,妻子脸色也不太好,她昨儿忙着,没怎么陪儿女,今儿好不容易空出时间,却要为无关的人浪费。 雅尔哈齐想了想,对弘普道:“领着三个弟弟妹妹,咱们移到大厅去吧。” 他家的书房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弘普抱着弟弟下了椅子,想了想:“阿玛,弟弟们太小,大厅里的椅子不好坐,把这两张拎上吧。” 雅尔哈齐对于大儿子的细心很满意,一手拎了一张,走出了书房门。 彭刘氏先前在书房门外听到一片欢笑声,尤妈妈通禀后却变得鸦雀无声,之后,便见表哥手上拎着两张明显是孩子坐的椅子出来,身后跟着端着待洗碗盘的表嫂,后面是四个孩子。 雅尔哈齐扫了一眼彭刘氏,“表妹跟着来吧。” 彭刘氏跟在四个孩子身后,慢慢往前走,恍惚觉得自己溶入了这个家,以后也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他们中间,如他们一样穿锦着缎,如他们一样披着稀有的狐裘,如他们一样雍容华贵…… 一家子坐在大厅,雅尔哈齐把两个小儿子的小椅子放在大儿子和女儿旁边,这样,龙凤胎就会照顾着双胞胎。 彭刘氏看着四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底不由自主浮上羡慕之情。 “表哥,这四个孩子都是你的吗?长得真好。” 雅尔哈齐挑眉,点了点头。 彭刘氏想拉近和表哥一家的关系,笑着对唯一的女孩儿道:“能告诉表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吗?” 惠容看一眼笑得很亲切的彭刘氏,哼道:“哪儿来的奴才,敢称是本郡主的表姑?本郡主的表姑在草原上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女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看了真恶心。 惠容的话一落音,彭刘氏的脸刷一下变得雪白。 弘普看了看彭刘氏的脸,摇头,白得跟书房里的纸一样,真难看。 玉儿嗔道:“容容!” 惠容冲着额娘一皱小鼻子:“汗玛法说了,容容身份高贵,以后会有很多人来攀附,只是,容容没想到,连一个包衣奴才也敢称是容容的长辈了。” 雅尔哈齐不动声色,女儿平日可从来不曾这样刁蛮的,对着下面的奴才,跟她额娘学得态度很宽和,他还曾经担心她过于软和了,今儿这一下,他倒放心了。女儿有着爱新觉罗家的高贵与傲气,并不会随意被人轻侮了去。 彭刘氏摇摇欲坠,跟着的尤妈妈赶紧伸手扶住她。 玉儿看看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的彭刘氏笑道:“孩子有口无心,表妹不要介意,他们常跟着皇上,学得有些傲气了!” 彭刘氏白着一张脸冲着玉儿行了一礼:“是奴才暨越了,奴才原是身份低微之人,不敢称是郡主的表姑!” 容容不屑道:“你本来就不是,阿玛额娘称你一声表妹是给你面子,你却不该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我阿玛正经儿的舅舅表亲,都是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 玉儿板着脸:“容容,适可而止!” 惠容小嘴儿一噘,有些委屈,下了椅子爬到阿玛怀里坐着。这个女人好讨厌,占用额娘忙得好不容易空出来陪他们的时间,哥哥也说了,这个女人看着不是个好的。小脸儿一扭,不再看那个让她招了额娘训斥的奴才,不过,到底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见女儿眼圈儿都红了,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惠容一下高兴了,抱着阿玛叭叭亲了好几下,又抬头冲额娘甜甜一笑。 玉儿耳朵多灵,丈夫对女儿说明自己言行之下包含的深意,让女儿不会觉得伤心她很高兴,可是,这人家彭刘氏还站在一边呢,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 虽然这个彭刘氏很碍眼,可到底也是丈夫的血亲,总要给她留几分面子不是,这也是给雅尔哈齐的生母面子,也就是给丈夫面子。丈夫女儿可以轻慢,她这个做妻子的却不能在言行上带出来。 玉儿指指一边的椅子:“表妹坐吧,孩子还小,童言无忌,表妹切莫在意,表妹到书房找我们,可是有事儿?” 彭刘氏看着一边对于自己受辱不以为意的表哥,看他抱着女儿的亲热劲儿,一点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又看看微笑着的表嫂,表嫂看着一片和气,心里是不是也这么看她的?认为她是个下贱的奴才? 顺着尤妈妈的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彭刘氏有些泄气,她真的能够进入表哥的后院吗? 看俊朗高贵的表哥,彭刘氏决定忍下这口气,等她被表哥接纳,她总会找到出气的时候的。 彭刘氏想着心事,也没注意玉儿问过话后,就回头跟几个儿子说话去了,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那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丝儿自己插话的余地。 就那样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听着,彭刘氏从来不知道时间会这么难熬,他们一家子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两个才一岁大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来,为什么表哥听得那么认真?一颗豆子发芽而已,那一家子居然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讳言,表嫂说的故事听着很有趣,可再有趣,那也说的是豆芽呀!她想插话,表嫂也会偶尔问她一句,可是,每一次,彭刘氏都发现等自己想好说什么时,那一家子又自顾自说上了,结果,等她在厅里坐足两个时辰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一句话也没说! 彭刘氏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笨,这样傻,这样卑微,这样微不足道,低贱如尘、如泥,坐在这个摆设尊贵大气的大厅里,她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多余,看着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开怀大笑的表哥,看看一边温柔笑着给父子五人递点心递茶递手巾子的表嫂,彭刘氏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彭刘氏恍惚听着表嫂又问了自己一句什么,之后,见她未答就又回头跟听孩子们说话去了! 对了,她明白她想要什么了,她想让表哥表嫂不再忽视她,让想坐在这里的一家子都能正眼看着她,她要说话时,她们都认真地听,不会连等她一会儿的功夫也没有! 她还想让表哥用看着表嫂那种温柔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让表哥听着她说话之后爽朗大笑,想和表哥生比现在这几个更美丽乖巧的孩子,她生的孩子不会轻贱她,不会用看蛆虫一样的恶心的眼光看她…… 玉儿被彭刘氏那儿突然冲天而起的一股仿佛要焚灭什么的激烈吓了一跳,在她的灵觉里,先前还算温和的彭刘氏此时带上了一股锋锐之感,那种感觉扎得她的灵觉一痛,转头时,正看到彭刘氏眼中的与不甘,还有她看着自己四个孩子的晦暗目光也没来得及收敛。 强欲! 强烈的! 健康的催人奋进,让人进步,错误的让人走向歧路,强烈得不顾一切的错误愿望如果不加以自我管束会招致破坏、毁灭! 彭刘氏的那股情绪就是强欲,那是她曾在雅尔哈齐身上感觉过的,那种不顾一切要得到她的强欲! 该说不愧是血亲吗?彭刘氏想要不顾一切地得到什么?得到雅尔哈齐?成为贝勒府的人? 雅尔哈齐被妻子的目光所引,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血亲没来及得收敛的外露情绪,他狠狠地皱紧了眉,这个女人,只是半天的时间,居然一下变得这样危险? 不行,他不能再留下她了! “彭刘氏,这时间也不早了,你收拾妥当了,就去京城吧,我会让侍卫送你们去,在京城,我托人给你买一个四合院儿,就送给你做再嫁的嫁妆了。” 彭刘氏想要反对,可是表哥的语气那样坚决冷硬,目光那样凛冽,紧皱的眉头仿佛她是他急欲踢出视线的秽物。 彭刘氏低下头,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她想撒碎表哥的那张脸,想让他只能对她展露笑容——可是,她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包衣,如那个臭丫头所说,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她无法反抗身份高贵的表哥,这厅里的六个人,都是她的主子! 彭刘氏上了车,回头看看远去的庄子,她浑身哆嗦着软倒在车内,尤妈妈担心地扶抱着她。 “奶奶,你还好吧?” 彭刘氏冲着尤妈妈绽出一抹绝丽的笑:“妈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要一样东西,我要进表哥的后院,我要让他只看着我笑,我要让他以后再也不会驱赶我像驱赶臭虫,我要让那个说我低贱的臭丫头以后叫我庶母,让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高扬着头对我说话……” 尤妈妈打了个冷颤,奶奶这是疯了吗?她是什么身份,能有这样的臆想与奢望?便是进了贝勒爷的后院,这被皇帝亲封的郡主能叫她庶母? “除非现在的贝勒夫人没了,而奶奶扶了正——可是,奶奶的身份儿怎么能扶正?” 彭刘氏哼道:“怎么不能了?皇上不是封了包衣出身的乌雅氏做德妃?你以前不是还常拿她来给我鼓劲儿,今儿怎么倒给我泄气了?” 玉儿的灵觉里,主仆二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玉儿狠狠吸了口气,强欲致人疯狂,这个彭刘氏,是疯了?疯了的人,总是最危险的! 看看身边的四个宝贝,玉儿决定晚上给哥哥送封信,有些危险,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212方式 大哥伯鑫对着两个弟弟扬扬手里的信,“都看过了?”那只大雕还真是方便。可惜,它只听小妹的。 老二仲暟靠在椅背上:“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老三叔瑫想拍桌子,省起玛法说他要再把家里的家伙什儿弄坏了,就让他自己上山伐木做家俱的警告,又把手收回来,捏得劈哩啪啦直响:“真想一把把她捏巴了!” 伯鑫把信放在火上烧了,“这不过是个小蚂蚱,雅尔哈齐遣的那个侍卫不是带了话?说这个彭刘氏来京的时间太巧了?妹妹的信里,也说得很清楚,这个彭刘氏,可不是个心善的,居然连妹妹并几个外甥都惦记上了?我看,这女人,不能留!现在,要先把这个彭刘氏解决了,不能让她和那个暗中的人联系上,她的身份儿虽低,可到底是雅尔哈齐的血亲,有了这层儿关系,难免有些顾忌。” 老二嘴角泛起一缕笑:“大哥,那个女人不就是想要个身份儿?那咱就给她一个呗,嘿嘿,她现在刚来京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要把她按下去,可太简单了。” 老三看着二哥的笑,僵了僵,决定闭嘴。 大哥想了想:“这女子不是长得好?宗室里有那品性差、手段儿狠的,老二,找个合适的位置,置个四合院。” 老二笑眯眯点头,“哥,妹妹以前千叮万嘱让咱谨慎用的药这次能用吧,嘿嘿,居然想着妹妹的位置,这种疯了的女人,可是十足的祸害,老天爷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她一个破烂瓦罐是没什么顾忌的,咱妹妹可是宝贝儿,可不能再让她有机会靠近妹妹。” 老大看看老二,当年妹妹出嫁前说过,那药,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只是为了不伤天和,一直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他不是不放心药,他是怕老二玩儿得过火了,有时候,过犹不及。 老三到底没忍住,一巴掌把一张小几拍成了碎片儿,“妹妹这才刚离京呢,这牛鬼蛇神就跑出来了。” 老大无奈道:“我们那个傻妹妹,尽干些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老二笑道:“好在没出嫁前她一直也不出门儿,倒没惹出什么来,这一嫁,却有这么多麻烦找上她!有时想想,雅尔哈齐还真是不容易。” 三兄弟一起笑,不是他们幸灾乐祸,实在是对于那个抢了他们妹妹的雅尔哈齐牙痒痒的很,如今能看他为妹妹搅尽脑汁、焦头烂额,他们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郁气舒爽了许多。 想着妹妹,三兄弟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因着阿克敦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招到身边儿用着,有文官嫉妒他家几代圣宠,当着几个兄弟讥讽伊拉哩一家是小家子气的武夫,不懂文人的诗书唱和,更不可言孔孟之道、礼乐之美等等等等,言谈间甚至连老太爷都捎上了点儿。他们当时真想把那个人撕巴了,可却不能动手,因为那人说得太隐晦了,这一上去,就变相地承认了他说的就是自己家!按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老三,听了还只能当没听到,忍了气走开。本想后来暗地里找回场子,谁知道他们还没抽出工夫呢,妹妹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也没利用自己的身份儿压人,只把那家人因为崇慕虚荣而违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着人查了出来,捎带还查出一些那家人奴仆为祸的事儿。雅尔哈齐自是护着自家人的,很快找了御史弹赅。 违制,纵仆为祸,为着这些事儿,文官自己被罢了官,累得家族也折损了好些人马。有那明白的,自然知道是护短的贝勒夫人的手笔,可是,妹妹这一手玩儿得漂亮,堂堂正正,让人寻不出不是来。便是皇帝听说了,也只是笑笑便过了。 老大头痛:“她但凡在自己的事儿上也像收拾那个文官那样利落精明,咱少多少事儿。” 老三冲老大瞪眼:“大哥,你别在这儿装了,咱几兄弟,谁不知道谁?你是头痛,可你也乐着呢,哼,打小儿明明我陪妹妹的时间最多,现在妹妹倒都顾着阿克敦,小二都放在了后面。” 老大看着酸溜溜的老三,温和笑道:“老三,要不要大哥跟妹妹说说,你觉得她偏心阿克敦?” 老三僵了僵,老二在一边看弟弟吃瘪,笑出了声儿,见老三瞪他,也不收敛:“妹妹一定会哭给你看,哈哈,老三,到时,玛法那拐杖又有用武之地了。不过,妹妹说了,让玛法活动活动筋骨,是咱晚辈该尽的孝道。到时,你连咱两个哥哥的孝道就一起尽了吧,哈哈!” 老三觉得自己很可怜,一家子,都欺负他,现在连妹妹也不疼他了,阿克敦那小子有什么好,学得跟老大似的一肚子心眼儿,还总摆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最坏不过的了,没见小二总在他手上吃亏还什么也不知道?好在,他虽欺负小二,也护着小二,要不,他一准和老大干一架,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这手上功夫可没一点儿退步。 老二接着刺激弟弟:“看我身上这件儿衣裳没?妹妹做的。” 老三一下坐起来:“你怎么比我们多一件儿?”妹妹给哥仨的衣裳素来是同一块儿布料做的,说是这样穿出去一看就是一家人,老二这件儿布料可不太一样。 老大听老二说过这事儿,也不在意,就在一边看老二欺负老三。 老二得瑟道:“妹妹觉得这么些年有些忽视二哥我了,就多给我做一件儿呗,嘿嘿,这穿着,舒服呀,妹妹这手艺,啧啧!”说着摇摇袖子,挺起腰正正身子,显摆给弟弟看。 谁知老三听了这话倒又靠了回去,冲老二不屑道:“你又是坑蒙拐骗来的吧,妹妹什么时候忽视你了?便是你为一个小妾伤了二嫂的心,她还劝着二嫂,让她别和你离心,哼,妹妹在你身上可没少费心。” 老二脸上的笑僵了僵:“老三,这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知道吧,你二哥我这辈了就干了这么一件糊涂事儿,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老三冲老二乐道:“妹妹最恨这为了个小妾伤嫡妻的事儿,二哥,嘿嘿,你偏就做了。” 老二看着老三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忍了忍:“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老三道:“这时间再久,妹妹可记得清楚呢,你忘了,那次她喝醉酒,可专门提这事儿呢,嘿嘿,酒后吐真言,你听她那天提的,哪件儿不是她放在心上的,嘿嘿。” 老二一拍桌子:“老三,你皮痒。” 老三冲老二扬扬拳头:“二哥,咱下场练练?咱都多久没练了,嘿嘿。”看他不揍得老二鼻青脸肿,让他显摆! 老大看看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妹妹要知道你俩这打起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二老三站起来的身子都顿住了,老三嘿嘿笑道:“二哥,这可是你挑起的,不干我的事儿。” 老二冲弟弟哼道:“明明是你要和哥哥我干架。” 老大喝口茶:“妹妹说,团结就是力量,嗯,这话,很有道理。老三你也别醋,老二那件儿衣裳,是妹妹被捉了短,应下的。” 老三一下乐了,他就知道,妹妹不可能偏心。对于老二勒索妹妹的行为更看不上眼了。 “二哥,你欺负妹妹,你下次再这样,我告诉玛法去。” 老二对于大哥说出实情也不以为意,怎么来的不重要,反正,他就是比两个兄弟多得了一件儿。妹妹说了,结果最重要。至于老三说要告诉玛法,嘿,挨玛法几记拐杖,很平常! 三兄弟坐在一起开始心平气和地商量对策,准确的说,应该是老大老二在商量对策,老三旁听挑错。别看老三线条粗,这粗也有粗的好处,有些老大老二没注意到的地方,他偏就能看出问题来,这就是大拙胜巧。 三兄弟商量妥当,就着人安排下去,之后各自歇了。 玉儿把事情交给三个哥哥后,很是省心地接着过她的小日子,有哥哥就是好呀,省事儿,使唤起来,没一点儿压力。 家务做顺手后,她能更科学地安排时间,因此,空出来的时间也没比在贝勒府时少多少,孩子们都很高兴,惠容开始跟着学做点心,经常弄得一头一脸的白面粉,逗人得不行,雅尔哈齐最近很闲,每次到了时间就过来看被面粉裹了一圈儿的女儿,看得可乐得不行时就抱起来亲个不停,弄得自己也一身的面粉,玉儿对于丈夫爱看儿女笑话的恶趣味很无奈,这不是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好在,惠容的神经很坚强,或者是觉得被阿玛亲得很高兴,做点心的劲头儿没减反增,没几天便能像模像样地捏出好些漂亮的花型来了,不过,揉面粉这类的事儿,却暂时没接手。毕竟还小,这力气有限。 之后,玉儿开始教女儿调馅儿:甜的,咸的,素的,荤的;一边也教她认各种食材。说说产地、说说功用,食物相克,让孩子不会觉得枯燥,有时旁边放着纸笔,母女俩说得兴起,玉儿会把它们长在地里的样子画出来,和女儿说说外面的大自然,说说高山流水,广阔的原野,无垠的大海,高峻的山川,漫漫的黄沙…… 惠容跟弘普炫耀从额娘那儿学会的东西,弘普很认真地听,他的额娘很神奇,知道好多,便是阿玛不知道的,额娘也知道,额娘说这是读万卷书而知天下事,看看一边的两个弟弟,弘普决定晚上等弟弟们睡了,多看几本书。 玉儿的灵觉很快发现大儿子的不当行为,在他第一次偷看书时就制止了,听着儿子红着一张小脸儿说明原委,玉儿失笑道:“儿子,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不用着急,要不了几年,你记下的书就会比额娘多了,现在你还小,最紧要是把身子骨儿长好,以免将来跟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额娘才是真要伤心了。” 弘普认真想了想,点头:“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会先紧着身子的。” 玉儿笑着亲亲大儿子的脸:“我们普儿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额娘很乐意为你操心。好了,现在放下心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吧。” 雅尔哈齐对于儿子难得的傻气觉得很可乐,第二天借故让他给自己读史,取笑他看的书少,弘普看着阿玛,很无奈,有个总爱找机会欺负他的阿玛,做儿子的他真可怜。 弘普想了想,决定听额娘的话,不理阿玛,要不,阿玛会越来越起劲儿。额娘说,阿玛不能过目不忘,当初背书吃了好多苦,弘普决定大人大量包容阿玛的小性子,这也是做儿女的孝道。 看着儿子不理自己,雅尔哈齐扼腕,有个早慧的儿子,真没成就感,他这个老子都没什么威信。 想着弘晖看四阿哥那敬仰孺慕的眼神,雅尔哈齐咬牙,明明自己的儿子年纪更小,却处处比别的孩子难缠,他也想要一个好糊弄的儿子呀。 看看旁边两个才一岁多点儿的儿子,雅尔哈齐悲哀地发现,这两小子被他们的哥哥带得也越来越精,但凡吃过一次亏,以后决不会再犯的。唉,当初,推倒后还冲自己傻乐的样子多可爱呀,现在却会很认真地说:“阿玛,你不要欺负儿子,要不儿子告诉额娘!” 告诉额娘?! 又多了两个小告状精! 213帝心 皇帝坐在乾清宫看曹嬷嬷送来的雅尔哈齐一家子生活的详细记录,一边看一边笑,看得正乐,一边李德全轻声道:“皇上,四贝勒爷求见!” 皇帝头也没抬:“让他进来。” 四阿哥看着笑容满脸的李德全脚步轻快地走出来,挑了挑眉,李德全乐成这样儿了,自己阿玛心情想来不会差。 皇帝放下手中的一叠纸,叫起行礼的四阿哥。 “过两天朕要南巡,你和几个留守阿哥都用心点儿。” 四阿哥赶紧应是。 皇帝看看老四,“朕听说弘晖又有些不好?” 四阿哥垂下头:“是,儿子正要跟阿玛求个恩典。” 皇帝看看四儿子,“求什么?” 四阿哥道:“儿子想把晖儿送到怀柔堂弟那儿去住一段儿时间。” 皇帝看着手边的一叠纸,翘起嘴角:“你是看上伊拉哩丫头养人的本事了?” 四阿哥点点头:“是,去年,乌喇那拉氏病倒了,多亏她看顾着晖儿。” 皇帝道:“你对她倒放心。” 四阿哥听了自家阿玛这话却咬了咬牙:“那丫头也唯有这照顾人还有几分本事。若不然,儿子真不知道雅尔哈齐看上她什么了。” 皇帝看着四儿子的表情忍不住乐:“她又做什么招着你了?” 四阿哥道:“为着晖儿的事,雅尔哈齐挟恩让儿子以后给他媳妇儿收拾烂摊子。阿玛,您想,就那丫头那笨劲儿,得弄出多少事儿来,儿子还能过轻省日子吗?儿子想着,堂弟既使唤了儿子,儿子也得让他媳妇儿帮儿子把晖儿养好了。”他以后为那丫头收拾善后,总会留下首尾,与其到时被皇阿玛怀疑,不如现在透一些儿。况且,那丫头过日子素来是个摆在明面儿的,他这边掩得太紧,未必讨得了好,说一半留一半,想来不会出什么漏子。 皇帝失笑,他说上年怎么老四对着那丫头那么大气性儿呢,活着是被抓了差,想着雅尔哈齐那不吃亏的性子,摇头:“谁让你使唤人家媳妇儿?现在好了!那个祖藉四川的侍郎怎么说的?”皇帝想了想,一拍椅子扶子:“对,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四阿哥哭笑不得:“阿玛!” 皇帝看儿子的样子乐道:“你这脸现在越来越像块儿冰,连弘普也学得跟你似的,朕看了闹心,难得你被那丫头气了还拿她没办法,哈哈,那丫头可不是六部的官员,做错了,你想骂就骂。你要骂狠了,她可哭。朕听着,她在家一哭,叔瑫三兄弟就要挨阿尔济的揍。” 四阿哥脸都青了:“阿玛,她就是被家里惯得,才像现在这样没脑子,尽惹事儿。” 皇帝微微一笑:“女人要那么多脑子做什么?联络祖父的旧交?她只要能把你堂弟一家子的身子骨儿照顾妥当,懂得相夫教子,就是个好女人。” 四阿哥知道阿玛说的是八弟妹联络当年安亲王的一些旧部的事儿,低下头不言语。当年的安亲王,在朝野威名赫赫,十九年正月,阿玛下诏褒奖岳乐军功,岳乐至京师,阿玛有感于周遭八旗亲贵、朝廷众臣的心志,大势所趋,亲至卢沟桥南二十里行郊劳礼。 安亲王对大清所做的巨大贡献是不可磨灭的,可他对皇权隐隐有了掣肘,平日处事也难免有时会失了臣子的恭谨顺服,因此,薨后不到一年时间被皇阿玛找了事儿削了谥,追降了郡王。 皇权,神圣不可侵犯! 佟额娘临终时嘱咐自己的话真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6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一点儿没说错的,卧榻之畔,难容他人酣睡。阿玛对于自己的权威,容不得一点儿轻亵! 是因为打小受过四大辅臣的气?还是三藩让他耗了太多心神?或是当年皇玛法临终被迫下的罪已诏给皇阿玛敲响了警钟,当年,皇玛法的治政手段是没错了,可就因为皇权不重,才迫于朝野的压力担下了治国不力的名声! 皇阿玛对于一切于皇权有碍的人、事、物,从来不会手软,索额图就是最好的例子,皇阿玛再爱重嫡妻赫舍里氏,也不曾看在她的面上饶索额图一命! 因此,他素日行事才会如此谨慎。 老八确实得阿玛爱重,一方面儿是老八确有才能,另一方面,不乏是为安抚安亲王一系之故。郭络罗氏为了老八,四处钻营,时常宴请安亲王当年的旧部家眷,听皇阿玛这意思也是不高兴了。 皇阿玛曾表示不喜皇子私下与重臣结交,可这女眷却是没有限制的,这老八家的,也算颇有手段,只是,一个女人,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却掺和上了男人的事儿,这郭络罗氏真是……不知当初安亲王一家的女眷可曾用心教导过她为人/妻、为人媳妇该当如何行事才是当尽之责? 皇帝指指一边的一叠儿纸道:“伊拉哩丫头还真是被教养得不错,据曹嬷嬷说,她不但把一家子的衣食打理得妥当,还空出许多时间陪儿女玩耍。你看看,他这一家子,真可乐。” 皇帝笑着把手上几张纸递给四阿哥。 四阿哥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用凉水洗衣做饭?面不变色?”她是想把手弄废了? 皇帝先前扫到一眼,后来被旁的趣事儿引开了心神,此时听到四儿子这话也皱了皱眉:“那丫头也太鲁莽了,这年轻的时候逞强不好好保养,将来落下病根,可怎生是好!让太医到时给她瞧瞧吧。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一点儿不知道偷j耍滑。唉!” 四阿哥看看自家阿玛,无语!阿玛这是希望玉儿耍心眼儿? 皇帝看看老四:“你把弘晖送去,她能顾得过来?” 四阿哥想了想:“儿子想着让晖儿住久点儿,嬷嬷也带着。不会让她太劳神的。” 皇帝靠在椅背上,根据曹嬷嬷所述,那一家子在怀柔过得还真是清寒,最难得一家子六口,没一人觉得辛苦,弘普小小年纪就帮着父母照顾弟妹,倒和那平民百姓家的长子一般,想想,又有些不舍,那孩子,自己当初带着南巡时,多孝顺呀,看自己批奏折、写字累了,还帮着揉胳膊捏颈子,累得小脸儿上都冒汗了,还不愿意停下来,问他为什么,他说:汗玛法辛苦,弘普要照顾汗玛法。 谁不知道自己累?可有多少人体谅?都想着从自己这个皇帝这儿得恩,得宠,得赏,得赐,却有几人想着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点儿事儿? 惠容也是个好的,总哄着自己多吃点儿,跟伊拉哩丫头小时候一个样儿,招人疼! 都道自己宠着他们一家子,可有多少人认真想过,他们一家子都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却从未想着从自己这索取什么?这么些年,那丫头给自己做了多少衣裳鞋袜?多少吃食点心?别人都当只有寿礼那一份儿,其实,那丫头暗地里也送了不少,难得她从来不张扬,只默默地做,那孩子,是真的打心底把自己当亲叔,而不是皇帝! 她跟李德全嘱了多少话?自己没问,李德全还真就听她的,一句没说。那个傻孩子,性子太直,太憨,被老八家的算计多少回,就没见她讨着一回好的。老十说她笨,还真是没说错,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要都像她这样,他这个做家长的,是不是得愁断了肠,操碎了心?有时,他倒真希望那丫头能多长点儿心眼儿,别总被人欺负了。 反过来想想,她可贵的不就是这多年不变的赤子之心! “再带几个侍卫去吧,他们当初约的是内院的事儿,整个庄子却得先护好了。雅尔哈齐与户部的官员一下地,庄子都没几个看护的。” 四阿哥赶紧应了。 皇帝起驾南巡了,四阿哥手上的事儿忙空了,抽出了一天的时间领着一大群人直奔怀柔。 玉儿傻眼儿了,这多出这么多人来?庄子一下就差不多满了!这还是户部的官员被送到了里正家呢。 四阿哥把儿子送到玉儿手上,就不管了,找雅尔哈齐问话去了,太医来了两个,留了下来诊脉,之后各写了脉案,四阿哥说了,这位贝勒爷夫人可能有些不妥当,让他们诊得仔细些。可是,这诊得没什么问题呀! 一圈儿下来,玉儿叹口气,这四阿哥真是,来前儿也不给个信儿,这一下手忙脚乱要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又没多少帮手,可够她忙的了,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弘晖站一边听小窝克说要备那些小官儿的饭食,笑道:“小窝克,阿玛领了厨子,您不用管他们。” 玉儿点头,这样的话,只需要把四阿哥和弘晖的饭添上就行了。把平日的量再多添点儿,加一两个菜,包够! 玉儿带了惠容急急去了厨房,太医给几个孩子也全诊完脉,去找四阿哥汇报。 四阿哥听着两个太医摇头晃脑掉书袋,一挥手:“一家子,夫人并四个孩子,身子骨儿都妥当?” 两个太医一对眼儿,一起躬身道:“都极妥当。” 四阿哥道:“皇阿玛说让你们给夫人看看那手可冻坏了,你们可诊了?” 其中一个躬身道:“夫人的手臣诊了,不曾冻过。” 四阿哥挥退两个太医,回头看雅尔哈齐:“你自己媳妇儿,你不心疼,皇阿玛倒替你操上心了,这大冷的天,就用冷水洗东西?你想着她将来上了年纪受苦?战场上多少人冻坏了身子,上年纪后骨头僵硬酸痛的?她一个女人家,还能比大老爷们儿抗冻?” 雅尔哈齐给四阿哥续上茶:“我说,你现在越来越罗嗦了。” 四阿哥狠瞪他一眼:“爷怕你以后又要我给她到处寻摸治手的药,爷到时去哪儿寻?” 雅尔哈齐失笑:“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不会麻烦你的。” 四阿哥对于这个堂弟压根儿不抱什么希望。 “你连在皇阿玛面前也耍赖,我可不指着你什么时候能良心发现。” 雅尔哈齐冲四阿哥乐:“不是我耍赖,是你们这些皇子在皇上面前太拘谨。” 四阿哥端起茶喝了一口:“做儿子和侄儿能一样?你阿玛对你和对你那几个堂兄弟一样?这天下的父亲,在儿子面前,谁个不端着?待堂侄可以宠,对儿子,能宠?” 雅尔哈齐道:“我对晖儿和普儿就一样。” 四阿哥看他一眼:“你这样成天以欺负儿子为乐的父亲,大清有几个?” 雅尔哈齐苦着脸:“那孩子,一点也不好玩儿。越大欺负起来越没意思。你又宠着普儿,他都快看不上我这个阿玛了。” 214对比 四阿哥真想敲开这个行事越来越没正经的堂弟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庄重了,以前行事看着还有几分章法,怎么这年纪越大,倒越爱肆意妄为起来了?长此以往,将来在儿女面前哪还有什么威严?” 雅尔哈齐的肩膀垮了垮,无奈道:“还说什么长此以往呢,现在就没什么父亲的威信了。”那几个臭小子,有点事儿就说要告诉额娘,嘁,不就是逗他们玩儿嘛,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该!”让你为老不尊。 雅尔哈齐明智地转移话题:“晖儿怎么了?玉儿说他上次身子骨儿完全养好了呀!” 四阿哥皱着眉:“最近他精神头又不太好,和上年病发时一样,我担心重蹈覆辙,就想着送到你这儿来住半年一年的,我在府里再好好查查。” 雅尔哈齐坐正身子:“何着,上年的病是有人对你的嫡子下手?” 四阿哥额上的血管跳了跳,吸口气,开始转佛珠,“不离十。” 上年处置了几个,本以为这事完了,没想到居然有漏网之鱼。若不是听玉儿说弘晖的身子病得有些不正常,自己还只当自己府里素来太平呢。自己光顾着忙前朝的事儿,没想到,后院儿倒失火了…… 雅尔哈齐往椅背上一靠,狠狠喘口气:“龙子凤孙也敢动手脚,捉住了就该千刀万刮了!可有线索?”雅尔哈齐不免想起自己当年的艰难来。 四阿哥皱眉:“还得再查。”现在查到的一些,着实让他心惊。 雅尔哈齐叹口气,媳妇儿说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真没说错,自己一家在王府内得处处小心继福晋动手脚,这四阿哥一开始就独立建府,这府里也没见安生。 好在,自己现在也有自己的府第了,一家子倒过得轻松自在许多。 四阿哥看着雅尔哈齐的表情觉得很碍眼,那轻松闲适的样子太招人恨了。 雅尔哈齐看四阿哥不乐意的样子,冲着四阿哥笑,“我现在是苦尽甘来了。”所以,你眼气什么? 四阿哥哼一声,“你要把各类作物都种种?” 雅尔哈齐摇头:“试种一些现南方种的产量高而北方尚未开始种的,另外,玉儿前些年不是让人去海外跑了几趟?带回来好些异国的种子,我也试试,若有那好的,也算造福大众了。” 四阿哥睁眼:“去海外了?” 雅尔哈齐点头:“还是她刚嫁我那会儿的事儿,她说手上那么些银子,放着也是白放着,就让下面儿陪嫁的出了几次海。” 四阿哥哼道:“出海?赔本没?” 雅尔哈齐摇头,四阿哥不信:“没赔?” 难道瓜尔佳家出来的,便是像她这样的,也能有这方面儿的头脑? 雅尔哈齐道:“不知道!” 四阿哥瞪他一眼:“你连她赔了嫌了都不知道,你就纵着她?” 雅尔哈齐道:“就知道每次会运十几船瓷器出海,回来会带上各式香料、象牙一类的。” 想了想,又道:“她让下面儿人走远点儿,据说,西方有大片土地,那些国家非常注重火器的开发,另外……”雅尔哈齐顿了顿:“……还有人用阿芙蓉害人。” 妻子说的太赅人,雅尔哈齐没有切实的证据,只能点到为止。 “阿芙蓉,《本草》里不是有?怎么还能害人?和砒霜一样?” 雅尔哈齐道:“是,据说有人取汁,晒干后长期吸食,吸食后感觉飘飘欲仙,无法戒除,日久天长会致人体弱、瘦得脱形,再健壮的人沾上后,也会成日变得无精打采,什么也干不了,彻底就废了。 自打皇上平了台湾,海禁松弛后,沿海居民,得南洋吸食法,精思之,遂成。吸食之法现流行各省,更有许多开馆卖烟!唉,京城也已经有人开始吸食了,长此以往,温水煮青蛙,待青蛙察觉危险时,已不能逃生了。” 四阿哥皱紧了眉头,砒霜害人立马致死,人皆恐惧,自然戒慎;听雅尔哈齐说这阿芙蓉害人却是日夜侵蚀,被害者不自觉,尤以为佳品! 四阿哥开始跟雅尔哈齐仔细打听。雅尔哈齐想了想,把能说的都一一和四阿哥说了。妻子当时的神情太让他揪心了,再说,若真像妻子所说那般,他也不希望大清流传这种害人的东西。 玉儿快手快脚把十来个菜端上桌时,那两人尤自说得兴起,欲罢不能。 玉儿冲那坐得安稳的俩男人喊了一嗓子:“开饭了。” 四阿哥难得呆愣地看着那个嚣张的女人又快速消失的身影,回头看看雅尔哈齐,却见他一幅平常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这是什么规矩?” 不见礼也罢了,这一声高喊,像个贝勒夫人?不是胡同里叫卖的小贩? 雅尔哈齐摇着八字步到了桌边,不以为意:“这是不把你当外人,你也松散些,总那么规矩,累不累?” 四阿哥打小儿起居饮食、言谈举止、坐姿仪态及各种皇家礼节上就被严格教导;长到六岁时,便穿戴小帽小靴,开始学着站班当差,同时入上书房。作为皇子,年纪虽小,却和其他王公大臣一样,黎明即起,衣冠整齐进入乾清门,与诸王同列,立于御前。 便是因着当初年幼个矮,难以跨越乾清宫的门槛,须由内侍抱进门内。但进得门里,也是气宇轩昂,仪态万方的尊贵。 平日所见皆是举止有方之人,便是有刁蛮的八旗女子,也无人会对着夫婿这般如山野村妇一般肆意呼喝的吧! 平日见她在京一举一动皆有规矩有风仪,这一出了京,怎么就放浪成这样?雅尔哈齐还不以为意?自己把弘晖放这儿,他会不会也学得散漫了? 雅尔哈齐见他还愣在那儿呢,“行了,行了,四阿哥,四贝勒爷,四皇子,请用膳,成了吧!” 四阿哥死死皱着眉走到桌边:“我是为着自己吗?我是担心她习惯了,回了京也这般模样。” 雅尔哈齐见他坐到座位上:“你见她在外人面前何时失礼过?放心。她就是在亲近人面前爱省事儿。” “言行有礼,举止有度,这是能省的?” 雅尔哈齐给他倒杯酒,“你吃过她做的点心,没吃过她做的菜吧?我媳妇儿手艺不错。” 四阿哥这人,爱较真儿,雅尔哈齐觉得还是不要再和他往下说的好。 弘晖弘普一人手上牵一个弟弟进了厅里,对着上首的两位长辈行了礼,雅尔哈齐不等四阿哥开口,让他们起了身。 四阿哥看着孩子们那一桌空出的两张,看了雅尔哈齐一眼。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娘俩一会儿来。” 话音刚落,玉儿领着惠容,又托了一托盘进来给孩子们摆好。四阿哥看着头上包着布的玉儿,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玉儿接到自家丈夫的眼色,省起头上还顶着一块儿呢,讪讪地取下来,今儿这是忙着了,比平日多做了四道菜,时间上就紧了点儿,这没来得及取头上的包头布,龟毛的四阿哥不会挑刺儿吧? 看四阿哥只是转开眼,玉儿轻手快脚把女儿安顿好,为几个孩子盛好饭。 见她在桌上礼仪不差,连带着五个孩子都顾上了,看着自己儿子还吃了平日不吃的菜,四阿哥的眉这才松了松。 玉儿的灵觉可不是白给的,四阿哥的不愉就差说出来了,她自然知道的。所幸她还记得分成两张桌子呢,要不,四阿哥一准会念:《礼记?内则》道,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方才喊完那一嗓子她就后悔了,赶紧风一般跑了,就怕被捉住。唉呀,这个重规矩的四阿哥罗嗦起来很麻烦的,你还不能反驳他,毕竟人家也是好意不是! 四阿哥吃几口菜,眉头又松了松,这手艺,怪不得雅尔哈齐敢夸口。就凭这一手儿,雅尔哈齐宠着她也说得过去,又看看一边的木制长方形托盘,四阿哥的眉挑了挑,这一盘子放下十来个菜,有多重?再想想曹嬷嬷传回宫的消息,说她力大、敏捷、手脚灵巧,安排时间紧凑有序,做事儿利索、有条不紊,照那消息看,同时做几件事儿也是常有的!能空出陪孩子们的时间也确实不易……四阿哥决定大度地忘掉先前听到的那一嗓子。 孩子们吃完饭,还帮着把桌子上的碗盘都收拾到托盘里,玉儿一手轻扶着盘沿平衡,一手托在盘底一用力,托着托盘轻巧地走了出去。孩子们行礼后也退了出去。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终于松开的眉头轻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儿子比在府里时多吃了半碗!这下乌喇那拉氏可以放心了吧! 弘晖与弘普一人牵着一个弟弟在庭院里逛了一会儿后回到书房,看着弘普一本正经地教两个才一岁多的弟弟学认字,弘晖惊讶道:“普儿,你现在教他们,他们又记不住。” 弘普看看堂兄:“晖儿,两个弟弟常看就能记住。额娘说,教他们的时候,我也正好温习,温故知新。” 弘晖看看堂弟:“普儿,你记住多少书了?” 弘普想了想:“额娘给我启蒙早,我记了好些了。” 弘晖把自己学过的都拿来问,发现堂弟都会,一时有些紧张:“普儿,你都记住了?我是不是记得太少了?” 弘普仰着脑袋想告诉堂兄他确实记得太少,不过,想起额娘说不可以恃才傲物,又压住到嘴边的话:“晖儿,你要努力,额娘说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咱们的身份儿,可不能以后被那些个大臣们问倒了,咱得比他们厉害!咱们可姓的是爱新觉罗。” 弘晖点头:“普儿,我带了师傅,你到时和我一起听他授课吧。” 弘普想了想:“我还要带弟弟。” 弘晖道:“让我的嬷嬷照看着两个弟弟就成。” 弘普摇头:“不成,额娘说,这一年,我们一家子除了粗使婆子和侍卫,不能用别的使唤人,额娘说这是锻炼我们的生存能力,免得将来离了下人连路都不会走。咱是使唤他们,不是依赖他们!” 弘晖想了想,“那我也不用嬷嬷!” 弘普道:“这个,要问问四堂伯。” 弘晖僵了一下,“普儿,你和我一起去跟阿玛说好不好,阿玛管我严,待你和气,你和他说,他就同意了。” 弘普想了想:“晖儿,你这话不对,四堂伯因为是你阿玛,要做严父,故而严格要求你,我是堂侄,待我要慈爱,所以才和气,并不是偏心,所以,咱们提同样的要求,他不会只答应我。” 弘晖点头:“普儿,我知道阿玛不是偏心,只是,你阿玛为什么不像我阿玛?” 弘普无奈道:“晖儿,你要是有一个成天想着辙欺负儿子的阿玛,你才会知道四堂伯有多好。” 弘普觉得自己很可怜,不但要防着自己阿玛对自己下黑手,还要护着两个弟弟别吃了亏,额娘总说自己早熟,弘普觉得,这都是被阿玛逼出来的,他要是不早熟,就得一直被阿玛欺负顺带看笑话儿,那岂不是更没面子! 215护子 弘晖想了想自己阿玛成天像堂叔一样不正经还欺负自己的样子,觉得身上冷了一下。 “普儿,我知道阿玛对我好,上次我病了,阿玛都急坏了。可是,阿玛见我时,总板着一张脸,我有时就会胆怯,以为他不耐烦听我说话,或者很忙没时间听我说一些孩子话。我想,肯定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阿玛生气了。”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四堂伯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怕他做什么?额娘说我也板着脸,你怎么没怕我?” 弘晖道:“你是弟弟呀!” 弘普点头:“对!所以,你那是尊重,是敬畏,不是惧怕四堂伯那张冷脸。” 张晖赞叹道:“普儿,你比我小,却比我懂得的还多。” 弘普小脸一扬:“额娘平时会和我们聊天,我就记住了。” 弘晖垂下肩膀:“我额娘平日不和我聊这些。” 弘普把二弟伸向砚台的手抓回来,给他手里塞了一本已学完的书,又把三弟手里的毛笔救了下来,塞了个玩具。 “那你和四堂婶儿都说什么?” 弘晖想了想:“额娘会问我吃了什么,吃了多少,穿得可暖,有没有冻着,学了些什么?去哪儿玩了……” 弘晖一点一点数给弘普听,弘普听完了,明白了:“四堂婶儿平日不太和你在一起是吗?我额娘平日总和我们在一起,这些她都知道,就不问了。” 弘晖问道:“你不跟着嬷嬷们一起吗?” 弘普不以为然:“他们是奴才,和她们在一起做什么,他们只要服侍好我们就成了。” 弘晖睁大眼:“她们不管着你?” 弘普不屑道:“她们凭什么管我们?我们是主子。她们只能听我们的。” 弘晖道:“可是,如果你不听嬷嬷的,她告诉你额娘你不听话,肆意妄为伤了身子,你额娘不就要费心伤神了?那不是把你额娘累坏了?” 弘普惊讶道:“额娘最看重的就是家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呀,额娘说她愿意为我们劳神,因为我们是她的儿女,那证明我们需要她!” 看看呆呆的弘晖:“晖儿,你不会是有事儿,不告诉你阿玛额娘,就由着身边的嬷嬷拿捏吧?那些奴才的话可信还是你阿玛额娘的话可信?你额娘肯定说让你有什么都告诉她是吧?” 弘晖小脸有些白,低下头:“额娘身子不是太好,我怕累着额娘,便是有事儿,也不敢告诉她,她平日很忙,事儿很多。” 弘普想了想,这有点像额娘说的那些奴才把持主子的事儿,抱了两个弟弟下地,“晖儿,这个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咱得告诉四堂伯!你抱着弘英,咱们一起去找四堂伯。” 弘晖抱起弘英跟着抱了弘芝的弘普往大厅走。他现在还有点儿没醒过神来。子女孝顺,不就要让父母少操点儿心吗?怎么听堂弟的意思,这有点事儿就要去劳烦父母?嬷嬷不是说让父母成日劳神是不孝? 四兄弟到了大厅,弘普直接道:“四堂伯,堂兄跟前的奴才不妥当。”接着把刚才兄弟二人的交谈说了一遍。 四阿哥的眼神一下变得凛冽起来,把儿子叫到跟前,慢慢一点儿一点儿问儿子那些奴才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弘晖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想起当初阿玛忙完一天的差事还赶去看重病的自己的事儿,又想起弘普说的阿玛不会不耐烦听自己说话,慢慢的便越说越多,连几年前的事儿记得的也说了。听完儿子的叙述,四阿哥气得脸色铁青。 要说,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清制规定,皇子一出生,便由保姆递到||乳|母手中。一个皇子一般有四十个人伺候,包括八个保姆,八个||乳|母,以及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皇子断奶后,去||乳|母,添加内监若干人。弘晖是皇孙,身边儿的人却也没少几个。因此,自小,便是乌喇那拉氏再忙,弘晖也被照顾得很好。 皇子自出生后很难与母亲亲近,每年母子会面都有固定时间,见面亦不能多言。弘晖在府里自然每天都能见着自己阿玛额娘的,可是与自己额娘相处的时间仍然不长,乌喇那拉氏作为一家主母,事儿是很多的,加上四阿哥府别的女人们也分了她的心神,跟弘晖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弘晖很多常识都是身边的嬷嬷教的。弘晖是个孝顺孩子,见了父亲母亲只是想着逗他们开心,便是自己有什么不妥当,也都忍着不说,就怕让母亲劳神,把母亲累着了。何况,便是再聪颖,他也毕竟是个孩子,有时便是有了大毛病,他也不知道,只道如平日一样忍忍就过了。年幼时,乌喇那拉氏常把儿子抱在怀里,有点儿不妥当自然立马发现了,可随着孩子年纪渐大,这样的搂抱却是日渐减少,弘晖平日不说,乌喇那拉氏只当下面人侍候得尽心,便也不多想,加上儿子在她面前又一直笑语欢颜,她却不知儿子忍了不少事儿。 那些下面的奴才见大阿哥什么也不说,夫人也没有什么申斥责罚,照顾便渐渐没以前周到,弘晖原本不好的身子慢慢变差,开始生病,加上暗地里还有一些推波助澜的,以至上次连命都差点儿没了。 弘晖没再听到阿玛的问话,抬头看了一眼,猛不丁被自己阿玛狰狞的神情吓得打了个哆嗦,雅尔哈齐一看孩子吓着了,赶紧过去用手护到怀里。 “晖儿,你阿玛这是心疼了,你有孝心这是好的,只是,你既身子不适就应该告诉你阿玛额娘,怎么听嬷嬷的话忍着不说?你额娘便是再忙,那心里也是把你放在首位的,你怎能为了他们一时的高兴,让他们长久伤心?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毁伤。你这样糟践自己个儿身子,便是大不孝,你可记住了?” 弘晖被堂叔护在怀里,转头看看自己阿玛,眼眶红通通地点点头,又挣了挣,雅尔哈齐便松手放开他。 弘晖走到四阿哥跟前跪下磕了几个头:“阿玛,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四阿哥叹口气,忍着心中的酸涩,扶起这个聪颖孝顺的嫡子。 “你想着不让父母担忧是你有孝心,但你错在忘了父母也会担心你!以后但有不适,就要告诉额娘和阿玛。” 弘晖红着眼眶应了声是。 四阿哥看看儿子,又看看一边板着脸皱着眉头的弘普,“行了,和你几个堂弟下去吧,在这一年里,你要和堂弟们相互扶持,互敬互爱,不可使性子,逞意气。记住了没有?” “儿子记住了,儿子会和普儿一起照顾好两个小弟弟。” 看着那兄弟二人一人一手抱一个弟弟走出去,四阿哥在厅里快速走了几个来回,到底没忍住,狠狠一脚把一张椅子踢翻了。 雅尔哈齐也皱着眉头道:“知道你气,可也怪你平日在晖儿身上用心太少,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婆子不尽责,自然让人有隙可乘。 见四阿哥又坐下闭着眼念经,接着火上添油:“让你端着,好嘛,孩子是敬着你,可孩子有话都不敢和你说,好好的身子骨儿熬坏了,被有心人再一推……我说,他可是你唯一的嫡子!” 四阿哥的胸膛急剧起伏,雅尔哈齐还不罢休:“四堂嫂子为什么抽不出时间?嘿嘿,你那些小妾也功不可没吧!” 四阿哥睁开眼,狠狠瞪着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一点儿不惧他,冲他一吡牙:“四堂嫂子那品格儿是个贤惠的,你是不是觉得把后院交给她就不用再操心?嘿嘿,她是替你把后院儿管好了,可却把自己的心肝儿伤着了。” 眼见四阿哥要忍不住火儿了,雅尔哈齐才道:“晖儿身边儿的人,你可得再好好查查,玉儿去年可是把他身子彻底养好了的,这么短时间又出现不妥,这里面没猫腻,别说我了,普儿都不会相信。” 二十七岁的四阿哥,还远没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他天性高傲急躁,这些年,虽日日戒急用忍,可有人一再戳害他的嫡子,他就是个泥人儿,他都得恼了,何况,他本就不是个会以德报怨的。他脸色铁青着在心底发狠,只要被他查出来的,他一定要狠狠还击回去。 原本要留在弘晖身边的嬷嬷被带回了京,四阿哥回府后把弘晖身边的服侍的人隔开一一审问,直忙了好些天,才大致有了定论。 四阿哥坐在书房里,闭着眼,他觉得身心皆冷,突然很想念与怀柔那一家子相处时的温暖与放松,自己回京多久了?十天?半个月? “高无庸,备马,爷要去怀柔。” 高无庸想劝劝自家爷,看着自家贝勒爷比往日更晦暗的脸色,到底没有出声。 “从后门走,爷带两个侍卫就行。” 高无庸急忙下去准备,不久,禛贝勒府后门轻巧地打开了,几骑马很快消失了身影。 玉儿看着坐在在自家厅里风尘仆仆的四阿哥傻了,他怎么来了? “脸色真差。”玉儿对于四阿哥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事儿表示深恶痛绝。 四阿哥有些怀疑自己一个时辰前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么会觉得这儿不错?看看那个坐没坐相的雅尔哈齐,再看看一脸不赞同看着自己的玉儿。 “我来看看晖儿没嬷嬷侍候过得怎么样。” 玉儿想翻白眼儿,不放心还放自己这儿做什么!到底去把几个孩子从书房里叫了出来。 四阿哥看着眼睛明亮,脸色红润的儿子,“晖儿,你额娘不太放心你没嬷嬷侍候。” 弘晖孺慕地仰头看着自家阿玛:“阿玛,儿子和三个堂弟住一起,小窝克帮我做了衣服,堂弟们会做的,儿子也会做了,没嬷嬷在,儿子觉得也没什么。儿子今天还和普儿讨论了《孝经》呢。” 四阿哥看儿子的精神头比在府里好了不是一点半点,沉郁了近半个月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师傅和你们讲《孝经》了?” “师傅今天讲的《论语》,儿子都记住了。” 四阿哥听弘晖背了一遍,点点头:“嗯,字可写了?” 弘晖点头:“写了。” “和你几个弟弟下去吧。” 看着几个孩子退出大厅,四阿哥闭上眼。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沏的茶递给四阿哥:“给,你喜欢的。” 四阿哥接过去喝了一口,点头:“水不错。” 玉儿在心里吐槽,水是不错,可不光水不错吧,这人,夸人一句就吃亏了吗? 四阿哥看着那个脸上明显写着不乐意的堂弟媳,翘翘嘴角:“沏得不坏。” 玉儿决定不理他,转身出去了。 雅尔哈齐看看四阿哥,指指一边的果盘:“干果,吃点儿,比一般的好吃。” 四阿哥也不出声,拈了几粒儿,“没剥。” 雅尔哈齐冲他翻老大一个白眼儿:“四爷,要不要我侍候着剥好?” 四阿哥点头:“我不挑。” 雅尔哈齐哼一声,把干果外面的硬皮剥掉,露出雪白的果肉,却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自己剥的,就是香!” 四阿哥也没真指望他会替自己剥好,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家温暖。他发现,不是这个堂弟变了,而是玉儿一出现,一家子那种无形中紧密联结在一起的感觉,不需言语的默契,让人心里会泛起淡淡的温甜,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溶入了进去,很是喜乐安然。 两人都不说话,抢似的吃着桌上的干果,直到吃不下了,雅尔哈齐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你这心情坏成这样?” 四阿哥拿过一边备着的湿帕子擦了擦嘴,又擦擦手,不错,确实好吃,嗯,走时让玉儿给自己装点儿带走。 喝一口茶,四阿哥出口气:“没什么,只是,你为什么不纳妾?” 雅尔哈齐看看四阿哥,想了想:“省心。” 四阿哥想起当年玉儿的宣言,翘起了嘴角,是不是雅尔哈齐也知道了?不敢纳妾? 看着四阿哥脸上的神情,雅尔哈齐挑眉:“你笑什么?” 四阿哥觉得这打人脸的事儿还是不做的好。 “你说的不错,你这儿女现在也不少了,不纳妾也没什么不好。”他府里侍候的不少,可现在存活的儿女也不过四个,身子还未必个个都是好的!雅尔哈齐比他晚成婚好些年,儿女全是嫡出,身子骨好,性情也好。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四阿哥内宅有事儿,这个却不好多问,两人转头说上了农事。 四阿哥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点正事儿不干不是。 送走搜刮走不少东西的四阿哥,玉儿莫名其妙。 “四阿哥这是来找你商量农事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我估摸着,弘晖的事儿有结果了,他定是后院儿出事儿了,居然说出了不纳妾没什么不好的话来。这个可不像他平日的论调。” 玉儿想了想:“后院的事儿,会让他脸色坏成那样?” 雅尔哈齐想了想:“确实,后院的女人,处置了就得了,可他看着像在忍着什么似的。” “能让他忍的,也没多少人,左右不过是父母兄弟吧?” 雅尔哈齐看看左右,嘘口气。 玉儿笑道:“你的耳朵不是越来越好用?紧张什么?”再说,这庄子里可不像贝勒府,到处都是侍候的人。 雅尔哈齐无奈,四阿哥的父母兄弟,这是能多说的?虽然他也算是一家子,可到底隔着不是?他一个隔房的堂兄弟还是谨慎些的好。 玉儿灵觉笼罩着庄子,自是放心的,笑笑也就罢了。 没多久,四阿哥派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来庄子服侍弘晖。 弘晖一日和弘普说到府里两个庶出的弟弟弘昀弘时被阿玛从他们的生母身边隔了开来,说是男儿不当长于妇人之手,父亲分派了大量的下人照顾起居,听嬷嬷说父亲还有两个侍妾得急症没了。 “普儿,我觉得小窝克教咱们的,都很有道理呀,你阿玛也说有道理是吧。阿玛怎么说弟弟不当长于妇人之手?” 弘普想了想:“别人,自然比不上我额娘。” 弘晖想了想,点点头:“小窝克懂得真多,师傅好些说不明白的,她也能说清楚,你说今天咱跟师傅说的那个鸡兔同笼的问题,师傅就不知道,是吧。” 弘普很骄傲地点点头:“嗯,额娘是不一样的。” 弘晖羡慕道:“普儿,你有这样的额娘真好。” 弘普看看弘晖:“晖儿,额娘待你和我一样。给咱们做衣裳都是同一块料子做的。” 弘晖笑眯了眼:“普儿,我把阿玛给我带来的东西都分给你一半儿。”弘普有的,小窝克都会给自己备一份儿,阿玛说了,人以诚心待我,我当以诚心还之。再说,小窝克可是救了自己的命呢。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子侄子侄,其实是一样的,再说,四堂伯从来只抱自己不抱弘晖,弘晖肯定也羡慕了。 “嗯,我把额娘阿玛也分你一半。”就让阿玛抱你吧,这样,你也有人疼了,免得总一幅我抢了你阿玛的样子。而且,额娘说,小孩子,不能缺抱抱。 弘晖圆满了。 玉儿与雅尔哈齐听得儿子说起把阿玛额娘分给弘晖一半的事儿,又听儿子提到起因,便知道四阿哥雷厉风行的把府里的事儿处置了。 守着几个孩子睡着,雅尔哈齐与妻子相偕回来卧室。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叹道:“还当他府里安静,没想到,同样不消停。” 玉儿笑道:“人,谁没个私心?只要有私心,就会有分歧,平日不过是求同存异,可当矛盾不可调和时,就会暴发冲突。后院儿的女人们也是人,矛盾的焦点是位份、爷们儿、孩子,除非是心冷得无所求,否则,这些事儿,总避免不了的。你们男人只想着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好处,可惜,这坏处用再严厉的手段也难以杜绝。弘晖出生后,李氏连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一个比弘晖大的女儿,呵呵,四阿哥的贝勒府里多少女人,偏就她连着生子,四阿哥定是宠着她呢。宠过了吧?也是,都是四阿哥的儿子,凭什么将来什么都是弘晖的?如果弘晖没了,李氏的儿子可就是长子了!” 李氏是汉军旗没错,可是,皇帝的生母也是汉军旗不是?凭什么李氏的儿子将来不能是世子!要知道,四阿哥现在就是贝勒了,以他的品性与能力,将来封王是肯定的,李氏为什么不能搏一搏呢! 那个李氏,雅尔哈齐见过一次,确实一幅招男人疼的样子,比端庄的乌喇那拉氏貌美又有风情多了,四阿哥喜欢李氏也说得过去,却没想到她居然敢把手脚做到四阿哥嫡子头上,这女人狠辣起来,可一点儿不比男人差呀!看着身畔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一丝悲哀,一丝怜悯的妻子,雅尔哈齐收紧胳膊,别人家的事儿,他管不着,他只要守好自己的妻儿就好。 216愿意 “玉儿,记得在王府,你说有什么法子?” “什么?”玉儿有些莫名其妙,她还在想四阿哥府的事儿呢,侍妾为什么也对弘晖下手?四堂嫂子怎么没把孩子护好?李氏没事儿,是不是问题不大?还是四阿哥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儿上放过她了? “那年,你说到云南的蛊,还记得吧?” 玉儿拉回心神,说蛊的事儿,也就新婚的时候有过一次,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怎么提起那个?” 雅尔哈齐把妻子搂在胸前,望着帐顶。 为什么呢? 因为四阿哥府的事触景生情!因为不想有失去她的万一!他不想真的有一天因为被女人算计成功而只能看却不能拥她入怀!再不能触碰她,只能远远看着她,那样,他会有多?br / 清心游第6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多痛苦?他不能到时再去祈求妻子心软,让她忍着委屈再接纳他,他想现在就杜绝这种可能,他不想为别的女人的贪婪付代价。 “我十岁去你们家习武,中午就在你们家和老太爷一起用饭,大家伙儿围在一起,那种日子,真好。” 玉儿抬头看看丈夫,是因为在王府过得太艰难,缺乏关爱吧!忍不住安慰地摸摸他的头。雅尔哈齐对着妻子笑了笑,陷入回忆。 “第一次远远见你坐在你玛法怀里时,我还在想,这个白玉一样的小娃娃长得真好看,抱在怀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玉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十岁的小孩子,想什么呢? “你每天都会去陪着老太爷一个时辰,和老太爷说话,哄他吃东西,撒娇,在老太爷怀里打滚儿……那小模样,看得人心里发甜发软。” 雅尔哈齐嘴角带着笑,望着帐顶有些呆,那时的玉儿,和女儿现在一般大。虽然他爱女儿,可是,他知道,女儿没有妻子当年体贴懂事。妻子小小年纪就带着一种难描难绘的温柔,一举手一投足,总让人移不开眼,她所具有的那种神韵,让人无法把她当孩子看。 “第一次和你说话,还是因为我被师兄伤着了。” “咦?”玉儿惊讶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雅尔哈齐失笑,“你那么小,许是忘了。” 因为分神看着她的笑容呆了一下,他才被师兄伤着的,不过,这话他可不好意思说,要不,肯定被她取笑。 “当时你还没到平日离开的时间,便跟着老太爷一起过来,用软软的声音问了我好些话,我那时慌张得不知道怎么回你!”雅尔哈齐抚额,自己那时真没用! “啊?”玉儿呆了呆,“你慌张什么呀?” 雅尔哈齐轻笑道:“因为喜欢你呗!” 玉儿盯着丈夫傻了,“你那时才多大?” 雅尔哈齐想了想:“十三吧。” 啊—— 玉儿想了想,好吧,十三岁,确实懂得喜欢异性了,何况,这个时候,十三岁,好些男人都有女人了!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什么时候有侍妾的?她从不问他这些问题,平日也不太想起,想起时,却总会有些在意。 雅尔哈齐不知道某个醋坛子打翻了,酸气儿眼见就要散溢开来了。 “后来,我悔得不行,就想着,怎么就笨嘴拙舌得不会回话呢?要是多和你说几句多好!”也是打那以后,他才开始认真跟着师傅学文,以免再和那个粉白的小女娃遇到却不知道说什么。 “可惜,后来,你再没和我说过话。” 玉儿好笑道:“你们都是来和玛法学武的,难不成我要让你们把时间浪费在和小孩子说话上面? 雅尔哈齐不知道该庆幸好,还是该苦笑好。所有的师兄弟,谁个不想着和那个小女娃说说话,逗她笑笑,要是能听她用软软的声音叫声师兄那得多美!可她总是领着丫头嬷嬷在远远的地方走过,总是一幅小大人模样,目不斜视地来去,并不多看旁人一眼。大家都道这个小格格要么骄傲得目无下尘,要么羞涩胆怯得不敢多看旁人一眼,却无人知道她居然是为着不耽搁大家习武…… 雅尔哈齐想着,要是那一帮师兄弟知道原由,不知道会不会仰天长啸以发泄满腹的郁闷! “你那时明明那么小,可脸上的神情看着却让人却步,没人壮着胆子上去跟逗弄别家的孩子那样逗弄你。”雅尔哈齐想起当初的心情,忍不住笑。 玉儿道:“你们是怕被我三哥揍吧!” 雅尔哈齐想了想:“也有这个顾虑,不过,当时,如果能和你说上话,便是挨一顿揍也是值的!”如果上去找她说话,会不会被老太爷撵出去?被撵走了,不但不能习武,便是连远远看着她的机会也没了! 玉儿咬了他一口:“色胚,我那时才多大,你就这样想。” 雅尔哈齐觉得自己很英明,他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他。 “你是年纪不大,不过,也实在让人没办法把你和别的孩子一样看待,别家的格格在你那般大时,还成日傻闹傻玩儿,别说照顾老人了,估计有些连大人说的话也听不懂的,而你那时劝你玛法吃东西时说的话,可全是一套一套的,哄得老太爷眉开眼笑,连着我们也沾了不少光。” 她去后园的那一个时辰,是后园最安静的时候,大家在场上翻滚,却无人如平日一样嚎叫尖啸,一是曾有犯规的同门被大家合伙修理的,二是不想吓着她,三则是好奇那软软的声音又会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为了听得更清楚,通常场上的人打着打着,会离亭子越来越近,直到被老太爷发现撵走…… “你们能沾什么光?” 雅尔哈齐失笑:“我们正是爱动爱闹的时候,平日老太爷总立着眉眼看我们,你一来,他眉毛胡子全都顺了,那笑着的样子,跟庙里的弥勒佛似的,哪还有先前的阎王相!你走了后,他心情一好,操练时下手也没那么狠。” 玉儿不信:“你胡说,玛法什么时候有那么吓人的?玛法便是板着一张脸,那也是因为他习惯了长年带兵的军伍生活,不爱任意嘻笑失了威严,放纵了兵丁,可不是你说的那样吓人的。” 雅尔哈齐不打算和媳妇儿争论这个问题,老太爷每天到了时辰,就坐回亭子里等她,那样子和在场里操磨他们这些子弟时可是判若两人,她自然从没见过她玛法凶狠起来的样子到底有多骇人的。大家但凡见过一次的,没人会再想着去惹出老太爷收敛了的脾气,那是多年军伍战阵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狠气,戾气,杀气!跟过他的子弟都知道,高声吼叫的老太爷,其实是脾气很好的老太爷。老太爷收敛了一切外显的情绪如看死人一样看人的样子,才是他们这些师兄弟多年的噩梦。 “嗯嗯,知道,只要你在,你玛法总是最软和的。” 玉儿对于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气得拽了拽他的耳朵,雅尔哈齐把妻子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揉捏。 “我就这样远远的看了你两年,直到在大兴那次,才又和你说上话。”两次都是他受伤,这算是什么?因祸得福? 玉儿觉得心里有些甜,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意她了吗!心里美滋滋地亲了丈夫一下。雅尔哈齐想着当初的苦日子,便乘势按着媳妇儿狠狠地亲了一通,直到玉儿喘不过气踢他了才放开。啊呀,还是现在好啊,那个当初心心念念的小女娃是他的啦,搂在怀里,想亲就亲,环着她的胳膊忍不住又紧了紧——全是他的! 玉儿趴在丈夫身上,觉得心里很甜很安宁,嘴角不自觉地便翘了起来。 “打小,我也看了女人不少手段,那些想尽了法子引我注意的,有几个不是奔着富贵来的?可偏她们手段还不少,我婚前那两个侍妾,便是用了手段上了我的床的,我平日不大爱搭理她们,在知道你的性情后,更再没碰过她们。” 玉儿噘了噘嘴儿,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打小的经历,让我知道,这女人要狠起来,比男人一点儿不差的!”雅尔哈齐吸口气:“我可不想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就这样没了,你既说有法子,咱就用吧,反正,我守着你也乐意。”人,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他不想出了事再来后悔。 玉儿刚开始听他说到蛊,也大致明白他的心思了,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这话,却还是有些感动。 这个时代,律法允许男人拥有多个女人,不像现代,律法本身就是保护一夫一妻的。雅尔哈齐作为一个身份尊贵的贝勒,愿意为自己放弃应享的权益,玉儿实在是无法等闲视之的。 抽抽鼻子,“你想好了?这个可不是能轻易改的,若有一天你要改,可是会减寿的!” 雅尔哈齐抬起妻子的小脸儿,她眼里含着泪,神情却是他从没见过的明媚仙妍。 “媳妇儿,便是为了能常看你这样子,我也是乐意的。”雅尔哈齐的眼不舍得转开。这样无遮无拦的坦然,这样毫无防备的柔软,妻子的心,就在她的眼里,有惧,有怕,有忐忑,有张惶,有酸涩,还有期盼……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说这话,是吗?”丈夫低沉的声音如重捶一般轰开了她的心门,原来,她一直在等吗?等着他说愿意! 妻子的眼神有些恍惚,泪,却一颗一颗不断滚落,雅尔哈齐看着这样的妻子,觉得心酸得厉害,疼得厉害。 他的妻子,原来是这么不安吗?他本以为他做得已经够了,却原来,她仍然在担惊受怕! 抚摸着手边的小脸儿,雅尔哈齐叹口气,曾经,他也并不那么确定自己能不能守着当初的承诺,可是,妻子一直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诉愿,她说嫡妻的责任是持家教养儿女,言下之意是,她可以只尽责任而无关其它;她不说她想要独占他的全部,因为,那不合妇德,她只是让他自己选择,是要众美环恃还是只要她一个。 她就在那儿,在那儿等着他的选择。 他知道,如果他碰了别的女人,妻子是真有手段让自己从此再不能拥她入怀的。最初,他并不曾太在意这个,因为,女人嫁人后,总是会妥协的,便是如郭络罗氏那样要强的女人,不也一样吗? 可是,随着和她一起渡过的日子越久,他越明白她的性情,她看似淡然,其实,心底压着最深的桀傲与决绝,她平日无所求,那是因为一般的东西她看不上。她说由着他自己选择,因为她要的是真心真情,不带一丝勉强与为难。她看似温和,其实,她最是狠心不过,她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便是多让她不舍,一旦她决定放弃,她便是自己再痛苦也不会再回头。 她待人很宽厚,可当她的陪嫁丫头背叛她后,她那样决绝地不再给她们任何的申诉机会。雅尔哈齐想,如果自己明知她在意却仍然要一意孤行,她也一定会那样决绝地对待自己,无关身份,无关性别,那是她对待背叛的态度。 而且,她的性情,喜欢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后路,在被郭络罗氏绊倒后的处理上是这样,在此次定赌的事儿上也是这样,她很清晰地表达着自己,不给别人模糊的机会,她就那样骄傲地站在那儿看着你,不喜欢的,她自不理你,若喜欢她,就要喜欢这样的她,她就清楚地表达着:我就是这样的,你要喜欢吗?可想清楚了!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是的,他的妻子是这样的,骄傲得不屑于掩饰,昂着头,任人评说。 217同心 京里关于雅贝勒爷嫡室擅妒专宠的流言传了几年,妻子从不在意,便是有人当面给她难看,她也一笑了之。她说,她只在意爱她的人,别人于她,如浮云。 越了解她,他越是深爱着她,最初的憧憬变为了现在的执著,他愿意只守着她。 她是坚韧的,她用行动证明给所有人看,她有能力照顾好丈夫孩子,而不需要别的女人插手。 她也是狡诘的,她说:丈夫不愿意纳别的女人,作为妻子,我不会违逆丈夫。当丈夫要纳人时,不论多少,我都不拦着。是的,她不拦着他,她只是会远离他。 她不着痕迹地唯护着她自己的领地。除了他,谁会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她憨直温顺、狡诘聪明,纯真淡然、高傲倔强,她的骨子里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刚烈之气……这些特质看似矛盾,又这样毫无一丝勉强地揉和在一起,她是他的妻,是他孩子们的母亲,她爱着这个家,也倾尽全力守护着这个家。这样的女人,他愿意只守着她。 “我愿意,愿意只守着你。愿意如你所希望的那样,用你的法子让你安心。”这样,是不是你就再不会有所保留! 玉儿仔仔细细打量着丈夫:二十五岁的他眉眼英挺,气度卓然,有着高贵的身份,有着显赫的权势,这样的他,便是到了六十岁,也会有年轻美丽的女子愿意跟着他吧! 翘起唇角:“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雅尔哈齐轻笑着亲亲妻子的小嘴儿:“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怎么倒犹疑了?” “因为,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雅尔哈齐笑道:“嗯,知道,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如你所说,便是我不选,你也一辈子会是我的妻,可是,我想要你安心,也想要你全无保留地对我。” 玉儿从空间里拿出准备多年的一个瓶子,一根银针。 看着妻子从瓶里倒出的珠子,雅尔哈齐呆了呆,这一瓶一珠一针是怎么出现的? “这叫同心珠,你听名字也知道意思的。” 雅尔哈齐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珠子发呆,这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珍珠都美。 雅尔哈齐惊讶地拈起那粒同心珠,入手温软,却并不如珍珠质硬,不由自主捏了捏,软柔得仿佛会被捏破…… 玉儿接住从丈夫手里掉落的珠子,轻笑出声,“取眉心血,心头血滴在上面。” 说着拿起那根银针,在自己眉心扎了一下,一粒殷红的血挤了出来,如同一粒鲜红的痣,悬在眉间,玉儿低头,血滴在了同心珠上,又取了一滴心头血。也用同心珠吸了。 雅尔哈齐看看那粒吸了血后变得更加灵动的珠子,也不再多想,如妻子一样取了两滴血。玉儿坐到丈夫怀里,与他额对着额,把同心珠放在两人的眉间挤着。 “别动,闭上眼,这同心珠一会儿会溶化的。”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一动不动,心里有些好奇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妻子从哪儿找到的! 一般人兴许会吓住了,可他与妻子生活这些年,太了解她了,因此,一点儿多余的想法也没有。 玉儿运转玉简心法,往珠内注入生气,不久,珠子一分为二,渗入了两人的眉间。 玉儿软在丈夫怀里,就方才那一小会儿功夫,她体内的生气差点儿被全部吸走! 雅尔哈齐也顾不上去想那同心珠了,只搂着媳妇儿一劲儿问她怎么了! 玉儿轻笑道:“没事儿,就是生气被珠子吸了,明天就好了。”这个比蛊可靠多了! 雅尔哈齐摸摸媳妇儿的小脸,“真的没事儿?” “嗯!”玉儿慵懒地哼了一声,转眼便沉沉睡去,雅尔哈齐居然也很快睡着了,烛火映着相依相偎的两人,仿似为他们披了一道薄薄的光晕,那光晕环绕着尤如一体的夫妻俩流转着、闪动着,如梦如幻…… 雅尔哈齐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很奇妙的地方,这里没天没地,他悬浮在正中,周围环绕着一些奇怪的字体,其中有一个他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别的却仿佛是初次见面一般,他天然就知道那是字,那些字围着他转了几圈后,一一溶入了他的身体。等他醒过来时,已到平日起床的时辰了。 看着怀里的妻子,雅尔哈齐总觉得她与平日有些不一样,当玉儿睁开双眼,雅尔哈齐看呆了眼,妻子眼中流光溢彩,樱红的唇闪动着迷人的光泽,他的妻这样鲜嫩可口,如珠如露,仿佛揭开了最后一层面纱,露出了她深藏的模样。 玉儿拼命挣扎,终于在被吻晕前挣脱了丈夫的轾喾,她胸膊急剧起伏,拼命吸着氧气,这个男人,一夜之后,闭气时间明显加长了。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布满红晕的小脸,眼光有些迷离,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原来还能更美!只是,这样的妻子,他怎么放心她出门儿? …… …… 弘普与惠容对视一眼,很确定今天的父母有些异样,没见连弘晖也看了他们好几眼了?看着阿玛那丢人的样子,弘普第一次期盼着早餐早点儿结束。 孩子们的眼光太明显了,玉儿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桌下的脚狠狠踩了那个不知道收敛的男人一脚,可惜,效果很不明显,那个男人还是紧紧盯着她,目不瞬睫! 几个孩子明显比平日吃得少,很快去了书房。 “普儿弟弟,你阿玛额娘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小窝克惹着额其克了?他一直瞪着小窝克。” 弘普在府里时自是见过自家阿玛垂涎自家额娘的样子的,只是,那时,也没今天这样连转一下眼珠子也不愿意的呀。 “晖哥哥,他们大人的事,咱们小孩子不用操心,咱们还是温书吧。”四个男孩子都翻开面前的书,只有惠容还托着小下巴想着阿玛额娘,阿玛今天和自己说话时看着额娘,几个哥哥问他话,他也只顾着看额娘,难道额娘有什么不妥当?惠容决定做午饭的时候问问额娘。 几个孩子走了后,玉儿再没忍住,狠狠拽了一下丈夫的耳朵。 “你能不能收敛点儿,几个孩子都在呢,晖儿也在,传到四堂兄、四堂嫂子耳里,像个什么话?” 雅尔哈齐一把把妻子搂在怀里,起身就往卧室走,玉儿挣脱不了,只能放出灵觉到处扫,就怕被不多的几个下人看见这丢人的一幕。 把妻子丢在床上,雅尔哈齐合身扑了上去,玉儿被压得想翻白眼。 “我说,你到底怎么啦?” 雅尔哈齐把鼻子凑到妻子颈边闻了闻。 “媳妇儿,我今儿看你怎么越看越好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那个同心珠的原因?” 玉儿听着丈夫问出这话,轻笑出声儿。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用了同心珠,我在你面前的遮掩再不能起作用了。” 雅尔哈齐紧紧盯着妻子的眼睛:“之前,你为什么在我面前也要遮掩?” 玉儿想了想:“因为懒得一会儿解开,一会儿又掩上,太麻烦,还因为不想你被容颜所迷,反正,我掩了后,也不赖,是吧。” 看着妻子无遮无拦后有些惊心的美丽,雅尔哈齐目眩神迷,这便是仙姿玉露,误落凡尘人家。 一点一点在妻子身上流连,雅尔哈齐轻吟着:“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昨儿晚上弄那颗珠子,今儿早上要做早饭,结果,这么久,他什么也没做。 褪净衣衫,上下游移:“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玉儿觉得晕眩得厉害,他一字一个动作,一句一个回环,被他带着经历从不曾经历的契合,仿似从灵魂深处与他溶为了一体,她甚至无法分神去注意自己的身体都在做什么,只是被动地被他带着,带着……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注视着她无遮掩的容颜,她的妻子,是洛神吗? “光润玉颜,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玉儿,你要一直陪着我,一生一世!”雅尔哈齐看着妻子沉睡的容颜皱了皱眉。一生,好像不够! “生生世世!玉儿,咱们要一起生生世世,你不反对吧?嗯,你不出声反对,就是同意了!那咱们就这样约定了!你素来是个重承诺的,这次,也不能毁诺。” 因为体力耗尽而睡死过去的玉儿,就这样被霸王了! 做午饭时,惠容发现额娘腿脚有些虚软,动作有些迟缓。 “额娘,你生病了吧?早上吃饭的时候,容容就知道你病了,额娘,今儿中午少做点儿吧。” 玉儿瞄几眼厨房的几个粗使婆子,脸上染上红霞,虽然她知道,这些粗使婆子不知情,可是她们都是过来人,谁知道会不会发现一些端倪?女儿这样一问,却让她羞窘得不行。 “容容,帮额娘把小点心都做了。” 女儿,你不要怪额娘,再让你问下去,额娘肯定会露馅儿。 惠容很努力地包着点心,她要帮额娘的忙,不能让额娘累坏了。 佯装转身查看准备好的材料的玉儿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感觉到脸上的热全都褪尽了,才集中精神去煎炒烹炸蒸煮炖。 那个男人,是疯了,新婚的时候,也没这样子的,从卯时进了卧室,他就没停过,便是她睡着了,他也能自得其乐…… 玉儿感觉脸上的热度又有所回升,赶紧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婚姻不是有个七年之痒?好吧,她们成婚还不到七年,不过,从他心仪自己开始算,这时间已经远超过了吧,他怎么倒越来越疯了? 好吧好吧,他没厌倦,她其实也很高兴,觉得满好,只是,她的体力跟不上呀,她还要洗衣做饭呢,现在身边没侍候的丫头嬷嬷呀,她连想要偷懒也不行呀。 努力放空思绪不让自己多思多想,玉儿比平日少做了一个菜,赶紧在平日的饭点把饭送上了桌。 对上主座那个男人的目光,玉儿狠狠白了他一眼,所幸,那些粗使婆子在她娘俩走后都道她是打出京后连续累了这么久,身子有些累坏了,没人想到她是被这个男人累坏的,要不,她还有什么脸见人? 吃罢午饭,弘普与弘晖带着两个弟弟回了书房。 等着弘普写完一篇字,习惯性抬头看两个弟弟时,不由傻了。 两个弟弟脸上被人用毛笔画了几根儿胡须! 转头一看,果不其然,阿玛坐在一边看得正乐呢。 218扮相 弘晖闷笑着看着两个小弟弟,不是他不厚道,实在是两个弟弟那傻傻的不明所以的样子太逗人了。头上顶着两只立起来的惟妙惟肖的圆耳朵,圆滚滚的眼里俩黑溜溜的眼珠子,唇边几缕胡须,两只小拳头握起举在胸前,张着嘴呵呵笑,怎么看怎么像两只小猫咪,哟,一个弟弟还伸手拨拉头上的耳朵,这和小猫挠耳朵可实在太像了…… 弘普想忍着,可看着弟弟们可爱的样子,到底没忍住,扑噗笑出了声儿,雅尔哈齐看大儿子乐了,对着大儿子挥挥手里的笔:“儿子,你看,阿玛像当年给你画像一样,把你两个弟弟的样子画下来了。” 弘普脸上的笑僵了僵,一边的弘晖惊奇地看着弘普,这个总是一本正经的堂弟,当年也有这样又可爱又招人疼又糗的时候? “额其克,普儿弟弟当年也扮了小猫咪吗?” 雅尔哈齐看着大儿子僵硬的坐姿不怀好意地笑道:“晖儿,我和你说,普儿当年扮的是……” “阿玛,两个弟弟这些天很想和额娘在一起,你知道,上午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哄着他们一起听师傅授课,可是下课后他们的样子看着好可怜。要不,以后不论白天晚上的,只要弟弟们要找额娘,儿子还是都由着他们吧!” 雅尔哈齐张口结舌看着大儿子,所以他就说,太聪明的小孩子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这么小年纪,就知道抓着大人的短了。 “儿子,你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弘普想翻白眼儿,不过到底忍住了,可爱的代价就是当年的糗事传遍四九城?他才不要,汗玛法说,男人,一定要有威严!他将来还要娶媳妇儿,生孩子呢,他才不想将来的媳妇儿孩子看着一家之主的他就想起小泥猪三个字! “阿玛,那件事儿,你肯定会忘了,是吧!你知道,儿子带着两个弟弟,这段儿时间已经很少看书了,儿子其实很想看书!”你要敢把我的事儿说出来,我就让两个弟弟去缠着额娘,让额娘没空搭理你。 “儿子,你太狡猾了!”雅尔哈齐扼腕,这个儿子的糗事儿太少,将来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呀! “阿玛,你说最后由谁花功夫照顾弟弟们更好?” “儿子,你将来经商肯定会是个j商!”这么小就知道讲条件。 “阿玛,国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无兵不安、无家不国!”背书素来是弘普的拿手好戏。 “儿子,你一点儿也不可爱,才五六岁说话就掉书袋,你额娘不喜欢酸书生。” “阿玛,儿子是活用书,不是读死书,额娘说只要不会变成书呆子,儿子想读多少书就可以读多少书。”弘普不以为然,他又不是那些成天念八股文念得脑子都木了的笨书生。 “儿子,你额娘其实喜欢阿玛这样的。你看阿玛就不怎么看书。”小孩子,就应该多玩儿,成天抱本书,像什么话。 “阿玛,额娘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乞丐跟着走!” “儿子,你是说你阿玛没出息?” “阿玛,你不要故意曲解儿子话里的意思。” “儿子,你就是这个意思。” “阿玛,你要讲理。” “儿子,我是你阿玛。” “阿玛,你当然是我阿玛,不能成了堂伯。” “儿子,阿玛伤心了,你是觉得你四堂伯更好,你嫌你阿玛了。” “阿玛,你别再装哭了,儿子上过好几回当了,这回不会再上当了。” “儿子,阿玛真的伤心了。” “阿玛,如果你别拽着两个弟弟的尾巴会更有说服力。” “儿子,桌子明明挡着你视线了呀?” “阿玛,两个弟弟走了半天都走不过来,儿子又不傻,不会以为两个弟弟那么小就知道假装脸红!” “嘿嘿,儿子,你两个小弟弟这样子好玩儿吧。” “阿玛,你画下来了?” “儿子,你弟弟们这么可爱的样子,当然要画下来,你额娘也喜欢看呢。你看,这猫耳朵,猫尾巴都是你额娘做的,阿玛这儿还有几个猫手掌,你给你弟弟戴上吧。” 弘晖趴在桌上直抽抽,不行了,堂叔这一家子,太逗了,连素来看着温柔可亲的小窝克也越来越爱捉弄几个弟弟妹妹了。 埋在臂弯里偷笑得小脸通红,身子软趴趴的弘晖觉得腰上紧了紧,之后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时,却看到弘普一脸忍俊不禁,弘晖侧头往自己背后一看,果然,一条花白相间的猫尾巴…… 伸手摸了摸头上,弘晖傻了,凭着手感,这猫耳朵明显比俩弟弟的大。 “嗯,不错,晖儿的也画下来了。”雅尔哈齐的手脚很快,就在弘晖没醒过神来的这阵儿功夫,就替他画了一幅小像。 弘晖深感不妙,回头一看,果然,堂叔正放下毛笔吹一张画,那画旁边的,是两个小弟弟的画像…… 看弘晖低头解腰上的猫尾巴,雅尔哈齐嘿嘿笑道:“晖儿,你要是不穿着,额其克就把这张画送回京去给你那些堂兄弟们看看。” 弘晖的手僵了,啊,这是报应吧,一定是报应吧,他错了,他在堂叔欺负两个弟弟时不应该袖手旁观,至少,他应该提醒专心写字的普儿去救两个弟弟…… 这一天,书房里三只小猫,一只小猫蔫儿蔫儿地无精打采写着字,另两只小猫上蹿下跳,为他们的阿玛提供了许多作画的素材,为自己以后的人生提供了无数把柄…… 弘普很镇定地坐着,他没扮小猫,阿玛也放弃了威胁他,因为他同意明儿不阻挠阿玛给两个弟弟穿上小狗装! 雅尔哈齐一家子在怀柔过得快乐闲适,京里庄亲王府的继福晋却是深深体会到了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凄冷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苦寒。 这一年多,她一直苦苦忍着,等待时机准备东山再起。上次,她能把王爷哄回来,她这次一定也能让王爷回心转意。继福晋一直这样相信着,即使,她身边的嬷嬷只剩下一个曾经的心腹郝嬷嬷,别的嬷嬷都是王爷调过来的,她也想着这是王爷对她不曾真正心冷,虽然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一直没来看她,只是,她觉得只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如当初所说的那样生下健康的嫡子,所以王爷心冷了! 这一年多,她接待过几次娘家遣来的人,让他们带话回娘家,她很好,不用惦记。劝住他们,让他们暂时别来,她现在没有拿回管家权,没法儿在庄亲王府任意行事,家里缺钱也要另想法子,但等她重新得回王爷的心,一切,都会变好! 这一年,那刺眼的一家子每个月都会来给她请安,每一次,看着那个女人明亮的眼睛,红润的脸颊她都要费尽力气忍住到嘴边的刻毒怨恨——她得忍着,忍到王爷如上次那样回心转意,忍到她再次孕育嫡子,她知道,如果她这个婆婆无故刁难那个女人,身边的嬷嬷一定会告诉王爷,那么,她东山再起的时间就又要往后推迟了,她不想一直等下去,她现在得忍! 她一天一天累积着仇恨,坐在屋子里想了无数法子要让那个女人倒霉,但是,这一切,都得等她再次得回王爷的心才行。 她能把那一家子撵出王府,就能让他们失去继承铁帽子王位的资格。曾经,她能让王爷对那个儿子视若不见,以后,她自然也能让王爷不再看重那几个孙子。 当然,这一切,还是得等王爷再次宠爱她,相信她。 继福晋没发现,郝嬷嬷给她照镜子的时间越来越少,没发现,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更没发现屋子里越来越臭,是那种不晒太阳不通风就无法消除的臭气。 当继福晋知道那一家子出了京,王爷已经一两个月不曾见到自己的孙子了。继福晋认为机会到了,上次,也是因为那一家子跟着皇帝南巡离京,她借机把王爷的心拢了回来的,这次,那一家子离京时间会更久,她当然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继福晋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催促郝嬷嬷给她打扮,急切的她没注意到郝嬷嬷那怜悯的眼神,更没注意到扑在脸上的粉有些太厚了。 她选了一身王爷喜欢的衣裳换上,不错,现在穿上,就如当初一样宽松。收拾妥当的继福晋扶着郝嬷嬷的手出了自己所住之处。 玉儿来请安时,曾劝过继福晋多晒晒太阳,可继福晋不听,因为她觉得那太阳光刺眼,在暗一点儿的光线下,她会觉得心里安宁一些,不那么烦躁,所以,她其实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太阳了。 今儿的阳光仍然有些刺眼,不过,继福晋没心思去注意,她扶着郝嬷嬷的手,低垂着眼皮在脑里反复想着见到王爷应该怎么勾起他的愧疚之情与怜爱之心…… 一路上,所有见到继福晋的下人都急忙低下了头,继福晋很得意,就算她许久不曾出来走动,这些个奴才仍然打心底里敬畏她,她是这个王府的主母,在府里近二十年的威严形象不是一年两年的低迷就会被冲散的,瞧,下人们不都惧怕着她吗? 继福晋的没看到那些低下头的奴才们眼中的惊惧与脸上无法掩饰的骇然之意。 继福晋是了解庄亲王的,庄亲王确实正因为儿子一家去了怀柔,一个多月不曾见到孙子觉得有些寂寞,听说继福晋在外面等着,便叫了进来,庄亲王没见到通禀的下人那奇异的眼神,所以,当他抬头笑着要叫起行礼的继福晋时,愣在了当场,连手上的玉器打了也没醒过神来。 继福晋轻抬头,瞟到庄亲王笑着愣愣地看着她,心里暗喜,这许久没见到她,王爷也想她了。她如风拂柳一般走近庄亲王,举袖掩唇,对着呆怔着的庄亲王飞了个眼儿,妩媚一笑:“王爷,妾身都这把年纪了,你还这么看着人家,把人家都被您看得不好意思了。” 庄亲王被继福晋的笑容招回了神,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砸了过去,嘴里同时惊叫:“鬼——,招,招法师!米海——” 这事儿,还真不怨庄亲王大惊小怪,实在是继福晋如今的形象着实惊悚,外面的下人在大太阳下见着她也就罢了,庄亲王在带着些儿寒凉之气的书房里猛不丁抬头见着,却是着实惊起了一身冷汗。 继福晋十几岁选秀后嫁给庄亲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年,年纪也就三十五六,其实,这个年龄的女人要是保养好,还是很招人的,可继福晋坏就坏在用了“凝仙”。 凝仙之所以名为凝仙,一是它能控制胎儿的性别,变不可能为可能,这是仙人才具有的能力,二是,它把母体所有的精、神、气都能吸纳一净,让这一过程就是“凝”,凝一口仙人之气以形成胎。 继福晋怀孕的年纪已是三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怀孕已属于比较晚的了,她既是头胎,又是中年怀孕,本就很是不易,偏这胎儿还是用了凝仙得来。于是,她孕育了一个对于她来说过于圆润的胎儿,若非当初庄亲王把那救命的好东西不要钱似地送进产房,也许继福晋早已魂归离恨天了。 也许,真的在那时没了,庄亲王还会多念着她的好,偏她咬着牙,还就把命挣回来了。 庄亲王见着的继福晋,眼睛抠下去老大两个窟窿,颊上无肉,肤色苍白无一丝血色,涂着红红的口脂,挂着一身素淡的旗装,顶着一头青黝黝的黑发,飘飘荡荡无声地移到他的身边,冲着他转动着两粒白眼仁儿掩袖而笑,如果,继福晋不刻意把声音捏得那样细,希望发出少女娇俏的笑声,也许庄亲王还能分辩清楚这是自己继室,那么,继福晋也就不会在接下来更失颜面……。 一杯热茶砸在继福晋头上,她被烫得尖叫了一声。 庄亲王本来就绷得紧紧的神经被这一声尖叫刺得又是一缩,当时就有些上不来气,一边的米公公赶紧上去揉胸抚背。一边低声道:“王爷,这是继福晋,继福晋瘦了!” 米公公那一声瘦了咬得特别重! 219惊吓 庄亲王听到米公公的提醒,回过些许神来,想起已经一年多不曾见过继福晋了,她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只是,就算再瘦,也不能瘦得完全脱了形吧!王府里的好东西一直没断过她的,吃的,喝的,用的,仍然是福晋的例呀,怎么倒像那快饿死的人似的? 庄亲王抬头看一眼站在他桌前不远处的继福晋,却见茶水冲开了她脸上的胭脂与青黛,晕得那张脸黑的红的白的混在了一起,如同一张冲着他不停变化的鬼面…… 庄亲王反射性往后一躲,后背重重撞在了椅背上,他转开视线,狠狠吸着气,米公公的手很切实地揉着他的胸口,才能让他确定,这不是噩梦! 所幸,今年借口她病了没带着她去祭拜祖宗,要不,岂非把祖宗们也要吓坏了? 所幸,没让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要不,庄亲王府的脸面岂非要丢光了! 她这幅样子,别人见了是不是会以为他这个堂堂亲王虐待妻室?…… 郝嬷嬷自打进了书房就缩在一边不敢动弹,这一年时光,她吃了无数的教训,继福晋脾气越来越不好,有时,大一点儿的声音吵着她,郝嬷嬷都要挨她一顿狠掐,因此,她总是尽最大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要守着继福晋,郝嬷嬷就恨不能把自己缩没了,让继福晋再也找不着她才好,可惜,继福晋一有事就找她…… 继福晋被热茶烫得不行,又开始一个劲儿叫郝嬷嬷,郝嬷嬷听到叫她只能上去扶着继福晋替她收拾干净头脸。没有化妆的继福晋没比刚才更吓人,只是,庄亲王看到脂粉下那张脸时,仍然忍不住倒吸口气,继福晋那张脸,着实已经不能再见人了:被热茶烫得有些发红的额头下,青黛被擦掉后,露出稀疏的眉毛;深凹的眼眶下是无神的双眼;无肉的双颊呈现出一种死灰之色;唇上的脂红没了,薄薄的唇苍白无一丝血色;骨架子上挂着一件儿空荡荡的旗装被一边的郝嬷嬷扶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散架的样子…… 庄亲王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一边的郝嬷嬷身上,找回一些见着人的庆幸感。 “郝嬷嬷,你怎么把继福晋扶出来了?”这样子,怎么能出来见人? “回王爷,福晋说许久不曾见您,又听说贝勒爷一家不曾来请安,怕您寂寞孤冷,来陪您说说话儿。”她是奴才,主子吩咐,她当然只能听令行事啦。 庄亲王的眉狠狠地跳了跳,如果先前还只是寂寞孤冷,此时已变作惊惧难当?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6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当,汗湿重衣了。 “郝嬷嬷,你们继福晋身子不好,就在房里好好养着,以后本王没有吩咐,不可在外走动,以免影响她养病。”还是别让她出来吓人了!以后万一几个孙儿来请安时见着,岂非要吓坏了? 不免又想起没出京前,孩子们曾提过,继室屋里光线很暗,他们去请安时继室背着光线坐着,孩子们会连继室的模样都看不太清楚。他还道继室现在每次都早早放了儿媳妇出来是心境变好了,却原来,是她自知模样不能见人吗?既知自己现在的模样,还要吓他,继室这是故意的?她这是怨恨他?她生下那么个祸胎,他没处置了她便是念在多年的夫妻之情上,已是很宽大了,继室凭什么怨恨?他能与别的女人生下两个健康的女儿,一个健康的儿子,为什么她却生下一个那样的?原因明显出在她的身上,老天是要罚她!也是警示他! 继福晋此时已知道自己有些不妥,王爷根本不看她,先前她以为的迷恋,原来全是惊惧,继福晋回想先前梳妆时,镜中的她是什么模样?她记得明明眼大嘴小,很有她年青时的神韵呀…… 恍惚着被扶回房,继福晋让郝嬷嬷把镜子拿到外厅来,她要仔细看看自己的模样。郝嬷嬷犹豫半天,直到继福晋站在门口叫骂她才在继福晋面前摆了张小几,之后回梳妆台搬了镜台小心放在几上。 继福晋慢慢凑近玻璃镜,却被那里面映出的容颜狠狠吓了一跳,她尖叫着狠狠把镜台连着小几一下推倒在地,缩成一团跌坐在门前——那是她吗?那分明是一个六七十的老妇,不,那分明是个女鬼! 继福晋尖利地嚎叫:“郝嬷嬷,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女人,没有如花的容貌,还怎么能勾动男人的心? 她成了这幅样子,这一年多的忍辱负重,还有什么价值? 这样的她,怎么让王爷回心转意?怎么哄着王爷如以前一样宠她信她?怎么能让那个她憎恨的女人痛苦? 郝嬷嬷看着那破碎的梳妆镜,庆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如果,她没有先搬一把小几放在那儿而是自己举着镜子,她一定会被破碎的镜片划伤,以后,她的男人就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看着继福晋的模样,郝嬷嬷深深地庆幸着自己现在的健康。 听到继福晋的尖叫声,郝嬷嬷反射般打了个哆嗦,明知说出来未必讨得了好,却不敢不说。斟酌半天,赶在继福晋第二声尖叫前郝嬷嬷轻声回道:“福晋,您自打怀孕产子后伤了身子,就一直没有补回来,你平日饭量未减,可这身上的肉却一点儿一点儿掉了下去,日渐消瘦,您平日在房内不愿开窗,后来,慢慢的连阳光也不太愿意见到,奴才们只能帮您挂上薄帘子,后来帘子越来越厚,您见的光就更少了,这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继福晋平日或躺着或坐着,目光呆滞,喃喃着自语,别的嬷嬷基本上已经不太愿意接近她了。只有郝嬷嬷,因得继福晋信任,却是想逃也无处逃的,好在,这段儿时间她从继福晋手里又掏出好些东西,这罪受得也算值。 “我变成这般模样,你怎么不告诉我?”继福晋拿起一个东西就往郝嬷嬷那儿砸。 郝嬷嬷不敢躲,由着那个摆设砸在自己身上:“福晋,奴才说了,说您现在瘦了,还是等等养好身子再去王爷那儿!” 继福晋恍惚着想起,当时她还笑道:瘦了好,那样才能让王爷心疼。 王爷心疼没心疼继福晋不知道。只是,她自己看到那镜里的面容,实在是觉得心寒、心惊。 “郝嬷嬷,让厨房里多做吃的,多做补身子的,本福晋要把这瘦下去的补回来!”继福晋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只是瘦了,瘦得变了形而已,只要她补回来,只要她把那消减下去的肉补回来,她就还有希望…… 郝嬷嬷急步退了下去,也不扶继福晋回屋,此时的继福晋,谁上去谁倒霉。 吩咐厨房多做些好菜送到继福晋房里,郝嬷嬷叹口气,继福晋要想再恢复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她身上像有个无底洞,吃什么都不管用。这一年多,郝嬷嬷就陪在她身边,岂会不知道。只是,继福晋再落魄也是主子,她这个奴才却不必多言语,只须听令行事就成。 庄亲王不知道继福晋回房后正准备大吃特吃,吃回一身白嫩的肉来。他坐在书房时,觉得有些冷,自打那个假胎落地后,他本就有些不定的心神此时更不安宁了。 一个人,一年间能变成那般模样吗?又不是那无着落的逃难灾民,没有吃用的,继福晋是怎么在一年间变成一个骷髅架子顶着张人皮模样的?这是人力能办到的吗?恍惚间庄亲王觉得整个王府因为继福晋的出现,突然变得鬼气森森起来——行走无声低头垂肩的奴才、飘飘悠悠女鬼一般的继室、空空荡荡特别旷寂的王府…… “米海,着人把离怀柔最近的庄子收拾出来,明儿咱们去庄子上住。不,现在就去,你着人先去怀柔知会你们贝勒爷一声,让他把孩子们带过来,本王要看孙子。”庄亲王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他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往书房外走去,这儿,他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 米公公无法,拎了一个小太监,匆匆吩咐他留下来收拾一些要用的东西随后赶到,自己紧跑着去追赶王爷,现在,外面的车轿都未准备呢,王爷便是一时半刻的都等不得了吗? 庄亲王想直接住到怀柔去,和儿子孙儿们一起过日子。可是,怀柔已出了他无旨能到的范围。皇帝又南巡去了,便是他想请旨,也得等皇帝回来再说。因此,他只能到离怀柔最近的庄子去。这样,儿子和孙子来看他也近。他准备在那儿住久一点儿。一直住到皇帝回京! 可怜的庄亲王,被自己的继室吓得连王府也不敢呆,就这样匆匆出了内城。 玉儿一家子接到王府小太监的报信,急急赶到离他们所住之处约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庄子。 庄亲王站在庄子门口,看着四个白嫩红润的孙儿孙女下了马车,笑闹着小跑着围过来。 “玛法,您身子好吗?” “玛法,您怎么不去我们那儿一起住?” “玛法,孙儿想您了。” “玛法,抱!” 雅尔哈齐轻咳一声:“给玛法见礼了没有?” 四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拽着庄亲王衣襟要往他怀里爬的弘英赶紧松开了手。 “孙儿弘普……”弘普跪了下去。 “孙女惠容……”惠容跪了下去。 “孙儿弘芝……”弘芝跪了下去。 “孙儿弘英……”弘英跪了下去。 四个孩子齐声道:“……请玛法安,玛法福寿安康。” “好,孙儿们好乖,玛法安,玛法安!” 庄亲王含着泪,把磕罢头的孩子们一个一个亲手从地上抱了起来,这是他的孙儿孙女,他的血脉,他的后嗣,健康,聪敏,活泼,懂事,有规矩。听着孙儿孙女的笑声,说话声,庄亲王觉得一直僵冷的身子变暖和了。 玉儿与雅尔哈齐目光一对,庄亲王的声音听着怎么在抖? 两人见庄亲只顾着几个孙辈,也不搭理两人,便站着等了等,庄亲王把四个孩子的头都摸了摸后,才抬头看两人,不等两人说话,一挥手,“进庄子再行礼吧。” 进了庄子,跪在小太监摆好的垫子上,夫妻俩给庄亲王磕罢头,请完安,庄亲王叫了他们起来。 “阿玛哈,你这精神看着不太好,是晚上睡得不太好吗?” 庄亲王冲着弘英弘芝招招手,两个孩子走了过去,庄亲王一边膝上一个,把他们放在腿上。 “还好,就是觉着你们许久没回王府,王府空荡荡的,就来顺义的庄子住住,离着你们现在那儿近,孩子们也能常来我这儿。” 庄亲王对于儿媳的细心已经很习惯了,但凡他有点儿不舒服,就没一次逃过儿媳的眼睛的。想着自己听了继室的,把孝顺贴心的儿媳、乖巧的孙儿孙女、日益稳重的儿子撵出了王府,庄亲王的心一阵阵儿发痛,他怎么就听了那个女人的话了呢?有了这么许多好孙子,怎么还只是想着要个嫡子?这些孙儿孙女也是嫡出的不是吗?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或者是被继室描绘的健康的嫡子蒙住了眼睛?他居然就这样让儿子一家搬出了王府,只给了一座四合院!别家庶子分家是没法子,可他的王府可算是京中王府里最大的了,又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怎么就听信了继室的,相信儿子一家会谋害嫡子呢? 庄亲王的眼神有些飘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嫡长子,所以一直以来就看不起庶子?哪怕自己仅有这一个儿子,仍然觉得他身份不够,盼着有一个嫡出的儿子。继室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吧,所以才能句句直击他的心坎…… 220着落 庄亲王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儿子的脸上表情很平淡,不过,神情却是平和的,打量周围的目光里偶尔会闪过一丝精光。儿媳是从未变过的诚挚与坦然,当初住在王府,她体贴孝顺,出了王府,她待自己仍如从前,即使自己这个公公待他们一家并不公平。 当初他这个阿玛一句话,儿子一家就那样出了王府,什么也没和他要!如果,不是皇帝赐给儿子一座贝勒府正了名,儿子在京里是不是会很难做?那些落井下石的,是不是会在背后嚼舌头议论儿子德行有亏?当初的自己是知道这些的,可是,嫡子,就在继室的肚子里,他实在太想要一个嫡子! 是老天对他贪心的惩罚?继室生下那么、那么一个骇人的祸胎…… 庄亲王想到继室现在的模样,打了个哆嗦,搂紧怀里两个孙儿。没事儿,没事儿,他的儿子,孙子都很健壮,身子骨被儿媳妇照管得很好,就算现在不能天天守在身旁含饴弄孙,就算没他们陪着的时候会觉得很孤单,很冷清,不过,隔十天半月能见到儿孙,也让庄亲王觉得日子过得有点儿盼头了。 “儿媳妇啊,辛苦你了,这么久,一直一个人照顾着他们爷儿几个,累了吧?” 玉儿笑道:“阿玛哈,这不都是儿媳该尽的本份嘛,有什么辛苦的呀,也不累。普儿帮着儿媳带着两个小的,容容帮着儿媳做点心做饭,儿媳妇可没比当初累多少,好着呢。您看,普儿他们的身子骨儿是不是又长了?” 弘普与惠容很有眼色地站到了庄亲王面前。 庄亲王上下一打量,点头:“不错,又长高了。” 庄亲王怀里的两只不甘寂寞:“玛法,玛法,我们也长了,我们也长了,您让我们下去,站着给您看看。” 庄亲王笑着任由两个小孙子滑下膝头站在哥哥姐姐身边。 看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孙子,庄亲王乐得笑眯了眼,拈着胡须点头:“嗯,不错,芝儿和英儿也长了,长高了,也长壮了。” 弘芝弘英听了玛法的话,乐得在地上一蹦一蹦地跳,站在旁边的弘普与惠容看着弟弟们的傻样,也忍不住乐。 庄亲王看看健壮沉稳的儿子,笑眯眯温善的儿媳,再看看几个笑闹的儿孙,叹口气,这才是好日子呀,如果当初他不犯糊涂,这日子本是天天能过的…… 玉儿看着时辰不早了,便道:“阿玛哈,儿媳妇下厨做饭去,您可有什么想要吃的没有?” 庄亲王看看一边站着的曹嬷嬷,他知道这是皇帝派到儿媳妇身边的,就为着这次的赌约,想着这事儿,庄亲王忍不住想叹气,这个儿媳,太过憨直,就这样被八阿哥的媳妇架在了火上。 “你看着办吧。” 玉儿想了想,还是把惠容领着一起去了庄子的厨房,此时,厨房里的下人正乱哄哄地在收拾呢。 玉儿回头问一边领路的小太监:“怎么乱成这样?” 小太监低头道:“回夫人话,王爷说走就走,一刻钟也没停,好些东西都是奴才在后面紧赶着着人收拾的,这才刚到不多久,就有些乱。” 玉儿抚额,回头对小太监道:“张德旺,现在厨房管事的是谁?” “回夫人话,厨房管的叫刘代氏,是一年前提上来的,。” “张德旺,你去告诉她,今儿主子们的午饭他们不用管,全是我亲自做,让她把我要用的材料赶紧着人找出来备好,一会我要下厨。两刻钟,备不好,就让她回王府去,这边我让王爷另换人管着。” 刘代氏听到张德旺转述了贝勒夫人的话后出了一头汗。刘代氏是张庶福晋的人,非常清楚这位贝勒夫人在王府的地位,就算她现在搬出了王府,可王爷就一个儿子,夫人是实打实将来的王府主人,平日又素来得王爷、贝勒爷信重,说要换她一个厨房管事的,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王府的张庶福晋还未必好说什么。 刘代氏很清楚地记得,贝勒夫人进门后,府里有奴才仗着继福晋的势怠慢她,第二天就被王爷着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撵到了偏远的庄子上。事后,继福晋找王爷求情,却罕有地被王爷数落了一顿,说连主子也怠慢的奴才,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能用。加上继福晋身边的心腹嬷嬷连连因为她被发配,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位贝勒夫人不是个善茬。可她偏有那福,刚进门就有了身子,一生就是一对龙凤胎,从此在王府稳稳站住了脚跟。 搬出王府后,府里下人只当她已不顶事了,可没多久,王爷就在一次她领着孩子来请安离开后换了回事处的一位五品官,原因是因为腿脚不好。回事处换下的那人不过三十多岁,哪有什么腿脚不好的呢?很快,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贝勒夫人一句话就让一个五品官丢了差事…… 有了诸多前车之鉴,刘代氏怎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恭谨,急惊忙慌跟着张德旺过来。 玉儿把自己要用的东西报了一遍,四十多岁的刘代氏记到后来有些乱,头上的汗便出得更厉害了。 玉儿看看她的模样,对一边的小太监道:“张德旺,把笔墨拿过来,这要用的太多,这婆子恐怕记不全。 刘代氏扑通跪在地上:“多谢夫人体谅,奴才这木头脑子及不上夫人的万一,几十种配料便记得有些乱了。” 玉儿看看她:“起来吧,今儿情况特殊,也就罢了,厨房的用具可都洗净了?” 刘代氏赶紧点头:“洗净了,洗净了。” 张德旺腿脚麻利,一会把东西备好抬了过来,玉儿提笔写好交给刘代氏,着她两刻钟内备好,刘代氏接过那纸如捧着易碎的玉器般退了下去。 玉儿看看一边的小太监:“张德旺,王爷身边有侍候的人吗?继福晋和三位庶福晋是不是都留在王府?” 张德旺躬身道:“王爷只身来了庄子。”连个侍妾也没带。 公公的事儿玉儿也不好管太多,只道:“让你师傅把王爷照顾好了,这庄子里有些东西备得不全,若要急用,便着人来怀柔取。” “是,奴才记住了。” 看看周围环境,玉儿忍不住摇头,这环境着实不太好,米公公怎么安排的,怎么就让庄亲王住到了这儿?之前也没着人先收拾妥当,别的且不说,这干净至少是要的吧! 惠容显然与额娘有同感:“额娘,那边好些地方不干净,这儿的奴才做事儿不尽心。” 玉儿摸摸女儿的头:“许是时间太仓促吧。” 一边的张德旺躬身道:“夫人见事极明,这才到庄子上不到半个时辰。” 玉儿想了想,也未再多问,不论什么原因,庄亲王既来了,必是他自己愿意的。做小辈的只须尽心力照顾他就成了。 看着桌上摆的十几个菜,庄亲王笑道:“听米海说,你把厨房的人全撵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出来的?” 玉儿一边布菜,一边笑道:“儿媳妇做的不过就是放到锅里做熟的活计,也没多少事儿。” 庄亲王吃一口菜,点点头,“味道不错,你也别忙乎了,去用饭吧。” 玉儿笑应着退了下去,庄亲王那儿自有米公公侍候。 庄亲王见着弘普、惠容自己吃着,还不忘给两个弟弟夹菜,忍不住笑,这两个孩子,是四十年七月初五生的,到现在不过五岁,行事却颇有章法,现在,连弟弟也会照顾了。儿媳妇把他们教得很好。五岁!当年,五岁的自己就没了阿玛…… 看看儿子,庄亲王点头,儿子身子很壮实。 看着儿子一家六口上了马车渐渐远去,庄亲王心里有些不舍,不过,倒也再没有上午那般惊惧、凄惶、悲凉。这儿离着儿子他们住的地儿近,让他觉得心里安稳了不少。一边的米公公看看王爷的神情,轻嘘口气,王爷被继福晋吓坏了,好在贝勒爷他们陪了一天,王爷这精神看着又好了。 庄亲王举起手里的小香包,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庄亲王闭上眼,觉得很舒服,这是孙女儿孝敬他的,说晚上放在枕边就能睡个好觉。庄亲王笑着揣到怀里,一会儿放在枕边吧,有孙女儿这个小香包陪着,他晚上就不会做噩梦啦! 玉儿躺在床上问丈夫:“你阿玛怎么啦?怎么就来了这么远的庄子?那庄子看着可不怎么样,太简陋了,他老人家住得习惯吗?”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在胸前,抚着她细滑的胳膊轻声道:“继福晋把他吓着了。” 玉儿听了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拍开他滑到腰间的手:“你说清楚。” 雅尔哈齐把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玉儿听得挑起了眉。 “你阿玛不会现在才知道继福晋瘦得不成形了吧!” 雅尔哈齐道:“自打继福晋生产后,他们就再没见过,自然是不知道的。” 玉儿有些惊讶,这住在同一个府里,却一年多互不相见?不过,想想好些做妻子的为了不把病气过给丈夫,这样的事儿,也是有的,玉儿没忍住轻叹了口气,谁让这个时代医疗太落后呢。 “你阿玛再过些日子过寿,是回京,还是就在顺义的庄子过?” 雅尔哈齐出口气:“阿玛说要住到皇上南巡回来。” 玉儿失笑:“继福晋真把他老人家吓坏了?那样的庄子,住几个月?” 雅尔哈齐道:“我后来回王府只在屋外叩头,却未再见,你看继福晋的样子,怎么样?” 玉儿想了想:“就是瘦得脱了形,别的,倒还好。”就像得了厌食症的人暴瘦后的样子,一个骨架顶着一个头,一张人皮…… 好吧,玉儿想起继福晋的样子,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她只看见过继福晋的脸,她要么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要嘛,衣着整齐坐在椅上,因此,对于继福晋身上是否还有肉玉儿不知道,不过,那张脸,要是猛然之间见到,确实会吓一跳!很像恐怖片里面的女鬼…… 见妻子连打了两个冷颤,雅尔哈齐翻身覆在她身上:“怎么,很吓人?” 玉儿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换位置,我要在上面,你太重了!” 雅尔哈齐笑着翻过来,让妻子整个身子趴在自己身上。 玉儿紧紧搂着温暖的丈夫,又使劲蹭了蹭,找回些安全感。 “猛不丁看到,是满吓人的,不过,经常见到,习惯了估计就不怕了吧。” 一边说一边拍开那捏着她小屁屁的咸猪手。 “我是看你害怕安抚你,你拍我做什么!” 玉儿也不抬头,冲他翻一个白眼儿。 “媳妇儿,你别冲我抛媚眼儿,你这样,我一会可忍不住。” 玉儿气结:“你连看人眼色都不会了?是白眼儿还是媚眼儿,你分不清?” 雅尔哈齐轻笑着蹭着她的头顶:“谁让你长一对儿善睐的凤眼儿?你平日正眼看人也就罢了,你现在这姿式,看人可不就像抛媚眼儿!媳妇儿,你记住了,以后出门,可不能这样看人!” 玉儿懒得理他,哼道:“我今儿就这么睡,嗯,趴你身上比睡床还舒服。” 雅尔哈齐失笑:“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第二天,伊拉哩府着人来报,雅尔哈齐的那位表妹进了克勤郡王府! 雅尔哈齐愣了愣,“纳尔苏把我表妹纳了?” 报信的回道:“是郡王爷的庶出哥哥,叫纳楚的。” 雅尔哈齐眼一眯:“纳楚?那小子?” 玉儿问:“那是什么人?” 让那来报信的人下去后,雅尔哈齐道:“克勤郡王岳讬你知道吧,是礼烈亲王代善长子。他没了后,爵位传给了大儿子罗洛浑,罗洛浑薨于军中之后,爵位传给儿子罗科铎,八年,改封号为平郡王,二十一年薨后传给儿子纳尔图,二十六年,纳尔图以殴毙无罪人及折人手足,削爵,他弟弟纳尔福袭了平郡王的爵,纳楚是平群王纳尔福的大儿子,庶出。” 玉儿想了想这是代善的五世孙? “我仿佛记得四十年,上一任平群王薨逝了,对吧?” 雅尔哈齐点点头,“没错,袭爵的是纳尔苏。纳楚的弟弟。”眯着眼,想起当年的事儿,“你怀着弘普惠容的时候,纳楚那小子收了人钱,传我惧妻,传你是悍妇妒妇,嘿嘿,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就得了呗,总不能让外人这样传你的不是,爷就把那小子的胳膊捏巴了一下,皇上还找了我去问呢。” 玉儿白了雅尔哈齐一眼。 “你就不能用点儿别的法子?怎么让皇上也知道了?挨罚没?” “没有,皇上就是问问,后来我说清楚了,什么事儿没有。” 都几年前的事儿了,玉儿也不和他较真儿,“听你这话,这个男人品性不是太好,你表妹怎么就跟了他?要不要跟你表妹透个话儿?” 雅尔哈齐眯着眼想了想,“不用费心,我那个表妹,那天的神情可着实吓人,看着咱孩子的眼神儿可透着凶气,我估摸着是有人想利用她对咱的孩子动手呢。如今,她既悬崖勒马跟了纳楚,也就罢了,以后过好过坏,全看她自己了。” 雅尔哈齐对于自己这个表妹,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思去在意,本有的一丝血脉之情也被她那日的神情给吓没了。他现在有妻有女有子,日子过得不知道多美,对于任何一个想要破坏的人,他都视之为仇寇,欲先诛之而后快。那个表妹如今不需要他费心,他也就省事儿。 221逃人 日子,永远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总会有一些跌荡起伏。玉儿的灵觉扫描着大厅里的一幕表示很淡定。生活嘛,就是这样,有喜事儿,有愁事儿,有乐事儿,有烦人的事儿,有大事儿,当然,更多的还是小事儿! 大事儿?玉儿侧头想了想,她经过的大事儿有什么呢?嫁人?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按说是大事儿,可她实在没什么发生大事儿的紧张感。嗯,还有什么?生孩子,好吧,生孩子是大事儿,不过,女人都要生孩子,这个,应该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吧?!大家都会经历的嘛,也没什么离奇的不是,虽然她生的是双胎。 还有什么呢?嗯,对,当年遇刺了,忽发事件,其实,她倒觉得那是个大事儿,不过那事儿也有家人处理了。她也就难受了几天而已。 现在,又出事儿了! 因为在厅里,顺天府的官员正汗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呢。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儿。顺天府辖内出事儿了,这顺天府的官员不是要查案?发现了这新建不久的庄子,找了里正询问,里正也说了知道的信息,不过,顺天府官员觉得可疑,一个退仕的官员,会有那样雄壮的看院家丁?便拉了许多人来围庄子,表示想进庄搜检,这是什么地界儿,侍卫会让他们进去?之后,口角冲突,那来的衙役被侍卫们下了装备押在了一边,领头的官员被侍卫从身上拿出的一块腰牌吓得不敢出声,在侍卫通报后被领了进庄。 顺天府的官员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尽忠职守?还是想趁机捞好处?或许都有也不一定。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玉儿从不认为自己能明白,因为,她脑子太简单。好吧,她笨! 玉儿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就是比别人多努力一些,做事儿用心去做,如此而已。 如果她聪明,她就会生活得很平静无波;如果她聪明,她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如果她聪明,她不会现在在这个庄子里过日子! 玉儿的肩垮了下来,她早有自知之明,只是,一个活了两世的人,然连两岁的孩子都不如,她真是想撞墙呀…… 好吧,被儿子打击其实没什么,反正,儿子是她生的,就算再聪明,他们也得一辈子叫她额娘不是。 玉儿趴在床上装死狗,也没再扫庄子,灵觉也不能全天候开着呀,她精神也支撑不住不是。通常,她一个时辰扫一次,扫完无异常,又收回来。成天跟个雷达似的,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房里,弘普正在教训两个弟弟,弘芝弘英两人站在地上哭丧着脸,搭拉着脑袋挨训。弘晖与惠容坐在一边围观。 “站了这许久,想明白错在哪儿没?” 弘芝弘英对视一眼,齐声道:“把额娘气着了!” 弘普一直很严肃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紧皱的小眉头也松开了,“知道怎么气着额娘了吗?” 弘芝弘英你看我,我看你,发现对方也不明白,又一起摇头:“不知道。” 弘普想了想,弟弟们才一岁多,自己当年一岁多的时候,估计也不明白,额娘说要推已及人,弘普决定今儿不罚两个弟弟了,决定和他们讲道理。 “五子棋是谁教你们的?” 两小齐声道:“额娘!” “你们自己想不出这样玩儿吧?这样说来,额娘是不是比你们聪明?” 两小一起点头:“是。” “那你们方才赢了额娘又是蹦又是跳说自己比额娘聪明?”让额娘丢了面子也不理他们了,走了! 两小又道:“大哥,我们错了。”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想没想清楚?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听大哥我训你们才知道的?” 两小想了想,一起道:“真的知道错了。” 弘普满意了,“额娘来了后,记得和额娘陪不是。”现在额娘肯定不想见他们…… “是!” 弘晖看着弘普威风的样子有些羡慕,他也有弟弟,不过,他却不能像弘普这样教训弟弟。因为他和弟弟不是一个额娘生的。以前他只是隐隐有些明白,还是来了怀柔以后,他才觉得是真的明白了。 小窝克和别人不一样,她总是把他们当成大人,有什么都会和他们商量,他们有不懂的,她也从不遮着掩着,会把自己明白的和他们说清楚,如果她自己不知道的,她会让他们去问堂叔,如果堂叔也不知道,就让他们自己想,想不明白,就先放在心里,以后长大了再想。 弘晖仔细回想在京里自己家里和父母相处的情形,他发现,阿玛最常做的事儿是考他功课是否记住了,额娘问得最多的是他的日常起,平日他做错事,阿玛额娘也会教他,不过,更多的是教他应该怎么做,却并不都说明为什么要那么做。好比是祭祀,从小他就知道这是国之大事,家之大事,却从没人告诉他是为什么,小窝克就和他们说,祭祀那是表示对天地人的尊重敬畏,也是人们寄托自己情怀的方式。弘晖仔细想了想,小窝克虽说得不全面,不过,却说得很有理。 对于听到的,看到的,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分辩,然后吸收,这是来到怀柔后,弘晖学到的。看看那坐在一边开始的弘普,弘晖叹气,怪不得普儿弟弟比自己当初懂事,原来是因为小窝克什么都和他说。 大厅里,雅尔哈齐虚眯着眼,手里端着一盏茶,已坐了半天了,地上跪着的官员动也不敢动,没叫他起,他就一直跪着。 放下茶盏,雅尔哈齐看那官员一眼,“杜大人,起吧!” “谢贝勒爷!” “你来这儿,你们汪大人知道不知道?” “回贝勒爷话,我们大人不知。” 雅尔哈齐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谢贝勒爷赐座。” 杜大人侧着身子坐了半拉屁股,垂着双手,微低着头,坐姿很是恭谨。 雅尔哈齐道:“整个顺天府,二十四州县,多少事儿?能劳动你亲自上门,可不容易。” 杜大人赶紧站起身,举袖擦擦汗,弯着腰,“卑职鲁莽,贝勒爷恕罪。” 雅尔哈齐一挥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坐。” 杜大人又坐了下去。 “你管着这都捕一事,这缉拿之事也是份内,只是,你说这犯人是什么来头?” 杜大人没想到这个朝野闻名的蛮横贝勒然这样讲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却也不敢以言相欺,:“这褚顺原是旗下奴才,懒惰成性,不服管教,后逃出主家,做了逃人。” 雅尔哈齐听到逃人二字,皱了皱眉。 逃人问题的出现由来已久,明朝末年清军在辽东和深入畿辅、山东等地的多次战役中,俘获了大批汉民,他们被分赏给旗下充当奴仆。当时就有不少人忍受不了虐待和思乡之苦,寻机逃亡,这是最初的逃人。清军入关以后,在征战过程中又掠得大批人口,之后圈地投充被抑逼为奴也是有的,八旗的庄园和家内劳动、承种、服役的奴才最初好些便是这样来的,而这些为奴的汉人的子孙便被称为家生子儿。这些家生子儿有些日子过得很苦,最后到过不下去了,就逃了,这是后来的逃人。当然,也有确实犯事后逃逸的。 关于逃人,当今皇帝也曾说:必因家主责治过严,难以度日,情极势迫使然。 “你也不必讳言,一般的奴仆,不是被逼无奈,是不会做逃人的,这个褚顺,到底是何因出逃,你可知道?” 杜大人又擦了擦汗,这位贝勒爷,说话可真是百无禁忌,只是,这位贝勒爷说得,他这个臣子却不敢随意附和,这缉捕逃人,从国初便从未停过,多言必招祸端。 雅尔哈齐看那一直流汗的杜大人一眼,“行了,你也不用多心,朝野都知道爷的脾性,便是在皇上面前,爷也一直这般模样。知你不敢多言,你只说说,这褚顺是哪家的,怎么就能劳动你了?” 杜大人想了想,躬身道:“褚顺只是一个普通的旗下家生子儿,力大,憨直,所娶之妻貌美性荡,不安于室,勾搭了家里的少主子,那位少主子使人告之褚顺,着他另娶,褚顺怒起杀妻,之后逃亡。” 雅尔哈齐挑眉:“谁家的玩意儿这么不挑?连个家生子儿的女人也要?” 杜大人扯了扯嘴角,一时笑也不是,愁也不是。 “回贝勒爷,是觉罗博洛。” 雅尔哈齐眼中精光一闪,“博洛?” “是!” 雅尔哈齐靠回椅子上,想了想:“褚顺逃到怀柔了?” “是,他一路乞讨,留下了些蛛丝马迹。” “还犯了什么事?” “回贝勒爷,褚顺进了多家庄子偷盗。” 雅尔哈齐一扬眉,这才对了,一个逃人,也劳动不了顺天府的通判,必是有别的案子,偷盗一般的人家自有下面的衙役追查,必是有显贵之家被盗,催促这位通判杜大人了。 “被盗了多少家?” “回贝勒爷,共四家,最后一家是礼部舒舒觉罗大人家的庄子。” 雅尔哈齐一挑眉,“离爷的庄子不远?” “是,也就十来里地。” 雅尔哈齐眯着眼捏了捏下巴:“丢失财物可多?” “前几家只是丢了一些食物,舒舒觉罗大人家则丢了好些财物。” “你怀疑他就在爷的庄子附近游荡?” “是,卑职不敢欺瞒贝勒爷,中间跟丢过一次,我们找了几天才又找着他的踪迹。” 雅尔哈齐一挥手:“爷的庄子,自有人看护,你不用挂心,一个奴才,能有多少本事!你且在庄子附近的民家多巡查一番,别让他祸害了那些家境苦寒之人。” “贝勒爷慈爱。”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爷的内眷是个心软的,要是知道有平民被害,又要哭着求爷着人去周济,爷这也是为自己省事儿。”若不是媳妇儿,他哪有那许多同情之心分给别人呢。 “是,夫人怜老惜贫,在京中大家也是知道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是说你听了爷的内眷的事儿?京中传些什么?” 杜大人看了这位爷的脸色后便想抽自己嘴巴子,你说他怎么嘴欠成这样?多少奉承话不能说,偏挑了这个? “不敢欺瞒贝勒爷,卑职在五城察院有个表亲,他曾经见着王爷一面,为王爷跑了跑腿儿,回家里说到王爷待下面百姓宽仁,因说到当日的事儿,就提到贝勒爷一家俱是五福俱全之人。”杜大人觉得先垫一下更妥当。 雅尔哈齐随口问道:“你那表亲叫什么?” 杜大人擦擦汗,决定回去好好跟表亲陪罪,“回贝勒爷话,他叫袁桥。” 雅尔哈齐也不以为意,“他都说什么了?” 杜大人的腰又弯了弯:“那年水灾,万岁爷慈悲,主子们仁爱,在五城各处施粥,后来,我那表亲说到贝勒爷府上的粥是最厚的,又说到贝勒爷府上到各个善堂布施的事儿,因此卑职知道夫人是仁义慈善之人。” 雅尔哈齐点头,“可还有传什么别的不好的话没有?若听到了,你给爷照实说来听听。” 杜大人头上的汗又开始狂冒:“别的,卑职不曾听闻。” 雅尔哈齐哼道:“以后少嚼舌头。” 杜大人点头哈腰,“卑职该死!” 杜大人不明白,这都说的好事儿呀,怎么这位爷还不乐意了?怪不得有人说庄亲王家的雅贝勒爷性子怪,脾气横呢。 雅尔哈齐不喜欢听人说起自己媳妇儿,就算是好事儿也一样,“你那个表亲可还和别人说过?” 杜大人赶紧摇头:“没有,王府的事儿,卑职等不敢乱说,不过是表亲赞叹大清没几人如贝勒爷这般两胎得了四个孩子的奇事,才和卑职提到这都是夫人平日行善积德,老天爷厚爱的结果。还劝卑职平日尽忠职守,多行善事。”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脸色稍好了点儿。 杜大人见这位爷脸色稍霁,赶紧又着力狠夸了几位阿哥一番,雅尔哈齐听到后来直吡牙,打断了这位杜大人越说越离谱的话头,“行了,爷的儿子是聪明,但也和甘罗没多少关系,爷的儿子爷还指着他们养老送终呢。” 看杜大人抽了自己嘴巴一下,雅尔哈齐摇头,“行了,你自忙你的去吧,爷这儿若抓着人了,会着人去知会一声的。” 杜大人打个千:“卑职就在里正家里落脚,贝勒爷有事只管使唤卑职,卑职随叫随到的。” 雅尔哈齐点头,端起了茶,杜大人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走到庄外,看着自己被解了武装的下属灰溜溜地围成一团蹲着,见着自己出来,赶紧全都站了起来。 杜大人知道,这位雅贝勒爷身边的侍卫,那品级全都比他高,也不多话,冲庄子的侍卫一抱拳:“给各位爷添麻烦了。” 领头的侍卫看他一眼,点点头,一挥手,那围着的几个侍卫都退了回来。 杜大人命下属各自拿回一边地上摆着的兵器,之后一点不敢失礼地告辞领着下属和里正一起走了。 222探究 “大人!” 低头沉思的杜大人看看身边轻声唤他的心腹,一摆手,“行了,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不过,那庄子的事儿, 清心游第6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的事儿,你们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 周围的衙役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情况?若说在四九城内大人不敢多言也就罢了,这都出了内城四十里了,那些个王公贵族都不来的偏僻地界儿,还有谁让大人连提也不敢提的?便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家眷,那也不至于连个名姓都不能说吧! 杜大人看看下面儿人,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不敢说!那位爷可不是个好性子的,他方才也看了,庄子人手不太足,万一有个什么,他这儿漏了消息岂不要逃不了干系?杜大人越想越愁,越想越烦,他怎么这么倒霉,不就是出趟差,怎么惹上这么个丢,不敢丢,接,不敢接的热煎堆? 坐在里正家,杜大人想了想,挥退众人,留下一个心腹。 “大人,可有什么要小的去跑腿吗?” 杜大人看看心腹,道:“李三儿,给你个差事,做好了,你小子前途说不准比老爷我还远大,做不好,说不准是个什么下场,你做是不做?” 李三笑道:“大人,前途什么的小的倒没什么在意的,便是现在跟着老爷吃香的喝辣的便已是小的修了几辈子的福了,还有什么比现在这过得更好呢。大人但有事儿,小的只管着替大人跑腿儿就是。” 杜大人的脸色好了不少:“今儿这事儿,我在路上想了,是着了别人的道了,庄子里那位爷在朝野的名声素来是个横的,那暗算老爷我的人却没想到这位爷其实没传言中的那么不堪,让老爷我逃过一场丢官罢职之危。” 李三愣了:“大人,不就搜一个庄子嘛,咱这也是肃清地方,保境安民不是,再说那庄子从外面看着实在不咋样,怎么就让大人您……” 杜大人一挥手:“老三,别的,你不用多问,你只记住,那庄子里住的是个贵人,咱一辈子也难结交上的,现有机会奉承一二,也是机会,不妨做多点儿,如果那位爷还像今儿这样讲理,咱这做了,他总会记咱的人情的。这人情送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起点子用的。” 李三挠头,所以他当不了大官儿,只能当个跑腿儿的吧,这些官儿们成天的琢磨,真是活得不轻省。 “大人,小的知道了,您就告诉小的应该怎么做吧。” 杜大人看看李三,点头,他看中李三的就是这一点,不问事情缘由,不多嘴多舌,交给他的差事办了也从不贪功。 杜大人把李三唤到近前,耳语一番,李三当即便出了里正家。 杜大人这才又把众人招回来安排搜捕事务,其间再三叮嘱,先前的庄子,要绕着走,谁敢去惹事儿,就他妈滚回家吃自己。下面儿人见杜大人的慎重态度,都不敢轻忽,自是绕着那庄子。 里正听到一丁半点儿,他知道那庄子住的人是年后搬来的,大车小车地往庄子里搬东西,之后也从没停过,先前上面儿人来他这儿只说住的是个退仕的官员,却没想到今儿这庄子的主人然会让通判大人畏惧成这样,里正一时有些惊疑不定,那庄子住的,难道不是退仕的?这官场不是都讲个人走茶凉?这都退了,虽也得人敬重,却也不至于让顺天府的人畏惧得说也不敢说吧! 顺天府的差役并里正的惊疑不定于庄子里的一家是没什么影响的,雅尔哈齐送走了顺天府的人,边走边想着要不要把那舒舒觉罗家的小子请来吃顿饭,嘿嘿,让媳妇儿看看,他是多好的夫婿。只是,要媳妇儿给别人做饭,雅尔哈齐又有些不乐意,更何况那是舒舒觉罗家的!当初老太爷他们中意的可是那小子。不过,那小子名义上也算是他师弟,要不然,带一家子去他们家,嘿嘿,这个主意好,媳妇儿比较后,就知道当初嫁给他,是多正确的一件事儿了。 雅尔哈齐傻笑着到了房,却没见到自己家的女人,一问孩子们,雅尔哈齐便又回了正房。 看着趴在被子上装死狗的媳妇儿,雅尔哈齐笑出了声儿,不就是被孩子们赢了棋吗?怎么就颓废成这样了? 走过去靠在床头,把玉儿搂到怀里:“媳妇儿,累了?” 玉儿懒洋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男人身上的纽子。 “雅尔哈齐,我是不是特别笨啊?” 雅尔哈齐乐道:“爷不嫌你。” 玉儿白他一眼,“你现在要嫌也晚了,同心珠也用了。” 雅尔哈齐亲亲媳妇儿的额头:“说到同心珠,媳妇儿,那个到底有什么用?” 玉儿撑起身子,惊讶道:“我没和你说吗?”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脸,忍不住又有些走神,不说别的,只是养眼这项福利,就很值了。 “嗯,你说和蛊一样。” “胡说,怎么能和蛊一样呢,蛊哪能和同心珠比。” “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你不会真这样想吧,我说,既知和蛊一样,你怎么还让我用?”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的小腰:“让你放心。” 玉儿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有些涩,“雅尔哈齐,我现在很庆幸嫁给了你。”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乐得抱着媳妇儿亲了好半天,直到一只小手在腰上掐巴了,才把满脸红晕的玉儿放开。 看着大口吸着气的媳妇儿,雅尔哈齐乐道:“那下辈子还嫁爷不?” 好容易喘匀了气,玉儿虚眯着眼想了想:“下辈子你也不要别的女人?” 雅尔哈齐失笑:“醋坛子!行,不要,爷没那耐烦去搭理别人。” “那好吧,那我委屈委屈还嫁你吧。” 雅尔哈齐一翻身,压住玉儿的四肢,就挠她的痒,“委屈?嗯?” “呵呵,别挠,别,挠,哈哈,我,哈哈,你,呵,不,委屈,哈哈,痒……”玉儿被咯吱得笑得止不住,拼了命地扭动,可惜力量太悬殊,最后只能求饶。 雅尔哈齐停下手,“那晚上多换几个姿式。” 玉儿又笑又羞又怒地冲他瞪眼,雅尔哈齐作势要接着挠,玉儿身子一颤:“好,好,你别挠,都行,都行。” 雅尔哈齐得意地抱着漂亮的小脑袋亲了好几下,对于腰间的拧掐一点儿不在意。 玉儿看看躺回去的雅尔哈齐,“蛊是单方面的强制,同心珠是双方的制约,也使双方受益。” “嗯?” “蛊像一根绳子,一头牵在施蛊之人的手上,另一头拴在受蛊之人的脖子上。同心珠像一个屋子,两人都住在里面,屋子可以遮风挡雨,也能挡着夫妻之外的人入内。屋内的夫妻,坦陈相见,一切共享。所以,我的遮掩在你面前一点儿不起作用。” “嗯,还有吗?” “我修炼的功法,你也分了一半儿去。” “啊,有吗?”雅尔哈齐惊讶了,他什么时候分到东西了? “有的,你最近是不是五感又敏锐了?” 雅尔哈齐挑眉,“没错。” 玉儿点头:“那就是从我这儿分去的,我的灵觉范围变小了。” “灵觉?” 玉儿开始跟他仔细解释灵觉的妙用。 “怪不得,你坐在房里就知道外面的事儿,原来是这样。” 雅尔哈齐兴奋了,这个好呀,以后沐浴呀啥的偷个窥就不会被媳妇儿发现了。 玉儿不知某个男人猥琐的心思,还和他说着当初怎么发现继福晋的诸多暗算的。 “这么说,她现在这个样子,是自食其果?” 玉儿点头:“自打那年大年三十她用过手段,之后就消停了,必然是对所用之药很有信心的,只看她如今的样子,便知道,那药必是厉害的。” 雅尔哈齐想起得到的消息,冷笑道:“把阿玛吓得王府也不敢住,她现在必是比厉鬼也不差的,当初在产房也折腾了两天,差点儿连命都送了。这要害你的手段,够狠的呀。” 玉儿想了想:“恐怕不只如此,当初阿玛哈把产房的人杀光了,必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儿的。”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到怀里,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媳妇儿中了那个女人的招,现在…… 用过同心珠后,两人能更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一些激烈情绪,玉儿自然感觉到丈夫的后怕,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没事儿,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孩子们也好好的。” 雅尔哈齐亲亲媳妇儿的手:“嗯,你们都好。” 两人躺在床上想心事,却自有一种安宁温暖的气息萦绕其间。 “我想起听过的一则消息来。” 雅尔哈齐皱紧了眉。 玉儿侧头看看丈夫的脸色,“什么?” “太医院有几个疯子,尽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那些药有的能用,有的用了立马死人。” 玉儿挑眉,这怎么听着像现代那些变态科学家?原来,这古代就有这样的人吗? “听你说继福晋的样子,我倒想起太子的宫里当年也有一个相似的事儿。” 玉儿惊讶了:“太芓宫里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雅尔哈齐一挑眉:“那次听到消息,纯属侥幸,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你是说,这药是太子供应给继福晋的?” 雅尔哈齐冷笑道:“这个,也说不准,也许,别的阿哥也帮了手呢。”他成天在外面,自然知道皇帝的几个阿哥暗地里的一些动作的。 玉儿皱着眉:“雅尔哈齐,牵连到太子的事儿,咱忍一口气就过了,他可是皇上心爱的儿子。” 雅尔哈齐冷笑:“心爱?傻媳妇儿哦,太子长大了,和小时候能一样?二十九年开始,皇上就开始慢慢对他有意见了。” “啊?”玉儿傻了。二十九年,太子才多大?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的傻样儿直乐,他知道自己的媳妇儿素来是个不爱琢磨人的,便和她一一解释:“知道汤斌吗?” 玉儿摇头。 “汤斌出身前朝阀阅旧族,咱大清入关后,他是最早一批以汉人身份率先入仕的,皇上也重用他做过几地巡抚等要职,据说生活简朴,清正恭谨,实践朱子学说理论,所到之处能体恤民艰,弊绝风清。” 说到这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雅尔哈齐失笑道:“他的同僚有人称他是‘伪道学’。” 玉儿听了丈夫这话没什么反应,《朱子治家格言》她是会背的!不过,道学什么的,她是不太知道啦,她觉得,道学,就跟喊口号一样,没错,道学比较像口号! “二十五年,汤斌加礼部尚衔辅导太子,与少詹事耿介等为太子讲官,另有旗人达哈塔奉命,与汤斌、耿介一并辅导太子。二十六年六月,以讲失仪,三人俱罚俸之后汤斌改任工部尚,未一月忧惧而死。同年八月,达哈塔亦以他事降级,卒。随后,再不曾有士大夫为太子师。” 223骄纵 玉儿听了雅尔哈齐的话皱眉:“当官真麻烦。” 雅尔哈齐失笑:“不是当官麻烦,是教授太子不易。” 玉儿想了想:“我四岁的时候见过太子和四阿哥,那时,他看着就有些……”想了想,“……目无下尘。” 雅尔哈齐轻笑,媳妇儿这词用得可真是轻描淡写啊。太子自幼骄纵,谁人不知?若不然,满汉众臣岂会无一人能为其师!二十六年,太子只有十四岁,汤、耿诸臣被谴,太子自己绝对有不可受教之故。达哈塔以满籍大臣的身份,一同辅导太子,却也一同获咎,获咎缘由是不是讲失仪不重要,这事反应出来的是过于严正刚直的人,无法为太子师,或者说让皇帝满意,又让太子满意的老师可不好找! 达哈塔获咎后奏言:“臣奉命辅导东宫,诚欲竭力自效,恪供厥职,奈赋性愚拙,动辄愆仪,数日之内,负罪实多。以汤斌、耿介尚不能当辅导之任,况庸陋如臣,敢不即请罢斥。” 达哈塔真的愚拙、庸陋?他可是顺治九年策试的满州进士,能中进士的,是愚人?是庸人?他官至吏部尚,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平素为人做事自是有章有法的,可一旦开始做太子讲官,数日之内动不动就失仪,动不动就做错事儿?是达哈塔的错?是太子的原因? 达哈塔奏言后被下部察议。之后,朝臣回奏:达哈塔辅导东宫,为日未久,遽自请罢,规避图安。应革职。当然,达哈塔最后没被革职,皇帝下旨宽免了他。只是,朝臣为什么会说达哈塔规避图安?自是大家皆知太子师难为! “你方才不是说有三个人?还有一个耿介呢?” 雅尔哈齐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媳妇儿的小手,“耿介,嗯,这个人,年纪颇大了。他与汤斌是好友,二十五年被汤斌推荐同教太子,皇上封其为少詹事,入值上房,教授太子法。二十六年,三人被罚后,汤斌改任,他则以病辞归,回河南嵩阳院教育人去了。” “啊!” 不教太子,去教下面院的学生? 太子师,将来便是帝师,这名头,多响亮!耿介当初愿意被推荐为官,自然不会真的无一丝入仕之意,帝师,那可是名传后世的!这个时代的人,不就想要个名流青史?既然耿介最后辞归后教别人,那说明他不是病得不能教人,而是太子确不好教吧! 雅尔哈齐笑道:“说这个,只是告诉你,太子的性子不好,由来已久,没见我平日都从不往他跟前凑?” 玉儿嘻笑道:“我听说有人叫你毒豹子?你是自己性子也不好吧!” 雅尔哈齐作势要挠,玉儿赶紧把他的手抱在怀里,以免自己遭殃。雅尔哈齐得意地瞄一眼被媳妇儿抱得紧紧的胳膊,媳妇儿长大了呀,跟刚成婚的时候可不一样了,这感觉…… 雅尔哈齐享受地眯眯眼,玉儿见他不吱声儿,又看看他的表情,顿时明白了某人的龌龊心理,一时又恼又羞,狠狠拽了一下他的耳朵。 雅尔哈齐被拽了也不恼,只冲媳妇儿邪邪一笑,眼见小猫脸红了,羞了,被看恼了,爪子要露出来了,才把她重又搂回怀里抚抚炸起来的毛,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毒豹子?嗯,有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有几个惹着我的被我狠揍了一顿罢了。” 玉儿听他然有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有些好奇:“都有谁呀?你然和人打架?那怎么叫豹子?不叫老虎?” 雅尔哈齐道:“叫豹子,估计由的我名儿来的,至于说毒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下手有点儿重。” “有多重?”这些八旗子弟,不是总练骑射?一点儿小伤小痛,应该不能给丈夫封一个“毒”字吧? “嗯,骨折什么的吧,也有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的。” “啊,雅尔哈齐,那你不是得罪了很多人?”这下手,会不会太狠了? 雅尔哈齐冷哼道:“得罪?爷可不怕得罪人,他们挨了揍,也没人敢去万岁爷面前哭诉的,为什么?理亏!哼,明着来咱不怕,阴的,咱也有手段,挨了揍还不警醒的,爷让他们一辈子也下不了床。” 玉儿捂嘴笑,好吧,她是坏人,她听着别人被揍,听着丈夫这样威风觉得很乐,欺负那些坏人总比被坏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强不是。 “就你这脾气,真遇上太子,会不会起冲突?太子比你可更骄纵!”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爷又不是傻的,什么时候能硬,什么时候要压低身段儿能不知道?再说,我一个亲王的独子,往太子爷跟前凑什么凑?皇上该不高兴了!” 玉儿在丈夫怀里蹭了蹭,闭上眼,“方才你说皇上二十九年就对太子有看法了?是因为什么呀?” 雅尔哈齐调整一下姿式,让媳妇儿靠得更舒服,“二十九年七月,皇上亲征噶尔丹,驻跸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犯疾,召太子及三阿哥至行宫侍疾。太子侍疾却无忧色,皇上不高兴,遣太子先回了京。” 玉儿想了想,怀疑道:“兴许,太子是为了宽皇上的心呢?总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皇上,病了的皇上心情岂不是更不好?” 雅尔哈齐想了想,摇摇头:“是故做欢颜宽皇上的心也罢,是真的不忧虑皇上的病情也罢,总之,太子那样做是不妥当的。” 玉儿叹口气:“二十九年,太子才十六七岁,他又打小没娘,后来连老师也没了,没人教导,不懂表达情感,兴许也是有的呢?唉,这也是身边没有教导规劝之人的坏处了,若身边有人告诉太子,他的行为不妥,他又听劝,想来皇上也不会生气了。” 雅尔哈齐摇头,他倒觉得,是太子娇纵得除了自己谁也不放在心上才是真的。 替太子想完了,玉儿觉得有点儿对不住总护着自己的皇帝,又站在皇帝的立场想了想。 “皇上也不容易,这么多儿子,他最疼太子,打小儿教养他,在太子身上花费的心血最多,他这个阿玛病重了,这个最爱重的儿子却一点儿不伤心,病了的人本来就是最脆弱敏感的时候,皇上也是人不是,他也会伤心,嗯,想来也是,要是我病了,普儿还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乐呵,我也会觉得这个儿子不爱我,不关心我,不孝顺我,我以前那么多关心爱护都白费了心了,然换不来儿子的真心爱护,我病了他也不担忧着急,那,这个儿子不是白养了?” 雅尔哈齐见媳妇儿说着话眉头有竖起来的迹象,不想自己儿子被太子牵累,赶紧说话引开妻子的心思。 “三十三年,礼部奏祭奉先殿仪注,太子拜褥置槛内,皇上谕尚沙穆哈移设槛外,沙穆哈请旨记档,上命夺沙穆哈官。” 玉儿正想象儿子不孝呢,被丈夫把心神又拉了回来,“这个沙穆哈真冤,他怕太子,要求记档,皇上就把他的官儿给夺了?” 雅尔哈齐轻笑着亲亲媳妇儿的小脸儿,“可不就是!以太子之骄纵,礼部把他的拜褥移到槛外,定会记仇,皇上之明,怎么会不知道呢?不当面谕示太子,却严处礼臣,使太子闻之,父子之间,过存形迹。” 玉儿叹气,天家父子,真麻烦呀。连说个话,也不说透,偏要通过处置下面的人来表示不满。 “三十四年,册太子妃后,皇上征葛尔丹,太子开始监国,三十六年皇上行兵宁夏,仍命太子守。有人传闲话到皇上耳边,说:‘大子昵比匪人,素行遂变。’皇上回到京师,捉了太子左右的用事之人法办,自此皇上对太子的眷爱渐替渐衰。” 玉儿想起皇子们的夺嫡,她以前只当是下面的皇子们做了手脚才让太子被废的,现在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太子的关系日渐疏远,皇帝不让人严厉教导太子归正他的言行,太子任性骄纵而不知收敛,下面的皇子们个个紧盯着太子,引着太子犯错或是等着他错了就捅出去,最后,皇上对太子彻底失望,再加上导火索一燃,才终于闹出废太子的事吧! 唉,谁都有错,谁也逃不过去。叹口气,这事儿,真糟心。 真奇怪,皇帝为什么不找老师好好教太子呢?虽然她知道,从皇帝到下面的八旗勋贵,个个把教导的老师看成教匠,不是特别敬畏,只是难道皇帝认为,太子会像他一样,不需人督促,也会好好自己用功,自学成才?可皇帝当年内忧外患,和太子现在的情形不太一样吧? 反过来想,太子还是不如皇帝吧,太子既知下面的弟弟们日益长大,应该更努力才是呀,可他偏不,估计太子是认为这皇位天经地义就应该是他的,从没想过会有被废的一天,所以,才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由着性子过日子。反正,不论怎么样,这天下以后都是他的,他自然是怎么轻松怎么过,怎么自在怎么来的。 唉,所以说,人要惜福嘛,太子就是不珍惜自己拥有的,才最后被废了! “这些事儿你怎么这么清楚?二十五年,我那年才出生呢,你也不过几岁吧。”难道姓爱新觉罗的,就特别精? 雅尔哈齐道:“你忘了,我先前是贝子,成婚前又授了贝勒的爵,这该有的属官也都有,找来的幕僚自然会帮我参赞,许多事,自有下面的人收集分析信息,我只需动动脑子,把一些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连一起想想就能看清楚很多问题了。” 何着,不只四阿哥有戴铎、邬思道之类的谋士,别人家也有呀! 玉儿兴奋了,“啊,你身边有很厉害的谋士吗?谁呀,我见过没有。”孔明型的人物呀,玉儿哈呀! 雅尔哈齐失笑:“成天见着我这个主子你不兴奋,说到一些个下面的人你倒一幅看到大人物的兴奋样子,媳妇儿,你是不是太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啊?”玉儿傻眼,“你是个大人物吗?天天和我睡一张床,睡觉会流口水、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的男人,然是个大人物吗?” 224 坦城 雅尔哈齐听了玉儿的话恨得不行,他的睡相怎么可能这么不雅?这个女人,故意气他的吧?按着那让人又恼又爱的小嘴儿就是一顿狂亲,直亲到那个女人亲口承认他是个大人物,才松开了压制。 玉儿得到自由,一下滚到一边,晕红着脸警戒道:“你离我远点儿。” 媳妇儿不这样,雅尔哈齐也就罢了,媳妇儿一幅小兔子竖着耳朵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倒勾得他兴奋起来,一时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按住要逃的羔羊剥了个干净,上下其手,吞食怠尽。 玉儿软起一团瘫在那儿,好吧,这个男人才二十五岁,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她要原谅他,包容他,顺着他…… 玉儿咬牙,她想杀了他! 心满意足的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继续先前的话题。 “媳妇儿,我和你说这么多,你明白了吧,咱不用惧怕太子。你说,咱要不要回赠他点儿什么?” 皇帝身子骨还壮着呢,太子一时半刻想要坐上那位子是不可能了,想来还有得等,下面的皇子阿哥们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太子忙着与兄弟们来往,想来不会有太多精力花费到他们一家人的身上。而王府里以现在的趋势看,将来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一准得落他头上,虽说他不太稀罕吧,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有了世袭罔替这顶帽子,他也能更好地护着妻儿,平日行事只要不太出格儿,便是皇帝也不会轻易发难,到时,一些私下的动作,没有证据,太子便是知道了也不能拿他做筏子不是,何况,他又不傻,不会做得隐秘点儿,让人无法查出来?再说,照这趋势发展下去,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呢! 雅尔哈齐现在的爵位也不错,不过,袭了王位,将来还能传给儿孙呀,他也不能指着以后的儿孙个个是英才不是,庸碌一些的,有了王位,也能自保。 想着自己那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雅尔哈齐得意地吡牙,他的儿子女儿,个顶个的聪明,脑子好用,至少,这一代,他是不用愁的,大儿子现在就能看出是个有算计的,平日连他这个阿玛有时不小心都得被他抓住痛脚,就像媳妇儿说的,是个天然的腹黑啊。 雅尔哈齐得意了,腹黑好呀,儿子,肯定不能像妻子这样憨直没心眼儿。至于女儿,去哪儿找一个他这样好的男人给女儿做夫婿?毕竟像他这样全心护着妻子的男人少呀。所以,雅尔哈齐决定,要好好教导儿女,千万不能让儿女像媳妇儿这样,要不然,他这个阿玛就该愁了。 玉儿听了雅尔哈齐说“回赠”太子的话,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算了吧,这些麻烦人,离他们远点儿吧,我还是觉着清静日子过得省心。”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忍不住叹气:“被欺负了也算了?继福晋的药可是太子给她的。” 自己媳妇儿被人欺负了居然得忍吗? 玉儿瘪嘴:“自有人收拾他,咱不去架那个火,抽那个梯,皇帝再不喜欢,那也是他自己的儿子,是他们自己家的事儿,咱们还是别多出头吧,咱现在日子过得多美,全大清都没比我们过得好的了。” 雅尔哈齐失笑,“好吧,咱过得美,咱不希得理他,不过,他这次供药了,我想想还是觉得有气啊?媳妇儿,其实,我们可以偷偷给太子找点儿麻烦,不会让太子、皇上知道的,你说,要不要?” 玉儿想了想:“太子供药不一定知道是用来害我的吧,不知者不罪,咱们又没有与他有什么冲突磨擦,他没理由对付咱们的,对吧。你也别去费那心思算计太子了,毕竟他是皇上的嫡子,再有意见,皇上却未必愿意见别人算计太子的。再说,咱也没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太子供药的,是吧!” 确凿的证据?雅尔哈齐摇头,就他的傻媳妇儿这老实劲儿,如果没有她的灵觉,现在还能有个全乎身子吗?早被人嚼巴得没剩多少了吧!算了,媳妇儿既不愿沾那些事儿,想过清静日子自己就顺着她的心吧,大不了,以后他再不着痕迹地扇个风,点个火,把这仇给报了就行了。 想到灵觉,雅尔哈齐想起来:“咱在说同心珠吧?怎么扯太子身上了?” 玉儿傻笑,这楼歪得,没影儿了。 “唉呀,夫妻说话,还管什么目的呢,说哪儿算哪儿呗。” 亲亲傻笑的媳妇儿,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话是很轻松,很畅快,不过,要问的,还是得问。 “我寻思着,听你刚才说的,倒像我从你那儿得了不少好处,怎么没听你说你从我这儿得了什么?” 玉儿打量丈夫两眼,想了想,摇头:“没有!” 雅尔哈齐撑起上身,俯视着媳妇儿:“没有?怎么会没有,你不是说互相受益的吗?” 玉儿乐道:“那是因为你没什么可以转嫁给我的啦。” 雅尔哈齐皱眉:“听你这意思,怎么爷倒成了个穷光蛋了?还成了个吃媳妇儿老本的玩意儿?”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得劲儿? 玉儿捂嘴乐:“唉呀,夫妻之间,别计较太多啦,再说,要计较,可就多了,你也知道,你的力气长了,还是和我成婚后的事儿,是吧。” 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个装丹药的瓶子:“当初在大兴救你,用的是这个。当初一粒丹药没用完,就把你的身子骨儿治好了。” 雅尔哈齐已经有些麻木了,接过媳妇儿手里的瓶子,打开闻了闻,一股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怎么得的?” 玉儿笑道:“没用同心珠前,我也不敢告诉你,怕被你当妖孽,现在倒是可以和你说了。我生来能到一处地界,我带你去看看?” 雅尔哈齐挑眉:“现在怎么就不怕了?” 玉儿吐吐舌:“同心珠的一个功用是,夫妻命相连,我要死了,你活不了,你要被杀了,我也得跟着陪命。你要是活得够了,要把我火烧了,我也就认命了!”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搂着媳妇儿亲了两下,“以后我会更惜命的。” 玉儿甜甜一笑,他不说让她多珍重,而说自己惜命,这是说不会因为他让她受牵连呢,她听了心里自是很受用的。 玉儿唤了黑白雕出来守着,不等雅尔哈齐多问,直接带了他进了空间。 穿着中衣的雅尔哈齐傻着站在空间里,他娶的是个仙女儿吧!是吧?! 看着丈夫的样子,玉儿取笑道:“你这接受能力,连儿女都不如。” 雅尔哈齐一下回过神来,“几个孩子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他在她心里,就这么排不上位? 看着丈夫恼怒的神情,玉儿吐吐舌,抱着丈夫的脖子亲亲他的薄唇,见他还不乐,又亲;不乐?接着亲,一直亲…… 雅尔哈齐受伤的心被妻子一下一下亲得回暖过来,叹口气:“好吧,饶过你这一次,以后,不许再瞒我事儿了,知道吧?” 玉儿冲着丈夫甜蜜蜜一笑:“这儿,连我家人也不知道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三哥,你阿玛,你玛法?你们全家都没人知道?” 玉儿点头。 雅尔哈齐心里一下觉得舒坦了、平衡了。想着那个总防着他的叔瑫,咧嘴乐,嘿嘿,现在,自己是玉儿最亲的人了。 玉儿看看丈夫的表情,好吧,气全消了,所以,男人神马的,有时是很幼稚的,爱比较,爱占位。知道不知道这个空间有什么关系?反正家里人一直用着自己从空间里掏出来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怕孩子们在王府时到处跑出事儿,她只能拘把孩子们拘在身边,她连孩子们也是没想说的。 为了让孩子们呆在她能看顾到的地方,她只能把他们带到空间来,由着他们疯跑疯玩,小孩子,总不能指望他们静得下来,再说,小孩子,多跑多跳才能快快长大,长高不是。她那时倒不是怕别的,就怕孩子们太小,说漏了嘴,引来贪婪觑觎,说不准会因此造成灭家之祸。毕竟,这样的一个空间,太过于让人垂涎了!也好在,孩子们打小智商高,自己反复说,他们都记得牢牢的,也从未失口,连最亲近的父亲也没说。想着几个孩子早熟的心智,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因为有责任,有压力,所以,早早的就逼着自己长大? 玉儿想着这儿,心里又酸又疼,可是,却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就是代价呀! 山林里那只大老虎许是闻到人味儿了,从山上快速冲了下来,雅尔哈齐听到响动转头一看,吓了一跳,神情一下变得凝重,握紧拳头,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挡在妻子面前。这样大的老虎,他可从没见过,现在赤手空拳的,他还真有点儿拿不准能不能护着妻子毫发无伤,可一时也没别的办法,人,可跑不过老虎,只能先迎战了,一会自己先上去缠着老虎,想来,依他现在的力气,至少,一时半会儿的老虎是吃不着他的。 “玉儿,你回去取刀剑来。”雅尔哈齐怕惊动老虎,说话的声音不大。 奔跑的老虎感觉到敌意与杀气,停下隆隆的步子,看看这个第一次见到的人,又看看从这人后身伸出脑袋的玉儿,冲着她嗷一声长啸,玉儿也不理身前因为虎啸摆出攻击姿式的男人,冲老虎喊道:“小虎,容容没来呢,你自己玩儿还是跟着我们转悠?” 老虎一听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没来,一时没了兴致,垂头丧气搭拉着脑袋拖着尾巴往山林走去。 雅尔哈齐僵在当地,容容? 这大老虎来找他女儿的? 小虎?这比头成年大公牛还大的老虎谁给起的名儿? 老虎那样子,那表情,这是失望? 这么精怪有灵性的老虎? 雅尔哈齐猛一下子想起那只大雕来。 “玉儿,那雕,也是这儿的?”有灵性的老虎,有灵性的雕,这看着就象一家的。 玉儿笑道:“对,那年去草原,我想着让分明找个伴儿,就放他出去,谁知道,他一高兴,一声长唳,结果,招了事儿了。后来,要不是要让他送信,我都不让他出来。” 果然,真是一家的。 雅尔哈齐此时才放松下来,抱怨道:“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儿,害我紧张半天。” 玉儿想着他先前提醒那句,他这是打算学武松打虎?不过,想着他方才几乎没考虑就挡在她身前,玉儿吸了吸鼻子,抱着丈夫的胳膊蹭了蹭:“你是不是忘了,咱现在可不比以前,命是连着的,你要有个万一,我也是活不了的。” 雅尔哈齐这才想起来先前媳妇儿说的话来,一时又忍不住皱眉,他在外面,遇到的危险自是比在家的媳妇儿多的,看来,以后真的要更谨慎,更惜命才行了,若不然,岂非要带累了妻子了! 玉儿带着丈夫看了看就出去了,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225 长慈 夫妻俩回到房里,玉儿看看天色尚早,便又赖回了床上。 雅尔哈齐今儿受的冲击太多,觉得自己需要好好醒醒神。 “雅尔哈齐,顺天府的做什么围咱们庄子?” 雅尔哈齐随口道:“追一个逃奴。” 玉儿惊讶道:“一个逃奴,值当这么大动干戈吗?” 雅尔哈齐道:“这个逃奴盗了好些人家了,嘿嘿,舒舒觉罗家的小子,也被盗了。” “哦。”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的反应,翘起嘴角? “媳妇儿,这舒舒觉罗家的小子,也算是师兄弟,咱去他们庄子上看看吧?” 玉儿有些懒怠动弹:“算了吧,好不容易躲出京城,轻省一年,何苦又去应酬别人!” 雅尔哈齐听了媳妇儿这话,心里感觉极舒畅,嘿嘿,媳妇儿说那是:应酬别人!嘿嘿,可不就是,舒舒觉罗家的小子可不就是“别人”嘛。 笑眯眯的雅尔哈齐决定不再为那个“别人”多费心思了,媳妇儿都和自己同心同命了,那些个“别人”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玉儿莫名其妙看着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丈夫,他说要去别人家做客,自己不同意,他还乐成这样?那是一开始就不想去?不想去还提什么提? 玉儿不知道,某人连曾经被她家人考虑过为她结亲的对象也要计较,更不知道,那个人提议去别人家做客,为的只是两相比较后让媳妇儿知道某人自己有多优秀,当然,某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多么小心眼儿、多么臭屁的,当然,顺带炫耀一下幸福这类小孩子般幼稚的行为,某人自然更不会承认啦…… 晚上吃罢饭,弘芝弘英看看哥哥,然后一起走到玉儿跟前,很正式地行礼:“额娘,我们错了。” “嗯,我们不应该说额娘没我们聪明。” “下棋的时候不应该总是赢额娘。” “应该输给额娘。” “那样额娘就不会不理我们。” “只陪着阿玛。” “儿子们以后都让着额娘。” “输给额娘。” “额娘,你以后还陪我们吧?” 一边的弘晖捂嘴,弘普扶额,惠容咬紧了唇,雅尔哈齐哈哈大笑。 玉儿又羞又恼又甜又乐,这俩孩子,是被弘普教的? “过来,到额娘这儿来。” 双胞胎快乐地扑到额娘怀里, “额娘不生气了吧。” “嗯,英儿和二哥都有认真反省。” “我们以后会让着额娘的,额娘,你还和我们玩儿吧?” “嗯嗯,你不要只陪阿玛玩儿,阿玛都是大人了。不用你一直陪着。” 一边雅尔哈齐不乐意了,这俩不孝顺的儿子,挖上他这个阿玛的墙角了? “嘿,你俩臭小子,你们现在靠着的那是你阿玛我的媳妇儿,她当然应该先陪着我。” “阿玛,你长大了。”弘芝反驳。 “阿玛,不是小孩子才会成天要额娘陪着吗?”弘英表示怀疑。 “阿玛,实在不行,咱们还和先前一样一起吧。”弘芝觉得与其让阿玛把额娘抢走,不如分他一点儿。 “嗯嗯,一起一起,”弘英觉得二哥这个主意好。 雅尔哈齐眼珠转了转。招招手把俩孩子叫过去。 “你们几岁了?” “两岁!”双胞胎异口同声。 “知道你大哥两岁的时候什么样吗?” 两小一起摇头。 “你大哥两岁时可比你们懂事多了,自己和你姐姐玩儿,给你们额娘留了许多时间休息,你们现在这样成天要额娘陪着,你们额娘都累坏了。” 一边的弘普冲着房顶翻了个白眼儿。 弘芝弘英咬着手指头看看大哥,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 额娘让他们学大哥,阿玛说大哥两岁的时候不缠额娘,那,他们也不能缠着额娘了?可是,他们想和额娘在一起…… 玉儿看两个孩子为难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儿,嗔了丈夫一眼。 “芝儿,英儿,好乖,额娘忙完了家务,就来陪你们好不好?你们脑子聪明,额娘很高兴,额娘输 清心游第6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也没有生气。不过,你们还要多跟你们大哥学习,要勤奋,不能仗着脑子好用就偷懒贪玩儿,好不好?” 双胞胎一起点头。 一边的雅尔哈齐扼腕,这俩臭小子,比大儿子当初还黏人,占了他媳妇儿不少时间,他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别再成天缠着媳妇儿…… 弘晖在一边开始回想,在府里时,阿玛是不是和堂叔一样,所以,他这个儿子和额娘在一起的时间才会越来越少?那么,要不要跟两个弟弟学,和阿玛抢额娘?想着自己老子那张冷脸,弘晖缩了缩脖子,他不像两个弟弟一样傻大胆儿,他阿玛也不像堂叔这样没正形,如果和阿玛抢额娘,会被罚抄书?还是被罚背书?或者会被阿玛拎过去听他讲《孝经》? 京城里的四阿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很快到了庄亲王的生辰,一家子六口加上弘晖一起去了庄亲王在顺义的庄子。 弘晖悄悄问弘普:“堂伯祖在顺义过寿?京里的亲友呢?” 弘普道:“玛法着人都推了。”理由是汗玛法为国在外奔劳,他的寿就不用贺了。 只要有玉儿在,双胞胎就喜欢缠着额娘,因此,弘晖与弘普两人坐在一起很是说了一阵儿悄悄话。 到了庄子,一群小辈给庄亲王磕头祝寿,玉儿又亲下厨去做了好些个菜,庄亲王儿孙绕膝,这个寿过得很是喜兴。 庄亲王上了年纪,中午总会歇一会儿,双胞胎被雅尔哈齐哄走了,弘晖不知道拉着玉儿在问什么,剩下弘普与惠容坐在一起聊天儿。 “哥哥,你说,玛法以后会不会又不要我们?他都把我们赶出王府了!”虽然额娘让她们不要太计较当初的事儿,可是,惠容怎么也没法像以前一样和玛法亲近了。 弘普沉默了一会儿:“容容,玛法是长辈!” 容容噘着小嘴儿:“那年回府,我给玛法带了好些好玩儿的,可他后来都不抱我了。容容很伤心。” 弘普靠在椅背上想了想:“容容,阿玛是庶出的儿子,玛法更疼爱嫡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因此……” “因此,我们要更爱阿玛!哥哥,阿玛真可怜!” 弘普想着成天和他们抢额娘的阿玛,扯了扯嘴角:“嗯,若非如此,我早让弟弟们和他抢额娘了。” 惠容捂嘴乐:“哥哥,你说这会儿阿玛是不是又在哄骗两个弟弟?” 弘普叹口气:“你想想当年他怎么哄我们的,就知道他又和两个弟弟说什么了。” 惠容嘻笑道:“我们不帮弟弟?”好吧,惠容没想过帮两个年幼无知的弟弟逃脱阿玛的算计,哥哥说了,可以时不时跟阿玛抢额娘,但不能总占着额娘,要不阿玛就会去找别的女人。虽然,惠容不知道哥哥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有人要和他们抢阿玛,不过,打小,这个哥哥想事情就比她周到,惠容知道,听哥哥的,总不会有错的。 弘普翘起嘴角:“他们吃过亏了,以后才知道用脑子。”额娘说,宁愿在自己人手里吃点儿小亏,也不能在外人手里吃大亏,弘普素来坚决贯彻额娘的教导。 惠容道:“哥哥,你真坏!” 弘普看看妹妹:“你还不是一样?自己当初被哄骗了,就想看两个弟弟重蹈覆辙。” 惠容不依道:“哥哥,人家哪有!” 弘普看看妹妹,低头拿起书,她没有?没有干嘛笑得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惠容见哥哥又拿书,有些不乐意:“你别总是看书,额娘说,把眼睛看坏了。” 弘普无奈地看妹妹:“你是自己一个人无事做吧。”才拉着他不放。 惠容哼道:“我的东西都在庄子里放着,没带出门儿。”要不,她也有自己的事儿做。 弘普只好把书收起来,这个妹妹,缠人的功夫比两个弟弟只会更高。 “哥哥,你不和阿玛抢额娘,是不是怕他生气了学玛法一样不爱我们了?” 弘普不以为然:“阿玛永远不会像玛法那样,阿玛自己没得到过父爱,所以,他不会让我们也经历他当初的苦难。你看汗玛法多爱他的儿女们就知道了。” “汗玛法很忙。” 弘普点点头:“嗯,可是,汗玛法再忙,也会想着堂伯堂叔他们,赏人赐物的。” “玛法也从小没有父亲关爱,他为什么不好好爱阿玛?” 弘普想了想:“因为阿玛是庶子。”他只能找到这个理由。 “汗玛法只有太子堂伯一个嫡子,可他也很爱别的堂叔堂伯呀。”额娘说汗玛法是个好父亲,虽然,略微有些骄纵儿子们,不过,额娘还说了,做父母的,其实在心底都愿意骄纵着儿女的,严格管教儿女,为的是让他们收敛性子,以后少吃亏。额娘说,汗玛法是皇帝,严格要求了那些堂伯堂叔的学业后,在别的地方,就待他们比较慈爱。 惠容不明白,汗玛法都说阿玛做得很好,玛法却不喜欢阿玛,还让他们一家子搬出了王府,惠容对于玛法赶他们一家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弘普皱起小眉头:“所以,我要多看些书,平日好些东西都不懂,额娘说,有些东西,得从书上找答案。”弘普在心里盼着快快长大,这样,他就不会有那么多不懂的,妹妹问什么他也都能知道。 “哥哥,额娘说,人要四十才不惑,让你不要成天只顾着看书,养好身子骨儿最重要。” 弘普无奈地看看妹妹:“我们和别人能一样吗?等到四十才不惑,你说,我们到时还剩下几块儿骨头?”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和常人一样吗?再说,额娘说了,他和妹妹智商高于常人,那么,自然不用像常人那样等到四十! 惠容不乐道:“我不管,你身子要是不好了,额娘会伤心。” 弘普看着妹妹瘪着嘴儿快哭的样子,没办法:“知道,知道,我每天不都有陪着弟弟们玩儿?” 惠容转转眼珠,决定以后多让两个弟弟缠哥哥,这样,他就不会成天坐着了,额娘说,成天坐着会生病,她不要哥哥生病。额娘说,有哥哥的妹妹才幸福,有一个健壮又有能力的哥哥,做妹妹的就可以无忧无虑了。嗯,就像额娘和几个舅舅一样。惠容看看哥哥,有些遗憾,要是她也有三个哥哥,多好! 站在房门外的庄亲王轻轻挥手示意米公公扶他回房。他没勇气再听下去了…… 平日总是到了时间就能入睡的庄亲王因为孙子们在庄子里,怎么也歇不安稳,这才起了身去找孩子们,只是,走到房门外,却听到了弘普与惠容的交谈。虽然两个孩子没说多少,可是,庄亲王却如遭重捶。 庄亲王疲倦地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年纪那般幼小的孙儿孙女却把他的错误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在意吗?所以,他这个玛法的疏远才让他们记忆深刻? 庄亲王仔细回想当初的一切,这才发现,自打继室有孕,他有意疏远儿孙开始,龙凤胎再也没让他抱过…… 庄亲王捂着胸口,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一边的米公公见了,急忙过来询问。 “王爷,您怎么啦?哪儿不舒服?” 庄亲王轻哼:“痛!” “奴才这就着人去传太医。” 庄亲王抓住米公公的衣袖:“不用,不用,今儿孩子们好容易来,别吓着他们,本王躺一会儿就好。就好!” 米公公想起在房门外听到小阿哥小格格的话,一时有些明白过来,回身轻轻替庄亲王揉着胸口。 “王爷,夫人和贝勒爷还是很孝顺的,若知道您这样,他们就该担心了。” 庄亲王苦笑,他们会担心?是呀,他们确实会担心,但是,是否会伤心? 孙儿孙女那年多大?惠容说买了好些东西要给他,可他一件儿也没收到过,庄亲王觉得心脏紧缩成了一团,当初他心心念念盼着出生的孙儿,如今却和他有隔阂了,当年,他和儿子说,他没有好好照看儿子,一定会好好看顾孙子…… 他以为孩子们小,其实,他们全都记得,全都懂…… 庄亲王闭着眼,紧皱着眉,孙儿孙女儿以前和他多亲呀…… 歇罢晌,一家子又聚在一起,玉儿看前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庄亲王:“阿玛哈,您怎么啦?” 庄亲王有些狼狈:“没事儿,上了年纪了,一些小毛小病。”说着转身去找孩子们去了。 玉儿看着庄亲王和孩子们说话的背影皱了皱眉,想了想,把米公公找到一旁,轻声叮嘱他,若能劝庄亲王回王府也就罢了,如果庄亲王执意呆在顺义的庄子,就差人请个太医或者别的大夫到庄子来给王爷好好瞧瞧,最好能留个大夫长期守在这儿。 送走贝勒爷一家,米公公看着远去的马车叹口气,王爷如果不犯糊涂,现在……看看佝偻着背的王爷,米公公吸口气,轻手轻脚扶他慢慢回了因为没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下变得沉黯许多的庄子。 出门一趟,回去时,怀柔庄子留守的侍卫伤了好几个…… 226 搜捕 “说说,怎么回事?” 地上跪着的侍卫一头汗,今儿这脸丢得,以后怎么见人? “回贝勒爷,今儿有个乞丐想偷进庄,奴才们无能,被伤了几个。” “噗!”雅尔哈齐冷笑出了声:“乞丐?一个人?” “奴才等有罪!”侍卫的脸涨得通红。 “伤了几个?” “回贝勒爷话,伤了三个兄弟。” “都有谁?” “尼堪、英格、格什图。” “都伤哪儿了?” “尼堪断了条胳膊、英格被摔晕了、格什图被摔断了条腿。” 雅尔哈齐挑眉,“全是乞丐所为。” “是。” 雅尔哈齐看看侍卫:“别的人呢?” “回爷话,我们听到响动去援,那乞丐跑到后山去了,奴才等没与对方交上手。” “你们没追?” “回爷话,奴才等分了几个人去追,到现在,去追的人还没回来!”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 “瓦尔喀,伤着的三人在哪儿?爷去看看。” “嗻!” 看着并排躺在通铺上的三个侍卫,雅尔哈齐挥手止住要行礼的几人。 “英格怎么样?” “回贝勒爷,奴才只是伤着腰了。没缺胳膊没断腿儿。” 另两个侍卫齐哼了一声,英格却没心没肺地笑了。 雅尔哈齐嘴角翘了翘:“你当你这伤比他们的轻?告诉你,你这伤要治不好,将来娶了媳妇儿就只能看着。” 一屋子的侍卫先还没明白过来,等醒过味儿后,哄一声轰笑开了。 英格自己也有通房丫头,当然明白贝勒爷话里的意思,一时脸涨得差点儿滴血。 尼堪嘿嘿笑道:“英格,你以后不会再嫌那个通房年纪比你大了吧,嘿嘿,总比那什么也不懂的丫头好用不是。” 格什图嗡声嗡气道:“英格,你那通房,你以后要是用不上,可以送给我。” 英格急了,就要上去动手,挺挺腰却坐不起来,只在炕上挣了几下,众人见他快死的鱼似的样子,笑得更厉害。 雅尔哈齐看看差不多了,问道:“谁先发现那乞丐的?” 听到说这事儿,屋子里落针可闻。 英格也不挣动了,靠在枕上道:“爷,是奴才。” 雅尔哈齐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从头说。” 英格点头:“今儿未时三刻,奴才巡视到西边时,无意间抬头,见墙上挂着黑乎乎一个人,奴才就喊了一嗓子,那人听到奴才的喊声,从近两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等奴才多反应,拎起奴才就摔在地上,奴才就人事不知了。” 雅尔哈齐挑眉,“你学这么些年白学了?被人拎起来还没点儿反抗?” 英格羞愧地道:“奴才没用,那人力气大异常人,奴才落他身上的拳脚一点作用也没有,奴才现在想起来,倒感觉像奴才拎一个小孩儿似的。” 尼堪在一边点头:“奴才和格什图离得近,闻声跑过去时,英格被摔在地上,生死不知,奴才二人一起动手,也被那人打折了胳膊和腿。”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人只是力大?” 尼堪想了想:“手底下有几分招式,只是,有些滞涩,像不太熟练的样子。力气却是大得异常,说他力大如牛,一点儿不夸大。” “可看清那人什么样子?” 尼堪摸了摸断了的胳膊,“二十左右,脸上,身上很脏,穿着麻衣,比奴才高一个头。” 雅尔哈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这药,你们三个人分着用,爷就剩这一点儿了,所以,用过后,不许到外面传,否则有人求上门儿,爷没东西应对。可知道了。” “嗻!” 雅尔哈齐转身走了,留下一个侍卫帮着三人用药。 格什图看看小瓶儿:“少!” 一边的尼堪给了他一拳:“少,正说明是好东西。”回头对那侍卫道:“常泰,你可分匀了,别后两人没得用了。” 常泰道:“几个臭小子,真好命,这药,平日贝勒爷都贴身带着的。” 三个伤员看着常泰一脸嫉妒的模样,都惊奇不已:“常泰,你跟着贝勒爷时间最多,说说这药是个什么来历?” 常泰拧开盖子,一股药香味散溢开来,几人都觉精神一振。 “我一个奴才,能知道爷这东西的来历?我就看贝勒爷以前自己用过,效果极好。贝勒爷这是担心你们留下病根儿呢。英格,你小子先来吧。总不能真让你以后只能看着媳妇儿眼馋不是。” 众人又嘻嘻哈哈地取笑英格,英格知道此时嘴上讨不了好,也不以为忤,由着常泰给他用药。常泰学着贝勒爷,只在英格腰上滴了几滴,也不给他揉,只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把那药抹开,完了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叹气,“可惜,渗了一点儿到我手上。” 缺胳膊断腿儿的尼堪和格什图伸长脖子看英格的腰,却见他腰上的那圈儿湿痕以眼见的速度快速消失,都惊讶地看着常泰。 常泰点头:“厉害吧,这一下就渗进去了。嘿,说不准明儿英格这小子就能坐起来了。” 帮尼堪和格什图用完药后,那瓶儿已经见底了,常泰遗憾地叹口气,“已经很省了,还是没剩下。” 另三人一起笑骂他不厚道。 常泰看了三人一眼:“懂什么?你们想想,这血止不住了,用这一抹,就能止住,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可以保命?”说罢叹息着转身出了门儿。 英格一看桌子,“那小子,连瓶儿都带走了。”三个伤员面面相觑,常泰平日满大气的呀? 常泰边走边想,没见识真可怕,这样的宝贝用了也什么都不知道,当初,他可看着贝勒爷受伤后用这药一抹,就把血止住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常泰边走边想,是两年前?三年前?贝勒爷收拾谁的时候来着?仿佛是个江湖武师?…… 雅尔哈齐坐在大厅:“萨哈连,这天眼看着就黑了,那追出去的几人怎么也没人回来传个信儿?” “奴才再着人去寻?” 若是平日,雅尔哈齐兴许还多想想,现在知道媳妇儿的秘密后,他倒是胆儿更大了。 “你领几个人去找找,别陷外面回不来了。” “嗻!” 第二日,萨哈连在辰时才领着灰头土脸的一干侍卫回来,雅尔哈齐坐在大厅里,看着下面泥猴儿似的一群侍卫,嗤笑道:“都是精锐啊,哈,到现在,一个乞丐也没抓着。” “奴才等有罪!”一干侍卫全跪了下去。 雅尔哈齐一挥手:“得了,都是家里的宝贝嗄达,平日守个贝勒府还成,上个山寻个人却是不成了。” 一干侍卫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萨哈连,说说有些什么发现?” “奴才昨儿点着火把领了四个人一起追了出去,到了今儿天快亮时才寻着先前的几人,之后就回来了。” 雅尔哈齐看看狼狈的几人,摇头:“可吃东西了?” “回爷的话,打了几只兔子。” “行了,下去洗干净再来,爷看着闹心。” 个侍卫都退了下去,在雅尔哈齐喝完一盏茶后,又都整整齐齐站到了他跟前。 “那个乞丐昨儿逃到山上去了?” “是!” “后来追丢了?” “是!”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那乞丐跑得快?还是地形熟?” “回爷的话,那乞丐跑得快,而且,他不走正路,哪儿草多他去哪儿,哪儿地形险他往哪儿跑,奴才们跟着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不到他影子了。奴才们后来又追了两个时辰,就再难寻他的踪迹了。” “嗯,可看出什么来?” “回贝勒爷,那乞丐先跑得很快,后来就越跑越慢了,可惜,奴才们被他带得满山转悠,跑高窜低的,也耗得没什么体力了,要不,准能抓住他。” 雅尔哈齐看看那回话的侍卫:“抓住?依那乞丐的力气,除非你们一起上,否则,又得和屋里躺着那三个一样。得了,今儿时间还早,你们领着爷去看看。”看看那几个精神萎靡的侍卫,摇头:“萨哈连,你来带路。” 入夜后,雅尔哈齐回到庄子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娘的,山太大,没法儿搜。 玉儿侍候着他洗漱吃饭。 “一个乞丐,你追他做什么?别理他得了。”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一阵儿按揉,浑身舒服得直哼哼,“力气大得异常的,在这个时间翻墙越户进庄子的,我想着那个乞丐可能就是顺天府在追的那个褚顺。” “可是,山那么大,你怎么找?除非是调个几千人的人马,否则,压根儿别想搜出人来。” 雅尔哈齐摊平了四肢:“没错,山连着山,树挨着树,沟深林密,这个时节,一个人藏到山里,可太难找了。” 玉儿想了想:“寻摸几条猎犬咱慢慢找。” 雅尔哈齐摇头:“爷不能总和他耗着,爷还有正经差事呢,那地里该种的都种上了,也不能不管。” “那就别管他,由着顺天府的去找吧。” “你们在庄子里,我怕我出庄后,他趁隙来伤着你们。” 玉儿笑道:“庄里有侍卫,又有分明,我也学过刀箭的,不用担心。” 雅尔哈齐摇头:“爷不能冒这个险。这个褚顺,明显仇视富人,你听别的平民家有被偷过吗?他偷的全是富人家的庄子。我在庄子里,遇上了,还能制住他,爷没在,你们力气小,侍卫们虽有刀,也怕被他抢了去。” 玉儿想着有头大老虎,不过,如果有外人,却不好把老虎放出来。 “我和你一起进山吧,让小虎去找他。” 雅尔哈齐听了这个提议,心动了动。 “那头老虎能寻着?” 玉儿点头:“小虎鼻子可灵了,以前容容和他玩儿藏东西,他总能找着。”不像老虎,倒像狗。其实如果不是山高林密,分明也能寻一下。 夫妻俩本来打算私自行动,可是,孩子们知道他们要上山,都心动了,要跟着一起去抓坏人。于是,一场紧张的搜捕变成了一家子悠闲的春游,当然,弘晖也没落下,一起参加了这次冒险行动。 农历三月的怀柔,春光尽现,山花亦随处可见,一棵棵被绿色饱胀得沉甸甸的树,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春的柔婉与夏的热烈在这里交织,草的清香与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杂糅,大自然,总能给人的心灵带来最激烈的撞击,让人感觉到季节的更替,忘记尘欲的烦恼,退离世间的纷扰,在山里的时间,此刻,玉儿放开灵觉,再次体味生命的悸动…… 一家人领着侍卫,边走边玩儿,摘山花,攀大树,捕蝴蝶,追野兔……侍卫们背着刀箭,随时准备防备那冲出来的乞丐,倒让雅尔哈齐看了笑笑,也不提醒他们。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刀都生锈了,这次正好磨磨。 被当做刀磨的众侍卫很快发现了前两天那乞丐经过时踩踏过的痕迹,雅尔哈齐与妻子一对眼,玉儿找了个拐弯处,放出了分明,让它在天上找找;又放出了小虎,让它沿着那痕迹闻着味儿去追。巨大的小虎一声狂啸,隆隆着飞奔而去,一干侍卫都不查看痕迹了,闻声追了过来。 “夫人,快走,有老虎。” “夫人!” 玉儿转出拐弯处,笑道:“老虎?这边没有呀。我没看到。”那只臭老虎,和当初的分明一个德性,出了空间就大吼大叫,她先前都吩咐过它别嚷嚷了,结果,全是白搭。 众侍卫一起看向一家之主。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有刀箭吧?那还担心什么?有老虎?正好猎回去。” 一群侍卫,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方才想着有夫人并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在,贝勒爷会有顾忌,此时见贝勒爷这般勇武,自是热血上头,勇气狂飙,想着一会儿猎了老虎,说不准还可分块儿虎肉,一个个顿时干劲十足。没人看见夫人并几个阿哥、格格看着自家贝勒爷那谴责的目光…… 雅尔哈齐被一家子大大小小看得嘿嘿笑着转开头,吆喝着往山上跑。 227 白纸 “二弟,三弟,可走累了?” 弘普看着自家准备逃跑的阿玛,无奈地叹口气,所以说,有个不太靠谱的阿玛,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得快快长大。 跑出去几丈远的雅尔哈齐僵住了,孩子们走了一个时辰,是该累了啊,自己这个做阿玛的,还没弘普这个做哥哥的仔细周到? “媳妇儿,累不累?” 弘普扶额,那个围着自家额娘转的,是他阿玛!是生他养他的阿玛!他没得挑! 弘晖同情地看一眼弘普:普儿弟弟真可怜! 玉儿似笑非笑看着丈夫:“爷,您这是准备啸聚山林?或者是准备取代小虎,做个山中之王?” 雅尔哈齐看看远处摩拳擦掌的一干侍卫,嘿嘿笑道:“没有,没有的事儿!” 玉儿自然发现一干侍卫看向自家丈夫期盼的目光,“爷,小虎和分明没传出什么动静,你急什么?这山中又没有别的老虎,你还打算真的去猎小虎不成?” 雅尔哈齐转头看看女儿:“媳妇儿,容容肯定走累了,我背着她。” 玉儿看看丈夫,笑了笑,丈夫爱面子,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言行有误的! 几个有眼色的侍卫过来或背或抱着几个阿哥跟着贝勒爷往更深的林里走去。 玉儿运转心法,身形轻灵地跟着雅尔哈齐的步伐,一步没落,一边走,一边放出灵觉四处搜索,身边跟着几个孩子,她一点不敢大意。 那个乞丐确实满山遍野地带着侍卫们兜圈子,众人依着他留下的痕迹把一座山头都转遍了,却依然没有发现那人。 雅尔哈齐哼一声儿:“爷上次就兜了一次了,果然,这次又是白搭!” 中午饭时,玉儿领着孩子们来了场野炊。把孩子们找来的野菜能吃的都用上,弄了几个菜,再把出门前带的东西都摆出来,坐在铺开的一张薄毡上,看着远处的山花,呼吸着草木的清香之气,一家子都觉得很是惬意。 “额娘,咱们以后可以多出来几次。” 玉儿看着大儿子笑道,“好,普儿说出来,咱们就出来,难得普儿也觉得好。” 弘普的小脸红了红,他额娘总喜欢逗他。 玉儿偷笑,唉呀,平日总一本正经、一幅小大人模样的大儿子脸红的样子,招人啊—— 手随心动,玉儿把大儿子抱在怀里狠狠揉搓了一番,又对着小脸儿亲了好几下,弘芝弘英见额娘和大哥玩亲亲,也爬过来。 “额娘,亲亲。” “额娘,英儿也要。” 玉儿失笑,放开神情扭昵的大儿子,把两个小的搂在怀里亲得小脸儿红通通了,才放他们走。惠容见两个弟弟走了,把脑袋也伸过来给额娘亲了亲,玉儿回头抱住眼露羡慕之色的弘晖,在他脸颊上也亲了几记。弘晖的脸红了,眼睛却亮了! 玉儿轻笑,小孩子,就要多亲多抱,让他感觉他被爱着、被宠着、被守护着,这样的孩子长大了,才能有最健康的身心。那些为害社会的,伤害别人的人,大多都是小时候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在长大的过程中,周围的一些不良因素便是那种子的肥料,浇灌着长出有毒带刺的藤,开出鲜艳却有毒的花。当仇恨再不能被正面的情绪及理智所压抑时,那带刺的藤就会伸出去,缠住身畔经过的、接触到的人,把刺深深地扎入人们的身体里,带给人疼痛,勒断人们的四肢,甚至带走别人的生命。 犯罪的人,不完全是都是自己有错,社会,也要负上责任,所以,才有了监狱的产生,才有了量刑,后世的法律也才会越来越人性化。 有天生的坏人吗? 玉儿认为没有! 人生下来,是无所谓好坏的,只是本能地求生、求存,之后,因为教育,因为经历,不同的人如同白纸一样被画上了各种不同的色彩,最后,是成为画,还是变成被各种墨迹污染的废纸,要看周围人的影响,也要看本人的努力,看他自己是否会把那一团团各种颜色的墨迹变为一幅美丽的画…… 玉儿看着那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吃东西的五个孩子,舒心地笑了,她的孩子们很健康! 她管不了太多,但她身边的孩子们,她会尽自己所能,为他们的人生画上最美的场景,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更多的美好回忆,在将来他们即使最困苦的时候,回忆起曾经的过往仍会觉得心暖,会露出笑颜。 玉儿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每个人都幸福,可惜,这个愿意实现的难度太大,不是她一人之力所能达成的,她能做的,只是努力使身边的人幸福,尽自己所能带给他们快乐,同时,也感受着身边的人给予她的爱与善意…… 不同的人看世界,总会看到不同的结果。乐观的人,看到的是春的繁茂,夏的热烈,秋的丰收,冬的晶洁。悲观的人,看到的是春之将尽,花残叶落;夏之酷烈,骄阳灼人;秋之寂寥,愁苦清寂;冬之严寒,风刀霜剑…… 玉儿想要带给孩子们的,是健康的心态,是坚强的心志,是面对世界所拥有的自保之力。正常的世界,是光明与阴暗共存的,她想要让孩子们明白,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对错,只有选择的差异。我们可以诅咒这个世界,但我们不能在行动上伤害这个世界,思想不能伤害人,只有思想引导的行动,才是真正的刀枪! 雅尔哈齐从侍卫群里走回来,看到的就是一幅美人沉思图。 “媳妇儿,想什么呢?” “人生,既有苦涩,也有芳香甘甜,是清泉,冷暖都清凉,也如酒,清浊皆有!” 雅尔哈齐轻笑:“唉哟,我的傻媳妇儿也学那些文人一般开始评说人生了?” 玉儿对于被某人哄出心里话表示很不满,白了他一眼:“不要在每次人家失神的时候来引人家说话。” 雅尔哈齐轻笑着递给媳妇儿一只鸡腿:“快吃,走了一天了,补补。” 玉儿看看手上的鸡腿,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累着腿了,就补腿?这人太坏了,为什么是鸡腿? “我要长一双这样粗壮的腿,你会不会嫌我?” 雅尔哈齐看看掩在骑装下的妻子的双腿,叹口气:“我能有这个奢望吗?你那两条腿,我总担心自己力大点儿就掰坏了!“ 玉儿白他一眼,真那样怜香惜玉,平日为什么总死命地折腾她?口是心非的男人! “那个乞丐,怎么就做了逃人了?上次也没听你仔细说。”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想了想,把顺天府差员当日说的和媳妇儿说了,几个孩子也不再嘻笑打闹,跟着认真听着。 玉儿听罢,叹口气:“这也是被逼的呀,只是,那样的女人,不要也就罢了,偏要杀人!”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无奈道:“男人,总该有点儿血性才好不是?” 玉儿想反驳,看看竖着耳朵的几个孩子,又忍住了。 “这事儿上,三方都有错!” 弘普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为什么呀,额娘?” 玉儿想了想,让雅尔哈齐来说。她的思想,总带着前世人人平等的痕迹,如今天这般涉及律法的,还是让本土的雅尔哈齐来跟孩子们解释比较好,以免她错误地引导了孩子们。孩子们生活在这个世界,自然还是应该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的。 雅尔哈齐对于妻子的态度很满意,觉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得到了肯定,于是,很是详尽地跟孩子们一条一条律法地对照着解说,听得一边的玉儿惊叹不已,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居然这样熟谙刑律的吗? 雅尔哈齐说得口干舌燥时,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水,一口喝干了,回头就看到妻子惊叹佩服的目光,一时更是得意了,又引申着多说了几件儿案例,直听得几个孩子头昏脑胀了,才止住了劲头。玉儿见丈夫作了结束陈词,赶紧给孩子们一人灌了一口自制的醒神水,这是她用空间里的药材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孩子们用脑过度后补神的,平日一般不用,以免孩子们形成依赖性,此时,丈夫得意忘形,一股脑儿地往外倒他的见识,孩子们不听吧,不尊重长辈,认真听的后果,就是伤神。玉儿当然不能让孩子们被伤着,这醒神水便正是得用的时候。 弘晖喝了一口小窝克灌的水后,觉得神智一下清明了,先前的昏胀晕眩似乎全是错觉。回头看看几个弟弟妹妹,见他们也都一幅精神奕奕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做小窝克的儿女,真幸福!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动作,也发现自己发挥得过火了,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见孩子们精神很快便恢复了,又忍不住再次赞叹妻子的神奇,一时又忍不住嫉妒几个孩子的好运。想当年,他为了背下这些律例条款,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孩子们却如此轻松。他就说嘛,明明平日没见大儿子用多少功夫,可他就是能把书背出来,原来都是妻子在背后给儿子开小灶呢! 咬牙的雅尔哈齐到现在也没发现儿女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男人,总有粗心的时候,尤其一个被妻子细心照管得无微不至的男人,那是相当的粗心的,他会连自己昨儿穿的什么也不记得!如果你不提醒他换衣,他甚至会直接穿着昨日那件儿衣裳出门儿! 当然,你不能指望男人的鼻子发现异味儿,他们的鼻子,都是装饰! 雅尔哈齐的鼻子好用?可他照样会这么干!玉儿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发现,无论她唠叨多少次,如果她不经心,那个男人就又会直接拿起离得他最近的衣物穿上身,然后,挂着一身皱巴的衣裳招摇过市,让做主妇的她超没面子,无奈之下,只能盯几个孩子一样成天盯着他…… 吃罢午饭的众人消食后开始起身,继续中断的行程。孩子们先是自己走了一程,后来走不动了,才让侍卫们背负着行走。玉儿对于孩子们的表现很满意,一人赏了他们一个小点心,弘晖吃着小点心再次叹气,小窝克身上像有个百宝箱,总能掏出让他们垂涎的东西来,从没让人失望过。 坐在侍卫背上的弘晖开始与弘普讨论这个逃人到底应该怎么量刑才是适当的。弘普认为杀人者当诛,弘晖反驳其杀人有因,是其妻不守妇道。弘普说其偷盗次数过多,弘晖说他只偷衣食良心未泯…… 228 副车 众侍卫听得两个小小年纪的阿哥一条一章把律法条文说得溜溜顺,人人皆暗自惊叹咋舌,要不都说是龙子凤孙呢,真是龙凤一般的超绝人物啊!这皇室宗亲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他们这些成年人也不懂的,可人家两个几岁的孩童却能说得头头是道,他们当年这般大时,字儿也不识吧?可人家就能言之有理,辩之有据,条分缕析,有章有法!再想想家里的子侄,一个个摇头,真是替人家提鞋也不配呀,在家里,一个个玩儿得跟泥猴似的,成天惦记的除了吃就是玩儿。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却听天上一声鹰唳,响彻云霄。 玉儿抬头透过密密的树顶望天,分明这是有发现了?还是小虎辍住了那逃人的尾巴? 正思忖间,却听另一方向传来一声虎啸! 玉儿与雅尔哈齐面面相觑,小虎这也是有发现了?还不是一处? 现在是分兵两处,还是先顾一头? 雅尔哈齐的意思是先顾一头,玉儿不想丈夫因为自己与儿女误了事儿,觉得可分兵两处。 雅尔哈齐紧皱着眉:“逃人什么时候都能抓,可我不能让你们被伤着了。当初上山的原因为的就是护着家人,此时,他当然不肯让家里人去冒险。 最后,还是雅尔哈齐的意见点了上风。 毕竟,事情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家人的安全不是! 众人朝着鹰唳的方向快速行去。走了一个时辰,却听分明又发出一声鹰唳,却已换了一个方向。 雅尔哈齐黑着脸:“这是发现我们了?” 玉儿无奈,如果是草原上,分明一个俯冲,就能把人抓住了,可在山林深处,分明除了眼睛依然好用外,其它的行动却会受阻。 “雅尔哈齐,对方怎么知道听到鹰唳就换地方?”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脸更黑了。 “玉儿,你现在能招回那只老虎不?咱今天先逮一个方向的,免得两头都丢了。” 玉儿点头,“先找个没什么树木的空旷之处,我让分明去通知小虎。” 有些遗憾地摇头,有只鹰也就罢了,再加只牛一般大的老虎,别人一定会觉出异样来,所以,只能让分明去和老虎对话了。 站在空旷处,玉儿拿出竹笛,吹出一个尖锐的笛音,之后不久,分明便俯冲着扑下来。众侍卫虽早知夫人有只大雕,此时却仍被它那下扑之势所惊。 分明先停在一棵树的枝丫上,之后缓缓滑翔着落到玉儿跟前。 玉儿摸摸分明伸到跟着的雕头,分明侧着头看着玉儿,一人一雕站在一起的情形既和谐,又有趣。 玉儿轻声吩咐分明叫大老虎回来一起围捕这边的人,小虎那边的以后再说。分明蹭了蹭玉儿的手后,双翅一展,一阵扑腾,飞上了天,之后,便是阵阵鹰唳。 弘普扶额,那只大雕偷懒,就叫几声儿,压根儿也不飞老虎那儿去。 果然,分明的鹰唳之后,传来几声虎啸,之后又是几声鹰唳,如同两人一问一答一般。 玉儿看着家人傻笑,又出状况了! 雅尔哈齐看看傻乎乎的妻子,无奈地开始动脑子想怎么和皇帝回明这事儿又不招眼,这带来的侍卫人多口杂,总会传到皇帝那儿去的,与其等到皇帝问询,不如主动交待了,还有圆环的余地。 很快,分明又飞了回来,落到玉儿跟前邀功似的冲她咕咕叫,弘晖在远处听见了,觉得这只大雕的叫声像猫狗房养的鸽子! “普儿弟弟,鹰能发出鸽子的声音?” 弘普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只大雕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想来,别的鹰也应该可以吧!” 玉儿摸着分明的脑袋,嗔道:“你这只懒雕。” 分明转动着脑袋蹭着玉儿的手,又冲她张开尖锐的鹰嘴,玉儿无奈,只能掏出灵米放到它嘴里,分明满足地全身都往玉儿身上蹭,蹭得玉儿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雅尔哈齐急步上前,却见分明已伸出翅膀护住了玉儿。 旁人见了这一人一雕相处的情形觉得很神奇,雅尔哈齐看了却觉得刺眼,他的媳妇儿,被一只雕搂在怀里算怎么?br / 清心游第7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么回事儿? 雅尔哈齐几步上前,把媳妇儿带回到自己怀里,冲那只雕哼了一声儿,分明有些不乐意,撞了雅尔哈齐一下,可惜,雅尔哈齐下盘站得很稳,分明又不是从空中俯冲带有冲力,因此,这冲撞没起什么作用。 分明冲雅尔哈齐示威地亮亮自己的喙,之后扑愣着翅膀飞了起来。 雅尔哈齐木着脸把头上脸上的草叶挥开,那只雕绝对是故意的,妻子身上什么也没有! 玉儿捂着嘴,丈夫与分明两人斗法,丈夫明显吃了个暗亏。 雅尔哈齐委屈地看着妻子,玉儿赶紧上前帮着他把身上的草叶拍下来。 “他一只雕,你和他计较什么?” 雅尔哈齐哼道:“那是只雕吗?跟弘普一样难缠。” “阿玛,儿子怎么啦?” 雅尔哈齐的嘴角扯了扯,光顾着和那只雕生气了,连孩子们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注意到。 玉儿看着丈夫僵直的模样,回头对儿子道:“普儿,你教分明欺负人了?” 弘普摇头:“儿子没有!” 玉儿抿嘴笑:“真的?我记得你最近和他呆一起的时间变长了。” 弘普眨着眼:“额娘,分明最听你的话了。” 玉儿失笑,算了,儿子难得有淘气的时候,就算他教分明用翅膀玩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而且,玉儿承认,看着丈夫吃憋也很好玩儿。 当分明再次传来信号时,众人也歇够了,便再次起身干正事儿。 这次,围了一个时辰,终于把人堵在了一条岔道口。 玉儿和孩子们伸头打量那被堵之人:四十岁左右,一身短打,风尘仆仆,背着帐篷、炊具等各种在山里生活需用的东西。 玉儿讶异,不是说那逃人只有二十岁左右?是个乞丐? “不知诸位堵住在下有何贵干?” 玉儿睁大眼,这便是先发至人吧! 雅尔哈齐眯着眼看着那人:“堵你?你面前还有两条路,那边没人。” 中年人无奈地看看空中盘旋的大雕,又看看另一条路上若隐若现的巨大老虎。 “畜生是没法和人沟通的!”所以,他只能和畜生的主人谈了。 “有些人,连畜生也不如。”弘普冷冷的童声一点儿不留情。 分明和小虎可以和人沟通,却被人这样轻蔑,弘普很生气,一时觉得眼前这人面目可憎。 玉儿看着大儿子罕见地动了气,安抚地轻拍儿子的肩。 那中年人看看神情不似孩童的弘普,又看看另两个被侍卫负在背上的弘芝弘英,眼中精光闪了闪。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你可以试一试!” 惠容与弘晖对视一眼,一起退到大人的身后,他们不是胆怯,他们是减少自己对大人的牵累。 中年人遗憾地发现,自己的目标躲了起来,双手一摊:“我只是个过路的旅人!” 雅尔哈齐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爷自会着人去查。” 中年人解□上的负重,亮出一个起手式。 “既然多说无用,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玉儿瞪大眼,啊,啊,这种电影里才会见到的场景,这种江湖好汉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啊,她居然亲眼见着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双眼放光的媳妇儿,无奈地摇头,对于妻子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从来也没弄明白过。 一个侍卫走了上去,与中年人拳来脚往走了几个回合,一个没注意,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玉儿噗笑出声,那侍卫真像电影里的反派! 中年人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雅尔哈齐,雅尔哈齐示意:“萨哈连,你们习的和他不一样,拿着刀上吧。” 玉儿轻声道:“人家没用刀!” 中年人显然也听到了,嘴角翘了翘。 雅尔哈齐对于妻子的嘀咕当没听到,这又不是比武,还讲个规矩章程。他这是抓人呢! 萨哈连下场后,拿出军队战阵惯用的杀敌之式,中年人神情凝重了不少,一招一式也谨慎了许多,萨哈连比第一个侍卫多支撑了几招,最后被中年人一掌切在手腕上,刀掉在了地上。 萨哈连退回来跪在雅尔哈齐脚边,羞愧道:“奴才无用。” 雅尔哈齐一挥手:“一边站着,回去所有人训练量加倍。” 众侍卫齐声应是,无人有怨言。 中年人的目光集中到雅尔哈齐身上,玉儿看看自己丈夫,又看看中年人,眼珠转了转,从空间里掏出一包粉末,准备一会儿丈夫不济事的时候撒出去。 什么,规矩? 唉哟,自己家里人都受伤了,谁还会去在意什么不成文的规矩?她又不是江湖好汉! 雅尔哈齐跟老太爷学的,也是军队里的功夫,可他五感如今比常人敏锐太多,总能比中年人更快反应过来,挡住那出奇不意袭向自己的拳脚,加上他力气大得异常,中年人一会儿功夫便手脚发颤、头上见汗了。 雅尔哈齐咧着嘴一笑,在中年人闪躲中途拳头突然变向,一下轰在中年人的脑袋上,中年人如破败的玩偶一般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玉儿捂住到嘴边的惊呼。 弘普看看额娘,问道:“阿玛,他死了吗?” 雅尔哈齐活动着手脚走了回来,“没死!” 侍卫们麻溜地掏出绳索狠狠地把中年人捆了起来,玉儿看了直吸气,那绳子,都勒到内里了。 雅尔哈齐走到妻子身边,冲她亮亮胳膊上因为用力而鼓起来的肌肉:“你夫君我厉害吧!” 玉儿被丈夫逗得笑出声儿来,“嗯,雅尔哈齐好厉害!” 雅尔哈齐像个被称赞的孩子一样笑眯了眼,玉儿心里暗乐,这男人,不论他地位多高,就算他都当爹了,他照样有孩子气的一面! 雅尔哈齐兴致很高,“咱接着抓另一个!” 玉儿笑着招来分明,让他和小虎一起去堵另一个方向的人。分明振翅发出一声鹰唳,小虎一声虎啸,跟着跑远了。 众侍卫低声惊叹,夫人这只大雕还能役使山林中的老虎?今儿可帮了大忙了!只是,这世上居然有长得这般大的老虎吗?这山里野物较少,是不是被它吃了许多? 山林里,是动物的天下,把事情交给擅长的人去做,总是又快捷又省力。在山里抓人这个活计,交给分明和小虎,不就一下变得很轻松了嘛! 被打趴下的侍卫在同袍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过来请罪,雅尔哈齐看他一眼:“回去训练量加两倍。滚下去!” 侍卫的脸皱成了一团,却不敢反抗,谁让他几招就被人打晕了呢。 众侍卫看着他的表情,都笑出了声儿,“别愁,咱们都陪你!” “大家都是两倍?”侍卫的精神高涨了不少。 “噗!”玉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这个侍卫,好天真。 “我们是平日的量加倍,你是两倍。” “啊——”侍卫惨叫。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明媚的笑脸,心里很高兴,“媳妇儿,咱以后多来山里转转吧! 玉儿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女,“好!” 又走了一个时辰,玉儿看看天色:“如果不回去,今儿就得歇在山里了!可咱没带帐篷呀!”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这儿离着庄子不过几个时辰的路,我早让人回去取了。” 玉儿看看仍然昏迷着的中年人,晚上和这样的危险人物一起宿营?不会出事儿吧! 229人质 刚睡下就被吵起来的玉儿看着中年人怀里的弘晖,忍不住叹息,人们常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 雅尔哈齐看着四肢灵活的中年人问负责看守的侍卫:“他的关节不是卸了?” 萨哈连跪在地上:“是,奴才们卸了他的关节,也没为他松绑。” 雅尔哈齐眯着眼冷冷看着场中的中年人发狠:“下一次,抓住你,爷会把你的手脚跺了。” 中年人的手一紧,弘晖难受地胀红了脸,却一声不吭,他已经为额其克和小窝克带来很多麻烦了,这次居然又被抓了做人质,弘晖只觉羞愧得无地自容。 “喂,你手松一点儿,孩子难受。” 中年人看看那个天真的贵胄夫人,他是抓人质不是玩过家家,他还管着孩子难受不难受?不过想想,自己还得靠着这个孩子逃出去呢,不能一不小心把孩子弄死了,手上到底松了松。 看着弘晖急促地喘着气,玉儿皱紧了眉头。 “你这个男人真没品,居然抓小孩子。” 看着弘晖那样难受,玉儿心疼坏了。 中年人决定不理会那位夫人。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把孩子放了,我给你做人质。” 中年人看了玉儿一眼,摇头道:“我不上这个当,你脚步轻灵,必然也是多年习武的,还是孩子好用。” 玉儿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中年人,习武?她就小时候学过骑射,什么眼神儿? 中年人不为所动,只是一直紧紧盯着双手紧握的雅尔哈齐,这是场中唯一能带给他威胁的男人。 侍卫们围在外围,也不敢轻举妄动,营地里一时陷入沉寂。 “喂,你放了我堂兄,我来给你做人质。” 玉儿捂住嘴,怕自己说出什么不适当的话来。弘晖被中年人夹在臂弯里,不知道是难受得,还是因为弘普的话,眼里盈满了泪。 “喂,那个人,小爷和你说话呢。”弘普对于被中年人无视很恼火。 中年人觉得头痛,这一家子,怎么尽出一些怪人?做娘的天真不知世事,做儿子的,小小年纪胆儿却大得出奇。 “不用换,你堂兄就行。”现在就能看出来,这个挡箭牌很好用。 “你抓着我堂兄,我阿玛是不会放你出营地的,换上我,你还可以逃。” 中年人有些犹疑地看看雅尔哈齐。 雅尔哈齐瞄一眼儿子,对中年人道:“我带了你手里那孩子出门儿,就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中年人看看更小的弘普,不过五六岁模样,比怀里这个更没威胁性:“你自己的儿子你不心疼?” 雅尔哈齐沉默半晌:“你挟持的那是我兄长唯一的嫡子,离开我的眼皮一下都不行。”儿子敢开口,必然有把握,雅尔哈齐对腹黑的大儿子比对弘晖有信心。 中年人看看手里的孩子,又看看神情坚定的雅尔哈齐,再看看更小的弘普。接上关节,解开绳索,加上此时的对恃,他的体力已经很差了,不能和这些人一直耗着。 “换人后,你们让开路!”中年人趁机讲条件。 雅尔哈齐的手指捏得噼啪作响,无奈投鼠忌器,只能妥协,咬牙道:“行!” “好,换人。”中年人下定了决心,又警觉地看着雅尔哈齐,“你们往后退。” 众人一起看向贝勒爷,雅尔哈齐挥手示意,众人慢慢往后退,直到中年人满意了,才都停了下来。 弘普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动了动手腕,往中年人那儿走去。 “站住,把你的袖子拉上去,让我看看你的手腕。”中年人显然看到了弘普的动作,警觉地想起这些八旗贵族有些喜欢戴个臂弩什么的,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弘普看着中年人,拉起中衣的袖子,两条细小的胳膊暴露在火光下,空无一物。 中年人放下心来,“你过来吧。” 弘普走到中年人跟前,弘晖被放在了地上。 “晖儿哥哥,你帮我带着两个弟弟。” “普儿弟弟。”弘晖咬着牙:“我不换。” “你要让四堂伯伤心?” “我要换了,阿玛才会生气。你比我小,我不能让你替我受罪,若不是我不谨慎,也不会被人抓了。这事儿是我自己不对。” 弘普道:“这人穷凶极恶,我们不能让你冒险。”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你替我,谁知道他会不会……” 中年人不耐烦看这兄弟情深的戏码,一把把弘普夹到臂下,冲雅尔哈齐道:“行了,人换了,你让开路。”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冲弘晖招手:“晖儿,快过来。” 弘晖看看中年人臂中的弟弟,又看看神情焦虑的小窝克,咬牙跑了回去,万一中年人觉得一个人质不够,把他又抓了回去呢?他不能让自己再陷进去了。 玉儿搂着弘晖,轻呼出一口气,好歹这孩子捞回来了。 “小窝克,都是弘晖没用。” 玉儿擦着弘晖的眼泪哄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次吃了亏,就要记住教训,以后不可以让自己轻涉险境了,知道吗?” 弘晖重重点着头,又回头看着被中年人夹在臂下的堂弟,紧紧咬着唇,“普儿……” 玉儿把弘晖搂进怀里,不着痕迹地把手里的药包又收了起来。周围人多眼杂,有些东西,还是藏着点儿好。 中年人夹着弘普,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包围圈,之后,隐入了黑暗中。 周围的侍卫齐齐转头看贝勒爷。 雅尔哈齐嘴角噙着冷笑,走到妻子身边。 玉儿看看丈夫,把弘晖递到丈夫怀里,两人转身一起进了帐篷。 几个孩子穿着中衣站在帐门口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此时见父母来了,赶紧又钻进了被窝里。 玉儿对于孩子们的小动作自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多说。 雅尔哈齐把弘晖塞进被窝。 “晖儿,冷不冷?” 弘晖的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额其克,普儿弟弟……” “乖,不哭,一会儿,额其克就去救他。” “都是弘晖的错,弘晖不该去看那个人。” 玉儿摸摸弘晖的头:“不是睡下了?怎么又去看那人?” “我,我和普儿弟弟打赌,说那人肯定还没醒,普儿弟弟说他肯定醒了……” 玉儿与丈夫对视一眼,居然是这样! 玉儿摸摸弘晖的头:“下次,不可以轻易与人相赌!”难道是她的行为带坏了孩子们?玉儿开始深刻地反省。 弘晖咬着牙,狠狠点头。跟去的侍卫被那人打晕了,自己也被抓了用来威胁额其克,那人本想直接逃了的,可却被警觉的侍卫发现,把周围人都惊了过来。弘晖此时想,如果那人直接逃了,普儿弟弟是不是就不会替自己身陷敌手了,都怪自己太不谨慎,他应该让一个侍卫去看看就成的…… 孩子已经很自责了,玉儿也不多言,“晖儿,小窝克和你额其克要去救你普儿弟弟,你帮小窝克照顾着三个弟弟妹妹好不好?” 弘晖看看身边的弟弟妹妹,觉得身上责任重大。 “小窝克,你们回来前儿,晖儿不会和弟弟妹妹分开一步的。”小窝克还愿意相信他,他一定要把弟弟妹妹看顾好。 玉儿笑道,“好。累了一天了,一会儿你们好好睡一觉,一觉醒了,说不准小窝克和你额其克就回来了。” 弘晖的眼睛亮了亮,“会很快救回普儿弟弟吗?” 玉儿笑道:“会很快的,晖儿不用担心。” 弘晖想了想:“小窝克,把我们的被窝再挪近一些。” 玉儿笑着把几个孩子的被窝又往近挪了挪。想了想,把女儿的小被窝也挪了进来,孩子还小,没那么多讲究。临了又给了女儿几个小药包,惠容对于额娘的药包作用心知肚明,很小心地揣到胸前怀里。玉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在每个人胸口挂了一个小药瓶,里面都有几粒药。叮嘱惠容一会儿和堂兄弟弟说清楚用法。 给孩子们掖好被角,让孩子们答应会好好睡觉等大人回来后,夫妻俩出了帐篷。 雅尔哈齐看看围在外面的众侍卫,“爷和夫人去救人,你们把爷的四个孩子守好了。” “贝勒爷!” 众侍卫本以为会被带着一起追捕那人的,谁知道自家爷居然要独自亲身犯险,一时都有些惊住了。 雅尔哈齐一挥手:“帐篷里的四个孩子,那就是爷与夫人的命,你们要是守不好,爷回来一个也饶不了。”雅尔哈齐冰冷的目光环视一圈:“孩子们要是出了差子,你们也别想活!可听清了?” “听清了!” 看看跪在地上的一干人,雅尔哈齐点头:“萨哈连,把人安排好了,爷很快回来。” “嗻!” 看着贝勒爷与夫人没入黑暗中,众侍卫都咬紧了腮帮子,让主子亲身犯险,全因他们这些侍卫没能耐。 萨哈连看看下面羞愤无力的同袍。 “平日大家都自诩武力不差,今儿这一天,明白了吧,咱也就比那西郊大营的强点儿,真到关键时候,居然没人派得上用场。” 本想要给同袍鼓劲儿,萨哈连自己说着说着,郁闷地一拳砸在身畔的木桩上。 众侍卫鸦雀无声,今儿一天,给他们的打击太大了,搜人,没两只禽兽好用;捕人,没自家贝勒爷厉害,上去就被撂翻了;到现在救人,自己一干人仍然没人派上用场。他们都是一些心高气傲之辈,今儿却一下被现实狠狠打击了。原来,素日在京中横行,居然不是凭的自己本事吗?想想今儿贝勒爷轻描淡写间就制服了那个中年人,众人气闷地不行。平日只当自己护卫着贝勒爷,却原来,是他们这些侍卫一直被贝勒爷的威名所护佑。 萨哈连清咳了一声:“贝勒爷走时说的话都记住了?帐里的阿哥格格可是爷的命根子,你们都把皮子绷紧了,爷的名头可不是白得的,说要命,那手就不会软!” 众侍卫背上一寒,齐声应喏。 被分派当值的侍卫围着主帐蓬布了一圈儿岗哨,睁大了眼竖起了耳朵;那不当班的也不回自己的帐蓬了,直接往地上一倒,抱着刀睡了。 一个侍卫翻来翻去睡不着:“怪不得以前总在我跟前得瑟的家伙后来都不来招摇了,我只当是自己长进了,现在想起来,居然是因为我跟了贝勒爷的原因。” 萨哈连看看嘀咕出声的小侍卫,却原来是中午被中年人打翻的那个。 “扎隆阿,你小子,不会现在才知道咱们爷在京里一帮亲贵里的名声吧?” 扎隆阿翻身坐了起来,挠挠头,“以前只隐隐听说爷能打,却不知道爷这般厉害的。” 萨哈连也坐了起来,“我跟爷的时间最长,爷确实一年比一年厉害了。不知道爷不纳妾是不是为了有更多时间练拳脚?”莫非爷只娶妻不纳妾,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的?他回家要不要也把妾卖了? 一个和萨哈连相熟的侍卫道:“只娶妻不纳妾?你也不看看,我们爷这样有福的,京中有几人?四年时间,连得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妾?什么样的妾值当我们爷眷顾分神?” “夫人那般性善温厚,贝勒爷是不愿意纳妾给夫人添乱吧?”后宅争宠,哪一家没有? “嘿,可不就是,以夫人的性子,可说不准的事儿。” 众人想着自家夫人那天真的样子,一时不免也替自家爷头痛。 “爷去救大阿哥,怎么把夫人也带上了?” “夫人能使唤那雕吧?寻人还是雕好用。” “平日也没太看到那雕呀?” “嘿,你没见那雕听到夫人的笛音被招来的?平日都在天上飞呢,夫人招它才来。” “这么灵性,又能役使老虎的雕,可从没听说过。” “知道什么,这雕,连万岁爷也赞过的!知道什么来历吗?”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萨哈连说完了当年的神雕择主,看看差不多了,便道:“赶紧的,该睡的都睡了,一会起来换班儿才有精神,出了岔子,谁也别想得好。” 那休息的不再白话,都闭上眼睡了,间中有那打呼噜太大声的,被醒着的侍卫过来一脚踢醒,免得吵着帐中的阿哥格格…… 230诱拐 玉儿趴在丈夫背上,灵觉跟着那挟持了儿子的中年人,脑袋有气无力塔拉在丈夫肩上。 雅尔哈齐把身上的大披风又紧了紧,妻子拿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又轻又薄又软,却极保暖,还能护着人不被草叶枝条割伤擦伤。他先前还担心,在黑暗里会照顾不周,伤着妻子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呢。 “往左。” 雅尔哈齐听话地又左转。 妻子的灵觉能感觉到那贼人的行踪,他自己如今也能夜视,因此,在漆黑又起伏不平的山林里跟起来很轻松。想着儿子在对方手里,雅尔哈齐咬紧了牙,这次抓住了人,他一定要把那中年人的胳膊腿儿切了! “媳妇儿?你不担心普儿吗?” 玉儿咕哝道:“担心!” 雅尔哈齐无语,担心得打瞌睡? “普儿抬腕是什么意思?” “嗯,他说他带着小青呢。” “小青?那是什么?” 玉儿迷糊道:“你不知道吗?和分明小虎一起的一条小青蛇,儿子一直带在身边呀。” 雅尔哈齐的脚步顿了顿,又接着走,“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儿子带在身边好久了,你不知道?”玉儿的睡意稍醒了醒,“我想想,什么时候带着的?嗯,对了,弘晖病危那年的事儿了吧,他带出来的,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 雅尔哈齐想了想:“不是去年吗?” “哦?是去年吗?应该是。” “那条蛇和那一雕一虎一样?” 玉儿想了想:“嗯,不一样,很小。” 雅尔哈齐心想,藏在儿子身上,连他这个阿玛都没发现,确实大不了。 “那蛇有什么用?” 玉儿打个哈欠:“不太清楚,现在就知道小青的毒极厉害,一点儿就能毒死一头牛,嗯,鳞甲也厉害,一般的刀伤不着他。” 雅尔哈齐僵了僵:“毒蛇?不会伤着普儿?” 玉儿哼道:“放心吧,当年,普儿把它骨头都戥散了,他也没咬孩子一口,比人还灵性,还有用。” 雅尔哈齐想想那一干侍卫,忍不住摇头,别说,今儿这些侍卫,还真是没一个得用的。 雅尔哈齐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无的放矢,只是,却不知道是因为随身带了条小蛇的原因。 “你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没给他备着?” 玉儿哼道:“救命的丹药在他脖子上挂着呢,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人抢了去。” 不过,抢去也不怕,那丹药,对于旁人,可未必有益。她的孩子,体质是一般人能比的?孩子们能消受得起的,常人可未必也消受得起。 此时的中年人夹着弘普艰难的在山中行走,他没有雅尔哈齐那样敏锐的五感,行止间总不免有些磕蹭,弘普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额娘说了,做人质的,就要有人质的自觉,最好让人突视他的存在,千万不能做一些热血上脑惹怒绑匪的事情,只是,弘普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不能挑点儿好走的路?小爷这一身被蹭破多少皮儿了!” 实在不行,就让小青咬他,自己何苦受这个罪? 中年人嗤笑道:“小子,挺能忍的嘛,现在才出声儿。”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中年人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没好好护着你罢了。” 弘普看一眼中年人,“你要倒霉了。”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让他受苦的人。 中年人哼道:“今儿一天,我就没顺遂的时候。” 弘普道:“你是什么来历?” 中年人警觉道:“你问这做什么?” “小爷就是奇怪,所以问问。” “哼,我只是个过路的。” “嘁,这话,小爷不信。你在这个时节,住在山里,哈,谁好好的房子不住,要住山里?” “你们今儿不也住了?” “我们只是一时好玩儿,可你不一样,你带的那些家伙什儿,侍卫们说,你在山里至少住了几个月了。” 中年人不出声儿了。 “你是汉人还是满人?” “阿玛说你的拳脚功夫不弱,不像满人的路数,那么你是汉人?” “你是那些什么江湖门派的?前朝有好些什么派别,你就是那样的人吗?” “阿玛说你气血充盈,下盘极稳,至少练了二十几年拳脚功夫了。是吗?” “你学了二十几年,怎么输给我阿玛了?” 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你阿玛是个怪物,这一般人哪有那么大力气的!” 弘普扯扯嘴角,就怕你不接话。 “阿玛的力气大吗?力气大的人,这世上多吗?” “哼,一般的习武之人,有个二三百斤之力便是巨力了,隋唐时传的第一好汉李元霸估计也就你爹这般大力而已。”一力压十会,果然有道理,自己也算拔尖儿的了,可今儿白天居然没顶多久就被打翻了,若不是有一手逃命的绝技,此时恐怕还只是个等着被宰的命呢。 弘普道:“《说唐》?那不是正史,不过话本而已,不可信,不可信。” 中年人道:“不可信?你算不比不上你爹,这世上,天生下来就有力气的总有那么些人的。”只是,如那位爷一样怪力的,却是绝无仅有的。 弘普道:“是你说我阿玛有力气,我可没说,再说,光有力气有什么用。”那牛也有力气不是,可牛却只能被人役使,额娘说,人的脑子好用最重要。 中年人道:“没错,若只有力气你爹也赢不了我,偏他还眼清神明。” “你学的什么?” “刚拳!” “那是什么?” “顾名思义,走刚猛一路的。” “和太极相悖吗?” “太极?太极心法失传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啦!” “你觉得很可惜?” “当然可惜,老祖宗的好东西呀,就这样没了!当初张三丰可是凭着这个才称雄的。” “张三丰?我额娘说他活了一百多岁?而且,有七个徒弟?还没几个得善终的?” “你娘学的什么门派的?我看她走路落地无声,起落间行云流水一般。不是打小就学,绝不会有这般功夫。”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会打探消息,这样聪明伶俐,若是门派交到他的手里,一定能有好的前程吧!只是,要想收他为徒,却不是一般的难啊! 弘普呆了呆:“我额娘学功夫了?我怎么没听她说?” 中年人道:“你太小,大人的事儿能全知道?” 弘普想了想,他额娘要真学了,肯定会教他。 “嗯,你说得对,我太小,大人不告诉我。” “你真的没听你娘说过?” “没有。我还是听你说才知道额娘学了功夫呢。” 中年人惋惜地叹口气。 “你还没说张三丰呢!” “我说你怎么不怕?你现在可是落在我手里了!” 弘普无聊地道:“你有什么好怕的?阿玛说你没杀气!” “哦?” “白天的时候,堵着你,你身上没杀气,要不然,也不会只把你打晕了事,阿玛一定会把你打成重伤,让你动弹不得!”他阿玛那个人,教他的时候,从来说的就是对敌人要狠! “你阿玛上阵杀过敌吧?” “嗯,阿玛对于杀气很敏感。”额娘说,阿玛五感越来越敏锐,有点儿像她年幼时的模样。弘普有些可惜,自己的脑子好用,可是五感就没阿玛额娘厉害,额娘明明说父母的特质很多可以遗传的,可是,他觉得自己的五感明显没阿玛厉害,明明他脑子都比阿玛好用的! “因为我没杀气,你就不怕我吗?万一我把你卖了呢?打你呢?” 弘普不屑道:“你不敢!” 中年人无奈,他是不是不应该换人?也许那个年纪大的更好对付,这个小孩,虽然让他动心,可是,明显不好糊弄。 “张三丰活了是有一百多岁,后来有人说他羽化了,有人说他进山后失足掉落了山崖!” “你的门派和他一样厉害吗?” “我们的传承可比他久远。”中年人很骄傲。 “可是,我只听过张三丰的太极拳,没听过你说的刚拳。” 中年人沉默了:“我们一派习武的资质要求太严苛,传人太少。” 弘普不屑道:“你也没什么厉害的嘛,还不是被我阿玛打晕了!” 中年人闭口不言了。 “你怎么在山中?”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弘普眼珠转了转:“我们来怀柔后,你才来的吧?” “我比你们先来。” 弘普嘴角翘了起来。果然有猫腻,能知道自己一家什么时候来的,说是个无关的路人,谁信? “你在山中一个人住着,过得没劲儿吧?” “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有劲没劲!” “没人说话,没人陪,肯定没劲儿,我就每天都会和家人一起说会儿话。” “你还小。” 天快亮的时候,中年人找了一处视野很好的高地歇脚,弘普也不跑,老老实实坐着。 中年人看他的乖样子失笑道:“小东西,一路套了我不少话呀。现在咱们可走得远了,你的阿玛额娘要想来救你,可难了!便是那只雕,一时半会儿也休想找着我们,一会我就联系人安排疑线,让寻你的人想找也找不到。你套了话也没用了!” 弘普眨眨眼:“你自己愿意说的啊。” 中年人笑道:“你天资好,跟着我习武吧,我带着你一起闯江湖,那日子肯定比你在家过得有趣儿。” 弘普白了中年人一眼:“你见过不在贝勒府享福,却去江湖上餐风露宿的傻瓜吗?你看小爷是个傻的吗?” 中年人上下打量弘普,摇头:“你很聪明,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了不知道多少,不看你,只和你说话,我只当和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交谈呢。” 弘普哼道:“小爷天资聪颖,怎么着!”十五六?什么人笨成这样?和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中年人道:“也没别的,就是见猎心喜。” “那你说说,谁派你来盯着我们家的?” 中年人顿了顿:“你知道了,就真回不去了。” 弘普不以为然,“你压根儿就没打算放小爷回去吧。所以,你才让小爷把话套了出来。” 中年人笑道:“没错。” 这孩子年纪还小,多带几年,有感情了,就不用再担心了。实在不行,派里还有那前代传下的顶级密药,给这孩子喂点儿,让他前事尽忘,便自然不会再有异心。有了这个孩子,他们日显颓势的门派一定会重新振兴起来的。至于贝勒府,中年人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现在连人家儿子也劫持了,还能想着化干戈为玉帛?逃吧!反正,这天下很大,一个不能出京的宗室,还能满天下追他不成! “那你说说,谁派你来的?” 中年人看看弘普,“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接到师门命令,着我给你们找点儿麻烦。” “那个逃人也是你弄的?” 中年人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猜的!” 中年人无语。 231劳力 “你怎么弄的?” 中年人靠在崖壁上:“我下山买东西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就寻着那逃人,把他弄昏了,往这个方向带了一段儿路。后来,他就顺着路到了这边,果然,就找上你们家了。” “还做别的了吗?” “呵呵,聪明的小鬼!我在他出没的路上演了几天拳脚,他在一边偷学了几天。”都是易学不会泄露门派底细的套路,既劳了力把他带到这边,总不能让他轻易被捉吧! “还有呢?” “你们上山寻他的人,我帮着引开了。” “你真的不知道谁找你师门的?” “我们拿钱,干活儿。”此次对象身份高贵,价钱也不低。 弘普点头,“只是找点儿麻烦吗?会害我家人的性命吗?” 中年人摇头:“不会。” 弘普叹口气:“你逃过一劫。”要敢存了杀心,就放小青上去咬一口得了,一了百了。 中年人失笑:“没错,如你所说,你那上过战场的爹如果发现我的杀意,一定上来就把我杀了。”接任务后,他尽可能调查了一下这一家子,只是,资料失实,那个男人比传言的更可怕。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凭着身份与一点儿武力横行的王公子弟,谁知道却是一头养精蓄锐长期蛰伏的凶残豹子,倒也没负了众人给他起的号! 弘普也不多说:“就你一人吗?你没同伴?” 中年人道:“我师门就我一人,至于别的,却不知道。” 弘普想了想,这么说,这山里许是还有人? “好了,你问也问够了,跟我走吧,我现在露了行藏,不能再留在山里。” 弘普挑眉:“以我为质逃出来,与拐带贝勒爷阿哥浪迹天涯,可是两宗不同的罪。你确定你要带我走?” 中年人道:“京城外面很好玩儿,你以后会喜欢的。” “可外面没我的家人。况且,我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做什么和你去过漂泊不定的生活?额娘说外面的人吃的东西都粗糙不堪难以下咽、饱一顿饥一顿、穿的衣服十天半个月也不换,一双鞋穿破了补补接着又穿……” 中年人头痛,这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八旗少爷,他怎么会觉得他能吃苦耐劳?看看弘普身上出血的伤痕,忍不住再叹口气,这小子是挺能忍,可这性子也真龟毛呀。 “……而且,你以为你真能把小爷我带走?” 中年人自信道:“对于逃跑,我还是很在行的,否则早没命了,昨儿虽是夜里,带着你,一路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你爹娘要寻踪觅迹找到你,却是不易,过一会儿等我坐上早备好的马车,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天地间,你父母就再不能辍住我的一丝首尾,把你带走,自也不是问题。” 弘普听罢却并不忧心,额娘绝对能找到他! “咱们打赌吧,如果我家人找着我,你和我回去,为我效力得了。” 中年人失笑:“侍候人?我可不会!”他打小学的是怎么让人难受,却没学过怎么让人舒服! 弘普鄙夷道:“你要侍候小爷,小爷还看不上呢,放着多少娇滴滴的丫头不用,用你一个糟老头子?你跟了小爷,别的想来也做不了,不过护个院儿、跑个腿儿罢了,当然,你师门的人也得一起,只是你一个人,不顶事儿。” 中年人无语,他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鄙视了!这小屁孩儿心还挺大,瞄上他们整个门派的人了。 “你若输了呢?” “输了,我就老老实实和你走。” 中年人心动了,好材质的徒弟难寻呀。能不用药就得着一个,这个赌注,下得呀! “话说,你师门有多少人?不会都是酒囊饭袋吧?” 中年人听了这话很郁卒,却发不出火来。 “你就那么肯定能赢?”居然一点不担心输了要远离父母? “嘿嘿,咱先把赌约说好。咱们是君子一诺吧?你会赖帐吗?” “我们做的就是信誉生意,怎会轻易毁诺?” “那你师门的事儿你能做得了主?”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我若被你家人逮住了,师门自然逃不了,不依附也不行了。” 弘普满意地笑了,冲着一边道:“额娘,咱家多了几个跑腿儿的了。” 中年人僵硬地转头,就见那位力气大得异于常人的贝勒爷背着他美丽的妻子轻松地从山角转了出来。 中年人想故技重施,却觉得一只腿发木,低头一看,一条小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了他的脚腕上。 “嘿嘿,你穿的是皮子做的鞋吧?可是,就算是钢刀,小青也能咬断了,你要不信,可以动动试试。” 中年人不敢试! 蛇很小,可他的腿上却如同捆上了钢索,他的皮肤也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冰冷尖细的蛇牙了。只是,蛇的牙可以穿透厚厚的牛皮吗? 玉儿从丈?br / 清心游第7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丈夫身上跳下来,心疼地跑到弘普身边把狼狈的儿子抱在怀里,“唉哟,怎么这么多擦伤,挨千刀的,该被掏心挖肺的绑匪,死后准被黑白无常下到地狱的贼人,我的普儿得有多痛呀!” 挨千刀的中年人苦笑,就破了点儿皮罢了,怎么就能让这位性情天真的夫人这样咒他? 玉儿什么也顾不得了,拿出干净的湿巾子,把儿子擦伤处擦干净,赶紧把药抹上,抹完了,又让丈夫撑着披风挡住风,把儿子剥光,看衣内什么地方有伤着。果然,青紫瘀肿不少,玉儿边擦边骂中年人,擦完了,给儿子换上从空间找出的干净衣裳,又喂儿子喝了几口水。 “儿子,冷不冷?饿不饿?抹完药还疼不?” “额娘,儿子没事儿。”被额娘一通摆弄,弘普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玉儿又亲了儿子好几下,到底不舍得,又把儿子抱在怀里。 雅尔哈齐看妻子给儿子收拾妥当了,把披风收了起来。这才回头看那个中年人。 中年人呼一口气,终于轮到他了,应该恐慌惧怕,中年人心里偏生出种尘挨落定的释然,是最坏的事情发生了,知道事情不会更坏后生出的一种松懈感! “普儿?这人,有什么用?你缺跑腿儿的?”雅尔哈齐很不屑,中年人则僵了僵。 “阿玛,废物利用!” 中年人想哭。 “旗里多少奴才?你做什么要招这些人?” “可是阿玛,现去培养,会花很多时间呀。儿子现在就想有点儿人手用。” “你怎么保证他们的忠心?” “阿玛,额娘那儿有好东西呢。” 玉儿敲了敲儿子的小脑袋:“药物控制会引起他们反感的。” 弘普不以为然:“儿子也没想让他们心服口服,儿子就是想着在这十年无人可用时使唤使唤罢了。” 玉儿想了想:“感觉这人没什么能耐呀,儿子,你真的要用?” 中年人还想挣扎一下:“这位夫人,我怎么没用了?你们带的那些侍卫就是全上,也别想赢过我的。”如果这位小少爷不用他,那位大爷就肯定要收拾他包括他接活儿的师门,不想供出师门,他只能自杀了事,可就算那样也未必能保证不被查到底细;如今既然另有一条路可走,而且于师门并非无益,为何不选?师门最初创立的就是胡人,如今帮着旗人,也不算欺师不是。 玉儿想了想,“那是侍卫没用,不是你顶用。” 中年人开始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怎么样? “额娘,矮子里面选将军,凑合着用吧。” 玉儿见儿子打定了主意,递给他一个小瓶子,弘普拿了一粒扔给中年人:“吃吧,有好处!” 中年人看看脚腕上青翠欲滴的小蛇,看看手里颜色惑人的丹药,再看看那云淡风轻的一家三口,一咬牙,吞了下去。没得选呀,打,打不过,逃,逃不了!不吞不行呀,那位贝勒爷眼中可一直闪着凶光呢,先前这位爷可说了,再被抓住,就要折了他的腿。而且,这一家子看着不坏,跟了这样的主子,总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强。 门派如今发展越发艰难了,连他这样的长老也得出来接活儿,再不想想辙,就没生路了。 雅尔哈齐见那中年人吞了药,遗憾地叹口气,中年人打了个哆嗦,如果他不识时务,此时还能落个囫囵吗? “小青,回来。” 一道青光一闪,中年人再看脚上,什么也没了,只在一双老牛皮制的鞋上留了两个深深的牙痕…… 看看那粉嘟嘟和自己娘玩亲亲的小少爷,中年人森森的觉得自己很倒霉,这样的异人,平日遇上一个已经是很难的了,可现在,遇上一家! 雅尔哈齐对儿子的小蛇有兴趣,正哄他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阿玛,小青害羞,躲起来了。” “一条蛇,害什么羞,快拿出来。”臭小子,和他这老子拿上乔了 “额娘,阿玛欺负我。” 玉儿嗔了丈夫一眼,“你凶什么?” 雅尔哈齐赔笑道:“媳妇儿,我就看看。” 玉儿想了想:“儿子,你阿玛这么久还没见过小青呢,以后别被小青咬了。” 弘普不乐意道:“小青才不会乱咬人呢。”不过,还是从怀里把小青掏了出来,放在掌心给自己阿玛看。 雅尔哈齐伸手要去拿那条小蛇,小蛇却盘起身子立起脑袋摆出攻击的姿式。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闪电一般去捏小青的七寸,却捏了个空。那小蛇转眼不见了。 “额娘,小青被欺负了。” “媳妇儿,那小蛇看不起你夫君。” 玉儿无奈,从儿子怀里掏出小蛇,“你看看得了,抓人家做什么?” 小青在玉儿的手里很老实,连身子也不盘了,脑袋搭拉在玉儿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雅尔哈齐得意了,伸出一根儿手指摸了摸蛇身子,小蛇动了动,却没再扬脑袋。 “媳妇儿,它不动了。” 玉儿把小青放回儿子手里,小青哧溜一下,又跑没影儿了。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 雅尔哈齐嘿嘿笑了两声,看看一边不乐意的儿子。 “小子,我是你老子。” 弘普无奈 :“知道,知道!” 不是他老子,他早让小青咬人了。 “儿子,小青的毒厉害不?” 弘普看看阿玛:“小虎都不敢惹它。” 雅尔哈齐挑眉,那头大老虎原来空长了个吓唬人的架子呀。 “那雕呢?鹰蛇是天敌,雕不怕蛇吧?” 弘普点头:“分明不怕小青,小青的蛇牙刺不进分明的身体,分明的爪子也扎不进小青的身体,谁也奈可不了谁,倒也能和平共处。” “哦,那只雕身体有那么硬?” “嗯,羽毛覆盖的地方有羽毛护着,没羽毛的爪子,很硬。” 父子俩讨论得兴起,玉儿则起身围着中年人转了两圈儿。 “儿子,你准备用他做什么?” 弘普道:“额娘,那个逃人是他弄来的,一会儿让他去抓人,咱省事儿。” 夫妻俩一起看着儿子,弘普把方才问出来的事儿又说了一遍。玉儿听完了,气不过,从空间拿出一根木棒冲着中年人头顶就是一下。 看着倒下的中年人,雅尔哈齐挑眉:“你也谨慎点儿,虽说是转到他身后才把东西拿出来的,可万一有旁人见你无中生有,岂不生事儿?” 玉儿把木棒丢进空间,嘿嘿笑两声,背后敲闷棍什么的,原来感觉这么爽的。 “儿子,你要不要出出气?” 弘普看看面朝下趴着的中年人,“额娘,你就是心太软,敲一棍子就出气了?” “儿子,那还能怎么着?” “额娘,他不是精力好?儿子想着,他既有这么好体力,就多使唤呗,儿子长大前,不会让他闲着的!”敲一棍子打一顿,太便宜了! 雅尔哈齐开始回想自己过去有没有对儿子做得太过! “儿子,你明着用还是暗着用?” “阿玛,你觉得呢?” 雅尔哈齐开始跟儿子说明用与暗用的好处与坏处,分析完了,让弘普自己选择。 “阿玛,我要再问这人一些情况。” 雅尔哈齐过去一脚把人踢醒,扔给儿子,自己和媳妇儿坐到一边看风景。 232 鸡肋 “你叫什么名字?” “尚飞鸽!” 弘普看看中年人,摇头道:“你这名字没起好,这鸽子遇到老鹰可不就是只有被吃的份儿?” 中年人尚飞鸽的脸僵了僵。 “额娘说自然界是存在生物链的,像这样鹰吃鸽,鸽吃虫,虫吃草,草吃土,土吃鹰,嗯我真聪明,这也是个食物链,对吧,额娘?” 玉儿闻声转过头,“没错。” 弘普看看尚飞鸽,“你真背运,遇到自己的天敌。” 尚飞鸽欲哭无泪,他的天敌不是那天上飞的鹰,他的天敌是这怪异的一家子! “额娘说,若要取之,必先予之。你吃的那粒药呢,有一个功效,吃下去后,百毒不侵!” 尚飞鸽呆了呆,这不是控制他的毒药吗?怎么听着是灵丹妙药?他还想着回师门后想法子解毒呢!只是,这一家子也不是傻子呀,怎么会给他这样的好处? “这是我和你说的好处。”弘普看着尚飞鸽有些呆滞的神情,不怀好意地笑道:“副作用是,一月不服,百病生!” 尚飞鸽想,生病?谁不生病?生病去找大夫呗! “一般的病,找大夫也能治,这个,却不行。嗯,我想想,额娘当初怎么说的来着?”弘普望着澄澈的蓝天仔细回忆额娘当初的话:“人,其实都是生活在有菌的环境里的,人自身也产生了抵抗有害菌的有益菌。健康,就是有害菌与有益菌达到平衡。如果人生活在无菌的环境里,身上不会产生抗菌,再把他放到有菌环境,他就活不成了。嗯,没错,就是这样。”弘普看看尚飞鸽,“这药呢,就是这样一种让人处于无菌环境的药,任何毒素都会被他中和,不过,如果停止服用,这个人会很痛苦,就像没穿衣服的人站在寒冬的大雪、也像在六月的骄阳里,或者赤身躺在刀尖上,嗯,你可以自己去想,不服药的后果,只会比我说的更难受。” 弘普看看尚飞鸽,“这个不急,你有时间体验的,嗯,额娘说,第一次服用,三天后不接着服第二粒,就会有切身的体验。” 尚飞鸽对于这位小少爷说的话听的不太懂。可是,意思还是明白的。不过,他却不太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药。 “行了,咱们现在来说说你师门的情况吧,我现在也不问太多,只问你,你师门目前接的都是些什么活儿?”没见识过药效,对方未必会死心,额娘说,人都有侥幸的心理,且让他吃点儿苦头再说,谁让他把自己绑架出来了呢,就当是小惩吧。 尚飞鸽收回心神:“绑架、勒索、杀人、放火,给钱,就办事儿。” 弘普嫌弃地看了尚飞鸽一眼:“没品!你们就是一帮社会的渣滓,国家的毒瘤,你们是应该被清扫的一群人。”嗯,额娘这话他终于用上了,说起来,真畅快,像阿玛训那帮侍卫一样威风。 尚飞鸽脸红道:“生意不太好,日子越来越难了。你们这件还是我们接的最大的任务呢。” 弘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收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你们生意做了多少年了?” “五年!” 弘普险险稳住摇晃的身子。 “你们以前做什么的?” “开武馆授徒。” “现在怎么不接着做?” “武馆被撤了,说我们的武馆用地没地契。” “怎么会没地契?” “地契被偷了。” 弘普扶额:“你们连自己的地契都保不住?还被小偷偷了?官府不是有记录?”这样没用的人,他居然收了做手下?是不是太轻率了? “官府的已经被改了,成了无主之地,我们的武馆就成了不经许可自己私建的了。” 弘普看着表情木然的尚飞鸽,“是谁要赶你们?是另一个武馆,还是你们得罪了权贵?” 尚飞鸽赞叹地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馆主救了个被县太爷儿子看中的贫家孩子,另一个武馆借机与知县勾结,把我们赶了出来。” “你们门派没走走关系,疏通一下?” 尚飞鸽脸红了红:“派里人一气之下,把县太爷的儿子弄残了……” 也就是说,以武犯禁伤了父母官的儿子,被赶出了自己家。 “伤人的人呢?没交给知县?” “那个师侄我们让他逃了,交出去,肯定活不了,县太爷就一个独子……” “你说你逃了许多次,是被知县的人追的?” “是,武馆与知县派出许多人手追捕,我们逃了许久,逃到京城才安全了。可到了京城生活也不易,只能住在破庙到码头做苦力,苦力也有帮派,没办法,在庙前挂了个告示,说什么都做,这才把日子过了下来。” 弘普开始头痛,他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昨天看你很老辣嘛,没像你说的那么没用呀,让我以为你们是个传承很久的门派。” “是,没错,我们是传承了很久,只是,现在做的活计有些不敢去见去世的祖师爷。” “你们可以接着开武馆啊。” “我们没有路引,在京城,现在都是黑户。这些年大家吃了不少亏,都变得聪明一些了。以前,帮人做了事,还拿不着钱……” “你不是说你们杀人放火还绑架勒索,怎么还能过得这么惨?”在京城,随便绑一个富户,也不会沦落到住破庙吧。 “最开始,立了招牌,官府很快来人围了我们,问我们做什么行当,我们说什么都做,正说着话,有个衙役得了急症突然倒了下去,有个同门就说,如果给咱们每个人买个馒头,就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最近的医馆……最后衙役见我们救了人,帮我们在京里找了个房子,立了块牌子叫杂务社,就是什么都做的意思。” 弘普都不用问了,肯定最后人家衙役就走走过场了事。阿玛说,外城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估计那当差的见怪不怪了。 “你们收徒怎么没收几个聪明的?” 尚飞鸽沉默半晌:“最开始都很聪明……”后来用了药,人就有些憨直。 弘普已经不想听了,几步跑到自己额娘身边,扑到她怀里,委屈地喊:“额娘——” 难得儿子撒娇,玉儿抱着狠狠亲了好几下。 “儿子,怎么啦?被打击了?” 弘普把头埋在额娘怀里,郁闷坏了:“额娘,我本来以为是什么传承久远的杀手门派的,谁知道是一帮苦力。” 玉儿偷笑:“儿子,你汗玛法能让一个传承久远,拿着人命换钱、以杀人为业的杀手门派在京里落户吗?儿子,你只顾着想额娘说的故事,忘了京城是首善之地了?” 雅尔哈齐难得见这个素来沉静聪明的儿子犯傻,在一边乐得哈哈大笑。唉呀,这个把柄,可以用一辈子呀! 拍拍儿子的头,玉儿道:“额娘说的好些是故事,说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了,不能当真的?” 弘普埋着头不好意思出来:“可是,昨儿的一切,太像额娘说的故事了,就当真了。” “夫,夫人,我们门派真的传承久远。” 玉儿抬头看看那人,笑道:“什么时候创立的?” “元朝末年。” 玉儿睁大眼,没想到还真有几百年了。 “你们门派最初是做什么的?” 尚飞鸽有些拘谨道:“护院。” “你先前想着把我儿子拐走?” “小少爷根骨罕见,习我派的功夫事半功倍。” “功倍?跟你似的?”那也太逊了,连自己丈夫也打不过。 尚飞鸽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虽是门派长老,其实是功夫最差的。” 玉儿有了兴趣了:“门派长老不应该是功夫最好的?” 尚飞鸽搓搓手:“门派里功夫好的,性子都憨,不适合出这个任务,因为要求是给你们找麻烦,让你们在怀柔住不下去,不是打架,所以,就我来了。” 玉儿挑眉,看看丈夫。 雅尔哈齐眯眼,“京里还是开了赌局,知道咱们来怀柔的人,并不只皇子宗室。” 这样的话,就不好找了。那但凡赌他们输的,都有嫌疑,当然,八阿哥一家一样可疑,不过,这样的手段,倒不太像他的手笔,他这些年,越发老辣了——也说不准,如果没有妻子的灵觉,这中年人一逃,可全没线索可查!如果没有那一雕一虎,这人在山里住多久,他们也未必能找出来,昨儿不是险些被他逃了?…… 弘普从额娘怀里抬起头:“完成任务后,你们怎么拿钱?” 尚飞鸽道:“银子一早给了,本是只需先付一半,这次,那人直接都付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一挥手:“行了,你去捉那个褚顺,我们被你耽搁了这许多功夫,没那心情玩儿了。” 尚飞鸽摸摸脑后,转身就走,玉儿看着他的背影直乐,那一下,敲得不轻,这会还头痛呢吧。让你绑我儿子,让你吓我,还把弘晖吓得直哭。 “额娘,这个尚飞鸽不是个好人。”把自己说得很可怜,不过,额娘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最开始不就是因为伤了人?哼,以后他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玉儿点头:“嗯,如果是好人,也干不出昨儿那样的事儿来。” “不过,也没坏到底儿。听他说的,也没杀过人。”如果坏透了,他就不要了。 “儿子,你打算用他们做什么?” 弘普皱着小眉头:“鸡肋,还是个烫手山芋。” 雅尔哈齐觉得今天的儿子才有点儿小孩子样,摸摸儿子的头:“儿子,在别人,那是烫手,到了咱们手里,能是多大个事儿?就算养了没事儿逗着玩儿,也没关系的。” 弘普听了阿玛这话,眼睛一下亮了。 “阿玛,真的没事儿吗?” 雅尔哈齐被儿子的眼光看得颇自得,一拍胸膛:“儿子,咱是什么人家,不用在意,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弘普眼睛越来越亮:“阿玛,儿子要建个杀手门派。” 雅尔哈齐僵了一下,扯扯嘴角:“儿子,那有什么好玩儿的?” 弘普闪着眼:“阿玛,那个很酷!”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酷?又是她的话吧? 玉儿有些心虚,她就是没事儿的时候说了几个故事,然后一不小心表现得有点儿小兴奋,谁知道就被儿子记在心里了! 看着妻子躲闪的目光,看着儿子难得全心信赖的眼神,雅尔哈齐头皮一硬:“行,儿子要建就建,不过,儿子,你要不要和你汗玛法说一下?”报备一下吧,免得皇上多心。反正是给儿子玩儿的,想来皇上最多也就一笑了之。 “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又道:“儿子,和你汗玛法说的时候,不要带出你额娘来,知道不?” 弘普看看阿玛:“儿子又不傻。”要是汗玛法知道额娘和儿女说这些故事,肯定说额娘教坏儿女,本来他以前就担心自己与妹妹被额娘带偏了心思,现在要知道了,肯定会骂额娘。 一家人说着闲话,又歇了一阵儿,这才起身往回走,可雅尔哈齐又犯难了。妻子身娇体弱的,不能一起和他赶路,儿子人小腿短,也不能靠着腿走回去,怎么办? 玉儿装着没看到丈夫的为难,把儿子往丈夫怀里一放,自己爬上丈夫的背,抱着丈夫的脖子,双腿一绕,盘住了丈夫的腰。 “好了,快点儿回去,弘晖和几个儿女还在营地里害怕呢。” 雅尔哈齐有些僵硬地抱着儿子,嘴里嘀咕一句:抱孙不抱子。最后到底还是胸前抱一个,背后背一个站起身。 玉儿在背后冲丈夫怀里的儿子偷笑,弘普第一次坐到阿玛怀里,看到额娘的笑,有些脸红,不过,阿玛的胳膊真有力气,真稳当,他一点儿不担心掉下去,阿玛的胸膛也很厚实,像额娘说的,很有安全感。弘普眼睛亮晶晶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得玉儿哈得不行,伸头亲亲了儿子的小脸儿。 雅尔哈齐一手把儿子往怀里又揽了揽,一手托着妻子的小屁股,余光瞥到妻儿快乐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看着前方的路迈开了大步。 233连环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处风景极美的瀑布,看到了奇特的潭水,那潭,旋涡一般旋转着,带着一种吸扯人的吸力,让玉儿很是惊了一下。 雅尔哈齐感觉到脖子上妻子收紧的力道,顿住脚步,问道:“怎么啦?” 玉儿蹭蹭丈夫,问道:“这是到哪儿了?那潭水看着真可怕,像要把人扯进地狱似的。” 雅尔哈齐失笑,如妻子自己所说,对别人情绪的反应也好,对自然万物的感触也罢,她总较旁人更敏感,自己如今也是五感敏锐,却不像她所说一般不能安睡,也不会轻易被旁人影响到情绪与心情。果然,女人和男人天生就不一样。 “咱们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再一个时辰,就到咱们的营地了。” “阿玛,咱们的营地不远的地方有城墙是吗?”弘普记得昨儿恍惚看到城墙时额娘说那是前朝戍边将士驻扎之地。 “对,咱们宿营那儿叫鹞子峪。” 玉儿笑道:“普儿,你发现没,林里有好多小动物?” “嗯,额娘,儿子看到了,有獾、狍、松鼠、山鸡、野兔……好多。”弘普趴在阿玛的肩头和自己额娘说话,玉儿看儿子好兴致的样子,对丈夫道:“雅尔哈齐,咱们多玩两天吧?以后你就要忙了,就没什么空闲陪我们娘儿几个了。” “好!” 雅尔哈齐弯着腰不让妻子滑下去,把儿子换了个手抱着,之后又托住妻子继续往前走。 玉儿搂着丈夫的脖子笑问:“手累了?”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你们这点儿重量算什么。” “爷是担心普儿一直保持一个姿式难受?”玉儿冲儿子眨眨眼,弘普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羞羞地把头埋了起来。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你今天打算带孩子们做什么?”对于妻子的调侃,雅尔哈齐选择转移话题。 “山上好多药材,还有许多山花,野菜,昨儿忙着赶路,都没好好玩儿,今儿反正有人替我们捉人,就让孩子们好好玩儿呗。” 这个时节,正是游玩的大好时光呀,这么些年,玉儿除了空间,也没去过什么地方,难得此次可以公私兼顾,不免动了游兴。 己时,看到营地一角时,雅尔哈齐把妻儿放到地上,玉儿亲了亲丈夫,弘普也红着小脸亲了亲阿玛,雅尔哈齐笑着摸摸儿子的头。 “去吧,弘晖肯定担心你呢。” 弘普看看额娘,见额娘点头,撒腿往营地跑去。 玉儿的灵觉跟着儿子,不免见了一番兄弟相见的戏码,忍不住捂着嘴笑,小孩子,总喜欢学大人,做起大人的事儿来,总让人发噱,才分开了一个晚上,居然一幅久别重逢样,还学大人抱在一起互相拍背……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由捂嘴笑到扑到自己怀里闷笑,“怎么啦?” 玉儿笑够了,把两个孩子见面的场景和丈夫描述了一番,雅尔哈齐听了也忍不住失笑。 “行了,看了儿子的笑话,也该回了!” 玉儿嗔丈夫一眼:“人家哪有!” 雅尔哈齐牵着妻子的小手,看着她笑眯了眼的模样,摇摇头,没有?没有还乐不可支的样子? 营地的四个孩子伸着脑袋见两个大人回来了,都围着转,玉儿看看衣着整齐的几个孩子,点点头,不错,现在都能自理了,又问有没有洗脸漱口,孩子们把小手小脸都伸给她看,以示洗得干干净净的了。玉儿宣布今儿一天用来玩儿时,孩子们都快乐地满营地跑,嚷着要射猎的,捉小兔的,和额娘一起采药的,很是闹了一阵儿。 领着孩子们采了一些野菜,吃过了中饭,下午便由着他们满山跑,当然,跑得太远时,侍卫们也会跟着以免孩子们摔着。玩儿得累了,玉儿就带着他们漫山遍野认映山红、山菊花、荷包花、榛子、山樱桃、野葡萄上百种山花野果,厥菜、木兰芽、石花菜、长寿菜几十种山野菜,又把能用的丹参、地丁、山姜、透骨草等药用植物挖了一些。 弘普崇拜地看着挖药草的额娘,玉儿抬头看到了,冲儿子调皮笑道:“儿子,这就是看书的好处了,好些药材野菜额娘也是第一次看到长在山上的实物的,以前也就是在书里看到画而已。” 看看儿子,玉儿又道:“不过,这实物又比书上的看着生动有趣多了,书上的画,到底没有生命,对吧?”她是让儿子爱书,可不想让儿子成个书呆子。 弘普点头,他自己也看过一些画的,自然知道额娘说的是画之难尽的意思。 玉儿又问弘晖以前有没有出来玩儿,弘晖摇头。 玉儿想着皇帝的儿子到了七八岁或者十岁,皇帝就会带着出塞,孙子们则未必个个都能顾上,加上四阿哥不是个爱玩的性子,弘晖以前身子又弱,以致他到如今才第一次上山。自己的孩子们还有空间的山水可玩儿,弘晖却是没有的。 不过,想想现代生活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的孩子们,好多也是长到十几岁才看到大自然,玉儿也就释然了,毕竟,这些金尊玉贵的皇子皇孙至少还有自己的庄子可玩儿呢…… 抬头猛不丁看见弘晖的神情,玉儿自嘲,自己真是多少年也改不了的习性,山山水水,在这个时代,还没像后世被人类的各种建筑物所占领,却是并不稀罕的,再说,作为皇孙,弘晖是不会缺少陪着他玩的人与玩具的。 自己只道皇室宗亲的子女辛苦,其实,他们也自有自己的乐趣,总不会比后世的平民子弟难过的,至多,享受了皇室的尊荣,身上也自然要背负属于自己的责任罢了,他们打小就有这个意识,也并不以之为苦!如同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看来的辛劳,在他,不过是另一种玩儿的方式罢了。这,就是生活习惯与意识形态的差别! “又想什么呢?” “我总以为孩子们过得辛苦,其实,他们也许并不这么想吧?” 雅尔哈齐呼一口气,妻子终于醒过一些神来了。 雅尔哈齐早就发现了,妻子待人接物时,有时会有一种怜悯的心态,好在,她这种态度很隐晦,也并不是面对每个人都这样,否则,如果平日来往的那些心高气傲之辈知道妻子对他们存着怜悯,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 平日见着自己稍对儿女多点儿要求,她都要不乐意的,以后,应该不会再这样了吧?慈母多败儿,妻子明白这个道理,但,对孩子总不免过于坦护,总觉说自己这个阿玛对儿子过于严苛。雅尔哈齐很庆幸,以后,不用再担心妻子想不开了。不能放纵儿子,又不能让妻子心生不满,这几年,可把他为难坏了! 晚上,仍在原地宿营,却有一个侍卫求见。 雅尔哈齐听罢侍卫的讲述,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回了主帐找妻子借雕用,玉儿看着丈夫的脸色也不多问,吹笛召了分明回来,雅尔哈齐把写好的书信让妻子送到京里的伊拉哩府,让自己的三位大舅兄帮忙。 服侍丈夫躺下,玉儿才问是怎么回事。 雅尔哈齐冷哼道:“有人把手伸到我身边的侍卫身上了,拿了侍卫的把柄要挟,要把咱孩子带走。” 玉儿一下坐起身子:“孩子!” 雅尔哈齐安抚道:“没事儿,侍卫自己也很是挣扎了些日子,方才找了爷去把事情都禀明了,求了爷帮他把家人救出来。” 玉儿关切道:“能救出来吗?” 雅尔哈齐发狠:“爷身边的人,爷总得护着。” 玉儿展开眉,侍卫既求到丈夫跟前了,为了不寒侍卫的心,也该把人救出来的。 “你不早说,早说我把药让分明带点儿给哥哥们,他们兴许要用呢?” 雅尔哈齐道:“现在还不知道京里具体的情况,等等再说。” 夫妻俩躺了一会儿,雅尔哈齐手一拍,“连环计!那个尚飞鸽的作用,就是引我们离开孩子身边,这个侍卫才是杀着。” 玉儿惊讶道:“不会吧,难不成|人家还能算到咱会上山不成?” 雅尔哈齐冷笑道:“就算今儿不上山,也总有离开孩子们的时候,那个尚飞鸽不是说了,还要在山上住许久?这么些日子,总能让他找着机会把爷和一些侍卫引开,庄子里没什么侍候的人,侍卫也少,到时,埋下的暗手要把孩子虏走便轻松多了。” “是为着这次赌局吗? 雅尔哈齐眯着眼摇头:“看事情,不能只看眼前,兴许是爷以前结的仇,兴许是这次八阿哥一家做的手脚,也许,还有别的一些暗中藏着的人,不能太早下结论,否则,便是让真正的主谋逃过去了。且等你哥哥们查探一番再说。” 玉儿头痛:“对这个,我不在行,都交给你了,我能做的就是护着孩子,不让他们出事儿。你也不用挂心,我昨儿走时给了容容几包药粉,真有人敢对他们动手,也只会自讨苦吃。” 雅尔哈齐笑着抱着妻子:“我早知道你不是个会阴谋算计的,没事儿,有爷呢。” 玉儿眉开眼笑,所以说,有个性格互补又可以依靠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儿。打前世起,她就对旁人的心思摸不透,职场被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手脚,也唯有在看电视电影的时候,一眼能看出来谁是坏人…… 理论经验是丰富的,可只要一实践,却只会尸骨无存。如今,有一个打小在是非圈儿里滚大的男人在前面挡着,她真是轻松得不得了。 外面,一个值守的侍卫看着那冲天而起,没入夜空中的神雕,呼出一口气。他再次为自己的选择庆幸,如果,如果他昨儿鬼迷心窍,对几个小主子动了手脚,这会儿,一定在逃亡吧!或者如那此时捆缚在地的两个人一样,已经被捉住了?到时,不但救不出家人,自己也会犯下死罪! 果然,神雕所择之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冒犯的,贝勒爷说会帮他把家人救出来,应该也不会失信,萨哈连不是说了,贝勒爷从来都是个重然诺的人吗? “瓦尔喀,你不是说要找贝勒爷求恩典?求了吗?” 瓦尔喀回头看看萨哈连,感激地笑道:“求了,贝勒爷说一定会帮我作主。” 萨哈连拍拍同袍的肩:“我老早看你就觉得不对劲儿,平日连训练也提不起劲儿来,有时还走神儿,果然是有事儿,兄弟,以后有事儿,就和大家伙儿说,大家总会帮忙的。” 瓦尔喀道:“萨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小弟说不准就做错事儿了。” 萨哈连重重一拍:“臭小子,说了,叫连大哥也行,萨哈连大哥也行,哪怕你直接叫大哥呢,叫什么傻大哥,夫人上回听到笑了好久!” 瓦尔喀傻笑:“夫人还经常取笑大阿哥呢,萨大哥不要在意。”真好,还能站在这儿和同袍玩笑,贝勒爷也还相信他,让他继续值守,如扎隆阿所说,跟了一个好主子,他们这些侍卫也能被护佑。 萨哈连自然知道自家夫人是个什么性子,又狠狠拍了瓦尔喀一下:“总之,不准叫我傻大哥。” 周围几个侍卫听到都轻笑出声,以前没在意,现在但凡听到人叫萨大哥,大家都忍不住会想笑,也不怪人家萨哈连突然一下变得娘们儿一样爱计较了。 234惨死 众侍卫轻声说笑,只当离着主帐远主子听不到,却不知如今的雅尔哈齐耳力超人,众人的玩笑都被听了去。 玉儿自然也都听到了。 “就是这个瓦尔喀吗?” “嗯。” “他求你什么了?” “有人给他送了他家人的手信,他家人被人关起来了。他求爷帮着把人救出来。” 果然,江湖不可怕,可怕的还是有权有势又滥用权势之人。 “爷,咱们一辈子都逃不了这样的事儿吗?孩子们也是?”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的手紧了紧。 “从来财帛动人心,富贵迷人眼,权势乱人智,铤而走险之辈总有的,孩子们仿佛没有你这样感受恶意的能力,因此,你要好好教他们怎么自保,你教的,他们记得住,爷找了人教,他们总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雅尔哈齐有些无奈,谁说他家的孩子好带?他家的孩子任性着呢! 玉儿笑道:“你也不想想,孩子们才多大?他们现在能听进去几个亲近人的话就不错了,你找无关的人,他们自然不乐意搭理的。再过两年就好了。” 雅尔哈齐被妻子一说,才发现,龙凤胎这才六岁呢,平日儿子总像个小大人一样,他都被带得忘了儿子的年龄了,一时不免还有些得意。 第二日,玉儿安顿好孩子们后回到主帐,迎头一个眼眶红通通的侍卫走出来,见着玉儿后又赶紧给她行礼,玉儿示意他免礼后走进了主帐。 “那个侍卫怎么啦?”被丈夫骂哭了? “那就是瓦尔喀,爷只是告诉他,爷已经着人在京里帮他找他家人了。” 侍卫是感动的? 回到庄里没几天,伊拉哩府把查探结果送了来。雅尔哈齐沉默半晌,把瓦尔喀叫了来。 “瓦尔喀!” “贝勒爷!”瓦尔喀单腿跪在地上。 “瓦尔喀,你兄长已逝十几天了!” 瓦尔喀如遭雷击,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神情凝重的贝勒爷。 雅尔哈齐想了想,起身扶起他,把送来的密信递到他手里。瓦尔喀颤着手,急速地翻动那几张纸,最后呆愣在当地。 雅尔哈齐叹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 “贝勒爷,奴才的兄长从来饮酒不过量,不会酒后失足落入河里。” 雅尔哈齐在房里来回转了几圈,看看急切要证明自己所说非虚的瓦尔喀。 “爷知道!”几个舅兄把瓦尔喀一家查了个底儿掉,雅尔哈齐自然知道瓦尔喀一家的详情。 瓦尔喀听到贝勒爷这话,想着哥哥无辜惨死,眼中的泪再没能止住。 雅尔哈齐负手仰头看着大厅的房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瓦尔喀自小没了爹娘,是他兄长一手把他带大的,所谓长兄如父,在瓦尔喀心里,这个兄长便是他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如今,骤闻噩耗,情难自禁也属人之常情。 待得瓦尔喀止住悲声,雅尔哈齐才坐回椅上,看着瓦尔喀道:“照你说的时间,你收到信时,你兄长便已被害了,对方压根儿没打算留下首尾,就算你真的如对方要求的那样做,你兄长也仍然救不回来了。” 瓦尔喀红着眼眶站在当地,身上充斥着浓重压抑的恨意。 雅尔哈齐看看这个十七八岁年轻的侍卫,“瓦尔喀,夫人的兄长亲去衙门帮你兄长把尸身殓了……” 瓦尔喀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对兄长感情深厚,只是,按制,你只能为他服丧一年,这一年你在家好好看顾兄嫂并侄儿侄女,一年后,再回爷身边当差。” 雅尔哈齐想了想:“你兄长家境不是太好,你侄儿侄女服斩衰三年期满后,可来找爷,爷会替你好好安排。” 一边说着,雅尔哈齐起身把瓦尔喀扶了起来。 在厅里又来回走了几圈,雅尔哈齐看看神情惨痛的小侍卫,“衙门已结了案,爷能做的,便是让夫人的兄长在京里接着查!哼,那人以为杀人灭了口,不会再被查出来,却不知你夫人打小养在府里的白貂嗅觉极灵敏,能这么快在衙门仵作间找到你兄长也全凭了它,你且安心在家服丧吧。爷会想法子替你报仇的。” 瓦尔喀单腿跪在地上:“谢贝勒爷!” 雅尔哈齐叹口气:“起来吧,说到底,是因为爷牵累了你。” 瓦尔喀哑着嗓子道:“这却与爷无干,平日,因为爷的威名,我们这些奴才在京里也极得意,为爷效力原是奴才的本份,再者贼人作恶,又与爷何干,不过是因着奴才得爷宠信带在身边,才会被人盯上罢了。” 雅尔哈齐看看瓦尔喀,点点头,是个头脑清明的,倒也没被悲愤冲昏了头脑。 “去给你家夫人磕个头吧,她知道你的事儿,也极担心的。” 在厅里又坐了一会儿,待满腔的杀意平息后,雅尔哈齐才起身去了书房。 ?br / 清心游第7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玉儿见丈夫进来,替他倒了一杯茶,几个孩子都知道了详情,皆安静无声。 “我给了他一百两银票,他原本不接的,后来,还是我说到他嫂子并侄儿侄女,他才接了过去。” 雅尔哈齐叹口气:“他也算颇争气,凭着自己的本事到了爷身边当侍卫。”他带来这么些侍卫,暗处那人偏盯上了这个瓦尔喀,还是瓦尔喀家太单薄吧! 看妻子儿女并堂侄儿都没精神,雅尔哈齐赶紧道:“行了,以后多照顾他家的人就行了,别的事儿,有爷呢,你和孩子们先前在学什么?” 玉儿看看几个孩子,也笑着转说他话。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便流失了,春尽,夏去,秋至! “高树蝉声秋巷里,朱门冷静似闲居”,对于住在庄子里,忙着一日三餐,外加两顿点心,还要为一家子洗衣服被褥的玉儿来讲,时间更是不曾在每日的忙碌中留下一丝痕迹。当十阿哥站在她家的庄子里时,她才恍惚想起来,几十公里外的京城,还有一大群亲戚! 看着傻楞的玉儿,十阿哥冲天翻了个白眼儿,果然,还是这副德性! “笨丫头,爷要喝茶,要吃点心!” 玉儿被这一声喝喊回了神,抬头便看到十阿哥怒其不争的眼神,嘿嘿一笑:“等着!” 看着转身走了的玉儿,十阿哥回头看雅尔哈齐:“你还真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呀!” 雅尔哈齐伸手示意十阿哥坐。 “倒不是在意那赌注,她自己也喜欢为孩子们张罗。” 十阿哥烦恼地看着雅尔哈齐:“我压了三千两赌你们输,可这眼看着到时间了,你们居然还住得这样安稳。” 雅尔哈齐失笑:“现在赶紧再压赢就得了呗。” 十阿哥往椅背上一靠:“现在坐庄的已经不收赌注了。”好在他背着九哥又在那笨丫头身上下了三万两,若不然,就赔了。 “纳楚那小子,现在瘫在床上了,别人都说你是为表妹出气,把他弄瘫了的。” 雅尔哈齐挑眉:“纳楚瘫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阿哥看看仿佛真不知情的雅尔哈齐,“前些天他喝醉了爬到自家房顶吆喝,没站稳,掉下来,瘫了,不是你做的?”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递的茶,“我在几十公里外,手能伸到京里?再说,纳楚又没惹着我,我收拾他做什么?” 十阿哥见着玉儿端的点心,不洗手就想抓,被玉儿一巴掌拍到手上,讪讪地接过玉儿递的湿帕子囫囵擦了一下,快手快脚塞了一个到嘴里,满足地眯着眼嚼巴。 玉儿好笑:“出息!你是什么身份儿的人,至于馋一块儿点心馋成这样儿的?” 十阿哥也不和她多争论,一手茶一手点心的忙乎,连话也不和人说了。 雅尔哈齐看着十阿哥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得意地笑,他媳妇儿做的东西,就算没加空间里出产的材料那也是极好吃的,何况,这点心里,玉儿还加了空间山林里的野果,那味儿,完全不是别人的手艺能比的。 一盘点心转眼间见了底,十阿哥意犹未尽,好在,还知道留点儿肚子一会儿吃正餐,倒也未再叫玉儿再来一盘。 擦干净手上的点心屑,十阿哥看着雅尔哈齐道:“你表妹被他骗进府,你没恼?” 雅尔哈齐挑眉:“他怎么骗我表妹了?” 十阿哥一拍腿:“那小子,骗你表妹说自己是铁帽子平郡王,你表妹便上当了,跟他进了府才知道,他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奉恩将军,比闲散宗室也没强到哪儿去,哭着说要让你替他做主。难道你表妹没来找你?” 雅尔哈齐挑眉:“有这事儿?” 十阿哥道:“你真不知道?你自己的表妹,你居然不管?” 雅尔哈齐端起茶喝了一口:“她有夫家,还有父亲,此次又是自愿跟了纳楚,我怎么管?” 十阿哥吡吡牙:“你可真够狠心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母家嫁到京城的那些个表姐表妹,你好去管?” 十阿哥想了想:“她们身份尊贵,却不用我多劳心!” 雅尔哈齐嗤笑道:“身份尊贵是没错,可夫婿宠爱妾侍,以至她们无子,你也不管?” 十阿哥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儿?” 雅尔哈齐乐了:“你自己表姐妹的事儿都不知道,我一个外人能知道?” 十阿哥这才发现被雅尔哈齐带沟里去了,瞪他一眼:“算了,爷也就听了一耳朵,说来给你知道罢了,你既不在意,我就当自己白操心了。” 雅尔哈齐慢条斯理道:“你且说来听听,都听到些什么?” “您不是不管?” “听听也无妨。” 十阿哥有些恼,玉儿看看两人有些对上了,赶紧给他手上递了一块儿水果,十阿哥一下又眉开眼笑了。 吃罢水果,十阿哥一抹嘴:“得了,看在这笨丫头的份儿上,我不和你计较。” 玉儿看看时间,去书房把双胞胎抱了出来,送到十阿哥怀里,自己去厨房做中饭去了。 十阿哥许久没见双胞胎,偏双胞胎把他记得真真儿的,他乐得不行,加上双胞胎被弘普教得嘴儿甜得不行,十阿哥一时被哄得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他自己也有儿子,可他儿子一点儿不好玩儿,性子急躁,让他玩一会儿就哭,还是玉儿的孩子好玩儿,怎么弄都不哭。 雅尔哈齐看他过火了,就把儿子叫过去说几句话,几次后,十阿哥自然发现了,倒也没再对着孩子们没轻没重了。之后,雅尔哈齐就坐在那儿看两个小儿子哄着他们十堂叔许了一大堆东西还兀自傻乐。 最后,还是雅尔哈齐看不过眼了:“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和两岁的孩子还玩儿得这么高兴?明知道被哄了,你还顺着他们?” 十阿哥不以为意:“他们可是我守着出生的,和我亲,你见他们哄八哥九哥的东西了吗?嘿嘿,连四哥,他们也没这样的,他们能要点儿什么?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便是再好的,只要能逗得他们高兴了,我也不吝惜的。” 雅尔哈齐摇头:“你儿子将来准是败家子儿!” 十阿哥不乐意了:“怎么就成了败家子儿了?” “你这么惯着,再好的性子也被你惯坏了。” 十阿哥瞪眼:“我也就对弘芝弘英才这样,弘旭我可没事事依着他。”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摇头:“我说,你怎么就听着我表妹的事儿了?” 十阿哥接着弘英扔过来的小皮球,又扔回去,弘英没接住,皮球一跳一跳,跑了,弘英迈着小短腿就追,小皮球滚到一张椅子下面,他就弯下小身子蹶着小屁股伸手去探,那样子看得十阿哥哈哈大笑。笑完了,想起来回雅尔哈齐的话。 “唉呀,我在酒楼听到人说纳楚那小子的事儿的时候,有人说到他骗了一个小寡妇,后来说着说着,才知道是你表妹,我就留神听了听。” 235黑手 “就为了我表妹的事儿,还劳你跑一趟!”雅尔哈齐笑道:“劳你惦记。” 十阿哥一挥手:“和你表妹没关系,不过是听到了,和你说说,到底是你亲戚不是!我是想着许久没见着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在这边怎么样,就禀明了皇阿玛来看看。” 十阿哥又有些不乐意道:“以前隔一段儿时间还往我府里送点儿吃的,自打你们来了怀柔,我府里就再没收到过!”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惦记我们是假,惦记点心是真吧!”他媳妇儿忙着呢,哪有时间给别人送吃送喝,没见连皇上那儿的都减半了? “就惦记点心了,怎么的!”十阿哥羞恼的声音不自禁提高了,话音刚落,却听“哇”一声,孩子哭了。 十阿哥手里的扇子啪一声合上,赶紧道:“十堂叔不大声,别哭,别哭。”边说边回头,却见弘英抓着小皮球坐在地上哭。 十阿哥把扇子一扔,赶紧过去把弘英抱在怀里哄。 “乖,十叔不大声吼了,不哭!” 弘英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痛!” 咦? 十阿哥明白了,不是自己把孩子吓哭了,是孩子站起来时撞着椅子了。 “别哭,撞哪儿了,让叔看看。” 弘英边哭边把头转过去让十阿哥看他撞着的地儿。 “唉哟,这都碰红了,十叔给你揉揉。”十阿哥揉了两下,弘英的哭声却更大了。 雅尔哈齐看不过去了,挡开十阿哥的手。 “你揉得太重。” 十阿哥摸摸鼻子,由着雅尔哈齐把孩子抱走,嘴里不忘嘀咕:“我手哪儿重了!” 雅尔哈齐自打抱了弘普后,倒也不再坚持抱孙不抱子,此时见儿子被十阿哥折腾得可怜,便抱了过去。弘英趴在自己阿玛怀里,可怜兮兮地边哭边抽答:“阿玛,痛,十叔,坏!” 十阿哥急了,追过来解释:“弘英,十叔就是手重了一点儿,十叔不坏。” 雅尔哈齐看看十阿哥,对怀里的弘英道:“儿子,你十堂叔有多疼你,你不知道?他就是手脚没个轻重,你以后玩儿的时候,离着他远点儿就成。” 十阿哥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怎么教孩子远着我,你这是看俩孩子跟我比你还亲不乐意了?” 雅尔哈齐也不理他,低头问弘英:“站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看看周围的环境?你捡皮球的时候都知道别撞着椅角桌角不是?” 十阿哥一听,“啊,你明明知道他会碰着,你也不提醒他一下。” 雅尔哈齐道:“他要不痛,他就记不住教训。”人,总要经历各种疼痛后才会不再犯错啊! 弘英抽答道:“儿子忘了!” “以后要长记性,知道不?” “嗯,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又转过儿子的脑袋看了看:“没事儿,就是红了,过会儿就没事儿了。自己找你二哥玩儿去。” 十阿哥看着止住哭声的弘英摇摇摆摆去找弘芝玩儿,羡慕道:“弘芝弘英脾气就是好,这哭一会儿就没事儿了,我家弘旭一哭,就收不住,爷听着心烦。” 雅尔哈齐道:“准是你们照管不周全,孩子不舒服才会哭闹,看你这没轻没重的手脚,不知道平日把弘旭怎么摆弄呢。” “爷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跟女人似的轻手轻脚不成?” 雅尔哈齐不想理他,转说他话,说到皇帝从塞外回来时,十阿哥道:“九哥的岳父真是让九哥没面子,被皇阿玛下旨枷号三个月、鞭了一百,统领也做不成了!” 雅尔哈齐眼睛眯了眯:“我在怀柔,京里的消息就知道得很慢,齐世(又译作七十,齐实)犯什么事儿了?” 十阿哥狠狠吐了口气:“还不是银子的事儿。” “嗯?” “秋季该发放的银米没准时给下面发放。” “哦?这样的事儿,以前不也有?” “是吧,所以说他倒霉,听说有旗下人等着银钱治病救命的,因银钱不凑手死了,那家人一气之下告了他!没死人也就罢了,这人都死了,皇阿玛也不能再包庇他,着刑部查实了定了罪。” 雅尔哈齐把地上两个儿子叫起来让他们坐到毡子上去,双胞胎听话地转移阵地。 十阿哥又叹一声玉儿的孩子听话又懂事。 “齐世那性子,不涉及利害也就罢了,爷听说一旦有了利害冲突,他便绞尽脑汁子的算计,好些亲戚在他手里都吃了亏,还有人给他起了个号叫‘猕猴都统’可是?” 十阿哥听着这话想了想:“九哥说他还是有才的。” 雅尔哈齐笑道:“有才的人,还少?他的事儿,你九哥没帮他求求情?” 十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朝堂上的事儿,能求情吗?皇阿玛到时能连九哥都罚了。” 雅尔哈齐坏笑道:“皇上慈父心肠发作,真依了他的求恳也说不准。 十阿哥想了想,又摇头:“没出人命还有转寰的余地,这都闹起来了,皇阿玛也得秉公处置。” 雅尔哈齐叹道:“齐世这事儿做得不漂亮。就为了点儿银子,把多少年的老脸都丢了。” 十阿哥哼道:“你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你不缺银子使,自然不知这缺银子的难处。” 雅尔哈齐失笑:“齐世是等着这钱买粮呀还是制衣呀?吃饱穿暖了,别的什么没个转寰的余地,偏要把手伸到这上面去,多少来钱的正路他不走?” 十阿哥挠头:“我仿佛听着,他家的铺子还是什么出了问题,是货呀还是什么,他银钱一时不凑手,就挪了要发给旗下兵丁的俸,估计本是想着如以前那样马上能还上,谁知道就出岔子了呢。” 雅尔哈齐嘴角翘了翘,低头喝一口茶。 十阿哥看了雅尔哈齐一眼,又挠挠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不多久,弘晖与弘普从书房里出来,十阿哥又拉着他们上看下看。 玉儿与惠容把午饭端上桌时,十阿哥傻了傻。 “这么多菜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玉儿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容容也帮我了。” 十阿哥也没多客气,举筷就夹,吃一筷点点头,换一个菜赞一声儿,完了嫉妒地看着雅尔哈齐道:“你这家伙,这也太享福了!” 雅尔哈齐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吃着菜,那样子看得十阿哥牙直痒痒。 临走了,十阿哥卷了一堆东西回京城,还没忘叮嘱玉儿别把他每年的生辰礼漏了,到时要记得送到京里。 雅尔哈齐眯着眼翘着嘴角看着远去的几骑,回头对玉儿道:“你带孩子们去书房玩儿吧。” 玉儿点点头,替丈夫把有些斜的衣襟又理了理,这才把孩子们都带走了。 雅尔哈齐望着天,头也没回地道:“萨哈连,给瓦尔喀去个信,爷应他的事儿,替他做了。” “嗻!” 萨哈连也不多问,直接转身办事去了。 回到京的十阿哥屁股还没坐热,九阿哥就找上了门儿。 “老十,他们在怀柔怎么样?”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好着呢,雅尔哈齐那小子,又壮了!他娘的,那小子,真好命,玉儿做饭的手艺真好。” 看着老十垂涎的样子,九阿哥不屑道:“你个吃货。” 十阿哥瞪他一眼:“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哪儿不对了?” 九阿哥气恼道:“那女人又给你讲歪理?你还偏就信了。” 十阿哥不以为然:“那丫头笨是笨点儿,可她又不蠢,人家说得对,我为什么不信。” “我不和我说,哪次你不偏着她?” “我说九哥,你一个大男人,总和那丫头过不去做什么?人家又从来不招你不惹你的?便是这次打这赌吧,也是你自己要鼓动着八哥应下的吧?最初也是八嫂子挑起的吧?玉儿可从来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你怎么就那么看她不顺眼?” 九阿哥恨道:“打小,你就偏她,她明明最狡诈不过的,偏你就认准了她是个好的。” 十阿哥瞪大眼:“九哥,咱们说的是玉儿吧!你说的是玉儿吗?不是别人?” “玉儿,玉儿,玉儿!人家都嫁人了,你总念着人家一个已婚妇人的名字做什么?”九阿哥恼火地把扇子拍在桌子上。 十阿哥看他九哥火了,坐在椅子上开始喝茶,他平日也没总念那笨丫头的名字呀!九哥这是眼看着要输了,急眼了?迁怒到他身上呢吧! 九阿哥最近事事不顺,心火有点儿重,一时没忍住就跟十阿哥急了,这时见老十坐得稳稳当当地,更恼了。 “我在这儿又气又急,你在那儿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十阿哥道:“九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呢!” 九阿哥狠狠瞪着老十,见他完全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泄气地道:“算了,自打那年出塞见着她,咱为她吵了多少次了?不说她了,你说说,我岳父那事儿是不是雅尔哈齐做的?” 十阿哥放下茶盏,“九哥,那是雅堂兄,不是雅尔哈齐。” “老十,你今天就是要和我对着干,是吧!”九阿哥一拍桌子。 十阿哥嘿嘿笑:“九哥,平日都是我拍桌子,今儿换你急眼了?” 唉呀,难得见他九哥急躁的样子,十阿哥第一次发现,原来看别人急自己却泰然稳坐的感觉不坏!怪不得每回他急眼时,九哥脸上的表情都很享受似的。 九阿哥抹一把脸:“娘的,最近事事不顺,这心火压都压不住。老十,你不会和九哥计较吧?” 十阿哥笑嘻嘻道:“九哥,咱什么关系?打小一起滚出来的,说这话?” 九阿哥这才舒展了眉眼。 “出京前,你托我打探时,我就说肯定不是雅尔哈齐做的,你偏不信!他现在怀柔,京里的消息都不太灵通,而且,身边全是皇阿玛的人,怎么还能把手伸到你岳父身上?我看你呀,还是往别的地儿查查,看是不是你岳父平日把人得罪得狠了,人家算计他呢?你岳父那性子,得罪的人不少吧,你怎么就直接怀疑到雅尔哈齐身上了?” 九阿哥怀疑地看看老十。 十阿哥自然知道自家九哥的性子,“人家雅尔哈齐在怀柔不知道过得多美,哪有那心思管别人呢?再说,你素来也没惹他,他也和你没过节,平白无故的,他做什么和你过不去?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何苦为自己树敌?他性子虽横一些,可你看他打小什么时候不是被人惹急了才下狠手的?我说你也怪了,怎么就能牵扯到他身上了?哦,难不成你岳父得罪他了?” 九阿哥看看十阿哥,想了想:“纳楚把雅尔哈齐身边一个侍卫的哥哥给弄死了,我老岳父帮着结了案?” “啊?” 十阿哥瞪大了眼:“九哥,你为什么和一个侍卫过不去?” 九阿哥的眉毛又立了起来:“不是我!是我岳父和纳楚下的赌注太大,可眼见着要输了,他们急了,就出了昏招。” 十阿哥站起身,在屋里快速转了几个来回。 “九哥,你实话实说,真不是你授意的?” “老十,你九哥我要出了手,雅尔哈齐现在能安稳地呆在怀柔?”九阿哥撇嘴。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九哥,不是你不想出手,是你不敢出手吧?皇阿玛知道你给八哥银子了,要再知道你出手对付雅尔哈齐,嘿嘿,九哥,到时,你就要挨骂了。” 看着自己九哥不以为然的样子,十阿哥道:“雅尔哈齐是和我们隔着房,可是,他讨皇阿玛喜欢呀,皇阿玛可是把他当半个儿子看,这事儿,兄弟们谁不知道?嘿嘿,偏他不是皇阿玛生的,对着皇阿玛比咱们兄弟可自在多了,平日在皇阿玛跟前他还能耍赖,有时还没脸没皮的撒泼,咱们这些亲生的儿子却不敢,若不然,这屁股上就要挨板子。” 九阿哥不耐烦道:“知道,知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九哥,那庄子上,有皇阿玛跟前的侍卫,还有皇阿玛派去的曹嬷嬷,庄子里的事儿,皇阿玛一清二楚!”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九哥,愿赌服输。” “我知道!”九阿哥声音一下高了,这还没到时间呢,老十怎么就知道他肯定会输? 十阿哥看看自己九哥:“雅尔哈齐不太管他的表妹,纳楚自不是他弄的,他忙着田里的事儿,你老岳父的事儿也不是他做的。” 九阿哥掂了桌上的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吃完了,赞了一句:“你府里厨子的手艺长进多了,这点心,好吃。” 十阿哥看他九哥一眼,没告诉他这是玉儿做的,他九哥这会儿心气不太顺,还是别再撩拨他了。 236幕后 “八哥!” “从老十那儿没探到什么有用的吧?” “嗯。” “早和你说了,老十斗不过雅尔哈齐,他想要从雅尔哈齐脸上看出什么,或是从雅尔哈齐口里听到什么,难!” “可是,八哥,这事虽没什么线索,可我敢肯定是雅尔哈齐做的。” 八阿哥沉默了一会儿:“九弟,纳楚和你岳父暗地里做的手脚,雅尔哈齐未必知道!他没那么多人手查探!你看他贝勒府的人根本没动,便是伊拉哩府的人手,也都没动静,唯一可疑的,不过是伊拉哩家的老大伯鑫多出门走动了几趟罢了,可他也没接触别人不是!没有查探,雅尔哈齐他怎么就能知道那侍卫的兄长是被谁害了?” “八哥,伊拉哩伯鑫是没和人接触,可他走的路线,正好是那些办事儿的人走过的路线。雅尔哈齐肯定凭着什么知道人出自平郡王府与我老岳父的家里。” 八阿哥失笑:“走那条路的人又不少,怎么伊拉哩伯鑫就一定找着线索了?我们这几个月一直在等雅尔哈齐的人手动起来,借此给他找点儿麻烦让他回京,可是,他的人还真就不动!人不动,怎么能查到真相?没查着真相自然不会准确地打击到纳楚与你岳父。我看你呢,还是再查查别人吧,此次,你岳父这事儿闹得实在有些屈。” 九阿哥四肢一瘫,仰头看着房顶:“八哥,你说我布这么多局怎么没一个成功的呢?我可从他们还没去怀柔就开始使力气了!” 八阿哥想了想:“依我看,你就是布局太早了,引起了雅尔哈齐的警觉。你说他刚到庄子,你着人从盛京引来的那个,彭刘氏,是吧,那个彭刘氏就到了,这巧得也太过了!你说那个彭刘氏长得娇柔妩媚,外表乖顺实则是个心高有手段的,这我信,看纳楚许久不出来打食儿便知道他被那个小寡妇迷住了,只是,这彭刘氏到怀柔的时间,太不对了!我觉着,其实,你要再晚点儿布局说不准更好!” 九阿哥抱怨道:“我就想着在他们刚开始不太适应的时候送进去一个人,想来那个伊拉哩氏必定会用上的,却也没想到那个彭刘氏走得那么快。我后来算了算,他们一路就没停过。若按照我最开始推算的时间,至少还要些天他们才能到怀柔的庄子的。那小寡妇也没用,怎么就没留在怀柔?你说她不是雅尔哈齐唯一的表妹吗?雅尔哈齐怎么着都应该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吧?莫不是那个女人反对,雅尔哈齐才会把他表妹连夜送到了京城?你说这事儿弄得,怎么连一晚都没住?” 九阿哥叹一口气:“如果不是博洛那儿的事儿很顺利,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个蠢的了!” 八阿哥停下手里的笔:“那么多包衣,你怎么就知道那个褚顺力气大、跑得快?” 九阿哥嘿嘿笑了一声:“雅尔哈齐的发小就那么些个,我无意间就知道了。可惜,这个人只弄废了三个侍卫,若再多来几次,侍卫都伤了,你说,没人护庄,尚飞鸽又不停给他们添乱子,雅尔哈齐是不是得赶紧回京?就算他硬挺着,到时他表妹彭刘氏在庄里接近他的几个孩子,那个侍卫在外接应,无声息地就把他孩子掳出来了?到时,他不回京,也得回了!那个伊拉哩氏最看重她的儿女,是孩子重要还是银子重要都不用想的。到时,这赌,咱们就赢定了。可惜,可惜,我布了这么久的局,居然没起作用!” 八阿哥想了想:“说到底,还是没人近得了他们的身!那个庄子里,就几个粗使婆子并一个曹嬷嬷,如果你说的那个彭刘氏留在庄里,说不准这事还真能成,女人的心思说难猜也真难猜,可说简单也真简单,那个彭刘氏被身边的尤妈妈一引导,介时必然能为我所用。雅尔哈齐的孩子太小,总是相信亲近的人的,到时伊拉哩氏一忙,总有疏忽的时候,雅尔哈齐一走,这事儿还真可能成!” 九阿哥一下起劲了:“没错,八哥,你看我这连环计其实还是不错,是吧!” 八阿哥笑道:“计是不错,可惜,没能环环相扣!” 九阿哥一下又瘫了下去。 “我这么久一直在想这事儿,褚顺听说庄子里住的是博洛的至交,就可劲儿地去找麻烦在我的算计内;彭刘氏想着借着血缘留在雅尔哈齐身边过富贵日子我也没算错;杂务社的人信守承诺也没出岔子,八哥,你说,怎么到最后,一个棋子也没真正派上用场呢?” 八阿哥安慰道:“至少,到现在为止,雅尔哈齐还不知道是你做了手脚,你用的这些人,全都不是自己府里的,出点纰漏也无可厚非。如果他们不出岔子,你这局,还是能成的。” “可惜伊拉哩伯鑫发现了那个瓦尔喀兄长的尸体,他还偏认得那人,若不然,现在那侍卫还能用上。这段儿时间再加上我新布的人马肯定能起大作用。” 九阿哥想了一会儿又恼道:“老十就护着那个伊拉哩氏,还跟我说什么皇阿玛宠信雅尔哈齐,哼,老十这是在提醒我别动手脚?这赌当初又没说不能动手脚,是吧,八哥!” 八阿哥笑着摇头:“这个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你可别让雅尔哈齐抓着证据了。若不然,到了皇阿玛跟前,咱们未必能讨到好。” 九阿哥道:“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我得让人动起来了。” 八阿哥翻开书:“年前,皇阿玛肯定会让他们回京的,时间,不到三个月了!” “八哥,你怎么不着急?这一输就五十万呢,咱们的身家可没几个五十万!” 八阿哥翻一页书接着看,“当初在慈宁宫里时,我已隐隐感觉到会输了!那个伊拉哩氏,当她心系于谁身上时,那是真正的心细如发,体贴备至,当时,我已经大致预测到现今的状况了,她若没把握,不会拿自己的孩子与夫君的事儿来赌的!” 八阿哥的眼睛定在书上的一点,喃喃道:“那是个眼里只有家人的女人!”没有财富,也没有权势…… “八哥,你说什么?” 八阿可抬头笑道:“我是告诉你,便是输了也无妨,咱们不会有损失的?” “啊?八哥,怎么没损失?整整五十万呀!” 八阿哥放下书册,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递给九阿哥。九阿哥接过来一看,失声道:“八哥,你居然赌那个伊拉哩氏赢,你,你……” 八阿哥看看呆掉的弟弟,笑道:“不过五万两,就能赢回五十万,便是输了这五万,你那边不是赢了五十万?怎么算都不会差的!” 九阿哥呆呆地把收据递还给他八哥,猛然一下回过神来:“八哥,有一段时间,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那个伊拉哩氏准输无疑,也是那段时间,这赔率变成了十赔一,你就是那时下的注?也是你用了手段让人都以为咱们准能赢?” 八阿哥温文一笑:“我也没做什么!” 九阿哥叹道:“八哥,我真服了你了!” 八阿哥摇摇头:“我不过是担心你出昏招,把这凭据给你看了,让你安心。你算计时手段别用得太激烈,以免招出雅尔哈齐的狠手,你也知道,他那个毒字,可是许多胳膊腿儿加人命堆出来的!” 九阿哥吡牙:“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八阿哥失笑:“你和他当面对上,他就敢当面和你动手,你用暗手,他也敢把这些掀到明处,我是发现了,那对儿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一个憨一个横,偏他们身份在那儿,还真让人拿他们没法子。” 九阿哥哼道:“那是咱们没动真格儿的,否则,怎会让他们得意?” 八阿哥举起两根手指头:“这最难对付的,不是这个高位的,而是像他们这样无所求的!无欲则刚,这话,是至理呀!” “八哥,你把他们说得太出尘了,无欲?他们怎么会无欲?” 八阿哥放下手上的书,看着九阿哥道:“九弟,那个伊拉哩氏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身体健康,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什么可在意的!这话,你是不是只当她闲扯?” “八哥,谁不知道她这是闲扯呢?她那么多嫁妆,不过就是在皇阿玛跟前显示自己有多贤良罢了。” 八阿哥摇头:“九弟,你错了,那个伊拉哩氏还真就是这样想的。我也不和你说太多,我就是告诉你,雅尔哈齐打小缺的是关爱,这些,伊拉哩氏能给他,伊拉哩氏求的是家人的健康与夫君的宠爱,这些,雅尔哈齐能给她,他们这对夫妻的几个孩子,又个个身子骨儿健壮,他们,又是那么个身份,你觉得,他们还会求什么?” 九阿哥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八阿哥道:“没错吧,富贵权势,财富美人,这些,都没用,便是我们,还想着把那位拉下来,可他们,准准儿的铁帽子在那等着,他们,真是一点儿不用忧心的。” 九阿哥道:“着呀,他们不是盼着那个王位?” 八阿哥摇头:“如果真的在意那个王位,他们会搬出王府?以雅尔哈齐的手段,怎么会没有留在王府的手段?毕竟当时伊拉哩氏还怀着身孕的,再怎么说都能留下来的。” 九阿哥不耐烦道:“八哥你怎么老夸他们,我听着烦。” 八阿哥笑道:“你现在的对手是他们,不是应该把他们看透了,才能找着应对的手段?” 九阿哥急躁道:“可我听了半天,就没听你说有什么法子的!” 八阿哥道:“你不是找着了?他们在意的只有家人!家人,就是他们的软肋!” “八哥,你是说对庄王伯下手?还是伊拉哩府?” “老九?你敢对王伯下手?你胆儿越来越肥了!” 九阿哥嘿嘿笑两声:“那就是伊拉哩家了!嗯,这个法子好。嘿嘿,伊拉哩家人可多,怎么着都能找着漏子!” 八阿哥看九阿哥兴奋的样子,没忘了警告一句:“别弄出人命,要出了人命,皇阿玛可饶不了你,别忘了,伊拉哩家可是皇阿玛铁杆儿的心腹得用的。” 九阿哥撇撇嘴:“真是的,太可气了,现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不过,八哥这儿既然有了这个五万两的赌注,他倒真不用再着急上火了,就算赢不了伊拉哩氏的五十万,他们也不会有损失,还能打别的赌家那儿赢来他们输掉的呢!这样的话,如八哥所说,有些手段太酷烈的,倒不用现在使出来,以免招了皇阿玛的眼。 十月,自打皇太后圣寿后,伊拉哩一家发现,自己家人出门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儿。直奔而来的惊马啦、别人打架最后一起动手攻击围观的他们啦、平日常走的路突然多出许多坑以至掰断了马腿摔了骑乘的人啦、最近找他们家人比拼的同袍越来越多且个个如拼命一般啦、家里小白貂挑出来有问题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家里人从高处摔下的次数增多了、孩子们遇到的拐骗事件越来越多了……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一多,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伯鑫三人一商量,一起找到老太爷。 老太爷听罢沉吟半晌:“你们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三兄弟老早想过了,一起摇头。 伯鑫道:“玛法,便是老三,最近也没惹事儿。” “阿克敦他们呢?他们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伯鑫道:“玛法,阿克敦成天跟着皇上呢。” 老太爷道:“就是跟着皇上,才会无意间得罪权贵!能使唤动这么多人手,连你们的同袍也能使唤动的,必是有身份的。不过,我想着,以阿克敦的性情,他也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237高度 叔瑫道:“玛法,雅尔哈齐以前来过信,他让我们这一年时间多注意,八阿哥与九阿哥可能会针对我们一家。” 仲暟点头道:“玛法,有这个影响力,在这个时间发难,我们觉得应该是八阿哥和九阿哥的手笔。”也正是因为可能是皇子,他们三兄弟才有些踟蹰,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太爷听了三个孙儿的推断,手指抚摸着孙女儿孝敬的拐杖,心里却一片平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他的意志被锤炼得坚如磐石,轻易不会动摇;心境变得宁静无比,古井无波,很少有事能让他意动神摇;当昔日的同袍为老病所困时,他却依然精神矍铄、神智清明,他有着八十岁的智慧又有五十岁人的精神,他知道,孩子们在忧虑什么! 老太爷道:“这么点儿小事儿就乱了章法,你们,还要再多锻炼!” 看三兄弟脸都有些红,老太爷点头道:“按你们想的去做吧,玛法看着呢。” 三兄弟精神一振,是的,他们要听的,就是玛法这句话,即使面对的是素有人缘的八阿哥,即使对手是宜妃的儿子,他们也无所畏惧。 伊拉哩家的儿孙在外遇到再大的困难与挫折,回家只要看到坐在椅上握着拐杖的老太爷,就会找着支撑的力量,再大的险难也变得不再可怕,因为他们身后有一座屹立的高峰。 看着三个孙子如打了鸡血一样杀势腾腾地退了出去,老太爷摇头,到底经的事太少呀,心境不够镇定,遇事儿难免还是有犹豫不定的时候,不过,孩子们依赖自己,老太爷还是很高兴的,他虽然上了年纪了,可依然是家里的擎天之柱,能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这就是他这个老东西最快乐的事儿了。且由着他们折腾吧,只要大方向不错,一些小波小折,不会影响到家族的根本。出了点事儿也好,总得让孩子们多经历点磨难,他们才会成长呀,毕竟家族传承最根本的,还是儿孙成才!其它的外物,当放弃时就放弃,该扔的时候就得扔! 老太爷拎着拐杖走向后园,孩子们底子好,他当然不会手软,孙儿们不是说打马上摔下来也没事儿?这就是打小锻打得坚实呀,曾孙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娇惯了。有两个差点儿被拐走的,更要加大力度,居然连人也看不清!虽说只有六七岁,可他们这样的人家,会说话就应该学会辩识人心才对,怎能为人所骗呢! 偏心的老太爷压根儿不觉得拿孙女儿当初的标准要求一帮曾孙是过份的事儿,男儿要顶门立户,比女儿自该更沉稳坚定,睿智谨慎才对。 对于孙儿们要面对的是皇子这件事儿,老太爷压根儿没太在意,能使出这样手段的,境界不高,将来发展自也有限,赌品也是人品,儿子们的所作所为,坐在高处的皇帝自会通过日常的一点一滴进行观察,看到这样的儿子,想必也会调教的。只要自己在,皇帝不会把伊拉哩家当作弃子,只要伊拉哩家忠心不改,皇帝就不会把伊拉哩家当作磨练儿子们的磨刀石。只要圣眷尤在,一些小伤小痛,无伤大雅。 姜是老的辣,这话,很有道理。老太爷对于皇帝的为人与行事准则比起儿孙来要清楚得多了! 皇帝忙空了,自然发现最近京里有些不太平,着暗卫一查,自然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坐在乾清宫,皇帝放下手上厚厚的一沓纸,摇头,老八老九的手段不行,不够大气!只是,没想到他们现在在朝堂的影响力已经这样大了,能使唤的人还真是不少嘛,倒是给叔瑫兄弟添了不少麻烦,不过,那三兄弟倒也硬气,还真一一接了下来,不错,有点儿阿尔济当初的悍勇之气。现在国家日渐承平,军队风气稍有松懈,由着他们鼓捣吧,有了叔瑫在前,众人也才会知道自己与他的差距,才不会个个骄矜自大,目无余子。 又翻翻放在桌上的纸,伊拉哩家的老大不错,该往上升升了,总不能让他比自己儿子的职位还低吧!那小子虽不像叔瑫那样一身武力,却比叔瑫多了大局观,这样的人材用在一些敏感位置可是很好用的。最重要,是阿尔济还在!阿尔济的忠心,皇帝很清楚,那个老家伙只要神智不昏馈,便是家族受损,也不会失了分寸。 皇帝想着曾经的过往,嘴 清心游第7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过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平三藩的功劳,他也能为了自己这个皇帝忍下争功之心,最后只授了一个子爵,别的事儿,还有什么是不能为自己这个皇帝做的?爵位,那可是一个家族要代代传承的! 想着当初岳乐势重,自己这个皇帝也只能退一步,皇帝冷哼一声,自己这么些年不是没想过给阿尔济再提提爵,只是那老家伙犟得很,说什么皇上一言一行万众瞩目,不能让自己为他破了例,坏了规矩,以后不好约束众臣;若真爱重他们一家,就压着点儿那几个孙辈,别让他们升得太快招人的眼。 皇帝恨一声,那个老东西,连朕也使唤上了,还得替他调教儿孙…… 李德全不着痕迹地看一眼皇帝,先前皇上还面沉如水,此时却又嘴角含笑,这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孩子们年轻,由着他们先蹦哒吧,不伤筋,不动骨的,便是磕一下碰一下,也无碍。平日军营里为什么总互相切磋?为的,就是多一些对敌经验,阿尔济这几个孙子本事是有的,只是,却少了阿尔济的稳重与气度,毕竟年轻气盛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经的事儿少+,有时难免浮躁。阿尔济既然想的是儿孙成材,自己也就顺势而为吧。让他们先斗斗,自己掌着点儿力度,别让他们拼出真火来就成。 当初阿山从文,一来是身体根本有损,二来,这是阿尔济唯一的血脉,自己还遗憾阿尔济后继无人,没想到,他的孙辈倒都走了他的路了!皇帝想着阿山在家里如异类一样,又忍不住好笑,阿山是个细致的,在那样一群人中间,是个什么感受? 皇帝想着一群武将围攻一个文官的场景,嘴角泄漏出一丝笑意,他不是幸灾乐祸,绝对不是,他就是觉得阿山像草原上落在狼群里的羔羊…… 老一辈的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心,总是更坚硬,便是看着小辈受伤,也会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事儿,想当年…… 于是,不耐烦的小辈就嫌老一辈的雄风不在,却总爱忆当年! 老辈的是留恋往昔的峥嵘岁月吗?兴许是有,但绝不全是。老辈话想要告诉儿孙的是:孩子,别怕痛,现在受过了伤,你才能记住教训,才会成长,以后,才能稳稳地站立在大地之上,不惧狂风,不怕暴雨,山洪不能摧折你,泥石也不能淹没你,只有你自己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你才有繁茂的一天…… 年轻的心,是柔软的,敏感的,这样的孩子,如生活在温室里明媚的花朵,美丽却也脆弱,如果把他们放到风雨中,是否能继续挺立傲放? 是一辈子呵护着他们,还是让他们去经历磨难,这是让老一辈矛盾又为难的选择。谁的孩子谁心疼,孩子们受伤,老辈儿的不难过?也许,他们比孩子们更痛苦吧! 康熙四十四年的十一月,京城上层圈子里很热闹,一部分人见面问的是:你挨揍了吗?大部分人则笑嘻嘻道:今天看人挨揍了吗! 放开马力的叔瑫有多恐怖?京城里的人现在大致都有印象了:那就是头怪兽,从不疲惫! 伊拉哩家谁最能打? 伊拉哩叔瑫! 伊拉哩家谁最阴险? 伊拉哩仲暟! 伊拉哩家谁能让你吃了亏还说不出话来? 伊拉哩家的老大! 康熙四十四年的十一月,伊拉哩家的三兄弟觉得活得很恣意!平日敛起来的锋芒,此时全放了出来,扎得别人身上发痛,心里发毛。有人说他们张狂,告到皇帝跟前,皇帝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闭目聆听,之后点头:嗯,不错,军队里的孩子们,看来精神不错,战斗力并不曾减弱! 告状者目瞪口呆! 八阿哥听九阿哥说起这事儿后,沉默半晌,叹口气:“老九,收手吧,皇阿玛已经表态了!” “啊?” “你没发现,每次事情快失控时,总有人出来制止?咱们就算想闹大,也总不能如愿?皇阿玛这是由着我们却又圈着我们,闹可以,只是,不能出格。这就是皇阿玛的态度。” 九阿哥恨恨地咒了一声:“伊拉哩家那几个小子太可恨。” 八阿哥想着却笑了:“老九,他家的老二和你有点儿像!” 九阿哥一下蹦一起:“八哥,你怎么拿弟弟和一个奴才比?” 八阿哥笑道:“你听那些个下面儿的人怎么回报的?莫名其妙就伤了,摔马、拉肚子、衣带断裂当众出丑……记得吧,还有一个在御前失仪的被皇阿玛降了职的,他的这些手段,可都是暗手,呵呵,和他弟弟那样当面儿叫板抡拳头可全不一样,全是阴的!伊拉哩家的老大也有点儿手段儿,抓住别人的痛脚可劲儿查,这谁经得住查?完了,还笑眯眯和你把酒言欢!” “八哥,你怎么还这样?他们几兄弟,弄没了我们多少人马?你还夸他们!” 八阿哥摇头:“老九,只许你对别人用手段,不能别人还击?你是因为几个奴才被送进了牢里不乐意?得了,又没送命,没事儿,便是以后捞不出来,你旗下还少了使唤的?” “八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三个奴才,太嚣张了。” 八阿哥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吣凉的空气:“老九,再嚣张,他们也是奴才不是,只要咱们有了大势,他们一样会俯首听命。” “我知道,八哥,我就是一时来气。爷居然没让他们吃着什么亏。” “至少,咱们现在知道伊拉哩三兄弟的底细,也知道了皇阿玛的态度。”他算是看明白了,皇阿玛对伊拉哩一家宠信着呢,只要他们家那个老家伙在,圣眷就少不了。他也得跟郭络罗氏说说,不能再撩拨那个伊拉哩氏了,反正那个女人从来不是个威胁。 “八哥,皇阿玛怎么这么偏着伊拉哩家的?” 八阿哥看着雪中挺立的腊梅:“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不畏严寒的腊梅,动人心呀!” “八哥!” “嗯?九弟,不论谁为君,都会喜欢这样的臣子的。”是不是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得到这样的忠贞? 九阿哥张张嘴,最后放弃地咕哝道:“喜欢?明明看着眼气!” 238赢家 康熙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二,皇帝的传旨太监到了怀柔,着乐不思蜀的一家子小年回京城。玉儿一家便坐上了回京的马车,庄子里的东西,自有贝勒府的人来收拾,他们,只需人回京就成。 玉儿一家轻车简从,先把弘晖送到了四阿哥的贝勒府,这才一家子回了离开了一年的家。 四阿哥看着脸色红润,长高了又长壮了的儿子,点了点头。 “在怀柔有没有好好背书?” 于是,弘晖在他阿玛的书房里开始背书。 四阿哥很惊喜,儿子这一年学的,比他意料中的多了许多。他本还担心到了怀柔,儿子会不会由着性子玩儿,没想到,儿子身子好了,这功课居然也超过了预期。 弘晖看着自己阿玛,突然道:“阿玛,你怎么不夸夸我?” 四阿哥僵了一下,儿子这话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什么时候,儿子在他面前这样自在了? “嗯!” 弘晖眨眨眼,“阿玛,你是说儿子背得好吗?” 四阿哥有些无措,他不习惯夸人,尤其这个被夸的人还是他的儿子。 清咳一声:“以后还要继续努力。” 弘晖学弘芝低头对对手指:“阿玛,小窝克说,小孩子要多夸奖,这样,学习才有动力!儿子在怀柔时,小窝克天天夸奖儿子,儿子就多学了好多本书。” 四阿哥狼狈地站起身,在屋里跺了几个来回,最后站在弘晖面前,非常郑重严肃地道:“阿玛对你这一年的功课还算满意!” 弘晖抹一把汗,他阿玛这神情,他以为是要责骂他,却原来,阿玛这是夸他呢! 想着弘普让他要多和阿玛沟通,弘晖眨眨眼:“阿玛,你要像堂叔似的守着儿子背书写字吗?” 四阿哥想说以后把功课交上来就行,想了想,如果自己拒绝了儿子,儿子以后学习会不会没有动力? 四阿哥板着一张脸,“高无庸,给大阿哥搬张桌子放到爷的书房里。” 弘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果然,小窝克说得对,阿玛是个面冷心软的。以后,自己要多和阿玛说话。 四阿哥看看书房外转圈儿的福晋身边的大丫头,想着儿子在怀柔呆了这许久,冷脸也维持不住了,“去吧,你额娘近一年没见你了。以后每天来阿玛书房一个时辰!” 弘晖得偿所愿又马上能见着分别一年的额娘,激动得小脸通红,努力压抑着急切的心情,一点儿不失仪地退出了阿玛的书房,出了房门,顿了顿后,撒腿就跑。四阿哥在书房听到儿子跑动的脚步声,唇角翘了起来。 “主子!” 四阿哥心情颇好,问一旁等了许久的谋士:“戴铎,咱们今年是不是要过个肥年了?” 戴铎张着嘴,吡着牙,笑得眼睛变成了一条缝:“主子,咱们一直留了人在那庄家处守着,这才没让他跑了。嘿嘿,两百万呀,两百万银子呀!” 四阿哥站起身,转开头:“其它人如何?” 戴铎这笑得也太不含蓄了! “自打皇上的传旨太监出了宫,这京城里就跟开了锅似的,赢了的欣喜若狂,输了的捶胸顿足,有的顷刻间富比王侯,有的一夜间沦落街头。咱们下注的那一家便是沦落了。当初庄家开出十赔一与三赔一的赔率,确实吸引了好些赌资,可现在全都成了催命的凭据。” 戴铎收收脸上的笑:“其它皇子阿哥们,下的赌注有大有小,赌哪边儿赢的都有,不过,兴许是怕惹怒皇上,大抵明面儿上下的都不多,奴才依主子的吩咐,查探到八爷着人悄悄买了雅贝勒爷一家赢,赌注是五万两,只是,兑钱的慢了一步,庄家已无钱付赌资了。” 四阿哥背转身去:“这么说,老八输了五十万,另五万还打了水漂?”一夜回到未开府前? 戴铎特别想看看主子爷脸上的表情,这样愉悦的声音,他跟了主子爷就没听到过几次呀! “八爷九爷的五十万要付给雅贝勒爷一家,八爷的后手也落了空。被咱们抢先了一步。” 四阿哥站了近一盏茶时间才又转回身坐到了椅子上,此时,他的表情又跟平日一样了。戴铎遗憾地暗自叹口气。 “老九派去怀柔的人也都处理干净了?” “是,一个没留。干干净净。” 四阿哥冷哼一声:“老九的手段太下作。” 戴铎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说的九爷着人煽动周围村民去围贝勒爷庄子,之后要乘乱虏人的事儿,不过,他一个奴才,却不敢说主子兄弟不好的话。 四阿哥扶着额:“那个丫头,就会惹事儿,希望她这往后的日子能老实点儿。”他在后面收拾得一点儿不轻松呀! 这好话说说却是没有关系的,因此,戴铎凑趣道:“没伊拉哩夫人这一出,咱们也不能得了这丰富的资金不是!以后,主子也不用再为手紧发愁了。” 四阿哥嘴角又翘了起来:“这赌,还是不能常玩儿,坏性情!” 戴铎道:“人一辈子,便是不赌钱,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赌,读书的下考场是赌,做生意的进货是赌,这女子嫁人何尝不是赌?爷此次这赌,却是下得极稳极准的。” 四阿哥摇头:“赌不可轻下,爷知道你们也跟着赢了一笔,以后,却要严格管束不能放纵了下面的人。” “爷放心,这次也是例外,以后,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的。” 四阿哥呼出一口气,这个年,能过安稳了! 四阿哥的年过得很安稳,很肥硕,八阿哥九阿哥的年过得却很清瘦、很凄凉! 九阿哥坐在八阿哥的书房里盯着那一张字据发呆,这一下,一百万就没了?输给伊拉哩氏的早在意料之中也就罢了,怎么这赌资也落了空?这一来一去,就一百万呀! 八阿哥的脸难得地沉了下来。 “九弟,兑赌资的奴才被几个打架的赌客牵累,不小心挨了一拳被打晕了?暗中护送的人也同样着了暗手!” 九阿哥猛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八哥,这是有人暗算我们?” 八阿哥点头:“那打架的你仔细着人找找?” 九阿哥眼睛一下变得通红:“他娘的,要是让爷知道谁在暗中算计我们,爷要把他活生生炸了!”是雅尔哈齐吗?还是谁? 八阿哥看了激怒的弟弟一眼:“老十那儿下的赌注不大,这两年先跟他挪借点儿吧!” 九阿哥此时暗自庆幸当初老十下注时自己没逼着他多下,若不然,这两年时间他们三兄弟岂不是要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八哥,八嫂子拿了自己的嫁妆银子……” 八阿哥叹口气,“你八嫂这次吃了亏,以后就会收敛了,没事儿。” 九阿哥看看自己八哥,没事儿?八嫂那性子,是个肯吃亏的?素来只有她让别人吃亏了说不出口,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让她吃哑巴亏的?似乎八嫂下的注还不小,此次输惨了啊! “八哥,你说那个兑走了二百万的人是谁?” 八阿哥摇头:“你可以着人查查,不过,我估计能下二十万的,也不是平常人家。” 九阿哥咬牙:“那个庄家不是苏浙富商?怎么连赌资也付不出了?” 八阿哥苦笑:“他是太贪心呀!如今落得回家的路费也没了,还成天被一帮追债的堵着打,命估计也不长了!”他自己何尝不是,现在居然也欠下债了! 九阿哥眼珠转了转:“九哥,他在苏浙有田产吧?” 八阿哥叹口气:“估计已被追债的掏空了!” 九阿哥不死心:“这才一天,我着人去把他提过来问问。再说他不是商人?我得让他留着命替我把钱挣回来。” 九阿哥兴兴头地着人去找,却已没了那商人的一点消息,过了年才查到,那人被太子的人拎走了。 没逮到人,九阿哥的年过得很紧巴,没办法,只能找他十弟,十阿哥下了三万,却赢了九万,当初他下注时赔率是三赔一,虽没像四阿哥那样一家暴富,却已极是得意。这赢来的钱和每年的俸禄用起来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高兴呀!爽呀!九阿哥来借,他也不吝啬,倒让九阿哥不好意思起来。 “老十,当初我逼着你下了三千两赌资,害你输了,你现在还这样帮九哥。” 十阿哥乐呵呵道:“九哥,咱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三千两而已,小意思!” 九阿哥道:“老十,你也别哄九哥开心,咱们现在没爵,来钱处有限,九哥知道你手上也不宽裕。” 十阿哥摇头:“九哥,我额娘给我留着有呢,你放心使吧,输了就别再去想了,好好过年,八哥那儿我也给他送一些去,我听说八嫂可也输了不老少。” 九阿哥苦笑,他打小还从没这么手紧过。进宫了被他额娘骂了一顿,给了他八千两,只是,他的开销大,素来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这几千两却不够使。倒是他八哥府里人少,性子也不像他,日子过得倒不是很窘迫。 皇帝封了笔,放着一年里唯一的年假,但京里的情报仍然源源不断送到他手上,他那些儿子们的事儿他倒也都知道,不过,他却不准备管,儿子大了,该为自己做的事儿负责任了,他不能事事都替他们担着。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他们想来不敢这样孤注一掷了吧! “李德全?伊拉哩丫头赢了钱高兴吗?” 李德全看看皇帝的脸色:“万岁爷,那钱还在四爷手上放着呢。” 皇帝摇头:“她倒一点儿不急。” 想了想,拿起一边的纸看了看:“伊拉哩家也下注了?也是,以他们疼那丫头的劲儿,肯定得给她撑腰呀。赢了多少?嗯,下了三十万,赢了九十万,好嘛,这一下,比朕的私库不差多少了。” 想了想:“所幸朕当初不让把事儿传太开,这影响的人都不多,若是京里的普通百姓也知道这事儿,这个年,岂不是有许多人没着落了!” 李德全道:“万岁爷圣明,奴才听说,除了有几个赔不出的庄家沦落街头的,别的人倒也没受多大波及,便是输了的,也不影响过日子。” 皇帝微笑着点头:“他们的都是闲钱,输赢都没什么太大关系,行了,伊拉哩家赢了这许多,朕要让他们给朕好好准备来年的生辰礼,哈哈。” 李德全凑趣道:“便是日子多紧巴,也不能短了万岁爷的,阿尔济老爵爷哪年不是把那自己不舍得用的东西往主子这儿送呢。伊拉哩夫人也一样,到了怀柔,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忙得没空,可只要主子回了京,就还是如以前一样送吃送穿,难为她哪儿挤出来的时间!” 皇帝跺跺脚,又摸摸身上的衣裳:“那丫头的手巧,到如今,朕穿着她做的衣裳鞋袜却是比御用的做得还舒服了!” 李德全笑眯了眼:“那是夫人用心了!而且,那只雕也真灵性,不知打哪儿找出来这些从没见过的料子,也不知是不是真从海外仙山带回来的!” 皇帝忍不住笑:“什么海外的仙山,不过是深泽山林,人迹罕至之处罢了!” 李德全想了想:“奴才总觉着这就是那个什么蓬莱仙岛上的东西,弘普阿哥前儿还说到什么海外有仙山呢。” 皇帝听了呵呵大笑:“那小子,尽看些灵异神怪的东西,年后朕得约束着他一点儿,不能让他被他额娘带坏了,不好好背经史子集,却喜欢一些志怪神异,要不得!” 李德全道:“奴才听曹嬷嬷说,弘晖阿哥跟着弘普阿哥可是最爱呆在书房里看书了。” 皇帝听着这话摇头:“希望弘晖没被带偏了,年后,朕也得看着点儿。” 239上学 康熙四十五年,弘普六岁了! 按说,一般的宗室,入学年纪不会这般小,不过,弘普是例外呀!谁让他被皇帝惦记上了呢。于是,弘普也被皇帝拎进了上书房。 皇帝对皇子的教育,首选为成龙,其次为襄政,又次为领兵,再次为务学,复次为书画。皇帝制定,皇子六岁开始在上书房读书。这里包括皇子、皇孙、皇曾孙、皇玄孙等。到上书房读书的还有谕准的特殊人员,如上书房伴读,功课与皇子不同,其伴读另有伴读师傅;还有部分额驸等。 皇子读书的地点在上书房,上书房(又称上斋)的地点,在皇宫、西苑、畅春园和圆明园都有。皇宫内,上书房在乾清宫左,五楹,面北向。地点选在乾清宫附近,是为了皇帝几暇时便于到上书房检查。 人家六岁开始启蒙《三字经》,《千字文》,弘普的功课却是跟着弘晖一起走的。 这不能怪皇帝蛮横,对弘普高标准严要求。实在是入学前,弘晖一不小心把弘普的功课内容给泄漏了!再说,皇帝对于弘普早早启蒙的事儿门儿清,又怎么会让他再回去摸鱼? 上书房里谁最引人注目? 太子的儿子! 太子的长子于四十年十一岁时殇了,上书房现在的有太子的十三岁的二儿子弘晳、十一岁的三子弘晋。 弘普看看济济一堂的皇子皇孙,开始头痛! 额娘说得对呀,在家学多好!来上书房就是受罪呀。这么多人挤一起太吵闹了,哪有他一个人坐在大大的书房里舒服!可是阿玛说了,男人要大气,还要多接触人、事!所以,最后,额娘还是同意他来了!如果额娘不愿意,有的是法子让他“病了”。额娘说,作为长子,他不能太宅! 来前儿,额娘还说了,上书房里,他谁也不用怕,但是,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儿比较好,平日要谦虚,要谨慎,犯不着把自己累着了,功课嘛,应付着过了就成,做额娘的她是不担心的,额娘说她担心的是打小一点儿委屈没受的儿子到了上书房受气。 弘普当时就想告诉额娘,阿玛背着她可没让自己少受气,所以额娘不用担心他太傲骄……不过,看看阿玛虚眯上的眼,弘普明智地缄口不言。算了,谁让他落下这么个阿玛呢,他忍了! 六岁的弘普坐在一堆比他大了许多的皇孙中间,显得很异类!不为别的,就为他的个子!因为课时是跟着弘晖一起的,他也被安排在弘晖旁边坐着,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就是再能长,那个头和十岁以上的孩子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的!最明显,是一张脸!六岁孩子的脸,那个嫩呀!十岁以上的孩子?那成天风吹日晒的,怎么也得变变颜色吧! 白嫩的弘普很老实地坐在位置上翻书。 这些书他都会背呀!他当然就是翻翻。 首先找上弘普的,却是弘昱。 “你是弘普?你和弘晖学一样的课吗?你几岁启蒙的?” 弘普看着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他记得方才听弘晖说他是大堂叔的嫡子。 “很早,额娘喜欢念书给我和妹妹听。” 弘晖见几个堂兄弟围住了弘普,怕他被欺负,赶紧过来,却听到弘普和他们闲聊呢。平日明明很聪颖的普儿弟弟,却表现得很平庸,倒仿佛只会背书似的。 弘晖想了想,明白了,普儿弟弟这是打算听小窝克的走低调平庸路线? 弘普很想睡觉! 寅时(3~5点)到上书房,他还得提前起,走好几里路呢,打小儿,他从没起这么早,额娘说小孩子要多睡,所以,他们家的孩子,总要睡到早餐了才起来。弘普觉得很悲伤,以后,不能睡懒觉了。 “普儿弟弟?你别打瞌睡,一会儿师傅发现了,要罚你的。” 弘晖在怀柔住了一年,自然很知道这个堂弟的生活习惯。 弘普看看坐回座位的皇孙们开始复习各自的功课,回头对弘晖道:“你也快去背书吧,我不睡!” 弘晖有些不放心,可这是上书房,不是怀柔的书房,他也只能坐了回去。别人摇头晃脑地背书。弘普的头则一点一点…… 卯时(5~7点)授读的师傅到了上书房。皇子皇孙们相揖行礼,师傅相揖回敬。开始学满文,之后是蒙文,最后是汉文。到了午正十二时,弘普羡慕地看着同龄的孩子们下了学,他还要再等一到两个时辰才能回家,啊——他想额娘了! “普儿弟弟,中餐你吃什么?”半个多月没吃着小窝克做的饭了,弘晖真是想念得紧。 弘普看看小太监送来的饭,示意弘晖别客气,弘晖和他是厮混熟了的,一点儿没见外,直接端了个菜到自己桌上。小窝克做的菜,别人哪比得上呀!吃着不但香,而且,吃了以后,头脑还特别清醒。不过,今儿这菜,弘晖发现跟以前的又不一样,这看着闻着都比以前差,疑惑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放心了,小窝克亲手做的。 弘普慢条斯理吃着饭,额娘说如果饭菜香气扑鼻一定会引得众人垂涎,颜色太好也不行,他需要低调。 弘普撇嘴,额娘真是杞人忧天,别人还会抢他的饭不成?到了未正(未正14时)二刻,弘普的功课已完,他年纪小又乖巧,功课也好,没像别的皇子皇孙那样被罚背书、罚写字,师傅允许后,他便起身回家了。 玉儿在府里翘首等着盼着,好容易等着儿子回来了,赶紧把他收拾妥当,母子二人坐在房里腻歪。 “儿子,有没有人欺负你?” “额娘,没有。” “儿子,累不累?” “额娘,儿子上午有点儿犯困,后来就好了。” “唉哟,我这么小的儿子,却要起那么早。”玉儿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心疼坏了。她家的孩子从来起得晚,现在,却要跟皇子皇孙们一样受罪了。 “额娘,别人家的都这样。儿子没事儿。” 玉儿又搂着问学了什么。 “额娘,功课不重,儿子觉得满轻松的。先是满洲语文,蒙古语文,汉语文;再是儒家经典,学四书五经什么的;三是骑马射箭;四是史部、子部、集部的书;五是作诗;六是书法和别的。” 玉儿睁大眼:“儿子,今天都学了?”这也太繁重了!孩子要累坏了! “没有,儿子说的这是上书房要学的所有的内容。儿子唯一不习惯的是每日至下午歇息不过一两次,每次不过一刻,仍须师傅准去始去。儿子虽然喜欢看书,可实在不喜欢一直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以前在家额娘你总让弟弟们来扰我,现在到了时间,我就想弟弟们是不是该来了。” 玉儿抿嘴乐,她怕儿子只顾着看书,把眼睛看坏了,总是过半个时辰就让两个小的跑来找他们哥哥玩儿一会儿,天长日久的,大儿子形成了习惯,如今却是想弟弟了。 “你没在府里,弟弟妹妹也不习惯。” 母子俩对视一眼,又抱成了一团。 雅尔哈齐回府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不动声色地引着媳妇儿围着自己忙乎,忙完了,问儿子上书房好不好玩儿。 弘普看看阿玛,“还好!” 雅尔哈齐一笑:“儿子,其实阿玛觉得,你不用听你额娘的扮什么低调,你只管由着性子,学完了功课,还可以看自己喜欢的书不是!” 弘普想了想,师傅教的他都会,他也觉得很浪费时间。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阿玛这提议没安好心呢? 雅尔哈齐也不多说,这个儿子,你要说得太多,做得太多,他就能找出漏洞来。 “去找你弟弟妹妹吧。” 弘普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有些不甘不愿地退出了房去。 玉儿看看丈夫在儿子走后脸上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嗔道:“你又想做什么?”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抱到腿上:“没什么,嘿嘿,媳妇儿,那小子也大了,你不用太替他操心!” 玉儿捏住丈夫腰间的肉就转了一圈,转得雅尔哈齐直吡牙。 “大了?儿子虚岁才六岁,这就大了?” 雅尔哈齐把腰间的手握住:“你不总说儿子智商远远高于常人?你怎么还总拿常人来和他比?你不用管他,他机灵着呢,再说,皇上对他清楚得很,你让他装平庸,皇上未必喜欢看到。” 玉儿噘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上书房,太出头了,肯定招那些皇子皇孙的嫉,那样对儿子不好。” “就算是不想招嫉,却也不用装平庸吧,让他和别人一样总行了吧。” 他的儿子,哪用那么委屈。媳妇儿总是没自觉,他在皇上跟前得意,那些皇子皇孙们哪敢随意欺负他儿子。再说了,老太爷说了,就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吃点儿亏,以后大了才不会吃大亏。嗯,不能让大儿子过得太平静,得给他找点儿事儿。 某个无良的父亲,一点儿不觉得给自己儿子挖坑是可耻的事儿,也不觉得因为独占欲发作怂恿儿子出头招事儿是错误的。反正儿子聪明,媳妇儿又给了他护身的东西,又不会出人命,吃点儿小亏,没事儿啦! 小小年纪,太老成了,不好! 于是,第二天,上了自己阿玛恶当的弘普问师傅:“徐师傅,我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可以看别的书吗?” 徐师傅愣了一下,这个六岁的阿哥学完十岁孩子的正课还有余暇?心有疑惑之下便开始考问弘普功课。弘普为了看更多的书,没把进度外的也背出来。可就算这样,也让徐师傅很是惊讶了。要知道,他考的,好些都是没教过的,可这孩子居然也能答上来。 “你几岁启蒙的?”现在才六岁,就会背这么多书? 弘普道:“自打记事,额娘就开始给我们念书。”他和妹妹打生下来就记事了! “平日都看些什么书?” “什么都看,看得最多的是山川游记。” 徐师傅想了想,这是亲王一系的,不是皇子皇孙,皇上的要求定是不一样的,便给弘普推荐了两本儿书,让他完成课业后再看。末了又去把这事儿禀报给了皇帝知道。毕竟,六岁的孩子到这般程度,这可是相当聪明了! 皇帝听了来了兴趣,他早知道弘普那孩子聪颖,带着那孩子南巡时还教了他不少东西呢。 “弘普说他想看什么书?” “回皇上,弘普阿哥说他想看山川游记,另外……”徐师傅顿了顿:“……还有《太平广记》、《山海经》一类的!” 皇帝不知道该恼还是该怒,这孩子,怎么就喜欢这些志怪野史的杂书?他本就是怕那孩子被他额娘带偏了心思才让他进的上书房,没想到,居然没起到多大效果。 徐师傅想了想,“弘普阿哥说他保证把正经的功课都学好了!”徐师傅第一次遇到这样把功课学好后还有大量余暇的孩子, 皇帝站起身走了一圈儿:“徐师傅,你给他多安排一点儿别的功课,朕倒要看他到时还有空闲没。” 徐师傅应了是,却并不退出去,“微臣请皇上明示,弘普阿哥应该侧重哪一方面?” 皇帝想了想:“襄政!” 皇帝有些担心志怪神谭看太多,又有那么一个额娘……皇帝皱起了眉头,想起老四说的一件事来,当年震寰律师说伊拉哩丫头心在世外,想化了那丫头出家,弘普别学得和他额娘似的不沾尘俗气,那样可不好,得多给他套点儿羁绊,那孩子喜欢他四叔……那孩子性子似乎有些清冷,还是让他多接触点儿人气儿好,这样,他就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吧!末了,又想起来问。 “徐师傅,弘晖的功课如何?” “回皇上,弘晖阿哥的功课比一年前长进多了,还多学了好些。”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 徐师傅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这雅贝勒爷一家子,可真得皇上眷爱呀! 240孝悌 在上书房的日子,弘普痛并快乐着! 痛苦的是,明明记下的文章,他却一定要跟着师傅诵读一百多遍,快乐的是,学习任务完成后,他现在可以看很多书了,汗玛法还允许他借读皇宫里的书;烦恼的是,师傅给他的功课明显超过弘晖,快乐的是师傅学问很渊博,他不懂的一问就能得到答案;无奈的是,师傅加的功课好些很枯燥,快乐的是这些枯燥的功课一部分也能解答他曾经的一些疑惑,也算是有用的知识…… 很快,弘普发现,就连静静看书也成了奢望! 弘普来上书房,他观察着皇子皇孙,皇子皇孙也观察着他。第一天,弘普表现得很平庸,倒没引起多大关注。可后来,弘普如同明珠一样焕发出自己的光彩后,皇子皇孙自然便有不乐意的了! 不招人嫉是庸才。嫉妒,也从来不只属于成年人。第一次,几个皇孙打闹,打翻了弘普的饭菜。一般六岁的孩子饿了一上午,却吃不到饭会是什么反应?哭!可是,弘普却不是一般的孩子,他只是挑了挑眉,看看那几张脸,冷静地吩咐小太监收拾干净地上、桌上翻倒的饭菜,别弄脏了堂兄弟们的衣裳。等小太监手脚麻利迅捷无声地收拾好后,弘普坐在座位上准备拿出额娘给的糖丸吃下去,不过,没等他实现自己的想法,一边的弘晖把他叫了过去,两人分吃了弘晖的饭菜。当然,两人都没吃饱,弘普想了想,避着众人的眼,把糖丸一分为二,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一半塞进了弘晖的嘴里。 弘晖对于这入口即化的糖丸很好奇,咂吧着嘴儿好奇地看弘晖手里的小瓶子,弘普白他一眼,收进了怀里。额娘说了,最好谁也别让知道。 弘晖觉得那糖真好吃,可是,弘普自己也只吃了半粒,所以,他只是垂涎地看了堂弟揣东西的位置几眼,之后凭借莫大的毅力转开了目光。 第二次,弘普的饭菜碰翻了,弘晖的也没逃过去。 弘普很冷静,弘晖很无奈。 弘普问几个堂兄弟和好了没?还会不会吵闹? 几个十来岁的孩子面面相觑,一起笑着道:“堂弟没饭吃了,我们分给你吧。” 无人说给弘晖也分一份儿。皇家的小孩子也不可小觑呀,挑拨离间、分而化之用得一点不着痕迹。 弘普摇头道:“没事儿,我额娘今儿给我送了两份儿!” 看着弘普的随侍一会儿又拎进来一个食盒,几个皇孙愣住了。 弘普也不搭理几人,招呼一边的弘晖,端出他特意要额娘做的色香味俱全的饭食。其中一个皇孙身子动了动,被另一人抓住了胳膊拉回了座位。在众人的注目与垂涎之中,弘普慢条斯理享受他额娘的爱心午餐。弘晖笑着,一点儿没客气地开始扫荡。吃完了,还问弘普。 “糖,那天的糖,再来一粒。” 弘普白他一眼:“你今儿吃多了,不能吃那个!” 想了想从另一边掏出另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一人一半吃了! 味儿不一样,同样入口即化,香气充盈。 “怎么不一样?” “那天那个是饱腹的,这个,消食的!” 这可是额娘这些年在那个草药仓库里研究出来的。因为他要来上书房,为他准备了好些功效不同的糖丸:怕他劳神过度额娘准备了补神醒脑的,怕他饿了准备的胞腹的,还有解毒的、消食的……能想到的,额娘都准备了! 弘晖觉得普儿弟弟和小窝克一样,身上带了个百宝箱,但凡拿出来的,总是好东西,最重要,这些东西吃过后,总会让他精气神达到最佳的状态,为此,他的功课学起来也更轻松了。 对于皇孙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弘普全看在眼里,却都并不在意,他觉得他额娘说得对,无关的人,理他作甚。也是他这种云淡风轻看小丑的态度,让那些个皇孙们更恼火。 这日,吃罢饭不久,弘晖开始腹疼如绞,一边的弘晋道:“弘普,你给弘晖吃什么了,害得他肚子疼?” 弘普也不理他,走到弘晖的座位边转了一圈儿,不着痕迹地仔细嗅闻,完了,从身上又拿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一半分给弘晖,一半自己吃了! 弘晖痛得满头大汗,把上书房的师傅都惊动了,急忙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太医到时,弘晖的肚子却已经不太疼了,但众人却围着弘普,谴责他谋害堂兄,弘普稳稳坐着,不急不燥,不惊不惧。最后一个皇孙看不过眼,伸手去推他,弘普这才躲了躲,那皇孙却绊倒在地,磕坏了门牙,开始哇哇大哭。于是,刚给弘晖把完脉的太医有了用武之地。 皇孙们见自己这方折损了人马,罪魁祸首却镇静非常,这一下更恼了,两个大的便使出了从蒙古谙达那儿学来的技巧要把弘普按在地上。可弘普是谁?脑子优于常人,身体素质优于常人,三岁开始跟着那个以阴自己儿子为乐的阿玛习武,吃了不知道多少暗亏,如今长到六岁,经过了无数次绊子的磨练,岂会轻易被人扣住,几个闪身,便出了众人的圈子,两个皇孙则头碰头狠狠撞在了一块儿! 这一下,本来旁观的皇子们也来了兴趣了,开始一起围捕弘普。弘普年纪小,身子小,肢体灵活,步伐敏捷,在上书房里窜来窜去,却无人能逮住他。一时上书房里人声鼎沸,沸反盈天,这个喊:从后扑;那个说:伸腿,绊他;又有人叫:快,堵住了,来几个围住他…… 无人理睬师傅们的喝止。 皇帝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乱相。 皇帝发怒的样子,弘普从没见过,此时跪了一屋子人,唯他从眼角下好奇地看着眼神犀利,面罩寒霜的皇帝。皇帝坐在上位,把下面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这被众人围捕搅动上书房的小子居然面不改色,自己发怒,还敢偷瞄自己。 清心游第7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帝沉着脸,“弘普,你站过来跟朕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弘普站起来走到皇帝跟前,想了想,开口道:“汗玛法,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堂兄们和堂叔们吃完饭都觉得应该活动活动,准备做长寿老人。” 皇帝呆了呆,上书房的孩子们则集体嘘了口气。 许多人一起嘘气,那动静,皇帝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弘普,为什么你的堂兄堂叔们牙也崩了,额头也撞红了,个个衣衫不整?”想混过去,没门儿! 弘普回头看看狼狈的皇子皇孙,“汗玛法,堂兄们和堂叔们想做亲密的肢体接触,可似乎没太控制好力道。”额娘这种说法真贴切!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弘晖为什么衣冠整洁?” 弘普回头一看,果然,在一群衣斜帽歪的皇子皇孙里,一丝不苟的弘晖显得特别扎眼。 弘普道:“晖堂兄今儿身子有点儿不适,就没参加大伙儿的情感互动。” “那么,你的衣着为什么也丝毫不乱?” 弘普想了想:“堂兄弟和堂叔们太热情,侄孙怕他们跟额娘似的就逃了!” 皇帝道:“你额娘怎么啦?” 弘普蹙了蹙眉:“额娘喜欢叫两个弟弟小包子,平日还总喜欢抱着他们的小脸儿亲,说是吃包子!”只要逮着机会,也啃他的脸儿,不把他啃得红通通,额娘就不会罢手!不过,额娘用香香软软的嘴唇亲吻,这些皇子皇孙想来更喜欢用他们的拳头亲吻他的小脸儿吧! 弘晖本来很担心弘普没答对话,把上书房的人全得罪光了,没想到,他说了实情却又什么也没说。此时再听到弘普这话,想起两个弟弟被小窝克搂在怀里亲得小脸红红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皇帝一腔怒火此时已散得差不多了,看看跪着的众人,也不叫他们起来,却考问起弘普的功课来。两人一问一答,直过了两刻钟,皇帝才停了下来。 弘普看看地上跪着的一群人:“汗玛法,堂叔和堂兄们平日功课也学得不坏,您要不要考考?” 皇帝翘起嘴角,看着一众人开了金口:“都起来吧!” “谢皇阿玛(汗玛法)!” 皇帝今儿别的也不考,年纪小的,让背《孝经》。年龄大的,让他们对于“悌”之一字进行自己的说明阐述。 所有人都考完后,皇帝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各自位置的皇子皇孙们道:“《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中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孝是善事父母,是面对长辈时的感同身受,是对长辈的敬、顺。正因为接受父母养育之恩以及天地万物的滋养,人才能生存在世间,若不懂得知恩报恩,岂非枉此人生? 悌是对同辈人的忠恕之道,同时孝悌也讲的是长幼有序和人性博爱。 一个人,假如对含辛茹苦抚养自己长大的父母尚且不去关爱,连血脉亲缘的兄弟也不尊敬不相亲,这样的人,朕还能对他存有指望吗? 孝、悌,是为人的仁德根本。朕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了。” “谨遵皇阿玛(汗玛法)教导。” 皇帝一个一个皇子皇孙看过去,最后点了点头,“你们能记住,能遵循,朕很高兴。” 皇帝走了,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弘晋先站了出来,对着弘普做了个鞠:“多谢堂弟。” 弘普回了一鞠:“曹植《七步诗》流传千古,而不悌的曹丕被指责千年。弟弟只是做了自己本应做的。” 上书房里的皇子皇孙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过来与弘普把臂言欢,倒把弘晖挤到了一边。很快,师傅们从皇帝那儿回来,众人又开始授课。 下学后,弘普与弘晖一起相偕而出,却被等在外面的小太监领到了皇帝面前。 “弘普,你宽待兄弟长辈,懂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仁恕之道,朕很满意。”皇帝问了上书房的师傅,自然对于事情的起因经过一清二楚。 弘普想了想,要不要告诉汗玛法,自己其实是觉得那帮人没威胁又懒得以后天天被找麻烦不想搭理他们才这样处理的?不过弘普最后还是放弃了:还是算了,汗玛法说他高兴,那就顺着让他老人家高兴吧,这也是孝道不是! 皇帝看弘普脸上神情平静,不骄不躁,更满意了,又问道:“弘晖今儿肚子是怎么啦?” 弘晖也觉得莫名其妙:“孙儿吃完饭,不知道是不是喝茶时间太早,肚子就痛了!” “后来怎么又不痛了?”太医不是说这孩子吃了不洁的东西? “普儿弟弟给孙儿吃了糖丸。”弘晖是个乖孩子,吃了弟弟的糖也没想瞒着玛法,反正,他有吃的也有分给弟弟。 皇帝看看弘普,“糖丸?” 弘普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还有两粒糖丸。 “额娘给侄孙解馋的。” 皇帝从李德全手里接过去看着那晶莹的糖丸,觉得口内唾液开始急剧分泌。心里则在想,那丫头怎么没给自己敬上来? “额娘想做点儿糖丸敬奉给汗玛法,却总不满意,这个便是额娘试做的。”这是实验品,所以,汗玛法,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瓶子。唉,果然,额娘说的对,财不露白,露了后肯定会招人惦记,不过,反正现在晖堂兄也知道了,多一个汗玛法也没关系。 皇帝听了弘普这话满意了,想了想,还是把瓶子还给了弘普。 “弘普,为什么吃了这个糖丸你晖堂兄肚子就不痛了?” 弘普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晖堂兄的茶闻着味儿不纯,侄孙想着肯定水不洁,额娘说,吃了不洁的东西,就吃这个糖丸。”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和两个孩子又说了一阵儿闲话,对于两个对答言之有物的聪颖孩子很满意。 看着兄弟俩走出乾清宫,皇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甲子?去给朕查,弘晖的茶水为什么就不洁了? 暗处传来应答声,之后,便再无声响。 皇帝坐在座位上发呆,早期后宫的孩子总吃到“不洁”的东西,几个孩子就这样没声没息的去了,后来他加大了治理的力度,孩子们这才都健康地长大了,便是夭逝也必是因为不可抗的因素,如今,这“不洁”之物,又出现了,还是出现在皇孙的茶水里? 241教子 回到府里,弘普把今儿上书房的事儿和阿玛额娘说了。 雅尔哈齐坐在紫檀大椅上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普儿,你可看出些什么来?” “阿玛,堂兄、堂叔们看着都来围堵我,其实,他们互相在使绊子!” 雅尔哈齐唇角翘了翘,“还有吗?” “晖堂兄的茶水应该是堂兄们做的手脚。” 雅尔哈齐点点头。 “儿子,今天上书房是不是少了人?” 弘普想了想,点点头:“弘晳堂兄没来。” 一边的玉儿瞪大眼:“难道是太子为难普儿?”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笑:“我问这话是因为弘晳要是在上书房,作为太子现今最大的儿子,他就应该管好皇孙辈儿的不许闹事儿,既闹起来了,必是弘晳没在的。” 玉儿噘了噘嘴儿:“兴许是太子安排了,然后让弘晳避嫌?” 弘普看不过去了:“额娘,太子堂伯现在不管上书房的事儿,上书房现在是我们这些小辈儿的地盘儿,就算斗来斗去也是我们这些小辈儿自己的事儿,太子堂伯是不会轻易插手的,而且他要锻炼弘晳堂兄,自然由着弘晳堂兄自由发挥的。” 玉儿瞪眼:“怎么就不管了?说不准太子就是觉得你们这样想,才会出手。” 雅尔哈齐摇头。 玉儿想了想:“那是和太子对着干的人?” 雅尔哈齐无奈,他媳妇儿这辈子也别想学会揣摩人心。 弘普与自己阿玛对视一眼,无奈道:“额娘,你不是教过儿子,人性趋利?堂伯堂叔在上书房搅风搅雨又无利可得,他们做什么要没事儿找事儿?他们大人有大人的地盘儿要争呢,太子堂伯也好,别的人也好,没那个闲功夫。” 玉儿懊恼,自己连儿子都比不上!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哄道:“媳妇儿,没事儿,你懂理论知识就行,实践有我们爷儿俩呢。” 玉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个实干家。 “行了,你爷俩儿接着说吧,我就听听。” 父子俩对视一眼,一起嘘口气。 弘普看看额娘,决定长话短说:“儿子想着,弘晳堂兄至少应该是知情的。如果他在上书房,事儿闹开了,他就会被汗玛法责备,因为儿子被人欺负,他也看着不管,这是不悌,弘晳堂兄为了不落这个名声,就躲了出去。至于晖堂兄那碗茶,肯定是有人故意上的。因为每日中午晖堂兄都会吃儿子的菜,有人要给儿子扣帽子呢。” “儿子,知道是谁要对付你吗?” 弘普想了想:“儿子虽然没额娘那样直接感受善恶之意的本事,不过,却也不迟钝,那几个堂兄不过是嫉妒儿子,才排挤打压儿子罢了。至于弘晳堂兄,估计是想看儿子吃憋,反正不用他动手,儿子在上书房要是呆不下去他更乐意,儿子似乎有些过于耀眼了。” 雅尔哈齐点头:“嗯,一般没事儿,皇子阿哥们的手脚不敢伸到上书房,因为那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风险大,收益小之事聪明人不为。” 弘普点头。 “儿子,你看吧,还是要多接触人群才行,对吧,你成天在家看书能有什么长进?那书什么时候都在那儿呢,还是得理论联系实际。” 弘普看看额娘,理论联系实际,额娘教了他们这个道理,却不懂怎么做,所以,自己这个儿子就得懂! “阿玛,儿子知道了。” 看着儿子退了出去找弟弟妹妹,雅尔哈齐嘿嘿笑,臭小子,能进得来,还要能出得去,那才算本事,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做到?十岁?十五岁?二十五岁?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此迷恋上玩弄人心、摆弄权势?想他当年,若非自己媳妇儿,如今必然陷在争权夺势里面出不来呢。 玉儿看着丈夫脸上不怀好意思的笑容,一把揪住他耳朵:“又想什么坏点子?”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搂到怀里:“没有的事儿,媳妇儿,你看,孩子不能惯,得让他们多经历点事儿才行,要不,以后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玉儿想想前世的自己可不就是那样,放弃道:“算了,儿子交给你了,你可别让他吃亏!” 说着玉儿眉毛立了起来:“你要太过火,我可不依。” 雅尔哈齐看着扎毛的妻子瞪圆了眼睛的样子爱得不行,抱着狠狠亲了几下,“爷自己的儿子,能不心疼?放心吧。” 玉儿噘嘴儿,他不是不心疼,他就是喜欢站在一边看儿子吃瘪,闹笑话! 坏人!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噘着花瓣儿似的小嘴儿,一点儿没犹豫,低头叼着就亲。 皇帝因为弘晖的事儿,今儿也没心情招幸后妃,便在乾清宫写写字看看书批批折子。到了晚上,暗卫无声息地跪在了御桌前。 皇帝写完一幅字,停下笔,接过李德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坐着喝了几口茶,放松地倚在迎枕上呼出一口气。 “甲子,查到什么?” 甲子头也没抬:“回皇上,几位皇孙合议,给弘晖阿哥的茶里下点儿巴豆,然后问责弘普阿哥,那下巴豆的小太监如今被人灭了口。奴才们找了许久,找到一点儿蛛丝马迹,那巴豆粉被掉了包,换成了‘不洁’之物。” “可查到是谁换了的?又是谁在背后指使?” “奴才等有罪,现在还不曾查到。” 皇帝闭目不语,过了一盏茶时间:“甲子,不管涉及到谁,朕要知道究竟。” “嗻!” 皇帝由着李德全给他按摩双脚,心里想着白日弘普与弘晖的表现。老四这个嫡子不错,聪颖,宽和,大气,不像老四的性子有些急躁。最重要,那孩子的身子骨儿壮了! 皇帝想着白日太医的禀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那孩子,那年历了一番生死劫,否极泰来,连今儿这样的事儿,也只是腹疼一番便过了。太医说,一来归功于孩子身子骨儿壮,二则是因为弘普那孩子喂的药丸对症,却是不会留下一点儿后患的……这便好呀。 皇帝翻了个身,那“不洁”之物制作过程狠毒、没人性、悖人伦,一直以来也没找着克制的法子,却没想到,伊拉哩丫头做的吃食倒有用了,只不知用了些什么材料,下次她敬上来时,问问吧。以后,便不用再担心宫里的孩子无声无息就没了! 只是,有些委屈弘晖那孩子,今儿却是受了这无妄之灾。 四阿哥府里,四阿哥一边听着儿子的讲述一边转佛珠。 “阿玛,您让儿子护着普儿弟弟,儿子没用,今儿倒全亏普儿弟弟救护了。” 四阿哥道:“你普儿弟弟性子淡,你平日多顾着他点儿就成,你兄弟二人就当这样相互扶恃着才好。” 弘晖眼睛亮亮地,“阿玛,普儿弟弟的糖丸好吃,还能治病。” 四阿哥看看儿子:“晖儿,这个事儿,上书房里还有别人知道吗?” 弘晖想了想,摇摇头:“普儿弟弟每次给儿子吃糖丸都是避着人,而且,手特别快,儿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塞嘴里了。” 四阿哥翘翘嘴角,“晖儿,你小窝克于养生救治上可有一手呢,她给普儿备一些好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弘晖忽闪着眼睛:“嗯,儿子一直跟普儿弟弟那儿蹭吃蹭喝。” 四阿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嘴上却道:“你别学得跟你堂叔一样没脸没皮的。” 弘晖眨眨眼:“阿玛,儿子才没有!” 四阿哥轻咳一声,避开儿子的目光,“你小窝克惹的事儿,全得你阿玛我劳心劳力费神收拾首尾。”所以,儿子,吃点儿没关系。 弘晖看看阿玛,“阿玛,普儿弟弟每日带的饭菜,一直有儿子爱吃的,你说,那是不是小窝克特意给儿子做的?” 四阿哥翘起嘴角:“这事儿,你知道就成了,不用告诉旁人,若不然,岂非显得你小窝克太偏心你了?” 弘晖点头:“儿子知道,上书房里的都是兄弟叔侄,不能搞小圈子!” 四阿哥看看儿子,点头:“没错!” 看看儿子,四阿哥道:“你也大了,该知道的都应该知道了,你说说,今儿上书房是怎么回事儿?” 弘晖想了想:“有人拿儿子做筏子要治普儿弟弟。” 四阿哥点了点头。 弘晖又道:“上书房里的兄弟们虽然闹得厉害,但是真正想要排挤普儿的也不过两三人,其它的,或看热闹,或凑热闹,或觉着好玩儿,加上平日互有矛盾的趁机互相使绊子,你无意踩我一脚,我不小心还你一肘子,最后,就闹大发了。” 四阿哥又点点头。 “普儿弟弟的身手很好,儿子以后也会多锻炼,儿子在怀柔的时候,跟着堂叔学了不老少,以后也不会偷懒,会天天锻炼的。” 四阿哥道:“你那个堂叔,拳脚功夫还算不赖。” 弘晖握拳,他比普儿弟弟大,可功夫却没普儿弟弟好,以后他会努力练习的。 四阿哥看看儿子:“晖儿,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你小窝克和额其克守了七天八夜救回来的。” 弘晖点头:“儿子记着呢。” 四阿哥道:“你小窝克的儿女,本性都是极好的,而且,个个都极其聪颖,阿玛要告诉你的是,即使将来你发现,你永远也没他们聪明优秀,也不能生嫉妒之心,仍然要像现在这样好好爱护他们。” 弘晖不乐意了:“阿玛,儿子才不会。” 四阿哥看着儿子:“晖儿,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这人都会受到周围人的影响,如果你身边的人成天在你耳边说普儿故意压过了你去,不尊重你这个兄长。天长日久,你们现在这样的兄弟之情就会生嫌隙。因此,你要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弘晖重重点头:“儿子记住了。其实儿子早知道普儿弟弟比儿子聪明,他背书也比儿子快,可儿子从来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嫉妒。” 看着自己阿玛,弘晖道:“小窝克说了,人无完人,这世上也没有十恶不赦全无优点的人,儿子有儿子的长处,普儿有普儿的长处,小窝克说过不要拿自己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较,那样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快乐。” 四阿哥的眉头松了松,儿子大了! 等弘晖走后,四阿哥把高无庸叫了进来。 “大阿哥的茶水居然出问题了,着人好好查!” 上书房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书房、后宫各死了几个太监后就这样没声没息的结束了。不过,自此后,倒是没人再找弘普的不自在了。虽说那日大家有玩闹的成份,可他一直没被人逮到却也是事实,加上皇帝那一翻训导,无人再敢做出不悌之事来,于是,上书房比往日的气氛变得更和睦了。弘普也算在上书房真正站稳了脚跟。 日子就这样在孩子们的成长中慢慢过去了。 这日,玉儿正在府里追着孩子们跑,却有下人来报她外祖家的人求见。 玉儿把两个自打哥哥去了上书房后便日渐顽皮的儿子抓住拎回了正房,把他们交给惠容看管。 来的人是玉儿大舅的女儿雪梅。 雪梅按着规矩要行礼,玉儿下地扶住她:“自家姐妹,哪来那么多虚礼。且过来坐了。” 玉儿把下人端来的茶递给雪梅道:“我知道,你肯定遇到难事儿了,咱们自家人,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你直接说事儿吧。” 雪梅听着这话,眼里的泪一下流了下来,倒把玉儿唬了一跳,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这是怎么了?你说你,这事儿还没开口说呢,倒哭上了。快别伤心,遇上难事儿,咱想法子解决了就成,可不比在这儿抹眼泪儿强多了?” 雪梅边抹泪边嗔道:“小时候是个顽皮的,这做了贝勒夫人了,还是这般泼辣。” 玉儿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说那些云遮雾绕的话做什么?你们这些姐妹素来不轻易登我的门儿,唯恐别人说你们攀附权贵,今儿能找上门儿来,我知道,必是万不得已的。” 242为难 雪梅听了玉儿的话,轻拍她一下。 “都是至亲,岂是你说的什么攀附呢,不过是这些年,你不是怀孕就是产子,要嘛不在京城,要嘛总有事,你自己说说,你空闲的时候有多少?大家姐妹体贴你辛劳,不愿意累着你,倒落了你的埋怨。” 玉儿嘻嘻一笑:“好啦,既是这样,也就罢了,我还想着别人家躲着那落魄的,你们倒要躲着我这嫁了好人家的呢。” 雪梅道:“又不是那些成日显自己清高的文人,大家亲戚,怎会这般见外。” 玉儿道:“既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既说不见外,有事你也当直说,也别和我见外才是。” 雪梅愣了一下,“你个机灵鬼儿,这么些年也没变,我倒被你套进去了。” 不过,雪梅显然被套得很高兴。毕竟,这上门求助,总有些怯意腼腆,如今这被求之人这般顾及她的面子,她心里自是极熨帖高兴的。 玉儿看着这个表姐,很是感慨,想当年,她第一次见着时,雪梅不过十四岁左右,如今,十几年过去,当年如花蕊一般的女孩儿,却已是为人母,年过三十了! 未出嫁前,玉儿出门少,虽同在京里,到外家总共也没几次,且次次吃过饭便走,府里太太玛法是不乐意让她在外久留的,因此,与这些表姐妹不如别人家姐妹那般亲密,可再不亲密,这也是亲人不是。 出嫁后,怀孕便用了两年时间,在怀柔呆了一年,随着皇帝南巡,她自己坐月子,平日稍闲一点儿要为家人亲人皇帝太后制衣做鞋袜,又要忙着照顾自家的男人、孩子……她还真没空出多少时间来联络亲友之间的感情的。如今,雪梅求上门来,必是不得已了。既是她能做的,她又岂会吝于帮助?她也不是那喜欢踩着别人来彰显自己地位能耐的人,为雪梅搭个梯子,让她能少些顾忌,不伤颜面,她心里是乐意的。 “大家都是血脉亲人,有事儿我能出上力的,你只管说。” 雪梅听玉儿说到这事儿,已见好了的脸色却一下又晦暗起来。玉儿见,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雪梅被她这一拍却拍出了一腮的泪,拿着手帕子擦净泪,这才低声把她的为难一点一点说予玉儿听。 雪梅十五岁嫁了钮祜禄家的长子巴锡做了嫡媳,第一年便生下一女家里老人起名叫萨娜。萨娜长到十四后,配了萨克达家的儿子做嫡妻,如今成婚已过两年,可是,萨娜除了新婚回过门外,雪梅居然一直没有再见过面。 最初,雪梅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玉儿也确实不能常回娘家,可是,后来居然连逢年过节也从没回来过,只萨克达家来人说病了,待身子骨儿好了再回娘家。雪梅说要上萨克达家看看生病的女儿,萨克达家却说萨娜不愿母亲为她操劳,再加上不过小病,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雪梅也就放下了。毕竟,她主持中馈,事儿不少,加上儿女也不只雪梅一人,要操心处却是极多,也就没太放在心里。 可前不久,雪梅终于接到消息,说女儿在萨克达家居然过得生不如死。本以为女儿过得很好的雪梅大吃一惊,便寻上萨克达家要见女儿,萨克达家却说儿媳妇去了海善贝勒府见萨克达家的姑太太了,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雪梅不提前打招呼上门他们就说雪梅出门了,便是雪梅先着人知会了,他们也说便是被贵人招见了,总之,雪梅是一直没见着女儿的。 雪梅明知道女儿在萨克达家受苦,到如今却一点儿办法没有,毕竟,她也不能为了见不着女儿就带着人冲上萨克达家闹事儿不是! 玉儿听了皱眉想了想,这个海善贝勒是恭亲王常宁的三儿子,恭亲王甍了后按律降等袭了贝勒的爵位。 “只是这姑太太又是谁?” 雪梅道:“女婿的玛法当年有个亲妹妹,给了恭亲王做小,后来升了做恭亲王的庶福晋,给恭亲王生的儿子女儿,活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颇有能耐了。” 玉儿一听,明白了,萨克达家敢这样不把雪梅当回事儿,仗着的,便是这位出嫁多年的姑太太的势。毕竟,敢拿这位姑太太的名头来用,必是与这位萨克达庶福晋关系极亲密的。 玉儿想了想:“表姐莫急也莫慌,你且说说,你得着的消息说孩子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说到女儿,雪梅便直绞手帕子,好在过了这一会儿,情绪已没最初那么激动,已经能够稍微平静一点述说了。 “女儿用了好久时间,买通了守后门的婆子,这才递了信出来。婆婆平日苛待是免不了的,最可恨是夫婿明安,宠妾灭妻,居然把嫡妻当丫头使唤,侍候着明安与小妾。” 玉儿挑眉:“告到宗族不行吗?” 雪梅道:“现今连人也见不到,平日被拘着连外人也不见,只说病了,如何找宗族?” 玉儿皱眉:“陪嫁过去的丫头嬷嬷都是死的?主子被人这样欺侮,居然没人敢吱声不成?” 雪梅道:“我那个傻女儿,新婚后被明安挑唆着把贴身的丫头都嫁了人,嬷嬷派了差事,居然没一个贴心人在身边的,如今在萨克达家不但要每日盘帐经营铺子,空下来还要侍候婆婆夫君小妾,铺子若没赢利,便要挨打受饿,赢利了,却无一分一毫落在她的身上花用,到现在,已是形销骨立了。” 玉儿瞪大双眼:“当初嫁女儿前,你们没认真打听过这家人的人品吗?” 雪梅抹着泪:“怎么没打听,都说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家风却也还好。萨克达家那位太太在夫婿早逝后,独自养大了儿子明安,很是得人赞赏,也因此,得了嫁到恭亲王府的萨克达姑太太的眼。当日萨克达太太还亲来府里求娶的女儿,却没想到,如今女儿却是被这般作贱。” 玉儿皱紧眉头,“表姐,现在我想知道,如果孩子在夫家这般受苦,你想要怎么个处理法子?是让孩子还继续在那家,还是和离,或是要让他家赔罪完事?” 雪梅被玉儿的话惊了一下:“和离,怎么能能和离,和离了女儿这辈子就完了。” 玉儿一挑眉:“表姐,你要想好了,只是见一面,能有什么用?那家的婆婆、夫婿既都不待见我家的女儿,我家的孩子就那般下贱,由着他们欺凌不成?” 雪梅被玉儿说得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玉儿拍拍她的手:“要见一面很容易,我出面准是能成的,只是,这样的夫家,你真的准备让孩子在他们家呆一辈子?你能肯定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一包药下去,把孩子给弄没了?” 雪梅听到这话一个激凌,“不,他们不敢!” 玉儿道:“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咱们现在以势压人,说不准那家人就会恼羞成怒,孩子以后还有好日子?这两年,难道不够他们用脑子想想这样对我们的孩子是对是错?” 雪梅慌乱道:“可是,和离的名声不好!” 玉儿不以为然:“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雪梅擦着泪:“我们瓜尔佳家的女儿能嫁得好,全凭的名声呀,我怎么能为了女儿一人,自私的毁了一族的名声?” 玉儿无奈:“瓜尔佳家的女儿嫁得好不是因为持家有道、品性端良吗?作为嫡妻,被人这般欺辱,这是好名声?嫡妻是要支撑起一个家的,必然应是大气尊贵的,这样低三下四去服侍小妾,是个什么好名声?这样乱了纲常的人家,嫁了,还不如不嫁呢。” 雪梅只一劲儿摇头:“我不能这样自私,我不能害了瓜尔佳一族的女儿。” 玉儿皱眉:“那你只是想要见见女儿?看一看?他们不是不知道我是你的表妹吧,可是他们还做出这样的事儿,你说,他们到时真的会忌惮我吗?” 雪梅又难过,又无奈,左右为难。 玉儿没办法,这事儿要是落在她的身上,不用说,和离!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却没有她这样干脆的,麻烦呀。 送走了说要想想的表姐,玉儿发了一会儿愣,这个时代的女人们嫁人,真正的不谛于是第二次出生。 晚上,玉儿与雅尔哈齐说起这事儿,雅尔哈齐沉吟一会儿道:“这事儿说好处理非常好处理,说难却也难。我把那个叫明安的拉出来收拾一顿,保证他乖乖的。只是,要想夫妻和睦,却是难了!” 玉儿发愁道:“现在就是不知道。怎么萨克达氏就这样不待见那个孩子呢?这才成婚两年不是?” 雅尔哈齐看不得媳妇儿发愁,只能一起想法子:“那先得弄清楚原因,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玉儿道:“这别人内宅的事儿,可怎么查?” 雅尔哈齐抱着媳妇儿不以为意:“你夫君若连这点儿本事也没有,怎么能行!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着人去察,保证什么事儿都查出来。” 玉儿想了想,只能如此。 三天后,雅尔哈齐把查到的情报交到玉儿手里。 玉儿看完报告,叹口气,着人去把到现在也没拿定主意的雪梅找了来。 玉儿见着雪梅,开门见山地问:“萨娜出嫁前可失了清白?” 雪梅大惊失色:“失了清白?不会,我的萨娜连男人也没见过几个,怎会失了清白!” 玉儿道:“你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来找我,是不是想着就这样由着孩子受苦?” 看着雪梅憔悴的容颜,玉儿更重的话也说不出口,只道:“我听了这事儿,就求着我们爷把萨克达家的事儿都查了一遍。萨克达明安与萨娜新婚之夜不曾见红,他额娘本要退亲的,还是明安说当初是萨达克太太亲自去求的亲,如今却又退了,却是不好,且用萨娜振兴家业,也就罢了。因此,萨娜这才没出嫁即被退了亲。萨克达家的老夫人因着自己的错让儿子受了屈,气怒之下,由着明安成婚不到一个月就纳了他早中意的表妹回来做妾。到如今,成婚两年,咱家的孩子无所出,人家那个小妾却生了个儿子,如今又怀了一胎,你说,萨娜在那家里,能过好日子吗?” 雪梅听完这话,哭得泪如雨下,嘴里只一个劲儿说不会,女儿是清白的。 玉儿叹口气:“表姐,你确定孩子没有意中人?在闺中不曾被骗了身子吗?”这个万恶的时代啊,女子就是这般弱势,全无反抗之力,有什么办法! 雪梅红着眼道:“夫人,我们瓜尔佳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婚前失贞的事儿?若是那样,我早把她打死了。哪还让她去丢我家的脸!” 玉儿不以为然,现代科学早证明了,这运动性损伤也罢,天生的也罢,初夜没落红,并不少见。只是,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说了也没人信呀!只是可怜了那些本来清白的女孩儿们却要为此背一辈子的污名,受一辈子的苦! “现在咱们怎么寻思也是白搭,最要紧是先见孩子一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她真是失贞,还是什么夫家苛待,再或者是别的事儿。咱们问清楚了,这才好就事论事,对症下药,之后再想应该怎么处理与萨克达氏的关系也不迟,你说可是?” 雪梅听了玉儿的话点点头,她早想见女儿,可先是想见不得见,后是被玉儿问得没了主张,一直没想好到底怎么处理孩子的未来。现今玉儿做了决定,她也就想着先见了女儿再说,到时萨克达氏见着表妹这个贝勒夫人,应该会心生忌惮,应不会再如现在这般苛待女儿才是。 243虐待 若是平日,玉儿兴许还低调行事,可现今是自己家外甥女被人欺负了,她自然要把排场都摆出来的,因此,她把全套的贝勒夫人行头都穿在了身上,出门跟随的丫头嬷嬷侍卫仪仗也一点儿没省,比她回娘家还隆重!雅尔哈齐在她出门儿前取笑她幼稚,她也只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儿,就这样显摆着到了萨克达家。有时候,这心里知道与直接目睹可完全是两码事儿,她总得让这行事无忌的一家子知道,萨娜不是没有靠山任凭他们摆布的孤苦孩子吧! 贝勒夫人临门,萨克达氏一家都得出来迎接。玉儿在嬷嬷的搀扶下,稳稳下了轿。 已经二十一岁的玉儿,风髻露鬓,五官殊璃不施脂粉,肤如温玉柔光腻腻,眉若远山,唇若丹涂,收敛了憨气后,顾盼间灼灼生辉,气韵华贵。戴着与郡王福晋相同的耳饰,镂金云七的金约,金镶青金石领约,穿着庄重的绣九蟒朝袍,就这样站在萨克达家的中门外打量着萨克达家的人。 “贝勒夫人驾临,不胜荣幸,奴才等请奉贝勒夫人进寒舍,让我等略尽绵薄之意。” 萨克达太太四十左右年纪,腰身微弯,脸上神情恭谨谦卑。玉儿暗哂,看着不像个不知事的呀! 玉儿也不多言,跟着萨克达太太进了正厅。 玉儿边走边看了看环境,萨克达家现在住着一个四进的房子,她听雪梅说过,萨克达氏当初给恭亲王做小时,家境不是特别好,还是后来她在恭亲王府挣得一席之地后才带携了娘家,只是,那时她的哥哥已去世了。如今的萨克达家人丁单薄,明安这一支居然是独子,现在看这家里的摆设,却是不坏,只不知是以前的余资还是萨娜嫁过来后挣的。 玉儿今儿本就是来仗势欺人的,加之方才灵觉扫到的一幕让她很是恼火,也不多话,“萨克达太太,今儿本贝勒夫人上门,是来见我那两年未见过的外甥女的,萨克达太太可肯让我见上一见?” 萨克达太太起身恭立,“回夫人话,儿媳被已故恭亲王的庶福晋召见,并不在寒舍。” 玉儿怒极反笑:“萨克达太太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去铁狮子胡同才能见着人?” “回夫人话,若夫人去时,儿媳妇尚未归家,夫人想来肯定是能见着的,您看是否需要奴才陪着您去?” 玉儿咯咯地乐,她这辈子,生气的时候没几次,这个萨克达氏倒是好本事,把她的怒火挑了起来。 “郭络罗氏,你是觉得本贝勒夫人年轻识浅,好糊弄吗?” “奴才不敢!” 玉儿呵呵笑着:“那你是仗着与八贝勒夫人有亲,与现在的海善贝勒有亲?” “奴才绝无此意。” 玉儿点头:“你无意?但你做了!高嬷嬷,你是皇上赐予我的,你且出大厅,去西边第二排房第三间,把我那苦命的外甥女救出来。她现在被捆缚了手脚堵住了嘴,被塞在床底下呢。” 萨克达氏一惊,“夫人,你怎可在别人家内宅横行。” 玉儿站起来,走到萨克达氏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就横行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夫人,这朗朗乾坤,天子治下,你这般跋扈,我要到太后那儿去告你。” 玉儿咯咯乐:“好,我等着!” 回身轻喝:“高嬷嬷,多领几个人,去吧!” 高嬷嬷第一次见自家夫人这般行事,也并不多言,领了几个健壮的嬷嬷按着玉儿所说的方位而去,不多久,扶进来一个形销骨立的女子,雪梅一见,号哭着扑上去,抱着心肝儿肉地又哭又喊。 “我苦命的女儿呀,居然瘦得没个人形了,这丧尽了天良的,怎么这般待我的儿呀。” 萨克达氏沉着脸站着,却是不言不动,也不惧不畏。 玉儿灵觉一扫神情有些麻木的萨娜,唇角挑了起来。好,这样的萨娜让她到了太后面前,也敢挺直了腰板儿说话,这把嫡妻当丫头使唤,不知道同样是嫡妻吃了董鄂氏许多暗亏的皇太后会帮谁! 这萨克达氏,不过是马前卒,玉儿也不和她多话:“郭络罗氏,你这会儿赶紧去找你的靠山,咱们太后跟前见,赶得快说不准还能让太后先入为主呢!你要清楚,如果这一状你赢不了,你儿子的前程,你的八品诰命,可全都没了!” 玉儿呵呵笑:“宠妾灭妻!虐待儿媳!郭络罗氏,这两个罪名一落到头上,从此后,你这一支可再也别想翻身。” 玉儿不管脸色铁青的萨克达太太,转身领着一群人出了萨克达府。见了萨娜一面,玉儿有着十足的把握赢这场仗。 萨克达太太手脚很快,或者说,郭络罗氏反应很快,玉儿一行回到贝勒府安排没多久,太后跟前的太监就来传她了。玉儿拍拍不安的雪梅与沉默的萨娜,“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一次,我不但要赢了,还要给萨娜找一个忠厚的好人家,请太后为萨娜赐婚,我看从今后,谁还敢欺侮她。” 雪梅颤着双手,抱着女儿直呜咽,萨娜则有些麻木地看着这个与自家有亲,她却没见过几次的表姨贝勒夫人,两年来,第一次看到一线希望。 到慈宁宫时,皇帝已被雅尔哈齐拐了来,同行的,还有几位阿哥。 四阿哥看到玉儿时便一直瞪着她,她就不能消停点儿?这才多久?又闹事儿? 玉儿不服气,白了眼露不满的四阿哥一眼,又不是她想惹事儿的好不好,这人都欺负到头上了,总不能让她家的孩子就这样把命送了吧。 四阿哥被玉儿白得呆了一下,好在马上回?br / 清心游第7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回过神来垂目继续装他的雕像,一边的十阿哥见了哼了一声。 玉儿行礼如仪,平日太后必然是马上叫起的,这次却等了一会儿才在皇帝的示意下叫了玉儿起来。玉儿也不急躁,稳稳地站着,等着人发难。 果然,太后还未开口,一边的郭络罗氏脆生生笑道:“太后,您看,这堂嫂子在您面前多乖巧,再没人想到她在外面是那般蛮横不讲理的。” 玉儿垂目装没听到,这屋子里,堂嫂子又不只她一个,她犯不着忙不及去把这顶帽子戴到自己头上。 郭络罗氏见玉儿不应,只当她心虚,一时更得意了,“堂嫂,你怎么不说话?” 玉儿照旧不理。 郭络罗氏被晾在那儿有些下不来台:“伊拉哩夫人,怎么?同为贝勒夫人,你在我面前也要拿乔不成?” 玉儿抬起头:“啊?郭络罗夫人说什么?” 慈宁宫里响起几声轻笑。 郭络罗氏狠狠吸了几口气:“怎么,堂嫂子先前睡着了?” 玉儿很老实地摇头:“没有。”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表现,翘起了唇角。 郭络罗氏道:“既然没睡着,怎么没听到我说话?” 玉儿眨眨眼:“听到了,不过,你又没和我说话不是?” 几声扑噗扑噗的笑声显然又是镇定功夫差点儿的人发出来的。 郭络罗氏立起眉头:“我不是和你说是和谁说?” 玉儿微侧着头:“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和我说,可我不知道你先前是在和我说,你又没叫伊拉哩夫人,我怎么能知道?” “我不是叫你堂嫂了?”郭络罗氏在堂嫂两个字上狠狠咬了两口 玉儿恍然大悟:“啊,原来郭络罗夫人是在叫我吗?不好意思,因为你平日要嘛叫我伊拉哩氏,要嘛叫伊拉哩夫人,就没叫过堂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不住啊!” 慈宁宫是很安静,没法不安静,郭络罗氏素来是个泼辣要强的,这皇子家的也罢,宗室家的也罢,也没几个人与她对着顶,倒也不一定是怕了她,不过是大家都想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罢了。再说,她们也得为自己的夫君儿女多想想不是,弄一个掐尖要强的名声,可未见得是好事儿,没人像这伊拉哩氏一样,憨直任性又是个被夫君捧在手上的,偏又得了皇帝的眼缘,便是闹出事儿来,皇帝也好,夫婿也罢,都不怪罪她。上次在慈宁宫便把郭络罗氏告了一状,这次居然又对掐上了。 皇帝在一边皱眉,老八家的居然从来不称呼伊拉哩丫头嫂子的吗? 郭络罗氏可不像玉儿那般不会看人眼色,见皇帝皱眉了,也不想被她带偏了话题,“堂嫂,你在太后的慈宁宫里素来乖巧体贴,没想到到了平常人家却是个嚣张跋扈的!” 玉儿偏着头看郭络罗氏:“堂弟妹这话从何说起?” 郭络罗氏咬牙,这伊拉哩氏太会顺杆爬了,明明比自己小,以后见了她,她就是嫂子,自己就得敬着她,这可太恶心人了。不过,今儿这事儿,她得让这个伊拉哩氏吃个亏,让她知道这个嫂子她可未必当得好才成。 “堂嫂也别装傻,你刚把人家的儿媳妇抢走,怎么就能忘了?莫非是平日总这般行事,以至以之为常了?” 玉儿挑眉笑道:“堂弟妹这消息很灵通,我刚从萨克达家回到贝勒府,你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郭络罗氏哼道:“现在承认了?仗势欺人,品性太坏。” 玉儿翘起嘴角:“在堂弟妹眼里,有几个好人呢?想来堂弟妹是极懂推已及人的道理的。” 十阿哥捂眼,他看不下去了,这两人,又吵上了!他很为难呀! 皇帝开口道:“有事儿说事儿!” 玉儿冲皇帝一乐,闭口不说了。 郭络罗氏哼一声,回身对太后道:“皇玛姆,堂嫂到我姑家仗势把人家的儿媳抢走了,还敢说什么有能耐就告到太后这儿来。皇玛姆,您说,她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太后问玉儿:“老八家的说的可是真的?” 玉儿蹲一礼,起身道:“太后,您说,这宠妾灭妻的人,可恼不可恼!” 太后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是呀,让明媒正娶的嫡妻如丫头一般侍候他的小妾,打骂是常事,还不给饭吃,用着嫡室操持劳累,视之为贱役,这样的人家,太后,这样的人家,可恨不可恨?”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这整个宫里站的,几个不是嫡室?有几人没因为小妾嗝应过?可是,她们不能怨,不能反对,埋怨就是嫉妒,反对更是没用,她们要守着《女诫》并以之为行为准则,她们即使不得夫君疼爱也得操持家务,挣来的银钱,还得供那些狐媚子买胭脂首饰打扮得个个娇艳欲滴的勾搭她们的男人…… 谁个心里真的无怨?谁个真的无恨? 太后闭眼转着佛珠,念着经文,她需要平静一下心绪。 皇帝皱着眉:“伊拉哩丫头,萨克达家的宠妾灭妻?” 玉儿点头:“两年时间,就一直这般使唤着嫡室,原本一个花儿一样的孩子,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命都快没了。”玉儿说着,眼眶便湿了,那孩子,哪是个十几岁的呀,看着,比三十岁的人还老态。 皇帝看看太后,太后睁眼:“你把她带来了吗?” 玉儿点头:“太后着侄孙媳妇把她带上,我便带上了。现在外面等着太后的召见。” 太后吸口气:“传进来。” 众人屏息看着那个被太监领进来的女子进来,见她端端庄庄行礼,恭恭谨谨起身站在一旁,不乱瞄,不张惶。 太后就喜欢这样有规矩的有气度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萨娜在来的路上就得了玉儿不少吩咐,此时慢慢抬头,微垂着眼皮让太后打量。 太后看了一眼,皱皱眉:“玉儿,这是你外祖家的表姐?不是说是你表姐的女儿嫁了萨克达家?” 玉儿听着太后这话,眼泪籁籁的就落了下来,走过去拉着萨娜往太后身边又走了几步。 “太后,这是我表姐的女儿,今年十六岁。” 慈宁宫里一片吸气声。 太后的手也抖了一下,招招手:“孩子,过来,哀家看看。” 萨娜走近两步,由着太后抓着她的手,太后一摸,全是骨头,再一打量,肤色晦暗呈病态的枯黄之色,脸颊深陷,除了眉目间还有一些长期教养形成的端庄之气,这孩子就像个长年没吃着饭的。太后的手无意间碰到萨娜的胳膊,萨娜打了个哆嗦,太后怔了怔,自己没这么可怕吧? 玉儿看着太后脸色,走过来把萨娜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太后一看,倒吸口气,一条细瘦的胳膊上,掐伤,拧伤,鞭子抽打的伤,层层重叠,惨不忍睹。这孩子是怎么走进宫来的? 玉儿道:“太后,这孩子身上没几块儿是完好的。” 太后愠怒道:“畜牲!” 先不论这孩子有错没错,这般虐待着实没有人性。 一边郭络罗氏拿出早准备好的把柄:“皇玛姆,孙媳妇听小姑说,这萨娜惯会装可怜,其实是个最没妇德的,她婚前就失贞了!” 伊拦哩氏,你家出了婚前失贞这样的丑事,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挺直了腰板儿,这事儿闹到了慈宁宫里,就相当于全京城都知道了,以后,看谁还会说瓜尔佳家的女儿好的。哼,你成日在皇阿玛跟前卖乖,哄着他以为你多乖巧,他老人家也日渐看我不顺眼,我得让他知道,你也没那么好,你平日一样的好强,一样的仗势欺人,什么憨直纯善不过是你装出来的。 郭络罗氏想着自家输掉的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脏狠狠抽了一下,那本是她们家爷有大用的呀,却全被这伊拉哩氏破坏了,她不治了这伊拉哩氏,如何出这口气?以后,岂不是但凡是个人都要跳出来和她对着干?这样她还如何帮着她家爷降服人! 244翻盘 婚前失贞! 丑闻啊! 慈宁宫里这一下马蚤动起来了,失贞这样的事儿也闹出来了,这戏,这一下可更热闹了! 玉儿看看得意的郭络罗氏冷笑道:“失贞?若真是失了贞,我表姐宁愿自己打死了,也不会让失贞的女儿嫁为人妇!” 玉儿的声音不大,可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这冰冷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 郭络罗氏不屑道:“这话谁都会说,可这事就摆在这儿呢,我小姑说,儿媳妇新婚夜不见落红却是实打实的没错。” 玉儿挑眉:“没有洞房,何来落红!” 哗!! 又一个惊爆猛料! 皇帝看看全无形象的一干人等,咳了一声。 皇帝一声咳,众人全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动了。 郭络罗氏瞪大眼:“怎么没洞房,你怎么就知道没洞房?人家夫妻洞房没洞房你能知道?” 几个接触过刑部案例的阿哥却都若有所思,这种不洞房的事儿,大清也是出过的,只是,那大抵是嫌弃娶回去的是个丑女,或是新嫁娘有什么缺陷,再或者夫家发达了嫌弃新娘家贫……之后夫家以失贞没见红为名,第二日就退亲的。不过,这个萨克达明安怎么没退亲? 太后看看郭络罗氏:“老八家的!” 郭络罗氏狠狠拽一下手帕子:“皇玛姆,小姑说,明安新婚夜一直在新房,第二日明安很是愁苦,可那孩子有孝心,说是他额娘亲去钮钴禄家求来的,想着两家结了亲,最好不要再弄成仇人,只要这个女人以后不再做什么丑事儿,便不退亲了,毕竟,把这事儿闹大了,于钮祜禄家名声影响很大的,而且这个萨娜一辈子也就毁了,那孩子,心性纯善,全没想自己多委屈,多体贴孝顺呀。 可是,那孩子肯定再没想到,因为一时心善他当年忍下这么大的屈辱,今儿堂嫂居然仗势欺上门去了。大家只看到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身上的一些伤,可是,谁看到我们家明安的委屈呀?娶了这样一个无德的女人,便是教她规矩时偶有失手伤了她,也不算大错吧!当年我们学规矩,谁个没挨过教养嬷嬷的打呢?” 玉儿挑眉:“成日毒打,由着小妾欺辱嫡妻,这是哪家的规矩?堂弟妹也不想想,这世间的男人,谁能忍着当王八?难道是要靠妻家的权势吃软饭?除了这样无用的男人,妻子婚前失贞,谁个会真愿忍着?” 郭络罗氏火了:“你家的女儿自己不清白,赖得谁来?” 玉儿怒道:“我家的女儿现在仍是完璧之身,谁敢说我家的女儿不清白,你家的才不清白。” 回头蹲身一礼:“太后娘娘,这是否完璧宫里嬷嬷一验便知。” 太后皱着眉,“你俩不许吵,吵得哀家头痛。” 两人互相瞪视一眼,郭络罗氏转开头,玉儿则走到太后身边给她揉手心。 “皇玛姆头痛,你却揉手,你这殷勒献错地方了吧?”郭络罗氏讥讽道。 玉儿不屑道:“我真奇怪,你平日怎么服侍八堂弟的?八堂弟头痛你是不是就只蛮横地揉揉头了事儿?” “头痛当然揉头了。” 玉儿不屑:“无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的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太后这是晚上没睡好,加上你一直吵吵,才会头痛,当然要揉手的。” 上了年纪,失眠很正常,玉儿把生气透出体外给太后揉了一小会儿,太后就觉得舒服多了。 “你这丫头,总这么贴心。” 玉儿笑道:“太后,今儿这事儿,也有玉儿的不是,惹得您烦心了。” 太后空着的手拍拍玉儿:“这事儿呀,也确实不能委屈了孩子,谁是谁非先不说,只是这孩子现在这身子骨儿,可太让人心惊了,比我这老太婆还瘦。” 玉儿手上不停:“玉儿要请太后做主,若验证了我这苦命的外甥女的清白,侄孙媳妇求太后到时为她挑一个好人家,也不求家势如何,只求一个家风好,懂得敬重嫡妻的忠厚之人就好,哪怕是白身也没关系的。可怜她无辜遭了这样的罪,一般人却只当她有错,若有太后的安排,却是再没人会说她闲话的!” 太后想了想,“桂嬷嬷,茹嬷嬷,你们领着这孩子去后面验身。如果孩子还是完璧,那萨克达家就是说上天去,都是错。如果已非完璧……” 玉儿抬头轻声道:“太后,当年孩子太小不懂事,今儿我表姐问得清清楚楚的,确实没有洞房。” 太后叹口气:“这怎么说的,这做额娘的怎么连这个也没跟孩子说清楚?” 玉儿苦笑:“当日萨克达夫人亲去求的亲,我表姐想着孩子到了那边必是好的,含糊着说新婚夜听夫君的就成,谁知遇上这样一个狠心无德的呢。唉——,咱们女人,苦啊,若没嫁到好男人,毁的就是一辈子啊!。” 众人支楞着耳朵,却见这祖孙俩居然说起了悄悄话,都好奇不已。 太后点头,“桂嬷嬷,茹嬷嬷,你们去吧。” 玉儿回头看看萨娜,点点头,萨娜紧握着拳头跟了下去。 玉儿给太后揉了一阵儿,太后觉得头呀,身子呀都轻了许多,舒服极了,忍不住笑道:“宫里的人也都给哀家按揉,可从没你做得这般好。好了,哀家现在轻松多了,你且歇歇吧。” 玉儿笑道:“太后以后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管叫了侄孙媳妇来就成,这都是我们这些晚辈该尽的孝心。” 太后笑得极适意,回头对皇帝身边的雅尔哈齐道:“以后,我常叫了你媳妇进宫,你可不许舍不得。” 雅尔哈齐痞痞一笑:“侄孙不会舍不得,孙儿到时跟着一起来太后这儿蹭吃蹭喝,不知道多美。太后您到时可别嫌我吃得多!” 太后开怀大笑,皇帝身边的阿哥们则集体鄙视雅尔哈齐的没脸没皮,既然说舍得,舍得还跟着? 皇帝见太后心情变好了,便与太后说话逗乐,身边的晚辈也时不时插两句嘴,一时慈宁宫里一幅安享天伦的和睦景象。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后,桂嬷嬷与茹嬷嬷领着低垂着头的萨娜出来,慈宁宫里一时静了下来。 桂嬷嬷与茹嬷嬷对视一眼,桂嬷嬷禀道:“奴才们试了多种法子,这钮钴禄氏如今还是处子。”桂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钮钴禄氏全身都是各种陈旧伤痕!” 慈宁宫里响起一片惊噫之声。先前虽想着雅尔哈齐家的媳妇敢说出来,必是有依仗的,只是,当事实摆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是呀,成婚两年,还是处子,做为嫡妻,这是何等的耻辱!何况,这两年时间,萨娜被夫家虐待的理由就是失贞,如今,事实真相却是这般。这萨克达家可实在没规矩。以后,谁家的女儿敢嫁到她家?嫁去还有个活路吗? 太后皱着眉:“太不像话了,岂有此理!” 玉儿叹口气:“是呀,这样的事儿,大清可没几件儿,自打知道这事儿,侄孙媳妇就百思不得其解,既不中意我家的孩子,当初何必上门求亲!既求了回去却又为何百般虐待?后来,才知道,萨克达太太想为儿子娶一个善持家的媳妇,便求娶了我表姐的大女儿。 可怜我这外甥女侍候婆婆夫君后,平日还要经营铺面不能有亏损,若有,就发挨打受饿,这也就罢了,做为主母,却还要颠倒纲常侍候一个贱妾。萨克达太太训斥我外甥女不能生育,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羞辱自己的主母,说她不该嫁入萨克达家。太后,您说,这婚姻大事,我这苦命的外甥女做得什么主,怎么嫁人倒是她的错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婚姻大事,要嘛上面指婚,那撂了牌子的也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个妾是说长辈的做错了不成!” 玉儿叹道:“可不就是嘛!可是,那个萨克达明安听着小妾这样说我外甥女,却坐在一边喝茶冷眼旁观,倒仿佛认可小妾的话似的,太后,您说,这是个孝顺孩子会做出的事儿吗?他这是不满自己的母亲为自己选中的亲事还是怎么着?而且,这个明安还对着母亲阳奉阴违,甚至欺瞒长辈,太后,这样不孝的儿子,怎会是个好的?毕竟,连含辛茹苦养育自己的寡母也会欺骗的人,他的道德品性怎么会是个好的呢?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的男人,居然还蒙骗了不少人,居然还做了官儿!” 玉儿吸口气:“他宠纵着小妾不敬主母,使唤我家的孩子如贱役,让我家的女儿为他的小妾洗脚洗衣,平日更是由着他的小妾对我家的女儿谩骂羞辱不断。那个明安,把我家孩子身边的人找着借口都打发走了后,从此便不让这孩子见外人,我表姐要见,他们也拦着,那个妾对明安说,且折磨得我家的孩子自尽了或是身子垮了病死了,到时让明安扶了她做正室。太后,这样狠毒心肠的,谁个好人家的女儿落到他们手里,都落不着好啊!” 一宫的人听着玉儿的述说听得心惊,这般明目张胆,真是嚣张,这个小妾也不可谓不毒辣。那家里有小妾得宠的,已经开始自危了。 郭络罗氏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倒成了自己家小姑的不是了,吱唔半天道:“若真是这样,确实过分,可是,现在也全是你一家之言。” 玉儿都懒得再搭理她,回头对皇帝道:“皇上,这些事儿,一查便知的,萨克达家的下人奴才总有知道实情的,本来这些小事不应该劳烦皇上,只是这事儿都已经被八堂弟妹闹到慈宁宫了,侄儿媳妇求皇上还这孩子一个清白,给这孩子一条活路,要知道,这两年她在夫家侍候婆婆夫君可一直没差的。” 皇帝皱着眉,这不过是个小官儿的家事,可这小官儿有几门亲戚,这亲戚有些个权势,因此,便把个小事儿闹到了皇太后的慈宁宫里来了。既闹到了慈宁宫里,他这个皇帝也不能不想法儿解决不是! 最重要,这宠妾灭妻之风不能长,这是纲常,是律例。太后身边的嬷嬷既证实了失贞一事纯属诬陷,就说明萨克达明安不曾洞房,这个萨克达明安一边欺瞒母亲,一边欺辱嫡室,还一边宠纵小妾,全是故意为之,这品性太恶劣了!如今,这个事儿,却要查实了,虽说现在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他是皇帝,他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辞,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更好定罪,才能服众。 “老四,老十,你们去萨克达家查实了,报上来。”皇帝想了想:“现在就去。” 四阿哥与十阿哥齐声应喏,退出了慈宁宫,马不停蹄出了紫禁城。 皇帝陪着皇太后又哈啦了一好一阵儿,才起身领着男人们走了。 皇太后看着沉默不语的萨娜,叹口气,这孩子让她想起自己当年,不过,自己比她幸运一点是有姑爸爸护着,她去是既不招夫婿待见,又被婆婆怪罪,却是比自己还可怜。 这人,大凡都是同情弱小的,太后也不例外,想了想,叫下面太监去传了两个太医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看,看这身体底子是否被伤着了。 太医很快被宣了来,替萨娜把脉之后,却都呆了一下,对视一眼后,两人中年纪大的弯腰禀道:“启禀太后娘娘,这位……格格中毒了。” 太后手里的茶盏晃了晃,一边的茹嬷嬷眼急手快,赶紧扶住了,以免太后烫着自己。 太后由着茹嬷嬷接过自己的茶碗,看着两个太医冷着声音道:“中毒?可查实了?” 年纪较轻的也是道:“回太后娘娘,确实中毒了,格格还因长年劳累、饥饿,身子极是虚弱,若非自小打的好底子,此时,恐已丧命了!” 慈宁宫里的女人们都呆了一下,之后个个紧闭着嘴,唯恐发出什么声音来。 太后看看脸色一点儿没变的萨娜,叹口气,这孩子是不是早知道了,才会这般无动于衷? “来人啊,去告诉老四老十,在萨克达家给哀家好好查查是谁下的毒!” 下面有太监应声后急步出了慈宁宫。 太后很恼怒,她知道自己有些迁怒,可是,这毒害嫡妻的事儿都出了,她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回头又瞪一眼郭络罗氏:“这就是你们郭络罗家的家教?” 郭络罗氏低头道:“皇玛姆,孙媳妇也不知道这事儿呀,您知道,我小姑虽不是阿玛的嫡亲妹妹,可也是一父所出的,我这个做女儿的,怎能不帮着他老人家看着点儿呢。若是阿玛在九泉之下知道我这个女儿一点儿不顾念着亲人,他就该不安了!” 太后看看抹泪的郭络罗氏,那怨怪孙媳妇多事儿的心倒淡了许多,叹道:“你年轻识浅,老八又一直宠着你,哪知道那些弯弯绕呢,这世上狠毒心肠的,总是有的,以后,切不可再随意揽事儿了,知道了吧!” 郭络罗氏乖巧的道:“孙媳妇记住了。”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头问太医:“你们既查出来了,就好好替这孩子把毒解了,把亏损了的身子也要补回来。可怜见的,连饭也吃不饱,还长年劳累,到底都吃了多少苦啊!” 两个太医对于解毒还是有信心的,都不是太复杂的,又不是后宫的娘娘们,他们也没多少心理负担,听了太后的吩咐就下去开方抓药熬药去了。 245查实(一) 慈宁宫里,到了平日众人告退的时间,今儿却无人有离开的意思。 太后对于众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假意嗔道:“你们今儿还赖在哀家这里吃饭不成?” 一个亲王福晋衣饰的笑道:“我的个太后娘娘唉,平日皇子、皇孙们孝敬您老人家多少好东西,今儿我们这些个老东西都想跟着您老沾沾光,您把那吃剩下的,用剩下的分一点儿给我们这儿孙不贤的也使得的。” 太后笑骂道:“我把你个厚脸皮的,你那儿子、孙子、儿媳妇、孙媳妇谁个不是把你供起来的,倒要来哀家这里蹭吃蹭喝,桂嬷嬷,去,把这个老东西撵出慈宁宫去,居然还敢到哀家这里要哭诉,谁个不知道你那日子是宗室里过得最舒心,是个最有福气的?” 亲王福晋笑道:“太后娘娘,要说这天下,谁能有您的福气大?我们这些个日子能过得平顺安乐,还不都是平日常来您这儿走动,蹭了些从您身上多得溢出来的福气吗。您那都溢出来了,反正也不妨碍,您就让我们多陪陪您呗,您别看只是从你手指头上漏出来那么一点儿,那也够我们一年使的。” 亲王福晋说着就呵呵乐,招得一众宗室福晋夫人也扑噗扑噗地笑。 皇太后笑得直摇晃,对亲王福晋身畔一个贝勒夫人服饰的道:“你婆婆这张嘴,惯会糊弄人,哀家不知被她哄了多少好东西去,被她哄了吧,还觉着她好,你说,平日她是不是也总这样哄着你玛姆给她好东西。” 贝勒夫人坐直了身子笑道:“太太对额莫克说太后娘娘最是一等的仁善宽厚之人,着我们这些小辈儿到慈宁宫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倘若有那使唤的地儿,也好供太后娘娘驱使。太太还说,知道太后娘娘有皇上孝顺着,有皇子皇孙们孝敬着,还有那许多品格儿都是拔尖儿的各宫娘娘们侍候着,未必会缺了人使唤,可这到底也是我们的心意儿不是。就算太后娘娘您一时用不上我们这些笨拙的,这心意儿却是一定要让太后娘娘您知道的。” 太后笑道:“您们这婆媳俩,都是巧嘴儿的八哥,最是会哄得人心软,不把人说得心里发甜,都不停嘴的。哀家再被你们哄下去,就得扔下这紫禁城去你们家住了。” 亲王福晋笑道:“哦呦,太后娘娘若是驾临我们王府,那可是我们阖府的荣光,再求不来的。” 太后嗔笑道:“我把你这个顺杆儿爬的,这还真要哄了哀家去你家不成?你倒是成天顾着你的儿孙,却要哀家把儿孙们扔到一边儿不成?” 亲王福晋笑道:“侄儿媳妇知道太后娘娘和皇上母子情深,也知道皇子皇孙们离不得您,不过,闲了去我们这些府里坐坐也使得不是,也让我们尽尽心侍候侍候您老,宫里年年赐宴,我们却没处孝敬您老人家。” 太后道:“平日你们但凡有好东西,就想着送到宫里来,还少什么孝敬呢。” 旁边一个郡王福晋道:“太后娘娘又被她们哄了。” 太后听了这话,点头道:“我要现在不赶紧这样说,一会儿我这慈宁宫又得少好些个摆件儿。” 慈宁宫里众人听了太后这话一时嘻笑成一片。 玉儿嘴角也翘着,一边看顾着太后是否需要什么,这样的场合,她更习惯于倾听,这些宗室福晋夫人谁个不是人精,她这个直肠直肚的还是收敛点儿好。 郭络罗氏看看安安静静坐着的伊拉哩氏,这个女人,但凡来慈宁宫,总坐得离皇玛姆最近,就连宗室的亲王福晋也离着太后两个椅子远,她与皇玛姆中间却没隔任何人。皇阿玛偏心她,皇玛姆也偏疼她,从这些细节最能看出来的。郭络罗氏咬牙,可是,那个女人打小儿侍候老人,还真是最知道老人的心,就算自己用尽了心力注意,也没她能侍候得妥帖,惯会献媚的狐媚子,最爱端出一幅乖巧憨厚的模样来哄骗人,实在是太可气了! 玉儿对于郭络罗氏落在她身上又嫉又恨的目光早习以为常了,也总是视而不见。便如你在路上走时,见着一堆小狗的便便,看着着实恶心人,怎么办呢?你可以转开头,装着没看到。它很臭?那你就闭着呼吸走过去,之后也就好了,犯不着对着那堆便便又吼又叫或者想着收拾了它。毕竟您没有清扫工具呀,莫不成想弄脏自己的手?那堆便便是挺嗝应人的,不过,你也莫急,这清扫的事儿自有那有工具的清洁工做不是,你只需通知清洁工来做就成的。 当然,玉儿心里的清洁工自然是四阿哥! 玉儿脸上的笑更深了一些,不是她无良,把四阿哥当清洁工使唤,只是,谁让他性格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呢?她能做到视而不见,他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他活得很清醒,很强势,敢做敢当。可她是个小女人呀,只要守着她家的男人过日子就好。为什么不把这些糟心事儿丢给她家的男人?唉呦,她家的男人不是有帮四阿哥嘛! 郭络罗氏是挺恶心人的,可是,郭络罗氏是皇帝的儿媳妇,大家同为贝勒夫人,她也拿老八家的没辙,能做的不过是防守再反击,时不时让郭络罗氏搬起石头砸砸自己的脚,吃点儿亏罢了。做得太过是不行的,皇帝太后都看着呢,谁是谁非其实他们心里门儿清,他们是长辈,看着小辈儿吵闹,只要不影响太大,其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正因为某人闹出来的事儿在萨克达家收拾烂摊子的四阿哥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喷嚏,把手帕子扔给一边的高无庸,心里还在想,这萨克达家真狠,居然给嫡室住这样的陈旧带着腐烂味道的房子,这居室,莫说与那小妾比了,便是连那身份儿高点儿的奴才也不如的。 “四哥,这屋子哪是人呆的地儿,咱们赶紧出去吧。”十阿哥嫌弃地用手帕子捂着鼻子冲他四哥嚷嚷,这倒霉催的,皇阿玛怎么让他跟着他四哥来办差?四哥这人也真是的,还看什么房子呀,把那些奴才拉出来打一顿,那再硬的嘴也能把实情掏出来了。 四阿哥看看老十,皇阿玛这是怕自己一人来查的,老八家的到时不信才把老十派来,还是为了别的?不过,这两年,老十和老八老九走得可越走越近了,这事儿又是老八家闹出来的,偏这受害的又是玉儿的亲戚,那护短的丫头明显是恼了,不知道老十这次要帮他八嫂还是帮玉儿? 四阿哥坐在萨克达家的正厅,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不屑地哼了一声,这萨克达家,不过是个八品的末流小官儿,这奴才倒用得不少。 十阿哥见他四哥还坐那儿装相,他却不耐烦等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听着,爷和我四哥是奉皇命来查萨克达明安虐待嫡妻一事的,你们都给爷听好了,一个个麻溜儿的招了,省得爷动板子,若有那不识趣的想瞒着哄着,哼!”十阿哥一声吼:“爷马上着人打死了!” 四阿哥转开头,不忍目睹! 不知道是十阿哥先前的恐吓起了效果,还是这八品小官儿家的奴才听到是奉皇命来查不敢欺瞒,再或者是四阿哥问话很有技巧,兴许四阿哥那张冷脸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很快,事情就查明了,拿着厚厚一沓供纸,兄弟俩骑着马领着人回了宫。 四阿哥与十阿哥到了乾清宫一起跪下复命。 皇帝抬眼看看,问道:“都查实了!” “是!” “行了,你皇玛姆那儿也等着呢,你们也先别说了,跟着朕一起去慈宁宫吧。” “嗻!” 慈宁宫里,此时的人比上午还多,连一群平日无所事事有身份儿的宫妃也来了。 是啊,这样明目张胆宠妾灭妻的事儿,还闹到了太后皇上跟前儿,这可太稀罕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恨不能□迭起才能看得更尽兴,全不管那当事的百般苦痛,千般伤心,万般委屈! 皇帝早得了消息,知道中午太后留了饭,上午请安的宗室命妇都没走,等着看事件的结果呢。想想,这不过一个小官儿的事儿,便是丢脸,也不关皇家的事儿,还能反衬出皇家的教养来。因此,皇帝也没什么忌讳,便把儿子们又都领到了慈宁宫里来。 热热闹闹的请安完毕,皇帝坐到皇太后身边儿,对太后道:“皇额娘,老四和老十办事儿还挺利索,这不多久功夫把事儿就都查实了,儿子想着您一定也想知道事情始末,就领着他们过来了。” 皇太后看看打皇帝来后就站到她身边的玉儿道:“还不赶紧谢谢皇上!” 玉儿笑嘻嘻给皇帝蹲了一礼,“谢皇上为侄儿媳妇家的孩子做主。” 皇帝看着玉儿的笑脸就忍不住乐:“起来吧!你这丫头,今儿哄了太后什么好吃的?” 玉儿起身笑道:“皇上,太后把那好吃的不是都着人给送到乾清宫去了吗?亲王福晋还说,再没见过这样疼儿子的呢。” 皇帝伸手虚点:“你个丫头,连朕也敢打趣!” 玉儿笑道:“玉儿可没打趣皇上,皇上与太后母慈子孝,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皇帝与太后相视而笑。 太后拍拍玉儿的手:“哀家知道你也是个孝顺孩子。” 玉儿弯□抱着太后的胳膊蹭了蹭:“嗯,太后也要疼玉儿。” 太后哈哈笑着摸摸玉儿的脸:“儿子都多大了,还撒娇?这一宫的人都看着呢,羞也不羞。” 玉儿笑道:“这有什么羞的,这小辈儿见了长辈,就没个不想撒娇的。” 皇帝没忍住笑,“你自己没长大,倒以为别人也和你一样?行了,听听你四堂兄他们查的事儿,你不是惦记着让朕做主。” 玉儿笑着点头,不再开口。 皇帝回头道:“老四,老十,把事儿说说清楚。” 四阿哥与十阿哥走到正中,四阿哥先开口道:“儿子和十弟去了萨克达家,先着人把那些奴才们分开了看管以防他们串供,之后便一个一个提了来审。” 四阿哥看看十阿哥,决定还是自己来说:“萨克达嫡妻所住房屋连奴仆也不如,潮湿还带着腐朽味儿,房内摆件稀少,倒是小妾所居之处华丽富贵,摆件更是件件儿珍贵,后儿子与十弟查明,这些东西都是钮祜禄氏的陪嫁,被萨克达明安给了小妾用。” 这话音一落,慈宁宫里就响起一片低骂声。 要知道,这嫁妆可是女人们自己的私产,有谁见过拿嫡室的私产来讨小妾欢心的?这萨克达明安可着实太可恨了。 246查实(二) 四阿哥不动声色接着说道:“据奴仆供述,萨克达明安中意寄养在自己家里的远房表妹,早想娶之为妻,他母亲萨克达太太郭络罗氏却想找一个善持家、身份儿高贵的媳妇,便去钮祜禄府求娶了他家的大女儿。 萨克达太太显然低估了自己儿子的决心,因为萨克达太太当初与钮祜禄家承诺,五年无子才会纳妾,萨克达明安为了不让自己中意的表妹年华空度,娶回嫡妻后,欺她纯真不知世事,新婚之夜不曾圆房。第二日却对萨克达太太谎称嫡妻并非处子。萨克达太太恼怒着要退亲,他却又说嫡妻善理财,若退了亲,不好找这样的,为着家计,这亲,还是不退了,如今既嫁到了萨克达家,是生是死自是由着他们拿捏,如果嫡妻再敢不贞,再想法子处治便是。 萨克达太太为着家里日渐拮据的日子,便听了儿子的话。可她心里有气,平日便时时责打儿媳,轻则不给饭吃,重则拿鞭子抽打!钮祜禄氏只当自己做得不合婆婆夫君的意,不敢反抗,如此过了两年。 萨克达明安哄瞒母亲后,转身纳了表妹为妾,生了一子,如今那妾又有了身孕,这两年,不知是心虚还是愧疚,萨克达明安倒是不曾打骂嫡妻。只是他那小妾不敬主母,驱使主母做丫头的活计他却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萨克达明安的小妾长得倒是如花似玉,只是心肠却毒如蛇蝎,使人暗中给主母下毒,以期自己能早日被萨克达明安扶正。” 四阿哥停下讲述,把手里的供状递给李德全:“儿子们这儿有供状,敬请皇阿玛御览。” 慈宁宫里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气氛,所有人个个咬紧了牙,闭紧了嘴,唯恐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皇帝接过十阿哥递过来的供状翻了一会儿,皱眉道:“不是说萨克达明安心怀愧疚?他明知小妾给嫡妻下毒,怎么不阻止?“ 十阿哥嚷道:“皇阿玛,这明摆着的嘛,钮祜禄氏经过这两年的折磨,样子跟个死人似的,萨克达明安看着心烦,就由着他小妾动手呗。” 四阿哥看看他十弟,又接了一句:“那小妾和萨克达明安哭诉自己生的儿子地位卑贱,不是嫡出,明明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却不知道以后会过什么苦日子,萨克达明安便默许了小妾的下毒。儿子们在萨克达明安的书桌上找到了记有西域安魂草与虫草合用会致人日渐体弱最后猝死的记载,这一点可以证明萨克达明安不是不知情。” 皇帝翻着供状,看完后,啪一声拍在小几上,狠狠喘出一口气:“混账,畜牲,八旗的耻辱!” 太后安抚地拍拍皇帝的手:“皇帝这是怎么啦?” 皇帝呼一口气:“皇额娘,这萨克达明安的小妾是个汉女,他居然着人使钱要改汉女的籍贯,因那女子姓幼童的‘童’,还给这汉女想好了一个佟佳的姓氏。” 慈宁宫里连呼吸声都变轻了,皇帝的生母便姓的佟佳,无怪乎皇帝这样生气。 四阿哥低着头,一声不吭,佟之一姓源于夏代,为太史终古的后化。汤王伐夏桀,原夏朝太史终古品性贤德,世人器重,汤王遂召其入商朝,终古归商后,其子孙去纟为“冬”姓,且又加亻旁为“佟”姓。满族的佟佳氏,则是以地名为姓的。童与佟,仝同音却是异字,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童氏不过一个包衣奴才,却敢这样大胆改姓,还敢与下人说祖上原是佟佳氏一个很偏远的庶出子弟。真是其心可诛。 皇帝看看自己的四儿子,觉得四儿子肯定和自己一样气愤,佟佳氏可是他的养母,再看看四儿子的拳头,果然,握得紧紧的! 皇帝觉得找着同病相怜的人了,心里的气倒也顺了一些。 “皇额娘,这萨克达家的郭络罗氏倒是确不知情的,只是,她看着儿媳妇被一个下贱的小妾欺侮使唤居然也不?br / 清心游第7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不阻止,可着实不好。” 玉儿看一眼平日总喜欢别人以她为中心的郭络罗氏,此时却缩在一旁,唯恐别人想起的模样,坏心眼儿地笑了一声:“八堂弟妹,你也是嫡室,你怎么倒帮着一个狠毒的小妾?” 玉儿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很轻,可在现在这样安静的慈宁宫,却让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郭络罗氏见全慈宁宫里的人都看着她,一时恨不得上去咬伊拉哩氏两口。 郭络罗氏干笑道:“你没听皇阿玛方才说我小姑也是不知情的?我听我小姑说儿媳妇不贞,只是气恼钮祜禄氏无德,可没帮着小妾的意思。” 玉儿转转眼珠:“八堂弟妹的意思是,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都不查一查实情的吗?唉呀,这可不好,这样可管不好家,有那贪婪的奴才知道你这样的性情,岂非要乘机贪利?八堂弟妹,以后你可得谨慎点儿才好呢。” 郭络罗氏咬牙,这该死的伊拉哩氏,居然说她不会管家,作为嫡妻,不会管家岂非是说自己做嫡妻不合格? 郭络罗氏恨道:“那说话的是我小姑,不是那些下贱的包衣奴才。” 玉儿点头,不再说话。 郭络罗氏看她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也没干过的样子,恨得几乎吐血,这伊拉哩氏,谁说她憨?她坏着呢,这一下把自己推到所有人眼前了。 太后叹口气,“老八家的,掌家的轻听轻信确是不妥当,这事儿原是你不对,你先前说这明安孝顺,可现在看,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便是你被哄了。” 郭络罗氏低头道:“孙媳妇知错了。只是皇玛姆,要不要把小姑与明安招来问问,也不能只听奴才的供状不是,岂知那些奴才没有因为平日管束太严乘机诬告的?” 四阿哥冷声道:“八弟妹这是疑我与十弟连真假也分不清不成?”若是老十没去,郭络罗氏是不是还得说奴才是屈打成招的? 郭络罗氏干笑道:“弟媳绝无此意,只是,奴才也不能全知道主子的心思不是,问问总是更妥当吧。” 小姑与明安再蠢,总能找着为自己减轻罪责的理由的,以现在四阿哥交给皇帝的供状,处处显着自己家的人德行败坏,居然全无一点可取之处,这怎么能成! 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点头道:“是得听听那母子俩怎么说。” 十阿哥呵呵笑道:“皇玛姆,事儿还真巧了,和四哥回宫前,孙儿见那个萨克达太太正好访友回来,便着人把她一起带回来了,皇玛姆要召见她吗?” 皇太后笑道:“你倒难得机灵一回。” 十阿哥嘿嘿地笑,当时他四哥还反对呢,说那老女人是敕命的八品孺人,不能随便轻辱。什么玩意,一个八品末流小官儿家的,犯了这事儿,眼见着敕命就要没了,还顾忌什么呢,于是他便一力主张带了回来了,看吧,现在不就用上了! 皇帝看自己那素来霸道的十儿子一眼,也没说什么,问四阿哥道:“那个萨克达明安在哪儿供职?” “回皇阿玛话,萨克达明安在户部做八品的笔帖士。” 皇帝道:“李德全,着人把那个萨克达明安与他娘一起传进来。” “嗻!” 皇帝看看郭络罗氏,想了想:“老八管着户部,把他也叫来吧。” 八阿哥早得着消息,自家的女人与伊拉哩氏在慈宁宫又顶上了,很是无奈。他自己的妻子他当然了解,必是抓着伊拉哩氏的把柄,想把她如别家的宗室一样踩下去,只是,这个伊拉哩氏不知是不是真的傻人有傻福,次次皆未让妻子如愿,也因此,倔强的妻子便越是想要打压她,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事儿! 妻子对自己倒确是真心,只是却缺了太子妃的大气,四嫂的温润,平日于外事上倒对自己确有帮助,只是,这内事上…… 八阿哥也知道自己兴许是强求了,只是,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妻子性子不这么强硬,自己在宗室皇子们中间是否会更得人缘! 八阿哥自嘲一笑,郭络罗氏在安亲王跟前长大,更擅长的倒是官场的勾心斗角、利益交换的事儿,若是在唐朝,兴许她还能左右逢源,有所作为,只是,在本朝,她却只能在后面帮衬着自己了! 八阿哥对于妻子是又爱又无奈,她要强的性子也不是错,他自己其实也想让皇阿玛看到他的优秀,只是,皇阿玛确实是喜欢办事精明的儿子没错,却显然更喜欢女子温驯一些,憨纯一些的,比如平和淡雅的德妃,比如自己那个温柔似水的额娘,比如没有许多心眼儿的宜妃,比如那个伊拉哩氏…… 八阿哥从那来传的小太监那儿打听到这次妻子又输了时,那无奈便更重了。是自己妻子运气太差还是伊拉哩氏运气太好?这样十拿九稳的事儿,居然背后还有另一番光景,这个萨克达明安也是个没用的,自己的嫡妻怎么还给她留个清白身子?便是新婚夜不圆了房,之后两年你也把她身子破了呀,现在倒好,留了个最大的把柄在那儿,便是有再多手段也再不能翻盘的,那个萨克达明安是个傻的吗?还是真如小太监所说,那个钮祜禄氏像个女鬼,让男人生不起别的心思? 八阿哥一路边想着跟着太监到了慈宁宫,很快被宣了进去。 皇帝叫起行礼的八阿哥:“一边儿站着吧,一会儿,你管着的户部官员就来了。” 八阿哥恭谨地起身站到自己十弟旁边。 十阿哥悄声道:“八哥,不是弟弟不帮忙,实在是这事儿想帮也无从帮起。” 八阿哥点点头示意知道,这事儿确实没法儿弄,四哥素来是个古板的,做事也一板一眼,断不会给老十留下做手脚的机会的,再说,这当事另一方是伊拉哩氏,老十和她又素有交情,便是让他做手脚,他也未必愿意的。 八阿哥到了不久,那边萨克达明安和他娘便一起被传了进来。 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母子,皱着眉:“老四,你来问!” 八阿哥的心脏缩了一下,皇阿玛这么讨厌这对母子吗?连问话也不愿意亲自问的! 萨克达太太今儿从八贝勒府回家时,遇到一个多年没见的闺中姐妹,被她拉去一家平日贵妇们常去游玩的寺院转了一圈儿,方到家门口,便被十阿哥着人强带了走,到现在,她还道是儿媳失贞的事被揭穿了,却不知还有自己儿子的事儿。 四阿哥跨出一步,躬身领命后转身板着脸问:“郭络罗氏,你说儿媳妇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婚前失贞可是真?” 郭络罗氏跪在地上想,果然是这事儿,“是,奴才第二日着嬷嬷去取贞帕,贞帕上确实没有落红。” 四阿哥道:“这两年你也一直不知你儿子不曾与儿媳圆房可是?” 萨克达太太呆住了,没圆房?儿子没与儿媳圆房?那么儿媳妇到底是失贞还是没失贞?想着儿子一直想娶童氏为妻,萨克达太太打了个寒战…… “郭络罗氏,快回话!” 萨克达太太有些恍惚:“奴才,奴才……” “你知道不知道?” 萨克达太太下定决心,“奴才,奴才知道。奴才,奴才为着对儿子的一点儿偏疼的私心,便为儿子纳了小妾,这两年也未好好对儿媳妇,想着把儿子的小妾扶正,便对儿媳不慈,奴才有罪!” 儿媳的事闹到了御前,不能让儿子背上欺瞒母亲的罪名,也不能让儿子因为宠妾灭妻没了前程,那个雅贝勒爷的夫人今儿可是非常蛮横地把儿媳妇带走的,岂会让儿子好过,那时她可说了要让自己儿子没了前程,自己就这一个儿子,怎能让他受苦?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这个萨克达氏倒真是一个慈母,一听老四的问话,察觉到不对劲便立马把全部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四阿哥怔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你既不喜欢这个儿媳当年为何还亲上钮祜禄家求亲?” 萨克达太太已经不给自己留后路了,今儿哪怕拼着一死,也要护着儿子。 “奴才家境不太好,因大家都说瓜尔佳氏教导的女儿善持家理财,奴才就想着娶回来,因此去了钮祜禄家求娶。” 四阿哥想了想:“为何要下毒?” 萨克达太太呆了呆:“毒?哦,毒,儿媳不孝,奴才就想着下了毒?” 四阿哥冷冷看着萨克达太太:“你儿媳怎么不孝了?” 萨克达太太想了半晌:“我最近想吃酸的,她却总不让我吃。” 四阿哥冷笑道:“不是大夫叮嘱不让你吃酸?怎么倒是你儿媳妇不孝了?” 萨克达太太张口结舌,“奴才,奴才,儿媳现在的样子,奴才看着总做噩梦,她吓着奴才了,因此,奴才想着她早死了也好,就给她下毒了。” “郭络罗氏,你下的什么毒?” 萨克达太太想了想:“奴才,奴才在路边买了一包药耗子的药。” 四阿哥冷哼道:“满口胡言,萨克达氏,你可知道,这是在御前,你这可是当庭欺瞒皇上皇太后。” 一直没找着机会插嘴的萨克达明安见母亲为了自己连杀人的罪名都应下了,一时再顾不得别的,“回四阿哥话,奴才的额娘没投毒杀人,投毒的是奴才的小妾。” 四阿哥一挑眉:“萨克达明安,你怎知是小妾所为?” 萨克达明安看看冲自己使眼色的额娘,知道额娘是让自己别说,可是,杀人偿命,他怎能让含辛茹苦守寡多年的母亲为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名。 “奴才平日闲时会看些杂书,奴才的小妾来书房时也见过,她有一日曾问奴才,西域是否真的有安魂草这种东西,奴才告诉她这安魂草虽是好东西,可它与虫草一起使却是个害人的,奴才还让小妾莫要一起用。” “这么说,你知道你小妾毒害嫡妻?你怎么没阻止?” “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有一日看到小妾房里有安魂草,方才又听四阿哥问奴才额娘的话,便估摸着是小妾害了嫡妻。” 四阿哥冷笑,这个萨克达明安到底是聪明还是糊涂?说他聪明,却宠妾灭妻,说他糊涂,他却把一切都推到小妾身上。 “萨克达明安,成亲两年,为何不与你妻圆房,还欺瞒你母亲?” 萨克达明安低头道:“最初是不喜钮祜禄氏,后来,奴才要与她圆房,她却不应。” 四阿哥挑眉:“你说你本是要与嫡妻圆房,你嫡妻不同意?萨克达明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这可是在御前。” 萨克达明安顿了顿:“奴才的小妾怀孕三个月时,奴才有一日去了钮祜禄房里,钮祜禄氏却问奴才怎么不守着小妾,奴才一气之下就转身走了。” 四阿哥道:“两年时间,你就去了这一次?” 萨克达明安低着头半晌方应道:“是。” “萨克达明安,你小妾欺辱嫡妻,让她洗脚洗衣你知道吧?” 萨克达太太想要张嘴,四阿哥道:“郭络罗氏,没问到你时,不许开口。” 萨克达太太无奈,只能老实跪着。 “萨克达明安,你知道不知道?” “奴才,知道。那时小妾怀孕辛苦,丫头一时没在身边,这才差遣了钮祜禄氏。” 四阿哥冷笑:“丫头没在身边?是你小妾尊贵还是嫡妻尊贵?你那小妾是金做的还是玉镶的?等个一时半会儿的不洗脚就会死了不成?便是我们这些皇子宗室们的嫡室也没人敢随意差遣一个八旗的贵族格格洗脚,你那个下贱的包衣小妾倒比这些夫人福晋们还尊贵不成?萨克达明安,你回话不实不明,推诿罪责,冥顽不灵,着实可恼。 你欺瞒母亲在前,苛待嫡妻在后,放纵小妾欺侮毒害嫡室,如今倒一幅全不知情的模样,何着这一场闹里,倒是你最无辜不成?” 萨克达明安道:“钮祜禄氏既嫁到我萨克达家,自然是我萨克达家的人,我这做夫君的自有主权,便是让她做一些活计,也不算过错。” 四阿哥冷冷道:“原来,嫁到你家的人,便只须守你家的规矩,倒不用守大清的律例了?你家的规矩原来是比大清的律例还要神圣不可侵犯了不成?” “奴才绝无此意,奴才是个读书人,奴才读的是圣贤书,岂是那不尊律例的狂悖之徒。” 四阿哥的牙咬得紧紧地道:“你是个读书人?你这样的更可恨,知法犯法,比那不识字的草莽之辈更可憎可恶,别人是不知是错而犯错,你是知错而故意为之,嫁到你家的女子便由着你主宰生死?你要知道,这女子首先是大清的子民,其次才是你家的妻室!你母当初允诺五年方纳妾,你新婚几天就背诺而行,你这也可算骗婚吧?” 萨克达明安把头磕在地上:“奴才家也是八旗人家,这婚是三媒六娉后成的,怎会是骗婚。” 四阿哥冷笑道:“嫡妻的地位不用我再和你说明了吧?你家的嫡妻却是比一个包衣还低贱,不只如此,你还把嫡妻的财物给了小妾,你便是穷得没钱讨小妾的欢心,你也不该把妻室的东西抢了去吧。” “奴才不曾抢,是钮祜禄氏自愿给奴才的小妾的。” “自愿?爷就怀疑了,如果钮祜禄氏不顺着你的心意把东西拿出来,现在是否还有命在。” 四阿哥不待萨克达明安再回话,转身对皇帝道:“皇阿玛,这母子俩谎话连篇,到了御前也不老实,可知平日更是刁恶,儿臣请革去两人的赖命与官职,至于毒害钮祜禄氏一事,再着有司官员查证可好?” 皇帝早在一旁听得皱眉了,听了四阿哥的话,点头道:“革去萨克达明安的八品之职,收回郭络罗氏的敕书,把这一家交到有司衙门吧,朕也着实听着烦厌。” 这郭络罗氏虽一片爱子之心,只是,到了御前还不老实,实在是让人厌恶。难道她儿子的名声比让皇帝听实话还重要吗?只有私心而无忠心,不是好东西! 地上的母子俩被很快拉了下去,玉儿就站在皇帝与太后身边,看着皇帝心烦的样子,轻声道:“皇上,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您别为那对儿没德行的母子生气烦心,他们不值得的。您看,几位阿哥因为您心情不好,都可担心了。” 皇帝看看几个儿子,脸色好了一些,却故意难为玉儿。 “伊拉哩丫头,你怎知道他们是担心朕不是因为别的事儿脸色不好?” 玉儿调皮一笑:“这就是笨人的好处了,玉儿是个笨的,不会猜人心思,但记性却不坏。玉儿早发现了,四阿哥每回担心您时,那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就一直搓来搓去的,八阿哥则会拽腰上的玉佩,十阿哥呢,就一直挠头,不能挠头就一直吡牙。” 皇帝看看几个僵住的儿子,大乐,“好,好,好,朕的儿子担心朕,朕高兴,你再说说,他们高兴了是什么样子?” 玉儿笑道:“四堂兄高兴了就翘嘴角,八堂兄高兴了右边的手就一动一动仿佛写字的样子,十堂弟则爱咧着嘴笑。” 皇帝看看几个脸越来越红的儿子,哈哈大笑,心情再无阴霾。 别人家的儿子品行不好,他的儿子却是好的,个个孝顺,理他些闲杂人等做什么! 247后果(一) 郭络罗氏见伊拉哩氏又在皇帝跟前讨巧卖乖,恨得直磨牙。 “堂嫂的心倒细,对这些个堂伯兄弟们的习惯一清二楚,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不知道我们爷高兴了就动手腕子的,倒真是不该。” 郭络罗氏说不清楚心里的是什么滋味,有一个女人比她这个做妻子的还了解自家的夫君,她觉得不只脸上火烧火辣,心里更是像被滚油烫了一般。这个伊拉哩氏,为什么就不能安份一些?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让她痛,让她苦,让她求而不得,让她受尽煎熬? 玉儿听着郭络罗氏用嘲讽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看了她一眼,“我打小儿照顾家里的老人小孩,自打记事,就没一日离开过我太太玛法。老人们不愿意让小辈儿担心,有什么不舒服便总不说,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小娃娃则是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意思,哪儿痛呀、痒呀、被虫咬了呀、要撕尿啦、便便啦,全不会说。要把这样的老人孩子照顾妥当,平日若是不细心一点儿多留意,多用心,多观察的,怎么能把家人照顾好?久而久之,养成习惯,就总会注意到一些小动作,好比如,我还知道你动坏心眼儿的时候就爱可劲儿地撕手帕子、掐衣角。” 众人的目光都定在郭络罗氏掐着衣角的手上,之后又全都抬头看着郭络罗氏僵住的脸。 “八嫂,你真的动心眼儿了?” 不用说,这样直接的肯定是十阿哥。其实十阿哥倒真没啥别的意思,他就是好奇八嫂这个习惯是不是真的,若是,以后看到她掐衣角了,自己就躲着她远点儿。 郭络罗氏斥道:“胡说,我才没有动坏心眼儿,伊拉哩氏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她还能知道我想什么不成?”郭络罗氏一边说一边僵硬着放开衣角,她有这样的习惯吗?为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她方才说我们哥儿几个都说对了呀!是吧,四哥?” 十阿哥心里想,原来,这笨丫头也有机灵的时候呢,居然留意到这样细微的地方了,这是不是表示她待自己的心很诚!十阿哥这样想着,嘴便咧开了。 四阿哥的脸红了红,看看自己皇阿玛,又看看场上的两个女人,抿着嘴,头微点了点。 皇帝看着十儿子咧嘴乐呵的样子,此时又看到四儿子难得腼腆的样子,眼睛都笑眯了。唉呀,这样的老四,只是在佟佳氏还在世的时候看到过吧,之后,便是他这个阿玛,也是再没见的。当年,自己去佟佳氏那儿的时候,自己夸了他,或是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总是这副模样,唉,如今大了,他这脸越来越冷,表情也越来越少,看着是越来越没趣了,没想到,今儿因为伊拉哩丫头,自己居然又见着他害羞的样子了! 皇帝看了儿子的笑话,心情很好,回头看着郭络罗氏道:“你既心不细,就把今年的秀女领一个回去吧,朕想着,给老八做个庶夫人完全使得,生子后再升侧便是。” 皇帝回头又看着八阿哥道:“惠妃有房远亲,今年他家的女儿选秀过了,姓的纳喇氏,是个温和心细性子好的,给了你也不算辱没了你,你回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朕就着人把她送到你那儿去。” 八阿哥因为皇帝突然的赏赐呆了一下,不过这次却没再反对,躬身应了声是。 郭络罗氏听到八阿哥应承下来,一时有些失魂落魄。庶夫人和以前领回去、现养在府里的十几个宫女子不一样,这是通过了选秀的八旗格格,自己爷不能如以前一样丢在一边不搭理的,庶夫人会上玉碟,皇帝又开了金口,生子就升侧!郭络罗氏低头咬牙,又想掐衣角,好容易忍住。双手握拳,生子?如果让那个姓纳喇的女人生下儿子,她就是个死的! 众人都知道,郭络罗氏与伊拉哩氏不一样,伊拉哩氏是雅尔哈齐说了不要别的女人侍候,她本身却从没推拒过皇帝太后赏下的女人,或者说,太后皇上跟雅尔哈齐提了几次,雅尔哈齐却一口回绝,皇帝太后也就没给他们家送女人。郭络罗氏不一样啊,郭络罗氏素来是个妒性重的,太后皇上这么些年因为八阿哥一直无子无后,曾经有好几次说要给八阿哥秀女都被郭络罗氏变着花样儿的拦了回来,这一次,却是八阿哥亲口应承下来的,她却是拒无可拒了! 郭络罗氏很快发现众人看好戏的目光,深吸口气,强装出一幅笑脸跟皇帝谢了恩。 她素来是个要强的,输人不输阵,怎会让别人看见她失意的样子?便是有委屈,也得回府后再诉。 看着一边没事儿人一样的伊拉哩氏,郭络罗氏恨得眼中冒火,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家爷怎会同意接受皇帝赐到府里的庶福晋? “堂嫂是不是觉得皇阿玛偏心了,都不给你家指一个秀女?” 玉儿看着怒火中烧、损人不利已的郭络罗氏道:“八堂弟妹的记性不好,去年为什么打的赌这么快便全忘了,看来五十万的银子在八堂弟妹眼里其实是个小事儿,完全没放在心里,八堂弟妹家资真是丰厚啊!不过,你自己也说我细心的,皇上肯定也觉着我能把家里的爷们儿孩子照顾好,便也就把好姑娘们留给别家等着配婚的优秀子弟们。 八堂弟比我们爷只小几个月,比我们爷却早成亲三四年,可如今,我家的孩子都进上书房了,八堂弟现今府里却一直无子无女,皇上便是偏心一点儿八堂弟,那不也是该的?说不准,皇上这边把秀女送过去,不多久,就要有孩子叫八堂弟妹嫡额娘了,八堂弟妹,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我想,孝顺的八堂弟肯定也极高兴的!” 郭络罗氏的眼里就差射出利箭了,不过,打了人脸的玉儿一点儿不在意。我让你使坏,让你不安份,现在好了吧,自己撞枪口上了,你要是不讽刺我那一句,皇帝还找不着借口呢,你既自己承认了不足,对于早就不满八儿子膝下空虚的皇帝岂不是送上门儿的把柄?从来善于抓机会的皇帝要是不趁机把女人塞给老八,那才怪了呢。 皇帝看着老神在在的玉儿,笑谑道:“伊拉哩丫头,要不,你也领一个秀女回去?” 玉儿爽快道:“皇上,只要我们爷乐意,你赏几个,侄儿媳妇就领几个回去。不过,这事儿,您得跟我们爷说,您知道,他素来是个脾气大的,他肯定不会和您顶嘴,可若我这做妻子的逆了他的心意,他可是会冲侄儿媳妇发火的,侄儿媳妇可怕他到时控制不住力气,没轻没重伤着家里的几个孩子。” 一个男人,如果他是真心要守着你过日子,就不会让别的女人来给你添堵,如果他要花心,你便是千防万防,他也能找着借口出轨。什么不得已啦,一时糊涂啦,醉酒啦……什么花样儿都能玩儿得出来。已婚的男人,对于要不要碰妻子以外别的女人,从来只能看男人自己,只是妻子使力是没有用的!如果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感强,自会主动抵抗外界的诱惑的。 皇帝听了玉儿的话,想起雅尔哈齐手里伤过的八旗子弟,咬牙道:“那臭小子,暴起来确实不是个省心的,他是不和朕顶嘴,可他会在乾清宫耍赖,朕可不想连写个字儿也不得安生。” 玉儿笑眯眯道:“侄儿媳妇还奇怪小的两个怎么总和我们爷耍赖呢,原来,是他自己传下去的。” 皇帝听了忍不住乐:“怎么?弘芝弘英和他老子一个样?”该,让他总气人! 玉儿笑道:“皇上知道,我们弘普自来是个懂事乖巧的,侄儿媳妇倒是总盼着他有个淘气的时候,别总一副小老头的样子,看得人着急。可两个小的却和他们的大哥不一样,成日里就跟那皮猴子似的,自打他们大哥进了上书房,在府里就没人管得住了,上窜下跳,掏鸟窝抓虫子,成天玩儿得一身泥,跟那花子似的。有一次被我们爷撞见了,俩小子耍赖,说是哥哥也不理他们,阿玛也不管他们,以至他们只能和一些小虫小鸟玩儿,皇上,您说,他们自己贪玩儿,怎么倒赖上别人了?可乐的是,当时我们爷不说什么,背转身却说要给俩孩子找几个同龄的玩伴儿。” 皇帝看看太后,乐道:“这还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雅尔哈齐那小子,到了朕的乾清宫,也总这样一幅惫赖的样子,让人气也不是,爱也不是。” 皇太后听着皇帝这话,拍着皇帝的手道:“那孩子跟你亲,不和你见外,哀家看着,倒比在他老子跟前还活泛。”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极受用,心情更是好得不行,连眉气都扬了起来了。 皇太后见皇帝心情好,自己也高兴。 一边的宗室福晋与夫人也凑趣,说些太后慈和,皇帝慈爱的话,慈宁宫里一扫先前的凝重气氛。 戏也看过了,饭也蹭过了,众人说一阵话以后,这些来请安的命妇们便一个一个告退了。太后看看人走后显出来的萨娜,叹口气:“皇帝,这孩子真是可怜,以后,可怎么是个好!” 皇帝看看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萨娜,皱了皱眉。 “伊拉哩丫头,你是长辈,你心里是怎么个章程?” 玉儿看看萨娜,叹口气:“皇上,先前那个萨克达明安虽句句抵赖,其实不过是死鸭子嘴硬,这事儿就是明罢着的宠妾灭妻,以后,便是孩子再跟着他,他也必然心怀怨恨。以前萨娜由着他们欺辱折磨的时候他都一点不怜惜嫡妻,由着小妾下毒,现在又出了这事儿,我家的孩子回去肯定没活路的。侄儿媳妇想着,既然他一开始就不愿意娶我们家的孩子,那就和离吧。由着他过他想过的日子。” 皇帝看看不言不语死气沉沉的萨娜,叹口气:“行,待萨克达明安那里查明事实真相,着他和离吧。” 玉儿笑道:“侄儿媳妇想着把这孩子领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她现在不过十六岁,看着倒像三十六,着实骇人,待侄儿媳妇把她身子骨儿养好,再来求太后给她指一门妥当的婚事。” 皇帝看看太后:“皇额娘,这丫头还劳烦您呢?” 皇太后点头:“哀家看这个孩子是个规矩的,在婆家那般被虐待,也没怠慢了婆婆夫婿,若不然,方才郭络罗氏也不会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孩子有什么不孝的地儿,只能胡乱扯出一条来,可见,她也是个孝顺的。哀家也乐意为这样好品性的孩子牵根儿红线。” 皇帝点头:“皇额娘心里既怜惜她,也是她的造化,她这倒真是否极泰来了。” 玉儿拉着一直扮木桩的萨娜过来给太后皇上谢恩,萨娜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谢太后隆恩,谢皇上!” 皇帝叫了她起来,对太后道:“那个郭络罗氏倒确是一片慈母情怀,只是,却只知宠溺孩子,却不教导,把个萨克达明安养得无法无天,敢给汉女改成咱旗人的籍,着实该死。如不严惩,以后但凡八旗有谁中意了汉女,不来求着抬旗,岂不都要依例私自改籍,规矩便要乱了!” 抬旗,乃是褒奖酬劳之举,是旗员改变身份地位的一种重要途经,是一种显赫的荣耀。而获此殊荣多由皇帝特旨或部议。抬旗,是皇帝的权利,没他的批准,居然敢私自找路子改成旗籍!找死! 皇太后有些不明白:“皇帝,这八旗的都是有记录的,他们要如何改?” 皇帝叹气:“吏滑如油,再严的律例,也有那漏洞可钻,不外乎冒名顶替,添、删二字罢了。” 皇太后听皇帝不欲多说,想着这是前朝的事儿,便也不多问,转说他话。 玉儿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对着沉默的萨娜道:“那一对母子,想来是不会有好下场了,查明事实后,郭络罗氏兴许还没什么事儿,罪魁祸首萨克达明安肯定得收监,那个小妾肯定是个死,逃不了的!” 玉儿说着叹口气,“这事儿,闹到御前更好,若在宗族内处理,你受的苦却是白受了,宗族总会偏着萨克达明安的。如今,皇上金口玉言,又是他们自己闹到皇帝跟前儿的,却与你无碍,我与你安布玛(姨父)费尽心思的策划便也就没白费。” 248心理 兴许是因为这两年的折磨,萨娜很沉默,轻易不开口说话,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让人忽视她,忘记她,玉儿总觉得她是落下心理疾病了。非常文学不过,她能想着派人找她额娘求救,说明她至少没有消沉得不想活,这就有希望。有希望让人帮她走出心理阴影,有希望再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安布,我不想再嫁人了。”低着头的萨娜抬头看一眼玉儿后,又很快低下头。 玉儿皱着眉:“萨娜,抬起头来,你额娘养了你十四年,难道还抵不过别人两年对你的影响?十四年里,父母的宠爱,兄弟姐妹的关爱你都忘了?这两年的时间就让你连头都不敢抬了?” 萨娜的身子颤了一下,玉儿也不再出声,过了一会儿,萨娜的腰慢慢挺直了,头也抬了起来。只是眼睛却仍然不敢与玉儿对视。不过,玉儿觉得她能暂时做到这样也不错了,慢慢来吧。心里的疮伤哪是一时半会儿能抚平的呢! “萨娜,这两年,你可有做错事?” “安布。”萨娜维持着僵硬的坐姿,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不知道。” 玉儿叹气。 因为萨克达明安母子与小妾两年的精神折磨,这孩子现在连自己也怀疑了。 “萨娜,前十四年里,你父母教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教你管家,教你怎么生活,还教你爱人与自爱。这,就是对的!那么,这两年里,你是否照着你父母的教导去做了?” 萨娜垂着眼帘,轻声道:“安布,我照着母亲的教导去做,可是,在夫家却落得……” 玉儿看看停住的萨娜,这孩子,自信已经被摧毁得没剩多少了,因为那对母子对她一切行为的否定,让她连对错也快分不清了。 “萨娜,你今天在慈宁宫的表现就很好,在慈宁宫里,你不就是按照你额娘的闺秀教育做的吗?那就不错,你看,连太后与皇上也觉得你是个规矩的好孩子。” 萨娜抬起眼皮迅速看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安布,其实,其实,在慈宁宫里,我脑子一直有些懵。” 玉儿呆了一下。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萨娜的声音一直很轻,仿佛唯恐惊吓了谁似的,她缓慢地说道:“也不全是,就是,看人,说话,总像隔着一层轻纱。自己说话,走路,也完全没过脑子。” 玉儿失笑:“可是你一直做得很好,萨娜,安布很高兴,你的规矩言行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这两年即使被那一家子折磨,你也并没有忘记。非常文学安布相信,你在夫家也一定没有出错。” 萨娜又迅速看了玉儿一眼,玉儿很敏锐的发现,萨娜的眼中有了亮光。 心酸?心疼? 何止呢! 只因为一句肯定的话,这孩子眼中就有了亮光,可以想见,这两年,她是一句肯定的话也没听到过的,两年扭曲的禁锢生活,让她需要人肯定她,需要人爱她。 “萨娜,你找人像你额娘求救的做法是对的。当你自己不能自救时,你就应该向有能力的人求救。安布很高兴你没有任凭那对母子再对你继续折磨下去。其实,安布觉得,你应该更早的找人给你额娘送消息,这样,你就能更早跳出那个泥潭。” 萨娜沉默了好一阵儿,玉儿也不催她,这孩子,需要再慢慢习惯与人交流,需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她现在,太压抑了! “安布,其实,我让人给额娘送消息,没抱多大希望。” 听着萨娜轻柔的说完,玉儿问:“为什么?你说给安布听,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安布是你的亲人,你便是做错说错,安布也不会心生不满,安布与你额娘阿玛一样爱你。” 萨娜又快速地抬了一下眼皮,没有什么别的表示,说话的声音却大了一些。 “安布,萨娜不知道额娘能想出什么办法。”萨娜停了停:“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离开,离开那个,那个房子。我以为我会老死在那个房子里……” 萨娜的声音又不自觉地变轻了:“……潮湿,带着霉烂的气味,家俱上仿佛总有一层擦不干净的东西,房间里阴暗,见不着太阳;吃着剩饭、剩菜,每天不停地算账,洗衣,做饭,服侍婆婆,像丫头一样做事,天天被骂下贱,肮脏,该死……” 听着萨娜平静的述说,玉儿的心紧缩成了一团,牙关紧咬:这该死的一家人,这是要把这孩子逼疯啊! 玉儿坐到萨娜身边,哆嗦着把她抱在怀里,“没事儿,没事儿,萨娜现在安全了,没事儿,不怕!” 萨娜抬头看着两腮全是泪的玉儿,奇怪地道:“安布,你怎么哭了?安布,萨娜没怕,萨娜都习惯了。” 玉儿看着那双柔顺的眼睛,看着那淡粉的唇畔温柔的笑,泪却如雨一般掉了下来。 “萨娜,好孩子,你这两年受委屈了,安布不会让那家人好过的,你记得吧,咱们走前儿,皇上警告了八阿哥的夫人,不许她再插手萨克达明安的事儿。” 萨娜唇畔的笑一点点消失:“安布,萨娜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玉儿擦着泪,心酸地笑道:“好孩子,我是你的安布呀,便是你惹了麻烦,安布也乐意为你解决,便是你把天捅破了,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安布也给你撑腰。好孩子,别怕!八阿哥夫人郭络罗氏她不敢多做什么,这些年,她做得太多,错的也多,她在太后皇上面前说的话,没有你安布说的话有分量,安布不惧她,你也没给安布惹麻烦。” 萨娜的心里越来越安稳,眼睛慢慢有了生气。 “安布,萨娜真的没给你惹麻烦吗?安布,如果萨娜给您惹麻烦了,您不用管我,萨娜怎么过日子都行的。只是,千万不能让您,让皇上、太后对您有意见。” 玉儿的眼眶又湿了,这孩子,到了现在,还一心只想着别人,便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为别人添一点儿麻烦。 玉儿摸摸萨娜的脸,心里又抽了一下,不过,这次,她忍住了没表露出心里的想汉。这孩子的脸,干涩枯黄,没一点儿光泽,十六岁的孩子,皮肤却没什么弹性…… “萨娜,你没给安布添麻烦,便是真的添了,也没关系。还有你安布玛呢,他娶了你安布,自然要替你安布摆平那些麻烦事儿的。” 说到男人,萨娜有一些怯:“安布,安布玛不会生你的气吧?” 玉儿把萨娜又抱得紧了一些,一只手在萨娜的后背一遍一遍地顺着,就像顺着自己几个孩子的背一样。 “萨娜,你安布玛对安布好着呢,他为了不让别的女人给安布添堵,连小妾也没有的。你知道,他是多罗贝勒,按制,可以有侧夫人的,至于侍妾,通房更是想要有多少,就能有多少。可是,你安布是个性子直的,你安布玛为了不让安布心烦,这些都没有,在贝勒府里,便只有你安布玛,安布,还有你四个弟弟妹妹一起过日子。因此,安布才想着把你接到贝勒府里住。你到了贝勒府,慢慢儿就知道,你安布玛在外面虽然脾气大,却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回了家性子也不暴躁的……” 萨娜听着安布一点一点述说她将要过的日子,浮在半空不安了许久的心一点一点变得安稳,变得平静,心里一点一点觉得快活,觉得轻松,眼皮慢慢变得沉重…… 玉儿听到萨娜平稳的呼吸声,自己也吐了口气,这孩子,方才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会儿睡着了,才敢放任自己,她得受了多少苦,才会这样胆怯?这样卑微? 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一家子,她怎么会让他们好过呢?律法处理得若不能让她满意,她也自有法子让他们也受萨娜受的苦!他们一家子不是骂萨娜下贱,肮脏,丑陋,不该活在世上吗?现在没了官职,自有那落井下石之辈去奚落他们,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些爱幸灾乐祸的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兴趣,让那一家子也过过被人谩骂,吃剩菜剩饭,劳苦而偏无所得的苦难生活。 现在,那一家子在皇帝那儿挂了号,她倒要看看,萨克达庶福晋是更看重自己的儿女还是这已失势的娘家。至于郭络罗氏?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7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氏,玉儿冷笑,那个女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还会再帮这个她阿玛同父异母的妹妹吗?郭络罗氏是个这样博爱的? 郭络罗氏与八阿哥坐在书房里,此前,郭络罗氏已哭过一阵儿,叫过一阵儿屈了。她哭的,自然便是八阿哥应下了呐喇氏的秀女。 八阿哥这次哄了几句后,便听着郭络罗氏叙说这些年为他做过的事儿,越到后来,八阿哥心里越觉得堵。 他知道,妻子这些年为自己做了不少,帮着他联络她郭络玛法的旧部,她外家的也都帮衬着他,只是,这些他都记在心里呢,一直也没忘呀,妻子至于总拿出来说吗?是怕他忘了她的恩惠?还是警告他不要因为现在得势就认为她无用? 八阿哥不自禁又想起伊拉哩氏,那个女人,娘家在军中的势力不显山不露水,却根基很稳,当年,安亲王因着他不肯投靠,在平三藩后把他的功劳压了又压,可是,他在军中的旧部却因为他对皇帝的忠心慢慢被皇帝所看重,打噶尔丹时,便被提到了重要位置,连他的孙子,也都得了军功。 伊拉哩家的三个孙辈,老大老二的职位一直没怎么晋升,以前,他不懂,只以为皇阿玛并不太看重,现在,他却明白了,皇阿玛这是在护着他们呢,皇阿玛这是打算把他们留给下一任皇帝来用,因此,才一直压着他们,磨沥他们,让他们慢慢升迁,在每个职位上都呆一阵儿,却是熟悉军队中每个层次的人。为的,便是让他们以后在高位统军时得心应手。如同他当年亲手教导太子一点儿一点儿看清朝局一样。 八阿哥看着抹泪的妻子,最初,他有多高兴能娶她为妻呢? 八阿哥的眼光变得有些幽远,那年出塞后,回来他就与郭络罗氏成了婚,此前,他因为能娶到她,心里极高兴,他觉得这是阿玛看重他。可是,这些年,他慢慢发现了,他阿玛是看重他,他皇阿玛这是希望他把安郡王一系的力量都拉拢过来。皇阿玛这是不放心安郡王的儿子,便想让自己的儿子分薄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呢。 249后果(二) 八阿哥轻抚着手上的扳指,皇阿玛真是英明呀。没错,自己这些年,还真是收拢不少人。皇阿玛是看着自己的性情为自己选的妻子吧,也唯有自己这样的性情,才能包容那些个骄兵悍将,别的阿哥,谁个能做到他这样呢? 便是成日手不离书的三哥,也是带着文人的清高,别的阿哥,谁个不是高傲得不肯轻易俯就的?皇阿玛真是慧眼啊,知道自己打小在皇宫里便凭着温和与宽容的态度收拢了人心,现在,他也用着自己这上面的才能呢…… 八阿哥看着终于停了哭诉的妻子。 “明月,咱们成亲快十年了,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是什么脾气性情,我也门儿清。你要什么,我知道,我要什么,你也心知肚明。” 郭络罗氏对于这样的丈夫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每一次,丈夫要下重大决定时,都是这样平静,安宁,冷静得近乎冷酷;陌生的是,这样的他从来只对外人,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面目来与自己对话。郭络罗氏心里慢慢开始浸出一丝丝凉意。丈夫这是要说什么? “这些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碰别的女人,因此,府里十几个皇阿玛、皇玛姆赐下的宫女子,差不多都在独守空房。便是连周氏,我也因为你的话,让她在府里最偏远处设了佛堂,再也没见过她!每次选秀后,皇阿玛总想着给我两个八旗的秀女做侧,因为你,我也一直推托,便是因此让皇阿玛心里不高兴,我也一直硬顶着。你看,我真的很尽力让你过得顺心了!” 郭络罗氏心里那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让她紧紧绞着双手,她努力压制着身体不自禁的颤抖,努力让自己镇定。 “这么些年,成婚的兄弟们,个个都领着孩子到皇阿玛、皇玛姆面前承欢、尽孝,唯有我,既没儿子,也没女儿,你看,连老十四他们也是儿女成群了,是吧!” 郭络罗氏觉得头有些晕,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这个时刻,她不能让自己失去意识。 “我知道,为了儿女的事儿,你心里也着急,这么些年,想尽了法子的求子,只是……”八阿哥看看妻子,脸上带着怜惜和无奈:“……儿女天注定啊!” 郭络罗氏看着丈夫怜惜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全化作了泪水。 “明月,你知道我的心思,你说,没有子嗣,能得到咱们想要的吗?你不是总想着把伊拉哩氏踩下去,让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张扬吗?你说,将来铁定是铁帽子亲王福晋的她,什么位置才能压着她?” 郭络罗氏咬着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夫君是庄亲王堂伯唯一的儿子! “明月,伊拉哩氏今儿在慈宁宫说的话,不只伤你,也伤我啊!她说咱们比她们夫妻俩早成亲,可咱们现在还没孩子,她说她的孩子已经进上书房了。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明月,你知道,如果可能,这个呐喇氏,我是不想要的。” 郭络罗氏想,没错,如果没这个伊拉哩氏,这个秀女怎么会进自己的府?还一进府就是庶夫人!一切,都是那个伊拉哩氏的错。 八阿哥看看妻子,他太了解她了,自然知道怎么引导她的思想。 “明月,我不会宠爱这个呐喇氏,就算她是惠额娘的亲戚,但是,爷需要她给爷生个儿子!” 郭络罗氏垂下眼睑,自己的爷,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呢?即使先前不宠爱,可只要生下儿子,再加上惠额娘的恩情,这个呐喇氏就一定会慢慢地在他心里占着位置,随着以后儿女慢慢长大,因为儿女,呐喇氏在自家爷的心里会越来越重,以后,自己便只会空有一个嫡妻的名份,如同五嫂一样! 皇阿玛说了,只要呐喇氏一生子就马上升侧,侧夫人是可以自己养孩子的,那么,将来,如果自家爷真的走到那一步,一个养在呐喇氏身边指定会继承自家爷一切的孩子,与自己这个嫡母怎么相处?自己到时与呐喇氏怎么相处?到时,爷要去呐呐喇氏那儿,自己也不能拦着……皇上与太后现在母子能这样亲近,还不是因为皇上的生母早早的就去世了吗? 皇宫的孩子,见生母的时间才多少?可是,贝勒府里的孩子,却是生活在生母身边的,生活在生母身边,他又怎能与自己陪养出感情来?便是到时他生母死了,他也不可能与自己有多亲近的,除非他一落草,生母就没了…… 只是,以这个呐喇氏的身份,如果死得有疑点,自家的爷又怎会不查?宫里的惠妃又怎会甘心?孩子长大了,有一天知道了真相,又当如何? 郭络罗氏扭着手帕子,这个呐喇氏,绝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被书桌挡住视线的八阿哥没有看到郭络罗氏手里帕子的惨状,否则,他一定会警觉,可惜,他没看到! “明月,咱们的结发之情,这点儿风浪,肯定是不会影响到的。生下的孩子,将来你养在身边,自然跟你亲近的,这和咱们俩自己生的也就差不多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也是没法子不是!你知道,我也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郭络罗氏翘起嘴角:“爷,我知道了。” 郭络罗氏觉得有些冷,有什么法子呢,十年来,自己一直不能生下一儿半女,呐喇氏进府也已是成了定局的事儿了不是吗?只是,如果真要生孩子,府里的那些宫女子不行吗?为什么要接收呐喇氏?是,自己这些年在那些女人每次侍寝后都会给她们灌芜子汤,可是,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呀,如果,如果他开口,一定要孩子的话,自己总会退让的,哪怕自己吵闹,最后,自己也总是会退让的啊,可他今儿在慈宁宫里,就那样连想也没想就把那个呐喇氏收下了。是不是其实他早就想要一个出身八旗的女人?是不是他其实已经开始厌倦自己这个不能生育的嫡室?成婚这么些年,他是不是也像别的男人一样,开始贪鲜了? 郭络罗氏阻止不了自己去想,不久,就要有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来与她分爷的宠爱,会被自己的爷抱在怀里疼爱、亲吻,爷会对着她笑,哄她高兴,会与她同榻而眠、肌肤相亲,会与那个女人做最亲密的事,相拥着一起睡到天亮,自己以后,只能独守空房,爷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与宫女子同房后洗完澡来陪着自己……这个女人,不是那些出身微贱的包衣,不是赏下来可有可无的宫女子,这是一个通过选秀的八旗格格,出身自大姓呐喇家,是惠妃的亲戚,她秀美年轻,比自己会讨男人欢心,自己的爷…… “明月,那个伊拉哩氏,你以后别再去招惹她了,今儿在慈宁宫,皇阿玛已经很不满了。你知道,今儿这事儿,皇阿玛最恨的其实是萨克达明安给他小妾改用佟佳的姓氏的!” 郭络罗氏努力收回心绪,却仍然止不住的心痛,止不住的难受,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恍惚:“可是,爷,不是还没改过来吗?不过是他与小妾在房里说私话,兴许是哄小妾高兴呢?” 八阿哥转着手上的扳指:“我发现你一遇到伊拉哩氏的事儿,就有些浮躁,这事儿,没查明,你就捅到了太后面前,若不然,岂会落得现在的后果?我记得,这个萨克达太太和你没那么亲呀,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郭络罗氏收敛自己的心绪:“这事儿,我确实做得有些浮躁了。最初,我其实没注意到这个钮祜禄氏是与伊拉哩氏沾亲带顾的,今儿小姑来求助,说伊拉哩氏欺上了门,骄磺跋扈,说要去慈宁宫告他们宠妾灭妻,要毁了明安的前程。她便急了。因着恭亲王叔的庶福晋与人一起去了城外的寺里,她便只能来找我。求我在太后面前替她把事情说清楚。” 八阿哥想了想:“她是真不知道儿媳与儿子没圆房?” 郭络罗氏冷笑道:“她估计是真不知道,若不然,她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说儿媳妇失贞,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八阿哥转着扳指:“明月,你有可能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郭络罗氏一怔,“怎么会?” 八阿哥道:“萨克达家走得更近的自然是恭亲王叔的庶福晋,萨克达明安可是庶福晋的亲侄儿,如果她在城里,那么你小姑首先找的,一定是她。可是,她偏就出城了,这事儿,巧得过分了!爷会着人查一下,看看谁在使绊子。” 八阿哥看看妻子:“并且,明月,你没发现四哥他们查的,也太全了?这么短时间,能把事情查得这样清楚明白,事前没一点儿准备能行?而且,你小姑从你这儿回去等消息时,怎么就没把府里安排好,由着四哥他们查了个底儿掉?” 郭络罗氏想了想,咬牙道:“是伊拉哩氏,肯定是她,她一定早知道那个钮祜禄氏没失贞,然后安排了这一切来害我!” 八阿哥想了想,有些拿不准:“明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想想,你和伊拉哩氏争了这些年,你吃了伊拉哩氏多少亏?可现在她在皇玛姆、皇阿玛面前说的话却比你管用,为什么?因为每一次你和她对上,最后都是你没理,皇阿玛和皇玛姆自然都看在了眼里的,以后,你和她再起纷争,别人首先想的,必然是你不对。因此,你以后不要再主动挑事儿了,如果那个伊拉哩氏要和你过不去,你再反击,到时,不是更好?” 郭络罗氏扭了半天手帕子,有些不甘愿地道:“我知道了!可是,我看着那个伊拉哩氏就来气。” 八阿哥笑道:“你理她做甚,再说,你不是说她平日不太爱与人来往?这样你们见着的机会便更少不是,便是一些宴会上避不开,你就当没这么个人就完了,依伊拉哩氏的性子,她也弄不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郭络罗氏嗔了八阿哥一眼:“她的性情?爷你倒清楚!” 八阿哥失笑:“我说你这吃的是哪门子干醋?你平日总在爷面前说她,老十老九也在爷面前说她,爷便是想装不知道,那也不成呀!” 郭络罗氏自然知道老九也跟伊拉哩氏不对付,倒是老十…… “十弟怎么就和那个女人那么投缘?今儿居然还那么问我,让我下不来台!” 八阿哥转着扳指,失笑道:“两个人都憨,这就是物以类聚;老十吃东西挑,那个伊拉哩氏做的,他偏吃着好;他们打小儿偏又认识,你说,这样的两个人,能不投缘?” 郭络罗氏不服气道:“要好吃的,还不简单?把那些名厨多请些,什么好东西没有!” 八阿哥摇头:“你忘了,皇玛姆,皇阿玛那儿伊拉哩氏每个月也都会送吃食的,你说,若是不好吃,皇阿玛他们能收?以前我在老十那儿也吃过一次伊拉哩氏送去的点心,你别说,还真不错,唇齿留香……” 八阿哥看着妻子的脸色不说话了,郭络罗氏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儿:“爷,你是气我吧?” 八阿哥笑道:“好了,好了,你知道,我只是说吃食,又没说她这个人好。再说,就算她千好万好,那也是雅尔哈齐家的事儿,你便是再不好,你也是我的妻,我肯定还是向着你的不是!” 郭络罗氏嗔道:“我很不好吗?” 八阿哥哄道:“好,好着呢,你知道,自打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就一直盼着咱们成婚,成婚这么些年,我不是一直都疼你?” 郭络罗氏听着八阿哥这话,满意地笑了。 250顾虑 对于郭络罗氏总找她麻烦的事儿,玉儿有些烦,不过,这也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玉儿也就只能放在一边,若说郭络罗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她倒是可以一粒药下去,让她从此只能躺在床上了事,只是,郭络罗氏她做得又没那么坏,她就是热衷于给人添堵,想尽了法子抓人的小辫子,在皇帝皇太后面前打压别人以显示出她的好。这种人很烦,非常烦!可是,这种人,偏偏在什么地方都有! 郭络罗氏这种人不像狮子老虎凶猛噬人,却似那暗处窥伺的豺狗,热衷于抢走别人的猎物、食粮,以之占为已有,让别人的白辛苦却又拿它没办法。也许,在你大意的时候,这种人也会露出獠牙,咬走你一块儿肉,或者在你虚弱得无力反击时给予你致命一击,但更多的时候,这样的人平日更热衷于马蚤扰。 烦,很烦! 可是,你赶不走它! 当你摆出攻击的姿式时,它便往后退缩,跑得远远的,躲着你,却也继续观察着你;当你回去做你的事儿时,它又躲在一边的灌木丛里窥探了! 人的属性是多样,有性情温驯如羊、脾气和善如兔的,有狂暴凶猛如狮虎的,有阴毒如蛇的,也有豪气的、包容的、坚定的…… 人性是复杂的,不会有人单纯得只有某一种属性,通常,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两种到三种属性,在亲人面前温驯,在敌人面前我们会拼命,当幼崽被威胁时凶狠如母老虎,在朋友面前我们是可以相处融洽的羊与兔。 与人为善,我们称其为好人,为恶之人,我们则称其为坏人!好人,也有缺点,坏人,也有其可取之处。只是,通常,我们都乐意与好人来往,因为如果没有重大变故,好人是不伤人的。而坏人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一刀…… 郭络罗氏这种人,有时损人利已,有时不利已她也损人!是属于攻击性比较强的一类人! 玉儿领着小睡醒来的萨娜进了贝勒府,见到了坐立不安了一天的雪梅。玉儿简单地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雪梅这才嘘了口气,只是,脸上忧色却仍未散尽! “表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儿奇怪地看着雪梅。 雪梅强笑道:“萨娜是救出来了,还是皇上金口玉言要查她夫家,只是……” 玉儿挑眉,“怎么?” 雪梅低头思忖半晌:“我的女儿是脱了难了,只是,对于家族里别的女儿却未必是福呀。” 玉儿皱眉:“表姐,我怎么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雪梅呐呐半晌,看了看女儿。玉儿闻弦歌而知雅意,着人领了萨娜去几个儿女那儿。 雪梅看着玉儿叹口气:“你打小儿生活在蜜罐子里,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玉儿惊讶,“表姐,你们也过得不坏呀,怎么倒像受了许多苦的样子?” 雪梅苦笑:“你呀,嫁了人,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天真不知世事。真是让我们这些表姐妹们又慕又妒啊。” 玉儿笑道:“我知道自己日子过得好,只是,也不至于连血脉亲人也妒嫉的吧!” 雪梅无奈地看着玉儿:“打小儿知道你们一家宠着你!” 玉儿甜蜜蜜一笑,她当然知道家里人都宠她呀,因此,她也一腔真心,爱着现世的家人呀。 “最让人羡慕的,便是你嫁了个好男人呀!”雪梅看着仍如少女般的表妹,心里百般滋味涌了上来。 “你家你是唯一嫡出的女儿,便是有两个庶姐,在你家也和隐形的差不多。” 玉儿不依了,“表姐,我额娘有好好待两个庶姐,在家从不曾苛刻,不曾严辞厉责,不曾侮辱谩骂,平日与我一般用度,她们过得很好呀。便是出嫁时,也不曾短了姐姐们一丝一毫的嫁妆呀。” 雪梅安抚道:“知道,知道,安布可是乌库玛玛最得意的孙女儿了,行事怎会有差呢。” 玉儿听着表姐称赞自己额娘觉得比称赞自己还高兴,一时笑眯了眼。 雪梅看着表妹的样子失笑,还和几岁的孩子一样单纯,一样依恋母亲。这样深厚的母女情份,雪梅无法不羡慕,她有母亲,有女儿,可是,不论与母亲还是女儿,她都不曾像表妹这样情深的。表妹的日子,不像过日子,倒如传奇一般了! “你家的人口不多,便是有些亲戚,也走动得少,你家在你玛法那时,因为小妾失了好几个嫡子女,老爵爷一气之下,把小妾都打死了,安布嫁到你家后,家里的长辈都注意护着她,你几个哥哥和你平平顺顺无风无波的就长大了。 你玛法的兄弟们都没了,只留下几根儿传香火的苗儿,是吧,因此,你的堂姐妹都不多。” 玉儿点头,她家这一脉的亲人确实不太多,不过,这种事儿,在开国初也不少见。她家太太与娘家当初闹得皇帝皇太极都插手了,与娘家的堂兄弟们基本都断了来往,而玛法这边却是战争的原因,没剩下兄弟。 “你三个哥哥的孩子可越来越多了,以后,也会像我们一样,有这样的那样的不如意了!” 玉儿挑眉:“怎么说的?” 雪梅无奈,可想着表妹今儿尽心尽力帮着自己,有些话,她也就不藏不掖了,一时,雪梅倒有了教女儿的感觉。 “兄弟姐妹间,不只有关爱,也会有争宠。” 玉儿点头,这个,她知道。 “在家时,不过争个吃食,争块儿布头,大家便是生气,也是过一会儿便好了。” 雪梅叹口气:“嫁人以后,兄弟姐妹还是以前的兄弟姐妹,只是,感情却难免有些改变。倒不是大家都是心肠坏的,只是,因为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嫁人后,就是别人家的了,再见后,便不一样了。争的,也不一样了!” 玉儿皱眉,“是有些不一样,嫁人后要关爱的人多了,夫婿、儿女,还有夫家的长辈、晚辈。不过,表姐,这个也不影响爱以前的家人不是,我觉得,和家里还有跟以前一样呀。” 雪梅笑叹道:“这就是你和我们的不同了,你现在称娘家还是家里,可我们却全都称娘家了!” 玉儿想了想,这个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嫁入夫家后,基本上不太算是娘家的人了,也因此,女人嫁人才称为第二次投胎。 “表姐,大家族联姻,很多女儿嫁人后还是心向娘家的吧。” 雪梅摇头:“一个心里时时想着娘家的媳妇,在夫家一定过得不容易。夫家整个家族都会排斥她。” 看着表妹的样子,雪梅摇头:“你和我们不一样,你这是高嫁,嫁的又是宗室,不一样。你只会带携家里,却无须为娘家夫家的关系费太多心思。说得远了,还是说我方才说的吧。嫁了的姐妹们有过得好的,自然也有过得不顺心的,我这样嫁人过去就掌家的还好,有那嫁到夫家不受重视的,便难免受气。这女人嫁了人,侍奉公婆,服侍夫婿,还得包容安顿好夫婿的小妾,这世道,每个女人都这样。” 雪梅看看表妹,摇头:“你不一样,全大清,没几个像你这样的!” 雪梅接着道:“得夫婿宠爱,生下嫡子嫡女并养大成|人的,这样的女人自是幸运的;无法生育子女的,便只能多给夫婿纳妾,以传后嗣,这样儿的,若夫君敬重、小妾安份,过得也不会太坏。就怕那夫婿宠爱小妾,冷落嫡妻的,这样的嫡妻,若有夫家的长辈护着还好,若夫家长辈也不喜欢,日子难免过得艰难不顺心。像萨娜这样的,咱家的姐妹里并不是没有,只是,没人做出宠妾灭妻的事罢了,平日怎么着大抵也还给嫡妻留一份体面。” 雪梅喘口气:“你想想,我的女儿跳了出来,她们还得继续熬日子,她们心里会怎么想?倒不是她们不关心萨娜,只是因为萨娜的事儿,家里嫁出的女儿们难免会因此被夫家的妯娌叔婶讥嘲的,被婆婆长辈敲打的,毕竟服侍婆婆夫君是做人媳妇的本份!好在,萨娜这事儿里有下毒一事,若非如此,只怕会招来众怒!” 玉儿的心情因为雪梅的述说变得有些沉重,这个时代的女人,难啊! 雪梅喝口茶:“咱家的女儿还好一点儿,有一个善持家好教养的名头,嫁的人家也不太坏,那别家的有些日子更难,像萨娜这样的,不少!只不过,没有下毒与服侍小妾一事罢了,其余的,便是常事!” “因此,嫁到好人家的倒也罢了,若嫁到那家中规矩不太好的人家,女人们便不能不用尽心思谋划。争家里长辈的关爱,争夫君的宠爱,争管家权自保,争着早日诞下儿女……不得不争呀!争,才能过上好日子,不争,兴许就连命也得搭上。像萨娜这样的,便是不争的后果了。若非有你出手,我这个大女儿,就只会落着一个横死的下场!” 玉儿皱眉:“不是还有娘家人吗?娘家人便不管?”表姐说这些,当初额娘也说过一些,只是,额娘还说了,将来她嫁了不用害怕,家里人会为她撑腰。 雪梅叹气:“除非大事,娘家人岂能轻易插手夫家的事?而且,这女人讲的就是一个顺从,若不是那极得娘家长辈欢心的,有多少娘家人为一个嫁了的女儿劳师动众?况且,这闹起来,亲家,就变了仇家,只要没喊打喊杀害了人命,娘家人为了两家子的关系,更多的时候,不过敲打两句罢了!” 玉儿吸口气:“女儿家的性命就这般不值钱吗?就算不像萨娜这样被下毒的,那些个一日一日被折磨的也不管?” 雪梅苦笑:“嫁了的女人,谁个不是在熬日子?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只要熬出头了,也就好了!当初我看中萨克达家,一是当时这萨克达氏看着和气,不像个挑剔的,这样的婆婆不会成日打压媳妇,使唤媳妇像下人,我想着女儿嫁过去日子也就不会太难过。再则,他们家人口简单,没有许多妯娌间的争斗。只是,再没想到,萨克达明安居然是不乐意到连失贞这样的名声头也会栽到嫡妻头上的!” 说到后来,雪梅脸上不免带上了怒色。 玉儿皱眉:“表姐,你的意思是,因为大家都过着相差不多的日子,萨娜被救了出来,家里的人未必都全是高兴,也有嫉妒的,还有因为萨娜被婆家为难而迁怒的?因为萨娜的事儿,她们在夫家也会因此变得难过,对吗?” 雪梅点头:“最初,我为什么不同意和离?就因为和离的名声不好,如果只是在夫家劳累一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玉儿默然,如果萨克达家没做下毒、栽脏的事儿,萨娜受的苦居然便只能忍着吗? “可是表姐,咱们去的时候,萨娜还被捆起来了呀!” 雪梅苦笑:“如果婆婆抓住把柄,便是要捆你,你也得受着!” 玉儿瞪大眼:“表姐,这样的事儿,也得忍着?” 雪梅叹气:“爱体面的倒还好,大家行事还都有顾忌,行事总会顾着体面,不会太过份;有那行事无忌的,做媳妇的可不就只能受着吗!这都是命啊。嫁到好人家,便是好命,嫁到不好的人家,却是也只能认命。” 玉儿摇头:“不信,表姐,我可不信,这样的肯定少!是特例!”当初额娘可没表姐说得这样骇人! 雪梅看着这个天真的表妹苦笑:“你家势好,家里人宠爱,不拿你来联姻;你来往的都是规矩人家,不是皇亲,就是宗室,这都是咱大清的典范,自是不会有这样的事儿的,可中下层,这样的事儿却并不少见。十层里,至少得占一成的!” 玉儿瞪眼,难怪古代的女人们短命,也有嫁人后前后落差太大的原因吗?在家是宝,嫁人后就是草,心志不坚定、不开阔的,就得抑郁,就得生病,加上一些人做手脚,之后,就活不长!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亲上加亲,不为别的,就为了女儿在夫家有亲人照应,不会被苛待吗? 玉儿现在有些明白郭络罗氏为什么这样针对自己了。 郭络罗氏嫉妒自己在家被家人百般宠爱,嫁人后,夫婿也尽心呵护,还不用为小妾烦心。郭络罗氏嫁前在外家肯定习惯于争她玛法的宠爱,出嫁后,便要争皇太后的宠爱,争皇帝的宠爱,想来,自己不会是唯一她针对过的人,只是,显然,她在自己这儿吃的亏最多,越是吃亏,她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她越是不消停。如此循环往复! 251分析(一) 晚上,玉儿靠在雅尔哈齐怀里把白天的事儿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又道:“我以前不明白,没怨没仇的,为什么郭络罗氏就看我不顺眼,我现在知道了,她就是嫉妒!” 雅尔哈齐看着噘着小嘴儿生气的妻子乐了:“她嫉妒她的,咱不理她。” 玉儿白了丈夫一眼:“嫉妒心我也有啦,只是,因为嫉妒就做出伤人的事,这就不对了!她自己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就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一点儿?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嫉妒她郭罗玛法是亲王啊?真是的,她总不能把世上的好东西都占全了吧!” 雅尔哈齐摸摸妻子的脸儿:“傻媳妇儿,她可不是嫉妒呢,她这是嫉恨!到现在,她在你手上吃了太多亏,在皇上太后跟前越来越不得宠,她现在可是恨上你了呢。” 玉儿软趴趴赖在丈夫身上,不满的咕哝道:“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不对,不知反省,到最后还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别人的身上!” 雅尔哈齐享受着妻子的撒娇,哼笑道:“她要是懂反省,她也就不是郭络罗氏了,我的傻媳妇儿,你道每个女人都和你一样,遇事儿总先想自己有没有做错呢!” 玉儿想了想,叹口气:“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一定要针锋相对?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现有的,一定要去抢自己没有的!她再这样下去,不怕弄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雅尔哈齐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妻子的背:“你平日不喜欢与人说长道短,有好些事儿,你也不知道。今儿爷和你说说吧。 你没嫁给我以前,郭络罗氏比现在还张扬。皇上那么些儿媳妇,就数她最得意,有时倒比太子妃还要活泛!自打你在皇上太后身边儿后,太后皇上倒更喜欢你陪着,你素来把心神全放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旁人,你是一分也未去留意,我倒是有意无意的看到好多次别人看你又羡又妒的眼神的,只是,也只有郭络罗氏跳出来和你明争罢了!不过,她越争,却越失了人心。” 玉儿瞪大眼:“除了郭络罗氏,还有别人?” 雅尔哈齐轻笑:“怎么,你当自己没什么份量还是怎么的?” 玉儿打了个哆嗦:“你说得我害怕了!”啊,原来,太后皇帝的看重这么危险?其实,她本来只是想着他们是长辈,应该好好孝顺而已啊—— 雅尔哈齐得意地把缩成一团的妻子拉开了压在身下:“现在不怕了吧!” 玉儿使劲儿抱着丈夫找安全感,过了一会儿:“嗯,好点儿了。” 因为妻子的依恋与信赖,雅尔哈齐觉得心里发酸发涨,甜得不行,一时又软得不行! “不怕,还有你夫君我呢,郭络罗氏的事儿,你处理的不错,如果真扛不下了,还有我在背后顶着呢。便是别人,看着你的家势还有你夫君我的家势,也没人敢动你。便是郭络罗氏吧,胤禩也不会什么事儿都依着她的,他和你夫君我事事先考虑你不同,他想的更多,自不会放任郭络罗氏肆意撒泼的。” 玉儿听着丈夫这话,甜甜一笑,在丈夫脸上叭叽亲了一口:“奖励的!” 雅尔哈齐失笑:“就这点儿?” 玉儿噘着小嘴儿,叭叽叭叽又亲了好几下。 雅尔哈齐叹口气,有人为什么就总是这么不自觉呢?一手伸到颈下抬高,一手定住妻子的小脑袋,照着小嘴儿就咬了一口,轻舔慢吮,里里外外亲了半天,满意了,才停下来。 玉儿张着被啃得水润艳红的樱唇直喘气,白了丈夫一眼:“你下去,重死了!” 雅尔哈齐在妻子的唇上又啄了一记:“小东西,心里不怕了就把夫君扔一边儿。”话虽如此,到底翻了下来,他也担心把身娇体软的媳妇儿压坏了。 玉儿嘿嘿一笑,不打算和丈夫评论自己的行事。 “雅尔哈齐,你说八阿哥为什么不会放任郭络罗氏?我觉着,八阿哥对郭络罗氏很好呀,也一直觉得他们夫妻是皇室少有的恩爱夫妻呢。” 雅尔哈齐听了妻子这话,呼一口气,抱着玉儿的小脸儿又狠狠啄了一下:“我的个傻媳妇儿呢,你为什么总把人想得那么好?要是没嫁给我,你还不得被人把骨头渣子都吃了?” 玉儿眨眨眼睛:“我这不是嫁给你了吗?没嫁你,我自己当然会用心筹谋了,嫁给你,我就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用费那么些脑子去东想西想。这日子,多少美好的事物等着我去发现,怎么能把心力花在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上呢!反正,就算我傻一点儿,也还有你撑腰,帮我解决麻烦呢!” 对于妻子这话,雅尔哈齐听得很受用,得意地眯眯眼,“看吧,你嫁我嫁对了吧!” 玉儿赶紧点头:“嗯!” 得瑟了好一阵儿后,雅尔哈齐决定接着给媳妇儿扫盲。 “因为你家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拿你来联姻,交换利益,老早,你家的人就想着替你找个清净的人家……”说到这儿,雅尔哈齐有些不乐意地眯了眯眼,他又想起了那个舒舒觉罗家的儿子。 “……因此,你家人跟你说这些个利益的事儿就说得少。皇上为什么把郭络罗氏指给胤禩?一来,良妃的出身使得胤禩母族没有势力,二来,胤禩脾气性情能包容郭络罗氏,三来,则是出于朝堂的考虑。” 玉儿撑起身子看着丈夫:“怎么和朝堂还扯上关系了?” 雅尔哈齐笑道:“咱们八旗的指婚,大都与朝堂有关!那与朝堂无关的婚姻,便是一些不受重视的。你看那撂了牌子的,有些性情长相德容言工,比选上的是不是还强一些?可是她们家势不好,便被撂了牌子自行婚配。你想,这皇上亲自指婚的,和自行婚配的,能一样?肯定不一样!指婚的相当于皇上给做的保。这样的婚姻,更稳固!” 玉儿点头,这就相当于皇帝当媒人了!皇帝金口玉言指的,那就算不好,你也得说好,顾忌着皇帝,平日大家相处,肯定也多一层缓冲的余地,做事也不敢做绝了。 “你那个表外甥女,如果当初是皇上指的婚,再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的!一来,不会被指到萨克达家,二来,被指婚的人家绝不敢出现宠妾灭妻,甚至对嫡妻下毒的事儿!” 玉儿点头:“嗯,我今儿求了太后,以后给萨娜指一个忠厚的!” 雅尔哈齐无奈,他这个一点儿没防备心的傻媳妇儿啊,能怎么办呢! “你那个表姐,比你心思深!她这是拿你当枪使呢!” “唉?啊?”玉儿张大嘴,这话怎么说的?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张开的嘴里小小的舌尖艳红细滑,咽了咽口水,一个没忍住,抱着又吮了半天。 玉儿拍开紧箍着自己的两条粗胳膊,呼呼喘了半天,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这听了一半儿熄火了,让人不上不下的,多难受!” 雅尔哈齐眯着眼:“媳妇儿,在你心里,是你夫君我重要,还是你那个表姐重要?” “你重要!”玉儿很老实。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那你是应该优先服侍夫君,还是优先听你表姐的事儿?” 玉儿噘噘嘴儿:“先服侍你!” 雅尔哈齐得意地笑了:“那你先服侍完你夫君我再说!” 对于扑上来的恶狼,小白羊怎么办?踢腾,躲闪,逃…… 结果? 还用说?你见过被狼盯上的羊有几只能逃脱毒手的? 何况,她家这只狼,是恶狼,是一只正值壮年、被她养得力能拔山的狼,是一只比老虎还凶猛、比熊还大个儿的狼…… 那爪子,那白森森的牙,那个恶虎扑食,那个龙精虎猛…… 气息奄奄的小白羊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了,吃饱喝足的狼搂起软成一团的小羊放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从背往下一点一点顺,一边眯着眼回味美食的滋味,一边恋恋不舍地揉搓。 小白羊发出微弱的抗议,“你先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恶狼吡吡白森森的牙,小羊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我想听!” 狼觉得反正这菜在自己的盘儿里,等等再吃也行,一时也不必着急,大发慈悲道:“一会儿听完了,你可得再好好服侍爷一回!” 小白羊悲愤地看着恶狼,恶狼对于小羊无言的抗议视而不见。笑话,你见过不吃羊的狼吗? 小白羊搭拉下脑袋:“你快说!” 恶狼又揉了半天,感觉到自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惋惜地叹口气,小白羊这会儿体力不行呀,再等会儿吧,羊连踢腾的力气都没了,还怎么玩儿? “为什么把郭络罗氏指给胤禩?一来,当初皇上找借口把安亲王的谥撤了,又把亲王降为了郡王,为了补偿安亲王一脉,这才把长在安亲王膝前的郭络罗氏指给了自己的儿子胤禩。为什么是胤禩?因为胤禩的生母出身低,母家势弱,朝堂上没有影响力,这样,胤禩为了将来打算,就一定得想方设法的把妻家的势力拢过来为自己所用,这样,皇上间接的就把安亲王一系的力量分化了,在朝堂上,安亲王系现在的影响力可不就越来越弱吗? 不指给别的儿子,是担心别的儿子母家加上妻家的势力太大,那样就会影响朝局的平衡,那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当然,胤禩年龄也相当,不过,你看,七阿哥胤祐只比胤禩大一岁,五阿哥胤祺比胤禩大两岁,为什么不指给五阿哥、七阿哥?因此,他们这个指婚,最主要,还是为朝局。” 玉儿想了想,点头。 “皇上把郭络罗氏指给自己的儿子,一来,告诉安亲王一系?br / 清心游第7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系他们还是得皇上看重的,二来,胤禩出身低,不像皇上别的儿子那样,母家一大群掌权的亲戚。你知道为什么皇上的儿子都有侧,而各个亲王郡王皇上则不轻易指侧吗?因为联姻,便是把两个家族联到一起!皇上是不会让旁的人轻易联络太多势力的,可他自己的儿子他则会仔细酌斟着牵系有朝堂影响力的家族。因此,指婚,从来就不是因为儿女私情的!” 玉儿哼道:“这么说,你当初看上我,其实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是因为我家的势力了?” 雅尔哈齐失笑,“你这会儿使小性子找借口,一会儿也逃不了!” 玉儿对于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一事很淡定,只要找着借口,管他合理不合理呢。 252分析(二) “反正你就是看我家老爷子得皇上看重。” 雅尔哈齐抬起手,威胁地比划着表示对两团儿白腻的向往,玉儿赶紧闭上嘴,双臂环胸。 “流氓!” 雅尔哈齐冲羊危险地笑:“我真是看中你的家势?” 小羊噘着嘴儿:“不是!” 雅尔哈齐满意地把手放回妻子软柔的腰上划拉:“皇上愿意把你指给我,一则,我打小和他亲近,二则,他对你娘家人的忠心有把握,三则,我表示不纳侧。不纳侧,表明我并不想要什么别的助力,也表示我对朝堂的权力没什么野心。也因此,我才能顺顺当当娶到你。” 玉儿不乐意了:“原来,你只是为了皇上不疑心你才说不纳侧的?” 雅尔哈齐咬牙,再不留手,按着白羊从头到尾揉搓了一遍,揉得刚恢复一点儿力气的小羊酥软无力地趴那儿了。 “爷把你个小没良心的,爷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个醋坛子醋缸子才跟皇上说了不纳侧?你倒说爷是为了讨皇上欢心?” 玉儿面朝下趴在床上,也没力气抬头,嗡声嗡气道:“小心眼儿,人家就是和你逗闷子嘛。”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顾着不顾后露出来的两片儿挺翘雪丘,心旌摇动,扑上去咬了一口,咬得玉儿嗷嗷地叫,看着自己留下的牙印儿,雅尔哈齐满意了,又亲了几口,这才又躺了回去。 玉儿愤愤地伸手摸摸自己被咬的屁股,“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 雅尔哈齐瞄一眼那被小手揉得一弹一弹的小屁股,吸吸口水:“不是酸的!” 玉儿瞄到那慢慢变绿的狼眼,悄悄拉过旁边的单子盖住自己,呼一口气,安全了! 雅尔哈齐看妻子偷偷摸摸的样子觉得有趣,就虚眯着眼躺在那儿看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作,看她盖上单子后松口气的样子,爱得不行,一把抱在怀里,“媳妇儿,哈哈,你往哪儿跑?” 玉儿先是慌乱地挣了几下,之后便老老实实不动了,没法子,她挣得越起劲儿,某人的某个部位就越精神!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还是先当一只乖小羊吧! 逗完了媳妇儿,雅尔哈齐接着道:“胤禩对权力是个有野心的!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亲王之子,能像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大权在握了,可他是皇帝的儿子,你别看太子现在在位就当没事儿,其实,从大阿哥到后面的才成年的阿哥们,有几个不瞄着皇上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 玉儿惊讶道:“你这算是旁观者清?还是你本来就很聪明?” 雅尔哈齐抬起手,冲着单子下的小屁股就拍了一记,末了,觉得手感不错,又拍了两记。 “拍肿了!”玉儿抗议着抱住那只欺负她的胳膊。 “你夫君我这是睿智,是目光如炬!” “嗯,你是老谋深算!”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被腹诽了也不知道的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私底下,有人称胤禩是贤王!嘿,现在还没封王呢!胤禩笼络着人心,让大臣们都在皇上面前夸他,连以前的裕亲王堂叔也在皇上面前赞过他,你说,他人缘儿是不是很好?我见过他市恩!其实那件儿事本是皇上吩咐下来的,可是,他却跟人暗示是他求下来的,别人不感激皇上,倒更感激他。你说,这是个没野心的?” 玉儿惊讶道:“他干这事儿,要是皇上知道了呢?” 雅尔哈齐嗤笑道:“他也没明说是他的功劳,他就是暗示!你也没把柄可拿不是!” 玉儿叹息,果然,能闹出大事儿的,肯定简单不了,小小一件事儿,就能看出八阿哥的手段儿,连皇帝也被他当了垫脚石! “他宠着郭络罗氏,兴许是真与郭络罗氏有情份,但绝不全是因为夫妻之情!郭络罗氏是个张扬要强的,她能不希望胤禩坐上那个位置?要强的人,肯定想着压所有人一头的!八阿哥能在朝堂上把人心玩儿得溜溜转,郭络罗氏虽也是安亲王教出来的,却未必玩儿得过自己的丈夫!先天上,她就已经输了!她是女人,她得以夫为天,她看似强横,其实,在胤禩面前,她肯定得退让!” “可是,八阿哥这些年对她确实不坏,是吧!” 雅尔哈齐虚着眼:“嗯,胤禩确实也宠她,应该也确实想着先生个嫡子出来。不过,这么些年,估计他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了。这几年,你看有多少人针对郭络罗氏?因为八阿哥无子一事,郭络罗氏能没受委屈?她那么急切的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不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想让你替她挡掉一些压力?哼,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你的主意,你连生四个儿女后,反衬得她更不堪!其实,你想想,这些年,难道不是胤禩放任的?郭络罗氏要独占宠爱,他就让郭络罗氏自己面对压力,你说,要是他出来说一句话,郭络罗氏日子是不是会好过许多?” 玉儿点头:“嗯,自打你在太后皇上面前说守着我就够了后,我平日参加宗室的婚丧嫁娶时确实少听了不少闲言碎语,便是有那说话酸气冲天的,也大抵是说我嫁了个好男人,或者是说我命好,连生两胎得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话!” 雅尔哈齐揉揉妻子柔顺光滑乌鸦鸦的头发,笑道:“你当我以前没说呢?” 玉儿蹭蹭丈夫的手:“你以前也说了?” 雅尔哈齐道:“那是!若不然,指不定多少女人带着没出阁的女儿来你面前呢。” 玉儿想了想,她还真是没遇到过。 “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雅尔哈齐亲亲妻子的小脸儿:“自打咱的亲事定下来后,我就与人说要与嫡妻好好过日子。成亲后,你有了身孕,皇上也好,宗室也罢,下面的奴才都想着法子给我塞人,我都挡了!你生下儿子,我挡得就更轻松了,毕竟,宠爱一个生下龙凤胎的嫡妻,谁也没话说不是!” 玉儿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丈夫就做了这么多,心里一时像被蜜浸了似的,甜滋滋地抱着丈夫的脸亲了好半天。 雅尔哈齐眯着眼享受妻子的主动,唉呀,果然,他应该早点儿告诉媳妇儿自己做的,做了,讨点儿赏也是该当的不是! 亲完了,玉儿躺在丈夫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画圈儿:“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郭络罗氏很可怜?” 雅尔哈齐叹气:“你这心软的毛病,要不得!你不能因为自己过得好,就原谅那不如人的人对你的攻击。你说,因为她,你受了多少气?你不是最爱清净?她可是让你没清净日子过的罪魁祸首!” 玉儿哼道:“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雅尔哈齐嘿嘿笑:“我这个罪魁祸首对你好吧,你不觉得那清净日子没我,过起来也没意思?” 玉儿想了想:“嗯,以前没想过,现在想起来,这日子要没你,还真没意思!” 雅尔哈齐听了妻子这话,嘴都笑歪了。 “你看,谁过日子,没个难的时候,谁也不能事事顺心,对吧,你不能因为郭络罗氏不顺心,就由着她欺负你,你想,她可是想尽了法子给我塞女人呢。” 玉儿一听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我不同情她,她自己都不愿意与别人分丈夫的宠爱,偏想尽了招儿要让我失宠,坏人!” 雅乐哈齐得意地笑,果然,要让媳妇儿不心软,这招最有用,唉呀,没办法,谁让他媳妇儿在意他呢! “你当郭络罗氏只做了这一件坏事儿呢?她平日在宗室间也罢,妯娌间也罢,可没少出主意!便是胤禩府里,十几个赏下来的宫女子,又有郭络罗氏的陪嫁丫头,还有贝勒府的包衣奴才丫头,你说,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到现在一个也没怀上?还不全是她做的手脚?” 玉儿眨眼:“我以前以为八阿哥和你一样,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女人呢?” 雅尔哈齐一抬下巴:“所以说你要对爷好点儿,像爷这样只守着媳妇儿的,爱新觉罗家可是绝无仅有的!” 玉儿看着傲骄了的丈夫,抱着他又大又沉的脑袋亲了好几下,“嗯嗯,知道,知道!你看我对你不是也贴心贴肝的?”说完这话,玉儿胳膊上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雅尔哈齐撒完娇,又道:“咱们去怀柔,你当她老老实实没动弹呢?她和老九可想了好些损招儿!有些你看到了,有好些你没看到的,被我和四堂兄给先挡住了!” 玉儿挑眉,她就说嘛,郭络罗氏怎么一下那么老实呢,却原来,她早动了手脚了。 “我不同情她,就算我日子过得好,这也是我自己挣的。凭什么因为我过得好,就要原谅过得不好的她的伤害!” 雅尔哈齐满意地点头。 “你那表姐,也是个有心计的,她为了自己,跑到你面前装可怜,明明可以让她夫家解决的事儿,偏求到你面前来,还说了一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话。我打听过了,当时她的婆婆看中的是另一家,她却一力主张把大女儿嫁给了萨克达明安,希望萨克达明安能像你阿玛一样将来能出人投地。现在出事儿了,她不能自打脸跟夫家求助,这才求到你面前,让你出面把女儿救了出来!” 玉儿想了想:“不论表姐怎么样,萨娜那孩子确实个心善的,也确实可怜。我既嫁了你,让亲戚借借势,只要不伤着你和孩子们,也就罢了!” 雅尔哈齐挑眉,他就知道妻子会这样,可不说,他又怕妻子被当了枪使。 玉儿叹口气:“表姐说的话,不说是否全对,但确有几分道理,我知道,别人像我这样清省过日子的,少;像我这样自打出生再到嫁人,受尽百般宠爱的,更少。也因此,我才更珍惜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这话,脸色柔和了许多。他的媳妇儿有多好,他自己知道,他乐意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这样过一辈子。 “表姐有点儿心计才是正常的,若她像我反不好。你知道,我那几个舅舅本事都稀松得很,能力也不强,她要靠娘家,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有我这么一个显赫的亲戚,能让她轻松点儿,我也觉得高兴。她虽仗了势,却只是自保而非欺人,这却是我愿意的!” 雅尔哈齐点头:“你外家这点儿教养还是有的,我倒不是担心别的,我就怕你素来对亲人不防备,万一应了什么不当应的,就不好了。” 253女囚(一) 玉儿蹭蹭丈夫宽厚的胸膛:“嗯,你和我说了,我才知道,你若不说,我可说不准会去把瓜尔佳家出嫁的女儿都问一遍呢。” 雅尔哈齐啼笑皆非:“你真这样想的?” 玉儿点头:“我听表姐说得太吓人了,倒仿佛嫁了的女儿都熬油似的熬一般,你知道,我几个嫂嫂日子过得可都不坏,我还当是外家没个能力强的男人,嫁出去的女儿们都难过呢,我就想着,再怎么着是亲戚,让她们借借咱贝勒府的势呢。” 雅尔哈齐抚额:“我的傻媳妇儿,没你这样上赶着给人当刀子使的。” 玉儿有些赧然:“人家就是这么想了一下,如果真要做,肯定会先和你商量的。” 雅尔哈齐叹气,好吧,至少,他的媳妇儿没傻透腔,还想着先知会一下他这个丈夫。 “我说,媳妇儿,人家都是越活越精明,你怎么越活脑子还越简单了?” 玉儿白了丈夫一眼:“人家哪有脑子简单?” 说完了,有些心虚道:“我可能是日子过得太平顺,有时便有些热血过头了哈。” 雅尔哈齐露出闪光的白牙:“我看,还是你白日精神太好,才会东想西想,以后,晚上我会好好操劳你的。” 玉儿大惊失色,努力推拒着丈夫压过来的身子,垂死挣扎着喊:“不行!不对!这样不对!纵欲是不对的!” 雅尔哈齐一把扯开挡住自己的单子,把头伸到媳妇儿白嫩修长的脖子边,边舔边吸,一边含糊道:“别人纵欲是不好,可咱们现在不是一般人,便是纵纵欲也不伤身。没事儿!” 玉儿被吸得身上发软,还不放弃努力:“再好的底子,平日也应该注意保养啊!” 雅尔哈齐双手不空,四处点火,“养身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为免你精神过头四处招事儿,爷觉着,不如让你把精神放在好好侍候爷上面来,又省事儿,又快活……嗯,媳妇儿,我发现你身子就是香的,别人总带着这样那样的异味儿。“ 玉儿迷糊道:“身体不健康,就会有味儿,灵魂龊龈,也有味儿。”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就想问问详情,不过,看着有些动情的媳妇儿,雅尔哈齐决定找着空再问,这会儿,先忙正事要紧…… 第二日,玉儿努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招待雪梅母女俩用完早饭。 雪梅是过来人,看着表妹脸上的红晕,又看她那慵懒的神情,自是明白的,冲着玉儿笑道:“我们就回去了,你昨儿为了萨娜忙了一天,累着了,今儿就不打扰你了。” 听了雪梅的话,玉儿的脸更红了。 送雪梅母女出府时,玉儿到底不放心,“表姐,若萨娜回去后受了委屈,你来人告诉我,我就着人去接她来我这儿住一段儿时间,遇上这样事儿,我知道你为难,可孩子也太可怜了!千万不能让她再伤上加伤了。”因为丈夫昨日的话,玉儿也没再想着留萨娜在贝勒府住。只是,这孩子的心理疮伤不知道怎么才能治好。 雪梅转身冲玉儿郑重的行了一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玉儿扶起雪梅:“咱们可都是血亲,我能做的,你别客气,只管找我,大家亲戚间,讲的不就是个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吗?” 雪梅眼中的泪流了下来,紧紧抓着玉儿的手:“表妹,谢谢你!” 玉儿摇头:“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有一天,我求上你的门儿,你难道会不帮我?咱们以心换心,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 雪梅一边拿帕子擦净脸上的泪,一边点头。 玉儿回身对萨娜道:“回去有不顺心的只管来找安布,安布给你撑腰。”萨娜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给她撑腰的吧! 萨娜跪在地上给玉儿磕头,“安布!” 玉儿扶起她:“我知道,你要不磕了这个头,心里指定觉得过不去,现在既磕了,就要想着我是你的安布,不用见外。有些事儿,你额娘有顾忌,你安布我可没顾忌,只管来找我,好孩子,乖!别怕!” 坐在贝勒夫人才能坐的马车上,雪梅叹口气:“你安布这是担心我们回钮祜禄府被人白眼相看呢,用她的马车送我们是告诉钮祜禄府我们后面有她呢。萨娜啊,我可怜的女儿,当初额娘瞎了眼看上萨克达家,才让你遭了这罪。” 萨娜恍惚道:“额娘,女儿知道,你都是为了女儿好,谁能想到堂婶会骗咱们呢?当初她把萨克达家夸得多好!额娘,这就是命!” 雪梅擦掉脸上的泪,冷笑道:“命?女儿,你的命不差!你安布可是在太后面前为你求了恩,以后,你的夫婿由太后亲指,女儿,你的命不差!咱现在不能回报你安布,你把你安布这恩记在心里,以后,便是报不到你安布身上,她的儿子、孙子、曾孙……咱总有机会把这恩报了的。” 萨娜昨儿经她额娘劝了一晚,也知道不嫁是不行的,点了点头,“额娘,我记着呢,安布家的儿孙都会显赫,女儿兴许出不上大力,但一些小力总能出的,女儿会记着安布的恩的。” 雪梅叹口气:“你这回能死里逃生,全靠了你安布的势,额娘当初教你的,你以后不可忘了,咱们没你安布的命好,咱们只能靠自己挣,当借势的时候,你要借势;当服软的时候,你再服软!” 萨娜道:“额娘,我一直没忘呢。” 不说四角皁缘、皁帏的朱轮车在钮祜禄府引起的暗流为萨娜挡掉了多少风刀霜剑。便是听到一些消息的钮祜禄家的老太太,对于曾孙女被从夫家接回一事也改了态度,待回家的曾孙女态度也算和蔼。是呀,这车驾,是贝勒夫人的呢!瓜尔佳氏的表妹和她感情很好啊,这样就好,以后有个万一,不也能借上这势吗?庄亲王爷就一个儿子,瓜尔佳氏这个表妹将来可是实打实的亲王福晋呀,这门儿亲戚,以后要常来往! 没两天,萨克达明安宠妾灭妻一案审结,报到皇帝那儿。素来仁厚的皇帝,这次手一点儿没软。平日刑部报上来的,他看着情况还给减减刑,这次,他却一点没减,还添了句:从重处治,以正纲常。 皇帝都让从重了,下面的人自不会手软,因为纵妾毒害嫡妻,加上萨克达明安贪墨一千两银子,萨克达明安被下了监,杖五十,刑五年。贪墨的银两被要求退回。萨克达明安被皇上亲旨与嫡妻和离,退回嫡妻所有的嫁妆,赔银一千两以做钮祜禄氏养护被损的身体所用。 萨克达太太郭络罗氏因不知情,免于处罚,只是她虐待儿媳不慈一事被皇帝责令每日抄写《女诫》一遍,抄满一年。 萨克达明安的小妾童氏毒害主母,杖五十,下监待秋后处斩。有孕的童氏在堂上被扒光了打得流了产,那看刑的都道,怪道迷得一个八品的官儿乱了神智,这屁股,又肥又白,只是这一通打下来,却烂得跟那掉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的烂桃子似的,再不能看了! 下了女监的童氏,可遭了罪了。 这个时代的女监,可没有一点儿人权,一个女人,只要你进了监,就说明你再没清白可言了! 女犯,一般都交由衙门里的官媒婆看管。凡是初到的女犯,总是先饿上两天,再捱上几顿打,晚上也不准睡。如果不服的,便会被吊起来。至于做贼的女犯,更是与众不同,白天拴在床腿上,让她看马桶,闻臭气,等到了晚上,还要将她捆在一扇板门上,要动不能动,搁在一间空屋子里,直到天明才放出来。当然,这些都还是轻的;一旦女犯被衙门里的书办、衙役们看上,那时除一死,竟没法保得清白。 童氏犯的是死罪,被打了一顿,没了半条命,养了不到两天,官媒便让她开始干活儿,童氏自小养在萨克达家,什么时候做过粗活儿?更不用说后来萨克达明安把她宠得都快上天了!可是,进了监,再不可能有一点儿安闲的日子的,早上还未睡醒,便被官媒打起来帮着洗衣,洗的谁的?童氏不知道,只在精神的时候听着大抵是官媒或是衙役们的。刚小产完又烂着屁股的童氏,坐也不敢坐,洗衣服时就一直蹲着,蹲久了,摔在地上,只招来女囚们或是看管之人的嘲讽讥笑。 “哟,才站了这一会儿就倒了!” “她还当她是八品官儿的宠妾呢。” “嘿哟,再没见过这样的,狠毒呀,居然给主母下毒。” “不知足!听说那个八品官儿长得模样可周正了,又疼她,把嫡室的绫罗绸缎都给了她穿。嫡室倒被他们当丫头使唤。” “可不是,再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家,看中人家嫡室的家势与嫁妆,却不好好对人家,还想着毒死了把人家所有的嫁妆都占为已有!” “嘿,还不就是这个狐媚子吹的枕头风?听说她打小儿在那家人里长大,你们说,是不是她和那个八品的官儿早睡过了,才迷得那个官儿什么也顾不上?若不然,那个官儿能往嫡室头上扣屎盘子诬陷人家失贞?我觉着,说不准,这主意就是她出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一个男人,能想出这样的招儿。” “恶毒的妇人,死后也得下十八层地狱的!” “呦呦,你看看那小腰扭得,我们这儿也没男人,你卖的什么马蚤?”一个五大三粗的看守不知道想起什么,走过来,啪啪给了童氏两个耳光,“不要脸的贱女人,我让你卖马蚤。” 童氏被打在地上,头昏脑胀得半天爬不起来。 “呦,姨奶奶,要不要奴才来扶您啊!” 周围的人一起哄笑。 童氏昏昏沉沉的只觉这一切都是恶梦,前些天她还与表哥说着将来儿子大了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呢,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没等童氏想明白,却听一个声音道:“行了,别打坏了,宋书办说了,让把这女人给送过去。” “那些个挨千刀的,这一下乐了,这女人,心肠毒,这一身皮肉却好得很。” “再好的皮肉,落到那帮人手里,还有个好?看吧,到处斩前,这女人这身子就得被玩儿得空了!” “她不是发马蚤勾引男人?这一样她可不就乐了!” “是得乐,那些个衙役,哪个没把子力气,到时她不得乐死!” …… …… 童氏昏沉着被人洗剥干净,也不知道穿了身什么衣服,头晕脑胀到了一处所在。 一个男人嘿嘿笑道:“马婆子,你出去吧,爷今儿得好好乐乐。” “宋书办,你可当心你家女人晚上找你时,你腿软得不行。” “去,爷是那么没用的?爷哪夜不是个七次郎?不行?爷就是死了埋了,身子烂了,那处也是硬的。” “你个嘴上横的货。” “不信,不信你来试试!” “老娘给你一个嘴巴子。” 马婆子与宋书办调笑几句走了出去,顺手把门也带上了。 254女囚(二) 马婆子走到门口,却没离开,就站在门外。 “嘿嘿,童氏,你自己坐上去吧。” “什么?” “你背后那张椅子!” “嗯,这就对了,坐好,别动,让爷扣好带子。” “你要做什么?” “嘿嘿,童氏,你装什么傻?这椅子,不都是方便干那事儿做的?你会不知道?都坐上去了,看,这腿这样张开,多省事儿。” “你,你走开,你别碰我,不是表哥托你来照顾我的吗?” “表哥?呵呵,你叫我哥哥还行。唉哟,我的乖妹子,你可真上道。” “你别碰我。你是谁?” “呦,刚才还叫哥哥呢,这会还问什么呢?你下来做什么?在椅子上坐好!” 马婆子把耳朵往门边又凑近了一些听到一阵扭打声、还有女人的哭声,尖叫声,马婆子伸手捂着嘴笑,这个狠毒的女人,一会有她受的。 “童氏,你这这小模样还真招人疼。” “你到底是什么人,救命啊!” “嘿嘿,叫吧,使劲儿叫,爷就爱听人叫,爷慢慢来,你叫吧!” 童氏拼命挣扎,拼命地喊叫、咒骂,可惜,她昏昏沉沉那会儿坐上了早备下的椅子,现在胳膊腿被捆在了椅子上。此时,怎么挣也是白搭。 “童氏,既然想树贞节牌坊,你当初就应该不去犯法;既然犯法到了这里,还要充什么贞节!哦呦哦呦,怪道那个八品的官儿为了你连嫡妻也不要了,摸起来可真舒服呀,呵,呵,爷可真兴奋呀,呵,你看,爷这宝贝比你那个表哥是不是雄壮多了?呵,呵,爷马上就让你乐呵。唉呀,这奶/子,啧,啧,滋,嗯,唔,好,这颜色好,好看呀。可惜,你这样的货色,太少了,还玩儿不了多久。我说童氏呀,你反正秋后就要处斩了,赶紧趁着这时间多乐活乐活吧,若不然,就只能等下辈子了。 可惜,这屁股打烂了,你挨打那天儿,我看着就眼馋了,还示意衙役们打得别太重,别把你打坏了呢,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看看,果然,养了这些天,这屁股又养好了,不过,这摸起来,肯定没以前舒服。嗯,这腿好,又白又嫩,童氏,这椅子好吧,你看,这姿式,爷多省力,站着就能玩儿,还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童氏,颜色好,爷看着真是喜欢,可惜,一会儿还有别的衙役来光顾,爷的时间不太多,嗯,爷为了你,专从青楼买了好东西来。你看,这个膏一抹,你准舒服。呦,你别躲啊,不抹的话,你刚小产几天,这可感觉不着乐子。放心,爷会温柔一点儿的,爷这后面的日子还想着天天来找你呢。 童氏,你这小模样长得好,这身段子也长得好,爷喜欢你,嗯?你动了?是舒服的吧?爷的手艺可不坏,便是贞节烈女到了爷手上,她也得变成荡/妇,何况,童氏,你可不是什么贞烈的女人吧?呦,呦。看,看,哦呦,童氏,你看,爷这手指头上是什么,想不想要?呦,你咬嘴干嘛?来,告诉爷,你想不想要?你说了,爷就给你,就让你乐活。你不说?你还真打算再忍一会儿,好吧,爷慢慢玩儿,爷不急,有你求爷的时候,这可是烈性的药膏,爷专为你花了银子买的,你一会儿可得好好侍候爷,让爷这银子花得值才行。 呵,呵,这身上慢慢泛红了,嗯,不错,这桃花儿眼开始变得水汪汪的了,童氏,要不要?要的话,就求爷,放心,爷不是那不懂怜花的莽夫,爷可是文人,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嗯,下面儿流出来的可越来越多了,童氏,你这身子真是好呀,这才没多久,就这么大反应,呵,呵,是个天生的荡/妇,你说什么?你别只哼哼,爷听不清楚。这摸起来滑溜,细致呀,听说你是打小儿精养大的?嘿嘿,爷以前家境不好,娶了个女人长年劳作,皮肉比起你来可差远了,不过,爷的女人对爷忠心,爷挣的不多,也不乱花银子,银子得留着给爷的女人和孩子呢,爷也就只在狱里逛逛免费的妓/院。你看,像你这样娇养的货色也能遇上,爷比那整日逛青楼的有运气吧。 可惜,女监只有死罪、j罪才收禁,其余的罪却一律都交给丈夫或亲属收管,听候传唤,,却是不入监的,若不然,爷能玩儿的就更多了。童氏,你居然给主母下毒,你这样儿的,不好。心肠坏!不规矩!下辈子要改…… 什么?求爷?好吧,你既然求爷了,爷就给你,来,先添添,添得爷舒服了,爷就给你。 童氏,你看,我朝有明文规定,□女犯的,要处以杖一百、徒三年之刑;强/j者要处绞刑。 你看,别人把这条律法视为空文,爷可没有,爷没强你吧? 嗯,嗯,唔,不错,童氏,看来你是个会侍候人的,怪道那个八品的官儿被你迷昏了头呢,来,吞进去,没错,嗯,好好吸吸,呼,舒服,好宝贝,这手功夫,一般儿人还真没有,嗯,别停,好好舔,对,一寸也别漏了,爷一会儿还用这宝贝让你乐活呢。 童氏,你看,咱们这顶多算是通/j,对吧,你看,还是你求着爷的,爷可是个守法的规矩人,从来不干犯法的事儿,爷比你可清白多了吧。嗯,舒服,童氏,爷真有些舍不得你了,这时间太短了,爷怎么够呢?对,就这样,好好吸……” 马婆子打了个哆嗦,这个挨千刀的,总这么多花样。 “……童氏,再用力吸几下,你不把爷服侍得满意了,爷可不给你。对,好宝贝,这力用得,你是急了?嗯,我摸摸,呵,这都泛滥了。别急,别急,嗯,好,吞下去。来,再多舔舔,爷马上就让你乐活。别急,别急,嗯,好了,来,爷给你把腿上的带子解开。来,抬高一点儿,让爷看看你下面。呦,看来你平日没少用,真是个荡/妇,不过,爷喜欢,来,再把腿打开点儿,你都做了这么些了,还装什么?再说,你看,啧啧,这流得!不错,那给爷药的龟奴没敢给劣货,你看,你这不是就想要? 童氏,你应该感谢爷,你看,你先前住的那监里,男女混杂,肮脏阴暗,是吧。你看,现在这个房间比起那儿是不是天堂?你看,你先前不从,爷既没毒打你,也没凌虐你,爷可是个斯文人。嗯,好,来,让爷进去,爷这椅子好吧,你看,你就在下面享受了,爷得站着服侍你。不过,这姿式爷喜欢。嗯,哼,呼,童氏,不错,爷很喜欢。来,让爷听听你的声音……” 马婆子听着房里童氏高高低低的声音,肚里暗骂贱女人、荡/妇、马蚤/货。 里面女人的呻吟男人的喘息声响了好半天,马氏听到宋书办泄了两三次,还不消停,忍不住咋舌,这女人就这么招人?又过了好半晌,宋书办一边系着裤带子,一边走了出来。看着马婆子站在外面,笑道:“我去叫老刘,嘿嘿,你看着点儿。” 马婆子冲着宋书办的背影呸了一声:“老货!” 马婆子看着姓刘的衙役进去,房里马上传来扑噗扑噗的声音,这个玩意儿,直接就开始了。也是,宋书办刚办完事儿,这会儿正顺当呢,他倒也省事,又过了两刻钟,刘衙役出来道:“你不用守着了,这个女人是个烂的,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撞墙,她自己也喜欢着呢,你自去,我叫下一个人来。到饭时,你把饭送来就行。” 坐在专用椅上的童氏就这样送走了宋书办,迎来了刘衙股,刘衙役刚走,又来了张三,张三才去,李四又来……如此昼夜不停地过了三天。这三天,童氏睡了有人做,醒着也有人做,饿了,马婆子就喂她,拉了便了,也立马有水清洗,她那长相,被人惦记着呢,现在定了罪,有点儿门道的都来。好在,都想着多用一段儿时间,倒也没一上来就下狠手。 童氏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多少男人用过了,因为宋书办的药,最初她还觉得舒服,可时间越久,她越痛,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好容易三天过完,马婆子把她领出了房,却仍是丢在监里,她以为完了,没想,过了两天,却被弄出了监,被宋书办不知道送到什么人家用来恣意取乐。童氏脑子里什么也不想了,她觉得自己身上就长了三个口,这三个口不停地有人进来,出去,进来,出去。身上别的地儿,仿佛都消失了。 童氏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被她的表哥全看在了眼里。萨克达明安被人从监里领到一所宅子,就看到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表妹被几个男人玩弄,可那个曾经信誓旦旦对自己忠贞不渝、满腔真情的表妹,还笑着,对着别的男人献媚,萨克达明安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让他看这些?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丢了前程?下了监?为什么这个女人没立马撞墙死了? 其实童氏撞墙了,可她力道太小,就撞出一个青包而已,撞了后还痛得要死,之后她便不敢撞了。童氏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想尽了千方百计让萨克达明安纳了她呢?如果她是个愿意自己挣日子的,她就会按照萨克达太太的安排嫁一个忠厚的男人为妻,就不会勾引得萨克达明安上了床。她以为她是深爱着自己表哥的,如果没出事儿,估计,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会下贱到为了一块儿肉就用身子取悦那些丑陋不堪、肮脏下流的男人,可是,她现在就做了!她不做,就只能挨饿,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吃完肉的童氏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那背影怎么那么像她表哥?没等童氏多想,一个肥胖的男人拉了她过去喂酒,童氏转身把这个想法丢在了脑后,怎么会是表哥,表哥还在监里,表哥的背影很挺拔,表哥从来不曾那样弯腰低头的走过路…… 神思恍惚的萨克达明安从宅子里出来,迎头就看到了撩起轿帘一角的妻子,不,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他们和离了,看着养了两个月气色好了许多的妻子,萨克达明安第一次发现,妻子居然长得不错,至少,妻子的气质比表妹好了许多,那是真正的大家子教养出来的闺秀气质,当初,他其实也心动过,可他去妻子那儿那回,妻子却问他为什么没守着怀孕的表妹,他觉得下不来台,此后,就越发放任表妹…… 255翁婿 轿帘很快放了下来,萨克达明安情不自禁往轿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却被衙役一把拉了回去。看着那青轿被人抬起,轻快地消失在转角,萨克达明安的心沉向了无底的深渊…… 坐在轿里的萨娜紧紧按着胸口,一边的瓜尔佳雪梅道:“女儿,看到了吧,那个男人,那个让你夜夜从噩梦里惊醒的男人,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被皇上亲旨贬了官,现在是个囚犯,以后,再不能做官的,他再不能奴役你,欺凌你。当初那个仗着这个男人势的贱奴才,现在被一些下九流的肮脏男人玩弄,再不久,就要处斩了,那个咒骂你,鞭打你的老女人,现在守着一个一岁的孩子,没脸再与人来往应酬,她的铺子倒了,只能守着几亩薄田收点儿微薄的租子过日子,她曾经拿来威胁你的萨克达庶福晋、郭络罗夫人也没人再搭理她,她现在成日在家里当老妈子带着那个两岁的贱种,呵呵,女儿,如果你还不能走出以前的事情,额娘就让人把这一家子都弄死了。这样,你是不是就能安心,就能过得好点儿了?” 瓜尔佳雪梅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可怜的女儿,这两个月就没睡过什么安稳觉,总说怕一醒来又回到以前的日子,总担心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额娘,你别哭,女儿没事儿!” 雪梅呜呜地哭:“你总说你没事儿,这些日子却没一天睡好,总是睡着不到一刻钟就会惊醒,再这样下去,可就只是个死了!” 萨娜笑道:“额娘,女儿真的没事儿。” 雪梅捂着脸痛哭,这孩子,这两个月就一直这样,对着谁都说自己没事儿,可谁见了她不吓一跳呢?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已经拼命给她补了,也没见补回来。这脸还是瘦得不能见人啊! “女儿呀,额娘悔呀,额娘不该把你教得这么懂事儿,你该多想想自己呀!” 萨娜呆了呆,想自己? “额娘,我想去安布家住几天。” 雪梅怔了怔,她方才听错了?一把把脸抹干净,“女儿,你方才说话了?” 萨娜顿了顿,“安布说如果我想去,就让你送我去。” 雪梅大喜,“好,好,额娘这就送你去。”一边说着,一边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女儿终于肯提要求了,这就好,这就有救,她真怕女儿就这样生无可恋的走了。 萨娜看着狂喜的母亲,心有些酸软,安布说得没错,这世上,有爱她的额娘,还有阿玛,她怎么着都应该打起精神来活才是。 她这两年没错,她可以继续活下去! 到了贝勒府的雪梅与萨娜发现,贝勒府里一片兵荒马乱。 为什么? 阿山回来了! 阿山回来怎么啦? 阿山回来就代表着雅尔哈齐独霸玉儿的计划破产了。 阿山回来便是代表着延迟了六年的翁婿之战正式宣告开始了。 玉儿坐在小厅里和雪梅与萨娜没说几句话,丫头就跑来报:“夫人,亲家老爷与爷又吵起来了!” 玉儿扶额:“萨娜,你的表弟表妹我现在也没空管,你帮我管着吧。” 玉儿说完也不等萨娜有什么反应,回头道:“绿菊,把格格带到 清心游第7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格格带到阿哥们那儿去。” 雪梅张了张嘴,却发现女儿的眼睛亮了,到嘴边的话便这样卡住了。 萨娜被绿菊领到一个非常大的玩具房。 “二阿哥,三阿哥,夫人让奴才把表小姐领过来陪你们玩儿。” 坐在地上的弘芝弘英抬起头看着萨娜:“嗯?你是萨娜表姐吗?” 萨娜蹲身一礼:“奴才给两位阿哥请安。” 弘芝眨眨眼,三头身的弘英站起来围着萨娜转了两圈儿,回头对绿菊道:“你去跟着额娘吧,我们会把表姐照顾好的。” 绿菊退了下去,弘英指指一张布做的椅子:“表姐,你坐吧,你穿那旗装不方便,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坐地上,额娘就最喜欢坐地上了。” 弘芝哼一声:“弟弟,这个不能说!” 弘英看看哥哥:“二哥,表姐不是外人,额娘说,外人才不说。” 弘芝想了想,额娘能让她来陪自己兄弟俩,确实不是外人,于是点了点头,“好吧,表姐不是外人。” 萨娜听着两个小小的表弟一问一答,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觉得特别轻松,她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安布家了,因为,安布不拿她当外人。 在家这一个多月,姐妹们也好,太太,老太太也好,便是堂婶她们,和她说话都很小心、客气,疏离得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个客人。回到朝思暮想了两年的家,却没有回家的放松与亲近。她知道,她们可能只是不想伤着她,可是,她们眼角眉梢带出的都是她只是暂住的外人的信息。 家里嫁出的姐妹,堂姐妹,姑姑们,还有外家瓜尔佳家来的亲戚们,大家说话都很谨慎,轻易不问她这两年的事,便是说到了,也很快转移话题,唯恐伤着了她,仿佛这两年时间并不存在一般。萨娜很不安,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和所有的人都不同的怪物! 萨娜很惶恐,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表姐,你方才做错了。” 萨娜的心一下揪紧了。 弘英看着萨娜的眼睛道:“你应该叫我们二表弟,三表弟,而不是阿哥。” 萨娜的心一下松了。 弘芝也点了点头:“没错,额娘说亲戚就应该叫得亲近,那些客气的称呼都是外人才用的。” 弘英走到萨娜身边,嫩声嫩气道:“来,叫声儿表弟让爷听听!” 不知道为什么,萨娜觉得有些想笑,于是,她就笑了:“二表弟,三表弟。” 弘英不乐意了:“我是三表弟,你应该先叫我。” 萨娜觉得身上一层无形的什么东西掉了,砸在地上还咣当响了一下。 “三表弟!” 弘英满意了,点点头。 “表姐,你以前嫁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不是坐牢了?你不用理他,额娘说那就是个睁睛瞎子,白长了个眼睛的样子,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你也不用担心以后再遇人不淑,等我长大了,我娶你。” 弘芝放下玩具,很严肃地道:“弟弟,额娘说了,近亲不能结婚。” 弘英不以为然:“没事儿,到时不要孩子就行了,你以后成亲了多生两个,过继给我就成了。” 被人说起最不堪的事儿,萨娜却一点儿不伤心,因为两个圆滚滚的三头身在很认真的谈论他们孩子的事儿。 弘芝想了想:“这样也成,只是,你为什么要娶表姐?” 弘英道:“因为表姐很笨,还傻,不会保护自己。阿玛说额娘也这样,你看,阿玛就娶了额娘,所以,我也要娶表姐,保护她。” 萨娜看着小小的娃娃说要保护自己,一直阴冷的心仿佛照到了太阳,觉得暖和极了。 弘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可是,你比表姐小,等你长大,表姐都老了!” 弘英道:“不会,表姐只给我大十几岁,等我长大了,她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嗯,二哥,是风华正茂吧?” 弘芝想了想:“应该是风韵迷人?不太对,嗯,是风中弱柳?” 弘英学他阿玛一挥手:“总之,就像刚熟的水蜜桃一样,正是最甜最可口的时候,额娘说二三十岁的女人最迷人,是吧,到时我就娶了最迷人的表姐。” 弘芝拿起一个魔方开始转:“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弘英递了一个九连环到萨娜的手里,回头对弘芝道:“十三岁,你觉得怎么样?” 弘芝点点头,“这个年纪差不多,虽然额娘说长大点成亲好,不过,咱们聪明呀,十三岁相当于别人三十岁,能成亲了。” “二哥,三十?那么老?” 弘芝鄙夷道:“爷说的是智商,额娘说,咱们是心理早熟,生理晚熟。” 弘英叹口气:“你说怎么能让生理也早熟呢?” 弘芝手上快速转着魔方:“额娘说拔苗助长是不对的,咱们应该循序渐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长,该抽芽时抽芽,该长叶时长叶,该开花的时候才开花,不能开得太早,那样于身体无益。” 萨娜再忍不住了:“二表弟,三表弟,你们多大了?” 弘英抬头:“爷生理年龄快四岁了,心理年龄八岁。”说完,叹口气:“大哥和大姐说我们发育太晚,他们当初四岁的时候,智商至少是平常人十二岁的程度。” 弘芝也叹口气:“没办法,额娘说,他们早出生,把娘身上的精华都吸收得差不多了,给我们留的少。” 弘英摇头:“晚出生的小孩真苦命。啥好东西都没剩下了。” 萨娜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站在窗外的雪梅看着女儿舒展的眉眼,眼泪又滚滚地往下流,这一次,是如释重负安心的泪。女儿是真的开心,不是以前那种应酬式的笑容。 雪梅不放心,便一直跟在女儿后面,现在,她放心了,女儿在表妹这儿,比在家里安乐,家里人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虽然个个嘴上不说,其实那态度,那神情,那语气,带出的都是轻忽、是疏离;便是萨克达家的案子审结了,所有人都知道错不在女儿身上,却仍然不与女儿亲近。有什么法子呢,她们家没出过这样的事儿。 雪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往先前的小厅走去,她得求求表妹,让女儿住几天。过些天,她再带女儿去寺庙净净心…… 玉儿到了自己阿玛与丈夫歇脚的亭子里,却见这翁婿俩在心平气和的下棋,回头看看绿菊。 绿菊缩了缩脖子,她方才明明听到贝勒爷和亲家老爷吵得可凶了…… 既然没吵,更好不是。 玉儿想了想,回头对绿柳道:“你去和大格格说,这会儿先别玩儿帐本了,她表姑来了,让她替我陪客。” 绿柳快步走了。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坐下沏茶的妻子:“怎么?你表姐又来了?” 玉儿点头,“萨娜那孩子养了一个多月,居然还没见长肉,不过,气色看着比以前好了点儿了。” 阿山不知道女儿和女婿说什么,有些不乐意:“谁?女儿,你表姐?” 雅尔哈齐抬头冲老丈人得意一笑,看吧,看吧,这六年时间,你一直没在,玉儿好些事儿你都不知道。 阿山对于女婿的示威视而不见,哼,这是他的女儿,就算这六年他没守着,他的乖女儿不也每月往两江寄东西,等他多呆些日子,女儿的事儿他就又都知道了。 玉儿跟阿玛把事儿都说了,阿山皱眉,这种事儿居然都出了?唉,外家,顶事儿的老太太没了,现在,却是显出颓势了。 “女儿,这事儿,让你额娘来处理,你不用管。” 玉儿失笑:“阿玛,我长大了,不能事事都丢给额娘,额娘也会累的。” 阿山的额角抽了抽,累?他累了,她也不会累。这几年,他差点儿没被她榨干了,他都六十的人了,哪能和二十岁一样?可那个女人穿着那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衣裳就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招他,招得他虚火上升,招得他像个没见过的女人的毛头小子似的,那个女人,明明也是六十的人了,却娇媚得像个三十岁的少妇…… 阿山咕嘟咽了口口水,他现在担了闲职,等他慢慢养好身子,看他怎么收拾她。 雅尔哈齐看看老岳父的表情,“阿布哈(岳父),额布喝(岳母)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阿山额角的青筋又跳了一下:“她好久没见着孙子孙女,这会在家里忙着熟悉长大了的孩子呢。” 雅尔哈齐吡着牙不怀好意地笑:“阿布哈,不是你和额布喝拌嘴了?听说,你回京就有人给你送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 玉儿瞪大眼看着她阿玛,不会吧,阿玛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改不了风流劲儿? 阿山被女儿看得有些下不来台:“女儿,你阿玛我收是收下了,可我收下来就交给你额娘了。” 玉儿挑眉:“阿玛,你是想让额娘承认了,然后给你安排再纳个小妾?” 阿山赶紧摇头:“没有的事儿,我就是让你额娘当丫头使唤。” “阿玛,你这意思和额娘说了吗?” 阿山愣了一下:“你额娘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是四十几年的夫妻了不是?”可是,当时,妻子的脸色看着,好像确实不太好?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要落子的手僵住了,幸灾乐祸道:“阿布哈,这女人到了八十岁,她还是女人,她照样小心眼儿,嘿嘿,额布喝肯定现在正给你安排纳妾的事儿呢。” 阿山定定心神,接过女儿递过来的茶,“女儿,要不要回家住几天?你看,你额娘也想你了。”臭小子,想赶他走,没门儿。就算他走,他也要把女儿外孙都带回去。让这抢了他女儿的臭小子一个人守着贝勒府。 玉儿转了转眼珠:“嗯,行,我也想额娘了,我们回去住几天,上回额娘才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她现在不疼我了,就惦着小侄儿小侄女儿。” 阿山失笑,“你都是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和晚辈争宠?” 玉儿一扬下巴:“我不管,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多疼我。” 阿山笑眯了眼,“好,阿玛疼你,阿玛最疼你了,你看阿玛一回京,不就来你这儿了。”眼角有意无意地瞥了女婿一眼,看吧,就算分开再长时间,女儿还是亲他。臭小子,你才和我的宝贝女儿一起多长时间,就想和老爷我争女儿? 雅尔哈齐看着老岳父得瑟,心里直咬牙,媳妇儿,你太没原则了,怎么老岳父一说,你就上钩了?爷还要上朝,你这一走,不是把爷一个人丢在了贝勒府里? 256拌嘴 “玉儿,你看啊,你表姐和舅表外甥女不是来了?你总不好这样丢下客人自己回娘家吧?这不是待客之道不是?”雅尔哈齐咬着牙,把娘家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楚。 阿山稳如泰山:“玉儿,没事儿,都是你额娘的娘家人,一起去。一起去。” 雅尔哈齐郁闷极了,这老岳丈太不好对付了,几个舅兄都顶不上他一个。至少,几个舅兄再怎么着,不会想着把他媳妇儿往回抢,顶多也就对着他施以拳脚、拍拍打打罢了。 “玉儿,弘普还天天要去上书房进学呢,你要是回了娘家,他怎么办?”自己一个人的份量不够,再加上儿子吧。 阿山顺着胡须的手僵了一下:“弘普……” 雅尔哈齐见老岳丈呆住了,得意地笑了。 看吧,把大儿子送去上书房,真是妙用无穷啊! 没等雅尔哈齐高兴完,阿山开口道:“玉儿陪嫁过来的嬷嬷、皇上赐下的嬷嬷都是得用的,女儿便是十天半个月不在贝勒府,想来她们也能把大外孙照顾好!况且,不是还有你这个做阿玛的?岳父相信你是个好阿玛。” 雅尔哈齐的嘴角抽了一下,要是自己照顾不好儿子,就不是好阿玛?老岳丈把这顶帽子往他头上一扣,他要是还留媳妇儿,那就表示自己不是个合格的阿玛? 雅尔哈齐转转眼珠:“阿布哈,你看,你回来也好些天了,你不走访走访以前的故友旧交?你离开京城六年多,肯定得多联系联系感情不是?” 阿山拈须而笑:“无防,以后老夫常在京里,时间多的是。” 雅尔哈齐吡牙,这就是说,以后老岳丈抢自己媳妇儿的时间会很多? “阿布哈,小婿觉着,皇上指定不能只让你任一个闲差!你在外做了六年的封疆大吏,经的事儿多,皇上指定还得重用你。”就算皇上应你的求恳给你担个闲差,你女婿我也要在后面推一把力,让皇上给你找个事儿多的任职。我让你来抢,我看你以后还有多少空闲来抢我媳妇儿。 阿山摇头晃脑:“老夫我求调回京的藉口便是年老体弱,皇上是仁厚之君,素来便是体恤下情的。” 雅尔哈齐裂着嘴笑:“有玉儿在,小婿相信,阿布哈的身子很快会养好的,皇上要是问起,小婿指定实话实说。” 阿山的眉毛动了动,咳了一声:“女儿,你看,你每个月一封信,催阿玛回京,现在回来了,有人不待见你老阿玛呀!” 雅尔哈齐在心里暗骂老岳丈厚脸皮,连告状的事儿都干出来了,不过,他当然不会被动地等媳妇儿兴师问罪。 “玉儿,咱当初说岳父在两江再呆下去也不妥当,是吧,现在朝局不太稳定,是吧,你看,当初还是我一力主张要岳父回来的,对吧。” 哼,就算这话题是媳妇儿先提出来的,这会儿也要先拢到自己身上,媳妇儿也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这个人老成精的老岳父,太难对付了。 玉儿笑着把一盘点心递过来:“我新开发的点心,可好吃了。” 翁婿二人暂时停战吃点心。 陪着两个男人吃完点心,玉儿起身道:“我去看看表姐,你们要好好玩儿,不许拌嘴!” 两个男人一个清咳,一个拈须,看着玉儿走远,互相瞪了一眼,异口同声道:“玉儿说你呢。” 完了又同声道:“当然不是说我!” 完了,又互瞪一眼。 “阿布哈,玉儿嫁给我了!是我的媳妇!”雅尔哈齐吡着闪光的白牙。 “女婿,她嫁给你也是你岳丈我的女儿。”阿山不甘示弱。 “阿布哈,玉儿生了四个孩子了,她现在也是额娘了。”不是你以前抱在怀里的小女娃娃了,所以,别没事儿总想把她拐走。 “女婿,玉儿就是有孙子了,她也是我女儿,是我生的!” “明明是岳母生的!” “没我,你岳母生不出来!” 翁婿二人棋也不下了,坐在那儿互相瞪眼。 “阿布哈,你真是越老越小!” “女婿,你真幼稚!” 又瞪! 雅尔哈齐转转眼珠:“阿布哈,你看,三个舅兄给你生了好些个孙女,你看你是不是该多抱抱孙女,赔养赔养祖孙情?” 阿山摇头:“她们有自己的阿玛疼呢,无妨。” “小孩子不只需要阿玛,也需要玛法吧?你看,当初玉儿每天都会陪着老太爷过一个时辰。几个舅兄的女儿肯定和玉儿一样的想法。” 阿山摇头:“我以前事儿多,陪女儿时间少,现在有时间了,自然就要补偿女儿。” “阿布哈,您放心,您就是不补偿,玉儿也不会介意的。” “女婿,玉儿不介意,你岳父我介意。” “那你不管几个孙女了?” “谁说的?我这不是让玉儿和我一起回去?这样,又能陪女儿,又能带孙女儿。” 雅尔哈齐气恼地瞪着只管自己乐呵的老岳父,你个老人精,想得真美,又有孙女又有女儿,我的媳妇儿、儿子女儿的额娘就要被你抢走? “阿布哈,大姨子,二姨子你也许久没见了吧?你其实可以抽空去看看她们,二姨子这么些年也没回过家,你不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阿山拈须的手顿了一下,“秀儿嘛,在宫外,要见是方便的,微儿在太芓宫,见着却不太便利,况且,不是你们让我别和太子参和的?这会怎么又上赶着让我去太子那儿?” 雅尔哈齐干笑:“您去的目的是看二姨子嘛,应该无事吧。” 阿山睨一眼女婿:“别人会信我是去看女儿的?” 雅尔哈齐摸摸鼻子。 翁婿二人又开始下棋。 “阿布哈,老八老九在两江的人很闹腾?” 阿山落下一子,“有些事我这个做臣子的能拦,有的却拦不住,拦得不坚决不起作用,拦得狠了,就把太子爷八爷九爷得罪了,最后倒好,太子的人与八爷九爷的人干脆明目张胆地干起来了。嘿嘿,邵穆布以后可难了,依老夫之见,他顶多能坐一任,想连任,却是难了!” 雅尔哈齐看着自己岳父这只老狐狸,官场上,他比自己可油滑,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错,他就是个官场的不倒翁。 “阿布哈,你看现在这个朝堂局势如何?” 阿山看一眼女婿,低头沉吟半晌,叹口气:“悬!” 雅尔哈齐给岳父续上茶,阿山端起茶,又复放下,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二色棋子道:“朝堂旁事也就罢了,唯太子与诸阿哥事难测!老夫回京不久,但所见人,俱赞八爷贤明!太子尤在位,而诸人已见异心!是八爷优于太子?是太子跋扈失了臣子之心? 身为储君,太子幼年即立,皇上与太子父子情深,一手抚养长大,亲自启蒙,皇上诸子,唯四爷启蒙与太子同。十三岁即在文华殿为满汉大臣讲学,此后,又多次在文武大臣面前讲解儒家经典,太子苦学多年,虽少年,却毫不怯场,彼时,睿质岐嶷,学问渊通,深得众臣赞誉。” 阿山觉得心里有些憋闷,站起身,在亭内踱了两步,望着天际深深叹了口气,“稍长,皇上向太子传授治国之道,告以祖宗典型,守成当若何,用兵当若何;又教之以经史,凡往古成败、人心向背,事事精详指示……太子大婚后,皇上对太子信任不改,更寄予莫大希望,在屡次外出时,若可行,便都会将太子带在身边,望其谙习地方风俗,民间疾苦,以便作为日后治邦安民的参考。” 阿山紧皱着眉:“皇上亲手教导的太子,岂是其余诸子可比!皇上亲征准噶尔部噶尔丹之际,先后有十多个月的时间不在京城,其时太子坐镇京师处理朝政,凡事俱太子听理,重大紧要事,诸大臣会同议定,启奏太子。 太子理事,心思缜密,无论巨细皆一一详询皇上,直到皇上满意为止;其克尽厥职,不负众望,举朝皆称皇太子之善。皇上也很满意,说:皇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优闲!……” 阿山越说,心里的烦闷却愈增,狠狠吸了几口气:“太子的优秀,举国俱知!……只是,一时优易,一世优难!一国之储君,岂是易做?太子现今与以前相异,为何?上有皇上管制,下有诸阿哥窥伺,中间,有诸多大臣或引、或诱、或谀、或媚……若无一错,除非比当今更贤明!” 阿山坐回坐位,叹口气:“太子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雅尔哈齐点头,岳丈这老狐狸确实精察! “皇上身子骨儿康健,下面诸阿哥羽翼已丰……” 阿山一摆手,止住女婿的话头,“心知即可!” 雅尔哈齐笑道:“阿布哈,无事,此处地势甚好,再者,我府里却是甚为平静!” 阿山摇头:“行船当谨慎,不可掉以轻心!若玉儿在此,她五感敏锐,风吹草动都不能瞒她,她不在,咱们的耳目可不太灵便。” 雅尔哈齐想告诉岳父自己如今也不输当年的媳妇儿,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老岳丈一会儿醋上了,一定要把媳妇儿领回去,岂非得不偿失! 雅尔哈齐笑道:“玉儿当初说让您早回来,小婿还想着您未必会乐意,毕竟,做封疆大吏可比回京自在。没想到,您老还真回来了!” 阿山无奈苦笑:“一家子的人,上到老太爷,下到儿子、孙子,但凡她说的,谁个会不听!便是我这位至人臣的,也被她额娘在身边成日念叨。毕竟,那孩子这二十来年,从不轻易多话;再者,我自己遇上的事儿,岂会不多思多想?一思一想,加上你们提供的信息,女儿又三催四催,便也就知道该当如何了!” 雅尔哈齐吡牙道:“上一次,玉儿为您的事儿反应这般激烈,还是您的那些个小妾吧?” 阿山被女婿打趣得瞪大眼:“那是玉儿说了吗?玉儿可没说,那是你老岳父我自己觉着不可虚掷时光,才遣散了小妾,谁和你说是玉儿说的?”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玉儿是没说,她那会儿不是还小?是岳祖母告诉我的!” 看着女婿脸上那刺眼的笑,阿山心里极度不爽,可是,这话是自己额娘告诉女婿的,他也无法,只道:“算你小子聪明,从一开始就没纳妾。”若不然,看我不把女儿藏起来让你再也见不着! 257为长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脸上的不服气,笑得更灿烂了,啊呀,自己真是睿智啊,从一开始就查觉到媳妇儿的心思,所以,这么些年,他的小日子才能过得这样美呀!哈哈! 当初的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啊呀,有吗? 阿山看着女婿脸上得瑟的笑直咬牙,拈拈胡须,一个坏点子冒了出来:“女婿,你看,我那个从别人手上接过来的女子,不如送给你吧?嘿嘿,给你当丫头使唤。你看,你就当帮老岳父的忙,怎么样?”应下吧,应下吧,只要你应下来,女儿一准跟我回家,嘿嘿! 雅尔哈齐看着岳父那仿佛什么坏心眼儿也没有的脸,老狐狸,为了抢女儿,这种招儿都使出来了。 “阿布哈,那是别人送你的,女婿我可不做那夺人之美的事儿,再说,玉儿不喜欢别的女人,嘿嘿,你女婿我可不想把她气走了!”想让我上当,门儿都没有! 阿山看看雅尔哈齐:“你不怕别人说你惧内?”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惧内?爷可不惧内。”说完这话,想起来和他说话的是自己的岳父,咳了一声:“我这是夫妻情深,举案齐眉,再说,玉儿性情可是个温和的,我们夫妻间可没什么惧不惧的。岳父,你是自己惧内吧!” 阿山一吡牙,看着手上不小心拔下来的几根儿胡须,哼道:“我是那惧内的人?你岳母性子也极好!”只是这几年变化有些大! 雅尔哈齐听着岳父有些心虚的回答,嘿嘿笑了一声,不说话了。这个事儿上,他也不敢继续挤兑岳父了,若是挤兑得老岳父临老入了花丛,媳妇儿就得和他拼命。若是让小猫挠两爪子,也就罢了,就怕到时水漫金山。为了自己不被淹死,在这事儿上,他还是少说两句吧! 翁婿二人说两句正事就斗几句嘴,拌完嘴又接着说正事儿。 “阿布哈,老八老九的人在两江都做些什么?” 阿山一撇嘴:“搂钱!”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嘿嘿笑出了声儿。 阿山摇头:“从此处看,八爷九爷格局有限!” 雅尔哈齐道:“再不搂,不搂他们就要喝西北风了!哈哈!” 阿山看着女婿张狂的大笑,摇头道:“若非皇上宠着你和玉儿,你们当初那样做,可极不妥当!”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阿布哈,老八老九的人,可是此前就已经开始搂钱了吧!又不是因为输了钱才开始的!若不然,他们当初岂会那般轻易应下赌约?还不是因为早有来钱处?” 阿山看一眼女婿:“胡闹!总计一百万的赌资!老夫估摸着,今年全国的徵课银也就二百万有奇!你们这赌,大得着实有些骇人! 雅尔哈齐笑道:“玉儿被欺负了,总得找回点儿场子吧!不让他们肉痛,他们还由着郭络罗氏成日的找玉儿的碴儿呢!不过是点儿银钱,便是有人眼红,也无人敢对我贝勒府伸手!” 阿山摇头:“财不露白!你们这可是大财,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大财,小心点儿吧!” 雅尔哈齐笑道:“谁个没点儿财呢!无事,无事!” 阿山看着女婿叹气,到底年轻啊! “听说你阿玛宠着一个庄子管事的女儿?” 雅尔哈齐吡吡牙:“阿布哈从哪儿得知的?” “皇上说的!” 雅尔哈齐挑眉:“皇上知道了?” 阿山道:“庄亲王爷为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事儿,京里但凡有点儿消息来源的人家,想来都知道吧!” 雅尔哈齐翘着唇角:“无妨!” 看着女婿成竹在胸的模样,阿山也不好多说,那毕竟是女婿自己的家事,自己这个岳父提醒一句也就行了!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一个包衣奴才而已!”若是敢不听话,就把她打回原形! 对于这个女婿,阿山现在已经有些摸着他的底了。 人前蛮横,其实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想是多年在庄亲王府看多了,经的也不少,却没有一般宗室的得过且过! 也许最开始只是想自保,后来却因为老太爷的鞭策,确实上进了! 为了能娶到女儿,阿山听小儿子说他倒是吃了不少苦头,堂堂王爷之子,居然曾经跟那没入品的末流小官儿请教!这可是让阿山狠狠震撼了一下,要知道,便是那些个穷困潦倒的觉罗,也没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便是没饭吃,这架子,也是要端着的!这不是别的,这是爱新觉罗家的尊荣!那头,岂是会轻易低下的?都是为了爱新觉罗的尊严!皇帝还专为贫困的宗室发银不是! 这小子狠呀! 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对别人,那手自然软不了! 阿玛说,六年前还时不时见他眼中闪过暴戾之气,现在,却已是见不着了! 滴水穿石! 这是女儿的功劳吧! 阿山唇角带笑,不论怎么说,这小子,为了女儿连小妾也没纳一个,也算不错了。不过,如果没点儿外力,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得翘尾巴,所以,时不时给他点儿压力,让他知道女儿的抢手却是必要的! “弘普在上书房如何?” 雅尔哈齐道:“那小子,最开始倒也被人难为过几次,不过,现在他却是如鱼得水,从皇上的书库里没少淘好书。” 阿山手上的棋子半天没落下,雅尔哈齐看了老岳父一眼。 “太出头,好吗?”女儿说几个孩子都很聪明!比女儿当初还聪明!只是,怎么说都是亲王后嗣,太聪明可未必是好事!招忌呀! 雅尔哈齐笑道:“无妨,他看得最多的,却是杂书!” 阿山点了点头,“这就好!不怕不出彩,就怕太优秀!中庸之道,方是上策!” 翁婿二人在亭子里下了半天的棋,临起身时,阿山遗憾地道:“还是不宜来往太勤呀!”说完,瞪了女婿一眼,“舒舒觉罗家那小子多好!”若女儿嫁了舒舒觉罗家,他常看女儿便无顾忌。都是这臭小子的错。 雅尔哈齐冲老岳父吡牙:“那小子,现在有两个小妾!”对于曾经的对手,雅尔哈齐总是留了一分心的。 阿山毫不示弱:“听说他嫡室无出。” 雅尔哈齐道:“他成婚才多久,不知道急什么。” 阿山咬牙:“若有嫡子女,那小子想来不会纳妾。” 雅尔哈齐道:“那两个妾是他额娘给的。”至少,他府里不会有人给玉儿添堵。 阿山瞪了女婿一眼,转身走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弘芝告诉弘普弟弟弘英要娶表姐萨娜为妻,弘普听完嗤之以鼻。 “你俩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别人能和额娘比?再说,保护表姐的法子就是娶她?你俩傻缺了吧?” 弘英不服气:“阿玛说娶了额娘护起来才名正言顺,阿玛还说,媳妇儿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碰一个手指头。我要让别人不能碰表姐一个手指头,当然是娶她了呀。” 弘普不屑道:“那你说,额娘没嫁阿玛以前别人动了额娘一手指头了吗?” 弘芝与弘英转头看额娘。 玉儿正因为弘英的话瞪丈夫呢,这会几个孩子一起看她,她倒不好让丈夫在儿子面前太没面子,便笑道:“额娘没出嫁前,有你们外祖父、外祖母、外曾祖父、外曾祖母护着,还有你们三个舅舅护着,自然过得好的。” 弘普回头看两个弟弟:“看吧,保护表姐,可不只有娶她这一个法子,两个傻蛋!” 弘芝皱着小眉头:“大哥,我们傻还不都怪你,你和大姐姐把额娘肚子里的精华抢得没留多少了,我和弟弟才这样的!” 弘普哼一声:“那以后,你们都听我的就成了!”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玉儿扶额,两个傻小子,就这样把主权给卖了?不过看看大儿子,玉儿心想,总比那兄弟对着干的好。 惠容在一边看着哥哥糊弄两个弟弟看得很乐呵,偷偷捂嘴笑,雅尔哈齐看着女儿的小模样,爱得不行,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儿,惠容回头冲她阿玛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又狡诘地眨眨眼。雅尔哈齐越发乐了,可猛然想着将来有个臭小子要把女儿抢走,雅尔哈齐的眉毛竖了竖,这才开始有点儿理解老岳父的心情。 雅尔哈齐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应该仔细看看周围的小子了,早早儿挑一个出来调/教是不是更好? 晚上躺在床上,雅尔哈齐还在想这个问题,玉儿自是发现了,问他想什么,他便说了。 玉儿听完笑得不行:“女儿现在才六七岁,你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雅尔哈齐摇头:“不早,当年,你玛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了!” 玉儿挑眉:“我那是要选秀,可女儿不一样,女儿姓爱新觉罗,以后怎么着都比我好的!”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嫁我怎么不好了?” 玉儿赶紧道:“那时候不是没想着会嫁给你嘛。” 雅尔哈齐愣是让妻子说了好多遍嫁他好才放过这一茬。 “媳妇儿,又要过年了,你给皇上他们准备的过年礼都备好了?” “嗯。” “还是往年的例?” “嗯。” “媳妇儿,其实少点儿也没关系,你别把自己累着了。” “没事儿,今年可比去年轻松。去年我又要照顾你们,又要弄节礼,更忙。不过,身边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媳妇儿,等孩子们大了,我们就去玩儿吧。你喜欢看山看水,咱们就到处看看,你总念叨五岳的山,巫山的云,到时爷都带你看看。” “能行?你是宗室,不得皇上的旨,不是不能出京?何况还是满天下跑。” “到时我会想法子的。” “肯定不容易,你想,你阿玛现在一时也没生个儿子出来,那个劳什子的重帽子说不准真得套你头上,到时,更不自由了,唉。所幸我还能去那处所在看看,若不然,这日子过得可太憋屈了。” “也就你才把这世袭罔替的王位看成束缚,你可不知道,我那些堂兄弟们可个个削尖了脑袋恨不能得了这位呢,当初,我过得艰难,他们可也没少出力。” 玉儿惊讶道:“真的?” 雅尔哈齐冷笑道:“可不就是!你当阿玛为什么子嗣这般单薄?一则是嫡福晋的手笔,二则,两个堂叔家的人可也出了力,三则妻妾互掐!我那时若非皇上救下,便也就死了!大家争的,还不就是这个你嫌麻烦的帽子?” 玉儿叹口气:“虽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这个帽子也是个保护伞,至少能护着后代们,也不怪他们争抢。” 雅尔哈齐冷声道:“我后来想,当初继福晋把富纳弄到王府的花园,富纳未曾真的人事不知,说不准便是顺势而为……” 玉儿惊讶道:“富纳不会是你弄死的吧!” 雅尔哈齐看着玉儿:“若真是我做的呢?” 玉儿想了想:“若真是你做的,有罪孽,我便和你一起担!”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满足地叹口气,“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没救他!我知道有人引他去平郡王府,也知道他和表妹勾搭上了,不过,我什么也没做。估计,那在暗处的人失望了吧。” 玉儿打了个哆嗦,雅尔哈齐把她又搂紧了一些。 “他被纳楚吩咐人打了个半死,回去没多久,便死了。” 玉儿吸口气:“这次又是谁?目的是什么?” 雅尔哈齐冷笑着发狠:“我会慢慢查的!反正,只要没动手脚到你和孩子身上,我也不和他们较真儿,要是他们敢把黑手伸到你们身上,不论那是谁,我也要‘咬掉’他一只胳膊。” 玉儿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我听说,最近太子事事不顺,你是不是也出力了?”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主要还是老八他们的手笔,我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你不用担心,我谨慎着呢,以前倒不太在意,现在有你和孩子,我仔细着呢。” 玉儿打个呵欠,“咱现在什么也不缺,你能不参和就别参和,多做多错,夜路走多了,容易遇见鬼,咱不走夜路,岂不更好?” 雅尔哈齐轻拍着妻子的背,轻声道:“睡吧,我心里有数,便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乱参和。” 玉儿听了丈夫这话,放心地睡了。 雅尔哈齐看看怀里的妻子,想想岳父今儿白天说的话,决定这段时间安份点儿不出头。至于老八他们的谋划,雅尔哈齐冷笑一声,皇帝的儿子太多了,老八先天有些不足,成事儿太难,后天?老八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后天也有缺陷呀!加上郭络罗氏的性子!嘿嘿…… 太子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自有其威信,不是下面的谁能轻易动摇得了的…… 总之,现在朝局如同一团迷雾,还是先尽本份吧!反正自家有顶铁帽子,便是再怎么着,也不会再升,且坐一边看戏便是。 雅尔哈齐半睡半醒间还在想,若有谁敢往他家的人身上伸手,他倒不介意再耍耍横…… 因为萨娜的原因,玉儿过了几天带她一起去礼佛。经过了那样的事儿,且让她从佛那里找到一些开脱吧。 “其实,你不陪着也行的,这么近呢!” 雅尔哈齐捏着妻子的小手,有一搭没一搭道:“爷最近闲!” 玉儿点点头,看着几个小的道:“一会儿进了律宗道场,都老实着点儿,知道吧?” 惠容点点头,双胞胎也点头。 冬天的广济寺,最让人动心的,便是建筑之美。 玉儿对扶着雪梅走下马车的萨娜道:“佛的手掌心里,是涅槃的法喜,当五蕴飘过殿顶与云头,你当心随之。昔日的苦,不可执著,我们来寺里喝水、上香、乞食,度的,其实便是自己。之后,你当振作,享你的青春和如诗年华,不可再沉于往日的苦难,终日颓废自虐。欢笑、恣意,才是你这个年龄该有的状态。爱你的人,都希望你这样!” 萨娜感受着安布流露出的关心,看看欢笑着的安布一家,又看看身畔的母亲,再抬头看看明亮的阳光下黄顶红柱的殿宇。 “安布,我知道了!” 佛经,佛乐,让人心静! 258秘笈 位于阜成门内的广济寺占地四十亩左右,坐北朝南,巍峨壮观,富丽辉煌。始建于宋朝末年,其时名西刘村寺。明朝天顺初年重建,成化二年宪宗皇帝下诏命名“弘慈广济寺”。广济寺在京城还拥有几个下院。 玉儿一家从中路进了广济寺的山门,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领着众人进了后面的钟鼓?br / 清心游第8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鼓楼走过天王殿,虽是京里的寺庙,玉儿却是第一次来,便让小沙弥为她讲一下布局。 小沙弥恭敬合什道:“诸位所处是中路,西路有持梵律殿、戒台、净业堂和云水堂,东路有法器库、延寿堂等。寺内尚有前代三世佛及十八罗汉造像。寺庙的西北隅,有一座建于本朝十七年的大殿,内有汉白玉砌成高三屋的戒坛。 在大雄殿前有前朝成化、万历年间的石碑,当今皇上所赐的文字碑与无字碑亦相对屹立殿前,称为“空有碑”,韵示着佛法的真空妙有,极具深意。” 玉儿一行边听边走,抬头便看到大雄宝殿前的几棵大槐,这几棵槐树此时落叶后只剩了光/裸的树干枝丫,无春日的葳蕤,却自有一种等待春来的沉凝之态。 “大雄殿所供奉的三世佛,即西侧过去世迦叶佛,中间是现在世释迦牟尼佛,东侧是未来世的弥勒佛。供奉方式与别处寺院供奉的西方世界阿弥陀佛、本师释迦牟尼佛、东方世界药师佛组合不同。” 几个女眷跪倒在殿前备好的蒲团上,合什行礼默祝、乞求、许愿…… 佛,是什么? 佛,是泥塑木雕。 佛,在庙宇里高坐。 佛,冷眼看世人,佛,笑看众生。 佛,在佛经里,在行善里,在我们的心里。 佛,是苦难后的救赎,是我们最后的心灵依托。 佛,在一草一木上,在一粒沙中,在一滴水里,是天性的自在。 世人皆有佛性,那是善,是美,是真,是诚,是所有人性的美好,是人心之所向…… “合掌皈依仰慈悲,举头见佛生欢喜。施主许久不见来敝寺了!” 玉儿转头一看,却是潭拓寺的现任主持林德彰律师,很高兴地笑道:“大和尚莫非自家的庙里香火不盛,来抢广济寺的信徒不成?” 林德彰律师合什笑道:“佛性平等,两年过去,施主仍未沾尘俗,见心明性,实为可喜。” 玉儿乐道:“大和尚的嘴还是这般会说,佛祖都能被你哄下宝座来。” “阿弥陀佛,和尚只说真话。佛祖真若驾临,也必是为和尚诚心所感。” 玉儿笑道:“和尚每次说真话,听话之人都得破财。” 林德彰律师道:“施主若要为兴造我寺布施,和尚自是铭感。” “你这刁和尚,来我寺里也没忘了化缘。”一个白眉白须的和尚穿着主持的服饰从林德彰律师身后的转角走出来。 林德彰律师对玉儿道:“这是广济寺主持,是和尚的师兄,当初同与和尚在广济寺道光师傅座下圆具。” 又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想求的那几卷经文,既出自这位施主之手。” 玉儿合什一礼,广济寺住持回礼道:“施主既来,贫僧求施主几份手书经文。” 玉儿回头瞪了林德彰律师一眼:“你个臭和尚,净给我找事儿。” 林德彰律师笑道:“施主心性出尘,不会介意的。” 玉儿白了厚脸皮的林德彰律师一眼,再这样下去,她抄的佛经岂不要四处流传?她可不想沦为复印机。 玉儿眨了眨眼,笑道:“和尚,这经,从你明年潭拓寺的例里出!” 林德彰律师苦着脸道:“和尚亏了!”回头对广济寺主持道:“师兄,你须得再助和尚一臂之力,方才说的好料,你再给和尚加一成,若不然,这经文却是没有的。” 广济寺主持合什道:“师弟是僧,不是商。佛经是经,不是物,师弟执着了。” 林德彰律师道:“僧侍佛,故佛在和尚心里。佛经与物在和尚眼里,一样,都一样。” 玉儿喷笑出声,这个大和尚,是少有的妙人。 同来的雪梅与萨娜目瞪口呆听着两个高僧开始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这是高僧? 雪梅看看一边看热闹看得很欢乐的表妹,为了表妹抄的几卷佛经,两位大德这般计较? 广济寺住持的脸皮到底抵不过林德彰律师,最后败下阵来。 林德彰律师笑咪咪对玉儿合什道:“施主有暇便来敝寺游玩吧,和尚让寺里的僧人又新开发了几种斋菜,保证施主喜欢。” 玉儿笑道:“大和尚明明是自己贪吃。” 林德彰律师道:“和尚尚未成佛,成佛后便不会再苦于口腹之欲。” 玉儿捂嘴笑,成佛了,是吃不了东西了,这和尚,最是爱诡辩,也爱吃得紧。 一寺的主持自是忙的,林德彰律师闲话几句后便告辞走了,玉儿一行自在广济寺游逛。 广济寺主持叹道:“贫僧这个师弟,为潭拓寺兴造确实辛劳。” 玉儿笑道:“大师被他骗了,他不以为辛劳,喜欢着呢。” 广济寺主持失笑:“贫僧亦心知,不过木料本也是信众布施,用于建佛殿所用,如今,予他也一样。” 玉儿合什道:“大师豁达!” 广济寺主持道:“世外之人,自当少些执著。” 玉儿点头,这是个老实宽厚的和尚。 广济寺主持陪着众人呆了一会儿后自忙去了,留了小沙弥给众人使唤,过年了,寺里的事儿也多。 在寺庙里遇到四阿哥,是很正常的事吧! 只是,遇到四阿哥带着小妾,却不是件快乐的事儿。 四阿哥看看玉儿的脸色,有些尴尬,他当然知道这个任性的女人那脸色是为哪般,目光闪了闪,转身与雅尔哈齐说话。 玉儿冲着四阿哥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所以说,花心的男人最讨厌。 武氏见自家的爷就这样把自己丢在了一边,无法,只能自力更生,给玉儿行礼。 玉儿岂会真的受了她的礼,“你是四堂兄的人,我还得叫一声小四嫂子呢,快别多礼。” 武氏道:“不敢,今儿遇上夫人,着实有缘。” 玉儿翘翘嘴角:“你若早点儿来,便有缘见着潭拓寺的高僧。” 武氏道:“潭拓寺的?可是潭拓寺主持?” 玉儿点头:“这么说,你们见过了?” 武氏笑道:“方才,我们爷还与两位住持一起讲经呢。” 玉儿呵呵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武氏说话。 这个武氏,怪道四阿哥单独带她出来,确实温柔解意又娇媚可人,可是,她便是再好,玉儿也对她无感。 “你们自逛吧,我方才应了主持抄经呢。” 雅尔哈齐回头看一眼媳妇,又看看武氏,转头对着四阿哥一笑。 四阿哥清咳一声,“你也唯有经文可以一看了。” 玉儿回了四阿哥大大一个白眼,转身走了。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有些狼狈地道:“你把她惯得越发没有规矩了。” 雅尔哈齐笑道:“是因为我吗?” 四阿哥转头,“任性!” 雅尔哈齐笑而不语,媳妇儿偏心四堂嫂子也情有可原吧。 四阿哥自己心虚,便开始碎碎念,“没嫁你前,她还知道收敛,嫁你后,却越发随性,不都是因为你在背后为她撑腰?五十万,一个省一年的收入,她也敢拿来玩儿……” 雅尔哈齐吡牙:“你不是也赢了不少?”再不插话,四堂兄就止不住。 四阿哥清咳一声,明智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也来广济寺?她不是最喜欢去潭拓寺?” 雅尔哈齐示意远处的几个女人:“她舅表外甥女养了两个月,没见好,她说那孩子心理有病了,带她来求佛。嘁,爷第一次知道,这人心理也会有病。见过心疾,肺疾,你见过明明没有心疾,却被称有病的吗?” 四阿哥想了想:“惊惧过度吧!” 雅尔哈齐嗤笑道:“我就知道,如果是玉儿遇到这样的事儿,她肯定让那男人吃不了兜着走。她这舅表外甥女,缺了点儿硬气,按说她外家也是出身军伍,她却软弱得很。” 四阿哥摇头:“女人,温驯点儿好!” 雅尔哈齐吡牙,“温驯?” 四阿哥哼道:“至少懂规矩!” “玉儿也有规矩,玉儿那样就好!” “在你眼里,她有什么地方不好?” “嘿嘿!” “宠吧,宠吧,有你悔的时候。” “嘿嘿,宠着嫡妻总比宠着小妾的好。” “我可没宠小妾。” “没有?四嫂子今儿没空?” “咳!” “你这小妾其实长得不怎么样!” “雅尔哈齐!” “做什么?” “那是你四哥我的女人!” “给我,我也不要!” 四阿哥黑着脸狠狠瞪着一幅痞子相的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则把自己又白又整齐的牙露给四阿哥看。 唉呀,果然,媳妇儿说得没错,看冰山脸瓦解很有成就感啊! “弘晖最近长进不少。” 四阿哥脸色缓了缓,雅尔哈齐得意地笑,四阿哥瞪了他一眼。 “四嫂子把弘盼弘时照顾得很好吧,听说,以前弘盼时不时生病,自打四堂嫂子接手,那孩子就没怎么病过?” 四阿哥的脸色又好了许多。 “四堂嫂子真是个好女人!”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爷自己知道,还用你说?” “女人就是到了八十,她也喜欢丈夫宠爱。” 四阿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你家那个女人去哪儿抄经?” “方丈室吧!主持要经文,自然得把自己的地盘儿让给她。” 四阿哥瞪了雅尔哈齐一眼:“住持大师是个宽厚人,你们也别太过了。” 雅尔哈齐道:“要是不宽厚,也不会被潭拓寺的住持敲诈走许多东西。” “怎么说的?” 雅尔哈齐边走边和四阿哥说方才的事儿:“……那个潭拓寺的住持倒是个妙人,诙谐有趣得紧。” 四阿哥点头:“是个心中有佛的。” 雅尔哈齐道:“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你不去看看她是抄经还是偷懒?” 看着方丈室内的情形,四阿哥结舌,这是抄家吧! “额娘,没有武功秘笈!” “额娘,儿子也没找着。” 广济寺的住持站在一边苦笑,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蒲团里居然会藏传世秘笈。 玉儿坐在一边边抄经文边道:“你们问问住持大师。” “大师,把秘笈交出来!” “弟弟,你不应该这样说,你应该说: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然后住持大师就会拿出来了,你那语气不好,不尊重,像个恶霸似的。” “住持大师,你的秘笈与我有缘,你快拿出来吧。”弘英说完,回头问他哥哥:“二哥,你怎么知道恶霸是怎么说话的?” “额娘讲故事的时候,那恶霸就像你方才那样说话。你忘了?” “没忘,我就是觉着这样说话爽利。” 259撩拔 雅尔哈齐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弘芝,弘英,你们又淘气了?” 弘芝弘英一缩脖子,躲到住持身后,一左一右各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们的阿玛。 “阿玛,没淘气。” “阿玛,我们在帮大师打扫多年积垢。”弘芝很是义正辞严,当然,如果忽略他躲着他阿玛的行为以及不敢与他阿玛对视的目光。 “嗯嗯,积垢。”弘英赶紧点头:“大师这蒲团用的时间太长了,阿玛,你帮大师换一个吧。” 住持对着进来的两位合什一礼,雅尔哈齐与四阿哥回礼。 广济寺住持道:“两位小阿哥性情天真无伪,甚好。” 雅尔哈齐笑道:“大师,您都被他们祸害了,还护着他们呢?这俩小子,就快翻天了!” 住持笑道:“老衲第一次知道原来蒲团内还有乾坤的,两位阿哥虽小,却于芥子纳须弥之意甚为明了。我广济寺是川字形布局,象征河流百川,便有芥子纳须弥的含义。” 又低头对双胞胎道:“方才阿哥说寺院里的格局与佛像。寺院就是大千世界,川字形建筑里突出了主次的关系,但这只是佛、菩萨在成就上的差异,两位小阿哥说中路的佛重要,实质这如同水墨画里白当黑的意味一样,虚实的空间体现了佛经里‘空与无’的意义,当然,寺中重要的殿堂确实都排列在中路上。” 弘芝摇头:“住持中间的话听不懂,不过,后面不还是说中路的佛最重要吗?” 弘英道:“住持自己没住在中路上。” 弘芝道:“住持很低调。” 住持大师苦笑,“老衲未成佛,即便成佛也只敢住在后面的舍利塔里,中间的殿堂却是没有贫僧的位置的。” 弘芝道:“大师这是妄自菲薄。” 弘英摇头:“妄自菲薄不好,不好。”说完又想起来:“秘笈。” 住持头痛地看着两个孩子,转移话题不成功啊,方才这两个小阿哥不是还一幅对寺内建筑很感兴趣的模样吗? 玉儿蘸蘸墨,边写边道:“弘芝,弘英,你们忘了,佛祖曾经说过:经不可轻传!” 弘芝听了额娘的话,想了想:“明白了,住持是信佛祖的,所以,秘笈也不可轻传。” 弘英失望道:“唉,看来,只能跟唐僧似的多来几次了!” 住持听了这话,有些大惊失色,多来几次?这两位小阿哥多来几次后自己的僧舍还能有个囫囵?方才两位小阿哥问寺院的建筑与最重要的佛像,莫非下次还准备要去佛像的台下找秘笈? 住持已经开始考虑在蒲团内藏点儿什么东西以备下次两位小阿哥来时可以让他们满意而归了。 对于双胞胎的探险行为,雅尔哈齐知道媳妇儿素来是持放任态度的,因此,训了几句也就罢了,倒是四阿哥对于两兄弟的行为极为讶异,拉了两人问前因后果,两兄弟一人一句,把从额娘那儿听来的各种故事说了一遍。 弘芝小学究一样摇头晃脑总结道:“根据我们三兄弟的统计,寺院里藏东西最好的地方就是蒲团,佛像身上,佛像脚下。” 主持的脸一下白了,佛像身上?两位小阿哥准备干什么? 弘英点头:“没错,今儿没在蒲团是找着,想必,在寺里最大的佛像下!” 弘芝摇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弟弟,有可能是藏在最不起眼的佛像下。” 弘英道:“二哥,那也有可能藏在灶房里,或者是扫地僧的房里……”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一起转身撒腿往房外跑去,“我们去找找!” 主持大恐,赶紧追了出去,“小阿哥,不在佛像座下!” 弘芝的童音远远传来:“那是在灶房?” 弘英接话的声音已渐至不可听闻:“也许就在佛像座下……” 四阿哥转头着看雅尔哈齐:“你不管管?”这都要拆庙了!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小孩子,让他们多跑跑,多玩玩,有主持大师跟着,出不了大事!” 也就是说,会出小事? 雅尔哈齐的小事,会不会是广济寺主持的大事? “主持是老实人,你好呆约束着点儿那两个小子。” “四兄若能找出一本两本秘笈,我立马把他们拎回来。” 四阿哥闭嘴不语,雅尔哈齐吡牙:“这俩小子,比他们大哥缠人多了!一件事儿,他们不问个底儿掉,是不会消停的!” 四阿哥想起方才两兄弟说的故事,回头瞪一眼玉儿:“都是你乱编故事。” 玉儿边写边道:“小孩子的世界是很神奇的,哪怕一个树下的土洞,树干上的巢,他们也能想像出无限美好与神奇来,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无处不玄幻,无处不神秘……我不过是和他们说了几个故事罢了!最主要,还是他们自己想象力丰富。” “强辞夺理,弘晖当初就没这样。” 玉儿停下笔,不屑地睨一眼四阿哥道:“你有多少时间陪弘晖,他便是这样想,你也不知道。” 四阿哥清咳一声:“爷忙。” 玉儿看一眼四阿哥,接着抄经。 四阿哥看一眼正襟危坐的玉儿,端起小沙弥奉上来的茶喝一口:“你四嫂子今儿没空。” 玉儿瞟一眼四阿哥,学着武氏用娇媚的声音甜腻腻喊道:“四爷……” 四阿哥一口茶喷了出来,雅尔哈齐手上的茶盏晃了晃,玉儿自己打了个哆嗦,笔下的经文就这样毁了…… 四阿哥还在那儿捂嘴狂咳,咳得脸色通红,还止不住,茶好像进了鼻子,然后进了气管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好好说话!” 玉儿瘪着嘴放下笔,他们来了,自己是没法子静心抄经文了! “我就是觉得,小四嫂子的声音糖份满高,也想试试,爷,甜不甜?” 雅尔哈齐放下茶盏,“腻!” 玉儿嘻嘻一笑:“没事儿,再渗点儿水兑一兑,就甜了!” 四阿哥看这夫妻俩当着自己的面儿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打趣,又恼又无奈,能怎么办?训?根本没用。骂?那是真心希望自己好的人,不舍得! 好容易止住咳,四阿哥声音已经沙哑了。 四阿哥哑着嗓子道:“她回娘家了。” 玉儿嘿嘿一笑,其实吧,她对武氏本人是没意见的,反正,这个时代的女人,许多都是身不由已不是,只是,她更喜欢四堂嫂子,自然难免偏心。 四阿哥瞪一眼傻笑的玉儿,知道她偏心乌喇那拉氏,却没想到偏心到这个程度的。四阿哥嫌弃地把用过的手帕子扔到一边,这手帕子以后没法用了! “好好抄你的经文。” 玉儿把废掉那张经文一团,扔到一边儿,收摄心神接着抄…… “你岳父就准备一直担着闲差?” 雅尔哈齐无所谓道:“都一样,他闲着,大不了多与我拌几次嘴,跑来我贝勒府抢女儿罢了,忙了嘛,玉儿又心疼,看皇上吧。” 四阿哥抿唇道:“听说他在两江不大不小犯了点儿错。” 雅尔哈齐打哈哈:“上了年纪了,精力不济,犯错嘛,正常。” 四阿哥哼一声,精力不济?看着比皇阿玛精神还好,阿山会精力不济?虎窝里跑出来一头狐狸,伊拉哩家唯一的异种。 “皇上想来还有安排吧!” 雅尔哈齐点头。 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交换交换情报,说说朝臣品性,论论各地灾情,取笑对方教养儿女的方法…… “惠容又在替她额娘待客?” 雅尔哈齐失笑:“她说她很高兴能帮上自己额娘。” 四阿哥看一眼抄经的那个女人:“惯吧,一家子,都惯着,连六七岁的孩子,也事事依着她,从没见过自己躲在一边偷懒却让年幼的儿女应酬的。” “你现在不就见了?” 四阿哥瞪眼:“上次爷生日,居然也让惠容代她过来了,若不是看那礼是她做的,爷还当她对爷有意见呢。” 雅尔哈齐道:“若人少点儿,兴许她就去了,人一多,她就懒怠动,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她的性子。” “再没见过懒成这样的!若她多与人来往,人家至于误会她?” “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误会也就罢了,至少,该尽的孝心,她从没缺过。” 四阿哥摇头:“别的宗室家眷想尽了法子找着机会的出头,她是恨不能所有人都把她忘了,这都懒成啥了?” “唉呀,你自己是个劳碌命,还不让人家清闲?”玉儿不乐意了,偷懒怎么了,不就少参加几次宴会?她不都让女儿代替了吗? 四阿哥脸一下黑了:“劳碌命?” 玉儿吐舌,啊呀,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嘿嘿,堂兄你是公忠体国,嘿嘿。”回头一看,眼亮了:“素斋来了!绿樱,咱们去把阿哥格格他们找来。这玩儿得,饭都顾不上吃了。” 四阿哥见罪魁祸首跑了,回头瞪一眼雅尔哈齐“劳碌命?” 雅尔哈齐嘿嘿笑:“那是夸你呢,夸你,嗯,夸你勤谨。” “雅尔哈齐,爷是傻的?” “四兄天资过人,襟怀广阔,不要和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嘛,来来,吃斋。别急,别急,放心,你的小妾会跟着一起来的,饿不着她。” “爷是为着小妾吗?” “你的妾可也不少吧!” “多吗?才几个而已。” “四兄,你想要多少?” “爷不是那爱色的……我说,雅尔哈齐,这是寺庙,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 “四兄,这菜色不错,嗯,这道菌菇不错,你尝尝。” “嗯,不坏,有点儿味道。一会儿带一份回去。” “给四嫂子?” “弘晖也会喜欢。” “四兄,疼媳妇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便是说给四嫂子带的,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恼羞成怒了,果然,闷马蚤。” “什么?” “没什么,你再尝尝这个,这是豆腐吧,居然做出了肉味儿,四兄,你说这和尚是不是其实也吃肉来着,若不然,怎么倒做出肉味儿来了。” “你好歹尊重些。” “四兄,和尚也是人,虽然只是想象着吃点儿肉,不过,人家吃的还是素,也没什么不尊重的吧。” “赶紧吃你的东西,怪道两个小的不着调,你这个做爹的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四兄……” “食不言!” 玉儿站在房外听罢墙根儿,捂嘴笑着到了旁边一间厢房等那些个逛得忘了饭时的女人。 “四兄,你真的觉得玉儿那个舅表外甥女不错?” “你不是说她温驯?女人,自然是温驯点儿好。” “四兄,不若你把她纳了吧!” “什么?” “嘿嘿,你别瞪眼,你方才不是说你没几个小妾?我看玉儿成日叹气说不知道她舅表外甥女有了这样的经历,下次找的男人会不会还不待见她,我就想着,你就当领回去一只宠物,养着玩儿呗,反正,只要养着她就行。” “你当爷的府里是什么地界儿?” “嘿嘿,别火,别火,吃菜,吃菜,四兄,我帮你倒茶。” “无事献殷勤,非j既盗!” “四兄,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人品至于差成那样?” “有过之,无不及!” “四兄,咱话不投机。” …… …… “四兄,你真的不要?玉儿说那孩子再养养,也有几分容貌!” “雅尔哈齐!” “好,好,吃饭,吃饭!” …… …… “四兄,这是玉儿惹出来的事儿,你不得想法儿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饭还吃不吃了?” “嘿嘿,吃,吃。四兄,你真恼了?唉呀,别恼,我就这么一说,难不成还能强按了你洞房?嘿嘿,别瞪眼,你看,你真不淡定,这才多大点儿事儿?” “哼,哼,雅尔哈齐,你说,我要不要把你当年进宫掀宫女裙子的事儿跟玉儿说说?” “唉,唉,别呀!四兄,咱不能干这种坏人夫妻感情的事儿啊,唉,唉,你别这么笑,笑得我这背上直冒凉气,心里疹得慌。唉呀,你不要就不要,我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行了,行了。你别用那种眼神儿看我,跟刀子刮似的。玉儿说的杀人的眼神儿,就你这样吧!怪道玉儿崇拜你,只这眼神儿看人,就比别人痛!” 260灵童 今儿来广济寺的信徒都觉着长了眼了,素来出尘的广济寺主持先是在两个大呼小叫的小娃娃后面追赶,继而使尽了招儿的跟两个娃娃说好话。若是平常时候,众人许是要说这孩子家的大人怎么不把孩子管好,到了寺里还这般跳脱,可现在看着两个圆滚滚慧诘可爱的小娃娃爬到菩萨身边时,所有的香客却只剩了赞叹了。 为何? “你看那两个娃娃,白白嫩嫩的多像菩萨坐前的侍奉童子!” “别是菩萨见我们心诚派了驾前的侍童下凡来布恩吧?” “你看后面跟着广济寺主持,应该……” “老主持可是大德高僧,一般的孩子也不能劳动他老人家,这两个灵童必是有来历的。你以前见过这样灵气逼人的孩童吗?” “这个,倒真是没见过。” “是呀,你看那眉眼,再看那小胳膊小腿儿,嗯,还有那身儿衣裳,你看他们穿得单薄吧,可居然没见冻着,这像是凡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在说什么秘技?秘辑?还是秘记?咦,莫非广济寺的佛像有来历?” “莫非菩萨要金身莅临?让这两个童子来做记?赶紧看看,他们都碰了什么佛像,以后多参拜。只不知道能否赶上菩萨降临之日!” “嘿,别说,他们还真不是什么佛像都碰的,看到没,最大那尊佛,唉呀,看那个红衣的,在菩萨脚底下摸索,你们说他真是在做记吗?” “紫衣那个,紫衣那个到菩萨身后去了,唉,唉,可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唉呀,两个小童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又这样灵秀可爱,肯定不是凡人。” “快快,他们跑了,跟在后面看看,他们还去哪儿?” …… …… 广济寺主持先前还想尽了法儿地哄着两个小祖宗赶紧从佛像上下来,后来听了几耳朵,干脆不急不燥地跟在两个捣蛋鬼后面晃了。 这事儿不坏,这一批香客回去,广济寺的名声可就更响了。对于众香客跟在后面的行为,主持自然不会制止。众香客见主持这般气定神闲却又一直跟着,于是各种猜想、各种揣测、各种奇思妙想都出炉了,其间有人小声说那就是两个顽童,话音刚落,便被众人群起而攻之。 “顽童?有这般玉雪可爱的顽童?” “一般的顽童需要主持大师亲自护驾吗?” “顽童,你当是你的街坊呢?你看看两个灵童的着装,你见过那样的布料吗?闻见没,他们过去的路上布满了檀香。” “嗯,没错,那衣上还有莹光!看,这会儿在暗处,那莹光更明显了,啊呀,宝衣呀!” “……对呀,那穿的就是宝衣,一定是长年随待在菩萨身畔染上了佛光。” “快,快,快看,灵童这次做秘记的是铜佛像,啊呀,我想起来了,我祖母说,那是传自前朝的佛像,是有来历的,果然,我祖母还真没说错。难道菩萨要莅临在这尊金身上吗?” “咦,灵童呢?不见了!” “大家快找找,赶紧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难道这就回菩萨身边去了?” …… …… 一群人乱哄哄在多宝殿找灵童,主持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合什慢悠悠从众人中间穿过,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让一众想找他打探消息的香客信众都合什拜了下去,一时多宝殿里一片祝祷之声。 看着主持隐没在寺中的身影,信众们低声互询:“主持大师是何意?” “主持大师脸上带着笑容,那表示灵童很满意吗?” “主持大师双手合什,这是送走了灵童?” …… …… 走到暗处的主持大师轻呼一口气,蹲下/身道:“两位阿哥,现在还要去灶房吗?” 主持宽大的衣袍内传出弘英的声音:“主持大师,你把秘笈藏在灶房了吗?灶房也这么多人吗?啊呀,果然,额娘说的对,人看人真的会看杀人啊!” 两位小阿哥对于宣扬我佛的佛果有功绩,主持大师决定顺着他们的意领他们去灶房看看。嘿嘿,现在,不只潭拓寺有放光的经年塔,自己的广济寺也有佛降真身暂用寄宿的塑像了。想必,远近听闻亦会归心吧,以后的香火可期。 弘英的话落,弘芝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弟弟,错了,那个被看杀的卫玠是个病夫!咱们身子骨儿壮着呢。” “二哥,可是,方才那些人眼看着就要冲过来了,所幸咱们躲得快。” “弟弟,你应该说,所幸主持大师的袍子大。主持大师,你这裤腰扎得倒是紧,都没被我们兄弟俩拽下来,若不然,大师今儿就要在众人面前光腚了。” “嗯,二哥说的不错,主持大师这裤腰带结实,也没断!” 主持大师抹一把汗,“两位阿哥,这快到饭时了,咱们回去吧,你们的阿玛额娘这会儿说不准正找你们呢。 从主持袍内钻出来的兄弟俩对视一眼。 “弟弟,咱们先吃饭。” “嗯,下午再接着找。” 主持大师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也许,一会趁着两位阿哥用饭的时候,去扫地僧人枕下放本佛经?或者放扫地僧的屋角?两个小祖宗喜欢找那特别背密的地方! 抄近路把两个小阿哥送了回去,临了,弘芝道:“主持大师,你的衣服该换了。” 弘英点头:“有些地方都脏得发黄了。” “肯定有味儿了。” “有味儿!” “好在檀香味儿压住了。” “要是没檀香,不知道什么味儿。” 看着没入厢房的兄弟二人,主持想哭,他天天冷水洗浴呀,没味儿!还有,那不是脏得发黄,僧人的常服就是青黄间色、或褐,或黑、或赤的呀。主持想解释,可是,那兄弟俩早没影儿了,留下大师孤零零伫立在寒风中…… 玉儿看着跑进来的兄弟俩,嗔道:“看看你们的模样,玩得一身的脏,赶紧去洗洗。” 已坐在房内的武氏笑道:“两位阿哥真是好模样,又聪明。” 玉儿笑着客气两句,把雪梅也拉到谈话中来,只是,现在房里以为她为尊,她却是想偷懒也不成的,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哈啦,好在,有惠容在,她倒也不用费神引导话题,所以,生女儿好呀,女儿是额娘的贴身小棉袄呀,玉儿想得高兴,抱着小嘴儿叭叭说话的惠容叭叽叭叽亲了好多下,亲得惠容小脸儿通红还直翻白眼儿,不用想她就知道,额娘准是又母爱泛滥了…… 一边的萨娜见了安布与小表妹亲密的样子,也不由得抱住了自己额娘的胳膊蹭了蹭,嗯,她也有额娘疼,真好。 武氏在一边看着这两对母女,羡慕得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没女儿呢。本来今儿是与爷来求子的,可现在自家爷与雅贝勒爷去了别处,只能一会儿自己去求了。 用罢斋饭,众人闲聊几句消完食后,武氏,雪梅与萨娜自去求佛,玉儿则领了自家的三个儿女去了方丈室。 把儿女丢给那两个吃饱喝足又在下棋的男人,玉儿自坐在一边抄经。 被占了巢的住持则去忙他的事去了。反正寺里房子不少,便是要找一处念经也好,睡觉也罢,总不会缺了他的。 冬日天短,玉儿抄完一本经后,从空间又拿出几本放在一起。今儿没少给人家主持大师添麻烦,多给两本手抄的经文也是使得的。 不说送走这一群贵人回去后的方丈见着多出的经文如何惊喜,只众人坐在马车里听几个嬷嬷禀报两个阿哥在寺里引起的混乱便把玉儿乐得不行。 雅尔哈齐叹道:“你就纵着吧!” 玉儿笑道:“四堂兄素来是个迷信的,不知道听了这事儿做何感想。” 四阿哥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听着武氏转述今儿两个灵童为菩萨真身莅临做秘记一事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爷,怪不得您带妾来广济寺呢,看来,广济寺的佛确实很灵,您说,妾这次求子是不是能成?爷,妾希望明年就能为您孕育一个孩子!” 四阿哥看着武氏浮上红晕的娇媚的脸,轻嗯了一声,之后便闭上了眼。 武氏见上午还很有兴致的爷这会儿却一幅意兴阑珊的模样,转着眼珠想了想:“爷,可是人太多扰了您的兴致?” 四阿哥听了这话睁眼看一眼武氏,她的意思是雅尔哈齐一家打扰自己了?还是她对玉儿有意见?皱了皱眉,果然,小妾不能太宠,太宠会让她们忘了本份。又闭上眼的四阿哥不免想起那个形销骨立的萨娜,那就是个前辙啊。乌喇那拉氏作为嫡妻,做得很好!…… 武氏偎在自家爷的身畔,觉得很幸福,心里转着念头想着回去若能一举得男,爷会不会给自己升侧?想着李氏的两个儿子现在没能养在她身边,武氏的嘴角翘了翘,以前,她总压在自己头上,现在栽了吧。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以前,她见了福晋也敢抬头挺胸,现在呢?现在弘时认也不认得她!哈,爷让她在院内静心理佛,果然这几年她连门儿也没出去。只不知当年到底是什么事儿惹着爷了?记得那是大阿哥病后的事儿,想来,应是李氏把手伸到大阿哥身上了。 武氏眯着眼把头靠在自家爷的身上,她可不会像李氏那样蠢,爷喜欢听话的女人,也喜欢有韵味的女人,却绝对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李氏得意忘形了,或者说,她是心太大了,大阿哥有多得爷看重,她就有多嫉妒吧。李氏第一个儿子没保住,乌拉喇那氏有没有动手脚?恍惚听说有,因为那个孩子与大阿哥的日子太近了! 武氏抱着自家爷的胳膊蹭了蹭,现在爷宠爱她,她得抓紧机会怀一个,以后,才有个靠,不知道什么时候,爷又会再宠别的女人…… 武氏的心里刀绞似的疼了一下,她咬着牙挺了过去,这是命呀,这天下,有几个女人能像伊拉哩氏那样占尽宠爱呢? 武氏以前也听人提到过这个女人,今儿见了才知道,她可以活得这样自在!连自家这个冷面的爷她也敢不搭理,还敢白眼相向!是呀,她将来是实打实的亲王福晋,她可以比别的女人活得恣意…… 为什么那个俊朗英伟的雅贝勒爷就那么宠爱她呢?她是长得美,可是这天下的美人什么样儿的没有?为什么那个雅贝勒爷就只守着她?那个男人看着明明比自家爷更有人味儿,比爷年轻,却同样位高权重,他应该更能牵动八旗贵女的心吧,怎么就没人想法子进了他的后院儿呢?他自己也没想着弄些不同姿色的女人回府?八阿哥和他一样宠着嫡妻,可府里也不缺各种美貌的女人呀。这天下,真有不花心的男人吗?…… 嫉妒?武氏想,这天下,有女人能不嫉妒吗?那个伊拉哩氏,天下的好事儿,她都占全了,就连生下的儿女,也一个赛一个的聪颖健壮…… 武氏咬紧了牙,满嘴的苦味,那个伊拉哩氏,生下来就是让别的女人产生无力与挫败感的吧。不论别人何等幸福,到了她的面前,那幸福都会显得薄弱、卑微!素来自诣得夫君宠爱的八阿哥夫人,也被对比得再不能得意起来了,听说郭络罗氏想尽了法子的想打压她,可惜,居然没一次成功,武氏咬牙,为什么她能这么幸运?自己也是女人,却要活得这样低贱?在府里被主母压制,连想要个孩儿,也不可得。那个伊拉哩氏,有四个孩子,四个健康的孩子…… 武氏觉得胸腔胀闷得难受,赶紧念了几遍佛经,她不能这样,这样的嫉恨于她无益,那个女人,得的是别的男人的宠爱,与她无关,那个女人,可以想不理谁就不理谁,可她武氏不一样,她没有显贵的娘家,没有有能耐的兄长,没有生下子嗣,她拿什么和别人比?她只要抓住手里的,就行了。伊拉哩氏的身份太高,离得她太远,她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吧…… 自己能得爷的看重,不就是自己脑子够清醒?不能让嫉恨冲昏了头脑! 武氏自诣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聪明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拥有什么,聪明人做她所处位置该做的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她能认识别人,也了解自己,最重要,静思之后,她知道不能离失了自己的本份。 261盗名 广济寺一行后,萨娜的心情显然好了很多,玉儿建议表姐多带她出去走走。雪梅说以后再带萨娜出去,临近过年,这段儿时间要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8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了。 玉儿问萨娜要不要留在贝勒府住一阵儿,萨娜笑着摇头道:“萨娜已经住了快十天了,该回去了,安布不是说自己的战斗要自己打吗?萨娜听安布的,不会再颓废了。” 玉儿见她比起十天前确实更精神了,便也放了心,着人送了她母女俩回钮祜禄家。 过年很忙,不过,对于有仆役使唤的人家来说,忙的不过是心而已,只需把下人调度好了,日子其实仍然可以过得很悠闲。别人兴许还担心一下下面人贪腐偷懒的问题,玉儿却是不用劳心费神去反复思量的,每日灵觉跟着儿子在府里扫,自然该知道的全知道,也因此,府里众人极是敬畏自家夫人,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儿,夫人全知道,如此,谁敢有丝毫异心? 夫人过年过节打赏总是最丰厚的,谁个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想着变节?认真做事后的打赏可比那不正当来路的拿得心安,没见那个扫院子的六丫,得的赏都快比上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了?就因为她做事儿认真、勤谨、忠心。夫人说,聪明人满天下都是,可忠心的,却难得。因此,她厚赏忠心的! 六丫哭了? 六丫当然得哭,六丫家那个女儿现在大格格身边,还跟着学了认字呢,将来一准是个管事的。 六丫没什么本事,六丫就管着扫地了。 玉儿曾经问过她要不要换别的事儿,六丫说扫地就好,玉儿也就由着她。 玉儿喜欢坐在贝勒府的桂花树下看儿女玩耍,这几棵桂花树便是密云庄子上那几棵,因为记得玉儿喜欢,雅尔哈齐一点儿没考虑直接着人挖了来,其间的不容易自不用说,不过,那运树的下人有赏钱拿,却是没一个人嫌贝勒爷事儿多的。 每次坐到桂花树下,玉儿就觉得丈夫傻,京城多少地方有桂花树卖?偏要大老远从密云运过来,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可是,不讳言,看到这几棵树却总会让她觉得心甜,仿佛那桂花的香气浸到了心里。 没事了,玉儿就把六丫叫过来说话。六丫性子憨直,有什么说什么,玉儿喜欢听她说话。最主要,六丫的灵魂很纯净,比贝勒府多数下人都纯净,玉儿和她呆在一起觉着舒服。 最初六丫对着玉儿时总是手足无措,玉儿也不在意,由着她,日久天长,六丫慢慢的习惯了,便放开了,虽仍然恭谨,却不再笨拙。 六丫其实嘴不笨,她就是怕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说错话。越是在意,越是怕失去,越是怕失去,越是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无能。 玉儿曾笑道:“你最不堪的时候我都见过了,你还有什么介意的?” 自那以后,六丫才慢慢放开了。 六丫的语言很质朴,思想也很淳朴,六丫有着大地似的宽容与忍让,她承受着生命予她的一切苦难,之后,让苦难开出最美的花,结出最甜的果。她身上有着让玉儿心动的特质,因此,玉儿爱惜她。 雅尔哈齐取笑妻子善感,玉儿却叹道:“你不觉得她和我很像?” 雅尔哈齐听了妻子的话一阵狂笑:“你怎么会和她像?” 玉儿摇头,“你再想想。” 雅尔哈齐想不明白,之后倒是留意了六丫一段时间。 六丫长得很平常,和秀丽、美貌完全不沾边,六丫的身上基本没有什么女人的特质,柔情似水、袅娜多姿更是和她没一文钱关系,如果换一身儿衣裳,也许雅尔哈齐会认为那是个男人。说话粗俗、行动笨拙,眼神木讷,这样的一个下人,妻子居然会说和自己像? 过了许久,雅尔哈齐明白了,六丫和自己妻子相同的是有一颗感恩的心,有着最憨直的思考方式。 对于她自己在意的人,六丫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黑白是非,如果玉儿有一天让她杀人,雅尔哈齐相信,六丫一定想也不会想就操刀子上! 雅尔哈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玉儿笑道:“对,六丫对于恩看得比仇重,这便比大多数人难得了!” 雅尔哈齐默然:“我也是个爱记仇的。” 玉儿抱着丈夫蹭了蹭:“我和六丫一样,不论你是什么样儿,我都觉着你是世上最好的。”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一句话没说,抱着妻子狠狠滚了一夜的床单。 康熙四十六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年初,因为宗人府左宗人齐克塔哈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雅尔哈齐,雅尔哈齐和四阿哥一起使力把人家弄了下来。皇帝南巡回来没多久,齐克塔哈求旨让儿子袭爵没袭成,皇帝把那爵给了齐克塔哈的兄长鄂飞袭替。之后,皇帝不知道怎么看雅尔哈齐不顺眼,让他跟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去南方赈灾去了。 自家男人走了,玉儿关门闭户在家宅着过日子,每日里操心的不过儿女并一些家务事儿,日子过得清净得不行!只是,这女人,心里一旦住进了人,她就再也别想真正地悠闲起来,昔日的洒脱也都不知去了何处,开始牵肠挂肚那远行的夫郎。 本来害了相思病心里就有些烦燥,可有人还要火上浇油,惹那泥人的土性子。 皇帝南巡后又出塞去了,之后没几天,弘普顶着一脸青紫回来。 母老虎是什么样? 慈宁宫里现在就进了一头母老虎。 那头母老虎把一脸青紫的虎崽儿推到太后跟前,开始哭诉自家男人走了,这就有人开始欺负起没人护着的母子来了。 太后头痛地看着那哭得没一点儿形象的母老虎,只能着人去把罪魁祸首拎了来慈宁宫。 弘普很无奈、很无力,他家额娘这是孤军奋战呢。唉,阿玛真是的,这个时节走什么走?好了吧,现在额娘也没个撑腰的,想着临出门时自己着人去通知玛法,弘普叹气,做儿子不容易呀! 很快,董鄂氏领着同样鼻青脸肿的弘晟来了,太后一看,好嘛,这对母子更委屈。 不等董鄂氏开口,玉儿哭道:“三堂嫂,当年,我还教了你不少养孩子的招儿呢,你把儿子的身子骨儿养得棒棒的,却用来收拾我们普儿呢,还往我们普儿头上扣盗名儿……” 董鄂氏皱着眉:“堂弟妹,我家弘晟这伤可比普儿的严重,这怎么说的。” 玉儿哭道:“五六个孩子,一起围着我们弘普就揍,呜,个个比我们弘普年纪大。呜,又不是我们普儿的错,还说我们普儿盗人东西,太后,这盗窃的名头是能随便安的吗?再说,我家不缺钱,全大清都知道,我家孩子什么东西没有,偏要去盗别人的使?太后,这欺负人也太过了!我们爷跟着四堂兄一起去办差,这背后妻儿却被人欺负。这可怎么说的?” 太后扶着额头:“你这孩子,平日最是体贴人的,怎么倒闹上了?哦哟,哀家这头呀,痛得哦……” 老太太从眉毛下面偷偷地看,见那丫头用手帕子抹干净脸,委委屈屈地蹭过来给自己按揉。 一边的桂嬷嬷与茹嬷嬷对视一眼,嘴角翘了起来。 弘普捂脸,他额娘,真没用!这就被哄住了! 老太后一看弘普的样子,冲他一瞪眼,弘普老实了。 弘普天天进宫,太后这儿来得比他额娘勤,和太后可一点儿不陌生。太后因为玉儿体贴、孝顺,待弘普自也不同,何况,弘普又是个机灵的,倒哄得老太后比疼那亲曾孙还疼他。 太后见玉儿老老实实给她按摩,这才道:“弘普,你把事儿从头到尾说一遍,方才你额娘只顾着哭,这话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什么若是骑射场上怎么着摔打她也不心疼,不心疼她还这样哭?” 玉儿委屈地瘪着嘴儿:“太后——” 老太后拍拍玉儿的手:“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哀家知道。你别说话,让弘普说,你一说又要哭。” 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上书房里的皇孙一起堵了弘普,几个人围着揍弘普,罪名便是弘普偷了东西。这一下,玉儿当然不乐意了,这可是品性问题,于孩子一生都有影响的,这便带了儿子进了宫,皇帝没在,当然找皇太后啦。 弘普说完前因后果,又道:“皇乌库玛嬷,弘普家的事儿,您全知道,您说,弘普犯得着去盗兄弟们的东西使吗?弘晟堂兄这罪名着实安得让人啼笑皆非。” 皇太后转头看董鄂氏。 董鄂氏低头问儿子:“晟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回来只说是普儿打了你,额娘问你,你又不愿意说,额娘只道你护着堂弟,怎么倒是你的不是?” 弘晟吭吭哧哧半天,才说是听一个小太监说的。董鄂氏恼了:“哪儿的小太监?” “上书房的,他说见着弘普把皇玛法赏我的笔装起来了。” 太后皱眉。 董鄂氏也皱起了眉头:“可记得那小太监叫什么?” 弘晟想了半天,摇头道:“不记得了。” 董鄂氏看看儿子,无奈道:“那怎么是好几个兄弟一起找弘普?你自己问问弘普不就行了?” 弘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说着说着,就围过来几个堂兄弟,大家都说弘普恃才傲物,看不起人,放言说现在上书房除了他别人都是蠢物,大家都恼了,就一起去找弘普了。” 弘普挑眉:“我可不曾说过那话。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每个人都有优点,弘普怎会恃才傲物?再则,堂兄,你忘了,你一上来就让奴才要搜我的身。” 弘晟道:“你肯定是藏身上了,我当然得搜你的身。” 慈宁宫里几个大人都想叹气,董鄂氏的脸烧了起来:“晟儿,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要搜弟弟的身?” 弘晟想了想:“堂兄弟们的主意。” 弘普冷笑:“哪一个会出这样的主意?咱们是什么身份儿的人?是能随便让人搜身的?何况,你还让下贱的奴才来搜爷的身,爷的身子是那些东西能碰的?” 弘晟嚷道:“我就是想着,搜出了笔,你就不会抵赖了。” 弘普道:“汗玛法也赐我笔了,我为什么要盗你的?” 弘晟到底才几岁,又不像弘普那样高智商,一时结舌说不出话来。 弘普见弘晟不说话了,转身对太后道:“皇乌库玛姆,现在得把那个挑事儿的太监找出来,就知道前因后果了,再则,这样的人留在宫里,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儿来呢。” 皇太后点头,让董鄂氏领着弘晟去上书房认人,“这种奴才,一定得找出来,好好一家子,就因这些个刁奴,把骨肉亲情都离散了。” 玉儿起身对董鄂氏行了一礼:“三堂嫂,对不住,我今儿说话语气不太好,您别在意,只是,这盗名弟妹着实不敢让它落到弘普身上,这可是关系到弘普一生的大事儿。” 董鄂氏回礼道:“也怪我们弘晟性子不稳,被人几句话激得上了火,且等嫂子把那刁奴寻出来为弟妹出气。”董鄂氏经的争斗比玉儿多,此时已大致明白自己儿子被人当了枪使了。 等结果的时候,三阿哥,五阿哥领着弘蛭、弘升,七阿哥领着弘曙、弘倬,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来了慈宁宫,玉儿一看这阵势,回头看了弘普一眼,弘普点了点头。 五阿哥与七阿哥让儿子跪在地上,两个也一起请罪:“皇玛姆,孙儿教子无方,特来请罪。” 皇太后一看,四个孩子脸上同样有着青紫,不过,比起弘晟与弘普来,却是好多了。 皇太后叹口气:“起来吧,事儿我都知道了,弘晟正和他额娘去找那挑事儿的刁奴呢,你们一起等吧。” 弘蛭、弘升、弘曙、弘倬四人一起走到弘普身边,弘普也未等他们先开口,先行了一礼:“兄长们有礼,弘普今儿不该与兄长们动手。” 四个皇孙在家挨了训,此时却是很乖,又见弘普先低了头,心里最后一丝怨气也没了,回礼道:“我们不该听信了别人挑索,与堂弟动手。 “我就觉着弘普弟弟不该是那样儿人。” “嗯,弘普弟弟有一回还帮我呢。” “阿玛说这是有人要我们兄弟相争,我们却是知错了。” 弘普翘了翘嘴角:“弘晟堂兄找人去了,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真相。” 孩子之间的恩怨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兄弟围在一起很快玩闹起来,大人们面面相觑,各自摇头。 玉儿在太后耳边笑道:“其实打一架倒没事儿,若不是那个盗名儿,玉儿才不在乎呢。” 太后一指点在玉儿头上:“方才哭得止不住的是谁?看看,这会眼睛还肿呢。” 玉儿不好意思道:“玉儿最近情绪有些不稳。太后别取笑人家。” 太后笑道:“不取笑,你这是夫婿走了,心神不灵吧?” 玉儿脸一下红了:“太后,都说不取笑人家嘛。” 太后笑道:“你平素是个好性子的,可这暴起来,这脾气也是个大的。不过,这样好,咱们八旗女子,虽说学了《女诫》,却也还须自己有点儿主张的好。这关系到子女的事儿,是该认真点儿。” 玉儿眼中又开始闪泪花了:“太后,您真是个最体贴人的长辈了。” 太后笑道:“你能一下就想到我这老太婆,说明你把哀家放在心里,哀家高兴。” 玉儿冲着太后甜甜一笑,蹭了蹭皇太后的手,皇太后慈爱地摸了摸玉儿的脸,“你这孩子,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撒娇。” 玉儿回头看看儿子,“太后,这小辈儿见了长辈,其实都想撒娇。” 太后呵呵地笑。 几个阿哥站在一边看她们祖孙在那儿亲热,一时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没有血缘,那样子,倒像一对亲的,太后眼中的慈爱,没一分儿伪饰,玉儿眼中的亲近,却也确是真心。 八阿哥的眼神闪了闪,九阿哥撇嘴,十阿哥裂着嘴笑,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与玉儿不太熟,倒不免有些惊异。这个平日看着很低调的女子,居然这么得皇玛姆的心?原来家里妻妾们说的不是夸大呀。 不多久,董鄂氏与弘晟领着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一起走了回来。 董鄂氏气极败坏道:“皇玛姆,那个奴才死了!” 262事态 董鄂氏的话音一落,慈宁宫静了片刻,这一下,便是几个小孩都知道今儿的事儿背后有黑手了。 玉儿苦着脸:“太后,弘晟的笔没找着,孩子们白白打了一架,虽然打打架于身子骨有益吧,可这种原因引起的,可实在于孩子们身心有害。” 太后本来沉郁的心情因为玉儿的话倒变得轻松一些了,嗔道:“怎么打架倒有益了” 玉儿道:“太后,这舌头和牙齿关系那么好,有时候那舌头还咬着牙齿呢,这人和人之间也是呀,平日他们不是总练布库呀什么的吗,打架就当实战训练了,再说小孩子不记仇,有时打打架,感情反而更好,您看那几兄弟……” 太后顺着玉儿的眼光看过去,却几个鼻青脸肿的孩子靠得很近的站在一起,此时都皱着小眉头一副思考的模样。 太后忍不住笑了笑。 玉儿道:“其实,如果普儿只是和兄弟们打打架,玉儿也就罢了,输了,赢了,都不打紧,便是打得鼻青脸肿的,也不妨事,只是,这偷盗的名声玉儿却万不能让它落在普儿头上,若不然,玉儿才不想跑来烦扰太后呢。太后现在肯定觉得玉儿不稳重了,唉——” 太后失笑:“好好,玉儿稳重,皇玛姆没觉得烦。” 玉儿笑道:“嗯,太后最宽仁的了。”又回头对弘晟道:“弘晟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不见了那笔的,毕竟是皇上赏赐的,是皇上一片殷殷期盼之情。找着后也不要忘了给弘普道歉哦,你今儿可错怪弟弟了。” 弘晟点头:“嗯,堂婶儿,其实弘晟现在就知道那笔丢了指定和弘普弟弟没关系,这是背后有人使坏呢。”因为一支笔死了一个太监,弘晟便是再笨,这会儿也知道自己着了算计了。 玉儿点头道:“我就说嘛,咱家的孩子,品行自是好的。堂婶儿倒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每个人都要为他做错的事儿负责。知道做错的后果,以后做事,才不会轻率。想来,这些你阿玛额娘也和你们说过。那个小太监做错了,不就送了命,是吧?” 弘晟点头道:“弘晟以后不会乱猜疑兄弟,也不会再轻信别人的话了。”以后他不会再被人当枪使了,弘晟暗暗咬牙发誓。 玉儿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弘晟可是个好孩子呢。”笑着回头以太后道:“太后,您看,这事儿也不全是坏事儿,至少孩子们从今儿这事里学会了好些东西了呢。” 太后慈蔼的笑道:“孩子们都是好的,都是下面的奴才不好。” 玉儿笑着正要接话,却见一个小太监低头弯腰跑进来:“皇太后娘娘,庄亲王爷求见。” 咦? 玉儿惊讶了,阿玛哈怎么来了? 太后一看玉儿的脸色,便知道不是她通知的,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弘普,弘普正看着他额娘呢。 “快把王爷请进来” “嗻!” 太监很快领着便服的庄亲王爷进了慈宁宫,庄亲王看一眼慈宁宫的情形,自然没漏了孙儿脸上的青紫,眉头颤了颤,趋身给皇太后行了家礼。 “堂侄儿给窝克请安。” “行了,行了,快起来。” 慈宁宫里一众晚辈待庄亲王起身,又依次给庄亲王爷请安行礼。 待庄亲王坐定后,太后笑道:“你倒来得快。” 庄亲王笑道:“侄儿平日在外面淘着什么好玩儿的小玩意儿,就会送到儿子府第给几个孙子孙女玩儿,今儿侄儿又找见好东西了,太后您看,这个小玩意儿可乐不可乐。” 太后接过庄亲王手里的东西眯着眼一看,笑了:“这猪儿怎么长的这般模样?哀家第一次见着会笑的猪。” 庄亲王爷笑着和太后讲淘小猪的过程,太后边听边点头。 “……后来侄儿去儿子的府第,两个小孙孙和他们的姐姐坐在那儿哭丧着脸,说哥哥在宫里打架了。侄儿就想着是不是大孙儿惹祸了,就想着来看看,窝克,普儿若做得不好,您老别生气,待侄儿回去教训他。” 皇太后笑道:“你这张嘴哦,就会哄人。普儿没事儿,好着呢,这孩子,哀家喜欢着呢。”说着,太后冲弘普招招手,弘普便从一众兄弟身边走了过来。 皇太后搂着弘普对庄亲王道:“他们几个兄弟,打了一架,你看看那几个,都一脸的青紫,呵呵,玉儿说兄弟之间不记仇,偶尔打架就当锻炼了,你看看,方才站在一起,可不又和好了!” 庄亲王点头笑道:“普儿没惹事儿就好,几岁的娃娃,玩闹了有个磕着碰着的,也正常。当年,雅尔哈齐可没少和他那些兄弟打架。哈哈。” 太后又和庄亲王说笑了一会儿,倒是一边的玉儿敏锐地发现了太后的疲惫,看着太后道:“太后,您累了吧?您晚上还是睡不好吗?玉儿和您说的法子不管用吗?” 太后慈爱地看看一边担心的玉儿,又回头对庄亲王道:“这孩子,总这么贴心,哀家有个什么地方不自在了,她比谁都先注意到,是个一等孝顺的孩子。” 庄亲王点头道:“她性子憨,是个老实孩子,窝克又这般爱护她,她自该好好孝顺才是。既然窝克累了,侄儿们就告退了。” 太后点头道:“成,这天色看着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博果铎,有时间了就宫看看我这老太婆。 “是,就怕侄儿来得多了,窝克嫌侄儿这张老脸不好看。” 皇太后笑着嗔骂几句,看着一群人出了慈宁宫。 “小茹,你着人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儿都出了,这宫里还有块儿清净地方没有啦。” 茹嬷嬷看着皱眉不满的太后,赶紧道:“嗻,奴才这就去查。” 几位阿哥送走了庄亲王一行后,也准备各回各家。 五阿哥叫住九阿哥:“老九,过来,五哥和你说几句话。” 九阿哥一看他五哥那脸色,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五阿哥上下一打量,“老九,最近很精神?” “嘿嘿,五哥,您有事儿?” 五阿哥瞪了亲兄弟一眼:“你脑子打小就比我好使,你说说,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摸摸脑门儿:“五哥,不就几个小侄儿玩儿似的打了一架吗?小孩子嘛,谁个不打架,当年,我不也总和老十打来打去的,后来不也没事儿?还能是怎么回事儿?” 五阿哥叹口气:“老九,你知道吧,你多少年也没改过来,你一心虚,你就摸你耳朵边那颗痣,你说说,你这会儿在心虚什么?” 九阿哥的手僵住了,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五哥,弟弟可没心虚。” “五哥也不管你为着那般,你别忘了,弘蛭、弘升可是你亲侄儿,你以后不许把他们带进去。” 九阿哥又想摸耳朵,手刚动,又止住了,嘿嘿笑道:“五哥,你说什么呢?” 五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你记着五哥的话就成,若不然五哥就告诉额娘去。” 九阿哥脸苦了一下:“五哥!” 五阿哥一挥手:“得了,我的话你记住,我也回去了。对了,下次让你那贴身太监见人的时候注意着点儿。” 九阿哥看着他哥领着孩子上了马车走了,回身走到八阿哥十阿哥身边。 “九哥,你心虚啥?” 九阿哥觉得自己今儿有点儿衰,“老十,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九哥,你一心虚就摸耳朵。” 九阿哥觉得这个世界今儿怎么就和他对着干呢,“老十,你九哥我好好的心虚什么?” 十阿哥转转眼珠:“九哥,难道那个小太监是你弄死的?” 九阿哥一下恼了:“说什么话呢?啊?这是能乱说的?” 八阿哥看看周围,咳一声道:“别吵,这说话声儿大了。” 九阿哥不乐意,拽着老十道:“走,去八哥的府里,咱们把事儿说清楚。” 十阿哥挣了挣没挣脱,只能被他九哥拎进了轿里,就欺负他,从小就欺负他…… 进了八阿哥府,九阿哥还没等坐下,就冲着十阿哥道:“你方才什么意思?” 十阿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一边的奴才道:“去,给爷几个端几盘好吃的点心上来,唉,爷饿了。” 九阿哥见老十居然不理自己,这一下更恼了,“老十!” 八阿哥摇头,老九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老九,坐着说话,你不累?” 九阿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回身又道:“老十,那小太监怎么就是我弄死的了?” 十阿哥看看他九哥:“九哥,你总看玉儿不顺眼,你不得找着空子就给她添堵?我还不知道你?今儿这事儿,准是你搞的。” 九阿哥脑红脖子粗:“老十,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为着一个女人,你说,你说,你和哥哥我吵多少次了?” 十阿哥端起茶喝了一口:“九哥,明明是你总和人家玉儿过不去,怎么是我和你吵了?” 八阿哥看那又吵起来的两兄弟,扶了扶额,也不管了,坐在一边喝茶想心事,反正一会儿累了,他们就不吵了。 点心端上来后,十阿哥端了一盘放到自己面前,瞪他九哥一眼:“饿了。” 九阿哥挫败地一屁股坐到他八哥身边的椅子上,这个吃货! 八阿哥看两人终于消停了,“九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哥,你也觉着是我做的?” 八阿哥笑道:“我就看到你身边的何玉柱和上书房一个太监在御花园一角说话了。” 九阿哥颓然道:“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推了一把。” 十阿哥早立着耳朵呢,此时端了点心过来:“看吧,我就知道里面有你的手脚。” 九阿哥的眉毛立了起来,可人家老十又埋头吃点心去了,压根儿没看他。 九阿哥无法,回头对他八哥道:“老二那两个儿子,在上书房里有意无意地传弘普的闲话,我就嘱了当年收服的那个太监见着时机挑索着老二家和弘普闹起来,谁知道老二家的没陷进去,倒把我五哥的孩子弄进去了。” 十阿哥道:“这样你就把小太监弄死了?你手脚倒是满快的。” 九阿哥回头吼道:“说了那小太监不是我弄死的!”回头又对八阿哥道:“那太监说那小太监是老二的人,本来安排好了的戏,被小太监横插了一脚,老二家的没事儿,三哥,七哥还有我五哥的孩子却栽进去了。嘿,所幸,那小太监插了一脚,事情没照着我安排的走,要不,我还真对不住我五哥,他打小便总让着我的。” 八阿哥想了想:“你想让太子和雅尔哈齐闹起来?” 九阿哥点头:“老四总帮着老二,雅尔哈齐虽和老二走得不近,可和老四关系却一直不坏,主要是那个伊拉哩氏和四嫂关系好呀。你说,四哥平日不是总训我们这训我们那,怎么他就看雅尔哈齐顺眼?明明雅尔哈齐比我们还不着调。” 八阿哥笑道:“你当四哥没训雅堂兄?我都听着好几回了!可雅堂兄那脸皮,不是我们能比的,四哥说得再狠,他都当风吹过,你说。四哥能怎么办?” 十阿哥点头:“四哥那嘴,有时听着真让人烦躁,可老雅也真行,还居然从来没因为四哥那样子发过火,明明他脾气没比我好多少的。” 八阿哥道:“雅堂兄那人,不怕你对他坏,就怕你对他好。四哥虽是唠叨一点儿,有时说话也不留情面,可雅堂兄知道四哥是为他好,也就听着,不论改不改吧,至少他这态度还不错。” 老十打了个哆嗦,“四哥那性子,上来了就止不住,当年,在上书房,就因为我吼了一嗓子,他拎了我去训了我一个时辰,打那以后,我就躲着他。” 老九摸着下巴想了想:“爷以后也学雅尔哈齐这样对付四哥。” 老十一下笑喷了:“九哥,你不行,你听着四哥说不了几句就得上火。” 老九想了想,叹口气道:“还真是,老四总把规矩规矩的挂在嘴上,嘁,这天下都是我们家的,这规矩自是我们订的,便是不守着规矩又怎么啦?真是迂腐。” 八阿哥道:“四哥自己就是个守规矩的人。” 老九不乐意道:“他自己乐意守规矩就成了呗,还拉上我们做什么?” 九阿哥说完,嘿嘿一笑:“现在也不坏,弘普挨了打,今儿的事儿皇玛姆肯定得给庄亲王伯一个交待,如果皇玛姆查到人是太子的,告诉了皇阿玛,嘿嘿,八哥,这次,太子还是得吃个暗亏。” 九阿哥说着得意地摇晃着脑袋道:“这可比我当初安排的还好,我本只是想让雅尔哈齐对太子有看法来着,嘿,现在性质变了呀,哈哈,我得着人安排一下,让皇玛姆查出那小太监真正的主儿。” 263保护 “八哥,你说为什么皇阿玛那么宠着雅尔哈齐?皇阿玛不是素来防着宗室坐大吗?” “九哥,这还用说,因为老雅有本事呗,你看宗室里,谁个比得上他?” 九阿哥看一眼老十:“本事?越有本事的宗室,才越应该小心抵防,老十,你傻了吧。” “九哥,爷才没傻呢,老雅不只有本事,对皇阿玛还忠心,皇阿玛当然宠他了。” 八阿哥听了十阿哥的话点了点头,看着皱着眉头瞪着眼的九阿哥道:“雅堂兄真正入了皇阿玛的眼,还是在他成婚后,以前,虽也护着,却并没让他处理过多少重要政务。想来,因为他娶了皇阿玛铁杆儿心腹伊拉哩家唯一的嫡女,皇阿玛才放心了。” 九阿哥恨道:“又是这个伊拉哩氏。” 十阿哥不乐意了:“九哥,你不要总是迁怒玉儿,玉儿什么也没做。” “玉儿,玉儿,你有完没完?”九阿哥虎一下站起来。 十阿哥看看他九哥脸色,咕哝道:“就是玉儿,怎么啦?” “老十!” 十阿哥缩了缩脖子:“九哥,我耳朵好使,你不用吼那么大声。” 八阿哥看着抓住机会就使劲儿撩拔老九的老十,叹口气:“行了,坐着好好说。” 九阿哥觉得自己和那个伊拉哩氏就是前世的仇人,到今生还在犯冲,只要牵连到这个伊拉哩氏,他就没一件事儿是能平顺的,连从小儿一起滚大的老十都被那个女人哄得团团转。 八阿哥道:“九弟,其实这个伊拉哩氏吧,性子清淡不惹事,却又不会懦弱得怕事儿,能把一家老小照顾好,又能把自己的铺子经营得好,也算持家有道,还生了几个儿子,又有女儿。做为一个女人,她做得还是很好的。” 九阿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八哥:“八哥,你也帮着她说话?” 八阿哥笑道:“一个女人,又无关朝局,你总和她较什么劲儿?” 老十听到他八哥这话,觉着一下找到了最强有力的同盟,“就是,就是,八哥的话就是有道理,九哥,你为什么总和玉儿过不去,玉儿又没得罪你,她也从不使什么阴谋诡计害人,这样一个纯良的女子,你怎么就总不能放过她呢?” “老十,我怎么不放过她了?我是去杀她了,还是打她了?我连一根儿头发丝儿也没碰着她的。” 老十哼道:“九哥,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那些暗招呢,你是自己没上阵,可你使唤别人去欺负她了。” 老九眉毛立了起来,“为了她,我们输掉了五十五万两白银,老十,五十五万,比今年的国库存银还多,这堆在一起,能做多少个真人大小的伊拉哩氏了,你怎么不想想?爷就这么被她坑了!” 老十不屑道:“小心眼儿,还记着这事儿,愿赌不服输,赌品真差。” 砰—— 九阿哥一脚把一张小几踢翻在地:“老十,你今儿是不是想和爷打一架?” 十阿哥裂嘴笑道:“九哥,我和你说,我现在力气长了,你可赢不了我,别看你现在胖了,其实,你那全是虚的,看见没,爷这胳膊,全是疙瘩肉,嘿嘿。你要想挨揍,十爷我陪你。” 十阿哥挽起袖子向他九哥炫耀自己的腱子肉,看得九阿哥真咬牙:“走,今儿不收拾了你,你不知道我是你九哥。” 八阿哥看着气势汹汹的老九、兴高采烈的老十去了他家的演武场,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喝茶。 打吧,打吧,反正死不了人! 玉儿不知道有两个男人为了她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那两个男人为了她在演武场拳打脚踢,怎么狠怎么来,怎么痛怎么来,打脸的事儿也做,阴狠的事儿也做,滚在一起便是别人想撕掳也撕掳不开…… 玉儿坐在马车上看着弘普的脸问:“怎么被打成这样?亏你跟你阿玛学了这些年,额娘又年年给你吃好料进补!” 弘普无奈道:“额娘,我要脸上不挨两下,大人怎么会觉着我是受害者?” 玉儿想了想:“身上别的地儿没事儿吧?” 弘普摇头:“就脸上这一下,还是我自己凑过去落下的呢。儿子哪至于那么没用,不过几个小屁孩儿。” 玉儿一巴掌拍到儿子屁股上:“你比人家都小。” 弘普不以为然:“儿子脑子好用就行。” “儿子,其实额娘闹这么一下,更好,是吧。” 弘普看看眼神躲闪的额娘,叹口气,“嗯,挺好。”方才一听说自己被人围着揍了,就心急火燎地往宫里去,一点儿也不淡定,要是早问清楚情况,至于哭得那么伤心吗? 玉儿不知道儿子心里想的事儿,听到儿子说自己闹的挺好,一下高兴了,抱着儿子叭叽叭叽亲了几下,末了又不忿地扯扯儿子的圆脸:“你汗玛法和阿玛,还有你玛法把你教得一肚子心眼儿,倒让我这额娘显得特别没用。” 弘普被他额娘扯得吡牙吸气,“痛!” 玉儿赶紧又揉了揉,“这青紫,儿子,要保留多久?额娘帮你备药,其实,你可以不挨这一下的嘛,额娘有法子把你的脸染青。” 弘普的眉头跳了跳,“额娘,你又想吓人?” “嘿嘿。额娘别的不会,装可怜还是会的嘛。” “你打算让我的脸看起来一幅要腐烂的样子?” “嘿嘿,不会,就是肿得变形什么的。” “额娘,现在这样就行了。”他还要去上书房呢。 玉儿遗憾地叹口气,“儿子,伤势严重点儿对我们有好处。” 弘普看着他额娘不说话,玉儿只能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儿子,你说今儿这又是谁要对付咱们?” 弘普看着额娘烦恼的样子,拍拍额娘的胳膊:“额娘,没事儿,这些有我们男人来处理,你只要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了。” 玉儿被儿子的话煞到了,一把抱着儿子冲着小脸儿啾啾啾亲了足有几十下,亲得弘普一脸口水。 唉呀,要了人命了,额娘的母爱一泛滥,就爱抱着儿女狂亲,不亲到她心里的爱让儿女深刻感受到,她就停不下来…… 好容易等额娘停了下来,弘普板着红通通的脸,顶着一脸口水道,“额娘,你放心吧,阿玛出京前交待过儿子了,儿子会护着你和弟弟妹妹的。” 看着自家额娘眼睛又开始放光,弘普头皮一紧,赶紧又道:“今儿这事儿,也不复杂,你儿子我转转脑子就想通了,不过是太子爷家的想收拾我,结果把几个堂兄扯了进来。” 玉儿皱起眉头:“怎么又惹着太子家的了,你一直很乖呀。” 因为自家额娘无条件无原则的信任与宠爱,弘普翘了翘嘴角:“许是有人在他们耳边说什么了吧,谁知道呢,事事都要弄个明白,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这些小事儿,不用放在心上,出大事了,咱们再计较。” “儿子,什么是大事儿?” “伤着咱家人了,就是大事儿。” “儿子,你现在就伤着了。” 弘普道:“几个堂兄比我惨。” “那背后的人呢?” “额娘,儿子自己会找回来的。你不擅长这个,你不用管。” “儿子,你嫌弃你额娘了。” 看着假哭也不会的额娘,弘普叹口气:“额娘,你不是说每个人只要做她擅长的事儿就成了?你擅长照顾人,我们一家子你都照顾得很好,这不挺好?” “呜……” “额娘,知道了,儿子会把结果告诉你的。”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 玉儿不咬手绢子了,“儿子,别忘了啊,额娘喜欢听你欺负别人。” “额娘,你不是让儿子们不要仗势欺人?” “矮油,欺负坏人,仗仗势也成的啦。” “额娘,你不是说上书房那都是兄弟?” “唉呀,你这孩子,兄弟有那坏的,也要欺负回来啦。” “所以,额娘,这个全看你心情,对吧……” “小屁孩儿,我是你娘……” “嗯,我挺高兴你是我娘。” 看着儿子乐了,玉儿也乐,唉呀,就算再怎么着,儿子不会嫌弃自己,这就行了。 庄亲王跟着进了儿子的贝勒府,听着孙儿把事儿从头说了一遍,便与孙儿一起分析案情,玉儿在一边听得昏昏欲睡,所以,斗心眼儿什么的,她实在不是那块儿料呀。起身做了一盘儿点心给那祖孙俩送了过去,便去抱两个三头身的小儿子玩儿,现在,她也就能在这两个小子面前找回一点儿自信了。所以,天才儿童什么的,实在是伤心伤肝伤胃呀! 同一个晚上,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府都在进行皇孙的再教育,主题分别是《论上书房之隔岸观火》、《也论稳坐泰山》、《防暗?br / 清心游第8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暗箭多论》……等等,等等。 晚上,玉儿坐在房里看分明传回来的信件,满纸的平安,无事,不用担心看得玉儿直噘嘴儿,不过知道自己在这些事儿上面帮不上忙,玉儿也就撂开了手。有什么法子呢,弹弹琴,做做衣裳,制制药什么的,她还能行,可对于政治,她十窍通了九窍—— 一窍不通! 第二天,收拾了一个包给分明挂在身上,把信装在它脚上的管子里,把它放了出去。她从不担心分明会被人射下来,分明那身儿羽毛,她都想给丈夫穿身上,刀枪不入呀,多好的东西,又漂亮。不过最后到底放弃了,刀枪不入的东西,她空间里还有,可分明,却只有一只呀,总不能把它拔成个白身吧! 又过了些日子,弘普下学回来坐到玉儿跟前。 “额娘,皇太后处死了宫里几个下人,另外,我也替自己报了仇了。” “怎么报仇的?” “我让太子的两个儿子把上书房的堂叔堂兄堂弟都得罪光了。” “啊,儿子,你好厉害,你怎么做的?” “咳,其实,也没费什么功夫,不过是在他们两人密谈的时候让大家都听到了而已,唉,没什么技术含量。” 看着傲骄了的大儿子,玉儿母爱又泛滥了,于是,弘普在贴身小太监窃笑的目光中再一次顶着一头一脸的口水板着脸出了他额娘的房间,唉,虽然他也喜欢额娘的亲亲啦,可是,他现在也是大人了,额娘却还把他当两个弟弟一样。唉—— 不久,皇帝回来了,又没几天,雅尔哈齐他们也回来了。 玉儿上上下下打量丈夫,眼眶不自禁就湿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雅尔哈齐失笑:“好了,好了,进府吧,这外面虽也没什么人,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不是。” 玉儿把泪花眨了回去,跟着丈夫从府门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些琐碎事,雅尔哈齐也笑着一句一句答,有些话即使妻子问过几遍了,他也仍然耐心地一次一次重复着。 泡在温热的水里,妻子一遍一遍为他擦着背,闻着水汽中妻子身上独有的馨香,雅尔哈齐满足地叹口气,这日子才是人过的呢,赈灾期间看到的那些都沉到了记忆的深处,那些凄惨的、阴暗的事儿不用让妻子知道,那些死亡与饥饿他会让它们远离他全心护着的家,在外奔波劳碌,为的,不就是妻子的笑容与儿女的平安喜乐吗? 看着丈夫一沾枕就睡着了,玉儿鼻子觉得酸得不行,这个男人,累坏了!想起身去外间安顿儿女,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丈夫紧紧握在掌中,玉儿甜甜一笑。低声唤来绿樱,吩咐她把孩子们哄回去,自己则挨着丈夫躺了下来。搂着丈夫的胳膊,玉儿蹭了蹭,安心地叹口气,这个男人终于回来了,仿佛他一回来,这个家就安全了,明明同样多的侍卫仆人,可他一回来,她就觉得这个家固若金汤,不惧任何风雨;他一回来,仿佛家里的光线都明亮了,连下人的的脸上也个个带上了笑容。 这个时代,一个有男主人的家,才是安稳可靠的。玉儿叹口气,她真是越来越溶入这个时代了,不过,有这个男人陪着她,有四个孩子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264恶少 第二天,雅尔哈齐很晚才回家,脸色还不太好。 玉儿围着他忙前忙后,服侍着收拾妥当,待他舒舒服服靠着了,才开口问他怎么了。 雅尔哈齐伸手拉过媳妇儿抱在怀里:“唉呀,外面的事儿,说给你当故事听听解闷儿吧。” 雅尔哈齐抱着媳妇儿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式后道:“今儿大朝,文武百官都来了。大朝刚开始一切都很好,皇上对于此次四堂兄负责的赈灾一事,觉着办得很满意,对于四堂兄递上的任免几十个官员的折子当场就都允了,还升了四堂兄做郡王。 可是,后来朝堂上的气氛就慢慢变得很微妙了,为的,就是一个钱字! 皇上主政后,又要平定三藩,又要统一台湾,又要打俄国人,又要打卫拉特(噶尔丹),又要进军西藏,又要救济归附的蒙古诸部,又要治理黄河,又年年修堤修河道,还几乎每年对于受灾的州县都要免除赋税,进行救济。媳妇儿,其实,皇上很穷。” 玉儿听着皇上很穷这话没忍住,笑了笑,好吧,不是她轻佻,只是,丈夫说皇上穷,那纠结的样子,实在是很逗。 雅尔哈齐见自己被妻子取笑了,不乐意了,伸手便挠,玉儿被挠得直笑,赶紧边笑着边求饶,好在雅尔哈齐也没什么心情,挠两下,妻子知错了,他也就停手了。 “媳妇儿啊,你别笑,皇上真是很自律的,他以前给我们讲,前朝费用甚奢,兴作亦广,其宫中脂粉钱四十万两,供应银数百万两,宫女九千人,内监至十万人,今则宫中不过四五百人而已。前朝宫中用马草、薪柴、红螺炭,日以数千万斤计,俱取诸昌平等州县,今此柴仅天坛焚燎用之。 皇上还讲了则从前朝留下来的太监那儿听来的崇祯的笑话:崇祯修大内建极殿,从外地采买来的巨石,经运河,由水路运抵通县,再人挽马拉,移至紫禁城前。耗时费力,不计其赀。谁知石大门狭,无法进宫,运石太监只好启奏崇祯,说这块石头不肯进午门,请示陛下,该如何处置才好?崇祯当即吩咐:这真是岂有此理,朕要用为良材,竟敢抗命不从,那好,将它捆起来,打六十御棍! 皇帝的话,金口玉言,怎敢抗命,运石太监只好着人去打那块巨石,御棍哪有石头坚硬,打了一顿之后,石头依旧,御棍却断了不少。” 玉儿抿嘴笑,崇祯应该不至于傻成这样吧?要嘛是崇祯皇帝没听清,要嘛是太监没说清,要嘛当时崇祯开玩笑,总不至于蠢得去鞭打顽石的,毕竟就算崇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太监之手,不知人情物理,但顽石没有生命应该还是懂的吧!这个不用仔细考究,想来皇朝的末年,崇祯奢糜倒有可能是真的。 雅尔哈齐嘘一口气,“比起崇祯,皇上是真穷!崇祯死时,国库存银有七千万两,媳妇儿呀,七千万啊!这次去赈灾前,咱大清的国库里却只有五十万两银子了。媳妇儿,国库比你还穷! 当时听到报上来的数字,便是皇上自己都没想到。嘿嘿。现在赈济完灾民,就说到了国库银两去向的事儿上了。” 玉儿看着丈夫脸上又有了郁色,安抚地揉着丈夫的胸口,又起身给他把茶递到手上,雅尔哈齐的眉头松了松,喝一口茶,放下茶盏,抱着媳妇儿亲了一口。 “之前,是老八管着户部,户部的钱粮去了哪儿,他其实门儿清。当年,皇上允许那些家计艰难的借国库的银两,待家里宽裕后再还上就行,这本是皇上出于一片仁爱之心,体恤官兵之意。 最初,借银的确是一些日子过得拮据的,一些生活确实不易的兵丁,或是急需要用银的借款,可是,后来,借款的人越来越多,便是有那不急需的、一些家资丰厚的,也把手伸向了国库,去国库借款。有一次,我还听到有那请人吃酒了不趁手,便去国库借银使的,使完了,一时又不还,下次却又接着借!你看,就这样,国库里的银两只见出,却未见还,亏空,不是很正常? 老八最初接手户部还好,做事儿公允、谨慎,又细致,后来,日子越长,他越是找着了法子市恩。放任着那些不必借款的官吏也把钱借了出去,别人只记得钱由他的手里借走的,却没人去想那钱是国库的,只记得八爷宽仁,却很少再去想是皇上体恤。人家说他贤明,这事儿,便是一大因由。 老八只管借出,不管收回,今儿还把收缴欠款一事就这样推到了四堂兄身上!收缴欠款,这可是实打实得罪人的事儿,老八精明呀,四堂兄也真是,还真就接了!” 玉儿点点头:“就这事儿吗?还有别的吗?” 雅尔哈齐呼口气:“这还不够?” 玉儿笑道:“唉呀,不就是多了件儿工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做事儿难点儿罢了,只要你们身子骨儿好,大家都吃得饱穿得暖,便是有再大的问题,也能解决了。”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小脸儿,因为算计与筹谋而变得阴暗了一天的心情就这样在妻子的几句话后变得明朗了许多,那些沉重与郁闷也消逝无踪。 抱着妻子狠狠亲了好半晌,雅尔哈齐沙哑着嗓子道:“我媳妇儿要求总是这么低,仿佛过日子只要能吃饱穿暖,别的都不是事儿了。” 玉儿呼呼喘气:“本来就是呀,你想想,饿不着,冻不着,身子骨儿也好,这是不是就有精力了?有精力就能做事儿,就能把大麻烦变成小麻烦,小麻烦变成没麻烦,没麻烦了,这日子不就过得清爽了?你们这些聪明人呀,就是爱把简单的事儿想复杂了!想得越多,结果越是不自在。”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小嘴儿叭叭地一通念叨,那小样子别提多招人疼了,一时乐得抱着妻子在又宽又大的床上打滚儿,压得玉儿叽叽直叫唤,他却只顾着乐,直到觉得滚得满意了,才停了下来。看着妻子散乱的发髻,绯红的双颊,颤微微喘着气的小嘴儿,雅尔哈齐哑声道:“那么,如果咱们一个晚上不睡,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一个晚上?玉儿目现惊恐之色,一把推开他转身逃进了空间,只是,看着搂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玉儿想哭,这样也逃不了? 雅尔哈齐看着无人的空间,嘴角露出邪气的笑:“媳妇儿,这地方没人,真好!” 玉儿呆了呆,很快明白了丈夫的言下之意,尖叫道:“这种荒郊野外,你想做什么?” 雅尔哈齐兴致高昂得很:“媳妇儿,你这样子太让你夫君我兴奋了!” “媳妇儿,你这样子真像遇到恶少的良家妇女。” “媳妇儿,这边居然还是白天,嘿嘿,现在,你便是叫破天,也没人听到了。” “媳妇儿,这四处没人,哈哈,唉呀,咱们玩儿吧。” “媳妇儿,这一下,没别人,你得让我好好看看,嘿嘿,这个地方,真是个好地方,你夫君我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过火儿了。” “媳妇儿,你别跑,唉呀,你穿着肚兜儿往哪儿跑,嘿嘿。媳妇儿,玉光致致啊,哈哈,媳妇儿,咱们玩儿老鹰抓母□。哈哈,唉呦,你别扔我,你再扔,我抓住你可把你剥光。媳妇儿,你下面那条中裤如果掉了,你是不是就得变成光屁股,哈哈。媳妇儿,你小时候是不是就穿着一个肚兜光着屁股到处跑?” 玉儿听着那个男人肆无忌惮的言辞,再也受不了啦。尖叫道:“你个色/情/狂,你有完没完。” 雅尔哈齐跟个恶少似的在后面慢悠悠追着,一边嘿嘿地笑:“媳妇儿,你往哪儿跑?” 眼见要被扑倒,玉儿转转眼珠,一闪身出了空间。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一下没了影儿,呆住了…… 玉儿一个人坐在卧室的炕上嘿嘿地乐,小样儿,还治不了你?让你得瑟,现在,一个人在空间,好好冷静冷静吧。嘿嘿。 玉儿慢条斯理穿好衣裳,又出去把孩子们都哄着睡了,这才回了正房的卧室,进了空间去把那个应该已经冷静了的男人带出来。 雅尔哈齐坐在方才玉儿消失的地方望着远处的田地,神情显得很冷静,非常冷静,冷静得让玉儿有些担忧,他不是应该扑过来打自己屁股? 雅尔哈齐看着凭空出现的妻子,很温柔地冲玉儿笑道:“媳妇儿,过来,让爷抱抱。” 丈夫少见的温柔让玉儿打了个哆嗦,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怎么觉得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雅尔哈齐也不急,就那样伸着手等着。 玉儿睁大眼,上下左右来回地打量,总觉得丈夫有些不太妥当。 雅尔哈齐看着她跟小兔子似的,失笑道:“怎么,怕我会吃了你?” 玉儿犹疑地往前走了两步,雅尔哈齐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又走了两步,嗯,一切正常,把手放到丈夫手里…… 雅尔哈齐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一下合拢手掌。 那迅速果决的动作惊得玉儿的头皮一紧,抬头看时,丈夫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于是,玉儿顺着丈夫的拉力被他抱在了怀里。 雅尔哈齐弯身抱起玉儿,不紧不慢进了不远处的茅屋,也不关门儿,把玉儿放在了那张榻上。 “雅尔哈齐,咱们出去吧?” 雅尔哈齐温柔地笑道:“媳妇儿,急什么?这儿多好,在外面,一会儿你没忍住叫得太大声,事后又要怪我。” 玉儿听着丈夫这话,终于知道自己落入了狼嘴,一时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雅尔哈齐看着瞪圆双眼一幅戒备样子的媳妇儿温柔地笑着,眼中却闪着危险的光:“媳妇儿,爷今儿就要在这里,你要是把我又带出去,嘿嘿,以后半个月,你就别想下床了。” 玉儿嘿嘿傻笑着往后退,可惜榻也不太大,加上雅尔哈齐后,基本没有多少空间了。 玉儿退无可退,“雅尔哈齐,你要冷静!你可别冲动。” 雅尔哈齐倾身,温柔地一粒一粒解着玉儿的衣扣,一边笑道:“爷很冷静,一点儿也不冲动,爷就是想着,今儿你敢把爷一个人扔在这儿半个时辰,下次是不是敢把爷扔在一边一个月? 玉儿,爷方才一个人坐在那儿就在想,这种坏苗头,可不能让他下次再冒出来,应该扼止在萌芽状态,爷可不想以后成年累月的就担心你会在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是回房了?是平安?还是有什么不测? 嗯,玉儿,你知道,爷的心理很脆弱,为了爷以后的日子不至于过得太跌荡起伏,过于惊心动魄,爷决定,今儿得让你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下次,你就不敢扔下爷一个人了,你觉得呢?” 玉儿觉得头上的头发已经根根倒竖了,她现在知道了,热情的雅尔哈齐不可怕,激动的雅尔哈齐不可怕,邪气色/情的雅尔哈齐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冷静的雅尔哈齐…… 看着一动不动的玉儿,雅尔哈齐温柔道:“玉儿真乖,放心,一会儿,我会很温柔的,这时间还长,咱不急,你知道,就算今儿你不能让我满意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机会的,是吧。”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觉得自己被野兽盯上,浑身发僵的玉儿扯了扯嘴角:“爷,咱日子还长,不用急在一时吧?”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的外套剥光,反中衣也都全褪了下来,满意地看着仅着肚兜的妻子安份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爷这会儿没急,爷今儿只是惩罚你先前遗弃夫君的行为,爷得让你以后就算在潜意识里也不会再有把夫君我一个人丢在一边这样的念头出现,嗯,乖,你知道的,如果你今儿不顺着我,以后的半个月会怎么样吧?” 玉儿想哭,“连着半个月,咱们会变成|人干儿的。” 有连妻子潜意识都要管着的男人吗?她当初为什么嘴欠把潜意识一词的意思解释给他听?嗷…… 雅尔哈齐站起身,慢条斯理把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儿一件儿脱掉,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媳妇儿,夫君我对于你养护身体的本事还是很看好的,别说半个月了,就是半年,你也不会让我们变成|人干儿。” 265欠款 看着丈夫空空荡荡不着寸缕站在那儿,自房外照进来的光线让人把他看得一清二楚、纤毫毕现,玉儿的脸一阵发热,啊呀,这个臭男人,这青天白日的,怎么这么不害臊,居然就那样大刺刺站在那儿。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脸上的红晕,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你夫君我这身材,是你中意的黄金比例吧?嗯,也有你喜欢的肌肉,还不夸张,对吧?看看爷这胸,这胳膊,这腿儿……” 玉儿的脸更红了,恼羞成怒:“你到底有完没完?”这不要脸的男人,太不要脸了! 雅尔哈齐放下展示肌肉的胳膊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明亮的光线下穿着绣花红兜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暇疵的妻子,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玉儿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身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最后的一层肚兜也不能带给她一丝儿安全感,不妙的感觉也越来越深:“雅尔哈齐,你一会儿不会太过分吧,你别忘了,明儿我还要照顾四个孩子呢。”夫妻生活什么的很正常,可看着丈夫这样子,好像有些反常啊! 雅尔哈齐冲着妻子吡牙笑道:“媳妇儿,没事儿,咱们的孩子一天两天没你看着,不会有事儿的。当然,如果你想连着半个月也没精力照看他们,爷也会满足你的要求的。” 玉儿僵在当地,看着那头野兽慢慢把獠牙露了出来,凑近她的脖子,开始一口一口吞吃…… 一个晚上,四个时辰,那个男人一分钟都没离开过她的身体,玉儿觉得,自己被无限地撑大,又被无限地往中间挤压,身体的柔软度得到了无限的开发,四肢被最大程度地向各个方向掰扯,一会儿团成一颗球,一会变成一张纸,一会儿只有半拉身子,另一会儿全身都不复存在…… 当玉儿睁开眼时,周围只有微弱的光线,她茫然地看着周围,嗯,她又死了吗? 一张得瑟的、唇角带笑的男人的脸出现在视线内:“媳妇儿,爷从衙门回来了,你怎么才醒?绿樱说你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先喝点粥吧?” 玉儿呆愣愣地咽下男人喂到嘴里的粥,一股热气慢慢由喉咙滑到胃里……原来,她的身子还在呀,她以为她又成了一个灵魂呢。 喝完一碗粥,玉儿有些回过神来了,“孩子们呢?” 玉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微弱,像个垂死之人。 雅尔哈齐眼中的精光一闪,“你不先问问自己的夫君,居然先问孩子们?” 玉儿觉得刚发现的还存在的身体背上泛上一阵凉意,赶紧出声:“你在这儿不是!” 听着妻子用微弱的声音努力辩解,雅尔哈齐挑起唇角:“乖!现在感觉怎么样?”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你的那个用坏了没?”连着用了那么久,肯定坏了吧! 雅尔哈齐的牙白森森笑道:“媳妇儿,你要不要现在再用用?” 玉儿狂眨眼:“不,不用。” 雅尔哈齐把睡了一天还软趴趴的妻子搂到怀里,“媳妇儿,昨儿真尽兴!” 玉儿冲天翻了个白眼儿,“雅尔哈齐,体罚是不对的,咱们以后用点儿别的方式解决矛盾行不行?” 话音一落,玉儿感觉到丈夫的胸腔一阵震动,这是在笑?玉儿努力转动脖子去看丈夫的脸。 雅尔哈齐笑眯眯道:“媳妇儿,你夫君我决定了,以后但凡你有什么做得不合我的意了,咱就跟昨晚似的,这样,你记住教训了,你夫君我再大的气也消了,你说,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儿,多好。” 玉儿叹气:“跟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儿,这本来是一种享受,你是怎么把它变成一种欲生不能欲死不得的刑罚方式的?” 雅尔哈齐的胸腔又一阵震动,半晌,他方才回道:“媳妇儿,你昨儿遗弃夫婿的行为,以后不会再犯吧?” 玉儿咬牙赌咒:“我要再犯,我就是那四只脚走路的。” 雅尔哈齐笑道:“你看,结果很好,所以,你不用太在乎过程。” 过程?过程就是她被蹂躏得几次差点儿死了?为什么她就不能在乎?那个被刑罚的可是她!可惜,某个想怒吼的人,这会儿却是连说话的劲儿也没多少…… 玉儿软趴趴由着丈夫把她抱起来放进热水里,哼哼道:“咱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雅尔哈齐也跨进了浴桶,“后来你带我们出来的呀,你忘了?” 玉儿努力回忆,仿佛在第几次昏迷后,耳边听到说“咱们回去”这样的话,后来?后来?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玉儿叹口气,看来,这个男人没做晕,至少还记得出来去工作。 热水浸泡后,玉儿的精神又好了一点儿,气愤地开始遣责:“雅尔哈齐,你昨儿的行为,太不人道了。” 雅尔哈齐的手在妻子背上滑动,“人道?嗯,咱儿昨儿行的就是人道,是夫妻的敦伦大道。” 玉儿挣扎着要起身继续她的批判大业,雅尔哈齐的手在她腰上一顿:“媳妇儿,你精神不错,要不,咱们继续昨儿的活动?” 某个只敢在嘴上横的人被威胁得腰一下便软了,呜,和野兽,是没道理可讲的! 玉儿养了好几天,才把精神养了回来,这次“惨痛”的经历自然深深铭刻在了她的心里,以后好些天,她都躲着丈夫,可惜,每一次,总会被逮回去,好在,兴许是知道妻子那天被欺压得太惨,为了不引起暴动,雅尔哈齐倒也老实了几天,因此,倒也没让玉儿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等到玉儿终于把那场战争消耗的体力精力心力全养回来时,庄亲王府来人着他们回王府一趟。 王府内,人不少,跟玉儿成亲第二日见亲似的,满满堂堂,一个也没少。 双胞胎一边一个坐在庄亲王腿上,玉儿身边坐着雅尔哈齐与惠容,弘普则坐在雅尔哈齐与庄亲王之间。 庄亲王乐呵呵逗着两个金孙,玉儿不知所已,雅尔哈齐不动声色喝着茶。 二叔博翁果诺见大哥只顾着逗弄两个孙子,却半天不说话,咳嗽一声提醒道:“大哥。” 庄亲王抬头看一眼弟弟,反应过来,清咳一声道:“今儿把一家子招到一起,说一说归还国库欠款一事。” 雅尔哈齐拔茶叶的手顿了顿后接着继续拔,玉儿看一眼丈夫,拉着女儿的小手接着揉搓,这个朝堂的事儿和她们这些女眷又没关系,阿玛哈怎么在这个当口说起来了? 博翁果诺见大哥开了口,放心啦,“大哥,自打弟弟革了爵,这个日子就越来越艰难,弟弟在国库也借了些银两,咳,下面的孩儿们有职的也没两个,只是每年发给宗室的例银却有些不够使,也都借了些许。” 庄亲王看看形容枯槁的亲弟弟叹口气道:“你不是有地?还有铺子?” 博翁果诺又咳一声:“哥,不够使呀。” 庄亲王叹气:“每年我不是都着人给你送去些银两?” 博翁果诺脸红了红:“弟弟还有一家人要养呢,就都花了。” 庄亲王转头看看下面的几个侄儿:“你们还有谁借了?” 厅里响起或高或低的应答声,却没一个不曾借的。 庄亲王皱眉:“伊泰、荣贵,百福,你们一个三等侍卫,一个是奉国将军,百福,你考评差,最后得了镇国公的爵,你们都是有俸禄的人,怎么也借了国库的银子?” 伊泰是二叔博翁果诺的二儿子,他听到庄亲王责问,站起身回道:“大伯,我这侍卫不过五品,一年能拿多少?家里一家子张口等着吃,后来,没法子,就借了。” 荣贵也起身道:“大伯,侄儿一年的岁俸只有二百多两,禄米也只有二百多斛,侄儿还得养老娘,家里又有好些个孩子,侄儿日子也艰难呢。” 百福年纪较轻,倒不像两个叔伯那样厚脸皮,吭哧道:“伯祖,侄孙借得不多,只一千两。侄儿回家翻翻额娘留的东西,当当应该能还清。” 一边几个不乐意了:“百福,你小子每年有七百两银子,还有七百斛禄米,你是不愁,可叔伯我们却没来钱处呀。” “是呀,百福。你小子,只管着自己不是?” “就是,就是。” …… …… 百福被众叔伯围攻,一时脸涨得通红:“侄儿我这爵也是今年才得的,前些年不也一样过得紧巴巴的吗?怎么倒是我的不是了?” “你得了爵,你今后是不愁了,可叔伯我们可不行呀。” “是呀,你再怎么着,以后是不愁的嘛,便是今年手紧一些,明年就好了不是。” 百福听着叔伯左一言右一语,全是说他有爵有来钱处,让他接济的话,最后被顶得只能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一边的庄亲王见吵得不成个样子,咳嗽一声,厅里这才静了下来。 庄亲王道:“二弟,你借了多少?” 博翁果诺吭哧半天,才道:“五万两。” 庄亲王呆了一下:“我年年给你送银子,你怎么还欠下这么多?” 博翁果诺看看下面一众小辈,咳了一声:“弟弟这二十几年,日久天长,不就积下这么些?” 庄亲王想着二弟的爵从二十三年被革后,还真二十几年了。 庄亲王皱着眉道:“这次追欠,却是须得还的,皇上说了,宗室与国同体,咱不能和那些百官一样。” “哥,我也想还呀,可是,这不是手紧嘛。这段时间四阿哥又追得紧,要不,也不能来找你想法子不是?” 庄亲王皱眉,五万银子,他是有的,只是,这个口一开了,以后,却怕是止不住了,他可不想留一个空架子给儿子。 “老二,你的铺子,田地,每年下来,至少也得万把两吧?怎么就会欠下这许多?皇上开口允许借银,时间也不久,你怎么就欠下这么些?这可是相当于郡王十年的俸银呀!” 博翁果诺没敢看他哥,只低头道:“就是欠下了,我一直也没合计过,还是四阿哥把帐单送来我才知道总数的。” 庄亲王看看弟弟,又看看一屋子人,皱着眉头想,不用说,都等着他这个亲王帮着还呢。 庄亲王低头想心事,一边伊泰道:“雅尔哈齐,你有什么好法子没?” 雅尔哈齐抬起眼皮看一眼伊泰,伊泰只觉着被冰块儿凉了一下似的,还带着丝丝的痛。 雅尔哈齐翘翘嘴角:“堂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还需要想法子吗?” 伊泰鼓了鼓劲儿:“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时间这么紧,我们从哪儿去弄钱来还呢?” 雅尔哈齐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道:“五品的官儿岁俸银八十两,禄米八十斛,堂兄,你说说,你欠国库多少银子?” 伊泰赶紧道:“不多,两万。” 雅尔哈齐失笑:“哥,两万两白银不多,那多少是个多?” 266坏人 雅尔哈齐不等伊泰接话,接着道:“你岁俸八十两,两万两是你二百五十年的岁俸,五堂兄,弟弟我是希望你能活到三百岁啦,不过,你想没想过,咱大清的百岁人瑞有几个?” 三百岁?一屋子人都想,那是妖怪吧! 伊泰呐呐道:“我那时候也没想着拿俸禄还呀。” 雅尔哈齐斜靠在椅子上,也不看伊泰,垂目道:“那你借银时心里想着拿什么还?” 伊泰张张嘴:“堂弟,靠着那点儿岁俸银子,谁会够呀!便是那些个外地来京做官儿的都不够,何况咱们这些天皇贵胄,做件儿官袍还得十两呢,八十两哪够使的呀。” 雅尔哈齐唇角挑了起来:“五堂兄,你是觉着皇上发给你的俸禄少了,对不住你干的差事?” 伊泰听了这话,身子一下坐正了:“不,不,不,哥哥我可没这个意思。堂弟,这个话,可不敢乱说的。”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俸禄是朝廷发的,你方才说不够使,不就是嫌皇上给你发少了?” 一边的荣贵见二伯家的堂兄被问住了,咳了一声:“十二堂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宗室里,谁个是靠着俸禄银子过活的呀?” 雅尔哈齐瞟了这个早逝三叔的嫡子一眼:“九堂兄自己有铺子、有庄子,自是不用仅靠着俸禄银子过活的,啊呀,我这会儿才看见,你手上那扳指可是个好玩意儿,得好几千两吧?成色好!漂亮!” 荣贵听着连这个身家不扉的堂弟也赞他的扳指,一时有些得意:“是吧,嘿嘿,我也觉着不错,花了两千两买的,不贵……” “咳!” 一声咳打断了荣贵的显摆,荣贵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堂弟可不是自己平日来往那些个宗室亲贵,今儿也不是来品鉴玉石扳指的…… 雅尔哈齐的目光落在咳嗽的明泰身上:“三堂兄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这么急,都不让九哥把话说完?” 荣贵不行呀,空长了幅机灵相,却被个庶出的哥哥牵着鼻子走,若不是三婶儿还有点儿脑子,荣贵不知道被明泰怎么着算计呢。 三十七八的明泰又咳一声,方才笑咪咪道:“哥哥我今儿这有点儿上火,弟弟别介意哥哥我打断了你的话头。”回头又笑着对雅尔哈齐道:“十二弟,你素来是个明白人,咱们哥儿们要是自己能有法子,也不会找上堂伯来求着他老人家不是?你素来和雍郡王交好,肯定也希望他的差事办得顺畅不是?” 雅尔哈齐看一眼明泰,眼睛眯了眯:“三堂兄这话的意思是,你不希望雍郡王的差事办得利索?” 明泰笑道:“十二弟,我们要是真这么想,今儿也就不来找堂伯了不是?你看你,怎么倒抓起哥哥我话里的漏洞来了?”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三堂兄素来是咱们这些个兄弟里的智多星,需要人出谋划策时大家都喜欢找你,你和弟弟我说说,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了?” 明泰笑道:“十二弟,这智多星是你今儿给我封的,哥哥我以前可没这个名号,出谋划策更是说不上,不过是哥哥年纪大一些,大家喜欢没事儿的时候找我侃侃罢了。” 雅尔哈齐懒怠和这个面甜心狠的三哥说话,眯着眼道:“三堂兄借了多少?” 明泰清咳一声:“咱们这些个堂伯叔侄,少的借了几千两,多的,咳,也有个几万两的,不过,在十二弟眼里,这都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雅尔哈齐眯着眼呵呵笑:“在我的眼里?三堂兄这话说得,我的眼睛跟别人长的不一样?这白花花的银子就愣是看不见?弟弟我每年也才两千五百两的俸禄,怎么兄弟侄儿们几千几万的银子在我眼里就不是银子了?都是不值不提的?” 明泰看一眼伊泰,伊泰接口道:“十二弟,你看,你是有百万身家的人,比那国库还富,咱们这些个加在一起,还不顶你的一个零头,可不就是不值一提嘛!”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道:“百万身家?比国库还富?五堂兄你说的那是弟弟我吗?” “雅尔哈齐,你装什么傻呀?这京城,有谁不知道你打赌赢了一百万两银子?前几个月国库存银还只有五十万,你的银子可不就顶两个国库吗?” 雅尔哈齐眯着眼看着荣贵:“九堂兄,九堂嫂子的娘家人找你没?” 荣贵呆了呆:“没有,他们借的钱他们自己还,找我,我也帮不上忙。” 雅尔哈齐摇头:“你把九堂嫂子的嫁妆本儿用光了,他们没找你?九哥,你真行,岳家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连个屁都不敢蹦。” 荣贵一听这话,恼了:“十二弟,你可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用我媳妇儿嫁妆了?爷再没本事,也不能看上老娘们儿那点儿体已!” 一边明泰锤了一下腿,叹了口气,雅尔哈齐眯着眼翘着嘴角看了明泰一眼,明泰僵了一下,想了想,却又很是泰然地靠在了椅子上。 雅尔哈齐看着荣贵笑道:“你是爷们儿,你弟弟我也是爷们儿,咱爷们儿再没本事,也不能用老娘们儿的体已不是?没错,我媳妇儿是赢了八阿哥五十万,不过,她便是赢得再多,那也是她的,弟弟我却没那脸去动媳妇儿的银钱。” 荣贵呆了一下,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又被这头豹子激怒了,可花用媳妇儿嫁妆的名头,他却绝对不能让它落在自己头上,他以后还要出去见人呢。反正,现在一帮兄弟侄儿们都来了,他雅尔哈齐嘴再能说,除非他想得一个不顾恤同宗兄弟的名头,否则,今天这血,他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一边的伊泰看荣贵又败下阵来,呵呵笑道:“十二弟,你看,弟媳妇儿都嫁给你了,这人都是你的了,这银钱,不也是你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坐在雅尔哈齐身边的弘普见这些堂伯联起手来挤兑他阿玛,算计的还是他额娘的银子,自然不乐意了,板着一张小脸道:“五堂伯,你错了,汗玛法说,《大清律》有明文规定,这女人的嫁妆要嘛将来还得归还娘家,有儿女的则是传给儿女,却是没有夫婿什么事儿的,我额娘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将来,还会有许多兄弟姐妹,那些银钱都是我们的,不是我阿玛的。怎么,五堂伯想要侵占我额娘的嫁妆?五堂伯,你不怕我三舅的拳头?” 伊泰呆了呆,回头看看七岁的弘普,这小兔崽子,怎么比当年的雅尔哈齐还精,居然拿《大清律》来说话了? “弘普侄儿,怎么能说是侵占呢?你小,怎么也学着你阿玛乱给你堂伯们头上扣名头?” “方才不是五堂伯你说我额娘的嫁妆银就是我阿玛的吗?怎么,你刚说过就忘了?” 坐在庄亲王腿上的弘芝抬头道:“大哥,五堂伯这是年老痴呆,这是病,健忘。” 庄亲王别一条腿上的弘英也点头:“大哥,二哥说得对,这有些平日不太用脑的人上了年纪,就爱忘事儿。五堂伯就是这样的人。他今儿说的话,明儿就忘,昨儿说的话,今儿肯定也不记得,他这是上了年纪了,大哥,你别和他说话,说了他也不记得。” 弘芝又道:“不过,弟弟有些想不明白,五堂伯既不记事儿,怎么就记得额娘有银钱?” 弘英点头:“而且还把数字记得真真儿的,大哥,这是为什么?” 惠容在一边接口道:“二弟,三弟,你们小,不知道,这世上,财帛动人心,便是死人见了白花花的银子都得睁眼睛,何况五伯只是健忘?便是再健忘,这银子,却是忘不了的。” 伊泰因为惠容这一点儿没给他留情面的话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都是才几岁的孩子,童言无忌,可他若接了这话,岂不是自己承认是那见钱眼开的人了?一屋子堂兄弟,他也犯不着上赶着认下这个名头不是。 弘芝听了惠容的话,点点头:“知道,大姐,你说的是见钱眼开这个典故,是吧?”又回头对伊泰道:“五堂伯听到银子,就不健忘了,嗯,五堂伯,你以后要想不忘事儿,就让人跟你说银子的事儿,这样就不会忘事儿了。” 伊泰僵了僵。 弘英点头:“最好还让人拿块儿银子在你眼前晃,看着银子的颜色,五堂伯你指定记得更明白。” 伊泰现在只希望这几个孩子赶紧找别人,别只记着和他一个人说话。 弘英和伊泰说完话,又回头问荣贵:“九堂伯,你方才说我阿玛有百万身家,也是说我额娘的钱吗?九堂伯,你自己不用九伯母的钱,为什么让我阿玛用我额娘的?你是坏人。” 荣贵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方才他五堂兄血淋淋的例子摆在前面呢,他还是别吭声了吧,要不,他一会儿也成了那死了还为了银子睁眼的人了!这名头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一边的弘芝点头:“坏人!抢我们小孩儿的银子。”大哥方才说了,额娘的银子是他们的,不能让堂伯他们抢走了。 玉儿看着差不多了,咳一声:“弘芝、弘英,怎么说话的呢?那是你堂伯父,虽说隔了一房,那也是你伯父,怎么就是坏人了?额娘不是教过你们要尊老爱幼吗?” 弘芝睁大眼睛:“额娘,儿子和弟弟知道尊老爱幼,儿子就很尊敬玛法,也爱护弟弟,可是,堂伯父们不爱护儿?br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8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儿子们,儿子们也要尊敬他们吗?他们要抢儿子的银子,儿子也要尊敬他们吗?那他以后抢儿子的小红肚兜兜,抢儿子的点心,儿子也要尊敬他们吗?那将来儿子长大了,是不是也能抢堂伯他们孙子的东西,把他们抢光?” 玉儿想笑,拼了命压着笑意,板着脸道:“弘芝,你堂伯他们是大人,明白事理,不会抢你的东西的,你放心吧。” 弘芝眨眨眼,回头问:“五堂伯,九堂伯,你们会抢侄儿的东西吗?” 荣贵僵着脸扯着嘴角嘿嘿干笑:“看侄儿这话说得,九堂伯怎么会抢侄儿们的东西呢。” 伊泰也干咳一声,扯着嘴角笑道:“弘芝侄儿,你看,咳,这怎么是抢,你看,五堂伯跟你借,行不行?” 267软硬 弘芝眨着眼看看伊泰,回头对弘英道:“弟弟,你看五堂伯这样子像什么?” 弘英盯着伊泰看了好半晌,很肯定道:“五堂伯这话听着就像骗小孩子糖的坏人。” 伊泰脸上的笑又僵住了。 弘芝回头看着伊泰道:“五堂伯,你是坏人吗?” 伊泰干咳一声:“五堂伯不是坏人,五堂伯就是最近手头紧,找你们借点儿银子先用用,以后五堂伯有了,再还你们。” 弘芝回头看着弘普道:“大哥,五堂伯为什么没银子?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我们小孩儿借钱使?” 弘普板着脸道:“因为五堂伯不务正业,不认真办差事,汗玛法就没给他多少银子。” 伊泰一听弘普这话,着急忙慌辩解:“弘普侄儿,这话怎么能乱说,怎么五堂伯不认真办差事了?你去上书房就学着乱说话了?那满朝的大臣也都是不认真办差的?” 弘普板着脸看着伊泰道:“五堂伯,你怎么拿自己和一些奴才比?你这也太跌份儿、太没追求了,那些奴才,能和你一样?你姓的可是爱新觉罗!” “那宗室里借银钱的也不少,难道也都是不认真办差的?弘普,你这话,可把那借钱的宗室都得罪光了!” 弘普想了想:“别家宗室还有借银子的吗?” 伊泰点头:“有,当然有,没见连皇子们也借了?” 弘普道:“这样呀,我先前不知道,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一支的宗室借了银子呢,原来,别家的也借了呀。不知道别家的宗室是不是也和他们只有几岁的侄儿借银子使呢?” 弘普回头对弘芝道:“二弟,大哥方才说错了,五堂伯没银子,不是因为不务正业不认真办差,五堂伯没银子,是因为他不知道量入为出,挣一两银子,却要花十两银子,所以,他就没银子了。弘芝,你要记住这个前车之辙,以后不要大手大脚花用,额娘打小儿就教我们有多少本事挣多少钱花多少银子,记得吧?” 弘芝点头:“大哥,你放心吧,咱是有良好家教的好孩子,不会乱花银子的,将来额娘传我多少银子,我还能传更多银子给我的儿子。” 一屋子借了钱的人都在想,这有良好家教的不乱花银子,他们这些借了银子的,便是连良好家教也没了?可是,看着那三头身的娃娃——难道让自己这一干大人和一个四岁的娃娃去争、去吵? 弘英听了二哥的话,赶紧也表态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将来也会传很多银子给我的儿子。而且,弟弟我会从正路挣银子,不会走歪路,嗯,会勤俭持家。”说完回头问玉儿:“额娘,儿子是个好儿子吧?” 玉儿笑着点头:“嗯,弘芝弘英是好儿子,不仅知道量入为出,还知道勤俭,并且还懂得做人要走正路,嗯,额娘没白教你们,都是好儿子。” 弘芝弘英乐呵呵回头对视一眼:“弟弟,我们不乱花银子,是好儿子。” “二哥,额娘夸我们了。” 庄亲王看着两个乐呵呵的孙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头摸摸两个孙子的头,这俩小子,是故意的吗? 大厅里因为几个孩子的搅和,一时静了下来,先前踌躇满志的一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被几个几岁的孩子这一通数落,这样子,还怎么说下去? 明泰转转眼珠,看一眼二伯的继室张佳氏,又看一眼自己的嫡母萨尔图氏,示意两人别只坐着看戏了。 张佳氏与萨尔图氏对视一眼,无法,她们自己生的儿子也在这屋子里呢。 萨尔图氏比张佳氏年纪大一些,便先开口道:“堂侄媳妇儿,你看,你这些兄弟们也是没法子才求上门来,你就帮帮他们吧。” 张佳氏抽出手绢子擦擦眼睛:“堂侄媳妇儿,你素来最是怜老惜贫的,待人又和气,又心善,最是个一等一的好女子,你指定不愿意看着你这些兄弟侄儿们日子难过吧?” 玉儿和女儿对视一眼,回头笑道:“二婶儿,三婶儿,怎么你们就没点儿积蓄帮着哥哥们还了?哥哥们都借了多少?” 萨尔图氏与张佳氏对视一眼,“我们荣贵借了两万,我倒是有些体已,只是,却不够帮他还的,再则,我身为嫡母,也不能亏待了明泰与昌珠,这钱,就差得不少了。” 张佳氏也点头道:“是呀,我的陪嫁就是都卖了,也不够给孩子们还的。要不,也不能来求大伯了。” 玉儿笑道:“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清单,家里人都各借了多少,能还上多少,还差多少的?” 萨尔图氏与张佳氏对视一眼,心道有门儿! “这个,我们心里大致有个数,可具体的清单,却是没有。”说着回头看明泰。 明泰点头:“若不然,我们现在就把这个清单列出来?”趁热打铁才不会再出什么事端。 一边的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没吭声。 玉儿和惠容对视一眼,惠容道:“三堂伯,我来帮你们列单子吧。” 米公公很快着人搬来一张桌子并笔墨纸砚,惠容跳下椅子,坐到那张桌子上,开始听这些伯父叔父堂兄们报数字。完了,又掏出随身的一个小本本,用一根儿玉儿做的炭笔重列了一个表格在一张纸上,回到额娘身边。 “额娘,女儿算出来了,总计借银十八万五千三百两,嗯,这里面还没有叔祖父的借银。” 玉儿看完了女儿统计的表格抿嘴笑,顺手把那张纸递给雅尔哈齐,回头问道:“不知道哥哥们把这些银子都用到哪儿去了?” 荣贵道:“唉哟,堂弟媳妇儿,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只说借不借银就行了,有些事儿,你们这些女人家不懂。” 伊泰点头道:“可不是,官场应酬的事儿,你一个后宅的女子,说给你听,也不好。” 玉儿的眼睛眯了眯,合着,都当她是个又憨又傻的暴发户?还上赶着借银子给他们? “二婶儿,三婶儿,我是个后宅的女子,什么也不懂,你们看,这前面男人们的事儿,我一个女子也不好管,你还是让他们这些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们自己想法儿吧,咱们这些女人,只管着在后院儿好好过日子就成了。反正,他们总会想法子把银钱挣回来的。” 萨尔图氏听了玉儿这话有些郝然,回头斥道:“贵儿,怎么说话的呢?你堂弟媳妇儿愿意帮着你们还银子,问问你们银子用到哪儿去了都不成吗?” 玉儿抿嘴,帮着还银子?好嘛,这一下,这银子她得白出? 张佳氏也道:“老五,十二家的愿意帮忙,你们要好好谢她,怎么说话的呢?” 荣贵与伊泰眼带笑意对视一眼,荣贵道:“十二弟妹,你看,哥哥这嘴素来不是个会说话的,你别介意。” 伊泰也道:“十二弟妹,呵呵,你是个财大气粗的,不知道我们这些哥哥们日子难过,这一日借一点儿买点儿米,一日借一点儿买件衣裳,这钱就这么积下来了,这在外面应酬,咱们是宗室,总不能等着下面的奴才掏钱吧?可一顿饭,那就得上百两呀。你说,我一年挣的,还不够一顿的饭钱的,没法子,只能跟国库借。” 玉儿轻笑出声,“五堂兄,你真不容易,下面奴才请你吃饭,还得您掏银子,您真是个体恤下情的好主子呀。” 伊泰点头:“可不是,我这人,就是心软,看着下面奴才们日子过得紧巴,有时可不就帮着他们付银子嘛,十二弟妹你打小儿养得金贵,不知道外面的世情,哥哥我好些个同僚,那日子也不好过,哥哥我看得不忍呀,也不免接济些银子。” 玉儿点头:“五哥是个好心的,宁愿自己借国库的银子帮人,也不忍让同僚自己去借国库的银子背一身债的。” 伊泰呆了一下,咳一声,“这个,这样的事儿,只是一个两个,更多的,其实,还是官场应酬,咳,这个,我当着这个侍卫,总不能落了皇上、落了咱这一支的面子不是。你说这穿得破衣烂衫的出去,也不成不是。” 玉儿轻笑道:“这一餐,吃得可比皇上还好。一顿饭,一百两银子就出去了?” 伊泰卡壳了,不是说是个把十万银子当十两使不知世事的?她五十万随意乱下,不是因为不知物价? 明泰皱皱眉:“十二家的,你这是不愿意帮兄弟们不是?” 玉儿轻笑道:“三堂兄,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这个,我从小就知道,便是教我的四个儿女,我也是打小儿这么教的。” 明泰道:“既如此,你何必挖苦你五堂兄?” 玉儿挑眉:“挖苦?三堂兄,你从哪儿听出来的?你听人说话和别人可真不一样,明明弟妹我是好奇询问,你怎么就听出挖苦的意味来了?你知道,我是个后宅妇人,这不是不懂前面的事儿,就想问这么些银子是什么样的能耐才能花完的,怎么,三堂兄,我不应该问?” 明泰道:“十二弟妹,你上百万的身家,何苦计较这许多。” 玉儿笑道:“家资巨万,子孙不贤也得败光。我便是从娘家带来再多银钱,如果不计算着花,将来还能给孩儿们留下什么?难不成让我的孩儿们将来也去向国库借银子?再则,三堂兄,儿孙都是跟长辈学的,你看看,你们借银,你们的儿子是不是也跟国库伸手?我还指着我们家惠容将来勤俭持家呢。” 伊泰有些恼:“十二弟妹,你这是仗着财势准备插手兄弟们的家事?” 玉儿脸上的笑容这一下可一点儿没剩下,绷紧了脸道:“五堂兄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插手你们家事?我自己的几个孩子还不够我操心的,我还有那心力?再则说了,我嫁给我们爷七八年了,我什么时候管过别人家的闲事?” 明泰道:“十二弟妹既不愿管别人家的闲事,那就别问那许多了,只说帮不帮我们还吧。” 惠容看这些伯父咄咄逼人,出口道:“亲兄弟,明算帐,大家既要借钱,是不是要写个借条?为什么伯父们没人说这话?” 明泰与伊泰对视一眼,点头道:“行,写借条。”借条是写,至于什么时候归还,那就两说了。一辈子不还,还能拿他们怎么着! 惠容道:“那把归还日期也记得写上啊,可别把债留给儿孙呢。” 明泰与伊泰皱眉,怎么这一家子的小孩一个比一个精? 268零头 “大侄女儿,你看,这有钱了,我们肯定就会赶紧还上的。” “是啊,是啊,大侄女儿,我们这肯定尽快还,可这日期,可着实说不准呀。” 雅尔哈齐咳嗽一声,再不出声儿,他的妻子女儿就被人欺负了。看一眼坐在厅里的这些个兄弟,雅尔哈齐翘着嘴角笑道:“同宗同室的兄弟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大家心也要齐,对吧。” 众人点头,要的就是这话。 “你们弟媳妇当日与郭络罗夫人在太后面前定赌,你们都知道那是你们弟媳妇人老实,被逼到了风口浪尖……” 雅尔哈齐眯着眼笑:“……老天疼憨人,傻人有傻福,你们弟媳妇儿还就赢了!她赢了,你们大家都高兴吧?” “高兴,高兴,那肯定的。” “是呀,自家人赢了,能不高兴吗?” “高兴。” …… …… 雅尔哈齐看一眼堆着笑脸的众人,眼睛眯得越发细长:“高兴?哈哈,是呀,我相信,十堂兄是真高兴,至于你们几位兄弟,呵呵,那就两说了!” “十二弟,这怎么说的,怎么就两说了?哥哥们肯定高兴的呀。” “是呀,这胳膊肘都是往内弯的不是?” “咱们是一家人,这人谁会不顾着自己人呢?” 雅尔哈齐哧哧地笑:“既是顾着自己人,三堂兄,你下的那一万银子,怎么是买的郭络罗氏赢?还有五堂兄的两万两、八堂兄的五千两、九堂兄两万两、十四堂弟一万两,你们也跟三堂兄一样的吧,全都买的郭络罗氏赢。呵呵,这是顾着自己人?这是胳膊肘往内拐? 你们是欠了国库的银子没错,可那银子既不是买衣买食的,也不是奉养老人养育儿女的,你们欠银子,是因为你们当初盼着你们十二堂弟媳妇儿输掉她那五十万嫁妆银子呢。呵呵,你们日盼,夜盼,就盼着自己能赢,盼着我媳妇儿输吧!” 被点名的堂兄弟脸色都不太好,面面相觑,他们的事儿雅尔哈齐是怎么知道的?连具体的数字都一清二楚…… “砰!” 庄亲王听了儿子的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这事儿? “都是真的?” 一屋子人没人敢出声儿,雅尔哈齐没把握,这话也不能说出来,这会儿再说什么狡辩之辞,都没用了。 雅尔哈齐接着道:“我的血脉兄弟不仅自己下注赌郭络罗氏赢,还告诉旁人说我媳妇儿除了嘴上会哄老人开心,别的都不行,甚至之前还有兄弟帮着郭络罗氏传我惧内,传我媳妇儿是妒妇,甚至传我媳妇儿欺凌庄亲王府。呵呵,我的兄弟们呀,因为你们的话,那买郭络罗氏赢的可就更多了,呵呵,最后,庄家们赚了个盆满钵肥呀。 哈哈,那个最高的十倍一的赔率,你们可是出力不少呢,当然,那个庄家最后输得连条裤子也没穿的了。我的兄弟们,你们还没外人强,我听说,有一个下注的,因为赌我的媳妇儿赢,呵呵,赢了两百万,哈哈,两百万呀,这可是那次最大的赢家了,你们说,你们要是真的向着自己家人,你们是不是也会数钱数得手抽筋?你们要是向着自家人,你们现在是不是也富得流油?你们要是向着自家人,你们现在会聚在这里?” 弘普板着脸道:“原来,伯父们都盼着我们家倒霉呀?” 惠容哼道:“方才还说兄弟间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忙呢。” 弘芝抬头看着庄亲王道:“玛法,这就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吗?” 弘英喊道:“额娘,我要回家,伯父叔父们好可怕,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伙同外人把我们绑票了换钱?” 庄亲王急忙把两个孙儿抱稳:“弘英不怕,不怕,有玛法在呢。” 弘英抽抽答答道:“玛法,弘英害怕,原来堂叔堂伯们都盼着我们家倒霉,呜——” 弘芝瘪瘪嘴儿,也扑到庄亲王怀里嚎。 弘普与惠容对视一眼,各个抿紧了嘴。 玉儿手绢子捂住嘴,瞪大眼看着张佳氏与萨尔图氏,半晌,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问:“二婶儿,三婶儿,这就是兄弟相亲吗?但凡逢年过节,生辰忌日,我是少了兄弟们的,还是短了兄弟们的?对着你们这些长辈,我哪年不是大包小包的孝敬,可有失了礼数,少了孝心?对着晚辈,我哪年不送衣送食送米送钱?我是为长不慈,还是为人不公?一家子,几十口人,不论嫡庶,我可曾短了谁的不曾?便是堂兄们侄儿们的小妾通房,我也年年都送上东西的,我做得还不够吗?到底要怎样,才能换回一丝儿回护之心?二婶儿,三婶儿?你们教教我,我还要怎么做才够?” 张佳氏与萨尔图氏尴尬地对视一眼,看着这个堂侄儿媳妇捂着眼在那儿号淘大哭,不一会儿,一条手绢子就全湿透了。 惠容也瘪着嘴儿:“额娘,您别伤心,容容孝顺您。” 玉儿把手绢子扔在一边的桌子上,叭一声,众人还听到个响,那有些良心的忍不住叹气,这是真伤心了呀,这声儿,手绢子跟水里浸了似的。 萨尔图氏看着掏出一条新手绢子搂着女儿接着哭的堂侄儿媳妇儿,有些尴尬道:“十二家的,你快别这么哭,这把眼睛哭坏了。” 张佳氏也道:“是呀,十二家的,你这些兄弟一时头昏,你别和他们计较。” 玉儿的手绢子很快又湿了一半,听到这话,嗡声嗡气道:“二婶儿,三婶儿,这白花花的银子,总计十几万两,这是一时头昏会去下的注吗?分明是都盼着我倒霉,盼着我输呢,呜呜呜,亏了我还巴心巴肝的要帮着你们还债,却原来居然没一人是向着我的。呜呜呜,我们公公还在呢,就这样欺负我们,如果我们公公要有个万一,岂不要打上门来强抢?” 二叔博翁果诺咳一声道:“这怎么说的,怎么还喊打喊杀起来了?” 玉儿把那很快又湿透了的手绢子又叭一声扔到桌子上,抽出一条新的揉揉眼睛,放下手绢子问:“二叔,你那银子,不会也是下注输了的吧?” 庄亲王瞪大眼睛看着他弟弟。博翁果诺眼神躲闪:“哥,我这不是想着,万一侄儿媳妇输了,我们这边也能捞回一些嘛。” 玉儿抱着惠容又哭开了:“容容啊,那是你亲亲的二叔祖呀,那是你玛法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呀,容容,咱们以后可怎么过呀。” 庄亲王一拍桌子,“儿媳妇,不许哭!” 玉儿被庄亲王这一下吓住了,哽住了,开始打嗝儿,眼巴巴看着庄亲王。 庄亲王见儿媳妇儿四个孙儿孙女都瞪大眼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一时有些窘:“儿媳妇,别哭,你阿玛哈我身子骨儿好着呢。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母女的。” 玉儿打个嗝儿:“阿玛哈,儿媳妇知道,嗝,儿媳妇就是心寒,儿媳妇这还想着帮兄弟们还债呢,嗝,谁知道,嗝,兄弟们没一个向着我的,胳膊肘,嗝全都往外拐。” 庄亲王听了儿媳妇这话,回头看着自己弟弟,叹口气:“老二呀,你太让你哥我寒心啦,你是缺那个钱使?你不缺,你有田有庄子,有来钱处。自打你革爵后,我怕你过得不顺意,我又年年给你送钱,老二呀,我这个哥哥做得没缺失的地方吧? 自打我们家老大成了亲,老大媳妇儿对你哥我好呀。你哥我身子骨儿能像现在这样硬实,全凭了她帮着调理呀,老二呀,我这个儿媳妇待你也从没差呀,那我有的,虽说并没都给你备一份儿,可哪年也没差过你东西吧?你自己儿媳妇儿也就这样了吧?你怎么还盼着她把嫁妆本儿输了?” “大哥,我真没盼侄儿媳妇输,我就想着,她很难赢,我就想着,能赢回来一些就赢回一些。” “老二呀,说一千,道一万,你下了注,肯定就想着赢,你想自己赢,那就得我儿媳妇输,你这不还是盼着你侄儿媳妇把嫁妆本儿赔光了?老二呀,你不该呀,哥哥我待你不薄呀。” “大哥——” 庄亲王一挥手:“你们既然有钱去赌,必然日子过得不难,这次,哥哥我就不帮了。有那家里确实艰难的……” 玉儿开声道:“阿玛哈,有那确实艰难的,儿媳妇肯定帮。”拉拢一部分人,打击一部分人,这在哪儿,这法子都行得通。 雅尔哈齐从女儿身上掏出那只小笔,把那盼玉儿输的人名儿都一笔勾了,把纸递给惠容:“容容,去,跟你玛法都说说有哪些叔叔伯伯堂兄们还知道咱们是一家人的。” 那坐在下面当初没下错注的人眼睛都亮了,那没下注的自然也都知道这一下自己有救了。而当初下错注的则全都搭拉下了脑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惠容拿着纸走到庄亲王跟前,照着那纸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惠容念到谁的名字,那下面儿便有那轻声欢呼的,惠容念完了,又快速算了一遍。 “玛法,这样算下来,额娘需要借给这些叔叔伯伯堂兄们共计四万五千八百两。玛法,额娘经常说一家人要互相帮助,您放心吧,容容也爱护家人,虽然这银子是额娘留给我们兄弟姐妹的,不过,我们都愿意出这银子。” 庄亲王摸摸孙女儿的头道:“容容乖,这钱呀,还是玛法出吧。你额娘的钱将来还是留给你们兄弟姐妹吧,玛法不能让外人说花儿媳妇儿的嫁妆本儿呀。” 容容眼睛闪了闪:“玛法,你帮着叔伯兄弟把欠的债还了,要是没银子了,容容会给您养老的,嗯,还有哥哥和弟弟们。” 弘普点头:“玛法,您放心吧,弘普将来指定有能耐,能挣银子养您,还会把您养好!” 弘芝弘芝一起道:“玛法如果没银子了,孙儿们养你。“ 庄亲王心里暖乎乎的,呵呵笑道:“好,玛法等着你们长大了养老。” 雅尔哈齐笑斥道:“几个臭小子,这是把你们玛法抢走了?还把你们阿玛忘了?” 弘英眨眨眼道:“阿玛,儿子们连你一起养。” 庄亲王听着儿孙争着要给自己养老,心里软成一团,觉得这日子再没比这更好的了,一时拈着胡须笑眯了眼。 庄亲王乐呵完了,这才回头看着自己弟弟并那几个垂头丧气的侄儿,叹口气道:“不是我偏着自己的儿孙,这事儿呀,你们做错啦,再怎么着,你们这心思,却是坏了。唉,平日你们大伯这一家子,难道苛待了你们吗?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希望以后你们真的知道什么是一家人,什么是相互扶持。” 269谋士 一群人最初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地进了庄亲王府,如今却落得灰头土脸、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出来,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这是偷鸡不着蚀了把米?没落着一分银子,还把亲王大伯的心也冷了? “三哥,雅尔哈齐那小子怎么那么清楚我们下注的银钱数字?” “他是一直盯着我们?” 明泰摇头:“他没那么多人手,再则,咱们也不是死人,被人盯梢了还能不知道?” “难道是庄家那儿漏的?” “咱们既不是在一处下的,便是有一处庄家漏了,不能所有的庄家都把咱们的事儿说出去了吧!“ “那雅尔哈齐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连下面的孩儿们下的零散银子,他也都知道,这也太他娘的背晦了。娘的,今儿真他娘的倒霉,这眼看着十几万的银钱就要到手了,十几万呀,老子挣他娘的十年都不定能挣回来——全飞了!他娘的雅尔哈齐,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贼、越来越他娘的滑溜了。” “唉,还是赶紧回去想法子筹银子吧,雍郡王那儿可一直催得紧呢。” “娘的,老子不还了,老子没钱,老子就说找雅尔哈齐借银子没借着,哼,他雅尔哈齐不得落个不敬兄长的名头?……” “荣贵,跟额娘回家。” 萨尔图氏瞪了大放阙词的儿子一眼,荣贵缩了缩脖子,跟众兄弟打个招呼后跟着他老娘走了。路上,萨尔图氏道:“你个记吃不记打的,你还去惹老十二做什么?你这爵再往下传就没了,你不为自己想,还不为儿孙想想?你儿孙还指着老十二将来照看呢,你还敢去坏老十二的事儿?你没见你大伯今儿坐在堂上爱惜孙子的样儿?这亲王爵,将来指定是老十二的,皇上又看重老十二,你以后见着老十二一家给老娘我夹紧尾巴,听到没?” “额娘——” “你给我闭嘴!你下注的事儿,怎么一点儿不和你娘我说,啊?如果你说了,你娘我才不来出这个头呢,我就你这一根独苗,老娘我就是把嫁妆当干净了,也不能让你落到今儿这地步,唉,你呀,性子冲动,这么多年也没改,为这,你吃了多少亏?今儿所幸还有个明泰伊泰,要不然,就你一个人,岂不招你大伯一家人的恨?你以后不准再和他们掺和,明泰那小子,太会算计了,今儿你老娘我也着了他的道儿了。” “额娘,怎么说的?” “我的傻儿子呀,明泰和八贝勒家走得近,当初,你们是不是听他的才输了银子的?今儿,你们这些兄弟想从十二家那儿掏银子是真,可明泰估计还想着能坏了十二一家的名头,他应该还一直想着你大伯的那个爵呢。” “额娘,不能吧,就算十二得不着,三哥就那么大把握能落在他头上?” “现在八贝勒得皇上看重,又得大臣拥戴,老三和八贝勒又走得近,你说,如果你大伯没早早把这世子的名头定下来,将来,是不是就有可能落在他头上?况且,就算定下来,不还可以夺爵?老三打十二一生下来,就从没停过使手腕子,便是十二这些年得了皇上的青睐,他不也找着机会的坏十二的名声?他看八贝勒夫人与十二家的对上了,他不就上赶着凑了上去让人家使唤?他要不是还想着这事儿,他能这样?今儿十二那话里说的就是他。他先前或明或暗可没少说十二一家的不是。” “额娘,那三哥应该巴结太子呀,怎么巴结上八阿哥了?三哥的打算,能成吗?” “这个,谁知道呢,总之,你以后远着点儿他们,别被当了枪使了,现在,你别急着头出,咱们慢慢看。只是,以后你不要再像今日这样莽撞冲在前头了。” “额娘,我知道了。” “乖,咱回家再想想那银子怎么办吧,唉,你额娘我的老本儿,这回可剩不多少罗……” “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没让您安安乐乐养老,还要替儿子操心。” “傻儿子,额娘这一辈子,就你这一根儿独苗,额娘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 “额娘——” …… …… “额娘,咱先不急着还,反正,好些人都没还呢。” “看吧,你这几日多听着点儿消息吧。” “嗯,额娘,儿子知道了。” 玉儿一家没留在庄亲王府,因为庄亲王拉了二叔博翁果诺准备进行再教育,因此,玉儿一家便坐着马车回了贝勒府了。 晚上,躺在床上,玉儿问丈夫:“雅尔哈齐,你是怎么知道那几个堂兄弟们是赌博输了银子的?”玉儿对这一点非常好奇。 雅尔哈齐翘翘唇角,眯着眼不吭声儿。 玉儿探身过去抓着丈夫的胳膊摇,雅尔哈齐眯着眼由着妻子摇晃,摇了一会儿,玉儿直喘气,唉呀,这个男人这身架子,也太累人了。 雅尔哈齐睁眼看着妻子娇喘微微瞪大眼气呼呼看着自己的样子,笑着指指自己的薄唇。 玉儿不乐意地噘嘴上去亲了一记。 雅尔哈齐不满意,又眯上眼,玉儿无法,只能又爬过去狠狠亲了几下,亲得啾啾直响。 雅尔哈齐满意了,拍拍身边的位置,玉儿自动自发爬过去躺到他怀里。 “还记得博洛吧?” “就是你拿了瓶我自己制的药,救他一命那人?” “对,那是我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发小,那小子,也是个庶子,小时日子过得也不安稳,嫡母为着怕庶出的子弟太有出息,给他们安排的侍女全是一些妖媚的,他十一二岁就和侍女滚到了床上,以后天长日久的,就坏了身子。” “怪道不长命呢!”十一二岁,那还长没成呢,这真是…… “他嫡出的兄长叫孟俄洛,今年皇上提了孟俄洛做副都统。他还有个同母的哥哥,你也见过的。” “咦,我见过吗?” “嗯,见过一次,那次四阿哥生辰,就是知道你怀龙凤胎那次,进园子里不是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奴才?记得吧,爷一脚差点儿把一个胖子踹死那次?” “啊,那次啊,记得呀,就是郭络罗氏还伸腿儿拌我那次嘛。”第一次被人调戏,印象还是有的。 “对,当时那一起的几人里不是有个红带子?那红带子便是博洛的同母哥哥。不过,他哥比他脑子好使,既没招了嫡室的忌,又没坏了身子,博洛不行,比起他哥来,他差多了。博洛上次连奴才的女人也要,便是因他命不长久,于是就越发放纵,结果,他干的屁事儿还给我们添麻烦,那小子……” 雅尔哈齐说起来便觉得牙痒。 “现在他的身子应该没事儿了吧?” “是呀,若没你,那小子这会儿估计已经被黄土埋了。” 对于丈夫的心思,玉儿还是知道的,他自己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再怎么着,总有感情的,能救回来,丈夫必然是很高兴的,反正药是自己制的,那药的效果在这世上也算奇药,不过却比不上空间仓库里的那般神奇,用了也不惊世骇俗,如此,用就用呗。 “那小子被那瓶药把命救了,倒没忘恩负义,拉着他亲哥扬桑阿替我打听了不少事儿,他哥又比他有本事多了,咱家这些狼兄虎弟的事儿,自然没漏。” 玉儿叹道:“人才啊!” 雅尔哈齐点头:“这兄弟俩,都是人才,他们的那个生母,虽然位份卑微,却能护着他们兄弟俩长大,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也学了他们生母的本事,于探听消息一途最是拿手。” “你那个发小现在好了?还要药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小子,不能一下让他太壮,若不然,只怕他又要挥霍,说不准怎么纵欲呢。先这么着吧,以后看着情况再给他。” “呵呵,今儿这消息还真有用,若不然,咱们还不好脱身。” 雅尔哈齐回头看着妻子道:“你怎么哭成那样?湿了三条手绢子!平日不是素来心淡,今儿倒像伤透了心的样子?” 玉儿嘿嘿笑道:“不是我的眼泪啦,是我招的空间里的湖水,嘻嘻,我若不伤心透了,两个婶儿还不知道怎么说情呢。帮那些个心肠不坏的,我是乐意啦,可是,要帮那几个狼心狗肺的,我才不愿意呢,就哭呗!” 雅尔哈齐失笑,拈着妻子的小鼻尖道:“也有脑子不笨的时候啊!” 玉儿白他一眼:“我只是懒得花心思,我本来就不笨。 “雅尔哈齐,这次皇上怎么没让你和四阿哥一直追欠款?” 雅尔哈齐皱着眉头想了想:“要嘛,是皇上护着我,要嘛,是皇上想看看四兄的能力,要嘛,是皇上不想让众臣觉得他太大张旗鼓。上次赈灾派两个贝勒也就罢了,毕竟关系多少人命,这次,只是银钱上的事儿,又是两个贝勒就显得过了。” 玉儿叹气:“这一下,满朝文武,会得罪多少人?” 雅尔哈齐道:“有什么办法,这差事,太子荐了四兄,老八也附和,别人谁也不愿意接手,四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追回了多少了?嘻嘻,国库居然没我钱多。我现在是不是算富可敌国?” 雅尔哈齐好笑道:“远着呢!一个国家,真正的收入一年怎会只有五十万?你虽也有百万银子,其实也就顶一个零头,库里的银钱,只是被借走而已。 不过,从来都是借钱容易,还钱难。众人估计都想着法不责众,这国库的银子什么时候能还上,还真说不清楚,老八老九又在暗地里拖四兄的后腿,麻烦呀!” “八阿哥九阿哥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国家是他们家的呀! 雅尔哈齐闭着眼道:“老八老九就想着给太子添乱,四兄是跟着太子的,给四兄添乱不就是给太子找麻烦?四兄这差事办好了,推荐他的太子也有功,老八老九他们岂会愿意让太子得了这功去?平日一些小事儿就罢了,这次若办成了,可就是大功一件!老八老九当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为什么总和太子过不去?” “为什么?为那把椅子,兴许还因为他们小时候在宫里受的气。太子的骄纵也不是一日两日,平日虽不见得会故意欺压兄弟,可那有意无意的藐视、轻视、无视,那些日常一点一滴不满的累积……大家都是皇上的儿子,太子做得天下将来的主人,别人也能做得,再则也都或多或少看到一些皇权与储君权力的磨擦,都是人精呀,怎会不抓住机会想着翻盘?” 玉儿翻身:“烦,说点儿别的吧。” “别的?嗯,四兄替弘晖请了个师傅在家,其实,我估计应该是四兄请的谋士,瘸了条腿,四兄说想请你去帮忙看看呢。” “哦,明天……去吧……” 看着妻子不大会儿就睡着了,雅尔哈齐失笑,这就是妻子追求的生活?睡得像小猪! 雅尔哈齐挥手熄了灯,怀里搂着馨香温软的身子乐呵呵追随妻子的脚步而去…… 玉儿与雅尔哈齐坐在四阿哥的府里,不大会儿,下面人扶了一位拄杖的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过来。 “草民给贝勒爷、贝勒夫人请安。” 雅尔哈齐不等他拜下去,挥手道:“别多礼了,起来吧。你这身子也不方便,再则,我听说,我四兄还给你行了半礼呢,我可不敢受了你的礼。” 中年人也不矫情,他是见过这位雅贝勒爷的,知道他的性子,此时柱了杖自己坐到下手的椅子上,笑道:“我一个草民,哪敢受四爷的礼,嘿嘿,不过是四爷礼贤下士,领着几位阿哥按汉人的礼求师罢了。” 雅尔哈齐放下茶盏,睨了中年人一眼:“邬先生,这一下,放心了?我四兄待你不薄吧?这从南到北几千里路走得也不算冤吧!” “嘿嘿,邬某有幸得四爷看重,自会认真教导府内的阿哥们的。” “老滑头!” 邬先生摇头:“雅爷错了,邬某是方正君子,与雅爷可不是一类人。” 玉儿一下乐了,“邬先生很诙谐呢,一点儿不像那些个读书读得只记得八股文的迂腐书生。” “夫人过奖了,邬某是个刑余之人,如果不豁达一点儿,这日子却是难过了。” 雅尔哈齐挥手:“爷不耐烦听你卖弄唇舌,四兄说你这腿不行,让爷的媳妇儿过来替你瞧瞧。爷一个贝勒还得替你跑腿儿,你这日子过得,啧啧……” 邬先生笑眯眯道:“邬某很感谢四爷的用心,邬某这算是跟对人了。” 雅尔哈齐气乐了:“嘿,这给你瞧病的人是爷的媳妇儿,你怎么不记着点儿爷的人情,倒只谢四兄?” 邬先生顺着胡须,笑眯眯道:“若没四爷,雅爷怎会想起草民来。” 雅尔哈齐咬牙道:“既如此,我们夫妻这便回去了,你们四爷自会替你寻摸好大夫,爷我就不多这个事儿,不操这份儿闲心了。” 270影响 邬先生笑道:“雅爷,邬某这话还没说完呢。不论是四爷嘱托,还是雅爷您出自本心,总之,劳动您夫人尊贵之躯替邬某一介寒儒瞧病,邬某真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感激不尽,也受之有愧。” 邬先生说着,起身冲玉儿做了一辑,玉儿笑着起身还礼道:“邬先生多礼。” 雅尔哈齐吡牙道:“原来,还是有爷的事儿?” “看雅爷这话说的,这夫人是您的,若没您同意,夫人也不能来不是?邬某这都记着呢。” 雅尔哈齐回头对玉儿道:“看见没,这就是文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好是他说,歹也是他说。” 玉儿笑眯眯道:“你俩关系好得开始拌嘴了?” 雅尔哈齐吡牙:“谁和他关系好,一个势利眼,当初在南方,四兄忙得没空,爷还和他厮混了好些日子,这才住进四兄府上多久?这就事事都偏着四兄了。” 邬先生一点儿不介意被雅尔哈齐挤兑,笑道:“邬某若跟了雅爷回您的贝勒府,邬某自是偏着雅爷您的。” 玉儿捂嘴笑:?br / 清心游第8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邬先生这是吃谁家的饭,听谁管,呵呵,是这么个理儿。我们家弘普常跟弘晖一起,邬先生教导晖儿时,也顺便指点指点普儿吧,这就算先生付的诊资了。” 邬先生肃然道:“夫人抬举邬某了,若天下人知道念几句子曰诗云就能得夫人亲自看诊,不知道会抢破多少头颅。” 玉儿灵觉早就扫完了,开口道:“邬先生也真好毅力,明明腿脚无力,却仍然自己拄杖而行,行走后抽扯得筋脉疼痛无比,却还能谈笑风生。” 邬先生呆了一下,叹道:“夫人果然心细无比,邬某本以为已能做到不形于颜色,没想到,还是被夫人看出来了。” 玉儿摇头:“我很少为人诊病,诊时又和别人不一样,宥于身份,很少切脉,因此,这望、闻两道相对较强。邬先生这腿,其实是断过的吧。” 邬先生的神情有了片刻凝滞,继而叹了口气:“夫人惠眼!” 玉儿也不多问,想了想:“先生这腿,伤的时间太久,如今再治,要恢复得和正常人一般却是不行了。不过,我从莫老太医那儿学了好些年,我们爷又到处替我收罗各种奇方,若花一段儿时间用心治,可以让先生以后走路不用再扶杖,阴雨天也不用再受酸、痛之苦。” 邬先生的脸抽了抽,玉儿一看,他手上多出了几根儿胡须。 雅尔哈齐嗤笑道:“爷还真以为你万事俱在掌握呢。” 邬先生到底是心志坚定之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邬某这些年也见过一些医术高卓之士,皆曰回天乏术,如今猛一听闻如此喜讯,却不免失态,让贝勒爷、夫人见笑了。” 健康的人,是无法理解生病之人的痛苦的。四肢健全的人,自也无法知道那四肢不全之人的苦痛与生活的不便。 邬先生前二十年能跑能跳,身体健康,文采斐然,为一时之俊杰。其时胸怀壮志,挥斥方猷,意气风发,可谓人生得意。之后,考举人时,他怒于考场黑暗,考官舞弊,义愤之下领着考生冲击孔庙,闹得天下皆知,下了狱。那届考官虽被皇帝治了罪,可他不仅被剥夺了功名,还残了肢体,人生失意之苦涩,即使现在,仍在他心上徘徊…… 这个时代,残了肢体之人,总被人轻看一眼,如今,能脱离拐杖,邬先生的欣喜岂是言语能表述! 玉儿留了丈夫与邬先生二人在那里继续唇枪舌剑,自己则跟着下人回了乌喇那拉氏那儿。 邬先生端起茶盏:“雅爷真是好福气!” 雅尔哈齐斜靠在椅子上,听了邬先生这话瞟了他一眼:“爷的福气自是好的。” 邬先生笑道:“邬某说的是雅爷娶了位好妻室。” 雅尔哈齐哼道:“那是自然!” 邬先生看一眼这位比两位皇阿哥活得还自在恣意的亲王的儿子,“雅爷知道,邬某歇了仕途之心后,很是看了些杂书,这些年,也很接触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那有本事的邬某也遇到过几个。邬某便也学了几手。” “那你怎么没把自己的腿治好了?” 邬先生僵了一下,“雅爷的性格太恶劣了!”别人哪儿疼他还偏就挑哪儿戳! “爷的性格再恶劣也比不上你,当初居然把爷的被褥偷走了,那可是我媳妇儿给我准备的。” “雅爷心眼儿真小,这点儿小事儿还成天记在心上。” 雅尔哈齐瞪一眼这人前道貌岸然的书生一眼:“小事儿?你给爷留的那被褥,臭得爷一个晚上没睡,只能起来坐到天亮。你说,爷能忘?爷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亏呢。” “嘿嘿。雅爷,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您就别再记着了。” “不,爷要记着,爷还想着什么时候把场子再找回来呢。” “嘿嘿。雅爷,您看,您是贝勒爷,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事儿老记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你让我把这场子找回来,我就不记着了。” “嘿嘿。你看,我现在都是四爷的人了,这场子,要不您找四爷要回来?” “老滑头,爷不急,总能让爷逮着机会的。” 邬先生听着这话咧了咧嘴,唉呀,当初为了一时的顽心、贪心,惹下这么个祸害,这以后的日子要想安宁,这个碴儿可得想法子糊弄过去。 邬先生眼珠转了转:“雅爷,邬某给您提个醒儿,您看您把这事儿揭过去怎么样?” “什么醒儿这么值钱?” “嘿嘿,子嗣的事儿,值钱吧?”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坐正了身子:“怎么说?” 邬先生拈着胡须眯着眼笑睨着雅尔哈齐不说话,雅尔哈齐吡牙:“穷酸,你要再不说,你信不信爷把你那几根儿胡子都能给你拔罗?” 邬先生僵了一下,为了自己的胡子,他还是别卖关子逗这位爷了。 “邬某于相面一道有些浸滛……” “你得了吧,当初见到爷还说爷是个夭折之相,就你这三流的相术,要是摆个摊儿,爷估摸着一天就得被砸。” “咳,雅爷,您这是有贵人相助,渡过劫了,可这相,邬某却是没相错的。” 雅尔哈齐当初听他阿玛也说过这事儿,此时也不和邬先生掰扯。 “你说说,是什么能让爷饶了你?” “咳,尊夫人的相异于常人,总在若隐若现间,有些虚实不定,邬某拿不太准也就不说了,雅爷这子嗣宫这些日子却是亮了,想来不久又当有儿女出世。好命呀!” 雅尔哈齐呆了一下:“真的?” 邬先生点头:“尊夫人的相,似实似虚,邬某有些拿不准,不过,子嗣宫看着也有些亮光,加上雅爷您的面相,这合在一起,邬某才敢说这话。”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怎么,我媳妇儿的面相怎么啦?” 邬先生拈着胡须皱眉想了半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明明不染尘俗,可她却是您夫人……这种出尘之相,一些得道高僧有,却从未在在世之人身上见过!奇怪,奇怪!” 邬先生举目望天:“邬某自视目力过人,可总觉尊夫人仿似隐在云雾之间,让人看不清模样,总让邬某想起那些子虚乌有,那些孔子也不说的事儿……所谓仙人之姿,应如是吧? 身居高位,却无一丝倨傲之心,目光清澈,世间万物映射其间却无贵贱之别,雅爷,便是您这般不羁的心性最初见了邬某也难免带上些世俗之见吧,可尊夫人却没有,便是邬某见了那不识字的农夫也会觉得自己高出一筹,可尊夫人眼里,却似乎是万物平等,这不是出家人的心态吗?” 雅尔哈齐嗤笑道:“出家人?出家人眼里,人也分三六九等,出家人,也得吃饭穿衣,也认钱的!” 邬先生嘿嘿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看邬先生一眼,这臭书生还真有几分本事,妻子掩了真容,别人都不曾察觉,他却看出几分来,不过好在他也看不清,若不然,嘿嘿…… 邬先生觉得背上突然凉了一下,掐指算了半天,什么也没算出来,倒是一边的雅尔哈齐看得挑起了嘴角。 这个谋士的到来,给四兄的日子带来了影响,对自己算不算也有了一些影响? 乌喇那拉氏见玉儿从前面回来,放下手头上的事,挥退了下人。 “堂弟妹,那个邬先生也就是个教书先生,有什么值得你专程去看的?” 玉儿顺着乌喇那拉氏的手坐在炕上,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乌喇那拉氏不以为意:“不过一个教书先生,偏你们都惯着他,爷回来时还领了我们晖儿郑重其事地给那位行了师礼,他倒比上书房的师傅还能耐不成?” 玉儿从乌喇那拉氏的话里听出些不满,劝道:“四堂嫂,你看四堂兄这般郑重其事,就知道这位邬先生不是个简单的,至于是否比上书房的师傅能耐,这个,可不好说,兴许各有所长呢?” 乌喇那拉氏叹道:“算了,你们都这样说,我以后也就敬着他吧,反正,我们爷拿他当宝贝似的成日挂在嘴上,我总得给我们爷面子不是。” 玉儿看着乌喇那拉氏的样子扑噗一声笑出了声儿:“若不是邬先生是个男人,玉儿都要以为嫂子这是吃醋了!” 乌喇那拉氏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忍不住笑:“吃什么醋呢,不过是见我们爷这段儿时间一回府就去找那位邬先生,我总觉着我们爷有些太看重他罢了,便是戴铎在府里时,也没这般得我们爷的心的。”说罢摇了摇头:“算了,外面的事儿,自有他们男人去操心,我却懒怠再理,府里的事儿还一大堆呢。唉,为个差事,这些日子愣是没踏进后院儿一步,这也就罢了,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连十三弟来了,他也避而不见,你说何苦来哉?真是……” 玉儿也陪着乌喇那拉氏发了半天的愣,末了,叹口气道:“四堂兄也不容易。” 乌喇那拉氏抹一把泪:“偏听不进劝,饭也吃得少……” 玉儿皱眉:“嫂子,这饭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吃下去的,这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再好的身子骨儿也经不住操磨的。” 乌喇那拉氏嗡着声儿道:“谁说不是呢,可谁劝也不听,能怎么办?成天黑着张脸,一府的人谁见了他不怕?” 玉儿笑道:“邬先生应该不会怕吧。若不然,四堂兄日日去见他,他还能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 乌喇那拉氏不满道:“本就是他怂恿着我们爷把差事接下来的,他还有什么说的?” 玉儿听了这话才明白为何生性内敛的乌喇那拉氏对邬先生的不满形之于言色。也是,乌喇那拉氏平日与贵妇们来往,素来是个得人心的,想来最近因为四阿哥做的事儿,没少被来往的主妇们挤兑吧,偏还无话可说,有了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嫂子,四堂兄可从来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他的主意有多正你不知道?那是邬先生三言两语能左右的?四堂兄不糊涂,这追债得罪人他自是知道的,可他既接了,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咱们不明白朝堂上的事儿,便由着他们男人自己去踢腾得了,反正他挣多少钱回来,你过多少钱的日子,他要是下个月被皇上罚了俸,他也会自己再从别处往家里搂钱养活一家老小,咱们女人,又不明白朝堂上那些个弯弯儿绕,理他们做甚,懒怠替他们操心。” 乌喇那拉氏笑叹道:“和你说话,就是爽利,这话一说,我这心里一下就清爽了,也明白了。先前只顾着替他愁这愁那,担心这担心那……你这一说,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也怪我这些日子把那别人说的话都听进了心里,只道我们爷这是被当了枪使,不免就胡思乱想了几日,今儿还是你把我拉出了这迷局,嫂子谢谢你。” 玉儿摆手:“谢我做什么?不过是嫂子自己想开了罢了,你知道我平日最是个懒的,一直就就是这么想的,今儿不过是再说一次给嫂子听罢了。 嫂子既说一府的人都怕四堂兄,只不知道晖儿是不是也吓着了?” 乌喇那拉氏摇头道:“他倒不怕他阿玛冷着脸,他就是忙着到处翻书,说找什么佐证,我也弄不明白,仿佛是想着帮他阿玛呢。” 玉儿道:“晖儿这般作为,四堂兄若知道了,肯定高兴。这男人在外做事,最怕腹背受敌,他在外面苦战,若回家还不能得到家人的理解,那日子才真是苦不堪言呢,如今,晖儿这般支持他,四堂兄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乌喇那拉氏又抹一下眼睛:“以前晖儿见了他阿玛还怕,自打那年大难后,这孩子历了番劫难,胆子倒变大了,如今更是一点儿不怯的,我也高兴。以前,看着他想亲近他阿玛却总不敢多开口,我看着,这心里不知道多难受。那时,李氏……” 乌喇那拉氏住了口,笑道:“……这越说越远,晖儿前些日子还直后悔不该先走一步,让普儿一个人被几个兄弟拦了,说自己没尽到护佑弟弟的责任呢。” “不过是兄弟间的小矛盾,偏被那些小人给利用了,好在太后出手,震慑了一干宵小,倒也无甚大事儿。” 乌喇那拉氏叹口气道:“若世上没有这样的人,这日子该有多好过?” 玉儿道:“总不能让这些臭虫坏了我们过日子的心情,能踩死就踩死,踩不死多放些驱虫的草药,也就好了。” 乌喇那拉氏失笑,这个堂弟妹,还真是把那不喜欢的人当虫子了?她当初就是陪着自家爷在宫内过了好些年谨小慎微的日子的,岂会不知道小人的难缠与可恶。偏这个堂弟妹就能把这些恶心人的事儿说得轻描淡写,而她还真就能自顾自过着自己闲适、自在、轻松的小日子,让人不叹服她的好心性都不成。跟她在一起久了,便连自己这个素来心思细的,也都觉得心宽了不少。 “听说你那个庶出的二姐给太子爷生了个女儿?” 玉儿的眉一挑:“是呀,就前两天的事儿,按例我也送了礼,我额娘还带着二姐姐的生母进了宫去看她呢。” “若是生个儿子,倒是后半生有靠了。” 玉儿笑笑,生儿子?以微儿的性子,儿子能养大吗?反倒是生女儿好,女儿别人不会轻易伸手不是。好在,进了太芓宫这许多年,听额娘说,性了到底不再如当初那样,如今知道收敛,也多了几分心计,若不然,太芓宫里那许多女人,她怎么就能顺利怀胎生产呢? 太子的毓庆宫,可比皇帝的后宫还乱呢。 271巨坑 毓庆宫内,因为四阿哥拂袖而去,皇太子在地上烦躁地转着圈儿,转了半晌,一屁股坐在炕上。 “葛柱儿,你素来机灵,你说,爷欠国库的银子应该去哪儿弄?老四现在说要照章办事,不替爷瞒着了,爷这是想拖都没法儿拖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太监躬身道:“太子爷,您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奴才看得着急坏了,奴才自打知道您是为了银子发愁,奴才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法子,您别说,还真让奴才想着个点子。 奴才听下面人说,伊拉哩格格与雅贝勒爷的夫人是亲姐妹,上回雅贝勒爷的夫人与八爷的夫人打赌,奴才还跟着下注了呢,嘿嘿,奴才还赢了几百两银子使。奴才听说,这位雅贝勒爷的夫人是个不太看重钱的,若是她自己的姐姐开了口,她又知道这银子是给太子爷您的,她不得二话不说就送上来?” 皇太子想了想,摇头道:“五十万银子,她便是有,也未必愿意拿出来,她若和伊拉哩氏姐妹情深,为何这些年只见送礼人却从不来?再则,她一个女人,便是再轻财,可她还得顾着她的儿女不是?” 葛柱道:“太子爷,实在不行,咱就暂时借用吧,是她自己的姐姐开口,那又是她自己的嫁妆,也无须知会别人,让伊拉哩格格好好和她说,她许是允了呢?等熬过这个关口,咱以后再还她就是,救救急,她总不会推辞的。” 皇太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伊拉哩氏还在坐月子,就让雅尔哈齐家的来看她吧,就说伊拉哩氏想她了。你这会去和伊拉哩氏说,就说这两天爷允许她见见她妹妹。” “嗻!” 皇太子靠着想了一会儿心事,葛柱就去把差事办完了回来复命了。 皇太子看一眼葛柱:“葛柱儿,你说是谁把爷下面几个使唤人借银子的事儿捅出去的?老四性子虽然刻板,但从来说到做到,他说替我把这事儿掩了就会掩了,今儿他说是别人捅出去的,那指定就是别人捅出去的。你今儿也见了,爷问老四为何不帮着瞒紧了那几个借款人时老四那样子,委屈得很,还冲爷吼呢……唉,他是不高兴爷荐他做这个差事吧,可爷总不能让老八他们的人把差事接了吧,老八和老大关系亲近,若是老八接了差事,他不得把爷的事儿宣扬出去?那爷这个太子的颜面岂不要扫地?” 葛柱听着太子发牢马蚤却不敢吭声,他自小跟着太子长大,太子是个什么习性,他自是知道的,这会儿,只管听着就是。 皇太子往后仰在炕上,接着发牢马蚤。 “爷这个太子,做得窝囊,连使个银子,都没来处,身家连一个女人都顶不上。唉,爷那些门人连个女人也不如,人家那捞银子的本事,嘿,你说,爷门下要有这么个人,爷的日子岂不过得自在!亏爷在大江南北撒了不少人,没一个成才的,都是废物。” 葛柱的头低了低,呼吸都变轻了好些。 “雅尔哈齐也真他娘的好命,居然娶了这么个财神爷回去,都不用花什么心思,那钱自己就往她口袋里钻呀,哈,老八家那个,上赶着给人家送钱,五十万呀,葛柱,你说,老八家的怎么就有那么多钱?” “太子爷,八爷九爷在南边儿也有人。” “狗/日/的老八,不声不响,攒了这么多,爷这个太子都比不上他了。可惜,他却是替他人做了嫁衣,攒下的银子,都送给雅尔哈齐了。哈哈……哼,他老八在朝上素有贤名?他有什么贤的?不过会卖好罢了,和他那个低贱的娘一样,就会低声下四哄人,连老九老十也被他哄在身边听他使唤。爷的好些事,都坏在老大和老八的手里,等爷上了位,看爷怎么治他们。” 葛柱的身子又弯了弯。 太子又嘀咕了好半晌时间,不停地咒骂那些给他添堵的人,葛柱见他终于歇了嘴,赶紧递上沏好的茶。 皇太子接过茶一口灌了,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葛柱儿,还是你最贴心。” 葛柱笑道:“奴才打小儿跟着爷,这贴心不都是奴才该的?奴才这命都是太子爷的不是!奴才说句逾矩的话,奴才打心眼儿里把爷当最亲的人,奴才要不把主子侍候好了,奴才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皇太子满意道:“葛柱儿,你小子放心,你将来,一准比李德全还威风。” “威风不威风奴才也没去想,反正,奴才只要能一直跟着太子爷,就是奴才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一个俊秀的小太监进来轻声通禀道:“太子爷,几位常来的大人说找着来银子的法子了,正在外面等您召见呢。” 皇太子一下坐起来,“有法子了?快,把他们叫进来,嘿,这几个奴才,还真有法子?” 皇太子兴致高昂地坐在毓庆宫的前殿听着几个亲近人回禀,越听,那脸色越不好。 “你们让本太子卖官鬻爵?” “太子爷,现在四爷催得紧,这几个官位总共收银五十万,这就能把钱马上还上了。” “是呀,太子爷,这些个茶道盐道的缺,奴才们找的人,都是自己人,以后管着点他们,不会闹出什么乱子的。” “太子爷,您看,这一批候补的,马上就要把名单递上去了,到时皇上批复了,人马上就会走,皇上也不会详细追查,咱们这儿的银钱缺口也能马上补上了。” “太子爷,要是您欠国库银子的事儿闹出去,这以后,还怎么服众呢?大爷他们可还都等着抓您的不是呢!” 皇太子来回踱着步子,一挥手:“你们让爷好好想想。” 三个顶戴花翎的官员眼巴巴看着皇太子在殿内来回绕圈儿,想开口再劝,却又不敢,太子说要想,就等着吧。 皇太子绕了足有一盏茶时间,猛地站住身子:“那几个拿钱换官的,学识如何?” “太子您放心吧,都是世家出身,能差到哪儿去。” “是呀,总比那些个一朝鱼跃龙门的穷酸强不是,奴才们问了,都是知茶事盐事的。” 皇太子又绕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座上:“行了,爷信你们,你们既说是有学识,又知事的,那爷也就放心了。那些个只会八股文的,未必能理好事,这几个出身世家,耳濡目染,能耐总能比那些个草民出身的强。就把这几人的名字加上去吧,万一到时皇上召见,想来,他们也能对付过去的。” “是,太子爷。爷,现在,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个坎儿咱们就算过去了。” “是呀,看太子爷您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奴才们也觉着心焦。” “太子爷,奴才们这就下去把银子收上来,然后去四爷那儿把那几张欠条拿回来了?” 皇太子挥手:“行了,你们忙去吧,爷晚上也睡个好觉。” 皇太子领着葛柱回到后殿,一下躺在炕上:“爷终于可以睡个安生觉了。” “太子爷,那雅贝勒爷夫人那儿就不用了?” 皇太子翻个身:“算了,就让伊拉哩氏见见她妹妹吧,银子咱既然找着法子了,就不用再找她借了,借了总归还得还。现在,连还的事儿,爷也省下了,不用再愁了。” 葛柱见太子很快便睡着了,轻手轻脚上前给他搭上块儿毯子,又轻手轻脚退到了房外,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盹儿,等着皇太子下一次召唤…… 晚上,八阿哥府里,九阿哥扯开了嗓子哈哈大笑,笑了好半晌都停不下来。 “八哥,吏部这次外派的名单拟出来了,咱们找的那几个人,太子还真用了。哈哈,八哥,您说皇阿玛要是知道太子卖官鬻爵,他老人家会怎么想?嘿嘿,果然,太子真没出八哥所料,病急乱投医,这事儿还真成了。哈哈!” 八阿哥坐在书桌后,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九阿哥在他八哥的书桌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来回。 “八哥,咱们得想法子,让皇阿玛见见那几个人,哈哈,皇阿玛要是见着太子荐的是这样的酒囊饭袋,八哥,你说,皇阿玛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对太子冷了心?八哥,一个把大清的官位卖钱的太子,一个不为国不为家的储君,八哥,你说,这样自私的太子,这样昏庸的储君,皇阿玛要怎么办?嘿嘿嘿,八哥,你说,会不会废了太子……哈哈,爷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爷让他欺负爷,看不起爷……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废了的太子,到时连爷也比不上。哈哈……” 八阿哥看着兴奋过头的老九摇了摇头:“行了,你乐一阵儿也就够了。” 九阿哥听了八阿哥这话,坐回了椅子,但是,却还是止不住地在嘿嘿地笑。 八阿哥翘着嘴角想了想:“我着人压了这些天,皇阿玛早就在催了,那个名单明儿就得送到皇阿玛手上……明儿是大哥值守,有这么个漏洞,大哥肯定会捅穿了给皇阿玛看的,咱们在一边看戏吧。”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回来:“八哥,这回,老四把人都得罪光了,连老十三也不跟着他了,太子这儿出这么大篓子,嘿嘿,这一下,热闹了。到时,再让老十一闹,嘿嘿,这次追欠的事儿,还怎么收场?追欠追出的最大的借款人是太子,嘿嘿,八哥,这下,有乐子了!” 八阿哥端起茶盏,又放下,唇角带笑:“太子的铁杆儿老四追债追到太子身上,这事儿,确实有意思!”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玉儿回府把邬先生需要用的草药备好,往里面混了几株碎成粉末的空间仓库内的药,外敷、内服都备注明白后,着人送到了四阿哥府上,便不再操心,照旧过自己的小日子。对于邬先生通过丈夫随身带的药袋知道自己一些底细的事儿,玉儿也没放在心上,邬先生是四阿哥的心腹,便是现在不知道,以后也总会知道一些的,无须在意,至于保密一事,有四阿哥在,玉儿放心得很。 过了两天,太芓宫里来说,说是伊拉哩庶福晋着人来请玉儿进宫叙话。 雅尔哈齐道:“如果是两天前,我估计会以为是太子授意你这个二姐来找你要银子,但现在听四兄说,太子的欠款还上了,那就应该不是这个。” 玉儿想了想:“二姐姐还在坐月子?那是不是孩子有些不好?” 272得失 玉儿琢磨着能让她那个素来清高的庶出二姐找上门来的,只能是孩子的事儿,因此,第二日带了几粒小糖丸,领了几个服侍的人便进了宫。 玉儿刚迈进微儿的屋子,就差点儿被呛得咳出声来,她自己也坐月子,可是,却也没这般熏人的……或者,是她自己身处其间而不自知?玉儿敛了过于灵敏的嗅觉,轻呼出一口气,走到炕前的椅子上坐下。 躺在炕上包着头的微儿气色看着还好,只是,比起容颜仍如少女的玉儿,就差了很多了。 微儿靠在枕上,盖着被子,看着明明生了两胎,养了四个孩子,容色却仍如少女一般娇俏明媚的玉儿,不无嫉妒:“三妹妹真会保养啊,唉,有银子就是好,什么好的、贵的都舍得买来用到脸上,三妹妹这小脸儿保养得,跟那未出阁的闺女似的,掐一掐都能掐出水儿来。” 玉儿在心里叹口气,翘起嘴角:“二姐姐精神看着挺好,二姐姐替太子殿下诞育女儿,妹妹真心替二姐姐高兴。” 微儿听了玉儿这话,收回一腔妒意,示意嬷嬷把孩子抱给玉儿:“都说你会养孩子,你也抱抱你外甥女吧。” 玉儿小心地从那个嬷嬷手里把这个刚出生不足一月的女孩儿接过来抱稳,灵觉稍探了探,点头道:“这个小模样,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一准长得和二姐姐一样秀美可人。” 微儿有些得意,虽不是儿子,可她现在到底也为太子生了孩子了。 “我们爷已经升了我做庶福晋了。” 玉儿看着怀里睁开眼的孩子,轻声道:“恭喜二姐姐。” 微儿得了这个打小羡慕的嫡出妹妹的恭喜,不免得意,嫡出又如何,她被指给太子,以后太子继承了皇位,她就是皇妃,能比这个妹妹差?可惜,庄亲王没有嫡子,若不然,这个妹妹的夫婿便是想继承王位也没机会。太子爷说她夫君如今得皇上看重,若现任庄亲王早早没了,说不准她就是个亲王福晋,唉,要实现彻底踩在她头上的愿望是不能了!不过,现在能借着太子的名头给这个打小就万事顺心的妹妹添添堵,她却是乐意的。 微儿也没打算一开始就进入正题,她先对着这个妹妹显摆了一阵儿太子对她的宠爱,末了,又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是亲姐妹,将来,姐姐会看顾着妹妹的。” 玉儿一直垂目看着孩子,此时听这个二姐终于停下说了足有两刻钟的话头,轻笑着把孩子递回到微儿怀里,“二姐姐无须做得太多,在太子爷身边,你只需把太子爷服侍好,把自己照顾好,以后,把这个宝贝养好,也就够了,无须替我们做什么。你在宫里过好了,我们在宫外,也放心。” 微儿因为玉儿云淡风轻的态度愣了愣,这个三妹妹,听不懂她的意思吗?到底是亲生的母女,上次她亲娘也是这般和自己说话,仿佛自己的话没一点儿份量,不值得让她听进去似的。今儿这个三妹妹,居然也这般不在意,这母女俩,居然都这样不把她当回事儿?微儿心里暗恨。 “听说三妹妹现在的日子过得自在极了,夫君宠爱,儿女绕膝,只是,三妹妹也当为以后的日子好好打算打算不是?” “二姐姐这话妹妹不懂,妹妹只要依照打小接受的闺秀教育行事,在府里相夫教子就万事无碍,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打算的?” 微儿皱眉道:“虽说你公公只有你夫君一个儿子,可你怎么就知道将来你夫君就一准能承爵?万一这王爵落到你那些堂兄弟头上呢?” “二姐姐这话说的,爵位传给谁,这都是皇上说了算的,我担心也无用不是,便是传给堂兄弟,只要是圣上的意思,我们也自是听令的。” “为了你的儿女,你就不争一争?”为母则强,微儿看着怀里的女儿,同样是母亲,微儿不信这个妹妹真的那般清心寡欲。 “二姐姐,我一个女人,有什么争的?爵位那些都是男人的事儿不是。”玉儿脸上的微笑很标准,不热烈却也不失礼,温和、沉静却也淡然,一如她平日应对那些宗室亲贵的夫人们一般,丝毫没有错漏。 “三妹妹,你说,将来,这天下做主的是谁?我知道你夫君现在得皇上宠爱,可将来呢?”将来这天下,可是她们家爷的。 玉儿笑着看微儿一眼:“二姐姐,妹妹只管把现在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将来,太远了,妹妹笨,可谋划不到那儿去。” 微儿见这个妹妹言辞间防守得跟个铁疙瘩似的,愣是让人找不着下手的地方,恼怒地瞪眼:“你笨?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惯是个会装傻充愣的,以前我以为你不学无术,谁知道你却把笛艺学得精通无比;我以为你被家里人惯得不知世事,谁知你偏能拿捏住夫婿的心,让他连一个妾都不敢纳,这样的你,是笨的?” 玉儿的灵觉自打进了毓庆宫就一直全散了开来,此时察觉到太子进了紧邻的一个小室,站在与这个房间仅一道暗门相隔的地方静静聆听她与微儿的交谈,不由挑了挑眉。她以前如何,现在如何,以后会如何,她不想和微儿争论,更不愿意说给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听,因此,她干脆直接开口问:“二姐姐叫我进宫可是有事儿?” 微儿因为玉儿直接的询问愣了一下,这和她先前的话题可一点儿关联也没有呀?不过,玉儿既不和她打太极,她也乐得照直说。 “太子爷最近手头有些紧,姐姐想跟你借些银子使使。” 玉儿听了微儿这话,抿嘴笑道:“二姐姐这话说得,一国的太子难不成还向你一个内院的庶福晋伸手?再者说了,太子爷的银子,那自有太子殿下的正室嫡妻太子妃管着,二姐姐一个庶福晋,怎知道太子殿下没银子使?”人家的正室还没着急呢,你一个小妾在这儿忙乎什么? 微儿听了玉儿这话有些恼,眼珠转了转,却开始大谈起她对太子的情意,说她这几天听着太子烦闷焦躁,因此感同身受,便想为太子分忧:“……我见我们爷这般愁苦,作为他的女人,我自当为他筹谋的,妹妹有着百万身家,借姐姐一些先使使,以后姐姐得着好处了,自也不会忘了妹妹。”话里却无一丝要还款的意思。 玉儿的灵觉感觉到太子在门那边动了动,之后又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姐姐对太子的情意,妹妹很感动,不过,姐姐怎么知道太子就乐意用你的银钱?这男人,都爱面子,姐姐不知道?花自己女人嫁妆银的事难道是件体面的事儿? 就好比如我们爷,他一年的俸禄才二千五百两,可他却愣是不肯花用我一文的嫁妆银子的,平日府里的开销,全用的是他的俸禄银子并田庄店铺的收入,他说,他挣多少,让我花多少,怎么也不准我把自己的嫁妆贴补到府里的开销上来,他说那会让他觉得没面子。我曾说这样孩子们日子会过得清苦,我们爷却发怒说,他是一家之主,他说了算。 二姐姐,我们爷是个贝勒尚且如此顾惜颜面,太子爷可是一国的储君,他会乐意花用你一个庶福晋的银子?” 微儿被玉儿一通话哽了半天,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三妹妹,这是我和太子爷之间的事儿,你不须管,你只说,你愿借不愿借吧?” 玉儿笑道:“二姐姐要借多少银子?” “妹妹有百万身家,姐姐也不多借,就五十万吧。” 门那边的太子动了动,又往门上贴近了一些。 玉儿看着狮子大开口的微儿笑道:“二姐姐,五十万你不觉得太多?” “那你说,你能给我多少?”微儿本着能掏多少就掏多少的心理,干脆直接问。 玉儿低头想了想,想起一件事来,抿嘴一笑:“二姐姐,你自己就有几十万两银子,怎么还要跟妹妹借这么多?你要这么多银子要怎么花用?” “胡说,我哪来的几十万?”微儿的声音一下拔高了,门边那的太子则听得更专注了。 “二姐姐,当初你进太芓宫,因为不是正室,不能给你陪嫁什么嫁妆,因此,额娘便给你全换成了银票,你怎么还不认了呢? 微儿说起这事儿,就怨气冲天:“当初,我进宫,嫡额娘只给了我一万的银票,哪像你,有几十万的陪嫁银?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便是连太子妃,也没你的陪嫁丰厚的。” 玉儿睁大眼看着微儿,“二姐姐,额娘给你的小红匣子那里面,额娘不是给你藏了二十万?你怎么倒装做一副没发现的样子?” “什么?怎么可能?”微儿的声音尖利刺耳,便是隔了一道门的太子,也伸手挖了挖耳朵。 玉儿也提高了声音:“二姐姐,你怎么还真不认?那个小红匣子,可是有隔层的,第一层放的是一万两,下一层放的是二十万,还是我亲眼看着额娘放进去的呢。因为额娘说,那是我赢了策旺阿拉布坦的银钱,让我知道这银子都花到那儿去了。你是拿了不认,还是真不知道?看你的样子,莫非、难道这么些年你一直把那二十万压在匣子底没有动用?那你这些年过得岂不是还没在家里宽裕?二姐姐,你让人把那个小红匣子找出来,妹妹把那个匣子打开给你看,那银票指定还在那里面呢。” 微儿的声音已带上哭腔了:“可是,可是,我把那个匣子和里面的首饰都当了。” 玉儿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当了?二姐姐,那匣子里可是有二十万的银票,你没拿出来就当了?你当了多少银子?当票呢?拿出来咱赶紧去赎回来呀!现在只希望那匣子里的秘密没被人发现,也希望那匣子还在当铺……” “我,我,我……”微儿一手捂着胸口,已经有些气紧了。 玉儿感觉到太子在另一个房间转圈儿,用比平日说话更高一些的声音道:“二姐姐,前些日子,阿玛不知打谁那儿听说太子爷手上不太方便,又着额娘送了个小红匣子,里面也是二十万,你是不是也没给太子?这会赶紧着人找出来交给太子爷吧,这次,你总应该没当了吧?” 微儿已经快晕过去了,颤着声儿道:“嫡额娘,没说,我,不知道!” 玉儿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没事,好在这次的匣子送来不长时间,你赶紧把匣子找出来,好在这次的二十万没丢了,多亏菩萨保佑,我这次进来的时间早,若不然,你又当了,可怎么是好。二姐姐,我留给家里的银子,前后总计四十万,都花在你身上了!” “我,我,那个小匣子,丢了。”微儿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玉儿这次的声音比方才微儿的还大声:“丢了?这才几天功夫?又是二十万呀,二姐姐,你这话是真的?不是你私吞了?你在太芓宫里那匣子是怎么丢了的?你快求太子爷查呀!二姐姐,总计四十万,四十万两银子呀,你就这样弄没了?二姐姐,你……” 玉儿停下有些激动的叫喊,很无奈地叹口气:“二姐姐,你把那第一个小红匣子的当票给我,妹妹试试能不能把那个匣子赎回来,第二个匣子,你就求太子爷帮着找找吧,希望能找回来。二姐姐,不是妹妹说你,你也太不把银子当银子了,这四十万两,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现在,连个响也没听到,就没了,二姐姐,当票呢?” “没了,当票,烧了。”微儿魂不守舍,本能地回道。 “什么?二姐姐?你把当票烧了?啊——这一下,第一个二十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这第二个二十万还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毓庆宫里,你赶紧着人去求太子爷查查吧!” 玉儿的灵觉里,另一间房的太子咬牙说了一句蠢妇、败家娘儿后拂袖而去…… 微儿被玉?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8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玉儿的高喊声叫回了一点神智,呆愣愣地道:“二十万?银子?没了?” 玉儿垂下肩膀,脑袋也有气无力地搭拉着:“是呀,二十万银子呀!二姐姐,你仔细算算,那到底是多少?你年例才多少?这二十万你得挣多少年?唉,二姐姐,妹妹这精神被你折腾得……二姐姐,妹妹不行了,妹妹要回府去歇歇,然后还要去告诉额娘这事儿,唉,额娘见你这些年也没跟家里联系,只当你有匣子里的银票日子过得宽裕,第二次才又做了个同样的匣子,谁知道,你一次当了,一次丢了,两次的银票,没一次落在你手里的,唉,我得告诉额娘去,以后不论给谁银票都不能再用这种法子了,太不保险了。二姐姐,妹妹这就告辞了!” 眼神焕散、魂不守舍的微儿嗯了一声,玉儿看了微儿一眼,起身出了微儿的房间,玉儿前脚刚走,微儿后脚就倒在了炕上,吓得一边的嬷嬷连声呼喊,之后又赶紧着人去叫太医…… 玉儿领着一群嬷嬷走出毓庆宫,走到一处假山边,玉儿对嬷嬷道:“你们在外面围一圈儿,我在假山后面整整衣领,我怎么觉着方才一通忙乱把这衣领弄得有些不舒服。” 林嬷嬷先去假山腹内查看了一遍,之后出来与一群嬷嬷密密实实把假山围了,脸朝外警惕地守着,玉儿进到假山下一个一人高的山洞里,转身进了空间,放声大笑。 好吧,玉儿承认,她是个坏人…… 小红匣子是有的,四十万银票——肯定是没有的。 小红匣子是玉儿的额娘瓜尔佳氏的,当初微儿进宫,瓜尔佳氏用这个匣子装了一万两银票与一些头面给微儿做嫁妆,这个匣子不是很起眼,可是,因为是额娘的东西,玉儿却记得很清楚,因此,有一天她在检查名下新购进的当铺时,自然发现了,当时知道是死当后,不免有些恼怒微儿的冷情,拿了匣子回家告诉额娘,这次,瓜尔佳氏进宫,便又拿了这个匣子装东西,意在提醒微儿,没想到,微儿却又一次当了。 掌柜的记得很清楚,上次东家第一次来当铺,多少珍贵物件儿没拿,偏拿走这匣子,因此,这次,微儿一当,掌柜的就把这死当的匣子送到了玉儿手里,掌柜的担心是玉儿在意的什么人过得艰难,却不知道这里面的根由。 微儿如果好好说,玉儿也不至于这样捉弄她,可微儿狮子大开口,还一幅她上赶着要给太子送银子的模样,玉儿气不过,便想起这匣子来…… 这人,没得到过,也许心气还能平和一些,可当得到后再失去,那感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微儿这四十万银子,还没得到,就失去了,其间的滋味,够她回味多少年的!想来,对于以后家里送去的东西,她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轻贱了吧! 微儿当初进宫,她自己的生母一文银子也没给她掏,微儿的嫁妆不足一万,还是瓜尔佳氏补足了的,结果,微儿把钱用了,却把装钱的匣子死当了!这做法也未免太让人寒心了!一个匣子能值多少钱?微儿能缺那点儿?说不准是随手赏了下人也不一定。偏被玉儿遇到,今儿拿来做了文章,也算微儿运气不佳…… 笑够了的玉儿整整衣饰出了空间,板着脸领着一群嬷嬷出了宫。 晚上写封信让分明送回去,把这事儿告诉额娘就天衣无缝了。 273失子 俗话说乐极生悲,还有话说:做人要厚道! 一辈子难得不厚道一回的玉儿,很快便乐极生悲了。 玉儿的马车停在回府的路上,一个府内的侍卫跪在外面的石板路面上,弘英身边的嬷嬷则脸色灰败地和玉儿禀报着把两位小阿哥丢了的事儿。 “……奴才想着夫人出宫要从这儿回府,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玉儿一挥手,止住嬷嬷的诉说,颤着的右手紧握住同样颤抖的左手,拼命运转着心法,她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是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她不需要去寻思是否又有人伸出黑手;更不需要去想万一两个孩子找不回来会怎么样;更不能去想两个孩子现在是否送了命,是否被人欺凌打骂;不能想两个孩子是否会被人卖了给别人当仆人,由着别人掌控生死……她现在只需要想着,怎么把儿子找回来…… 五六分钟,玉儿睁开眼,冰冷的目光盯着那个嬷嬷:“张嬷嬷,小阿哥是在哪儿丢了的?” “出了正阳门大街不久,阿哥们说想看看热闹的大街,就从马车上下来了,奴才,奴才们拦不住。”张嬷嬷被主母的目光冻得直打颤。 玉儿此时连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哪会去管一个嬷嬷是否被吓到。 “丢了多久了?” “距现在不到半个时辰。” “报给爷了没?” “一位侍卫大人去了爷的衙门。” “为什么两个阿哥会想着去正阳门大街?” “回夫人,今儿有人在两个阿哥耳边说皇上的十阿哥去正阳门大街卖东西还债,阿哥们便领着奴才们出来了。” “容容呢?” “大格格招了随行的侍卫和嬷嬷看了,同意阿哥们出来,奴才们这才护着两位阿哥出来的。” 玉儿不再问,闭上眼,深吸口气:“马六,快马加鞭,给我往正阳门大街冲!” 先去事发地,她的灵觉能有大用;再则,别人太远,现在离得近的,就是在正阳门大街闹腾的十阿哥了!现在,能最快起作用的,便是他。 朱轮马车冲出正阳门,一路撞翻了几个摊子后,停在了事发地。 玉儿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外面一个护送她进宫的侍卫:“你现在拿银子去把先前咱们撞了的摊子赔了,以免爷被弹骇。不在乎银子,记住不要招来怨气。一会儿如果再撞了,你接着再撒银子。” 冰冷的声音又道:“马六,不许撞着人,东西撞了无事。” 侍卫骑着马又沿路跑了回去,玉儿抽出短笛,将几个尖锐的笛音送入高空,之后,闭目坐在马车里散开灵觉搜寻两个儿子熟悉的气息……人太多,搜得很累,可是,玉儿一处也不敢遗漏,灵觉如水一般在三公里范围内流淌而过,如水银泄地,无一处不至…… 各种世态人情在玉儿灵觉里出现,千奇百怪的事儿在玉儿的灵觉里演示,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一切有形的建筑都不能阻挡玉儿的查探,一切事物都无法触动玉儿的心,玉儿此时脑内一切关于情感的神经都已经被她强硬压制、封锁、停止了运转,一切多余的思绪都被她停止,剩下的,只有冷静的理智,快速的辩别能力,敏捷的思考能力,准确的执行能力……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用尽一切手段,找到两个丢失的儿子。 侍卫回来后回禀都已做了赔偿,又等了片刻,马车里传出冷淡的声音:“一会儿跟在后面撒银子,马六,往十爷的方位冲。” “嗻!” 跟随的人先前在夫人静等时已打听到了十阿哥的方位,此时听着自家夫人一声吩咐,马六二话没说,狠狠甩鞭…… 马车迅速往前冲,那个拿银票的侍卫苦笑着在后面扔银票,侍卫觉得头有些晕,十两、百两的票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散了好些,不知道撒了自己多少岁俸?侍卫心想,这随手撒银子的感觉,真他娘的难以言喻…… 今儿正阳门大街的人热闹可看了个足,先是一群儿几十号衣着鲜亮的人肩扛手提,车拉马驮,在一位看着就像显贵之人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搬了许多只有达官贵人之家才敢用的奇珍异宝来前门儿叫卖;后来,几个身着官服的朝廷命官骑着马跑了过去;不大会儿功夫,一辆有爵之家才敢乘坐的朱轮马车急惊风似的从正阳门冲出来,朝着那群叫卖的贵人们冲了去,一路撞翻了好些摊子……平日,被达官显贵们撞了,这些个被撞的摆摊儿的商贩个个愁眉苦脸、悲叹霉运罩顶;没被撞的则个个庆幸,暗呼多亏出门前儿那柱香烧得好。今儿反了过来,那些被撞的一个个喜笑颜开,如撞大运;没被撞的却个个摇头,叹息无福。 玉儿的车夫手艺不坏,一个人没撞着,三刻钟工夫就冲到了十阿哥他们不远处。 车夫马六勒住马,一边跟着的侍卫坐在马上在车窗外禀道:“夫人,十爷在拿鞭子抽一个着官袍的。” 玉儿冷冷道,“把十爷给我擒过来。他要敢揍你,夫人我帮你揍回来。” 侍卫苦笑跳下马,跑过去分开看热闹的人群,一把抓住十阿哥挥鞭子的手:“十爷!” 十阿哥怒气冲天:“谁他妈敢拉着爷?”回头就冲着侍卫挥了一拳头。 侍卫一手抓十阿哥持鞭的手,另一手抵住十阿哥挥过来的拳头,低声道:“十爷,我们夫人在那边的马车上,叫您过去呢。” 一个二等虾,一个奴才,敢跟主子动拳脚……十阿哥正要抬腿踹死这奴才,猛不丁听到这话,抬头仔细一打量,“嘿,老海,你小子,怎么来了?什么?夫人?夫人?是她?你小子不要命了,敢让她来这般乱的地界儿?这儿是她一个女人能来的地儿吗?你等着吧,雅尔哈齐晚上回来肯定得揍你。” 侍卫苦笑,乱?没您,这地儿能乱成这样? “十爷,您就别嚷嚷了,这儿到处是人,你这是想夫人停您一年的口粮?赶紧的,咱们过去吧!” 十阿哥咧咧嘴,也不抽人了,走了两步,记起来鞭子上有血,回身扔在地上,也不管一众人都盯着他,几步冲过贝勒府侍卫的包围,赶到马车边,“玉儿,你怎么来了?这儿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来的地儿吗?赶紧的回去,我知道你护着四哥,可今儿爷这全是被逼无奈……” 一只雪白柔嫩的手伸出车窗,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拧住了十阿哥的耳朵,狠狠一个回旋…… “嗷——” 好在,周围一群骑马的侍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若不然,打今儿起,十阿哥的名号就得响彻北京城…… 十阿哥一声惨嚎后赶紧压住声儿,嘴里却仍痛得嘶嘶直抽气,还不敢挣扎,这是玉儿第二次拧他耳朵,第一次,他挣开了,玉儿半年没给他送东西,这次,他一动没敢动。 “玉儿,有话好好说,你别,嘶,这周围还有奴才呢。”这要传出去,多不好——虽说在玉儿面前,他早没什么形象了,只是,现在是在外面不是? 玉儿在车内冷声道:“你不许多想,马上回我,你说,银子重要,还是弘芝弘英重要?” 十阿哥眨眨眼的功夫也没敢耽搁:“弘芝弘英重要!” 那只雪白的纤手停住了蹂躏十阿哥耳朵的行为,缩了回去,“弘芝弘英听说你在这儿卖东西,来找你,现在,人丢了!” 十阿哥愣住了,过了半晌,啊一声大叫,回身就跑。 “回来!” 十阿哥都冲到侍卫们的包围圈外了,听到这声轻叱,又赶紧跑了回去。 “玉儿,你别急,我马上就着人去找。” 玉儿递出一小瓶儿:“喝了!” 得让十阿哥有着清醒的头脑。 十阿哥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多问,接过瓶子拔开塞子灌进了嘴里,那水一入口,满嘴馨香,十阿哥精神一振,觉得连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十阿哥平日没少得玉儿的好东西,可这玩意儿,却是第一次喝,瓶子也不还玉儿了,只冲垂着帘子的车窗道:“玉儿,我走了,你别急,爷马上着人去步军统领衙门和五城兵马司安排,不会把俩个孩子丢了的。没事儿,我就走了?” 玉儿道:“伊拉奇,你知道详细经过,跟着你们十爷。” 十阿哥冲出包围圈,跑回先前的位置,一个奴才把十阿哥先前扔了的马鞭双手奉给十阿哥:“爷,您接着抽!” 十阿哥回身一鞭子抽在那奴才身上,那个奴才嗷一声惨嚎着倒在地上。 十阿哥恨道:“抽你娘我抽。”回身冲一群懵了的下人道:“他娘的,把东西都放下,赶紧的,给爷办事……”十阿哥看看周围:“先他娘把周围这些看热闹的不相关人给爷哄走,快点儿,他娘的,谁他/奶/奶/的手脚慢了,爷我抽死他!” 一群先前想尽了招儿招人眼珠的奴才,这会又苦命地驱赶人群,他们爷让赶就赶呗,没听到,手脚慢了,命就没了。 十阿哥坐在一张要卖的紫檀椅上咬着牙想辙儿,一边叫玉儿的那个侍卫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十阿哥听完侍卫精简的描述,问道:“在外城丢的?丢了多久?” “两位小阿哥都快到这儿了,那时,两位阿哥拉着嬷嬷的手,奴才们也都下了马,在一边跟着,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人一冲,奴才们错错眼的功夫,拉在两个嬷嬷手上的阿哥就不见了,距现在,不到一个时辰。” “你们这帮奴才真没用,眼皮子底下被人把主子掳走了,要找不回两位阿哥,你们他娘的,都别想活。” 伊拉奇咬着牙低着头一声没吭,被人从眼皮下把两个主子掳走,眨眼功夫,连个影儿都再没见着,伊拉奇发狠,要抓住那掳人的,他不让那帮人后悔来到这世上,他就他/妈/的不是人养的。 十阿哥府的下人对于哄赶人群一事儿做得还是很顺手的,就十阿哥问清楚情况这阵儿功夫,周围已清出一大片儿空地了。 十阿哥看着那又重围回来的几十号人,狠声道:“弘芝、弘英两位小阿哥出了正阳门来找爷的时候。被人给掳走了,你们都见过他们,黄三,你赶紧回府去调人来找,其它的,都给爷散开了各处寻去,寻着了,爷有重赏!重重赏!” 几十号人听着重赏,脸一下全红了,爷说是重赏,那就差不了! “爷,府里这些东西呢?” “他娘的,还管什么东西?东西重要,还是爷的侄儿重要,李糊涂,你他娘的还真是糊涂?” 十阿哥说完,冲一群下人道:“你们赶紧给我搜,爷亲自去五城兵马司,他娘的,他们都是白吃饭的,青天白日就有人掳了爷的侄儿,若找不着爷的两个宝贝,爷把他们的官袍扒了,把他们家的孩子全卖了……。” “不知哪来的玩意儿,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爷的两个侄儿也敢动,不要命了!爷要是抓着他们,抽筋扒皮算他们轻的。” 十阿哥边骂着边起身拉了一骑马翻身骑了上去,领着伊拉奇骑着马跑了。十阿哥的那些奴才也不管满地的贵重物件儿了,撒丫子开始往各个胡同窜,转眼,不见了人影儿。 那个挨鞭子的官员自打十阿哥停手后就等在一边,本以为今儿自己这条命得留在正阳门外了,谁知道十阿哥回来后却理也没理他,只顾使得一群人团团转,这会倒好,留下一地的名贵物件儿,人全却都跑了! 年轻官员因为这急转直下的情况怔住了,直到一个随从轻声叫他才回过神来。 “大人,这是那位朱轮马车上的贵人着人送来的,说一粒内服,一粒外敷,大人身上的鞭伤就能很快好的,还有,那位贵人说,十爷是个愣的,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还说您办差辛苦了!” 挨鞭子时没吭一声的官员,却因为这声辛苦湿了眼眶,回头顺着随从的眼神看去,却见一只巨大的鹰落在了那辆朱轮车的车顶上,继而又跳到地上,当那只鹰头伸进马车里时,官员一惊,就想过去,却又见围着马车的侍卫嬷嬷没一个动弹的,脑子里猛一下想起来曾听到有人说的这只巨鹰的事儿来,那抬起的脚就又落了回来。 274黄毛 玉儿坐在马车内,灵觉再一次在方圆三公里范围内扫视,因为太过耗费心力,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分明把头伸进车窗内后,玉儿收回灵觉。 “分明,你飞在天上,仔细在京城的上空找找弘英和弘芝,找到了,就长唳一声指示方向,去吧。” 分明蹭蹭玉儿放在它头顶的手,把脑袋缩回去,之后,振动巨大的翅膀,冲天而去…… 一个时辰,两个孩子会被弄出京城吗? 玉儿的灵觉再一次散开,这一次,她的灵觉向着南方的外城门方向而去,只是一个方向,她的灵觉能伸得更远一些……一阵飞快的马蹄声传来,继而,一只手撩开车前的帘子,一个高壮的身影迈进了车内。 “玉儿!” 听到这个声音,玉儿打了个颤…… “玉儿?” 雅尔哈齐习惯了车内相对暗一些的光线后,一把把僵直着背坐在车里的妻子搂在怀里,“玉儿,我会把孩子们找回来的。” 听着丈夫的保证,玉儿压制的情绪有了一丝起伏…… “玉儿?”雅尔哈齐疑惑地低头,一手扶在妻子的后背,一手抬起妻子的下巴,于是,雅尔哈齐清晰地看到了妻子木然的脸:那样刻板的神情,那样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那眼里,只有漠然、冷淡,没有情感,没有温暖,仿佛庙里那俯视众生的佛像,无论多少悲欢离合,也不能让它的眼神有丝毫改变,无论多少浓情厚意,也不能让那眼里生出一丁点的波澜…… 玉儿对上丈夫关切而担忧的眼神,起伏的情绪开始波动,那双漠然的眼中,开始慢慢渗出丝丝情绪,继而,眼中开始泛起薄雾,雾气渐浓后很快聚集成滴,顺着眼角慢慢滑落…… “雅尔哈齐?……”玉儿轻颤着,看着丈夫熟悉的刚毅的脸,抽泣道:“雅尔哈齐,孩子们,孩子们丢了……”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轻颤的声音,轻呼出一口气,“我已着人在外城各个城门把守,放心,孩子,丢不了。只要在城内,我就能把孩子们找回来。” 妻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吓着他了,雅尔哈齐的手紧了紧,好在,好在,那只是她看着他之前的样子…… 玉儿听了丈夫的话,意识到城门不是孤立的,它连接着的是高高的城墙,连绵的城墙,围住了整个外城,古代的京城,伫立的城门,卡住了京城的各个出入口,所有进出的人,都不可能绕过城门进出…… “你留在娘家的那只貂我已着人去带来,步兵统领衙门的人也都撒了开来,方才我正要去五城兵马司,遇到老十,他说你在这儿。老十说那边的事儿有他去安排……玉儿,没事儿了,现在,找儿子的人遍布外城,儿子们不会丢,很快就能找到。我不会让儿子们出事的。” 玉儿听着丈夫沉稳镇定的声音,再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可以依靠,她不需要一个背负一切,孤军奋战,这个男人,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撑起一片天,她可以把最棘手的事儿交给他,他有能力、也愿意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最亲的人,这种认知,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清晰,她知道,不论任何事情,他都会挡在她身前,护卫她、呵护她,为她营造他能给予她的最好的生活,与同心珠无关,与空间无关,他说了,他能找回儿子…… 被理智压制住的恐惧、担忧、焦虑……此时慢慢地,全都挣脱了牢笼,呼啸而出,玉儿僵硬的身子慢慢发软,打着颤,最后无力地瘫软在丈夫怀里,失声痛哭:“丢了,孩子们,哇——” 妻子的痛哭,让雅尔哈齐的心脏紧紧地缩成了一团,他紧咬着牙,把妻子瘫软无力不停打着哆嗦的身子抱起来放在膝上紧紧搂着,轻声道:“放心,孩子们不会有事儿的,你别自己吓自己,那俩小子有多滑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和一般四岁的孩子不一样,只要没晕过去,他们就肯定能把自己护好的。” 话虽如此说,雅尔哈齐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孩子们的脑子是好使,可架不住人小力弱,遇上暴力时,他们俩能熬过去吗? 此时,外城的一处房子内,只着中衣的双胞胎高踞上座,看着下手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黄脸汉子道:“怎么样,外面风声紧了吧?小爷们方才就和你说了,小爷们不是一般人,你既不是反清复明的乱党,麻溜地把小爷们赶紧送出去,若不然……” “若不然,等各个衙门的人搜出你们后,嘿嘿,你们就有得瞧了!” “衙门的人不可怕,发怒的阿玛、舅舅们会很吓人。” “二哥?舅舅们拳脚是厉害,可是阿玛平日也没多吓人呀?”虽然,阿玛吓唬过他,可弘英一点儿不觉得阿玛会比一把捏碎了茶碗的三舅可怕。 弘芝想了想:“如果没额娘在一边盯着,阿玛发起脾气来很可怕,大哥说,当年阿玛为了训练他的自保能力,下手比现在上书房的师傅们可狠的不是一点半点!” 弘英扬起小眉头:“阿玛平日看着没什么呀,额娘不是说他总像个孩子?”还总抢他们的东西。 弘芝听着弟弟提起额娘,开始发愁:“三弟,咱们这回回去麻烦了,你说,额娘发现我们丢了是不是会哭?你说,害额娘哭了的我们,阿玛会不会打烂我们的小屁股?” 弘英打了个哆嗦:“打烂?二哥,你别吓唬我,有额娘在,阿玛不敢打我们。虽然,因为咱们和他抢额娘,他背着额娘揍过我们两回……” 弘芝有些不安地开始揉搓中衣的衣袖:“三弟,可这回我们把自己弄丢了。额娘平日是不让阿玛打我们,可是,她为了我们以后不会重蹈覆辙,弟弟,额娘也会狠心不理我们,然后由着阿玛折腾的。”当初,大哥伤痕累累时,额娘虽然心疼,可却并没制止大哥继续跟着阿玛习武,她说,作为长子,大哥必须很强,至少得能自保。 弘英先前本来没把这次被掳当回事,此时听了弘芝的话也开始有些担心了。 “二哥,咱们去跟玛法求救吧!”玛法肯定不会让阿玛打他们。 弘芝鄙夷道:“你猪脑子吧?你想以后被大哥成天在耳边念叨为子之道?或者你想以后天天被大哥找着借口欺负?”大哥说了,他们一家子六口的事儿,是属于内部事务,得在家庭内部解决,不能借助外力! 弘英苦恼地拿起桌上的一只碗扔在黄脸汉子的头上,“都怪你们,小爷们以后的日子难过了,难过了,都是你们的错,今天惹哭了额娘,阿玛会发疯,十堂叔、四堂叔、舅舅们也不会再护着我们,惨了,惨了,以后的日子会像大哥说的,跟进了地狱一样,完蛋了。” 弘芝看一眼被碗砸得直抽气的黄脸汉子,“弟弟,我们现在回去,应该、说不准、有可能不会那么惨,嗯,要赶在额娘知道以前,只要额娘不知道,我们回去了,男人们兴许顶多当我们多了次历练……” “二哥,要是额娘知道了呢?” “三弟,你想想,要是我们把额娘丢了,会是什么样子?会伤心吧?会哭吧?会想揍人吧?额娘要知道我们丢了,她不会揍人,她会伤心,女人一伤心,她们就爱哭,你说,害哭了额娘,阿玛能饶了我们?你说,变黑了的阿玛,那手,得有多黑?”大哥说,平日的阿玛是无害的,可他黑化后,那就是个魔鬼,大哥还说,这话,不能和外人说。 弘英的小脸儿皱成了一团:“二哥,要不,咱们现在先别回去吧,咱们等长大了再回去,你觉得怎么样?”额娘说,等他们长大了,她就不再对他们的生活指手划脚了,额娘都不管了,阿玛肯定也不会管。 弘芝看一眼弟弟:“你真是猪脑子?”在京城,有他们爱新觉罗家找不到的地方吗?什么地方能藏住他们? 弘英道:“可是,以前听大哥说起来,就觉得他做的训练好辛苦的,我本来还在庆幸不是长子,不用吃那个苦,可你这一说,咱回去,也落不着好不是,要不,咱干脆就跟着这个黄毛住这儿吧?” 弘芝嫌弃地用一根儿手指推推桌上的另一个碗:“你打算以后用这样的碗喝水?” 弘英看一眼那粗糙的碗,打了个哆嗦:“黄毛,你们平日就用这个喝水?这个装的水能喝?”他家那几只宠物用的物件儿都不知道比这玩意儿强了多少。 弘芝看着黄脸汉子问:“这碗洗过吗?” 黄脸的汉子今天过得很是跌荡起伏,很是精彩纷呈。今儿他领着几个小喽罗出门儿,走出不远就捡到两个好货色的男童。只是,这两个男童有些异于常人——一般四岁的孩子,见着他的脸,谁个不是被吓得不敢吱声儿?可这两位却在打量完他后,若无其事开始自顾自参观他们的小聚点,发表完一番恶劣的评语后,这两位自顾自找了最上首的位置坐了,开始说他们的身世。 身世?到了他手里的孩子,谁个还管他以前的身世呢,便是以前穿金戴银又如何,落入了他黄鼠狼的手里,最后只有一个下场,乖乖地被训练后,成为他的摇钱树。 只是,这两位小爷说出的话,是不是太惊人了?姓爱新觉罗?亲王家的孙子?贝勒的儿子?有个做刑部尚书的外祖,还有几个军中掌权的舅舅,没事儿就去皇太后的宫里溜溜,扒拉些好东西回家,还在皇帝的书桌上撒过一泡尿…… 黄毛不相信,这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他也有,虽然,他从没敢吹嘘他是皇亲国戚。乱攀皇家,那是要命的事儿,他图财,可他还没活够呢。 黄毛非常想不信,可黄毛也算见过几个贵人,可他/娘/的他见过的那些个贵人,那派头,比起这两位来,黄毛咬牙,那就是个屁! 见过明明是四岁的孩子,却一口一个《大清律》,一口一个刑律的吗?见过把都察院左右督御史、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的官名儿念得溜溜顺的吗?见过四岁的孩子把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各个官员的官名儿、职守说得一清二楚,不打一个哏儿的吗?他黄毛活了大半辈子,他都不知道的,这两位,全知道,他知道的,这两位,也知道!他打过交道的那么几位贵人,在这两位嘴里,那就是个未入流…… 黄毛觉得很脑子很沉,他往日费尽了心思去逢迎的,在这两位爷跟里,连他家的一个守门的奴才也不如! 黄毛想不信,可架不住下面儿几个看热闹的小喽罗起哄,派了一人出去等着看是不是真有人来寻这两位。 黄毛在想,如果他方才没说要把这两位调教成他的摇钱树,如果他没派人出去探消息,如果那探消息的没白着一张脸回来报了外面搜捕的消息,如果……这事儿,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棘手?不过,如果没探着确实的消息,他是不是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好容易从这两位小爷的身世打击中找回时心神的黄毛,被弘英扔到他头上的一只碗砸得又有些晕眩,好容易从这晕里清醒过来,又被兄弟俩的对话狠狠打击了一番,这就是天潢贵胄? 那可是他们吃饭的碗! 他走的哪门子鸿运,不对,不是鸿运,是霉运,一定是他一辈子的霉运都集中到了今天,才会让他出门捡回来这样两个烫手的山芋!要不,是哪个天杀的陷害他,把这样两位送到了他手上?可若这两位说的是真的,平日和他结仇那些,也无处寻摸回来这样两个宝贝呀! 在皇上万岁爷的桌子上撒尿? 黄毛觉得腰腿无力,靠在椅背上直抽气,那可是真龙天子,是上届下凡来的,在他老人家的桌子上撒,那个啥,这真是凡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黄毛想,兴许,他这是在做梦? 275智勇 “黄毛,小爷问你话呢?” 黄脸的汉子此时再也不觉得这两张小脸儿长得俊秀可爱了,那粉雕玉琢也再不能让他叹为观止,那细嫩无一丝暇疵的肤质也不能再让他大叹奇货可居了,这哪是什么摇钱树呀,这根本就是两张催命符。 黄脸的汉子垂死挣扎:“那外面的人真是找你们的?”别是让这俩位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弘芝看一眼黄脸的汉子:“弟弟,看见没,这就是额娘说的侥幸心理,即使心底明知不可能,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最坏的结果不摆在面前,就不愿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弟弟,你别学他,以为能躲过阿玛的黑手!” 弘英搭拉下脑袋:“可是,大哥说,会很苦啊!”玛法说他们是亲王的儿孙,只要以后二十岁的时候能过考评,自然能得到应有的爵禄,不用小小年纪跟大哥似的成日苦读苦练,忙得都没时间陪他老人家。 弘芝哼道:“怪谁?我就说今儿这消息来得古怪,你偏要去看十叔做商人的模样,现在好了?被人捂在黑袋子里丢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惊动了一城的人来找我们,你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咱俩能落得什么好?” 弘英有些不服气:“你自己不也想看看?十堂叔可是除了太子爷外宫里身份儿最尊贵的皇子,你说,他当商人,不是很稀奇?” 弘芝叹气:“所以,如今呀,咱们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以后,不得不走大哥的老路,被早就想把我们从额娘身边踢开的变态阿玛抽打了!” 黄脸汉子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收起了最后的一丝侥幸心思,开始皱着眉头想辙儿。 这两位小爷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黄脸汉子知道,如果就这样送走,兴许不会有大祸,可架不住他不是什么良民啊。他知道自己也算劣迹斑斑,要是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儿被查出来,不死,那也得去半条命呀,兴许还得被发配到很苦的地方做苦力…… 如果这两位说的身世是真的,到时他被官府的人捉住了,不得连祖宗十八代也查出来?他的事儿能瞒住?就这样认命?黄脸汉子转转眼珠:“两位小少爷,咱们一起混出京城吧?这样,你们就不会挨你们那个变态阿玛的打了。” “你才变态!” “你是个拐骗幼童的大变态!” 黄脸汉子抽搐着脸:“方才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变态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夸人的,若不然,这两位也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我们能说……” “你不能说!” “我们说出来是亲密用语……” “你说出来就是侮辱性的言辞!” “你一个草民,侮辱谩骂当朝贝勒……” “是不想活了吧!” 黄脸的汉子眼中凶光直冒…… “弟弟,看见没,狗急跳墙的模样!” “嗯,眼中凶光四射,浑身戾气充盈,不是好人。” “弟弟,急眼的狗怎么对付?” “给他当头一棒!” “黄毛,想杀了小爷两人灭口吧?” “然后想毁尸灭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 “黄毛,你在罪恶的道路上已经越滑越远。” “再不回头,就要落进地狱了!” “佛说,回头是岸,黄毛,还不立地成佛?” 弘英看看他穿着中衣的二哥:“二哥,你又不是高僧,还想着度化别人呢?二哥,你听额娘的故事听多了吧?” “弟弟,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很神气?你听额娘说的故事里,那些高僧出场后,这样一说,然后那些恶贯满盈的人就俯首贴耳,低头认罪,你不觉得他们比那些个衙门里的官员有本事多了?” 弘英来了兴致,“二哥,你说,要是衙门里那些办差的,都有这高僧的本事,那审案子是不是很省力?” “嗯嗯嗯,穿着袈莎,坐在堂上这样一声高喝,然后跪在堂下的犯人就痛哭流涕,忏悔已过,什么都招了,弟弟,神气吧!” “嗯嗯,二哥,要不,咱们不急着出去,等着衙门里的人捉住黄毛后现场看那些官员感化黄毛吧。” 黄毛眼中直冒金星,那衙门大堂上坐的是高僧?那身边跟着刮骨熬油的酷吏的,是高僧?如果那是高僧,他黄毛就是佛爷,黄毛无力地垂下头,现在要把这两位丢出去也晚了,想要灭口也不可能,他那几个手下可没他的狠劲儿,到时上了堂,一定会什么都招了的! 今儿一早起来,他倒霉催的出门去做什么?他明明完全不用这么勤快,他又不是什么良民,不用睡三更起五更地为过日子奔波,他怎么就变勤快了呢?他完全可以等到午后再出门儿,那样,他还能自在混迹外七门儿,不用担忧会吃免费的牢饭…… 弘芝看一眼想看热闹的弟弟:“弟弟,你说现在额娘是不是已经从宫里回来了?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丢了?”虽然,他其实也很想看看热闹,可是,额娘那儿怎么办? 弘英高涨的情绪被他二哥一瓢冷水浇了个透湿,“二哥,我觉得有些不妙。” 弘芝叹气:“二弟,你的神经真粗壮,现在才开始觉得不妙。” “二哥,我这是强韧,你别用粗壮两个字行不行,听起来跟莽夫似的。” 弘芝回头看看弟弟:“你现在还有心思计较这,你的神经还不粗壮?” “我神经粗壮,你也没见得好到哪儿去,你被人捉了都没哭。”额娘说好些小孩被人拐了后就哭,还告诉他们遇事不能只知道哭。 “你不也没哭?我是哥哥,我当然不会先哭。” “二哥,你就比我早出生几刻钟,额娘说,你只是生理比我早熟一点儿,心理上,咱俩都一样?” 黄脸汉子搭拉着脑袋,也不理这兄弟二人,转身出了屋子。 兄弟二人侧耳听着黄脸汉子的脚步声走远,对视一眼:“果然,额娘说得对,狗急跳墙时,人得镇定。” “嗯,二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要是方才黄毛真的行凶,咱们俩的小命儿就得交待在这儿了。” “弟弟,你傻了吧?你忘了额娘给咱们的药了?黄毛要真敢铤而走险,不用以后咱家的人招呼他了,现在小爷就能让他提前去见阎王爷!” “嘿嘿,二哥,我的药在衣服兜兜里,被人扒走了。” 弘芝叹口气:“所幸咱们没被分开,若不然,你被杀了,我都救不了你,额娘说了,她给的药都是救命的要贴身放着,你怎么不老实点儿挂在脖子上?” “我就觉得趴着睡有些咯得慌。“ “谁让你睡觉不老实?” 弘英不服气道:“额娘说了,睡觉不用太拘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睡。” “那你就把额娘给你的东西随手放在衣兜里了事儿?弟弟,这回我不帮你,额娘要知道你身边没药,你等着吧,额娘到时肯定比阿玛还吓人。” “二哥——” “别叫我,我也没法子,额娘说了,这是咱们最后的保命手段,你把药丸放在兜兜里,就是没把命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弟弟,你完蛋了,你被抓住后,肯定比我还惨。”弘芝同情地看一眼他同胞的兄弟。 “二哥,咱们现在还能跑出城不?”把阿玛和额娘都惹火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做梦吧你?出了事儿,家里人不得第一时间封城?”弘芝看一眼弟弟:“再则说,听见没,外面这些跑动声,要嘛黄毛顶不住了,把人找来了;要嘛是官府的查到什么寻过来了。” 袁桥看着坐在贼窝里却一点儿不见慌乱之色的那两个小娃娃,呼出一口气,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那俊秀的模样,那坐姿,那仪态,那种气定神闲、泰然自若……被自己这一群人围住了,不惊不乱,不急不燥,那是打小被众人环绕服侍才有的自在——就是他们了吧! 弘芝看一眼领头的官儿:“头顶砗磲,彪补子,六品?” 袁桥抹一把汗:“是,下官是巡城御史兵马司指挥,正六品衔。” 弘英撇嘴:“二哥,连咱们那几个侍卫也比他官儿大。” 弘芝瞪一眼弟弟:“现在咱们在他的地盘儿上,弟弟,你忘了额娘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袁桥又抹了一把汗,他是地头蛇?他这地头蛇跟庄亲王府还真?br / 清心游第8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真有缘,几年前,好容易把庄亲王爷应付过去了,这回,又遇上庄亲王爷的孙子,这是个什么缘份? 弘英叹气:“虎落平阳!” 袁桥看一眼兄弟俩,是虎!俩小虎崽儿! “两位是庄亲王府的?”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弘芝点头:“我们的玛法是皇上的堂兄庄亲王爷,阿玛是贝勒,我叫弘芝,我弟弟是弘英,是我家的人让你来寻我们的?” 袁桥躬了躬身子:“万岁爷的十阿哥来五城兵马司报案,现在还在大堂上转悠呢,十爷说,如果寻不回两位,包括下官在内,五城兵马司的所有官员小吏们,十爷要扒了众人的官袍,还要把下官们家里的孩子卖了,让下官们也尝尝丢失子侄之痛。” 弘英呵呵乐:“十堂叔呀!二哥,这话像是十堂叔说的,额娘说,十堂叔是个横的,连汗玛法,他也敢顶撞的。” 弘芝看一眼那个六品的官儿:“你别怕,你虽然被我十堂叔恐吓了,但现今寻着我们了,你就该换身儿衣裳了,这就是祸福相倚。” 袁桥苦笑:“别的下官也不存奢望,只希望十爷的鞭子别落在下官身上就行。” “十堂叔抽你们的人了?” 袁桥摇头:“下官们没被抽,不过,在正阳门外有个同朝为官的同僚被抽了。” 弘英好奇道:“十堂叔不是去当商人卖东西去了?怎么打起朝廷的官员了?二哥,十堂叔是不是做错了?” 弘芝想了想:“汗玛法说不准要罚十堂叔了,你看咱府里的奴才如果没犯错,额娘都不让我们责骂他们的。朝廷的官员,额娘说比奴才们有体面一些。咱们赶紧回去吧,看哄哄汗玛法开心,能不能让十堂叔别被罚。” 弘英看一眼那个领头的官儿:“六品的,过来,小爷允许你抱着小爷。” 袁桥在官袍上蹭了蹭手,认命地过去把两个小爷抱起来。 弘芝一只胳膊挂在六品的脖子上,一边道:“那边儿有间屋子,方才我们熟悉周围环境时听到有些动静,你们留人查查。” 袁桥点头:“是。” 弘英看一眼被一个衙役按着的黄毛,学着他阿玛一吡牙:“这黄毛先前想杀我哥俩儿灭口,虽然最后迷途知返,不过,他的心眼儿太坏,不能放了。” 黄脸的汉子抬头看一眼这兄弟俩,他心还不够狠,他是不是其实方才应该直接下手? 弘芝看一眼黄毛,冷笑道:“你方才要敢真动手,你现在就是个死的。” 袁桥看一眼黄脸的汉子,摇头,如果他早一点儿主动把这两位小爷送去衙门,兴许这罪还轻点儿,说不准还可能有赏,可现在,被自己找上门来,又加上这两位这话,这外号叫黄鼠狼的,还有什么好? 袁桥在心里抹一把汗,所幸自己这地头蛇领的不是一群酒囊饭袋,能很快找到这些个有可能拐了孩子的贼窝,若不然,这两位小爷的命儿要是没了,北京城的官场是不是会有一批官员落马?是不是会死许多人?自己这官袍被扒了,家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会被暴怒的十爷卖了?…… 袁桥抱着两个宝贝快步往外走,外七门内,这次能被好好整饬一番了吧?这些个城狐社鼠这次要遭难了,那些庇护他们的手,这回,不敢再伸出来了吧,他终于可以借势好好清理清理这些脏东西了,而守法的清白良民们,该高兴了…… 276宝贝 袁桥抱着双胞胎,领着一群差役走出没多远,便从天上传出一声尖锐的鹰唳,鹰唳之声嘹亮高亢,声传全城。 弘芝听到唳声,叹了口气:“弟弟,咱们俩——完蛋了。” 弘英抬起右手捏着袁桥的面皮狠狠扯了一下:“都怪你,你要早一点儿找着我们,额娘就不会知道了。” 周围几个差役看着自家顶头上司被扯得变形的脸,一个个憋得脸通红——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一笑,以后的工作量就会增加,他们老大素来总有派不完的差事的。 袁桥顶着一张歪嘴斜眼的脸看一眼几个肩膀耸动得厉害的,记住了名字,他这段儿时间会有很多差事,正愁没人使唤呢。 “两位阿哥爷,下官找到你们花的时间总共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很快了!” 弘芝瞪一眼弘英:“你扯着他嘴,听不清他说什么,赶紧放开。” 弘英瘪瘪嘴,放下那只圆圆白白的小胖手,一下趴在袁桥肩上:“完蛋了,完蛋了,分明这一声儿,明明是通知额娘呢,额娘已经知道我们丢了,呜——” 袁桥清咳一声:“两位小阿哥,十爷说,还是您二位的额娘告诉他你们丢了的,所以,咳,雅贝勒爷夫人早知道了!” 弘英与弘芝对视一眼,“二哥,咱们丢了多久了?” 弘芝想了想:“在黄毛这儿呆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之前被装在袋子里,时间不知道,那时候,觉得时间很长,弟弟,咱们是不是一开始被逮住就应该下药药死那些人?那样的话,咱们就能很快被人找到,额娘就不会知道吧?” 弘英趴在六品肩上看一眼六品另一个肩膀上的二哥:“还不是你,说要看看是谁要绑票我们。” 弘芝哼道:“我本以为能找着罪魁祸首,谁知道会被随便扔到路边呢?” 袁桥正听着两个宝贝在他脑后商讨呢,一抬眼,却见一只巨大的鹰向他飞扑过来,不由大惊,袁桥身旁两个差役反应很快,立马错身挡在袁桥与老鹰之间。 “大人,小心!” 双胞胎闻声回头,弘芝喊一声:“分明,这些是自己人!” 袁桥听着宝贝一声喊后,那只巨鹰扇一下翅膀,往上升了升,收回了两只巨大锋利的锐爪,滑翔着落在几步开外,侧着头看着他手上的两个宝贝。 “分明,额娘知道我们丢了?” 分明看一眼两人,昂首望天。 弘芝叹气:“弟弟,分明来得这么快,肯定是额娘让他在天上搜呢,你还问什么?”说完又回头问:“分明,额娘在哪儿?你带路。” 弘英道:“六品,跟着这只鹰走。” 改了名儿的袁桥苦笑一声,好在,马就留在旁边,方才进去搜捕留了人看守,此时赶紧命人把马牵过来。袁桥把怀里的宝贝递了一个给方才挡在他前面的差役:“秦振,你抱一个,咱们赶紧上马把这两位小爷送到贝勒爷夫人那儿去。林强、周作兴,你们也跟上来。其它人,一人快马去衙门报给十爷知道,剩下的押解着犯人慢慢回衙。” 黑白雕分明挥动巨大的翅膀,振了几下,拔地而起,往东而去。 几骑马追着天上的鹰跑了不久,即遇上了贝勒府寻声而来的侍卫,侍卫们把四骑一围,引着往正阳门大街而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玉儿在丈夫怀里哭了一通发泄完恐惧后,又让马车围着内城绕了一圈儿,只是,却仍没找到两个孩子,本要继续用灵觉搜寻,却被雅尔哈齐制止住了,玉儿的脸色太难看了,他不敢再放任妻子了。用尽了法子哄她回府等消息,可玉儿偏不同意,仿佛回了府会延迟找到孩子的时间似的。雅尔哈齐无法,只能同意她回到事发的现场等消息。 当天上传来分明的唳声时,玉儿呆了半晌,才确定不是自己幻听。 “找到了?雅尔哈齐,是分明的声音吧?”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眯着眼翘起嘴角:“现在你放心了吧,好了,贼人现了形迹,爷有的是办法逮到他。”又扬声冲窗外道:“阿苏,领一半人往那只黑白雕发出声音的方位搜过去。看看是何方神圣对爷的儿子这般有孝心,一定要接了回去奉养。有消息就赶紧回来报。” “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袁桥被一群比自己品级高的侍卫围在中间簇拥着到了正阳门大街,看见此处已被人清出一片空地,一圈儿布幔围住了一辆马车,众侍卫在布幔外下了马,一个早等在幔帐边的小太监一眼便见到了众人中间的两个小主子,也不及行礼,撒丫子就往内跑。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叹口气,这是跟着额娘进宫的太监小东子,他这翻作态,不用想,额娘急坏了,也别等了,赶紧进去吧! 弘芝与弘英两人,人小腿短,靠着自己走到马车边时,小东子已禀明情况并为两人打起了帘子。 兄弟俩被马车旁的嬷嬷抱起来送到马车上,抬头看到自家额娘与阿玛坐在马车里。 “儿子们给阿玛额娘请安,儿子们有罪,害阿玛额娘担心了。” 看着跪在马车内的兄弟俩,雅尔哈齐哼笑道:“有罪?你们俩不是劳苦功高?” 弘芝与弘英不安地动了动,弘芝道:“儿子们不孝,请阿玛额娘责罚。” 弘英赶紧道:“额娘,你看我和哥哥都没事儿呢。” 玉儿靠在雅尔哈齐怀里,见着了儿子,终于安心了,此时有些虚弱地问:“没事儿?怎么只穿了身儿中衣?” 双胞胎正要找借口,却听车窗外嬷嬷禀道:“贝勒爷,夫人,阿苏大人领着一个官员在帐外等候。” 雅尔哈齐想了想:“叫进来吧。”回头冲地上的两个儿子哼道:“你们两个不孝子先起来,回府再收拾你们。” 弘芝与弘英老老实实磕了头爬了起来站在一边,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又看看两个儿子,摇摇头,下了马车。 老虎一走,两只猴子一下活泛了,扑到玉儿身边,一边一个抱着玉儿的胳膊。 “额娘,额娘,你没哭吧?” “额娘,你怎么看着没精神?” “额娘,我和二哥没事儿。” “额娘,我们就是把衣服丢了,别的,一点没事儿。” “额娘,我们最开始就是想着把那绑我们的罪魁祸首找出来,这才没有马上药翻了他们。” “额娘,我都有好好把你给的药贴身挂在脖子上呢。” “额娘,你找了我们多久?” …… …… 刚下了车的雅尔哈齐听着这一点儿没掩饰的声量眯了眯眼,两个臭小子。 “下官给雅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 雅尔哈齐坐在十阿哥家的紫檀木椅子上看一眼单膝脆在地上的官员:“起来吧,你是负责什么差事的?” “回贝勒爷话,卑职是巡城御史兵马司指挥,卑职姓袁,名桥。” 雅尔哈齐看着站起身的袁桥道:“袁大人,本贝勒爷要多谢你为我找着了两个丢了的儿子。” “不敢当贝勒爷谢,这是卑职分内的事儿。”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袁桥?这名儿,爷怎么觉着有点儿耳熟?”雅尔哈齐对于自己越来越好的记性还是有自信的。 袁桥苦笑道:“几年前,贝勒爷的父亲庄亲王爷来外城时,遇到一个算命的江湖术士,当时,卑职有幸为王爷跑了跑腿。” 雅尔哈齐想了想,笑一声:“袁大人,你这是与我家的人有缘吧?” 袁桥低头:“卑职三生有幸!”缘?孽缘呀!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袁大人差事办得不错,速度很快,不过,这样的差事,还是少几件儿比较好,可是?” “是,贝勒爷言之有理。” 雅尔哈齐眯着眼道:“光天化日之下,爷的儿子就被掳走了,袁大人,这外城的百姓,不知一日被掳多少人口?” 袁桥抹一把额上的汗:“卑职职守有亏,卑职有罪。”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今天这事儿,兴许内里还有文章,敲打几句这个官员也就罢了,倒不用苛责过甚。 “袁大人,你既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当把差事办好,这外城,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是,卑职回去后一定着力整顿,还京城百姓一片明朗的天地,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 雅尔哈齐摇头,这袁桥油滑,不过办事能力不差,“十阿哥领过去一个爷府里的侍卫,你回衙后,好好问清楚事情的经过,给爷把那些贼人都找出来,查出一个结果后,使人报到爷的府里来。” “嗻!” 雅尔哈齐起身往马车边走了一步,又回头道:“袁大人,你救了爷的两个儿子,以后有事儿可以来爷的府里找爷。” “是,卑职多谢贝勒爷。” 雅尔哈齐一挥手:“你忙你的去吧。” “是,卑职告退。” 袁桥刚起身,雅尔哈齐还没上马车,一个人冲进了布幔之内。 “回来了?回来了?” 雅尔哈齐叹气,回身笑道:“老十,你消息倒不慢。” 十阿哥抹着头上的汗,嘿嘿笑道:“两个宝贝找着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大口喘气的十阿哥,点头:“在马车里。” 十阿哥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到雅尔哈齐先前坐的椅子上,大出一口气:“找回来就行,找回来就好,唉,可把爷吓得够呛。” 雅尔哈齐看着十阿哥笑道:“你会被吓着?你连皇上交待下来的事儿也敢找碴儿,连家当都敢卖,朝廷命官都敢鞭打,你会被吓着?” 十阿哥嘿嘿笑着,回头猛不丁看到袁桥,瞪大眼:“还不回去查案,还在这儿等着领赏呢?” 袁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想,他要是不给这位爷行礼请了安再走,这位爷会不会抽他?袁桥叹息,这些个皇子阿哥,太难侍候了! 十阿哥把袁桥吓唬走了后,回头又冲着雅尔哈齐傻笑:“这个,嘿嘿……” 雅尔哈齐指指十阿哥屁股下的椅子道:“你的家当!” 十阿哥愣了愣:“怎么跑这儿来了?” 雅尔哈齐哼了一声:“你扔在那大街上,人家被你鞭打过的人还得留人替你看守着,爷已着人把那一地的东西帮你抬回去了,留了几张椅子用用,一会儿,你也搬走吧。” 十阿哥一拍额头:“完了,爷的银子还没筹够呢!” “十堂叔,弘芝有银子。”早听到动静的弘芝与弘英跑到马车门前撩起车帘子冲十阿哥喊。 “十堂叔,弘英也有,弘英和二哥听说你没银子使,就带着人去找你,谁知道被人掳了。你别卖家当了,我们的给你,总共二十万两够不够?额娘给了我和二哥每个人十万两,大哥和姐姐也有,要是我们俩的不够,加上大哥和姐姐的,够不够?” 十阿哥呆呆地看着那对睁大眼看着他的宝贝:“你们来找十堂叔,是要给十堂叔送银子的?” 弘芝点头:“我们本来说带在身上的,姐姐说我们太小,带着不放心,就没让我们带,只让我们来找你。” 弘英接口道:“幸好没带,不然,就被那掳我们的人抢走了,他们把我和哥哥的衣服都抢了。” 弘芝看着十阿哥道:“十堂叔,四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找额娘要,你别卖家当,这些家当将来要留给你的儿子呢。” 十阿哥的鼻子有些堵,兜头对着雅尔哈齐一鞠到底:“老雅,对不住,俩孩子被掳,都是我害的。” 雅尔哈齐侧身闪了开去,吡牙道:“你少他娘的酸,哥哥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孩子出事儿不是?我不怪你。再则,你也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今儿这事儿蹊跷,可不像是碰巧,老十,你不妨仔细想想。” 十阿哥挠着脑袋哼道:“是呢,爷这边刚出门儿,孩子们就得着消息了,这是设好了套儿把孩子们掳走?” 雅尔哈齐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怪你,你要不闹这一出,哪有这事儿?哼,看吧,再两天大朝,有你受的!” 十阿哥头都快挠破了,“我这也是逼急了,四哥一点儿情面不讲,有什么办法。” 雅尔哈齐哼道:“百官们没闹,你这个皇上的儿子倒闹上了?你说这钱收回去是谁的?是咱自家的,你别说话,你想说那是国库?你忘了,这个天下,是咱爱新觉罗家坐着呢,那些个借款的官员巴不得你闹大呢,你闹得越大,他们才越高兴,你要是闹得四兄这差事办不成,他们不用还钱就更高兴了,那些个借款的有多少是日子真过不下去的?不都是平日攀比着把银子花了?你自己被人当了枪使,你还得瑟。” 十阿哥被雅尔哈齐数落得有些下不来台,抬头瞪着雅尔哈齐道:“我知道你偏着四哥……” 雅尔哈齐瞪着十阿哥道:“这是四兄的原因吗?是你自己没做对。” 十阿哥一听,恼了,哽着脖子道:“我卖自己家当,有什么不对了?” 雅尔哈齐咬牙:“你想让人家说四兄逼得兄弟卖家当还债?” 十阿哥恨道:“四哥就那么说的,说还不起债,把家当卖了也得还。” 雅尔哈齐狠吸了几口气:“那你就把东西搬到正阳门大街上来?你想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这正阳门大街有谁买得起你的东西?你不就是想给四兄添堵?” 十阿哥虎地站起来在地上转来转去,声音一下提高了:“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的,我就……” “胤誐。” 十阿哥的声音一下卡住了,看着从车里下来那个摇摇欲坠的女子,十阿哥手足无措:“玉儿,你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了?你先前不还好好的?” 雅尔哈齐几步过去扶着妻子,回头冲十阿哥哼道:“还能为什么?孩子丢了,她这做娘的能好得了?老十,我告诉你,她这精神,没个三五个月恢复不过来,这几个月,你吃自己吧。” 十阿哥的脸一下皱巴了,可看看玉儿没一丝血色的脸,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她这样子,比她当初怀孕时精神还差,打认识她起,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的,仿佛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277苦痛 玉儿靠在雅尔哈齐身上,虚弱地对十阿哥笑道:“没什么打紧的,就是精神不太好。”环视一圈几米外的布幔,摇了摇头:“这儿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先回去再说吧,你和我们一起吧,帮着雅尔哈齐查查是怎么回事儿。” 十阿哥张张嘴,可看着玉儿那样子,终于点了点头。 一群人回到贝勒府,玉儿靠着雅尔哈齐的肩坐在椅子上,对十阿哥道:“我没把你当外人,孩子们出事了,马上就来找你,可你呢,有事儿了,一点没想到过我们……” 十阿哥坐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张嘴要说,却被玉儿一个眼神制止了。 玉儿看着一边坐着的双胞胎,苦笑道:“连两个四岁的孩子也知道,你却全没想过我们会担心?你做事儿就由着性子,不管天,也不管地,你不想想,关心你的人会多着急?” 十阿哥又张嘴欲辩,玉儿虚弱道:“我没力气和你争,你让我把话说完。” 十阿哥皱着一张脸看着那坐得已经快往下滑的女子,苦忍着一肚子辩词。 玉儿吸口气,看着十阿哥道:“这么些年,我们一家待你如何?你心里不知道?两个你守着出生的孩子有多亲近你,你不知道?你闹这一出卖家当的事儿,除了出出气,有什么用?四堂兄是针对你一个人吗?所有宗室的欠款,他不都在追缴?他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他是你四哥,这么些年,他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这样给他添堵?他素来是个面硬心软的,你不知道? 你缺银子,为什么不来找我们?我也听说了,你在盖一个戏楼,准备请皇上去看戏,但你用国库的银子盖戏楼,还闹着不还款,你说,皇上会高兴?多少尽孝的法子你不用,偏用这个?……其实,你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吧,可你偏就要一条路走到黑。” 玉儿喘一口气,不待十阿哥开口,“我是个女人,我不管朝堂上的事儿,我就知道,你和四哥是兄弟,你们之间就应该比那些百官更亲近。通过今儿这事,我就知道,你没把我们一家当自己人,遇事儿心里压根儿就没想起我们,完全拿我们当外人。” 十阿哥急了,“我哪有,我没把你们当外人,我就是,就是,不想把你们扯进来。” 玉儿白了十阿哥一眼:“我不管!你不是惯不讲理?我今儿也不讲理,你要不给我把掳了两个孩子的黑手找出来,以后我就不给你送点心,也没别的好东西了。” 十阿哥急得满地打转,玉儿也不理他,让雅尔哈齐扶她回卧室,她心神耗费过巨,得好好休息几天…… 十阿哥看着雅尔哈齐弯腰抱起玉儿往外走,追了两步,又丧气地退了回来,苦着脸问坐在一边的弘芝弘英:“你们额娘生气了?” 弘芝点头:“很生气!” 弘英强调:“非常生气。” 对视一眼:“我们惨了!” 十阿哥正在自怜自艾呢,猛不丁听到这话,不由好奇道:“你们怎么惨了?”玉儿这不是都在生他的气吗? 双胞胎叹气,异口同声道:“额娘没抱我们!” 弘芝皱巴着小脸:“额娘真的生谁的气,就不愿意和谁有肢体接触。” 弘英软骨头一样软在椅子上:“额娘生谁的气了,就冷着谁。不说话,不抱抱,没有亲亲。” 弘芝可怜巴巴道:“直到她消了气……” “或者惹她生气的人把她哄回来!二哥,你有法子哄额娘不?” 弘芝看一眼期盼地看着他的弘英:“我们又不能像阿玛那样死皮赖脸地用蛮力搂着额娘不让她走……” “咳……” 弘芝打了个哆嗦,一下挺直了腰板儿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阿玛,儿子什么也没说。”就算是欲盖弥彰,也得试试。 雅尔哈齐看一眼两个儿子,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行了,咱们现在开始调查此事的起因,经过,你们作为案犯,要如实交待。” 弘英抗议:“阿玛,我们是受害者,怎么成了案犯了?” 雅尔哈齐哼道:“是你们俩害你们额娘成了现在的样子的,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案犯?” 弘英一下蔫儿了,弘芝先前失口得罪了他阿玛,这会一点儿不敢声援弟弟。 雅尔哈齐见两个小崽子不吭声了,满意地点头。 “说吧,你们听谁说起你们十堂叔在卖东西的?是什么时间?” 十阿哥听到这话,一下也顾不得想玉儿生气会多久不给他供食了,还是先把这黑手找出来吧! 弘芝想了想,“额娘走后一个时辰左右,儿子身边的小太监佑桑跑来告诉我,厨房采买的听到消息,十叔去卖家当还债了,儿子就和弟弟商量,不能让十叔卖家当,那些将来要留给堂弟们的,儿子们有银子,就想着给十堂叔送去。” 弘英补充道:“……顺便看看当商人的十堂叔是什么样子的,咱爱新觉罗家,以前也没买卖人,嘿嘿,然后,我们就去了。” 弘芝看一眼弟弟:笨蛋,你可以不用接这后半句。 弘英在说完话后就发现阿玛的脸色不好,又看见二哥那鄙夷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十阿哥苦笑着看着这兄弟二人,“你俩小子,十堂叔白疼你们了?居然看十堂叔的热闹!” 雅尔哈齐听了老十的话,不屑道:“谁让你为老不尊,没个长辈样儿?孩子们可不就去看看你能有多掉价?” 十阿哥此时脑子早不发热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又被这一家子闹得七上八下,此时,再回头看自己的行为,他有些脸红。 雅尔哈齐叫人把厨房采买的都叫来问话,不多久,两三个下人被带了进来。 雅尔哈齐看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个人,“都是从哪儿知道十爷卖家当的事儿的?” “奴才刘石,管着采买肉食的,奴才买肉回来,快到府里时,一辆马车从奴才旁边过去,车里传出交谈声,说十爷在正阳门大街卖家当还债,奴才回到厨房与人说了一句,谁知别人也听到了。” 一个四十左右的婆子道:“奴才董卫氏,管着干杂,奴才也是快到府里时听到的,那说话的看着是几个别府的下人。” “奴才李继业,蒙夫人恩典回庄子上看了刚落草的儿子,回来走到东边的巷子口,听两个衣着光鲜的说去看十爷卖家当,边走边说,奴才回头看时,他们已被转角的墙挡住了。奴才到了厨房听刘石提起话头,才知道不只奴才一人听到这消息。” 雅尔哈齐想了想,叫了管事的进来:“你去府里查查,今儿出府与回府的,有多少人听到十爷卖家当的事儿的?” 十阿哥觉得很没面子,却只能憋屈地等着。 气定神闲的雅尔哈齐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一眼郁闷的十阿哥,嗤笑道:“你敢做,还怕人说?如今可不只我府里的人知道了你干的好事儿,估计,这消息稍灵通一点儿,都知道了,再没两天,朝堂里的人,就该全知道了!呵呵,老十,你这事儿干得,啧啧啧……” “声威赫赫,举世闻名!”弘芝佩服地看着他十堂叔。 “名动天下,空前绝后!”弘英敬仰地夸他十堂叔。 十阿哥苦笑着看着双胞胎,这俩小崽子,这是火上浇油。 雅尔哈齐看一眼两个儿子,笑出了声儿:“没错,老十,皇帝的儿子卖家当,你这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一下,你想让人记不住你都难了。” 雅尔哈齐笑看着十阿哥,十阿哥瞪着双胞胎,双胞胎对视一眼。 弘英道:“二哥,如果咱们想出名儿,可以跟十堂叔学。” 弘芝看一眼自己阿玛,又看一眼瞪圆了眼睛的十堂叔:“弟弟,咱们为什么要出名?咱们又不是想着做官儿,我记得额娘说,魏晋时的那些个人,为了让上位者知道他们,就做一些荒诞不经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然后他们就出名儿了。” 弘英想了想:“二哥,你记错了,他们不是想做官,额娘说那是他们很痛苦,就借荒诞不经的行为来渲泻内心的苦痛,二哥,内心的苦痛是什么?我现在也没明白。” 弘芝想了想:“额娘说竹林七贤的痛苦咱们最好一辈子也不知道。内心的苦痛?额娘说也不希望我们懂,既然额娘不希望我们知道的,那我们就不用去弄明白。” 十阿哥的脸皱成了一团,他现在成了放荡不羁的人物了? 双胞胎开始列举记忆中各种他们听过的人物来佐证十堂叔行为的正确性,十阿哥只能苦笑着听着,雅尔哈齐则嘴角噙着笑,坐在那儿看着儿子们无意识地不停打击这个引起一切事端的老十,一点儿也没出手阻止的意思。 该,让他闹事儿! 在十阿哥被打击连最后一丝自信都快没了的时候,贝勒府的官事进来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处境。 “查出来了?” “回主子的话,今儿出府回府的,十之七八听到了十爷的事儿。” 雅尔哈齐挥退了官事,冲十阿哥冷笑道:“十之七八,老十,没想到,你的事儿,我府里的奴仆们居然尽知了!” 十阿哥咬着牙,红着眼,“这是谁在替爷扬名儿呢?” 雅尔哈齐看一眼老十,也不再挤兑他,传了人下去仔细查探,寻踪觅迹,拽出幕后黑手…… 这般明显的布局,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送走了被算计后一肚子闷气的十阿哥,雅尔哈齐对着两个小儿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眯着眼笑道:“儿子,内心的苦痛,阿玛会很快让你们明白的。” 弘芝弘英看着阿玛的笑,开始瑟瑟发抖,啊,阿玛的样子好可怕…… “额娘,救命呀——” 雅尔哈齐拎住跳下椅子想去搬救兵的两个儿子的衣领,嘿嘿笑道:“你们额娘为了寻你们,耗费了大量的心神,现在正在休眠!你们知道吧,休眠!就是好几天,都会睡觉,连吃东西都得人喂。你们阿玛这些天连说话,你们额娘也听不见,嘿嘿,两个小崽子,来,你们阿玛没你们额娘陪的日子,有许多空闲,阿到现在就教导你们,让你们体验什么是内心的苦痛!” 安排完家事的惠容出来正好看见两个弟弟被阿玛拎进了练功室,摇了摇头。 一个嬷嬷担心地道:“格格,两个小阿哥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爷不会失手伤着他们吧?” 惠容转身往回走:“没事儿,有额娘留下的药,只要不缺胳膊断腿儿,就不会有事儿。再说,阿玛为了不加重额娘的负担,下手会注意的,那俩顽皮鬼,自打哥哥去了上书房,跟脱疆的野马似的,现在好了,被套上疆绳了,自找的。哼,该,害额娘累得一回房就晕过去了,不给他们点儿教训,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儿来,他们素来和十堂叔亲近,便学得和十堂叔一样做事没个轻重,让阿玛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以免他们仗着脑子好用行事就肆无忌惮,阿玛会让他们深刻明白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以后,他们就不敢以为脑子聪明就能横行无忌了。” 惠容边走边叹气,平日额娘也是个甩手掌柜,可再怎么着,有她在背后盯着,自己做事儿也安心,现在好了,额娘直接睡过去了,把府里的事儿都丢给了她,呜,她只是个小孩,也会害怕呀! 春妮儿看着格格苦着脸,问道:“格格,怎么啦?” 惠容看一眼春妮儿:“我要是把府里的事儿弄糟了,额娘醒了会不会罚我?” 春妮儿笑眯了眼:“夫人不会罚格格,夫人会乐。” 惠容叹气,是呀,额娘最乐意她的笑话儿了,就因为自己智商高,额娘就总想着看自己出错,以此来满足她的恶趣味。 惠容一边走一边自怜身世,天下有这样的母亲吗?通过看儿女出糗来找回自己的自信心? “女儿,你要理解一个智商平常的人的嫉妒心,做为天才儿童的母亲,额娘需要时不时把你们的糗事拿出来翻翻,才能找回平常心。女儿,你也希望你额娘我身心健康吧?” 惠容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身心健康?额娘其实根本就是幼稚。 278狠辣 双胞胎手脚哆嗦着瘫在炕上。 “二哥,阿玛是我们的亲阿玛吗?” “弟弟,如果不是亲的,阿玛一准不会养我们,阿玛可没那么多慈悲心肠。” “二哥,是亲的,阿玛下手能这么狠?” “弟弟,没听阿玛说吗?今天第一天,先热身,只是热身!弟弟,以后,咱们,会更惨。” “二哥,咱俩逃吧,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弟弟,你现在能站得起来?逃,先得有力气呀。” “二哥,我现在,身上就一处地儿听使唤。” “弟弟,我也是,我现在就剩下嘴还是自己的了。” 弘普站在门口看着两个这当口还在贫嘴的弟弟,嗤笑道:“精神还不错嘛,阿玛下手真轻。”他当初,经常累得倒头就睡,哪有精神说话! 双胞胎听到大哥的声音,挣动着想坐起来,可惜,最后,只是如同出了水落在陆地的鱼似地挺了几下。 “大哥,救命呀!” “大哥,阿玛在府外肯定是另外有儿子了,他这是不打算再养我们了。” “嗯嗯,二哥说得没错,阿玛肯定是觉着额娘生的几个儿子不好。才下这么狠的手。” 弘普看着两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弟弟冷笑道:“呦,学了《孙子兵法》,会活学活用了?这是打算策反你们大哥我?” 双胞胎挣了挣,转转脑袋,横着脑袋看着他们站在炕前的大哥。 “两个小崽子,你们大哥我要是没点儿脑子,早被上书房那帮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还能站在这儿听你们挑拔离间?好嘛,还想拿你们大哥我当枪使,让我去和阿玛呛声儿?” “大哥,我们没这个意思。” “就是,绝对没有。”有也不能承认。 弘普让随身的小太监佑武搬了把椅子放在炕前,放了几碟点心,又倒上额娘亲制的果汁,开始吃点心。 双胞胎闻着点心的香气,咕咚咕咚咽着口水。 “大哥,我们也饿了。” “大哥,给我们点儿吃的吧。” 弘普把咬了一半儿的点心伸到两个弟弟鼻子边晃了晃。 “香不香?” 弘芝咽着口水,“大哥,额娘亲手做的,怎么会不香呢?” 弘英的眼珠子跟着点心转,头不自禁地抬起来追着点心走。 弘普逗小狗一样逗着弘英,逗了一阵儿看着差不多了,把手又缩了回去,把点心塞到嘴里,细细嚼着,好半天,才咽了下去。听着两个弟弟吞咽口水的声音,弘普眯了眯眼,又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末了,擦了擦嘴。 “大哥,你吃饱了?给我们吃点儿。”现在该轮到他们了吧! “嗯嗯。”好饿—— 弘普把碟子里的点心端起来,伸到两个弟弟面前:“这是额娘做的。” 双胞胎眼珠子定在点心上,一起点头。 “可是,额娘现在因为找你们,累晕了,今后几天,都不能做点心了,所以,这个点心……” 双胞胎咽了口口水,这话,听着不大对劲儿。 “……这个点心是这些天你们大哥我的口粮,没你们的份儿。” 双胞胎一起惨嚎:“大哥!” 弘普冷哼一声:“是不是想说我不是你们亲大哥?” “没有,你肯定是亲的。” “要不,你不能比我们强。” 弘普冷笑道:“我哪有你们能耐,把亲娘累倒的本事,我可没你们强。” 弘芝瘪嘴:“大哥,我们只是想捉坏人,没想累着额娘。” 弘英也很委屈:“我们都是乖小孩。” 弘普吩咐佑武:“把东西都收起来放好,以免半夜被耗子偷吃了。” 双胞胎抗议:“我们不是耗子。” 弘普坐在椅子上冷冷道:“额娘好起来之前这些日子,你们吃厨娘做的,连你们姐姐做的,也没你们俩的份儿。累着额娘的人,不配吃亲人做的东西。” 双胞胎听了大哥这话,瘪着嘴,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弘普唤过双胞胎的贴身小太监,吩咐他们给双胞胎灌粥,末了,站起身道:“你们精力很旺盛,不需要吃太多东西。”说完,转身出了门。 “哇——,大哥坏。” “坏大哥,不给我们吃东西。” 弘普听着身后房里传来的双胞胎的嚎哭声,翘了翘嘴角,两个小崽子,不给你们点儿教训,你们不知道我是你们大哥。 跟着弘普一起来的惠容轻声问:“哥哥,真不给他们吃?” 弘普摇头,“他们今儿第一天练功,喝点儿粥好,半夜饿了,他们自然会去找吃的,不用管他们。” 惠容笑着看一眼两个弟弟的房门,转身跟着哥哥走了。 屋里的双胞胎哭得涕泪俱下,忙得两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又要把两位小爷的脸擦干净,又不能弄痛了他们,一时,忙得一头大汗。 “呃,二哥,我想额娘了。”弘英打记事以来,从没这样深切地思念过额娘,一边抽抽着,一边想知道二哥是不是也一样想额娘。 “呜,弟弟,我也想额娘了,额娘才不会这么狠心地对我们,呜,没点心,没饭,没果汁,没菜,没肉,没蛋,什么也没有,只有粥。” “呃,二哥,咱们别哭了。” “那你就别哭呀。” “呃,我也不想哭,可它自己要哭的。” “我也是,眼睛自己哭的,不是我要哭。额娘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 “二哥,你说额娘现在怎么样了?” 弘芝抽泣着想了想:“肯定不好,若不然,大哥和阿玛不敢这么欺负我们。” 弘英打着嗝,“呃,二哥,我们真的只喝粥?” 清心游第8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弘芝瘪着嘴,快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泛滥:“额娘累着了,阿玛说要休眠好几天,弟弟,这几天,她都没法儿救我们了。” 弘英哇一声哭得更响了:“哇,阿玛和大哥肯定会趁机大肆虐待我们。” 弘芝也越想越委屈,呜呜哇哇地和弟弟一起嚎。 雅尔哈齐在门口清咳一声:“原来,阿玛会虐待你们呀,既这样,那阿玛这送来的吃食就端回去给分明吃了,分明今儿为了找你们,可也累着了。” 双胞胎的哭声嘎然而止,挣扎着撑起上身,看着门口阿玛手上的两个碗儿,一股香气引得兄弟二人一起咽口水。 “阿玛,我们饿了。”弘芝抽抽答答。 “嗯嗯,饿了。”弘英口水直流。 雅尔哈齐看着双胞胎垂涎的样子,想了想:“小林子,把这两碗的汤各盛几勺给小阿哥们喝点儿,剩下的,端回去,要不,爷我就不是儿子们理想中虐待儿子的阿玛了,我这做阿玛的,怎么能让儿子失望呢。” 弘芝惨叫:“阿玛,我们错了。” 弘英立马改变立场:“阿玛,你没有虐待儿子。” “阿玛……” 雅尔哈齐不理两个儿子的哀求,转身出了门儿。 小林子用一个小银勺子各喂了两位小阿哥几口汤,便要起身离开。 “林公公,别走。”还没喝够呢。 “别走,再喂我们喝点儿。”好香,好香。 小林子为难地道:“两位小主子,不是奴才我不给你们喝,是主子只让喂你们几口,奴才也不敢多喂呀。” “你只喂了四品,再喂点儿,再喂点儿。” “嗯嗯,九口也算几口,还差五口。” 小林子无法,又一人各喂了五勺,便再不肯多喂。 “小林了,你敢不给我们饭吃,等额娘醒过来,我告诉额娘去。”弘英唱黑脸儿。 “林公公,你偷偷多喂我们些,阿玛也不知道。放心,我们不告诉阿玛。”弘芝唱红脸儿。 小林子为难了,喂?不喂? “咳——”门外传来咳嗽的声音。 小林子打了个哆嗦,冲两位小阿哥示意,现在做主那位还在外面呢。双胞胎对视一眼。 “阿玛,我们错了,下次不敢说你坏话了。” “阿玛,我们下次也不敢累着额娘了。” 外面没人应声儿。 双胞胎一对眼儿,“阿玛,我们明儿认真习武,不偷懒。” “阿玛,我们保证听话。” 雅尔哈齐站在门口笑道:“真的?” “真的,阿玛,我们保证。” “嗯嗯,保证。” “既如此,小林子,把碗给他们放桌上吧,咱们现在该回去看夫人去了。” 小林子笑着放下两个碗,对屋里两个只有七岁的小太监示意后,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儿,打两个小主子生下来主子就爱欺负他们玩儿,现在,还是没变…… 双胞胎竖着耳朵听着阿玛与小林子的脚步声走远。 “赶紧,端过来。” “快点儿,快点儿,饿死小爷了。”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回到卧室,看着闭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妻子,薄薄的唇一下又抿得死紧,不能就这样轻易饶了那两个小崽子,明儿训练量要加倍,反正有方才那碗加料的滋补汤,他们顶多就是吃点儿苦,哼,加量,今儿还有力气哭,等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才算训练到位了…… 自己动手洗漱换衣,雅尔哈齐没来由的觉得寂寞,爬上床,轻轻把妻子搂到怀里,那种空虚的感觉才渐渐消褪,望着妻子没有遮掩的美丽的小脸,雅尔哈齐再一次深深地明白妻子在他的生命中到底有多重要。 如果,如果她再不能睁眼…… 一股寒意沿脚心弥漫而上,传递到心肺,冻得雅尔哈齐牙关紧咬,那寒意在后背凝结,无论如何也无法消散。屏息凝气,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妻子的鼻下,轻柔的热气喷在手指上…… 雅尔哈齐深深地吸一口气,窒息得发痛的胸口这才好受了一些。 这些年,妻子一直在这儿,每天他下衙回来,她都笑着迎他进门,亲手服侍他,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即使身怀六甲,也从不假手他人。他知道,这是妻子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他多番努力后的结果。 妻子的身体很好,从未生病,这些年,照顾着他与几个儿女也没生过病,他再不曾认真想过关于生老病死的事。记事以来,这是他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他沉浸在幸福中,忘了血腥,远离了往日的黑暗。 沉浸在幸福中了吗…… 这一次,无论是谁…… 雅尔哈齐的眼中,杀意一掠而过,无论是谁…… 第二天,第三天,因为妻子人事不知,雅尔哈齐没去衙门,反正,皇帝还在畅春园没回来,少去几日也无关紧要。翻着手上的案卷,雅尔哈齐冷笑,两个臭小子,还想等长大后再回来?他下手还是太轻了。 “小林子,这个案卷,记得晚上拿给大阿哥看看。”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自己要是哪天没注意盯着他们训练,弘普想来也会关注的,两个臭小子,老大没自己这个阿玛狠,可老大整人的招数比自己多,想来,老大会让他们记住,这个家里,什么事儿是一不定不能做的。 拿起另一份案卷翻了几页,雅尔哈齐挺直了背。不错,老大召人建的那个“杀手组织”现在能杀不能杀不知道,这个探消息的本事还是不赖的。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冷笑,这一次,先断只腿吧,如果下一次再伸手,哼…… “八哥,八哥。” 八阿哥从书桌上抬起头,看着眼含惧意的九阿哥闯了进来。 “老九,慌什么?” “八哥!”九阿哥跌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八阿哥皱着眉从书桌后走出来,坐在九阿哥相邻的椅子上。 “别慌,万事有八哥。” 九阿哥看一眼镇定的八阿哥,喘了口气,按住有些颤的手,“明泰的腿摔断了,我的马,也被人动了手脚,所幸,我今儿出门前听到了明泰的事儿,若不然,我现在,也和明泰一样了。” 八阿哥的手一下握紧了,“雅尔哈齐动的手?” 九阿哥努力压制着惊骇:“那小子,太狠了,连爷的马也敢动手,爷记着他了。八哥,你这边没事儿吧?” 八阿哥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这儿没什么事儿。” 两人刚放下心,却听到轻轻敲门的声音:“爷,九爷,九爷府来人了。” 九阿哥一下坐正身子,他前脚刚到,府里的人怎么后脚又来了? “爷,爷,不好了,家里出大事儿了。” “不许大呼小叫,说,怎么啦?” 九阿哥府里的人哆嗦道:“大阿哥病了,病势凶险,您快回府看看吧。” 九阿哥虎一下站起身:“什么?弘晸病了?我出门儿的时候不是好好儿的?” 九阿哥府来的那人一头的汗:“现在还不知道,管事已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奴才先来跟爷禀明情况。” 九阿哥的眼睛一下红了:“狗/日/的雅尔哈齐,连爷的儿子也敢动手,他娘的,老子和他拼了。” 八阿哥一把按住怒火攻心的九阿哥:“老九,没凭没据,你去找雅尔哈齐?” 九阿哥咆哮:“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敢动爷的儿子?八哥,弘晸可是我的独苗!” 八阿哥紧紧抓着九阿哥的胳膊:“老九,别急,这事儿未必是他做的,他手脚没这么快,眼见着你没事儿就能马上冲孩子下手。再则,你没凭没据,拿什么指证雅尔哈齐?说是咱们使人掳了他的儿子,他现在报复回来了?唉,我当时就告诉你,这个法子不能用,你偏不听,我就那么一说,你还偏就真使人去做了,你说,现在,唉,现在先别管雅尔哈齐了,先着紧看看孩子吧。走,八哥和你一起回去。” 九阿哥狠狠一脚跺在地上,转身跟在八阿哥身后出了书房门。 八阿哥边走边道:“你那时问我怎么让伊拉哩氏没空去拦老十时,我就不该多那个嘴,唉,也怪我,只嘱咐了你一句,也没当回事儿,若不然,也不能把雅尔哈齐惹起真火来。我早和你说过,雅尔哈齐那个毒字,不是揍几个人得来的,那小子,真狠起来,六亲不认,又横又楞,你偏不听,唉,赶紧的,咱快走,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急匆匆的八阿哥九阿哥没看见,转角处,站着十阿哥单薄的身影…… 279手笔 十阿哥骑在马上,神思有些恍惚,脑中不停回响着先前在八哥府里他八哥说话的声音。 八哥平日说话声音很是温润柔和,高兴的时候笑声清朗,年纪渐大后,声音则渐渐低沉。八哥着急时,会像今日那样声音变得急促…… 十阿哥信马由疆,脑子里不自禁地开始回想八哥曾经有没有这样替自己着急过? 五岁时摔在地上,轻声询问他是否摔痛了的声音;六岁刚进上书房,领着自己一字一句读书的声音;七岁与九哥打架,八哥在一边劝阻时无奈的声音;八岁被太子嘲讽,自己却不能反驳,八哥安慰他的声音;九岁病了,来探问他病情的声音;十岁照顾他的大宫女出宫,八哥说宫女不能一世陪在他们这些皇子身边,但八哥会一直陪着小十;十一岁,布库输给老十三,八哥给他鼓劲儿说下一次一定能赢回来;十二岁,额娘没了,八哥说以后会看顾着他。十三岁,十四岁……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阿哥的马忽然停了下来,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抬头一打量,呼出一口气,下了马,轻拍一下马脖子:“好畜牲!” 门房几步跑过来:“十爷,您来了,奴才给您牵马,我们爷今儿没出门儿,您请!” 十阿哥看一眼门房,随手把疆绳扔给他,几步跨进了门,边走边想着方才听到他八哥说的话,琢磨着一会怎么开口问雅尔哈齐。 坐在大厅里,十阿哥随手拈了一块儿点心塞到嘴里,随后皱了皱眉,这破玩意儿,也敢端上来? 一边侍候的一看十阿哥的脸色,赶紧道:“十爷,我们夫人这些天病了,就没下厨,这点心,是去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买的。” 十阿哥哼一声:“最好?就这破玩意儿?” “可不就是,好些达官贵人都去他们那儿订呢,奴才们平日去得少,为买这些点心,还很费了一番功夫。” 十阿哥这两天忙着追查当日的事儿,倒没顾得上玉儿的情况。此时猛一下反应过,“你们夫人还没好起来?”那天雅尔哈齐说要休息三五个月,是真的? 那侍候的满脸愁容:“可不是,夫人一不好,这一府的人都夹紧了尾巴,就怕惹着我们主子爷,平日做错了,只要不出格儿,有夫人在,大抵罚点儿月钱,挨顿骂,这两天,已经好些人挨了板子了,连两位小主子也被爷按在了练功房里,听他们跟前侍候的小太监佑桑、佑张说,他们站在练功房外都能听到两位小主子的惨叫声……” “老嘎达,你这嘴皮子很利索,舌头也满滑溜的嘛,怎么,你以为爷不会打你板子?” 老嘎达身子晃了晃,回身哈腰道:“主子爷,奴才没敢多嘴,奴才知道两位小主子和十爷亲,这不,和十爷说说两位小主子的事儿呢。”他这是个什么运气,这才开说,主子就听到了。 雅尔哈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这个玉儿的陪嫁哼道:“是不是以为你是夫人的陪嫁,爷就不舍得罚你?” 老嘎达“咚”一声双腿落地跪了下去:“奴才知罪,奴才再不敢多嘴了。”唉呀,两位小主子呀,奴才可给你们害死了,主子爷这是要拿奴才撒气了,奴才这条命眼看就不保呀…… “多嘴多舌,下去领十板子。” 十阿哥张嘴想求情,雅尔哈齐一挥手:“你别替他求情,这奴才,这是故意的。两个小崽子跟着的小太监跟他说,找着人了就赶紧帮他们求情,这不,今儿你来了,他就找着机会了。” 地上的老嘎达脸皱成了一团,那苦得,都能拧出苦汁子了:小主子啊,咱们的这些个小手段,主子爷全知道呀…… 雅尔哈齐看老嘎达还跪那儿呢,斥道:“还不滚下去,想再加几板子?” “是,是,奴才这就滚。” 十阿哥好笑地看着老嘎达在地上滚了一下后,爬了出去。 “玉儿还没好?怎么样了?找太医了没?什么时候能好?” 雅尔哈齐看看老十,想了想:“孩子丢了,吓着了,这些天一直睡呢,找了莫老太医,说是劳神受惊太过,得养几个月才能养回到以前的模样。再者,玉儿可能又有了,因此更要小心在意。” 十阿哥斜着头想了半天,又有了?半晌,反应过来,扬高了声儿:“老雅,玉儿又有了?哈,哈,这些天,终于让爷听着个好消息。多久了,这次玉儿病了,没伤着孩子吧?” 雅尔哈齐呼口气:“不到一个月,还不能确诊,要再等等,若不是莫老太医长年给玉儿听脉,也不能这么快诊出异常来。” 邬先生的相面之术,也算有几分火候? 十阿哥在地上转了几圈,站住了:“又是双胎?” 雅尔哈齐看一眼老十:“不知道。” 十阿哥嘿嘿笑了两声,坐了回去:“再一个双胎好,嘿嘿,再生两个儿子,嘿嘿。多子多福。”儿子越多,越没人敢说玉儿不好,便是专宠,也没人能说出什么话来,玉儿的性子,还是现在这样好。 雅尔哈齐看一眼真心高兴的老十,嘴角翘了起来,“你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怎么还跟没见过似的?” 十阿哥抬头看一眼雅尔哈齐,乐道:“老雅,其实,你心里比谁都高兴,偏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嘿嘿,这装相也得看是什么时候不是,无论生了多少,这又有了,总是件喜事儿,何况,玉儿生的孩子,个顶个的招人疼,再多,也不够,又是嫡子。嘿嘿。而且,你这又添儿女,那些个蠢蠢欲动的人,应该老实了。” 雅尔哈齐翘着嘴角喝口茶,漫不经心地道:“嗯,那些人,不用在意。” 十阿哥坐在那儿,又高兴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儿来的目的。 “老雅,我这两天查了一下,查到一些事儿,有些不敢确定,说给你听听?” 雅尔哈齐的手顿了顿,放下茶盏,点了点头。 十阿哥靠在椅背上,“正阳门外冲散弘芝弘英身边侍卫嬷嬷的,是你堂兄明泰找的人,如今,他们都在衙门的牢房里吃牢饭,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现在,还要做苦力,嘿嘿。老雅,是你的手笔吧?” 雅尔哈齐不动声色,十阿哥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一帮草民,也就罢了。 “他们冲散了侍卫嬷嬷,动手掳弘芝弘英的,却是明泰从九哥那儿借的人,手脚利索得很。老雅,那都是在八旗有点儿根底的,你也把人家的腿弄断了?老雅,你这手,真黑。” 雅尔哈齐看一眼老十,眯了眯眼。 十阿哥嘿嘿干笑了一声,又继续道:“那掳了孩子的,把两个孩子的衣服剥了,另找了孩子穿上,想引着玉儿去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玉儿的车前不远处过去,玉儿也听了侍卫的禀报,却没去追。” 雅尔哈齐见十阿哥疑惑地看他,哼道:“做娘的,总能认出自己的孩子的。” 十阿哥想了想,却仍有些疑惑,不过,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说得通了。 “那帮掳人的,把两个孩子装在袋子里,准备带出城,不过,你这边手脚太快,城门早早的就派了人守着,他们没敢上去。后来,步兵统领衙门与五城兵马司的全城搜捕,他们无法,只能把孩子扔到那个专为大户人家提供奴仆的黄鼠狼的门口,不过,这个黄鼠狼不只经营着牙行,他还干过略卖人的事儿,拐过良家子贩给相姑馆……” “咔嚓!” 十阿哥闻声一看,不敢吱声儿了。 雅尔哈齐看看被自己捏掉了把手的椅子,扬声招来下人,让他们把坏了的椅子抬下去,自己则另换了一张坐着。 “接着说。” 十阿哥缩了缩脖子:“那扔孩子的两个人,现在,死了!” 雅尔哈齐冲着十阿哥咧嘴笑了笑,十阿哥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人均死于意外,一个喝水呛死的,一个出门被从不知哪儿飞来的盆儿砸死的,那盆儿,是个洗脸盆儿……”一个脸盆儿能砸死人?十阿哥打了个哆嗦。 雅尔哈齐看着停下话头皱巴着脸吃点心的十阿哥,“没了?” 十阿哥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点心,“其实,我就查到五成,另五成,是推测出来的,我今儿听着你堂兄明泰断了条腿,再前后一想,就知道是他动的手。雅尔哈齐,断腿这样的事儿,一听,就知道是你的手笔,你就乐意卸人的胳膊和腿儿,多少年,也没变。轻的,还能治,重的,就一辈子缺了块儿身子,血腥,太血腥!” 雅尔哈齐露着白森森的牙冲十阿哥一笑:“这算什么血腥?战场上,那刀子下去,一拉,一个血槽子,一挥,半拉身子裂开了,一只手、半条胳膊都是一下下的事儿,这都不算什么,有时,刀卡在脑袋上,扯半天,才扯下来,那红的,白的,跟着钢刀的刃儿一股脑涌出来,沾在手上,衣服上,有时,溅在脸上,黏糊糊,滑溜溜……” 十阿哥看看举到嘴边的红白相间的点心,咽了口唾沫,又放了下去,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他娘的,这个黑心肝儿的雅尔哈齐,就吃了两块儿点心,就这样恶心他,以后,这红的,白的,还能吃下去吗? 雅尔哈齐笑睨一眼十阿哥,摇头道:“娇气!太娇气!” 十阿哥脸上的肌肉扯了扯,看一眼微眯着眼笑看着他的雅尔哈齐,又转开头,哼道:“得瑟什么?爷是没上过战场,可四哥他们去了呀,他们也没跟你似的,说得这样……咳,这样仔细的。”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老十,打战场上滚过来的,才叫爷们儿,你,还不行!” 十阿哥哼一声,是,比起狠来,他跟雅尔哈齐差远了,不过,现在也不是在战场上呀。 “老雅,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和我说说。” 雅尔哈齐捏了块儿红白相间圆溜溜的点心递给十阿哥,十阿哥嘴角扯了扯,往椅背上靠了靠,雅尔哈齐惋惜地叹口气,扔到自己嘴里,张着嘴嚼巴了两下,到底与平日的教养相悖,有些遗憾地又闭上了嘴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其实,便是雅尔哈齐张嘴嚼那两下,已经把十阿哥看得直犯恶心了。 故意的,雅尔哈齐绝对是故意的! 可是,十阿哥愣是没敢开口说话,雅尔哈齐明显心情很不好,他还是安静点儿吧。 280共识 雅尔哈齐眯着眼,“时间很巧,玉儿进了宫后,你就去了正阳门。” 十阿哥沉默不语。 “所以,玉儿的行踪,和你的时间,都是算计在内的。” 十阿哥垂着脑袋。 “玉儿的庶姐找她去太芓宫的事儿是提前两天就定好的,然后,你身边的人看着时间怂恿你去正阳门闹事儿,你一出门,这边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两个孩子耳里。两个孩子和你亲,听说你没银子了,自然要去找你。之后,便是你说的事了。” 十阿哥苦笑一声,“我就是来求证一下。”果然,他身边的亲信是八哥九哥的人,以前他不大在意,可以后…… 雅尔哈齐看他一眼,没吱声儿。 老十素来和老八老九走得近,这次,被那兄弟俩推了出来做急先锋,老十估计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为了让玉儿没时间拦着老十胡闹,这才把两个孩子扯了进来。至于明泰,他巴不得自己一家出事儿呢,这次办事自然卖力。不过,通过这事儿,倒是能看出来,太芓宫里必然有老八老九的人,如此才能安排玉儿进宫的准确时间,或者说,从一开始玉儿的庶姐找她进宫,就是算计在内的。 雅尔哈齐眯着眼,对老九的儿子,他这次没下死手,毕竟,那是皇上的孙子,此次下药权当警告,如果下次再敢把手伸过来,他就再不会顾忌皇上,不给老九家弄死两个,他就不是雅尔哈齐。本来没想去动那个孩子的,谁叫他阿玛太滑,没被马摔着呢,不过,便是救回来,以后也会落下病根儿,而且,这事儿,他已经透给皇上知道了,且看皇上对于老九他们这种在背后添乱的行为如何处置吧。 老八?老九和他穿的是一条裤子,可惜,老八太聪明,他府里也没个儿女,不过,他府里那个呐喇氏的事儿却可以一用…… “老雅,九哥家……” 雅尔哈齐瞟一眼十阿哥,十阿哥被雅尔哈齐眼中的寒意冻得僵了一下,讪讪地停了嘴。 雅尔哈齐挑起唇角:“你还是想想你这一闹,皇上会怎么处置你吧。这回可跟你以前在宫里顶撞他老人家不一样,你这一回可是把皇家的脸丢给天下人看了。” 十阿哥破罐子破摔:“我知道,这次肯定逃不过,定是会关到宗人府去了。” 雅尔哈齐冷笑道:“宗人府,嘿嘿。那里面,可不是你家那么舒服,你以前没去过吧,这一次,你会知道那滋味儿的。” 十阿哥嘿嘿干笑了两声,事儿都做了,能怎么办?等着挨罚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冲在前头,就行了。 说完了这事儿,两人换了个话题闲聊。 老嘎达挨了十板子,一瘸一拐找到佑桑佑张,告诉他俩主子爷在和十爷说话。佑桑估张听了这话,撒腿就跑,把老嘎达一人留在当地苦笑,这俩泼才,连句好话也没和他说,唉,这十板子,真痛呀…… 练功房里,弘芝弘英正被阿苏与瓦尔喀护着做训练,他们阿玛说了,得把四肢的筋拉开了才行,这样,以后练武就不容易伤着,这两天,他俩才知道什么叫痛呀。 “小主子,爷在和十爷说话呢。” 佑桑和佑张站在练功房门口喊,却没人敢进去,那两位侍卫大人不敢动小主子,他们,却是没顾忌的,进去被捉住了,指定屁股遭殃。 弘芝弘英一听这话,一人一脚踢开了旁边的阿苏与瓦尔喀。 “起开,小爷要去找额娘。” “阿苏,你要是敢拦着我们兄弟,等额娘好了,我让她把你的女人叫来府里当丫头使唤。瓦尔喀,将来你侄女进了府,小爷就一直欺负她。” 阿苏与瓦尔喀对视一眼,苦笑着看着那两位小爷撇着八字步慢悠悠往练功房外走,没法不慢,那两位小爷这两天被压住做基本功,现在还能走,阿苏与瓦尔喀已经很意外了,就这量,他们当年都顶不住。 好容易出了练功房,弘芝问佑桑:“十堂叔来了?他知道我们的事儿吗?他怎么不进来看我们,只在外面和阿玛说话?” “是,十爷这已经来了有一阵了,老嘎达跟他报信儿,还被主子爷打了十板子。” 弘英道:“二哥,那咱们赶紧去看额娘吧,这两天阿玛只让我们早晚请安时看一眼额娘,都不让我们近前。” 弘芝点头,兄弟俩往小太监身上一趴,“快,背着小爷们走快点儿。” 佑桑佑张虽说年纪大了两个小主子三岁,可这身架子也没大上许多,背着两位小主子走不多远就直喘气,却也不喊累,都知道小主子这两天遭了大罪了,他们现在累点儿就累点儿,赶紧把小主子送到主母那儿去是正经。 等走到地儿,两个小太监直接趴那儿了,弘芝弘英很满意道:“不错,今儿差事办得好,回去有赏。” 小太监趴地上动了动脑袋算磕头谢恩了,嘴里忙着喘气,更没力气起身。 弘芝弘英偷偷推开房门,见几个嬷嬷在外面守着,也没理她们,转身进了卧房。 兄弟二人站在炕边往上看,却见额娘还在睡。 弘芝看一眼弟弟留在褥子上的手印儿。 “弟弟,你真脏,你把额娘的褥子弄脏了,额娘要不高兴了。” “二哥,你别光说我,你其实和我一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出门找嬷嬷给他们洗澡。额娘爱洁,不喜欢脏小孩。 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弘芝弘英让嬷嬷把他们放到额娘身边。 “嬷嬷,我们保证不吵到额娘。” “嗯,我们先前就没吵额娘。” 嬷嬷们知道几个小主子都懂事,便依了他们的话,把他们放到主母的炕上,又轻声道:“小主子,有事儿就叫嬷嬷,千万别吵到夫人。” 兄弟俩一起点头。 弘芝弘英分趴在额娘左右。 “二哥,佑张说,如果一个人一直睡着不醒,就要不好了,额娘会不好了吗?” 弘芝摸了摸额娘的脸:“额娘好好的,你不许乱说话。” “二哥,我想听额娘说话,喜欢额娘亲亲。” “弟弟,我也喜欢。不过,阿玛说,额娘要休眠,休眠就是一直睡。” “可是,佑张说,一直睡就是不好了,他说他额娘就是一直睡,后来就再没醒过来,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额娘。我不要和佑张一样。” 弘芝火了:“弟弟,都和你说了,额娘只是休眠,和佑张的娘不一样,你别把额娘和别的女人比,额娘是别人能比得上的?” 弘英委屈道:“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害怕,比以前怕黑还怕。二哥,你不怕吗?” 弘芝又摸了摸额娘的脸,伸出小嘴儿又亲了亲:“弟弟,额娘和平时一样。” 弘英不甘落后,也抱着额娘的脸亲了亲,“二哥,还是不一样,平时,额娘会回亲我们。” 弘芝皱眉看着弘英:“你再多话就出去,你吵着额娘了。” 弘英嘀咕道:“二哥,你其实也害怕吧?” 弘芝想了想:“额娘是仙女儿,额娘只是休眠,你别说‘不好’那两个字眼儿,我听着不自在。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佑张想起他额娘就哭,咱们以前明明想起额娘就高兴的,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了,额娘就这两三天不和我们说话我们都这么难受,如果很久很久不和我们说话,也不让我们见她,我也会像佑张那样哭的。” 弘英往额娘身边蹭了蹭,弘芝看看弟弟,想了想,揭开额娘的被子钻了进去,弘英见状立马跟风,弘芝瞪了弘英一眼:“把被子盖好,不许凉着额娘。” 弘英扯半天扯不好,哭丧着脸看着他二哥,弘芝没办法,钻出来给弟弟和额娘盖好被子,这才回他那边重又钻进去,还反手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压了压。 弘英舒服地眯着眼:“二哥,这样真好。” 弘芝嗯了一声,也不理弟弟,伸出小胖胳膊小胖腿儿巴在额娘身上,这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弘英忽然道:“阿玛坏,一个人霸着额娘,不让我们和额娘一起睡。” 弘芝蹭了蹭,额娘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额娘的被窝比他们的被窝舒服,挨着额娘,真好…… 惠容听说两个弟弟跑进了额娘的房间,怕他们吵着额娘,急忙追了过来,却见他们一左一右挨着额娘的头已经睡着了,无奈地叹口气,让嬷嬷帮着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不免有些羡慕,可她还有一大堆家事要处理,这两天只能来陪额娘一小会儿,不过,比起哥哥来,惠容心理平衡了许多,哥哥只能早上出门前和晚上回来能看看额娘,其它时间阿玛都不让他们打扰额娘,说额娘这回累坏了…… 可是,她也好想和额娘一起睡啊…… 雅尔哈齐送走十阿哥,回到卧室,便看到挤在一起的三颗脑袋,三张粉白粉白的脸儿靠在一起,其中两张小嘴儿还打着小呼噜。 雅尔哈齐挑了挑眉,又想了想,考虑是现在把这两只小猪拎出去泡冷水,还是明儿加大训练量?或者……最后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崽儿,方才压下各种想法。 算了,自己一个大人都会害怕,几个孩子,估计也都有不安吧,他们已经一两年没这么粘媳妇儿了,今儿就先这样吧。 到了晚上,孩子们按例请安后就该各自回去睡觉了,可不只两个小的,连两个大的也都眼巴巴看着他不愿意回房,雅尔哈齐只能妥协,于是,当天晚上,四个小东西如愿和阿玛额娘全家一起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玉儿是被压醒的! 平日丈夫睡觉也总紧搂着她,腿也会横在她身上,可她从没觉得不舒服,可今儿,她觉得喘不上气,挣扎着睁开眼,就见丈夫的眼睛亮亮的在眼前晃。 “你别压着我肚子,好重。” 这便是天籁之音吗? 听着妻子娇滴滴的声音,雅尔哈齐狠狠吐了口胸中的闷气,背上盘踞的那团凉气随着这口闷气的吐出,也终于消散了。 对着妻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媳妇儿,醒了?” 玉儿白了丈夫一眼:“让你别压着我肚子。” 雅尔哈齐眼含笑意,在被子里伸出两条腿夹住妻子:“我没压你肚子。” 玉儿疑惑地眨眨眼,却感觉肚子上的重物在往上爬,很快,胸口的被子鼓了起来,从下巴下面的被子里钻出两个小脑袋,玉儿惊讶地喊:“弘芝,弘英?” 弘芝弘英是被他们阿玛移动腿的动作给弄醒的,迷迷登登朝着声音的方向爬出来,迷迷糊糊冲着他们额娘憨笑:“额娘。” 感觉后背有异,玉儿回头:“普儿!” 弘普脸红红地亲了亲额娘:“额娘,你终于醒了!” “额娘。”惠容从阿玛臂弯里爬出来,也伸头在额娘脸上亲了一记。 玉儿失笑:“今儿怎么都睡一起了?” 雅尔哈齐的双腿紧紧夹着妻子的双腿:“你睡得太久了,孩子们都吓坏了。” 玉儿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被丈夫抱回卧室,吩咐了跟随而至的女儿几句话,又告诉丈夫要休眠,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玉儿歉意地在儿女脸上各亲了一记,“好了,额娘睡醒了。” 双胞胎巴在额娘身上:“额娘,多亲几下,把这几天的都补上。” 玉儿笑着抱着儿子啾啾,双胞胎乐呵呵地眯着眼笑,弘普与惠容对视一眼,也把脸伸了过去…… 雅尔哈齐看着那围在一起啾来啾去的五个脑袋,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全是喜悦,这些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郁愤狂燥全都化作了云烟,消散无痕。到昨天,他都已经不敢亲自训练两个儿子了,就怕一时失手伤着他们。好在,妻子终于醒了。 看着妻子转着圈儿的忙乎,雅尔哈齐笑着把脑袋挤了进去,玉儿一个没防备,冲着他的脸也亲了一记,乐得雅尔哈齐咧开了嘴呵呵的笑,成功招来玉儿一个白眼儿。 一家子收拾妥当,坐在厅里,玉儿听着丈夫仔细解说,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几个孩子也才知道,罪魁祸首居然是八堂叔,九堂叔,还有三叔家的明泰堂叔。 弘普眯了眯眼:“阿玛,儿子会让下面的人以后多注意八堂叔九堂叔平日的活动,也会在上书房多呆几年,等着九堂叔的儿子。” 惠容点头:“阿玛,我会注意九堂叔的铺子的,还有据说九堂婶子家铺子也不少,女儿也会多注意的。” 弘芝弘英皱着小眉头:“我们呢?” 弘普看一眼两个弟弟:“你们记得把这事儿守口如瓶,出了这屋,不许漏一个字儿。” 弘芝弘英点头:“知道,知道。”他们从来没说漏嘴,可哥哥总好像不信任他们的样子。 雅尔哈齐总结道:“这事儿里,你们八堂叔兴许出谋划策了,说说怎么办?” 弘普皱着眉头:“八堂叔躲在后面,平日与谁都交好,一时之间却是不好办,不过,日子还长,他总会漏出什么的,他在意什么,希望得到什么,咱们以后给他多使绊子。”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我们会注意收拾首尾的,再说,儿子们既姓了爱新觉罗,又怎么能真的与世无争!” 玉儿叹口气:“知道了,别人既然打到头上了,咱们总不能不还击,芝儿,英儿,以后再不可任性了。额娘不想再听到你们出事儿的消息。” 弘芝皱着小眉头道:“嗯,儿子也不想额娘像这次一样睡这么久了。” 弘英赶紧点头:“虽然知道额娘是仙女儿,可是,儿子还是害怕,怕额娘不好了!” “弘英!”除了玉儿,四个人全都吼出了声。 弘英面对四张怒气冲冲的脸,缩了缩脖子,瘪着嘴道:“可是,额娘那样子,和佑张说的好像,我害怕。” 玉儿赶紧把儿子抱在怀里哄,弘英扑在额娘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哇哇地哭:“阿玛明明说了额娘是仙女儿,说要陪着我们一辈子的。” 玉儿赶紧道:“好好,额娘陪着你们一辈子。” 弘普在一边皱着眉头道:“额娘是仙女儿的事儿,不准说出去。” 弘英抽抽答答道:“我没说出去。”又回头对玉儿道:“额娘,儿子和二哥以后再也不乱跑了,你以后不要睡这么久。” “好好,额娘不睡这么久。以后额娘天天早早起来,让英儿一醒就能看到额娘好不好?” 弘英点头:“好!” 雅尔哈齐在一边哼道:“天天早起?那你们额娘就睡不好了,就会生病。” 弘英为难地看看额娘,又看看阿玛,求救地看着弘普。 弘普叹气道:“只要你们以后乖乖的,额娘就不会像这次一样累坏了。记住了?” 弘英瘪着嘴儿点点头,巴在玉儿怀里不出来,玉儿见一边的弘芝满眼羡慕,干脆,把弘芝也抱在怀里…… 281手段 四阿哥板着脸与邬先生坐在亭子里,时不时转一下手上的佛珠,眼中偶有沉郁之色一闪而过。 邬先生看了四阿哥一眼,说道:“四爷,明儿上朝,皇上定是要说到此次您所办差事的。” 四阿哥紧皱着眉头:“到如今,追回来的欠款不足一半,爷这差事,却有些没法交差。” 邬先生拈着胡须笑道:“四爷不须担忧,您这差事本就不易,皇上是尽知的,再则,时间又短,能做到现在这般模样,却已是您多番努力的结果了。” 四阿哥摇头:“爷自己不满意。” 邬先生失笑:“雅贝勒爷夫人说您是个完美主义者,此话果然有理。这办差,哪有事事都能做得完满的?四爷若不改改这性子,以后岂不是真的要终日劳碌?” 四阿哥瞪了邬先生一眼:“你也说爷是劳碌命?你倒是和那丫头熟得快,她也是的,什么话都和你说。” 邬先生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夫人在药包里放了书信威胁邬某,说如果让四爷您累坏了,她下次给邬某的药里就要添料,让邬某尝尝欲生欲死是何种滋味;如果出了什么馊点子让您伤了身体底子,就要让邬某切实尝尝何谓人生百味……咳,邬某这也是,咳,邬某实不想尝尽百味。” 四阿哥来了兴趣,转着佛珠问:“你现在尝了几味了?” 邬先生举盏挡住脸,过了片刻,放下茶盏,云淡风轻道:“咳,痛倒是最轻的……” 四阿哥看着邬先生,邬先生的脸抽了抽,“最苦便是喝完药,再敷药膏时,腿上那种麻痒噬骨之感,挠又挠不到,止又止不住,停药后不仅不能脱离这番折磨,又更添酸涨,两者相权,邬某只能接着用药……” 四阿哥站起身面向亭外,邬先生无奈地看着某人的衣衫颤动:“便是连以往无知无觉的五根脚趾也未能逃脱这般酷刑,这些日子,邬某很是知道了何谓十指连心…?br / 清心游第8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现今仅尝几味已是苦不堪言,若要凑足百味,不知邬某到时是否还能为四爷所用。兴许,邬某其时已溶化成泥、不成|人形了。” 四阿哥的衣衫又颤了半晌,方才回转身来,眼带笑意道:“先生素日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现今怎会受制于一个小女子之手?本王相信,先生自有应对之策。” 四阿哥心里很舒畅,很快意,当初,这个酸书生愣是摆足了谱才同意为他所用,做为东主,他还不能有一丝不满,否则岂能让他全心效力?可那时憋曲的感觉他却未忘,如今见这个智计百出之士被整,还无力反抗……四阿哥深刻地觉得,今儿这外面的天色真不赖,明净,澄澈,这亭里的空气果然清新…… 邬先生看一眼幸灾乐祸的无良的主家,叹道:“若是旁人,邬某脑子里兴许还能跑出两个坏点子来,不过,对着这位夫人,邬某既是不愿,也是不敢有些许不敬啊。” 四阿哥心情多云转睛,翘着嘴角问:“却是为何?” 邬先生顺胡须的手放了下来,敲了一下石桌:“夫人的面相邬某未能一窥全貌,可夫人这八字,却是极好的,运道极旺。这种人,平生罕有不顺心之事,反过来说,与夫人这样运道的人相抗,除非本身也是命格极好之人,否则,此消彼长,总不免束手束脚,更甚或损兵折将,自取其祸。此等事,智者所不为,邬某现今好容易脱了背运,却是不敢以身相试的。” 四阿哥坐回桌旁,“怎么,先生这等有智之士,也有背运之时?” 邬先生看一眼四阿哥:“运程与智谋无关,有智者强于旁人之处不过是能顺应时势而为,抓住那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以此自救而已,如此,便是人力胜天。邬某如今托庇在四爷门下,却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日子却是十几年来最安稳之时,这运程,便是时来运转,贵人相携之征。” 四阿哥被邬先生一记隐形的马庇拍得极舒适,点了点头:“能得先生相助,本王也很喜悦。” 主从二人相视一笑。 邬先生敲一下病腿:“不瞒四爷,当日第一次在府里见到大阿哥,邬某却是极惊骇的,大阿哥脸上的夭逝纹尚未褪尽,邬某当时便极想知道,是谁有这般能耐,能不惧反噬为大阿哥逆天改命。” 四阿哥端起茶,闭口不语。 邬先生看一眼四阿哥,“邬某这腿,却也是跟了四爷后,才有了治愈之望。这种再造之恩,邬某无以为报,更不敢自取灭亡,以恩为仇。邬某更庆幸四爷能得此一助,以后的安排,却可更加从容,雅贝勒爷夫人那佑护的命格,出于其心,泽及众人。” 四阿哥看一眼邬先生:“先生还看出什么?” 邬先生叹道:“雅贝勒爷的八字本也是早逝之格,如今他的面相却呈五福俱全之相,府里大阿哥的早夭之格也已是极阴转极阳,转换成了极贵之命格,四爷本人……四爷自也有了些许变化,面相上本已生了的苦纹嘎然而断,四爷,恭喜您!“ 四阿哥瞪了邬先生一眼:“苦纹?本王有何苦?” 邬先生仔细盯着四阿哥的脸看了半晌,看得四阿哥的眉头已挑了起来,他方才收敛地垂下眼皮:“四爷喜欢佛经,经中一般讲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这些,其实都会反应到面相上。四爷本该有多苦如今邬某只能看出些蛛丝马迹,许再过两年,便是这蛛丝马迹亦会消逝无踪,如同邬某这条病腿,承夫人之泽,远离苦痛,此后行走再不需扶拐,更不用受那诸多异样目光。” 四阿哥深深看一眼邬先生,转道:“弘晖可还堪造就?” 说到这个得意弟子,邬先生的眼睛一下亮了:“堪,堪,好材,良质美材,尤甚四爷!” 四阿哥气极而笑:“本王是庸材?” 邬先生嘿嘿一笑,转转眼珠:“雅贝勒夫人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极有理,大阿哥如今金骨玉质,唯有这样的身体,也才能承载得了他的命格,嘿嘿,邬某以后可沾光,可沾光了。” 四阿哥看一眼得意的邬先生,摇头道:“弘普如何?” 邬先生的脸一下皱成了一团:“鬼才!烦!” 四阿哥失笑,“怎么说?” 邬先生叹气:“有那样的娘,才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愧煞人,生生愧煞个人了。邬某自负才智,可到了弘普阿哥面前,邬某就成了那平日看不起的庸碌之辈,这让邬某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四阿哥轻挑了挑眉:“普儿很乖呀。” 邬先生看一眼四阿哥,叹道:“好在,有笼头,有疆绳,否则,这般鬼才,可怖,可畏。” 邬先生说完,又好奇道:“不知雅贝勒爷其它两子如何?” 四阿哥想了想:“很听弘普的话。” 两人正说着,下人报说弘晖阿哥与弘普阿哥自上书房放学回来了,请邬先生过去授课。 四阿哥听了这话,对邬先生挥了挥手。 邬先生冲四阿哥欠欠身,一脸纠结,脸上神情似苦似喜,拄着杖退了下去,那表情,看得四阿哥摇头失笑,两个孩子俱是良质美材,邬先生得而教之,不胜欣喜。奈何弘普总有千奇百怪的问题,常问得邬先生张口结舌,苦恼不堪。因此,这个素来沉着的业余相士每日听到两子回府,俱是这般作态,极是好笑。 想到雅尔哈齐着人送来的资料,四阿哥冷笑,老八老九手段越来越下作了,为了给他捣乱,连两个孩子都要利用,着实可恼,且看明日皇父如何处置吧。 今儿的朝会,与往日不同,朝会中途,皇帝叫了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进来。 弘芝弘英被抱过乾清宫高高的门槛后,大大方方走到殿前,跪下行礼磕头,三跪九叩。 皇帝笑着叫了他们起来。 弘芝弘英起来后左右打量,想找自己的阿玛并认识的亲人,可是,却只看到一排排林立的官袍下摆。 “弘芝,弘英,你们在看什么?” 弘芝道:“汗玛法,我们在找阿玛的鞋子。” 皇帝失笑,孩子个矮,可不就只能找鞋吗。 “李德全,把他们两个抱上来。” 皇帝这话一落音,下面静立的官袍荡起一圈圈涟漪,放宝座的高台,那上面,除了皇帝太子并太监侍卫,还从来没别人上去过,今儿皇帝却把两个小娃娃弄了上去,这怎么说的? 弘芝弘英可没想那么多,到了皇帝宝座前面,扑到皇帝腿上甜甜地喊着汗玛法,皇帝笑咪咪道,“现在能看到你们阿玛了?” 双胞胎走到皇帝宝座两边侍童一般站着开始找人。 “阿玛!”宝座右边的弘英冲下面列在宗室队里的雅尔哈齐招手,雅尔哈齐抬头瞪了他一眼,继而垂下眼皮。 弘英有些沮丧地回头对皇帝道:“汗玛法,阿玛瞪我!” 本来空气凝滞的乾清宫内,因为这两个小娃娃的到来,气氛为之一轻,再听到弘英的告状声,众人脸上不自禁带出丝丝笑容,有真心觉得孩子可爱的,也有看雅尔哈齐笑话的…… 皇帝看一眼雅尔哈齐:“雅尔哈齐,你为什么瞪弘英?” 雅尔哈齐无奈,出列道:“皇上,弘芝弘英年纪还小,不懂事,如有失仪之处,万望皇上见谅。” 皇帝站起身,走到弘芝身边摸摸弘芝的脑袋:“弘芝,你懂事不?” 弘芝点头:“弘芝都四岁了,懂事了。” 下面的众臣讷闷儿,四岁的孩子?皇上这是心情太郁闷,找两个孩子过来解闷儿? 皇帝道:“弘芝,汗玛法听说你帮你十堂叔还债了?” 弘芝点头:“弘芝弘英的钱加起来正好够帮十堂叔还债。” 皇帝问:“总共有多少银子呀?” “回汗玛法,总共二十万两。” 皇帝笑问:“知道二十万两有多少吗?就是两张银票?” 弘芝想了想:“阿玛一年的俸禄是二千五百两,嗯,这样,阿玛要挣八十年,才能挣到二十万两银子。” 皇帝看一眼雅尔哈齐:“谁说孩子不懂事?他知道你挣八十年才能挣到二十万两银子。” 雅尔哈齐苦笑,皇帝说孩子懂事,那孩子自然就懂事了。 皇帝又回头问弘英:“弘英,你们怎么想着帮十堂叔还债?” 弘英道:“十堂叔欠国库银子呀,十堂叔自己银子不够,我们就帮十堂叔。” 皇帝道:“为什么要还呢?欠着就欠着吧!” 弘英皱着小眉头:“可是,汗玛法,欠债就得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皇帝摸摸弘英的小脑袋,回头问另一边的弘芝:“弘芝,你说呢?” 弘芝想了想:“《大清律》有明文规定,欠债不还,打板子,视所欠银两数目打不同的板子,打完了板子,该还的银子还是得还。” 皇帝失笑:“弘芝,你怎么还知道《大清律》?” 弘芝看一眼下面的阿玛:“大哥说,额娘教的只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标准,可是当涉及到具体的事务时,额娘就不太懂了,阿玛又忙,没那么多时间教我们,后来,大哥听上书房的师傅说,《大清律》是规范大清子民行为的宝典,大哥就拿来看,我和弟弟也就跟着一起看了。这样,遇到事情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皇帝看一眼下面六部的一块儿人:“阿山,你这几个外孙很好。” 阿山出班躬身道:“都是上书房的师傅们教得好。” 282处置 皇帝听到阿山的回话,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滑头。 皇帝找来两个孩子的用意,现在一帮大臣们才弄明白,这哪是皇帝郁闷呀,皇帝这是拿这两个孩子来郁闷一帮臣属呢。 皇帝看着下面众人脸上的笑都褪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心里冷哼一声,说道:“上书房的授课师傅,着每人赏银百两。” 群臣里很快走出六七位文武大臣,跪倒在地,叩头谢恩。 皇帝看着下面跪地谢恩的几人道:“朕赏你们的学识,也赏你们的见识。每个人都不可能万事皆知,能于不知时,翻看《大清律》修正自己的行为,这,便是见识,更是智慧。有这样的智慧,朕对你们以后办的差事,也能放心许多。” 几个大臣起身后,皇帝又道:“两个四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想来,诸位饱读诗书的大臣们应该无人会说不懂吧?此次清欠,为什么这么困难?因为众人都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都在观望,都在等。观望着看事态的进展,等着四阿哥办差的时限过去,当然,也有很多大臣心怀忧国忧民之心,为了还国库的欠款,多方想办法,其中有一位老臣,连朕赏的庄子都卖了。 朕听了这个事儿以后呀,是又高兴,又难过呀,高兴的是,这食着着大清俸禄的,并非都是不明白朕的苦心的,难过的是,那是打三藩、平台湾、征噶尔丹的功臣啊,是老臣呀。这样的老臣,为了儿孙的不肖,却连庄子都卖了,朕怎能不难过! 朕听说,四阿哥在追欠款时,有人对着追缴官员亮伤疤?哈,有谁身上的伤疤顶得上开国的功臣?那个卖庄子的,那是当初从三海关跟着先帝爷进关的老臣,你们谁身上的伤疤有他多?啊?你们谁有?谁有,朕就替他把欠款还了。” 下面的大臣一阵静默,连呼吸声都唯恐太过大声。 皇帝转身坐到龙椅上,叹一口气:“这借款本是当初为着一些生活艰难的臣子兵丁,朕开口许他们向国库借银的,可是,现在呢?借国库的银子放贷,借国库的银子做买卖,还有,借国库的银子做不法的勾当,这是日子过不下去的吗?啊?老八,你说,你当初放银子的时候,问过借款缘由吗?” 八阿哥急步跪在当中:“儿臣有罪,借款时众人皆愁眉不展,儿臣不忍再详细追问。” 皇帝看一眼八阿哥,想起递到自己桌上的几个案卷,冷笑道:“听说,众臣皆选赞你为‘八贤王’?看来,你果然很贤德,而且,很能体会众人之意。” 八阿哥头上开始往下滴汗,“儿臣资质驽钝,不敢称贤,而且,这般逾越的称号,儿臣也不敢领。儿臣着实冤枉,请皇阿玛明察。” 皇帝不经意转头,却看到弘英瞪大了眼睛看着下面的老八嘴里还念念有词,疑惑地问道:“弘英,你在说什么?” 弘英道:“汗玛法?为什么八堂叔说自己不敢称贤?弘芝记得听十堂叔还说过八堂叔很是贤德的呀。” 一边的弘芝道:“弟弟,你不许多嘴,十堂叔借银子盖楼,八堂叔都让十堂叔借了。”说完,自己把小嘴捂上了。 皇帝看着小兄弟俩的样子好笑,想起老八的作为又极是气怒,半天,方道:“老八,原来,这就是你贤字的由来?用着国库的银子替自己扬名?老八,你管理户部不善,以后不用再管,退下去吧。” 八阿哥苍白着脸退了下去。 弘芝弘英四只小胖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皇帝,皇帝不忍道:“汗玛法知道,你们都是仁义的好孩子,汗玛法不怪罪你们。” 弘芝弘英眨眨眼,放下小肉手:“汗玛法,我们错了,大人说话的时候我们不该多嘴。” “嗯嗯,而且,汗玛法,我们做了什么了吗?您说我们仁义?” 皇帝笑道:“因为你们帮你们十堂叔还国库的银子了。” 弘芝想了想:“八堂叔,九堂叔没银子,要是他们有,他们也会帮着还的。是吧,八堂叔,九堂叔?” 八阿哥九阿哥低头不语,无人理睬弘芝,弘芝有些委屈地看着皇帝道:“汗玛法,弘芝又错了。” 皇帝看一眼老八老九,问弘芝:“为什么你八堂叔九堂叔会帮着还?” 弘芝道:“他们知道十堂叔借银子盖戏楼,也知道十堂叔没银子还,十堂叔平日最喜欢找八堂叔九堂叔玩儿,他们关系最好了。” 皇帝回头问:“老八,老九,你们知道吗?” 八阿哥九阿哥此时掐死两个小儿的心思都有了,可皇帝问话,他们不敢不答,出班跪在当中低声道:“知道。” 皇帝深吸口气:“弟弟行为有差不知劝导,老八老九罚俸一年,老十,你给朕滚出来。” 十阿哥苦着脸看一眼上面的两小兄弟,弘芝弘英对着十阿哥眨眼。 十阿哥跪在正中:“皇阿玛,儿子错了,儿子现在欠国库的银子都还上了。” 皇帝气道:“还上了?那是人家弘芝弘英帮你还的。” 十阿哥道:“皇阿玛,弘芝弘英愿意帮着儿子还,说明儿子还是有人缘儿的嘛。” 皇帝气得笑道:“弘芝,弘英,你们说,你们十堂叔有人缘儿没?” 弘芝想了想:“没人缘儿。” 十阿哥的脸一下苦了。 弘英道:“有亲缘。” 十阿哥脸一下笑成了一朵花儿。 弘芝点头道:“十堂叔人实在。” 弘英附和:“那天我们丢了,十堂叔满天下找我们,也不枉我们去阻拦他卖家当。” 十阿哥听着这话,脸皱巴成了一团,宝贝唉,你们说前面半截儿就行了,后面卖家当的事儿,就别提了呀。 众臣听到一个四岁的胖娃娃夸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实在,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皇帝哭笑不得:“你们两个小子,知道什么是实在?” 弘芝想了想:“四堂叔干活儿实在,不辞劳苦;十堂叔为人实在,不计得失;阿玛力气实在,打屁股很痛;额娘做的衣服实在,穿许多年都不会坏。” 弘英补充道:“紫檩木实在,放水里就沉;银子实在,能买好多东西;米饭实在,吃下去好饱;黑白雕分明实在,做事从来不喊苦。” 黑白雕?它会喊苦吗? 皇帝想笑,想起在朝堂上,“李德全,把这两个小捣蛋鬼抱出去,越说越没影儿。侍卫,把老十叉出去送到宗人府,圈禁,四个月。” 弘芝在李德全臂弯上还不忘问:“汗玛法,我们可以去看十堂叔吧,可以吧。” 弘英道:“汗玛法,我们不偷偷放十堂叔出来,就给他带几个小点心。” 还偷偷放出来?不让他们去,他们是不是就得翻墙? 皇帝无法,“行,你们想去就去,李德全,赶紧的,抱下去。”再让他们说下去,这朝会就没有一点严肃性了。 李德全笑咪咪一手抱着一个小阿哥退了出去,十阿哥边走边冲两兄弟挤眉弄眼,两兄弟则冲十阿哥直打手势表示会去看他。皇帝在上面看得明白,又想笑,又无奈。众臣想起先前兄弟俩说的“实在”,有些好笑…… 两个孩子走了后,朝堂的气氛为之一肃。 皇帝坐在上面看一眼此次主持追欠的四阿哥道:“老四,你干活儿,是实在,可也太实在了,那可以缓的,你怎么不缓缓?” 四阿哥从皇子的队列中走了出来,跪在乾清宫光可鉴人的青石地砖上:“儿臣做事不周,请皇阿玛治罪。” 皇帝哼道:“确有不周,不过,连孩子都知道你办差不辞劳苦,朕也不好罚你太过,这样吧,你罚俸半年,本要夺你的王爵的,念在你也确实尽心,这爵,你就先戴着吧。” “儿臣谢皇阿玛恩。”四阿哥想着这比邬先生预计的可好了很多了,因此,很是平静地走回到三阿哥与五阿哥之间的位置站好,低头肃立。 皇帝想了想,问:“雅尔哈齐,你揍两个孩子了?” 雅尔哈齐脸一苦,出班道:“拍了几下。” 皇帝瞪了他道:“你那手劲儿?拍几下?怪不得说你力气实在,你力气既实在,去户部,帮着老四干活儿去,以后老四就管着户部吧。”依老四的性子,没个可信的借款缘由,大抵这款是借不走的。以后,这钱袋子,也就放心了。 四阿哥刚进班里站好,听了皇帝这话,只能又出来跪下了。 雅尔哈齐想抗议,皇帝一瞪眼:“怎么,力气还有剩?” 雅尔哈齐一窒,如果开口,皇帝打算再给他多加差事还是找更苦更累的差事?无法,雅尔哈齐也只能跪下领旨。 “孩子们说,衣服穿许多年都不会坏,怎么说的?”皇帝对于小兄弟俩的话很感兴趣。 雅尔哈齐想了想,抬头回道:“回皇上,应该是指他们哥哥穿了的衣服,他们接着穿的事儿吧。” 皇帝睁大眼:“弘普穿过的衣裳给弘芝弘英穿?你挣的银子不够花还是怎么的?又不是那平民百姓家,你居然短两个孩子的衣裳?” 雅尔哈齐无奈道:“侄儿的媳妇说勤俭节约是美德,说是打侄儿的岳母那儿学会的。” 皇帝转头瞪阿山,阿山无奈,出班道:“奴才的媳妇儿是从奴才额娘那儿学的。” 皇帝纳闷儿:“你们俸禄银子够花吗?借国库的银子了吗?” 阿山看一眼雅尔哈齐:“奴才的俸禄够使的,奴才家里没借银子。” 皇帝想了想:“上次,朕去你们家,看你阿玛穿着布衣?” 阿山躬身道:“是!” 皇帝叹气道:“到底是开国老臣呀,朕还听说他帮几个老兄弟还了银子?却宁愿自己穿布衣?” 阿山躬着身子:“奴才的阿玛有爵,每年领着几百两银子,一直也没花用,积了一些下来。” 皇帝站起来走了几步:“当年,听你家那小丫头说,你们家常吃粗粮,还年年吃野菜?现在,还是这样?” 阿山道:“是,年年这样,粗粮、精粮各半,荦食素食各半。” 皇帝走下台阶:“你阿玛今年多大年纪了?” “回皇上,奴才阿玛今年八十有六。” 皇帝笑道:“朕已经有几年没见着他了,他现在每日吃多少?精神如何?” 阿山抬头看一眼皇帝,笑道:“奴才的阿玛每日饭量与奴才一般,精神健旺,领着家里的孙辈曾孙辈天天在练武场上摔打,说话声间洪亮,揍起奴才的几个儿子来,那拐杖还抡得呼呼地响。” 皇帝乐了:“怎么?他还是满园子追着儿孙跑?” 阿山乐呵呵道:“是,家里几个小孙子的腿脚都跑不过他老人家。” 皇帝点头:“过两天,让他进宫来,朕也想看看他现在如何了,别人都老迈不堪、神思昏馈了,他倒还能跑能跳的。” 阿山躬身道:“是,奴才的阿玛与额娘精神皆好。” “行了,你回班吧。” “是。” 皇帝转身上了台阶,坐到龙椅上。 “朕曾听说咱大清有一个将军,吃一盘肉要吃掉一头猪,为何?盖择肥猪最精处一块用之,余者皆弃之不用。这还只是一道菜的主料,他每日只吃一道菜吗?当然不是,那其余之菜呢?又花费几何?这是俸禄不足之人吗?此种铺张糜费之不可理喻,恣肆奢侈之难以想象,诸位可曾听闻?其吃东西之精细、精致处,便是朕这个皇帝也及之不上呀! 人人都想长寿,怎么长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着绫罗绸缎?美婢美妾成群?这样能长寿? 方才你们都听到了,一个高寿八十六的开国名将,家里儿孙个个成材,人家怎么过日子的?你们怎么过日子的?俸禄不够使吗?人家的俸禄怎么就剩下了?八十六呀!你们要像阿尔济那样过日子,你们也能活到七十六,八十六,九十六! 这人,没谁会嫌命长吧?下朝后,你们不妨去取取经,看看是奢食华服终日活得长久,还是粗茶淡饭饮食有度才能长寿;是由着儿孙饱食终日走鸡斗狗好,还是押着儿孙苦练本事个个成材好! 国库欠款的事,暂时先这样,余下的欠款,准予以后分期偿还,期限两年。逾期不还者,重责!如此,当再无可置喙之处吧!人家贝勒府的嫡子还穿兄长往年的旧衣,你们的儿孙倒比人家金贵不成!都回去好好反思反思。退朝!” 皇帝拂袖走了,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喊罢口号起身,一群文武大臣并勋贵围住阿山,一群宗室并阿哥围住雅尔哈齐,一说要去阿山家取经,一问雅尔哈齐是否真的给两个小儿子穿大儿子的旧衣。 阿山笑着领了众臣回府,他家就那样过日子的,也不怕给人看。 雅尔哈齐则道:“旧衣怎么啦?旧衣那也是他们额娘亲手做的,穿旧衣,这也是感戴父母养育之恩,是孝道。是呀,爷有钱,儿子的额娘嫁妆也丰厚,可那也不是说爷家里就成日吃的金山用的银山吧,爷也吃五谷杂粮,也穿布做的衣裳,不信?你看爷这里面的,这中衣,这不是布的?去,别上手,你那手,谁知道刚摸过什么,看看就得了呗,是吧,是布的吧,嘁,你们这些家伙,看看看看,一个个这胳膊瘦得,嘿呀,跟猴似的,没力气吧,这上面吃不下,下面拉不利索吧?嘿,因为你们不吃杂粮,那个谁谁说的,五谷对应五脏,对不对?要想身体壮实,不能像你们以前那么过的,行了,一边去,爷给你们免费传授了养身经,怎么,还想去爷家吃免费饭?一边儿去!想吃免费的?刑部衙门那儿多的是。” 众宗室哄一声笑骂开了,雅尔哈齐得瑟着正正衣冠,“得了,爷要回府了,你们,也都该干嘛干嘛吧。” 众人说笑着慢慢往宫外走,一个太监跑过来叫住了九阿哥,说皇帝叫他过去。九阿哥看一眼八阿哥,跟着太监走了。到了地儿,皇帝却没在,太监低头屏气退了下去,九阿哥也不敢走动,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听到里间传来一声皇帝的吩咐:“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侍卫过来拖了九阿哥就走,到了行刑处,几个太监早得了令,按住九阿哥脱了裤子啪啪开始打板子,先几板子,九阿哥还忍着,十板子后,九阿哥再忍不住了,开始嗷嗷地痛嚎,一边嚎,一边骂打板子的太监,太监们听着骂,也不停手,还接着打。三十板子后,九阿哥声音开始变了调,汗水也开始冒了出来,四十板子后,九阿哥已经昏过去了,好在太监们知道皇帝只是要教训九阿哥,却无人下死手,屁股虽打得又红又肿还出了血,却并未留下暗伤。 五十板子打足了,几个太监把九阿哥从行刑的凳子上抬了下来,给他擦干净血迹,敷上伤药,包扎好,九阿哥痛醒了过来,一醒过来,那汗,又开始一个劲儿往外冒。 一个太监见他醒了,站在一边喊道:“皇上口谕,九阿哥御前失仪,着打五十大板。行刑已毕。” 九阿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太监的衣裳下摆,用嘶哑虚软的声音,颤声问道:“梁公公,你别走,你和爷说实话,爷这板子是为什么挨的?”话说完后,九阿哥直喘粗气,每喘一下,屁股上便一阵刺痛传来,痛得九阿哥直想骂娘还偏不敢骂。 梁公公左右一环视,别的太监侍卫都很有眼色地退了开去。 梁公公低头附在九阿哥耳边轻声道:“九爷,奴才也只听到只言片语,皇上在看一个折子,说了几个词儿,什么掳人、闹事儿、不替皇父分忧,奴才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九爷,要不,您回去再好好想想?奴才,这就回去复命去了。” 九阿哥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手也松了开来,梁公公躬了躬身子,快步走了。 梁公公走出去一会儿,九阿哥的贴身太监很快跑了进来,看着九阿哥的惨相,呜呜的开始哭,九阿哥又痛又气又恼,此时听到他哭,烦躁道:“爷还没死呢,哭什么丧?赶紧的,着人把爷抬回去。”这倒霉催的,这些天干的事儿,皇阿玛全知道了…… 梁公公回到乾清宫暖阁复命,皇帝眼皮也没抬地问:“打完了?” “是,九阿哥还问为什么挨打,奴才也照皇上吩咐的说了。” 皇帝点头,“下去吧。” 看着手上的折子,皇帝摇头,“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啪,把折子扔了。 283温存 双胞胎奔跑着想扑进玉儿怀里,却被雅尔哈齐横身拦住。 弘芝弘英疑惑地看着他们阿玛,雅尔哈齐清咳一声:“你们额娘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你们以后不许再这样扑你们额娘。” 弘芝弘英点点头,探头看着额娘的肚子,疑惑地问:“弟弟妹妹?在哪儿?” 雅尔哈齐呆了呆,回头看着妻子道:“他们不知道要十个月才能长大?” 玉儿想了想,府里但凡有孕的下人是不会留下的,孩子们从来没见过,不知道,似乎也是正常的吧? 玉儿看着弘芝弘英道:“十月怀胎,弟弟妹妹要在额娘肚子里慢慢长大。” 弘芝皱着小眉头:“慢慢长大?” 弘英也好奇道:“不是送子娘娘把弟弟妹妹塞到额娘肚子里放十个月吗?怎么没看到?” 雅尔哈齐一挑眉:“总之,这以后十个月,你们不许大力冲撞你们额娘,知道吧?更不能吵着额娘。没事儿就多练功,多看书,少来打扰你们额娘养胎,如果还有不明白的,阿玛找本书,你们自己看。” 双胞胎有些不乐意,这听着怎么像是额娘被弟弟妹妹抢了? 玉儿想了想:“你们可以去问问你们的大哥和姐姐,当初,你们在额娘肚子里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做的。额娘每天还是会陪着芝儿英儿的,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玩儿跑跳扑闹了,额娘要护着弟弟妹妹,他们还小,等十个月后他们生下来,额娘就又能像以前一样了,就像当初怀里你们的时候。” 弘芝想了想:“额娘,我呆在你肚子里的日子我都不记得了。” 弘英也点头:“我也不记得了。” 玉儿失笑,这俩傻孩子! “额娘记得以前和你们说过怀着你们俩的时候,哥哥姐姐很乖吧?” 弘芝不乐意道:“嗯,说过,不过,我们没有不让大哥大姐和额娘一起。弟弟妹妹不好,都不让我们和额娘在一起。” 玉儿伸手拉过两个儿子抱在怀里:“除了不能大力冲撞外,额娘保证,平日还是和以前一样。” 弘芝听了额娘的保证,放下心来,“好吧,那我以后不欺负弟弟妹妹。” 弘英点头:“不欺负,如果他们不霸着额娘就不欺负。” 雅尔哈齐决定抽空给两个小崽子好好教授一下关于孕妇的知识,以前居然把这一块儿疏忽了。 玉儿见安抚住了两个儿子,问道:“你们在皇太后宫里有没有捣蛋?” 弘芝靠在额娘怀里,蹭了蹭额娘的放在头顶的手:“没有捣蛋,皇乌库玛姆还夸我们是乖孩子呢。” 弘英在另一边一下高兴起来:“额娘,额娘,九堂叔被打屁股了。” 弘芝也想起来方才要和额娘说的话:“嗯,我们在皇乌库玛姆的宫里,听到有人和皇乌库玛姆这样说的。” 玉儿看一眼丈夫:“挨打了?为什么?” 雅尔哈齐眯了眯眼:“皇上应该知道他们掳了芝儿和英儿的事了吧,加上他们在背后怂恿老十大闹,皇上撸了老八的差事,打了老九的板子,哼,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弘英得意道:“额娘,我们今天有陷害八堂叔九堂叔。” 弘芝不同意:“弟弟,那不是陷害,那是说明事实真相。” 弘英不以为意:“反正,报了仇了。” 弘芝这一下倒是没意见了:“嗯,报仇了,以后还会继续报仇,坏人,害得额娘睡那么久不理我们。” 弘英点头。 玉儿有些不放心:“芝儿,英儿,以后没在人在旁边的时候,不许挑衅你们八堂叔九堂叔,知道吧?万一他们不顾身份打你们怎么办?” 弘芝弘英听了额娘的话,点头道:“知道了。” 雅尔哈齐失笑,老八老九这点儿肚量应该还有吧?不过,如果孩子们做得太过火,似乎,有可能,说不准真会被欺负?像今儿在朝堂上两个孩子那样明目张胆上眼药的行为,着实不太妥当。嗯,还得让弘普再好好教教他们,现在这样的程度,还不够啊。皇宫里没有小孩子,老八老九估计也不会相信两个孩子是无意的。不过,反正他们都敢把手伸到自己一家头上了,还和他们讲仁义不成?大家也就只是维持一个面子上的情份罢了。 弘芝低头与弟弟一起研究额娘的肚子,额娘的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怎么和以前一样?仿佛以前有听额娘说是大着肚子,怎么现在没大?…… 玉儿由着两个孩子的小手在她肚子上轻戳了几下,孩子手轻,也怕伤着她,不过痒痒而已,不过,一边的雅尔哈齐却不乐意了,把两个孩子赶去练功。 “你们以后还得保护额娘,若不然,你们额娘再被你们八堂叔九堂叔欺负怎么办?” 弘芝弘英想有本事保护额娘,又想和额娘在一起多呆会儿,恋恋不舍,磨蹭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玉儿看一眼唇角含笑的丈夫,丢给他们个白眼儿:“教坏孩子,哪能这么和孩子说话?那到底还是他们的隔房堂叔不是?” 雅乐哈齐不以为意:“大家现在不过维持一个表面的样子罢了,不用在意。” 玉儿叹道:“以前不过是郭络罗氏嘴上给我找点儿麻烦、添点儿堵,现在老八老九他们倒好,直接冲孩子下手了。”找她的事儿,她也都不太放在心上,冲她的孩子下手,那可不行。 雅尔哈齐左手把妻子搂到怀里,伸出右手在她小腹上轻轻婆娑,玉儿被丈夫温热的手心熨得极舒服,眯了眼慵懒地靠在他怀里,可人的模样看得雅尔哈齐唇角的笑意不由自主便加深了。 “困了?” 玉儿闭着眼哼了一声,好半晌才道:“很舒服,不想说话。” 雅尔哈齐把妻子又往怀里搂了搂,之后,又搂了搂,似乎尤觉不满意,干脆全扣在了怀里。 玉儿抗议道:“你轻开点儿。” 雅尔哈齐无法,胳膊上的劲儿只能稍松了松,却仍把妻子整个纳在了怀里。 玉儿睁开眼看一下丈夫,见他正低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不由窘道:“这么些年,还没看够怎么着?”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羞恼的模样,轻笑道:“我若说看够了,你又要冲我发脾气,我这样看着你,你又不乐意。” 玉儿冲丈夫一皱鼻子,挣扎退出丈夫的怀抱,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雅尔哈齐把胳膊伸到妻子头下给她枕着,也跟着躺在妻子身后,照旧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还害羞了?” 玉儿哼道:“任谁被这样看,也得羞,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厚脸皮?” 雅尔哈齐把头伸到妻子颈间蹭了蹭,抬起上半身看着妻子道:“都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羞的?” 玉儿也不理她,转头把脸埋到枕里,这枕不错,她最喜欢松松软软的枕头了。 雅尔哈齐见妻子屈然不理他,一下不乐意了,拿鼻子在妻子脖子上蹭,蹭得玉儿痒得直哆嗦,终于忍不住翻转身来抱着他的脑袋嗔道:“你还让人安生不了?” 雅尔哈齐的脸被妻子小小软软的双只手捧着,又见她现在转过来正面对着自己,满意了:“你要睡吗?” 玉儿摸摸丈夫的脸,嗯,很光滑,再摸摸鼻子,很挺,摸摸唇,软…… 雅尔哈齐张嘴轻咬住妻子在他唇上不安份来回拂动的手指,玉儿看着丈夫叨着自己手指的样子,甜甜一笑,雅尔哈齐的眸色因着妻子这笑,立马变深了…… 伸舌舔了舔妻子纤细的指尖,雅尔哈齐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不老实?” 玉儿吐了吐舌。 雅尔哈齐看着那伸出来又很快缩回去的粉红小舌尖,喉结又动了动,顺应心意,一手托在妻子颈下,一手轻抚过妻子柔嫩光滑的脸颊,定住不让她的脑袋乱动,之后,微倾身,低头,含着小小的樱唇,吸吮,舔舐,轻蹭,细磨……玉儿的目光渐渐迷蒙,不由自主张开了唇,雅尔哈齐轻笑着探入自己的舌,继而辗转…… 温情又缠绵的一吻后,玉儿的两腮已带上了晕红,那妩媚的模样看得雅尔哈齐直咽口水。 玉儿抵住丈夫又要压下来的胸膛,轻笑道:“我怀孕了!” 雅尔哈齐的身子顿了顿,不甘心地对着樱红的小嘴又啄了一记,哀叹着仰面躺倒:“啊,又要几月不知肉味啦,媳妇儿,你夫君我好可怜呀——” 玉儿晕红着脸颊轻笑,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乖——” 雅尔哈齐睨一眼脸带笑容的妻子,甜蜜又无奈:“是——” 玉儿看着丈夫可怜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妻子不但不体谅,还幸灾乐祸,雅尔哈齐威胁地把手放到妻子圆润挺翘的臀上,示意再不老实,某人就要倒霉了,一时顺手,滑动几下,不免又心动地捏一捏,揉一揉,半晌,总觉不足,哑着嗓子可怜巴巴道:“媳妇儿,饿——” 玉儿被他在臀上揉捏了许久,早捏得媚眼如丝,听着这话,轻喃道:“怀孕了。” 妻子迷醉的模样招得本已打算放弃的雅尔哈齐热血冲上了脑,那股邪火再也压制不住,侧身把妻子的手拉过来放到腿间,继而开始解妻子的衣扣。 手上的热度与硬度熟悉得很,丈夫又快速解着她的衣扣,玉儿自然知道丈夫想干嘛,轻挣了挣:“说了怀孕了嘛。” 雅尔哈齐轻哼:“知道。” 玉儿无奈,知道还不老实? “我会很轻的,保证不伤着孩子。” 玉儿瞟他一眼,想了想自己的身体,继而放弃了挣扎。 经过这几年时间的锻炼,雅尔哈齐的解扣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玉儿便只剩了一个肚兜挂在身上了,雅尔哈齐看着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8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哈齐看着妻子娇嫩的模样,呼吸急促地埋到脖子上开始啃咬,双手则背在自己身后几把扯掉自己身上的障碍。 玉儿的脖子本就极敏感,加上怀了身孕,更禁不住挑逗,此时已无力地闭上了眼,只剩了醉意与迷茫,随着丈夫的动作轻颤着。 雅尔哈齐把自己的宝贝放在妻子手上让她握着,一边抱着妻子不停啃咬吸吮,妻子的皮肤细嫩光滑又极白皙,吮得久一点,重一点儿,总会留下一个红红的印痕,可也正因如此,总能勾起他身体里一股狂暴的欲/望,让他想更大力地咬,啃,啮,让他想把妻子吞吃入腹,溶入骨血,与他合为一体,化在一起…… 雅尔哈齐喘息着,手在妻子背后大力揉捏着,从背,到臀,由股,至腿,一手握住小腿举起来,看一眼妻子的粉嫩小脚丫,五指蜷曲的模样让雅尔哈齐低哑轻笑,妻子也是极快活的…… 如玉的腿被雅尔哈齐轻咬了一口,玉儿轻颤了一下,雅尔哈齐安抚地舔了舔,开始大力地啃咬,在无一丝暇疵的身体上,留下他的痕迹,玉色上种满红痕,宣布着所属…… 轻轻解开最后一层遮挡的肚兜,两团柔腻轻颤着、蹦跳着露了出来,雅尔哈齐看着那顶端的红,咬了咬牙,狠狠吸了口气,压下那狂暴着汹涌的渴望,不急,慢慢来,不急,美食,要一口一口吃,不急,要细细品味,否则只会更加饥饿…… 一边在妻子滑腻的后臀揉捏着,一边不停深吸着气,他不能急,妻子怀孕了,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整夜放肆,不能急,今天,顶多只有一次机会,他得慢慢来,还不能太激烈…… 雅尔哈齐的额头上滑下一滴汗,轻响着掉落在床上。 我为什么要让妻子怀孕? 雅尔哈齐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念头。 把妻子平放在床上,看着妻子脸上的迷醉与红晕,雅尔哈齐爱怜地亲了亲。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雅尔哈齐的女人,会和他过一辈子,是他捧在手心呵护娇宠的宝贝,是独属于他的! 这样的想法,既让雅尔哈齐觉得心里满满的,又让他觉得胸口有一块儿空虚得难受,他需要不停地抚触,亲吻,揉捏,磨蹭,深入,以此来填满这空荡的胸腔。 看着一侧布满了红痕,另一侧却仍光滑如新,嗯,都要留下痕迹…… 咬着妻子小小的耳朵,想着最初总会留下口水,而妻子总会抗议……雅尔哈齐重重咬了一下。玉儿被咬得轻哼了一声,睁眼疑惑地看一眼丈夫,换来一个吡着牙的笑。 “媳妇儿,我现在不会在你身上留下很多口水啦。” 玉儿听着丈夫讨赏,轻笑着抱着丈夫的脑袋,奖励地亲了一下。 雅尔哈齐发现被妻子亲了一下后,胸口的那种空虚,果然被填满了一点,那种焦虑的渴望,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狂暴…… 雅尔哈齐埋头继续干活儿,在一片白里随意描画,妻子的轻颤与轻吟便是对他行为的评分,当然,全是赞赏! 从颈窝里出来后,开始爬坡,嗯,柔软,轻颤,手感好,口感也很好,细腻,馨香,带着甜。他知道,妻子是不一样的,妻子的身体没有一丝杂质,所以,妻子的肤质才这般让人迷恋不舍,雅尔哈齐顿了顿,妻子就像她自己做出的白玉点心,让人想吃,想吃,想吃…… 顶端的艳红,如同妻子的唇色,舔一舔,果然,有了水光,看起来更可口,再舔舔,嗯,开始挺立起来了,一口含住,轻轻吸吮,用舌描摩,用牙轻磨,妻子的颤动更明显了,做为丈夫,他很有成就感,初始的和风细雨开始转作浓重,手很忙,很忙,因为每一处让他留连不舍,柔软的,丰盈的,平坦的,高耸的,一手可以握住的,两手才能护住的,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嫩,无一处不滑,他的妻子,是温玉做的,却比温玉柔软,是水做的,却比水更有质感、弹性…… “雅尔哈齐——” 听着妻子含在嘴里的轻唤,雅尔哈齐轻笑,“要?” “嗯” “叫声好听的。” “坏蛋!” 雅尔哈齐惩罚地对着某处轻咬一下,换来妻子的轻呼。 “错了!再来。” “哼,坏人。” 又被咬了一口。 “夫君——” “嗯。”满意地道:“还有?” “爷——”拉长了的颤声儿如同一只小猫的爪子,在他的心头挠动,让他从尾椎处泛起一股麻意,爬至背心处凝结,让他打了个哆嗦。 轻扶着妻子斜靠在叠好的被褥上,以免压着她,这才慢慢挤了进去…… 夫妻两人同时舒适地轻哼出声,感觉着妻子没有不适,雅尔哈齐这才开始吃正餐,辗转往复,轻磨慢蹭,密密缠缠,勾连不断……温情的,舒适的,快活的……这是他的妻,他一生的伴侣…… 抱着洗得清清爽爽的妻子从屏风后出来,赖回被窝里,看着妻子颈间,身上布满的痕迹,雅尔哈齐很满意,虽说,隔天这些痕迹又都会消失,不过,这种描画的过程却更让他喜欢。在一片白上留下自己的手笔,那种满足感,无法言喻…… 284 蛇鼠 九阿哥最近很倒霉,非常倒霉,打出生以来他就没这么倒霉过! 打板子很痛,那是肯定的,可更让人无法忍受的,却是养伤的日子。 打板子是一会儿的事,咬咬牙,骂骂人,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可是,之后养伤的日子那绵绵密密无休无止的痛却让他几乎发狂。 当时九阿哥挨板子的时候痛晕过去了,可养伤的日子不可能天天晕过去的,别说晕,便是连睡也没一日睡好的,精神不论怎么差,可因为屁股上的伤,却无论如何难以入睡;好容易睡着片刻,一个不慎动一下、碰一下,蹭一下被子,立马就被痛醒了……缺少睡眠的人,那脾气没人好得了,加上伤、痛,如此两三日,便是再好的脾气,都得变燥,何况,九阿哥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因此,这两日,他府里的奴才已经人人自危了。 因为屁股上的伤,九阿哥只能脸朝下趴着,而且还一动不敢动。日子过得极无聊,府里的女人们只知道哭,哭得他只会心情更烦燥,他也没耐烦留她们在身边听她们念叨,都撵走了。挨了五十板子,不动就已经很痛了,身子稍动动,那就是钻心的痛、撒裂的痛。 九阿哥打小,没吃过什么苦,他自己也不喜欢吃苦,便是练骑射、布库,那些个师傅们虽也教授本事,却也唯恐他们这些阿哥有什么闪失,总是很小心。一路学会了,却也没受什么伤。因着他额娘的得宠,兄弟间除了太子,也没人愿意和他呛声儿,老十?那小子是和他打过架,可那痛,是一下就过去的,何时如现在这般仿佛要永无止境地疼下去一般? 娇气? 九阿哥当然不承认,他这是身子贵重。 九阿哥咬着牙,小时候上书房挨打的是他身边的哈哈珠子,后来大了,便是他做得不合皇阿玛的意,也顶多就是训斥,加上他素来有点儿眼色,也没把他皇阿玛惹出真火,没想到,他这平生第一顿板子,居然是为了两个小崽子挨的! 皇阿玛自然不会以他为长不慈打他板子,这天下,没有为了下辈儿打长辈儿的理不是,因此,才说他御前失仪!哼,失仪?那御前是他老子跟前,他是他老子的儿子,在老子面前失仪能打顿板子?他小时候还在他爹面前撒过尿呢。那时怎么没把他拉出去打一顿板子?…… 九阿哥一挥手,旁边的瓷器被扫在地上。 嘶—— 屁股上一股火辣的疼痛一下窜了上来,痛得他咬牙切齿。见着进来收拾碎瓷的奴才,九阿哥张口就骂。 “都是死人呀?没见爷这儿渴了?都躲在外面偷清闲,爷这才躺下,你们就要造反,啊?去,下去领板子,五十板子!” 那个瑟缩的奴才一声没敢吭,端着碎瓷片儿退了下去。 昨儿一个爷身边跟了几年的丫头,因为失手弄痛了爷,被爷着人卖了去那下三滥的地方,那丫头临走时又哭又求,爷却一点儿没心软,比起被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儿,挨五十板子,也就能忍了。 “来人!” 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快步进来,屏息行礼:“爷!” “给爷找大夫,爷这痛得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 小丫头低头出了门儿,顿了顿,撒腿就跑,平日主子爷脾气就不好,现在,越发暴躁了,为了怕痛,不想起身更衣,爷自己要忍着不喝水的,方才却怨怪小五子不给他水喝,这会儿自己不赶紧出来,一准也是五十板子。这已经是第几个五十板子了?以前不都是十板子,二十板子,三十板子的?这些天不论什么人犯了什么错,个个皆是五十板子……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因为这已不是第一次请了,这些天,已请了好几波大夫了。 大夫看了九阿哥的伤:“爷这伤无碍的,疮口愈合得也好。” 九阿哥不耐烦道:“你想个法子,爷痛得受不了。” 大夫想了想:“有一物,可稍止痛,只是,只是不可多用。” 九阿哥一拍炕,牵动屁股上的伤,又痛得抽了好几口气,半天,僵着身子道:“赶紧的拿出来,爷又不少你银子。” 大夫拿出一块黑色的膏子,又嘱咐道:“爷千万不可多用。” 九阿哥拿东西砸这个烦人的大夫,又怕把自己弄痛了,只能黑着脸皱眉,“何玉柱,你把他带下去,烦得爷,你赶紧问清楚怎么用法,爷一会儿就要用,痛死爷了,这都几天没睡个囫囵觉了,再不睡,爷就要杀人了。” 何玉柱看着自家爷这脾气又上来了,赶紧领了大夫下去,大夫仔细地给何玉柱讲解用法、用量,并道:“此物名为阿芙蓉,不可多用,你千万劝着你们爷点儿。其实,敝人觉得,你们主子爷这伤也不至于这般痛不可忍,怎么就……”一个男人,这般怕痛,大夫从未见过! 九阿哥的贴身太监看一眼大夫:“我们爷是尊贵人儿,打小儿就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别说现在这样的伤了,平日连个手指头也没碰着,自是不忍痛的,行了,知道了,这个不可多用。这个物件儿的名儿仿佛听过?” 大夫听着何玉柱疑惑的低语,拈着胡须笑道:“这是《本草》里有记载的药,何公公见多识广,想来自是听过的。” 何公公点头,“行了,你去领银子吧。” 大夫很快领了银子出了九阿哥的后门儿,七拐八转,之后上了一辆青蓬马车,马车慢悠悠走着,出了四九城,到了外城的一家药铺,大夫下车走了进去。 “主子交待的事儿办了?”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子接过大夫身上背的药箱。 大夫点头道:“办了,我不太明白,那个阿芙蓉,怎么主子还专交待让我详细说明清楚?” 女子道:“主子吩咐了,你就做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大夫摇头道:“你让钉子给爷那边传信,就说那药,已经送到九爷手上了。” 女子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夫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为什么主子给安排了这么个病人,想不出所以然,之后,也就起身忙别的事儿了。 雅尔哈齐接到从杂务社传的信息后,唇角翘了翘。 着人在老九的药里加了料,果然,那痛他忍不住了,如今,那阿芙蓉已经送到了他手里,且看有没有妻子说的可怖吧! 雅尔哈齐没什么罪恶感,他为了让老九多吃点儿苦头,把那个增加身体敏感度的药粉给他用了。那个玩意儿,入水即化,无色无味,雅尔哈齐自己也着过道,那是有一次玉儿整他,用在他身上的。其实,他自己倒觉得那是个好东西,此次,就给老九也用了些,却没想到老九这般没用,怕苦怕痛,贪图安逸,在府里骂人,让众人想尽了法子给他止痛,后来他想起妻子说的鸦片的作用来,这才安排了人把东西送到老九手里。老九如果听劝,不多用,那个阿芙蓉也就是个正经药,如果他不听劝,嘿,这个,怪得谁来? 九阿哥睡了几个好觉后,开始觉着宫外的大夫也有那有本事的,这不,自打用了这个阿芙蓉,他这日子好过了,养棒伤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养了一个月,九阿哥彻底好了,又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 可惜,九阿哥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府里的外管事便来找他了。 “爷,最近咱们的铺子庄子出了好些篓子。” 九阿哥懒洋洋靠躺着的姿式一下变了,瞪着眼问:“老柴,出什么事儿了?” 外管事老柴长得圆圆胖胖,脑子却极精明,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性子,一点儿没踌踌。 “奴才去巡了几家铺子,都闹耗子,那库里的布帛绸缎,笔墨纸砚,古董字画都坏了好些,若是一家闹,也就罢了,必是下面儿人不经心,可咱家的铺子,几乎个个都闹耗灾,偏铺子相领的商家,皆道无事。奴才想着这事儿有异,便报与爷知道。”从来耗子是到处窜的,怎么这回却只在他们家呆着? 九阿哥皱眉:“不是下面儿人偷懒没收拾干净库房?” 老柴摇头:“便是主子您以前赞过勤谨的两家,也闹!奴才也进去看了,到处都收拾得利索、整齐,可那耗子不知为何个个都往咱家的铺子钻,连两座酒楼也没逃得了,很是影响生意。” 九阿哥伤既好了,又听铺子出事,自然去巡铺子,巡完一圈回来,九阿哥直转圈儿。 “老柴,咱们家进了耗子精了?怎么没一只去别人家?全聚在咱家?” 老柴想了想:“若不然,咱们去庙里拜拜吧。只是放耗子药不太有用,药死了旧耗子,又来了新耗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爷今儿也见了,那耗子,被人追得到处跑,可它就不出咱家的铺子,必是咱们得罪了哪路神仙了。若不然,爷亲自再给财神爷上柱香?” 于是,九阿哥开始在京里各个庙里烧香,京里的庙转了个遍,好了,耗子没了!九阿哥松了口气,着下面人把各个铺子歇业两天,盘一遍,清一下库,再修整一下,把那些个耗子洞都堵上,收拾收拾准备再开业。 九阿哥的铺子无事了,九阿哥的岳丈家又闹上了,弄得生意很是清淡,闹了一两个月,也是如九阿哥一样进庙烧香完事儿止住了鼠灾。 自然,坏一批儿物件儿,丢一批老客户是肯定的。等把坏的一批东西处理了,进了新货,那耗子又来了…… 九阿哥铺子也是如此,歇一阵儿,又来,住了阵儿,走了如此往复两次,九阿哥订了一批铁皮柜子,铁皮的,那老鼠咬不开,物件儿是没坏,不过,客人进铺子,时不时看见耗子,那再高的兴致也得坏,九阿哥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差。老九阿哥愁得不行。他现在也没爵,就靠着门人孝敬也没法儿过日子,这庄子铺子上都闹鼠,可实在是恼人。对付人,九阿哥手段不少,可对付耗子,九阿哥却着实没几招儿,人怕九阿哥权势,耗子不怕呀,最后,只能每个铺子放五六只猫,这才彻底安生了。 如此,闹过了年,进入了四十七。 四十七年,好呀,刚过年没多久,皇阿玛把八哥安排着管内务府,让闲了几个月的八哥一下又有精神了,八阿有精神了,九阿哥自然也高兴,拉着他九哥十弟十四弟很是喝了两天。 老十关了四个月,变了一些。九阿哥想,兴许是宗人府的日子着实难过,把老十的性子磨平了些吧,倒是八阿哥对于十阿哥的转变想了好几日,最后,也摞开了手。十阿哥的舅舅阿灵阿他们几个还是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想来当日朝堂上那两只小崽子的挑拔没起作用,老十显然没和他的舅舅们说什么,如此,也便罢了。最重要,八阿哥不缺人,老十四现在也跟着呢。以前有老十,老十四还不太显,现在老十被磨得没冲劲儿了,老十四就显出来了。那小子,不错! 九阿哥坐在他八哥的书房里,端着个茶杯,笑道:“八哥,这四哥可真没人缘儿,连他亲兄弟也不帮他,这一年多我是看出来了,这老十四,确是铁了心跟着咱们呢。八哥,还是你能凝聚人心呀。” 八阿哥温文一笑:“四哥那性子是有些严苛,老十四也是个犟的,一时不服四哥管,也是正常,以后老十四长大了,性子收敛了,也就好了。” 九阿哥笑谑道:“八哥,我看只要老四与老十四的性子不变,他们一辈子也别想好好在一起呆一天,四哥要像你这样,连老十四的心都能收住,更是不可能!” 八阿哥看一眼九阿哥:“九弟呀,这个,却也说不准不是,老十以前也是个炮仗性子,现在不也改了些?” 九阿哥想了想:“十弟是变了些,不过他也没见和别人亲近,除了那个女人。” 八阿哥看一眼咬牙的九阿哥,劝道:“这都多久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还记恨她什么了?” 九阿哥气道:“那个女人自己讨厌,生出来的两个小崽子也讨人厌。” 八阿哥摇头:“你别在老十面前这样说,一说,他就得急。” 九阿哥坚起眉毛,一拍桌子:“为这,我才更讨厌那个女人!” 一个太监在外敲门:“九爷,您府里来人了。” 九阿哥皱眉:“什么事儿不能等爷回府再说?叫他进来。” 九阿哥府里的奴才进来给八阿哥九阿哥行完礼,九阿哥一看,外管事老柴。 “怎么,铺子着火了怎么的,跑这一头汗?” 老柴苦笑道:“爷,您可快别说这话了,上年,您说,蛇鼠一窝,还好这闹的是鼠灾,没跑出蛇来,您现在又说火!我的主子爷呀,咱铺子,进蛇了,吓晕了一个有诰命的命妇……” 285 静观 九阿哥急匆匆跟着柴管事往出事的铺子赶,快到铺子时,一辆朱轮马车慢慢从九阿哥身边驶了过去,九阿哥扫了一眼,挥鞭而去。 九阿哥的马跑远后,朱轮车畔一个护送的侍卫轻声道:“格格,方才过去的是九爷。”虽不明白格格出门前为什么说可能会遇到皇上的九阿哥,瓦尔喀却仍按格格的吩咐禀了一声。 车内传出惠容清脆的笑声:“哦?九堂叔呀,他的铺子出事儿了,他肯定着急,一时没注意到我们,也是正常。瓦尔喀,咱们还得接着逛,我现在还没找到合心意的物件儿呢。” “是!” 车内,惠容斜倚在一个垫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玉石的小马搓弄,唇角含笑,心情显然很好。 “格格,九爷这是招了哪路神仙不高兴了吧,这般繁华的地段儿,怎么偏就他家出了蛇了?那蛇本不该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呀!” 惠容笑道:“嗯,林嬷嬷说的对,兴许是九堂叔行止有差,真招了神仙也不一定。” 林嬷嬷合什道:“阿弥陀佛,九爷好好烧烧香,兴许就没事了。” 惠容咯咯笑道:“是呢,平日多烧香,多行善,总是好的,额娘不是说了,不以善小而不为吗?” 林嬷嬷点头:“夫人素日总不忘劝人向善,自己更是从没停过做善事,别家的主母都往庙里送香火钱,夫人庙里没忘,京里各处收留落难之人的善堂也是从没停过米粮衣被,更不用说听到哪儿遭了灾,还总遣人去救济了,像我们夫人这般仁心仁德的,老天合该让她事事顺心,万事如意的。” 惠容听着林嬷嬷又开始念叨这话头,转了转眼珠,“如果九堂叔也这样做善事,他的铺子应该就不会这样总出事儿了吧?” 林嬷嬷很是赞同:“行善积德,老天总会保佑的。” 车轮辘辘,主仆在车内闲话,贝勒府的四个侍卫前二后二,护着自家格格的马车在京中最好的各色铺子转悠,神色警惕,眸中精光四射,瞪视着每一个靠近自家格格的生人,唯恐有失。上年府里的两个小阿哥被掳,让所有人都心惊不已,那当日护送的,也都被贝勒爷撵了,那留下的,自是人人绷紧了神经,没见格格身边那两个丫头、四个嬷嬷,也俱是不敢有丝毫轻忽! 她们这般阵容,那些掌柜的自是拿了铺子里面最好的货色出来给惠容相看,只是,能让惠容满意的货色,着实不太多,好在,她今儿也只是出来碰碰运气而已,倒也并不太失望,有中意的就买,没中意的就再接着逛,直逛了许久,看着天色不早了,惠容才领着一群人回府。 靠在靠垫上,惠容无奈道:“额娘偏说什么要趁着年纪小,到处多看看,又说将来大了,就再不能像现在这般自在,可郭络妈妈说,她小时候都不怎么出门的。” 林嬷嬷给自家格格倒好果汁,笑道:“夫人正因年幼时的缺憾,才想着让格格多出来呢,夫人这全是一片爱护之心。” 惠容喝一口果汗,眯了眯眼,呼一口气,还是额娘那个地界儿的果子榨出来的果汁香。 “我知道,只是,逛来逛去,全是这些铺子,下次去那些没去过的地界看看,就当玩吧。反正,我现在才几岁,不用太多忌讳,是吧,林嬷嬷?” 林嬷嬷无奈:“照奴才的想法,自是希望格格不去那些不太安稳的地界儿的,只是,夫人说了,只除了那于闺誉有碍的所在,但凡您想去的地儿,都由着你,夫人既有这话,奴才们也自是听从的,若格格下次真要去,咱们就得多带些人才好,侍卫得多加几个,丫头嬷嬷也得再添。” 惠容打小身后就一串儿人,不像她自己额娘总嫌人多太烦,因此,对于林嬷嬷的话也不以为意。 “额娘总说百闻不如一见,我素日见的,也就这么些罢了,逛再多回,也长不了什么见识,倒是那年跟着汗玛法南巡,见过了那被火灾的村子,我那时,也才知道,何谓荒凉,何谓贫瘠。更是第一次目睹,真的有人穷得衣不敝体。额娘想要我知道这大千世界的各样人,各样事,各样物,说有比较,才有鉴别,有鉴别,才懂抉择。还总叹我是女儿身,不能自由自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要被拘着受苦。嘻嘻!” 林嬷嬷看着自家格格甜甜的笑容,笑道:“夫人全是一片慈母心肠,总想着给格格最好的,恨不能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揣到格格怀里呢。” 惠容弯着眉眼:“额娘有时的一些想法,总是异于常人,不过,我都知道,便是让我看最不堪的事物,那也是因为额娘爱我。” 额娘说要让她知道这世界的真相,说不愿让她被人禁锢了思想,成了提线木偶,要她学会享受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所左右…… 惠容抚摸着手上的小玉马,额娘的爱,与别人不一样,别家的额娘爱女儿,总把她们护得严严实实的,额娘爱女儿,却要她自己面对世界,总让她学本事。针线绣活要会,琴棋书画要学,银钱账本要懂,医术药理也得知道,额娘恨不能把一个世界装在她的脑子里,那样,她就无所不能,就能护着自己平安一生。 惠容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缓步进了家门,其实,她比额娘知道的坚强,只是,额娘这样的爱,让她觉得好喜欢,她喜欢额娘把她严严实实搂在怀里,叫她宝贝;喜欢额娘偷偷看她练绣活后转身擦眼的样子;喜欢额娘为她揉手、揉身子;喜欢额娘摸着她的脸问:容容,今天心情好不好,高兴不高兴?…… “容容,出去逛得好不好,高兴不高兴?” 惠容看着坐在椅上挺着肚子向自己伸出手的额娘,紧走几步把手伸到额娘的手里让她握着,坐到额娘身边,“额娘,容容今天可高兴了,容容逛了好些铺子,还看到九叔了,他的铺子进蛇了!” 玉儿听到这话,与女儿相视一笑…… 因为额娘怀孕,第二天惠容替额娘进宫给皇太后请安送礼。刚到慈宁宫门口,便见惠妃牵着一个红着眼眶的年青女子从里面出来。 惠容趋身给惠妃行礼,惠妃看到惠容,勉强笑着闲话两句,就领着那个一脸凄惶之色的女子走了。惠容看着远去的两人,站着想了想,直到身后传来慈宁宫小太监说太后让进的话,才转身进了慈宁宫。 皇太后笑着等惠容给她行完礼,冲惠容招手:“过来,到皇乌库玛姆身边来。” 惠容笑着坐到皇太后身边的椅子上。 皇太后拉着惠容的手:“看着你们一家子的人,哀家就高兴。可你额娘这有了身子,都好些个月没进宫了。” 惠容笑道:“皇乌库玛姆,额娘也想您呢,这不,今儿容容就把她给您备的东西送来了,你看看就知道,罗里巴索,好些零碎儿,都是平日一想起来,就备下的,连额娘自己觉着好的一块儿垫子,她都能让人备下,您说,额娘她多琐碎。容容就和额娘不一样,容容昨儿逛京城,买了好些好玩儿的,你一会看看就知道的,还有外面做的泥娃娃,有个娃娃和桂嬷嬷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容容也带来了。” 皇太后听到这话,笑眯了眼:“ 好,好,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额娘备的东西,从来都是好的,零碎儿好,皇乌库玛姆喜欢零碎儿。” 跟着的嬷嬷早把几个大盒子抱了上来,惠容一件儿一件儿拿出来给皇太后数落,当时额娘看着合适上了年纪的人用,东西又好,就让备下,什么时候吃着好东西,也让记下,下次进宫了带上,等等,等等,末了,惠容拿出自己昨儿买的东西,特特把一个泥娃娃拿出来给太后看。 “太后,您看,这样貌,和桂嬷嬷可是一样?” 皇太后拿远了眯着眼看了半晌,又回头看身边的桂嬷嬷,完了,哈哈大笑。 “小桂,你是不是出宫被人看到了?这模样,可不就是照着你的样子做的。” 桂嬷嬷从太后手上接过一看,自己也忍不住笑:“若不是奴才自己天天侍候太后,自己都要以为出宫去逛过了。” 慈宁宫几个侍候的嬷嬷传看一遍,无不称像。 皇太后道:“既像你的模样,就赏你了,拿回去好好玩儿吧。” 惠容又拿出另一个盒子里的小物件儿,慈宁宫里人人都有。皇太后看得直点头,这孩子年纪小,却仔细,好! 皇帝领着众皇子巡幸畿甸,不在宫中,因此,从太后的慈宁宫出来,惠容又去四妃处转了转,便出宫回府。 惠容回到家里,一家子都回来了,洗漱完毕,遣了下人出去,一家人自在地歪在炕上说话。 雅尔哈齐坐在妻子身后给妻子当靠背,一边伸手给她按摩腰背,玉儿懒洋洋倚着,一边拉着女儿的小手婆娑,双胞胎看得眼馋,一会儿把姐姐挤到了一边,把两颗小脑袋伸到玉儿手下让她揉。额娘被抢,惠容也不恼,顺势歪在哥哥身上。弘普无奈,妹妹和额娘学得一个样儿,人前一副端庄派头,家事女红也都拿得出手。可人后就是个懒骨头,能靠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好在有认真学额娘教的养生式,若不然,这身子不知道会不会懒得长不高。 玉儿看着大儿子的样子笑了笑,一家子,就他最严肃,还是四阿哥府去得多了,跟四阿哥学得越来越像。好在,没像四阿哥那般自虐,若不然,她肯定不再让儿子去的。 “普儿,邬先生学识如何?” 弘普侧转身子,让妹妹靠得更舒服,听到额娘问,想了想:“比上书房的师傅灵动,也不拘泥,医药星相,巫卜测算都会涉猎的。” 雅尔哈齐听了儿子这话,失笑道:“难不成你让上书房的师傅教你算卦?上书房的课,都是皇上亲定的,自是不能随心所欲的。至于邬先生,他确有几分才气,却也有几分痞气,油滑之气。” 弘普道:“邬先生说那是豁达,不是油滑。” 雅尔哈齐道:“还有几分酸气,酸秀才。” “邬先生说那是文人长年浸□册才能染就的书卷之气,还说他上了年纪,不再意气风发,如今更喜欢顺势而为。” 雅尔哈齐咬牙:“还有一张刁嘴。” 弘普看看他阿玛,决定不说了,邬先生嘴里,他阿玛是个粗暴蛮横、心狠手辣的权贵,好命的娶了他额娘,于是,过上了神仙似的生活,唯一的可取之处是疼爱妻子儿女,不贪花爱柳罢了。当然,他阿玛嘴里的邬先生也没什么好处! 玉儿见丈夫又开始数落邬先生,不由好笑:“邬先生那腿最近如何了?” 弘普道:“现在已经不拄杖了,但每日总要敲几遍他那条病腿,极高兴的样子。” 雅尔哈齐冷笑道:“他高兴?以前四条腿,现在只剩了三条,高兴什么?” 玉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想起几个儿女还在,又回身拍了丈夫一记。 雅尔哈齐这才省起现在在家呢,嘿嘿笑了一声,“容容,打听到你八堂叔家的事儿没?” 惠容还在想方才阿玛那话什么意思,见问到自己,便道:“庆嬷嬷说,八堂叔家的呐喇庶夫人被人下了歹毒的绝育药,今儿惠妃娘娘领了她去跟太后告状,太后很生气,说要叫了八堂叔去问。” 雅尔哈齐扶着妻子换了个姿式,给她揉另一边的背,“郭络罗氏给呐喇氏下药的事儿,得让太后皇上知道,前些年,她可没少给你们额娘找麻烦,就算现在有了弘旺,可那却是个汉人使女生的,身份儿却是差了很多。皇上太后正月还赞郭络罗氏是个懂事的,出了这事儿,想来也都知道弘旺的出生只是郭络罗氏的无奈之举,不过是为了不让府里再进别的身份儿尊贵的八旗女子。以后,郭络罗氏在太后皇上面前,说话只会越来越没份量,再不用担心她找你们额娘的不自在了。 现在,你们八堂叔后院儿起了波澜,应该没多少空儿来算计咱家了,嘿嘿,你们阿玛我把他安在户部的人手弄了好几个下去,也算稍出了一口气。别的,以后等着机会再接着算,却不用再主动挑事儿了,以免被捉了漏。还有你们九堂叔那儿,你们自己玩儿吧,只不要让他抓着把柄就成。” 弘普翘起嘴角:“上书房里的堂叔堂兄弟们,也都知道了九堂叔铺子的事儿了,都说九叔肯定是德行有亏,才总召蛇鼠虫蚁,不久,宗室亲贵,都会注意到,皇上肯定也会知道,到时,不知道九堂叔会不会又挨顿板子。” 玉儿摇头:“皇上不会为这个打你们九堂叔板子的。” 几个孩子都一脸惋惜的表情,看得玉儿直摇头。 雅尔哈齐道:“再几个月,你们额娘就该生产了,你们都要更仔细一些,另外,弘普在宫里要小心,现在你们八堂叔管着内务府,不知道他会不会使什么手段,你记得离太子、大阿哥家的孩子远一点儿,你们阿玛我总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弘普难得好奇:“阿玛,怎么不对劲儿?” 雅尔哈齐道:“以前,太子的人总时不时被人挑出错来,现在却安静了许多。” 弘芝眨巴着眼:“阿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对不对?” 雅尔哈齐点头,“不过,也兴许是不想折腾,或者是没找着由子折腾了也不一定?”说完这话,雅尔哈齐自己都摇了摇头。 八贝勒府,八阿哥坐在正房,看着满脸泪痕的妻子,无奈道:“呐喇氏真不是你下的药?” 郭络罗氏道:“谁知道她是着了谁的道,却来赖我。” 八阿哥叹道:“若是别人,还好说,偏她是惠母妃家的,这让我如何向惠母妃交待。” 郭络罗氏垂下眼皮:“怎么就要爷交待?许是她在进咱们府前就出了事儿呢。不过是那时不知道罢了。” 八阿哥看一眼妻子,“今儿我歇在呐喇氏那儿,出了这事儿,我不能不去安抚她。” 郭络罗氏袖内的手一紧,咬着牙道:“爷自己看吧。” 八阿哥静静坐了片刻,起身道:“你早点安置吧。” 郭络罗氏僵直地坐着,听着八阿哥出了门,听着他走远,听着,再没有声音…… “夫人,您别伤心了,爷也是不得已的。” 郭络罗氏有些疑惑地看着贴身嬷嬷递到眼前的手绢子。 “夫人,您别哭了,您这一哭,奴才心里跟刀绞似的。” 郭络罗氏呆了呆,自己哭了?伸手在脸上一摸,一手的湿。 “嬷嬷,我做错了吗?” “夫人,您没错,爷要儿子,现在不是已经有了?府里毛氏再两三个月也要临产了,您还有什么没做到位呢?” 郭络罗氏擦干净脸上的泪,苦涩地笑道:“我以前还知道爷在想什么,可他现在想什么,我却都不知道了,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其实心里在怨怪我,现在,我都拿不准了。自打呐喇氏进了府,你看,爷多宠她,每个月,总有十天歇在她那儿……” 郭络罗氏紧紧捂着胸口,只觉身心俱痛,满腹悲苦,以前,以前他从不在别的女人那儿呆足一晚,可是,呐喇氏那儿,他一个月,十个晚上,从没少过一天。如果,如果自己当初手软一点,那么,现在这个府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吗? “你们,下去吧。” 几个心腹丫头并嬷嬷都静悄悄退了出去,郭络罗氏哆嗦着倒在被间,只觉全身无一处不痛,她的爷,她的爷现在抱着别的女人…… 等着那一阵剧痛退下去,郭络罗氏喘着气,她知道,这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她的男人,在别的女人房里,哄着那个女人,抱着那个女人,亲吻那个女人,原本,原本,这都是她的,如果,如果早点儿让下面的使女有孕,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呐喇氏?如果,如果她能生育,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苦?是不是,她也能如同那个伊拉哩氏一样,独宠专房?那个女人,又有孩子了,那个女人,那个伊拉哩氏,她为什么就能一直生,自己,为什么求一子而不可得…… 爷想要那个位置,可是,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女人来分走他的时间,他的宠爱?以后,她就得夜夜这样痛苦难眠? 呐喇氏,呐喇氏,现在,你知道自己再不能生育,如果,如果你还要占着爷…… 郭络罗氏双手狠狠一撕,刺耳的裂帛之声,在房内传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胖丁叮扔了一个手榴弹 孟洁扔了一个地雷 好沮丧,有些愧对大家的关爱,呜…… 286 皇子 三月丙辰,皇帝巡幸完畿甸,回到畅春园,领着众皇子诣皇太后宫问安。 众阿哥陪着逗乐说笑,皇太后自是极高兴的,又拿出自己中意的小玩意儿给儿孙们相看,阿哥们凑趣讨要,皇太后先做不舍状,阿哥们撒娇恳求半天,太后始如壮士断腕一般拍腿割爱分予众孙,阿哥们打千唱诺谢恩,又表示索要了祖母心爱之物,自会随身携带,好生爱惜,将来还要传子传孙,彰显今日祖孙睦爱之情……你一言,我一语,把皇太后逗得笑声不断,直到时辰不早,这才放了他们离开,唯留了皇帝说话。 阿哥们两人并肩,三个成堆,三三两两相揩着往园子各处散了开去。 十三阿哥与四阿哥慢悠悠在园里走动,十三阿哥讲着此次领着十五、十六、十八随皇阿玛见了些什么人,间中几个弟弟又干了些什么招人笑的事儿,边说边乐。 “四哥,十八比我当年也没好多少,见着一些个庄稼只当是杂草,还说老农奇怪,正经的麦苗才一点儿,那杂草却长得很是丰茂,哈哈。” 四阿哥翘着嘴角:“定是你故意误导他。” 十三阿哥嘿嘿笑道:“四哥当初看着我稼穑不明的样子,是否也觉有趣?” 四阿哥失笑:“我当初可不是特意看你笑话,那是你自己跳脱,要帮人家拔‘杂草’。” 十三阿哥想起年幼时干的傻事儿,一个劲儿乐,乐完了,又道:“直隶卫戍京畿,此次跟着皇阿玛见了些当地官员,事后,弟弟偶听皇阿玛轻念一个叫吴元莱的人。” 四阿哥想了想:“吴元莱?‘畿甸清霜’吴元莱?” 十三哂笑:“‘清霜’?为官清肃廉正,有如寒霜令人敬畏?” 四阿哥点头:“十三弟,这个吴元莱确是个德行不差的,皇阿玛念起他来,想是对下面那些个奴才们的为官?br / 清心游第9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官之行有些失望吧,现今能如‘畿甸清霜’那般清正的,不多呀!” 十三阿哥正了正脸色,“是个好官儿?” 四阿哥点头:“吴元莱原是前朝末年相国吴甡的儿子,顺治年间贡生。由中书舍人历郎中擢升为直隶省巡道。当年,有j民沈天甫一干人为诈骗钱财,伪造了十卷《忠节录》到吴元莱处,意图恐吓诈财。吴元莱反复吟诵察看,知非其父吴甡的手笔。于是愤而反告,主动出首,自缚至巡城御史处,御史即奏报朝廷。 由于朝野一辞,一力湔雪。皇阿玛遂以‘j民诬陷、大干法纪’逮沈天甫一干人等交刑部严审。未久,沈天甫等人全部弃市斩首,此案乃平。 这个吴元莱,算是个有智有德亦有运之士,别人遇到这样的事儿,怕与前朝勾连上,都是破财消灾,偏他就敢自缚反告,你说,是不是有些个性子?因此,我听过他的事后,倒是记住了这个人。据说其年老归里后,关心地方及民间疾苦,有俾桑梓者,力任其事;还曾揭地方官吏贪污增加赋粮害百姓事,里人咸颂之。”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那都多少年前的人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四阿哥凝肃着脸:“好官难得!”只不知其后代可有进入仕途者,是否也是品性好的,皇阿玛既念起,回京倒可以着人查一下,…… 兄弟二人进了四阿哥在畅春园的居所,十三阿哥一屁股坐在楠木椅上,“高无庸,快,爷渴了。” 四阿哥摇头坐在另一张椅上,看着高无庸快手快脚端上茶,又捧上几块干净的湿巾子。 十三阿哥拿起一块湿巾子抹脸抹手后,扔到一边,端茶就喝。 四阿哥看一眼牛饮的十三,摇头,回身接过高无庸递过来的巾子,慢条斯理擦脸、擦手,又缓声对高无庸道:“把点心端两盘上来,你们十三爷这架式,许是几天没进水米了。” 十三失笑:“四哥,我就喝水急了点儿,怎么被你说得跟饿狼似的了?” 四阿哥睨他一眼:“你连仪态都不顾了,不是几天不曾饮水进食?” 十三摆手:“咱兄弟在一起,讲什么仪态,玉儿不是说了,亲近人面前,便是要行止随心的?又不是国宴,你还让我时时如对大宾一般不成?对了,四哥,玉儿这胎,又是双胎,不是又得备双份儿礼?嘿嘿,那丫头,为着省事儿,连孩子也要一次生俩,就为的少受几次生育之苦?” 四阿哥翘起唇角:“多少人想如她这般还不可得呢,别说双胎,便是一胎,哼,也没那命。” 十三阿哥好奇道:“四哥,你这说谁呢?” 四阿哥端起茶,哼道:“没说谁。” 十三阿哥看一眼他四哥,知他素来慎言,也不再追问,拿了一个高无庸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 “四哥,这是玉儿做的呀,太偏心了,怎么你这还有?我大半年没收到她的东西了。” 四阿哥瞪了十三阿哥一眼:“她现在身子重,你还让她下厨不成?” 十三阿哥也不理他四哥,一口一个,埋头大吃,不大会儿功夫,吃掉大半盘后,才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她不下厨,四哥这儿也没点心吃。” 四阿哥道:“是容容做的!” 十三阿哥惊讶道:“容容做的?她的手艺,赶上她额娘了!” 四阿哥点头:“至少,这点心一道,火候不差多少了,至于别的,却是不成。弘晖说这段儿时间送到上书房的菜式皆是出自惠容之手,比起玉儿,却是远远不如,不过,弘普倒是次次吃完了的。” 十三笑谑道:“那小子不是素来挑剔?上次和弘晖一起去我那儿,哈,那小子,才吃了几筷子菜,就说让我扣厨子的钱,事后,还把厨子叫来指点了一番,别说,四哥,那之后,那厨子的手艺还真好了些。” 四阿哥无奈:“弘普什么都好,就是养得精细,太精细。” 十三嘻嘻笑:“你说精细,他还吃野菜粗粮不是?那拳脚骑射也一样不差不是?” 四阿哥叹气:“除了玉儿与惠容做的吃食,你说,有几家让他觉得好?还有那衣,也独爱玉儿惠容做的,这不精细?” 十三阿哥笑道:“好在,便是衣裳穿旧了,他也不嫌不是。” 四阿哥哼道:“他长个子呢,一件衣裳能穿多久?倒是弘芝弘英长年穿他的旧衣,好在两个孩子养得粗,从无怨言。” 十三阿哥听他四哥说弘芝弘英养得粗,嗤一声,一口茶喷了出去。 “四哥,弘芝弘英养得粗?去年,对,就去年,下面儿送了几筐樱桃,我就着人给玉儿送去,当时,那俩小家伙只看一眼,就说那色不好,看着就不嫩,嘿,四哥,樱桃还不嫩?那什么嫩?还说闻着不香,四哥,这樱桃还怎么才算好?这是养得粗的人能说出的话?” 四阿哥翘起唇角:“有这事儿?” 十三阿哥狠劲儿点头:“玉儿在他们屁股上一人拍了一巴掌,俩小子才老实了。” 兄弟二人说一会闲话,又说一会儿朝政人事,如此,天色渐晚时,高无庸轻手轻脚进来。 “爷,十三爷,方才听到消息,八爷被皇上叫去骂了一顿,之后又领回去一个女子。” 十三瞪着眼:“啊?”挨了骂却又领赏? 四阿哥想了想,冷冷一笑:“十三弟,你跟着皇阿玛出了京,不知道,郭络罗氏为了巩固在老八府的地位,给老八的庶夫人呐喇氏下了药,之后,又给老八安排了两个使女,这不,正月得了弘旺,现在府里还有一个没生的。前些天,呐喇氏不知道打哪儿知道自己再不能生育的事儿,就找到惠母妃,事儿闹到太后跟前。太后叫了郭络罗氏问话,她却说自己不是妒忌心狠之人,只道呐喇氏被下药是进府前的事。” 十三皱了皱眉:“兴许真不是八嫂动的手脚呢?她是嫡室,犯不着不是?” 四阿哥看一眼十三阿哥,“呐喇氏若没抓住把柄,也不能告诉惠母妃。” 十三阿哥摇头:“如果真是八嫂做的,实在是让人弄不明白,便是呐喇氏生下孩子升了侧,那也是侧呀,于她……” 十三阿哥不说话了,庶与侧,地位却是不一样的,那是能自己抚养孩子的。使女生了孩子,使女的位份不过升至侍妾罢了,再则,孩子抱走后,却与使女无关,很显然,八嫂这是要继续独霸八哥的后院。 四阿哥看一眼十三:“想明白了?这事儿,皇阿玛骂老八,肯定是骂他连个女人也镇不住的。赏一个女人,也算是对郭络罗氏的警告,不过,老八如今有了弘旺,皇阿玛也不会为了个庶夫人严责嫡室的,这事儿,也就这样了。” 四阿哥说完,又摇头:“内事不明,外事若何?家亦不能齐,何谈其它,可笑!” 十三哂笑:“八嫂命不如玉儿。” 四阿哥哼一声,想起当初玉儿那番言论,嫉妒,玉儿也有,不同于郭络罗氏者,是她由着男人自己选择,且又生育多子……又想起府里的李氏,那个女人,与郭络罗氏也接触过几次,是那几次变得狠心的,还是她本就是个贪婪的?就因自己宠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向着晖儿伸手…… 十三端着茶盏:“四哥,八哥不会真的压不住八嫂吧?” 四阿哥瞟一眼十三阿哥:“那是别人的家事。” 十三阿哥嘿嘿笑:“我就是好奇,八嫂性子是强,可再强能强过八哥去?这男人才是一家之主不是?” 四阿哥喝一口茶:“老八的性子,对着谁都不想得罪,便是他自己的嫡室,他也想着事事周全,再则,郭络罗氏的外家能帮他,他也就难免放任几分郭络罗氏。若是别的女人,老八这后宅也不至于这样,偏郭络罗氏是个性蛮的。所以,女人,还是柔顺些的好,娶了这般悍妇,着实不是男人之福。” 十三笑问:“四哥觉着八嫂这是天性?还是八哥惯的?” 四阿哥翘起唇角:“是天性,也是老八自己造成的。若是爷遇着这般女人,总有法子磨平她的性子的,便是你,你会由着一个女人控制你的后嗣?老八这是自食其果。” 十三阿哥想了想:“嗯,没错,爷要让哪个女人生孩子,自是由着爷的心意的,便是兆佳氏,也不能过问。不过,我媳妇儿性子比八嫂好了不知道多少,对爷也体贴,嘿嘿。爷乐意宠着她。” 四阿哥点头:“弟妹品性是个好的,你多宠也是该的,这嫡妻不是不能宠,是不能像老八这样放任,那是爱吗?那分明是害。便是老八为着前朝,也不该这般没点子皇子气度。” 十三嘿嘿笑:“其实,八嫂这手段还是不行,若不然,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你看,玉儿和雅堂兄不是没人说他们什么。” 四阿哥瞪一眼十三:“玉儿是个什么性子?郭络罗氏有她纯善温驯,有她孝顺体贴?再则,雅尔哈齐那性子有多暴烈这宗室谁不知道?哪个女人能压住他?能和老八一样?” 十三笑着接口道:“再则,玉儿连诞三子一女,这不久又是两个,这不是八嫂一个无子的能比的,这嫡室无子倒也不算过,却不能让丈夫绝后,八哥成婚十年,八嫂居然一直控制着八哥的后院,愣是让八哥一子一女皆无,这便是不贤,是吧,四哥!” 四阿哥点头。 因为皇帝刚回畅春园就把八阿哥找去骂了一顿,于是同样的话题,在畅春园各处提起,当然,自是各样说法皆有的。 八阿哥因内事不靖被皇帝找去狠狠骂了一顿,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回到自己的住所,打起精神与几个等在这儿的弟弟扯了一会儿闲篇,心情方才好了些,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安然之态,又留几个弟弟一起吃罢饭,天色已黑,方才把他们送走。 天黑掌灯,八阿哥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看着垂首站在一边那个皇阿玛让他领回的美丽女子,不用想都知道,这必是皇太后给他备下的,毕竟,皇阿玛今儿才刚到呢,哪儿那么快找出这样一个娇艳得如一朵花苞儿的女子,八阿哥站起身:“王氏,过来服侍爷就寝。” 十几岁的王氏羞红着脸走过去,颤着手给八阿哥解衣扣,好半晌,才解了几粒,王氏已是气喘微微,八阿哥看得有趣,轻笑出声:“别慌,夜还很长!” 本已脸带红晕的王氏听了这话,羞得再抬不起头来,低头垂手站着,半天没动弹,八阿哥看着王氏衣领外修长白暂的颈子,笑道:“怎么,不乐意?” 王氏大着胆子抬头瞟了八阿哥一眼,娇嗔道:“爷——” 八阿哥挑起王氏的下巴,看着王氏明亮的眼睛,笑道:“不错,这性子爷喜欢,不是个木头做的。来,爷累了,手别停。” 王氏又瞟一眼八阿哥,壮着胆子继续替八阿哥解衣扣,此次,手却颤得没先前那般厉害了,不久,八阿哥便只剩了中衣,王氏被八阿哥拉到床边扯了上去,帐幔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保证有二更。嘿嘿 287 微澜 八阿哥坐在自家府里的小厅里,指着王氏对郭络罗氏道:“明月,这是皇阿玛赏的。” 郭络罗氏听着八阿哥这样说话,先前有些阴沉的脸色好了一些,白了八阿哥一眼,回头也不看王氏,只对身边的嬷嬷道:“你把她带下去安置。” 王氏抬头看一眼八阿哥,八阿哥低头喝茶,未发一语,王氏脸一白,对着八阿哥与郭络罗氏行礼后低头退了下去。 郭络罗氏待人都走了后,哼道:“爷,这可是个美人儿呢。” 八阿哥放下茶盏,笑道:“一个玩意儿,你还当回事儿?为着呐喇氏的事儿,皇阿玛把我叫去狠骂了一顿,如果我再不把王氏收下,皇阿玛岂非怒气更甚?你是要让我惹得皇阿玛大发雷霆之怒?明月,你舍得我像老九一样被皇阿玛打板子?” 郭络罗氏一噘嘴:“爷现在也是有儿子的人了,自是不能让人脱了裤子打屁股的。”说着,自己没忍住扑噗一声笑了。 八阿哥无奈道:“这话在家说说也就罢了。” 郭络罗氏笑道:“我总不至于和外人说自己家男人的事儿的。爷,十五舅舅着人来给你传信,我把人留了下来,您是现在见,还是一会子再见?” 八阿哥哥眼睛一亮:“哦?来人了?这会子见吧。” 郭络罗氏哼道:“一回来,就只顾着你那些事,理也不理我的。” 八阿哥笑道:“平日你素来知轻重,今儿怎么倒使上小性子了?” 郭络罗氏瞟一眼八阿哥:“你不喜欢?” 八阿哥无奈:“你什么样子,我都觉着好,不过,你本来的样子岂非更好?” 郭络罗氏听了这话,呼一口气:“我还当你也如同别人一样,觉着我少典雅娴淑之风,过于泼辣强悍呢。” 八阿哥笑道:“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再则,咱们成婚以来,我什么时候压过你的性子?这么些年,不过是劝止过你两回别把心力花在那个傻笨的伊拉哩氏身上罢了,你自己想想,是也不是?” 郭络罗氏想了想,继而一笑:“既然爷不嫌弃我,也便罢了,几个舅舅那儿,我也就不去告你的状了。” 八阿哥站起身,无奈道:“你那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舅舅,爷还真是不耐烦听他们总絮叨,倒像我成日欺负你一般,你自己说,这府里,还有什么事儿不是顺你心的?我这般信你,从不疑你,还不够?” 郭络罗氏开心道:“知道,知道,我们爷是个有抱负、有见地、有心胸的伟男子,不屑于在内宅事务上花心思,放心,我会把家给你管好的。你只管去忙外面的事儿便是,我的爷,若是你能少喝点儿酒便更好了,喝醉了打人也就罢了,不过是些奴才,只是,伤了你的身子,可怎生是个好!” 八阿哥边走边摇头:“你是宁愿我喝酒,还是宁愿我成日如老九一样贪恋女色?” 看着八阿哥去了房,郭络罗氏坐在椅上想了想,唤进人来:“贾嬷嬷,那个王氏,以后就按呐喇氏的份例。” 贾嬷嬷顿了顿:“夫人,这样岂非太抬举那个女人了?” 郭络罗氏剔着尾指道:“不用在意,这女人和呐喇氏不一样,平日便是给她份例高一些也无妨碍,再则,爷既揭过了呐喇氏的事儿,我这个做妻子的,也得大度一些,多替他想一想,你没听爷说了,那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府里如她一般的,难不成还少了?我也犯不着把她当回事儿,她一入府,就比别人份例好,偏又不像呐喇氏一般是秀女出身,府里那些个早先的女人们,谁个心里能舒服?且让她们去对付王氏也便罢了。 如今,爷有了儿子,我看着虽眼气,却也再没什么可供人指责的。爷既并不曾厌弃我,又恢复如初,对我真心以待,我自当全力助他,作为女人,我便是再要强,再有本事,终归一切系于男人之身。以后,他好,我也才能好。” 八阿哥遣走了安郡王玛尔珲的人,又听到秦道然报了郭络罗氏的安置,点了点头,接着写字。 妻子幼年在她外祖家,被外祖视之为掌珠,难免溺爱宠纵,加之其余年长她十几余岁的舅舅们百般呵护,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她不是恭良娴淑的女子,好在还有满族女子的豪爽大气,更兼见事明白,懂取舍,虽也如别的女人一样拈酸吃醋,却会替自己考虑,予以包容,也算不错。 便如她当初力主把老师何焯的小女儿养在府里,果然,此举让人觉着他尊师重道,加上老师在江南文坛的影响力,一下,便收了江南的士子之心,也因此,太子在江南也没有自己这般得人心。这样的妻,虽有暇疵,却也自有其好处。总比太子妃守着妇道,空得了淑孝忍让的名头却不能替太子出谋划策的好吧。 至于那个又怀了双胎的伊拉哩氏,八阿哥手上的笔顿了顿,之后继续描画,那个女子,也有刚烈果决之时,却过于纯真不知世事,想着当日她然就那样破了自己安排多时的一局,八阿哥不免哂然,真是傻人有傻福!好容易找了一个与弘芝弘英容貌有五分相似的孩子穿了衣裳去引,她然视而不见,没有乱了方寸,还直奔出事地点,也把老十惊动了。是个好额娘,那般远距离也能知道那不是她的亲儿子,自己还是小看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牵绊了。 母亲? 额娘现在宫中生活得安静,只是,宫里,什么时候也不缺那捧高踩低之人,好在,老九的额娘得宠,身份儿高,有意无意倒帮额娘挡了些许暗箭,只是,靠别人,总不如自己本身就让人敬畏的强,十六岁以前那样的日子,如何能再过?都是皇阿玛的儿子,总得拼一拼的,自己如今既得了人心,安知将来不得了这天下…… 八阿哥的手情不自禁一紧。继而叹息一声,心境还是不行呀,一把把因最后一笔坏了的整张纸扔到一边,重新又开始练字。 自己在外百般忍耐,方有现在这般人望,太子自幼定了名份,如今即使暴戾恣肆却仍有一批人死心塌地追随他,自己总是吃亏在先天上,不过,皇阿玛与太子的权力矛盾越来越深,而皇阿玛现在身体又还不错,不能早传大统,太子等不及了,总有行差踏错之时,便是他还接着忍,自己也有法子让他忍不下去,到时,便是翻盘之时…… 看着又一张写废了的字,八阿哥扔下笔,靠在椅背上。 忍字头上一把刀,太子忍了三十几年,看着那个位置,就是坐不上去,因此,如今性子日益乖戾,渐失人心;自己则忍得酗酒不止,甚至做出醉后殴打致人死命的事儿。谁都不容易!有什么办法,多少郁气凝结胸间,自己又不是天生的佛爷,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有脾气?可是,他不能任性,他不是太子,他如像太子一般,只会什么也剩不下。 皇宫里,母以子尊,子以母贵,自己生母的出生在那儿,自己只能如现在这样多结善缘,才能得人心,聚众望,以后,才能得偿所愿,得脱樊篱,日后,高高在上,才可由心而行;同样得皇阿玛看重,四哥不像自己这般能忍,也不像自己肯放□份俯就,最后怎么样,闹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何苦来哉!不过,四哥那较真儿的性子,将来亦可一用,如同皇阿玛现在一样,得罪人的事儿让四哥去做,自己最后只须等着收拢人心就好……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四阿哥看着眼前的两个瞪大眼看着他的孩子觉得很头痛,是谁说玉儿生的孩子就个个招人喜欢?这两个,明明是混世魔王。 “四堂叔,你又在念佛?额娘说你生气的时候就念佛。”闭目转佛珠的四阿哥无奈地睁开眼,不会看脸色的孩子,你能拿他怎么办? “嗯嗯,四堂叔,您想起谁生气了?我们帮你收拾他,但是,你必须先把你柜子里那个玉美人给我们。” 四阿哥的手一紧,这是敲诈?勒索? “四堂叔,你喜欢美人,有很多,不用一定要这个小的,你后园明明有很多大个儿的美人。” 四阿哥不只脸黑了,连眼前也黑了。 “嗯嗯,四堂叔,这个玉美人,和额娘好像,你把它给我们吧。” 四阿哥一口气一下泄了,这玉美人连脸都没有,哪儿就和玉儿像了? 弘芝想了想:“四堂叔,你别听弟弟胡说,但凡是白玉,他都说和额娘像,前儿一只白玉小猪,他拿了告诉额娘说和她好像,还被额娘在屁股上拍了几巴掌。” 弘英不乐意:“额娘白得和白玉一样,本来就像,那白玉小猪的颜色多好看呀,还一点暇疵都没有。可惜,额娘把最漂亮的白玉小马给了姐姐,姐姐怎么也不愿意让给我。” 四阿哥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两只白玉制的小挂件儿:“那个白玉美人不能给你们,这两个小挂件你们拿去吧。” 弘芝弘英各拿一个。 “这朵花儿好,跟额娘的手一样,好看。”四阿哥瞄一眼,和手一样?怎么但凡是玉的,这俩孩子总能扯到玉儿身上去? “嗯嗯,我这个也好,是个摸着舒服的,四堂叔,这是什么?” “龙生九子,这是其中之一的貔貅。” “弟弟,这个貔貅仿佛与别的有些不同?” “是吧,我也这么觉着。”弘英大力点头。 貔貅不都一个样?怎么就看出不一样来? 为防夜长梦多,四阿哥开口逐:“你们出去玩儿吧,四堂叔要做正事儿了。” 弘芝弘英点头,迈了两步,弘英回头问:“四堂叔,为什么那个玉美人不能给我们?” 四阿哥咬牙,现在还想着,这东西都收了,怎么还想着? “那是长辈的遗物。” 弘芝点头:“明白了,弟弟,长辈的东西,是念想,不能乱送人,四堂叔,我们去找弘晖哥哥玩儿去了。” 四阿哥挥手,看着那两小子跑了出去后,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这俩小崽子,终于走了,这都缠了快半个时辰了,就在耳边一劲儿嗡嗡,让他什么也干不了。 “高无庸,你给爷进来。” 高无庸躬腰驼背蹭进来。 “你说,弘芝弘英怎么知道爷这儿的物件儿?” 听着自家主子的怒吼,高无庸无辜道:“奴才在收拾房时,两位小阿哥闯了进来,就看见了。” 四阿哥瞪一眼高无庸,“蠢材,连两个孩子也拦不住。” 高无庸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滚下去。” 高无庸无声地滚了下去。 四阿哥拿出抽屉里的玉美人,正要如往日一样抚摸,猛一下想起两个小崽子的话,那碰到玉美人的手如被针扎一般倏一下缩了回来,缩回来后,又气得不行,这明明是佟额娘留下来的,难道就因为俩小子一句话就要从此束之高阁?可再要做到心无芥蒂、心无杂念却已是不能,丧气地把玉美人又放回了盒子,塞到了抽屉最深处。 弘英边玩儿着手里的貔貅边问:“二哥,怎么四堂叔没把那个玉美人给我们?那个更大!明明上回我和十堂叔说像额娘的时候,他立马就给我了。” 弘芝想了想:“遗物,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给咱们。还有,你以后不许用这个借口讨要东西,你忘了,上回你把从十堂叔那儿讨来的白玉树给额娘的时候,大哥听了你讨要的借口,可恼了,说下次你再用额娘的名头说事儿,就打得你屁股出血,像九堂叔一样在床上养一个月。” 弘英缩了缩脖子:“我想着是四堂叔,觉得没事儿才说的,二哥,你别告诉大哥,我保证以后不用额娘的名头了。” 弘芝点点头:“那你一定要记住了,可不能再犯,若不然,大哥知道了,肯定要收拾你,到时,连我也跑不了,也要跟着挨罚。” 弘英赶紧道:“保证,保证,我以后肯定不说像额娘这话了。” 两个给人添了许多烦恼的小崽子转头玩儿去了,留了四阿哥在房一个人生闷气,玉儿最近有些不妥,惠容天天照顾玉儿,雅尔哈齐手上的差事也一时没办完,这俩小崽子就天天上午在家里练功,下午来自己府里跟着弘普。若邬先生在授课也就罢了,也都老实听课,邬先生休息后,这俩混世魔王就满府转悠,便是连自己的后院儿也去逛过了,叹一口气,好在没欺负家里的孩子…… 四阿哥开始想,若不然,把这俩捣蛋鬼送到皇阿玛那儿去?皇阿玛反正喜欢玉儿的孩子,想了想,又作罢,宫里要照顾周全不容易,还是放在身边儿吧,以免出什么事儿,叹口气,这都什么事儿,玉儿惹的事儿要收尾,还得防着这俩小的惹事儿,自己难道这辈子就给他们一家子收拾烂摊子? “爷,弘普阿哥送来的。”高无庸手上一个叠得很复杂的小鸟。 四阿哥接过来自己动手打开,从架上抽出一本,对着看了半天,半晌,冷笑一声:“走动得勤了?这是又有什么招要使出来了?” 转身把纸条子烧了,好吧,至少,弘普是个得用的,小小年纪,不但不添乱,还很能帮着做点儿事儿,这不,他好玩儿弄的那个‘卅守’还是很不赖的,然能收集到消息了,不错。也是老八自己找的,下作的,然连玉儿的孩子也利用,招得弘普把人全安排了盯老八的梢,寻他的不是。 老九也没落着好,铺子里现在还闹蛇呢。 四阿哥的嘴角抽了抽,弘普这孩子臂上那个然是条蛇,这么些年,他见天儿挂手上,自己还一直当那是个绿玉翡翠呢,然是个活的!那小蛇长得,真是好看,不但不给人以狰狞之感,还让人觉着乖巧,真是条有意思的蛇,比那只雕看着还讨人喜欢,上次老十在火铳上雕了只鹰送给弘普,莫若…… 火铳…… 四阿哥一个激凌,昨天,太子那儿拿出一个新火铳,说是比以前的更好用,改进了好些,明明皇阿玛那儿也没有那般远射程,那般小巧易携带的。 四阿哥在房里快步转了几圈,又停了下来,不,太子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再暴躁他也不会起那个心。太子便是嘴上抱怨几句,心里却也极是爱戴皇阿玛的。 四阿哥虚脱一般倒回椅子上,父子是纲常,君臣是纲常,太子只是压力太大,却非本性恶毒,自己怎么会想到这儿来? 乾清宫里,皇帝拿着一个火铳摆弄着,“太子那儿送来的?” “是,太子说这是昨儿新得的。” “下去吧。” 皇帝眼神深沉地看着火铳半晌,叹口气,着李德全收了起来。 288 为子 甲午,上谕兵部鸟枪等火器,祗当用于搜猎行阵之间。此外一应旗下民间不得擅用,著严行禁止。 弘普摆弄着手上的火铳,想得有些出神。 啪! 身上突然的一巴掌,惊得弘普打了个哆嗦。 “儿子,又在琢磨什么呢?你老子我来了都不知道起身问安。” 弘普无奈起身。 “阿玛安。” 雅尔哈齐搬了把椅子放在弘普的椅子旁边,一手搭在弘普肩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弘普身上。 “来,儿子,说说,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阿玛告诉你。” 弘普挣了挣,无奈人小体弱,对上五大三粗的雅尔哈齐,无异于蜉蝣撼树,什么作用也起不了,无法,只能开口求饶:“阿玛,你好重,你坐好,要不我一会儿去告诉额娘,你又欺负我。”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恼了,使劲儿往弘普身上一压,压得弘普“叭”一下趴在了桌子上,看着儿子脸贴在桌上被压扁的样子,雅尔哈齐觉着满意了,方才在椅子上坐正。 “臭小子,打小就只知道告状。” 弘普从桌子上爬起来坐好后看他阿玛一眼:“告状好用。” 雅尔哈齐看着眼气,啪,又照着弘普的背拍了一巴掌:“先前在想什么?” 弘普的脸抽了抽,这一巴掌,比先前那下可重,小心眼儿的阿玛,仗着力气大欺负儿子的厚脸皮阿玛…… “儿子?” 弘普无奈,父亲的关爱,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儿子在想火铳的事儿。” 雅尔哈齐听到儿子提火铳,眯了眯眼,“怎么?皇上不让在旗下民间使用,你还是可以用的嘛。咱是什么人家,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这有什么可想的?” 弘普道:“我在想,八堂叔得了那么精致的火铳,为什么不献给汗玛法,却转了好些弯,送到太子手里?他自己献给汗玛法,汗玛法肯定高兴,这也是孝心不是,怎么倒送到了太子爷手里?八堂叔打的什么主意?” 雅尔哈齐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你对于人心,还是知道的太少。今儿阿玛和你说说吧。” 弘普正襟危坐,表情端肃,等着他阿玛给他上课。雅尔哈齐看着儿子的神情跟四兄倒似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时生气,一巴掌又把儿子拍歪了。 “行了,别成日学得跟你四堂伯似的,看得人累得慌。” 弘普的嘴角抽了抽,“儿子这样坐着舒服。” 雅尔哈齐一手按在儿子肩上,一手拍着儿子的背:“腰,腰别这么僵,唉呀,这成日绷着,多累呀,来,你的腰可以跟别人一样弯一下嘛,对,对,对着你老子我,你还敢硬骨头,怎么,表现你的傲气还是傲骨?到了你老子面前,你是儿子,你就得,对,行,就这样。” 弘普想哭,这个找着碴儿欺负他的,是他的阿玛,他是儿子,只能受着。 雅尔哈齐眼带笑意看着被自己摆成一个小老头造型的儿子,满意道:“这样很好嘛,就这样,儿子,你要这样坐着等阿玛把话说完,若不然,阿玛就再给你换一个造型。” 弘普木着脸:“儿子知道了。” 他为什么这么苦命,为什么他阿玛越活越不靠谱? 雅尔哈齐看着儿子的样子,肩膀抖了两下,压下笑意。 “好,咱们说火铳的事儿。” 弘普抬眼看着他阿玛。 雅尔哈齐嘴角一翘,眼睛一眯,“好东西,按理,总应该先献给皇上的,可是,老八就绕了弯的先送到了太子手里。为什么?为的,是加重皇上对太子爷的疑心。为什么好东西没先送到一国之君手里,却是先到了储君的手里?何况是火铳这样敏感的东西!皇上就算是太子的亲阿玛,他也得多想一想。 好了,这样东西到了手里,太子是献,还是不献?不献?老八肯定会想法子让皇上知道太子手上有这么个好东西,到时,皇上是不是就会想太子存有异心?献?那也显出太子的影响力大过皇上,下面人重储君而不重君,君权受到了储君权的压制,皇上,能高兴? 好比如,你老子我让你摆造型,你就不摆,你老子我是不是得使用武力让你老实点儿?君权、父权,不可侵犯,不可逾越,若不然,便是乱了纲常,纲常一乱,则礼法乱,礼法不遵,则天下乱,儿子,你八堂叔这一手,很漂亮。无论太子最后会不会把火铳献给你汗玛法,都是错。” “阿玛,八堂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老八心大,盯着皇上坐的那张椅子呢。要坐皇上那张椅子,那么,太子,就必须先拉下来,否则,怎么能轮到他?” 弘普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八堂叔居然有这么大野心? “可是,汗玛法这么多儿子,八堂叔怎么能保证太子拉下来之后坐上去的就一定是他?论长,有大堂叔;论能力,汗玛法的儿子,阿玛你也说了,好几个都不差;论出身,八堂叔更是排在了最后不是?” 雅尔哈齐眯眼笑道:“弘普,以前你八堂婶子为难你额娘的时候,你肯定从没打心里怨怪过你八堂叔,顶多觉得你八堂婶子盛气凌人,无理取闹是不是?即使你知道八堂婶是你八堂叔的嫡妻,你也觉得你八堂叔人不错对不?为什么?因为你八堂叔待人素来客气有礼、周到细致,而且次次见了你们都笑眯眯的,有时还给你们一些小玩意儿,一直是个慈蔼的长辈。 你看,连你这样小的孩子都觉着你八堂叔是个好人,你说,别人,如何? 儿子,你八堂叔最擅长的,是收揽人心。你阿玛我在户部这些日子,才真正明白了,你八堂叔当日利用户部的职权,收揽了多少人。儿子,你八堂叔打的主意,不外乎是‘人心所向’,拉下太子后,他肯定是打着‘大势所趋’的主意呢。” 弘普咬了咬唇:“阿玛,八堂婶子以前就欺负额娘,她要是当了皇后,肯定想尽了法子的欺负额娘。而且,八堂叔也没那么好,你在背后出主意掳了两个弟弟,品性不好。咱们把火铳的事儿告诉汗玛法吧,这样,汗玛法就不会疑心太子爷,八堂叔打的主意就成不了。” 雅尔哈齐拍拍弘普:“儿子,这个,不能是我们去告诉皇上,我们的身份让我们不能轻易涉入这些事情里面去,否则,便是吃力不讨好。再则,便是告诉了皇上,也无用。因为皇上与太子之间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之间的猜疑,也不是一件两件事导致的,这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你额娘不是说了量变产生质变?这不满积得多了,便是皇上那样明智的人,也会被左右判断,何况,你太子堂伯本就有一些毛病。 至于老八,儿子,你别急,你汗玛法那么些儿子,有野心的可不只你八堂叔一个人,他的算盘是打得好,可最后能不能如愿,还说不准呢。再则,你额娘说了,皇上的身子骨好着呢,便是老八上去了,以后也自有人把他拉下来的。毕竟,他的出身,可是最差的,如果他都能当上太子,那皇上别的儿子,谁都能当,你说是不是? 还有,便是用最龌龈的手段,你阿玛我也不会让老八坐上去的,你阿玛我可舍不得你额娘受郭络罗氏的气。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大度宽仁的,到时她当了皇后,铁定要找你额娘的不是。” 弘普听着他阿玛的保证,脸上才浮上笑意。 雅尔哈齐看着儿子的笑脸,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臭小子,就等着阿玛这话呢?暗杀,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当然,也是最有效的。嘿嘿。迫不得已,你阿玛我也不介意下作一回。反正,老八当初就用了下作手段害咱家。还有,儿子,阿玛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你四堂伯应该对那个位置也有意,你以后不防做出无意的样子多帮着他,毕竟,和咱们关系最好的就是你四堂伯和十堂叔,是吧。不过,不可涉入太深,咱们是铁帽子亲王系的,不论谁当皇帝都无碍,只不过,老八要当了皇帝,会让你额娘不顺心,让你额娘不顺心,那老八便是再好,咱也不能同意,是吧,儿子。” 弘普重重一点头。 “而且,八堂叔虽有能力,却没魄力,遇见得罪人的事儿就躲,没担当!上次追债的事儿,本是他份内的事儿,他却做了缩头乌龟,额娘说,做为领导人,没点儿担当,绝对不行。所以,八堂叔也做不得君主。” 雅尔哈齐咧嘴笑道:“呦,我儿子也不傻嘛。” 弘普看一眼他阿玛,垂下眼皮,他阿玛要是哪天不打击他了,那才奇怪了。 “行了,儿子,你阿玛我该去陪你额娘了,你自己玩儿吧。” 弘普看着他阿玛拿了一本书后出了书房,这才呼出一口气挺直了背,脊椎一下挺直了,弘普舒服得还打了个哆嗦。躬腰驼背的感觉,太难受了!阿玛真狠! 弘普站起身,四肢张开,狠狠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被他阿玛强制压得弯曲的脊梁又恢复了原形。 大人欺负小孩,他阿玛,太、太、太过份了…… 雅尔哈齐教育完儿子,得意地拿着本书回了卧室,没办法,现在这个儿子,已经很少让他这个做阿玛的享受到教导儿子的乐趣了,便是关于人心权谋,估计再一两年,他这个阿玛也再没什么可教的了,谁让他总和邬先生那个老滑头混一起呢。便是今儿,估计也是儿子压根儿没往父子相疑上考虑,才会没想通。是呀,自己家里这气氛,也不怪孩子想不到那儿去呀。 “媳妇儿,我找了本书,念给你听,好不好?” 玉儿挺着肚子倚在几个枕头上,“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雅尔哈齐得意道:“普儿遇到疑难了,为夫我替他解惑呢。” 玉儿笑道:“呦,教导天才儿童,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雅尔哈齐点头:“感觉不错,嘿嘿。”又道:“以后,越来越不用我们操心了。” 玉儿失笑:“懂得是一回事,能运用又是一回事,孩子们经的事到底还少,不操心,能行?” 雅尔哈齐想了想:“嗯,对,还得让他多经事。”什么时候领着那小子去杀几个人,这没见血,这心总不够狠…… 玉儿压根儿不知道某个人正计划让她的亲亲宝贝儿子手上见血呢,哼道:“给我揉揉腿,难受。” 雅尔哈齐也不想别的了,赶紧把媳妇儿的腿抱在怀里开始按摩。 “前两胎也没这么难呀?怎么这回这腿还肿上了?” 玉儿哼道:“怀孕腿肿是寻常事,只是,前两次反应没这么大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的次数多了,这一次比一次症状严重。” 雅尔哈齐想了想:“这次生了,咱不生了吧,反正这么些,也够了。”他阿玛只他一个儿子,他这现在就三个儿子了,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他比他老爹厉害多了! 玉儿笑道:“不是讲究多子多福?” 雅尔哈齐的手顿了顿,轻声道:“皇上儿子多吧,如何?” 玉儿白了他一眼:“那不是一个娘生的。” 雅尔哈齐摇头:“这以后,咱不生了,够了,咱的儿子个个成材,一个,顶人家多少个呢。你一怀孕,我就得熬,媳妇儿,你夫君子难过呀。” 玉?br / 清心游第9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玉儿白他一眼:“你可以不熬嘛。” 雅尔哈齐赶紧道:“我媳妇儿怀孕这么辛苦,我这做丈夫的,熬一熬也是该的不是。” 玉儿一皱眉,双手狠狠一抓。 雅尔哈齐被抓了,以为玉儿生气,赶紧补救:“媳妇儿,我错了,要不,咱接着生?” 玉儿哼道:“生,马上生,赶紧,痛。” 雅尔哈齐呆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妻子这是要生产了,一时手心出汗,颤着声儿喊:“来人,夫人要生了。” 无论经历多少回,他还是觉得心惊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魔影天使扔了一个地雷 朵朵扔了一个地雷 菲比扔了一个地雷 289 波起 庄亲王一早闻知消息,赶到儿子的贝勒府,陪着儿子并四个孙儿孙女在外坐立不安的守候,好在,庄亲王到得不多久,玉儿经过一个晚上,几个时辰的挣扎,终于在辰时又为雅尔哈齐生下了两个儿子。 庄亲王听着又得了两个孙子,笑得合不拢嘴,看着亲家母瓜尔佳氏抱出来的两个孙子,乐得大笑。 “好,好,名字本王已经取好了,一个叫弘吉,一个叫弘宝。” 刚出生的宝宝,不宜在外多呆,瓜尔佳氏抱出来走一圈,让一家子都看过后,又赶紧抱回产房。 雅尔哈齐从产房外出来大厅,正听得他阿玛迫不及待先把名字说出来,翘了翘嘴角。阿玛是担心这胎两个孙子的名儿又不能做主,因此赶紧先说了?好在,仍按了弘字排序。 皇帝在宫里听了下人的回报,轻笑道:“便宜那老家伙了。” 孩子的洗三、满月都办得极其隆重,便是久不露面的继福晋也被庄亲王着人扶了出来坐了一会儿,只是,却也吓坏了一众人等。 经过几年不懈的努力,继福晋成功的摆脱了骷髅贫民体型,而迈入白暂富态身形。现在的继福晋,形体肥硕,一个顶三个,走路需四人搀扶才能挪动,坐没多久,便累得不行,告退下了席。 多年不出的庄亲王继福晋亮相后,京中各种关于继福晋被幽禁虐待的传言都平息了下来,而关于继福晋用何种方法把自己吃成一个肉团的各种猜测又甚嚣尘上、沸沸扬扬。当然,雅贝勒爷嫡室平安诞下第三个双胎的奇事也流传于京城每个角落,无数求子心切的女子用尽了手段,想要获取玉儿生子的秘诀,更有甚者,使人偷取玉儿的日常用品随身携带,以期能沾上生育之运,便是一块从旧衣上剪下的布料,也被人珍而重之,好生收藏。 乌喇那拉氏笑谑,“连诞三胎,胎胎平安,五子一女,个个强健聪颖,想要让人不多想,也不可能,说你得送子娘娘眷顾,也不奇怪。”别人家,便是一个双胎,已是难得,玉儿却次次双胎,且,谁家的孩子没个夭逝的,偏玉儿的子女却人人身子骨儿极好,诊脉的太医又都说孩子是长寿之相,如此,谁不想沾一点光,蹭一点儿运。 玉儿着人把睡着的弘吉弘宝抱了下去,叹道:“我的衣裳,好些被剪坏了!” 乌喇那拉氏笑出了声:“你府里的下人,不是素来有规矩?怎么偷剪主子衣裳?” 玉儿无奈,总有那贪心之辈,再则,剪衣之人觉着这也是好事,因此,行事时良心也少了一层责备。 “生男生女,生几个,这是上天的恩赐,凡人何能控制?偏人人道我有秘方。” 乌喇那拉氏笑:“你说没秘方,因此,众人才与你索要用过的物件,以期能沾上恩赐之运道,希冀自己也能怀上,便是不能如你一般次次诞下双胎,但若能一举得男,也是极大的好事,便是不能得男,能孕育一个女儿,至少也能摆脱窘境,众人如何能不趋之若鹜?我今儿来,也是跟你索要东西呢。” 玉儿苦笑:“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乌喇那拉氏笑道:“我也是凡夫俗子不是?晖儿十二岁了,却没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我虽则年纪大了,却也想着能再生一个呢。” 玉儿其实早知道乌喇那拉氏的毛病出在哪儿,她是生产时芓宫受损,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如此狠心,用药让她再没有能孕育儿女的可能。 玉儿道:“你既也信那些说法,也罢,我把我随身的玉件送你几件儿吧,反正,我平日也拿了你不少好东西。” 乌喇那拉氏:“衣裳呢?” 玉儿冲乌喇那拉氏翻了个白眼儿:“那些个旧衣裳让我拿来送给你一个郡王福晋,你就别埋汰我了。” 乌喇那拉氏抿嘴笑,“也罢,随身的玉件儿也成,多给几件。” 玉儿咬牙:“一套头面全给你,成了吧。” 乌喇那拉氏笑道:“多给几套,也使得的。” 玉儿气得伸手胳肢乌喇那拉氏,乌喇那拉氏惊了一下,一把抓住玉儿的手:“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嘻闹,多不庄重!哪里还有个夫人的样子。” 玉儿被抓了手,又听了乌喇那拉氏这话,笑道:“咱们才多大年纪的人,怎么就不能笑闹了?” 乌喇那拉氏见她也没继续闹的意思,便放开了她的手:“你二十多,可我三十多了!再两年,都要做祖母了,我可不陪着你一起疯闹,叫孩子们看见,多不好意思。” 玉儿的手得了自由,一下跳起来,接着胳肢乌喇那拉氏,一边还不能让乌喇那拉氏抓住她的手。 “三十怎么啦?三十就不能笑闹?谁说的,我今儿偏要让你不庄重一回。” 乌喇那拉氏被挠得咯咯笑,又一时抓不住她,便跟自己带来的两个嬷嬷求救,嬷嬷们便要上来拦,玉儿一看不行,寡不敌众呀,便也叫了自己的嬷嬷上前,于是,嬷嬷们一对一对嘻嘻哈哈互相劝说,玉儿则一跳一跳围着乌喇那拉氏转着圈儿的挠她痒痒,小厅里笑声不断,一时闹成一团。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 雅尔哈齐笑着看妻子闹腾乌喇那拉氏,不以为意,四阿哥则瞠目结舌,半晌,方喝道:“成何体统?” 四阿哥一声喝,屋里的笑闹声都停了下来,众嬷嬷屏息敛声,退回各自的位置垂头站好,一时便显出两个贵妇来。 一番闹后,不仅玉儿发鬃有些散乱,便是乌喇那拉氏也是气喘吁吁,脸现红晕,四阿哥看着自己妻子眼带笑意,难得失了娴静之态却又另一番娇媚模样,不免呆了一下。 玉儿看着四阿哥的样子,轻笑出声,回头冲乌喇那拉氏眨眨眼,乌喇那拉氏则被自己丈夫看得脸上红晕更甚,转开头去。 乌喇那拉氏转开头,四阿哥也很快找回神智,回头冲玉儿立着眉毛道:“什么样子?还有点儿夫人的尊贵仪态没有?” 玉儿不以为意,冲四阿哥皱一下鼻子:“仪态,仪态,又不是外人,还成日端着?你不觉得方才四堂嫂子的模样很好看吗?”明明自己都看呆了。 四阿哥听着这话,有些尴尬地咳一声:“你都做额娘的人了,应该庄重一点,给孩子们做表率。” 玉儿冲四阿哥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做祖母了,我也还要胳肢四堂嫂子。怎么的?” 四阿哥哽了一下,想发怒,却又无怒气,想训她,却又知训了无用,一时只能回头狠瞪着雅尔哈齐道:“你也该当好好管管才是。” 两个贵妇相携下去整妆,一时屋里只剩了两个男人。 雅尔哈齐轻笑道:“你不觉着这样活蹦乱跳的,才显出身子骨儿康健无恙来?” 四阿哥哼道:“哪来的谬论,难不成不跳脱就是有恙了?” 雅尔哈齐示意四阿哥坐下说话:“反正这里也没外人不是?她又不会在外面失仪。在家里,便由着她性子又何妨?她喜欢怎样就怎样。” 四阿哥也坐了下来:“谁知什么时候一时不慎便被外人见到?你也当谨慎一些才好。” 雅尔哈齐坏笑道:“我又和你不一样,这府里也没个小妾侧室,不担心她的样子被人看见,失了主母的威严。” 四阿哥哼一声:“冥顽不灵,懒得管你们。” 两人闲适地靠在椅上,盯着厅外静默了一会儿,下人已沏好香茗呈上来。 雅尔哈齐端起几上的茶:“皇上此次出塞,点了我一起,家里,你帮我照应着点儿。” 四阿哥哼道:“还用你说?” 雅尔哈齐道:“总是你性情稳重,皇上才次次留了你在京。” 四阿哥喝一口茶:“我又不是几岁的孩子,该见识的也都见识过了,该懂的也都懂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少出门几次,有何妨。此次,你最紧要盯好两个孩子,别让他们只顾着玩儿,这出塞,为的,是联络安抚蒙古诸部,你别让他们只整日的在草原上跑马。” 雅尔哈齐道:“放心,放心,他们都是自律的好孩子,不须我盯着也无妨的。” 四阿哥看一眼重整妆容出来的两个女人,无奈道:“我然指望你,你连自己媳妇的性子也不约束,两个孩子,想来更只会放纵着。” 雅尔哈齐嘿嘿笑:“知道,知道!行了,先吃东西。” 丙戌。皇帝巡幸塞外命皇太子胤礽、皇长子多罗直郡王胤禔、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皇十八子胤祄随驾。是日启行、驻跸顺义县南石槽。 雅尔哈齐随行护驾,把弘晖与弘普丢给了皇帝,由着他们与几个小堂叔玩耍,弘普曾到塞外来过一次,倒比弘晖更习惯,皇帝歇脚后,两兄弟去皇帝那儿打个转,就领了人出去跑马,或看沿途的民情,皇帝只让他们多带侍卫随从,也就由着他们。至于雅尔哈齐,根本没把四阿哥的吩咐放在心上,出塞嘛,总得多看看,多转转不是。 这日,兄弟二人仍跑了出去,却没想到,然远远看到太子抽了平郡王讷尔苏几鞭子,好在二人警醒,不曾走近便绕了开去,离开营地,往开阔的草原而去。 “晖堂兄,这个事儿……” 弘晖板起脸来的样子,与四阿哥极像,“普儿弟弟,咱们是小辈儿,长辈的事,不需操心。” 弘普道:“我只是奇怪,平郡王怎么就惹着太子爷了,再则,平郡王好歹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太子爷怎么不给他留点儿面子?” 弘晖看看四周侍卫都离得几丈远,轻声道:“我看到十四叔在不远的地方。” 弘普若有所思:“十四堂叔?这段儿时间确实有几次看到他与平郡王爷在一起。” 弘晖道:“咱们再跑一会儿吧。在草原上,就是和京里跑起来不一样,这草,看着真舒服。” 弘普笑道:“咱们看谁先到那个树林子。” “好!” 草原上,也有树林,只是,草原上的树林与山林不一样,因为草原地势起伏不大,草原上的有些树林远远就能看见,兄弟二人策马扬鞭,呼喝着冲了出去,享受着放马驰骋的自由,那种快速奔马的激|情激荡着两兄弟的心胸,让他们兴奋高喊,快乐大笑。众侍卫跟在两个阿哥后面奔跑,一时倒也有了番群马奔腾的气势。 弘晖到底年长几岁,又一次领先到了终点,极开心道:“终于让我找着胜过你的地方了。” 弘普喘息着翻身下马:“等我长大了,也能赢。” 弘晖笑道:“是呀,是呀,所以,我要趁着现在,多赢你几回,若不然,再几年,我就赢不了啦。” 弘普道:“你总说我功课胜过你,其实,邬先生给咱们讲的课不尽相同,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弘晖把马扔给侍卫,与弘普相携而行,往一处呆过一次的窝子走了过去。 兄弟二人坐在窝子里,说了会儿话,便靠在土壁上静默着各想心事。 “照先前的约定?”土窝子后面传来一声极低的声音,把一时没防备的兄弟二人吓了一跳,二人对视一眼,侧耳倾听。 一个鼻音极重的声音回道:“是,一切就绪。” 先前那人轻笑道:“他也真可怜,身份再贵重,却要被一帮兄弟算计,此次过后,不知将要如何呢。” “行了,我走了。”鼻音极重的声音说完这话,便传来一阵草叶磨擦衣物的悉索声。 兄弟二人不敢动,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轻声道:“若是乱了,才好!” 听着又一阵悉索声渐去渐远,终至无声,兄弟二人这才深深出了口气。 弘普一脸庆幸:“所幸,侍卫知道咱们在这儿,若不然一时搜寻撞见,岂非多事。” 弘晖若有所思:“不知这二人所谈何事。” 弘普道:“所以,要讲私密话时,最好是在空旷的环境。” 弘晖失笑:“空旷之处,如何遮挡身影?” 弘普想了想,点头:“这个确是无法,诡秘之事,不能见人,故而寻一背人处,却不知总有疏漏之时。” 弘晖摇头:“咱们听得一言半语,却是无用,不知是何用意。” 弘普道:“总是与我们无关,且不用管他人之事。” 弘晖无奈:“你就不能对身边的事儿多点热情?” 弘普无所谓道:“无关的人,理他们作甚?家里人,我还操心不尽呢。” 弘晖无力:“你说你,多聪敏呀,偏就这性子,太清冷。” 弘普一挑眉:“我的什么东西都与你分着用,什么时候清冷了?” 弘晖嘿嘿笑:“好了,知道你待亲近人不同,只是,你好歹也关心一下周围的人事呀。” 弘普摇头:“一个人精力有限,顾左后就难顾右,若要面面俱到,却是难。我总不能放着亲近的家人不管,却把精神花在旁人身上吧。” “邬先生说你精力充沛,比我不差的,我能顾及到,你怎么就没精神了?” 弘普不想再说这话,“咱们看看这两人怎么没发现我们?” 兄弟二人起身出了窝子,走开几丈一看,却见这窝子位处坡顶,窝子顶端被草遮挡,周围也是草叶丰茂,更有几棵树在窝子左右长着,那两人站在坡顶四处观望,只当身处最高处,又有树身遮挡,能看见别人,而别人却无法见着他们,因此放心交谈。 “普儿弟弟,我才发现,这窝子的位置确实极妙。” 弘普点头:“草一遮,只当是个坡,却不知这有一个窝子。从正面倒是能看到我俩,背后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再则,一个成|人,谁无事躲在一个小窝子里呢。” 弘普与弘晖相视一笑,“行了,和咱们无关,且回去吧。” 弘晖点头:“咱们歇了足有半个时辰了,当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保证二更。第二更,20点前。 290 澜动 四十七年八月辛未,上命侍卫吴什、畅寿、治仪正存柱传谕随从诸大臣曰:近日闻诸阿哥常挞辱诸大臣侍卫,又每寻衅端加苦毒于诸王贝勒等,诸阿哥现今俱未受封爵,即受封后除伊属下人外,凡有罪过亦当奏闻,候朕处分,伊等何得恣意妄行捶挞乎…… 弘普听闻传谕内容,不免想起上午所见太子抽平郡王鞭子的事儿,问整装的雅尔哈齐:“阿玛,汗玛法在谕令内说‘欲分威柄’,这是说太子吗?”阿玛上次说汗玛法与太子父子相疑,今日又这般谕令,必是汗玛法对太子不满加深了。 雅尔哈齐轻声道:“儿子,上谕‘诸阿哥’,自然是你汗玛法每个儿子都在圣旨所言内的。儿子,以后,若你那些个堂叔伯们再敢抽下臣鞭子,你汗玛法也‘许被挞之人面诘’,若有冤屈,还可至你汗玛法处叩告,呵呵,儿子,以后,你阿玛我也得收敛点儿了,总不能我这个亲王的儿子,比皇上的儿子还跋扈的。”不过,谁若惹起他的真火,他照样敢下重手,反正,皇帝这圣谕之内只说了皇子,嘿嘿! 弘普看一眼父亲眼色,低头想了想,明白父亲的意思,皇帝不可能直说太子欲分帝之威柄,且别的阿哥以前也确有鞭打大臣的行为,因此,训示自不会只说太子。再则别的阿哥再如何恣意妄行捶挞臣仆,总不如太子那般影响深切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一国之储君,如果臣下人人皆惧太子而不惧皇帝,则皇帝的权柄就会受到最大威胁。皇帝大权所在,何得分毫假人? “阿玛,儿子明白了。” 雅尔哈齐冲儿子眨眨眼,“知道早上为何太子会鞭打平郡王吗?” 弘普惊讶道:“我和晖堂兄远远看见,就躲开了,阿玛不曾见,如何知道?” 雅尔哈齐立起耳朵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方耳语道:“皇上把太子叫去训问,太子与皇上吵起来了,怒吼之声很大,你阿玛我在御帐外值守,自是听到了。太子说平郡王讥讽于他,他是国之太子,怎可让一个郡王压制,若以后人人皆学平郡王,他还有何颜面,怒愤之下,才打了平郡王的。皇上斥责太子,说裕亲王、恭亲王两个亲兄弟,也未敢于大臣侍卫中笞责人,如果平郡王不恭,太子完全可以告到皇上处,皇上自会责罚平郡王,却不该滥行捶楚,荼毒无辜。儿子,这事儿呀,太子有错是肯定的,不过,平郡王也未见完全无辜呀。” 弘普吸了口气:“阿玛,谁个没事儿讥讽太子呢?平郡王是故意的吗?” 雅尔哈齐轻声道:“儿子,平郡王这些日子与你十四堂叔走得太近了,不是被挑索,便是他也有异心,总之,儿子,你信太子会无故鞭打一个郡王吗?” 弘普低头想事儿,雅尔哈齐揉揉儿子头顶,“你自己想吧,只别忘了喝你额娘让带的补神水,补补脑子精神,现在,阿玛要去护卫皇上去啦。” 弘普点头:“阿玛,你去吧,儿子若无聊了,就去找晖堂兄玩儿。” 雅尔哈齐点头,“躲着点儿太子,他被皇上骂了,又听了这样的圣谕,必然恼怒,脾气说不准会更不好,你别撞到枪口上,招来一顿责骂。” 兴许也会担心害怕吧!这般明令,指的便是他,皇太子再如何,总会心悸吧! “嗯,儿子知道了。” 雅尔哈齐领着阿苏出了帐,自去办他的差事,弘普在帐内想了一阵儿,又看了会儿随身带的书,却觉有些没意思,干脆起身去找弘晖。 弘晖听着这个素来爱看书的堂弟居然说出看书看得没意思的话来,不免意外:“你素日不是有书就够的?居然也有不耐烦的时候,奇事。” 弘普白了弘晖一眼:“你说吧,陪不陪我?” 弘晖起身笑道:“素日总是我拉着你做这做那,今日难得你寻我一回,总该依着你的。” 兄弟二人说笑着相偕出了营地散步,走得累了,便找了一处土坡坐下。 “一会儿看看星星再回去吧。” “好,草原上星星倒确似比京城更亮,更近一般。” “天幕缀星,何等伟作,不过,额娘说那是一个又一个我们这样的世界,晖堂兄,你说,是真的吗?” “可是,邬先生说星相与地上之人相对应,所以,当星命之人逝去,天上必也有星殒落,这却与窝克所说不符,不知他们谁说的正确。” 弘普难得苦恼道:“星相之说历时久远,自古便有流传,可是,我总觉得额娘说的,也非妄言,真是不知当如何是好。” 弘晖知道这个堂弟素来爱戴堂婶子,堂婶子说的,他素来不疑,因此笑道:“窝克不是说存疑也可?你且存疑便是。” “嗯,不知额娘在京如何,两个小弟弟有没有好好吃奶,有没有吵着额娘睡不好觉。唉,弘吉弘宝比弘芝弘英更难养,此次额娘生的为何不是两个乖乖的小妹妹呢?” 弘晖点头:“我也想要两个小堂妹,小堂妹肯定更招人疼。” 弘晖话音未落,却听传来一声轻笑:“弟弟太多不好,是吧?” 兄弟二人闻声转头,却见皇太子领了人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弘普。 弘晖弘普赶紧起身行礼:“给太子爷请安。” 皇太子走近,盯着弘普问:“本太子说得可对?” 弘普僵了一下,“回太子爷话,我有两个小弟弟了,因此就想要两个小妹妹。” 皇太子轻笑:“你不是因为弟弟们会抢你的位置,才不喜欢他们吗?” 弘普想起不久前听得阿玛说的话,加之长久以来所知道的种种事情,知道皇太子这是联想到自己身上了,此时,如何回答,想来都不免让他不满意,一时,背上起了一层轻汗。 一边的弘晖轻声插话道:“普儿弟弟的两个弟弟很服他管的,普儿弟弟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这些都是侄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兄友弟恭,情谊真挚,阿玛总说,普儿堂弟和弘芝弘英堂弟间的感情,便如阿玛和太子爷之间一样,挚诚无伪,弘芝弘英堂弟都是好弟弟,很尊敬弘普这个兄长。” 皇太子回头看着弘晖,又听了他这样的话,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倒是变得平和了许多:“是晖儿呀,晖儿,你也有庶弟的,你担心他们将来长大了与你相争吗?” 弘晖想了想:“阿玛是个重规矩的,他常年跟在太子爷身边,太子爷想必最是清楚。在阿玛心里,嫡庶,如天堑,纲常,更是阿玛行事的依凭。因此,太子爷说的事儿,弘晖不需担心。” 皇太子点头:“老四是个死心眼儿,素来很听孤的话,晖儿自也是个好孩子。” 弘晖笑道:“太子爷今儿也出来看星星?” 皇太子失笑:“看星星?你们居然在这儿等着天黑看星星?孤是大人了,这都是你们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儿,孤这般年纪,怎会做这样的事儿?”回头又问弘普:“晖儿的是庶弟,你家却都是嫡出,你担心吗?” 弘普因着弘晖打岔,此时心神已是镇定下来,听得皇太子的追问,垂头恭敬道:“正因是一母同胞,弟弟们又素来听话,因此,弘普不担心。” 皇太子轻声道:“你说弟弟们听话?那是因为现在他们还小。将来他们长大了,心自然也跟着大了,到时,他们哪还会念着你幼年照顾、教导过他们?你越是把他们教得有本事,将来才越会受他们的挚肘之苦,若他们到时想着权势,想着尊荣,必会心生异心。同是一母所生,为何你就生来比他们幸运,为何你就能继承你阿玛的一切,他们却不行,他们越是这般想,就越是心生不平,继而开始怨恨,之后,就会想尽了办法让你犯错,便是你没犯错,也要让人以为你犯错了,从而让你失去父亲的宠爱、信任,让你阿玛不再亲近你,转而开始宠信他们,这样,他们便有了机会袭你阿玛的爵,到时,你又当如何?” 弘普回道:“弟弟们习武习文,将来长大了,也都是有本事的,若要爵,自可自己挣的,再则,袭爵之事,由皇上亲定,弘普不担心。” 皇太子逼问:“若到时皇上更喜欢你的弟弟们呢?” 弘普道:“弘普平日只需禀持长辈教导行事,不行差踏错,于心无愧就行。若皇上更喜欢弟弟们,弘普也不会嫉妒,便是皇上把阿玛的爵赐给弟弟们,弘普也不会有怨言,弘普的额娘已经给了弘普十万银子,弘普有银子,就能买衣买食,不愁渡日的。” 皇太子听了弘普的回话,哈哈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仪态全无,半晌,方止住了笑。 “有银子?不愁渡日?弘普,你到底还小,还不懂事呀,居然觉得有衣有食便能渡日,呵呵,真是简单纯真呢。嗯,我记得,你是八岁?” “是,弘普是四十年所生。” 皇太子望着远处的营地,沉默半晌,冷笑道:“八岁,八岁,当年,孤八岁的时候也不担心。弘普,孤好心给你个建议,你现在,可以开始担心了,也可以开始谋划了,这样,你将来才不会像孤这般跋前踬后,动辄得咎。” 皇太子说罢,看一眼弘普,这才转身领人走了。 看着皇太子一行人没入暮色之中,兄弟二人一起吐出一口气来。 弘晖有些担心地看着弘普:“普儿弟弟,太子爷的话……” 弘普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以为意:“弟弟们不是那样的人,再则,阿玛额娘也不会让兄弟相争的事儿在我家发生,便是万一弟弟们对爵位感兴趣,那才好呢。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劳心劳力了,就可以想看多少书就看多少书,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再花心力去应酬,弟弟们有能耐了,我就不用总在后面帮他们收拾烂摊子,躲进小楼读《中庸》,不管春夏与秋冬,多美的事儿呀。” 弘晖摇头:“我真是庸人自扰,你这性子,若会在意这些事儿,才怪了。” 弘普闪着眼睛道:“不过,太子爷的话倒是给了我启示,我若想要清静,最好把弟弟们教得一个赛一个的能耐,最好,再教得他们对阿玛的爵感兴趣,嘿嘿,这样,你说,我是不是不用花一辈子时间替他们擦屁股?” 弘晖一下躺倒在坡上:“你们一家子,真是让人咬牙切齿。我现在明白阿玛为什么对着堂叔总那么大气了,我现在,也很恼火。你虽与堂叔行事方法不同,只是这轻藐世俗规则的想法,却差之不远,真让人恼怒,可气,可气!” 别人都拼了命的抢爵,弘普倒好,不放在心上也便罢了,还视之为烫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可恨,可恼。袭爵不好吗?有了权利,才能护着自己在意的人不是,若不然,他听了额娘的话这般努力又为的哪般?自找罪受? 弘晖越想越恼,回身扑在弘普身上就挠,弘普没防备,痒得一挣,两人咕漉漉滚下了坡,慌得侍候的众人赶忙追了下去,却见两人抱成一团滚来滚去,一会你压住我,一会我压住你,却是玩儿起布库来了。 到底弘普年幼几岁,纠缠了许久不得翻身,最后被弘晖压着再挣不开,往地上一瘫,放弃道:“你赢了。” 弘晖听着弘普认输,翻身倒在地上,喘着气道:“技巧我不如你,这力气,现在,还是我大,嘿嘿,被我抱住,你就别再想挣开,技巧却无大用。” 弘普也累得直喘:“我发现,你这力气,长得不少呀,那年你大病时,那力气,哈,跟小猫似的。” 弘晖恼道:“小猫?胡说,我那时只是病后体虚。” 弘普取笑道:“可是,那年我们回京后,你和四堂伯四堂伯母来我们府里玩儿,那时,你力气也没我大呢,怎么现在倒超过我了?” 弘晖嘿嘿笑道:“因为我很努力在吃饭,以后我也要比你力气大才行,若不然,作为兄长,也太没面子了。” 一个小太监轻声劝道:“主子,地上湿气重,别躺着了,先起来吧。” 弘普哼道:“佑桑,你真烦,一边儿去,这样躺着舒服,而且,这样看天,倒仿佛我在天幕之上,而天幕在我身下似的,这般奇异,爷不起来。” 弘晖道,“嗯,你这般说,我也觉得很像,只是,这感觉让人有点儿心惊胆战,你说,若真掉到天幕之上,这天可会像幕布一样承不住重,而随着我们掉落的方向落到什么地方?” 弘普道:“额娘说,那些没星星的地方,是一片空,若掉在星星上,就脚踏实地了,不须担心。” “如同嫦娥奔月一般?” “是呀,额娘说月亮离得我们近,所以看着大,别的星太远,看着就小,其实,星星本是和月亮一般大,甚至更大。月亮上有广寒宫,别的星上自也有宫殿,若能去看看,不知多好。” “这样说来,其实那些星,是仙人所居之处?” “不知道,若是,便好了……” 兄弟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中,天已黑尽了,远处的营地上,也早已灯火通明,更有篝火燃起。一切,显得生动而有意味,让人心暖而望之欲归。 “星星也看了,可要回去?” 弘普道:“再看会儿,我发现,这样的感觉真好,你看这天上闪烁的群星,还有那条银河,多漂亮,不知织女与牛郎,是否还隔河相望。我像是飞在星星上面一般,脑子都仿佛有点晕眩了。” 弘晖撑起上身,挡住了弘普的视线,笑道:“现在还在飞吗?” 弘普恼道:“一边儿去,别挡在我和星星之间,你一挡,那感觉全没了。” 弘晖呵呵笑道:“你若飞了,我拿什么给堂叔交差。” 弘普正要回话,却听一群马蹄踏地之声,地动山摇一般传来,由远及近,飞快接近,越近,声音越大,甚至还有金戈之声,远远听着,又有救驾的喊声传了过来。 弘普弘晖一个激凌,从地上跳起。 “怎么啦?怎么是救驾之声?” “弘普,别去。”弘晖一把拉住往营地跑去的弘普。 “别去,你看,那些奔马把营动围住了。” 果然,一条火龙围着营地奔跑,很快把营地全部围住,再无一处缺口。 “晖堂兄,是怎么回事?叛乱吗?” 弘晖紧紧抓住弘普,力气大得弘普觉着手腕生痛。 “那些人喊的是救驾。” “可是,营地里一切太平,哪需他们救驾。” 弘普智商虽高,却到底只有八岁,事起突然,又这般大事,一时声音里已带上了哭音:“晖堂兄,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弘晖回头看看几个下人,却见众人都惊惧地看着他,一时沉吟道:“若是救驾之人,则误会解开即可,若是叛乱之人……” 弘普的心一紧,阿玛,汗玛法,他们在营地,营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弘晖咬着牙:“御前那‘个人形盾牌’也在,还有你阿玛,还有许多御前侍卫,还有守卫营地的几千军兵……” 只是,便是再如何,站在小土坡上的众人,心里仍然惶恐不安、惊惧不宁,那远处营地里杂乱喧哗的人声,轰隆隆踏地的马蹄之声,兵器交击的金戈之声,更是加重了小土坡上众人的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一章,更晚了一小会儿,表示歉意。 291、波涛 雅尔哈齐的差事很杂。 玉儿曾经笑谑,雅尔哈齐是大清的一个螺丝钉,哪儿需要,就往哪里钉。 雅尔哈齐婚前在六部的最下层去滚过,皇帝满意后,开始交付他重要的差事,不过,他从来不固定地负责朝廷的某一块儿,即使婚后。也素来是皇帝想起来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有时很闲,有时,则会很忙,有时可能就跑跑腿儿,有时,却会身担重任,权柄赫赫,威凌众臣。一句话概括,雅尔哈齐是个万精油,哪儿都能用。他唯一一个固定的差事,是宗人府的左宗人,这还是把八阿哥的人弄下去后,皇帝把他弄上去的。 此次出塞,雅尔哈齐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侍卫头领。 雅尔哈齐精神很好,自打和玉儿成婚后,他基本上没多少时候精神不好。当然不是因为采阴补阳,他是个好丈夫,他从来不干对妻子不利的事儿,他只是鱼水和谐,阴阳和合双修,所以才会精力充沛异于常人。 雅尔哈齐想着在京城里带孩子的妻子,唇角挑起了一抹轻笑。 在皇帝的御帐周围转了一圈儿,看各个位置的人都很警醒,又去外围看了看,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天也黑了,雅尔哈齐便又转身去了御帐门前。 “雅贝勒爷,皇上传您进去。” 雅尔哈齐在御帐前守卫了不大会儿,李德全便出来传他。 雅尔哈齐看看几个侍卫,很好,眼睛都睁得很大,放心地跟着李德全进了御帐。 “给皇上请安。” 皇帝笑骂:“滚起来。” 雅尔哈齐嘻笑着把马蹄袖挽好:“皇上堂叔,叫侄儿进来嘛事儿呀。” 皇帝抬手就拿了个物件儿扔到雅尔哈齐脸上,雅尔哈齐一把接住,塞到嘴里嚼巴。 李德全看着这叔侄俩一来一往,笑眯了眼。 皇帝抬头看一眼这个没几时庄重的侄儿,摇头道:“没事儿不能叫你进来?看你那样子,怎么,朕吃的点心入不得你的眼?难不成你那儿还有玉儿做的点心?” 雅尔哈齐皱着眉头咽下去:“侄儿那儿也吃完了,不知道那只大雕是不是遇到只漂亮母鹰,耽搁了行程了,这一趟还没送来。” 皇帝失笑:“就不能是别的原因?”遇见母雕?这个促狭的小子。 雅尔哈齐想了想:“迷路?分明可不会迷路,那家伙,精着呢,居然迟了一天了。难不成被人射下来了?” 皇帝也不理他的胡诌,坐在桌前写字,写完每天的份额,皇帝放下笔,转了转手腕。 “那个补神水,很好!” “啊?哦,就是难制了些,先前侄儿和您侄孙用了一段儿时间,看着没什么不好,这才敢献给您老人家用。嘿嘿。配方也给您了,太医院制出来了?” 皇帝站起身在御帐内走了几圈儿活动活动坐了许久的腿脚。 “制出来了,不过,还是没玉儿制的效果好呀,玉儿制的,只是那颜色看着就舒服。” 雅尔哈齐得意地笑:“玉儿熟悉呀,嘿嘿,得着这个古方可是好些年了,还是她成婚前就得着的,替换了几味找不着的药草,又拿了许多老鼠试药效,唉,居然用老鼠试药效,当初,侄儿就想着,这试验老鼠用了就让侄儿用,怎么着不像回事儿呀,就有点儿不乐意用。” 皇帝笑眯了眼:“嗯,老鼠替你先用了,你则替朕先试了,你试用过了,朕用着,乐意。朕没你那么多讲究。” 李德全的肩膀抽了抽,脑袋埋了下去。 雅尔哈齐的脸则皱巴成了一团,“侄儿是皇上的试验老鼠?这世上有侄儿这么大号的老鼠?再怎么说,侄儿比老鼠强不是,侄儿比老鼠有追求多了,他们一辈子就图个吃了,侄儿至少还能干点儿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儿。” 皇帝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抹抹眼角笑出的眼花:“更有意义的事儿?你跟朕说说,你还能做些什么事儿来?” 雅尔哈齐想了想:“比如,吃得更讲究一些!” 皇帝扶着桌子站稳,笑骂道:“你就这点儿出息?” 雅尔哈齐又想了想:“给皇上堂叔您守个门儿什么的。” 皇帝的胸腔振动了几下,抬手指着雅尔哈齐:“守门儿,朕看你守门儿也不好使,见过老鼠守门儿的?”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侄儿比老鼠有用。” 皇帝乐一阵儿后,瞥一眼这个侄儿:“所幸是朕家里的人,若不然,你就要得个谄媚惑主的佞臣之名。” 雅尔哈齐摇头晃脑:“谁叫侄儿命好,投了爱新觉罗家的胎呢。” 叔侄二人在御帐里正说笑,却猛不丁感觉所踩地面开始震动,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停了说笑,皱起了眉。二人皆是战场上下来的,自是很快明白这不是地震,而是至少几千匹马一起奔跑才会产生的震动。 叔侄二人脸上再见不着一丝笑意,雅尔哈齐想了想,转身走到御帐前,“库尔秦,进来。” 二十多岁的库尔秦几步跑过来。 雅尔哈齐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这小子,先给您老人家当个盾牌,侄儿去看看情况。” 皇帝张嘴想叫住这个堂侄儿让他别犯险,别人去探情况也使得,可雅尔哈齐已跑了出去。 皇帝低头在帐里踱了几个来回,猛然抬头看向帐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着寒光,一张脸也冷得几乎能刮下一层冰沫子来,库尔秦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李德全也屏息敛气,放轻了呼吸声。 很快,一侍卫进来通禀情况。 “皇上,统领着奴才等守卫御帐,随行所有御前侍卫均已到位。” “皇上,随行护卫军俱已到位,在营地外布阵。” “皇上,随行大臣俱在各自帐内,无惊乱者。“ “皇上,雅贝勒爷一个人出去了,他说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谁他娘胆儿肥。”侍卫显然觉着贝勒爷这话有些粗,不免结巴了一下。 皇帝听着这话,啪,把东西砸了:“胡闹!”两军阵前,岂能儿戏?这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传消息的侍卫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雅尔哈齐穿着贝勒服负手站在营门前,眯着眼对着那滚动的火龙,熊熊的火光照得他纤毫毕现,他头未戴盔,身上未穿甲,腰间无刀,背上无箭,手上无弓,可他就站在那儿,仰着头,对着千军万马,让每一个经过的人,都看得见他,看得很清楚。 场景很诡异,杀气腾腾的两群军士中间,站着一个手无寸铁,毫无防备的贝勒,面对着刀兵,他脸上神情平静无波,有一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沉稳风范。 雅尔哈齐为什么站在这儿?因为那些兵马口口声声喊的是救驾,是真救?还是假救? 雅尔哈齐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他知道自己的命连着妻子?br / 清心游第9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子的命,但是,同时,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从战场上滚过来的军人,是皇帝的堂侄儿,也是皇帝的护卫,还是一个懂得政治的男人,他得尽力让事态平息下来。 雅尔哈齐看着身畔一块儿铁皮,弯身捡了一起,双手一使力,合成一个喇叭,妻子说,这样能使声音变大,也能传得更远…… 雅尔哈齐把卷好的铁喇叭举至眼前,深吸口气,一声暴喝:“老子是御前侍卫统领,老子的差事就是护着皇上,谁他娘的想抢老子的差事!” 声音真的很大,即使在如此的兵吼马嘶中,也足有半片儿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那火龙中的人,也听得很清楚! 皇帝在御帐内也听到了,呆了呆,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李德全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皇上,仪态,您得注意您的威仪。 雅尔哈齐喊完话,也呆了呆,放下喇叭,打量片刻,嘿,这玩意儿,还真能让声音变大? 奔跑的火龙被这一声大喝喊得一滞,之后,速度开始变慢,正在此时,却听天空传来一声高亢的鹰唳,鹰唳之声,传于整个营地,一只巨大的雄鹰循着雅尔哈齐的声音而来,在营帐上空盘旋一圈后,落在他的身畔。 鹰,在草原上被一些部落视为有神灵的主神,更有蒙古人认为鹰是自己的祖先,蒙古族将雄鹰作为民族英雄的象征,是许多部落的图腾。 熊熊的火光照得营地如同白日,因此,当一只异于常鹰的巨鹰落在那个发出巨吼的人身畔后,火龙缓缓停了下来。 雅尔哈齐抬手摸了摸分明的脑袋,“你小子,来得还真是时候啊,这一下,风光了?” 分明侧头看一眼男主人,抬起爪子。 雅尔哈齐蹲□,从分明爪子上解下包裹,拿在手里。 雅尔哈齐身后的护卫军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瞪大了眼睛看着各自的目标,神情紧张,不敢有一点疏忽,于是,这个在两军阵前拿着一个小花布包的男人,就显得尤为突兀。 一骑马缓缓从火龙中驰出来,站在十几丈外,扬声问:“我们接到谕令前来救驾,皇上可有差池。” 雅尔哈齐一听,蒙古语! 一手拿小花布包,一手将铁喇叭举起来:“我是多罗贝勒雅尔哈齐,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庄亲王之子,皇上的堂侄儿,他娘的,皇上在御帐内正吃点心呢,你们跑来救的什么驾,哪个部落的?” 听着这话,火龙中传来一阵马蚤动,很快又有几骑马跑了出来,其中一人跑得最近,看清火光中雅尔哈齐的脸后,惊叫一声:“真是皇上身边的人。” 说罢,翻身下了马。 雅尔哈齐看着走近的人:“阿必达,你不是朝见后便回科尔沁了吗?怎么带了一大群人来围营地?” 阿必达擦着头上的汗:“皇上真没事儿?” 雅尔哈齐把小花布包扔给阿必达:“你把这点心送到御帐内,亲见皇上吧,嗯,你他娘的这刀得留下。” 阿必达想了想,解下刀,后面一个蒙古人喊道:“小心有诈。” 雅尔哈齐看一眼那人,“阿必达是贝勒,爷也是贝勒,爷就赤手空拳站在这儿呢,瞎叫唤什么。” 阿必达也回头道:“木扎尔,我要进去看看天可汗是否无恙,若两刻钟我没出来,你们就冲进去救驾。” 雅尔哈齐叫来身后一个兵士:“搜他身,见驾身上不能有利器。” 292、掷马 雅尔哈齐正与阿必达说着话,从火龙阵中驰出一骑,到了两人不远处,从马上跳下一个魁梧的汉子,对着阿必达行礼道:“主人,无论您去到哪儿,察哈都会追随。” 阿必达无法,对雅尔哈齐道:“我能带上我的奴隶吗?” 雅尔哈齐点头:“都不能带利器,朝见的规矩,你懂的。” 阿必达点头,回头对察哈道:“你随我朝见过天可汗,朝见的规矩也知道,过来吧。” 察哈走过来,睁着一双小眼睛看了雅尔哈齐一眼,站到他的主人身边,解□上的刀箭,与阿必达一起抬起双手由着兵士搜身,雅尔哈齐想了想,从阿必达抬起的手里拿过那只小花布包,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子,之后,又把小花布包系好,挂在阿必达手上。 雅尔哈齐打开铁盒子,拈出一块儿点心塞到嘴里吃下去,看着目瞪口呆的阿必达道:“京里送来的,一会儿你可以跟皇上讨一块儿吃。” 阿必达警惕道:“皇上的东西,都是贡品,为什么你不经通报就吃?皇上真的无险?” 因二人都说的蒙语,察哈自是听懂了,此时,他听到主人这话,神情立马变了,眼角瞄着地上的刀弓,手已虚抓之式…… 雅尔哈齐瞪了阿必达一眼:“没见这送东西的大鹰都听我的?这是我的女人送来的,你手上那些是我这个侄儿敬献给皇上的,不是截了皇上的御用物品,你别乱说话,这私截贡品可是有罪的。” 阿必达想了想,看一眼站在雅尔哈齐身边不走不动的大雕,“这般神异的雄鹰,见所未见,当是神使,能被神使追随的,想来不应是乱臣。我记得十年前曾经听闻过有一个得天眷的女子从草原上带走了一只通灵的鹰,不知是否是它?” 雅尔哈齐道:“你看它是黑白的吧?你听说的可是这样色的?体形象人一般大的鹰,你见过?自是那只的,当年,这只大雕也确是自己跟着我媳妇儿回京的。” 阿必达讶异道:“你媳妇儿?原来那个女子已嫁人了吗?也是,十年时间了,她也该当嫁做人妇了。你是个幸运的男人,居然娶了天眷的女子,草原上许多部落当年都跟天可汗求娶过,可惜,天可汗说那女子年纪尚幼,未允,若不然,神使现在当在草原的天空翱翔。”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居然有别人打过他媳妇儿的主意?牙一吡,“天眷的女子已经嫁人了,那是属于我的女人,皇家尊贵的金凤落了多少在草原各部,你们科尔沁更是多得天可汗眷顾,送来了自己的女儿,那个已属于我的女人,你们就不要再想了。” 搜完身的阿必达也不理冲他吡牙的雅尔哈齐,对着分明行了一礼后领了察哈跟着一个出来打探消息的侍卫去了御帐,雅尔哈齐则照旧站在原位,一会儿拈一块儿点心,一会儿拈一块儿点心,悠悠哉哉吃着东西,仿佛身前身后不是一声令下就会要人命的军伍之士,而是一排排的小白杨,而他这个贝勒爷,则是站在白杨林里休憩的牧羊人…… 众人都当这个贝勒服饰在两军前喝着小零食的男人很悠闲,实则,雅尔哈齐表面轻松,确是外松内紧,他不只全身肌肉紧绷,便是眯着的眼,也时刻注意着前方的火龙阵,耳朵也竖了起来听着一切声响,那只铁喇叭就立在他的身前,必要时,那就是一件要人命的利器。 火龙阵中,马喷着鼻息,铁蹄踏动着地面,火把哔哔啵啵地燃烧着,蒙古人骑在马上,随着马身轻晃,手上握着钢刀,身上所配刀鞘撞击着皮甲发出沉闷的声响,背上箭匣内箭支尾羽间相互摩擦着,连成片后,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宿营地外布阵的护军兵士,手中的弓弦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那是绷紧了的弓弦在呻吟,军士们因为紧张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在军士们身后,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营帐,营帐最中心处,那最大最高的,便是皇帝的御帐! 雅尔哈齐吃了几个点心后,呼出一口气,盖上铁盒的盖子,回身又摸了摸分明的脑袋,分明侧头看看男主人,见他没什么指示,便又扬起鹰头左顾右盼。 雅尔哈齐抬头看一眼那个体格健壮的木扎尔,那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目光警惕的看着自己,刀已出鞘,一手控疆,随时准备踏着自己的身体冲进营地内。 雅尔哈齐的手指动了动,一匹奔马,比起那只巨大的老虎谁的力气更大?自己如果用力太过,会不会把马脑袋捏爆?自己现在这力气,比那个力能拔山的项羽若何?自己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吗?应该,还是吧? 如果冲进前面的那群人里,能不能做到全身而退?能杀死多少人?嗯,里面穿着妻子特制的衣服,除了头手,别的地方刀箭皆不能伤,这样的话,自己能不能一人就把这支几千人的火龙砍翻?手会不会软?应该不会,砍的时候注意入刀的位置,再用点儿巧劲儿,估计,顶多砍坏十几把刀,就能全灭了,护头,抢一个头盔,手嘛,有些麻烦,不过凭着灵敏的五感与洞察力,应该能躲过刀箭,杀完了,估计会有点儿累,如果带着身后的护军,相信应该就会很轻松…… 被雅尔哈齐目光扫过的蒙古人,颈上皆觉一寒,仿佛有刀刃掠过。众人本已崩紧的神经,因为这杀气,一时崩得更紧,但凡被雅尔哈齐目光扫过的,都不由自主转头看着那站在大雕身畔男人,那个男人的目光,比刀更锋利,看着众人的眼神,也仿佛在看一件件死物,只有上过战阵的人,才知道,那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漠然,视收割生命如寻常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场中气氛不但未见舒缓,反而更形紧张,阿必达进去一刻钟后,蒙古人的双腿已经夹紧了马腹,雅尔哈齐身后的兵士也都做好了拼杀的准备。两刻钟快到时,阿必达还没有出来,那个叫木扎尔的一声大喝,马上的众人都举起了闪着寒光的钢刀,火龙阵变成了钢刀阵,刀光衬着火光,一时杀气直冲云宵。 雅尔哈齐皱眉,这个阿必达怎么还没出来?不过,他也随着对面举刀的动作改变了自己的站姿,身后的护军兵士们举长矛的手握得更紧,准备应对高速冲撞而来的马匹。雅尔哈齐依然赤手空拳站在最前方,身畔的分明显然也发现气氛不对,翅膀一拍,飞了起来,在男主人的头顶上空盘旋飞舞…… “住手!”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雅尔哈齐方松了一口气,却见对面阵中猛一下冲出一骑马,直奔营门而来。 雅尔哈齐早听出那叫住手的是阿必达,不过,他已顾不得了,那马已对着他扬起了双蹄…… 那一幕,定格在了每一个在场之人的心里,即使在无数年后,也仍然为之津津乐意,作为自己战场岁月亲眼目睹、亲身参予的一段传奇讲给后辈们听——那个男人,如天神一般,抓住奔马扬起的两只前蹄,不只止住了马的奔势,又在一声大喝后,双手一挥,连马带人,挥掷出几丈开外,那被掷出的骏马撞在火龙阵前的几骑马身上,在撞倒最前面的三骑后,又滑了一段距离,这才终于止住了势头,停了下来。 “住手,不许动手,天可汗一切安好,不许动手。” 阿必达喊话的声音,被马匹落地的巨大声响所掩盖,不过,火龙阵前的人已看清了他的样貌,那个木扎尔又一声大喝,火龙中林立的钢刀便收了起来。狰狞的火龙收回了獠牙,气氛为之一松。 阿必达站在营门口,又一声大喝:“天可汗一切安好,科尔沁人听令,刀入鞘,箭松弦,下马待命!” 看着火龙阵里的人收刀松箭哗啦哗啦都下了马,雅尔哈齐向那被掷出的马走去,分明依然在他头顶盘旋,蒙古人见他过来,人人注目,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如摩西分海一般往两旁退让,空出一条路来。 雅尔哈齐看着那被扶起的骑士用蒙语问道:“草原上的勇士,你是否有什么地方不适?我看着掷的,你应该没伤着吧?” 听清楚雅尔哈齐问话的蒙古人皆忍不住发愣,这掷出马不算,还能自如控制,这是凡人能办到的事吗?这应是天神的使者吧?那天上的雄鹰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骑士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因是第一次上阵,不免紧张过度,听到一声大喝,只当是下令进攻,待反应过来是领队的头领喝止停战时为时已晚,那马已冲到对面那个如头领一样爵位的大清贵族面前了,便是勒疆也已是不及——只是,随后的一切,却让他终身难忘——奔马的双蹄被抓住了,他坐在马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连人带马腾空飞了出去,撞在什么上面后,止住了飞腾之势,之后,落在了地上…… 骑士呆愣愣回道:“没事。” 周围的蒙古人,如看战神一般看着雅尔哈齐,一个查看马的蒙古人喊道:“马折断了脖子,已经死了,被撞的三匹马,也都再站不起来了。” 听着这话,蒙古众人看向雅尔哈齐的目光,变得更炽热了。 阿必达走过来:“怎么回事儿?” 那个叫木扎尔的道:“哥哥,天可汗麾下,果然能人无数,这位勇士,力大无比,止住了奔马,还投掷了出来,撞伤了几骑马儿,不过,人都没事儿。” 阿必达方才晚到一步,未见着雅尔哈齐挡马的过程,只见着自己的阵营内倒了几骑马,此时听着弟弟说了详细过程,不免惊骇,再次确认道:“谁止住的?” 是这个与他同一爵位的贵族?宗室?大清皇帝的侄子? 木扎尔示意:“这位领着神鹰的勇士。果然,草原上无匹的神鹰愿意追随的,只有无敌的勇士。” 阿必达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雅尔哈齐道:“天可汗的子侄果然不凡。”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道:“不好意思,把你们的马弄坏了几匹,不过,天可汗肯定会有更多赏赐的。阿必达,你们部落的人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复命去了。” 阿必达点头:“天可汗已着人为我们在此扎营,一会儿安排好一切,我也会再去见天可汗。” 雅尔哈齐点点头,转身从蒙古众人让出的通道内往营地走去,同样在收拾一切陷马布置的清军众人见着雅尔哈齐也都肃然起敬,很自觉地让出路来。军队中,服的,从来只有那些有真本事的,雅尔哈齐今天不只让他们看了什么叫真本事,也让他们见了什么是大将气度,什么是皇家风范。 雅尔哈齐冲着护军众兵士点点头,从地上捡起那个铁盒子施施然进了营地,分明则一直在他头顶盘旋飞舞,如同一个标识,引领着阵前两军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听得下面人报说雅尔哈齐掷飞了一匹马时额角抽了抽,等着那个让人操心的堂侄儿晃进来时,皇帝抓起御案上的小花布包裹就掷了过去。 雅尔哈齐刚进御帐迎而就飞来一物,好在他发应敏捷,一把接住,看清手中是何物后,确认道:“皇上,您不吃?侄儿方才都尝过了,是你侄儿媳妇亲手做的,不是容容做的。您不吃?不吃侄儿可全拿走了!” 皇帝清咳一声:“给朕拿过来放好。” 雅尔哈齐把小包裹递给李德全,嘻笑着和帐内的几个大臣打招呼,众人方才也都听到了雅尔哈齐干的好事儿,此时,见着这个力能掷马之人都不免笑得有些僵硬。 皇帝看着堂侄儿那不正经的样子就来气:“滚,滚,下去值守。” 雅尔哈齐笑嘻嘻打个千,拿着铁盒子晃了出去。 雅尔哈齐出帐后,帐内几位大臣就开始恭喜皇帝教导有方,雅贝勒爷忠勇双全,临敌之时悍勇无畏,更兼孝顺长辈,有好东西从不忘孝敬给皇上,等等,等等。 若是别的宗室,几位亲近大臣未必会这般夸赞,可这位雅贝勒爷,皇帝待他从来就如同儿子一般的宠爱,更甚者,那圣眷还超过了一些不得宠的皇子,当初赐下贝勒府时,朝中众臣便早已深有体会了。 皇帝笑眯眯听了一会儿,方摇头道:“可别再夸他了,那小子,脸皮厚得很,现在就已经很是痞赖骄横,你们再这般赞他,不知他还会如何恣肆妄行呢,朕这些年已经为他收拾不少烂摊子了。” 几位被招来的大臣又陪着皇帝闲扯了一会儿,却无人主动说起营外那来得蹊跷的军马,直到皇帝说:“时辰已不早了,众卿都跪安吧。” 几个随驾大臣这才行礼告退出了御帐。 皇帝在大臣们都退了出去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褪,疲惫地闭目靠在椅子上,想着那个让人见着就觉得牙痒的堂侄儿时,皇帝也得承认,这小子,替大清长脸了!也是今天难得的让皇帝觉得欣慰的事儿了,只是想起在帐外的儿子们,皇帝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雅尔哈齐出了帐,与等在帐外的太子和众位阿哥打个招呼,叫来一个小太监把小铁盒子送到自己的帐内,转身又去巡查值守侍卫去了。关于为何科尔沁的人会得了谕令来救驾的事儿,雅尔哈齐也没想去弄明白,这些事儿,自有皇帝操心,顶天了,在帐外值守的时候偷听一下就完了,有些事儿,不是他这个亲王之子该关心的,他也就别去操那个心了。 弘晖弘普站在小土坡上,看着那火龙围堵了营地,听着一个大嗓门吼出盖住了人吼马嘶之声,之后,天上传来一声鹰唳,再后来,火龙停止了翻腾,静止在原地,最后,火龙收缩,聚扰成堆,不再围营,缓缓在营地外另一处静止不动…… “晖堂兄,这真是来救驾的吧,此时,无事了?”弘普忍不住确认。 弘晖轻呼出一口气:“不围营了,应该是无事了,不过,还得再探探才更妥当,哈纳,去打探一下。” 一个土坡上的侍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土坡上众人则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营地外那多出的一堆火光,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只是,离得太远,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便是声音,也再听不清楚。 “没有金戈之声,没有奔马之声,先前那般万马奔腾的气势,此时也已荡然无存,这定是歇了兵戈了,必是无事了,否则,此时应该是交上手厮杀开了。” 弘普说完这话一屁股坐在坡上,带得一直紧紧抓着他手的弘晖也坐倒在地。 弘晖道:“方才受了惊,此时坐在地上,不好,先起来吧。” 弘普摇头:“不想起,累得慌。”这般惊心动魄的事儿,平生第一次经历,此时松懈下来,弘普便觉得四肢有些乏力。 弘晖想了想,回头叫侍候的人脱下衣裳,垫在地上。 “坐在衣上吧,大惊之后再受凉,就得病了。” 弘普想了想挪了过去,“我长这么大,似乎没生过病。” 弘晖羡慕道:“你们身体底子在胎里就养得好,出生后,窝克把你们几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你们才会一直没生病。我八岁前,一直大病小病不断,断药的时候少,现今身体好转,可实在是不想再被迫喝那些苦药了。” 弘普与弘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其实都有些心不在焉,心神还放在那远处的营地与那多出的一团火光中。 等了不知道多久,那探消息的侍卫气喘吁吁跑回来:“禀两位阿哥,那来的是科尔泌的人,说是得了谕令来救驾的,想是有人错传了令了,此时皇上下旨,让他们在咱们的营地外另外扎营。两位阿哥,现在这般晚了,咱们回营地吧?” 弘晖与弘普听了这话,相扶着起身一起往回走。 “这可真是一个惊魂之夜呀。”弘晖感叹。 弘普点头:“可不就是,我一定一辈子也忘不了。” 从那营地过时,听得那科尔沁部的人传出的话里,提得最多的便是蒙古语:勇士,伟力,巴图鲁之词,不过,两兄弟也无心细听,很快进了营地,回到靠近御帐的帐篷内。 兄弟二人的帐篷是挨着的,洗漱完毕,弘晖转身进了弘普的帐篷。 “普儿弟弟,哈哈,你听说了没,是你阿玛,是堂叔止息了这场纷乱。” 弘普靠在枕上,看着双眼晶亮的弘晖,有些莫名道:“怎么说?” 弘晖坐到一张椅上,开始兴奋地给弘普解说雅尔哈齐干的好事儿,说完了,弘晖道:“你阿玛真厉害,一匹奔马呀,就那样挥了出去,这得多大力气。” 弘普皱着眉:“匹夫之勇。” 弘晖睁大眼:“唉,那是你阿玛呀。” 弘普不以为然:“止息兵戈的方法有很多吧,他只是选了最直接的一个。”哼,额娘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嘿嘿,阿玛回家要惨了,不知道会不会被额娘勒令睡书房? 弘普打个呵欠:“好困,睡了。明儿去看看十八堂叔如何了。” 弘晖本还想与堂弟说说堂叔的英雄事迹,见他已合上眼,无法,只能回了自己的帐篷。 作者有话要说:想三更来着,实在不行了,一起发上来。 293、可怜 早上,弘普早早醒了。他不像自己额娘,时不时还睡个懒觉,他是打小儿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的,加上昨儿的事件虽然最后平息了,可他打出生就没受过那般惊吓,便是额娘生产,也都在掌控之中的,对于昨日那样意料之外的险情,心底不免仍留有余悸。因此,今儿一早,待疲累过度的身体缓过来后,神经便不免又绷紧了。 洗漱的时候,听着贴身小太监佑桑把打听来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弘普才知道自己阿玛昨儿到底有多鲁莽,哼,虽说结果是好的,不过,这事前阿玛就不能多想想? 雅尔哈齐替皇帝值守,时间没个定,因此,晨昏定省的事儿在出塞途中就给弘普免了,饭也让他自己个儿吃,因此,弘普洗漱完毕就自己开饭了。正吃着早点呢,雅尔哈齐这个做父亲的晃了进来。 弘普板着脸给他阿玛请完安,等他阿玛坐下后,自己又坐下端起碗。 雅尔哈齐看一眼儿子的脸色:“咳,那个,儿子,你额娘让分明送点心来了。” 弘普抬头看一眼他阿玛,“哦!” 雅尔哈齐挠挠下巴,这臭小子,八风不动呀。 “儿子,你看,阿玛是个贝勒,是吧……” 弘普放下碗:“阿玛,你吃早饭了吗?” 雅尔哈齐说到一半的话就这样被弘普一口咬断了。 “阿玛还没吃?儿子不孝,居然现在才发现,佑桑,去把阿玛的早餐端过来。” 好吧,等早餐的这个时间应该能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儿子呀,昨儿那个情况很急……” “阿玛,额娘的点心好吃不?”弘普的目光紧盯着自己阿玛身畔的那个点心盒子。 雅尔哈齐的话又被卡断了,只得把放在身边的点心盒子递给儿子:“咳,好吃,这不,阿玛给你分了一半儿。” 弘普拿过点心盒子打开一看:“阿玛,这次真是一半儿呀,你往日总是只给我留一小半儿的。”这是打算贿赂他? 雅尔哈齐又咳了一声:“那个,你额娘说了,小孩子应该多吃正餐,少吃零食。” 弘普把点心盒子盖好:“可是,额娘做的东西,吃了比正餐还有营养。”好些材料都是从那个地方弄来的,吃着不只味道好,便是营养比起外面的东西也是绰绰有余的。 “咳,你那儿有你额娘备的那许多好东西,便是少吃一个两个点心也无妨的。咳,儿子,那个,你昨儿没被吓到吧。” 弘普想了想:“昨儿晚上儿子睡得满好。” 雅尔哈齐又挠了挠下巴,臭小子,不接话啊!得了,也别绕了,直接说吧。 “儿子,昨儿出事儿的时候,你没在帐里,你去哪儿了?” 弘普看一眼他阿玛:“儿子和晖堂兄在营地外。” 雅尔哈齐瞪大眼:“什么?营地外,臭小子,你知道不知道在营地外有多危险?万一跑出几个乱兵,就把你们砍了。你若出了事儿,我回去怎么和你额娘交待?啊?你怎么能这么任性不懂事儿?” 弘普冲着那个恶人先告状的阿玛翻了个白眼:“总比某人单枪匹马地跑到两军阵前的好;总比某人手无寸铁就敢去面对刀枪林立的战阵好;总比某人不顾自己安危、不顾及一家子人的担忧徒逞气血的好;总比某人不给儿子们做好榜样的好。” 雅尔哈齐轻呼口气,臭小子,终于让自己给激出来了,先前还一直不让自己说话,他就知道,儿子对自己昨儿的行为肯定有意见,这不,一下子,全说出来了,嘿嘿,儿子,跟阿玛斗,你还是太嫩了呀。 “儿子,你看啊,你阿玛这完全是被逼无奈呀,当时阿玛就在你汗玛法的御帐内,阿玛总不能等着别人去处理这事儿吧,再说,时间紧急,也不能等不是!至于说到逞一时之气血的事儿嘛,你知道,你阿玛我素来就不是那冲动没脑子的武夫,我一直穿着你额娘做的那个衣裳呢,贴身穿的,嘿,儿子,你别说,这玩意儿穿着舒服啊,哈哈,你阿玛我穿着那个衣裳,不就不惧刀枪嘛,自然不会有危险的。是吧。嘿嘿。” 弘普瞪大眼看着他阿玛:“阿玛,你站在两军之间,所有人都盯着你呢,若发现你刀枪不入,阿玛你到时准备怎么解释?”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你看啊,儿子啊,嘿,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你阿玛我呢,所以,阿玛我才不能怂了不是?咱大清皇帝的营地被科尔沁人围了,这是个什么事儿?这让皇上的脸上多下不来呀。你阿玛我昨儿把马那么一扔,这扔出来的,是咱大清的威风,对吧。这只是扔马吗?不是,阿玛这扔出来的,是咱大清的尚武之风,让科尔沁人知道咱大清军士还是一如既往的勇猛,这一下,不就给你汗玛法把脸争回来了? 军士有了武力,咱大清就照样能威临四方,照样能震得草原各部不敢有丝毫异心,若不然,儿子,你说,昨儿那样被围,如果被科尔沁人冲一个进了营地,你说,是不是很没面子?而且,便是被科尔沁人冲了营地,最后,咱还不能怪罪人家,因为人家是来救驾的,你说是也不是?现在多好,咱不只面子保住了,事儿也平息了,对吧。” 弘普固执道:“你没说刀枪不入的事儿呢。” 雅尔哈齐大咧咧道:“你阿玛我的身手,是那么容易被人在身上落下刀枪的?昨儿我还在想呢,让你阿玛我把头手护好,那几千人,砍瓜切菜一样……” 弘普咬牙:“阿玛,你昨儿还想着一个人去对付千军万马?” 雅尔哈齐张了张嘴,啊呀,一时得意,忘形了,忘形了,被这小子逮着小尾巴了,先前的一番大义之辞白费了。 “儿子呀,阿玛怎么会那般不知轻重?你看,昨天要是万一来的是叛军,你阿玛我是不是得领着护军跟他们打杀一场?如果在乱军中,大家都忙着保命杀敌,你阿玛我自然不会让人注意到异样的,这个衣服的事儿,自然也不会曝光了,是吧,你阿玛我可不是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咳,至于那个马的事儿,咳,你阿玛我没事儿就和小虎拼力气,咳,那只小马,和小虎差远了,完全不是问题,你阿玛我完全是谋定而后动,绝不是只有匹夫之勇。” 弘普哼道:“额娘要是知道你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儿,额娘会很生气。你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完全没想着家里才出生的两个小弟弟。” 雅尔哈齐一听,这帽子,太大了,可不能让儿子扣他头上。 “儿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阿玛可不是那爱出风头的,你看啊,你汗玛法在营地内,对吧,阿玛这个做小辈儿的,能让他烦心吗?肯定不能,这是孝道,可不是出风头!儿子,你说对吧。还有呀,阿玛自保的能力是完全不须质疑的,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拿来玩儿,阿玛保证会护着你们兄弟长大。放心,放心,阿玛不可能跟你四堂叔一样,干起活儿就不要命,你说对不对。” 弘普想了想,阿玛确实比四堂叔滑头,“好吧,既然你没忘了京里的额娘弟弟们,儿子就放心了。” 雅尔哈齐嘿嘿笑道:“儿子,你看,昨天这事儿,就别告诉你额娘了,你说,怎么样?” 弘普挑起小眉头:“阿玛,你昨儿多威风呀,这样的好事儿,当然得告诉额娘啦,额娘听了,不知道怎么惊喜呢。”弘普在惊字上狠狠咬了一口。 雅尔哈齐赶紧摆手:“你看,你这儿你阿玛我都说了半天才转过弯儿来,你额娘那儿听到了,她一个成天在内宅的女人,你说,她得多担心?你肯定不想你额娘操心吧,你看,这事儿,咱就别告诉你额娘了,怎么样?” 弘普想了想:“好吧,我就不写信告诉额娘了,不过,万一额娘从别人那儿听说呢?” 雅尔哈齐嘿嘿笑:“没事儿,没事儿,以后回京了,阿玛找着机会会和你额娘说清楚的。那你答应了,不告诉你额娘的啊,那阿玛就放心了,阿玛走了啊。” 雅尔哈齐说完,饭也不等了,几步出了儿子的帐篷。末了,抹一把汗,臭小子,逼得自己这汗都出来了,不过,嘿嘿,这一关,算过了。娘的,应付这臭小子比昨儿扔马还累,这是个什么儿子呀,唉,他娘的,他这个做阿玛的怎么这么苦命,为了不让儿子告他的状,还是陪小心,什么事儿! 弘普在帐里哼一声,营地里有领军的将军,阿玛偏要去打头阵,不把额娘拿出来吓唬他一下,说不准他脑子一热又会干出什么危险的事儿来。本来他也确实没想告诉额娘的,他也不想让额娘担心,反正阿玛也没出事儿不是,不过,总得让阿玛有所顾忌才好呀。 不过,阿玛昨儿面对科尔沁的人,确实很威风啊。嘿嘿!长心气儿呀!自己将来长大了也一定能像阿玛一样威风凛凛…… 雅尔哈齐一晃一晃往皇帝的御帐走去,对于周围人看向他的异样目光也没放在心上,进御帐时,皇帝正吃饭呢,雅尔哈齐吸吸口水。 “皇上,侄儿还没吃。” 皇帝失笑:“你怎么没吃了再过来,行了,李德全,赏他点儿。” 李德全笑眯眯把皇帝指的几盘儿菜并主食给雅尔哈齐端过来。雅尔哈齐一点儿不见外,坐下后拿起筷子就呼呼大吃,看得皇帝直摇头,就这吃东西的速度,饿了几天了? 皇帝也不管他,慢条斯理接着吃自己的早餐,只是,吃了不到小半碗,那边又说话了。 “皇上堂叔,不够,没吃饱。” 皇帝被汤沧了一下,李德全赶紧递上面巾子。 皇帝接过来捂着嘴,又咳了两声,方好了。转头一看,好嘛,三四个盘子,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全没了。 皇帝瞪了那个不安份的堂侄儿一眼:“李德全,把这一大盘饽饽全给他。” “皇上堂叔,来点儿菜,来点儿菜,只是饽饽,吃着不行。” 皇帝想了想,昨儿这小子立了一功,就再赏他几个菜也使得。 “李德全,把这几盘,对,这几盘荦的,味道不错,全给他。”皇帝吃东西很讲究,对于那几个全是肉的,方才已各吃了三筷子,此时便干脆都给了这个贪吃的侄儿。 雅尔哈齐还想再要两个素菜,看看皇帝已经低头吃了,张了张嘴,却见李德全冲他摇头,无法,只能惋惜地看一眼皇帝桌上那些菜,转回头吃自己的。嗯,要说呢,这饿了,吃什么都香,这御厨吧,做得也还成,就是份量小点儿,夹不了几筷子,就没了。 皇帝把剩下的半碗吃完,转头一看,好家伙,那几个碗盘内,啥也没剩下了。 皇帝看看那坐着还看自己桌上菜的大肚汉:“吃饱了吧?” 雅尔哈齐想了想:“六分饱!” 皇帝呆了呆,“李德全,把这几个没动的菜,给他。” 李德全笑眯眯又给雅尔哈齐端过去三个盘子,也没忘了带上主食。 雅尔哈齐冲着皇帝咧嘴笑笑,低头又呼哧呼哧吃开了,皇帝看他只管往嘴里塞,头也不抬,半盏茶时间,几个盘子,又吃没了。 皇帝吸口气:“好在是生在我们家,若不然,谁家养得起你?还要?” 雅尔哈齐摸摸肚子:“八分饱了,够了。” 李德全低下了头,皇帝也失笑:“原来以前跟朕一起吃饭,你还算斯文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近几年,侄儿这胃口越来越好,就这样了,今儿比平日吃得多,是因为昨天那马花了侄儿一点儿力气,这不,今儿就饿。” 皇帝点头:“你这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量,那花的力气也该找补回来了,你吃了朕的东西,就给朕办事儿去吧。” 雅尔哈齐点头:“那侄儿值守去了。”说着站起身打个千就要走。 “回来,今儿你不用值守了。” “啊?” 皇帝想了想:“科尔沁那群人,你去招呼一下。” 雅尔哈齐想了想:“皇上,要叫上几个堂兄堂弟不?” “不用,他们各自有事儿,你总理,跪安吧。” 雅尔哈齐挠挠头,看一眼皇帝,打个千,出去了。 皇帝看着小太监们轻手轻脚收拾下去那些个空盘子,摇头:“吃货。” 李德全笑道:“没这饭量,雅贝勒爷也没那把子好力气。昨儿那一手,嘿,可把所有人都镇住了。雅贝勒爷又孝顺,昨儿敬上的点心,皇上也用得香。” 皇帝点头:“他和伊拉哩丫头,这些年,倒一直没变。” “今儿皇上这脚上的鞋,可不就是夫人一出月子就做出来的,夫人的手巧,最可贵,就在这孝心上,御用的那些绣娘们,还得给您量量尺寸,夫人可从没量过,也从没和人问过,可她做出的东西,却从来都是合适的,只比人好,没比人差的。皇上有一点儿变化,她都知道,这不用心,也是不能知道的,贴心,合人意,也不怪太后皇上都喜欢。” 皇帝笑着点头:“是个孝顺的,这么些年,也没跟朕求过恩典,老老实实,本本份份。” 李德全引着皇帝想高兴的事儿,皇帝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得了一些人的真心,一时,心情也好了许多。至于各种麻烦事儿,皇帝早习惯了,哪天没点儿事儿呢,不过是有大有小罢了。这次的事儿,不小,却也算不上多大的麻烦。 ☆、294 娱亲 弘普与弘晖按照前一日的约定,一起去看望生病的十八阿哥胤祄。 说是探望,但因为弘普弘晖年纪太小,皇帝担心他们被传染,便只允许他们在外面让太监传话或是询问而并不能与胤祄相见。 弘普问那传话的太监:“十八堂叔今天吃东西了吗?” 太监回道:“回阿哥话,十八阿哥今儿早上喝了半碗粥,其它的都无法吞咽。” 弘普听了这话皱着眉头道:“这不吃东西,怎么是个好,太医可想着法子了?” 太监回道:“太医院的大人们也很着急,一直也没离开,都在想法子。” 弘晖想了想:“十八叔还是发烧吗?烧退了没有?” “回阿哥话,这烧没退,烧得不是很厉害,就是一直喊痛。奴才,奴才们在一边看着,实在是揪心。”太监说到后来,眼中已流下泪来。 弘晖皱着眉头问:“还是没力气吗?” 太监擦擦泪:“是,一直躺在床上。” 弘普与弘晖又问了许多话,又让太监等胤祄稍舒服一些时,给他带好,把带来的玩具等东西也交给太监让他转交给十八阿哥胤祄,之后,才转身离开了。 弘普边走边想,最后一咬牙:“晖堂兄,我额娘给我的增加抵抗力的药丸,现在还剩了几粒,走,咱们去找汗玛法。” 弘晖想了想,点头道:“嗯,给十八叔吃的东西,确实还是先给汗玛法看过的好。” 兄弟二人又转身去了皇帝的御帐外等着召见。 等了两刻钟,待一个大臣从御帐内出来后,李德全把兄弟俩领了进去。 皇帝等兄弟俩请安后叫了他们起来。 “怎么今天没出去玩儿?” 弘晖道:“汗玛法,孙儿和普儿弟弟方才去看十八叔了,侍候的人说十八叔还不能吃东西,还发着低?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9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低烧,又痛,我们很担心。” 弘普点头:“嗯,普儿这里有额娘给的糖丸,汗玛法,你给十八堂叔吃吧,额娘说,小孩子抵抗力差,若抵抗力强,有些病就能很快好起来。这个糖丸就是给小孩子鼓劲儿的。” 皇帝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一些:“晖儿普儿都是好孩子。” 李德全从弘普手里接过小瓶儿,呈给皇帝。 皇帝倒出一粒绿得晶莹的丸子看了看,“弘普,这个是什么效用?” 弘普想了想:“额娘说,出塞了,日子过得肯定没在府里精细,要是凉了热了,有点儿小毛小病,也不用找太医,吃个糖丸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这个糖丸化在水里也能喝,甜甜的,香香的。额娘说,有时,人的身子骨儿需要帮一把,这样,就能迈过生病的坎儿。吃补药也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个糖丸不像人参会欺负体弱的人,因此,幼弱的小孩子吃最好。” 皇帝问:“你都给了你十八堂叔,你自己怎么办?” 弘普道:“孙儿都想好了,让分明带信回京,告诉额娘再送一瓶来。可惜这个糖丸不易制作成功,若不然,有许多,那就更好了。” 皇帝眼睛一亮,那丫头,有时总能另辟蹊径,莫若问问她? “弘普,你把你十八堂叔的病症跟你额娘说说,看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若有,就让她写在信里让分明带过来。” 弘普点头:“好。” 皇帝等两个孩子下去后,把小瓶儿交给李德全,“送到小十八那儿,着侍候的人化在水里喂下去。一次别喂太多,半粒就可,一天用一粒。这儿统共只有五粒,分明传信回来前别断了。着太医仔细看看,小十八吃下去后,是不是舒服一些。” 李德全很快捧着药退了下去,皇帝想了想,叫进来另一个太监:“梁九功,小十八病了这些日子,太子去看过小十八没有?” 梁九功垂着头:“回皇上,没有。” 皇帝沉着脸:“别的阿哥呢?” 染九功弯着腰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去了,大阿哥派人问了。” 皇帝挥手:“下去吧。” 染九功退了下去,皇帝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半晌后,才开始接着批桌上的奏折,只是,脸上神色一直不太好。 弘普与弘晖出了皇帝的御帐,转身回去写好信,找到分明,让他赶紧送回京城,不能偷懒。分明伸出脑袋蹭了蹭弘普,把他蹭得东倒西歪后,得意地鸣叫一声,拍了几下翅膀飞了起来,在营地上空盘旋一圈后,向着京城的方向飞走了。 雅尔哈齐正在科尔沁人的营地内和他们挑出来的大力士玩摔跤,看到分明在天上盘旋的身影,一个没留神,用了三分力道,蹦一声把人顶翻了,科尔沁人见了不但不恼反而个个拜服,夸他是巴图鲁,拉着他拼酒,雅尔哈齐也不推拒,大白天的就喝上了,直喝到日落西山,在灌倒无数人后,自己也终于光荣“阵亡”,被阿苏并瓦尔喀扶了回去。 过了两天,皇帝查明送谕令的是噶尔丹的余孽,在那日想趁乱行刺皇帝,不想事态被大清的多罗贝勒雅尔哈齐制止,那想行刺的没找着空子,待事件平息后趁人不备自尽了,以至去找的人只见着了尸首,皇帝的人也只找着一纸谕令。 查明实情后,皇帝召见阿必达几个科尔沁人的领头人时夸他们忠义,又厚赏了所有来援的科尔沁人。科尔沁人得了赏赐,不免又拉着英雄雅尔哈齐喝酒吃肉,射御赛马,兴尽后才上马整装欢欢喜喜跟着领头人多罗贝勒阿必达走了。 雅尔哈齐送走了科尔沁人,狠狠洗了个澡,才觉身上的酒气及烤羊肉味儿没那么重了。这几天,科尔沁人都来敬他,他基本上都是泡在酒坛子里的,若非如今的身体异于常人,只怕早喝得吐血了,哪里是睡一两觉就能好的。不过,拖住了科尔沁人,他也算完美的办好了差事了。 当分明把玉儿准备的药送到时,十八阿哥已经很是危险了,皇帝看了玉儿的信,也不多言,直接命人把送来的一枚药丸化水让十八阿哥服下,又叫来太医。 “这是京里送来的药方,你们看看。” 太医们头碰头围着方子研究,一个须发全白的道:“《内经》云:‘肾苦燥,故肾停湿也。黄柏入肾,燥湿所归,各随其类而然也。’黄柏,不能缺。” 一个六十几的太医道:“陆老说得对,这药方中,黄伯用量很是适当,如今十八爷的病情危重,当下重药。方中王不留行治风毒,通血脉。黄芩治热毒骨蒸,寒热往来,肠胃不利,破拥气,治五淋,令人宣畅;青黛,夏枯草,蒲公英俱是解毒散毒之良药,甚是妥当。” 一个略胖的太医拈着胡须道:“十八阿哥是风湿邪毒侵袭,从口鼻而入,郁阻少阳经络,结而不散,聚于腮部所为,当以清热解毒,疏风散结,软坚消肿,活血止痛为治,这个方子中几味贵重药材搭配得都不错,可清热解毒,疏肝利胆,活血消肿,扶正抑邪,都是敷于肌表药性易入的,可用。” 最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医排众而出,奏明皇帝:“此为良方,与十八阿哥的病情对症。” 皇帝于医一途也有研究,一直支楞着耳朵,早把众太医讨论的话听了个清楚,舒口气:“既是良方,下去好生施治。” 随行众太医退了下去,一天后,十八阿哥的病情得到了稳定,皇帝看看行程,把十八阿哥送到鹫和洛,启行至二十里许布尔哈苏台驻跸。弘普与弘晖则被皇帝允许留在了鹫和洛陪伴十八阿哥。 乙亥,傍晚,布尔哈苏台。皇帝坐在御桌前,看着桌上的几个案卷,就那样坐了一个时辰。 李德全又担心又无奈,想要提醒皇帝该用膳了,却又敢轻易打扰神情悲怆的皇帝。李德全跟了皇帝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在皇帝脸上看到这样无力的表情。 挣扎了许久,李德全到底鼓起勇气轻唤:“皇上,皇上,该用膳了。” 李德全能留在皇帝身边,不只因他聪明忠心本份识时务,也因为他有一把好嗓子。因着入宫时的切割,别的太监,声音里总难免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尖利,李德全的声音却很柔和,无论什么时候听他说话,听者都似觉有水波柔柔漫过,温和、轻软、舒缓,便是再如何烦躁激怒,也不会因为听到他的说话声而迁怒于他,他的声音,传达出了他的体贴与善意,让听者紧绷的情绪也自然随着他的声音放松…… 皇帝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皇帝身边所有侍候的人,除了李德全,没有谁敢发出一点声响。 “皇上,便是有天大的事儿,您也要顾着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呀,皇上,亿兆百姓可都还指着您呢。”李德全弯腰站在御旁,注视着皇帝的目光关切、忧心。 皇帝终于把眼神从案卷上收了回来,闭目靠在椅背上苍凉地叹息:“李德全,朕累了。” 李德全递上一块温热适度的湿帕子,轻劝道:“皇上,奴才知道。您今儿一会儿功夫也没歇,饭也吃得少,皇上,晚膳上来了,您多少用点儿吧。” 皇帝睁开眼,接过李德全双手递上的湿帕子擦手,之后,却又愣愣的不动了。 李德全的心都揪成一团了,皇帝这样子,实在是不妥呀。 “皇上!” 皇帝听着李德全的轻唤,回过神来,把手上的帕子递给李德全,“啊,传膳吧。” 李德全听这话,赶紧回头冲着一边站着的小太监挥手示意,小太监弯着腰快速退了出去,一小会儿工夫,御膳房的人便悄没声息地托着晚膳呈了上来。 试毒太监每个菜皆试吃过后,皇帝看了一盘绿色的素菜一眼,李德全急忙夹了几筷送到皇帝面前,皇帝吃了两口,觉得没甚胃口,又放下筷子。 “雅尔哈齐呢?叫他来陪朕用饭。” 一个小太监弯着腰快步跑了出去,皇帝又拿起了筷子。 皇帝吃得很慢,李德全一边帮着皇帝夹菜,一边时刻注意门口,心里就盼着那位爷赶紧的进来,好在雅尔哈齐没让李德全失望,小太监出去一小会儿,就领了他进来。 雅尔哈齐打个千:“皇上堂叔,您叫侄儿吃饭呀?唉呀,侄儿还真饿坏了,还是您老疼我,弘普那小兔崽子,把玉儿送来的点心全拿走了,说要等小十八好了给小十八吃,侄儿我想趁隙吃点儿东西垫巴垫巴都不成。您说,分明几天一个来回,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不是,嘿,那小崽子,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都让给他,他就告诉玉儿我为了显摆跟匹马较劲儿。皇上堂叔,您说,玉儿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要听到这话,不得担心坏了,那小崽子,等我下次找着机会,看我不狠狠收拾他,让他敢跟我使坏。” 皇帝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雅尔哈齐一屁股坐了下去,抬头看一眼皇帝,又看看摆满菜的桌子。 “皇上堂叔,您心情不好?嘿,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和自己肚子过不去不是,您呀,这样子可别让玉儿看见,要不,她又得念叨了。您忘了,她出月子后进宫请安见您瘦了,她那样子,您记得吧,那都快哭了。” 皇帝脸上神情松了松,“李德全,给这碎嘴小子多端几个菜过去,堵住他那张呱噪的嘴。” 雅尔哈齐被皇帝嫌弃了,也不在意,抓过小太监手里的手帕子抹一下脸又擦擦双手,拿起筷子就着李德全端过去的饭菜就大口大口开吃,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皇帝的神情又缓了缓,吃饭的速度也被带得快了一些,一边的李德全见了,一直揪着的心松了松。 雅尔哈齐吃完三盘菜,又抬头看皇帝,皇帝瞪他一眼:“晚上,少吃点儿。” 雅尔哈齐赶紧摇头:“没事儿,没事儿,侄儿不会积食,侄儿一会儿还要值守,现在多吃点儿。不然一会儿会饿,皇上堂叔,您再赏侄儿几个菜吧。” 皇帝看他那可怜样子,扯了扯嘴角:“朕这儿还有玉儿送来的点心,你一会儿带走。这会儿少吃点儿,仔细撑着。” 雅尔哈齐大力摇头:“点心是玉儿孝敬您的,本就不多,侄儿要是吃了,被她知道了,下次做的点心指定没侄儿的份,再说,侄儿这些天光喝酒了,这肚子里正经东西少,不会撑着。便是再来个十盘八盘的,也使得。” 皇帝无奈:“十盘八盘?吃下去,你还能走得动道?行了,再添两盘,不能再多了,养身之道在于节制。” 雅尔哈齐可怜巴巴地看一眼皇帝,皇帝压根儿不理他,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米粒,不过,李德全很细心地发现,皇帝的嘴角翘了翘。 李德全呼一口气,笑眯眯选了两盘份量小的送到雅尔哈齐面前,雅尔哈齐一看,哀嚎道:“李谙达,你就不能挑两盘儿份量足的?这点儿,还不够塞牙缝的,换过,换过。” 李德全笑道:“贝勒爷,伊拉哩夫人说用餐时荤素要搭配,您得吃点儿素的。” 皇帝坐在位置上,听着李德全欺负雅尔哈齐,嘴角又翘了翘。 雅尔哈齐讨价还价:“那你至少换一盘肉的。” “贝勒爷,您先前那三盘儿菜都是荤的多,这会儿素的好。” 雅尔哈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吃肉,我要吃肉。” “这素的,御厨做的也很用心。” “不管,我要吃肉,皇上堂叔,李公公不让我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先别买后一章。我发错了。连以前看过的一起发上去了,嗷。正在找技术处理,不过技术还得找编辑,我又锁不了文,大家千万别买后一章啊。鞠躬! ☆、295 番外 “玉儿,快,快,集合了。”玉儿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得一下坐了起来,入目的一切却让她如遭重击,宿舍?“玉儿,你发什么呆呀,快点儿穿衣服,一会儿那个流氓教官又要嘲讽人了。”兜头被盖子了个严实,玉儿打头上把那物件儿抓下来一看:军装!“唉哟,我的小祖宗,还要我帮你穿不成,你怎么还没醒过神儿来?就为你这毛病,被那个可恶的教官罚了多少次,快点儿,快点儿。”玉儿傻傻地坐在床上,那个已穿上军装的短发女孩儿见不是个事儿,扑过来几把扯掉了她身上的睡衣。一见自己暴光了,玉儿急忙七手八脚从里到外穿好。与绿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看着手忙脚乱的玉儿喷笑:“噗,不把你扒光了,你就回不过神来儿。快,快,梳头。”头上被女孩儿拿着楠木梳几下梳好,玉儿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短发。短发?!再迟钝的神经也发现不对了,玉儿到处一打量,找着了镜子,扑了过去。“唉,你还照什么镜子呀,走了。”刚扫了一眼自己的容貌,玉儿就被女孩儿拉出了门。因为女孩儿的暴力拉扯,玉儿的胳膊痛了痛,不过,也因为这痛,让她醒过神来,无论如何,先先看情况再说。一阵奔跑,进了一个满是军绿色的操场。“伊娜,苏玉儿,你们又是最后到。”“报告教官,伊娜,苏玉儿到。”玉儿站在女孩儿身旁,看着那个和自己丈夫有几分像的男人呆了呆。教官看着玉儿呆呆的样子,眼里迅速滑过一丝笑意。“苏玉儿,要不要再回去睡?”“啊?”玉儿疑惑地回看教官。教官一正脸色:“回答教官声音要响亮,苏玉儿,去,围着操场跑一圈儿醒醒神儿。”咦?玉儿被女孩儿伊娜在背后推了一把,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为了平衡前冲的身体,不由自主顺着操场的跑道往前跑了几步,之后干脆慢悠悠开始跑,边跑边想着现在诡异的处境。穿了?可是,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上次还有个小白和自己说明说明情况,这回干脆什么也没有,可是,自己的脸,自己的脸,和伊拉哩玉儿一样。跑完一圈的玉儿气喘吁吁的回到正在练正步的方队,教官看着脸泛红晕的苏玉儿,眼神闪了闪,大喝一声,“归队!”玉儿回头一看,一个小队的人自动让了个位置出来,跑了进去。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放弃探究的玉儿很顺利的混过了一天,直到下午教官又一次喊:“解散,明日是最后一天,希望大家不要松懈。”一起练了一天的难友们高呼一声,作鸟兽散,玉儿看看旁边不远处一块青石,一屁股坐了上去。腿脚好重,先歇会儿。“苏玉儿,你今天表现不错,没出乱子。”玉儿抬头看一眼教官,眨了眨眼。教官直接坐在对面的青石上,目光灼灼的盯着玉儿:“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什么?”“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这不是你自己说的?”玉儿眨着眼看着教官,这是个什么情况?“苏玉儿,你看,我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品格良好,要不,我也不能被派来给你们做军训,对不对,你的室友不是说你想要找个军人结婚,你看,我不就正适合。”玉儿呆了呆。“品格?趁着军训引诱学生的教官,是什么品格?”玉儿回头一看,又呆了,四阿哥?再仔细一打量,不是,这人,五官也只是和四阿哥有几分像,不过,那神情,可像了个足。“引诱?姓艾的,玉儿已经满了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了,我们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能称为引诱?难道让她跟你在一起就是对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指腹为婚那套?况且,你以前不是声称要自主择偶?那你还来找玉儿做什么?去吧,去找你中意的那个明慧去吧,你们都是从政的,正好互相扶持,玉儿这里就交给我了。”姓艾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我和明慧只是正常的工作接触,根本没有中意一说,你不要混淆玉儿的视听。”教官翘了翘嘴角:“工作接触?工作接触会花前月下,会挽着你的胳膊?工作接触明慧大过节的会丢下一家子人,就为给你送吃的?姓艾的,怎么,你想脚踏两条船?”姓艾的男子不再搭理教官,回头看着玉儿的眼睛认真地道:“玉儿,我和明慧没有别的关系,因为政府正准备建一个大型的公共设施,我才与她有了接触,我和她,只有工作上的联系。”玉儿看着“四阿哥”神情认真地解释,又呆了。“你爸妈和我爸妈希望我们在一起,我现在也同意他们的安排。”玉儿扶了扶头,这是个什么情况?“玉儿,你爸妈不会强迫你,他们只是希望你幸福,我昨天抽空去了你们家一趟,他们说让你不用把他们当年的一时戏言当真,你不是打小喜欢军人吗?你看,我也喜欢你,咱们俩正好。”姓艾的男子怒声道:“为什么你会知道玉儿的家在哪儿,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事儿?”教官痞痞一笑:“这个,就不用告诉你了,我用心喜欢玉儿,自然就会知道她的事儿,便是你小时候欺负她,嫌弃她让你丢脸的事儿,我都知道。艾政,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是找别的合你口味儿的草去吧,比如那个明慧,还有追着你一起留学,又一起回国的那个同学,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艾政黑着脸:“你敢调查我?习明远,你居然利用国家资源为自己服务,你无耻!”教官摸了摸下巴:“国家资源?没有,没有,想要知道你的事儿,哪里需要用上国家资源,我随便找两个战友,让他们帮我问问,就全知道了,你当年在大学,也算一号人物,你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玉儿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回走,这两个人,只是浮云。“玉儿。”“玉儿。”身后两人的呼唤,也是浮云。“艾政,都是因为你,玉儿生气了。”“因为我?明明是你的错,你太无耻了,习明远,你这样一身匪气,玉儿看不上你。”“嘿嘿。可是,玉儿更不可能喜欢你,你小时候嫌弃她,把她剥光了丢在外面,她害怕你。”剥光?玉儿踉跄着扶住墙壁。“你闭嘴,少含血喷人。”“嘿嘿,你因为别人取笑你有个小媳妇儿,欺负玉儿的事儿可没少做,要我一件一件指出来?”“你……”玉儿把那两个男人丢在了身后,进了自己早上出来的宿舍。洗了个澡,玉儿倒在自己的床上,累得只想睡觉,眼皮沉重地慢慢合上……“你头发还没干,又睡?”同宿舍的伊娜拿出一条干毛巾走过来帮玉儿擦拭潮湿的短发。“玉儿,那个流氓教官骂你了?”“没有。”“玉儿,你真的喜欢那个教官?我刚才看你又留在那里,就先回来了。”“嗯?”玉儿觉得真的很困,身上乏得恨不得立马就睡过去,可偏伊娜一直拉着她说话。“……别睡,还没吃晚饭呢。”“吃饭的时候叫我。”玉儿再不想管别的了,埋在枕头里,转眼找着了周公。梦也罢,真也罢,让她先睡一觉再说……玉儿的日子过得很简单:教室,宿舍,食堂,图书馆,湖边。教官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后消失了,那个艾政也消失了,仿佛并不曾出现过。坐在湖边的靠背椅上,玉儿看着水面又开始发呆,伊拉哩玉儿那段人生是梦,还是现在是梦?如果伊拉哩玉儿是梦,为什么她的一切自己记得如此清楚?如果现在是梦,为何几个月了梦还没醒?大学的生活,很自在,即使把课翘掉了,也没有关系。学习?大学的课程,全凭自觉,玉儿不是一个会让自己挂科的人,只是,与其去听教授催眠一样的讲解,不如在这如画的湖边自己个儿看呢,反正,伊娜会做笔记,到时借来看看就行。玉儿坐在湖边的椅上晒着暖阳发懒。“你是哪个系的?怎么没去上课?”玉儿懒懒回眸,一个风神俊朗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玉儿不想理他,收回眸光继续发呆。男子感兴趣的看着斜倚在椅背上慵懒得仿佛在自己闺房里小憩的女孩儿,方才那一眼的风情,让他的心脏现在还在急速跳动,明知她不想搭理自己,可是,男子却无论如何不想就这样走开。反正此时无事,休息一会儿也无妨,他这样对自己说。“我叫楚军,经济系讲师。“玉儿这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这么冷淡?楚军呆了呆,之后又觉仿佛这样才是应该的。湖光映着少女美丽的容颜,为她踱了一层光。 “咔嚓,咔嚓。”楚军回头,挑眉,“李平,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平不停地按着快门儿,根本没功夫搭理自己的发小。唉呀,方才看见楚军往这儿走,所幸跟过来了,这姑娘,美呀,最重要,是那一身难描难绘的气质,身上柔软的长裙勾勒出让人心跳的曲线,怪不得这个素来眼高的楚军连脚都移不动了……玉儿叹气,今儿下午是没法儿安生了。伸了个懒腰,款款起身,缓步走到一直不停按快门儿的那个男人身前。“照够了?相机给我。或者,只是胶卷也行。”李平呆了呆,美丽的女孩子还有把好嗓子,这声儿,太招人了。玉儿挑眉,动作敏捷地把相机夺了过来,李平瞪大眼,女孩子这手儿功夫,帅呀!玉儿低头打量相机,却不知胶卷装在什么地方。“同学,我那胶卷里还有别的东西呢,你可不能让他们曝光了。”“你未经我同意,拍了我大量的照片,你说,怎么办?”李平挠头,楚军笑着过来打圆场。“让他洗出来后都还给你就成了。”玉儿想了想,“不会截留?”李平与楚军的眼神一起闪了闪,不截留?是个男人,那就得留两张。玉儿把这两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还是我找人洗出来吧。到时再把属于你的那部分还给你。”说着,转身就走。李平楚军急忙追了上去,想尽千方百计要把相机拿回来,玉儿只顾着低头往前走,却不想,迎面差点撞着人。“玉儿,你怎么没在教室上课?我去找你没找着,你同学说你在这儿,果然 。”又眯眯眼:“他们在马蚤扰你?要我帮你收拾了吗?”看着便装的教官,玉儿楞了楞。教官低头冲发楞的玉儿笑道:“我休假,来看你。”一边的李平趁隙开口:“同学,把相机还我吧,我保证,把你的照片一张不剩的还你。”教官一听,明白了,吡牙一笑:“玉儿,相机给我吧。”玉儿看看教官手里的相机,自己怎么就给他了?教官冲那两个别有用心的男人亮了亮白森森的牙:“玉儿有主了,你们离她远点儿,还有,相机会还你们,不过,里面的照片,没收。”说完,高喝一声:“刘三,马六,把这俩小子拦着,不许他们跟过来。”“是!”两个明显也是军人的年轻小伙儿从教官身后闪了出来,拦在了李平楚军的身前,彪悍的气势看得两个文化人直发憷。教官不再理那几人,拉着玉儿的手,转身就走。“唉,你不能这么做,那里面还有我拍的风景呢,那是我要参赛的作品。”李平被一个军人抓住胳膊怎么也挣不开,只能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喊。唉,这是个什么情况?“玉儿,咱们现在回你家和你爸妈把情况汇报一下,此次,我有一个月假,可以天天陪你,咱处一个月,要是你没意见,到时咱就把结婚证办了。”啊——“习明远,你太下作了,给我工作添了多少乱?现在还要趁我忙碌之时来诱拐玉儿,滚回你的部队去。”艾政摔着车门冲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明丽女子。教官站住脚,谑笑道:“呦,你们这是夫妻双双进校园?”“习明远,你这张臭嘴,找打。”艾政二话没说,冲着教官就挥了一拳,教官把玉儿往身后一扯,迎了上去。玉儿退了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拌,倒了下去,之后,一片黑暗……“玉儿,玉儿,醒了,你不是说今儿要回娘家?”娘家?玉儿拼命睁开酸涩的眼皮,眼前一张放大的脸:雅尔哈齐?教官?那张脸冲着玉儿吡牙一笑:“累坏了?没事儿,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再好好睡睡。现在,先起床吧。”…… …… ☆、296风起 皇帝呛了一下,小太监急忙奉上手巾,皇帝擦擦嘴,“再嚷,素的也没了。”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急忙打李德全手里抢过两个菜盘子,末了,又恋恋地看看皇帝桌上的菜,叹口气,认命地拿起筷子往肚子里乎噜那两盘绿菜叶儿。 皇帝看着侄儿那幅贪吃相,摇了摇头,接过李德全盛的汤,就着侄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喝了下去,汤里的一小块儿肉也没嫌弃,都吃了。有人想吃吃不着,他这碗里既有了,就别剩下让人眼馋了。 吃完饭,雅尔哈齐又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消食,这才退了出来。 回到自己值守的地方,雅尔哈齐望天叹了口气,皇帝心情不好,他这个做侄儿的彩衣娱亲,该当的。只是,有些事,他这个侄儿却不能帮着皇帝分忧,便是皇帝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 又坐回御桌前的皇帝烧了一个案卷。 “梁九功,给春答应送碗药,送她走吧。” 梁九功低头弯腰悄没声息退了出去。无论这个春答应是为着什么原因犯了事儿,皇帝既下了旨,染九功只管执行谕令,其它的,与他一个太监无关,只是心底不免可惜,这个春答应素来出手挺大方,很是得下面侍候人的推崇,只是,钱再多,也得先有命享才是,如今儿这般被皇帝直接下令处死,却是连一点转寰也没可能有了。 梁九功走后,皇帝又拿起一个案卷,“李德全,以后朕身边的奴才,识字的,一个不用!朕的行止,岂能被一个低贱的奴才窥探记录,简直可笑。那个曹三儿,把他给朕刮了。” 一个案卷又被火舌吞没,李德全退了下去。 皇帝靠在椅上低喃:“太子,这就是朕亲手养大的儿子,窥伺帝踪,不只收买朕身边的奴才,还亲手裂了朕的御帐,他想干什么?” 一柄压纸的玉如意被挥落地,一声脆响后碎裂成片。 “甲寅,那个传假谕的侍卫招了吗?” 阴影中踱出一个身影跪在桌前:“回皇上,那侍卫见了太子的宝印,听令传了科尔沁人前来。奴才们查了,那谕令上的印章,确系太子随身宝印所出。谕令所言有异动的部落,前去查探的暗卫回报,之前也确曾有过马蚤动,只是,却不曾发出一兵一卒。谕令笔迹则为十三阿哥所出。” 皇帝紧紧闭了闭眼:“老十三?太子宝印从何时开始,已经可以调动兵马了?以后朕还能睡得安稳吗?” 地上暗卫一动不动。 同一时间,京城,八阿哥府 “八哥,事儿成了!” 九阿哥的眼睛衬着烛光,明亮得刺眼。 八阿哥把手里已看完的信递给九阿哥,嘴角笑容慢慢变大,不再温文儒雅。 九阿哥低头快速看完信,兴奋地一拳擂在桌上,书桌发出一声巨大的呻吟。 九阿哥站起身,在八阿哥的书桌前快速走了几个来回,回身“啪”一声把信纸拍在书桌上,紧紧盯着八阿哥。 “八哥,太子咬勾了,他急于向皇阿玛证明自己的忠心与能力,却适得其反,调动了兵马,反招了皇阿玛的忌,八哥,这次,皇阿玛会废了他吧?会吧?” 八阿哥的眼中闪着灼灼的亮光,“老十四干得不错,弄出这裂帐之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再加上曹三儿的事,皇阿玛总得考虑自身安全不是,太子窥伺皇阿玛起居,探听他老人家的动静作为,这般事儿被皇阿玛抓住明证,太子,想无事,也难!” 九阿哥听了八阿哥的话兴奋地举起双手,而后狠狠往下一划,“哈哈,太子完了,完了,哈哈。 八阿哥端起桌上已凉的茶狠灌了一口,“自作孽,不可活,太子高高在上惯了,平日肆恶虐众、暴戾□,种种不法之行,皇阿玛也都容忍了,可当他的作为威胁到皇阿玛自身时,皇阿玛岂能再忍?他肆意捶挞王公贝勒,大臣官员兵丁遭其荼毒者更是不少,又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任意攘取,他只当这天下任由他取用,全不管其它,完全一副国家未来主掌者的姿态。看得人、看得着实让人切齿。 皇阿玛多宠他呀,他所用物品的精致程度好些甚至超过了皇阿玛这个万乘之尊,皇阿玛居然也都默许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谁得了皇阿玛这般关爱?这般宠溺?这般纵容?就因为他是元后所出? 皇阿玛亲自替他启蒙,手把手教他写字,南巡、出塞,总带着他,让他熟悉咱大清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将来主政坐天下铺路,便是他恣意取用国家帑币,最后卖官鬻爵,皇阿玛居然也包容他,追欠那次,明明那几个买官的是酒囊饭袋,皇阿玛自己亲见了的,就为了维护太子,居然就让他们补了盐道茶道的肥缺,九弟呀,八哥我也是那时才真正明白,皇阿玛到底有多爱重太子的。” 九阿哥听着他八哥数落,目中也闪过愤恨:“他虽有才,却无德,他哪点比得上八哥,不过就因为他是郝舍里氏所生罢了,哼,咱大清自太祖始,谁个就因为是嫡出就能继承大统的?太宗不是,世祖不是,皇阿玛更不是,凭什么他胤礽就因为投胎投得好,就能轻轻松松得到一切? 就因为他是嫡出,平日从来都拿那高人一等的眼神看着我们兄弟,仿佛我们是什么下三滥似的。我们得的物件儿,从来都是他选剩下的,我们的女人,也都是他不要的。打小儿,见着他,额娘就让我们低头,明明都是兄弟,偏他打生下来,就能受我们的礼,受礼也便罢了,可他那样子着实让人恨得入骨,仿佛我们兄弟是什么脏东西似的。那年,我才八岁,就因为一不小心碰了碰他的衣裳,他就把我推倒在地上,罚我跪了一个时辰,还把我最喜欢的那个小太监也打死了。 小九多忠心呀,见着太子要罚我,跪在地上求太子念念兄弟手足之情,结果,他一句不老实,就把小九弄死了。哼,事后又说什么不敬兄长,骗得皇阿玛打那后就不喜欢我,远着我,这样无德的储君,若真让他登上大位,我们这些兄弟,还活不活了!” 九阿哥越说越气,狠狠一拍桌子:“该,他全是活该,就因为他这德性,这么多兄弟,除了老四,谁和他一条心?不算计他,不把他拉下来,我们难道以后还天天跪在他脚下山呼万岁不成!” 八阿哥安抚道:“好了,别气了,这次的事儿一出,太子不可能落着好,皇阿玛自己就曾说过,皇权不容分毫假人,这次所有的事儿一起暴出来,皇阿玛不会手软的。皇阿玛打小儿受够了四大辅臣的气,那时甚至得时时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对于一切威胁到皇权的人都不会手软。太子用钱也就罢了,卖官也能容忍,平日用度奢侈无度皇阿玛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一切,首先必须是太子不形成威胁,不会影响到皇阿玛绝对的权力。九弟,放心,此次,大事定矣!” 九阿哥坐了下来:“上次国库追欠,太子卖官,你也说大事可期。八哥,这回,不会再放空炮了吧。” 八阿哥睨一眼九阿哥:“我说大事可期可没说错,上次的事儿,确实在皇阿玛心里扎了根刺儿,毕竟,一个不顾祖宗基业卖官的储君,怎么着,都难让人放心交付这大好河山吧。” 九阿哥闪着眼,又看一眼桌上的信,“嘿嘿。当时太子看中了那个春花,咱们使手段没让他得偿所愿,没想到,他还真敢动皇阿玛的女人啊,真是个悖人伦的畜生。” 八阿哥笑道:“不是你下药让他们成了事儿的,这会儿说这些做什么?” 九阿哥哼道:“便是那一次被下药,以后总没有了吧,可他不照样和那个女人上床,哈,居然还让那个女人有了孽种,太好笑了。他没点儿脑子吗?偷吃都不擦嘴的?他那么些女人,还有好些养着的娈童,偏要去偷皇阿玛的女人,神智昏溃,这是天要亡他呀!” 八阿哥笑着拿起书桌上那信纸点燃,看着那信纸在火光中都化作了灰烬,轻笑道:“他不昏溃,依我看呀,他这只是予取予求惯了,你想呀,他用的物件儿,比皇阿玛的还好,他是不是就觉着,这天下的东西,他都用得?一个女人,位份又低,又不是得圣宠,反正在那儿闲置着,他作为国之太子,用了,也就用了。” 九阿哥听着八阿哥的话,神情愉悦地往椅背上一靠:“呵呵,予取予求好呀,骄奢滛逸也好呀,他若不如此,我们怎么能成事儿。哈!” 八阿哥叫进人来换上新茶,喝一口后,叹息道:“唯独雅尔哈齐那里出了岔子,居然让他在人前出了这般大的风头,止住了冲营的军马,老十四说好些布置也没施展开,可惜,可惜。” 九阿哥听了八阿哥这话,愉悦不免打了折扣,“他和着老四,把咱们在户部步下的人马差不多都弄光了,这手,下得也太狠了。” 八阿哥笑道:“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儿,他的事儿,以后再说,他得皇阿玛看重,便是几个亲王府,都没他那般难啃。不过,你别说,他还真有点儿本事,这奔马的力气有多大?那可是能撞死人的,他居然还止住了。” 九阿哥哼道:“止是止住了,就不知是不是留了暗伤。哼,逞强的后果,别是陪上自己的命了。” 八阿哥摆手:“算了,现在,咱们和他也没什么直接的恩怨,上次掳人的事儿,咱们也算扯平了,只要他以后别冲咱们下黑手,不理他,也就罢了。” 九阿哥不乐意道:“八哥,我可挨了五十板子呢。而且,我总觉着我那铺子里的鼠灾蛇灾是他们做的手脚。你让我就这么算了。那可不行。” 八阿哥想了想:“他家虽养了只雕,却没听说再养别的,怎么就和他家有关?” 九阿哥哼道:“这事儿也太离奇了,我就觉着,离奇的事儿就只能和那个女人有关。而且,雅尔哈齐还差点儿害我摔马呢,你看,明泰打断腿后都不大出门儿了,我差点儿就步了他的后尘,我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个雅尔哈齐下手太毒了。” 八阿哥道:“至少,孩子的事儿知道不是他动的手不是。他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如果太子真被废了,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呢,咱先别分心。” 九阿哥想了想:“不错,以后八哥坐上去,总能找着机会收拾他的。咱们说说后面的安排吧。” 作者有话要说:已锁定的295章,已提交管理员,所有问题正在处理中,为给亲们带来的麻烦,表示森森歉意。 ☆、297 废子 雅尔哈齐这个晚上没睡觉,因为皇帝在布尔哈苏台行宫的住所这晚上不停地有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虽说有侍卫一直守着,可他却仍然不放心,一直呆在值守处,不只为着职责,也为着皇帝那能看出的阴霾心情。 九月的布尔哈苏台已是凉意浸骨,熬过一夜的雅尔哈齐听着李德全遣来的小太监说皇帝拒绝吃早饭时,再次皱紧了眉头,叹一口气,起身准备去皇帝的住所哄哄皇帝,只是,皇帝见着他,却只冲他挥手道:“站在一边等着。” 雅尔哈齐看看站在一边的李德全,又看看闭目的皇帝,无奈地只能闷声退到一边。 不多久,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奏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已齐集行宫前,皇帝这才起身大步走了出去,雅尔哈齐紧锁着眉,与紧跟皇帝身后的李德全对了对眼,李德全叹口气,摇了摇头,雅尔哈齐无法,只能也跟了出去。 皇帝站在行宫门前,看着阶下的众人,过了半晌,方道:“胤礽,你跪下!” 皇太子失魂落魄地跪倒在阶前。 皇帝看一眼皇太子,举目望天,缓缓道:“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轸恤臣工,惠养百姓。惟以治安天下为务。今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僇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 清心游第9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动作,无不探听……” 皇帝本有些麻木的神情,随着吐出的一字一句,渐染怒色。皇帝从皇太子的暴戾□说到他对王公贝勒大臣官员的凌虐捶挞,从遣使截贡说到太子的赋性奢侈,从皇太子||乳|公凌普的不法之行说到皇太子的穷奢极欲;之后又从皇太子夜夜裂御帐自缝向内窃视说到当年索额图之事,谓皇太子欲为索额图复仇,其时,皇帝脸上神情已极是激动。 待说到十八阿哥患病期间,太子的无动于衷,毫无兄弟友爱之意时,皇帝神情已极是悲怆,望天的目中,终止不住滑下两道湿痕,目视皇太子,激怒道:“……朕打你幼时亲手抚育启蒙,没教过你孝悌之道吗?众人为着朕年事已高,唯恐朕心过度忧虑十八病情,想尽了法子宽慰朕,可你呢?就因为朕责问你,你居然还怒气冲天冲朕大吼,这是人子之行?想这么些年,朕有多爱重于你,这就是你的回报?朕养了你三十几年啊,三十几年啊!朕自己穿布袜,御敝褥,诸事节俭,你之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一国之储君,不恤国民,恣取国帑,以做己用,长此以往,必致败坏国家,戕贼万民而后已。若以伊此等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 皇帝不知道是一夜没休息劳神过度,还是怒急攻心以致气血攻心,一个没站稳,便自台阶上摔落倒地,唬得一干文武大臣们惊骇大呼,乱成一团。 好在雅尔哈齐因为不放心一直紧盯着皇帝,方才见他倒时从自己的位置抢前一扑,垫在了摔倒的皇帝身体下面,若不然,年高的皇帝不知会被摔成什么样儿。 大臣们七手八脚扶了满脸泪痕的皇帝起来,垫在下面的雅尔哈齐在皇帝被扶起后,也吡着牙自己爬了起来,呼,好在只有一阶台阶,所幸有他垫了一下,皇帝这一下可摔得够瓷实的,若没他这个肉垫,皇帝没准儿就得摔晕过去了。 威仪全无的皇帝扶着李德全的手站着,闭了闭眼,气息有些虚弱地道:“太祖、太宗、世祖勤劳缔造的国家,朕用尽心力治理平定的天下,断不可交付此人。俟回京,朕将昭告于天地、宗庙,废斥胤礽皇太子尊位。” 皇太子垂着头跪在那儿一动未动,皇帝看一眼一旁听着自己说废斥太子后马上喜动颜色的大儿子,嫌恶道:“朕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却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允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直郡王胤禔如遭雷殛,听着皇父当着众臣的面这般毫不留情的斥责,本染上喜意的眉眼一时被打击得全化做了丧气委屈与急怒,不过,却也只能低了头忍着,他知道,皇父此评语出口后,他将再没有继承大统的希望了。 皇帝强撑着精神,说明对之前追随太子的人不予追究,又着人将索额图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暨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立行正法。杜默臣、阿进泰、苏赫、陈倪、雅汉充发盛京;又令人将皇太子拘执,末了,又道,“胤礽以前所行之事,你们自己亲身经历的,或者听人提及的,都可以呈奏……” 话未说完,皇帝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李德全身上,好在雅尔哈齐一直站得不远,眼见李德全扶不住了,抢前一步,与李德全一起扶着皇帝进了行宫,留下一众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哭喊着皇上保重龙体,江山为重,社稷为重的大臣们。 好在皇帝只是晕了一小会儿,太医扎了一针后,就被救醒了,只是,皇帝人前的义正辞严此时已不见了半分,一个人躺在床上老泪纵横,痛苦万分。亲手教养着长大的太子,就这样被他在人前数落得一无是处,那不只是对太子的否定,也是对他这个父亲的否定,更是对他这几十年所付出心血的否定。曾经温暖了他这个阿玛的幼时与太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此时全浮上了心头,年幼时稚嫩可爱的太子,稍长时好学聪颖的太子,他出征时,全力处理朝政为他这个阿玛提供稳定后方与补给的太子,为满汉众臣讲经时挥洒自如的太子,与老四悄悄商量要给他这个阿玛惊喜礼物的太子,大婚前意气风发的太子,在朝堂上面对群臣的诘难侃侃而谈的太子,曾经那个让他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太子…… 皇帝越想越痛苦,这么多儿子里,那是他最衷爱的儿子啊,他付出感情最深、花费时间最多,耗费心力最巨的嫡子。那是他爱重的元后拼着性命诞下的儿子,他曾经扶着他走路,亲手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为他安排了第一个女人,更是在前方拼命苦战时深信会与自己同心协力的儿子……如今,却被他亲手废弃!那是他的儿子,这天下,哪有不爱儿子的父亲,可是,他这个父亲,亲手把儿子推进了痛苦的深渊…… 皇帝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可是,却仍然觉得窒息,觉得气闷,觉得屋子太逼塌,太压抑,太阴暗……皇帝死命咬着牙,不,他曾经熬过了四辅臣的挟制,熬过了郝舍里氏与太皇太后的去世,今儿也能熬过这废子之痛,他是皇帝,是万乘之尊,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别人可以软弱,可以退却,他不可以,他站着,就必须能顶天立地,他坐着,就得是岳峙渊渟,气度从容。他的一言一行,是天下的表率,他必须坚定磊落,如屹立在天地间的巨石,风吹不倒,雨淋不坏,他是玄烨,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 雅尔哈齐神情凝重地看一眼跪在皇帝房外的众位阿哥,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御膳房,媳妇儿说了,再如何,饭必须得吃,吃了饭,才有精力应付生活中的一切麻烦,而这麻烦里,自然包括苦痛。 雅尔哈齐早不知道多久以前就把君子远庖厨的准则扔了,此时亲守着御膳房的御厨熬了一锅清淡的粥端着往回走,皇帝熬了一夜,方才又一直情绪激动,此时却须补充体力,若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得大病,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又是今儿这样的大事,皇帝,再如何□,也会受不了呀。 端着粥站在皇帝床前:“皇上,您喝点儿粥吧,侄儿亲守着御厨熬的,哪怕可怜侄儿为一碗粥丢了君子的名头,您也好歹吃一点儿。京里还有皇太后在挂心你呢,还有那许多敬爱关心您的后辈,还有皇宫里那些个年幼的阿哥公主们,还有那些忠心为主的臣子们,还有玉儿的玛法、阿玛,还有小十八,还有弘普、弘晖……” 皇帝无力地摇摇手,虚弱道:“行了,呱噪,不就是一顿没吃嘛,你就能扯出这么多人来,朕不出声,你这是打算一直数下去?” 李德全听着皇帝的话,知道有门儿,赶紧趋前扶起皇帝,在他身后垫了个迎枕,指挥着小太监放上炕桌,又亲手盛了一碗端到桌上放着,先前试毒太监已喝了一碗粥,此时皇帝拿着银勺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喝,喝了半碗,皇帝紧皱的眉头轻开一些,一碗之后,皇帝放下勺子,接过李德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嘴。 “这粥清爽。” 雅尔哈齐点头:“玉儿说他玛法有几回闹脾气不吃东西,她就这么煮了一碗材料简单的粥奉给了她玛法,老太爷吃了就说好。” 皇帝无奈道:“原来朕是在闹脾气?” 雅尔哈齐赶紧摇头:“皇上您没闹脾气,您只是情绪不好,肠胃跟着闹脾气呢。” 皇帝无语,这说到头来,还是自己这个长辈在闹脾气,一时满腔的悲痛都被气得淡了许多,“李德全,晚上不许给他吃东西,既然说朕闹脾气,朕就顺了他的心意。” 雅尔哈齐苦着脸看一眼皇帝,皇帝闭上了眼,回头看一眼李德全,李德全笑眉笑眼道:“贝勒爷,晚上不吃,养生。” 雅尔哈齐瞪一眼落井下石的李公公,嘀咕一声,想了想:“皇上,几个堂兄弟还跪在外面呢,他们都很担心您的身体,要宣他们进来陪您说说话吗?” 皇帝的脸色又沉了沉,过了老半晌,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吧,朕现在想清静会儿。” 雅尔哈齐本想着让几个年纪不大的阿哥进来宽慰宽慰皇帝,不想皇帝却不想见,无法,只能出门对跪在地上的大阿哥,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阿哥说皇帝让他们回去。 十三阿哥忧虑道:“雅堂兄,皇阿玛可好?” 雅尔哈齐想了想:“方才好容易哄着喝了碗粥下去,只是,却一直睡不着。” 十四阿哥道:“那让我们进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雅尔哈齐翘了翘嘴角:“十四堂弟,皇上说想清静会儿。” 十四阿哥咕哝道:“皇阿玛怎么没嫌你吵?” 雅尔哈齐一挑眉:“谁说没嫌,我刚说了几句话,就被罚了。” 几个阿哥都看他,雅尔哈齐咳一声:“明明知道我怕饿,偏不给我饭吃,皇上这一手,太狠了。” 几个阿哥听了这话,都冲着雅尔哈齐翻了个白眼儿,这得多没心没肺,才能在这关口还顾着吃呀!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你们顶饿?你们顶饿晚上别吃东西,看明天你们见着吃的会不会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十五阿哥失笑:“十八说堂兄是个大肚罗汉,想来,这不吃饭,是挺难受的。” 雅尔哈齐点头:“是呀,非常难受。” 兄弟几人说了几句,有些不放心地看看皇帝的房门,到底不敢抗命,都转身各回了自己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a888扔了一个火箭炮 亲,你这一炮,扔得我,小心肝儿怦怦的……尤其在我做了错事后。 如果一会儿不停电,今天有两更,如果停了,就没了,大家表等了。么么。 ☆、298 云涌 皇帝虽心伤万分,第二日却照旧起程回京,太子则交由直郡王胤禔一路看守,直至抵京。 雅尔哈齐护送皇帝回了皇宫,给皇太后请安毕,卸了差事,这才回了自己家。 抱着几个月没见的妻子,雅尔哈齐的火气噌噌直冒。 玉儿拍开丈夫不老实的手,“你把普儿打发下去和几个弟弟妹妹说话,为的就是一逞私欲?” 雅尔哈齐急色地直蹭:“好几个月呀,你就不想我?” 玉儿又羞又恼:“一边儿去,一身的风尘,赶紧去沐浴,我去看看弘吉弘宝,这俩小子,比他几个哥哥姐姐磨人多了。”说着就站起身来。 到嘴的肉雅尔哈齐岂会让她溜了,扑过去一把把妻子抱起来,几步绕到屏风后,扑通扔到浴桶里,紧跟着自己也跳了进去。 玉儿浑身的衣裳打了个透湿,一手扶着浴桶边沿,一手抹着溅到脸上的水花,“你就不能慢点儿?想谋杀啊?” 雅尔哈齐眼冒绿光,扑了过去,抱着就啃:“慢不了,这都要着火了……” 一个时辰后,雅尔哈齐精赤着抱着同样不着寸缕的妻子爬上床,盖上被子。 玉儿瘫了半天,方软绵绵道:“太子废了?你一路跟着看着的,什么原因?” 雅尔哈齐此际吃饱嘴足,心情愉悦,唇角含笑,闭着眼在妻子身上划拉:“归根到底,威胁到皇权了。”之后慢慢把一路上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不过,也许皇上自己也有点儿后悔!” 玉儿惊讶地抬头:“后悔?” 雅尔哈齐皱紧了眉:“皇上几十年对太子的爱重,岂是一日两日能淡了的,事发后六七日,召见随侍大臣、侍卫、各统领诸人时,说起太子的事儿,皇上仍然涕泣不能止,此次事起仓促,总带着几丝诡异,裂帐这样的蠢事,着实不像太子会干出来的事儿,皇上路上几次提到鬼物,说胤礽行事,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神明,则惊惧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像是患了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 玉儿好奇道:“皇上的意思到底是皇太子无德以至鬼物上身,还是皇太子所行之错,皆鬼物使然,而非出自皇太子自身之本义?” 雅尔哈齐想了想:“也许,都有吧,皇上对这个唯一的嫡子,现在估计是又爱又恨,既已放弃,心里却又还有些不舍得,无所适从。” 玉儿叹气:“皇上不容易,太子也不容易。皇上初立太子。为的是稳定后方,怕自己出征有个万一,继任者不明易致朝纲混乱。可之后呢,既立了太子,就别让他掌握太多权利,否则,君权与储君岂会没有矛盾,夫妻还时不时吵个架,拌个嘴呢,何况是涉及到权力更替的?” 雅尔哈齐睁开眼,赞道:“我媳妇儿这话,一针见血呀。” 玉儿抿嘴笑道:“以史鉴今,你看李世民那般明君不也把他老子禁了,把兄弟杀了?兴许李世民被逼无奈之处,可也确是皇位诱人不是!皇位最让人向往之处在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以随心而行。越是好强的人,他对于皇位越是向往,越是想要不受人辖制,就越是想要掌握力量,权力的迷人之处,便在于此了。甚至掌权之人届时便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也非难事。 皇上爱重太子,估计他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一直觉着自己与儿子不会走到那一步。谁知天不遂人愿,终于还是父子离了心。” 看着丈夫的赞赏的眼神,玉儿又道:“皇上还有一个败笔便是让太子下面这些兄弟们进了朝堂,开府建衙,挥斥方猷,掌握权利与太子分庭抗礼,也许,他以为这样既可以磨砺太子,也可以牵制太子,可是,他把自己的儿子们都教得太能干了,于是,明明是一个合格的储君,天长日久的,也终于被磨废了。” 雅尔哈齐撑起上半身,眼神发亮地看着妻子,“哈呀,我的媳妇儿原来这般睿智?” 玉儿埋头颤着身子笑了半晌,方抬头道:“看吧,看吧,我其实也有厉害的时候。嘻嘻。”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笑眯的眼,爱得不行,按着就是一通亲。 亲完了,又躺了下来,轻声叹息道:“若太子早早登基、若太子的兄弟们没这般出色、若皇上在这其中任何一步没走错,兴许,废太子的事儿都不会发生,不过,我觉着,比起废太子来,我还是更希望皇上长寿的好。 现在事儿已经出了,咱们的身份,既是保护,也是枷锁、郅锢,做为晚辈,咱们能做的,只能是尽自己一份儿孝心,在长辈暇时逗他们开心,让他们不会觉着日子过得没滋味;做为臣子,安份办差,听令行事,静观其变,如此而已!” 其后,皇帝令设氊帷拘胤礽于上驷院旁,又特命皇四子胤禛同胤禔一起看守。过了几天,辛卯日,皇帝御制告天祭文,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皇太子胤礽,幽禁咸安宫内。之后,又颁诏天下废皇太子事。 皇庆子既废,朝堂未见惧悚,反更喧嚣,雅尔哈齐这些日子天天被皇帝带在身边,又有弘普得着的诸多消息,一时把所有事看了个全。 弘普为着安全,从玉儿那儿拿了些药给他弄的那个组织里的人用,既能保证他们的忠心,又能让他们头脑机敏、耳聪目明、易于打探,这么些年,还真成了气候,京中好些消息都能得着了。 皇帝还在回京路上,废太子的事儿传回京时,八阿哥、九阿哥就开始了动作,联络留京的大臣,深刻分析皇帝废太子的势在必行,严正声明如果要保皇太子,就是和皇帝做对,以期务必保证皇上废太子时没有任何阻力。别说,这番作为倒为皇帝省了不少力气,毕竟,三十几年的太子,再不济,总有几个支持者的。可此番废太子,居然无一人替太子说话,让本已准备好说辞的皇帝很是讷罕了一番。 当皇帝颁发明昭布告天下百姓臣民废除太子后,八阿哥、九阿哥拉着十阿哥、十四阿哥在八阿哥府内喝了一顿庆贺酒,狠狠乐了一番。之后,九阿哥又趁着一次众臣来八阿哥府探听消息的时间,找了一个相士张明德来为众人相面。 因为九阿哥相助,相面人自是说什么什么准,算什么什么灵,便是那些人自己都忘了事儿,这个相面人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一时倒唬得众人对张明德的相术深信不疑,视其为唐时袁天罡、李淳风一般可知过去未来之奇士。却不知,所有消息皆是九阿哥使钱买通各府的人得来的。 因着先前出神入化的表现,当相面人张明德见着八阿哥即大呼贵不可言时,那帮已被唬住的大臣们个个俱心有所悟,再与旁人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明白了相面人所谓“贵”之一字之真义。于是,拥戴之功的美妙前景招得众臣个个眼□光,红光满面,听着八阿哥说话,更是如听法旨,得闻明纶,心服不已。 也许,一开始,诸多大臣们只是为着朝堂的风向不明来找这个素有佛爷之称的八贤王探听一二。可现如今,所有人的初衷都改了。太子被废,储位虚悬,此时,谁坐上去最好?当然是急人之所急的八爷了。八爷性格儿好,脾气好,待下宽厚、仁和,便是比之皇上,也不差的,这样的人作了储君,这样的储君继了帝位,下面儿的人做事是不是就更轻松了?若是不小心犯点儿小差小错,是不是就不用再既惊既恐了?若是坐这天下的是八爷,未来的差事,是不是会更轻闲,而钱,则能拿得更多?八爷素来是个体贴人,对于一些现在皇上禁止的,是不是到时也会放开了…… 无论是出于相信相面人之言,还是为着拥立之功,再或者只为着未来办差能轻省一些,总之,张明德之言很快在京里官场上暗中传开,本来人缘儿就好的八阿哥,一时之间更是变得炙手可热,便是八阿哥当日做态赶走相面人的作为,也被众人视为谦恭有德之行。 弘普把得着的消息在家里说了,雅尔哈齐皱紧了眉头:“咱得想个法子,坏了老八的行情。” 玉儿眨眼:“皇上为什么废太子?” 雅尔哈齐一听,再一想,眼睛一亮,拍掌道:“好!” 雍郡王府里,雍郡王四阿哥胤禛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转着圈儿,走了半天,方停了下来。 “邬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邬先生顺着胡须笑道:“四爷莫急,莫急,八爷此番作为,虽在官员大臣中起到了很大作用,但于皇上而言,却无异于当面打脸之举。试想,皇上亲自教导的太子刚被废,八爷这边就出了一个‘贵不可言’,皇上当如何?八爷这般得人心,身处帝位的皇上又该如何?皇上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云易云、会被人轻易左右之人,当初打三藩那般大事,他不也是乾纲独断?更加之,当今高倨皇位四十几年,手段岂是寻常,又怎会为八爷的一番造势所影响?说不准,八爷的势造得越大,越是不得皇上的喜欢!” 胤禛吸口气,坐回座位,“太子再不好,总比老八强,追欠时,老八的头缩得比什么都快,平日做事也大都喜欢求个一团和气,不得罪人,若让他坐了天下,这如今已是糜烂的官场,岂非更要烂得臭不可闻!” 话刚说出,胤禛即悔失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开始闭目转佛珠念佛经。 邬先生等自家东主念完佛,笑言道:“此番出塞,大阿哥的表现,可是很好的!” 胤禛听着邬先生说起自己的嫡子,脸色缓了缓,嘴上却道:“不过平平,未曾惹事耳。” 邬先生摇头:“皇上心伤十八阿哥之病,太子得辄的一个原因便是无手足兄弟之情,不曾关心十八阿哥。大阿哥和弘普阿哥却是表现得比皇上的儿子们还好,他与弘普阿哥留下照顾十八阿哥之行,更是得了皇上赞赏不是吗?皇上带着病愈的十八阿哥一起回京,不是在慈宁宫里赞过大阿哥与弘普阿哥吗?” 胤禛摇头:“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个年纪小罢了。” 邬先生被四阿哥固执的行为惹怒了,掐着胡子道:“四爷,您便是赞大阿哥一声儿也是使得的,大阿哥又不在这儿,您不用担心他因为您的称赞变得自大自负。” 胤禛瞪了邬先生一眼:“你离雅尔哈齐那一家子远点儿。” 自打玉儿说孩子要多夸,这个谋士就总调唆着他这个父亲夸儿子。成天夸儿子,那是个严父能做出来的事儿吗?以后,儿子见了自己岂非只懂得撒娇?况且,人人都赞他,儿子那般年纪说不准真被夸得不知天高地厚了!那不是把儿子毁了? 邬先生笑道:“离着雅贝勒爷一家远点儿,这个事儿却是无法。” 不等四阿哥开口诘问,邬先生又道:“弘普阿哥可是四爷您让他来跟着邬某学的。” 四阿哥结舌。 皇帝在宫里得着了留京所有儿子的情报,废太子前、废太子后的诸种表现,其中大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的某些作为则招得皇帝摔了砚台。 第二日,皇帝召来诸皇子,看着自已的众多儿子,皇帝冷笑道:“拘禁胤礽时,胤禔奏‘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而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面,言其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哈,朕很惊异,说出这样凶残的话的人,这样顽劣,愚昧,不知天理、仁义、道德之人,是朕的儿子?是朕的长子?” 胤禔扑通一声跪在乾清宫的青石板上,重重叩了个头,嘶哑惨呼:“皇阿玛!” 胤禔很后悔,非常后悔,他只是想着自己做不了太子,就想把额娘抚养长大的老八推上去,老八当了皇帝,念着额娘,必然不会薄待他,而且,老八素日不是很得皇阿玛的心吗,又有那个张明德之言,怎么皇阿玛却这般斥责自己?皇阿玛那日说太子裂帐等事不是很让他畏惧、寝食难安吗?怎么自己顺着他的心要诛胤礽倒错了?还惹了皇阿玛这般大怒,当着众兄弟这般斥骂于他。以后,他可还有什么脸见人? 皇帝眼神阴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大。老大从军多年,在军中影响力甚大,如果让他和老八联起手来,自己这个皇帝,岂非立马要被从御座上赶了下去?他两人联手的力量可不比太子弱呢。毕竟,便是老四跟着太子,可在老四心里,还是自己这个阿玛最重要,可老大与老八不同,他们皆是惠妃抚养长大,感情岂能不深?依老大的性情,自己这个阿玛可未必顶得上拥立之功。 看着趴伏在地的老大,皇帝冷声道:“倘若你果然伙同胤禩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其时但知逞其凶恶,哪有功夫想及杀害胤礽之事是否会伤了朕这个阿玛的心,胤禔你说,似你这样不懂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天理容得你吗?国法容得你吗?你这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做乱臣贼子?” 八阿哥听着皇父这般斥骂大阿哥,低下了头。若是平日,为着别事,兴许他还能为大哥求求情,找找辩词,只是,此时大哥为着自己才得了皇阿玛的责备,如果自己再开口,岂非益发显得自己有私心,坐实了皇阿玛“伙同”之言。 乾清宫内的诸位阿哥们各有各的考量,以至大阿哥被骂居然无一人帮其说话求情。 皇帝见下面的儿子们无一人开口为老大求情,便是连老八也没出声,眯了眯眼,“李德全,传刑部尚书阿山、都察院左都御史穆和伦。” 皇帝坐回御座,待二人被传到后,皇帝道:“昨天,直郡王拿了相面人张明德,现在交予尔等,朕听闻此人曾为胤禩看相,还曾散帖招聚众人蛊惑煸动卖弄相术。此案甚大,你们好好审理,审明实情后,只须治张明德一人之罪便可,余者不必追究。大学士温达,侍郎穆丹皆熟于办事,会同伊等,速审具奏。” 阿山与穆和伦领命退了下去。 皇帝回头冷声问:“胤禔,你还有何话说?” 大阿哥趴伏在地:“皇阿玛,儿臣愚昧,请皇阿玛治罪。” 皇帝冷声道:“待查明张明德案之后,朕再视情况定伊之罪。” 大阿哥叩首道:“儿臣谢皇阿玛宽宥,儿臣只愿众兄弟们,此事之后同心合力,在皇父膝下安然度日。” 皇帝骂大阿哥的事儿,雅尔哈齐没在场,不过,却仍然很快就知道了。把事儿前后一寻思,挑了挑眉,回头告诉儿子:“把你八堂叔做的事儿,全送到你汗玛法跟前儿,记住,别把咱们露出来了。” 弘普点头,“咱们回京前的事儿也告诉汗玛法吗?” 雅尔哈齐眯眼:“全送!趁着现在的东风,咱们把你八堂叔的青云之路掐了吧,嘿嘿,免得以后再费事儿。” 弘普翘起嘴角,八堂叔做的事儿,自己这儿记得可清楚。 弘普的动作一点儿不慢,皇帝第二天就接到了暗卫送到的一大叠报告,皇帝越看越气,越看越火,最后,不只砸了御案上的东西,整个屋子都被皇帝砸了个稀巴烂,那暴怒的样子,不只别的太监个个战悚缩成一团,便是连李德全都夹紧了双腿,唯恐有什么失仪之事发生,招来皮肉之苦。 ☆、299 帝思 皇帝很恼火,很愤怒,他没想到,看着听话无害的老八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儿,便是太子调兵之事都有他的影子,手段不错,自己这个老子居然也被他借了刀。老十四也不可小觑,自己以为他忠义,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城府,亏得他平日还以为老十四是个心眼儿实在的,唉,这就是自己养大的儿子呀! 皇帝跌坐在太监们收拾妥当的御案前,闭目沉思。 老八志向不小,居然想取太子之位。他是迷了心智了?他是个什么出身,也敢妄想!老大最初也是有心储位,只是被自己一通骂,知道无望,于是推了一母所养的老八出来。老八比老大有手段,不只收卖大臣之心,便是连老九老十四也为其所用,为之前驱。老十此次倒是没做什么动作,只是,平日也与老八走得近。自己进入朝堂的儿子里,居然有一半都被老八延揽了过去! 老十三此次倒是冤枉了,看看,看看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再放他出来吧,现在却是不行,要先把老八这个小团体打散了再说,否则以老十三的性子,说不准又得被拿了挡箭。 皇帝在御书房内慢慢踱着步子,皱眉思虑,若非他们是自己的儿子,此事倒与当年四辅臣之事相仿佛,四辅臣其时在群臣中影响力既深且广,老八现今也在群臣中有人望,哼,居然还有臣子说若是老八坐了皇位,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自己难道是个暴君,让朝堂上的众臣日子过得很辛苦?可笑!那般想的,不过是一些禀性贪婪懒惰之辈罢了,他们估计恨不能白拿俸禄而不须做一点儿事的,哪里会为爱新觉罗家江山的稳固与传承考虑。 老八有人望,可这人望却是以出卖爱新觉罗家的利益得来,不过是个拿家业换人心,做赔本儿买卖的败家子罢了,若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大臣们是高兴了,但,之后呢?老八素以宽仁待众臣,若到时稍有严厉,必然引起众臣不满,其时,国家有难之时,他就无法用雷霆手段镇压诸臣,无法护着爱新觉罗家的江山。那么,最后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自己便是把这江山传给老大那般凶残之人,也断不可能传给老八。老大再蠢,至少还知道胳膊肘往内拐,可老八却是个自私得只管自己的人,心里全无宗族的利益。最可恨是把自己这个皇帝所施恩泽揽为其功。可恨!自己这个阿玛、自己这个皇帝所施之仁政,最后倒都成了他的功劳。 皇帝狠狠喘了一口气,走到书房门口,背负双手,举目望天。儿子多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这可供选择的就不少,虽说有了纷争,不过,自己现今还有精力、有能力约束他们。所幸昨儿暗卫送上来的资料齐全,自己才能早早看透这些个儿子们。 追逐权力没错,可这驾御权力的能力却一定不能差,只知收卖人心的老八现在跳了出来,跳出来,就得把他打回去。得人心没错,可老八得人心的手段用错了,他学自己待下宽仁,却不知自己是外儒内法,他学自己只学了一半,学得不全,其危害却更大。一味只知宽宥而不知严刑,皇权之威严何存!自己与祖宗努力多年才达到现今集中皇权的成果,岂能被老八一朝废尽?老八,实一祸害! 现在知道了儿子们的想法虽说不免伤心,不过,也给了自己从容布置的时间。老十四不是对老八死心塌地吗?老八不是自以为能驾御几个兄弟吗?且看看在权力面前,这一切,是否还能保持原样吧。 皇帝收回望天的目光,走出乾清宫,在宫门外的大片空地上走动。 权力,是自己这个家族人人都接触的,自打他们生下来,权力,就伴随着他们的日常起居,如同空气,如同水源,是爱新觉罗家族每个人与身俱来不可或缺的。追逐权力是儿子们的本能,这个,很好。如果没这本能,如果儿子们没一点儿野心、没一点儿,爱新觉罗家又如何能紧紧抓稳这大好江山;可是,没有恩威并施的手段,没有驾御人心与权力的能力,这江山却易失,这人心,也易散。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儿子们要争,自己就看看他们各自的能力吧,这大好河山,总不能传给一个庸人不是,只是太子…… 皇帝看着咸安宫的方向,心里一痛,自己,错了吗?当初不立太子,就无法安定后方,后方不安定,如何平定叛乱?不让太子理政,太子能力就无法得到锻炼,一个于政事游刃有余的储君与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太子,自然是前者于国于家更有益;如果除太子外别的儿子如同明朝皇子那般不学无术连书也不认真读,废除太子后,自己又怎么能从其中任选一个就能担当治理国家的重任? 太子已废,剩下诸事,且再安排吧。 皇帝漫步回到乾清宫御书房,想了想,叫来兵部尚书。 “正红旗汉军都统希思哈出身微贱,不宜都统之任,著革职。升正黄旗护军统领仲暟为正红旗汉军都统。” 兵部尚书领了谕令退了下去。 皇帝靠在椅背上呼出一口气,不论怎么说,只要阿尔济在世,伊拉哩一家的人用着总是放心的,这个希思哈是老大的人,为免被老八所用,革了,才妥当。别的都统、副都统、护军统领,该调的就得调,该换的也该换了。 玉儿听着自家二哥升官了,领着六个孩子,带着自家男人回了一趟娘家。 弘普、弘芝、弘英给老太太请安后转身找表兄弟们玩儿去了,玉儿把几个月大的弘吉、弘宝放到太太身边,由着他们到处爬动,转身抱了阿尔敦的大儿子问他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边阿尔敦的妻子齐佳氏道:“多亏了小姑上次送回来的糖丸,奇承额这才不挑食了。” 玉儿捏捏侄孙儿的小胳膊小腿,灵觉一探,放心地点点头:“好了,孩子如今身子骨没问题了,先天胎里的一点寒气也全没了,你只管放心就是,我们奇承额将来自也是长寿的。” 齐佳氏用帕子沾沾眼角:“为着他,一家子操了多少心,都怪我,没能护好他。” 玉儿拍拍齐佳氏的手:“你没一点儿错,全是阿克敦那小子的错,若不是他宠的那个小妾,哪会伤着你,那小妾可卖了?” 齐佳氏垂下眼皮:“爷把蒋氏打断了腿,卖到外地去了。” 玉儿叹道:“委屈你了。” 齐佳氏目含泪光,看着玉儿笑道:“侄媳妇不委屈,侄媳妇嫁到伊拉哩家,不知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家里老人们宽和,妯娌们友爱,我们爷有本事,又重情义,素来待妾身很好。为着孩子,便是连心爱的小妾也说卖就卖了,妾,知足。” 一边的老太太笑道:“都是好孩子,阿尔敦也是好孩子,知道子嗣最重。那些个女人,什么样的不能得了,只要知道护着嫡妻子嗣,就是好的。” 玉儿安抚地拍拍齐佳氏的手,回头问三嫂:“小二媳妇这也快临产了吧。” 三嫂点头,招过儿媳妇完颜氏给玉儿看:“看看这肚子,可是个小子?” 玉儿拉着脸红红的完颜氏搭了搭脉,笑道:“身子骨儿都不错,养得很好,孩子也很好。这肚子,看着就是个小子。”示意完颜氏回去坐好。 三嫂笑道:“是小子就好。照我说,生个孙女儿才好呢,咱家不缺小子,可我知道,儿媳妇还是盼着生个小子的。” 玉儿笑道:“以后日子还长不是,到时让她一年给你生两个孙女,让你亲香个够。” 三嫂大笑:“一年两个,你当人人都跟你似的那般好福气呢,每次都是双胎。” 玉儿回头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摇:“太太,三嫂取笑我。” 老太太乐得眼眯成了缝:“宝贝儿,别摇,别摇,太太让你摇晕了,你三嫂没说错,我家玉儿就是能生,多产,最是有福的。” 玉儿窘了一下,多产?能生?这说的是那个吧! 知道不能再说这个话题,赶紧道:“太太,家里议婚的,都定好了?” 老太太笑道:“总得让你先看看不是,上次小三的事儿,还多亏让你看一眼,若不然,咱就吃大亏了。” 大嫂点头道:“谁能想到,堂堂八大姓之一的富察家的姑娘,居然是失了身的呢,虽说小三是庶出,可怎么着也不能娶一个身心别属的女子回来吧。” 二嫂也点头:“虽说那女子也是被逼无奈,身世可悯,可是,她便是再可怜,也不能委屈了我家的孩子。” 玉儿皱眉:“那个女孩儿后来怎样了?” 大嫂哼道:“富察家那个嫡母最后把她嫁了给人做续弦,好在陪嫁还丰厚,哼,她的侄儿坏了庶女的贞洁,却想让我家的庶子接手,太也可恶。” 没成婚前,与闺阁姐妹说的是琴棋书画,成婚后说的是孩子男人,再便是这样的婚嫁诸事,这家族联姻,大都是嫡配嫡,庶配庶,只是,别家的庶女,却并不都如伊拉哩家庶女这般幸运,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而大哥的庶子前次所遇的,则是其中较惨的一个了。毕竟,这是一个重贞洁的世道,出阁前,庶女便是劳苦一些都无妨,这坏了贞洁却是最惨之事。 正想着,却听旁边几个女眷惊呼出声,继而哄笑起来,转头一看,却是弘吉撒了泡尿在阿克敦媳妇齐佳氏身上。嬷嬷赶紧把弘吉抱了下去洗屁屁,齐佳氏也红着脸起身回去换衣。 老太太乐得哈哈大笑,“唉呦,我的曾外孙终于也留了泡尿在咱家人身上了。前面四个孩子,年幼时,便个个像他们额娘,要尿要拉,都知道招呼人,以至大了,让我们这些老人都没抓着个把柄。弘吉好,以后大了,说起这事儿来,就老实了。” 一屋子女人们嘻嘻哈哈开始数孩子们幼时干的各种糗事儿,孙辈的媳妇听着自己家丈夫当年的事儿,个个捂嘴,眼珠直转,想来晚上总要拿来调笑的。至于玉儿三个哥哥的事儿,早被瓜尔佳氏数给三个儿媳妇听过多遍了,此时却是坐在一边笑听儿媳妇们说孙子的事儿。 玉儿挪过去,抱着瓜尔佳氏咬耳朵。 六十多的瓜尔佳氏现在把家务全交给了大儿媳妇,自己则轻闲地开始享起婆婆福来,不劳心,也不劳力,丈夫对她又好,万事顺心,清闲安逸之极。 玉儿趴在额娘怀里:“额娘,阿玛知道二格格弄丢了四十万银子,什么反应?” 瓜尔佳氏一指点在女儿额上:“淘气!所幸当日容容让分明送了信来,第二日微儿就着人来问你阿玛了。” 玉儿撇嘴:“谁让她打我的主意,她以为跟了太子就能为所欲为?一张口就是五十万银子。多少家族整族?br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9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族还没有这般多现银呢,狮子大开口,我不气她一气,怎么能成。” 瓜尔佳氏抿嘴一乐:“你阿玛当日看了信,脸上表情才逗呢。” 玉儿摇着瓜尔佳氏问她是什么样子,瓜尔佳氏想了想:“哭笑不得,头痛万分!” 玉儿把脸埋在额娘怀里咭咭地笑,瓜尔佳氏抚着女儿的背也忍不住乐。 “打小,你就懂事,他也没为你伤过脑子,现在让他为你惹下的事儿收收尾,该的。” 玉儿笑着蹭蹭额娘:“额娘,我真高兴是你的女儿。” 瓜尔佳氏低头看看明明都是六个孩子的娘了,却仍然爱撒娇的小女儿,摸摸女儿光滑细嫩的脸,温柔笑道:“额娘更高兴。我女儿不只和额娘贴心,能照顾家人的身子骨,连朝堂的事儿也知道留意,让你阿玛避过了一次大风险。若当年没你提醒,你阿玛指定就投了太子爷了,之后就得为太子爷到处寻摸银子,就不能全心办差,差事办不好,就会被皇上斥责。投了太子爷,此次太子被废,你阿玛便是不获罪,总会受牵累,哪还能如现在一般领着一部的人,大权在握,意气风发!” 瓜尔佳氏笑着把女儿又往怀里搂了搂:“废太子时,别人家惶惶不安,唯独咱家,风平浪静,日子一点儿没受到影响。听你阿玛说,先前八阿哥也拉拢过他,不过,他都拿话岔开了。女儿,八阿哥现在势大呀,额娘听来往内眷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的男人都看好八阿哥继任太子,言外之意都是拥戴的,这可怎么是好,八贝勒夫人可与你素来不睦呢。” 玉儿躺在额娘怀里懒懒地道:“八阿哥现在蹦得越欢实,将来跌得越重,额娘,咱家的人,您可要约束好了,一点儿别沾八阿哥的事儿,谁沾谁倒霉。” 瓜尔佳氏听着女儿这话,也不多问,只道:“好,额娘会管好家里的女人的,至于男人们,女婿想来会和老太爷说的。” 雅尔哈齐确实正和岳家的人分析朝堂形势。 “二舅兄替下的希思哈,是当年征噶尔丹时跟着大堂兄的,可以说是大堂兄的铁杆儿亲信。这当了统领都好几年了,怎么就这个节骨眼儿被革了?为的,就是大堂兄举荐老八的事儿。” 阿山皱着眉:“八阿哥的气势很足,在刑部,好些官员都道八爷命格是天注定的,准备要一起举荐,另外五部的人……”说着转头看几个儿子。 老大伯鑫在吏部,他靠在椅上,也紧皱着眉:“吏部的人好些也都如此。” 老二仲暟点头:“兵部我接触的人,也大多如此,直郡王在兵部,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他既荐了八阿哥,一帮人难免跟风。” 老三叔瑫挠头,“嗯,有人来问我,我说,那都是皇上的事儿,咱是大老粗,不懂。” 雅尔哈齐失笑:“这便最好。” 老太爷手抚着拐杖,闭目沉思了许久,方开口道:“皇上升了老二,为的,就是伊拉哩家的忠心,我们家,不去争那份儿拥立之功,不论八爷能得位还是不能得位,都无妨。我伊拉哩家,只忠于皇上。” 又对阿山道:“你只看到八阿哥人多势众,没看到那都是些根基浅的?” 阿山对着自己老爹很恭敬:“阿玛,佟半朝可也是力捧八阿哥。” 老太爷惊讶道:“他家?” 阿山点头。 老太爷皱起寿眉:“他家谁牵头的?” 阿山道:“孝懿仁皇后之父。” 老太爷一顿拐杖:“佟国维?!” 阿山点头,“他是国舅,阿玛,这是否出于圣意?” 老太爷想了想:“佟国维四十三年,以老乞休,怎么还往里掺和?” 雅尔哈齐在一边笑道:“岳祖父,佟家后继之人有些乏力!” 老太爷叹息,“还想着将半朝之势延续下去呀。只是,皇上可未必会喜欢。” 雅尔哈齐叹道:“到底是岳祖父跟得皇上久,皇上的心思,一摸一个准。” 又是回头对阿山道:“岳父家的奴才们,若总想着跟着二舅兄、三舅兄把大舅兄弄下去,岳父当如何?” 阿山一瞪眼:“打死!” 阿山做过封疆大吏,如今又主掌兵部,久握生杀大权,气势很足。 雅尔哈齐嘻笑道:“皇上兴许也是这么想的。” 阿山想了想,点头:“一家之理如此,一国之理也当如此。” 叔瑫回头冲伯鑫笑道:“大哥,你放心,下面奴才要敢怂恿我们兄弟相残,弟弟我一巴掌就把他拍成肉泥。” 仲暟也道:“不错,主子的事儿,哪轮到奴才来掺和,不过是各有私心,想把主子当枪使,或是冀望着靠着主子得权得势罢了。” 雅尔哈齐往椅背一靠:“天下的主子,大抵都是如二舅兄这般想的。皇上是最大的主子,自也一样。” “可是,那个相士的话?” 雅尔哈齐失笑:“那个相士,不过是个二流之士,若真是有识之士,哪会在这个风雨飘摇之时掺杂进去,连自何都做不到,何谈其它?其所行所为所言,不过想搏一前程耳。” 老太爷道:“八爷估计是听皇上说到太子被鬼物所凭,以为皇上笃信鬼神,这才弄了一个相士出来,只是,这却是一着臭棋。加之八爷连皇上的岳父佟国维都拉了过去,依皇上的性情,只会更招皇上忌惮,八爷太急了,事难成矣!” 果然,晚上回到贝勒府,即得着了皇帝训教众皇子的消息。 弘普看完下面送来的消息,“阿玛,大堂伯,八堂叔挨骂了。” 雅尔哈齐忙着胳肢弘宝,头也没抬:“怎么了?” 弘普道:“汗玛法先告诫了众位堂叔伯们约束各自管辖的属下人等,说太子堂伯的手下犯事儿后都不曾宽宥,别的堂叔伯们的手下自也一样。还说大堂伯身边的几个太监、侍卫妄探消息,恃强无忌,大堂伯手下的人因杀人等罪充配流放的不少,让大堂伯宜速行更改。” 又拿起那叠纸念道:“汗玛法说大堂伯前次说的‘嗣后同心合意在皇父膝下安然度日’不是善语,因为大堂伯先前的斑斑劣迹太多,这般和好之言出之其口难让人相信,总不能堂叔伯们其中有人行非礼事,大家也要同心合意的。嘿嘿。阿玛,汗玛法这说的‘有人’是暗指八堂叔吧。” 雅尔哈齐头也没抬:“应该是。” 弘普接着道:“汗玛法让堂叔伯们安份度日,嗯,汗玛法骂八堂叔了,说他查太子奶公凌普的家产不对。凌普贪婪巨富,众所周知,八堂叔所查未尽,八堂叔这是欺君罔上,是妄博虚名。” 顿了顿,念道:“‘凡朕所宽宥,及所施恩泽处,俱归功于己,人皆称之。’阿玛,汗玛法现在才知道八堂叔把他施予下面人的恩惠归功于已吗?” 雅尔哈齐还未答话,被玉儿在胳膊上拍了一下:“你没个完了,孩子还小,笑这半天,累坏了,不许再玩儿了。” 雅尔哈齐看看躺在炕上呵呵直乐的两个小儿子,又看看一边捂嘴偷笑的女儿:“容容?” 惠容放下手:“阿玛,我什么也没做。” 雅尔哈齐无奈:“不是你给你额娘使眼色的?” 惠容把小弟弟抱了一个起来:“阿玛,你以前欺负二弟三弟,现在欺负四弟五弟,阿玛,你是大人呢。” 弘芝弘英一对眼:“阿玛,你现在有小弟弟欺负了,以后能不能别欺负我们俩了?” 雅尔哈齐反驳道:“阿玛这是和你们的小弟弟玩儿,不是欺负。平日也没欺负你们,阿玛那是锻炼你们。” 惠容给小弟弟擦干净口水:“你看小弟弟口水流得到处都是了,你也不停手。”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你们小时候都流口水,反正又不会流干,没事儿。” 玉儿伸手拈起雅尔哈齐腰间的一小块儿皮转了三百六十度,痛得雅尔哈齐打了个哆嗦,直抽冷气,这一手,太狠了。 委屈地回头:“媳妇儿,青了!肯定青了!” 玉儿恨道:“口水流干?嗯?” 雅尔哈齐陪笑道:“失言,完全是失言。这俩小崽子还吃奶呢,这流了口水还得从你身上找补回来哈,我以后注意不让他们流口水。” 玉儿哼一声,放开手,继续低头绣绣品,“你在前面拦着弘吉弘宝,别让他们扑我,扑到针上就坏了。” 雅尔哈齐一手揉着被欺凌过的腰,一边赶紧点头:“放心,不会放他们过去的,你夫君我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俩小子想冲过去马蚤扰我媳妇,没门儿。” 玉儿抿嘴一笑,“普儿,还有吗?” 弘普摇头:“没了。额娘,你说八堂叔有没有被打击到?” 玉儿想了想:“应该,有点儿吧。” ☆、300 对抗 八阿哥回府后直接进了书房,着秦道然上酒。 秦道然打了个哆嗦,不敢多话,转身退了下去。 秦道然着人把酒送进了书房,转身找了跟着八阿哥的贴身太监问话,才知道皇帝因为大阿哥保奏了自家主子,迁怒之下把自家主子也骂了。 秦道然听太监把事情说完,一拍腿,一声长叹:“去,把事儿和夫人说清楚,夫人素来知道主子的心思,待主子酒醒后,才好劝慰主子。” 回身又吩咐众人此时切莫轻入书房,以免自家爷酒醉之后失手打死人。 下人皆知自家主子性情,一时都缩紧了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在心底祈祷着平日那个温文和善的主子快些回来。可惜,天不遂人愿,八阿哥喝完两罐酒后尤自不足,在书房内大叫上酒。几个下人你推我我推我,最后一个新调至的十几岁太监被众人推了出去。 小太监无法,战战兢兢又捧了个酒罐子进了书房,八阿哥拍开酒封,回身踢在退走不及的小太监身上:“死奴才,连你们也看不起爷,爷让你们做点事儿,慢慢吞吞的怠慢爷,爷打死你个狗眼看人低的。”酒罐落在地上摔得瓦片四溅,八阿哥对着小太监没头没脑一顿暴打。 “爷是主子,这个府里所有人的主子,爷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爷让你们死,你们就别想活,贱奴才,贱骨头,看着爷性格儿好就敢轻忽爷,爷让你知道知道,爷也是有脾气的,爷平日不过是懒得和你们一帮奴才计较,爷忍着,忍着,爷就想看看你们最后被爷踩在脚下,是个什么脸色,贱种,爷现在有权有势,居然还敢不把爷说的话当回事儿,爷踹死你。 还当爷是以前那个什么依仗也没有的皇子不成,爷要个东西,拖拖拉拉,还要让爷给你们这些个肢体不全之人陪笑脸,爷是皇子,那都是爷该得的份例,居然敢换成劣质品,该死的东西,爷弄不死你。爷有的是法子,爷自己是没势,可爷会借势,老八老九不就心甘情愿让爷借了势,嘿,死了吧?觉得冤枉?明明没错为什么就被下令打死了?知道吧,那全是因为爷,那送你们进阎罗殿的,是爷,八爷。知道吧。死奴才,怎么不叫唤了?怎么不求饶、不动弹了?死了?死了好,死了干净,这世上,就没几个干净的东西,全死了才好,你们这些个东西更是臭不可闻,脏得让人看着就想踹死你们。” 八阿哥一通发泄后,跌坐在椅上,酒意随着热汗排出了身体,昏乱的神智也渐渐清明。白日皇父那闪着寒光的眼神再一次浮上脑海。 八阿哥摇摇昏沉的脑袋。 “……朕所施恩泽,归功于己……” 八阿哥苦笑,皇阿玛,你要那个功有什么用?你是皇父,是皇上,是至尊,你还和自己的儿子争什么功劳?你施的恩惠,便是被我这个儿子借用了,又有什么关系?咱们不是父子吗?再则,有些事情,我也没亲口说呀,儿子不过暗示一下而已,可别人愿意相信嘛。 为什么人家就信了?皇阿玛,那是因为儿子做人做得好,这不也是你教得好? 我几岁的时候,你说我母家没有助力,要想立足,唯有借势,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怎么今儿却又这样说儿子? 儿子把你的教导记得清清楚楚,之后更是贯彻始终,越到后来,儿子越是明白了,这势,真好用呀,儿子把欺凌儿子的太监弄死了,于是,其它奴才再不敢那般轻慢儿子与额娘;儿子在朝堂上把那些个老j巨滑的大臣玩弄于股掌,那起子大臣也再不敢欺瞒儿子了。你不也夸过儿子干练吗?儿子出京办差,儿子把那个j诈的茶商所有的事都查了出来,定了他的罪,借势把案子处理得漂漂亮亮的,回京后你不也很欣慰?这不是一切都很好吗? 儿子是明白了,其实,每个人都在借势,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可许多人合在一起的力量,却是大的,而这,就是势,儿子能把太子拉下来,借的是众兄弟的势,皇阿玛,势是什么?势是人心呀,你不是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吗?儿子现在得了人心了,你怎么没立儿子做太子?大哥举荐儿子你还把大哥骂得那般不堪?明明你此前一直对儿子赞赏有加的呀。 一个太监在门外伸了个头,看到地上没一点儿动静的小太监,飞一般把头缩了回去,转身去找总管。 秦道然一听小太监已经被打了,松了口气。 “夫人,爷这气也出了,心气想是该平了,您去劝劝他吧,这凡事不能太往心里去呀。” 郭络罗氏起身往书房走,边走边道:“爷今儿喝了多少酒?” 秦道然轻巧地跟在后面,“奴才没敢上太多,先只上了两罐,后来送酒的小太监又送上去一罐,不知道爷喝了没有。” 郭络罗氏快步进了书房,看也没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小太监,走到八阿哥对面的椅上坐下。看着八阿哥:“爷,便是有事儿,咱想法子处理就成了,怎么又和自己过不去了?您这酒喝得太多,伤身。我让下面儿人熬了醒酒汤,您洗洗后喝吧?” 八阿哥紧皱着眉闭着眼仰头靠在椅上,轻嗯了一声。 秦道然指挥着下人快速把小太监拖了下去,又赶紧安排把热水送到书房,着侍女扶了主子去沐浴。 郭络罗氏坐在书房,想着方才听的事儿,有些不以为然。 皇阿玛真是的,还和自己儿子较上劲儿了,爷得人心怎么还错了?得人心,那也是因为爷品性好,能力强,胸襟广阔,那些个大臣折服于爷的能耐,这才归了心的,怎么就是抢了老爷子的功劳了呢。 再者,便是老爷子交下的差事,这也得爷去办理不是,爷把差事办得妥妥当当,得了大臣们的夸,不也是该的,怎么还错了?那同样办差的四哥,怎么就没这么得人心?大哥,太子,三哥,四哥,五哥,还有几个弟弟,他们谁有爷这般能耐,既能把差事办好了,又能皆大欢喜,这就是能耐呀!怎么这儿子有出息了,倒招了老爷子不高兴了? 八阿哥泡在浴桶里扶着额叹气,他自认办事能力一流,众多兄弟里,除了四哥,谁也没他用心,皇父以前不就喜欢自己既把他交付的事儿办妥了,又让那些个朝堂的群臣无话可说,可听着今儿那意思,自己办得太好,反是错了? 由着侍女给自己搓洗,八阿哥泡在桶里寻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酒意却总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从浴桶里出来,侍女轻手轻脚快速给八阿哥擦净身上的水渍,服侍他穿上中衣,正要再给他穿别的衣裳时,八阿哥已经转身走了,侍女们不敢多说,一个跟了出去,一个快速收拾着浴房里的东西,指挥散差太监把桶抬了出去,让小丫头把浴房里打扫干净。 八阿哥坐回书房的椅上,虚着眼看着对面的郭络罗氏,“怎么把你吵过来了?” 郭络罗氏走到八阿哥身旁坐下:“就为着老爷子的迁怒,你就这么作贱自己个儿的身子?多大的事儿啊?你先别伤心,我估摸着老爷子今儿这都说的是气话呢。他废太子的时候,说太子暴戾,恣肆,□,肆意鞭打大臣,没有储君的气度,爷你可没这些毛病。我觉着吧,还是因为大哥说要杀太子,又荐了你,他才迁怒到你身上的,这么些年,他对你不是一直很满意吗?他交下的差事,你件件儿办得妥当,为他出了多少力?他心里总该是记着的。” 八阿哥的眉头松了松。 郭络罗氏又道:“大哥要荐你,又不是我们推动的,完全是大哥自愿,这可怪不得我们。爷,咱问心无愧呀。你别把白天皇阿玛说的话放在心里,这老子骂骂儿子,不都是常事儿?我郭罗玛法当年把几个舅舅骂得,不也没个样子,成日‘孽子’‘畜牲’的,其实还不就是嘴上骂骂罢了,心里还是疼舅舅们的。” 八阿哥的眉头全松开了,轻笑道:“你舅舅们也挨骂了?” 郭络罗氏不以为然:“这天下,有不骂儿子的老子吗?皇阿玛自也是不例外的,再说,他叫去的都是些兄弟,这就是家事了,家事不比朝事,无妨的,你安心吧。这是醒酒汤,你喝了吧,喝完就先歇了吧,是歇在书房?” 八阿哥点头:“我虽已沐浴了,这一身酒气却未散尽,怕熏着你,就在书房睡吧。” 酒精的作用下,八阿哥很快睡意朦胧,临睡前最后一个意念是,皇父明儿气应该消了吧。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第二日,八阿哥继大阿哥之后,得到了皇帝的重点“关爱”。 皇帝不知道是头一天没骂过瘾,还是想看看自己一通骂的成果,第二日,又把所有参政的儿子叫去了乾清宫。 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下面的几个儿子,皇帝不满意了,老八这模样,一点儿没受打击呀,这脸上居然还摆着个笑模样,这,是不在意自己这个阿玛的话?自己这个阿玛对他影响力这么小?昨儿那般责备他,他居然不当回事?皇帝不淡定了。这也不太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就因为多了几个兄弟给你撑腰,你居然把老子视为无物? “当日,废胤礽时,朕已经说过,你们这些阿哥,如果有钻营谋划想当皇太子的,就是国贼、是逆子,法理情义难容。废了皇太子后,胤禔奏称胤禩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春秋之义,又是如何得众臣拥戴,倒似所有阿哥里没人及得上他者,荒谬! 朕的儿子,怎么就是老八最能耐了?他头上这些哥哥谁个没点儿长处?老三,那书读得比老八好吧,老四,品格比老八好吧,老五,那德行比老八好吧,老七,比老八孝顺吧。老八哪儿强了?他强在抢了老子的功劳对着众臣搏取不属于他的贤德之名?” 八阿哥扑通跪在了地上,脸色有些苍白,皇阿玛今儿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 皇帝冷眼看着老八:“老八,你妄蓄大志,你当朕不知道?朕清楚得很!你那些党羽,早相邀结,欲谋害胤礽,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刑部昨夜亦已送上了明证,尔今还有何言可辩?” 也不等八阿哥说话,皇帝冷喝一声:“来人,著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很快侍卫上来拉了八阿哥下去,皇帝哼道:“除了老四,都跪安吧。” 一众阿哥都低头退了出去。离开了皇帝的眼皮子,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撒丫子大步追上押送八阿哥的侍卫。 十阿哥刚叫了一声八哥,就被九阿哥打断了。 “八哥,你就这样算了?” 八阿哥神情萧瑟,“老九,你不用管我。” 九阿哥急了:“八哥,你刚才怎么一句话也不辩呀?你哪怕说几句,也总比这样好呀。这是什么罪名,这能由着戴在头上?” 十四阿哥也道:“是呀,八哥,你方才怎么不说话?” 八阿哥叹道:“皇阿玛对我成见已深,辩之无用。” 说着转身就要跟着侍卫下去,九阿哥十四阿哥不干了,拉扯侍卫不让他们把八阿哥带走,一边极力劝八阿哥跟皇父说清楚,八阿哥无奈地劝他们不用做无用功,几兄弟说来说去,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个侍卫看着不是个事儿,这再吵下去,皇上听到了,自己这差没办好,岂不要受罚?便对八阿哥道:“八爷,您也别为难小的们了,这先跟我们走吧。” 侍卫这一出声不打紧,把九阿哥压着的火全招出来了,回身冲着侍卫就踹了一脚,侍卫没防备,一下被踹了个踉跄,退出去好几步。九阿哥还不解气,冲上去又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打,边打边骂:“你个狗奴才,这是看着我八哥倒霉了,你们要落井下石呢?” 侍卫不敢还手,只拿手护住了头脸,由着九阿哥拳打脚踢,一边的侍卫拉不敢拉,劝不敢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后面走着的阿哥们一看这都打起来了,怎么能成?赶紧的,上去制止吧,都跑过来,劝的劝,拉的拉,拉开了九阿哥,可九阿哥、十四阿哥怎么也不让八阿哥走,一时,在乾清宫外闹成一团。 皇帝正跟四阿哥交待事儿呢,却听到殿外吵闹,还听见几句皇阿玛不公的话,虎一声站起身,急步走出了殿。 见着皇帝出来了,一众人全都跪了下去。 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跪得乱糟糟的儿子们,冷笑道:“怎么,这是不服朕的裁定?在殿外面吵给朕听?不公?哼,你们当你们那点儿龊龈心思朕不知道?胤禩,你这是挑唆着几个弟弟和我这个阿玛做对,你好在后面卖好?” 八阿哥叩道:“儿臣不敢,儿臣没有。” 皇帝冷笑:“不敢?你柔j性成,妄蓄大志,素来便爱卖好邀结众人,众人都道你慈善,可笑,老八,你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这些手段,朕会看不明白?你那点儿心思,朕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九阿哥急了,轻声对跪在身畔的十四阿哥道:“此时不言,还待何时?” 十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往前跪行了两步:“皇阿玛,八哥没有妄蓄大志,对皇太子也绝无谋害之心,儿臣等愿以身家性命相保。” 九阿哥也道:“皇阿玛,八哥确无异心呀。” 八阿哥以额贴地动也未动。 十四阿哥又道:“八哥没有错,八哥办差用心,得了大臣们爱戴,绝不是宠络人心,更不会揽皇阿玛的恩泽以惠自己之名,皇阿玛,您错怪八哥了。” 皇帝眼中闪着怒火,这是自己的儿子?心里全无父子之情,只念着老八的好,一点儿微末之恩,就让十四把养育之情全抛在了脑后,这个儿子养来做什么,不如不养。 “朕这个阿玛的话你全不放在心上,朕这个皇帝的意旨你也可随意抗命,你这是要逼宫?要造反?你这般儿子,养来何用?”。 皇帝越想越气,越说越恨,回身拔了侍卫的刀,冲着十四阿哥就砍了下去。众人大惊,却不免反应不及,好在一直跟在皇帝左右值守的雅尔哈齐眼明脚快,一脚踹在十四阿哥腰上,十四阿哥被雅尔哈齐这大力的一脚踢得滚了出去,避开了皇帝的刀刃,撞在了九阿哥身上,两人一起化作了滚地葫芦。五阿哥因离着皇帝近,一把抱住皇帝的腿苦劝,余下的皇子们,亦个个叩首恳求皇帝莫要动怒伤了身体,都是众儿子不孝…… 被十四阿哥撞得头晕脑胀当了垫子的九阿哥好半天爬起来,也被皇帝的狠辣吓得不轻,跪在地上再不敢出声。 皇帝急速喘着气,一边的李德全要上去给他揉胸,被皇帝一把挥开,打了个踉跄,又被雅尔哈齐扶住,二人一对眼,垂下头去。 皇帝喘了半天,“好,胤禵,你有兄弟之情,无父子之义,好,你八哥什么都好,你阿玛我是个不好的。” 十四阿哥大惊,狠狠一磕,哭道:“皇阿玛,儿臣绝无此意,儿子是您生的,您便是把儿子的命收了去,也是该的,儿子只是不想皇阿玛以后想起来后悔冤枉了八哥,儿子心里是敬爱皇阿玛的,儿子,儿子……” 这个时节,还替老八说话,皇帝一时气得摇摇欲坠,李德全急忙趋前扶住,皇帝喘道:“孽子!打!来人,把这个忤逆的孽子,拖下去,打,重重打,五十杖。” 众阿哥见皇帝被气得不轻,没人再敢开口求情,十四阿哥被拖了下去。 皇帝待那阵晕眩过去后,冷声道:“方才殴打侍卫的有谁?”侍卫一身的泥,皇帝再怎么也看着了。 九阿哥往前挪了两步,“儿子有罪。” 皇帝恨道:“一样,五十板子。朕反复声明不准尔等无故欺凌侍卫大臣,全把朕的话当耳边风。拉下去,重重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sa888扔了一个火箭炮 涟漪扔了一个火箭炮 今天就一更,心虚地从墙角溜走…… 301送礼 雅尔哈齐回家时,玉儿正对着一堆礼物发呆。 “怎么啦?” 玉儿指指周围一推盒子,又指指桌上,“别人送的。” 雅尔哈齐坐到妻子身边,环视一圈,又看一眼打开的盒子,一挑眉:“难不成是旗下谁要求官?送这么些好东西。” 玉儿指指一边的帖子:“我正纳闷儿呢,下午,十四阿哥的嫡妻突然着人送这么些礼品过来,看到没,这个玉件儿,得几千两银子才能买到呢,顶你一年的俸禄了。”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手上的玉镯:“这红得好看,颜色正,戴你腕子上指定好看。” 说着抓起玉儿的手套了进去,举起来仔细端详,玉白的皓腕衬着艳红的玉镯一时看雅尔哈齐迷了眼,过了半天,合身扑在妻子身上就一阵狼吻…… 玉儿好容易推开这头饿狼,“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人家和你说正事儿呢。” 雅尔哈齐躺在炕上懒洋洋捏着妻子的手,一手枕头,“我要是消停了,你又问我是不是自己没吸引力了,我这不消停,你又嫌上了,媳妇儿,你说,你要你男人怎么着才好?” 玉儿脸有些红,眼睛闪了闪:“咱成婚这么些年,我自然担心你有七年之痒不是。” 雅尔哈齐好奇道:“七年之痒?那是什么?” 玉儿无法,仔细和他解释。 雅尔哈齐听完后好笑道:“你成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玉儿冲着他翻一个白眼:“我在乎你才会担心呢。” 雅尔哈齐听着这话,呆了半天,“玉儿!……” “怎么啦?”玉儿疑惑地看着丈夫。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翘起了嘴角,这是妻子第一次说在乎自己吧?!不过,算了,不用提醒她,若不然,一会儿又该恼羞成怒了。 “我知道十四家的为什么突然送这么些贵重东西。” “啊,为什么?” “因为我今天踹了十四一脚。” 玉儿瞪大眼,这说的什么话?“你踹了人家,人家还送礼给你?你傻了,还是十四傻了?” 雅尔哈齐轻笑,“可不就是因为我踹了他一脚嘛。”看着妻子看怪物的眼神,雅尔哈齐把今儿乾清宫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你说,他是不是得谢我踹他?” 玉儿点头:“是这样呀。皇上真的气得动刀杀人?还是自己的儿子?这个可太超出我的想象了,皇上可素来就是好父亲的。” 雅尔哈齐呼一口气:“是呀,做皇上的儿子,多好!” 玉儿看着丈夫难得流露的羡慕神情,挪过去,靠在他怀里:“子侄,子侄,皇上不也是把你当儿子看?而且,你这样不是更好,既享受到了皇上的关爱,又不用承担太多做皇子的责任。你看那么多宗室,谁像你?便是裕亲王与恭亲王的儿子,也没你得皇上宠爱不是?” 雅尔哈齐翘起嘴角,摸摸妻子的发,妻子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又总是这样体贴温存,这样好的女人,怎能不多宠,不多爱! 夫妻俩靠了一会儿,玉儿叹息:“八阿哥还是很有本事的,以他的出身,几个兄弟这般敬重他,必然确有其过人之处。” 雅尔哈齐嗯了一声,末了,又道:“老八能耐是有的,只是,少了一点自知之明。他呀,有些被自己得的人望冲昏头脑了。” 玉儿笑道:“这人,谁不犯个傻呢,八阿哥毕竟才二十几岁不是。以他这般年纪,又这般得人推崇,已经很难得了。” 雅尔哈齐闭着眼:“一切,还是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皇子。朝堂上,他这样的官员可不少见,只是,因着不是皇子,也就显不出不同来罢了。” 玉儿想了想:“可他就是皇子呀,我说,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雅尔哈齐冲着手下的雪丘就一把掌,拍得玉儿惊呼了一声。 “嫉妒?爷没事嫉妒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值得爷嫉妒的?他有的,爷有;他没有的,爷还是有。便是嫉妒,也该是他嫉妒爷才是。” 玉儿撑起上身伏在丈夫胸膛上:“你有什么值得人家嫉妒的?” 雅尔哈齐的手惬意地在妻子身上滑动:“他是贝勒,爷也是贝勒,爷比他大不了多少,可爷的身子比他壮,武艺骑射都比他强,嘿嘿。对吧。” 玉儿嗯了一声。 “爷有六个嫡子女,他呢?一个嫡出的也没有,唯有两个使女出的庶子庶女,这差的可不只百八十里。还有啊,爷的媳妇儿比他的媳妇儿好的更不是一点两点不是!” 听着最后一句话,玉儿的眼睛弯成了一个芽儿。 “……还有,爷比他活得自在,他为什么酗酒?不就是因为难受?心里难受、痛苦,觉着日子过得煎熬才需要通过醉酒来逃避、或者说是放松自己。老八是个人,是人,他就得有脾气,可是,我却从没见他发过脾气的,而听到他发脾气,必然是他在家喝醉酒后的事儿,媳妇儿,你说,一个酒醉后才敢发脾气的男人,他的日子,过得憋屈吧?” 玉儿在丈夫身上划拉:“也许,他自制力超于常人。”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再超常,他也是个人,可他在外为了维持自己一贯温文和善的形象,他便是再气,也不能像我这样有气就撒出来,这憋得,那得是相当的难受吧。不畅快,他那样的日子,太不畅快了。” 玉儿想了想:“估计是吧。” 雅尔哈齐又道:“还有,爷比他得皇上信任呀。以前皇上还只是捎带着骂骂他,今儿这可是指着鼻子骂他呢,皇上今儿这话说得可重呀,柔j成性,这是说的品性不好,爷便是把人打死了,皇上也没这么骂过爷,嘿嘿,你说,他有什么值得爷嫉妒的?”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对儿子严厉,对侄子慈爱,这不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传统?”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皇上对儿子说严厉也严厉,可说他慈爱却也从没少过慈爱的,儿子们日子过得紧巴了,就发几千两银子补贴,看儿子们累了,又赏几个美貌女子让他们调济阴阳,时不时就问问太医院,儿孙们身子好不好,听着谁病了,就赶紧遣了太医去诊,回去还问太医病情。你说,这样的父亲,还不是慈父吗?更别说时不时赏点儿珍玩,赏点儿补品,这都是常事儿不是。” 玉儿叹气:“咱家也年年赏,每次看着那赏下来的东西,我就唯恐自己孝心少了对不住他老人家的关爱。”玉儿说着,就在丈夫的衣上蹭了蹭。 雅尔哈齐感觉到一股湿意,抬头一看,叹道,“怎么哭上了?” 玉儿吸了吸鼻子:“我就担心回报得少了,对不住他老人家这番慈爱。想着这些日子,他老人家不知道怎么难受,我这心里就觉着酸。” 雅尔哈齐叹口气,拍着妻子的背:“你们女人真麻烦,这先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哭上了,好了,好了,快别哭了,皇上喜欢吃你做的东西,你要不放心,就多做一些孝敬他老人家得了。” 玉儿又蹭了蹭,“皇上还缺了吃食?不过是他老人家满足小辈儿的孝心罢了。” 雅尔哈齐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妻子:“行了,行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多进宫几次,把孩子们带去给他老人家看看,说说话逗他开心就成了,再说,你年年给他和太后做衣做鞋,便是比着那些亲儿媳妇都做得多,已经够了,咱家的年礼节礼你也从来都是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唯恐不好,这就够了!” 玉儿想了想:“皇上吃肉食太多,我想法子做点儿糖丸,给他老人家调理调理吧。嗯,就这么决定了。” 雅尔哈齐的手顿了顿:“你那个地方的药材见所未见,皇上吃的东西,总须好好查的……” 玉儿眯着眼:“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普儿带的那些糖丸,不都加了一味两味那里面的材料,这么久太医院里的人也没查出来不是。我学这么些年的医,配的药不会让他们挑出漏洞来的。” “我对那个药是不懂,你自己看吧,不过,那房里那些玉简,还真是神奇,媳妇儿,咱们别是闯进神仙洞府了吧?” 玉儿嘻嘻笑:“嗯,估计是吧,那儿以前应该是个神仙呆的地儿,不过,不知道那神仙现在是重开了好洞府,把这个扔了,还是睡觉去了,反正,咱能用一天是一天呗。” 雅尔哈齐想了想:“若是神仙醒过来,发现他的东西被咱们用了,不会降罪吧?” 玉儿想了想:“应该不会,既然我们能进去,说明是有缘人嘛,神仙不都讲个仙缘?” 雅尔哈齐点头:“那就好。” 玉儿的肩膀抽了两下,咬着唇忍住笑:“十四家的说过明儿来访。” 雅尔哈齐翻身把妻子压在身下:“来就来呗,你照着以前的例招待她就成了。 十四阿哥的嫡妻完颜氏是带着四岁的弘明一起来的,玉儿叫来弘芝弘英,让他们带着弟弟去玩儿,弘芝弘英便领了弘明去玩具室。 完颜氏刚二十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子,鲜有不好看的,再者,能过选秀一关的,家世,样貌都不会差,现在皇权很集中,皇子们自然也跟着受益。照玉儿一贯的看法,青春,是一个女人最美的时期,在这个年龄段,但凡五官没走形的,都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完颜氏被玉儿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嗔道:“堂嫂,你自己就是个美人,偏这样看着妹妹做什么,便像我比你还好看似的。” 玉儿失笑,“怎么就不能比我好看?照我说,你这小嘴长得可最招人了,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完颜氏的脸一下全红了,咬牙道:“这么不正经的嫂子,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庄重的。” 玉儿笑着递一盘干果给完颜氏:“嫂子这可是实话实说,怎么就成了不正经了?” 两人说没几句话,完颜氏就发现这个平素很少参加贵妇们各种宴会的伊拉哩氏既不像别人说的那般清高目无下尘,更没有骄横跋扈难以容人,相反,她很是爽直,很是真诚。完颜氏自己知道自己算不上有多美,至少比起这个堂嫂是差远了,可是,她却也能听出来,堂嫂的称赞确是出于真心。 “爱新觉罗家的媳妇,谁有嫂子长得好?偏拿我打趣。” 玉儿摇头:“最好?这世上哪有最好呀,这美人如名花,各擅胜场,各有各的迷人之外,谁真能艳压群芳?兰之淡雅,荷之高洁,菊之清逸,梅之坚贞,各花入各眼不是。这美人也是,有纯真可爱的,有娇媚柔婉的,有端庄大方的,也有丰腴迷人的。是也不是?要不然,男人们也不会热衷于往后院儿划接女人了。” 说着玉儿就抿嘴笑。 完颜氏笑嗔道:“谁不知道雅堂兄是个宠妻的,连个妾也不纳,便是再多的各色女人,他也没看在眼里不是,不正是因着嫂子招人疼?” 玉儿笑道:“我只是比较幸运,王八对绿豆,正好入了我们爷的眼罢?br / 清心游第9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罢了。” 完颜氏羡慕道:“是呢,嫂子就是有福,也没辜负雅堂兄的宠爱,为他生育了五子一女,个个聪颖,身子骨儿也壮。” 玉儿抿唇:“你们好好保养,一样能多子。” 完颜氏叹一声:“宗室的女眷谁不想多诞子嗣,只是,唉……这都是命。” 玉儿拿一粒儿瓜子儿剥开,“你还年轻,别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完颜氏苦笑:“后院儿多少女人,我们爷又是个……唉,不说这些,昨儿多亏了雅堂兄相救,我们爷说了,待他伤好了,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玉儿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我们爷离着近罢了,便是我们爷没反应过来,还有那么些兄弟呢,再说,皇上再气怒,也不会真伤着心爱的儿子不是,不过是吓唬一下十四堂弟罢了,弟妹与十四堂弟不用放在心上。” 完颜氏苦笑:“我们爷是个直爽脾气,更是个直性子,那个场景,谁不是想着别惹皇阿玛气,偏他没心眼儿的有什么说什么,结果把皇阿玛惹得大怒,自己还挨了打。我是真担心现在皇阿玛还在生我们爷的气。” 玉儿拍拍完颜氏的手:“这老子打儿子,平常事儿,我的几个哥哥,那都是被打着长大的,早打得皮实了。至于说到皇上,这父子哪有隔夜仇呢,你不用担心。” 完颜氏举起手帕擦擦眼睛:“我们爷年轻,不免少思虑,他又是一个投挑报李的人,八哥对他好,他就十倍百倍地还,唉,有什么法子呢,他们男人的事儿,我们这些后院儿的女眷也着实不懂,不过是白操心罢了。” 玉儿点头:“咱们只要管好他们男人的衣食住行,服侍得他们在家舒舒服服,教好儿女,管好家就成了,至于朝堂上,还是别的他们自己的事儿,且让他们自己呼撸就是。” 二人说几句,又扯到衣裳上,玉儿着四绿把那多年存下的各样料子搬出来与完颜氏讨论做什么最合适,那些五花八门,天南地北,甚至海外才有的布料,看得完颜氏直叹玉儿家底儿丰厚。 中午留了完颜氏吃饭,下午又接着说各种首饰,如此,又是好几个时辰,送走完颜氏后,玉儿狠狠喝了一口茶。 “唉呀,这话说多了,还真累。” 绿樱笑道:“奴才看夫人说得很高兴的,这会儿才觉着累。” 玉儿摆手:“所以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出门儿应酬,一次两次,这是乐趣,可天天这样与人说衣裳首饰,那也太没意思了。好在,爷这身份儿能让我省下许多事。这大臣家的吧,一般的事儿,不好上门,这宗室吧,交好的不多,别的不过就是礼节上的来往,若不然,只会更累。” 晚上,雅尔哈齐回来,玉儿和他说了完颜氏的事儿。 “她呀,这是转着弯儿的想你帮着在皇上面前替十四说几句好话呢。” 雅尔哈齐挑眉:“我昨儿就猜到了。” 玉儿抿嘴:“谁让你身份儿正合适呢。”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笑道:“可不就是,现如今这形势,倒是我说话最好使,别的堂兄弟们一开口便容易招忌。” “那你帮他说吗?” 雅尔哈齐眯了眯眼:“我再想想。” 302不甘 雅尔哈齐闭目靠在枕上沉思,玉儿见他想事情,便不打扰他,想了想,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珠子放在烛火旁,这个蓝色的珠子,是储物空间里找出来的,有放大光亮的功效,几枝烛的烛光毕竟不够亮,但加了这粒珠子,屋里一时便如白昼一般,因着珠子本身的蓝色晕染,屋里光线很是柔和,看书绣花也都不受影响,更不会伤眼。 玉儿拿出一本医书,斜靠在一旁一页一页慢慢翻看。这个时代医学不够发达,她担心家人身体,因此,这些年从没放下过医术的学习与揣摩,不仅与莫老太医互相探讨,也派人去大江南北购进各种医术典藉,当然,最多的,还是从皇家太医院里借阅。好在她身份在那儿,且皇帝又宠她,特许她翻看所有太医院的典籍。她手上这本,便是从太医院里借来的。 雅尔哈齐沉思半晌,睁眼便觉光线明亮了许多,再侧头一看,便看到侧倚在另一个迎枕上背对着自己的妻子,伸过头去,果然,看书呢。 在白嫩的颈上轻咬了一下,见得媳妇儿打了个哆嗦,得意道:“快别看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玉儿收起书,把珠子也收进了空间,回头白了丈夫一眼:“你想事情,我就看一会儿嘛。” 雅尔哈齐见着妻子撒娇,伸手抱在怀里,狠狠揉搓几下,满意了。 “今儿去议政处时,皇上着人传谕,让议政处之人,不用因老八是他老人家的儿子就徇情出脱,罪坐旁人。” 玉儿眼睛闪了闪:“议政处?你怎么去哪儿了?” 雅尔哈齐得意道:“你男人厉害呗。” 玉儿嘻笑:“是,我家男人最厉害了,进了只议国家大事的议政处了。皇上的儿子们都还没进去呢。” 雅尔哈齐笑吡着白森森的牙:“那是!议政处议的什么?军政大事!打噶尔丹时,机密行文全出自议政处的,媳妇儿,议政处可是国之权力中枢呢。” 玉儿睨了某个有些忘形的男人一眼,“进不进议政处,你都是我男人。” 雅尔哈齐呆了一下,回头看一眼妻子清澈的眸光,“你想说什么?” 玉儿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扯衣襟:“只是告诉你,别被权力迷花了眼,最后跟老八似的。” 雅尔哈齐揉揉妻子满头青丝:“你男人神智清明着呢,不须操心。” 玉儿弯了弯眼睛“嗯,相信你!皇上还说什么了?” 雅尔哈齐把妻子淘气的小手从胸前扯下来握在掌中:“还说了当年老八责打雍泰的事儿。” “雍泰是谁?” “是一个御史言官。” “你不是说没见过老八发火?” 雅尔哈齐半压在妻子身上,哼道:“他不发火,他就是暗地整人。这个雍泰,与老八||乳|母的丈夫雅齐布有嫌隙,兴许雅齐布本就尊老八之命行事也未可知,雍泰惹着了老八,老八找借口就把雍泰打了几十板子,之后回奏皇上说是为着修大高殿事。当时皇太子也在,就奏说老八责打雍泰完全是因为听了雅齐布之言,后来,这个雅齐布被皇上发配至翁牛特公主处为奴,老八为这事儿就和太子结仇了。皇上说老八想谋害太子,便缘之于此事。” 玉儿嫌压在身上的丈夫太重,用力把他推开,雅尔哈齐顺势往后靠,只是却仍抓着妻子的小手不放。玉儿坐起身,想把自己被禁锢的右手从丈夫手里夺回来。某人的手虚虚握着,也未见用力,偏玉儿就是挣不开,忙呼半天,一时累得呼呼直喘,看得雅尔哈齐直乐,一吡牙:“老实点儿。” 玉儿抬头白了某人一眼:“你放开我。”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脸上的红晕,“不放。” 玉儿又扯了几下,还是扯不回来,想了想,伸出空着的左手冲着雅尔哈齐腋下的痒痒肉就挠了一爪子,挠得雅尔哈齐一颤,猛一下夹住那只捣乱的手,玉儿见着丈夫的样子,得意地冲他笑。 雅尔哈齐挑眉:“不老实,嗯?不想听故事了?那咱们干点儿咱俩都乐意干的事儿?” 玉儿一听这话不对,非常识时务地傻笑一声:“要听,要听,你接着说,接着说,别停。只是,先放开我的手,我要躺着。” 雅尔哈齐松开妻子的手,把老实了的妻子整个搂在怀里,叹口气,这软玉温香的搂着真舒服,末了,伸出双腿一夹,把妻子两条又长又圆润的长腿也镇压住了。玉儿一时成了砧板上的肉,一丝儿也动弹不得,撇撇嘴儿,由着丈夫搂布娃娃似的搂在怀里,到底不敢再闹。 雅尔哈齐搂着绵乎乎的媳妇儿心满意足地蹭了几下,接着道:“老八这事儿,倒真是出于私怨,只是,他却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手段不错!皇上今儿就说了,雍泰是御史言官,便是他老人家自己要治御史之罪也会熟思再三,而老八却擅发威权,自行责处,是为以强凌弱,而此事被查完结之后老八存下了怨气,更因此起了谋害太子之心。此次便是让我们审老八与张明德合伙谋刺太子一事。” 玉儿想了想:“皇上确实宠儿子,当时没罚老八,只罚了那个雅齐布。” 雅尔哈齐点头:“皇上素来如此,儿子犯错了,并不轻易责打,只把那亲近的、侍候的罚了,以使儿子们记住教训。” 玉儿笑道:“就像上书房那些皇子皇孙们带的哈哈珠子。皇子皇孙背不出课了,哈哈珠子就得替打。”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那哈哈珠子被打,一则跟的主子不争气,二则是个奴才,奴才便是这样的。” 玉儿沉默半晌,“现在好了,宠得儿子们过火了,惹出大乱了吧。” 雅尔哈齐哼一声:“也不是个个都如此,四兄那人不就很自律?还有三堂兄,五堂兄,七堂兄人都不错,各有过人之处,性情,品行,都好。” 玉儿想了想:“这两天可查出什么了?” 雅尔哈齐道:“那个相士已供认,说确实找了刺客谋刺,皇上便把皇子们都禁了。” “啊?!——”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眯了眯眼:“我想,皇上是担心发生玄武门之事,先把儿子们看起来,没事了就会放了的。” 玄武门,李世民杀了大哥李建成,之后进宫把李渊奉成了太上皇,使之幽居深宫,自己登基做了皇帝! “是今儿下午的事吧?若不然,上午完颜氏也没心情来我们府里。” “你阿玛不是会同大学士温达一干人主审张明德案吗?昨儿他们就把张明德的供状呈了上去。今日皇上就把阿哥们都召进宫了。我回来时,他们已各关一屋了。” 玉儿呆愣愣地过了半晌才道:“这下好,所有阿哥都掉进去了。” 雅尔哈齐叹口气:“皇上脸色很差,像是一夜没睡。” “是呢,那是他的儿子,总难免伤心,可不查清楚也不行,唉,这事儿闹得。烦人,你别和我说了。” 见妻子发脾气使小性子,雅尔哈齐觉着有趣儿:“你也有烦的时候?平素不是常说天下大事,唯吃喝二字?” 玉儿冲着丈夫捏自己鼻尖的手就咬了一口,咬得雅尔哈齐嗷一声,“痛——,这咋还咬人了?快,吐出来。” 玉儿吡着一口小白牙,咬着就不放。 雅尔哈齐哄道:“乖,快吐出来,要是饿了,厨房里还有鱼呢,你不是最爱吃鱼?” 玉儿翻一个白眼儿:“谁爱吃鱼了?你从哪儿看出来我爱吃鱼了?成婚这么多年,连我爱吃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关心我——”一抱怨,嘴里的手跑了,玉儿气呼呼噘嘴看着丈夫。 雅尔哈齐把手举止眼前,吸了口气,“太狠了,看,这多深的牙印儿呀,怎么下得去口的?”把手举止妻子眼前让她看,玉儿一看,果然咬得很深,好在雅尔哈齐长年练武,那手经得住咬,也没破皮儿,不过,到底歉意地舔了舔,那模样,和那正吃奶的小猫一个样儿:“不爱吃鱼?猫不都爱吃鱼?” 玉儿呆了一下,看着丈夫戏谑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恼了:“猫?我是猫?既是猫,让你见识一下猫爪子的厉害!” 说着,两只手冲着丈夫两侧的痒痒肉就挠,可惜,被眼明手快的某人一下捉住,按在头顶两侧。 “媳妇儿,精神不错,那,你男人我今儿晚上可不客气了……” 看着丈夫眼中冒出的绿光,某人悔之不及……一夜哀鸣,连皮带骨,全被嚼巴了。 第二日,也不起来理事,躺在床上努力让酸软的肢体连带骨节恢复正常。那个臭男人,把人当无骨的橡皮泥,掰过来揉过去的尽着性子摆弄,全不管别人的肢体维持一个高难度的姿式久了会累。禽兽呀! 惠容还以为额娘病了,很是紧张了一会儿,直到玉儿说是练功过度,才放下心来,转身去把额娘该做的事儿都做了,告诫弘芝弘英乖乖习武练字,又让人把弘吉弘宝送到额娘房里,让额娘可以安心躺在床上,全心恢复“练功过度”造成的后遗症…… 皇子们没关多久,在皇太后圣寿前放了出来,八阿哥被革了爵,成了闲散宗室,张明德被凌迟,另有相关人等革爵的革爵,丢官的丢官。 邬先生对四阿哥道:“因为这个张明德,倒牵出不少人,张明德处刑时,所有相关人等皆须往视之,皇上这是杀鸡给猴看。” 四阿哥神色有些憔悴,手里的佛珠捏得很紧。他是没被皇阿玛要求看刑,只是,这些日子一个人被关着,又不知因何被关,总不免多想,便有些劳神过度,直到出来方才知道是为着那个给老八看相的相士找了江湖人士欲行刺太子;既有人敢刺杀太子,未必不敢刺杀君王,皇阿玛担心有人连自己也算计在内,又怕有更多儿子牵扯其中,这才把人都先禁了。那个老八,素来不是很能耐?此次这找的什么人?还带累了一帮兄弟! “如今,又当如何?” 邬先生想了想:“静观其变。” 四阿哥皱眉:“老八不会认命的。” 邬先生想了想:“如今八爷的心思已摆在了明面上,皇上若真有传位之心,此次当不会如此行事,八爷,没戏了,便是不认命又如何?皇上大权在握,做为儿子,臣子,八爷却是无奈何。” 四阿哥吸口气:“老八收揽了不少人,且他当年无一人相助时都能站稳脚跟,如今得兄弟敬服,岂会无余力翻盘?老八不是遇到一点挫折就会退缩的人,只怕,仍有变数。” 邬先生想了许多,方慢慢道:“闹亦无用,越闹得厉害,只会越招得圣上忌惮,如果八爷真是个聪明的,此时就当蛰伏不动才是。” 八阿哥聪明吗? 八阿哥当然是聪明的,只是,有时候,时势弄人,八阿哥便是想蛰伏,想韬光养晦也不行。 有人在皇帝耳边为八阿哥求情,上午,八阿哥才革了爵回家,下午,因为那求情之人,皇帝又把八阿哥骂了一顿。 八阿哥疲惫地坐在自己的府里,闭目靠在椅上,听着郭络罗氏把厅里的摆设全摔了,便连椅凳也被踢翻在地。 “胤礽每日唯听信小人之言,因而行止悖乱至极。胤禩乘间处处沽名,欺诳众人,希冀为皇太子。 ……胤禩自幼性j心妄,其纠合党类,妄行作乱者有故。 ……胤禩素受制于妻。其妻系安郡王岳乐之女所出。安郡王因谄媚辅政大臣,遂得亲王。其妃系索额图之妹、世祖皇帝时记名之女子。 ……胤禩妻之母舅,并不教训胤禩之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禩迄今尚未生子。” 一字一句,那是他素来敬爱的皇阿玛说出的话吗?皇父骂人,与常人不同,无一个孽子,更无一个畜牲,偏让人痛到了骨子里。 太子行止悖乱,自己不乱,得了众臣推崇就成了欺诳众人?自幼性j心妄,是作乱之根源,原来自己打小就是个乱臣贼子?我既是个乱臣贼子,又怎会受制于妻? 受制于妻?皇阿玛,您这是太看不起儿子,还是太看得起郭络罗氏?她不过就是帮着我出出主意,这最后做决定的,不全是儿子吗?怎么就是受制了?郭络罗氏再不好,可她却是一心替我谋划,难不成就因为她无子,就是罪过?是,自己是推了几次您老人家赐的侧室,可凭什么雅尔哈齐可以不要侧室,你一笑了之,而儿子不要就是错了?儿子没生子?皇阿玛,弘旺不是你的孙子吗?难道就因为她不是呐喇氏所出,你就不承认他吗? 是,呐喇氏是被明月下了药,可是,儿子这不是生了弘旺了?难道只因为弘旺是使女所出,你就不承认这个孙子吗?雅尔哈齐的生母,最初不也是使女,生下他才升的侍妾吗?你为什么那么宠着他?甚至比宠儿子还宠他?儿子不比他差呀,为什么儿子与他一般的行径,却只招来你这般狠厉的指责?…… 郭络罗氏砸完东西,把堵在胸口的一口闷气发了出来,只是,那怒火,却尤自在眼中燃烧,她再不好,再嫉妒,总比伊拉哩氏好吧,爷还有这么多女人,可雅尔哈齐连一个侍妾通房也没有不是,皇阿玛这迁怒得也太过了。 进了内室,看着丈夫紧皱着眉的模样,郭络罗氏走过去坐下:“爷,弘旺怎么就不是你的儿子了?皇阿玛这指责得也太没缘由了。” 八阿哥睁眼看着妻子,苦笑道:“皇阿玛孙子太多,许是忘了弘旺了,他从没见过弘旺的面。” 郭络罗氏哑口无言。 因为那两个孩子像扎在心口的刺,她平日就不爱见他们,进宫也从不带他们。别府的主母兴许还带着庶子女进宫给各宫的婆婆看看,她却是从没带的。 “爷,弘旺才十个月大呢,总不能现在就带进宫去吧。” 八阿哥叹道:“皇阿玛是不喜欢我才这样说的。” 郭络罗氏不服气道:“爷做得还不够好吗?这十几年,他交下来多少棘手的差事,全靠着爷才处理了,爷便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再说,爷要是没功劳,当初也不能早早被封了贝勒不是,现在就因为太子,连累得爷连以前的好都没了?皇阿玛这说得也太过了。还有啊,我郭罗玛法那功劳可全是实打实的战功,怎么就成了谄媚辅政大臣得的亲王位了?” 八阿哥苦笑,当年,郝舍里氏是被皇玛法记了名的女子,只是郝舍里氏未及进宫,皇玛法就薨了,因为索尼的权势,最后,这个本应成为自己皇玛法的女人没同其它女子一样进宫守寡,却是嫁了给当时的安亲王做继室。因为娶了索尼的女儿,就是谄媚辅政大臣?皇阿玛这是记恨安亲王娶了名义上属于皇玛法的女人吧!后来降了安亲王为郡王,一则是不愿他身后哀荣,二则忌惮他在军中的声望人脉,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皇阿玛报复这件事儿吧。 当时,四辅政大臣权势赫赫,连皇阿玛自己不也得避其锋芒?安亲王便是一时虚以委蛇,总是有的,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一直记到现在,趁着此次发作,一起把不满说出来了,谁让自己是如今安郡王府的外孙女婿呢。 八阿哥闭目,对安亲王既有成见,以前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看养在安亲王跟前的郭络罗氏的? 嫉妒,无子,七出之中占了两条,今儿这话说出来,皇阿玛是打算把明月整个毁了吗?是本就不喜欢明月还是因为自己迁怒明月? 八阿哥睁眼看着妻子,却见她被怒火点亮了双眼,却并无一丝颓态,不由一笑。 “明月,皇阿玛那样骂你,你不伤心吗?” 郭络罗氏狠狠一揪手帕子,“我不伤心,我就是气得不行。” 八阿哥叹气,可是自己伤心呀!那责骂他的是他打小敬爱的阿玛呀!明月不伤心,是因为她没把皇阿玛放在心里吗?不放在心上,就不会伤心吗?…… 今后,他又该当如何行事?真的当一个无爵的宗室? 不甘心呀,努力辛劳这么多年,好容易聚拢了人心,最后,居然只落得做一个闲散宗室的下场? 明明触手可得的位置,就这样丢了,从此便要沦落得和那些连下级官吏也不如宗室们一般?他姓的是爱新觉罗呀,他有着高贵的血脉,他是尊贵的皇子,那些小官吏、那些得势的奴才,以前,他动动手指就能按死他们,以后居然要看他们的脸色?还要委屈着给他们陪笑脸…… 不,他不愿意! 他不甘心! 不甘心!! 303龙头 皇帝不知道是否因儿子们伤心劳神过了度,皇太后圣寿后,便起驾去了畅春园调节心情。 没几天,随皇帝一起去了畅春园的德妃着人来传玉儿,并让她带上几个孩子。 玉儿收拾一番领着五个孩子就出门儿了,见驾是常事儿,倒也无虚大惊小怪。 普儿?普儿在上书房上学呢。玉儿这个额娘现在就早上,晚上能见着大儿子,有时不免抱怨大儿子比雅尔哈齐这个阿玛还忙。弘普没办法,还得想法子哄好这个跟小孩子一样堵气的额娘。 十月的畅春园没有葳蕤的草木,没有流泉满道,也没有春夏之交的晴云碧树、花香鸟声,更没有秋日的乱叶飘丹。但是,昨儿下了一场雪,积雪覆盖的畅春园内积雪凝素,别有一派源自天成的动人美态。 畅春园的建筑格局,自也是坐北朝南,随着来领路的太监,一群人浩浩荡荡前行! 没法不浩荡,五个孩子,每个孩子跟着两个贴身嬷嬷,加上玉儿领的,这一群人,单只侍候的,就有十几号人! 玉儿给每个孩子贴身带了隔绝寒气的物件儿,因此,但也不担心把孩子们冻着了。空间里这类的东西总有那么一些,冬天雪日出行的时候不用,何时用?便是她自己,头上也用了一个防护的玉钗。 牵着女儿的小手,小心走在扫净的路面上,穿着花盆底儿在这已开始结冰的时节,总是须得更谨慎的。好在玉儿长得高,平日总穿最低的盆底儿,倒也把危险减少了许多。 八岁的惠容穿着镶白狐边儿绣红梅大氅,行止间一派贵女风范,看得玉儿又高兴又喜爱,终于没忍住,伸手摸摸女儿头上的小发辫。 惠容以为额娘有话要说,疑惑地抬头,玉儿冲着女儿露齿一笑。 看着额娘那闪光的眼睛惠容认命地叹口气,为什么自己额娘有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呢?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郭罗妈妈家的小表妹看着她的布娃娃一样,只恨不能抱在怀里揉搓……当年,她也玩过几年布娃娃,当然知道额娘那闪闪发光的眼神是为哪般,只是,现在不是在家,是在汗玛法的畅春园呀,额娘呀,你有没有点儿自觉? 为了杜绝额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抱着自己狂亲这类有失形象的举动发生,惠容决定自救。 “额娘,容容好久没见着汗玛法了。” 玉儿被转移了注意力,“很久吗?前些天皇太后圣诞不是才见过?” 看着额娘收起了垂涎的眼神,惠容暗地里嘘了口气。 “只是远远的看到,不算啦。” 玉儿想了想,“那一会儿就让人去问问你们汗玛法有没有空,有空就去给他老人家磕头吧。” 惠容点头:“好。” 五十岁的德妃,有一种岁月沉淀的雍容,更因天生丽质加之生活优渥、保养得当,仍是尤存风韵,便是眼角那岁月书写的纹路,也因着她的气质,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看看这一家子,真喜兴,都快别行礼了,起来吧,两个小的,来,抱过来本宫看看。” 玉儿从嬷嬷手里把弘吉抱过来,递到德妃手上。 “娘娘,这俩小子闹腾,您一会儿可别嫌烦。” 德妃笑道:“这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闹才好,身子骨儿好。” 德妃抱着弘吉仔细端详,弘吉也睁着遗传自玉儿的凤眼,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德妃看,两人对看了好半晌,德妃失笑道:“这是和本宫看对眼了?” 玉儿又把弘宝也放到德妃身边的炕上,解开包在外面的大氅,以防孩子在火炕上热着。弘宝仰躺着,转着眼珠到处看,找他摇篮上的各种玩具,但是,显然没找到,很是失望地开始瘪嘴。玉儿一看,这是准备要哭呢,赶紧塞了一个小玉件儿到他手里,这俩小子,比前面四个加起来都磨人,一点不顺心就要嚎。 德妃怀里的弘吉看了一会儿德妃,开始到处找自己额娘,找着后,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 德妃看着弘吉的样子,笑道:“已经会认人了?” 玉儿点头:“这都五个多月了,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他们已经能分出来了,有时大人说话没顾上他们,就弄出响动来让你别忘了他们,淘气得不行。” 德妃双手撑在弘吉腋下,放在自己腿上站着,弘吉站了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软了下去。 德妃笑呵呵把弘吉放到弘宝身边:“不错,孩子身子骨儿好,这已经站得起来了。” 玉儿笑道:“比起几个哥哥姐姐还是差点儿,不过,也还算成。” 弘吉看到头顶一个凭空垂下的东西,伸手一把抓住,就不放手。 弘芝弘英乖乖坐着看德妃逗小弟弟,也不急躁,惠容站到炕边看护着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弟弟,把弘宝快塞到嘴里的小玉件儿拦住,做势要拿走,弘宝见自己的玩具要被夺走,便开始反抗,姐弟二人一个夺一个护,玩儿得很高兴。 德妃看了笑问:“容容这是常和弟弟玩儿吧?” 惠容点头:“四弟五弟比当年这般大的二弟三弟事儿多,难照顾,额娘有时就顾不过来,容容就帮着照看一下。” 一边的弘芝弘英听着姐姐夸他们,挺了挺小胸脯,那神气的小模样看得德妃呵呵的乐,招招手把两个小子叫过去。 看着并排站着的两个小子,德妃笑问:“弘芝弘英今年几岁了?” 弘芝道:“六岁了。” 弘英点头。 “启蒙了吗?” 弘英回:“启蒙了。” “平日在家淘气吗?吃东西挑不挑食?” “弘芝和弟弟很乖,不淘气,还会帮着额娘带小弟弟。” “额娘说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弘英和二哥也不挑食,什么都吃。” 德妃见兄弟俩你答前一句,我答后一句,配合默契,一时觉得很有意思,不免拉着他们问了好些话。玉儿在一边微笑着看两个儿子与德妃互动,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说错话,这俩小子,每天弘普回府都会被叫去做特训,只怕比自己还精呢。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玉儿从嬷嬷手里拿过一个密封的小奶瓶儿,喂弘吉弘宝喝水。奶瓶的奶嘴儿,自然不是橡胶的,不过,比橡胶更好,因为是纯天然的,是空间茅草屋背后一棵大树结的果子壳做的,这种壳弹性极好,是玉儿一次无意间发现的,她在空间的书籍里找了许久这种树的资料,后来终于知道这种果子壳无毒,又多方试验,最后做成了奶嘴儿。不过,和橡胶到底不一样,做成后,顶多用半年,就不能再用了。好在,她的孩子就这么几个,倒也够用。 孩子们喝完水一刻钟,玉儿又着嬷嬷抱下去把尿。 德妃此时拿了许多吃食摆在弘芝弘英面前,两小子一点儿没客气,拿起来就塞,倒看得德妃很是高兴。 “孩子们这样好。” 玉儿笑道:“平日也不惯他们,又常在府里满府疯跑疯玩儿,就容易饿,又正长身体,这吃东西就多,也不挑。” 德妃叹道:“老四和老十四的孩子们要都这样,就好了。” 玉儿笑道:“上回看到弘旺,身子骨儿很好。” 德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小子,也是个淘气的。” 玉儿点头:“比弘晖当年身子骨儿好,不过,弘晖这些年也不错,这骑射功夫听我们普儿说,都是出众的。据皇上说,弘晖的功夫比四堂兄当年可厉害多了。” 德妃叹道:“老四是皇上启蒙的,又一直带在身边,好些事儿,我这做额娘的反还不如皇上清楚,性子也有些冷,让我总担心他把皇上惹火了。” 玉儿笑道:“四堂兄不过是面冷,但凡相处久点儿,也就知道的;以前侄媳妇儿还怕他,后来我们爷说四堂兄其实是个心软的,素来做多过说,我也才不怕了。上次听说您想吃新鲜的荔枝,他还拖我们爷给您从南方弄呢,好在我家那只雕有点儿用处,楞是不知从岭南哪坐山上还是谁家的果园里啄下半棵树带了回来,哈哈,我问那只黑白雕有没有给人家钱,它居然很不屑地转头不理我。” 德妃失笑:“你个促狭鬼,那雕平素看人头就是转来转去的,你倒说得跟个人一样了。” 玉儿抿嘴笑:“都说生灵皆有灵性,那只大雕倒是真懂一些简单的话的,有时给皇上做点心的材料,也全赖他去寻摸,侄儿媳妇敬奉给皇上的礼,时不时也得了他的资助,上回他就帮我不知从哪个深山带回一株人参来。这般灵性,我们一家子倒没把他当普通的宠物来看的。” 德妃的嘴角翘了翘,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可是你敬给皇上那株?” 玉儿笑道:“可不就是,那人参都能看出人模样来了,侄儿媳妇找人鉴定了一下,参龄已是有千年了,倒确是少见。” 德妃笑道:“以后你家倒不会缺参使了。” 玉儿摇头:“这么些年,那是他唯一一次找参,之后,之前都没有过,毕竟,让一只雕去挖参……”说着笑了。 德妃想了想,也忍不住笑:“确实难为那只大雕了。” 玉儿抿嘴:“许是那人参见周围无人,自己跑出地面来玩儿,却被那雕看到,就给叨回来了也未可知。” 德妃深以为然:“千年,许是真成精了,不是说那成精了的人参就能自己走动?” “老辈儿的都这么说,不论是寻参人,还是无意见着了的,不都得先系根儿红绳防止他们跑了才开挖吗?许是真有成精的呢。” 两个女人正越说越玄乎的时候,李德全跟着小太监进来了。 “德妃娘娘,皇上宣召雅贝勒爷的几个儿女。” 德妃笑道:“这两个小的,皇上也要看看吗?” 李德全道:“是,皇上说看看两个小阿哥现在长到多大了。” 德妃回头对玉儿道:“你领着他们去吧,这俩小的也离不得你。” 玉儿笑道:“那侄儿媳妇领着几个孩子先去给皇上请安了。” 德妃笑着点头:“去吧。” 拎着一串儿女,玉儿跟着李德全又往中路皇帝起居之处行去,好在,皇帝的议政之地与他的后妃们居住的宫殿都在畅春园的南部,是挨着,倒也走得不是很远。 太监通禀后,皇帝宣了几人进去,玉儿排头,孩子们按年龄依次排开,嬷嬷抱着弘吉弘宝站在队伍最末尾,一溜儿人一起行礼问安。 皇帝一挥手,“起来。” 玉儿在皇帝面前素来很自在,笑嘻嘻从嬷嬷手里把弘吉抱过来,递到皇帝手上,“皇上,您看看,这俩小子和普儿容容当年可有什么差别。” 皇帝手忙脚乱:“这怎么软成这样?” 玉儿偷笑:“这才五个月,可不就软,当年您抱普儿和容容的时候,他们都满周岁了。” 弘芝在一边听着皱起了小眉头:“汗玛法,为什么只有弘芝和弘英您没抱?弘芝弘英也要抱。” 皇帝好容易在玉儿的指导下把孩子抱好,却听到这般诘问,一时鄂然。 弘英想了想,拉着弘芝走到皇帝身边:“弘英要抱,二哥也要汗玛法抱。” 皇帝的目中浸出一丝湿意,也不看弘吉了,递回玉儿手里,回身道:“好,汗玛法抱你们。” 弘芝弘英一听这话,喜笑颜开,也不等人帮忙,各自抱着皇帝的一条腿就爬了上去,面对面靠在皇帝怀里坐好。 “汗玛法,弘芝不重。” “嗯嗯,弘英也不重,不会累着汗玛法。” 皇帝低头看着怀里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乖,汗玛法没累着。” 弘芝近距离看着皇帝的脸,想了想:“汗玛法,你脸色不好。” 弘英伸出双手,捧住呆住的皇帝的脸摸了摸:“嗯,皮肤还很干涩,昨晚没睡好。” 弘芝摸摸皇帝的肚子:“扁扁的,没好好吃饭。” …… …… 皇帝确实呆了,他这辈子,这张龙脸,就没几个人碰过。当然,帮他洗脸的太监除外,那只是奴才,不算人。今天,现在,这俩胆大包天的小子,一个摸脸,一个摸肚子…… 玉儿希望现在地上能裂条缝让自己钻进去,这样,她就不用面对皇帝那样奇怪的眼神了。 李德全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玉儿,不用说,肯定在惊叹什么样的娘才能生出这样“出类拔萃”的儿子来的。 皇帝呆了一会儿后回过神来,听着俩小子在怀里旁若无人叽叽咕咕讨论汗玛法身体健康的若干问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俩小崽子,这是脑子里缺根儿弦,还是胆儿肥? 不过,两双小手很温暖…… 皇帝淡定地微笑着,由着俩小子对着自己的龙体这捏捏那摸摸,并不时发表感言。 “汗玛法太瘦了。” “嗯,瘦,不像阿玛身上全是肉。” “也不像玛法,玛法身上的肉软软的,很多,一捏就一把。” “嗯,汗玛法这是没好好吃饭。” “汗玛法还没好好睡觉,眼睛里面有血丝。” “汗玛法还上火了,呼出来的气臭臭的。” “咣当……”不知哪个小太监手里的东西砸地上了。 “得喝点儿清火汤。” “二哥,你身上带着清火糖丸没?我身上没有。” 弘芝低头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玉瓶儿,“嗯,三粒,咱们一人一粒,额娘说冬天易上火,咱们也最好预防预防。”说着塞一粒在自己嘴里,一粒在皇帝嘴里,一粒塞到弟弟嘴里。 一边的李德全想上来阻止,皇帝一个眼神,不动了。 皇帝觉得糖丸很香,那种沁香的甜味儿,淡,却悠远,让皇帝咽下去后自己的心里都浸上了一丝甜,嘴里也是满口余香。 弘英转头看着自己额娘:“额娘,您上回做的那个东坡肉好吃,今天能做给汗玛法吃吗?” 弘芝点头:“汗玛法肚子都饿扁了,您多做点儿。” 皇帝看着神色尴尬的玉儿笑道:“那就多做点儿吧。” 玉儿一听,如逢大赦,转身就跑…… 皇帝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堂侄媳妇儿,哈哈大笑。 惠容等皇帝止住笑后,很镇定地冲皇帝蹲身一礼:“汗玛法,容容去帮额娘做饭。四弟和五弟也该睡觉了,容容把他们领下去睡觉吧?” 皇帝看着端庄大方的惠容,很满意,点点头:“把他们带下去吧。” 惠容看一眼皇帝腿上的两个弟弟,也没说什么,领着抱弘吉弘宝的两个嬷嬷退了下去。 看着惠容稳稳重重走出了殿,皇帝唇角含笑,低头逗弄弘芝弘英。 玉儿当然不会去御膳房和御厨们挤,找了个小厨房,着人把要用的材料备好,领着女儿忙了一个多时辰,忙出十道菜来,亲手端着送到皇帝的饭桌上,由着弘芝弘英跟着皇帝混饭吃,自己则领着女儿退了下去,端着特地多做的菜去跟德妃一起吃。 弘芝弘英看见红亮的东坡肉,那眼睛直放光,一个劲儿让侍膳太监把碗端近点儿。 “汗玛法,这个东坡肉可好吃了,阿玛说达到了肥而不腻、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浓而不咸的最高境界。” 弘芝摇头晃脑:“……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皇帝乐了:“弘芝这是以诗词为证?” 弘芝点头:“额娘喜欢东坡居士的诗词,特地好好研究了这道东坡肉,阿玛说,这做出来的,绝对是佳品。” 弘英端着碗低头直往嘴里呼撸,话也不说了,只嗯嗯点头。 弘芝很不屑地睨一眼弟弟的吃相:“出息!” 弘英也不理他二哥,只管低头吃,那馋相,一下便让皇帝想到了他老子雅尔哈齐。 “有其父,必有其子。”皇帝谑笑着感叹。 …… …… 李德全为着皇帝多添了一碗饭,笑得见牙不见眼,方才弘英阿哥那句话说得真好:用汤拌着饭,更好吃。 吃得肚儿圆圆又一嘴儿油的兄弟俩放下碗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9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俩放下碗筷后,由着服侍的太监给他们把脸擦干净,又漱了口,净了手,完成了全套儿的用餐程序。 304转折 皇帝把弘芝弘英留在了畅春园陪驾,玉儿只能领着女儿和两个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小儿子回去。 皇帝想着伊拉哩丫头临走前的说辞,忍不住好笑。 “皇上,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俩混小子要是惹您生气了,您别客气,可劲儿揍。” 皇帝看看在另一张桌上老老实实临帖的两个小子,从御桌前起身踱了过去。 “怎么,担心汗玛法真打你们屁股,一点儿也不敢偷懒?” 弘芝头也没抬:“汗玛法,我们今天的字就快写完了,你先自己玩儿吧。” 弘英写完一个字,“嗯嗯,汗玛法乖。” 皇帝囧了,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快速扫视了一圈,看屋子里还有什么人。 李德全被皇帝的目光扎了一下,把脖子缩了缩,另两个小太监更不抵事,已跪在地上了。 李德全看着皇帝的眼神,心领神会拎了两个小太监下去进行再教育,重新狠狠灌输皇帝身边的所有事儿,都是国家级机密,一句话也不能露出去的行事准则。 那惹事儿的俩小崽子,还全神贯注写字呢。 皇帝看着两个孩子认真的模样,心里极其满意。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勤奋的,对于同样勤奋的孩子自是更偏爱的,可是想起方才俩小子的话,皇帝直咬牙:乖?自己玩儿? 皇帝坐回御桌前,回想上一次听到这句话,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事儿?当时,是谁和朕说的? 皇帝陷入回忆,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就感觉两只小手在给自己揉捏肩背呢。皇帝微笑着闭上眼,雅尔哈齐的孩子都教得不错,有规矩,也招人疼。弘普、惠容是这样,弘芝、弘英也是这样,孝顺,勤奋,善良,本份…… 皇帝睁开眼,“好了,汗玛法这会儿不累,你们兄弟俩歇会儿吧。” 弘芝弘英各自拖着自己的椅子放到皇帝身边,爬上去坐好。 弘芝皱着小眉头:“汗玛法,你肩膀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弘英点头:“嗯嗯,好硬,肯定是平日累着了。额娘说那是劳损过度造成的,要天天按摩才好。” 皇帝失笑:“知道汗玛法身边有多少奴才侍候吗?汗玛法累了,奴才们自然会服侍汗玛法,给汗玛法敲背、按摩。” 弘芝不屑道:“他们的手法肯定不行。” 弘英点头:“奴才们都很笨。” “一个事情,要和他们说好久才明白。” “还有些明明很简单的事儿,说好久,他们也弄不明白。上次孙儿和二哥想知道院子里那棵最高的桂花树有多高,那帮奴才笨得拿了根绳子要爬上去量。也不想想,那树梢那么细,能承得住人,能量到?太笨了,一帮笨蛋,蠢蛋,臭鸡蛋。” “笨得没边儿了,用公式一代入就能算出来的,偏用了十几号人这差事也没办妥。太笨!” 皇帝惊讶地挑眉:公式? 弘英继续抱怨:“明明量一量地上的阴影长度就能算出来的。唉,下面的奴才,靠不住。” 看着兄弟俩一起摇头,皇帝问:“公式,你们从哪儿学的?” “大哥回来教的。” “大哥是打上书房学的。” “大哥回来就都教我们,我们就拿新学会的公式,活学活用。” 皇帝忍不住追问:“弘普教你们的?你们就学会了?不难懂吗” 弘芝眨眨眼:“很简单呀,一个角度,一个长度,就能算出来,太简单了。” 弘英也道:“比背书简单多了。” 皇帝纳闷,是自己傻?还是这俩小崽子太聪明?弘普也很聪明,那小子,比大部分皇孙都聪明,可惜,学的东西太杂,兴许是年纪还小,还没定性,什么书都看,却一直也没听说他到底最喜欢什么。 “你们俩才六岁,就跟着弘普学东西了?” “额娘说,小孩子,没有形成固定思维,所以,学东西最快了,就让大哥教我们。” 皇帝想着固定思维这个词,想了半天,明白了,这是说小孩子赋性自然,尤如一张白纸,因此,在上面画什么都容易,学起东西来,自然也快。待到越来越大,这白纸上面的内容越来越多,空白之处则越来越少,要再轻松画出好看的画,就不免难一些,若要和以前的画连起来形成最美丽的画,就更难了…… 儿子们长大了,先前画的框架早已定型了,此时,再要重绘,已是晚了,只是,胤礽是什么时候开始,由一个勤勉可爱的孩子变得骄奢恣肆的?老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太子位产生妄念的?老大?老大一直以来认为自己是长子,打小就有些不服太子,只是,以前还知道收敛,年纪越大,谁知他居然越糊涂了,是和军队的子弟成日厮混,以至近墨者黑,连内敛、度势都不懂了?全抛却了?居然请诛亲弟,何等凶残!难道自己看起来是个糊涂得会诛亲子的不慈之父? 老十那孩子虽不免蛮横莽撞,好在大事上,还清楚,此次没有参和,可老九却蹦哒得太欢了…… 皇帝叹口气,自己来了畅春园,他们就又开始隐密地活动了…… “汗玛法,咱们出去走动走动吧,坐得太久,要多活动肢体关节。” 皇帝的思绪被打断,对上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皇帝的兴致也被挑了起来。 “好,咱们出去走走,上一次来畅春园,你们还不曾记事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他们打生下来就开始记事了,不过,汗玛法是金口玉言,既然说他们不记事,那他们就不记事吧。 皇帝要出去走走,身后自是跟一串儿人的,便是连拎马桶的,也跟着…… 皇帝一边手牵一个,在园子里闲游,间或听两个孩子提些童稚的问题,觉得心里很安宁,京里的儿子们,也暂时被他放下…… 玉儿精神不错,从畅春园回来,顺便绕到正阳门大街,准备逛逛商铺,迎头撞上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从铺子里出来。 玉儿给四阿哥蹲了一礼,十三阿哥对着玉儿这个堂嫂欠了欠身子,“你这是从哪儿来?” “刚去畅春园了,皇上留了弘芝弘英在那儿陪他老人家解闷儿,这不,这三个,我就带回来了。” 四阿哥转头一看,皱了皱眉:“孩子才多大?这大冷天的不赶紧回府,还领着到处窜,冻坏了怎么办?” 玉儿讪讪道:“捂着好着呢,你不信摸摸,这小手、小脚、小脸儿都暖和和的。” 说着,一个孩子被塞到了四阿哥怀里。 好在这么些年,四阿哥也早被塞习惯了,打龙凤胎开始,到弘芝弘英,再到现在的弘吉弘宝,这个做额娘的,就爱往他怀里塞孩子,这么些年,从没改过。 四阿哥面不改色、熟练之极地抱好襁褓,对上一双好奇看着他的清亮黝黑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翘了翘:这小子,这眼睛长得好! 十三阿哥看着四哥真的伸手探了探包裹内孩子的温度,便是本来沉重的心情都不免浮上一丝笑意。伸头过去一看。 “呦,这眼睛,玉儿,长得和你像呀。” 玉儿得意道:“是呀,生了六个,终于有两个和我像的了。” 虽然,就眼睛像! 四阿哥低头看着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为着孩子不像她,抱怨了七八年,现在,终于不抱怨了。 抱着孩子,四阿哥转身进了铺子,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那个女人,居然还站在外面说话。 跟着四阿哥进了最里面一间明显不是对外开放的房间,玉儿惊讶了:“难不成,这个铺子,是你们的?” 十三阿哥笑道:“是四哥的铺子。” 玉儿一下笑眯了眼:“容容,自己去挑东西,喜欢的,咱都带走,反正是你四堂伯的铺子,不要钱。” 十三阿哥呛了一下,赶紧放下热腾腾的茶。 四阿哥瞟了玉儿一眼,回头对惠容道:“容容自己去外面看,还是四堂伯让他们把那些饰品拿进来你挑?” 惠容甜甜一笑:“四堂伯,容容自己去看,那样才有意思呢。” 四阿哥翘起嘴角:“好,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也别管多少,尽着喜欢就成,去吧。” 惠容笑应一声后出去选饰品去了。 玉儿看一眼四阿哥,嘻笑道:“我也要。” 四阿哥的冷脸也维持不住了,失笑道:“这得多厚的脸皮?” 玉儿不以为意:“我这是给你面子呢,别人送我,我还不希得要呢。” 四阿哥无奈:“何着,你占了我便宜,还是看得起我?” 玉儿点头:“那是!” 四阿哥算是知道了,弘芝弘英那拿人东西拿得理直气壮的脾性是遗传自谁了。不过,他却也知道,这女人,还真不是谁的东西都要的。 十三阿哥则在一边笑道:“嬷嬷怀里那一个,给我看看。” 玉儿笑着让嬷嬷把孩子递到十三阿哥手上,“你这是第二次见他们呢吧。” 十三阿哥点头,小心把孩子抱好:“满月酒时看了一眼,后来,就跟着皇阿玛出塞了……” 说到后一句,十三阿哥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郁,四阿哥抬头看了弟弟一眼。 玉儿转了转眼珠:“我送的生辰礼,可合你心意?” 十三阿哥精神一振,赞道:“你从哪儿寻摸来一管玉箫?可谓珍品,更可贵,音质纯净清透,听之忘俗。” 玉儿得意道:“是吧,是吧,嘿嘿。我让我的陪嫁下人去缅甸找的,嘻嘻,在那边,我还得了一个玉石矿呢。” 四阿哥皱眉:“你这也太任性了,就为着给自己找点儿玉料,差人去这老远?云南不就有,怎么专门着人去那儿?” 玉儿一皱鼻子:“云南的,一直在那儿呢,就先放着呗,反正想什么时候采,都行。缅甸的,不先采了,岂不便宜了别人,那可都是不可再生资源!” 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不可再生资源?” 玉儿叹口气,放下手里掌柜亲送来给她挑拣的饰品,喝一口茶,开始对睁着一双渴求知识眼睛的四阿哥解释名词。 四阿哥听完解释,忍不住摇头:“你这心思,有时,怎么这么幼稚?”一国国力之强盛,岂能只看某一方面? 玉儿哼一声,“我高兴。” 四阿哥气结。 算了,难道还能和这个女人讲治国之道? “今儿我看着皇阿玛精神不太好,你走时,他老人家如何?” 玉儿狡诘一笑:“有弘芝弘英缠着,皇上就是想心情不好,估计也没那时间。” 想着那兄弟俩混不吝的性子,四阿哥摇头,不过,能让皇阿玛心情好起来,就好! 玉儿看着四阿哥脸上不自禁露出的笑容,叹了口气,要说,皇帝这么多儿子,也就废太子和四阿哥跟皇帝最亲了吧。 四阿哥这样忧心皇帝的心情与精神,太子呢? 太子?太子在咸安宫正忙呢。 穿着常服的废太子坐在椅上,半眯着眼,“老八在联络群臣保他?” 地上一个跪着的着太监服的轻声回道:“是。” 废太子冷笑:“早年我就知道,老八不是个好东西,果然。只是,孤还是大意了,居然真被他算计了。”说到这儿,废太子神情有些沮丧。 现在,他被皇阿玛幽禁在这儿,虽锦衣华服,妻妾众多,却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废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老八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妄想皇太子位,不过一个贱妇所出的贱种,凭着做小伏低哄了一群人,还真当他自己是个人物儿了? 只是,便是要收拾老八,他至少要先出去! 皇阿玛,皇阿玛那天很伤心,废太子捂住眼睛往后一仰:皇阿玛,儿子怎么会谋害您?儿子那么敬爱您,儿子在您身边放人,那只是因为儿子害怕,害怕您的宠爱就这样被越来越多的兄弟们分薄,终至淡不可见。儿子只是想着如果您有什么事儿,儿子能早知道;儿子不像别的兄弟有额娘周旋,儿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恼,什么时候要行什么政,升谁,降谁,是为什么……儿子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儿,以防不测……只是,没想到因着儿子这点儿小心思在您身边安排了一个人,结果,却被老八利用了。 地上的太监一直跪着,一动未动。 废太子就这样仰头靠着,半晌冷声道:“老大不是找了喇嘛魇咒孤?你安排把这事儿透给老三知道吧,老三是个书生脾性,一定会告诉皇阿玛的,到时,孤应该就能出去了。只要孤出去了,自然有法子对付老八。” 地上的太监叩了个头,“奴才这就去安排。” 废太子轻哼了一声,地上的太监很快没了影子。 废太子放下捂着眼的手,那眼角,分明有着湿痕。 是怨?是爱?皇阿玛,儿子到底是该继续敬您,爱您,还是就这样一直怨您? 老三,一定会把老大做的事儿禀报给皇父的,当年荣妃的孩子,老三的哥哥可有一个是死在惠妃手里的,荣妃岂能不知道!可是,当时的荣妃,却无力替自己的儿子报仇,谁让当时明珠得宠呢,荣妃知道这事儿,老三,心里肯定也知道这事儿的。如今,能替自己早夭的兄长报仇,老三,怎会不动! 这样,孤就不用再装疯卖傻了吧…… 废太子苦笑,自己居然要用这般手段来得回自由吗? 屈辱啊! 老八,你等着,你把孤从高位拉下来,孤自也有法子让你万劫不复。您真当孤这几十年是白活的?孤有治一国之能力,还能治不了你?你不是想得众臣之心?好,孤一定全力助你,让你得到所有朝臣的拥护,呵呵,当你得到所有朝臣的拥护,你又当如何?你不是用了皇阿玛的忌惮之心才让孤被废的,你怎么转眼就忘了皇权的不可轻亵,居然想着以众臣之力迫皇阿玛立你为皇太子,你是昏了头了?利令智昏,哈哈,是吧,只能是这人缘由了。 老八,孤一定让你也尝尝打云端跌落的那种痛苦与失落,让你也被皇阿玛骂,被皇阿玛厌弃…… 305勇退 皇帝即使到了畅春园依然很忙,每日批复各地奏折,召见各部大臣官员,发布圣旨谕令…… 弘芝弘英大部分时间都跟在皇帝身边,便是皇帝和大臣商量国事,也并不遣他们下去,因为两个孩子并不像一般的六岁孩子那样坐不住或是吵闹,他们,从没打扰过皇帝的正事儿。 皇帝心情不好时,抬头看着一边儿两个或临帖,或看书,或睡觉,或玩儿玩具的孩子,低落的情绪总不免会振备一些,阴郁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在畅春园总共呆了二十几天,皇帝兴许是想通了,领着自己的宫妃,牵着弘芝弘英又回了紫禁城。 皇帝回京第二天,拿着证据的皇三子多罗贝勒胤祉跪在皇帝面前奏道:“皇阿玛,儿臣牧马厂的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自幼学习医术,在儿子手下听差当用。只是,前些日子,儿臣才知道,他居然还学会了咒人之术。大阿哥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这事儿,经常传巴汉格隆去他那儿与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往来。” 咒人之术?魇咒! 皇帝想到这两个字,心脏缩了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黑着脸紧盯着双膝跪地的三儿子大声喝问。 “大胆!胤祉,您今儿说的确有其事?你可知这事儿非同小可?” 三阿哥跪在地上叩头:“都是儿子的罪过,没有及早察觉自己的牧马厂有这般阴晦害人的东西,以至拖延至今,都怪儿子平日只顾埋头治学,疏忽了下面人的管理,才出了这样的罪人。儿子唯恐这几个妖人已行过魇咒的污浊恶毒事,知道这事儿后,就立马禀报给皇阿玛知晓。这是儿子发现事情始末后,着下边奴才略微追查后的详细记录,恭请皇阿玛御览。” 皇帝一把抓过李德全手里的折子,快速翻看,一边看一边气得身子发颤,怒气冲天。一时,乾清宫内落针可闻。 皇帝看完三儿子的奏折,啪一声扔到御案上,闭眼靠在椅背上深吸几口气平复胸中涌动的怒气,半晌,睁开眼,“来人,立时将喇嘛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巴汉格隆并直郡王府护卫色楞雅突等锁拿……”皇帝的声音略顿了顿,“……拿住一干人后,交侍郎满都、侍卫拉锡查审。” 很快有人奉命下去拿人,三阿哥跪在青石地砖上一直也没起身,待皇帝安排完后,又奏道:“都是儿子笨拙,以致府下人出了这等败类,儿臣请皇阿哥治儿子失察之罪。” 皇帝叹口气,轻轻挥手:“起来吧,这事儿,你何罪之有?那么多侍候的人,良莠不齐,总难免出几个坏德性的,与你何干?若非你早发现此事,不知道后果如何!” 魇咒!素来便是皇室的禁忌, 很快,事情查了出来:直郡王诅咒皇太子,令喇嘛们用术镇厌。 随着在宫内各处掘出镇厌物件十余处后,皇帝命将这十几件镇厌之物全交予和硕显亲王衍潢处置,谕令审明案件详情,彼时严拟具奏。 外城,正阳门大街一座高档酒楼,二楼,雅间内。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开着窗户正围桌饮酒。 十阿哥喝口酒后,又皱了皱眉。 九阿哥看见了,恼了:“怎么,爷的酒委屈你了?你这喝了几杯,喝一次,你这眉头就皱一次,你什么意思?” 十阿哥一斜眼,看着九阿哥道:“味儿不香。” 九阿哥啪一声,拍在桌上,不知是否拍得重了,痛得一吡牙,狠吸了几口气,恨声道:“你有好酒,怎不拿出来兄弟们尝尝,就知道躲在府里自己一个人儿吃独食。” 十阿哥夹起一料花生,塞到嘴里,嚼几下,“独食?明明是你自己听着是玉儿送的果酒,就不喝的,赖谁?”后来闻着香,后悔了吧,现在还记挂着呢吧?晚了!早喝光了! 九阿哥眉毛一竖,又想拍桌子,想了想,放下手去,哼一声:“德性,那小罐儿,才一斤,也太悭吝些了。“ 十阿哥不以为意:“物以稀为贵,那般好酒,你当是这酒楼是售的,但凡给几个小钱儿,就能得着呢。” 九阿哥咆哮:“几个小钱儿?老十,这是几个小钱儿能买着的吗?啊,除了御贡的,这可是最好的酒了,做哥哥的端上来给你吃,你,你别不识好歹!” 十阿哥睨一眼气得胀红了脸的九阿哥,“嗯,知道,知道!” 那轻描淡写的敷衍态度,让九阿哥看了更是气怒,又无力,干脆,转头不理他。 “八哥,大哥那儿能想着法子不?到底,他现在心也在咱这边不是?” 比起一个月前明显清减了的八阿哥放下筷子,轻叹道:“魇咒!这是皇家最忌讳的几件事儿之一。” 十四阿哥给八阿哥倒上酒:“八哥,咱家,忌讳的,还少了?若有法子,咱就救大哥一救,上回,他虽好心办了坏事,倒却也是真心向着咱们不是。” 八阿哥见三个弟弟的都看着他,忍不住苦笑:“这事儿发前,咱们要能得着点儿风声,倒还有时间布局,如今,这人证,物证,皇阿玛全拿着了,想要帮大哥脱出来,却是万难。” 九阿哥的眼里闪过一道暗沉的光:“八哥,移祸江东,成不?” “找谁?” 九阿哥阴笑道:“老十三!” “又是他?”十四阿哥瞪大眼:“九哥,九月,弟弟刚用过他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法子好用就成呗,还怕用得多了?再则,老四太谨慎,又一心跟着老二,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咱总不能说是告发的三哥干的吧,剩下能用,好用的,不就是老十三?” 十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可是,十三哥没缘没故的,总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吧。这找不出点儿深仇大恨,却也不成。” 九阿哥嘿嘿一笑:“我仿佛记得,老十三以前有个贴身侍候的,被老二狠狠一顿打,残了。这个,也算恨吧?” 八阿哥摇头:“不成,老十三绝对不成,在出塞时还是老二身边儿的铁杆儿,这一回京就结了仇了,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九阿哥一拍脑门儿:“忘了,上次那令是老十三的笔迹呢。十四弟,你小子,行!一箭,双雕。好!你打小儿这骑射功夫就好,这回,射得最精彩。” 十四阿哥一挥手:“别且,这次的事儿能成,可全赖坐镇的八哥计划周详,安排紧密,弟弟我不过是临场发挥,灵机一动罢了。” 十阿哥猛灌一杯酒,重新满上,端起杯子,冲十四一举:“十四弟,你小子,这脑子,比哥哥强,来,十哥敬你一杯。”说罢,一仰脖,喝了。 十四阿哥笑容灿烂陪了一杯,“那是十哥此次不曾随驾出行,若不然,必是比弟弟办得还妥当的。” 十阿哥一杯酒全喷了出去,笑道:“老十四,你小子,这嘴,说得跟真的似的,你十哥我的性子,你觉着,能行?” 八阿哥九阿哥都忍不住笑,老十你让他揍个人还成,让他用计……这屋里,谁都能弄出一个两个计,唯独他,从来只一计:以硬碰硬。 十四阿哥也讪讪一笑:“嘿嘿,十哥打小就不喜欢兵书战策,那只是你不喜欢不是,若不然,必是比弟弟厉害的。” 十阿哥一瞪眼:“小子,就会哄哥哥高兴,什么兵书,战策,喜欢不喜欢,你十哥我知道,我压根儿就不是那块儿读书的料。你也不用替你十哥我遮着掩着,照顾十哥的面子,反正这屋里就兄弟几个,我是个什么样儿的,两个哥哥还能不知道?不过,四十,冲你这体贴劲儿,十哥再和你喝一杯。” 兄弟俩一碰杯,又干了。 吃一阵儿,说一阵儿,倒有些热,十阿哥一张脸已是喝得红云密布。 起身推开窗户,探头往外一看,各个房顶上,皆一片银白,远处,那白更是连成了一片儿,无际无边一般。 十阿哥端着酒站在窗户边,扶着窗一摇一晃:“嗯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九阿哥支楞着耳朵听到了,喷笑出了声儿:“老十,你念什么酸词儿呢?刚还说自己不念书,这从哪儿听来这么一句?别说,还有点儿禅味儿。” 十阿哥带着八分醉意呵呵傻笑:“上次,嗯,听谁说的来着?我想想,嗯,惠容?弘普?还是,谁?” 九阿哥一听这俩名儿,脸色便有些悻悻,转回头,不理老十。 倒是一边的十四阿哥走过来:“怎么?那对儿龙凤胎那般年纪便颇有才华?” 十阿哥虚着一双醉眼,抬手搭在十四阿哥肩上:“嘿嘿,那俩小家伙,打小儿,喜欢看书,我估摸着呀,这几年,他们比我这个堂叔看的书多。” 十四阿哥不信:“十哥,不能吧,那俩才几岁?” 十阿哥掰着指头算,“四十年生的,你算算,这是七、八岁?” 十四阿哥挺直腰板儿给腿脚发软的十阿哥当靠背:“八岁,这也太小点儿,便是再怎么看,也没咱们看的多吧?咱可在上书房至少学了十年呢。” 十阿哥哼道:“咱学的,什么?人家,学的,什么?嘿嘿。《说文解字》,弘普那小子,哈哈,居然,上次,我去雅堂兄府里,看着他抱着厚厚一本儿《说文解字》看得津津有味儿,十四弟,你说,咱家,是不是又要出一个三哥那样的秀才了?”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屑道:“书生?不能!听说弘普看的书杂,尤其爱看一些神仙鬼怪的,三哥看的可全是诗书典藉。弘普哪儿比得上。” 十阿哥眼都快眯上了,十四阿哥把他扶到座位上放好,十阿哥靠在椅上还犟嘴:“弘普,还小,以后,指定比,三哥,厉害。” 九阿哥最见不得十阿哥把雅尔哈齐一家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过去也没有,哼道:“三岁看八岁,八岁看一生,他八岁就成天看闲书,还全是神啊,仙呀的,将来,指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准,就一门心思求仙问道去了。” 九阿哥说完,低头夹了口菜塞到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等着十阿哥发火,却半晌未见动静,回头一看,咦?这椅上的人呢? 扶着桌沿探头一看:哈,桌子下面呢。 九阿哥本也有几分酒意,看着十阿哥的狼狈模样,一时忍不住大笑:“八哥,老十,钻桌子底下去了,哈哈,桌布外面,就露着颗脑袋了。” 八阿哥正转头与坐到身边的十四阿哥商议如何捞大阿哥出来呢,听到老九的大笑,撩起桌布往下一看:这大脚,这脚都伸自己这头来了。 “赶紧的,叫侍候的人抬下去收拾收拾,这醉得……” 十四阿哥打开门,叫进十阿哥贴身侍候的人抬了呼呼大睡的十阿哥下去,又关上雅间的门儿。 十阿哥由着太监侍卫把自己抬到一张小床上放好,脱衣脱靴,净面擦手,脑里还回响着几个兄弟方才的说辞,何着,九月废太子的事儿,几个兄弟,都沾手了?唯独自己不知道! 太监们给十阿哥收拾妥当,留了一个贴身的在屋里守着,余者退了出去,以免惊扰了自家主子的好眠。 十阿哥翻了个身,闭着眼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就自己不知道!心里浮上一丝悲哀与失落,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单…… 再一想,不知道好。皇阿玛打畅春园回来还传了自己去训了一顿,让自己老实本份些呢,现在这样,满好,此次放心太子这般大事儿,自己也就跟着兄弟们一起在宫里隔离了几天,比起上次一个人关到宗人府的日子可强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皇阿玛对于自己的表现,仿佛也很满意。 宗人府! 十阿哥打了个哆嗦,那地儿,他可再不想去了。 春躁,夏热,秋凉,冬寒,关在一个屋子里,啥也没有,别说陪着爷们儿玩儿耍笑逗乐儿的娇妾美婢了,便是连口好茶好酒也难有;更别说那屋子里还一股子不知道存了多久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儿了。 他打落地,何时受过那种苦?! 若非弘芝弘英那俩小子隔三差五来看看他,给他带点儿玉儿亲做的点心吃食慰劳他馋受摧残折磨的五脏庙,陪着说笑,他觉着自己指定得被关傻了!就这样,他现在想起来还打心底里觉着悚呢。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思回头!嗯,玉儿说的没错,做人,有时,得懂进退,会看时势。自己是个什么材料儿,自己知道,那最高的那张椅子,他虽也想过,不过,比起二哥,四哥,八哥来,他还是差一些的,也就别再去想了。反正,依着额娘的位份与舅家雄厚的家势,他便是什么也不做,一个王位,也是肯定跑不了他的,他还指望什么呢? 再则,皇阿玛这才几个月功夫,头上却已能见着白发了,兄弟们闹腾,他伤心呀! 十阿哥把头埋在枕里,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呀,居然还是玉儿提醒,他才发现的。皇父不只是瘦了,头上长白发了。便是那神情,看着也没以前那般神采了;便是笑着,目中也总有一丝忧虑与悲伤。 十阿哥双拳握紧,枉为人子呀! 不能为年迈的君父分忧,反为他老人家添烦难,不当人子呀! 玉儿说,皇父快六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儿女,不能因为年轻,就放低标准要求自己,皇父年纪大了,侍候他老人家的日子,只会一日少似一日,却不会增加哪怕一刻…… 十阿哥翻身躺平,睁开眼,湿润的双眸无意识地看着屋角站着的李忠,脑子里则在想,这以后的日子,要不多进宫看看皇玛嬷,皇阿玛吧,玉儿说,哪怕是街上买个几文钱的玩意儿送上去呢,只要惦念着他们,老辈儿心就甜…… 306推举 雅尔哈齐的目光呆愣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连玉儿进了房,也未察觉。 “想什么呢?” 雅尔哈齐听着玉儿的说话声,回过神来,“什么?” 玉儿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卸发上的钗环,回头瞟了丈夫一眼,笑道:“你在发呆?还是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了?”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问这话,轻笑了笑,翻躺在炕上舒展开四肢狠狠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一阵哔哔剥剥暴响,最后,舒服发一声叹,摊成大字,不动了。 “我在想呀,做皇上的儿子真好!” 玉儿手未停,一边笑道:“皇上又给儿子们赏什么了?” 雅尔哈齐扯过一个小抱枕垫在颈下抬高头,看着已卸尽头饰的妻子道:“前两个月,把太子和老八各骂了一顿,这会儿,心疼了,这刚从南苑回来,就把废太子和老八叫了去看看这两个被他罚了的儿子好不好。” 玉儿问:“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吗?” 雅尔哈齐长长呼出一口气:“我估摸着皇上是前几天去南苑行围,触景生情吧,心里有些郁结,回来就召了两个儿子去看。呵呵,这般慈父,真羡慕呀。” 他阿玛要几时也这样……雅尔哈齐想了想,却打了个哆嗦……他阿玛要成了皇帝这样的慈父,那太阳,得打西边儿升东边儿落了吧! 玉儿放下一头青丝,一时如一匹黑缎子一般覆盖在背上,有烛光里映射着道道波纹。 “我觉着吧,皇上应该是年幼时太羡慕董鄂妃的那个儿子,所以,他做父亲后,就想给每个儿子自己所能付出的最大关爱;也因为他自己当年做儿子时被忽视被伤害过,就不想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被忽视、被伤害,这才加倍的对儿子们好。废太子时,骂八阿哥时出于激愤说的一些话,此时兴许会觉得说重了,就心疼了,就把儿子叫去见见,让他们知道,他这个父亲还是关心他们的,让儿子们不会产生父亲不关心他们的错觉。我觉着,皇上应该是这样的吧。” 雅尔哈齐扯扯嘴角:“打不舍得打,骂不舍得骂,打完了,骂完了,又觉得心疼,一帮堂兄弟没长歪也真不容易。” 玉儿坐在梳妆凳上,拿起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及地的乌发,不以为然道:“还没长歪?他自己不也说太子暴戾恣肆,奢侈无度,老八妄蓄大志,妄博虚名?这不都是宠出来的?还有大阿哥行魇咒之事,一般的人,有这样的胆子?这胆子哪来的?还是皇上宠出来的。” 雅尔哈齐望着房顶:“不管怎么的吧,做皇上的儿子,满好不是?” 玉儿哼道:“有时,惯子,也是杀子吧,好在,皇子们要什么有什么,要不,你说,他们是不是也会像那些个戏词里欺男霸女的恶霸似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不会!”。 看着妻子张嘴欲驳,又翘着嘴角道:“用你的话说,欺男霸女,太没技术含量,依他们的性子,哪会做这样的事儿。他们要什么,会动脑子、找法子、使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也不会做出这般不经掩饰又引人垢病的事儿来,跌份儿!” 玉儿气结:“还不都一样?”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当然不一样啦,好比当初,我看中你,我没直接把你抢回来洞房吧,我想方设法让你的家人们认为把你嫁我是最好的选择,又找着皇上磨着他把你指给我,最后,你自己也愿意嫁我,我就得偿所愿娶着你了。你说,这样的两种方法,是一样的?不一样吧,嘿嘿。” 玉儿白了那个得意的男人一眼:“懒得理你。” 雅尔哈齐笑着看一眼妻子,得意地摇晃几下光着的大脚丫子,哼起了小曲儿。 想起今儿听到的消息,玉儿问:“大阿哥被革爵了?” 雅尔哈齐点头:“魇咒太子,指使杀人,加之惠妃指称大堂兄不孝,皇上说其行事比废皇太子更甚,更不忍目睹,断不可以轻纵,革了王爵,幽禁于其府内他。大堂兄手里领的上三旗分给他的佐领,全被皇上收了回去分给了老十四,而他领的镶蓝旗所分佐领则全给了弘玉。包衣佐领及浑托和人口均分,以一半给与老十四,一半给与弘玉。” 玉儿叹息:“啥也没剩下了。”想了想:“不过,为什么惠妃娘娘会奏称大阿哥不孝?一个母亲,跟皇帝说儿子不孝,别说在宫里,便是在民间好些过得艰难的母亲,也不会告儿子不孝的,毕竟,这不孝是大罪呀,况且惠妃地位在那儿,自不会被大阿哥牵累,何须做此一举?总觉着这不像惠妃会干出来的事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雅尔哈齐想了想:“皇上生的儿子,老大革了,老二废了,现在,老三排最前头了,偏这个老三是让她儿子被革了爵还被幽禁的罪魁祸首,惠妃能甘心?三堂兄还是有能力的,在读书人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储君之位,说不准就落在他头上呢?惠妃许是想留待有用之身以策长远也不一定。” 玉儿想了想:“她会怎么做?” 雅尔哈齐道:“在她来看,最好,老八能坐上去,毕竟,老八是她养大的,和她感情一直很好,老八上去自是最好的结果。再则,即便老八上不去,也万不能让老三上去。” 玉儿笑道:“可是,现在八阿哥也没爵了呀。” 雅尔哈齐哼一声:“虽同是革了爵,可老八和老大的情况不一样。老八比老大聪明,他平日打杀的,不过是些府里的奴才,在朝堂上,除了当年雍泰的事儿,也没犯什么别的事儿。再则,便是雍泰,老八不也找了个罪名儿安上去后才打死的,哪像老大,魇咒之事抓了明证,杀人之事也有明证,便是想脱罪也是不能。而且,老八现在在众臣心里可没大错,便是皇上说他心性柔j与妄蓄大志的事儿,在众臣心里,也不是什么事儿。至于收揽人心,那些朝臣们还巴不得呢。” “也就是说,惠妃娘娘看好八阿哥,要帮他争太子位?” 雅尔哈齐眯着眼道:“惠妃,必有所图。” 四阿哥府内,邬先生正在给四阿哥分析皇帝的心思。 “……皇上召见废太子与八爷,是直郡王魇咒太子事发后,四爷,皇上疼儿子肯定是疼的,只是,他不只是父亲,他还是皇上,这才几个月时间,就连连折进去三个儿子……皇家的家事,那也是国事,全天下人都看着皇家呢。” 邬先生看着四阿哥,心道,一个明君,却不会教子,这还是明君吗?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不让天下人看笑话,他自然得有所作为才是。 一边坐着的十三阿哥见四哥未出声,笑道:“还得多谢邬先生,若不然,我又被八哥他们算计了。” 邬先生摇头道:“邬某不敢领功,不过是根据得着的线报分析出的结果罢了,要谢,十三爷您得谢谢弘普阿哥。” 十三阿哥惊讶道:“弘普?这是怎么一说?” 邬先生拈着胡须笑道:“八爷他们布下局想让显亲王爷听到您与那几个魇咒太子的喇嘛有联系,这事儿,全被酒楼另一个雅间的人听着了,这人呢,是弘普阿哥的人,弘普阿哥知道了,不就告诉了四爷,这样,邬某才能想出法子把见喇嘛的您捞出来不是。” 十三阿哥无奈:“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布兰通喇嘛是八哥他们找来的呢,差点儿着了道。” 邬先生笑道:“十三爷吉人自有天助,这不,这样隐密的安排,也没能构陷到你不是。” 四阿哥哼道:“老八约了显亲王叔喝茶,为的,就是听到你们的谈话,叫你素日说话谨慎一些,你不听,此次差点儿就当了替罪羊。” 十三阿哥求饶道:“四哥,弟弟我知道了,以后会谨慎的。” 邬先生看着十三阿哥道:“此次确实很险,若 清心游第9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八爷他们自恃是在自家酒楼,熟悉环境,开了窗,让弘普阿哥那听力异于常人的下人听了个全,知道了八爷的安排,告诉了四爷,咱们才找出了应对的法子,若不然,现在被禁的,就是十三爷您了。四爷说得没错,您以后,还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十三阿哥赶紧点头:“是,是,小心,谨慎。”又道:“四哥,弘普帮了我,我是不是该谢谢雅堂兄?” 四阿哥道:“自是该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等有机会了再说吧。” 要谢的,何止这一件呢,且等什么时候有机会聚在一起,让老十三敬雅尔哈齐一杯吧。弘普?那小子,给他多找几本儿书就得了。 十一月,皇帝召了李光地谈话后,发下谕令,让满朝满汉大臣详议,于除大阿哥外诸阿哥中举奏一人为皇太子。谕令一下,无异于掀起轩然大波,朝堂一时纷纷扰扰,乱成一团,百官你问我,我问你,找这个问,找那个探听,都想知道皇帝心中圣意谁属,一时,那些亲近皇帝的人忙得不可开交。 当天晚上,九阿哥在八阿哥府里兴奋地坐也坐不住,满屋子转:“八哥,八哥,好了,好了,这一下,你这太子位十拿九稳了。” 八阿哥坐在书桌后,脸上却未见喜色,“老九,你知道皇阿玛找李光地说什么了吗?” 九阿哥此时哪有心情听那些,一挥手,斩钉截铁道:“谁管他呢,八哥,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坐上皇太子位,其它的,以后再说。” 八阿哥摇头:“九弟,你错了,皇阿玛是让李光地告诉众臣圣意仍属二哥。” 九阿哥顿住脚,不敢置信地看着八阿哥:“什么?” 八阿哥叹口气:“你没听皇阿玛说,二哥以前犯的错都是因为患了狂疾,而狂疾的由来,自是大哥的魇咒之术,如今,魇咒已破,二哥恢复常性,皇阿玛说仍可欺待。而他找李光地去说的,便也是类的话,话里要复立二哥的意思,就差明说出来了。” 九阿哥气极败坏,吼道:“老二,凭什么又是他?他这刚废了,又立,皇阿玛这是出尔反尔。” 八阿哥吸口气:“皇阿玛自不想担出尔反尔这个名声,召见过二哥多次后,与臣下的言谈中不时流露出欲复重立之意。这样过了数十日,之后,他老人家估摸着满朝文武皆了然其心,这才说让众臣推举,而他只是跟李光地授意而已,让李光地说予众臣知道,之后满朝大臣都推举二哥,彼时,皇阿玛随水推舟应下众臣之请,既如了意,又得了个善纳谏的美名,应了‘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之言。” 九阿哥又在屋里绕开了,只是,这一次,是气得。转了半天,胀红着脸狠狠道:“不能让老二上去。他若上去了,指定得报复我们。” 八阿哥脸上带着郁色:“可是,皇阿玛圣心属他呀。” 九阿哥又绕了好半天,坐回椅子,一拍小几:“皇阿玛错就错在不该让众臣推举,八哥,你说,要是推举你的人,比推举老二的多,皇阿玛会怎么样?咱现在要紧的是,不能让李光地把话透出去,前些日子,皇阿玛自己不是把保奏老二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劳之辨革了职还逐回原藉了吗,嘿嘿,咱把这事儿和众臣说说,这样,保举老二的,指定少。到时,众人推举了你,皇阿玛若要名声,他就得顺着众臣的意立你做储君,谁让他这次说得这般清楚明确呢,嘿嘿。八哥,咱拼吧,成败,在此一举,面成事儿的可能至少占七成,败则只占三成,成远大于败呀。” 八阿哥看着胀红了脸,紧咬着牙期盼的看着他的九阿哥,兴许是被弟弟的血气所激,八阿哥深吸口气,一拍桌:“好,咱们总得再搏一搏,不能听天由命。” 下定了决心,八阿哥很快使人在李光地耳边说皇上说过的话,做臣下的,应该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唯独不能挂在嘴上轻泄于旁人,于是,深觉有理的李光地楞是没把皇帝的心意说给别人听。之后,九阿哥开始大肆活动,拉选票,而好些大臣也确实意属八阿哥,加之佟国维居中推波助澜,太子隐于幕后加油,于是,最后的结果,推出的皇太子人选,便成了八阿哥。 皇帝看着手中的名字,一张脸布满煞气。 “甲丙,老九和佟国维达成协议了?” “是,九阿哥找过佟国舅。” 皇帝的牙咬得叽咕叽咕直响,这个孽子! 正在此时,李德全从外面走进来,“皇上,八阿哥在外候见。” 皇帝的目光如利箭一般落在李德全身上,“老八?他在外面?他怎么来了?” 李德全被皇帝的目光扎得打了个哆嗦,没敢再吭声,垂头静立。 皇帝想了想,冷笑出了声,不用说,自是为着推举结果来的。 “宣他进来。” 八阿哥得宣后,进了乾清宫,微抬头看到坐在御桌后的皇帝,急走几步跪在御桌前。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皇帝坐在椅上,目光莫测,看着跪在下面的八阿哥。 “老八,你求见朕有什么事儿?” 307罪藉 八阿哥微抬了抬头,却未敢逾矩与皇帝对视。 “儿臣请皇阿玛训示,儿子以后当如何行事?” 皇帝的眸中幽深一片,老八的请示是真心?是卖好?是示威?是逼迫? “老八,你想说什么?” 八阿哥恭敬道:“儿子听得消息,众臣推举了儿子,儿子骤听此事,心情一时茫然无措,是亦喜、亦忧、亦恐。儿子能得百官推荐,表明儿子平日禀持皇阿玛的教诲行事无差,不曾恶了百官,众臣推举儿臣,让儿子知道了儿子在百官心里必是一个优秀的皇子,儿子高兴,儿子没有辜负皇阿玛多年教导,为皇阿玛争了光。 只是,儿子知道,皇阿玛圣意其实心属二哥,儿子心里也敬重二哥,原希望众臣荐的是二哥的。可如今却闹得这般情状,儿子惊惶万分,不知以后当如何行事。儿子若还如以前一般,是否众臣心念不绝?若要众臣不再起今日这般念头,儿臣就须得恶了众臣方好,可这又与皇阿玛打小对儿子的教导相悖。 皇阿玛以前说过,咱爱新觉罗家要坐稳这江山,就须得收揽天下汉人士子与满朝文武大臣的心,得汉人士子与满朝文琥之心者,就能坐稳这天下,否则,便要如前明的皇帝一般,失了帝位,丢了天下,什么权势富贵、祖宗家业、家族兴盛都必然成为镜中花,水中月,虚幻没有根基。 儿子是皇阿玛的儿子,皇阿玛养育了儿臣,教导了儿臣,儿臣愿为大清的江山尽一分心力。这些年,儿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儿子便是再好的脾性,也不可能从不与人发火,只是,每次儿子快忍不住要发火时,儿子就想起皇阿玛曾经的教导:当忍则须忍。为了大清的江山,当年皇阿玛以稚龄登位,为鳌拜所协迫时,便是忍了一时屈辱,才能最后诛杀了逆臣的,因为一直牢牢记着皇阿玛的教诲,并在每日的晨起时反复吟咏,儿子才有了如今的一切,儿子的一切是皇阿玛给的,皇阿玛是亘古帝皇中未有之慈父,平日关心儿子们的衣食住行,时时担心儿子们是否会过得不好,便是连儿子们的心情,也时时顾及到,皇阿玛如此父爱,如山高,比壑深,儿臣只恨不能以身相报。 可如今,百官们未能体会圣意,偏推举了儿子,违逆了皇父心意,儿子,儿子惶恐无以名状,行动没了主张,不知当一如从前任劳任怨办差,动心忍性增益自身之不能,尽力维护众臣对我爱新觉罗家地位的尊崇,还是该当违背皇阿玛当年让儿子们行事始终如一之教导,变得暴戾恣肆以远众臣为好。儿子请皇阿玛训示。” 八阿哥不曾打一个结,一口气说完后,以头触地,恭敬地等待皇帝指示。 皇帝看着趴伏在地的儿子,心里酸甜苦辣全涌了上来,深深吸了口气,按下心中所有因父子情感而产生的波澜,让帝王的理智占满整个身心…… 皇帝右手搭在御桌上,挺直了腰,沉声道:“老八,你还记得朕是你的皇你,是生你育你养你教你的皇父,朕很高兴。朕对所有儿女付出的淳淳父爱,没有白费,你能想着遵从皇父的意志,一切听从朕的决断,朕,很欣慰。朕能从你的话里,听出你敬爱朕的真心……” 真心是有,只是,却并非只有真心。老八,你的话里,有你的野心,你的威逼,你的得意,你的有恃无恐。你用朕的话来逼迫朕,让朕不能食言,只是,老八,你不知道,帝王,从来不应该只是君子,一个合格的,有益于国的明君,更不会迂腐得为言所困。帝王只做于国于家于己有益之事,而不会管这些事是否有悖于某些约定俗成的准则与教条。 皇帝,是制定规则的人,而不是被规则捆缚的人,帝王,站在所有人的头顶,国之巅峰,手持大义之名份,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一个强势英明的帝王,不会屈从于压力与逼迫,当他认为自己所坚持的是正确的决定时,他无畏亦无惧。 老八,你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因为你被自己、被百官、被四书五经捆缚住了手脚。一个帝王,一个于国于家有益的帝王,不应被朝臣奴才们摆布。你爱名,名声就会捆缚你;你爱色,美人会让你迷乱;你爱财,钱财会晃花你的眼;你现在爱权势,因此,你利令智昏,联合百官用朕自己的话逼迫于朕。老八,你皇父是一个墨守陈规的皇帝吗? 老八,如果你皇父是一个会被百官左右的帝王,当年怎会有撤三藩,平台湾,征噶尔丹之壮举?你皇父如果不敢乾纲独断,以一身担天下,大清,哪有如今这般强盛?皇权,又怎会全集于你皇父之手?如果你皇父的手段哪怕软弱一次,如今这天下,做主的,还不知是谁…… 老八,这些为君之道,皇父不会教导你,朕已经把你教得太聪明了,聪明得联合外人来逼迫你年近花甲的老父,违逆他的心意,窥伺大宝,欲夺取他至高无上的权力,老八,你这真的是一个孝子之当为? 八阿哥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半晌未曾言语,皇父是个宠爱儿子的好父亲,如今,他是在思虑什么?是准备覆行诺言立己为储,还是在想那住在咸安宫里已废的唯一嫡子?或是已夺爵幽禁的大哥? 皇帝注视着八阿哥头顶的目光平静无波,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有帝王的无情与冷酷。 “……老八,朕当年说过,你要在宫里,在朝堂立足,唯有借势,这一切,只因为你母家微贱,系辛者库罪人之后,你是所有皇子中位最卑之人。朕当年因爱你聪慧体会了朕之深意,甚晓世故,又从小养成了亲切随和的待人之风,朕看到了你的努力,因此,早早封了你为多罗贝勒,并晋了你生母为妃,即使那是位份最低的妃,这一切,全是朕为着奖赏你的识时务,通人情,知世故,练达勤慎。 只是,老八,你忘了?何谓良? 恭敬寡言曰良,孝悌成性曰良,小心敬畏曰良。良是用在身份微贱的低等嫔御的字。这些,你读书多年,不曾想过吗? 老八,若朕应百官之请立你为储君,那么,当你登基为帝,你让那么多出身优于你的兄弟们以后如何自处?你让宫里位在你生母之上的母妃们以后如何自处?你想让天下臣民以为罪藉之后也可为帝?那么,彼时,天下人谁还惧悚王法? 罪藉之后可为帝,那罪藉之后自也可为吏、做官、为大臣。罪藉之后与良善之后无差别对待,彼时,作恶之人,自不会再因后辈而心生顾虑,是否会恶念丛生,行事更肆无忌惮?彼时,天下,是否会礼制崩坏,再无秩序尊卑良贱可言?彼时,我爱新觉罗家还有何尊贵处?你让朕百年后见着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又当如何自处?你若为帝,以你的出身,你以后如何弹压众臣?一句罪藉之后,兴许就能成为你皇位倾覆的引子,彼时,朕这一脉,是否又再回复你皇玛法当年为君时的孱弱与无奈? 你皇玛法当年之策明明英明睿智无比,薨逝前却被众臣所逼下了罪已昭,承认自己治国有误。老八,这是何等的屈辱?皇帝由着众臣凌压威逼,朝政由着宗室权臣把持,彼时,朕的后人便是想要收纳一个心喜的女子,也不能自主,坐在帝位之上,最终却只是一个傀儡。老八,朕能让朕的后世子孙落得如此地步? 老八,你说,八王议政,届时会不会死灰复燃?朕努力几十年才架空了宗室王爷们的一切实权,你一坐上帝位,就要让朕几十年的辛劳付之东流? 老八,你有才华,朕知道,只是,你的出生,便早已断绝了你的帝王之路,这世上,位最卑之人为谁?罪藉!老八,你是想让朕传给后代的天下翻覆,倾塌? 这些年,朕知道朝中有人称你为‘八贤王’,朕也默许不曾追究,为何?朕以为,你如你裕亲王叔一般打小便立志‘愿为贤王’,朕由着你与王弟亲近,为的,便是让你学他的敬慎、勤勉、自律,学他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学他安时守份,不做妄想,不务矜夸,朕一直希望你学会他的一切,与下一任继位者再相扶持,把大清江山的盛世繁华再延续下去。朕已为你想到了最妥当的安排,你则只须按照朕安排的路去走,你的一生,便可发挥你的才华,名垂青史,又可安享富贵尊荣,老八,这是朕做为一个父亲,也是做为一个皇帝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你可知道?” 八阿哥趴在那儿一动未动,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也无人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 冷酷的帝王声音如金石,一字一句清晰判决,“老八,朕的儿子,谁都能为帝,哪怕汉女所出之子,唯独你不可以!你若为帝,则乾坤乱,你若为帝,礼制必坏,其时,良善之人必苦,j恶之人行事再无顾忌。其时,不知怎样一个乱字了得。 你既问朕以后当如何行事,那么,朕告诉你:你今日想得太多了,以后,但如从前一般行事既可,无须顾虑,更不须惧悚。朕为父,子不负朕,朕必护子。你,可记住了?” 八阿哥的声音从御桌下轻飘飘传来:“儿子谨遵皇父圣训。” 皇帝闭上眼:“跪安吧。” “嗻!” 看着神思恍惚的儿子脚步虚浮地走出乾清宫,皇帝的目中,冷酷渐退,复杂的情绪慢慢占据双眸:老八,希望打此后,你能明白,帝王的威严不容轻亵,帝王的决断更不会轻易更改,臣子不应比帝王更得人心,那是乱之开始;以众臣之力挟迫帝王的蠢事,希望你不会再干,若不然,朕薨逝后,你会逼得新君不得不放逐你,架空你,贬斥你。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这番道理,若不然,朕便是告诉了你,你也会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拼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而那种兄弟相煎之事,并不是朕想看到的…… “李德全,把起居注官叫过来,起居录也带过来。” “嗻!” 皇帝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起居注官,自顾翻看着起居注,末了,冷声道:“朕今天只说了一句话:八阿哥思虑过多,以后但如从前一般行事即可。” 听完了父子所有对话的起居注官头上的冷汗摔在青石砖上,啪地一起轻响,浑身哆嗦,“是,八阿哥进来后,臣只听到皇上说了一句话。”皇上说了一句话,八阿哥自也只说了一句,若不然,岂非显得皇帝心里有愧。 皇帝抽出两张写满字迹的纸,“拿火来。” 李德全很快送上烛火,皇帝点燃了那详记帝言的萱纸,看着它在盘中化为灰烬,目中的冷意渐消,“你修饰一下,把那句话记上去,下去吧。” “嗻!” 皇帝闭上眼:“李德全,朕今日和老八说的话,一句也不准流出去。” 李德全轻声道:“奴才会办妥当。”乾清宫今儿有三个小太监,一个起居注官,一个皇帝,一个八阿哥,加上自己,如今,起居注官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自不敢漏出一句去,否则便是杀身之祸,三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是梁九功的弟子,一个是自己的弟子,唯可虑者,是最后一个,且先关起来,查完他所有的底细,若无牵扯,还能留他一命,若有一点不清白处,唯有一个死字…… 308带歪 八阿哥回府的路上还习惯性地对给他请安的人露出一个和沐如春风的笑容,只是,刚踏进他自己的府坻,便软倒在地,吓得府里所有人一团惊乱,好在,郭络罗氏素来是个强势的内当家,混乱很快被止住。 看着被安置在炕上收拾妥当后仍紧闭双眼的八阿哥,郭络罗氏叫来侍候的人问是怎么回事,八阿哥的贴身太监跪在地上哆嗦:“爷进了乾清宫,好一会儿才出来,出来时,还如平日一般,谁知道一回府就晕倒了。” 郭络罗氏审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心烦地把人赶了出去。一回头,却对上八阿哥黯淡无一丝光采的双眸。 郭络罗氏惊喜道:“爷,您醒了?” 八阿哥点头:“明月,我没事儿,你勿需担心,只是一时累了,头晕了一下罢了。不用请太医了,我歇歇就好。” 郭络罗氏皱眉道:“爷,您真的没事儿吗?” 八阿哥牵出一个和暖的笑:“明月,我自己的身子骨儿,自己知道,你放心吧,府内事儿多,你忙去吧,让我一个人躺会儿。” 郭络罗氏想再问,八阿哥却已闭上了眼,郭络罗氏无奈,只能起身吩咐侍候的人几句,走了出去。 八阿哥听着妻子的脚步声走远,终至消失,睁开一双晦暗的双眼。 罪藉之后?! 皇阿玛,你好狠! 八阿哥的脑子里充斥着皇帝在乾清宫的一字一句,却理不出一个头绪,唯有“罪藉之后”几个字,反覆地滚来滚去,辗压着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得,让他的天地瞬时变成一片荒芜。曾经的雄心壮志,昨日的种种谋算,在这四个字面前,全成了笑话;这四个字,用讥嘲的目光看着他,看着他徒自挣扎多年,看着他所有的努力全化作白费,看着他的希望成空,梦想化影,壮志成灰。 有生以来,八阿哥的目光第一次呈现出呆滞的怔愣,皇父的话化为刀刃,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割得他鲜血淋漓,痛彻心肺。皇父的声音冷硬如金石,无情地剥开他身上所有华美的伪饰,蹂躏着他的骄傲,践踏着他的尊严,□着他的心志…… 原来,自己的路,皇父早已安排好了吗?原来,自己是所有兄弟里,地位最不堪的那一个吗?原来,自己费了无数心思把太子拉下来,只是为他人做嫁人吗? 知道自己不能为帝,明月会如何?九弟会如何?十弟,十四弟会如何?那些往日谄媚的大臣们会如何?他们每个人都是希望他能登基为帝的。如今,皇父却说,无论哪一个儿子皆可为帝,唯独他老八不可以。 八阿哥茫然地想,这是皇父临时应对众臣推举而找出的推脱之辞,还是真的是他长久以来就是这样想的? 他胤禩十八岁封贝勒,是皇父看他有才,办事也妥当,人情亦练达,因此肯定他的能力,赐下爵位。可这能力被肯定、被承认,却是建立在为贤王之上的。 贤王?自己只能做一个贤王,不能做帝君? 贤王?贤王?自己为贤王,辅佐谁?废太子二哥? 八阿哥只觉全身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斗志,全化作烟云消散在屋里的虚空之中,他疲倦地闭上眼,努力操劳这么多年,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皇帝就众臣推举结果一事,着李德全、梁九功传谕众臣:朕当日曾言,举太子之事,若议时互相瞻顾、别有探听、俱属不可,今以佟国维、马齐为首之重臣,私相计议,与诸人暗通消息,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此一议实为渎奏,不可以之为凭。况八阿哥未尝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诸大臣回奏曰:立太子之事甚大,本非臣等所能定。诸皇子天姿,俱聪明过人,臣等在外廷不能悉知,臣等所仰赖者,惟我皇上。皇上如何指授,臣等无不一意遵行。 李德全又传谕大学士李光地曰:前召尔入内,曾有陈奏,今日何无一言。 李光地跪回奏曰:前皇上问臣,废皇太子病如何医治方可痊好,臣曾奏言,徐徐调治,天下之福。臣未尝以此告诸臣。 梁九功,李德全又传谕众臣:尔等且退,可再熟思之,明日早来。 以后的日子,皇帝频繁召见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领侍卫内大臣、都统护军统领、满大学士尚书等人,言道:“近日,朕梦中常见太皇太后,颜色殊不乐,但隔远默坐,与平时不同。皇后亦以皇太子被冤见梦。且当日回京途中,执皇太子之日,天色忽昏……” 如此几日,满朝之人,还有谁不知皇帝心意,自是见风使舵,随皇帝心意而定。 这日,雅尔哈齐下朝回家,坐下喝了没几口茶,便张口大笑,玉儿见丈夫笑得高兴,忍不住好奇,“你乐什么?” 雅尔哈齐笑了半晌,方道:“四堂兄、四堂兄那人,真是严肃认真得可爱。” 玉儿一听可爱一词,忍不住来了兴趣:“四阿哥做了什么事儿。” 雅尔哈齐想起今儿见着的事,又笑了好一会儿,看着妻子等得有些不乐意了,方道:“四兄幼年,嗯,十几年前吧,那时四兄不是长年跟着皇上吗?你知道,除皇太子外,只有他是皇上启蒙,平日又跟着皇上在一起的时间最多的,皇上自是很清楚他的性子的。我估摸着,除了太子,四兄的性子是皇上最清楚的了,毕竟是自幼龄开始就常年带在身边的嘛。 那年,皇上训四兄‘喜怒不定’,就这一句话,他居然记到现在,今儿还一本正经跪奏,请皇上将此四字恩免记载。哈哈,实属可乐,呵呵,四兄说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居心行事大概已定,已改好了。哈哈,玉儿,你说,四兄这人,这人,为着这么四个字,居然一本正经跪请,劳得李德全梁九功多次转奏,便连好些大臣都听闻了。你说,才多大的事儿呀,却闹出这般动静。这人刻板得,弄成这样,你说可乐不可乐?” 玉儿抿嘴笑,笑了半晌,又觉疑惑:“四兄这人,从不做无意义的多余事,他此举,应有他意吧?”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这话,也不笑了,放下茶盏,若有所思,过了足有三刻钟,他方一拍膝头,赞道:“妙呀,四兄这人,有大智慧!” 玉儿说了一句后,便自做自事儿,未再多想,此时听着丈夫夸赞,问道:“想出什么来了?” 雅尔哈齐目露赞赏之色:“四兄,有大智慧!这些日子,为着推举太子之事,百官串连,结果举出一个八阿哥,却不合皇上的心,于是皇上又反复让大臣们思量,最后,又多方明示暗示废太子昔日之错,疑为鬼物所凭,又恰逢大堂兄魇咒之事发,乘此疑团,遂认为废太子一切之错皆因其被厌胜,非本身之罪;后又言太皇太后与元后入梦;又道太子旧习已改,最后,虽达了自己欲复立废太子的目的,只是,金口玉言之威权,却不免招致疑窦,此时,四兄为四字求恩,正表达出四兄对皇权的敬畏与对皇父的敬重。玉儿,你说,在此关头,四兄此举,有几益?” 玉儿想了想:“一,从侧面敲打近日显出浮躁的百官,提醒众臣应对皇权存恭谨敬畏之心;二,为皇上重塑金口玉言之权威;三,为皇子做出表率,孝父顺父敬父尊父,一切以皇父之意为行事标准;四,为自己在皇上心里争一个位置,让皇帝意识到,这个儿子贴心、孝顺、顾全大局又能力非凡,且行事从不如八阿哥一般轻浮张扬……兴许还有别的益处,我却是暂时想不到了,总之,四堂兄这一举措,百利而无一害。” 雅尔哈齐笑赞:“可不就是,四兄此举,比老八费尽心思的谋划,可高明了不只一点半点。毕竟,国之传承,一切,全看圣心,一切,唯有圣裁。” 玉儿放下手上的活计,叹道:“这才是孝道的最高境界吧,不动声色间,为皇父解了窘局,重塑了威权。四堂兄的政治手腕,心思行事,在这个时候,比八阿哥高明!嗯,也算拍了一记龙屁,拍得还很有水准,拍出了自己独有的风格。”说着自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最后一句话,也忍不住大笑了一阵,“平日,我只道他刻板,却原来,他也能这般圆滑,于不动声色间起风雷,震慑百官又不显丝毫逾矩,如今想来,他平日处理政事时,行事手段强硬不爱转弯抹角,亦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不屑使手段罢了,却并非是不知人情世故。皇上现在,大抵也觉四兄诚孝,将自己的话记得牢呢。” 玉儿想了想:“皇上肯定能看到四兄此举的益处吧,反正,这事儿,皇上高兴,四兄高兴,大家都高兴,满好。” 雅尔哈齐想了想,“不行,我得和孩子们都说说,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子风范,大家手段。前几日弘普还说什么老八能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忍人之所不能忍,是真英雄所为。这和四兄一比,显得太跌份儿,可不能让儿子们形成错误的观念,以后长歪了。爱新觉罗家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这高贵的头颅,还是不能低的。” 看着丈夫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玉儿想了想,阻止的话没说出口。算了,这不是现代的民主社会,讲的不是全民意志,这是君权神授的帝王时代,讲的是君权的神圣不可侵犯。 可惜了,八阿哥若是生活在几百年后,一定会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当上主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能顾及所有人的利益,这种政治才能,若在现代,会发出怎样璀灿的光华?到了现代,四阿哥强硬的作派肯定是敌不过八阿哥的,毕竟,八阿哥很会拉选票,和暖如春风的形象也适合几百年后的时代。 可惜,现在这个时代,皇帝要的是家天下,要的是皇权高度集中、高度统一。皇帝之言是谕令、是玉言、是圣旨,此朝既非宋时那般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宽容,也非明时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豪气与悲壮;这是一个皇权□达到顶峰的时代。 八阿哥,生错了时代。 康熙四十七年,整个官场闹得轰轰烈烈。从废太子,到推举太子,皇上闹完了百官们跟着闹,大家情绪尚未完全冷静,皇帝又病了。 十一月中旬时,皇帝病势已日渐加重了。皇帝许是在废太子立太子之事中,看尽了儿子们的心性,觉着四阿哥所行最合自己心意,认为他值得信任,也或者四阿哥是除太子外诸子中与他感情最深者,皇帝重病时,便召了四阿哥进宫。 四阿哥跪在皇帝榻前,看着皇父憔悴苍老的容颜,泪流满面。 皇帝虚弱地睁开眼:“痴儿,人之一生,谁不生病?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何故这般小儿女作态?平日常见你行事果断,更有雷厉风行之态,这而立之年都过了,都进入壮年了,怎么还哭得这般全无形象?你现今已是郡王之尊,当多在意自身形象才是。” 四阿哥泣道:“皇阿玛,玉儿常言,儿女即使到八十岁了,到了父母跟前,仍会如幼时一般孺慕,儿子现仅三十一,便有小儿女之态,也属正常,这天下,哪个做儿子的,见着父亲重病,还能顾忌形象。儿子见着阿玛这般病势,实是心痛,便是念了多少次佛,想了多少个忍,也于事无补,这眼泪,却是他自己跑出来的,非儿子之过。” 皇帝便是这般时候,也忍不住失笑,呛咳起来,四阿哥赶紧倾身扶起皇帝,轻拍其背,让老父顺过这口气来。 皇帝咳过之后,待气平顺,用虽显虚弱却带笑意的声音取笑道,“朕素来严肃刚强的四儿子,居然也有耍赖的时候,这明明是自己哭了,却道是眼泪的罪过,你呀,是和雅尔哈齐那一家子走得近了,不自觉间也染了他们一家子的痞气了。呵呵,居然说出这般不讲理的话来,实出于朕之意料之外。” 四阿哥搂着皇父瘦弱的身体,鼻间止不住地酸意全化作了泪,为了不让皇帝察觉,却转开头去任其无声落在衣间,努力轻笑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儿子虽自诣立身恃正,动心忍性,居然也被雅尔哈齐那个痞子带得歪了。” 四阿哥话音一落,却听殿外传来不依的声音:“怎么还成了弟弟我的错了?四兄,你这明明是自己立场不坚定嘛,却诿过于人,实与你平日行事不符。” 皇帝转头,看到四儿子红透了的脸,呵呵笑出了声,背后道人长短,却被捉个正着,对于这个行事方正的儿子,估计应是人生第一次吧。 皇帝虚弱地正笑,李德全领了雅尔哈齐并玉儿进来,叫起行礼的二人,笑道:“朕估摸着你们现在也该到了。” 四阿哥呆愣,何着,皇父故意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非常自觉主动地就跳了进去?皇阿玛这行为,是玉儿说的挖坑吧? 看一眼被李德全扶到迎枕上靠好,用看好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皇父,四阿哥心里悲叹:热衷于看儿子的笑话,拿儿子出糗逗乐,皇阿玛,您也被雅尔哈齐这一家子带歪了! 309探病 雅尔哈齐给皇帝请完安,斜睨一眼四阿哥,“四堂兄,你居然也背后道人长短,这可太稀奇了。” 四阿哥尴尬地清咳一声:“我这可说的都是实话,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总像个无赖似的。”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四兄?无赖?无赖能和我比?” 四阿哥唇角一翘:“是呀,无赖哪比得上你,你比无赖更无赖。” 雅尔哈齐大怒,皇帝大乐,玉儿失笑,李德全亦眯起了眼。 “四兄,你今儿得说清楚了,弟弟我怎么无赖了,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弟弟我跟你没完。” 四阿哥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抬眼看看满脸不服气的堂弟,轻咳道:“放开我,什么样子?” 雅尔哈齐哼道:“不行,你先说,不说,我就不放。” 四阿哥睨他一眼:“你自己说说,那大街上的无赖,他敢这般撕扯爷吗?可你就敢!你还当着皇阿玛的面儿威胁兄长,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比那街头的无赖更无赖。” 雅尔哈齐一时放手也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放手吧,不甘心,不放手吧,自己真成了无赖了? 皇帝看着这个平素在自己面前无法无天的侄儿吃瘪,一时心情极其舒畅,连日紧锁的眉头,也松了开来,笑呵呵看着那兄弟俩闹。 玉儿对于两个一把年纪还不忘耍宝的男人很无语,不过,既是彩衣娱亲,也就罢了,毕竟,连四阿哥这般严肃方正的人都放下形象不顾了,自家那个素来胡作非为的男人就更不用有什么顾忌了。 四阿哥见雅尔哈齐一时无辞以对,扯了扯自己胳膊:“还不放手?” 雅尔哈齐咬牙,放开手,却不忘威胁:“这个月的点心没了。” 四阿哥正正自己被扯歪的衣襟,瞟一眼没品的堂弟:“怎么就没了,还有半个月呢。” 雅尔哈齐吡着白森森的牙:“你弟弟我是无赖,无赖抢点儿点心吃,不是平常事?” 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咳了一声:“无赖也有兄弟不是,兄弟的点心,还是不会抢的,又不是恶霸。” 雅尔哈齐气结,这又升级成恶霸了? 皇帝看兄弟俩斗嘴看得很乐,不过,到底病了多日,身体虚弱,此时,却觉头晕目眩,便是连枕也靠不住了,不由自主往下滑去,唬得一直留意着他的两兄弟急忙抢上前去扶住。 皇帝躺在炕上,闭着眼,虚弱道:“无妨,让玉儿给朕诊诊。” 四阿哥一皱眉,不过到底让出了位置。 玉儿走过去,按着皇帝的脉搏,灵觉探了进去,过了半晌,放下皇帝的手。 “皇上,您这是劳心耗神过了,加之,加之大怒大悲大惊,情绪大起大落伤了五脏,先前一直硬撑着,这放松下来后,这病就全跑出来了。” 皇帝闭着眼苦笑:“到底上了年纪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 玉儿宽慰道:“皇上您素来也知道,这情绪大起大落对身体本就不好的,好在,您素来身体底子好,此次借机好好养养,便没有大碍的。” 皇帝觉得那一阵晕眩过了,睁开眼,笑道:“那你给朕开方子吧。” 玉儿还未应声,一边的四阿哥却轻声拦道:“皇阿玛,您是万乘之尊,怎能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开药就轻易地服药?她除了做点儿哄孩子的糖丸,这么些年,也没给别人诊过病,儿子可不放心您服她开的方子。” 玉儿一听这话,恼了,“四堂兄,我怎么就是丫头片子了,我孩子都六个了。” 四阿哥斜睨一眼:“孩子多就是长大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性子,还没以前四岁的时候稳重。” 玉儿气结,“四堂兄,你今儿是见着谁找谁的碴儿呢吧。” 四阿哥看也不看玉儿,目视屋角:“总之,皇阿玛的身子交给你,我不放心。” 玉儿还想再辩,四阿哥却不给她机会,转回目光,轻声对皇帝道:“皇阿玛,您这病了,外面的兄弟们个个都着急,依儿臣之见,您召兄弟们进来,让他们见见您,他们也放心,再则,兄弟们中间也有知药性的,您召太医会诊后开的方子,让兄弟们都仔细琢磨琢磨。兄弟们心系您的病情,让他们检视药材,推敲方子,也或者熬熬药,他们为您做点儿什么,心里也踏实,怎么着也比在外间慌乱无措,什么也做不了的好,您说是不是?” 玉儿哼道:“堂兄弟们有孝心,侄儿媳妇就没孝心了?皇上,您得给侄儿媳妇做主,四堂兄欺负我。” 皇帝躺在枕上,听着玉儿又是撒娇,又是告状的,可怜自己四儿子一片好心全付之东流。看一眼不吭声的四儿子,又看看满脸不乐意噘着嘴的玉儿,这丫头,这么些年,还是这般憨直的,没一点儿多余的心思。她是不是总忘了他皇帝的身份,只记得是她长辈?这么些年,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嘴上喊着皇上,皇太后,其实,在她心里,这也就是两个名字,两个尊崇的名字,如同常人说菩萨二字一般,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亲近。内里却无畏惧,无顾虑,仿佛自己与皇太后就是她心里的菩萨,心里只有慈悲慈爱…… 皇帝闭上眼,这孩子,让人心暖啊。 皇帝睁眼,看着玉儿:“你这傻孩子,你四堂兄是护着你呢。” 玉儿转了转眼珠子,“他是兄长,护着我,不是该的?”皇帝这毛病,不是很复杂啦,不过,四堂兄的好意,她也心领了。 看着玉儿得意的小模样,皇帝失笑,这般无私无虑地付出自己的关爱,又这般天经地义地享受着周遭亲人的维护,有这孩子的地方,让人不只心里,便是身上也觉暖洋洋的,连这素来只充斥着威权的乾清宫,似也笼罩在了脉脉温情之中。 皇帝只觉这孩子来了后,连自己这些日子日渐沉重的身子,似也轻松了几分。 “老四,既然你说兄弟们懂药性,那就叫他们来吧。” 四阿哥轻声道:“皇阿玛,三哥、五哥、八弟,他们素日都是知药性的,您看,叫他们来,可好?” 皇帝点头:“宣吧。” 李德全听着皇帝首肯?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9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肯,轻手轻脚退了下去找小太监去宣召几个阿哥。 玉儿先前拉着皇帝手的时候,已给他输了生气,此时,也不忧心,只坐在一边拉着皇帝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听着这一老一少说话,也不插话。不是他们不想说话,实在是皇帝在病中,他们不敢吵着他老人家,至于玉儿,那丫头,那声音儿听着,只让人觉着舒适,而不会心生一丝烦燥,没见皇帝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玉儿正跟皇帝说几个孩子的事儿呢:“……弘英后来听说萨娜订人家了,跑到那家人去看那个孩子,看完了,还威胁人家不许欺负他表姐,说本来是想等自己长大了娶表姐的,可惜表姐不愿意。弄得那老实孩子一张脸胀得通红,只一劲儿保证,不敢亏待萨娜,也不会让小妾害了继室,最后被弘英逼得无法,应承说只要萨娜三年内能为他家添丁,他便绝不纳妾,便连以前的通房,也送走。弘英这才满意了,走时,却又说以后会常去他家看看。” 皇帝好笑:“去年,弘英多大?只有五岁吧?” 玉儿笑道:“可不就是,圆圆滚滚的一个三寸丁小娃娃,一本正经地和人家商讨要办多少桌酒宴才好,听人家说四十桌还不满意,说还要加,后来听说别人家亲友就那么些人,他拍着小胸脯说,会带好些宗室去吃酒宴。” 皇帝笑得胸膛直振:“他这混不吝的性子,跟他阿玛倒像了个足,这娘家和夫家的亲戚,怎能混到一块儿?呵呵,倒难为那个娶你舅表外甥女的孩子了,你方才说,那孩子叫什么?” 玉儿咯儿咯儿地乐:“那孩子叫图尔炳阿,佟佳氏,满洲正白旗人,现在吏部做笔帖式,倒与我阿玛当年一般,阿玛当年办差,最初也是在吏部做笔贴式的。” 皇帝虚眯着眼:“嗯,你阿玛当年确实做了几年笔贴式,年轻时,做做这些琐碎的事儿,有益,能把浮躁的性子磨磨,日后处事才能稳重。” 玉儿嘻笑道:“萨娜也算否极泰来,这不,进门头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身子骨儿也都很好,喜得她婆婆直呼是沾了皇太后的福气,这盼了多少年,终于盼来了大孙子。这会儿正在家里絮叨着,寻摸好东西要谢太后这个月老呢。” 皇帝乐了:“你一会儿把这事儿跟皇太后说说,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玉儿脆声应了,看着皇帝精神有些乏,倾身给皇帝盖好被子,把皇帝的手塞进被窝的时候,又趁机渡了一股生气进去。 “皇上,您要是困了,就睡,四堂兄我们都守在这儿呢。” 皇帝闭上眼,笑道:“朕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着才能睡的。”话虽如此,病时,床前有人守候,心里却觉得极安稳,加上玉儿度的生气,皇帝很快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玉儿看着一边的李德全直抹眼睛,有些疑惑,李公公哭什么? 轻手轻脚走过去拉着李德全到了外面的殿堂,问道:“李公公,谁欺负你了不成?” 李德全一肚子心酸感动,被这一句话冲了个干净,抹干净眼泪,笑眯眯道:“夫人,奴才没被欺负。”他现在的位置,有几人敢欺负他?不怕他在皇上面前上眼药? 玉儿眨眨眼:“我看你哭得那样伤心……” 李德全笑道:“奴才看皇上睡得安稳,奴才这是高兴的。” 玉儿点头:“嗯,这样呀,皇上这些日子用脑过度,难以入睡也是难免,你以后只注意,让他老人家睡前半个时辰最好别太用脑,要是能听听音乐什么的就更好了,那个,会让他老人家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睡觉就能睡好了。” 李德全点头:“皇上平日经常难入睡。奴才也劝过他,可万岁爷习惯了处理大量的政事,要他什么也不做,他却是不习惯,也就召幸……” 李德全突然停住不说话了,这召幸嫔妃后皇帝睡得好的话怎么好和这位夫人说。 玉儿侧头疑惑地看着李德全,看他脸上浮上一丝不自在,想了想方才说的召幸二字,明白了,转了转眼珠,“李公公,我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你叫小太监给我撑伞呗。” 李德全看看殿门外纷纷扬扬飘落的大雪,“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310、赐字 玉儿也没进去和两个男人打招呼,只告诉李德全一会转告他们即可,就这样领了带进宫的两个嬷嬷去了慈宁宫。 留在乾清宫的两个男人听说她独自去了慈宁宫,也不担心。玉儿的身份儿,和整个后宫的人都没什么利害冲突,一般情况下,也没人会算计她。因着她的身份和性子,加上皇帝的宠爱,在整个皇宫,她倒是比皇帝的那些儿媳妇孙媳妇们更有人缘儿,混得如鱼得水一般。 等玉儿从慈宁宫带了皇太后身边的桂嬷嬷回到乾清宫时,乾清宫外间里,好些太医正与几个阿哥们围着一个方子答辩。 没错,是答辩。 皇子们问,太医们答,皇子们没听懂,继续问,太医们没法子,只能引经据典详细给皇子们解答,如此一来一往,便如大学里导师考问学生一般。 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了的太医正对着门口,此时见着玉儿,如见救星,几步跨到玉儿身前。 “夫人安好。” 玉儿看太医一把年纪,还给自己行礼,虽说自己身份在那儿,却也仍然不忍,示意身边的嬷嬷扶住太医。 “老太医不须多礼。” 老太医笑眯眯道:“夫人博览群册,于医药一道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当日为十八阿哥开的方子却是好方。” 玉儿边走道:“老太医谬赞,小女子不过是为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多读了几本医药书藉罢了,说到独到,却是谈不上的。至于十八阿哥当日用的那个方子,却是得自古册,小女子不敢居功。” 老太医跟着玉儿移动:“不知夫人从哪本典藉里找出来的?” 玉儿眨了眨眼睛:“那书却已没了一半,不过剩些残篇,唯独这个方子却是记得最全,其间论症,诊脉,释疑写得最全,因此,小女子才敢送到行宫。十八阿哥能痊愈,还是得力于诸位太医们妥善照料、就症用药之故,我在几百里之外的京城,却是没出上什么力的。” 见玉儿一推四五六,全不接碴儿,老太医无法,从一旁的一个太医手里拿过方子:“夫人请看此方可有不妥当处?” 玉儿知道这是为皇帝拟的方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反复想了想,点了点头,“太医们群策群力拟出的方子指定是好的,堂兄堂弟们本着一片孝心,多问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医两道白眉舒展,笑道:“是,夫人说得极是。” 玉儿把方子退回给老太医,点头道:“我这儿领了皇太后的令,要领桂嬷嬷去看看皇上,老太医请便。” 老太医欠了欠身,玉儿领着桂嬷嬷几人转身进了里间,往博物架另一边皇帝休息的地儿走去。 白眉老太医拿了方子与玉儿说话时,太医皇子们也都看到了,此时见老太医回转,便都看着他。 三阿哥问:“怎么,雅尔哈齐的媳妇也是懂医药的?” 白眉老太医道:“回三爷话,雅贝勒爷夫人把半个太医院的书都看过了,听院里小莫太医说,她是打小跟着莫老太医学过的,九月时,十八阿哥得的痄腮,便是夫人送来的方子治好的,其辩方之能,我等亦有不及。” 四阿哥一听这话,皱眉道:“她便是看了几本医书,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纸上谈兵罢了,怎能和诸位太医多年埋首医道相提并论。便是那个方子,我听雅尔哈齐说,也不过是她在一个残本里找着的,碰巧罢了。” 白眉老太医捏着白胡子道:“是,方才夫人也说了,碰巧那个残本里这个方子的事儿记得最全,这才敢寄到行宫,当日臣也在行宫,与几位同僚论证后都觉可用,就用了,却是药到病除的,是个良方!” 残本,便是残本也需有能力辩识呀。不过,四阿哥既如此说,白眉老太医认为自己也不必与他争论。 五阿哥温和道:“无论怎样,能把半个太医院的书都看了,也算本事。” 四阿哥摇头:“五弟只道全是她自己看呢?她借回去好些是给弘普看的。” 五阿哥惊讶:“弘普侄儿才多大?这白日在上书房没得一刻闲,这回了家,还得学医?” 四阿哥翘起唇角:“弘普说,为了家里人的健康,趁着现在年轻,多学点儿。” “年轻?”一屋子上了年纪的太医皆忍不住呵呵笑,便是一脸沉穆之色的八阿哥,也扯了扯嘴角。 三阿哥道:“他才八岁吧?居然用年轻来说自己?” 五阿哥笑着摆摆手:“那小子,别看和四哥一样一脸正经,其实最淘气不过,上回不愤弘蛭取笑了他爱洁,愣是把弘蛭的衣上染上墨,打赌让他穿三天,弘蛭输了赌,无法,一件儿沾着墨迹的衣裳,就这样在宫里宫外来来回回的被人看了三天的笑话儿。打那后,再不敢取笑他的。” 四阿哥翘着唇角:“现在还算好一些了,四岁以前,比现在还挑剔,若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便是碰了他的衣角,他都能去换身儿衣裳。” 五阿哥听了四阿哥这话,惊异道:“还有这事儿?” 四阿哥点头:“皇阿玛第四次南巡,那年我也随驾的,看着他吹毛求疵的挑剔,皇阿玛也不管管,只在旁边看热闹,他呢,衣食住行用的东西,稍有一点儿不洁,他都能去找皇阿玛告一状,把随驾的太监们折腾了个足。” 五阿哥笑道:“原来他这是天性,怪道呢,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爱洁的,便是那些个女人家,好些也比不得的。他现如今能成日和兄弟们在校场摸爬滚打,不是一身泥就是一身汗,倒也算是难得了。” 四阿哥一扬眉:“他再不改改那臭习性,雅尔哈齐就该上手了。” 几个兄弟想着雅尔哈齐那暴脾气与无赖性子,都忍不住笑,有个这样的爹,弘普堂侄儿也不容易。 说几句闲话,兄弟几个又头碰头商议药方,好半晌论定了,抓药的抓药,煎药的煎药,却都是亲力亲为,好在身边都领了一个懂行的,若不然,这到最后煎成的药,太医们敢不敢奉给皇帝还是两说。 看着四阿哥一匙一匙喂皇帝喝药,玉儿抿嘴笑,皇帝看见了,便问她笑什么。 玉儿也不多想:“侄媳妇儿在想,不论多英雄了得的汉子,这都有柔软的时候。皇上当年为着四堂兄的病,从出塞途中回来探视是这样,四堂兄为着皇父生平第一次喂药是这样,堂兄弟们为着皇上吹毛求疵地拽着太医们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是这样。常人只见着皇上、皇子们平日在朝堂衙门如何意气风发,挥斥方猷,雷厉风行,杀伐决断,想来,是没几人能想像他们也会有手足无措,惊惶不安的时候的。皇上你看几个堂兄弟的眼神儿,像不像受惊不安的小动物?” 皇帝看几个儿子因为玉儿的话,收敛了不安的神态,一个个的眼睛却又不自在地各找一个地方盯着不动。皇帝为着看了儿子们笑话,更为着儿子们的孝心,一时眉眼舒展,心里极舒畅。 “你这丫头,倒取笑上兄弟们了。” 玉儿嘻嘻笑:“皇上,我可没取笑他们,我只是在想,若是我阿玛看到现在屋子里这般父慈子孝的场景,不知回去又要怎么拾掇我那三个哥哥了。” 皇帝喝完暴红了脸的四儿子喂的药,擦了擦嘴,就着四阿哥的手靠在迎枕上。 “怎么?你几个哥哥不是很孝顺吗?” 玉儿笑道:“孝顺是孝顺,不过,若让他们如几个堂兄弟一样做这些细致活儿,到最后,指不定那药是成了粉末还是药罐子成了碎末呢。让他们玩儿刀枪箭棍容易,让他们从外城快速扛几个太医回家也容易,可若让他们像几个堂兄弟一样这般细心却是万难。我方才还在想呢,若是三哥给阿玛喂食,会不会最后勺子被捏坏了,我阿玛还喝不着一口呢。” 皇帝失笑:“你个促侠的丫头,打趣完几个堂兄弟,又拿自己哥哥们取笑,真是白疼你了。” 玉儿嘻笑道:“玉儿可没取笑他们,玉儿就是实话实说。玉儿就是想起那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的话来,觉得这话说得真对。” 皇帝惊讶地看着玉儿:“你还会作诗?” 玉儿眨了眨眼,半晌方想这诗是鲁迅写的,现在还未出呢。 “玉儿不会作诗,会背诗,这诗不知打哪儿看到的,觉得和现在的场景像,就拿来用用。” 皇帝感兴趣道:“全文是什么?” 玉儿想了想:“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皇帝想想这诗,忍不住看看几个儿子,玉儿正好看到皇帝的眼神,笑出了声。皇帝想想诗的最后两句,也忍不住笑:“你这丫头,连朕也取笑,朕这不是回眸看小老虎,你这些堂兄弟都长成了,不是小老虎了。” 玉儿乐道:“玉儿什么也没说,是皇上自己说堂兄弟们是小老虎的,不关玉儿的事。”说着示威地冲四阿哥扬扬下巴。四阿哥瞪她一眼,回头,又瞪雅尔哈齐一眼,雅尔哈齐躺着也中枪,却也没当回事儿,谁让那惹着四堂兄的是他媳妇儿呢。 皇帝看几个小儿女打眉眼官司乐一阵儿,看看另几个脸现尴尬之色的儿子又乐一阵儿,又听玉儿叽叽喳喳撩拨四儿子。 “四堂兄,我知道,你不是小老虎。” 四阿哥满意地点头。 “四堂兄,你属马,你顶多是小马驹。” 四阿哥怒目相向。 “怪道你爱吃素,这马,可不就是素食动物嘛。” 皇帝看着四儿子牙咬得叽咕作响,偏找不出反驳话,忍不住呵呵地笑。 玉儿一本正经道:“我那年四岁见着你,你就爱吃素,如今,你还是这样。我今儿才知道,你这食素完全源自天性,既是天性,我也就不多说了。” 四阿哥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爷以后荤素搭配着吃。” 玉儿转转眼珠子:“皇上可也在这儿听着的呢,我一会让人告诉四堂嫂子和弘晖,说你说了以后每顿饭荤素会搭配着吃,我想,四堂嫂子和弘晖会好好盯着你的。四堂兄,你肯定不会反悔吧。嘿嘿,你别瞪我,我知道你肠胃弱,可是,你这肠胃弱全是你自己找的,谁让你不按时按顿吃饭的?雅尔哈齐跟着你在户部办差,也跟着你有上顿没下顿的。这差事哪有办完的一天,就你办差较真儿,不把手头上的事儿办完自己不吃,别人跟着你也吃不成。你这样不把自己和身边人的身子骨儿当回事儿的作法,是应该被批判的;你这种办差习惯明明是一种谋杀,嗯,没错,你不只谋杀大家的健康,连自己也谋杀了。” 一屋子人看着四阿哥又红又白的脸色都忍不住笑,四阿哥咬牙切齿,转开头,看也不看那个连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女人。 皇帝看着玉儿轻笑:“原来你是心疼夫婿了。” 玉儿不以为然:“皇上,我们爷可不像四爷,我们爷身子骨儿壮着呢,而且,我平日天天给他装着点心,饿了就掏出来吃一块儿,可比四堂兄好。我们爷说了,便是那点心放在四堂兄面前,他也不看的,就埋头看折子看表,好像看那些东西就能看饱似的。嗯,我想,他兴许看得压根儿忘了饿了。 可是,他这样子把自己当牛当马使唤,把身边的人也当牛当马使唤的习惯真的要不得,他这才刚进壮年,这还看不出大毛病,可这人的身子,可不就是一天一天给累坏的?这一顿不吃,留点儿隐患,又一顿不吃,又留点儿隐患,天长日久,这隐患积少成多,可不就要出大毛病了? 四堂兄,你别瞪我,本来就是,你自恃现在体力好,精神好,对吃饭休息不上心,哼,你信不信,你再这样下去,你总有一天心力交瘁,累得吐血。” 皇帝听着玉儿这话,看看紧抿着唇的四儿子,又想想他爱较真儿的性子,再想想现在日渐丰裕的国库,叹了口气:“老四,你这样勤勉,皇父很高兴,只是,你打小读《孝经》,该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道理,你这要是把身子累坏了,叫老迈的父亲如何是好?” 四阿哥听着皇父关切的叮嘱,红了眼眶:“是,儿子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皇帝知道这儿子的性情,素来是说到做到的,放心地点点头。 玉儿在一边却不以为然:“皇上,依玉儿看呀,您还是赐几个字给四堂兄吧,挂在他书房里,让他天天警醒。嗯,我记得弘普说四堂兄现在书房里就挂着您写的字呢。是吧,四堂兄。” 四阿哥清咳一声,“我方才应了皇阿玛,以后会注意的。” 玉儿撇嘴:“你若说别的会注意,我还信你,你若说你会注意休息,会按时吃饭,你却早没什么信誉了。我觉着吧,还是皇上的御笔才能让你时时记在心上,嗯,就像当年那个喜怒不定一样。”说着嘻嘻笑出了声儿。 皇帝也失笑:“行,玉儿既说的有理,朕就给你四堂兄再赐幅字。” 玉儿笑道:“嗯,皇上,您看,就写: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要多休息,怎么样?” 一屋子男人都想扶额,这般白话,也太失皇帝的水准了。 玉儿看着男人们脸上的不以为然,不乐意了:“皇上,您不会又写什么子曰诗云、《内经》、《黄帝篇》一类的吧,那也太不直白,还是玉儿方才说的简单明了,不会产生歧义,便是四堂兄看了,想从中给自己找点儿借口也找不着。” 皇帝看着四儿子抽搐的嘴角,也来了精神,“朕就这么写。” 四阿哥想撞墙,他的书房里,挂这样内容的字,虽说是御笔,可这般内容,以后,他还怎么好叫人去他书房坐,他又不是几岁的孩子! 玉儿转转眼珠:“皇上,咱现在就写吧。” 四阿哥怒斥:“胡闹,皇父这刚进完药,身子尚弱,怎能让他老人家累着。” 玉儿一扬下巴:“皇上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会儿,写字的力气是绝对有的,你别是想拖时间然后想法子劝皇上改写他字吧?”她方才给皇帝输的生气,自能保证皇帝的精神。 四阿哥被揭穿了心思,清咳一声:“我没想拖时间。” 皇帝觉得这会儿精神不错,加上看四儿子难得被捉弄,觉得很有意思,便道:“玉儿,你既要朕写字,就过来扶朕。” 玉儿拉了雅尔哈齐,把四阿哥挤到一旁,一人一边把皇帝从炕上扶了起来,握着皇帝手腕的时候,又给他输了一股生气。可不能因为写字,把他老人家给累着了。她这生气不断往外输,倒让皇帝的精神又振奋了一些。 三阿哥五阿哥想看四阿哥笑话,八阿哥不知是艳羡还是什么,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叽叽喳喳在皇帝耳边说话的女子,一行人走到博物架外面的御桌旁。 李德全早领人摆好了笔墨纸砚,玉儿与雅尔哈齐扶着皇帝在椅上坐好,玉儿又探了探皇帝的脉搏,很放心地点点头,又忙着给皇帝背后垫靠垫,又给皇帝倒养生茶。一屋子人,倒是她最忙活。 皇帝舒舒服服靠在椅上,笑道:“你忙活半天,一会儿朕还要站起来写才成。” 玉儿不以为意:“给四堂兄写的字,让他自己磨墨,这墨不还得磨半天?您靠着养养神。” 磨墨的李德全听着这话,转头看皇帝,皇帝看看不情不愿的四儿子,笑道:“老四,别偷懒,去磨墨。” 玉儿嘿嘿笑着看瞪了自己一眼后老老实实去磨墨的四阿哥。嘻嘻,在严谨讲形象的四阿哥书房挂教小孩儿一样的大白话条幅,想想都可乐。皇帝显然也作此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玉儿转转眼珠:“皇上,您再写个小的,让四堂兄带回去给四堂嫂子绣成绣屏,到时摆在四堂兄桌子上,嗯,绣两幅,一幅放在他户部的书桌上,一幅让四堂兄带在身上。嘻嘻。” 磨墨的四阿哥看看因为用力过度溅在衣袖上的墨迹,听着几个兄弟噗噗的笑声,咬紧了牙关,他今儿算是栽里面了。以后,走到哪儿哪儿跟一个圣谕,这些个字儿,必然跟紧箍咒似的扣在他脑门儿上,他便是想找借口也不能了。想想户部那帮子人,估计以后该乐了,自己再想没日没夜地使唤他们是不能了,若不然,那帮子油滑官员必定摆出毕恭毕敬的态度:不是奴才等偷懒,四王爷,您看,您这桌上还摆着圣谕呢。 四阿哥觉着,他现在都已能想见那帮子人如蒙大赦的庆幸眼神了。 好在,皇帝还是挺为自己儿子着想的,除了挂四阿哥书房里的那些个字用了白话,摆四阿哥书桌上以及随身的皇帝就写的含蓄多了,一个是“勿以益小而不足为,勿以损小而不足戒。”另一个则是:“慎情志、慎饮食、慎劳逸。” 四阿哥看了很满意,那个大白话的不说了,这后两个皇父拟的,至少不像给几岁的孩子写的嘱咐了,他的形象也算得到了保存。 玉儿看了也很满意,这后一个,让四堂嫂子多绣几个荷包,让四阿哥一年四季天天带着。嘿嘿。 回头看见四阿哥放心的神色,提醒道:“四堂兄,这个‘勿以益小而不足为,勿以损小而不足戒’是皇上让你按时吃饭休息的,不是让你把差事做到最精细的。你别会错意,若不然,我们爷就会帮你在户部大肆做宣传了。”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笑出的一口白牙,又回头看看站在皇父身边狡诘笑着的玉儿,嘴角抽了抽,这对夫妻,耍起赖来,忒难缠。 皇帝给四儿子写完一幅大字,两幅小字后,觉得精神还不错,又为另外三个儿子各写了一幅字,虽有玉儿的生气相助,一时也累得直喘,一屋子子侄赶紧把他扶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超肥一章,算两章吧,嘿嘿。 311劳碌 玉儿看着摆在桌上的皇帝御笔亲书直噘嘴:明明是四堂嫂子的工作,如今怎么就让四堂兄找着理由摊派给她了?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不愤的模样好笑:“你今儿在乾清宫捉弄他许久,还不能让人家还击?” 玉儿丢给丈夫一个白眼儿:“人家都是为他好哇,你也感觉到了吧,他三十岁的气血,还不如我阿玛足呢,再这么一直操劳下去,指定长寿不了。” 雅尔哈齐叹气:“他就是那么个德性,有什么办法!想做的事儿太多,精力时间又有限,他只能压榨时间。在衙门忙完了不算,回府,还接着忙,这么些年,他的府里也没个子嗣出生,为什么?忙!精力耗损过巨,子嗣又能从哪儿来?” 雅尔哈齐说着,疲惫地叹口气靠在炕头:“以前,都不知道,咱大清有这么多问题的,现在,成日被他催逼着干活,大方向的东西知道多了,才明白,这些年,他脸色为什么越来越不好,成日跟结了一块儿冰似的。唉,难啊!” 玉儿也不生气了,好奇道:“怎么?” 雅尔哈齐道:“你想想,自大清入关,到现在,是不是一直小仗大仗不断?皇上完成了撤三藩、收台湾、征噶尔丹的壮举,为后世子孙打下了一片太平江山。可同时,因为打仗,国家也打穷了!加上今年这个省,明年那个省大灾小灾年年不断,皇上为安定民心,几乎年年恩免受灾地方的赋税,赈济受灾地区的灾民;又要南巡聚拢安抚南方汉人之心;又要安顿战后的八旗子弟……哪一项,不要钱?皇上允许国库的钱款外借,为的什么?实在是因为很多战死沙场的八旗后代过得艰难。你想,便是连宗室都会有出不起女儿嫁妆的,平民百姓家呢?下层兵丁家呢?还有那失恃失怙的、四肢不全的……” 雅尔哈齐叹一口气:“皇上最初用老八管户部,兴许以为他有能力管好户部也说不准,可惜,老八管户部,似乎没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这国库最后居然只剩了五十万银子,虽说先前本也不富吧,可老八没能通过正当手段让国库富起来也是实情。四兄这人,办事较真儿,不做便罢,一做,如果不做到最好,他就不罢休。可户部多少事儿,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使唤呀,他偏又巨细无遗都要查,唯恐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出现一个漏洞就把库里的钱白白流失了……如此这般下来,如何能不辛劳?时间哪里又够用?你今儿唆使皇上写的谕令,把他本就紧巴的时间给占了,又捉弄他,他当然要气得牙痒痒的。” 看着妻子噘得高高的嘴儿,雅尔哈齐失笑:“他不是不明白你的好意,也不是不知道这样过度操劳于身心无益,可他吧,也确是无法,那些个官员们,谁个不想钻点儿空子往家搂点儿?都想过好日子,可是,俸禄就那么些,能怎么办?只能在差事上利用手中的权力做点儿什么了。为什么都不想当京官儿就想出缺放出京外?为的,不就是在外弄钱比京里松快? 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在这里做官,上面有皇上,中间有御史,下面有百姓,双双眼睛都盯着呢。德性官品有亏,稍弄得大发点儿的事儿,就能闹出来,一闹出来,就别想有个好,不像在外省,官员个人自律更重要,而且,只要不闹得不能收拾,天高皇帝远的,也就罢了。也因此,外放的官员,皇上总要召见,便是一县之主这般七品小官儿,皇上也因他们要主政一方亲自陛见,唯恐选的官儿品性不好,恶了一地百姓,坏了大清的根基。 可就算是这样,那利令智昏的,见钱眼开的,贪赃枉法的却依然没法儿杜绝,管着钱袋子的四兄能怎么办?那些出去的钱,可是全从他手里流出去的,他敢有一丝疏忽?偏那些有胆犯事儿的,好些背后还都有各种牵扯,不是这个宗室的姻亲,就是那个国戚的血亲,犯的事儿不至于大得惹皇上暴怒,可也没小的可以让人视而不见,为了不至于在事后再花无数心力去周旋补救,他干脆一开始就杜绝让人犯事儿的可能,如此,怎么不操劳?!他又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有时疑心又重,总觉着下面儿做的事不能完全放心,如此,这手上事儿,如何少得了……正如你所说,他呀,就是个劳碌命。” 玉儿不噘嘴了,“不是说聪明的人都多疑?他多疑,是不是正好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雅尔哈齐失笑:“胡吣。” 玉儿打开那张皇帝写的“勿以益小而不足为,勿以损小而不足戒”,想了一会儿,“多疑才能多发现问题、多思考问题,进而能够把问题想得更明白,你说是不是?而且,能够发现问题,不人云亦云,是一个人有能力的表现。嘻嘻,是不是?” 雅尔哈齐失笑:“这么说,也能说得过去。不过,就怕过犹不及。” 玉儿想了想:“四堂兄平日与人相处,也没见多疑呀,他也就在政事上才喜欢多问几句,是不是?” 雅尔哈齐不吱声儿了。 玉儿想了想,“就算他多疑,那必定也是因为受过伤、受过骗,只有被狠狠伤过心的人,才会对人缺乏信任,以前有多深的信任,受伤后才会有多深的伤痕,嘿嘿。就象他府里那个李氏,他以前有多信她,后来出了弘晖的事儿,就有多恨她。” 雅尔哈齐不知想到什么,不说话了。 玉儿看着丈夫,走过去,伏在他怀里。 “又想起你幼年时候的事儿了?”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我和四堂兄不一样,他是幼年曾经得到过,年稍长之后却失去了;而我,则是打小就没得到什么关爱,之后,也就没什么失去的。倒是去你们家后,得到了师兄弟的照顾,老太爷的全心教授关照,现在,又有你……四堂兄那人对人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但信一个人时,又是全心相信的;而我则更像你说的守财奴,得到什么,就紧紧守着,死死护着。” 玉儿咬着唇笑,“你这样满好,不贪心,惜福。惜福的人,才会幸福。” 雅尔哈齐搂着怀里软软的妻子满足地叹口气:“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以前从没想到过的幸福。越与别人比较,越能清晰感觉到的幸福。你没看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嘿嘿,那扎得人都痛。为什么?嫉妒我娶了你,又生了六个聪颖乖巧的儿女。”想了想,又乐道:“你没看老八今儿那眼神儿?嘿嘿,他那样自诣胸怀广阔的,居然也会露出那么明显的嫉羡之色。” 玉儿嗤笑,“八阿哥会羡慕你?看花眼了吧?再说,便是羡慕也必然是羡慕你得皇上看重、信任,和皇上亲,而不会是别的。他刚被皇上骂过柔j成性,自是羡慕你在皇上面前这样无拘无束的。再说,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除了会照顾亲人的生活起居,我也没什么能耐。” 雅尔哈齐抬头看看妻子,又复躺回去,算了,妻子既要这样想,随她吧,嘿嘿,他媳妇儿,总这么招人疼! 夫妻俩静静躺了一会儿,玉儿问道:“四堂兄的幼年是不是过得极好?极得孝懿仁皇后的宠爱?那时候,作为皇贵妃之子,是不是也很傲慢?”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时我太小,而且因为是庶出,也没怎么进宫,知道得不多,不过,他那时养在皇贵妃身边,在后宫地位仅次于太子,便是骄傲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再则,太子自小就没有母亲,而四兄却有关爱他的佟佳皇贵妃,又因佟佳皇贵妃而常得皇上看顾,想来,心气还是极高的。” 玉儿叹息,“佟佳皇贵妃薨逝,他回到德妃身边,你说这事儿,该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雅尔哈齐皱眉:“这个,一时还真说不清楚。应该是好坏皆有吧。如果佟佳皇贵妃还活着,做为她的养子,四堂兄便是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皇子,心性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隐忍,那样子说不准便会落得大堂兄一般下场。不过,也说不准,佟佳皇贵妃如果是个聪明的,想来也应该能把四堂兄教得聪明吧?回到德妃娘娘身边后,他的身份在宫里也就平常了,不过,那好歹是他生母。” 玉儿想了想:“佟佳皇贵妃薨逝那年,他十二岁,要说一般的孩子,那也都懂事了,何况是皇宫里的孩子,那时,应该是极懂事了。 那个年龄,回到生母身边,要从头培养与生母的感情,肯定不容易;加上十四分去了德妃娘娘大部分关爱,他一个习惯于独占母爱的孩子,如今不但不得生母的看重,还要时时看弟弟与生母母子情深,如果德妃再对他忽视一些,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再早熟,十二岁,也还是个孩子,也会渴望被人爱…… 我进宫几次,看着德妃娘娘对十四不知道多亲昵,可对着四堂兄却很客气,想来,没我们这些外人的时候,她只会更客气冷淡也说不准。生母待弟弟有多深的爱,他一比较就知道生母待自己有多冷淡;他心气高,又曾经得到过最好的,如此,又该多伤心?而德妃呢,这儿子当年送出去,估计就以为收不回来了,为了自己不思儿成疾,心估计早淡了,加上后来又连育三女二子,对这个大儿子说不准最后干脆就选择性遗忘了,可儿子长到什么都差不多懂了时,却又突然回到自己身边,她,不知道会怎么想? 亲,已不能!远,亦不能!那就只能淡了! 那个年龄,回到生母身边,要从头培养与生母的感情,肯定不容易;加上十四分去了德妃娘娘大部分关爱,他一个习惯于独占母爱的孩子,如今不但不得生母的看重,还要时时看弟弟与生母母子情深,如果德妃再对他忽视一些,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再早熟,十二岁,也还是个孩子,也会渴望被人爱…… 我进宫几次,看着德妃娘娘对十四不知道多亲昵,可对着四堂兄却很客气,想来,没我们这些外人的时候,她只会更客气冷淡也说不准。生母待弟弟有多深的爱,他一比较就知道生母待自己有多冷淡;他心气高,又曾经得到过最好的,如此,又该多伤心?而德妃呢,这儿子当年送出去,估计就以为收不回来了,为了自己不思儿成疾,心估计早淡了,加上后来又连育三女二子,对这个大儿子说不准最后干脆就选择性遗忘了,可儿子长到什么都差不多懂了时,却又突然回到自己身边,她,不知道会怎么想? 亲,已不能!远,亦不能!那就只能淡了! 当年生下四堂兄,不能亲养儿子,你觉着德妃娘娘心里有没有怨?” 雅尔哈齐皱眉:“她当年位份不到,按制不能亲养儿子。再说,四堂兄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岂非比养在她身边身份贵重?为着儿子考虑,她也应该是高兴的吧。”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按说把普儿惠容养在皇太后身边,是不是比养在我身边好?可是,我就宁愿他们养在我身边。” 雅尔哈齐失笑:“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呢?不计较功名利禄?皇帝的后宫,那么多女人,你说,能平静得了?能不争宠争圣眷?但凡有争斗的地方,能少得了阴暗手段?你不会以为素日进宫人人都对你笑脸相对,没有恶意,就以为后宫的都是安分守己,娴良淑德的女人吧。 你忘了,当初便是选个秀,都有人算计你,何况是身后各有家族牵扯的后宫嫔妃? 你没见宜妃所出的五阿哥养在太后膝下,这么些年都过得平平顺顺的?这便全是沾了皇太后的光的。你想想,四堂兄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佟佳皇贵妃身后母家的势力是不是就可为四堂兄所用?德妃娘娘母家可没佟佳皇贵妃那般得力的。这样,四堂兄自是养在佟佳皇贵妃身边更好,想来,德妃娘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吧。” 玉儿气结:“你就不能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考虑一下问题?” 312牙印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你不是总说做母亲的总想给儿女最好的一切?如果德妃娘娘真的爱四堂兄,她只会更高兴;德妃娘娘包衣出身,自己没什么能给四堂兄的,可他若能得到佟佳皇贵妃娘家的势力,是不是也是德妃娘娘能给他的最好的?” 玉儿头晕,想了半天,一挥手:“刚生下儿子,就被抱走,德妃娘娘跟四堂兄的感情哪有那么深,能替他谋划那么远?何况后来连连怀孕,她早把四堂兄忘了,若不然,现在她待四堂兄也不会那样淡的!当初,四堂兄养到几岁的时候,佟佳皇贵妃不是有过身孕?若当时佟佳皇贵妃生的是儿子怎么办?如果这个儿子养大了怎么办?四堂兄是养子,哪有亲子亲近?身份岂不是更尴尬?所以,德妃娘娘肯定没为四堂兄想得那么远。” 雅尔哈齐轻声道:“可是佟佳皇贵妃没有子嗣。” 玉儿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你不会说是德妃娘娘出的手吧?” 雅尔哈齐皱着眉:“按说,她不敢,那时,她身份低,应该没那能耐。再说为一个已送给别人的儿子冒险,不像德妃的为人。虽然见过德妃的次数不太多,不过,能看出来,那是个识时务懂进退的聪明女人。”顿了顿:“不过,后宫的女人,不能以常理推测,我以前在亲王府可见过阿玛那些女人们为着争宠,使多少手腕子的,而对于有孕的对手,又是怎样百般使绊子下暗手的,那些女人,有几个真的手上是干净的?” 玉儿叹气:“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好吧,好吧,揣测一下,没关系,可是,她那时才二十岁吧,能想这么远?手段有那般厉害,连副?br / 清心游第10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副后身边也能安插人手?不可能!我觉着吧,当时,佟佳皇贵妃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怎么说,人家身份儿在那里呢。” 雅尔哈齐失笑:“十三岁就能嫁人,二十,还小了?你素来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待人,我也不和你说这些,反正,那些太黑暗的东西,我也不乐意让你知道,以免污了你的耳朵。咱府里清净,以后也会一直清净下去,那些下作手段,你不用知道。” 玉儿有些意兴阑珊,“我还是觉着,德妃娘娘应该不会那么坏,若不然,皇上也不能封她为德妃了。” 雅尔哈齐失笑:“傻媳妇儿哦,宫里的女人,要像你这样,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了。算了,随你怎么认为都成的。” 玉儿噘着嘴:“德妃娘娘待四堂兄和十四堂弟偏心肯定是有的,也可以说是极偏心吧。毕竟四堂兄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之,四堂兄在佟佳皇贵妃那肯定养成了很多在她看来让自己咯应的习惯或者气质,她可未必会喜欢。嗯,四堂兄那人,身上确有一股雍容之气,或者以前小时候还有点儿骄纵之气也说不准,有可能吧?四堂兄年纪小,才十二岁,不知道怎么跟生母亲近,而德妃娘娘有了十四,肯定不会屈身去哄这个离开自己十几年的大儿子,于是,母子俩终于形成现在这般疏离客气的相处模式。” 雅尔哈齐疑惑:“你见过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多吧,怎么这么多想法?” 玉儿的眼睛闪了闪:“是呀,见过不多几次,可我印象也很深呀,太客气了!我看着,真不习惯,替四堂兄觉得难受。而且,我还发现,李氏与德妃娘娘居然有相似处,以前,四堂兄又那般宠爱李氏,因此,我觉着,四堂兄在心里,应该是想亲近生母的。” “什么?” 玉儿看着丈夫惊讶的模样,瘪嘴:“其实,儿女受父母影响很大的,甚至连对未来妻子、夫婿的喜爱,也会受父母一定的影响。当然,前提必须是深爱父母的孩子。” 雅尔哈齐觉得头晕:“你都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没弄明白?” 玉儿挥挥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了,行了,太费脑子了,不说了,洗洗睡吧。” 雅尔哈齐不干了:“你话里的意思是,将来我们的儿子喜欢的妻子,就是像你这样的,而我们要给女儿找个中意的,必然也得找爷这样的?” 玉儿笑道:“也不必全然一样,但至少在某一方面像一些。比如,像我这样全心爱护家人,像你这样勇武有能力。找有这类特质的人,将来他们相处起来,应该会轻松一些,不过,容容崇拜的是你吗?还是皇上?越是崇拜人,对她的影响就会越深。” 雅尔哈齐捏着妻子软软小小的耳垂,咬牙道:“当然是我?” 又顿了顿:“不过,崇拜皇上,也很正常。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给容容找夫婿人选,我记得没告诉你呀?” 玉儿偷笑:“你问容容要是找玩伴,想找什么样的。这不是很明显了?你不可能帮容容物色闺中密友吧。再说,你一个男人,平日接触的自然是一些大男人、小男人、老男人,以容容的年纪,你指的自然是小男人;容容虽说还小,到底也是女儿家,你不能给他找个男玩伴回来陪她玩儿吧,一来,容容八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她这样的年龄开始要有忌讳了。二来,容容也不是那爱玩儿的性子,还需要玩伴的,因此,你必然是想找出来培养给容容做夫婿的,而且,你早年就说了要跟我阿玛玛法似的早早替女儿物色人选,然后自己培养女婿的。”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从炕头到炕脚滚了几个来回:“我还想着找好了再给你看看呢,没想到,你倒先发觉了。” 玉儿被丈夫带着滚得头晕,闭眼等着气息平顺下来后,方得意道:“所以说,你别以为有什么事儿能瞒过去,我信任你,不打听你的事儿,不过,不表示我不会用脑子思考。因此,要是你哪天对别人女人心动了,或是碰了别的女人,我也能知道,你便是想瞒也瞒不了 雅尔哈齐对着妻子那张厉害的小嘴咬了一口:“威胁爷,嗯?” 玉儿笑眯了眼:“哪有,我就是跟你说一下。免得你抱着侥幸心理犯下什么错误。还有呀,你忘了,咱俩身上可有同心珠呢。嘻嘻。” 雅尔哈齐牙痒地又咬了一口,觉得不解气,按着媳妇儿就一顿狠命揉搓,直搓得玉儿全身发软,眸泛水光,晕红了两靥,这才觉稍解了恨,可松开手后一眼看到妻子这番媚态,却只觉另一种火气直往上窜,噌噌地止也止不住,也不管不曾沐浴,一把把妻子的亵裤拔了下来,挺身就钻了进去。 玉儿一声惊喘,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哆嗦,好在下面从不干涩,若非如此,岂不要受伤? 恨恨白一眼丈夫,却被他眼中的狂野吓了一跳。雅尔哈齐看着衣冠整齐的妻子,又想着裙下滑溜无一丝阻碍与自己相亲相交,只觉无比刺激,一时欲/火大炽,再不见平日和风细雨的温存,只如狂暴的公牛,没一丝理智,由着本能暴怒连续的撞击,让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的玉儿迎头被一过激的大浪打得几乎昏晕过去…… 第二日下午,雅尔哈回府时,玉儿尚未醒转,看着妻子昨儿一身衣裳揉搓得全不见一丝儿衣裳的样子,倒跟那咸干菜一般模样,此时团成一团尤在炕脚,雅尔哈齐心虚地把那一团团了出去吩咐玉儿的贴身丫头处理掉,吩咐几个丫头不经传唤不得进屋后又转身进了卧室,掀开被子一角,俯身仔细检查妻子的身体。那红肿已没了早晨他出门时的恐怖,雅尔哈齐庆幸地抹一把汗,好在妻子体质特殊,若不然,这明晃晃的罪证摆在那儿,这两天他可别想得着好。 看着那艳红,加上鼻端萦绕的淡淡的甜腻香味,雅尔哈齐直咽口水,见着那红白相间的诱人颜色,那条白嫩细腻的大腿,他鼻息越来越重…… 玉儿睡了一天,怎么着也把精神养了一些回来了,被人在最敏感处又舔又吸最后甚至还感觉什么钻了进去,刺激得本就敏感的通道口一阵紧缩,迷迷糊糊的玉儿气得一腿踢了过去——只可惜手脚无力,却不能给某个恶人以重击,只相当于给那个恋恋不舍的男人一个醒来的提示。 “你这头蛮牛。” 雅尔哈齐打了个哆嗦,这又腻又软还带着鼻音的怒叱让他从尾椎处升起一阵麻意,可见着妻子迷蒙又气恼的眼眸,他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 “媳妇儿,你夫君我服侍你穿衣?” 玉儿怒道:“滚远。” 这个时候要是听话的滚远,不知道又要等几天才能消气,有过惨痛经历的某人死皮赖脸缠着磨着,也不知道是真要帮忙还是借服侍之名行占便宜之实地帮着玉儿一件儿一件儿穿衣裳,待玉儿从里穿到外,披着一件外裳时,已是累得呼呼直喘。见外裳半天穿不好,玉儿又气怒又无奈又沮丧,只能对着某个罪魁祸首妥协。 “行了,别添乱了,我再不起来,普儿都回来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某人嘻皮笑脸放开缠在妻子身上的禄山之爪,“做儿子的,等等就等等呗。” 对于厚脸皮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他。 玉儿看也不看那个笑得可恶的男人,自顾起身下炕,只是,腿却一软,往前便扑,摔倒了。 看着垫在身下笑得没个正经样儿的某人,玉儿恨得扑过去就咬了一口。 “嗷——” 玉儿死命磨牙,半晌,气消了,才放开嘴。 雅尔哈齐可怜兮兮看着妻子,加上脸颊上一圈儿红红的牙印儿,怎么看怎么可怜,怎么看怎么像刚被家暴、被蹂躏过的神态。 玉儿忍着笑从丈夫身上爬起来,张口欲叫绿樱进来帮她梳头,却见丈夫还赖在地上,无奈道:“快起来,让丫头们看见,成个什么样子?” 雅尔哈齐一听这话,干脆头枕双手,不动了,只抱怨道:“我怕你摔着,扑过来救你,给你当了肉垫子,你还咬我——” 对于某人间歇性年龄退化已可做到熟视无睹的玉儿丢了一个白眼儿过去:“我为什么会摔着?” 某人的眼神心虚地乱晃:“那个,……” 说话时牵扯到脸,感觉到脸上的一丝痛,某人理直气壮了,控诉道:“你还咬我了!” 看着那个男人摆着一幅不可一世的神态,脸上却顶着明晃晃一圈牙印儿,玉儿没忍住,扑噗一声笑了场,抬眼看到某人正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玉儿抿着嘴笑着伸出手:“行了,我拉你,你别赖在地上了,快起来,一会儿孩子们该来了。” 313敷粉 雅尔哈齐捉住妻子的手,懒洋洋放松身体由着妻子往上扯,自己却一点儿不用力。玉儿胳膊便是有四五十斤力,腰有五十斤力,可雅尔哈齐这一大堆儿,却是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没可能拉起来。 半天拖不起来,知道丈夫故意耍赖,玉儿恼了:“快借力起来,懒猪。” 雅尔哈齐眼中精光一闪,玉儿尤未反应过来,已被扯得跌回到他身上,软细的小腰一下被箍了个严实。 “蛮牛?懒猪?嗯?” 看着某人眼中危险的光,玉儿死命拍着某人胳膊:“快起来,孩子们该来了,快点儿。” 某人躲在地毡上,一动不动,由着那只小羊踢腾。 玉儿挣了半天,蜉蝣撼大树一般,一点儿用没有,无法,倾身在某张厚脸皮上亲了一记:“乖,快起来。” 懒洋洋的某人把另半张脸也转过来,玉儿无法,又倾身亲了一下。 雅尔哈齐收回一只手,指指脸颊上方才被咬的位置,玉儿翻了个白眼,不就咬了一口?这男人,也太爱计较了。想不理他,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从善如流地在牙印儿上又重重亲了一下。某人觉得自己的地位得到了肯定,大男人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满足,这才眯了眯眼,满意地一挺腰,一撑地,搂着玉儿站了起来。 弘普领着弟弟妹妹们在额娘主屋外等了足有一刻钟才被叫了进去,看着明显用脂粉盖了一层的阿玛的脸,弘普眼角抽了抽,最后决定视而不见,领着弟弟妹妹们给父母请安。 玉儿心虚地看看儿女,见他们未察觉异样,不由松了口气,招手让儿女近前。 显然,玉儿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弘英看着阿玛,惊讶道:“阿玛,你今儿成了小白脸儿了!” 弘芝看着僵住的阿玛,赶紧补救:“三弟,阿玛怎么可能是小白脸儿,阿玛可是大英雄、大豪杰、大丈夫……” 雅尔哈齐脸色稍霁。 弘芝大喘气:“……阿玛今儿只是用额娘的粉在脸上抹了一层。” 弘英听了弘芝的话,不但未识趣停住话头,反惊悚高喊:“阿玛,你一个大老爷们涂脂抹粉的,还是个男人吗?” 雅尔哈齐石化在当地。 惠容忍着笑,掩饰地回身从嬷嬷怀里把四弟抱到额娘的炕上放着,弘普也面不改色打奶嬷嬷怀里接过了五弟,把两个差点让头从脖子上垂落在地的奶嬷嬷遣了出去。 两个嬷嬷快速退了出去,雅尔哈齐也解除了石化,怒哼道:“弘英,你个混帐小子,你阿玛怎么就不是个男人了?” 弘英一缩脖子:“阿玛,你自己说的,涂脂抹粉,那是娘们儿家家才干的事儿,” 眼见着三弟要把阿玛惹火,弘普无奈道:“三弟,这涂脂抹粉,在魏晋之时是名士们也喜欢干的事儿。” 弘英一下被大哥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去关注他阿玛的脸了,几步跑到大哥身边,仰着脑袋等着他博学的大哥给他释疑。 弘普把五弟也放到额娘身边,看着他与四弟在宽宽的炕上爬来爬去,之后,以目示意弘英给他搬椅子。弘英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屁颠儿屁颠儿把额娘的梳妆凳抱了过来放好,弘普也不挑剔,这是他额娘用的,怎么着都是好的,坐了上去。 “魏晋朝时,和现在不一样,那时的男人呢,以白为美,有称之为‘玉人’者,便是彼时。三弟,你说,咱现在夸一个男人长得好,会怎么说?” 弘英想也没想:“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四方阔口,豹眼圆睁,鼻如悬胆,目似朗星。端的一个好相貌!” 惠容听着三弟这话,想起额娘给她买的评话本,忍不住笑。 弘普扯了扯嘴角:“没错,在咱们眼里,这样有男人气概的男人,才能称之为男人,这样的长相,才能称之为是好男儿的相貌。不过,在魏晋朝时,形容一个男人长得好,却会说他‘肤如凝脂,唇赛点朱,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风中杨柳,口嘘兰麝,体溢芳香,端的一个好皮囊’,若再柔弱几分,那就更妙了:慵软无力,又添三分优美。” 弘英张着小嘴,合都合不拢,这不是额娘说的伪娘?还是额娘坚决不准他们兄弟接触的一类人吧? 弘普咳一声:“《晋书》里,俊美的男人首先要白,最好比女人还白。比如有一个叫王导的就非常白皙,他是士族门阀,清谈之时,好手拿白玉柄麈尾,他的手执白玉柄时,手和玉看上去浑然一体,大家看了都很羡慕,便赞他为‘玉人’,以褒扬他的白皙。彼时,许多玉人或者想当玉人的男人,就坚持在脸上抹粉,所以说,魏晋之时,名士们其实喜欢抹粉;还有那个‘敷粉何郎’何晋,也是因为长得白皙而非常有名。魏晋时,男人抹粉的习气风行,按照当时的说法是这些男人‘胡粉饰貌,搔头弄姿’。” 弘英懵懂地看一眼自己父亲:“阿玛,你今儿抹了额娘的粉是想要搔头弄姿?” 雅尔哈齐愤怒地看着大儿子,弘普目光清澈地回视父亲,“阿玛为何对儿子怒目相向?” 弘芝缩了缩脖子,非常明智地躲到一边,以免被战火波及。 “臭小子,你故意的吧!” 弘普非常不明所以:“阿玛此言所意?” 雅尔哈齐气闷:“你是想帮你阿玛我解围?还是故意寒碜你阿玛?” 弘普非常诧异:“儿子当然是为阿玛解围啦,儿子不是跟三弟说了,魏晋名士才会敷粉吗?” 雅尔哈齐回头瞪着三儿子:“臭小子,你没听懂你大哥的话?名士,名士才会抹粉。”弘英点头:“嗯,儿子知道。” 雅尔哈齐刚要放心,弘英又道:“……大哥的意思就是,魏晋之时,名士们都是小白脸儿的伪娘嘛,儿子当然听懂了。” 雅尔哈齐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几乎头晕,狠吸几口气,回头又瞪弘普。 弘普无奈道:“阿玛,儿子已经尽力了,三弟脑子一根儿筋,没办法。” 雅尔哈齐回头冲玉儿嚷:“媳妇儿,你儿子联起手来欺负我。” 自打弘普说起魏晋名士的风气,玉儿就一直低着头,肩膀抽个不停,大儿子的腹黑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可喜可贺啊。 此时听到丈夫告状,玉儿拼命合拢笑得大开的嘴,又用手揉揉酸掉的肌肉,抬头起头,一本正经问道:“爷,怎么啦?”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眼中的笑意,气苦道:“我说不抹这粉,你偏让我抹,现在好,被两个小崽子拿来打趣。我不管,你替我抹的,你得收拾这两小兔崽子给我出气。” 弘普见阿玛这般不顾形象,居然跟额娘求援,见好就收,“阿玛,三弟脑子笨,儿子会再多教教的。” 雅尔哈齐瞪一眼大儿子,又瞪一眼妻子,拽过妻子手里的手帕子冲着自己的脸就使劲儿抹,抹完了,又瞪一眼大儿子。 惠容见阿玛抹脸,手脚轻快地很快奉上一块儿温湿的脸巾,雅尔哈齐方才用干帕子擦完脸,正觉得脸干得不舒服,见女儿这样贴心,一时喜上眉梢,抱着女儿在小脸儿上大声亲了一下,乐滋滋用温热的洗脸巾又抹了一遍,舒服地叹一声,“还是生女儿好呀,女儿多贴心多孝顺,唉,媳妇儿,再等十年,容容出嫁了,咱就再生两个女儿吧。” 听了这话,屋里两个女人的脸都红了,容容冲着阿玛皱皱小鼻子,玉儿则羞气道:“孩子们都在呢,说的什么话?” 雅尔哈齐嫌弃地看看五个儿子:“这几个臭不子,没一个省心的,五个都不顶容容一个,就会气老子 弘英听了阿玛这话不乐意了:“阿玛,儿子们怎么不好了?儿子们个顶个的聪明,乖巧,孝顺,不知道多少做阿玛的羡慕你呢。” 雅尔哈齐乐了:“呵,臭小子,你说说,谁会羡慕你们阿玛我?小小年纪,就开始学会挤兑父亲,你们又哪里乖巧?” 弘英道:“阿玛,儿子们可没挤兑你,到现在,儿子也没明白您方才怎么就生气了。而且,十堂叔哄我和二哥给他做儿子,我和二哥都没答应,我们多孝顺呀。” 雅尔哈齐瞪一眼弘英,刚想说话,惠容转身坐到他的身边,雅尔哈齐也不管儿子了,搂着洗完手回来的女儿求安慰。 容容瞪一眼弘英:“三弟,阿玛是父亲,你是儿子,不许顶嘴。” 弘英委屈地瘪瘪嘴儿,却不敢再出声儿。姐姐是乖巧懂事儿,可整起人来,下手比大哥还狠,偏阿玛额娘都信她,自己便是到时有屈,估计也无处诉去,得,退一步海阔天空,忍吧。 雅尔哈齐得了援手,打倒了欺负自己的儿子,乐得抱着女儿直揉,嘴里一劲儿心肝儿,宝贝儿地叫,那副终于找着组织的模样看得玉儿差点儿破功。 弘普见弘英的目光盯着阿玛脸上的那圈儿红印张开嘴又欲多话,一把把他扯了过去,“老三,你再说话,一会儿小心阿玛揍你。” 弘英看看阿玛的神色,决定相信大哥,悄声问:“大哥,阿玛脸上那个红圈儿是什么?” 弘普扯了扯嘴角,捋起弘英的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来,冲肉多这儿咬一口。” 弘英不乐意了:“大哥,我又不是傻的,干嘛咬自己,痛的。” 弘普瞪弘英一眼:“听话不了?” 弘英无法,委屈地在小臂上咬了一口,弘普看了不满意:“再重点儿,你又不是那没牙的老太太。” 弘英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像老太太了,一狠心,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咬得自己眼泪汪汪地。 弘普看着三弟可怜的模样,忍着笑,示意他看自己的胳膊:“看看,和阿玛脸上那个红印儿像不像?” 弘普也不委屈了,看看阿玛的脸,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末了,恍然大悟:“原来阿玛把自己的脸咬了一口。” 雅尔哈齐本来正喝女儿奉的茶呢,听到三儿子这话,噗一声,全喷了。 玉儿再也顾不得了,捂着脸倒在炕上直抽抽,这三儿子,太有才了。 弘普跟他四堂伯学了几年的面瘫脸也破功了,扭过头去噗噗地笑,弘芝早蹲角落缩成一团了,只看他的形貌,倒似一个被人欺负了躲在角落里埋头哭得全身哆嗦的小可怜。 惠容看看不明所以的三弟,又看看无语凝噎的阿玛,再看看抽得全身都在颤的额娘,终于也没憋住,冲着雅尔哈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玛,女儿绝对没有笑话你,女儿就是觉着三弟那话可乐。” 314上元 皇帝的病在子侄们精心的照料下不久便痊愈了。其实,玉儿觉着,皇帝生病期间,雅尔哈齐其实也没做什么。皇帝的生活起居,自有下面儿的太监并好几个年长的阿哥们侍候,雅尔哈齐每日做的不过就是去皇帝那儿贫贫嘴儿,说说笑话儿,逗个乐,闲时看看废太子给皇帝喂药、三阿哥给皇帝穿衣、四阿哥服侍皇帝洗漱、五阿哥扶皇帝散步、七阿哥为皇帝念书……皇帝病愈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之后,又命内侍梁九功、李德全传谕诸皇子及王、公、大臣:“前拘禁胤礽时,并无一人为之陈奏。惟四阿哥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在朕前为胤礽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把四阿哥好好夸了一顿。 又过了几日,皇帝不知为着什么考虑,把八阿哥的多罗贝勒一爵又复封给了他。即使如此,对于九阿哥比自己得了爵还高兴的情绪却并未感染八阿哥,他耳边天天响彻的是那句“罪藉之后”,脑里日日萦绕的是皇父当日毫不留情的种种言辞,他面上看着似乎与往日无异,其实,他这些日子总会时不时走神,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当日,那无情的话语,真是皇父所说吗?独自一人时,八阿哥会反思,会疑惑,他真的这般不堪?八阿哥很痛苦,很煎熬,可这苦痛与折磨,他却谁也不能说。闭着双眼,疲惫地靠在书房的椅上,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皇帝绝不传位给他的决定告诉身边的人,若要说时,又该怎么说,他更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即使在这样时不时恍惚的日子里,八阿哥还是发现,老十和自己几人有些离心了。 老十以前素来与老九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却不再是这样。听说老十经常去找雅尔哈齐,八阿哥知道,老十的心如今肯定越来越偏向那一家子,好在,雅尔哈齐那一家素来对于他们与太子之间的较劲儿持不偏不倚甚至不掺和的态度,倒也无甚太大影响。八阿哥很清楚,只要不惹着雅尔哈齐,他那人,也不会轻易出手。八阿哥现在算摸清楚雅尔哈齐的为人了,雅尔哈齐那人,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的狠人,因此,八阿哥对于十阿哥与他们走得近一事,是既无奈也无法,老十,大了!不过,老十心底到底还是会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的,便是他想忘,估计老九也不会给他机会的。这次百官推举自己的事儿,闹得太大,如今被皇父强行按压了下来, 八阿哥愁眉不展,这事儿还没完,毕竟,逼得皇父对着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皇父心里指定已是恼怒到极点了。再则,帝王之怒,岂会如此简单就过去,其后,必然是还有疾风骤雨的。他现在,唯有绞尽脑汁想辙……四十七年的十二月,皇帝照例对朝堂人员的任用进行了调整,该升迁的千迁,该调任的调任,该赏的赏,该罚的自是照样的罚,只是,对于上月推举太子一事却不置一词,仿佛不曾发生一般。为着皇帝的态度,朝中的好些个重臣皆心下不安,暗自揣测,不知皇帝心里到底如何打算。是真的这样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这不像皇帝的性格呀!或是正在想着怎么处理?对众臣的联名推举,是还在考虑,还是在生气? 对于推举太子一事,也有许多朝臣没太放在心上,因为这推举一事是皇帝自己让众臣做的,便是怪也怪不得众臣,再则,大家都荐的八阿哥,便是有一些人例外,但毕竟是少数,皇帝总不能把所有的大臣都罚了不是,若不然,谁来办差?因此,无论皇帝对推举结果满意不满意,一些个官员也都只当这事儿完结了。唯有那些伫立朝堂多年的老臣以及那些真正皇帝的近臣才深知,这事儿,没完!春节照例是祭祀、走亲、进宫行礼……年年如此,按例忙了过去,很快又到了上元节。上元节,亦即元宵节。按中国民间的传统,在这些天上皓月高悬的节庆之夜,人们要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共吃元宵,合家团聚、同庆佳节,其乐融融 大清入主中原后,宫廷不再办灯会,民间的灯会却仍然壮观。元宵节期这三天,满城灯火璀璨,花灯也精致奇幻,其间又增添了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扭秧歌等“百戏”内容。不知是静极思动,亦或被几个儿女鼓捣的,玉儿也难得有了兴致,与雅尔哈齐说好这天从宫里出来就去外城看看灯会。一家子换下进宫才穿的华贵庄重的衣饰,各自一身常服,出了内城。玉儿千叮万嘱孩子们拉紧嬷嬷们的手,不许走散,不许顽皮,不许玩儿得忘乎所以……到底不放心,又在每人的内袋里放了一粒“千里追踪”,为的,就是防着孩子们不小心被人拐走。 弘英有些不耐烦:“额娘,儿子和哥哥们都有一身武艺,哪个毛贼敢碰我们,我们打断他们的手脚,您快别说了,这都说了一晚上了。”玉儿气得咬牙,这破孩子,这才六七岁,就敢嫌老娘啰嗦,太不孝了。玉儿还没开声,弘普先不乐意了:“老三,怎么和额娘说话的?怎么,你长大了,连额娘的话也敢不听了?”弘普听着大哥明显不高兴的声音,缩了缩脖子:“大哥,我没有。”又赶紧凑到玉儿跟前:“额娘,额娘,儿子没有不听话,儿子是个孝顺的儿子,儿子只是第一次看着那么多人,那么多灯,那么多好玩儿的,好看的,好热闹,就想赶紧去看看。” 玉儿被儿子抱着腿仰头用黑亮亮的眼睛看着,那眼中满满的期盼让她的心一下软成了一团。“英儿,你忘了,上次你们就被人掳走了,额娘那次吓怕了。”弘英想起那年的事儿,瘪着嘴儿:“额娘,儿子知错了,儿子会紧抓着嬷嬷的手的,儿子不会再让额娘担惊受怕了。”玉儿松开紧锁的眉头,“英儿乖,只要别被挤散了就没事儿,额娘就是怕你们一时玩儿得忘了,这满城全是花灯,到处都是人,若是挤得散了,便是白日都不能寻到,更何况是这样的夜晚,就算灯火通明,也总有照不到的暗巷的。”弘英想了想:“儿子知道了,儿子不乱跑,就在嬷嬷侍卫围起来的圈子里。” 玉儿呼一口气,好了,家里的刺儿头终于摆平了,能放心逛逛了。一家子就这样□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喧嚷的人声,看着外围的十几个侍卫嬷嬷,玉儿叹了口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没几个孩子,玉儿便是一个下人不带也不惧无畏,只是,四个孩子还小,便是万分小心也不为过的。只不知,当弘吉弘宝也长大时,这一群小子,又该怎么闹腾呢。想着六个孩子满街跑着让人追的情形,玉儿扶额,回头瞪一眼丈夫:“都怪你。”雅尔哈齐莫名:“怎么啦?”玉儿哼一声,回过头去。 心情游玩?倒不如别出府的好。”玉儿嗔道:“你知道多少人家的儿女,就是在这样的节日走失的?也是因为过节,那些个作j犯科的,也都出来寻摸机会来了,偷东西的也就罢了,那拐孩子的,着实可恨。”雅尔哈齐不着痕迹指指一灯暗处:“看见没?那便是个衙役,你道这灯市真没人管呢?” 玉儿转头凝目一看,一个三十左右的壮实汉子双手抱胸靠在一堵墙壁之上,正虚眯着眼扫视着来来往往游玩嬉闹的人群。玉儿讶异:“你怎么看出来的,他穿的和常人一样呀!”雅尔哈齐笑道:“看到他腰上没?是不是比常人突出一些?那里有锁链呢。就是为着在灯市抓你说的那些作j犯科之人的。”玉儿惊叹:“真辛苦。”雅尔哈齐笑道:“是辛苦,不过,也是捞油水的机会呀。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就是他们吃夜草的时候。”玉儿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回身责怪地白了丈夫一眼:“怎么说话的呢,人家为了老百姓过个安稳节,这样辛劳,便是吃点儿夜草也是该的不是。”雅尔哈齐叹道:“现在不担心了吧?行了,放几个孩子自己玩儿去吧,一人身边跟一个嬷嬷两个侍卫,还不够的?” 玉儿看看几个眼睛明明看着圈外,却立着耳朵听着自己与丈夫两人交谈的儿女,无奈道:“容容多带一个嬷嬷,行了,知道你们想挣开脖子上的绳子撒欢儿了,都各自玩儿去吧。”孩子们小小的欢呼一声,很快领着侍候的人挤向自己早看好的地界儿而去。看着身畔几个剩下的侍卫嬷嬷,玉儿想了想:“要不,让他们也去松散松散?”雅尔哈齐失笑:“这么多人,你想被人挤来挤去挨来蹭去,你就放他们走。”玉儿噘嘴:“不是有你?”雅尔哈齐笑道:“你这样信我,我很高兴,不过,我可不乐意你被挤着,让他们在周围松松围着挡人吧。”玉儿哼一声,不说了。因为她发现,像他们这样被围在下人圈儿里的,也不是没有,自己几人,倒也不扎眼。 雅尔哈齐优哉游哉在玉儿身边跟着往前挪,一边轻笑着解释:“你当那些个拐子没点儿眼色?真的肆无忌惮?其实他们要下手的,大多是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像这样身边跟着几个侍候的,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却轻易不敢伸爪子的。平民家的丢了孩子,也没那么多财势寻人,可达官贵人之家的孩子,那可就金贵了,到时发动府里的人手不算,更有各个衙门也都得帮着找,他们又不是寿星公嫌命长,又怎会不选好下手目标?同样是孩子,他们多是找那风险小的下手。咱家的孩子机灵,又都习过武,更兼有你备的那些个的药丸、散剂,身边又有人跟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放心,不会有危险的。”玉儿叹气:“可我上次就听到宗室还是哪个官员家的孩子就丢了。”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那种,多数是后宅争宠使手段,才殃及孩子的,若是朝廷大员家的孩子经常丢,你说,那些个衙门的差役还有什么用?若说是宗室,更不可能,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若出了事,那还了得?”玉儿撇嘴:“对于那些个官员来说,别人家的孩子丢了也就丢了,便是贵人之家的孩子,顶天不过就是罢人家的官就完了,可丢孩子的人家却要伤心一辈子。怎么着,宁愿自己百般小心谨慎,也不能只指望靠这些个官员。”雅尔哈齐失笑:“是,你说的有理,所以,咱让侍候的人跟紧了呀。再则,你这话若让你阿玛听到,他该做何想?”玉儿哼道:“我阿玛虽管着刑部,可下面的官吏不尽心,他也没法子不是。这世上,阳奉阴违的官员多了去了。”一个声音笑道:“哟,弟妹这是对哪个奴才有这么大怨气呀?” 听到这声音,玉儿回头一看,一下笑开了:“四堂嫂子,你们也来看花灯呀。晖儿呢?”乌喇那拉氏无奈道:“早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两群人合成一群,玉儿回头打量苍松一般的四阿哥,取笑道:“四堂兄,你居然也会逛灯会,真稀奇。”四阿哥瞪一眼笑得跟一朵花儿一样的玉儿,“爷怎么就不能逛灯会了?爷就是那么没意趣的人?”玉儿想了想,“你不是没意趣,只是,你素来也太刻苦了些,轻易不参加娱乐,好像放松逸乐是罪过似的,四堂嫂子跟着你,也真是辛苦了。”四阿哥咬牙:“让你嫂子跟你似的成日偷懒就不辛苦?”玉儿得意笑道:“是呀,是呀,那样日子才松快呢。过日子,就得怎么舒服怎么过 怎么安闲怎么过,怎么自在怎么过。”四阿哥恨道:“都跟你似的,这国家还有勤奋尽职的官员?那你方才还抱怨什么?”玉儿吐舌:“我的意思是该勤奋的时候勤奋,可该放松的时候,你也得放松不是,就跟那琴弦似的,崩得太紧的,指定用的时间短,这人也是,不能成日的办差事吧,也得每日找一小段儿时间松快一下才是,那样,下一天做事儿的时候,精神才能更好不是。”四阿哥看着灯火下那闪着灼人光彩的眼睛,转开头:“牙尖嘴利,说好说歹都是你。”玉儿冲四阿哥做个鬼脸,看着四阿哥愕然的模样,又嘻笑着转头拉着乌喇那拉氏说话。 四阿哥回头瞪雅尔哈齐:“什么样子?多大了?这都六个孩子的娘了!”雅尔哈齐对于这种谴责根本无感,吡出一口白牙:“她要一辈子这样,我才高兴呢。你居然逛到正阳门外来了?这离着你的府坻,可也不近。”因为雅尔哈齐的不以为然,四阿哥鼻子里喷出老大一口气,他不过习惯性抱怨两句罢了,心里也大抵知道说也没用,“还不是晖儿说要来找你们。” 315、抢人 两家人随着如织的人流慢慢往前移动,边看花灯边闲聊。 “既是来找我们的,晖儿怎么不见?” “老远看到你家那几个小子的影子,就追着去了,见着长辈也不知道先来请个安,都是你们把他带坏了。” 雅尔哈齐失笑:“这怎么也是我们的错了,我说,你这也太会迁怒了。” 四阿哥许是因着难得这般松散,心情不坏,眼中微带笑意,翘起嘴角,“不是你们平日带得他跳脱了,何至于此?如今,连我这个阿玛也不惧了,还敢顶嘴,不都是跟你家那几个无法无天的学的?我要管时,你嫂子就说你家那几个身子骨儿好全是为着管得不严厉,还说玉儿说了,孩子不能给太大压力;便是我偶尔说几句,你们遇到了,也要你一句我一句把我的注意力扯到他事上,护着他躲了过去,你说,他现在变得这般模样,不怪你们,怪谁?” 雅尔哈齐摸摸鼻子:“确是你要求太严,连邬先生不也说晖儿是个好的,偏你总挑三拣四地鸡蛋里面挑骨头。再说,孩子还小,跳脱一些好,只要在学业上过得去,平时过日子,你也别总那么拘着他,你没见现在皇上看着晖儿都说比以前机灵活泛了?”也不等四阿哥接着唠叨,指着两个女人:“她们要做什么?” 四阿哥明知被转移话题,也只能转头看,有什么办法,其中有一个女人,太能惹事儿了。 其实,玉儿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看着花灯好看,拉着乌拉那拉氏看花灯罢了。 四阿哥回头瞪一眼雅尔哈齐,后者痞痞一笑,四阿哥张嘴又要念叨,却又被扯了一下袖子:“她们往前走了。” 四阿哥干脆不再理这个让人生气的堂弟,拂袖自顾走了。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得意地笑。这个堂兄,太严肃了,对着他,你若也一本正经,你就输了,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比他更规矩更严肃更自律,与其被他逮着说个没完,不如像现在这样让他自己放弃说教呢。某人摇着头晃着脑得瑟着跟了上去。 玉儿看着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花灯,觉着比现代的花灯一点儿也不差,更为做花灯之人的手艺惊叹叫绝,此时,正拉了乌喇那拉氏看一个巨大的粉色莲花灯。 “那莲花灯是纸做的绢做的?” 乌喇那拉氏被带得走近:“像是纱的。” “真漂亮。而且,好大。” 四阿哥走到乌喇那拉氏身后,抬头看看那盏大花灯,翘起嘴角:“怎么,你们看上这盏了?想要?” 乌喇那拉氏回头看一眼丈夫,笑道:“弟妹说这个好看。” 玉儿见四阿哥看她,想了想,摇摇头:“太大了,远看着还行,近看,却不够精致,而且,这么大,拿着也不好走路。” 四阿哥摇头:“你还想要多精致的?当是内造的呢?” 玉儿撇嘴:“那就都不要了,看看就成,反正,今儿就是出来凑个热闹的。” 见两个女人确实没有想要的意思,四阿哥也就站在一边等。两个女人看得满意了手拉手继续往前走,走没几步,却听一片更大的喧闹之声传了过来,外面的侍卫赶紧围拢了护着几个主子不被突然加快流动的人群挤着。 玉儿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看不着,回头问两个男人:“你俩脖子长,看到什么了?” 雅尔哈齐早习惯了妻子的说话方式,四阿哥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雅尔哈齐看一眼:“舞龙队。” 果然,不多会儿,便看到远处一条金鳞长龙在人海中翻滚着起伏遨游,一粒宝珠在前引路,逗引着长龙摇头晃脑地追逐而行,辗转腾飞中,渐行渐近。 玉儿伸长脖子,却见路两边好些烟火冲着长龙就射,不知是被烟火烫的还是那舞龙?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10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龙的小伙儿本就爱闹,却见一个一个皆轻捷跳动,一时,那龙倒被舞得更见灵性。 玉儿看着那些使坏的人咯儿咯儿乐,拉着身边人就嚷:“唉呀,唉呀,快看,那个,那个被烫得跳脚了,哈哈,肯定是烫的,那个放烟花的太坏了,咯咯,故意冲着人家身上放,呀,那龙身子都扭一起了,快打结了。” 看得高兴,扯着袖子使劲儿摇,摇完了,觉着不对,抬头一看,对上四阿哥盈满笑意的双眸。 玉儿吐舌,也不羞,扯着四阿哥衣袖指着那个拍衣裳的舞龙人:“烫坏没?” 四阿哥看一眼,笑道:“穿着衣裳呢,烫不着。” 玉儿咯咯笑,又指着一路的焰火:“那龙灯,在焰火里翻滚,好看。这下才有点儿看头了,热闹呀。” 一条街的人都给龙灯队让路,在让路的同时,点燃身前地上摆好的焰火,各式烟花冲天而起,夜空中一片奇幻瑰丽美景。玉儿仰着头,看着星空下那转瞬即逝的烟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般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过的灿烂明媚笑容,倒看得四阿哥呆了呆,继而也仰头望天。 龙灯很快舞到跟前,玉儿看着那个先前被烫得跳脚的,忍不住笑,“咱们没带焰火,不然,也放。” 四阿哥抿着嘴:“要放让下人去买。” 玉儿摇头:“算了,等他们买回来,龙都走远了。” 四阿哥翘起嘴角:“怎么,刚说完人家使坏,你也要不消停了?” 玉儿乐道:“唉呀,平日大家都顾着形象,说话行事一板一眼,唯恐显得轻浮跳脱不稳重,哪像现在,便是玩儿得过火点儿也无妨啦,反正过节呢,都高兴嘛,你看方才被烫那个,也没恼,脸上还乐呢。” 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一大把铜钱,冲着那舞龙的就砸,边砸边笑,那被钱砸了的舞龙人,见着撒钱,都不走了,原地舞起来,一起一伏间,地上的银钱便被众人拾了起来,技艺很是不凡,既没耽搁舞龙的功夫,银钱也进了口袋。 那顶宝珠的眼观六路,找着撒钱人,顶着宝珠舞了过来,围着这一群人开始转动。宝珠到哪儿,龙头就到哪儿,龙身子龙尾自也是跟着的,玉儿见着龙灯队不走了,觉得好玩儿,一把把钱又撒了出去,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铜钱撒没了,又掏出几锭银子冲着龙头砸,砸得那龙头一个劲儿上下起伏,倒似行礼拜年一般。四阿哥见着她这般淘气,忍不住摇头,不过,见那被砸的脸上也乐开了花,便也就一笑了事,过年嘛,图的就是个与民同乐。 龙灯队捡完地上的铜钱与银子,见人群护在中间的那个贵妇不再往外扔了,围着又绕了一圈,转头继续前行而去。 看着越游越远的长龙,玉儿兴致不减:“咱们找找看有没有做得好的精致小巧的花灯,赢几盏提手上,也算应景了。” 四阿哥看看玉儿另一边的雅尔哈齐:“接着再转?” 雅尔哈齐笑着看看妻子:“难得有兴致,那就接着转。” 玉儿回头拉了四阿哥身侧的乌喇那拉氏往前寻那好看的花灯,一边走,一边评说方才那舞龙队的技艺。 乌喇那拉氏笑道:“就你不消停。” 玉儿摇摇乌喇那拉氏的胳膊:“唉呦,嫂子,你沾光多看了许久的舞龙,怎么还不乐意了?”乌喇那拉氏抬手捏玉儿的脸:“你多大了?六个孩子的娘了,还这般小孩子心性。这满大街,你见谁用钱砸人的。” 玉儿躲了开去,咯儿咯儿乐:“嫂子,你看吧,说不准明年,就好多人拿钱砸呢。” 四阿哥在后面听了,脸一下拉长了:“带坏民风。” 玉儿回头冲四阿哥吡牙:“四堂兄真讨厌。” 四阿哥被这话一下堵得哽住了,见她嫌弃完又拉着自己妻子走了,只能瞪一眼身畔的雅尔哈齐完事儿。 边走边寻,寻了半天,终于寻着一盏制作精致的成|人手掌大小的八角宫灯,玉儿看看上面的谜语,却是好半晌也摸不着头脑。 “嫂子,你看这是什么谜底?” 乌喇那拉氏摇头:“你长年看书的都弄不明白,我就更不知道了。” 玉儿一下蔫儿了,“让我背诗词行,哪怕糊弄两句打油诗也成的,可猜灯谜我却真是不行。这考的就是弯弯绕绕的心思。”回头求助地看着两个男人。 四阿哥还在计较方才的“真讨厌”呢,转开头去。雅尔哈齐看着堂兄的模样好笑,又见妻子好容易找着喜欢的,便走了过来。 却见那谜写的是:初生月映之江畔(打一字) 雅尔哈齐稍想了想,揭下了灯上的红纸,走到那摊主面前,摊主是个约莫六十几岁的老人,慈眉善目,正看着旁边一个青年呵呵笑。 雅尔哈齐轻喊:“老丈。” 老人转过头,雅尔哈齐递上红纸:“江岸的岸。” 老人笑着点头,把小灯递了过来。又指着身后一个被装饰得五光十色的大门道:“园子里面还有更好的花灯,你们可要去看看?” 玉儿一听这话,有些心动了,抬头看雅尔哈齐,雅尔哈齐看妻子的眼神,知道她想去,回头笑问:“四兄?” 四阿哥看一眼期盼地看着他的玉儿,哼一声,转身当先往里面走,只是,没走几步,却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右望去。众人都住了脚,却听不远处一群人中传出一声怒斥:“……你是宗室,就可以抢人女儿吗?” 四阿哥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眼中慢慢染上一层怒火,又是哪个混帐玩意儿在这儿闹,皇家的脸都让这帮不争气的丢光了。 只是,接下来听到的声音却让一群人都呆住了。 “抢女儿?若没小爷,这小丫头早被人拐走了,你哪还有女儿可让小爷抢的?” “弘普?!”这分明是弘普的声音。 素来规矩稳重的弘普会抢人女儿,这话,便是四阿哥也不信的。几人也不管别的了,跟着那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上去。 人群中,弘普手里拉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丫头,两个侍卫形成包围之势护着弘普,其中一个侍卫脚下还倒着一个人。 弘普对面,与弘普对恃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身畔,跟着几个女子,看服饰,其中之一应是官眷,那官眷手里也拉着一个小丫头,别的,却似是随侍的下人。 中年男人听着弘普的话,却是忍了忍气:“小阿哥帮下官找着女儿,下官心里也是感激不尽,只是,下官现在要领女儿回去,阿哥却不让,这却无理可讲。” 弘普看一眼身畔低垂着头的小丫头,冷冷看一眼中年男人:“放纵继室欺凌嫡妻之女,你这样的人,着实不配为人父。” 中年男人的脸在灯下全变作了红色:“小阿哥什么也不知道,岂可胡言乱语。” 弘普一挥手:“你身畔那个丫头,是你继室生的吧,她穿的什么?再看看这小丫头,这一身儿,便是连我家的丫头都不如,你这不是苛待嫡女是什么?一个不尊伦理纲常的官员,能指望你好好为皇上效力?一个内院不靖的官员,能指望你治理好百姓?一个为色所迷,听不进忠言之人,还能指望你有清明的头脑办好皇上交付的差事?你这般无能昏庸得连女儿也护不住的男人,有何面目在这里责问小爷?” 中年官员被弘普一通毫不留情面的斥责气得直哆嗦:“你,你,一派胡言,这丫头是不是和你乱说什么话了?她一个五岁的小丫头,能懂什么?你怎可听信一面之辞这般侮辱朝廷命官?”说着话目含凶光狠狠瞪着一直低垂着头站在弘普身边的小丫头。 弘普冷冷道:“你看看你那眼神,你那是看女儿的目光?跟吃人的狼似的,是看仇人吧?” 本来没注意到中年男人目光的众人,此时全都盯着中年男人看,看得那人僵在了当地。 弘普挥退两个挡在前面护着的侍卫。 “被一个女人糊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可见你的智商有多低,说说,你是六部哪个衙门的,叫什么,明儿小爷跟玛法说一声儿,让他把你革了吧,免得浪费我大清官员的俸禄。” 那官员听弘普居然说出要革他官职的大话来,一时不由冷笑道:“本官是皇上任命的朝廷官员,便是宗室也无权革退,阿哥莫不成想代替皇上行使皇权。” 弘普冷冷道:“好毒辣的心思,这是想给小爷安罪名呢。先前只道你只是为父不慈,原来,你还是个心性阴险j狡的,可惜,你这心思用错地方了。你信不信,今儿这谋害嫡女的事儿皇上听了不但不会责怪小爷多事儿,还会夸小爷做得对。不仅如此,皇上还会因小爷清除了大清官员队伍中的无能蠹虫而奖赏小爷,你信不信?!” 中年官员见着这个小小年纪的黄带子泰然自若一派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犹疑起来,这不像继室说的抢女儿的纨绔宗室呀。 官员皱着眉:“下官是十爷的门人,小阿哥何必一定要找下官的麻烦。” 弘普高抬着下巴睨一眼官员:“十爷?哪个十爷?” 中年官员有些得意道:“除了皇上的十阿哥,谁敢称十爷。” 弘普嗤一声冷笑道:“好个贱奴才,敢在这里败坏十爷的声誉。你信不信,十爷知道今儿的事儿,立马得骂得你狗血淋头。还当你自己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物,还敢拿十爷来吓唬小爷。滚一边儿去吧。” 中年官员又羞又怒:“小阿哥把我家女儿放回,下官立马就走。” 弘普哼道:“不行,小爷得等父母来了拿主意,这小丫头不能就这样让你带回去,若不然,说不准明儿看到的就是她的尸首,再不然,又被故意弄丢了也说不准,小爷既伸了手,就不能做白工,既救了她,就不能再让她被害。小爷是个做事儿有始有终之人,不像某些人。连亲生女儿也能弄丢了。也不知道那服侍主子的下贱奴才被谁收买了,连自家主子也敢丢在路上自己跑了。” 中年官员被弘普几句话顶得直倒气,偏无话可回,一时怒火中烧,回头喝道:“乔嬷嬷呢,死哪儿去了,小姐丢了都不知道。” 316、牡丹 中年官员身后那群女眷中走出一个下人:“回老爷,乔嬷嬷今儿病了,不曾跟随一起出门。” 弘普听着这话,看着中年官员冷声一笑,却并不说话,岂知这不说,比说了还让中年官员难堪。 人群中亦传出阵阵私议之声,中年官员铁青了脸色:“今儿谁侍候的大小姐?” 那下人低着头:“是李三家的,现在未回,必是已畏罪潜逃了。” 弘普不等中年官员开声,问道:“你怎知她是逃了,而不是在寻你家大小姐?” 那下人一时结舌不能回话。 弘普冷笑看着中年官员道:“便是我这小孩子都看出来了,大小姐的奶嬷被下药病倒,你继室找了一个下人,许诺好处,让她把大小姐在灯会上扔了,哼,偏这般凑巧,那下人刚走没多久,立马一个拐子就来拐带,不用说,这拐子也是你继室找好的,枉你一个七尺汉子,被一个狠毒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若非小爷遇见,亲生嫡女也被人拐了卖人,你说,你这般连自家幼弱女儿也护不住的蠢才,如何能护住治下良善百姓不被恶人所欺?身畔之人是j是善亦分不清楚,如何指望你在衙门里能分清是非黑白,你白拿了朝廷的俸禄了。” 人群听到弘普这般分析,一时哗然,又看着倒在地上那个男人,此时众人把弘普的话信了个十成十,一时对着中年官员与他身后的女眷指点谩骂。中年官员听着人群中的各种市井哩语污言谩骂不休,只恨不能把这个黄带子阿哥的嘴堵住,只是,他却也没那个胆子。转身想走,又无异于承认确有其事,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当地。 那官眷此时见着自家老爷无法应对,却走了出来,冲着弘普蹲身一礼:“小阿哥,俗话说捉贼捉脏,您无凭无据,岂可胡乱冤枉好人,即使你是宗室,也不能指黑为白吧。 我家女儿走失,我们这做父母的百般寻找,只有焦虑急切,方才寻到我家女儿,却被你看中留下,阻拦我等不让带回,我们这做父母的,岂会不着急?便是方才小妇人情急之下说错话得罪了你,你也不应该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吧。衙门里断案,不也要找一个人证物证?小阿哥别是自家府里不安宁,便以为别人家里也是百般算计,骨肉相残不成?” 围观的人群听着那女眷莺声鹂语,几句话说出另一番场景,不由都静了下来。 弘普上下打量女眷:“看你规矩不错,说话也有条理,是大家婢女出身还是家学渊源?” 女眷微垂头:“小妇人原是九爷府里的人。” 弘普哼道:“既从九爷府里出来的,却这般行事,着实替主子丢脸摸黑。” 女眷却道:“小阿哥年幼不知律法,但必是懂得长幼亲疏之道的,如今我们要领回自己的女儿,请小阿哥念着为人父母惦念女儿的一片忧急之情,放我们回家吧。” 好嘛,这一下,坐实了弘普抢人的名声了。 弘普不由叹道:“好一张利口,好一个狡猾妇人,怪道一个朝廷官员也被你左右了,确有几分急才。不过,你虽有才,却无运,天让你遇见了小爷,想要蒙混过关,却是万难。” 女眷听着这话,顿了顿:“小阿哥既喜欢我家女儿,领回家玩耍几日也成的,只请小阿哥告诉我们过几日去哪个府第领人就成,今儿是上元佳节,不好耽搁小阿哥过节。” 弘普点头:“是个机敏的,知道先打探了小爷的底细再做计较,可惜,怎么却是副狠毒心肠。枉费老天给你一幅伶俐心肝了。” 不屑再与这个女人纠缠,弘普扬声道:“高嬷嬷,你去告诉这个狠心的歹毒妇人爷是哪个府第的,让她知道知道,爷的玛法有没有权力革她男人的官。” 高嬷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到女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女眷一时呆立当场,再不见半点方才的伶俐机敏与从容,九爷十爷是他的堂叔,他当然不害怕,他称当今万岁是汗玛法,皇帝,自是能行使皇权…… 女眷全身哆嗦,软倒在地,那中年官员见了几步奔过来:“你这是怎么啦?” 女眷回过神来,不及回话,拉着丈夫一起跪倒在地,砰砰几个头磕在地上,惶急哀求:“大阿哥,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求大阿哥宽恕。” 围着的人群眼见情形急转直下,一时大哗,不免都睁大眼打量这个十岁左右的小阿哥,这是哪家的宗室,能让十阿哥九阿哥府里出来的人这般惊怕? 弘普此时已看到人群中的父母与堂伯,见他们并不上前,无奈,只能自己接着处理。 弘普在这对夫妻跪下时,已让了开去,此时轻笑道:“你们既不是我们镶红旗下的包衣下人,也不是我镶红旗下的佐领、子弟,你们是朝廷的官员与官眷,我一个无职无爵的宗室阿哥可不敢受你们的大礼,赶紧起来吧,一会又该说小爷目无法纪,仗势欺凌朝廷在职官员了。” 那女眷哀哀泣道:“求大阿哥看在九爷十爷的面儿了,饶了奴才们的不敬之罪吧。” 弘普叹道:“你又不是小爷家的,你敬不敬小爷,有何关系,可恨你到现在,还在嘴硬只认不敬之罪,却不认害人之罪,也罢,你既不承认,小爷只能将这事儿交到衙门,让衙门官员禀公办理了,想来,有司自能找着证据的,你与其在这儿浑闹搅扰,莫若回去找你主子求情呢,只不知道你主子知道你干的事儿,会不会护着你。呵呵,小爷说你没运,你还真是没运。为什么干坏事儿偏遇着小爷呢。” 中年官员被继室拉得跪在地上,又听着弘普这话,一下站起来:“方某自认不曾作j犯科,却是不惧你家权势。” 弘普看一眼中年官员,鄙夷道:“伪君子!不惧权势,为何拜在十爷门下?不羡权势,为何娶一个九爷府里的婢女为妻?不喜权势,方才为何一口一个本官,一口一个十爷门人?在你小爷面前充什么傲骨铮铮,正直官员,小爷早看尽了你的嘴脸,此时再来补救,为时晚了。姓方的某人,你方才的j狡,此时都跑哪儿去了?” 人群中的玉儿一行人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便走了过去,雅尔哈齐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示意侍卫去驱散了,小孩子被围观也就罢了,大人却是不能如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的。 弘普见着长辈们都走了过来,赶紧行礼,之后肃手站在一边。 那姓方的官员见着四阿哥与雅尔哈齐,一下矮下去半截儿:“卑职请王爷、贝勒爷安。” 四阿哥嗯一声,站在一边准备作壁上观。 雅尔哈齐看一眼姓方的官员:“起来吧,怎么,爷的儿子找你不自在了?” 姓方的官员此时方才知道,这位小阿哥是出自何人之家,也才知道为何自家继室那般作态。一时头上滚下汗来。 “卑职,卑职……” 雅尔哈齐一挥手:“行了,爷不想听你说话。”回头问弘普:“老大,怎么回事儿,这大过节的,理这些糟心事儿做什么。别人宅里便是烂得臭大街了,和咱们这些个无权无势的宗室什么关系?有事儿报到五城都察院也罢,步兵统领衙门也成,何苦自己费那个劲儿?” 无权无势?站在一边的四阿哥嘴角抽了抽,斜睨了某人一眼。这个堂弟睁眼说瞎话的境界,又提升了啊。 弘普把一直低头站着的小丫头牵了过来:“阿玛,儿子看这丫头可怜,就管了闲事了。方才,儿子打这儿过,正听到那扔下这小丫头的下人自言自语说什么主母吩咐叫扔了,她一个奴才下人不敢违命的话。晖堂兄已领人追那个下人去了,儿子就找着了这丫头,这丫头吧,还有几分机灵劲儿,那躺地上的拐子要拐她,她一下扑过来抱着儿子就不撒手,那拐子还充这丫头的父亲呢,被儿子叫侍卫打晕了。” 众人听了弘普这话,这才知道他为何这般笃定。看一眼地上已瘫软了的官员女眷,又看看呆愣的方姓官员,众人也不再搭理那群人。 玉儿看那小丫头一直垂着头,不由问道:“怎么一直低着头?” 弘普低下头:“囡囡,抬起头来给我额娘看看。” 囡囡一手紧抓着弘普的衣襟,慢慢抬起头来。 呵! 玉儿见着小丫头的全貌,忍不住惊叹出声:“嫂子,我现在明白何为牡丹,何为国色了,这小丫头,这脸儿让人见着就明白了。” 乌喇那拉氏听着这话,走了过来,一打量,也忍不住道:“果然,娇容赛玉,桃花遇霜,除了牡丹二字,无它辞矣。” 玉儿素来是个爱美人的,这般小的美人,只让她心里升起无限怜爱,伸手把囡囡搂在怀里,摸摸粉白的小脸儿,看着清雅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眼中泛出的怯意,一时疼怜坏了:“哦呦,这般美丽的小人儿,怎么有人狠心抛在路边,得亏我们普儿捡着了,若是被那些下作人拐了,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呢。乖,不怕了,以后就跟着普哥哥吧。” 乌喇那拉氏失笑:“这还没成你家的呢,怎么就要跟着普儿了?” 玉儿不以为然:“我家普儿救了她,自是跟我们回家的。”这样的美人儿,不赶紧拐回家,还送她回那虎狼窝不成。 四阿哥看一眼小丫头,打鼻里喷出好大一声哼,“人家有父有母,你消停点儿吧。” 玉儿头也不回:“王爷,你方才也听到事情经过了,这样的人家,还能回吗?这小丫头这么招人爱,我要带进宫给太后看看。” 四阿哥被一声王爷喊得打了个哆嗦,完了,这事儿,又得自己给收拾首尾了。瞪一眼雅尔哈齐:“你媳妇又给爷出难题。” 雅尔哈齐瞄一眼小丫头,虽有几分样子,却并不稀罕呀,媳妇儿怎么喜欢成这样?“既是带给太后看的,也是小丫头造化。” 四阿哥咬牙,可她不只是想带给太后看,她是要把小丫头养在府里。自己还得帮她夺人女儿不成? 雅尔哈齐看一眼四阿哥,自是知道这个素来重视规矩的堂兄在顾虑什么,不屑道:“一个放纵继室欺凌嫡女,一个差人丢弃嫡女,哪一条,都够他们喝一壶的,看到没,晖儿领着人把人证也捉回来了,十拿九稳的事儿,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317、平息 四阿哥转头一看,果然,弘晖口鼻间喷着白气快步走了过来,身后侍卫手里拎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 弘晖对着一圈儿长辈行完礼,“这奴才,还敢招了衙役来说我们是歹人,耽搁了我好一阵儿时间。” 姓方的官员本一直呆怔着呢,此时见着被扔在地上的人,扑过去一把提起那女人:“李三家的,该死的奴才,是你把大小姐扔了的?” 那李三家的女人先前已知道了弘晖皇孙的身份,此时见弘晖行礼,又听这个皇孙称呼阿玛额娘堂叔什么的,知道这一群人全是皇子宗室,一时吓得簌簌直抖,再不敢有一丝隐瞒:“老爷,是主母让我把大小姐扔了的,奴才是下人,哪敢不听命呀。” 方姓官员怒吼道:“大小姐也是你主子,你怎么敢?” 李三家的哭道:“老爷素来不待见大小姐,平素见也不大见,府里的事儿都是主母做主,我们这些奴才,不过听令行事,若不然,我家的孩儿就要被主母发卖,奴才也无法呀。” 弘普冷笑道:“什么无法,必是那狠毒女人许了你好处,若不然,你只把事儿告诉这个无能官员不就成了?” 李三家的嚎哭道:“老爷素来是主母说什么便听什么的,又一直不喜大小姐,奴才就是告诉老爷,老爷也不会信的,到时奴才还会被主母责打发卖,有什么法子。” 弘普冷笑着看着方姓官员:“昏庸,无能。看吧,连一个奴才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料。” 方姓官员颓然放开李三家的,搭拉着脑袋站在一边。 弘普眼睛闪了闪,走到四阿哥身边:“四堂伯,弘普跟你说句悄悄话。” 四阿哥挑了挑眉,弯下腰附耳过去。 “四堂伯,这个姓方的,叫方观永,虽说是十堂叔的门人,其实是八堂叔九堂叔的人,我在下面人送来的密报里看到过他的资料,别看他是个汉人,其实很得八堂叔他们看重,好些事儿,他都知道的。侄儿仿佛记得前几个月他还帮着联络过举荐的事儿呢。不知道汗玛法用得上用不上?” 四阿哥的眼睛闪了闪,翘起了唇角,摸了摸弘普的脑门儿,“小猴子,比你阿玛还精。” 弘普抬头很认真道:“四堂伯,普儿什么也不知道,普儿就是救了个小丫头,凑巧遇上了。” 四阿哥看着弘普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摸了摸他脑门儿,语带笑意:“行了,这事儿,衙门会接手的,咱们接着逛灯会。” 留了两个侍卫守在当地,一个侍卫去找衙门的人,一群人汇合在一起接着逛灯会,只是,弘普手里多了一个如牡丹花一样的囡囡。 四十八年的上元佳节就在各式花灯的映照下过去了,皇帝忙完对外藩的赏赐没两天,开始发难了。 皇帝在朝堂上责问百官:“当日是谁领头举荐八阿哥为皇太子的?” 朝上众臣对于上年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私议保举八阿哥的情形虽都清楚,却不便举出,只能个个沉默。 皇帝想着前几日得着的那个姓方的供词,怒火满腔。自己的儿子,联络着臣子,连自己也敢算计,孽子! 皇帝在御座前走了几个来回,压下怒火,扶着御案,看着朝堂上的众臣道:“胤禩获罪于朕,身撄缧绁,且其母家微贱,岂可使之成为皇太子?况且胤禩乃胤禔之同党,胤禔曾奏言,请朕立胤禩为皇太子,说他会好好辅佐胤禩。既说出这话来,可见他二人平日必然早已潜谋结党。百官皆举胤禩为皇太子,领头倡议之人必出于私心,以期结恩于胤禩,为日后恣肆专行之定计。伊等平日总欲为朕效死,今日便是时候,说说,到底谁是首倡之人?” 朝堂众人跪了下去,却无人出声。私议之人皆位高而权重,下面儿人害怕被记恨,却谁也不敢指出来。 皇帝气闷之下,多方严厉追问,众臣无法,群指都统巴珲岱。 皇帝看了看巴珲岱,想了想,“巴珲岱素来听信佟国维、马齐之言,举荐之事,必是佟国维、马齐的意思。” 马齐奏辩称不是他的主意。 巴珲岱出列替马齐辩解道:“是汉大臣先举荐的八阿哥。” 皇帝问汉大臣之首大学士张玉书,张玉书不愿意背黑锅,遂直举马齐语以对:“集议日,马齐先至,臣后入,问:众意谁属?马齐言,众有欲举八阿哥者。” 皇帝听罢张玉书的揭告,一拍御桌,冷哼道:“马齐素来谬乱。如此大事,尚怀私意,谋立胤禩,岂非为异日恣肆专行计耶?” 马齐复力辩不曾授意众人举荐八阿哥。 皇帝冷笑道:“你当朕无证据不成?莫不成要找人当面与你对质?前两日朕得着一份证词,里面可清清楚楚罗列了相关事宜,李德全,把这份供词给马齐看清楚。莫让他以为朕冤屈了他。” 李德全自皇帝手里捧过供词,下了高台,递到马齐手里,马齐抖着手接了过去,快速看完,僵在当地。 皇帝冷冷看着马齐:“可看清了?” 僵了半晌的马齐回过神来,叩下头去:“奴才有罪。” 皇帝看马齐辞穷,已辩无可辩,方道:“朕欲辨明此事,是以究问,今既问明,另候谕。” 皇帝坐回御坐,又宣了退仕在家的佟国维上朝,骂了他一顿,佟国维初始也不认串联之事,无奈他素来冷落瞧不起的堂侄儿隆科多投效了皇帝,把他一番计较全抖了出来,最后,也只能低头认罪。 皇帝遣退马齐佟国维,看着满朝战悚低头不敢言的大臣,心里畅快,真当朕上了年纪,没精神了?现在,朕让你们知道知道,朕平日是宽仁,但宽仁并不是没手段。 几日后,皇帝谕令:马齐、马武、李荣保、及马齐之兄马思喀等之子孙,有职者革职,概行枷责。其妻子并发黑龙江。马齐之族护军参领庄图等,有职者革职。其护军、披甲及闲散人俱鞭一百。 马齐一族,全部落马。 过了几日,皇帝又道:“王鸿绪、李振裕在部院声名俱劣。朕早欲罢之。因念若等效力年久,是迟至今日,今不可再容矣。蔡升元轻浮无实,杨瑄知交杂滥,其人品亦皆不端,俱著原品休致。” 许是念及温僖贵妃、明珠及佟国纲,同样私议推举八阿哥的温僖贵妃之兄阿灵阿、明珠之子揆叙、佟国纲之子鄂伦岱皇帝只狠狠骂了一顿完事儿。 至此,百官推举太子一事,彻底平息下来,不过,京里后续的影响自是不小。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弘普听完阿玛的讲述,撇了撇嘴。 雅尔哈齐听儿子这般高论,不由大乐。 “大哥,谁造反?”弘英到底年幼,虽也从头听到尾,却只听懂事件,没看清本质,觉得很是疑惑:“你说的是八堂叔吗?” 弘普点头:“是呀,你没听阿玛方才说的就是当日推举太子的事吗?我说的自然是八堂叔。” 弘英摇头:“可是八堂叔没造反呀。” 弘普叹口气:“汗玛法之前找了很多大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复立废太子二堂伯,可是,八堂叔偏要装做不知道,逆着汗玛法的心意,想要利用百官的力量迫使汗玛法改主意立他为皇太子,做一国之储君,这不就是想造反?可是,他没兵权,这种程度的造反注定他成不了事。不过是看着红火热闹,其实没一点儿威胁性。 阿玛以前不是和我们说过,一个国家,最终极的力量还是武力?治国靠文官,可稳定保护江山却得是武力,同时,动摇江山的,最直接的自然也是武力。如果八堂叔手里掌握了九门的防务以及京郊几个大营的兵力,还有汗玛法的亲军,那么,他就能逼得汗玛法退位,就像当年的唐太宗李世民一样。不过,很可惜,八堂叔虽交好百官,却没有掌握军队的力量。所以,他成不了事。他不过就是一个造反的书生罢了。” 弘英点头:“明白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额娘说过。八堂叔手里没枪杆子,所以,造反也就是嘴上喊喊。” 弘普点头。 “阿玛,为什么汗玛法不杀马齐一家子?” 雅尔哈齐看看疑惑的儿子,“荐皇太子之事,你们汗玛法事先告诉百官们不许私相计议,可他们偏一起串联起来举荐八阿哥,这是大臣们不对;可推举之事最初出自你们汗玛法之意,因此百官虽有错,却罪不致死,所以,你们汗玛法就把领头的找出来处置了事。二来,马齐确想得拥立之功,不过,主谋却不是他一人,他不过是作了别人的嘴,替别人把话说出来,被人利用了而已。三呢,皇上说他是老臣,辛苦这么些年办差,所以就保着他,他几个弟弟族人也都只是丢了官,命却是没丢。” 弘普想了想:“他家世袭的爵也丢了,汗玛法说以后也不让他们继续袭下去了?”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是呀,爵也丢了,就保住命了。不过,马齐几兄弟还是有些能力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复起呢,再则,此次的事儿,根儿在何人,你们汗玛法心里有数。” “汗玛法为什么只罚了大臣?” “你们汗玛法狠狠处罚几个大臣给朝中众臣看,要的,便是起到震摄的作用。总不能让朝里百官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谁是君王谁是臣吧?” 八阿哥府内,九阿哥一脸气急败坏坐在那儿,他还不能接受彻底失败的现实。 “八哥,为什么会这样?” 八阿哥闭着眼靠在椅子上,叹息道:“我招了皇阿玛的忌讳了,就像当初二哥招他忌讳一样!咱当初能把二哥拉下来,不就是因为皇阿玛感觉二哥对皇权有威胁吗?此次也一样,皇阿玛想复立二哥,可百官却都推举的是我,你说,我这做儿子的比皇阿玛还得臣子之心,皇阿玛能高兴吗?” 八阿哥这么久,一直没睡好,此时疲惫已极:“若是有兵权,若有兵权……” 九阿哥呆了呆:“八哥?” 八阿哥怔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嗯,什么?” 九阿哥看看自己八哥的脸色,决定不追问他方才关于兵权的那句未竟之言是什么,只问道:“咱以后,怎么办呀?” 八阿哥苦笑:“走一步,看一 步吧。实在不行,咱再找一个兄弟辅佐吧,此时,我已召了皇阿玛大忌,得罪了他老人家了,再想要进一步,千难万难。皇阿玛打定了主意,要复立二哥。” 九阿哥咬紧了牙:“八哥,咱能把他拉下来一次,就算皇阿玛又把他复立了,咱也还能再把他拉下来一次,总之,就不能让他做皇帝。上次的事儿,已经把他得罪死了,以前还留着点儿面子情,此回,却是什么也没剩下了,他若为帝,以他的性子,咱们,谁也别想有活路。” 八阿哥一下一下抚着额头:“这个,估计不难,毕竟,废过一次的太子,就没以前值钱了,要再废,不过就是抓着机会罢了。二哥那人,那么多毛病,又怎会找不着漏子?不过还是皇阿玛一念之间的事儿罢了。” 九阿哥看着自己八哥瘦得厉害,安慰道:“八哥,你别理皇阿玛那个什么‘身撄缧绁’、触犯刑律,他不过是看你得众臣拥戴,忌讳你,才拿这话来说。” 八阿哥苦笑:“他是阿玛,怎么骂我,都是该的。” 318约宴 四十八年二月己酉,上巡幸畿甸,命废太子胤礽、皇四子多罗雍郡王胤禛、皇七子多罗贝勒胤祐、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禵、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 除了皇子,皇帝把雅尔哈齐也带了去,对于皇帝时不时喜欢带自己丈夫出门一事,玉儿已经无感了,别的皇子宗室出门儿,兴许还会抽空寻个花问个柳,不过,对于雅尔哈齐,玉儿还是给予充分信任的。 靠在炕头,看着两个小儿子在炕上爬来爬去,玉儿想着丈夫越来越灵敏的五感,忍不不住偷笑,有的时候,五感过于敏锐,未必是好事,如她当年一般,便是吵不得,臭不得。幼年时,她不喜欢出门儿,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过于灵敏而又不能自如控制的五感,试想,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污秽,周围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往耳朵里钻,各种各样的异味儿都扑鼻而来,整个人每时每刻都如同浸在泥水中,那种感觉,可着实受罪。 玉儿换了个姿式,改左手持书,右手撑在迎枕上。 小时候在家里,便是连异母的二格格,玉儿也是很少见的,唯每日守在几个近亲之人身畔,一来家人自灵魂里散出的疼爱让她觉得舒适,二则,血脉亲人之间气息相近,后来,她又用丹药让家人体内的各种毒素排了出来,体察入微的五感便不觉违和,舒服许多,不必时时收敛五感,如此,清清净净在内院自在长大直到嫁为人妇。 雅尔哈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在于他得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幸是这东西让他很是遭了一阵儿罪。 雅尔哈齐是与玉儿成亲后,五感才开始慢慢重新恢复到婴幼儿一般敏感的状态的,也因为这个状态最初不能控制,他偏又是个要办差挣钱养家、要出门接触应酬各式人物的成年人,自不能如玉儿一样躲在家里不接触污浊的外界,可想而知,避无可避之下,看到某些人手脸上不自知的一块一块或深或浅的污迹,离得人近一些便能闻到这样那样或浓或淡让人难受的异味儿,想听的不想听的近的远的各样声音都在耳边萦绕……那种感觉,着实是难过之极。若不是当年战场上在泥浆里滚过,雅尔哈齐兴许会被周围大变样的世界逼得失态,好在,他也算韧性过人,最后挺了过来,直到学会了控制五感,才摆脱了那梦魇一般的日子。 最初,雅尔哈齐不明所以,对于自己的五感慢慢变异不知起因为何,也不敢声张,只是凭着过人的忍耐力忍着,最后还是玉儿通过珠丝马迹发现了端倪,跟他说明了原因,他才知道不是世界妖魔了,而是自己妖魔了…… “额娘,你在笑什么?” 玉儿抬起头?br / 清心游第10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头,看着大女儿,乐道:“容容,额娘在想你阿玛连碰别的女人也不愿意碰一下的事儿。” 惠容早听额娘说过阿玛五感变异的事儿,知道这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的筐子里,“额娘,阿玛刚开始那时候可遭了罪了。” 玉儿咯儿咯儿地乐:“还好吧,不过就是出门儿难受点儿,回到咱家里,不就舒服了?” 惠容看着自己额娘的笑脸,觉得阿玛很可怜。 “额娘,我发现,四弟五弟的五感灵敏度比不上二弟三弟,二弟三弟则比不上我和哥哥。女儿和哥哥是不是比不上你和阿玛?” 玉儿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和普儿小的时候,确实比老四老五挑剔许多。你哥哥还是那年我怀上老二老三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收敛的,之前,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别人总觉他挑剔得不像个男子倒似个娇养的女儿家,却不知是他五感与众不同;你比你哥哥好,便是挑剔,别人大抵只觉我们做父母的把你娇养得过了,却不会有别的想法。老二老三则比你们粗一些,老四老五刚生下来时,已经和平常人家的孩子差不太多了。” 惠容皱着小眉头:“四弟五弟比二弟三弟笨,教起来更费劲。好多事情,要说许多遍,他们才记得住。” 炕上的弘吉弘宝显然听懂了姐姐的话,不乐意地快速爬过来。 “弘吉,乖!” “弘宝,也乖!” 两个十个月的胖娃娃巴在惠容小小的身躯上,热切地看着自家的姐姐,希望得到肯定。 惠容无奈,这说他们坏话了,却什么时候都不会领会错意思。伸出小手摸摸两个小弟弟的脑门儿:“乖,弘吉弘宝都乖。” 弘吉弘宝被自家姐姐夸了,满意了,嘟着红红的小嘴儿在姐姐脸上啾啾各亲了一下,又快速地爬到玉儿身边,滚到她怀里。 搂着两个软绵绵白胖胖的小包子,玉儿满心怜爱,摸摸小手心,又摸摸小身子,感觉体温正常后在粉嫩嫩的小脸儿上亲了亲,“多走走,别偷懒。” 前面几个孩子十个月时已能走得很稳了,老四老五这俩小子却爱偷懒,最爱用爬。 弘吉弘宝显然觉得自家额娘怀里更舒服,哪儿也不去了,窝在玉儿怀里玩儿手上传自哥哥姐姐们的玩具。 惠容看着小弟弟身上的衣裳:“额娘,这衣裳为什么能隔绝污移毒素?那个地方,真是神仙洞府吗?神仙不是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却是住在茅屋和木屋里吗? 那个大湖里的鱼比外面的好吃,溪水比外面的水清甜,果子比外面的香,就连长年生活在里面的分明小青他们也比外面的鹰蛇厉害,还像人一样什么都懂。额娘,他们会不会以后像那些神话故事里说的一样,化为人身?” 玉儿想了想:“额娘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变化成|人。” 惠容看着额娘怀里的两个小弟弟,有些羡慕,也爬了过来偎在额娘身畔:“额娘,为什么容容不是像你一样的仙女儿?” 玉儿失笑:“额娘不是仙女儿,额娘只是比别人幸运。” 惠容不依:“额娘就是仙女儿,就像额娘说的那个田螺姑娘一样,能无中生有,变出热腾腾的饭菜。” 玉儿想了想,别说,那个田螺姑娘兴许真的有个空间也不一定! “额娘许是上世积了德,因此这一世得了神仙的些许恩泽馈赠,但是,容容,额娘不是仙女儿,额娘没有仙女儿的本事,你看,额娘不也得什么都学?学女红,学医药,学管家,学礼仪……额娘不能一日千里腾云驾雾,也不能呼风唤雨布施天下,更不能举手投足便移山填海,额娘可没有神仙手段呢。” 惠容噘起小嘴儿:“我不管,额娘就是仙女儿,别人家的额娘谁能像我的额娘这样能带家人去神仙洞府的。” 玉儿失笑,女儿素来听话懂事儿,偏在这事儿上一味固执:“嗯,好吧,额娘是替神仙看门儿的,看守着一个神仙洞府。” 惠容想了想:“就算是看门儿的,那也比凡人比不上的。” 过了片刻,惠容又问:“额娘,神仙是长生不老的吗?” 玉儿愣了愣:“容容才几岁,怎么就想起来问长生不老?” 惠容蹭了蹭额娘的胳膊:“汗玛法身子越来越不好,玛法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容容在想,额娘要是有长生不老的本事,是不是也能让他们也受益。额娘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额娘将来是不是也会飞升到天上?什么时候会飞升?到时汗玛法、玛法他们还在吗?能带着他们一起吗?” 玉儿呆住了,女儿这样想,儿子们呢?雅尔哈齐呢? 斟酌了半天,玉儿方道:“容容,这世上,有没有额娘同样情况的人,额娘也不知道,你看,咱们的事儿都瞒着别人,兴许,便是有人和额娘一样,也瞒着也不一定。幸运从来不会只眷顾着某一个人,对吧。世上是否真的有神仙,额娘也不确定,因为额娘没见过,但是,额娘起码知道,额娘不是神仙,更没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领。额娘只是学了些医术,比别人懂得更多养生救人的法子罢了。 你看,你郭络妈妈他们虽然老得慢,但也是一年一年在慢慢变老,如果额娘有让人长生不老的本事,自然会让自己的阿玛额娘不老的。而且,以因果论,就算是神仙,也不能轻易逆天改命改变凡人的命数。一个人,该生时生,该死时,就会死,死后是进阎罗殿重入轮回,还是别的什么,额娘也不知道。额娘比起别人来,唯独多的便是进入这样一个洞府的本事。” 惠容的表情有些失望。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脸儿:“宝贝儿,对不起,额娘让你失望了。” 惠容听着额娘道歉,抬起头,看着额娘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很贪心,而且,还很不孝顺。 抱着额娘的胳膊,惠容的眼中浮上一层薄雾,歉疚道:“额娘,容容坏,容容不孝顺,容容给额娘出难题了,容容还很贪心,得陇望蜀,容容有一个这样神奇的额娘还不满足,还想要得更多。要不到,还觉得不乐意,容容不是个好女儿。” 看着晶莹的泪珠从女儿眼中颗颗滚落,玉儿心疼坏了,把女儿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我们容容只是心疼玛法和汗玛法,我们容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平日不只帮着额娘照顾阿玛哥哥弟弟,还帮着额娘管家,别人家的女儿还在疯玩儿的时候,我们容容就开始帮额娘分忧了,知道额娘不喜欢应酬,我们容容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着额娘走亲该友,分担了许多事情,容容是最好的女儿,额娘不是个好额娘,让小小的容容就百般辛劳……” 听着额娘一句一句夸着自己,又一件事一件事地把从小到大的许多事儿举出来做佐证,惠容埋在额娘怀里的脸开始慢慢变红——原来,自己做的每件事,额娘都记在心里;原来,额娘不只疼哥哥弟弟,额娘也很爱自己;原来,自己每做成一件事,额娘会比自己还高兴,自己每次受伤,额娘会比自己还疼……有一个这样爱着自己的额娘,有一个那样百般溺爱自己的阿玛,还有汗玛法玛法,郭罗妈妈郭罗玛法……有那么多疼爱自己的人,原来,自己拥有这么多,为什么还贪心?为什么还想要更多? 弘吉弘宝显然对于自己被挤出额娘怀里感到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往姐姐和额娘抱在一起的身子中间钻。感觉到怀里的异动,玉儿低头便看到两张挤得红通通的小脸儿,不由失笑,松开抱着容容的右手,把两个颗包子也全揽在了怀里。 惠容红着脸,两眼亮晶晶地看一眼额娘,又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往额娘怀里钻:“额娘,容容以后不会再贪心了,容容会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好好爱护家人,不会再嫉妒哥哥弟弟们更得额娘疼爱,也不会再嫌弟弟笨,会好好教他们,不嫌他们烦。” 玉儿呵呵地笑,左手又紧了紧,把女儿搂得更严实:“额娘爱你的哥哥弟弟们,也爱你,你是咱家唯一的女儿,得到的爱只会比他们更多。你说是不是?” 惠容想了想,点点头:“容容知道了。” 玉儿笑道:“我们家容容最乖了。” 惠容听着额娘夸她,脸儿更红了。 弘吉弘宝显然听懂了额娘夸姐姐的话。 “额娘,弘吉乖。” “弘宝也乖。” 玉儿低头看看两颗小包子,“嗯,额娘的弘吉弘宝也乖。” 小包子们听见额娘也夸了自己,圆满了,靠着姐姐额娘玩儿手上的玩具。 母女正腻歪呢,外面传来绿樱的通禀声:“夫人,十爷府送来请柬。” 玉儿与女儿对视一眼,“拿进来吧。” 绿樱手捧着一张玉柬走了进来,玉儿两手不空,惠容伸手拿了过去,打开看了看。 “额娘,请我们赴十堂婶子的生辰宴呢。” 玉儿唉叹,“本来想着一直宅在家,在你汗玛法阿玛他们回来前儿不出门儿的。容容,能推吗?” 惠容摇头:“不行。” 玉儿往后一倒,带得身上的儿女滚成一团,弘吉弘宝觉着好玩儿,咯咯地乐。 玉儿哀叹:“又要去感受人间百味了,偏是在你汗玛法阿玛没在京这个时候,这推举太子的事儿看着平息了,其实,京里还处处暗潮,宗室官员的内眷们自也消停不了,这个时候出门儿,不保险呀。” 惠容知道自家额娘因为不放心儿女,但凡出门就会放开五感,笼在儿女身上,又要应付贵妇们,最是辛劳,心疼道:“要不,容容去就成了?” 玉儿摸摸贴心的女儿,叹道:“说了请咱全家都去,再则,为着你十堂叔,咱也得去呀。” 惠容道:“反正是在十堂叔府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额娘不用那么累。” 玉儿庆幸道:“所幸你二弟三弟现在也进学了不能去,若不然,得把人劳烦死。想着以前他们一到你十堂叔府里就跟猴儿似的上窜下跳,那个闹呀,京里有几家的比得上?若不留心着点儿,他们自己摔了碰了倒没事儿,就怕碰坏了你十堂叔的宝贝儿女们。” 惠容甜甜笑道:“十堂叔肯定不会同意额娘的想法,他疼二弟三弟着呢。” 玉儿丧气道:“正是为着他把你二弟三弟惯坏了,额娘正后悔呢。你三弟那脾气,越来越像他,霸王似的,越来越难管教,头疼!” 319冬梅 纵是百般抱怨,该出门儿时,还是得出门儿,到了日子,一大早,收拾妥当后,玉儿带着女儿和两个十个月大的儿子,领了一大群嬷嬷丫头,乘车到了十阿哥的府第。 十阿哥嫡室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上年五月先于玉儿几日诞下十阿哥的嫡子弘暄,偿了十阿哥多年心愿,这一年,十阿哥倒把她看得份外重了些。今日又是她生辰,自是装扮得格外鲜妍,一袭瑶红色攒心海棠吉服深浅重迭着,把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衬得如热烈绽放的红茶花,灿烂而明媚。 拉着玉儿的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上下打量,笑道:“堂嫂不论穿什么,总这么好看,不论站在哪儿,第一眼,看见的,总是你。” 玉儿笑谑:“是得第一眼看到我,谁让我不长心眼儿,只傻长个子呢。” 几个早到的宗室家的夫人听着玉儿的自我调侃,都笑出了声。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嫁进京几年,素日因为十阿哥与玉儿一家亲近,她倒也常与玉儿来往,与玉儿一点儿不生分。 玉儿身畔的惠容对着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蹲身行礼:“容容贺十堂婶儿生辰,为十堂婶儿做了些小玩意儿,十堂婶儿请笑纳。”说着,自身边服侍的下人手里捧过一个小盒子递给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一手接过去,一手牵着惠容,回头对玉儿笑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长心眼儿了,都是你太能生,那心眼儿都留给了儿女,自己不剩下了。看看我们容容,多贴心的孩子呀。”说话间把礼盒递到下人手里,下人自去妥当收好,这种晚辈亲手做的又与寻常的金银玉石不同,自是直接放回主屋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知道惠容年纪虽小,却绣技不俗,宫里太后也是夸过的,平日又并不轻易把自己做的东西送人,今儿她的生辰却得了惠容的贺礼,自是格外高兴,笑道:“容容这身儿鹅黄锦缎红绸里滚毛边长披风是自已绣的还是你母亲给你亲做的?穿在我们容容身上真是好看,是那个怎么说的,富贵,啊,想起来了,富丽繁华,看着我们容容这通身气派,谁见了不爱,只恨我去年怎么没生个女儿。” “难为你这草原上的凤凰居然也学了汉话来夸赞人,还用得这般合适。”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抬头一看,笑道:“这些个奴才该打,嫂嫂们来了,也不来通禀,倒让我没出门儿迎,怠慢了嫂嫂们。” 玉儿转头,却见八阿哥夫人与四阿哥福晋联袂而来,想着她们两家挨着,一起来才是正常。 郭络罗氏淡淡与玉儿打个招呼,玉儿也淡然回礼,大家虽然素来不睦,不过,见面的礼节却也不会错了,毕竟,都是贝勒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再如何,起码的礼仪还是要顾的。 乌喇那拉氏含笑与玉儿互行抚鬃礼,回头对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道:“知道你忙,我们就直接进来了,自家妯娌,何须见外。”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着人领了惠容去孩子们呆的小厅,转身引着几人入座,一边笑道:“嫂嫂们爱护弟媳,弟媳多谢了,不过,四嫂子素来温厚,今日却一来就取笑弟媳,一会儿得多喝两盏,若不然,弟媳可不答应。” 乌喇那拉氏笑道:“嫂子可没有取笑你,嫂子这是夸你呢,你这嫁给十弟没几年,又要管家,又要学汉话,还学得这般好,可不容易。”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高兴地笑道:“我们爷却总嫌我说得不好。” 乌喇那拉氏取笑道:“原来是十弟不曾夸你呢!” 众女眷皆笑,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到底是草原上来的,虽在京里几年,却仍有草原女子的直率。 “刚来京时,我的汉话说得不好,他让我学,现在我觉着说得很好了,可他就没夸过我。” 郭络罗氏坐在乌喇那拉氏下首,听了这话,取笑道:“这样夫妻间的事儿,你也真敢拿来说,羞不羞?”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摇头:“这有什么羞的,八嫂觉着我的汉话不好吗?” 郭络罗氏看看一边的伊拉哩氏,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看到没,十弟妹这才是真憨直,让你平素装出一幅真纯的模样去骗人。回头对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道:“你呀,才是个真没多余心思的人,八嫂就喜欢你这样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没明白郭络罗氏的意思,正要问,却被乌喇那拉氏拿话岔开。 “十弟妹,弘暄呢?”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提到儿子,先前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先前还睡呢,这会儿,想来该醒了,我着人去看看,四嫂你不知道,那小子,可真逗人……” 郭络罗氏本要刺玉儿几句,却未能如愿,这会儿,又被几个官员夫人拉着说话,倒抽不出空来找玉儿的不自在。 宗室几个常见的贵妇则拉了玉儿谈育儿经,皇太后都说这位雅贝勒的嫡夫人是得了送子娘娘眷顾呢,再加之她这连生三个双胎,胎胎平安的奇事摆在那儿,便是想不信都难。 看看大家兴致高昂,玉儿回头自嬷嬷怀里抱过儿子,又开始新一轮孕产妇养生护理知识讲座…… 本以为是又一次惯例的宴会,只是,在快近午时时,尖利的惊叫,打破了喜乐的气氛。 听到声音是从容容那个方向传来的,玉儿的灵觉嗖一下窜了过去,却见女儿安好,悄悄松了口气,再一扫,却见所有的孩子都如见瘟疫一般远离容容身畔,而就在容容身前,面向下倒着一个几岁的女孩儿……玉儿皱了皱眉,都躲着容容?这光景,是容容做了什么? 所有人都莫名所以,转头看向发出惊叫的方向,猜测着出了什么事儿,厅里的说笑声也慢慢静了下来,很快,一个下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夫人,郡君失手伤人了,请您过去看看。” 看着跪在身前的仆人,玉儿眯了眯眼,惠容伤人?这话,她可不信,再看看周围贵妇们恍然的神色,玉儿一挑眉:“你说的是我家的女儿?” 郭络罗氏在一边冷笑道:“听着那喧闹声儿,是从孩子堆里传出来的,还是孩子就封了郡君的,除了你家的女儿,还有谁?” 玉儿听着郭络罗氏话里的酸意却并不往心里去,谁让容容是龙凤胎呢,谁让皇帝喜欢呢,别人都是出嫁前封爵,偏她家的,小小年纪就封了,以致好些成年人见了女儿还得行礼,可不就招得人眼气嘛! 见身前的仆人不回话,玉儿又问:“你说的,是我家的女儿伤了人?你叫什么?” 郭络罗氏看不惯了:“你女儿伤了人,你不赶紧去看看,却在这里问无关的闲话,你这人,心怎么这么狠?” 玉儿看也不看郭络罗氏,只盯着那个头也不抬的仆人。 见仆人半天不回话,玉儿挑眉:“抬起头来,我问了你两遍话,为什么不回话?你是十堂兄府里的?莫不是以为我不是你家主子,就能怠慢我?” 郭络罗氏又要插话,被玉儿一个冷眼止住了。 地上的仆人此时不敢再不出声,只颤声道:“是,是郡君伤人了。” 玉儿听着那边越来越大的动静,却稳稳坐着:“你是亲眼所见?” 地上的婢女回道:“奴才,奴才不曾见,奴才是听厅里的小主子们这般说的。” 玉儿的灵觉一直绕在女儿身畔,是以也不着急,只盯着地上的婢女,“抬起头来。” 婢女不敢违命,慢慢抬起了头。 玉儿打量半晌:“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冬梅。” “是厅里的小主子们说我家女儿伤了人,都是哪些主子?” 冬梅低下头:“奴才不曾听得真,只是听到几个小主子都这样喊。” 玉儿眯了眯眼:“小主子都怎么喊的,你学一下。” 冬梅怔了一下,方道:“奴才听到小主子们喊:死人了,容郡君打死人了。” 玉儿也不管周围的贵妇们怎么交头接耳,兀自盘问:“你仔细想想,小主子们肯定是这么喊的?” 冬梅顿了一下,方点头:“是,奴才是听到这样喊的。” 郭络罗氏见玉儿问完话了,又道:“你怎么不过去看看,还坐在这儿?” 玉儿看一眼郭络罗氏,“这是十堂弟的府第,今儿是十堂弟妹的生辰,我一个做客的,岂能喧宾夺主?出事儿了,自有十堂弟妹处置不是?” 郭络罗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玉儿:“你自己女儿也牵连其中,你怎么还坐得住?” 玉儿看周围的人都看自己,忍不住笑了:“我家的女儿是个什么品性,我清楚得很,说她伤人,这话,一开始我就不信。” 一边一个贵族夫人忍不住了:“万一是郡君失手呢?” 玉儿看一眼那位夫人,“失手?她一个不满九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打死人’?方才,这个奴才说小主子们喊打死人,呵呵,别说九岁的孩子,只说咱们这么大的成|人,能一下打死一个人吗?” 那个贵族夫人哽了一下,大家都是打小千娇百惯着养大的,那手上力气,能有多大?还真不能保证能一下打死一个人。 “……不过,那都是孩子不是?孩子比不得成|人,磕一下碰一下,都要不好的。” 玉儿点头:“没错,孩子都很脆弱,很幼嫩,不过,孩子们都坐在小厅里,周围也无甚伤人的利器,便是有口角,也不过是推一下搡一下的事儿,怎么就能打死人?难不成我们家女儿只坐着就能用一双白嫩嫩的小手致人于死地?这话别说我了,诸位夫人也大抵都不会信吧”周围的贵妇人皆忍不住笑着点头。 玉儿又道:“再则,出了事儿,第一个听到消息的自是十堂弟妹,十堂弟妹那边还没问出个结果,这个奴才却说是打死了,这话,听着就不实。” 地上的冬梅这会儿已经开始哆嗦了,玉儿看着她,眯眼笑道:“内务府出来的奴才,会这般不知深浅?既不是亲见,而且还没个准数的事儿,就敢先下了结论,不知你是从哪个嬷嬷手里学出来的,这事儿完了后,本夫人倒要去见见那位教导你的嬷嬷了。” 郭络罗氏不忿道:“人家也是好心,看你女儿出事了,先来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你这不领人家的情也就罢了,还数落上人家了。” 玉儿睨一眼郭络罗氏:“你让我领这个奴才的情?我以前见也不曾见过她,她为什么要卖我人情?再者说了,她一个奴才,不知道什么是本份?莫须有的事儿,她就敢在十弟妹大好的生辰宴上嚷嚷什么生呀死呀的,你自己说,这是个规矩奴才会干出的事儿?” 周围的十几个贵妇皆点头,一个奴才,规矩不好,却是不行的,再则,一点不本份还想着给府外的人卖人情,那可不是好奴才,起码,忠心上就有问题。一个不忠心的奴才,哪个主子敢用! 玉儿的灵觉一直缠在女儿身上,自是把那边小厅里的事儿“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感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方对周围人笑道:“诸位有兴趣的夫人不妨一起过去看看,看看孩子们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如何?” 玉儿的话一落,便有那好奇心重的贵族夫人起了身。 玉儿也站起身,走出一步,又看一眼地上跪着的报信婢女:“冬梅是吧?跟着一起来吧,可别跟丢了。” 冬梅想不跟上去,却又不敢,挣扎半天,还是低着头跟了上来,玉儿也不管她,只与贵夫人们边说边笑着往小厅而去。 320洗脱 小厅里,惠容镇定地站在当地,别的七八个女孩儿也都聚在一边站着,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一张椅上正在问话,见着玉儿一众人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怎么把诸位也惊动了?” 乌喇那拉氏走过去拉着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手笑道:“我们原不该来的,只因一个丫头嚷嚷着是孩子们这边出事了,这做额娘的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的。” 玉儿笑着对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点点头致意,走到惠容身边,弯下腰,摸摸女儿的小脸,安抚地笑笑。 惠容不着痕迹地轻吁出一口气,挺得笔直的腰微不可见地松了松:真好,额娘来了。 玉儿的灵觉多灵敏呀,女儿的紧张怎会看不出来,见她放轻松了,慈爱地又摸了摸女儿的脸,到底还小,便是如何智商惊人,总是稚嫩的。 郭络罗氏瞟一眼亲密的母女二人,一撇嘴,问道:“十弟妹,方才一个奴才说惠容打死人了,这怎么说的,咱爱新觉罗家的家教还能差成那样,随随便便,没缘没故就能弄死一个奴才不成?皇阿玛说的不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的话难不成也不放在眼里?”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看拉着女儿安然坐下的玉儿,有些为难道:“并不是打死的。” 郭络罗氏挑眉:“那是你府里的奴才乱说话不成?十弟妹,奴才有那样的胆子吗?”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无奈,只能道:“死的也是我府里的奴才,因吃了容容给的点心就倒毙在地,因此……” 看看停住话头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玉儿轻笑道:“十堂弟妹,不知道这点心从哪来?” 她家的女儿,可不会轻易把家里的点心给别人吃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脸一红:“是我府里待客的点心。” 安坐的众位贵族夫人们哗然,这待客的点心吃死了人,这还了得? 玉儿看看郭络罗氏,又道:“十弟妹,堂嫂我闲时也看了一些医书,这死人,原因就多了,许是这奴才本就有心疾,恰逢其时发作;许是吃得太快,咽死了的也说不准;还有别的各种原因导致的死亡,若要知道究竟,自是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最是妥当,总不至于是待客的点心有什么问题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听着玉儿这话,轻吁口气,感激地看玉儿一眼:“是呢,堂嫂这话在理。” 玉儿轻笑道:“你这大好的日子,遇到这事儿,确是糟心,且交给下面儿管事的处理吧,你该当喜喜乐乐的才是。”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看一屋子贵族夫人,笑道:“扫了诸位的兴了。” 众位贵族夫人谁个是傻的,自是各个出言替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开脱。 乌喇那拉氏也笑道:“若不是那个奴才乱饶舌,原也不是什么事儿。” 玉儿点头:“十堂弟妹,今儿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们原是不该来的,只是,那个叫冬梅的奴才说是我家的女儿打死了人,这嚷得一屋子十几位各府家眷都听了个真真儿的,这滥杀无辜的名头,我自是不能让它落到我可怜的女儿头上的,这才与众位来看看究竟,十堂弟妹勿怪。”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一挑眉:“哪个没规矩的奴才敢这般嚼舌,这没影儿的事儿,就敢乱嚷。” 一直站在屋角的冬梅瑟瑟缩缩走到厅中空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主子饶命,奴才只听了一耳朵,就跑去通报,奴才有罪。”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冬梅,恨道:“死的不过是个奴才,若非你乱嚷,何至于扰了众位贵客的兴头,坏了我好好的生辰宴,你说,是谁主使你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是气坏了,若非这个奴才多嘴,这才多大的事儿,怎会让来客尽知,她这一嚷,一下便显出她的治家无方来,一个不善治家的嫡妻岂非要招得爷不喜欢?这必是府里那些个女人们的手段,这是见她得了爷的宠爱,坐不住了,使手腕子呢。 冬梅抖搂道:“奴才,奴才不曾被人指使,只是,只是奴才方才在外面收拾,听到两位侍候的姐姐说因为郡君才致小厅里死了人,最好去跟贝勒夫人通禀一声,奴才,奴才贪功,这才跑去了花厅里。” 一屋子贵族夫人听了这话,皆轻笑出声:“原来是个想讨赏的奴才。” 乌喇那拉氏也笑道:“十弟妹,快别气了,不过一个蠢笨的奴才干的蠢笨事儿罢了。这奴才都这样,想着立功,想着得赏,想着往上爬,这粗使的丫头想升二等丫头,二等丫头又想着升一等的,原是常事,只不过,这个粗使奴才太心急,又不懂事,笨嘴笨舌辞不达意,没有说清楚事情究竟,这才引起众人的误会。既是没有的事儿,也不用在意的,不过一个奴才突发了心疾,多大的事儿呢?” 玉儿瞄一眼跪在地上的冬梅,眯了眯眼,她怎么就认得自己的?一个粗使的丫头?不过,也犯不着多事儿,只要容容脱了身,事情究竟如何,却是犯不着现在就穷究根底的。 一个贝子夫人笑道:“是呢,四福晋言之有理,不过一个有隐疾的奴才,死了,便死了,咱们也不缺奴才侍候不是,再让内务府补上便是。只是这奴才也可恨,自己既是有疾的,却隐瞒不报,倒招得主子们不得安宁,着实恼人。” 在座的人皆点头。 “必是舍不得月钱呢,若告诉主子她是有疾的,谁敢用她,早发到庄子上去了。” “没错,没错,这奴才图个什么?自是想着多得银钱,多得主子宠信,便是府里的那些个侍妾们不也一样,成日里涂脂抹粉,不过寻常模样,偏要画成一个美人,招得爷们儿多去她们房里,便是有疾了,也敢不报,为的,不就是多得主子爷的宠爱眷顾?” 一个夫人咬牙道:“我府里便有这么一个,明明是自己贪图府里富贵,偏哄着我们爷说是为了爷舍了命也愿意,终是赖在府里不曾移了出去,病好了,还被我们爷升了位,这些个狐媚子,着实可恨。” 这来的,全是各府的嫡室,为了小妾们的诸般争宠手段,早恨得不行,一说起来,便没个完,你一言我一语,人人声讨,个个口诛,倒把先前的事儿丢到了脑后。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眨眨眼,看看一边微笑的玉儿,又看看两个嫂子,转了转眼珠,也加入进去。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觉着,要是,大家都忘了今儿这小厅里的事,便最好了。 玉儿看看站在身边的女儿,微笑着又摸了摸她细嫩的小脸。 一个女孩儿惊叹道:“容容,你额娘对你真好。” 玉儿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着大红锦缎的窄肩少女。 轻声问道:“容容,这是你的小朋友吗?” 惠容点头:“嗯,她是信郡王一脉,闺名是乌兰,以前女儿去信郡王府上拜访她玛嬷董额福晋时认识的,她玛法是太祖的孙儿。” 玉儿想了想,乌兰的玛法必是多铎的第一子多尼,这个小丫头的阿玛是那个三年前袭了信郡王爵的德昭的女儿? “好个俏丽的小格格,模样长得可真好,多大了?” 乌兰敛襟一礼:“回夫人话,乌兰今年十一了。” 玉儿笑道:“比我家女儿大两岁呢,不过,这个子看着可差不多。” 乌兰笑道:“是,惠容妹妹长得高,我九岁那年,可比她矮。” 玉儿点头:“容容这容貌像她阿玛,这身量却长得像我,当年,我也是比同龄的孩子更高一些,那时,好不苦恼。” 摸摸女儿乌鸦鸦的发鬃,玉儿取笑道:“容容是不是也很苦恼?” 惠容小下巴一抬:“容容才不苦恼呢,容容将来也要长得和额娘一样高。” 玉儿看着娇娇的女儿,抿嘴一笑,回头正看到乌兰羡慕的眼神,这是羡慕女儿有母亲疼爱?伸手也摸了摸乌兰的脑袋:“乌兰平日也要多吃饭,多吃才能长得高。” 乌兰眨眨眼,偷偷看一眼那只收回去的温柔暖和的手,红着脸道:“乌兰以后一定多吃!夫人真好,又美丽又温柔又慈爱,要是我额娘还在,肯定也这样。” 玉儿拉着乌兰的手,“可怜的孩子!” 乌兰听着这温柔的声音,眼圈红了红。 玉儿想了想:“你是跟着布尔察继福晋来的吧?” 乌兰垂下眼:“是。” 玉儿看看乌兰,温和道:“平日来我府里找容容玩儿吧。” 乌兰惊喜抬眼:“可以吗?” 玉儿对乌兰眨眨眼:“方才,你站得离容容最近了。” 乌兰听着这话,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嗯,乌兰和容容最好了。” 玉儿看看一边的女儿,又看看喜笑颜开的乌兰,“闺蜜,就要常来常往的。” 看着不明白的乌兰,又跟她解释何为闺蜜,又问她往日与惠容玩些什么,说了快一刻钟,仍极有兴致,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却走了过来:“堂嫂倒与这些后辈说得起劲儿,这便要开宴了,且等宴后再亲热吧。” 玉儿回头一看,却见众人皆往外走,便也起身,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孩子与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一起走出了小厅,笑道:“十堂弟妹见谅,这说话倒说忘了。”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看看玉儿手上牵的乌兰,边走边想了半晌,方道:“这是,信郡王家的女儿?” 玉儿笑道:“是呢,是个好孩子。”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又想了想,褪下手上的一个镶红宝石金镯,拉起乌兰的手,给她戴了上去:“好孩子,你今儿这身裳是红的,倒与这红宝石极配的,婶儿就把这镯子送你了。” 乌兰看看手上的红宝石金镯,又看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嚅嚅道:“婶儿,这怎么敢当!”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笑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这是长辈给你的,你只戴着便是。” 玉儿看看不安的乌兰,轻声道:“长者赐,不敢辞,既是你婶儿给的,你只安心戴着便是。” 乌兰看看两个长辈,恭敬敛袂一礼:“乌兰谢堂婶儿。”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点头:“以后有时间,便来婶儿府里玩。” 乌兰点头:“是。” 她们停住步子,倒招得前面几人回头来看,其中便有郭络罗氏,看着安然无事的母女俩,郭络罗氏转了转眼珠,便是不能使坏,还不能挤兑挤兑她们? “容容,你怎么想起给一个下贱的奴才点心吃,结果闹出这事儿来。” 惠容一手牵着额娘随着往前走,边走边道:“那个奴才想吃。” 郭络罗氏走在惠容身边,低头问:“一个奴才,理她做甚,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想吃?” 玉儿左手上的乌兰看看玉儿皱起的眉头,想了想,抢先道:“乌兰也听到了,容容问那个奴才是不是饿了,那个奴才说早餐挨罚没吃东西,容容便赏了她一块儿点心让她先垫垫,说还有一堆活儿要干,让她先长长力气。” 郭络罗氏瞪着玉儿左手上牵的乌兰,对上乌兰的笑脸,低头看看玉儿右手上的惠容,“哟,我们容容可真是个善心的,这奴才吃没吃饭都知道的。” 惠容冷冷看一眼走在身畔的郭络罗氏,轻翘唇角:“那个奴才就站在侄女儿身畔侍候,肚子咕咕地叫,还一个劲儿咽口水,侄女儿就问她是不是饿了,她赔罪后答是早上做事不周,被管事的嬷嬷罚了,没吃饭,侄女儿看她年纪不大,又侍候得好,便赏她点心吃。八堂婶儿认为奴才做得好,不当赏?” 郭络罗氏讪讪道:“婶儿没那个意思,就是奇怪这好好的,堂侄女儿怎么倒顾着一个奴才了。” 惠容轻抿唇:“八堂婶儿觉着侄女儿赏错了吗?那侄女儿以后不能赏奴才了?” 郭络罗氏被一个小辈儿抢白,不由有些尴尬,“没赏错,容容没赏错。” 惠容冷冷道:“原是十堂婶儿府里的事儿,八堂婶儿倒比十堂婶儿还热心,真是个好长辈呢。” 郭络罗氏一惊,看看另一边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见她脸色果然不霁,想开口解释,又见同排几人都睁大眼看她,有些抹不开面子,那赔罪的话便开不了口,几步追上前面的人,与别人说话去了。 玉儿看看女儿与乌兰,拉着她们的手又紧了紧,轻轻笑了笑,这郭络罗氏虽说不伤人,这恶心人也是挺讨厌的,女儿这个闺蜜不错,愿意冒着得罪郭络罗氏的风险帮着女儿说话,以后倒要多看顾着点儿才好。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玉儿眯着眼:“容容,今儿这事儿,可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这是有人要对付咱们母女俩呢。” 惠容点头:“嗯,女儿也隐隐这般觉得,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手段,又是谁要害咱家。” 玉儿把女儿揽到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方才,额娘的灵觉覆盖处,听到一个人诘问你十堂叔的家眷怎么没把事儿办成。” ☆、传统 回到贝勒府,玉儿把事儿丢给了女儿处理,自己则带了弘吉弘宝回正房。 看着弘吉弘宝俩小子跌跌撞撞在嬷嬷的扶持下走来走去,那笨笨的模样惹得靠在榻上的玉儿一阵儿好笑,这俩小子比起哥哥姐姐来,智商明显低一些,总时不时干一些惹人发噱的事儿,倒为贝勒府添了不少乐子。 想着几个大的做的育儿记录,玉儿同情地看着那两个流着哈喇子傻乐的小儿子,被抓了无数把柄,将来,指不定被哥哥姐姐怎么奴役呢…… 想着两个小儿子未来的诸般惨状,某个无良的母亲心情很是愉悦,啊呀,总得让他们知道知道世道艰难,才有益于?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0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于建立健全健康的人生观的,若不然,将来便会和别家的宗室子弟一般,过着猪一般的日子了。 猪一般的日子呀! 玉儿唇角含笑,她的儿女,可以无为,却不能无能! 无为,是一种处事态度,是有能力而不愿为。 无能,却是主观能动性延伸出的问题了。若是无能,那必是她的孩子不好!她的孩子怎么能不好呢。她怎会让自己的孩子无能! 她的儿女,如果蠢笨,就一定要勤劳;如果丑陋,就一定要培养出出众的个人魅力;如果体弱,就要努力开发出聪明的头脑;如果头脑简单,那四肢就一定要发达…… 先天来自父母,无法选择;后天则看教育与学习,可以改变。 看着两个小儿子白白嫩嫩的模样,玉儿惋惜地叹口气,她的教育理念,在儿女们身上是没有施展空间的了,谁让他们在娘胎里就受到生气的滋养,养出了最好的底子呢,一个个唇红齿白,身体健康;目清神明,智商高于常人。往那儿一站,个个皆如玉童一般,想要招人嫌,也难! 某人表面抱怨,实则暗自得意,做为母亲,先天上能为儿女们提供最佳的培养巢,这是骄傲吧!母体的健康,在孕育胚胎时直接影响到儿女的发育,她为儿女提供了最珍贵的一切! 眨眨眼,玉儿愣了愣,她是最好的母体?还是这世上最好的? 好吧,好吧,她是作为一个母亲在骄傲,不是为自己是最好的生育母体而骄傲! 咕咚! 闻声望去,却是俩小子撞在了一起,一起四脚朝天倒在了地上。 看着俩小子躺在莲花纹地毯上转着眼珠莫名其妙的样子,玉儿笑眯了眼,啊呀啊呀,跟俩小乌龟似的,真好玩儿。 几个嬷嬷想去抱起两个小主子,却被玉儿制止了。 “让他们自己起来,不能让他们养成坏习惯。” 嬷嬷们面面相觑,这才十个月大的孩子,摔倒了不扶,扶了便是养成坏习惯?不过,想想这些日子,主母的诸般作为,嬷嬷们都不再吱声,肃手站在一旁,只嘴上一个劲儿哄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小主子起身。 直到嬷嬷们哄劝,弘吉弘宝才瘪着嘴儿可怜兮兮地坐起来,满屋子找自家额娘。 玉儿眼珠转了转,从袖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珠子,冲着两个儿子挥了挥。俩小子看着额娘手里明亮晶莹的紫色珠子,哈喇子一下流了出来,再顾不得委屈了,四肢齐动,快速朝着额娘爬了过去。 不等两个小儿子爬到跟前,玉儿手一转,珠子变成了一个布做的圆盘,弘吉弘宝不动了,四肢着地仰头看着自家额娘。 玉儿冲着两张呆呆的小脸一乐,手一挥,圆盘,飞了! 傻乎乎的弘吉弘宝转身冲着圆盘追了过去。 看着俩小儿子的傻样子,玉儿咯儿咯儿乐得软倒在榻上,几个嬷嬷唇角含笑,为主母的淘气,也为两个小主子可爱的模样,更为这母子三人的互动。 对于主母这一手幻术,她们早见识过了,倒也不以为怪。那个圆盘,可还是她们看着主母做出来的呢,不过,即使如此,仍止不住为主母这不着痕迹的幻术惊叹,她们也看过那跑江湖的玩类似的把戏,却从没见过有谁能像主母这般全无一丝滞涩的,那手里的东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仿佛真是神仙手段,凭空生物一般了。不过,想想主母曾经把一手街面上常见的猜铜钱把戏当着诸人的面儿揭开底细的事儿,嬷嬷们又忍不住失笑,看着出神入化的幻术揭穿了,其实原都是最简单的手段,偏能骗过了眼睛去,再想想当初的诸般惊叹,便都要觉自己没见识。 玉儿笑够了,斜倚着看两个小儿子在地毯上玩闹,等着那三个上学的儿子归家。 正看着弘吉弘宝争抢圆盘看得可乐,却见绿鬃走了进来。 “夫人,大格格要动用一笔一万的银两,着奴才来跟您禀报一声。” 玉儿不以为意,“随她吧,便是她要动用十万百万也是成的,不是早和她说过了,怎么还来问?” 绿鬃的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整个大清,有她家主子这样的吗?那是一万两呀,不是百两千两,就由着九岁的大格格玩儿,连用途都不问一声儿,来禀报吧,还嫌烦,有这样的主母吗? “额娘,您好歹上心点儿吧,就不怕女儿把咱家的家当全赔了?” 看着拎着个帐本进来的女儿,玉儿笑道:“赔了便赔了,赔了你再挣便是了。” 随惠容进来的丫头手脚麻利地替惠容解下肩上的披风,惠容站了站,待身上的凉气散得差不多了,这才偎到自家额娘胸前。 “女儿也听别家的女儿说了,便是有那管家的,也全没咱家这样的,一个家,全交到了九岁孩子的手上,额娘,您就不怕女儿把府里的银两花尽了?” 玉儿抚抚女儿滑嫩的小脸,“你阿玛不是领着俸禄?那每年不还有几千两进项,总不至于饿着妻儿的,既如此,怕什么?” 惠容拖长了声儿,“额娘——” 听着女儿娇娇软软的声儿,玉儿的心软成了一团,搂着女儿就一顿揉搓,直搓得惠容的小脸红成了苹果一般,才不舍地放开手。 惠容觉着自己就是个大娃娃,和额娘放在她屋里那个娃娃一样! 看着女儿红红的小脸儿,玉儿偷笑,这是她的女儿,在外端庄高贵,一幅淡然沉静模样,不过回了家,还是得由着自己这个额娘疼。她现在才明白,为何以前她年幼时太太那般喜欢把她搂在怀里了,这逗弄女儿的愉悦可着实让人倍感幸福呀。 看着额娘偷笑,惠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谁让她是女儿呢,只能由着自家额娘玩儿了。 “额娘,别家府里,没人像咱家,女儿以前不知道,还当所有女儿都像容容一般可以随意支使银两的,现在才知道,她们好些还只拿着月例呢,几十两便是不少了,别说一万两了,便是一百两,也算是大笔支出了。她们还都比容容年长。” 玉儿轻笑:“容容,那是别家,不是咱家,当年,额娘出塞时,不就随身带了十万银子?那时,额娘也只有十二岁罢了。” 惠容噘着小嘴儿:“原来,全是郭罗妈妈她们养成了额娘的坏毛病呢。”- 玉儿好笑,看着女儿红红的小嘴儿,心里蠢蠢欲动,啊,真想咬一口呀,嗯,这是自己的女儿,咬咬,没关系吧?可若自己咬了下去,女儿的初吻算不算没了?可若说初吻,女儿才落地不久应该就没了吧,嘿嘿…… 某个无良娘亲正在给自己找诸般借口时,却听外面一阵喧哗,灵觉一扫,却是三个上学的儿子回来了。 几个嬷嬷服侍着三兄弟在影壁处换下沾着泥尘的长靴,穿上家居的软鞋,丫头打起厅前的帘子,弘普弘芝弘英方依次走了进来,走到贵妃榻前给自家额娘请安。 玉儿上下一打量,轻哼道:“又是骑马回来的?” 弘普偷睨一眼自家额娘的脸色,方道:“儿子们都穿上了护腿。” 玉儿扬扬下鄂,弘普无奈,只能撩起长袍下摆,把护腿展示给自家额娘看。弘芝弘英也很有眼色地跟着自家大哥一起撩袍子。 看着自己特制的护腿果然都在儿子们腿上穿着,玉儿这才满意道:“行了,先下去换衣裳吧。” 三兄弟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那儿是专设的衣帽间,一家子的衣物全都有。 兄弟三人由着衣帽间的奴才服侍着换下外出的衣裳,穿着家居的大袍子走了出来,地上的两个也不玩了,跌跌撞撞扑到哥哥们身上,啊啊的求抱抱。弘普与弘芝弯腰各抱了一颗坐到额娘跟前的椅子上,一家子亲亲近近地说话。 玉儿先问了弘芝弘英在上书房表现如何,有没有淘气,得到大儿子对两个小的一番肯定后,玉儿方点头道:“你是大哥,弟弟们都归你管,若他们错了,额娘也不找他们,只找你,至于你私下对弟弟们是打是罚,额娘全不管的。” 弘普看看几个弟弟妹妹,不由苦笑,谁家的儿子像他这般苦命,这才几岁呢,就得替父母管着四个弟弟,便是外家的表兄弟们,也是十几岁后才这样的呀。可是,那压榨他的,是他亲娘,他连反抗也不能的,只能认命。 “是,儿子都记着呢。” 看着大儿子的模样,他是还没意识到两个弟弟已经六岁了吧,玉儿冲大儿子眨眨眼,狡黠一笑:“普儿,弟弟们长大了,可以做很多事呢。” 弘普看看额娘,又看看抱着弘宝的弘芝,唇角慢慢往上扬,终于变成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儿子知道了。” 弘芝弘英也不傻,自是把大哥与额娘的对话全听明白了,对视一眼,却不敢有一点儿意见,只是,情不自禁地转头看着两颗一刻不得安宁的白嫩小包子,期盼着他们快快长大。 玉儿把几个儿子的神情全看在眼里,愉快地偷笑,唉呀,家里几个孩子兄友弟爱,真好! 惠容同情地看看二弟三弟,等到四弟五弟能使唤,至少还有六七年时间,这几年,二弟三弟注定要给大哥做牛做马了,嗯,额娘说这叫成长教育。看着悠然自得的额娘,惠容叹气,额娘总说大哥腹黑,其实,额娘也腹黑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额娘腹黑的时候很少。 看着四弟五弟把抱着他们的大哥二弟的衣襟一下一下扯开,惠容抿嘴笑,一边把今儿在十堂叔府里的事儿说了一遍。 弘普听完妹妹讲述,皱起了眉头,弘芝若有所思,弘英则瞪大了眼:“找出是谁在使坏,看小爷不扒了他的皮。” 弘普看一眼这个越来越霸道的三弟,冷哼一声:“扒皮不扒皮的,还得先把人找出来不是。你既说了这话,这事儿,你帮着你姐姐查吧。” 弘英听了自家大哥的话,一时目瞪口呆,他就是发发狠,怎么倒给自己招来事儿了?不由苦着脸道:“大哥,我笨,你看,要不,还是你来?” 弘普方得了额娘的支招,此时自是趁热打铁:“你笨?你笨能把十八堂叔的那块儿宋砚哄到手?你别以为用一个十八堂叔大方的借口就能糊弄过去,那个砚,全大清,就那么几块儿。你胆子倒不小,那样的绝品也一点儿不手软地下手,十八堂叔同胞的两个堂叔早前儿可都想要呢,十八堂叔都没给,却被你哄了来,你也不怕惹得他们眼红。你既有那坑瞒拐骗的本事,就用到正道上,把今儿十堂婶儿生辰宴上这事儿给弄明白了,若查不出个所以然,哼,以后额娘做的点心,就没你的份儿了。” “大哥——”弘英惨嚎。 听着三儿子惨叫,玉儿转头伏在榻上无声大笑,笑罢了,坐起身来,睁着一双因泪水而变得格外明亮的凤眼,笑道:“英儿,你大哥说的话,就相当于额娘阿玛说的话哦。” 弘英快哭了:“额娘,儿子只有六岁。” 玉儿笑嘻嘻道:“额娘知道,你生理年龄六岁,不过,心理年龄,应该二十了吧。” 弘英哭丧着一张小脸:“额娘,你怎么算的呀,再怎么,也没有到二十吧?” 玉儿背过脸,肩膀一阵抽动,抽了好几下,方回过头:“当年,你们四岁的时候,不是说等你们生理年龄十三岁时,心理年龄就该三十了?现在你们六岁了,这差不多是十三岁的一半了吧,这心理年龄不就快二十了?” 三十的一半是十五吧! 弘芝缩了缩脖子,低头从六弟嘴边扯回自己的衣襟,决定还是明哲保身,和额娘说理,他又没傻。 显然,不仅弘芝没傻,便是弘英也一样神智清明,可怜兮兮看着自家额娘,却再不开口。 弘普唇角含笑,看着三弟吃了闷亏,心情非常好。 玉儿看看六岁的弘英仿似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看着她,又忍不住心软。 “英儿,你若遇到烦难,可以跟你大哥请教嘛,而且,不是还有你二哥呢,你们是双胞胎,你的事儿,不就是他的事儿?” - 这回换弘芝苦笑了,到头来,他还是没逃掉。 再一次从六弟嘴边拉回自己的衣襟,弘芝很是识时务地表态道:“是,儿子会帮着三弟的。” 玉儿笑眯了眼,嗯,有儿子就是好呀,这有问题了,有儿子出力,什么事儿都能处理好,她只管坐在府里看花开花落便成,啊呀,虽然才二十几岁,不过,这日子,过得和六十岁的额娘一般自在清闲了,多美。 嗯,这府里府外,一片和谐,好,非常好! ☆、兄长 领着两个弟弟回到书房,弘普唇角含笑,大懒使小懒,额娘深得其中三味! 自己要如何使唤这两个弟弟? 弘普坐在椅上,食指轻蹭下巴,从眼角轻瞄两个弟弟…… 弘芝弘英看着大哥唇边愉悦的笑容,一个劲儿翻白眼儿,谁让他们是弟弟,谁让额娘阿玛把他们的管教权交给了大哥,谁让他们是额娘阿玛的儿子呢,这就是命呀。 弘普看着两个弟弟在特制的小椅上坐好,放下右手,轻抚桌上一块玉制镇纸,镇纸下,一沓裁制整齐的宣纸,宣纸右畔,摆放的则是墨砚笔架。这书房,所有的用具俱是额娘根据他们的身量一一制成,书桌,椅子,全是小号的,便是笔架上的各式毛笔,也因为他们的手尚小,而找了人定制,唯恐他们用起来有一点不顺手。他们享了世上最深浓的父爱母爱,自当为父母分忧,得了世上最纯粹的手足之情,就得为之奔波劳碌,用心维护,灌溉滋养…… 贴身的小太监手脚轻快地捧着托盘,将透明的玻璃茶壶中瑰红的茶液注入精制的茶杯中,奉给三个各自安坐的小主子后,退到了书房外肃手静立,等候传唤。 弘普看着两个坐姿端的弟弟,轻咳一声:“今儿的事儿,就要辛苦你俩了,要尽早查出真相,禀明额娘。” 弘英听了大哥的开场白,连喝几口茶,“还是咱家的茶香甜,晖堂兄今儿还念叨呢。晖堂兄都十三了吧,四堂伯也没把家里的事儿全交给他,我们倒好,才六岁呢,就要被当大孩子使唤了。” 弘普看一眼蹬鼻子上脸的弘英,拉长了脸:“怎么?委屈你了?要不,让弘吉弘宝帮你把事儿干了?” 弘英听着大哥这话,知道是自己话没说好,吡牙吸气:“大哥。” 弘普哼一声,转开头去。 - 弘英求助地看向弘芝,弘芝冲他一挤眼,低头端起自己的茶盏。这是他们兄弟专用的茶盏,有一个小耳柄,是额娘怕他们喝茶时烫着手,亲自画图着人烧制的,喝茶时,只须勾住这小耳柄便成。玉白的茶托上用的是大哥绘制的精美花草图案,茶盏外壁的杯体上同款的花草艳红美丽,内壁却洁白细腻如玉,衬着透明瑰红的茶液,看似简约,其实有一种极致的奢华。 上书房里的茶,种类虽不少,却没有一款有额娘特制的茶香浓,可额娘说要让他们兄弟体味正常的皇室生活,便不让他们带府里的茶去,只能和旁人喝一样的茶,让他好些天才习惯,便是玉泉山的水,也没额娘那个洞府里的山溪水清澈甘甜。上书房的茶也好,水也好,全差了一大截,可苦煞了他了。 深深吸口气,胸肺间充溢了花草茶馥郁淳厚的香气,整个人也因这香气而变得轻松了一些。这是他们打小就习惯的香,以前视之为平常,唯其进了上书房,体味了别的皇子皇孙们的日常用度,才知道他们以前在府里的日子过得是多么奢华。 轻含杯沿,将茶液倾入口中,感受唇舌之间的香甜,任其顺喉而下,润滑而温暖。连喝几口,弘芝满足地呼一口气,还是家里好呀! 弘英见二哥只顾喝茶,全无帮自己开脱的意思,无奈,只能陪罪:“大哥,弟弟我错了,我不该发牢马蚤。” 弘普从眼角睨了这个行事越来越无忌的三弟一眼,哼道:“蠢货。” 弘英嘴角抽了抽,却不敢顶嘴。 好吧,他是蠢货,他居然在大哥面前发牢马蚤,他不蠢,也干不出这事儿来。不过,他是蠢货,这大清,也没几个聪明地,这样一想,弘英心里平衡多了。额娘说了,他们兄弟的智商高于常人,可不就是说他们聪明?至于情商,嗯,这不正在培养锻炼,打六岁开始培养,这个,一点不晚吧!别家六岁的孩子,还只知道吃呢,嗯,便是那些个堂叔堂兄们,都是人精吧,也没见他们比自家的兄弟优秀到哪儿去,这样想着,弘英的小尾巴忍不住翘了翘。 弘普是什么人,对于弟弟的心思,便是没猜出十分,也能猜个七八分的,轻叱道:“甘罗十二岁为相,你能吗?不是蠢货,是什么?” 弘英刚翘起的小尾巴一下搭拉了下来,好吧,好吧,他是蠢货。 弘普哼一声:“古今上下几千年,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脑子好用,日子又过得好,还能得善终的,那才叫真聪明,大智慧呢。你平日行事,顶多能称之为小聪明罢了,怎么,听别人夸你几句,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阿玛额娘给了咱们好的先天条件,后天,就要靠咱们自己多努力,你还想着终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不成? 咱们府里没有别人家后宅的那些个百般算计,因为阿玛也没有别的妾侍,平日也无人对咱们行阴谋陷害之事,我们方能平静安乐地长大,享最温馨的家庭生活,可是,这样的我们,未经风雨洗刷,却又如温室的花一般,却很易中了别人的手段,导致诸般不堪结果,为此,咱们不应该在世事上多用心?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话,你们全抛诸脑后了? 别人打小就习惯了身边人的鬼魅心思,咱家的孩子却没有,唯其如此,咱们更应该多了解别人的龌龊手段,以早做防备,也免自身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这才要让你们现在介入各事之中,你还当只是没事找事不成? 这处理各种事件的过程,也是一种实践学习,比四书五经更实用的学习。咱们是宗室,又不需要考科举,那些个子曰诗云知道就成,却没有这打实践而来的能力有用! 老三,你自己思量,全大清,谁家的孩子像咱家这般自在的?便是那些个堂叔堂伯们,也都是开府时汗玛法才给安家银,才有了自主权,你们呢?三四岁,额娘就把别人一辈子也没有的财富给到了手中,任由你们挥霍,由着你们的性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既享了别人享不了福,就当担负相应的责任,既然阿玛额娘把一府的权利都赋予了我们兄弟姐妹,我们自也该尽力护卫咱贝勒府,这是咱自己的家,你还想把事儿推给谁?推给下面的奴才?他们不过是拿钱办事,会像咱们自己一样全心爱护这个家?你是只想着享受贝勒府的权利,却不想为之付出努力不成?这世上,哪有只收获不付出的事儿!” 弘英低头受教:“是,弟弟知道了。” 弘普又哼一声,捏着细白的耳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闭目感受由舌尖漫延到舌根,由喉而下直至胸腔的香甜,半晌,睁开眼,放下茶盏:“咱们生而为额娘的儿子,这享的是别人做梦也享不到的福,还不该多多努力为阿玛额娘分忧?” 弘英点头:“该,该!” 他就是随口一说,全不曾过心,却招来这般长篇训斥,以后,以后他再也不发牢马蚤了——尤其是在大哥面前。 看着训得也差不多了,老二老三的心态也端正了,弘普开始教导两个弟弟从哪儿着手开始调查为好,又该用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查出事件真相,其间,又夹杂着怎样扫除调查的痕迹,让人无知无觉,不至于打草惊蛇…… 弘芝弘英认真倾听,拿着额娘特制的炭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做速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大哥讲的太多,一时消化不了,还是记在纸上最好,待他们真的把内容刻在心里,再不会忘时,自会把这些笔记销毁。这些事儿,是打小看着大哥做的,他们也没想过要背离父兄的行为习惯。这些好的习惯,他们准备一辈子坚持下去,如同额娘所说,将来传子,再传孙…… 说了足有一个时辰,看天快黑了,弘普这才停住了话头,看着两个疲态尽显的弟弟,弘普打书桌里拿出一个玉制的小壶,两个拇指大小的玉杯,往玉杯内倒入||乳|状的液体,示意两个弟弟喝了。 弘芝弘英端起小玉杯,一仰脖,无味的液体顺喉而下,五脏六腑间却蓦然间有了一股暖意游溢,另有一股清气直冲脑际,本来疲惫的精神,此时却振奋如刚睡了一觉般,四肢百骸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舒适。 咂咂嘴,弘英恋恋不舍地看看手中的玉杯,回头又看看大哥身畔婴儿拳头大小的玉壶。 “大哥,这又是额娘给你的啥好东西,怎么以前弟弟们没有?”- 弘普翘起唇角:“因为事儿太多,额娘怕我与容容劳心劳神太过伤了底子,这才配制的,你们以前只疯玩疯闹,又没干什么正经事,自是不能给你们白糟蹋了好东西的。” 弘英的嘴角忍不住直抽抽,回头看看同样瞪大眼的弘芝:“二哥,这好东西,咱以后也有份儿了。” 弘芝看看转开头的大哥,冲弘英吡牙笑道,“三弟,你没听明白大哥的话?干活儿才有,不干活儿,就没有。” 弘普抿住笑意,轻咳一声:“嗯,没错,这是劳动后的福利,劳动光荣!” 得到了弘普的传授,弘芝弘英兄弟俩便开始安排人手调查,弘普在一旁看着,却并不多言,只把他们犯的错记了下来,准备待事儿完结后做总结。对于两个弟弟的各种粗糙手法,有时不免扼腕,不过,想想当初自己跟着阿玛时,也没好多少,便大度地不准备追究。阿玛说的没错,唯有自己亲身体会,才能深深记住这些经验,犯错不可怕,怕的是一犯再犯。弘芝弘英一路错误不断,好在,倒没犯同样的错。 每日听取两个弟弟的汇报,弘普又着人把两个弟弟不曾收拾干净的首尾都扫净了,当年,阿玛也是这般为他善后,如今,却是轮到他来替弟弟们操心了。 弘普靠在椅背上深深吸口气,此时,他才体会到当日阿玛的不易,教导两个什么也不懂的菜鸟,比自己干活儿可累多了。 惠容端着茶水点心进书房时,看到的便是哥哥难得的疲惫模样。 “哥哥,累啦?” 弘普睁开眼,挺直腰背,接过惠容递的茶,抱怨道:“弘芝弘英笨死了。” 惠容嘻笑道:“他们本来就没哥哥厉害的。” 弘普看看同胞的妹妹,容容的智商可没比他低,翘起唇角:“你这是夸自己呢?” 惠容眨眨眼:“妹妹努力的方向,与你们可不一样,无法比较。” 弘普喝口热茶,叹道:“我这般聪颖的妹妹,这世上有几人能及,却可惜生而为女。” 惠容白了弘普一眼:“生而为女怎么了?若不是女儿,怎么替额娘分忧,哼,我比哥哥做得可一点不差。” 弘普轻笑:“是,若不是妹妹,额娘哪会像现在这般清闲,额娘天生是个爱清净的,最不耐烦琐事,尤其是人际应酬,有了妹妹,她却可以轻松起来了。” 惠容斜倚在弘普身上,“这才是额娘最让人敬佩的地方呢,明明不喜欢,却仍会尽全力做好,好比如灵敏的嗅觉让她做饭时能准备把握火候,却又因此受苦,如今,我的红案全学会了,以后,额娘便不用再强迫自己了。” 弘普摸摸妹妹的头:“你自己呢?” - 惠容闭上眼,“我再怎么着,比额娘好的,我喜欢掌控自己的生活,不像额娘,她其实最想过的是猪一般的日子。” 弘普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怎么说话的?” 惠容轻笑道:“额娘自己说的呢。” 弘普想了想:“我以后会找一个勤快又孝顺的媳妇,这样,额娘就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清闲了。” 惠容睁开眼,“可是指婚全看汗玛法的。” 弘普道:“咱家情况特殊,不需要媳妇的娘家势力多强,只要品性好的,到时,我自有办法让汗玛法指个好的。” 惠容好奇问道:“你要纳小妾吗?” 弘普皱了皱眉:“再看吧,能不要还是不要了,额娘不喜欢。不过,如果嫡妻做得不好,我就要纳侧了,总要让额娘好好享享儿孙福的。” 惠容叹气:“这是女子唯一不好的了,我若找的不合心意,却不能再换。” 弘普点头:“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看看京里适龄的各家小子的,而且,阿玛早就替你在寻摸了。” 惠容哼道:“不过一帮子||乳|臭未干的小子,能看出什么,没意思。” 弘普无奈:“又不能把你留在家里一辈子,只能找一个相对好点儿的。再说,这世上,哪个男子配得上我的妹妹。” 惠容噘嘴:“说这烦心事做什么,这还远呢,咱别说了。你和我说说,那天十堂叔府里的事儿调查得怎么样了?这都查了多久了?” 弘普听妹妹提到这事儿,皱紧了眉头,半晌,方冷声道:“事儿大致弄明白了,你再想不到的,居然是十堂叔的外家。” 惠容一下坐直身子,惊讶地瞪大眼看着哥哥:“没缘没故的,他们怎么倒与我们家过不去了?十堂叔知道不?” ☆、昏招 十阿哥坐在书房里,靠在椅背上,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双眉紧皱。[] 就这样沉默了足有两刻钟,十阿哥睁开眼。 “赵嬷嬷,你当年跟着我额娘进了宫,额娘薨逝后,又跟了我,这几十年,也算辛苦。” 书房地上跪着一个六十几岁的嬷嬷,听着十阿哥一番慰劳的话,却打了个哆嗦,趴伏在地上直磕头:“奴才万死,奴才万死。” 十阿哥也不看地上的老嬷嬷,只举目望着书房窗外已冒出几抹绿意的桂花树,这是她喜欢的,她曾撇着嘴说,这书房外的小花园太小,只适合放小桂花树,若不然,香味就太过浓郁…… 十阿哥嘴角抽了抽,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成日嗅着虽淡却甜的桂花香,怎么瞧都是件有伤男人体面的事儿,偏不能反抗,谁叫他输了赌呢,只能由着她摆布自己的花园。 不过,自打她把这花园布置妥当,他倒真喜欢呆在书房了,至少,以前那种无法言说的烦闷却是全没有了,看着园中名家设计的景致被她使人一顿乱改,却只觉清爽,问她,她笑说,有些植物虽无害,却于他无益,还是不要栽种在他成日呆的地方为好。 看着窗前那盆已打土里钻出一个叶尖儿的不知名野草,十阿哥的嘴角又抽了抽,一棵草,偏要跟名花似的让他好生养护,他还只能听从,若不是知道她不是个胡闹的性子,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故意整他了。 看着那盆中的叶尖儿,十阿哥声调平淡,仍不曾回头:“爷信你,把府里许多事儿都托给了你,平日你在府里诸般威福也由着你,毕竟,你是服侍过额娘的老人,爷乐意给你些体面,可爷这般大度体谅却让你忘了——爷才是主子。- 爷喜欢的,你才应该喜欢,爷亲近的,你就该奉承着,爷便是做错了,你也只该跟爷进言,而不是因为什么为爷好而自作主张替爷拿主意。” 地上的老嬷嬷此时额头上已磕得见了红。 “……何况,爷可没做错。” 十阿哥将书桌上一个小包裹扔到地上的嬷嬷身前,那包裹落地,却传出一片金玉之声。 “你既眷恋舅舅家,这便去吧,你的身契,爷也赏还给你,就当是酬你这些年的辛劳了。” 老嬷嬷听了这话,不喜反惧,哭嚎道:“爷,主子,念着老奴一片忠心,您就饶了老奴吧,老奴不要身契,老奴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老奴鬼迷了心窍,才犯下错事,主子,您饶了老奴吧。” 十阿哥皱紧双眉,有些错能犯,有些错却是万不能犯的,这赵嬷嬷难不成连这个理儿也弄不明白? 冲着书房门,十阿哥高声喝道:“来人,把嬷嬷扶下去。”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脚步轻巧的太监走到老嬷嬷身边,不管老嬷嬷凄厉的哭嚎与死命的挣扎,架起来便拖出了书房。 书房的门被服侍的人轻轻关上,隔绝了书房外面的一切声响,老嬷嬷的哭嚎之声也因此很快便涅没了。 十阿哥看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看着那几个名字,又皱紧了眉,他知道五舅舅素来极其推崇八哥,只是,没想到为了八哥,他连自己这个亲外甥也算计。/这几个奴才,也可恨,身在曹营心在汉,既心望汉室,就趁了他们的心吧。 十阿哥冷哼着把那张一揉,扔到地上,起身走到窗前,微寒的春风中,他紧锁双眉,却不自禁想起了十年前的事儿。 当年,额娘薨逝,殡放朝阳门外,五舅一家子都到殡所持丧,自己也是那时候开始跟他变得更亲的吧。 当年,五舅舅说大舅舅持丧不恭,自己便开始远着大舅舅,即使后来皇阿玛查实了乃是五舅舅因与大舅舅不睦,欲置其于死地,方传播的流言蜚语,皇阿玛也于震怒之下夺了五舅舅的职,只留了爵,只是,自己这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那坎,总觉着是空|岤来风必事出有因,大舅舅必是持丧时不妥当,不恭谨,不与自己那般伤悲,五舅舅方才抓住他的把柄传出那话去,因此才远了大舅舅。 只是,五舅舅既连自己也敢算计,当年,想必是真是敢无风起浪的。那这么些年,自己却是真冤了大舅舅不成? 十阿哥越想越烦闷,随手抓起一旁的摆设就要砸,却于脱手时赶紧又抓稳了。 看看手中的瓷娃娃,十阿哥抹一把汗,这是自己好不容易自玉儿那儿耍赖弄来的,若这般摔了,事后不只自己要心痛,玉儿若知道了,必也与自己没完的。 轻轻放下瓷制的弘芝弘英,看着当年他们白胖憨笑的模样,十阿哥的眉头松了松,这俩孩子,却是跟自己最亲,可打他们进了上书房,来府里的时间却是少了好多,让人好不想念,以前他们一来,这一府都得被他们搅扰开来,如今,家里的几个孩子,却未免显得过于文静了些,爬树掏鸟的事儿,满府追着猫狗房宠物跑的事儿却是没人干的。 坐回书桌前,十阿哥打书桌里掏出一本书,翻开看了几页,轻呼一口气,果然,烦闷的时候,看看玉儿手抄的经文,确能心静,怪道各个寺庙的主持挖空了脑子的想得一卷呢。 把经文又放回书桌,十阿哥唤人进来换茶。 一个小太监手脚轻快地奉上新茶,垂头肃手屏气敛声站在了屋角,主子这些天发作了好些个府里的老人,打的打,撵的撵,全为的当日主母生辰宴上死人的事儿,那些个不知究里的,只道是爷疼主母,却不知大部分还是为的惠容郡君无故受冤,今儿倒好,连劳苦功高素来在府里连主母也要敬着的赵嬷嬷,也被送去了五舅爷府里。 虽说把越嬷嬷的身契还了,可赵嬷嬷还有亲不是,这些个人,可全在主子爷手里捏着呢。再说,一个返还了身契没有主子的奴才,又是跟了贵妃娘娘进宫知道许多秘辛的奴才,岂能真个放她自由,这一去五舅爷府里,只怕是命也保不住了,可怜赵嬷嬷操劳辛苦一辈子,却临老了翻了船。可谁让她敢把手伸到贵人身上呢,惠容郡君,那可是真真儿的贵人,虽只几岁,却是与镇国公同品的,敢向她下手,赵嬷嬷也是昏了头了。 偷偷从眼帘下关注着主子,看主子是否有什么需要,小太监一边忍不住得意,所幸跟了个好师傅,若不然,这书房近身侍候的活儿,哪能轮到他,也因此知道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才不像府里别的奴才那般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投靠。师傅是打小儿服侍着主子爷长大的,主子爷的喜好那是门门儿清,别人都道主子爷是个莽得没有一点成算的,其实,主子爷心里的帐本儿清楚着呢,像这次这个陷害郡君的事儿,主子一查就查了个水落石出,为此还把一个正得宠的格格发落到了最偏远的院儿,那个格格,自此大抵是别想再见着主子的面儿了。 十阿哥自不知道小太监的一番心思的,他脑子里正激烈斗争着呢,一面是皇子的骄傲,一面却是甥舅的情份,又想起素来宽厚的四舅舅平日诸般旁敲侧击,劝导宽解,想了半天,一拳擂在桌上,敢作敢当,才是男人呢! “小李儿,爷要去大舅舅府,着人备马。” 小太监轻捷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回来回禀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十阿哥大步出了书房。 老迈的法喀听说十阿哥登门,赶紧着人把他打炕上扶了起来,正要去门上迎接,却见十阿哥已在儿子的引导下大步走了进来,便要行礼。 “大舅舅莫多礼,外甥又不是旁人,哪来那么多虚礼,听说你身子骨儿不太妥当,外甥来看看。” 法喀听着十阿哥话语里少有的亲热劲儿,眼眶一热,一滴老泪溢了出来,把一边的十阿哥倒引得心里一酸。也不等法喀扎下千去,亲手扶了他坐到椅上。 法喀惶恐道:“阿哥先请坐。” 十阿哥强按了法喀坐下,站在他身前一揖,“当年,为着额娘的事儿,外甥怨怪大舅舅,而今知道全是莫须有的事儿,冤了大舅舅这些年,外甥给大舅舅陪礼。” 法喀全身哆嗦着扶着十阿哥,看着十阿哥与妹妹几分相像的容颜,法喀一时老泪纵横,半晌,方道:“阿哥知道奴才不是那薄情之人,这便好,便好。” 许是想着这些年无处诉的冤屈,又见贵妃妹妹唯一的阿哥终于知道自己是含屈的,法喀一时被百般情感冲击得有些头晕,扶着十阿哥便有些摇摇欲坠,唬得十阿哥与法喀的几个儿子赶紧把他扶到榻上放好,又是揉胸抚背半晌,直待灌下一杯茶去,法喀方缓过劲儿来。 慈爱地看着十阿哥,法喀点头:“这些年,奴才知道阿哥心有怨怼,却从不曾有一丝芥蒂,阿哥生奴才的气,那也是因为阿哥孝顺,才容不下一点儿对贵妃娘娘的轻忽,是个心性好的。奴才这些年,伤心的,也只是不能与阿哥亲近罢了,如今阿哥解开心结,奴才这心里,比什么都舒坦。” 十阿哥轻呼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坐在法喀身边与他叙话。 十阿哥在法喀府里甥舅相见欢,八阿哥府里,刚随皇帝出巡回京的八阿哥听了九阿哥说起十阿哥府当日生辰宴上的事儿,却看着九阿哥一阵无语。 九阿哥心虚地转开眼,“八哥,阿灵阿做这事儿,弟弟可全不知道,全是他自作主张。” 八阿哥摇头叹道:“这不是把老十越推越远?”- 九阿哥不以为然:“咱二十几年的兄弟,哪有那般容易疏远,八哥多虑了。” 八阿哥无奈:“日积月累的不满,再深的情份,也会淡的。何况,这都插手到老十府里了,这可是大忌。只怕,老十还以为是我们兄弟俩出的主意呢。” 九阿哥挠挠头:“这次我们可真是一点儿没插手的。” 八阿哥道:“可十弟会信吗?” 九阿哥想了想,皱起眉:“应该会信吧。” 八阿哥摇头:“你平日在他面前从不掩饰对伊拉哩氏的厌恶,这次,被陷害的却正是她家的,你要十弟信你,难。” 九阿哥的眉毛立了起来:“我这个哥哥说的话,还抵不上一个女人?” 八阿哥叹道:“这些年,你还没看清?哪次事涉伊拉哩氏,十弟是向着你的?” 九阿哥?br / 清心游第10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哥低头想了半天,抬头时,已是满脸愠怒,“十弟被那个女人哄得团团转,这么些年,还不清醒,着实可恼。” 八阿哥也不与他多争辩,只道:“好在,那日伊拉哩氏镇定,领了一大群贵妇人们同去探看情况,阿灵阿安排的后手没施展开,若不然,真弄出啥大事儿,只怕会闹到皇阿玛跟前,那时,我们俩只怕也要吃挂落的,如今这般情形,倒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现在,不过是十弟他们甥舅俩闹闹别扭,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伊拉哩氏在十弟府上出了事儿,雅尔哈齐只怕要发疯,上回为着弘芝弘英,他都敢对你下手,这次。为了伊拉哩氏,你说他会不敢杀上阿灵阿府去?”- 八阿哥叹口气,末了,又摇头:“阿灵阿这些手段都落了下乘呀,便是要离间雅尔哈齐与十弟的关系,最妥当的,也莫过于因势利导,像这般赤膊上阵,却着实蠢笨。如今倒好,引得他们两府起了疑心,以后便是要使手段,也难了。” 九阿哥端起茶,吹一口气,看着杯中茶叶,“伊拉哩氏那女人惯会哄人的,要离间她家与老十府里的关系,一点小事儿,却不成的,必得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儿才能成的,虽说此次伊拉哩氏逃了过去,不过,阿灵阿到底是好意不是,可惜,安排得不够妥当,只挑了个头儿,后面的诸多手段全没用上,八哥,你说若是成了,就把老十的心全拉回来,岂非好事?” 八阿哥想了想:“此次,她母女二人本身皆未受害,这才没发作,九弟,你信不信,只要她二人中任一人出事儿,比如,那个死了的丫头吃的点心吃到了惠容嘴里,九弟,你信不信,不只阿灵阿府要被暴怒的雅尔哈齐杀一个来回,便是你我,也会被扫净颜面甚至被皇阿玛迁怒降罪的。 雅尔哈齐可不像咱们兄弟,他从不顾忌的,咱兄弟因为是皇子,须得以身作则,平日还担心担心御史弹赅,他却是百无禁忌的,阿灵阿这次的手段,若被他知道,还不知会招得他怎么报复呢。” 八阿哥靠回椅背,又苦笑着叹口气:“再说,便是把十弟的心全拉回来又怎样?今时不同往日,皇阿玛已不喜欢我了,此次领了我出巡,也只是不放心罢了,以后这样的事儿,不能做了,便是与咱们走得近的大臣,你也劝着点儿,何苦去招一些没必要的怨仇呢。” 九阿哥冷笑道:“阿灵阿估计是他自己着急了,这才听了枕边风出了昏招。” ☆、报复 八阿哥回府第一件事儿是见九阿哥了解京中动态,雅尔哈齐回家…… 躺在炕上昏睡不醒的玉儿很好的诠释了何为百般操劳,炕角团成一团的一张床单则醒目的展示着某人不菲的战果。[] 雅尔哈齐看着被累坏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妻子,得意地笑着下了炕,给妻子掖好被角,随手穿上袍子,扯了件儿玄狐锦氅一裹,进了书房。 弘普领着两个弟弟被传进阿玛专用的书房时,看到的便是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翻着一本儿册子的自家阿玛,那模样让弘普一下子便想到了吃饱喝足的猫,晒着冬日的暖阳,有一下没一下舔着爪子,舒适、懒散、餍足…… “儿子们请阿玛安。” 雅尔哈齐嗯一声,“起来吧。” 看着三个站得规规矩矩的儿子,雅尔哈齐满意地点点头:“老子走了一个月,府里府外可都妥当?” 因着自家阿玛那副老兵痞的口气,弘普的眉头跳了跳,出门一个月,领着的全是护卫汗玛法的兵丁,成日家混在一群大老粗里面,阿玛这是白沙入涅,染上一些个粗俗之气,一时之间转不过来,也属正常。- “回阿玛话,府里府外,不过就那些个日常的事儿,儿子们都处理妥当了,也没扰着额娘的清净,唯独前些日子十堂婶儿生辰宴上的事儿有些嗝心。” 雅尔哈齐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紧,撑起身,看着大儿子:“仔细说说。” 弘普看看终于有点儿坐相的阿玛,把事儿说了一遍,雅尔哈齐听完儿子的汇报,又懒洋洋靠回椅背,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方问道:“这也有些日子了,事儿可查清了?”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儿子把事儿交给二弟三弟查的。” 雅尔哈齐诧异地看看因为弘普这句话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弘芝弘英,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问:“弘芝,弘英,查出什么了?” 弘英张了张嘴,又闭上,长幼有序,回话得等二哥先说。 弘芝打眼角瞄了一眼弟弟,“回阿玛话,挑事儿的是十堂叔的五舅的小妾,她原是继玛嬷娘家一个堂侄儿的庶女,因选秀不曾过,撂了牌子,继玛嬷的堂侄儿为求官,把她送了给十堂叔的五舅舅阿灵阿大人做小妾,她还曾去亲王府上拜见过继玛嬷,也算和咱府里沾点儿亲。” 弘芝停住话头,看看弘英,早憋得难受的弘英见二哥看他,知道是让他说,乐得小嘴一裂:“嗯嗯,儿子们把打探到的情况告诉大哥,才听大哥说,八、九年前,阿玛和舅舅们把继玛嬷家好些掌实权的人都拉下了马,那个女人应是知道了一些首尾,这是报复我们呢。 明明是汗玛法不乐意他们家跟着索额图才由着阿玛整治他家的,他家倒全怪到了我们身上。哼,那日不仅想害妹妹,他们还安排了人要害额娘,准备刺杀额娘,所幸额娘没因姐姐出事儿便乱了方寸,还带着一大群宗室夫人大臣嫡室去看现场,把姐姐的事儿也洗得干干净净。” 弘英摇头晃脑:“额娘这一招儿问心无愧光明正大,让他们多少鬼魅手段都没了用武之地,大哥说,一切阴谋只能在暗中进行,是不能见光的,一旦放在太阳下一照,却都要灰飞烟灭,尸骨不存的。若当日额娘只一人去看姐姐,不仅自己会被刺杀,姐姐的事儿只怕也会被那些个不明真相爱传八卦的贵妇们传出各种暖昧版本的害人缘由来,那时,姐姐的名声就毁了,以后找婆家就找不着好的了,说不准就会被指到外蒙,远离家人了。” 书房里三个大小男人因着弘芝最后一句话,都咬紧了牙,便是弘英自己也气得小脸儿通红。 “阿玛,儿子说要整治那个害人的小妾,大哥偏不让,说要等把事儿跟您禀明后,您同意了才行。阿玛,儿子要把那起心害咱家的都打一顿,投到牢里,流放,流放到最苦的地方去服劳役。” 看着小脸红通通的弘英,雅尔哈齐翘起嘴角:“傻儿子。” 弘英莫名其妙看着自家阿玛,他哪儿傻了,他和二哥一起把事儿查得明明白白,再聪明不过了,阿玛不夸他,怎么倒说他傻? 见弘英不明所以,雅尔哈齐道:“你当这事儿是一个小妾就能干出来的呢?” 弘英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可是,儿子和二哥查到的就是这样呀。” 弘芝听着弟弟的话,也冲自家阿玛肯定地点头。 雅尔哈齐看一眼大儿子:“弘普,给你两个弟弟上一课。” 这是阿玛让他在弟弟们面前树立权威呢,弘普躬身领命,看着两个弟弟道:“阿灵阿的小妾因着娘家的事儿记恨咱家,在阿灵阿耳边挑事儿,阿灵阿则是因为十堂叔与咱家越走越近,远了八堂叔,想让咱家的人在十堂叔府上出事儿,让咱家与十堂叔心生隔阂,这才把出身自钮钴禄府上的老人给了那个小妾用,才能在十堂叔府上安排妥当。 十堂叔府上一个得宠的格格前两天被十堂叔撵到了府里最偏远的一个小院子拘着去了,还把几个府里得势的奴才也撵的撵,打的打。十堂叔那个得宠的格格,与九堂叔沾了点亲,虽说是出了五服的亲,不过,她以前得宠,到底还是和九堂叔有点儿关系的,去年,你俩去十堂叔府上,有一次当着十堂叔的面儿下了她的面子,她记恨在心,又觉额娘不拿正眼看她,总劝十堂叔要好好待十堂婶儿,多种原因的结果,她才听阿灵阿的话,串通了府里府外的人对咱家动手呢。” 弘普说到这儿,又想了想,看着自家阿玛:“阿玛,您说这事儿里有八堂叔的算计吗?” - 雅尔哈齐眯着眼想了想,“你八堂叔那人,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儿,何况,他现在的糟心事儿多着呢,也难有那闲心来算计咱们。” 弘普这才释然:“儿子也觉着应该没有八堂叔的事儿,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因为记恨,授意素与他亲近的阿灵阿行事的。”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点点头:“你八堂叔目光并不短浅,除非有利可图,不会为着一点小事儿就轻易惹我们的,若说呢,他的心胸、能力也是不差的。”顿了顿,“既查出了事件缘由,你们准备怎么替你们额娘和容容出气?”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儿子和二弟三弟合计,十堂叔府里的人,十堂叔既发落了,咱家就不用再管了,反正那个格格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现在就是阿灵阿和他的那个小妾了。三弟坚持要给阿灵阿下药,要拿着证据把那个小妾送到狱里,不过,儿子觉着,这种事儿,不能对簿公堂,这属于后院阴私,再则,对簿公堂必要牵出额娘和妹妹,这却是不行的,儿子觉着,不妨给那个小妾下点儿药,至于阿灵阿,儿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他高官显爵,也算朝廷重臣,又是十堂叔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的手段如果太激烈,只怕要伤着十堂叔的心的。毕竟,十堂叔是真心疼我们几兄弟的。” 站在弘普身畔的弘芝弘英听着大哥的话,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只顾着想出气,倒忘了素来拿他们当亲子看待的十堂叔了。 雅尔哈齐笑睨一眼低下头的两个儿子,“既不好用阴谋,那就用阳谋吧,自打去年的事儿出了,正好你们汗玛法对阿灵阿不满,你们且找找他的错,找着了,着人送到御史手上,由御史们去弹赅他,这样,你们既出了气,你十堂叔那儿也有个交待,他看你们这般体谅他,必是极高兴的。反正,你十堂叔又不只一个舅舅不是。 你十堂叔的大舅舅法喀与阿灵阿有大仇,你们打击阿灵阿,不妨把法喀的儿子们行的善事好事也送到御史们手上,这样,他们弹赅阿灵阿的时候,顺嘴提一下,说不准皇上就得赏官儿下来,最好,让阿灵阿的差事都落到法喀那几个儿子身上,哈哈,当年,阿灵阿陷害法喀,若是他自己的高官最后却落到对头儿子的身上,儿子,作为一个男人,你说,他得多郁闷!” 阿灵阿不只郁闷,他气得吐血了! 看着他素来看不起的大哥那得意的模样,阿灵阿眼前金星直冒,当时就栽倒在了地上。他打一等侍卫,累了多少年才升了正蓝旗蒙古都统,之后又打都统位上提拔到领侍卫内大臣的高位,这还没多少年呢,这领侍卫内大臣却落在了大哥的儿子身上,理藩院尚书一职也被四哥得了,如今,皇帝只给他留了一个公爵位,他手上再没一点儿实权。 躺在炕上,看着抖搂着手替他擦血的小妾,阿灵阿一脚踹了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妾也吐血了,他方才快意道:“你个贱人,若非你成日在老夫耳边嗡嗡,老夫怎会昏了头去算计那头母豹子,惹得那一窝大豹子小豹子毒豹子成日盯着老夫,捉老夫的短,老夫怎会落得这般下场?老夫现在还不能跟外甥告状,连个援手都没用,这一切,全都是你个贱人的不是,你们那木都鲁氏家,没一个好东西,出的女儿,全是一群蠢货,毒妇!” 那木都鲁氏哀哀哭道:“爷,您骂妾也就罢了,怎么连亲王福晋也带上了?为了咱家,您也闷在心里呀,妾又哪里是为的娘家,妾还不都是为了爷?爷您自己想想,若没有那个伊拉哩氏,您的外甥十爷他能和八爷离心吗?十爷再怎么着说也是贵妃之子,除了太子,皇上的儿子他不是最得宠吗?有他帮着八爷,谁能越过八爷去,您一心一意辅佐八爷,八爷到时得了大位,岂不得感激您,到时咱家一门……” “你给我闭嘴!” 房帘子一掀,一个上了年纪的贵妇厉声喝住那木都鲁氏的蛊惑。 那个六十左右的贵妇对着炕上的阿灵阿蹲身一礼,阿灵阿赶紧挥手:“赶紧起来,一把年纪了,这礼能省就省吧,你也不嫌累得慌。” 那木都鲁氏等贵妇起身,跪在地上行礼:“贱妾给主母请安。” 贵妇坐在椅上冷声哼道:“为了你的娘家,你窜掇着老爷得罪人,这府里再容不得你,你去庵里赎罪吧。” 那木都鲁氏一声悲泣,用眼看着炕上的阿灵阿,阿灵阿见小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不免心软,就要开口,贵妇却不等他出声,一挥手,跟着的两个婆子便抢步上前一左一右夹起地上的那木都鲁氏就出了房门。 那木都鲁氏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老爷”便被拖出了门,之后便被捂住了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贵妇看看阿灵阿不善的脸色,冲身后一招手,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到了炕前。 “爷,这丫头,比那个招祸的贱人可标致多了,又是个对府里忠心的,就留着侍候老爷了,您看如何。” 阿灵阿看看老妻,知道她主意已定,再看看娇滴滴如带露花苞一样含羞带怯看着自己的丫头,最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素来是个贤良的,都依你吧。只是,那木都鲁氏毕竟有个做亲王福晋的长辈,送到庵里,你别短了她用度。” 贵妇叹道:“若非她一心向着娘家,妾身也懒怠理她,这两年,她与人百般争宠,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只是,现在不把她送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被她窜掇着走了昏棋。现在外甥因为你在他府里搅起的风雨生了咱的气,却要哄好久才能哄回来,留了这个罪魁祸首在家里,岂不更惹得外甥不高兴?” 阿灵阿与妻子结发几十年,却是极信她的,无奈地摆摆手:“送走就送走吧。” 贵妇安慰道:“虽说没了官职,不过,爷也一把年纪了,且在府里好好歇歇,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阿灵阿苦笑:“去年的事儿,到底惹得皇上生气了,此次趁势罢了我的官,好在,这差事到底还是落在钮祜禄氏自家人身上,皇上再生气,也还是念着姐姐的情份的。” 只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空有一个公爵,他以前也没少得罪人,如今又恶了皇子外甥,以后,家里的日子只怕却是难了。 唉,何苦来哉,他怎么就昏了头去惹那皇子也不愿惹的毒豹子呢,果然,都是美色误事呀! 阿灵阿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一点错儿的。 弘英打他大哥那儿得着阿灵阿撵了那木都鲁氏的消息,转了转眼珠,找了人去给庵里的那木都鲁氏下了药,虽不要命,却要一直受病痛之苦,也算替额娘姐姐出气了。别人只当那木都鲁氏娇气,却全不知那病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手段。 对于三儿子的动作,雅尔哈齐岂会不知道,不过,敢对他的家人动手,这下场,算轻的了。也无心理会,只赶紧找了下人去安排约会的事宜。雅尔哈齐坐在书桌前,想一会儿,吡牙乐一会儿,因为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招得他媳妇儿说要和他约会,他不把约会过程安排好从而让媳妇儿满意而归,怎么能成! - ☆、约会 扶着丈夫的手下了轿,玉儿抬眼看了看天,京城的天空上,有着一大片儿的云,那云遮住了太阳,打云里射出的阳光照在另一半无云的天空,显出一种少见的分界来,整个天空却又被那太阳的光线照得极其明亮,美丽,惑人。 因为阳光被挡住,再看地上的人,便显出一些模糊来。明明还是黄昏,天也不曾黑,地上却显出近夜的感觉了。 见妻子站住不动,雅尔哈齐低头问:“怎么啦?” 玉儿看一眼披着锦氅挺拔伟岸的丈夫,轻笑着摇摇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这才随着丈夫进了一旁的酒楼。 约会应该有什么? 吃饭,看电影,逛街? 看看雅致的包间,玉儿叹口气,这怎么说的,仿佛跟在家一样呀。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挠了挠下巴,媳妇儿仿佛有些失望? 与妻子一起坐好,雅尔哈齐冲跟着的小太监道,“上菜。” 小太监退了出去,很快,一个模样英俊,高鼻深目,发作蓝灰,穿着燕尾服的外国侍者推着一辆餐车领着两个中国店小二走了进来。 玉儿瞪大了眼。 时空错乱?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的表情,得意地吡了吡牙,啊呀,媳妇儿绝对没想到吧! 外国侍者躬身一礼,操着半生不熟的京片子,“尊贵的贝勒爷,高贵美丽的夫人,安德烈很荣幸能为两位服务,请容许我为两位尊贵的客人呈上源自英格兰皇室的晚宴,晚宴前菜是野生苏格兰鲑鱼,配鳕鱼片、黄瓜条和山葵酱汁……” 呆滞的玉儿看着两个中国店小二在燕尾服的讲解中,熟练地摆放好刀叉盘碟,退到了一旁。 “……英式晚宴与大清不同,吃一道菜,要撤一套餐具。使用刀叉进餐时,从外侧往内侧取用刀叉,要左手持叉,右手持刀……” 玉儿嘴角抽了抽,看着对面的丈夫笨拙地用着刀叉,脸上渐渐泛起一丝笑意,好吧,这个约会,真的,很惊喜。 在十八世纪初的大清帝国,吃着来自遥远的英格兰的晚宴,还有比这更奢侈的吗? 在安德烈的讲解与指导下吃罢前菜、主菜与蔬菜,看看盘里最后一道甜点:焦糖奶油梨蛋糕,再看看丈夫绿啦吧叽的脸,玉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用说,只顾追求新奇的某人一点儿也没吃好。 用餐巾擦擦嘴,玉儿优雅地冲安德烈轻颔首:“安德烈,感谢你为我们夫妇带来来自遥远国度的美食,你的服务很周到,我很满意,现在,你退下吧。” 安德烈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位仪态尊贵的夫人的肯定,第一次正视那位夫人的蔚蓝的眼里泛起惊喜又惊艳的光芒。 “能为您这样年轻美丽又风度优雅的夫人服务,是安德烈的荣幸。” 看着坐在对面的丈夫看着安德烈的眼神里开始显露凶光,玉儿明智地挥退了安德烈。 安德烈还想再说什么,可想起这个国度里男人们对自己女人的态度,安德烈遗憾地叹口气,这些美丽的花,被这些有权势的男人们用高墙围了起来,轻易不让别的男人见到,便是连赞美也不允许,太可惜了。 安德烈脸上惋惜的神情看得玉儿忍不住抿嘴一笑,待他退了下去,唤了中国的店小二进来,让他再上几道酒楼里拿手的菜式,小二欢快地跑了下去,他就说嘛,化外蛮夷之地的东西,哪有大清的东西好吃,看吧,贝勒爷和夫人还是喜欢咱华夏自己的饮食。 看着丈夫拿着用惯的筷子,满足地吃着桌上香气扑鼻的各式中菜,玉儿心情极其愉悦,无论怎么说,雅尔哈齐这一次可真是用了心准备了。 吃饱喝足,漱口净面净手后,雅尔哈齐看一眼打看到他用刀叉后脸上笑容就没断过的妻子,眼中精光一闪,唇角一翘,“还满意?” 玉儿举起手帕子,挡住唇边的笑意,雅尔哈齐的表情太深沉了,她本能地觉得不妙,可是,想着丈夫方才笨拙的模样,她却又止不住的想乐,出巡时,在草原上常吃烤羊什么的,丈夫用刀是极熟练的,只是,刀叉并用,就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很新奇,你从哪儿找来的那个安德烈?” 雅尔哈齐冲着妻子招招手,玉儿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雅尔哈齐抱怨:“只是新奇吗?我可是想了好些天,才想到这个的。” 妻子素来对这些个洋玩意儿有那么几分兴趣,虽说经常就是三分钟热情,一等弄明白就撂开了手,不过,到底也算兴趣不是,他这才着人找了这么一个据说是侍候过那个什么英格兰皇室的奴才来。不过,这堂堂皇室的宴会,怎么才这么几个菜,这也太寒酸了。咱大清,满汉全席,可至少有一百零八种,唉,这个英格兰的皇帝,吃得真差,连他一个贝勒也不如。 玉儿安抚地拍拍丈夫的手:“我很高兴,很惊喜。” 看着妻子眸中泛出的喜意,雅尔哈齐终于裂开了嘴:“这么说,爷安排这约会你满意了?” 玉儿抿嘴笑:“是,极满意。” 雅尔哈齐的白牙一闪:“有赏吗?” 玉儿想了想,倾身在丈夫脸上亲了一下:“好乖。” 雅尔哈齐表情危险地抓住后退的妻子:“乖?嗯?” 玉儿眨眨眼:“饭也吃了,咱们回府吧。” 话题继续下去,似乎不太安全。 “你方才看了那个蓝眼睛好几次。”话里的酸意,想掩也掩不住。 来了这儿二十几年,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外国帅哥,便止不住多看几眼,这原也不算什么吧?不过,看看丈夫的脸色,玉儿明智地回道:“嗯,我没见外国人。” 雅尔哈齐以看乡巴佬的眼光看了看妻子:“理藩院里进进出出的,什么样子的外国人没有?” 玉儿失笑:“我又没进过理藩院。自然是不知道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总在皇上那里见过吧?” 玉儿想了想:“没有,咱是内眷不是,没见过。” 她没成婚前宅,成婚后生孩子养孩子,基本上也处于半宅状态,而且身为贝勒夫人,平日也不像前世那样可以逛街,何处去见外国人?再说,来京的外国人,大抵在一些固定的场所往返,她也没处去见不是。 雅尔哈齐挠挠头:“以前,有给皇上和后妃画像的传教士,我以为你见过。理藩院里,有你说的北极熊俄罗斯派遣来学中医的,荷兰来朝贡的,法兰西来的传教士,白晋你是听说过的……” 听着丈夫说了几句,玉儿打了个呵欠,唉呀,这会的外国人,哪有几百年后的多,也就那么些国家,最多的,是来朝贡的,地位相差仿佛又来往得相对比较勤的也就俄罗斯,别的国家,相对较远,另外半球的,因为航海时间太长,也不像后世那样来往方便。 “这些人,远渡重洋,来咱大清,也不容易,不过,都是他们来咱们这儿,咱们是不是也派人去他们那些地儿看看?” 雅尔哈齐摆手:“有什么看的,都未开化。” 玉儿一瞪眼:“那个白晋,不教了皇上好些学问?我还听弘普说了,那个望远镜,可以看好远,天上的星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好东西,能出好东西的地方,像产玉石的缅甸,你说值得不值得去看看?再说,你看我那些打远方回来的船,你没听那些船员说,那个法兰西,英格兰已经很厉害了。咱不能妄自尊大,咱要保持自己的先进性,就得把好东西弄到手。” 雅尔哈齐看着激动的妻子,赶紧道:“好,好,听你的,以后,我注意。行了,今儿是陪你出来乐的,咱不说这些事儿。” 玉儿噘嘴:“我还不乐意说呢,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这些个,费脑子,累!” 雅尔哈齐摸摸妻子的脸,笑道:“有我呢。” 看看丈夫,玉儿想了想,“你知道,不要紧的,我从来不插嘴。” 雅尔哈齐靠在椅上想了想,还真是,妻子极少对外面的事儿感兴趣,可每一次,妻子但凡说了的,必是重要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兴许,这就和妻子那个洞府一样,是她异于常人之处吧。 “我会注意。” 这一次,语气郑重了很多。 玉儿满意了,“咱现在去戏院子听戏?还是回府?你们平日出门儿都怎么玩儿?” 雅尔哈齐转开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成婚,我也不大出来逛。” 看看丈夫,玉儿一撇嘴:“成婚前呢?” 雅尔哈齐的眼睛闪了闪:“成婚前跟着你玛法习武,又要给皇上办差,哪有多少空闲。” 玉儿趴到丈夫跟前,对上丈夫的眼睛:“眼神儿透着心虚,必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你说办差?应酬那些个官员的时候,去哪儿?” 雅尔哈齐的眼珠子情不自禁地往旁移了移,最后又定住了,镇定地看着妻子的眼睛:“爷可从不碰外面的女人。” “不打自招。”玉儿哂笑,完了不等雅尔哈齐分辩,扯扯他的衣襟:“你带我去看看呗。” 雅尔哈齐的脸绿了绿,“你一个后宅妇人,去哪些地儿做什么?” “我就好奇想看看。” 雅尔哈齐想了想,别的地儿也罢了,有一处曾和发小们去的地儿倒是可以领妻子去看看。 “行,领你去看看。” 雅尔哈齐领着妻子出了酒楼,坐轿到一个叫清和园的地方,领玉儿走了进去。 玉儿跟在雅尔哈齐身后,边走边四处打量,却见影壁回廊,假山流水,却似进了谁家的府第,唯独其建筑规制是平民模样。 “这清和园,做的是贵戚们的生意,算是京里档次较高的,我平日若要应酬官员,有时便来这里,便是皇子们有时也便服来此,坐在雅轩里,能听曲儿,能吃饭,也可以休憩。” 玉儿看看灯火下的雕梁画柱,又打量回廊上一盆盆大型的绿色盆栽,三月里,只是这盆栽,便显出档次了,要知这时代拥有给那么多植物保暖的暖窖,没点儿财力,可供不起。 这便是大清朝吃住玩儿一条龙服务的所在? 正走着,迎面走来几人,其中一个锦服华裘的男子猛不丁看到雅尔哈齐,哈哈大笑:“你这成日家不出门儿的家豹子,今儿居然出来找乐子了?少见,少见,不过,我就说嘛,这家花哪有野花香,你迟早在府里呆不住,还是得回来。” 那男子跟雅尔哈齐碰碰肩,不等雅尔哈齐开口,看一眼一边的玉儿,一只胳膊搭在雅尔哈齐肩上,在雅尔哈齐耳边轻笑道:“哟,可是个少有的美人儿,这是打哪儿寻摸来的?啧啧,怪道连母豹子也不惧了,这俊俏模样,世上少见。” 雅尔哈齐脸一黑:“铁保,你少胡说。”媳妇儿那耳朵可灵着呢,让这个口没遮拦的说出一些不好的来,可怎么得了? 锦服男子又瞄一眼,吸了吸口水:“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嘶,这越看怎么越好看。” 被色迷了眼的锦服男子也不管雅尔哈齐了,两步走到玉儿跟前,绕着玉儿转一圈儿,“小娘子,你别跟这个惧内的豹子了,跟着爷吧,爷一准给你个名份。” 玉儿看看一旁已立起了眉毛的丈夫,乐了,看这个男子与丈夫相处的情形,一准是朋友,而且,这模样,跟现代那些个爱开玩笑的损友没什么差别,一时好玩儿,轻笑着问道:“什么名份?” 锦服男子看着那明媚的笑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笑颜如花,惑人心神,咽了口口水,木呆呆喃喃:“你就算是刮骨的钢刀,爷也认了,爷许你做侧夫人,爷给你上玉碟,那豹子不能给的,爷给你,爷不像那豹子,为着他家那头母豹子委屈你,爷跟你说,爷将来说不准也是个贝勒,不比豹子差的,那豹子惧内,你跟了他,准没出头之日,跟了爷不一样,爷一准宠你,若非爷的正室必须是圣上指婚,让你做正室,爷都是乐意的……” 雅尔哈齐大怒,冲着锦服男子就是一脚,“铁保,你他娘的,找死。” 锦服的铁保被雅尔哈齐在屁股上重重一脚踢翻在地,狼狈地滚了一圈儿,坐在地上直晃脑袋,边晃边嚷:“雅尔哈齐,你小子,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为件儿衣服把手足给伤了,你这也太没义气了,你平素守着你家那头母豹子不是很知足?这个就让给兄弟得了。” 雅尔哈齐听他还胡咧咧,走过去还想给他几脚,却被男子身畔的几人拉住。 一个圆胖的劝道:“兄弟,兄弟,得了,第一次见弟妹,好歹给他留点儿面子吧。” 白净的铁保还嚷呢:“博洛,这以后不能叫弟妹了,这跟了我,他以后得叫嫂子了。” 博洛苦笑,也不理地上那个没眼色的,走到玉儿跟前,抱拳道:“弟妹一向可好,侄儿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可都好。” 为着玉儿的救命之恩,博洛曾经去贝勒府谢过她,因此,玉儿也认得博洛,见博洛为那个铁保解围,她也不是这世上那拘泥开不得玩笑的女子,对于铁保无心的冒犯也并不放在心上,洒然一笑,蹲身回礼:“多谢兄长垂询,家里的孩子都好。” 铁保被扶起来,看看博洛,又看看回话的玉儿,挠挠头:“雅尔哈齐,你小子,这外室连孩子都有了?怎么不接回……” 旁边的一扯铁保,轻声道:“你傻了吧,这是雅尔哈齐的夫人,‘人形兵器’的亲妹妹,皇上跟前第一得意的,你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当心挨揍。” 铁保呆了呆,半晌,反应过来,怪叫道:“什么?你说她是雅尔哈齐的媳妇儿?六个孩子的娘,那个母……苏色,你没弄错吧?” 苏色一拍脑门儿,“母豹子”三个字虽没说全,可这话也够愁人的,转开头不理他了。 铁保还愣呢,看着和博洛说话的玉儿,口里喃喃道:“这看着,也就十几岁模样,怎么就是雅尔哈齐的媳妇儿了?苏色,你们肯定没弄错?” 雅尔哈齐见他还胡说呢,转身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拍得铁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对圣上的指婚有意见?” 铁保刚起身又被拍倒在地,只觉自家后腚巨痛,吡牙裂嘴间又觉半边身子都被雅尔哈齐拍麻了,便要嚷嚷,可转头看见那笑眯眯看着他的女子,铁保又觉理亏,心虚地转开目光,赔笑道:“雅尔哈齐,不知者不罪,是吧,嘿嘿。” 惨了,惨了,不知道会被怎么修理。这头毒豹子,被他捉住了短,可别想再清闲,没见博洛现在也被他在脖子上拴了根儿绳子,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自在的。 雅尔哈齐蹲在铁保面前,白森森的尖牙露了出来,冲着铁保一笑,铁保打了个哆嗦:“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咱可是打小光屁股滚大的,实打实的发小,你可不能下狠手。” 回头又冲博洛道:“你小子,怎么不早拦着我,让我唐突了弟妹,这可怎么是好。” 博洛翻了个白眼儿:“我冲你使了多少眼色,可你理我了吗?” 铁保挠头,他光顾着看美人儿,哪还有那眼睛去看那看了二十几年的老脸? “你也不看看你那张丑脸,你让人提得起兴趣看吗?你若出个声儿,我能让雅尔哈齐这么收拾我?” 苏色叹气:“雅尔哈齐的媳妇儿在这儿呢,你说话注意着点儿。” 铁保见众兄弟挡住了玉儿的视线,没忍住,把手伸到身后使劲儿揉揉屁股,“雅尔哈齐,你这一下够狠的。” 雅尔哈齐抓住铁保的肩,把他提起来站好,刚松开手,见他腿一软又要往地上坐,眼疾手快,又一把拎了起来:“你这什么破身子骨儿?现在连博洛也不如,拍一下就禁不住了?” 铁保方才在地上赖了半天,本就是雅尔哈齐那一下拍得太重,他站不起来了,此时又听到雅尔哈齐这话,哭笑不得:“你不想想你的手劲儿,我就觉着自己方才被一堵墙压过似的。” 围着的几个男人都笑出了声。 等铁保站稳,雅尔哈齐放开他,领着妻子和自己这几个发小见礼:“博洛你见过一面,这个欠揍的是铁保,这小子长得白净,平日最是自命风流的。”若不然,也不会有方才那一出。 铁保因着先前的乌龙,此时讪讪给玉儿赔罪,玉儿笑着还礼。 “这个是苏色,苏色旁边那个,嗯,苏色,这是你小舅子?” 苏色身畔一个俊秀的二十出头的男子走过来:“奴才穆诚额给贝勒爷、夫人请安。” 雅尔哈齐一把把那男子提了起来:“行了,都是几个亲近人,别拘礼。” 又回头道:“怎么都聚一起了?方才看着脸色还不好,怎么了?”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博洛开口道:“出了点小事儿,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23号停电,24号也没更,嘿嘿,心虚呀,肥肥一章,谢罪哈。 ☆、326异事 雅尔哈齐看看几个发小的脸色神情,郑重道:“有用得着我,记得开口。” 几个发小一起点头。 铁保不自在地偷睨一眼一旁的玉儿,拉了雅尔哈齐到一边,“我说,你这不是故意陷害人吗?怎么把媳妇儿带到这里来?让我出这么大的丑。” 雅尔哈齐一把捏住铁保的脖子:“你小子,自己没眼色,还赖上爷了?” 铁保被雅尔哈齐捏得动弹不得,嗷嗷直叫唤:“快放手,痛,痛,他娘的,雅尔哈齐,你这是要爷的命呢,放,放开。” 雅尔哈齐放开铁保的脖子,到底气法过,在他膀子上又用力夹了一下,看着铁保在灯下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这才觉得胸口的闷气出了出来。 可怜铁保平日便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哪禁得住他的手劲,一时只觉被捏的一只膀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嗷嗷直嚎。 雅尔哈齐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打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扔到铁保怀里,“行了,回去着丫头给你用这药揉揉,什么样子,别装可怜了。” 铁保苦着脸:“怪兽,你小子就是只怪兽,两根手指,这哪是两根手指,这分明是只铁夹子,这一夹下去,爷这膀子废了,废了。” 雅尔哈齐看着他那可怜样儿,失笑道:“别耍赖,你一只膀子就这点力道能被废了?你连我儿子都不如。我那两个六岁的儿子,还能接我两分手劲儿呢。” 铁保看看手上的瓷瓶,低喃道:“你的种,也是小怪兽。” 雅尔哈齐耳朵多灵,听到这话,一瞪眼:“说什么呢?” 铁保把瓶儿揣到怀里,赔笑道:“嘿嘿,没啥,我说,你在弟妹跟前替我再赔个礼,今儿这事儿闹得,我这以后还有啥脸面见几个侄儿呢。” 雅尔哈齐斜睨一眼铁保:“咱是自家兄弟,知道你什么德性,也就罢了,不和你生气,若是惹了别人家的,看你可怎么收场。” 铁保不以为意:“别人家哪有你家这个妖孽,这都六个孩子的娘了,这神情看着却像十几岁,目光清澈,还带着娇憨,全无一丝阴暗之气,雅尔哈齐,你他娘的,你这福气,也太好了些吧。这外家的岳父舅兄得力,又连得六个嫡子女,太后皇上还夸你家那个品性好,雅尔哈齐,你他娘的,你让人说你什么好?” 便真是天性真纯,也就罢了,偏那小脸儿,还跟能掐出水来似的,嫩得哪像个妇人呢,倒跟那选秀的女子全无一丝差别,想让人不误会也难,若不是博洛见过,谁信那是六个孩子的娘呢?看一眼发小,铁保咬牙,怪不得这小子打成婚就再不沾花惹草,他若得着这样如花似玉还越看越有味道的媳妇儿,他也成日家守着。 雅尔哈齐听着发小咬牙切齿地嫉妒,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吡着一口白牙,挺着胸脯,嘿嘿傻笑。那样子,要多招人恨就有多招人恨了。 两人正说着呢,却听旁边一阵请安声,回头一看,雅尔哈齐乐了,这是怎么说的,都碰一起了。 “四堂兄,你和十三怎么也来了?” 雍郡王四阿哥瞪一眼那个把自家媳妇儿丢在一群男人中间的堂兄弟,冷哼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心游第10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弟,冷哼道:“我怎么就来不得了?”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这都凑一块儿来了,多巧的事儿呀。” 站在四阿哥身畔的十三笑道:“雅堂兄,内城的城门关了,我和四哥就准备来这儿凑合一宿。” 雅尔哈齐一拍脑门儿:“到关城门的时候儿了?”都怪那个洋鬼子,若不然,他这会儿就回到府里了。 四阿哥看一眼领着丫头嬷嬷站在一边的玉儿,冷着脸训雅尔哈齐:“怎么把她带来了?”这院子虽清雅,可保不准遇到那些个贵戚领的一些个贱藉女子,若让玉儿看到那些个不堪的画面,可怎么好。 雅尔哈齐转转眼珠,也不理四阿哥,只回头问几个发小:“你们准备怎么的,这就宵禁了。” 博洛苏色铁保三人一对眼儿,嘿嘿一笑:“我们自有去处,你不用管我们。” 看着三人的神色,雅尔哈齐心知几人这是准备去寻花问柳呢,也不拦他们,“行了,赶紧的去吧。”又忍不住叮嘱博洛:“你小子,这命可是捡回来的,悠着点儿。” 博洛嘿嘿一笑,点点头,几人冲四阿哥虚打个千,四阿哥一挥手,放他们走了。 看那几人走了,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又看看玉儿,哼一声,当先走了。 十三阿哥看看明显在生气的四哥的背影,笑道:“雅堂兄,你也真是的,怎么把堂嫂带来了,你看,四哥生气了呢。”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走吧。” 十三知道他说的是一会就能把四阿哥哄好,忍不住好笑,摇摇头,几步跟上他四哥。 雅尔哈齐便也领了玉儿跟了上去。 清和圆虽比不上京里各家王府的建制,却也自有一番清新优雅景象,四阿哥进的小轩内,摆设不多,却件件儿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也件件不凡,玉儿打眼一扫,忍不住点头,这定是招读书人喜欢的,一派诗书风流的意味。 四阿哥也不客气,在主座的红木椅上坐了下来,几个秀丽的丫头手脚轻快地为众人送上茶后又轻快地退了下去。 玉儿好奇地看了那几个丫头一眼:“这倒像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丫头呢。” 话音刚落,却听上座传来呛咳声,玉儿转头看去,却是四阿哥被茶呛着了。 “四堂兄,你很渴吗?这办差也不能忙得连口水也不喝吧。” 狼狈的四阿哥接过贴身太监递上的帕子,捂着嘴,又好一阵咳,好一会儿,才停住了,把帕子甩在几上,瞪着玉儿,用咳得沙哑的嗓子训道:“什么倒像是正经丫头?你当这是什么地儿,这本就是正经丫头。” 玉儿眨眨眼,看看丈夫:“这不是你们平日寻花问柳的地方?” 上座的四阿哥只觉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儿,怒吼:“伊拉哩玉儿,你说的什么话?” 寻花问柳?这是一个贝勒夫人能说的话?还当着自家丈夫以外的男人这样说,她还当自己只有十几岁呢? 玉儿看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四阿哥,缩了缩脖子,不吱声儿了。虽不明白四阿哥生什么气,不过,先装怯,总不会错的。 四阿哥看玉儿一幅胆怯模样,却仍怒气不减,回头一瞪雅尔哈齐,吼道:“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怒发冲冠的堂兄,又看一眼低垂了眉眼的媳妇儿,嘿嘿笑道:“我可什么也没说,是她自己误会了,我就告诉她,平日应酬官员,会来这儿。” 四阿哥狠狠吸了几口气,戒急用忍,戒急用忍,皇阿玛说过,他性子太急,火大时得先忍一下再开口。咬着牙,四阿哥闭目开始念经,手上的佛珠快速转动着,一边的玉儿见状,吐了吐舌头,冲十三阿哥做了个鬼脸,招得十三阿哥忍不住乐,看看一边转着佛珠无声念经的四哥,十三好笑,玉儿总能让四哥破冰,嗯,弘芝弘英说的没错,确是破冰,不论四哥先前心情如何,她要嘛招得四哥乐,要嘛惹得四哥生气,总之,总有法子弄得四哥全无平日的雍容冷静之态,这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呀,偏四哥还不嫌她。不过,这丫头,那样贴心善良,实在是让人想真生她的气也难。 因为四阿哥在气头上,几人也不出声儿,各自喝茶,玉儿端起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这水,不咋的。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脸上嫌弃的表情,唇角轻翘,喝惯了自家山泉水的媳妇儿,这是不喜欢这水呢。不过,别说媳妇儿了,便是他,现在也觉这茶水不好了。 十三阿哥把夫妻俩的神色看在眼内,轻笑道:“怎么,这茶不好?” 玉儿一噘嘴:“这外间的自是没府里的好的,不知这老板是谁,也不弄点儿好水来。” 十三阿哥看一眼身畔的四哥,轻笑一声,不说话了。 闭目的四阿哥睁开眼:“怎么,爷这老板做得不好,是不是还该给你备上玉泉山清晨的泉水?” 玉儿一双凤眼睁得老大,惊奇道:“这是四堂兄你的园子?你居然学老九做生意?” 四阿哥觉着,自己如果再和她说几句话,这肺指定得气炸,呼呼喘几口气:“我和老十三还没吃饭。” 玉儿点头:“嗯,那你们先吃吧,我们吃过了。” 四阿哥瞪眼:“我们还没吃饭。” 玉儿眨眨眼,知道你们没吃,这不是叫你们去吃吗? 一边的雅尔哈齐好笑,如果自己再不开口,四堂兄会不会被气晕过去? “玉儿,你去替四兄和十三弟张罗几个菜吧。” 十三阿哥咽口口水,“好久没吃堂嫂做的饭了。” 看看还气鼓鼓瞪着她的四阿哥,玉儿想了想,好吧,好吧,她家那三个小子天天去他家蹭吃蹭喝蹭东西还蹭老师,她就当是替儿子还债了。 “想吃什么?” 四阿哥哼一声:“你看着安排吧。” 十三阿哥也笑道:“嫂子做的菜,指定好吃的。” 玉儿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冲四阿哥一笑:“我做点儿清火的。” 看着那个女儿大摇大摆走出去,四阿哥回头怒瞪雅尔哈齐:“我脾气不好吗?我这是上火吗?” 雅尔哈齐看看被妻子挤兑得一肚子火气的堂兄,忍不住乐了。 “春天嘛,吃点儿清火的,挺好。”看看眉毛落了回去的四阿哥,雅尔哈齐坏心眼儿地加了一句:“四堂兄这脾气,今儿是有点儿暴躁。” 四阿哥狠狠瞪一眼雅尔哈齐:“这都是谁惹的,啊?你说你,都把她惯成什么样了?寻花问柳,难不成她还想去看寻花问柳的场所?” 雅尔哈齐摸摸鼻子,妻子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她还就是对寻花问柳的场所很好奇,就像一个完全不知世间险恶的孩子,只当那些场处也如她平日所处之地一般干净,全不知那些地界儿多肮脏。 平日他不愿她听那些脏事儿,又岂会带她去看那些脏地儿?也不能明着拒绝,若不然招得她叛逆心一起,一定要去看,他到时又知道得多头痛呢。 “四兄,你看,我不是把她带这儿来了?” 四阿哥哼一声,还算你有几分见识,知道爷这园子是个好的。 雅尔哈齐好奇道:“这清和园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是你的?” 四阿哥喝一口茶,“是佟额娘当年留给我的,先就是这样,我后来也没改。” 雅尔哈齐一挑眉,看看四阿哥的神情,说道:“倒是个好地界儿,清净又雅致。”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还真不太会做生意,这园子,以前好些年都赔钱的,也就最近几年,才好些,不过,挣的,也不多。” 雅尔哈齐摸摸下巴,“你们这是办差才回来?” 四阿哥靠在椅上,皱紧了眉:“京里最近出了点麻烦事儿,好些个人家的孩子都昏睡不醒,昏睡时却又时露癫狂之色,口里念叨些神鬼之言,却就是醒不过来,便连宗室子弟也有类似情形,皇上便命我们暗暗查探一下。”雅尔哈齐家有六个孩子,这事儿,提醒他一下吧。 雅尔哈齐皱了皱眉头:“还有这事儿?” 十三阿哥也不笑了,一手撑在椅上,“方才那个铁保,他家的孩子便是这样。” “铁保?”雅尔哈齐的眉头一下夹得死紧,怪不得今儿看着铁保有些反常,仿佛心智都减退了,却原来是心里有事儿呢。 “那小子,儿子都病了,他还只顾着快活?” 四阿哥道:“我瞧着他倒是也急的,听说他请了好些佛像回去,方才便是又跟你那几个发小那儿请佛呢,那个苏色的阿玛极信佛,家里好几尊佛像,又是供了好些年的。” 雅尔哈齐咬牙:“铁保那小子,怎么一点儿也不跟我说。这孩子病了,就当请太医,怎么倒只请佛像?” 四阿哥转着佛珠:“太医是请了,只是没用,这事儿,年前就有了,只是,都是些平民子弟,这也是我和十三才查出来的,过了年后,不只有平民子弟,还又倒了几个宗室的孩子。最让人不放心的是,年前倒下的平民孩童中,已是有夭折的了。” 轩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过了半晌,雅尔哈齐方笑道:“得,再查吧,咱也别先自己吓自己了。” 玉儿被人领到一个小厨房,看看早备下的料,趁人不备,换了好些,把空间里的一些东西拿了出来,便连其中一条鱼也换成了空间湖里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气色看着不太好,得给他们补补。 指挥着人把东西收拾妥当,玉儿七手八脚弄出一桌菜来,看看时间,带着人送到轩内。 闻到香气,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肚子一阵叫唤,便连吃过饭的雅尔哈齐也直咽口水。四阿哥看他一眼:“你方才吃过了,这会儿,便别和我们抢食了吧。” 雅尔哈齐本来没拿定主意呢,一听这话,一屁股坐到桌旁:“我媳妇儿做的,自然有我的份儿。” 四阿哥唇角翘了翘,“出息,你这天天吃,顿顿吃,还吃不够?” 接过妻子盛的饭,雅尔哈齐哼一声:“也没有顿顿吃。”他可不舍得太累着自家媳妇儿,头也不回,“鱼。” 玉儿无法,替他剔骨,放到一边的盘子上,雅尔哈齐端过小盘子,得意地扫一眼四阿哥,四阿哥就瞪着玉儿。 看着四阿哥的眼神儿,得了,干脆把鱼骨都剔了吧,一条四五斤重的鱼,玉儿灵活地把鱼骨剔完,分成三份,递到三人手上,也不让丫头动手了,亲自替几人布菜。 打吃了第一口,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就没抬过头,只埋头苦吃,玉儿布什么,他们吃什么,倒把玉儿做的八个菜吃得没剩了多少。 漱口后靠在椅上,十三阿哥叹道:“不行了,今儿晚上吃多了。” 本以为也就是些点心粥,谁知道这么丰盛,又这般好吃,一时没忍住,吃得太多,撑呀! 雅尔哈齐揉揉肚子,也觉得撑,他吃了西餐,吃了酒楼的菜,这会儿又吃玉儿做的,比谁都吃得多,所幸平日饭量就不小,若不然,必是撑得走不动道的。 四阿哥看看一边的茶,也不喝了,他觉着,如果再多一口,必要溢出来的,平素吃饭,他总是严格按量的,今儿却是过量了。看着捂嘴偷笑的玉儿,瞪她一眼:“今儿这道鱼做得最好,一点腥气没有。” 他平日吃鱼,鲜少吃到这种一点腥味儿没有的,倒仿佛那鱼肉还带着点儿花草的清香之气。 十三阿哥点头:“鲜美可口,极美。是我至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一道鱼。唉呀,这一顿吃下去,觉着这一个月的精神都回来了。” 四阿哥想了想,深深看一眼那个女子,他也觉精神好了许多。 空间里的东西,比起外界来,自是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也因为这,玉儿平日从不轻易送人,大抵只做了成品送出,倒不是悭吝,只是担心被人看出不妥来,大清的人,最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的,为着谨慎,还是别让这些有别于世俗的东西在外招摇吧。便如这鱼,她却是只在家做的,别人吃了,大抵也只觉是她手艺出众,却不知道是原材料换过了。再则,有资格吃她做的饭的,全大清,也没几个。到现在,除了家人,也就皇帝吃过一次罢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倒真是第一次吃上的。 看看二人,想想他们平素的多般照顾,玉儿心里有些内疚,要不,以后多做几次送到他们府上?应该不会被笑话吧。 “不会!” 玉儿眨眨眼,四阿哥说什么不会? 雅尔哈齐捂头,这傻媳妇儿,自言自语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 四阿哥看着傻呆呆的玉儿,眸中含笑:“你家那三个小子,吃了爷多少好东西,你做点儿鱼送来,该的。” 十三阿哥看着自家四哥难得的赖皮劲儿,忍不住想笑,不过,想起方才那恨不得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的美味,赶紧也道:“玉儿,送四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也送一条来,做一条鱼也是做,两条鱼也是做不是。” 这两人,也不太客气了吧,玉儿鼓了鼓腮:“送到你们那儿,鱼说不准就不鲜了。” 不等四阿哥开口,十三阿哥哈哈一笑:“咱们离得也不远不是,送到我们桌上,一准还热乎呢。鲜,肯定鲜。” 玉儿撇了撇嘴,得了,自己找事儿吧,以后,做鱼时,一次最少得做三条! 四阿哥摸摸手腕上的佛珠,“以后,别的鱼,却是难下口了。” 玉儿目瞪口呆,他的意思不会是让她管着他们一辈子的鱼吧?那也太那啥了吧。 某两人一点儿不觉得自家厚脸皮,乐呵呵和雅尔哈齐说话,啊呀,这以后,时不时能吃到这样的美食,这日子,有盼头呀。 躺在床上的玉儿,还没回过神呢,“他俩,怎么这么赖皮,我这做饭还做出不是来了?”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轻哼一声:“也没说多久送一次不是,以后,每月给他们送一条吧。”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四堂兄那意思,他是再不吃别的鱼的,你让他以后一个月就吃一条?” 雅尔哈齐哼道:“也没人让他不吃呀。” 玉儿苦恼地逮着丈夫的手直咬,“咱家三天吃一条鱼,你让人家一个月吃一次,也太不厚道了。只是,这三天送一次过去,岂不要招得别人注意?” 雅尔哈齐不以为然:“你道别人家也和咱家一样呢?得了,一个月送一次吧。实在不行,十天送一条去,他们总得吃牛羊猪兔别的东西吧。” 玉儿冲丈夫翻个白眼儿:“你也天天吃牛羊猪兔鸽鸟走兽,也没见你少吃一次鱼的。”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转说他话:“四堂兄说京里好些孩子昏迷不醒,于昏睡中时出鬼魅之言,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咱家孩子都小,可得小心些才好。” 玉儿一惊,若是前世,这样的事儿她必是不放在心上的,只是,此生她却是被白无常送来的,自是知道这世上什么奇事皆有,一时不免惊骇,自家可有六个孩子呢。 “我进空间找找护身的东西,你先睡吧。” 雅尔哈齐也要跟去,玉儿却把他拦了下来,这是清和园,却非自家府内,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此次,进的却是储物空间,在一个全是各样饰物的角落里,玉儿好一阵找。既是鬼魅之事,必要找避邪的,灵觉一个一个打那些饰品上扫过去,最后挑出几个来:一粒五彩的石头,一对麒麟,四个黑白双色拇指大小的玉制小太极图,六个木符。 出到空间外,见丈夫果然还没睡着,掏出一只夜明珠,夫妻俩躲在被窝里看她找出的东西,看完了,又小声议论着送哪几件给四阿哥十三阿哥,之后,这才睡了过去。 人常说有备无患,果然,之后不久,又有不少孩子病倒了,玉儿一家连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家的孩子却都无事,便是十阿哥家,也无事,因为玉儿把那对麒麟着人送到他家了,说是给孩子们的。 四阿哥十三阿哥一通查找,直找了近十天,却是什么也没找出来,皇帝老爷子为着此事,很是生气,却全无一丝办法,本就是没有一丝线索的事儿,他也不能怪老四老十三不好不是。 不过,当废太子被复立后,那些病倒的孩子却全都不药而愈了。 乾清宫里,皇帝看着手上的折子,眼神有些莫名的阴暗, 一百多个孩子,同一天痊愈了,还是在太子被复立的那一天。 什么意思? 是太子天命所归?是朕失德? 靠在椅背上,皇帝问道:“注意这事儿的,都有谁家?” 黑暗里传出一个声音:“回皇上,因为年年春季,生病的孩子都不少,距今为止,倒也没几家查生病孩子的事儿,而且,那病了的,什么身份都有,贩夫走卒,官吏兵丁,宗室贵戚,全无规律可循,也无人多想。便是那作神鬼之言的人家,也都只怕传出去给自家惹来祸事,个个均缄口不敢言,因此,京中一直很安稳。” 皇帝轻哼一声,也就是说,不做汇总,没人知道这一百多个孩子的病症是一样的,也没人知道这一百多个孩子是同一天痊愈的。 只是,这到底是天灾,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章,算补上最天的了吧,嘿嘿 ☆、相替 雅尔哈齐在紫禁城里与几个儿女正在进行人生的最后谈话,已经说了足有两个时辰了,几个孩子也已经由站着变成了坐着。// 弘普皱着眉头,板着小脸,神情坚毅:“阿玛,儿子会把弟弟妹妹教导好,保护好。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雅尔哈齐看看只有九岁的儿子,咬紧了牙才忍住了那因为心脏紧缩而产生的颤栗,自己与妻子的命是相连的,若妻子真的送了命,自己自然也是活不了的,没了父母,以后,大儿子就要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了。想了想,雅尔哈齐站起身,把大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举目望着殿顶,等着眼中的湿意褪去,这才放开弘普。 看着弘普红通通的眼眶,雅尔哈齐吸口气:“你虽只有九岁,不过,你额娘总说你比起一个二十岁的成|人,智商是一点不差的,是能担起一家子的,你这样优秀,阿玛与额娘万一真的出事了,也能放下心来。该嘱咐你的,阿玛方才都说了,咱们这就出去吧。” 弘普咬了咬牙:“阿玛,到底是谁出的主意,要额娘拿命去拼。” 看看四个儿女目中的恨意,雅尔哈齐的脚步顿了顿,这个大儿子,聪明,有计谋,唯独缺的,便是隐忍,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会不会让他一手培训出来的杀手刺杀那个把父母推上死亡之路的人?会吧,他打出生,万事顺遂,从不需要忍耐,可于一个一家之主而言,忍耐却是必须的。 看着大儿子被怒火烧红的眸子,雅尔哈齐轻笑道:“儿子,阿玛知道是谁,但是,阿玛不会告诉你,你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拨开层层迷雾,自己找出真相,记住,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护着你的五个弟弟妹妹长大,别的,都是次要的,当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后,你才可以去探寻真相。” 弘普听了阿到的话,一时目眦欲裂,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力量的微薄,以至要生生看着父母走向死亡。 太子又怎么啦,凭什么要让他的父母代替他死亡,是他自己招来的祸患,是他自己要沾染上那本不能进入紫禁城的祸患,凭什么最后要付出代价的,却是他们家。 跟着父亲,领着弟弟妹妹走殿门,看着房外那个干枯的和尚,弘普狠狠咬紧了牙关,他怕他会吐出最不堪的言辞,他肯定会诅咒这个和尚。 “妖僧,臭虫,渣滓,毒蛇。你为什么要来京城,你不来,我额娘就不需要……呜,呜。” 弘普看看被妹妹捂住嘴的三弟,扯了扯唇角,看一眼被弟弟骂了却只能苦笑的干枯和尚,理也不理他,只转头瞪了弘英一眼:“骂人有用吗?别人会痛吗?除了证明你自己的软弱无力,还有什么用?” 弘英到底才七岁,平时便是被父兄教了多少道理,但至事临身时,却仍想由着性子发泄。 站在弘英身边的弘芝紧握着小拳头,狠狠瞪一眼和尚,回头训道:“三弟,你有恨,不若存起来,将来,把这和尚的教派毁了出气,只是骂,却有何用。要一个人痛彻心肺,便是如他们对咱们一样,夺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他们最在意的是家人,和尚最在意的,便是他的教派吧。 弘普赞许地看看弘芝,干枯和尚的脸已皱巴成了一团,这一家了都是什么人呀,小小年纪,便这样狠心,狠心也就罢了,偏个个根骨不凡,浑身清气环绕,目清神明,若他们真要下定决心对他的教派做什么,以他们的权势地位,还真是大威胁呀。 干枯和尚越想越不妥,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毁灭的杀意,把他们都杀了,就没有后患了吧。 砰! 和尚被打翻在地。 雅尔哈齐蹲□,揪住和尚的领子:“敢对我的儿女心生歹意,你信不信,爷现在就让人去把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灭了。” 他是打战场上滚过来的,对于杀气,怎会不敏感,再则,今非昔比,他的五感,比当年上战场只强不弱,和尚不小心露出的一丝杀气,一下便被他发现了。[]这个臭和尚,敢起歹心,找死! 干枯和尚只觉全身剧痛,仿佛被一块千斤的巨石碾压过,拼尽全身的力气方才抬起头来,看着目露凶光杀气腾腾的男人,干枯和尚非常识时务地低下了头。 “贫僧不敢。” 雅尔哈齐站起身,顺手把手上的和尚扔到一边,和尚跟一截木桩子似地滚了几圈,趴那儿不动了。 雅尔哈齐回头对几个儿女露出一口白牙:“看见没,看不顺眼的,就揍他。若他们真敢下黑手……”雅尔哈齐目中凶光一闪:“就杀了。” 看看几个儿女,雅尔哈齐笑得灿烂极了:“反正,头上还有你们汗玛法顶着呢。” 让他们夫妻做出了牺牲,皇帝堂叔总得护着他的儿女吧。 刚走到偏殿外的皇帝把雅尔哈齐的话听了个全,便是做皇帝做了近五十年,他也忍不住头痛地抚额,以前就这混小子一个人横,这以后,是不是还得再加上五个横小子给他添乱?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得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不成? 皇帝走过去,冲着雅尔哈齐就是一脚:“你要杀谁?” 雅尔哈齐什么耳目,岂会不知道皇帝到了左近,可他偏就把这话说了,挨了皇帝一脚,他也不恼,回身嘻皮笑脸道:“皇上堂叔,侄儿和几个儿女逗乐呢。” 皇帝怒火中烧:“放屁,你那是逗乐?你把乌木赤大师都打了,你这是逗乐?”说着,冲着这个侄儿又是一脚。 雅尔哈齐也不躲,由着皇帝踢,反正,也不太痛。 “皇上堂叔,侄儿没打他,是他自己没力气,轻轻一拍,就倒地上了。” 皇帝冲着那个厚脸皮的侄儿一阵狠瞪,可惜,某人一点儿不在意,只笑嘻嘻招手叫儿女近前,“扶着你们汗玛法,看他老人家气得。” 皇帝气极而笑:“朕是为着谁气着的?” 雅尔哈齐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回头冲跟着的皇帝的皇子们猛使眼色,可惜,上至三阿哥,下至十七阿哥,无人一出来替他说话。 他们又不是雅尔哈齐,他们要是把自家老子惹火了,那可是真火,雅尔哈齐把老爷子气着了,顶多不过挨他们家老子几脚,他们就惨了,那指定是一顿板子,他们又不是皮庠了,谁敢替这个痞子求情。 弘英扑到皇帝怀里,眼泪汪汪道:“汗玛法,弘英不要阿玛死,不要额娘死。” 皇帝呆了呆,回头狠狠一瞪雅尔哈齐,搂着弘普哄道:“弘英乖,你阿玛和额娘不会死的。放心吧。” 弘英在皇帝身上蹭了蹭,皇帝嘴角抽了抽,鼻涕,这臭小子把鼻涕蹭龙袍上了。 皇帝身边的皇子也都看到了,却无人出声,一个一个转开头去,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弘英一点儿没觉着自己做了一件开天劈地般的宏伟壮举,只扯着龙袍拿俩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着皇帝。 皇帝头痛地看看这几个素来聪明伶俐的孩子,见他们个个一脸悲壮,也不知道雅尔哈齐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皇帝按压住怒气,轻声问道:“弘普,你阿玛这两个时辰都和你们说什么了?” 弘普垂下眼皮:“回汗玛法,阿玛跟我们交待了府里以后的事儿,让弘普好好带大五个弟弟妹妹,说他和额娘这一去是九死一生,未雨绸缪,先把后事交待了,以防不测。” 皇帝放开弘英,回头四处张望,找了半天,从一个侍卫身上把配刀连鞘扯了下来,回身冲着雅尔哈齐就一阵抽打,雅尔哈齐挨了两下,反应过来,转身就跑,边跑边嚷:“皇上堂叔,你抽我做什么,痛,痛。” 皇帝把刀当板子使唤,追着雅尔哈齐一边抽一边骂:“我把你个混蛋玩意儿,你做什么吓唬几个孩子,啊?我打死你我,你个混帐东西,还让弘普带大几个弟弟妹妹,你这个做阿玛的是干什么的,啊?你看看把几个孩子吓得,那嘴唇都青了,还九死一生,交待后事?朕也不等了,这会儿就打死你。” 殿里殿外站着的皇子、侍卫、太监、宫女、和尚、孩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场上暴怒地追打雅尔哈齐的皇帝。 这是皇帝? 那个在位四十八年的皇帝? 那个泰山崩于面前亦不变色的皇帝? 那个最讲究修身养性,清虚栖心,神静心和的皇帝? 那个英明神武,睿智果敢,仁和宽厚,乾纲独断,冲龄继位,一肩担负天下的皇帝? 看着时不时被皇帝手上的刀鞘抽一下的雅尔哈齐,九阿哥目中掠过一丝妒意,这个雅尔哈齐,凭什么能得到皇阿玛这样的宠爱,当初,自己那几十板子,还是下面那些个低贱太监行的刑,轮到他时,却是皇阿玛亲自动手,凭什么,自己才是皇阿玛的儿子呀? 回头看到站在场边瞪大眼看着自家阿玛挨打的弘普几兄弟,九阿哥转了转眼珠,走到他们身边。 “弘英,你们怎么就看着自己阿玛挨打?作为人子,不是应该上去护着吗?” 弘普弘芝弘英惠容一起转头看一眼九阿哥,又转开头去,无人理他。 九阿哥尴尬地轻咳一声:“怎么?你们这是怕痛,不敢去护着你们阿玛?” 这一次,别的皇子也听到了,一起看向这几个孩子。 弘普见堂叔伯们都看过来,板着小脸:“弘英,回九堂叔的话。” 弘英听了自家大哥的吩咐,方才回头对九阿哥道:“九堂叔,我们为什么要护着阿玛?汗玛法打他自己的晚辈,他都不心疼,我们做什么上去拦他?” 一众皇子们全都呆住了,这么多年,他们一犯错,额娘们就赶紧替他们请罪,唯恐皇阿玛怪罪,难不成,都错了? “可他不是你阿玛吗?”十六阿哥好奇地问。 弘英看一眼十六阿哥,“回十六堂叔话,阿玛是我们的阿玛不假,可他也是汗玛法的侄儿,侄儿做错了事儿,做叔叔的把侄儿打一顿,又不是啥稀奇事儿,这挨打的虽是我们的阿玛,这打了,也就打了呗。你也是学《孝经》长大的吧,这也是孝道呢。” 九阿哥还不愿意放过去,开口为难弘英:“作为一个孝顺孩子,你们是不是更应该替你们阿玛把不是担过来?”让这几个小子上去,皇阿玛肯定得停手,皇阿玛一停手,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就得把这气忍着,越忍,只会越生气,以后,雅尔哈齐就有难了。 九阿哥这话一出口,皇子们的眉头都动了动,这老九,这心也太黑了吧,这几个侄儿才几岁,就这样挑拨着人家去挨打,这是不是太过了。 弘普与惠容也皱了皱眉,对视一眼,弘普看了弘芝一眼,弘芝会意点点头。 “九堂叔,知道我外祖父吧?” 九阿哥点头,当然知道,刑部尚书,正二品官儿,能不知道吗? 弘芝清咳一声:“外祖父在家里,成日家揍几个舅舅,我们的表兄弟就在一边看着,因为此前曾外祖父曾教导说表兄弟是晚辈,不当插手长辈的事儿。当曾外祖揍我外祖父的时候,几个舅舅也不敢以身相替。曾外祖说,让长辈儿顺心顺意揍到自己想揍的人,这是孝道。” 想着六十几岁在外威风赫赫的朝中重臣伊拉哩阿山回府被八十几岁的阿尔济追打得抱头狼狈逃窜的模样,有几个皇阿哥的唇角已经露出了笑容,九阿哥却仍不想放过机会,“你外祖父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若被你曾外祖揍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到时,伤心的岂不还是你曾外祖?” 弘英哼道:“谁的子侄谁心疼,就好比,九堂叔当年挨了揍,打了五十板子,最后心疼的还是汗玛法,我们曾外祖便是再生气,那也是手抬得高,落得轻,不会把外祖打坏的。” “若是你外祖生气你几个舅舅不拦着你曾外祖呢?” 弘英一个白眼翻了过去:“那就揍舅舅呗,反正,那是他自己儿子。” 众皇子们脸上的神情一时变得很复杂,再看看场上跑一阵又停下来让皇帝揍一下的雅尔哈齐,脸上的表情就更精彩了。 弘普想起皇帝方才的话,此时已回过几分味儿来,仿佛,此次的事儿,没有阿玛说的那么危险? 弘普看着阿玛领着汗玛法在殿前的场上跑动,一边开始回忆。 三月,额娘给他们六人一人分了一个木符,嘱咐他们配在身上防邪魅。那个月,皇太子被复立。 四月,阿玛提点他查几个英格兰人,还有几个法兰西的教士。 五月,他把下面的材料汇总,发现打上年到三月无故昏迷的孩童均接触过这几个外国人。 昨天,汗玛法着人把阿玛额娘宣到宫里,今儿,又把自己与妹妹,二弟,三弟宣了进来。一进宫,阿玛就把他们拉到这个偏殿里开始交待后事。 看着场上开始气喘吁吁的汗玛法,弘普皱了皱眉,听方才汗玛法的意思,阿玛交待后事的做法,明显是多余的? 看看站在旁边的那个干枯的和尚,阿玛说是这个和尚要额娘以命替命救太子爷的,而这个和尚方才因为两个弟弟的话,明显起了杀心,那么额娘肯定还是有危险的,只是,并非如阿玛说的那般一丝生机也无…… 皇帝手拄着连鞘刀站在场上直喘,雅尔哈齐苦着脸伸手扶着他,皇帝边喘边又踹了他几脚, 雅尔哈齐也不躲,皇帝精神的时候,那力气就不太大,这会儿累得,那脚上更没力气了。不过,那脸却仍然非常识时务地又苦了两分,这样,皇帝才会有踹人的成就感嘛。要不然,皇帝踹得不满意了,还指不定怎么想法子治他呢,比起别的,他宁愿皇帝踹他。 扶着皇帝坐回到太监们搬出来的椅子上,雅尔哈齐单腿跪在皇帝身边,有一下没一下替皇帝捏腿,皇帝看他一眼,哼一声,也不阻他,这一顿撵,可把他的老胳膊老腿累坏了,这臭小子,太可恨了。 回头看看几个孩子,皇帝招招手,叫过来。 “弘普,惠容,弘芝,弘英,你们太子堂伯晕睡不醒已经十天了,乌木赤大师说他是被人暗害了,这才需要你们额娘去救,不过,危险并不像你们阿玛说的那么大。” 雅尔哈齐连交待后事这样的事儿都做了,他也就不再瞒着几个孩子了,这几个孩子年龄不大,却个个聪明,把事儿说明了,比让他们一知半解更好。 弘普看着皇帝:“汗玛法,为什么是额娘,她一个内宅的妇人,能做什么?天下那么多高僧大德,能人异士,还找不出能救太子堂伯的人吗?” 皇帝苦笑道:“此前,京中各寺院里的高僧们已都试过了,咱皇家的供奉也都看过,却是无人能救,后来,格鲁派乌木赤大师说需要一个灵魂纯净的就能救得皇太子。” 弘普想了想:“汗玛法,弘普可以代替额娘吗?” 皇帝听到这话,转开眼去,目中少有的泛上了一丝湿气。 最开始,乌木赤看上的便是弘普,故而昨日皇帝才招了雅尔哈齐夫妻俩进宫与他们商量,谁知玉儿一听要儿子冒险,却是怎么也不同意,最后,在乌木赤看过后,觉着她的灵魂更好,这才同意她以身相替,只是,皇帝却没想到,这母子二人如此相似,知道原由后,连问出的话都一样。 “弘普,你们额娘虽有几分风险,却并不严重,若不然,汗玛法宁愿舍弃嫡子,也不会让你们额娘冒险的。” ☆、救治 皇帝和几个孩子说着话,大抵是想到雅尔哈齐的“恶行”来气,抬脚又踹了他一下,弘普想了想,领着弟弟把阿玛挤到一边,替下他家阿玛为皇帝捏腿。 看着几个孩子的行事,既便是这样的时候,皇帝也忍不住笑了笑,抬头正看到嘻笑的雅尔哈齐,皇帝又来气,斥道:“滚,滚你堂兄弟们那边去。” 雅尔哈齐边走边揉着身上的处处伤患,走到了皇子们堆里,抱怨道:“你们也不救救我。” 众皇子听了这话,一起转开头去,救他?皇阿玛揍他的时候还少了?谁耐烦费那力气。再说,他们上去,难不成让皇阿玛揍他们,还让兄弟们看笑话,他们可没这人厚脸皮。 皇帝摸摸几个孩子的头,“这事儿呢,本不打算告诉你们,不过,你阿玛这一添乱,汗玛法若不说,不知你们会吓成什么样子。” 皇帝说着,看一眼那个在儿子们身边一脸痞笑的罪魁祸首,狠狠又瞪了一眼,这才心平气和接过惠容递到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这事儿要从去年说起,打去年开始,京里便有孩童无故昏睡不醒,最初,也未有人在意,京中多少人呢,天天都有孩子生病,原是常事,可年后,同样症状的病却不断发生,昏睡,呓语,惊悸至抽搐……下面便有官员担心是什么不可知的瘟疫,便把这事报了上来。 那时,朕就让你们四堂伯去查。这才没查几日,孩子们又都好了,朕也就没把这事儿放心里了。” 皇帝说到此处,皱了皱眉,又松开眉头,低头看一眼几个孩子,安抚地又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你们四堂伯的性子最是较真儿的,这事儿虽过了,他却一直没停手,就一直查着。上个月,他递了个折子,朕一看,才知道,居然是跟几个英格兰与法兰西的人有牵连,咱们皇室的供奉也查觉出来一种不属于中土的力量。 既找着了证据,朕就着你四堂伯把人监管起来。只是,这人刚关起来,你们太子堂伯就在上朝时莫名地昏倒在地,这不,到现在,都十天了,也一直不见醒。” 一国之储君,发生这样的事儿,自然是朝野震动,有说太子无德的,有说太子被魇咒的,有说太子身体不好连皇帝都不如为储君恐有不妥……这些,弘普这些日子也听了不少,只是,他却万没想到,太子昏迷,却把自家人也牵扯了进来。 皇帝看着蓝天白云下的宫城,轻叹道:“乌木赤大师是格鲁派的大喇嘛,法力高深,精修魂魄之术,当日转世□便是他寻到的,此次,机缘巧合,发现太子昏迷是灵魂出了问题,你们额娘生具佛性,灵魂强大而纯净,便被他请来帮忙。” 弘普见皇帝停下话头,想了想,说道:“额娘能做什么?而且,阿玛还让我带大弟妹……” 皇帝咬牙道:“因为要在宫里呆几日,朕跟他说,让他要把你们安排妥当。”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是被自家阿玛整了? 清心游第10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十几个皇子听了皇帝的话,一起转头目光炯炯看着雅尔哈齐,雅尔哈齐看看神情不善的堂兄弟们,傻笑着挠挠下巴,往后退了两步:兄弟们这神情,怎么倒像要咬他两口的样子? 三阿哥摇头:“为长不尊。” 四阿哥哼了一声,又皱了皱眉,这事儿,他是从头调查到尾的,皇阿玛虽极力轻描淡写安抚几个孩子,但是,这里面,风险也是不小的,若不是性音和尚说玉儿不同凡俗,他只怕便要想法子另寻他人代替了,只是,想着那个女子会有的危险……四阿哥吸口气,垂目转动佛珠——她是不一样的,她一定不会出事。 五阿哥温厚笑道:“堂弟这是让孩子们先苦后甜?” 七阿哥看看几个孩子,又看看雅尔哈齐,“当着皇阿玛也敢胡吣,几个孩子平日不知道被怎么糊弄呢。” 八阿哥温文一笑:“七哥,这是雅堂兄独特的教子方式。”雅尔哈齐这几个孩子,多精呀,把皇阿玛哄得把他们当亲孙子疼,才几岁,就让九弟一点便宜也占不着。 九阿哥酸溜溜道:“雅堂兄这也太狠了,要是把孩子们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害他白高兴一场,还以为太子与那个女人都要完蛋了,谁知全他娘的是扯蛋。 十阿哥则狠狠一拍雅尔哈齐的肩,“老雅,你这说话也说清楚呀,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他都在想,若他们夫妻真有个好歹,要怎么才能护着几个堂侄儿的事了。 十二阿哥回头对十三阿哥道:“雅堂兄不独捉弄我们呢。”这些年,他可也被捉弄过好几回了。 十三失笑道:“他这促狭劲儿,是越来越过火了。”平日欺负欺负几个孩子也就罢了,怎么在大事儿上也这样?孩子们再聪明,可那毕竟年纪还小不是。 十四阿哥接口道:“十三哥,雅堂兄平日看着还好呀,在骑射上还给我支过招呢。” 十五阿哥轻声道:“我听十八弟说,雅堂兄平日最喜欢欺负几个儿子。” 十七阿哥也凑了过去:“对对,变着法子的折腾弘普,去年出塞,他还抢弘普的点心。” 十六阿哥伸过脑袋:“这做阿玛的,抢儿子的点心?” 说到点心,十七阿哥吸了口口水:“堂嫂做点心的手艺,嘿,十六哥,我和你说,御厨都不如的。” 看着几个堂弟头碰头开始说媳妇儿做的点心,雅尔哈齐挑了挑眉。 弘英与弘芝对视一眼,开口道:“汗玛法,方才弘英与二哥说若额娘有个好歹,就和那个大喇嘛没完,那个大喇嘛为什么就因为这一句话起了杀心,还招得阿玛生气了。” 皇帝转头看着大喇嘛道:“乌木赤大师?” 干枯的乌木赤双手合什:“小阿哥们说要灭了老僧的教门,老僧一时便妄动了嗔念,着实不该,皇上恕罪。” 弘英翻了个白眼儿:“若不是事有不谐,你动什么嗔念?” 皇帝斥道:“弘英,怎么和大师说话的?” 弘英撇撇嘴,回身冲乌木赤作一鞠:“大喇嘛恕罪,弘英童言无忌,大喇嘛别在意。大喇嘛的意思是我太子堂伯与额娘肯定会没事儿,是吧?” 乌木赤苦笑回礼,这小阿哥一鞠,他却得拼命了。 皇帝笑道:“大师,这混小子和他那个阿玛性情一样莽撞,素日又被朕宠坏了,说话不知天高地厚,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朕一直相信,以大师的法力,定能保得太子与这孩子的额娘平安的。” 乌木赤叹息一声,冲皇帝一揖首:“老僧便是拼了命,也会护着皇太子与贝勒夫人的。”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看大喇嘛身畔常跟着的那个徒弟不错,将来必是能继承大师的衣钵的。” 乌木赤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老僧替劣徒感谢皇上赞言。” 弘普垂下眼,唇角轻轻翘了翘,汗玛法不愧是汗玛法,几句话逼得这老和尚没了退路,又许诺老和尚扶持其弟子,老和尚现在便是不拼命也不行了。额娘的危险应该已经降至最低了吧…… “雅堂兄,你们昨儿就进宫了,住的哪儿?”十阿哥悄声问。 雅尔哈齐左手食指蹭了蹭下巴:“东四所。” 十阿哥瞪大眼,住阿哥所去了?眨了眨眼:“玉儿身具佛性被喇嘛们看中请她帮忙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你的事儿?” 雅尔哈齐吡牙一笑:“因为我上过战场,保家卫国杀敌破阵,身上便有了血煞之气,这气不污不浊,堂堂煌煌,加之我体内精血充足,血煞之气便有冲天之势,显化了出来,大喇嘛说最是能镇邪的。老十,记得吧,当年唐太宗的那两员守门大将尉迟敬德和秦琼,唐太宗睡不安稳,夜夜噩梦,便是他们守着门,唐太宗才睡好的,这便是因为征战沙场的军人正气凛然,能降邪魇。那和尚为了更稳妥,便让我也一起。” 十阿哥听了这番话,一时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几个年纪较轻的阿哥也啧啧称奇,十七阿哥还拍了拍雅尔哈齐的肩,叹道:“雅堂兄,你这膀子,这力气,这身板儿,看着就像精血充足的样子。” 雅尔哈齐得意地挥挥胳膊:“那是,看看你堂兄我壮实吧,你平日也该多练练,把身子骨儿养壮一些,你看看你那模样,风一吹就倒似的,我都不敢碰你,就怕一碰就翻了。” 十七阿哥赧然道:“我这不是胎里带来的嘛。” 雅尔哈齐睨他一眼:“得了吧,你是怕苦吧,行了,以后,每日在骑射场跑三十圈儿,不论快慢,跑完为止,我会和骑射师傅说的。你看吧,一年下来,你这身子骨儿一准好。” 十七阿哥的脸皱成了一团:“堂兄,不用了吧。”就他一个人跑,让兄弟们看着,多不体面呀。 雅尔哈齐哼一声:“我会和皇上说的。嗯,小十八身子骨儿也不太好,和你一起跑。” 十阿哥看着十七阿哥的脸苦得都能拧出苦汁儿了,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儿,雅尔哈齐却瞪了他一眼:“你一样,每日在府里,对,在你那花园子里也跑三十圈儿,不准偷懒。” 十七阿哥看着连成婚了的十哥也没躲过去,再看看十哥黑了的脸色,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太惨。 十三阿哥转身要溜,被雅尔哈齐一把拖住:“老十三,你和你十哥一样,你俩这身子骨儿,可都不太好。嗯,我会和四堂兄说的,让他监督你。” 别的堂兄弟早见机离得老远,倒让雅尔哈齐遗憾地叹了口气,罢了,一群不识货的,没福气。 皇帝那边与乌木赤喇嘛早谈得妥当,放了他去安排,回头见几个儿子躲着雅尔哈齐,又见几个儿子一脸苦色,问了三阿哥,才知几个儿子被雅尔哈齐当军队的兵丁训了,不由好笑,不过,看看老十、十三、十七,皇帝点了点头,这身架子看着是有些弱,该练练了,再看看老四,满意的神情便浮了上来,老四本就长得气宇轩昂,这些年气色也一直不错,这看着,比那几个小的身子骨儿可好多了。 把儿子们挨个看了一遍后都轰走了,皇帝吩咐雅尔哈齐好好守着玉儿,自己领了几个孩子去了乾清宫,事情都布置妥当了。现在,他只能等了。 法场自不是布置在毓庆宫的,不过,宫里总有地儿的,皇帝按乌木赤所言找了一处较荒废的院子清理干净,布置了法场,把太子放在正中的榻上,二十个蒲团围着榻摆放,其中十八个坐了喇嘛,另两个是为玉儿与雅尔哈齐备的。 玉儿坐在蒲团上,看着手持法器闭目跌坐的喇嘛们,无聊地打了个呵欠,这都坐了一刻钟了,该开始了吧? 当喇嘛们手上的钟磬开始敲响,配着梵唱奏起梵乐时,玉儿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这种清静悠远的梵乐,才像是佛门之音嘛,听得人,心静……神宁……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神情安宁,唇角含笑闭眼听梵乐,再看看周围一个个额头开始出汗的喇嘛们,莫名其妙地的用左手食指挠了挠下巴,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看天上的太阳,虽是五月了,可是,这也不热呀! 玉儿听着梵乐,觉得极放松,很舒适,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她到了一处花园,园里春花烂漫,草长莺飞蝶舞,一片烂漫美丽春光,园中长有一丛青竹,挺拔清俊,翠绿喜人,玉儿摸了摸,竹节如玉质般温润清凉,忍不住赞叹:“这竹真好,若是长在我的园子里,我一定会好好照看。” 无意间一低头,却见一只兔子趴在竹根,可怜巴巴看着她,玉儿蹲下/身摸了摸兔耳朵,兔子伸出一只腿,却见腿上血迹斑斑,不知道被什么咬了,玉儿吸口气:“哟,你这是被谁咬了,真可怜,这得上药呀。” 掏出手帕子轻轻把血擦干,抹上伤药,包扎好,兔子便站了起来,刚开始还一瘸一拐,跑了几步,便正常了,之后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玉儿微笑着看兔子走了,正要起身,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箭一般向她射来,玉儿抓着一边的青竹一借力,躲了开去,站起了身。 看着落在地上翘着三角形蛇头看着她的小蛇,玉儿皱紧了眉头:“你脖子那几圈儿黄的青的花纹真难看,不像我家小青,通身碧绿,如玉一样,而且,还很乖,不咬人,方才那小兔子是你咬的吧,你不只颜色不好,性子也不好,我不养你,你赶紧走吧,若不然,我一会儿让小青咬你。” 小蛇看了她几眼,转身没入草丛中。 一声惊叫,把玉儿打梦里惊醒过来,她茫然地抬头四处看,却见喇嘛们全倒下了,太子则坐在正中的榻上看着她,玉儿呆了呆,却觉手上一紧,转头一看,乐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里救了只小兔子,还遇到条小蛇,那蛇真难看,脖子上一圈儿一圈儿的花纹,长得有些吓人,不像咱家小青,温驯又漂亮。” 坐在榻上的太子,听着那个女人说救了只小兔子,脸上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雅尔哈齐的眸光闪了闪,“小兔子?” 玉儿笑道:“是呀,灰白色的,两只长长的耳朵,软软的特好玩儿,不过,腿被蛇咬了,血迹斑斑的,我给它上了药包扎好,它就跑了。” 看着榻上的太子脸上红晕加深,雅尔哈齐清咳一声,忍着笑:“你倒好,跑这儿睡觉来了。不过,现在太子好了,咱们走吧。” 玉儿眨眨眼,“这些喇嘛功力不错,把太子救回来了。不过,这不是用不上我们,怎么倒把我们叫来了。” 雅尔哈齐扶起妻子,冲太子一礼:“太子爷,我们这就去外面把侍候的人叫进来,您稍等。” 皇太子脸上的不自在很快收敛了起来,听着雅尔哈齐的话,点了点头,“去吧。” 按照乌木赤的要求,为免影响法事,这院子里面却是一个闲人也没有。 看着那夫妻俩相携着走出去,太子看一眼地上挣动着却怎么也坐不起来的喇嘛们冷冷一笑:“你们与红教相斗,却累得孤受罪。” 地上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回道:“太子殿下,老僧也不曾料想到,那脱逃的孽畜居然找着了宿主,借着西方那种陌生的力量掩盖了痕迹以至我们追丢了,让他找着机会接近您,更没想到他会胆大包天到岂图左右您这一国之储君,从而达到兴盛红教的目的,老僧们有罪。” 太子意兴阑珊,一挥手:“行了,你们黄教红教相争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前两年,若非你们,孤早被魇镇得连命也没了,如今便算是还了你们的相护之情了。只是,以后再不能有这事了,若不然,这大清,你们便别呆了。” 地上的喇嘛听了太子的话,闭口不再言,很快,一群宫人涌了进来,连着榻把皇太子抬了出去,亦有人把喇嘛们一个个扶起,出了废园。 一个跟在太子榻畔的太监轻声道:“主子,贝勒夫人方才在见皇上时昏倒了。” 皇太子握着被子的手一紧,那个用温暖的手为他包扎伤痛的堂弟妹昏倒了? ☆、天使 玉儿不知道自己的昏倒累得多少人挨了罚,又有多少人丢了官,更不知道有人为此连命也丢了,她正忙着应付一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呢。 在一片茫茫白雾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个长翅膀的鸟人张着雪白的翅膀悬浮着,笑眯眯看着同样悬浮在空中的玉儿。 “你是谁?” “呵呵,我是天使。” 玉儿翻了个白眼,长着翅膀就是天使?那她家黑白雕分明也是。 不知道她因为本身智商不高,又有点缺心眼儿,为了弥补不足,所以拼了命的修炼,现在,已能凭灵觉判断真假了吗? “这是哪儿?” 鸟人笑眯眯道:“一处神迷的所在。” 玉儿因为没感觉到危险,所以也不慌乱,换了一个盘膝坐着的姿式悬浮,想了想:“为什么我们在这儿?” 鸟人天使见玉儿自在的样子,便也学她坐了下来。玉儿看着那对巨大的翅膀被收了起来,隐入天使的背后,没了影踪,眨了眨眼。 天使看着玉儿:“人类,你灵魂异于常人,本天使赐予你服侍我主耶和华的权利。” 玉儿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天使:“你脑子有毛病吧,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服侍别人,我脑子又没短路。你看我像喜欢服侍别人的人吗?” 天使的脸扭曲了一下:“人类,服侍我主是莫大的荣耀。你知道我主是谁吗?他是万物的主宰……” 玉儿一挥手:“一边儿去,在我们这个国度,崇尚的是天性自在的烂漫,是无拘无束的懒散,是啸傲山水的逍遥,却没人会乐意去服侍谁谁谁的。” 天使有些恼了:“我主七日创世,乃天地间最伟大的神灵……” “打住。”玉儿喝道:“行了,你们西方信上帝,在我们东方,有道教有佛教,就是没有天主教的地盘儿。别和我说你们的主创世,在我们东方,大家都知道是盘古开天地,之后身化万物,一气化三清,一目化日,一目化月……等等,等等。 我说,我和你,大家根本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说不到一块儿去的。你也别和我宣扬你们的教义了,你便是天天念,我也是不信的,我是个纯粹的中华民族主义者,根本没可能叛离自己的信仰。” 天使看一眼对面的灵魂,这样纯粹与纯净的灵魂,实在是让人眼馋。 天使转了转眼珠:“你想不想早点儿离开这儿?” 玉儿哼一声:“你知道这儿是哪里?” 天使想了想:“我告诉你,你怎么回报我?” 玉儿哼笑道:“我为什么要回报你,你不说拉倒。” 以不变应万变,玛法说的,在什么情况也没摸清楚的情况下,一定要镇定。 “你不急着出去吗?”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小样儿,想引诱我,门儿都没有。 “我无牵无挂,不过,你是人类,你不会像我一样吧。” 玉儿想了想:“我虽有牵挂,不过,有皇上在,我家的人定是妥当的,却是无妨。” “你家的人?原来你的牵挂是家人。你家的人见你一直没醒,不是会急坏了?” 玉儿垂下眼皮,眼中快速掠过一丝亮光,这个鸟人知道她身体的状况! “没事儿,说不准过两天就醒了,到时,他们就不急了。” “醒?醒不了啦,你的灵魂在这儿,出不去,怎么能醒。” 灵魂,这儿?出不去?这儿到底是哪里? “哦,那不醒也没事儿,反正我家的人会好好看护我的身体的,什么时候能出去,我什么时候再回去就成了。” 敌不动,我不能动。 天使咬牙:“你这个人类,怎么就没点儿眼色,你求我,我就能帮你醒过来。” 小样儿,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玉儿看一眼天使,在他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灿烂一笑:“求你?我可不爱求一个鸟人,这个鸟人还是和我关在同一个地方,自己也出不去。”请将不如激将,这鸟人很牛的样子,不知道爱不爱面子。 天使的脸狠狠一抽,“谁说我也是被关了,明明是我关着你。” “哦,你关着我做什么?” 天使转开头:“等着你求我。” 玉儿哼一声:“求了你后呢?” 天使转回头:“你就能出去了。” “代价呢?别告诉我你便是那无偿助人的活雷锋。” 活雷锋?天使疑惑地看一眼对面的人类,不过,现在最重要是先哄得这女人求他。 “你只需同意死后灵魂归我就行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 玉儿冷笑:“我不同意,我的灵魂,为什么要给你?” 天使急忙道:“死后,我说的是死后,你死后我接你去往天国。” “我不想去。我死后想去地府。”地府有小白,和咱是老关系,而且小白明显比这鸟人可靠,再说,咱和小白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更好办事,为什么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天国。 天使咬牙:“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着死后的事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灵魂吃了。” 玉儿冷笑着看着天使,这就露出真面目了吧。 “你不妨过来试试。”若他真有那本事,还有功夫在这儿跟她闲嗑牙?西方的鸟人有这么好的修养?她不信。 天使站起身,扑了过来,玉儿也跳起来,一个回旋侧踢,扑过来的天使被踹得“嗷”一声惨叫,飞了出去,跌在几步之外。 玉儿眨了眨眼,虽知道这个天使不会很强,只是,就这一下就撂倒了,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什么天使,连个普通的人也不如,你还让我求你?你快别笑死我了。” 天使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恨恨道:“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却能这样坚固凝实?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能伤着我?为什么我从你的灵魂上看不到普通人类的欲/望色彩?” 玉儿收回防御的姿式:“不打了?” 天使恨恨道:“打不过你。” 玉儿笑嘻嘻坐好,“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武力威慑在什么时候都比嘴上讲的道理有用得多。” 天使不说话。 玉儿正为自己揍了天使乐呢,这能揍天使的人类,这应该不多吧,哈哈,这想想就爽呀。 “人类,为什么你的灵魂异于常人?” 玉儿乐呵呵道:“谁知道呢,这得问黑白无常才能知道。” 天使怒了:“你这是虚言相欺,我都和你说实话了,为什么你不认真回答我?” 玉儿无辜地眨眼,天地良心,她这说的可是大实话,她的灵魂是小白送来投胎的,便是有异常,那也肯定是小白的原因,小白肯定是知道的,她一个普通人,能知道什么? 天使看着那个人类的眼神,想了想,“你真不知道?” 玉儿摇了摇头:“怎么,别的人类灵魂和我不一样?” 天使不屑道:“虽说你们东方人的灵魂因为几千年的文明积累,灵魂更沉凝,但,再如何,那也是人类的灵魂,不可能凝实成实体,更不可能伤着我,普通人的灵魂我看一眼,便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可你的灵魂上,我却什么也看不出来。”说着,天使又看一眼玉儿,抱怨道:“本以为能借你的灵魂恢复伤势,谁知会被一起关在这里。” “这是哪里?” 天使躺了下去,意态萧瑟:“你的脑子里,灵魂住的地方。” 玉儿听了这话,轻吁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在她自己的脑子里就好呀,主场嘛。 “你怎么进来的?” 天使侧头看看玉儿,想了想,这个灵魂很纯净,不是心性j诈的,倒是不用再与她耍心机。摇了摇身子,玉儿便见那天使换成了一身黑色燕尾服的装扮。 燕尾服?不知道这鸟人和那个曾为英国皇室服务过的安德烈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天使。” 玉儿点头:“我知道。”最初她便听出他说的是假话,不过,这鸟人京片子说得真顺溜。 “我是恶魔。” “哦。” “我被打伤了,一个信徒带着我远渡重洋来到了东方,躲避天使的追捕,在路上,我们遇到一个自称是属于红教的喇嘛,他许诺借我的力量办成事后就助我恢复伤势,因为有能力帮我的人不多,我便与信徒随他来了你们的国都,在我的力量遮掩下,他控制了你们的储君。可惜,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以至如今功亏一篑,坏了事。” 玉儿瞪大眼:“京里那些孩子昏倒是你们干的事儿?” 恶魔摆摆手:“不是我,是那个红教喇嘛,他需要孩子们纯净的灵魂之力,我可什么也没做。” 玉儿好奇道:“你需要什么?” 恶魔撑起身:“你愿意吗?和我签约,让我实现你的愿望,然后让我吃掉你的灵魂。” 玉儿打了个哆嗦,吃?这也太狠了。 “你遇到的人应该不少吧,为什么不找别人?” 恶魔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本来我还等着那个喇嘛用他的灵魂之力来治愈我的伤势的,可今天他的灵魂却被抢走了,我看着你们灵魂对决后,他被那些个戴黄|色帽子的抢走了。唉,我真倒霉。” 玉儿莫名道:“灵魂对决?” 恶魔闭上眼:“我看着你用灵魂之力化为伤药,为那个储君包扎伤口,看着红教喇嘛扑咬你却被你躲开,那个喇嘛见伤不着你,便走了,却不想又被他的对头捉住,可惜了,那喇嘛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至此,玉儿才真正弄明白太子昏倒事件的来龙去脉。只是,太子的灵魂居然是一只小兔子。怪不得自己和丈夫说起那个梦时,太子的脸那么红,这事儿,太可乐了。 听着玉儿的笑声,恶魔睁开眼,“你笑什么?” 玉儿咯儿咯儿只顾着乐,这事儿,反差太大,对比之下想让人不乐都不成呀。这几十年,伤在太子手上的人不少吧,死了的,也不少,若说其中没有无辜之人,玉儿是不信的,曾经,太子替皇帝治理过这个偌大的帝国,他的强大是勿庸置疑的,这样一个强大狠辣的国之储君,灵魂显形后居然是无害的兔子! 不知皇帝的灵魂是什么样的? “恶魔,人类的灵魂是按什么来区分的,为什么我国储君的灵魂是兔子?” “人类最强的灵魂,便是像你这样,能凝实成自己身体本来的样子,已经快追赶上我全盛时的模样了;灵魂受伤后,则会变小。”恶魔说着,形体慢慢缩水,从一个二十多岁的俊美青年变成十岁左右的模样:“我伤势严重,现在,便是这样。更多的人类,灵魂如一道虚烟。你们的储君很不错,已凝成实体了。至于为什么是兔子——这受人类自身思想的影响,也许是他自己喜欢兔子,也许是他喜欢吃萝卜,也许是他喜欢伪装得像兔子一样无害,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那个不太好判断。” 玉儿看着缩小后的恶魔,觉得顺眼了不少,拉着他叭啦叭啦问了许多事儿,恶魔却也怪,居然问什么答什么,直到玉儿觉得问得满意了,方停了下来。 “你不会偷袭我吧?” 恶魔翻了个白眼:“你不欺负我,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他容易吗他,费了这么多功夫来消除这个女人的警戒心,还负责讲解许多只有老师跟学生才会说的事儿,偏她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的问题要问,不答还不行,谁让他住在她的地盘呢!女人不是都喜欢俊美的男人和可爱的孩子吗?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点不受他外形的影响? 玉儿听了恶魔的话,知道他这次说的是真话,满意地点头,闭眼打坐,运转起了心法。 看着缕缕生气被吸进玉儿的魂体,恶魔再一次瞪大了眼,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历? ☆、诊断 玉儿在那不知名的地方与恶魔共处,却不知外界早乱成了一锅粥。 当日她在皇帝面前昏倒后,皇帝便紧急招了御医来听诊,好几个御医诊了半天,却什么也诊不出来,气得皇帝要打他们的板子,他刚应承几个孩子他们的额娘不会有事,这怎么就倒在乾清宫了? 雅尔哈齐与四个等在乾清宫的孩子围着玉儿坐在茶水间旁一个房间的榻边,又听了御医查不出什么,个个急得脸青唇紫,弘英便嚷是乌木赤的错,这一句话,倒提醒了外间的皇帝,皇帝马上传了乌木赤前来,乌木赤被侍卫夹扶到乾清宫,听了事情始末,又看了神情安恬祥和的玉儿,告诉皇帝,“贝勒夫人无碍,倒似进入了禅定的境况。” 弘英觉着乌木赤是胡扯,便要上去挠他,被弘普一把按住。 “大喇嘛,我额娘什么时候能醒?” 乌木赤苦笑:“入禅后,有几日醒的,也有几十日醒的,更有甚者好几年也不醒的,那便是少有的深度入禅。贝勒夫人心有佛性,平日又多有善举,这才能如大德高僧一般入禅,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老僧是真的不知道。” 一家子人听了这话,只恨不能扑上去咬乌木赤两口,何着,这昏倒了,还是好事? 皇帝看看目露凶光的一家子,为了不让他们犯错,挥手又让人把乌木赤夹了下去。 最后也没得着确切回复的一家子把玉儿接回了府,雅尔哈齐也不上朝了,跟皇帝告了假,日日在府里守候,因为是为救自己儿子才导致玉儿弄成现在的样子,皇帝心里愧疚,便允了雅尔哈齐所请,又让太医每日去贝勒府诊一遍,以便有不妥能及时发现。 几个孩子也要告假守着额娘,被雅尔哈齐好一通训,勒令他们继续上课,“你们额娘什么来历你们不知道?守在家里做什么?她平素最盼的是什么你们不知道?有那功夫,好好把学问学好就成。” 孩子们想想额娘的诸般神奇,倒都静下了心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每日晨昏定省时只能静静地看看睡着的额娘,却是不能如以前一般亲亲了。 孩子们没出事儿,最后,反倒是雅尔哈齐自己心乱得不成样子。不是他不想镇定下来,是他根本静不下来。俗话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通常人年纪越小,思虑便越少,思虑少胆子就大,孩子们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自家额娘是仙女儿,仙女儿当然不会出事了,有了这个信念,孩子们便无所畏。可雅尔哈齐不一样呀,他比儿女们想得多,越想得多,越没法子哄骗自己,这世界上,无奇不有,有妻子这样的,便说不准有能害到妻子的,此次,妻子是不是遇到一个迈不过去的坎儿了? 雅尔哈齐越想得多越是恐惧,这是他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媳妇儿,万一有个好歹,他可怎么办?难道是老天终于看不过他的幸福日子,要来夺走了吗? 他是不能拥有幸福的人吗? 童年听过的种种诅咒,此时都涌上了心头,那些恶毒的言辞,在他耳畔声声回响……雅尔哈齐的心揪成了一团,妻子打小便是个有福的,现在这般灾厄,是不是全因为嫁给了他,是他给妻子带来了不幸吗? 他在战场上造下无数杀孽,在政治的权利倾轧间也从未手软,或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少,这些,是否影响到了妻子? 诸般因果报应之说让他一刻不得安宁,他去佛前上了一柱香,许下自己的祈愿:若有诸般苦难,报之于我身,莫要祸及我的妻子儿女…… 这个血火中滚过来的男人,大清朝站在最顶端的一群人中的这个男人,因为心爱的妻子昏睡不醒,在诸般手段救治无果后,如同一个普通的愚夫一般,求助于那些泥塑那些木胎…… 四阿哥回府,找了府里的性音和尚,把玉儿的情形简单说明后,问道:“她确是入禅?可于性命有碍?” 性音和尚看看站起身,望着书房墙上挂的那幅御笔“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要多休息”白话条幅的四阿哥,合什道:“和尚需亲自看看才能下定论。” 四阿哥想了好半晌,方道:“过几日,我那个堂弟若还没找着救治的办法,再去。”在身份上,她只是他的堂弟媳,他得顾及世俗看法…… 十几天后,四阿哥领着性音到了雅尔哈齐府上,看着胡子拉碴的雅尔哈齐,四阿哥皱紧了眉头。 “你府里的奴才都干什么吃的?主子这幅样子也没人侍候着梳洗?” 雅尔哈齐目光黯沉,脸上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梳洗?” 若不是自己还好好的,他几乎要以为妻子已经去世了,再者,在心底最深处,他还有着巨大的恐惧,那个同心珠,真的是命相连吗?会不会只是妻子的逛语?如果真是那样,他现在抓在手里的唯一的希望是不是只是虚幻? 看着十几日间便似苍老了十岁的雅尔哈齐,四阿哥恨极气极,站起身,冲着神不守舍的雅尔哈齐狠狠一掴。 “你这个一家之主都乱了方寸,还指望谁找法子救她?” 脸上传来的巨痛让雅尔哈齐飘远的神思收了回来,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带着些茫然看着气怒的四阿哥。 四阿哥咬着牙,恨声道:“你平日的英雄气概、坚毅心志都去哪儿了?你这样子还说是什么上过战场的军人,我都替你觉着丢脸,军人就是你这样禁不住一点儿挫折打击?军人就是你这样遇到一点事儿就乱了手脚的?你当初能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可惧的?别说她现在还好好的躺在那儿,便是她真有个好歹,你还真不活了不成?你想让她得一个惑乱夫婿心志的妖媚之名不成?” 听着四阿哥声声怒斥,雅尔哈齐苦笑,这天下间比死亡更让他恐惧的,便是不能与她相伴吧! 以前日日相守,他便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持续至永远,此次太子出事,皇上让她帮忙,因为有自己陪着,他除了不放心几个儿女外心无所惧,只是,到最后,他一点事儿没有,她却昏睡不醒,十几日来滴水不能进,关心则乱,他早已乱了心神。 不过,四阿哥那句话有理:现在玉儿还好好的躺在那儿呢,他怎能放弃希望。 深吸一口气,雅尔哈齐兜头冲四阿哥一鞠到底,“多谢四堂兄打醒了我。” 四阿哥坐回椅上,狠狠喘了口气:“去把你自己收拾收拾,跟个叫化子似的,哪里还有半分贝勒的体面。” 看看自己身上穿了好些日子皱皱巴巴的衣裳,雅尔哈齐的脸抽了抽,转身走了。 四阿哥喝一口茶,看着明显也变得活泛了的下人,忍不住摇头,情深不寿,若玉儿真有个好歹,这个素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雅尔哈齐说不准真的会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一手按压着太阳|岤,四阿哥第一次不再羡慕他们夫妻情深——若连自己的心神、意志都会被影响、左右,这样的夫妻之情,岂不是有些可怕? 作为一个经历过战场血腥杀戮的军人,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因为一个女人,弄得蓬头垢面,生无可恋,仪态尽失,尊严受损,更甚至于连命都快要搭进去的模样,这样疯魔的情感,着实不是四阿哥这个打小便接受以江山社稷为重、祖宗家族为重的皇子教育之人所能理解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这夫妻之情再重,也不应重于家族责任、重于子嗣传承、重于江山社稷,在自制自律的四阿哥眼里,今日这样的雅尔哈齐,明显是魔障了。 希望这一巴掌能把他打醒吧! 收拾整齐重新出来的雅尔哈齐打断了四阿哥纷乱的思绪,看着大致恢复了平日模样的雅尔哈齐,四阿哥满意地点头,这才把今日来的缘由说了出来。 “多谢四兄,这便请性音大师帮着看看吧。”任何一点希望,他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性音他知道,仿佛有些手段。 引了两人进去,看着性音搭着妻子的手腕听脉,雅尔哈齐皱了皱眉,却未开口,一边的四阿哥看一眼形容整洁的玉儿,哼道:“好在还知道吩咐丫头替她收拾,你怎么就没叫丫头收拾收拾你自己。” 听着四阿哥这似斥责似调侃的话,雅尔哈齐却如遭雷殛,那呆愣的神情使得正等他回话的四阿哥一愣:“怎么啦?” 雅尔哈齐脸上表情似哭似笑,半晌,方道:“没事儿,我就是,就是想着,所幸,丫头们帮着收拾了,若不然,岂不失仪。” 玉儿没事儿,他的妻子,她没事儿,她果然不同于凡人,她是真的没事儿…… 雅尔哈齐使命紧握双手,这才能止住身体释然后的颤抖。 四阿哥看一眼不知因何缘故双目发亮的雅尔哈齐,“失仪,你自己早无仪态可言了。她病在床上,人事不知,便是失仪,也情有可原。” 雅尔哈齐傻笑道:“是,是。” 十几日,他怎么没发现,这十几日一直无人替妻子洗漱,可妻子身上一直无垢无尘,几个儿女要上学要管家没发现也就罢了,便连贴身侍候的四绿也不知,也没人提醒他一下,若非如此,这些日子,他怎会这般自苦…… 是了,平日,洗漱的事儿,都是妻子自己动手,如今她人事不省,所有人倒都忽略这事了。 到此时,雅尔哈齐方才第一次真正地放下心来,妻子肯定是没事的。 性音闭目听脉半晌,之后又打袖中拿出一个佛磬,轻轻敲了三声,清越的磬音在房内流转往复,久久不息,性音和尚置于丹田前的双手变幻着繁复的手诀,双眼则紧盯着沉睡的玉儿,如是过了十息左右,一口鲜血打性音口中喷出,溅到了被褥之间。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心里齐齐一惊,却见性音手诀未停,如是又过了两息,性音的双手方停了下来,做守静式停在丹田之前。 磬音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二人不敢打扰性音,房内一时只听闻或轻,或重,或急促,或细微的呼吸之声。 性音睁开眼,看着四阿哥苦笑道:“和尚方才窥到一丝真意,心生贪念,失了平常心,损了十年佛功。好在,和尚已确定,贝勒夫人确实无碍,如今却是在修行。” “修行?”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同时惊诧出声。 性音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雅尔哈齐:“夫人根基深厚,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雅尔哈齐挠挠脑门儿:“平日我从没见她修行,她每日做得最多的不过是服侍打理我与六个孩子的日常生活起居,大师怎么倒说她会修行?” 四阿哥也道:“她打小养在深闺,便是去京中各处寺院的次数也不多,确是不曾拜谁为师。”又想起当日潭拓寺的事,说了一遍,“她又懒又馋,那性子着实让人束手无策,两个大师便都放弃了。” 性音和尚知道四阿哥素不轻言,但凡说出的,必是确有其事,加之雅尔哈齐这个枕边之人都不知,一时便有些拿不准。 没忍住好奇心,性音又看了仿似沉睡的贝勒夫人一眼,却一时头晕眼花,摔倒在地。 “性音大师!” 四阿哥与雅尔哈齐齐声惊呼,倒在地上的性音脸上一时苦得几乎掉下药碴子来。 “阿弥陀佛,和尚心念妄动,合该遭此一劫。” 雅尔哈齐看着性音的狼狈模样,因为不再心忧妻子的性命,一时打心底泛上一丝笑意,这笑意被四阿哥窥见,狠狠瞪了他一眼。 雅尔哈齐此时已认定妻子无事,心性又恢复了日常的几分模样,促狭地冲四阿哥挤了挤眼:“性音大师方才那一眼,不知又损了几年佛功?” 四阿哥素来是个严肃的人,此时听了雅尔哈齐这般没轻重的话,瞪着雅尔哈齐张口便要训斥,还未开口,却见打地上起身的性音竖起三根手根:“三年。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0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四阿哥闭上了嘴,雅尔哈齐则张开了嘴,他只是随口一言呀。 既已诊完,三人转身出了门,至于被血污了的被褥,自有四绿接手替换。 坐在厅里,恢复了机变的雅尔哈齐与四阿哥交换了各自手里的情报,开始从头剖析此次事件的始末,之后又商谈了一番善后事宜,如是过了半个时辰,打替玉儿看诊毕一出门就要了间静室打坐的性音和尚走了进来。 “性音大师可好些了?” 性音和尚脸上却有喜色,听了四阿哥的问候,打了个揖首:“和尚虽损了十几年佛功,却有意外之得,果然,祸福相倚。”回头对雅尔哈齐又道:“贝勒爷不需惊急,贝勒夫人却是康泰无碍的,只待夫人醒来,和尚还要再来拜会。” 送走了四阿哥与性音和尚,雅尔哈齐回房看了看沉睡的妻子,此时恢复了心智的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红润的小脸,轻浅的呼吸,手放在妻子胸前,感受到心脏的震动,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妻子抱在怀里,那熟悉的清淡香气萦绕鼻间,如此之多证明妻子活着的症状,为何他会看不见?果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若是他自己,他反倒不怕,可事涉妻子,他却是被这恐怖吓住了…… 静静搂着妻子柔软的身子坐了好一会儿,雅尔哈齐安放好妻子,替她盖好被褥,振奋精神走出卧室,吩咐四绿守好夫人,转身开始安排善后事宜,妻子如今的状况,却须着人禀明岳家,以让他们安心,为免京中众人滋扰,妻子最好还是移到庄子上去才更稳妥…… ☆、331十年 性音与四阿哥回到王府,进了书房,四阿哥看一眼性音:“你看出什么了?” 性音看着雅尔哈齐的目光太奇异了,想不招四阿哥注意都难。 性音合什颂了声佛:“这位贝勒夫人,必是有大来头的,冰肌玉骨,宝光莹莹,灵台清灵,无尘无垢,世所罕见,加之四爷又说她素来是个天性自然的,以此推之,贝勒夫人若非是拜了明师日日修持纯净了性灵,那必是有根脚的转世重修,前生便不是女仙,也必是女仙跟前的人。和尚四十年修持再不曾见过这般人物的。生存于浊世,却未染上半点秽物,世间万般迷人心神的乱象,似亦未动其心性。和尚看到的不是一位富贵环绕、金银锦绣堆里的贝勒夫人,和尚见着的是佛前的玉石兰花,通体纯净,清幽高洁。” 四阿哥的手紧了紧,玉石兰花……吗? 想了想,打书桌里拿出一本佛经递给性音,性音接了过去。 “看看。” 性音依言翻开佛经,当他的目光落到经文上时,眼中爆出热烈的光芒,“四爷,此经文何人手抄?” 四阿哥闭目道:“就是你方才说的玉石兰花。” 性音又翻了几页,却不知触动了脑子里哪根弦,当即双腿一盘,跌坐在椅上,入定去了。 四阿哥睁开眼,也不理那在自己书房就入定的性音,只抬眼看着桌上那绣着“慎情思,慎饮食,慎劳逸”的绣屏出神,四岁初见至这些年的时时看顾、照拂,她不只救了他唯一的嫡子,连他们的身子也时时关照,若他劳累过度被她发现,必引来诸多唠叨与嘲弄;送点心,送药用糖丸,送衣,送食,有弘普弘芝弘英的,必有弘晖的,他知道,他的兄弟们谁也不曾像他这样得到她这般多关心…… 她是真的把他当作亲人的,可她现在躺在那儿,除了能确认她生命无碍,他却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四阿哥的心仿佛被谁狠狠揪了一下,又痛又麻。 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便是乌喇那拉氏不知道的,她也能通过细心的观察知道,偏她并不事事顺着他,只按照她认为于他有益的督促他,拧巴他。三月里,他说她做的鱼好吃,于是,之后每月她必会着人送三次过来,他知道,不是她不愿多送,只是,每月三次,已是极限了,再多,便要招人注意了。为着小心,次次都与点心一起送来,倒也不打眼。只是,这才吃了两个月,她却昏过去了…… 转动佛珠,四阿哥苦笑,当日一句戏言,如今,再吃别的鱼,却真是如鸡肋一般了。 佛前的玉石兰花? 她可不是玉石,石岂有灵? 石又哪有她的温情与慧黠? 玉石虽美,却是死物,她却会对着人笑,会怒,会骂,会哭,会惆怅,会温柔地抚摸弘晖的脑袋,哄他多吃东西,弘芝弘英在他府里调皮过了,她会罚那俩小子来他府里抹灰扫地,替他收拾书房,甚至还让弘芝弘英服侍他洗漱净面…… 想着弘芝弘英踮着脚,用小小的手笨拙地拧帕子倒水的模样,四阿哥只觉心脏似乎被一只柔软的手挤压了一下,又胀又酸又暖,闭上眼深吸口气,四阿哥收敛起激荡的情绪。 如何把她藏起来?如何让她现今的异样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好连兄弟们也能瞒下来。//听性音的意思,再有那个已死的乌木赤的话,短时间内,估计她是醒不过来了,想着需要马上做的诸多安排,四阿哥开始皱眉,要在不留痕迹间淡化她的影响,这个事儿,可太累人了。 不做还不行! 四阿哥发狠,待她好了,一定要让她好好给他做顿鱼吃。 只是,四阿哥压根儿没想到,这顿鱼,一等,他便等了十年…… 不只外面的人没想到,便是玉儿自己也没想到,在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十年便过去了。 她只是为了自保,壮大灵魂入定了几次,她只是想着法儿把那只恶魔收到了一个玉制的容器里,就做了这么两件事,怎么十年就过去了? 被留了胡子的雅尔哈齐狠狠抱在怀里揉搓,揉得她的小身子骨儿一阵阵儿发痛,想抗议时,却发现丈夫的泪无声地落在了她的背上,被身上的棉制睡衣吸收得干干净净。 玉儿呆了,那个铁骨铮铮的军中汉子,那个成日家在演练场耀武扬威玩着巨大的铁锁显摆的豪雄,那个素日爱耍赖爱缠着她腻着她的丈夫,那个总爱欺负几个儿子的雅尔哈齐,哭,哭了?…… 也顾不上想别的,双手伸到丈夫身后合拢,玉儿搁在丈夫肩颈间的脑袋蹭了蹭,轻声呢喃:“好了,我醒了,没事儿了。” 过了一刻钟,雅尔哈齐在妻子颈间的衣领上蹭了蹭,双手握着妻子的肩,轻轻推开,看着妻子明亮美丽的凤眼,雅尔哈齐悲喜交集,几疑还在梦中:“真的醒了?” 玉儿冲着丈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醒了,不过,我觉着顶多几个月,你怎么倒说我睡了十年呢,你不是逗我呢吧?” 会说话,会笑,会撒娇,会抱他的妻子…… 雅尔哈齐的眼眶又红了,这一刻,他等了十年! 十年来,她睡在那儿,虽脸色红润,却不言不动。 十年来,他想尽了方法,也不能唤醒沉睡的她。 十年来,他故意从不为她净身,以此肯定着她的异于常人,以此坚定着那颗因为等待而变得日渐暴戾的心。 十年来,他日渐减少花在朝堂上的时间,增多守在她身畔的时间,如此,才不曾疯狂。 十年来,他日日搂她在怀却日日觉得空虚。 十年来,他亲她,吻她,抚摸她,她毫无反应;因为空虚,因为恐惧,他在房里怒吼,狂啸,甚至砸坏了她心爱的梳妆台,可她仍然无知无觉,只是躺在那里,不睁眼,也听不见。 他威胁她再不醒来就去找别的女人,她不理他;他不吃不喝,她也不理他;他负伤而回,在她耳边诉苦,她不理他;他故意在她面前无故责骂儿女,她还是不理他…… 如果不是感觉到她的吸呼,日日听着她的心跳,他会以为抱在怀里的是个布做的玩偶娃娃…… 看着丈夫眼中掠过的那丝疯狂,感受到丈夫的恐惧与凄凉,玉儿倒吸了口凉气,赶紧把头伸过去,安抚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这样的暴虐,是她从不曾在他身上看到过的;这样的恐惧,让她的心也跟着发凉。 “对不起,我不知道睡了这么久。”久得丈夫的脸上刻上了风霜,久得他由神采飞扬的青年变成了沉稳的中年。 看着妻子满含歉疚的目光,雅尔哈齐恨道:“你要补偿我。” 轻轻顺着丈夫的背:“好,好,补偿你。” 听着妻子的声音,雅尔哈齐目中泛起水光:“你要每天和我说话。” “好,天天说,直到你听厌烦为止。” “你要给我做好吃的,一天至少三顿,都得是你亲手做的。” “好,做吃的,做好多吃的。” “要给我做衣裳,每天服侍我穿衣洗漱,陪着我吃饭,和我一起逛园子,陪我看日升月落,每天唱歌给我听,还要给我念书……” “好,好,都依你。” “每天晚上至少三次,如果我觉着不够,你也要随我的意。”…… 玉儿的脸霎时暴红,狠狠地冲丈夫翻了个白眼:“你不想活了是吧,至少三次?就想着纵欲,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十年,你自己算算,你欠了我多少,我禁欲可整整禁了十年!你不让我多试试,我会留下心理阴影,会认为自己废了。你现在醒了,当然要好好补偿我。你自己说,就按一天一次算,十年,你欠了多少次?准备多久还完?” 玉儿涨红着脸咬牙,“你就不能找找别的补偿方式?”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脸上灵动的表情,又喜又悲,固执道:“欠什么就赔什么,想用别的还,休想。” 看着丈夫贪婪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玉儿心怯地转开眼:“我要换衣裳。” 雅尔哈齐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情难自己后一通发泄,似乎把妻子背上的衣裳打湿了,一时也有些不自在,便想下床去替妻子取衣裳,可看看睁着眼看着他的妻子,又不舍得离开,扬声喊道:“绿樱,进来。” 一个十岁的丫头应声轻快地走进来,“爷,您有什么吩咐。” 叫绿樱的丫头抬头间,便看到了倚在自家主子怀里的女子,一时惊得瞪大了眼,半晌,方反应过来,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恭喜夫人醒了过来,奴才绿樱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 玉儿看着那恭顺的跪在地上的丫头,也不出声,过了一会儿,方道:“替我把中衣取来。” 绿樱低着头应了声是,打一旁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棉制的白色中衣,放在床头:“夫人可要沐浴?” 玉儿漫声道:“现在什么时辰?” “回夫人,一更三点。” “着人把水抬进来吧。” 绿樱退了出去,玉儿回头冲雅尔哈齐皱了皱鼻子:“这丫头谁选的?居然嫉妒上了,怎么着,我这夫人就该长睡不醒?” 听着妻子的话,雅尔哈齐先开始还楞了楞,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妻子对于人心善恶最是敏感不过的,想着一个奴才居然敢因为妻子醒来就心生不满,雅尔哈齐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平素见她办事妥贴,谁知道是个狼心狗肺的,爷一会儿替你出气。” 若说现在有什么最让雅尔哈齐忌讳,不用说,肯定是长睡不醒这几个字,他盼了十年才盼着醒来的妻子,那个奴才不替自己欢喜也就罢了,居然敢因此心生不满,她这是不想活了! 感受到丈夫的怒意,玉儿不在意地摇摇小手:“得了,这大晚上的,别找不自在了,过两天找个由子打发了就成了。” 雅尔哈齐抓住妻子的小手,感觉着她在手里挣动,听着她娇声轻语,看着她噘嘴瞪眼翻白眼儿,雅尔哈齐狠狠吸了口气,觉着空了十年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玉儿,你不会再睡了吧。” 玉儿听着丈夫小心的询问,安抚地摸摸丈夫的脸,完了对他唇上蓄的胡子皱了皱鼻子表示不屑,“我也没想到会睡这么久,其实,我只感觉顶多过了几个月罢了。当日那个乌木赤作法要唤醒太子,却不知道有个西方的恶魔在一旁窥视,那个恶魔想借我的灵魂恢复伤势,我没法子,只能一直修炼,直到把那个恶魔拘在一个玉器里,这才醒了过来。放心吧,以后不会像这次这样了。” 看着丈夫还有些不安的神情,玉儿道:“若不是看你变了好些,我都不相信过了十年呢。” 雅尔哈齐的脸色一下难看了:“变了好些?玉儿,你嫌我老了?” 玉儿听了这话,乐得咯咯直笑,直到见丈夫神情越变越危险,方抱着他的脑袋道:“唉呦,我家的男人居然自认为老了。这可是个稀罕事儿呢。” 雅尔哈齐哼道:“爷快四十了,你的模样却还像十岁的样子……” 玉儿好笑道:“你便是八十了,不还是我男人?我自己男人,我会嫌弃?你便是发落齿摇,一张脸皱得像个核桃,那也是我自己的,我也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疼你,好不好?” 雅尔哈齐听着妻子这话,心里甜得跟吃了蜜似的,可看着妻子取笑的眼神,又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太子早被废了,得改叫二阿哥,以后出门儿可不能说错了。” 听着这话,玉儿叹了口气,他还是没逃掉既定的命运吗? 见妻子叹气,雅尔哈齐极不乐意:“不许想别的男人。” 玉儿无奈:“便是连儿子们也不行?” 雅尔哈齐正要答是,却被抬水进来的下人们打断。 丫头们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性,但凡是夫人的事儿,从不假手于人,故而也无人留下来献殷勤,都退了下去,玉儿起身下了床,往屏风后走去。 雅尔哈齐看着十年未动的妻子行走间却无一丝迟滞,脚步轻捷地往屏后而去,便呆呆地跟了过去。 玉儿脱衣进了浴桶,冲傻呆呆盯着她看的丈夫一笑:“要帮我搓背?” 虽说已过十年,可在她的心里,实际上不过是几个月不曾见着丈夫,原就是亲密无间的枕边人,此时一丝儿不自在也没有。 雅尔哈齐也不反对,拿起一边的巾子,轻轻替妻子擦拭粉嫩的背脊,十年,她一点儿不见老,他的头上却已因多年的焦虑与悲苦早生华发了…… 玉儿趴在桶沿,侧转头看着丈夫:“孩子们怎么样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普儿和容容都成婚了。” 玉儿猛地直起身子,瞪着丈夫,雅尔哈齐回看着震惊的妻子,轻声道:“十年了!” 看着两行泪从妻子瞪圆的眼中滑落而下,雅尔哈齐俯下/身,抚摸着被泪水打湿的妻子的脸,嘶哑道:“玉儿,真的是十年啊。” 心脏一阵痉挛般剧痛,直到此时,玉儿才真正体会到时间的残酷。 ☆、332伤痛 332伤痛 在妻子愣神间,雅尔哈齐已轻手轻脚把她收拾妥当,裹上巾子包好,抱到外面的炕上。 玉儿红着眼眶,“这十年,都是你替我净身吗?”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为何,露出一丝笑容,“这十年,我不曾替你净身。 眼,不等她开口,又道:“我也从不让任何人替你净身。” 玉儿傻了,难道,她十年不曾洗浴? 看着妻子呆呆的模样,雅尔哈齐眯着眼:“若不如此,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是否异于常人,我又从哪儿去寻找支撑自己精神的依凭?十年不洗,你不尘不垢,被褥半月不换便会落上一层灰尘,可你身上却从来不沾一丝尘 即使如此,我仍然恐惧,我不能忍受放你在那儿半个月不碰,抱着你柔软的身体,每日把手放在你胸前感受心脏的跳动,可是,我仍然担心你会如那个乌木赤一样,随着灵魂破灭,身体也随之消亡……若非一次无意中牵动同心珠,我几乎以为你只是被做出来的假人……” 玉儿的泪又一串串落了下来,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雅尔哈齐却笑道:“你哭什么呢?不过,你这样哭,我真喜欢,这十年,你都不理我,有一次,我伤得很重,快死了,你也不理我,我就想着,正好,咱俩死一起吧,就让人把我放在你身边。” 谁知道,放在她身边,自己却好得快,那样重的伤,养了不过一个月就全好了…… 看着丈夫笑容满面,玉儿的心一阵一阵绞痛,这十年,面对不言不动的自己,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由着妻子解开身上的衣裳,由着妻子查看身上的道道伤痕,感受着妻子的手轻抚过那些伤疤,雅尔哈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明明已经愈合多年却日日疼痛的伤疤,在妻子来回的抚触中,那些别人不知道的疼痛正在减弱。 “疼吗?” 雅尔哈齐点头:“很痛,痛了好些年了。” 玉儿满眼泪花,丈夫受伤时,她不曾照顾他,没有她的伤药,丈夫不知受了多少罪……俯身在每条伤疤上亲了亲:“还痛吗?” “还痛……不过,比先前好些了。” 玉儿在每一条伤疤上细密地落下无数的吻,直到连最细小的伤痕也过了一遍,方带泪笑问:“还痛吗?” 从始至终,雅尔哈齐一直看 着妻子,看着她的泪落在自己的身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唯恐碰痛他一般地轻抚,看着她细细地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今天不痛了。”明儿说不准还痛不痛。 玉儿眼中带泪却忍不住笑,这男人,三十多岁了,还撒娇! 靠在枕上躺好,一只手在丈夫身上道道狰狞的伤口上流连,轻声问着是什么时候伤的,为什么伤的,那时天气如何,是否出汗腌得伤口难受,用了什么药,多久伤口才愈合的…… 听着妻子紊紊叨叨地问,雅尔哈齐边回忆边细细地回,随着妻子的抚慰与因为心疼而颗颗掉掉落的眼泪落下,伤口的疼痛,慢慢消减着,消减着…… 不知说了多久,玉儿突然起身,想要下炕。 “你做什么去?” 玉儿眨眨酸涩的眼,看着丈夫:“我渴。” 因为妻子温柔的抚摸,雅尔哈齐本舒适得一动不想动,此时听说妻子渴了,却仍起身下炕替妻子倒了一盏茶,玉儿伸手要接,他却又缩回了手,示意要亲自喂她,玉儿无法,倾身过去,他笑着站在炕边,端着茶盏,放到妻子唇边,看她含住杯壁,微倾杯身,细细地喂妻子喝茶。 玉儿被喂得直翻白眼,倒不是雅尔哈齐动作粗鲁,实则是他的动作太过小心,每一次,只让她浸湿樱唇,他便又仿佛怕她呛着似的放平茶盏,如是十余次。 玉儿直起身,瞪着丈夫:“还让不让人喝水了?” 看着妻子目中燃起的怒火,雅尔哈齐却愉快地笑出了声:“怎么,为夫的服侍得不好?”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替我洗嘴唇还是喂我喝水?” 雅尔哈齐端着茶,站在炕前,看着恼怒的妻子,呵呵地笑着,眼见妻子的眉毛要立起来了,他方坐到妻子身边,一手环着妻子的肩背,一手将茶盏举至妻子唇边,这次,玉儿也不等他喂了,伸出一只手捉住丈夫端茶的大手,微一用力,茶水倾进檀口,这才真正喝着了盼了半天的茶。 感受着施加在手背上的力道,愉快地看着妻子仿佛怕他反悔似的大口喝着茶,直到杯中茶水见底方才放开手,看着妻子唇畔沾上的水渍,雅尔哈齐伸出手指轻轻擦拭干净。 “还要吗?” 玉儿摇头。 雅尔哈齐将茶盏放到一边的小几上,上了炕。 “雅尔哈齐,你变坏了。” 雅尔哈齐笑眯眯听着妻子控诉,见她噘着小嘴,横眉立目一副准备找他算帐的恼怒模样,微一转眼珠,“想知道普儿娶的哪家的姑娘不?” 玉儿呆了呆,扑上去,一把抓住丈夫的衣襟:“谁家的?性情好不好?对普儿好不好?是他自己看中的,还是皇上给他选的?容容呢,容容的夫婿是哪家的,是在京中吗?容容的公婆可好相处,是否刁难过她,容容的嫁妆呢,谁备办的,还有陪嫁的下人丫头……” 听着妻子声声急切追问,雅尔哈齐却老神在在看着她,由着她把他的衣裳扯得不成形状,由着她在不自觉间趴到他怀里,伏在他胸前,盯着他的眼睛。 玉儿问了半天,却见丈夫只是看着她,眨了眨眼,疑惑道:“怎么啦?”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躺平在炕上,举目望着房顶,一声不吭。 玉儿急了,莫非普儿与容容的婚事有不妥?爬过去,压在丈夫身上,“雅尔哈齐,怎么啦,普儿和容容的婚事有什么不妥吗?”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焦急的神情,转开目光,“他们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雅尔哈齐闭上眼:“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有没有别的女人,纳没纳妾,有没有逛青楼?” 玉儿趴在丈夫胸前,皱着眉看着他,丈夫似乎变了,好吧,十年,肯定会变的,只是,变得这样捉摸不定却着实让她有些头痛,这一会儿高兴了,一会儿又生气了,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半天没听到妻子回话,雅尔哈齐睁开眼,却见妻子正微蹙双眉瞪着眼看他。 轻翘唇角:“怎么啦?” 玉儿软□子,“你在闹别扭?” “没有。” “有,你就是在闹别扭。” 雅尔哈齐轻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玉儿干脆整个身子都爬到了丈夫身上,面对面趴好,嗯,很好,这人肉垫子软硬舒度,温度也合适,再舒服没有的了。 雅尔哈齐由着妻子在自己身上折腾,还配合着把自己放得更平。 上臂撑在丈夫的锁骨边,玉儿看着只几厘米远的丈夫的脸,嗯,脸上的皮肤虽没以前好了,不过,倒也没变得很糟,摸了摸,有些干涩, 以后要好好养养。 “咱们是有同心珠的,你有没有碰别的女人,我一下就知道的,你有没有变心,我也知道的,还有,只要我没死,你就死不了,而只要你活着,我也死不了。” 雅尔哈齐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若是变心了如何?碰了别的女人又会如何?” 玉儿蹙紧双眉:“会痛。” 看一眼不知为何闭上眼的丈夫,玉儿有些不忿,抻了抻他的眼皮,雅尔哈齐无奈,好吧,妻子的心智,还停留在十年前,睁开眼,看着她。 玉儿很严肃地看着丈夫:“你自己也会痛。” 雅尔哈齐叹息一声:“我知道。” 玉儿张着嘴,忘了自己接下来本打算说什么,只看着丈夫深幽的眸子,傻傻的反问:“你知道?”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邪佞一笑:“为了唤醒你,我什么法子都试过……”看着妻子,雅尔哈齐一字一句道:“后来,我发现,当我趴在别的女人身上,当我心生与别的女人交/合的念头,你的身体就会颤抖,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玉儿的心揪成一团,又痛又恨,又嫉又妒,脸颊被不知是怒火还是忌火烧得通红:“你居然趴到别的女人身上,你……” 雅尔哈齐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要从他身上滚落的妻子:“我自己也很痛! 玉儿的怒吼与挣扎仿佛一下被谁掐断了,保持着撑离雅尔哈齐怀抱的姿式,呆愣地看着丈夫脸上爱恨交加的神情。 “自打知道这个法子后,每年,我都会试一次。”雅尔哈齐的目光紧盯着妻子,“我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你确实还活着,我需要那痛来提醒自己同心珠确实如你说的一般神奇。看着你的身体因为我一念而颤抖,因为我的心念而痛苦,我很高兴,那至少证明,即使在你神智不醒时,你仍然在乎我。” 玉儿的心揪扯着,一边替丈夫心疼,一边又觉得委屈,瘪着嘴,过了半天,哇哇大哭,“我不管,你又碰了别的女人,你还每年一次,年年都碰,我,我,你给我洗澡去。” 雅尔哈齐本以为妻子要恼得怎么收拾他,谁知道居然是让他洗澡,一时哭笑不得,还未等他辩解自己什么也没干时,眼前已瞬间变了一副场景。 看着这十年未见的大湖,雅尔哈齐轻叹一声,正想说湖水一如既往的清澈时,抽噎着的玉儿已拉着 他走进了水里:“洗澡,嗝,洗干净。” 无奈地任由哭得打嗝的妻子扒下他身上的衣物围着他前胸后背地涮洗,雅尔哈齐举目望天,他根本没碰到别的女人的皮肤好不好,他一直穿着衣服的呀,可是…… 看看嘟着嘴卖力替他洗澡的玉儿,雅尔哈齐唇畔泛起一个愉悦的笑容,好吧,现在这样挺好。看着湖边那些药田里的各色药草,雅尔哈齐眯了眯眼,只是,那个绿樱却是留不得了,一个奴才,不过借她来确认沉睡的妻子的反应,她倒真以为自己拿她当回事儿了,自己盼了十年盼着妻子醒来,可她见着主母醒来,不喜反妒,心生不满,是不是她其实是盼着妻子最好一辈子都不要醒?雅尔哈齐的眼眯成了一条缝,牙关狠咬,其心可诛,着实该杀,哼,明儿就杀了! 回头看看衣衫俱湿的妻子,不能让妻子知道,一则她素来心软,肯定不同意自己无故杀人,二则,那个奴才本是阿玛安排给他做侍妾的,被他弄了当丫头,这几年倒是给阿玛传了不少消息回去,哼,若不是那是他阿玛,若不是她传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他早把她杀了,不过,现在妻子醒了,他不能让妻子心里留下疙瘩。嗯,这事儿,明儿避着她办。 玉儿一通忙活,把丈夫上上下下洗了个干净,未了,想了想,又把丈夫的发辫也打散开来,抹上皂角液,拿梳子边梳边洗。 雅尔哈齐被妻子把头按了下来,老老实实弯腰低头由着玉儿揉搓,一边又想,妻子手上的皂角液与先前替自己洗澡的膏子是打哪儿来的,还有这梳子,方才与自己一同进来时,妻子手上明明什么也没有的。 一群七彩鱼围了上来,吞食着洗下的皮脂,雅尔哈齐忍不住赞叹,唯有这样的洞府,方能养这样神奇的鱼,长得美丽还能清洁湖水。 当玉儿手里又凭空出现两条大巾子时,雅尔哈齐终于忍不住了:“这巾子哪儿来的?” 玉儿一面给丈夫在身上围上一块儿,在腰上扎紧,一面拿另一块给他擦拭头发,一边擦一边道:“以前放在木屋里的,你忘了?那时不是把所有会用到的东西都备了好些放在这里面吗?” 雅尔哈齐的头被掩在巾子里,闷声闷气道:“我是说,怎么出现在你手上的。” “哦,你说这个呀,我睡着这些时候,可一刻也没闲着呢,被困在意识海,哪儿也去不了,就学了这么一手,但凡是我知道放在哪儿的东西,都能凭空摄来,若不然,也雅尔哈齐散着发,侧着头,看着妻子不高兴的模样,想了想:“若你早点儿醒,我至于这样?” 玉儿的小嘴儿噘得更高了:“我不管,又不是我自己不想醒的,反正,扣五年的份。” 听着自己一下少了五年的福利,雅尔哈齐烦恼地挠挠头,看一眼妻子:“没得商量?” 玉儿很坚定地摇头。 雅尔哈齐惋惜道:“本来打算告诉你普儿和容容找了什么人家的……” 玉儿脑袋一别,“明儿我就知道了,反正,儿女大了总要成家的,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他们自己会把日子过好的,便是万一不好,做父母的再想法儿帮他们就成。” 想用儿女的事儿作为筹码讨价还价,门儿都没有。 雅尔哈齐的心缩成一团,紧张道:“怎么,不心心念念的全是儿女了?” 玉儿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在她心里,明明还是九岁模样的儿女,现在居然都已成婚了!只是…… “儿女们最重要的,已经是他们的伴侣了!”那才是会陪他们一辈子的人呀! 听着妻子的叹息,雅尔哈齐却喜得眉飞色舞,“没事儿,儿女们虽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我总会一直陪着你的。” 啊呀,这十年过去 了,也不尽是坏事儿,儿子们都娶妻了,以后,妻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以后,可没人来抢他媳妇儿了。 玉儿听了这话,却并不高兴,拿眼角撩他一眼:“哼,你压别的女人了。” 雅尔哈齐搓搓手:“你看,我什么都没干不是,而且,你都扣了我五年的福利了,我这澡也洗干净了不是。对了,咳,那个,弘芝弘英也大了,也该成婚了。” “弘芝,弘英?”玉儿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 ☆、333相见 333相见 弘普是上朝途中被拦下来的,随着他一起的还有弘芝弘英。打十三岁后,皇帝便准了弘普上朝旁听政事,弘芝弘英则相对晚了几年,十六岁后才获得皇帝恩准。 旁听政事,陪养处理政事的能力,这既是件累人的事儿,更是皇帝赋予的恩宠与最大的信任。 听说自家额娘醒了的消息,弘普浑身僵硬的差点儿打马上跌下来,好在护卫着他一同上朝的侍卫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否则,他必要当众出丑了,弘芝弘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落了马鞭,一个掉了顶戴。 三兄弟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最先回过神来的弘英打马就要往城外跑,被弘芝一把揪住马尾,那马受惊,人立而起,好在弘英身手不坏,未曾从马上掉下来,还很快地安抚下惊马,之后便回头瞪着弘芝。弘芝知道自己方才一时忙乱失了分寸,讪讪道:“大哥还没说话呢。” 弘普在两个弟弟的拉扯中,抖着唇吩咐随行的侍卫一个去替他们告假,一个去拦上学的弘吉弘宝,又命人去通知惠容,之后,再停不得片刻,打马便往城门奔去。 见着大哥的马跑了,弘英狠狠一鞭子落在马身上,边跑边埋怨弘芝:“二哥,你看吧,大哥和我想的一样。” 弘芝也不辩解,额娘昏睡这些年,最苦的,莫若阿玛,可最累的,却是大哥,额娘醒了,自然是应该让大哥先见额娘的。 第一次,三兄弟觉着安置自家额娘的庄子太远,以前,一家子人只恨不能把额娘藏得京里的人谁都找不到,唯恐庄子离京城太近,现在,三兄弟却又觉这庄子当初选得太远,而身下的马则跑得太慢。 不到半个时辰,三兄弟便冲进了自家在顺义庄子,到了厅里等着他们阿玛额娘时,三人才发现,兄弟各个满头大汗,一身灰尘,帽歪衣乱,哪还有半分平日雍容尊贵从容俊逸的模样。 弘英挠着头,犹疑道:“要不,洗洗再见额娘。” 弘芝想了想:“额娘素来爱洁,咱们这般泥猴的模样,别招得她不喜欢。” 弘芝说着话,便拿眼看他大哥。 弘普也不理两个弟弟,只拿眼狠瞅着门外,心里却在腹诽:果然,额娘醒了,阿玛压根儿没想起来 阿玛压根儿没想起来通知他们兄弟,只独自占着额娘,若非他怕额娘在庄子里有事儿时自己不知道,安排了人,额娘醒了的事儿,现在指定还蒙在鼓里呢。只是,额娘到底怎么样了?刚醒过来,身子弱不弱?有精神没精神见他们? 心里百般念头全涌了上来,一时又有些恍惚,这是真的吧?额娘醒了?这不是做梦? 想着,右手上的鞭子便冲着左手的胳膊狠狠一抽。 “嘶――” 弘芝弘英看着他们大哥的动作,均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这袖子都弄破了,大哥这手下得可够狠的。 弘普自己痛得打了个哆嗦,不过,倒是镇定了一些。 不是梦! 只要额娘醒了,只要她醒了,别的,便有什么,也能想着法子的。 被雅尔哈齐拉着说了一夜话的玉儿精神有些萎靡,但听说儿子们来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拉着丈夫便往卧室外走,走没几步,又被丈夫扯了回来,这才想起来,自己与丈夫还只穿着中衣呢,七手八脚服侍丈夫穿戴妥当,又把自己打理好,扯着丈夫让他带路。没法子,这庄子,她可从没来过,这路往哪儿走,也全不知道。 雅尔哈齐不情不愿地领着妻子厅里走去,他昨儿也没着人去通知那几个不孝子呀,怎么倒都来了?不过,想了想大儿子的手段,雅尔哈齐明白了,那小子,在庄子上留了心腹,那心腹必是知道消息后连夜去城门口等着呢,这才早早拦住了儿子们。 雅尔哈齐咬牙,他本还想着和妻子不受打扰的呆两天再知会他们呢,谁知这打算却落了空,到底是哪个奴才这样招人嫌,若让他知道了,逮着机会一定得狠狠治一顿。 某个志得意满拿着主子赏的一袋金叶子正在京里大吃大喝的小子此时狠狠打了个寒战。 走进厅里,看着下人们正服侍着洗漱的三个青年,玉儿的心狠狠一揪,大了,长高了,变化不小,可再变,那源自于她的气息她却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的儿子! 泪簌簌的往外落,搂住扑到她脚下跪着的三个儿子,玉儿嚎啕大哭,怎么就长这么大了?怎么一下十年就过去了?怎么她一觉就睡过去了十年? 普儿的眉眼间,怎么多了这么多疲累?弘芝弘英怎么这么瘦?虽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这也瘦得太过了。普儿也是,这骨架子长得大,可这脸上怎么没长多少肉?…… 摸摸这么,又摸摸那个,玉儿边哭边问:“怎么瘦这么多,当年圆圆的,白白的,怎么现在这脸上一个个的都不见肉了?这衣裳怎么做得这么不合身?普儿,你这袖子怎么 怎么还破了?芝儿,你怎么这眉角多了道疤?英儿,别哭,别哭,额娘醒了,额娘以后好好疼你们,我可怜的孩子们呀,这十年吃了多少苦呀……” 雅尔哈齐看着那哭成一团的四人,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背过了身去,直到听着妻子越哭越止不住,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见有些不好,赶紧过去扶住。 “行了,先坐下,坐下慢慢说。” 三兄弟见自家额娘一阵大哭,哭得眼眶红肿,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都有些吓住了,额娘刚醒过来,可别哭出个好歹来。 其实,这都要怪雅尔哈齐,昨儿自打醒来,听说过了十年,玉儿本就哭了好久,他又拉着玉儿一夜不睡,让她说了一夜的话,玉儿本就有些累了,此时见着猛然间便长大的儿子们,伤心过度,本就有些虚的身子便撑不住了。 好在是玉儿,因为生气滋养,因为,身体素来不错,若是旁人,遇到这样连续的大喜大悲,又好几场大哭之下,只怕早就倒下了。 看自家阿玛把额娘扶到椅上坐好,三兄弟围着团团转,一个递茶,一个递巾子,一个抚背,把自家阿玛挤到了一边,把自家额娘围了个严实。 雅尔哈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挤开,看着那三个完全顾不上他的儿子,狠狠吡了吡牙 几个小崽子,反了天了,连老子也敢挤!打鼻子里喷出大大的一口气,算了,现在暂时不和他们计较,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雅尔哈齐阴险地笑着,坐到了小几另一边并排的椅子上。 弘英等他大哥给额娘把脸上的泪用湿巾子擦干,一把夺了过去,把自己的脸也抹了抹,完了,蹲在玉儿右手边,仰着脑袋哄道:“额娘十年没见着我们,我们都变了好些了,倒是一下把我和二哥认出来了,到底是自家的亲娘,就是不一样,府里好些下人天天见着我们,还分不清的。” 玉儿听了三儿子这话,不仅没乐,那泪倒又落了下来,一边的弘芝咬牙,这臭小子,这会儿怎么能说这话?冲着弘英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弘英的脑袋被他二哥拍得往前一磕,磕到了玉儿身上了。 玉儿伸出右手,抱着弘英的脑袋,流着泪道:“你们是我生的,我还能分不出来??br / 清心游第10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别说是十年,便是三十年,六十年,额娘自也是能分出来的。” 弘英听着额娘这话,想着这些年因为没额娘疼受的百般委屈,把脑袋埋在额娘怀里,抽动着肩膀,再不出来了。 弘普弘芝红着眼眶也都跪在了玉儿身前,弘普替额娘擦着泪,“额娘,您别伤心,都是儿子们不好,是儿子们没事儿救醒您。” 下 他们兄弟加上妹妹六个人,除了小的弘吉弘宝,都是打一落地便记事的,因为额娘无微不至的关爱,他们有了一个幸福美好的童年,可是,之前有多幸福,额娘昏睡后他们便有多痛苦,没有享过那样无私的母爱,必是人生最大的缺憾,可正因拥有过那样全然奉献的母爱又骤然失去,小小年纪的他们都深刻的明白了失恃者才会有的痛苦与酸楚,绝望与悲伤。 不过,他们又是幸运的,他们深刻明白了母爱的珍贵却并不曾失去母亲,他们的额娘,只是睡着了,每当他们想念她时候,还能看到她,碰到她,当他们受了委屈,还能爬到她怀里享受片刻的安宁,即使,额娘睡得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额娘的心脏在跳动,额娘的鼻端有呼吸,额娘的身上有着能安抚他们一切忧伤与郁闷的馨香,那是独属于母亲的味道…… 现在,额娘醒了,不再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看着他们,触碰着他们,想着他们……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庆幸冲击着弘普的身体,带着晕眩的幸福感,让他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软,软得他的腿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跪在了母亲膝前,这是他的母亲,生育他们,养大他们,守护着他们,爱着他们的母亲,是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是哪怕拿一个国家,一个世界也换不来的母亲。 玉儿左手放 玉儿左手放在二儿子身上,右手摸着大儿子的脸,“额娘的普儿是个最有本事的孩子了,把弟弟们都教得很好,还和十年前一样相亲相爱,额娘高兴,不伤心,不伤心。” 说着不伤心,眼泪却一串串往外落,一边的雅尔哈齐忍不住头痛,这不停地哭,什么时候是个头?妻子这身子小小的,又从哪儿来那么多水分? “赶紧的别哭了吧,昨儿哭了一夜不算,现在还哭,弘芝,喂你额娘多喝点儿茶,一会儿见着容容和弘吉弘宝指定还得哭,唉,这不停地哭,别把眼泪哭干后,再哭出血来。”说着,雅尔哈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样不停地哭,妻子可别把眼睛哭坏了,一会儿,得看着点,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了。本想着任她把心里的悲伤哭出来,以免郁气积聚伤了身子,只是,现在看来,这样一味的放纵也是不对的。 弘芝听了他家阿玛的话,果然又端了茶递到自家额娘唇边,玉儿含泪一口口喝着,一双眼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摸摸这个的头,捏捏那个的耳垂,揉揉这个的脸,拍拍那个的胳膊,只恨不能多长出几只手来。 弘芝看看茶快见底了,便把茶盏放到了一边,弘普便又拿了一条湿巾子拭净额娘唇边的水渍。 被儿子这样贴心地服侍着,玉儿心里又酸又暖又甜又 玉儿心里又酸又暖又甜又痛,儿子都长大了,长成大人了。 “普儿比你阿玛长得好,你阿玛当年和我成亲时,也就你现在这般模样,眉眼却没你有灵气。只是,我可怜的普儿,这些年累坏了吧,这眉梢眼角,全是倦怠,都怪额娘给你留的补神养气丸太少,若不然,何至于让你累成这样。要教导弘芝弘英,要养大弘吉弘宝,还要护着容容,我的普儿啊,这些年,可苦了你啦。” 弘普想要笑着说儿子不累,可唇角抽了好多下,却怎么也笑不起来,最后终于一垮,瘪着嘴委屈地喊:“额娘――” 看着大哥流泪,弘芝也伸手抹脸,他长年跟着弘普,又素来比弘英细心,自家大哥这些年有多操心,他却比谁都清楚,此时见着十年来只咬牙苦撑的大哥终于流出泪来,心里一时也是百感交集,额娘醒了就好,额娘醒了,他们这心里,一下就敞亮了 ☆、334、长大 334、长大 细细地一遍遍描摹着大儿子的眉眼,大了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不再如九岁那年一般圆润,当年的稚气如今已是一丝儿也没剩下了,薄唇紧抿,这本应严厉的神情,却因那眼中的泪显出一分可怜兮兮的倔强来。 再厉害,这也是她的儿子,在外便是真如丈夫说的那般能耍得朝中一帮大臣团团转,可到了额娘跟前,他还是一个会委屈,会撒娇,想要额娘疼爱的孩子。 揉揉大儿的脸,又摸摸二儿子的脸,“芝儿素来是个懂事的,这些年,必是帮着你大哥管着英儿吧,好孩子,别人都知道普儿睿智,英儿勇武,却没见着你是个沉静有成算的。被兄弟们掩了光芒,你也不急不恼,不嫉不妒,帮着大哥,护着弟弟,乖孩子,额娘都知道你的好。” 弘芝素来自傲于自己的冷静与淡然,可此时,因为自家额娘几句话,也终于步了他大哥三弟的后尘,扑到额娘怀里一阵抽泣,是呀,只有额娘,只有额娘最知道他的好了…… 抱着怀里三颗脑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玉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长大了,都长大了,可再长大了,这也是她的儿子,便是她睡了十年,儿子们最重要的成长阶段她缺席了,可儿子们也并不记恨她,看着她时,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满眼孺慕,爱她,眷恋她,依赖她。 雅尔哈齐见那母子四人抱成一团,都半天功夫了,也不见分开,便有些不乐意。 “三个臭小子,都多大的人了,这哭也哭了,抱也抱了,赶紧从你们额娘身上起来,成个什么样子。” 三兄弟抬起头来,你看我,我看你,还未开口,玉儿不乐意了,“我乐意抱着我儿子怎么啦?儿子们都十年没见着额娘了,我抱一会儿怎么啦?” 雅尔哈齐咕哝:“什么十年没见,他们隔三差五的便来庄子上看你,哪有十年。” 玉儿也不理他,只搂着几个儿子不放手。 弘普弘芝弘英三人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赖在额娘身边不动,反正额娘醒了,阿玛得听额娘的,以前阿玛总仗着身份欺负他们,以后他们不怕了,额娘会护着他们的。 惠容领着两个小弟弟跑进来时见着的就是三兄弟坐在地上,或靠或依在自家额娘身边全无形象的样子, 见着惠容与两个小弟弟进来,赖在自家额娘身边赖了半个多时辰的三兄弟打地上爬了起来,佯装着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排排站在一边。 惠容扑到额娘怀里,放声大哭,弘吉弘宝睁着两双与玉儿一般模样的凤眼看着平素严厉教导自己兄弟二人的姐姐像个孩子一样地痛哭,又见着那个长年睡着的额娘搂着姐姐也是声泪俱下,二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那是他们的额娘,他们打小总偷偷爬到炕上陪着一起睡的额娘,可是,打他们懂事,额娘就一直在睡觉,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弘吉弘宝? 雅尔哈齐担心妻子哭坏了,咳了一声:“弘吉,弘宝,还不赶紧给你们额娘磕头!” 惠容听着自家阿玛刻意大声的喝斥,抽噎着打额娘身上爬起来让到一边,一边还止不住地掉眼泪。她等了许久,额娘也不醒,去年成婚时,额娘都没送她,想着,惠容的眼泪掉得更急了,哥哥弟弟们以后长年可以陪着额娘,可她嫁了人,却再也不能整日跟在额娘身后了。 跪在垫子上,弘吉弘宝恭恭敬敬给玉儿行了大礼,站起身后怯生生看着玉儿。 玉儿心里又酸又苦,这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可是,现在看着她,却不敢近前。 抹着泪,冲弘吉弘宝招手:“吉儿,宝儿,过来,让额娘抱抱。” 弘吉弘宝先前见着三个哥哥靠在额娘身边,又见姐姐也抱过额娘了,小心眼儿里其实也想和额娘亲近,此时听着那温柔的声音,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玉儿把两个孩子一把抱在怀里,摸摸这个的头,亲亲那个的脸:“我的两个宝贝儿,长这么大了,当年,才刚过了周岁额娘就昏睡过去了,这些年,额娘也没陪着你们,都是额娘不好。” 弘吉弘宝长这么大,虽也有女性长辈搂过他们,可这几年,随着年龄大了,却是再没这样的,此时被额娘按在怀里,吸着打小熟悉的香气,两张小脸一下都变得红通通的,心里觉着又舒服又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这是他们的额娘,他们也有额娘了,以后,再没人敢笑话他们没额娘了。 搂了一会,玉儿突然呆住了,先前只顾着哭,这会儿才发现:“宝儿怎么中毒了?” 双手捧着小儿子的脸抬起来,再看看站在旁边的吉儿明显大一些的脸,玉儿的心一阵哆嗦,那泪哗哗的又往下流:“宝儿中这毒,多少年了?” 听到玉儿说到弘宝中的毒,一家子人的脸色都阴了下去,却无人开口,今儿只说高兴的事儿,不高兴的,以后再说吧。 玉儿问完话,也不等人答,便拿出一粒闪着莹光的丸药:“赶紧的,拿点儿温水化开,宝儿这毒中了好几年了,得慢慢儿解,呜,我可怜的儿呀,这些年,可受了多少苦呀。” 看着那张看了许多年,一直闭着眼的熟悉的脸上成串往下掉泪,弘宝咬了咬唇:“宝儿不苦。” 果然,额娘的眼睛和自己与四哥的眼睛一个形状的,熟悉的脸上睁开后是熟悉的眼睛,看着真舒服。 玉儿紧紧把弘宝抱在怀里,呜呜地哭,“都怪额娘,都是额娘的错,额娘要是醒着,额娘的宝儿怎么会中毒,额娘要是醒着,便是中了毒也能马上解了,额娘的宝儿哪会受这几年的苦。” 打小到大,弘宝哪里被人这般心疼过,惠容带着他们兄弟二人长大,可她智商虽高,本身也是个孩子,虽疼爱弟弟,可到底还是缺着点儿什么,此时弘宝被自家额娘搂在怀里,那种密密的暖暖的无处不在无所不包的母爱,一时溺得弘宝呆愣愣的,过了半天,自家四哥替他擦泪时才回过神来,自己居然哭了,为什么呢? 惠容端着化了药丸的温水递给弘宝,弘宝接了过来,在一家人的注视下喝了下去。 玉儿揽着弘吉弘宝,灵觉在一家子的身上都扫了一遍,扫完了,又忍不住开始抹眼睛,每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毒素。 掏出一个小瓶儿:“一人一粒,都排排毒吧,我就睡了一觉,你们倒好,一个个把身子糟蹋得都不成个样子了。” 弘普一撩袍子,跪在玉儿跟前:“都是儿子不好,没有护好五弟,让五弟小小年纪就遭了毒手,伤了身子,受了这些年的苦。” 见着大哥跪下了,弟妹们全都跟着跪在了玉儿跟前,连喝完药丸水的弘宝也跪在了队伍最后。 玉儿深吸口气,止住满腹的悲意,“普儿,起来吧,这不怪你,额娘这一看呀,就知道,这些年,你这精神耗得过了,不知道操了多少心。一会儿,你还得比弟弟妹妹多吃一粒补神丸才好,唉,这虚耗了的,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补回来的,以后额娘慢慢给你们把身子再调养回来,我伊拉哩玉儿的儿女,不只品性好,能力强,便是身子骨儿也要比别人好才行。” 听着自家额娘的“豪言壮语”,六个孩子的眉眼都弯了弯,一边的雅尔哈齐则呛了一下,末了,也忍不住笑。别人都说:我家的孩儿定要比别人能干的,他的媳妇却说:我家的孩儿定要比别人壮的,岂不可乐。r 呼一口气,妻子醒了,这个家,终于才又像个家了。 弘宝中了毒,吃了药丸后,不大会儿功夫就跑了两三次茅房,看得一边的弘吉直乐。 玉儿摸着弘吉的头,“傻小子,你一会儿跟你弟弟一样,也得排毒。” 弘吉的小脸一红,他和弟弟都十二岁了,可额娘搂着他,就是不放开,倒仿佛是搂着小宝宝似的。让他又羞,又不舍得离开。 玉儿也不问弘宝的毒是谁下的,那个什么时候问都成,这会儿,最紧要的,是先把一家子身上的毒素都清了。 看着儿女一个个服下药丸,玉儿忍不住叹气,怪道这年月里那么多孩子养不大,连他们家这样好底子的孩子都能折腾得弄出这么些毒来,那别人家那底子本就不好的,还能怎么办? 弘普低着头,皱着眉,本以为只有小弟弟中了毒,没想到他们每个人都中了招,他们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没逃开吗?是什么时候是谁下的手?是对着他们来的,还是只是误中副车? 玉儿看看大儿子,安慰道:“也不一定是别人刻意下的,你们身上的毒素都不是很重,许是食物相克引起的,或是别的……”玉儿停了停,“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有额娘呢吗。” 弘普抬头看看自家额娘,眉头一下松开了,是呀,现在有额娘呢,他再不用怕的。以后,也不必再日日紧崩着神经了! 惠容有些不安,一家子,唯有她跟着额娘学过医术,可是,她却什么作用也没起到。 玉儿安抚地拍拍紧挨着她的女儿:“不是容容的错,都是额娘不好。” 惠容红着眼眶把头放在额娘肩上,仿佛觉得,自己又成了那个九岁的小女孩儿。 一家子跑了茅房,又都出了一身臭汗,各各沐浴后都觉神清气爽得仿佛身子都变轻了许多,弘普又服了一粒补神丸,几年来一直觉得沉重得不行的脑袋一下也清明了,舒服得他靠在那儿就不动了。 在儿子们洗漱时,玉儿自己也修炼了一小会儿,把精神补了补,等所有人都收拾妥当后,看着神清目明,脸颊红润,芝兰玉树般的几个儿女,玉儿满足地笑了,不论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健康重要,只要儿女们身子骨儿好,个个都活成百岁老人,以后,她陪着儿女们的时间自然有的是。 弘宝咬了咬唇:“额娘,宝儿也能活到一百岁吗?” 玉儿眨了眨眼,雅尔哈齐在一边轻笑:“你这边想边说的毛病,还是没改。”在家人面前,妻子总是这样,不知觉间便把想的事儿说了出来。 玉儿冲丈夫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理他,只看着弘宝道:“我们宝儿当然能活到一百岁的。” 弘宝的小脸红了红:“可是,他们好些人都说宝儿天天喝药,活不了多少日子。” 玉儿眉头一竖:“谁敢说这话?宝儿,你说,是谁说的,额娘找他们去。”敢咒她的孩子,皮痒了? 弘吉看看几个哥哥姐姐的脸色,又看看阿玛怒火中烧的眼睛,再看看额娘,“是八堂叔家的弘旺和九堂叔家的弘晸、弘暲。” 玉儿一听,冷笑道:“这么多年,他们还跟咱家的人过不去呢,喝,以后,最好别求到我头上,他家的人有个好歹,再想打我这儿寻摸药,是再不能的。”又安慰弘宝道:“以前额娘昏睡不醒,不能照顾宝儿吉儿,以后有额娘,额娘指定能把你们的身子养得壮壮得,别说百岁了,一百五十岁说不准也是能成的。” 弘宝自打中毒,那解毒药就没断过,天天喝药,小小年纪,着实受了不少苦,此时听着额娘能把自己养得壮壮得,眼睛晶晶亮,“以后宝儿也能跟哥哥们一样壮壮的,有力气,再也不会被笑话是病夫吗?” 玉儿抹了掉出来的泪,笑道:“是,额娘会好好给宝儿调养身体,宝儿再过几个月,就能有力气了。” 弘宝拉着坐在身畔的弘吉呵呵地乐,小嘴儿合也合不上:有额娘的孩子真幸福! 一家子在这里乐享天伦,合家团聚,京城里却被震得动了动 听着报说玉儿醒了,皇帝先是呆了一下,之后,手上的折子便掉了,站起身,盯着跪在御桌前报信的奴才:“你是雅尔哈齐身边的?你们福晋,伊拉哩丫头,醒了?” “回万岁爷,我们福晋是昨儿一更后醒的,当时城门关了,爷便让奴才今儿城门开了便来报信。” 皇帝嘘一口气,跌坐回龙椅,怪不得今儿那几个小子都告假呢,原来是那他们额娘醒了。 看着窗外的天空,皇帝的眼迷了迷,十年,整整十年,那丫头,这一睡,睡得可够长的,全大清,没谁比她更能睡了,若不是个个高僧、喇嘛都道她身有佛意,他都几乎要怀疑那丫头的来历了。不过,当年活佛就见过她的,还狠狠把她夸了一通,说她惜福故能运旺,十年前,她帮着救回了老二,却不曾像乌木赤那样送了命,这也是她运势极旺得天庇佑的原因吧! 她醒了,自己这又能收到孝敬了吧…… 皇帝干瘦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轻松又喜悦的笑容,看得一边的李德全鼻子直发酸,万岁爷多久没这么轻松的笑过了? 四阿哥听到雅尔哈齐派去的人报了消息,把手上的一块儿砚砸了,十三阿哥看着他四哥的模样直乐,这些年,四哥是越发端肃稳重了,已经很难得见他这样失态的样子了。 十阿哥在府里听到消息后,起身就往城外跑,跑到半路,遇到下朝的惠容的夫婿,十阿哥一边狠挥马鞭一边喊:“常青,你小子,你岳母醒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常青姓瓜尔佳氏,隶属镶白旗,曾祖父是费英东弟郎格之孙席卜臣,他家也是军功世家,他是郎格一脉之嫡裔,当初他曾祖父席卜臣在三藩之乱时,到了汉中,其时,王辅臣造反,栈道绝,饷不继,席卜臣引军还西安,旋召还京。三藩事定后,王、大臣追论蟠龙山战败罪,席卜臣被夺官,削世职,皇帝以席卜臣有劳,免其籍没,只是家势到底败落了。 其后又过了几十年并不显赫的日子,到常青父亲时,方稍有起色,常青因在叔瑫手下,被叔瑫看中,好好□了几年,觉得这小子还成,后来容容指婚,常青得了容容父兄的承认,皇帝便把容容指给了他。 二十出头的常青听了十阿哥的呼喝,苦笑道:“大舅兄他们得着消息也不曾知会我,自己倒跑前面了,我是下朝后得了容容着人留下的消息,这才知道的。王爷这也是知道了?” 十阿哥边跑边吼:“你小子,让你叫堂叔,你偏要王爷王爷的叫,得了,说了多少回,你也改不了,爷也懒得说了,赶紧的,我得快点儿看看玉儿去,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睡傻了没有。” ☆、335、隐忧 335、隐忧 十阿哥得儿得儿跑得快,累得常青吃了一嘴灰尘,却不敢怠慢,挥鞭赶了上去。 他们走后不久,这条路上又过了几辆马车,几批快马,俱是形色匆匆的模样。 八阿哥九阿哥得着消息时,便是第三日皇帝召见玉儿的时候了。 皇帝下了朝,直接宣了玉儿去乾清宫,反正现在这宫里的,除了参政的一些个皇子皇孙就是玉儿的阿玛,也没外人。 玉儿给皇帝磕完头,站起身,抬头看见满脸皱纹老了许多的皇帝,忍了忍,没忍住,扑簌簌往下掉泪,一边已致仕几年的阿山看着女儿御前失仪,急得直冲她使眼色,皇帝坐在高位,看着这个老臣那只恨不能扑上去把女儿的脸捂上的样子直乐,“阿山,你别在那儿抓耳挠腮的添乱了,这丫头是个什么脾性,朕能不知道?她这是看着朕老了,心疼了,伤心呢。” 阿山诚惶诚恐道:“皇上龙精虎猛,尢如老骥伏枥,不能说是老。” 皇帝走下御座,走到玉儿跟前,看着真情流露的玉儿满意地点头:“你这丫头,这一觉好睡,可把朕担心坏了。”回头又冲阿山道:“龙精虎猛?你这奴才,就知道拍马屁。” 阿山尴尬地一笑,不吭声了。 皇帝又道:“朕招你来,一是几年没见你了,召你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二是知道你指定想念女儿,朕这里把她召进了宫,你也见不着,便让你来见见。你看看,这丫头,精神不错吧,如今,朕可把你女儿好好还给你了。” 阿山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叹气,皇帝上了年纪,这心思越发难测,所幸自己借着年纪辞了官在家享清福,若还天天陪着这样的皇帝,这提心吊胆又要琢磨皇帝的心思,这命都得短几年。 “皇上这话,奴才不敢当,奴才知道,皇上这心里疼奴才这女儿的心,不比奴才这个当阿玛的少。奴才也叩谢皇上对老臣的一片关爱之情。” 说着阿山跪了下去。 皇帝听了阿山的话,展颜一笑:“你这奴才,倒也知道朕疼你女儿啊。行了,别跪了,起来吧。” 阿山听皇帝叫他起来,应了一声是,擦擦汗,站了起来:“皇上这些年,年年遣太医为这丫头诊脉,奴才一家均铭感五内,只能更驽力替皇上办差来回报皇上的恩德之万一。” 皇帝一挥手:“什么恩德不恩德的,朕不过就是个替小辈儿操心的长辈罢了,行了,你别在那儿歌功颂德了,一边儿站着去吧。” 阿山听令站到了一边,抻了抻许久没这么累的老腰,唉,享了几年福,倒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姿式了,一边不着痕迹地松动过度紧张的肌肉,一边拿一双并不昏花的老眼猛劲儿盯着自家女儿瞧,唉,女儿还是十年前模样,倒是一点儿没变,这些年,年年去看,她年年在睡,她这一觉,真是睡得叫人操碎了心。 皇帝回身看着玉儿:“怎么,不哭了?” 玉儿重重一点头:“玉儿以后会想法儿把皇上的身子再往好了养的。” 皇帝失笑:“怎么,朕的身子不妥当?” 玉儿想了想:“皇上睡眠浅,玉儿会多翻翻书,找一个最稳妥的法子的。” 皇帝忍不住摇头:“你这憨丫头,还是这么个性子,朕的身子骨儿怎么样,自有御医操心,你又何必?” 唉,别人唯恐沾上的麻烦,她倒不怕,还自己个儿往前凑,这样一点儿不知道自保,可怎么好? 玉儿笑道:“玉儿喜欢把家人、长辈的身子养得壮壮的。” 皇帝的铁石心肠软了软,算了,自己在一日,就保她一日吧,这丫头,太憨呀,偏又心善,不怪自己是导致她昏睡多年的罪魁祸首,倒只惦记着自己这个长辈的身子。 背过身去往御座上走,挥挥手:“行了,行了,随你吧,你和你玛法一样,是个犟种,说不听。你既不嫌朕老而无用,要给朕养身子,那就养吧。” 乾清宫里的人都低下了头,心里开始转动百般念头。 玉儿听了皇帝的话,只傻笑道:“皇上,平日呢,有太医院的御医替您调养,侄媳妇儿呢多的做不了,但是,可以为您做些吃得顺口的吃食。人是铁,饭是钢,您要是能多吃点儿,这身子骨儿自然就好了不是。” 皇帝看看几个小子手里捧的盒子,忍不住摇头:“这闻着有些香气,你这又是给朕带什么好吃的了?” 十年没吃这丫头做的东西了,别说,还真有些想得慌。这丫头倒也有机灵的时候,十年不曾陛见,这许多年来第一次被召见,不送金不送银,倒是一上来就送吃的了。 弘普领着四个兄弟跪到御桌前面,把手上的盒子举了起来,李德全领着人一个一个接了过去,摆了开来。 玉儿笑眯眯道:“新做的点心,还有几道菜,皇上吃着合胃口,侄媳妇儿以后就多做几次,若不合胃口,侄媳妇儿以后就换别的,今儿的就不送来了。” 皇帝一边等试毒太监试毒,一边摇头:“今儿是不是又早早起来做的?” 玉儿点头:“现做的,才好吃,像那道鱼,进宫前刚出锅,这会儿还热乎呢。” 李德全揭开一个鱼形的亮银盖子,一股香气便在乾清宫里散溢开来,引得一帮皇子皇孙们直咽口水。 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昨儿已接到过玉儿送去的鱼,此时倒是比较淡定,可别的皇子皇孙们却是没那口福的,闻着那香气,便有些情不自禁,年纪小的,已经偷偷拿眼去觑了,玉儿唇角弯了弯,毕竟是空间里的材料,这香气,想不招人都不行。 九阿哥见着这女人一醒过来,就又开始惑乱自家皇阿玛的视听,心里便不免来气,转了转眼珠,“堂嫂这般好手艺,什么时候我们有这口福也能吃上就好了。” 玉儿回头看看中年体形发福的九阿哥,一副富贵相,只是,这心眼儿还是这么讨人厌。 小鼻子一皱,小下巴一抬:“你儿子欺负我儿子,我不做给你吃。” 皇帝“噗”一声把茶喷了出来,一群皇子也都呆了,之后,便有几人的肩膀开始抖动。 九阿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这女人,她以为她几岁?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 上座的皇帝闻着饭菜的香气,觉得好久没像现在这样有胃口了,又听那憨丫头这样直白的回复,忍不住好笑,他自是知道上书房里皇子皇孙们日常是有矛盾的,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都六十多了,什么看不透呢,若说上书房里兄友弟恭一片和谐,他反是不信的。 “你这丫头,你这才醒,就护上崽儿了?” 玉儿一抬小下巴:“皇上,玉儿以后肯定能把弘宝的身子养得壮壮的,不会让他夭折的。”她才不信皇帝不知道八阿哥九阿哥的儿子讥讽宝儿不长命的事呢,哼,他不管着他孙子,她还不能替自己儿子出头? 皇帝头痛道:“你说话也没个忌讳,那可是你自己的儿子。” 玉儿不以为意:“玉儿别的不行,兴许有时还有些缺心眼儿,不过,做饭带孩子的事儿,还是能做好的。反正我肯定能把弘宝养好,夭折两字自是不用怕的;再说,那是我儿子不是,我便是说说,也无妨的。”皇帝忍不住叹气:“你还知道你缺心眼儿呀。” 玉儿扭了扭方才擦眼泪的手绢:“侄媳妇儿这也算有自知之明,是优点不是。再说,皇上不嫌弃我这个侄媳妇儿,阿玛、阿玛哈、我们爷也不嫌弃我,便是缺几个心眼儿,也没关系。” 皇帝笑着摇头,一边接过李德全递的饭,吃了几口,之后想起来,这地上还站着一大群呢。 “李德全,着人传膳吧。”指指一地的皇子皇孙:“让他们也沾沾光,今儿就在朕这儿用饭了。” 热热闹闹吃了顿饭,当然,玉儿做的,那是没有别人的份儿的。因为人太多,皇帝也没赏给别人吃,那些个垂涎的仍然只能垂涎。 皇太后已在几年前薨逝了,良妃也没了,十年过去,走在宫里的玉儿一时只觉物是人非,见过四妃,又看看身上的郡王福晋服饰,看看老了许多的高嬷嬷林嬷嬷,玉儿再一次感叹:十年真的过去了呀。 高嬷嬷见玉儿看身上的衣裳,笑道:“福晋这衣裳,是今年新制的,往年虽也制了,却一直放在衣橱里蒙灰,王爷还总念叨呢。当年,王爷是与十爷他们同一年受封的,十爷封的敦郡王,咱们爷是忠勇郡王,皇上说咱们爷既忠心又勇冠三军,便封的两个字。” 玉儿点点头,自己昏睡那年的十月,皇帝大肆丢爵,封赏他的儿子们,三阿哥胤祉为和硕诚亲王,四阿哥胤禛为和硕雍亲王,五阿哥胤祺为和硕恒亲王,七阿哥胤佑为多罗淳郡王,十阿哥胤誐为多罗敦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裪、十四阿哥胤禵俱为固山贝子。 雅尔哈齐因为四十七年在塞外力阻奔马,又单人独骑挡住了科尔沁的军队冲击御帐,保存了皇帝的颜面,平息了一场可能的马蚤乱,加之平日多番努力,皇帝便封了他一个多罗忠勇郡王。 勇冠三军?自家三哥也是个勇冠三军的人物,不过,谁让三哥不姓爱新觉罗呢,皇帝要立一个姓爱新觉罗的子弟为标杆,威慑天下,也是他自己个儿高兴不是。 就为着这个勇字,这几日,她已经听了不少关于八旗子弟找丈夫挑战的事儿了。儿子们还说,这两年已是没多少人敢出头了,刚开始几年,不停的有人来找事儿,便都做了丈夫发泄郁愤的沙包,一时打得京中人见了他就躲。 是呀,妻子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还有人来找碴,这不是送上门找揍?后几年,因无人挑战,丈夫无所发泄,便发展到了群殴的地步,当然,是丈夫一人殴一群人…… 某一次殴打完众人,一时不察被人觅空行刺,便留下了胸前最大的一道疤,当然,行刺的当场被某个暴怒的男人打死,末了,又被大儿子一番查探清剿,牵出好几家,最后,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京中为此空出好些宅院…… 一边想着,一边又心疼丈夫这十年日子过得煎熬,至今未变态,也着实是丈夫心志坚韧了。 未变态……吗? 想着这两天丈夫折腾自己的花样儿,玉儿的脸一时暴红,其实,他已经变态了吧! 有那样看妻子的反应看得入迷的丈夫吗?…… “福晋,怎么啦?” 林嬷嬷看着自家福晋红通通的脸,一时有些莫名。 玉儿摸了摸因为羞愤变得烫热的脸蛋,定了定心神,“没事儿,许是走得久了,穿的衣裳又重,便有些热了。” 林嬷嬷与高嬷嬷对视一眼,夫人这些年不动弹,猛一下走这许多路,这是有些吃不消了,这也情有可原呀。 “福晋,再忍忍,就快出宫了。” 玉儿点了点头。 坐在轿里,玉儿还在想,她的灵觉察过了,丈夫的身体并没有出什么毛病,便是天长日久积下的毒素,也已经清干净了,因为长年抱着她的身体入睡,雅尔哈齐的身体并不虚弱,照玉儿的猜测,应是她的身体自主吸收生气时,抱着她的丈夫也同时受益了。 既不是身体的原因,那就肯定是心理上的毛病了。 咬着牙,玉儿在脑里细细回忆这三天里丈夫的种种反应,想了好半日,终于想到一个可能,只是,这个可能却让她的心里发酸发涩发痛。 他那么热衷于看她的种种表情,只因为,这十年,他盼得太久了! 这三天,他并不时时缠着她,但无论她在做什么,他的眼神必定如影随行,紧紧跟着她,哪怕他正与别人交谈,眼角的余光必也要能瞄到她,若不然,他肯定丢下别人四处搜寻,直到找到她为止。 看着她与儿女们相拥说话哭诉,看着她领着儿女们写字画画、弹琴吹箫、抚筝弄笛,看着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做点心做菜,看着她在床上被他摆布出来的种种迷离神情……眼神贪婪而急切,焦虑又不安,如同乞丐盯着食物,猛虎盯着野兔。 一切,源于他心中的不安,一切,只为了确定她是活着的! 捂住嘴,压下升到喉间的一声呜咽,玉儿靠在轿壁,泪眼迷蒙:如许深情,何以为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魔影天使 ☆、336、互谅 336、互谅 十年,守着一具躯壳,不知其生死。 十年,自己疼入骨髓的妻子,倚之为精神支柱的女子,躺着,对身畔一切不闻不问,无知无觉。 十年,爱着她,守着她,盼着她醒来——抱着微弱的希望。 被绝望包围时,他,只能通过同心珠来为自己找寻最后的一丝希望。如同坠入地狱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蜘蛛丝,想要爬出那无望的深渊。 十年,他就是抓着这根蜘蛛丝熬过来的吗? 曾经有多爱,这十年就有多怕;曾经有多深的情,这十年就有多重的惧;曾经有多幸福,这十年就有多痛苦;一日一日,饱含希望,一天一天,又被失望深埋。 他日日月月年年,盼着,盼着,盼着她睁开眼,盼着她醒过来。之后,又是一天一天失望,一月一月失望,一年一年…… 他心中有恨的吧? 恨着妻子为什么总不醒过来;恨着妻子为什么把自己丢到一边,自顾沉睡;恨妻子不能体会到自己的痛苦,恨到最后,重伤垂死之时,便想着,就这样一起死了吧,于是,让人把自己与妻子放在一起,等着死亡…… 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只是,痛过后,却仍旧是失望,于是,爱恨交集。 那一夜,她醒来,那种爱恨交织的目光,曾让她那样诧异,如今,再想,才知道,这一切,源于他这十年的悲苦。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很不安吧,很害怕吧,担心着不言不动的她如同别的病人那样无声无息的就停止了呼吸,离开了人世,毕竟,这样病得昏睡不醒的先例并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谁如同她这样幸运,昏睡十年,还能醒来。 这十年来,自己在舒适的睡觉,恍惚间只觉过的不过几个月功夫,只是,于丈夫而言,却是三千六百多个被悲痛恐惧充斥的日日夜夜。 玉儿擦净眼泪,下了轿,走进曾经的贝勒府,如今已按制扩建的忠勇郡王府,进了寝殿东间屋内陈设与十年前相比一丝未变的卧室。褪下郡王福晋的衣饰冠带,换上轻软的茜红软烟罗裙,她知道,丈夫最喜欢看她穿红,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帝国男人,有着这个时代所有帝国大男人的共同心性与喜好——用自己挣的俸禄妆扮心爱的女人。 雅尔哈齐喜欢看妻子穿绫罗,着锦锻,戴珍宝玉器,喜欢看她或绮丽绝艳,或清丽出尘,或娇柔妩媚的各样姿态,喜欢与妻子共享自己挣来的尊荣与富贵,那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愿意给予自己所爱的女人的最高礼赞。不过,即便如此,只要玉儿高兴,雅尔哈齐都是由着她的,对于她素来推崇的简约与懒散的生活方式也一直采取放任宠纵的态度。 现在,她乐意穿上他喜欢的红,穿给他看。以后,她不会嫌烦琐,每一天会穿一件儿新衣裳给他看;不说他奢侈,不嫌衣饰过于华丽繁复,她要用五光十色的自己填满他空寂了十年的心灵,用喧嚣的各样金银珠饰来陪饰身为他妻的荣耀;让他知道,她享受他奋斗挣下的这一切名利——直到他不再不安! 知道妻子已回府,雅尔哈齐回府后未去银安殿见等着他的郡王府管事,而是急急往后寝殿直奔而来。看到坐在窗前一针一针绣着花的妻子,雅尔哈齐不着痕迹地轻吁一口气。站在殿前,手失着门框,他平息着有些急促的呼吸,眼神紧紧地盯着妻子的一举一动,似乎唯恐少看了一眼…… 深吸口气,玉儿抬眸看着丈夫,笑问:“回来了?” 雅尔哈齐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唇角轻翘:“嗯,回来了。” 玉儿放下手里的绣品,起身转了一圈儿:“好看吗?” 雅尔哈齐的眼睛随着妻子轻盈的身姿转动着,“好看。” “我以后,天天穿不同的衣裳给你看,好不好?” 平息了呼吸的雅尔哈齐迈步进了殿,一边疑惑地看着妻子:她不是最不喜欢穿这些拘束的衣裳?在家里,她不是总爱穿那些大大的、松松的、软软的衣裳?怎么现在变了性子了? 玉儿轻灵地扑到丈夫怀里,抬头看着丈夫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醒了,你别再担心了。” 雅尔哈齐的眼眶有些发胀,搂着妻子,闭了闭眼,又马上睁开,低头看着她泛着水色的明眸:“好,我不担心了。” 玉儿轻笑:“你嘴上应得倒快,其实,你还是不安的,不过,以后,等你真正地放下心来,我再穿回我的那些旧衣裳。”转了转眼珠:“反正,你肯定能挣回我买衣裳的银子的,是吧。” 看着妻子狡诘的笑容,听着妻子黏缠着甜软地和他撒娇,雅尔哈齐的脸上浮现久违的神采:“你夫君我挣银子给你买衣裳,买所有你想买的衣裳。” 他的妻子,有着天下最美的容颜却并不被世人所见,他的妻子,有着最完美的柔软身段,他不愿意让世人看见,不过,这一切,他却想自己多看看…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心游第109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多看看……成亲二十年,他的妻子懒散不爱打扮,平日最爱的便是简约素淡,如今,她愿意为自己着最昂贵的锦缎丝绦,穿最繁复的衣裳裙装,戴最耀眼的金银玉饰,把她最美的一切展示给他看,不嫌弃烦琐,不计较拘促,只为他打扮。他,便是等十年,便十年吧,好歹,他等到了! 十年!她醒了,他等到了,得偿所愿,不曾失望。 “呐,你的妻子年轻又美丽,你呢?” 妻子柔软的身子在胸前轻蹭,雅尔哈齐的神志有些迷离:“什么?” “夫君,你这胡子,别要了吧。” “嗯!嗯?”反应过来的雅尔哈齐低下头看着妻子,这几天,他早发现了妻子对他胡子的注目,只是,怎么不是欣赏?居然是不喜欢吗? 玉儿蹦跳着跑到梳妆台边,拿起剃胡子的刀子,嘻笑着慢慢向丈夫走去。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不怀好意的笑容,下意识退了两步,这,怎么办? 摸摸唇上的两撇胡子,他有些头痛,这胡子怎么惹着她了? 玉儿冲丈夫挥挥刀,雅尔哈齐即使站在几步开外也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玉儿噘着嘴:“亲亲都不方便,咱不要胡子了吧。”那胡子让丈夫看起来年纪大了好些。 雅尔哈齐无奈又好笑:“怎么不方便了?咱现在试试?” 玉儿的脸红了红,瞪了丈夫一眼:“为什么要留这么两撇?” 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手上的小刀子,走过去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榻上:“男人们谁不蓄着须呢?皇上,三堂兄,四堂兄……连老十三都留了,还有你阿玛,兄长,谁都有胡须不是?怎么独不让你夫君我蓄?” 玉儿想了想,还真是,兴许是为了彰显雄性魅力,兴许是为了表明自己是可以担事儿的稳重成|人,但凡能蓄须,这个时代的男子,便都蓄了,不留胡子的,仿佛,只有太监和那些个年纪还小没长成的孩子。丈夫现在也是中年人了,不是二十来岁,若是不留,在所有人都蓄须的情况下,是不是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看丈夫,这脸型配着这胡子,也不是那么难看。把刀子扔到一边,玉儿噘了噘嘴:“亲亲的时候,扎得慌。” 雅尔哈齐顺了顺自己的宝贝胡子,怀疑道:“真的?不如,我们现在试试。”说着,不等玉儿回过神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一手禁锢着纤细的柔软小腰,一手抚着妻子欣长的玉颈,雅尔哈齐冲着喋喋不休勾引了自己半天的小嘴儿便压了上去。 又舔又蹭,又亲又咬,末了顺应心意钻进小嘴儿,逡巡一番后勾引出小小滑滑的丁香,卷到自己的地盘,咬了又咬,吸了又吸,吮了又吮…… 听着妻子急促的呼吸,雅尔哈齐心满意足地厮磨着,这十年,他怎么亲她,她的呼吸也不曾变;现在好了,亲得久了,妻子的呼吸会变急,再亲久一些,妻子的小脸儿会发红,身子会发热,腰会发软。 雅尔哈齐搂着妻子放到床上,两只手不老实地四处寻摸游荡,这捏捏,那揉揉,妻子就开始哼哼,吸吮着白玉一样的脖子,妻子开始发出甜腻的嗯嗯声,褪下华美的罗裙,扯开白色的中衣,舔咬着红樱,妻子开始“雅尔,雅尔”地呢喃……果然,十年前的自己不够细心,太过于急切地占有,却不曾注意过程的绮艳。 眼泛贪婪的红光,看着妻子的种种妩媚情态,雅尔哈齐呼吸急促却死命压抑着那让他几欲窒息的渴望,不急,这样艳色惊人、勾魂摄魄的妻子,他要看久一点,再久一点,看她随着他的唇舌而动,被他的手引导着绽放最隐秘的美,如祸乱世间的妖狐,连最冷酷的心灵也要被她乱了神智,这样的迷惑人心、牵动他的一切……便是等十年,又如何,她是他的妻,只属于他的妻,是他一生的伴侣,是他心之所系,魂之所牵,神之所依…… 虚软地趴在丈夫同样赤/裸的怀里,玉儿只觉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比十年前一个晚上还累,不等到她哭着求恳,他宁肯忍得全身紧绷如欲断的弓弦也是不给她的,那样隐忍,那样挣扎,似乎要通过这种征服,来确认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似乎需要通过这种亲密的方式,来增加她的依恋不舍,把他更深地镌刻在她的心上。 这一切,让她无奈又心酸,甜蜜又心疼。 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他轻声问:“阿玛也中毒了?” 她轻嗯一声,懒洋洋道:“昨儿去王府请安回来,我不是和你说了?” “嗯。” 她闭着眼,又要睡过去时,却觉身下动了动,一阵异样的酥麻传了开来,她抗议地轻哼出声,却听见丈夫轻轻的一声笑,之后又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又问:“睡着了?”r她无奈地动动手指,示意自己不是这十年来毫无反应的自己,于是,他又安静了。 小小的打了个盹儿,又被丈夫弄醒,她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他这十年看她睡觉看怕了,这些日子,便先忍让一阵儿吧。 闭着眼,哼哼着有一搭没一搭和丈夫说话,也不去想说了些什么,总之,让丈夫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行了。时不时为丈夫顽皮的小动作扭扭身子抗议,听着丈夫愉悦的轻笑,她的唇角也翘了起来,这就是幸福,她很喜欢。 当然,如果丈夫能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她就更喜欢了。 ☆、337、情圣 337、情圣 “你阿玛中的毒,和宝儿中的毒一样。 “嗯。” “明儿咱们去我娘家一趟吧。” “好。” “普儿的媳妇儿还不错,心性不坏,不失成算又有几分心机,更难得这心机用得地方都用得好,比我强多了。” “呵。” “只是,普儿、容容各自成婚也快一年了,怎么还都没孩子?他们可都十九了!普儿也就罢了,咱们也不急,可容容呢?瓜尔佳家的没有催她吗?” “去年才成的亲,急什么?” “是因为我,才等到去年的吧?” 雅尔哈齐的搂着妻子的手紧了紧:“你不是说孩子们成婚晚一些更好吗?怎么听你现在这话里的意思还有些不乐意了?” 睁开眼,抬手摸摸丈夫的脸,“是呀,晚婚晚育才能优生优育。不过,这个我知道,可瓜尔佳家的不知道呀,别人家也不知道不是。” 雅尔哈齐安抚地拍拍妻子滑嫩的背,“皇室的女子,二十岁成婚的都有,咱家女儿十八岁成婚也不扎眼。再说,常青那小子脑子虽不太好使,不过,人却忠厚,你三哥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放心吧,不会委屈咱女儿的。” 玉儿叹气:“就怕他以后变呀,这天下的男人,真不变的……”看一眼丈夫,想了想自家三哥:“好吧,你和三哥都是好男人。想来,被三哥看中的常青也应该是个好的吧。” 雅尔哈齐亲了亲妻子红润的小嘴儿,又用胡子扎了扎,听着妻子抗议地咿唔出声才心情愉悦地又躺好。 “普儿的媳妇儿也是你娘家帮着找的,找了七八个,就这个普儿中意。那拉氏的额娘早逝,她阿玛续娶的继母是个精明的,可就算如此,也没占着她的便宜,不过,普儿看中她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她看顾同胞妹妹的细心与照顾病弱在床的祖母的孝心。十年前,那拉氏不过六岁,就能把四岁的妹妹护着,没让继母欺负了去,这心智,比咱家的孩子可弱不了多少。” “普儿对他的妻子还满意?可是我醒那天他也没等着妻子一起,而是自己先跑来见我了。” 雅尔哈齐笑道:“儿子没有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还不满意?” 玉儿把脸埋在丈夫怀里偷笑,好吧,她承认,在儿子心里,把她这个额娘看得更重的事儿让她非常高兴。 “我是很高兴儿子孝顺啦,不过,儿子夫妻感情和谐更好吧。毕竟,要陪着普儿一辈子的还是他的妻子。” “放心吧,咱家的大儿子,打小什么事儿不是办得妥妥的,一个女人,还能压不服?” 玉儿翻了个白眼儿,不想理这个本土沙文猪。 精神养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玉儿起身准备穿衣裳做晚饭,只是,看着皱巴巴的裙子,她的脸一红,冲得意笑着的丈夫翻了个白眼儿,打柜里拿出一件簇新的落花流水彩绮绫裙穿上,在丈夫面前走了几个来回:“光鲜靓丽吧?” 雅尔哈齐目不转睛看着妻子:“嗯,光彩照人,好看。\ 玉儿心里想叹气,穿着这般贵重的衣裳下厨,着实奢侈,不过,既决定了要穿各样衣饰给丈夫看,又要天天下厨给他做饭,也就只能这样了,阿弥陀佛,糟蹋了就糟蹋了吧,总得先把丈夫的心病治好才成的。 服侍着雅尔哈齐穿了青绮绫的长袍,看着同样光鲜的丈夫,玉儿调皮道:“有福同享,咱穿同样质地的情侣装。” 雅尔哈齐含笑伴着妻子走到厨房门口,坐在厨房门外昨日着人摆放好的椅上,拿起一块儿木料,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拿起木料雕了一刀,看几眼妻子,又雕一刀,等到玉儿一个时辰后打厨房里出来时,便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自己站在丈夫手里。她昨儿已惊奇过一回了,不过,此时再看,仍然忍不住赞道:“你有这手艺,我再不用愁的。” 雅尔哈齐轻哂:“放心,你夫君我不会沦落到靠卖木雕为生的地步的,凭爷的本事,还能养不活你这样从不挑拣的?” 玉儿接过丈夫手里的木雕,看一眼木雕的脸,“昨儿儿女们说你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么还雕成这样?” 雅尔哈齐伸个懒腰:“媳妇儿,你什么时候把真面目给那帮不孝子看看,看他们还敢不信老子的话。” 玉儿挑眉:“真的给他们看?” 雅尔哈齐看看木雕又看看妻子,犹疑道:“要不,就算了?我怕看过不掩神采的你后,剩下的四个小子找媳妇儿不好找。” 玉儿笑道:“那就别说什么这木雕美人儿还不足我的百分之一这样的话,便是让儿子们认定你过度美化我也无妨不是。” 雅尔哈齐想了想,有些不甘道:“等他们都成亲了,你再给他们看。到时,看他们还敢取笑我这个阿玛。” 看一眼木雕,再看一眼妻子,雅尔哈齐叹道:“活色生香,灵气逼人,哪是这块木头能表现出万一的,你还夸我雕得好,是安慰我还是寒碜我?” 玉儿抿嘴一笑,把木雕美人收入空间:“你每天雕一个,我都收起来,将来咱们老了,就拿出来看。” 雅尔哈齐点头:“好,收起来。便是雕得不好,也是为夫的心意不是。”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去了前厅,没等多久,儿子们便都回来了, 弘普的妻子那拉氏有些不安地陪侍在侧,今儿婆婆又下厨了,却不让她帮忙,说她管着家,事儿多,就不给她再添别的事儿了,昨天她跟丈夫说了婆婆的意思,丈夫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说不用放在心上,可是,这做儿媳妇的吃着婆婆做的饭,这怎么吃得安生?别人家都是媳妇儿给公婆做饭的呀! 弘普领着弟弟们给阿玛额娘请完安,弘吉弘宝还未出声,弘英已嚷上了:“额娘,饿了。\ 玉儿摇头,“行了,中午也没见你少吃,这一回家就闹吃的,普儿媳妇,让厨房的把晚膳都呈上来吧。” “是。”端庄秀丽的那拉氏也不使唤人,自己亲自去厨房领着人上菜,婆婆忙了好一阵儿做好饭,她跑这几步路总是该的。 等着那拉氏替他们夫妻布上几筷菜,玉儿笑道:“你不用服侍我们了,去看着普儿吧。” 那拉氏知道婆婆要亲自服侍公公,便退到了丈夫身旁,服侍丈夫和几个小叔用饭。 弘普坐得稳稳地,由着妻子站在一旁替自己与弟弟们布菜,额娘昨天跟他说让那拉氏一起用饭,只是,他却并不赞同,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如额娘那般心灵始终纯净的,得陇望蜀,那是人的本性,他不能让那拉氏形成错误的观念,认为享用额娘做的饭是理所当然的。若不是额娘坚持,他们兄弟也确实舍不得,他甚至觉得额娘只要做阿玛一个人的饭就好的。 那拉氏是他的妻子没错,只是,她也是额娘的儿媳妇,额娘辛辛苦苦生养他们兄弟,就该享儿孙福,他没打算纳妾,但,如果那拉氏连这样宽厚的阿玛额娘也服侍不好,他便只能再纳懂事的女人回来了。 看看丈夫没什么表情的脸,那拉氏咬了咬牙,明天,明天一定要跟婆婆一起下厨,当年,婆婆又要管家又要服侍公公,又要教养儿女,还要奶着两个小叔,这么多的事儿都做好了,没道理自己只管完家连下厨也做不了的。婆婆说以后公公的衣裳都由她亲自做,又说会替丈夫小叔们每季各做两套衣裳,还要天天下厨做三顿饭……那拉氏打婚后,第一次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有这样的婆婆,做儿媳妇的怎么做,才能不让其专美于前? 那拉氏第一次觉得祖母的话不对,苛刻的婆婆其实没那么难对付,像自己这样什么事儿都会做又事事都做得好的婆婆才最难讨好,偏她还说不出一点埋怨来,因为婆婆脾气性情都很和善,待她又慈爱,一点不挑剔,可她就是觉得心里发苦,因为婆婆并不需要她,可她日日都记得指婚前丈夫说的话,他娶的妻子一定要孝顺,首要一条便是要服侍得他额娘满意。可现在,婆婆什么也不让她做,她怎么让婆婆满意? 玉儿是不知道那拉氏的心思的,她婚前服侍祖父母父母,关照哥哥嫂子侄儿侄女,婚后服侍公婆丈夫,出庄亲王府后则只需服侍丈夫养育儿女,她还真没有让人替她把所有事儿都接过手去的意识;再说,自家男人是什么德性,她还能不知道,把他的事儿交给别人,他指不定怎么折腾呢。这十年因为自己昏睡不醒,他只能使唤太监丫头凑合,委屈着过了;可等自己醒了,他立马把服侍的绿樱和绿柳撵走了,还说若自己要奴才,就再找两个机灵的就成,反正镶红旗下的包衣下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知道多少人求着盼着想要来郡王府当差呢。 因为她所有的嫁妆都是女儿管着,女儿成婚后则都交给了大儿子,她现在也不需要操心,倒觉轻省了许多,有着两个十五六岁的绿菊绿鬃帮她管着衣物首饰也就成了,哪还需再找人。只是,想着高嬷嬷林嬷嬷也上了年纪了,该让她们享享福了,玉儿便想着把陪嫁过来都已嫁了的第一代四绿提上来顶上高嬷嬷林嬷嬷的缺。不过,先不急,她刚醒几天,再观察观察再说,毕竟十年过去了,不知道她们心性是否一如当初。 第二日,雅尔哈齐领着媳妇回了伊拉哩家,儿女们也都一个不落地陪着,十年来,忠勇郡王府首次阖府去岳家探亲。 伊拉哩家的人除了老太爷老夫人全员出动,在府外迎接郡王车驾。 雅尔哈齐听着一家子老小喊着“给郡王爷郡王福晋请安”的话,赶紧趋身扶住阿山,玉儿则扶住了瓜尔佳氏。 雅尔哈齐看着固执着要行礼的老丈人,心里颇为无奈,他要敢受了老丈人的礼,他媳妇儿晚上就敢把他踢到炕下去。 古稀之年的阿山被雅尔哈齐扶住,那礼愣是没拜下去,没暗算到这个抢了他女儿的臭小子,阿山心里不免有些不甘,哼了一声,挺直了腰。这小子,这些年做得还不错,今儿就饶了他吧,这十年时间也算让他这个做阿玛的再说不出不好来的。必竟,这世上,他还从没听说过有为妻子守身十年不碰别的女人的男人呢,不说别人,便是他阿山自己自认也是绝对做不到女婿这个地步的,若非这消息是自家大外孙亲口说的,再怎么他都不信的。 老太爷老夫人都是九十多的人了,按说,本应老眼昏花的了,不过,阿尔济老俩口的模样,和寻常六十左右的老人差不多,兴许,精神还更矍铄些。当初,玉儿给祖父母服下的延寿丸延的可不只是几十年寿命,这延寿丸最大的功用,便是延缓了人体的衰老,因此,九十多岁的老太爷老夫人,脸色依旧红润,神智仍然清明。 抱着睡了十年才醒过来的孙女儿,老太太嚎了几嗓子,不过,玉儿见着,老太太倒并未见很悲伤。 “老太婆早知道,我家玉儿指定能逢凶化吉的,看吧,这不就好了。”老太太在孙女儿身上这摸摸那摸摸,完了,又指着一边的雅尔哈齐道:“还有些稳不住,到处找和尚道士来给你看,岂不知,这和尚得跟我孙女儿求经文,道士还跟我孙女儿求丹药呢。”老太太看着有点儿瞧不上孙女婿的镇定功夫。 老太爷老夫人□十岁的人了,最忌讳大悲大喜,忧急惊吓,这次,居然没为自己急得伤了身子,玉儿一时喜坏了,好在两老看得开呀,玉儿庆幸着,越想越高兴,钻到老太太怀里滚了几个来回。 “还是太太玛法历的事儿多,镇得住,看事儿也清明,知道玉儿指定没事儿。”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在祖母怀里撒娇,唇角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被伊拉哩一家子都看在了眼里,再想想这十年的事儿,又都忍不住叹,对妻子这般情深的丈夫,全大清,兴许再找不出第二个了。要知道,雅尔哈齐年富力强还深居高位,手握大权又颇得帝宠,可这些年,他既没纳侧,也没纳妾,便是皇帝与庄亲王多番要指人,也都被他推了,只说曾经沧海,再难对别的女子动心,皇帝与庄亲王都无法,最后只能由着他。对妻子这样百般体恤千般宠爱,如何不让他们这些娘家人叹服,当年,玉儿没嫁错人。 只是,想着家里第四代甚至第五代的女儿们都扬言要找姑父、姑祖父一样的夫婿时,长辈们又都头痛了,这可让他们去哪儿找啊! 其实,何止伊拉哩家头痛,京里有女儿的人家,谁不头痛,只是,像雅尔哈齐这样守着一个“活死人”一般的妻子还甘之如饴能十年如一日等待的男人,全天下,又有几个? 雅尔哈齐在八旗子弟的心里,是战神般的人物,可谓打遍京中无敌手,不过,在那些八旗女子的心里,他却是情圣的化身。身为王爷,不纳侧,不纳妾,守着嫡妻恩恩爱爱渡日,便是嫡妻病倒昏迷,他也守在病重的妻子床畔,不离不弃。这,是什么?这种行为,是什么? 柳下惠算什么,柳下惠家里没有小妾吗?可人家忠勇郡王不仅坐怀不乱,连小妾也不纳的;有才,有貌,有钱,有权,可人家就是心智坚定,鹣鲽情深,死守着自己三十多岁的糟糠之妻,再也看不上别人。八爷算什么,八爷脾性是好,可八爷更多的是受制于妻,与忠勇郡王这样完全发自内心的真情可不一样,再说,八爷府里的女人也没见少不是。找夫君,不找忠勇郡王这样的,找什么样的? 听着额娘叙着京里闺中女子的择偶新标准,玉儿捂嘴笑,“额娘,别人要说什么,要想什么,由着她们去呗,我还能阻着拦着?我昏睡这十年我们爷就没搭理过别的女人,我如今既已好了,我们爷就更没功夫理了,你放心吧。”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坐在不远处不时拿眼瞅女儿的女婿,叹口气,好吧,她就是白操心,只是,女儿这样的幸福,招嫉呀!若不是玉儿是自己的女儿,瓜尔佳氏知道,便是自己,也定是忍不住要嫉妒的。 又想了想,瓜尔佳氏放心了,三个儿子都是中用的,女婿自己也是有主意的,便连几个外孙外孙女,也个个不凡,加上还有皇上宠着女儿,有这么多人护着,这天下,能真正伤到女儿的,还真没几个人。 ☆、338后辈 338后辈 “姑姑,您真的不在意姑父纳妾吗?” 看着这个十三岁的侄女,玉儿的眼睛闪了闪,转头看一眼正和父兄说话的丈夫,抿唇一笑:“儿,喜欢表姐送你的这件儿晕水罗百折霏绫裙吗?” 玉儿轻抚着侄女儿穿在身上如春水微漾一般的衣裙,赞道:“这种面料可是咱大清少有的精品,好些宗室女眷也没有的。到现在,唯有宫中最高位的惠、荣、德、宜四位娘娘得过皇上的赏,其次,便是你惠容表姐得了两匹。看看,这种由浅渐深的颜色晕染,如烟似雾,穿在身上,衬得我们儿如临波仙子一般。走动起来,随风摇曳,便是姑姑的心,也被牵动了,多好看呀。” 看着姑姑目中毫不掩饰的赞叹之意,儿的脸红了,姑姑这样美丽的女子,居然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儿又喜又羞又忍不住有些得意。上年,郡君表姐送了好些珍品回来,曾祖母把其中一些拿来分了,当时,她不曾选那些价值不菲的珍珠玉饰,唯独钟情于这匹布料,当时,曾祖母还夸她有眼光呢。 “儿,你愿意把这件美丽的绫裙送给不喜欢的女孩儿穿吗?就像你方才说的苏尔娜,你愿意送给她穿吗?” 儿狠狠一摇头:“苏尔娜太讨厌了,总想着压我们家的姐妹一头,平日在别家府第遇到家里的姐妹们,她总爱显摆她那个亲王庶妃姐姐送回家的东西,哼,我们都看不上,平日表哥表姐送了多少好东西回来,我们不过是听祖母曾祖母的话,不和人炫耀罢了,她倒以为我们没见过好东西呢。姑姑,我才不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她呢。” 玉儿又问:“那么,送给你的好朋友乌兰珠,你愿意?” 儿为难地想了半天,噘了噘嘴:“姑姑,我喜欢这条裙子,当日乌库妈妈让我们选,我一眼就相中了这匹布料,乌库妈妈还夸我有眼光,不曾被繁华迷了眼,后来制成裙子,家里的姐妹们个个惊叹裙子好看。姑姑,这是我放弃别的许多珍品换来的,我不想送给别人,姑姑,儿是不是不是好姑娘?” 玉儿摸了摸侄女儿的头,“无论什么人,都有私心,自己心爱的东西,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守着,你说,对不对?” 儿咬着唇,懦懦道:“可是,《女诫》?……” 玉儿哼笑道:“那个呀,你知道就行了,这世上,如果真的每个女子都能按照《女诫》规范言行,儿,你说,这后院还会有那许多妻妾争宠?还有那因争风吃醋甚至弄得后嗣无辜妄死的吗?” 儿想了想,又看了看姑姑,再看了看远处的姑父,低下了头。 玉儿看了这个侄女儿一眼,叹了口气,少女梦幻一样的暗恋呀,纯净、真挚、珍贵,只是,却错付了人!可怜、可叹、可惜,若侄女看中别的,自己什么不能给呢,唯独丈夫,她一丝儿也不会与人分享。 “你是不是听到外面人都说姑姑很大度,放言只要你姑父愿意,想纳谁纳谁,想娶谁娶谁?”玉儿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畔,轻声道:“儿,姑姑和你说一个小秘密,姑姑以前只和你容容表姐说过的。” 儿睁大了眼,往姑姑身边又靠了靠,竖起了耳朵。 “其实,姑姑才不喜欢你姑父有别的女人呢,你姑父一心一意守着姑姑,姑姑不知道有多开心,不过,这种话,却不能轻易宣之于口。咱们女子,若是暗地里稍违逆一下《女诫》,只要不伤及无辜,其实,姑姑觉得没什么的。嘘,这话,你知我知,别人是不知道的,你便是告诉你太太,姑姑也是不认的。姑姑呀,按照你太太教导的,在外面不给人留下把柄才那样说的,其实姑姑只是嘴上大度,不过,反正,姑姑也没因此吃亏,又得了个好名声,你说,这样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最重要,是你姑父不是那薄情花心的,愿意守着姑姑,你说,姑姑又何必让他在外面失了面子呢?” 儿抬眼看到姑姑眼中淘气而狡诘的笑意,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她的姑姑,美丽,聪颖,慧黠,心性善良,看着自己这个庶出的侄女心中有结,便抽了时间与自己说私房话,不只孝顺长辈,待晚辈们也这样慈爱、周到又体贴,哪是外面人所说的憨直不知世事呢,那不过是不明白姑姑的人才会那样想罢了。 儿有些骄傲地想,这样美好的女子,是她的亲姑姑,是阿玛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看着姑姑这样幸福,连她自己也对将来的生活有了更多期望。只要用心,像姑姑教导的一样,学会女子的十八般武艺,她也能独占夫婿的宠爱,便是到时夫婿一定要纳妾,那也必然不是自己不好,而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那时,她便守好自己的心,自爱自尊,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儿知道,这也是家里每个姐妹的共识。 事后,玉儿找了大哥,嘱咐他多关爱这个庶出的女儿。按说,儿这个年龄,便是真的喜欢一个异性,也应该是同龄之人才对的,可她没看中三个优秀的表哥,却在看着雅尔哈齐这个胡子拉碴的姑丈时,眼中透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恋慕,这里面明显有着缺少父爱才会产生的补偿心理。 几个哥哥,只顾着忙外面的事儿,却是有些忽略与儿女的亲情互动了。好在,此时警醒,为时不太晚,第四代第五代有些孩子,目中虽带着这样那样的一些情绪,好在,还未形成阴影,此时补救,正是其时。 回了一趟娘家,把家中的亲人从老到小都看了一遍,该补身子的嘱咐他们补身子,该排毒的排毒,该多运动的又给他们制定了运动计划……总之,务必让每一个人的身子骨儿都养得壮壮的。可惜,她睡这十年,到底让娘家还是夭了几个孩子。 打起精神,看看又一茬儿长起来的孩子们,玉儿眼含笑意,家里的后辈们长势旺盛,自家几个哥哥攀比着的生,便连几个大的侄儿们的孩子,伊拉哩家第五代中,最大的孩子都成婚有孩子了! 也是,四代的嫡长子阿克敦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自己的儿子都成婚了,他的儿子也自然该成婚了。看着第六代的已经会叫人的那个小子舒通额,玉儿忍不住苦笑,自己,这可是又长了一辈了! 这一算下来,玉儿忍不住乐,六世同堂,家族这样兴旺,子嗣又繁茂,家里的老人们一定很高兴吧。 回到郡王府,吃罢晚饭,玉儿倚在榻上出了一会儿神,一抬头,正对上丈夫的眼睛。 雅尔哈齐见妻子终于注意到他,坐了过去,把妻子抱起来横放在腿上坐着:“方才想什么?” 玉儿觉得丈夫抱着自己这个姿式像抱孩子似的,不过,又觉得很窝心,便老实趴在丈夫怀里,双手捧着丈夫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玩着丈夫修长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抠着那只大手上的茧。 “娘家气氛没以前好了,到底还是被富贵侵蚀了意志了,阿克敦他们那一辈儿还好,一个个不怕苦不怕累的打熬身体,学习兵书战策、苦练骑术射御,花费心力维系故交关系,都不曾偷懒。可他们的儿女就差了,第六代现如今也有两个孩子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跟几个哥哥说了,让他们别忽视亲情的互动,平日多和儿孙联络感情,以便能及时发现晚辈们的各种毛病,他们说会注意。” 雅尔哈齐用空着的右手安慰地抚抚妻子的肩:“你那三个哥哥,身居要职,外面多少事儿都忙不过来,后院难免疏忽,也不全怪他们。” “我知道,只是,生了,就要好好教养才是,不能全丢给家里的女人和长辈们。生下孩子,不只是养活养大就成的,还得教好,那才是‘教养’呢。便是他们三个人忙不过来,也该把事儿分派到侄儿们头上,侄儿们忙不过来,就再分给侄孙,大家一起努力,劲儿往一处使,一个家族才能建好。” 雅尔哈齐无奈:“你娘家的家风已经够好的了,到现在,也没出过欺男霸女的事儿,也没有哪个孩子骄奢滛逸,怎么,你还想代代都如你们兄妹似的不成?” 玉儿咬牙:“像我们这样,不是该的?” 雅尔哈齐叹道:“媳妇儿,你不觉得有些贪心?” “贪心?”玉儿睁大眼:“哪有?本就应该一代更比一代强的,怎么能说是贪心?现在长辈们给他们创造了这么好的环境,他们能把更多心力花在锻炼充实自身上,这还不能比长辈们强,能成?” 玉儿越说眉头皱得越紧,又想了想,跳下雅尔哈齐的膝头,“不行,我得给他们订个计划书,然后,让三个哥哥斟酌着办,总之,什么事儿都比不上把后辈教好重要,后辈儿不努力,前人便是挣下万贯家财、掌着多重的权势也没用。” 看着妻子说风就是雨往书房跑,雅尔哈齐只能起身跟了过去,晃到书房,看着妻子磨好墨,在一张大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一行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伊拉哩家树人计划书”。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了笑,站在妻子的椅子旁,看她用簪花小楷一行行边想边写着构思,随着妻子越写越快,所写越多,雅尔哈齐戏谑的心态也慢慢收敛起来,当看到妻子写到“组建评估小组,评定每一个家族子弟为家族所做贡献并加分,若有家族子弟做出有损家族声誉及利益之事,则减分,至成年时,以最后所计分考评,以资决定家族子弟此后发展方向并据此做出给予多大助力的决定。 家族子弟成年后计分重新再开一档,仍旧按加减制计评,直至退仕或卸职,无论所从事士农工商哪一行业,均不可漏。” 看着妻子一项一项越写越细,雅尔哈齐眼中泛起精光,拿起一旁已写完的计划书,从头又看了一遍,找出几个疑点与不妥之处询问妻子,玉儿便与他一起商量,把计划书又做了完善,如此,直修改到三更时分,方才把一份计划书大致写得停当,只把玉儿累得趴在桌上,再也不想动弹。 劳心费神,真是太劳心费神了。 ☆、339、调整 339、调整 雅尔哈齐这十年为了不让脑子有空闲时间胡思乱想,早习惯了工作起来连轴转,此时便拿了草稿在一旁誊写,誊写了两份,一份准备明日送到岳家,一份则准备留给自家儿孙用,他现在可有五个儿子,将来,孙子孙女只会更多,这个计划书,肯定是能用到的,他可不想让自家的后代落得如现在一些宗室一般,连女儿的嫁妆也备办不妥的。 有了这个计划书,只要照着培养后辈,便是以后的儿孙不得圣宠,却也能安身立命,挣出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等雅尔哈齐最后收拾妥当书桌回头看时,妻子早睡得小脸儿通红了。 雅尔哈齐轻轻蹲在妻子身前,见着妻子的头伏在胳膊上,胳膊挤得小脸儿稍有些变形,小嘴儿微张,从中还能看到几粒白白的牙。 好笑又心疼地俯身把妻子抱在怀里,起身往书房外走去,一直等在外面的小林子挑着灯笼为自家王爷引路。 进了寝殿,把妻子放在炕上,看着妻子沉静的睡颜,雅尔哈齐突然怔了怔神:曾经,多少个夜晚,她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 心里突然泛起恐惧,她此前是醒着的吗? 伸出手,想要试着唤醒她,床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 雅尔哈齐腿一软,坐倒在炕沿,手撑着虚软的身子,急促地一阵喘息:她翻身了! 方才,她在书房里写计划书;白天,她和自己回了娘家;她在她祖母怀里撒娇;搂着她额娘的胳膊摇晃;把伊拉哩家的每一个人都查了一遍,找出了一个居心不善的妾侍,为这事儿,她把她二哥骂了一顿,说她二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仲暟一介堂堂的三品大员,在同僚间威风八面的人物,被她数落得头也抬不起来,因为那个妾侍是他儿子房里的。 之后,他二哥转身背着她把儿子拎去打了一顿,被他与她三哥叔瑫碰到,叔瑫在一边看着侄儿挨了几下后把她二哥拦了下来,一脚把挨了打的侄儿踹走,却又回头取笑挤兑仲暟,说侄儿这是‘子肖其父’,说得仲暟直瞪眼偏无话可回,大舅兄伯鑫听叔瑫说了前后经过,感叹着所幸玉儿醒了,把这毒瘤早拔了,没带坏了家风,之后,又与两个弟弟定了更严格的纳妾规定…… 是,她醒了! 等着心里因恐惧产生的凉意褪去,雅尔哈齐抬头又看了一眼侧躺着的妻子,以前,她总是平躺着…… 走到房门口,吩咐人送水进来,雅尔哈齐转身进了浴房。 躺在炕上的玉儿闭着眼,泪却顺着眼角落到了枕上,浸湿了好大一块儿。方才,她只是身上犯懒不想睁眼,却不成想又一次感觉到丈夫的痛苦——咬着牙,玉儿暗下决心,以后,她一定要比丈夫晚睡,比他早起,在他心里的阴影彻底消失前,最好少让他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大不了,等他出门去办差后她再补眠便是。 雅尔哈齐洗完一身的冷汗后上了炕,便看到妻子睁着一双眼。 “怎么啦?怎么醒了?” 玉儿偎进他怀里,看着他的眼:“你守了我十年,以后,我每天晚上守着你睡着了,我再睡。” 雅尔哈齐呆了呆,摸了摸妻子的头:“我没事儿的。” 玉儿一噘嘴:“我愿意守着你先睡,现在,闭上眼,睡觉。” 雅尔哈齐无奈,也不愿违逆妻子的好意,钻进被窝躺好后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咱们成亲这么些年,我总是守着你先睡的,现在这样,还真不习惯。” 玉儿想了想,钻到丈夫怀里,把被角压好,像哄孩子似的用手在丈夫身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行了,我守着你,睡吧。” 雅尔哈齐轻笑道:“灯还亮着呢。” 啊?! 玉儿的脸胀得通红,忘了! 玉儿爬起来吹了灯,又躺回去。 在黑暗中,雅尔哈齐等妻子压好他身后的被子,伸手把妻子的手抓回被中,替妻子压好被角,抱着妻子熟悉的身子,头放在妻子的颈间,感受着妻子的手指在身上轻拍,雅尔哈齐心里觉得安宁极了,妻子醒了,会守着他;又蹭了蹭,明天,妻子会早起,给他做饭、服侍他穿衣、洗漱、送他上衙…… 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自家男人与儿子们,玉儿眨着有些酸涩的凤眼,昨夜三更才睡,五更不到就起来做饭,做好了叫起尤自好梦的雅尔哈齐,服侍着他收拾妥当,吃完早饭,这才把五个大小男人送出了门。 直到再看不到轿影马尾,玉儿转身进了门,所幸今儿不大朝,若不然,丈夫估计睡不了一个时辰就得起了,以后,再不能像昨儿那样让他熬夜了。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玉儿打算回房补眠,看看跟在身后的大儿媳,玉儿挥手:“儿媳妇,你要管家,且忙去吧,若是忙空了,也别忘了再睡一小觉,女人呀,最不能缺的,就是睡眠。” 那拉氏看着婆婆带着几个嬷嬷进了寝殿后,方才领着一群嬷嬷丫头十几号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边走边想着公公与夫君、小叔们临出门前的黏缠,当然,自然是全奔着婆婆去的。 最小的两个小叔也就罢了,平素总一派肃穆持正模样的丈夫居然也得了婆婆一个颊吻——那拉氏是第一次与婆婆一起送家里的男人出门,也是第一次知道,做母亲的,可以与儿子这样亲昵;即将成婚的二弟三弟,你挤我,我挤你,争着抢着把脸递到婆婆跟前…… 处理完家事,等最后一个回事的暖房人也退了出去,那拉氏卧倒在榻上,“张嬷嬷,你当年是跟着我额娘嫁到那拉家的,当年,舅舅们和郭罗妈妈也像我婆婆和小叔们这样亲近吗?” 一个四十多岁眼神沉静的嬷嬷一直跟在那拉氏身旁,早间银安殿的那幅天伦图自是看得清清楚楚,?br / 清心游第110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此时听到自己打小奶大的格格问起这话,想了想,“格格,且不管别家如何,至少,爷和王爷,还有府里的几位小阿哥,对于与福晋这样的亲近都是习以为常的,奴才方才听到五阿哥说,这十年,因为福晋卧病在床,不能送他们出门,素来是做儿子们出门前亲亲福晋就罢了,福晋却并不回亲,现在,终于等着福晋好了,五阿哥说一定要多亲亲他们才去上学的。格格,您听这话便知道的,便是福晋昏迷在床,府里这习惯,也是没改的。” 那拉氏喃喃道:“这几日,婆婆醒了,不只公公精神了,便是爷的神情,也看着轻松了好多,以前十几日也见不着一个笑模样,现在,但凡在婆婆面前,他便是再如何,那眼中,也是含着笑意的。嬷嬷,在爷的心里,我这个妻子便是连婆婆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吧。” 张嬷嬷听了自家格格这话,大惊失色,几步走到门前,探头四处张望,直到见左右无人,方掩好门,走到那拉氏跟前,拍着胸,压下惊惧之意。 “我的好格格,这话,可万不敢说的,自古以来,孝大于天,爷把福晋看得重,这都是该的,你怎么倒说出这话来了,莫非魔障了不成?” 那拉氏看一眼自己的奶嬷嬷,进府一年多,无人掣肘,她早把府里经营好了,在自己的院内里说几句私房话不被传出去,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嬷嬷,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这些念头却是自己就跑出来了,按也按不住。当年指婚前,爷亲自和我说,他娶妻,首重孝道,服侍好婆婆比什么都重要,我心里,早知道爷有多在意婆婆的。 爷不仅模样长得好,有本事,品格儿也好,而且,他还是郡王府的嫡长子,这样的男子,居然问我是否愿意嫁他为妻,嬷嬷,我当时,只以为是做梦来着。咱那拉家,不过一介中等贵族之家,我那一届的秀女,家世比我好的,长得比我好的,女红才干比我好的,不知有多少,怎么爷就能相中我呢?只是,皇上未指婚,他却这般来问我一个秀女,于规矩上,是极不合礼的,甚至可以称之为违制的。” 那拉氏短短吸了口气:“当时,我严厉责问他,他却笑了,只说得了皇上恩准,方才来问我的。嬷嬷,爷笑起来真好看呀,如云破月来,皎洁、清淡、高贵,明知有些不妥当,我偏就那样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那拉氏脸上带着如梦一般迷幻的笑,陷入了回忆,一边的张嬷嬷看着自家格格的神情,摇了摇头,静静站着等她回神。 打回忆中惊醒,那拉氏摸摸微烫的脸颊:“成婚后,主持着忠勇郡王府的中馈,年年得赏赐,尽是一些听也没听过,见也没见过的珍宝,皇上月月遣太医来给婆婆看诊,有时,便是御医也会来。我才真正知道,忠勇郡王府有多得圣宠,无怪乎当日爷敢在指婚前就找秀女问出那样的话,嬷嬷,便是皇子皇孙,也没几人能得皇上这样的恩宠吧。 嬷嬷,我这样子的,却嫁给了爷,是咱那拉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吧!当年,多少秀女知道我被指给爷后气红了眼,摔了珠钗!” 那拉氏掩唇轻笑:“那个佟佳氏,还有那个阿玛做着正一品大员的纳喇氏,她们选秀时,便是瞧也没瞧过我一眼的,指婚后,上门来拜访时,以她们那样大家子的教养,那眼里的嫉妒也没藏住。一道指婚圣旨,让京里多少人家跌了茶碗,京中当月售卖瓷器的却乐坏了,狠赚了一笔。 是呀,我阿玛只是一个四品的小官儿,可我却嫁给了郡王世子,将来兴许还是实打实的亲王世子,嬷嬷,你说,我这命好吧!” 张嬷嬷点头:“格格的命,自是极好的,爷待格格好,屋里还没有那些个狐媚鬼道的小妾通房,便是那个自小在王府长大的艳丽惊人的牡丹,爷也一直只是当丫头使唤,至今也还是处子之身,像牡丹那般模样的丫头,要是在别家府里,早被爷们儿们收用了,哪里还会是个侍候人的丫头呢,咱们爷却不是个会被美色所迷的。格格,这女人成婚后,一怕婆婆性情不好,小姑难侍候;二怕妾侍通房太得宠,而自己不得夫婿的心。可您成婚后,这些全不用忧心,格格,您的命,这大清,没几个女子能比得上的。” 那拉氏叹道:“指婚后,迟迟不见夫家上门来商定成婚日期,那时,京中有说夫君不满意我家世的,有说夫君要另请旨再指侧的,便是我昔日的闺中好友,也含嫉带妒上门来打探消息,名为安慰,实则不免幸灾乐祸。我便是明知当日是夫君亲自找我说的,却仍旧不安,以为夫君反悔了,不想,他却又亲自上门安抚,告诉我要等着婆婆醒来亲自主婚。他体贴周到,待我那样真心,当时,我便想,这样的夫婿,便是等多久,我也等得。只是,这一等,却等了三年。” 张嬷嬷安慰道:“格格,惠容郡君不也等了三年吗?她的年龄还比你大呢。” 那拉氏点头:“婆婆的这六个儿女,都是极孝顺的,嬷嬷,你说,将来,我的儿女,也会这样孝顺我吗?” 张嬷嬷道:“龙生龙,凤生凤,将来格格的儿女,自然是像咱们爷一样孝顺的。” 那拉氏闭上眼:“我也不盼着他们比爷更孝顺,哪怕他们有爷待婆婆一半的心待我,我都知足了。” 她不是期盼更多幸福,只是,难免会奢望着能如婆婆一样得夫君怜爱,只是,当初,夫君明明白白告诉她,嫁他为妻,家世美色才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侍母必须至孝。 虽然心里难免泛着酸意,不过,婆婆其实不难侍候,她一定会努力让婆婆满意的,得了婆婆的欢心,夫君就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守着她吧? 将来,她的儿子会像今儿早上夫君与婆婆那样与她亲昵吗?…… 张嬷嬷拿起一块毯子给那拉氏盖上,轻手轻脚走到外间的耳房,坐着发了一阵呆,格格到底年纪还小,这一年来的顺遂自在日子,让她忘了以前的艰辛,生出些浮躁来,见着福晋这样的女子,失了平常心,生出了攀比之念。 只是,福晋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吗?别说是自家格格,便是皇子们的嫡室,那些个亲王福晋们,又有谁比得上自家这位郡王福晋呢。这两日,听着福晋身边的高嬷嬷闲谈,张嬷嬷才知道,自家福晋是连皇子们也敢挤兑不给面子的,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偏还无人说福晋不好,别家府里的家眷,谁能如福晋这样的。 听格格最后话里的意思,至少,她心态平和一些了。是呀,夫婿既无妾侍,又无通房,便是待婆婆更尽心,又怎么呢,那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这不都是该的?将来格格也会有孩子,到时,格格就知道做人母亲的心了。 ☆、340、打探 340、打探 张嬷嬷叹口气,皱紧了眉,只是,格格如果不好好拢着爷的心,便是爷现在只守着她,可指不定将来会被别的女人迷住了呢。最怕的是,如果爷对别的女人如王爷一样用情至深,到时,格格又该如何自处?这个,却要防范于未然的。 格格现在这样掌着一府的大权,又没有妾侍争宠,更无小姑挑刺儿,婆婆又是个和善不揽权的,摆明了不会再插手府里的事务,格格现在这样,是少有的大福气,她得劝劝格格,千万要惜福才是。 四阿哥下朝后,被雅尔哈齐拦了下来:“来我府里喝酒吧。” 四阿哥看看神采飞扬的堂弟,哼了一声,“什么时候?” “今儿也成,明儿也成,或是再过几日,都行。”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笑。 四阿哥望着天,不看那个前几日还虎着脸仿佛所有人都是他的欠债户的男人,还是先前的那冷肃的模样看着顺眼呀,现在这张仿佛捡了个大元宝的脸,看着怎么那么让人想揍一顿呢? “玉儿说什么时候?” 雅尔哈齐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是玉儿的意思?” 四阿哥都懒得理他,十年前,他就不大乐意玉儿把心力花在别的男人身上,哪怕这些男人是他的堂兄弟,现在他等了十年,估计只恨不能自己一个人占着玉儿不放呢,哪还有时间邀他喝酒。 看四阿哥不理他,雅尔哈齐摸了摸鼻子:“明儿吧,昨儿晚上她累着了,现在估摸着正补觉呢。” 四阿哥扫了这个堂弟一眼,眼神不自觉便往下溜,雅尔哈齐一下便发现了,老脸少有的一红:“昨儿她写一个什么计划书,弄到三更才睡,早上又早早起来给我做饭……” 四阿哥翘了翘唇角,转身走了,留下雅尔哈齐在后面跳脚,这个四堂兄,怎么学得促狭了?居然取笑他。 当然,四阿哥是不会承认自己不庄重的,他什么都没说不是。 便是某人认为他这个兄长不厚道,拿兄弟逗乐子,那也是某人自己做贼心虚,和他“冷面王”可一丝半毫的关系也没有的。 四阿哥心情颇好地回到府里,下人却通禀道年侧福晋有请。 四阿哥也未进书房,直接转身往年氏所住院子走去。 娇美脱俗的年氏穿着素淡的罗裙斜倚在榻上,望之如湖畔之月,欲攀却惜乎距之甚远。 听着脚步声,年氏侧头看来,见着四阿哥,浅浅一笑,撑起软柔的身子,“爷回来了。” 四阿哥走进房内:“你不用起身,让丫头们服侍便好。” 年氏却并不听,走到四阿哥身旁,服侍着他换上家常的衣裳,一通忙乎后便不免有些微喘,看得四阿哥赶紧半抱着她坐回榻上,心疼道:“你这样子事事劳心劳力,怎么养得好身子。” 年氏打眼角撩了四阿哥一眼:“爷的事儿妾不劳心劳力,却为谁劳心劳力去?” 四阿哥嘴上责备,心实喜之,听着爱妾如此回话,更是喜上加喜,“你这身子,有些病弱,如今,玉儿醒了,不若请她为你看看?” 年氏垂下眉眼:“怎好劳动伊拉哩姐姐,她也才刚病愈几日功夫。” 四阿哥张了张嘴,前儿在乾清宫见着玉儿,虽看着精神不错,不过,到底睡了十年,谁知是否真的已经痊愈,那些太医的话,却不可尽信,现在就让她劳神替年氏诊治,确实不太好。雅尔哈齐和几个堂侄儿若知道了自己存有这般非分之求,只怕要找自己麻烦。 “既如此,再等等,只记得平日放宽心好好养着。” 年氏抬眸笑道:“我的爷,我这还怎么养才好呢。” 四阿哥抚抚爱妾滑嫩的脸,“你这西子捧心的模样,爷是喜爱的,只是,再如何,总不若你身子好起来爷更喜欢。你养好了身子,才好为爷生育子嗣。以前你年纪小,诞下的四丫头体弱多病,早早夭了,爷就想着这几年把你身子好好养养,养好了,再替爷生个健壮的儿子。 玉儿以前就说过,女子年纪大一些生育子嗣成活更容易,果然,你看,弘历和弘昼的生母,都是二十了方生下他们,他们的身子骨儿素来可不就是好的。只怪爷当时不够谨慎周到,若不然,你也不致遭受丧女之痛了。” 年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妾知道,爷也是心疼我们那苦命的女儿的。” 四阿哥把年氏搂得更紧一些,举目望着房顶,叹口气:“没事儿,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比前几年好多了,想来,再怀上孩子,必是个身子好的。等玉儿养好了,我再跟她要些好东西,你吃了,就会更好了。” 年氏伏在四阿哥怀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打嫁给四阿哥,每年必会听他提一两回这个伊拉哩氏,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哄得自家这位素来冷酷又有些多疑的王爷这般相信她。 “爷,我二哥打蜀地送东西来了。” 四阿哥低头看着怀里爱妾爱靥如花的模样:“又送什么了?你收着便是,告诉爷做什么?” 年氏轻嗔道:“你这个甚是相得的二舅兄,送你的东西倒比送我这个亲妹子的还多。”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一扬眉:“他又给爷送什么了?亮工这样子不好,在外做官,更应该多花心力管辖好一省之大事,督促属下官吏的政事言行,怎么倒抽那许多时间寻摸珍玩古藉?不好,太劳烦他了。” 年氏佯怒道:“人家一片真心实意替你寻来好东西,你既不领情,且扔了吧。” 四阿哥看着年氏娇嗔薄怒的样子,心里泛上疼怜之意,哄道:“非是不领情,实是怕他把功夫都用差地方了。好了,好了,爷都收下,可好?” 年氏转嗔为喜:“这才是呢,那是我哥哥,送你东西,不都是该的,一家人,总说这样的话,着实让我伤心呢。” 四阿哥心里听着这话,受用得很:“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送了,爷便收着吧。” 二人坐在榻里又黏乎了半天,下人来问是否现在便把午膳呈上来,年氏正要应答,四阿哥却挥了挥手:“午膳我去福晋那里用,今儿就不留了。” 年氏的手紧了紧,打进府起,但凡四阿哥进了她的门儿,除非为着公事,还没几回这样自己要走的。 四阿哥看着年氏哀哀欲诉偏一言不发的模样,叹口气:“堂弟请我明日赴宴,你们福晋素与玉儿交好,她们也许多年没见了,明儿自要与爷同去的,爷得去和她商量一下明儿送什么礼才好。” 年氏轻笑道:“平素,人情来往的事儿都是福晋打理,这许多年,经了多少事儿,从不曾有不妥当的,爷今儿怎么却不放心了?” 四阿哥扶着额,目含笑意,叹道:“那丫头,事儿多,送金银她不喜欢,玉器绫罗,也未必看得上眼,我得去找找我的藏品,找几件儿她会喜欢的,若不然,指不定就要扣爷的吃食。” 年氏拿手绢子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在四阿哥怀里揉得云鬃都有些散乱了才止住笑意。 咬着手绢子,年氏眸含水光,媚惑撩人,看着四阿哥轻嗔道:“我的爷,您堂堂亲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会儿倒为点儿吃食这般劳碌。” 四阿哥心情颇好,点头道:“可不就是,真真是吃人嘴软。” 说着,轻轻扶着年氏坐好,站起身,看一眼年氏,转身走了出去,“行了,爷走了,你也别送了,记得一会儿要好好吃饭。” 年氏紧跟着走了几步,见那人大步出了自己的院门,往正院转去,再没回过头。 年氏回身慢慢坐回榻上,此时,却再无先前那般娇慵模样,她闭目沉思半晌,方唤进一个老嬷嬷来:“嬷嬷,忠勇郡王福晋的事儿,咱们打听到的,显然不全,爷这样重视她,岂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堂弟媳?以前,我就常听爷提起她,那时,只以为是因她救了废太子又一直卧病在床才会引得爷年年感叹,现在看来,绝不仅止于此。一病十年,还能让爷记着她,这女人,绝不简单。嬷嬷,你让二哥的人再好好查查她。” 老嬷嬷悄没声儿地退了下去,年氏又想了片刻,方兴致缺缺道:“午膳,呈上来吧。” 下人很快端上许多碗盘,摆了满满一桌,看着碗里的玉粒金莼,年氏却觉噎得慌,好容易吃下半碗,却再也没了胃口,一边的丫头劝道:“侧福晋,您好歹再喝碗汤吧,这汤不腻的。” 年氏叹口气:“好吧。” 喝完补汤,年氏皱着眉,“都撤了吧,看着就觉胃里难受。” 下人轻手快脚把东西都撤了,年氏刚吃完饭,不能立马就睡,便与丫头闲聊。 “小红,你是府里的老人,忠勇郡王福晋你见过吗?” 丫头小红想了想,摇了摇头:“奴才虽是府里的家生子,可十年前却还未曾在主子们身边服侍,奴才只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王爷和忠勇郡王爷、十三爷关系素来很好,三位主母的关系便素来极和睦。郡王福晋病了这些年,王爷总不时把她所生育的几位阿哥接来府里住,福晋也一直像照顾世子一样照顾着他们。” 年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呀,那几位阿哥,都是金玉一般的人物,不只出身尊贵,也好气度。” 小红笑道:“弘芝弘英两位阿哥最淘气了,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捣乱,把王爷的书房都弄乱了,王爷一生气,便罚他们收拾书房抹灰扫地做粗活,后来再闹,就让他们把一个院子的粗活都做了,再后来弘普阿哥知道了,不知怎么把他们收拾了一顿,弘芝弘英阿哥才安份了。” 年氏侧头好奇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红不好意思道:“奴才也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的,那时,侧福晋还未进府呢。” 年氏点头:“哦,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呀,没想到,这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多人记得。” 小红想了想:“听说,当年咱们世子和弘普阿哥还曾一起在邬先生跟前进学呢。” 年氏起身走进卧室:“我乏了,要歇一会儿。” 小红急忙跟进去服侍着年氏躺好,之后退了出去。 年氏躺在床上,心里无奈叹息,居然与世子这般亲近吗?又与福晋交好,可惜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阿噗扔了一个地雷 ☆、341、宴客 341、宴客 四阿哥带着四福晋、弘晖、弘晖的媳妇富察氏一起赴宴,在忠勇郡王府门前,正巧碰到雅尔哈齐来迎十阿哥,十阿哥身畔,站的自然是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和十二岁的弘暄。 雅尔哈齐正要引十阿哥进府,却见着四阿哥的马车也到了,几步下了府前台阶,冲下车的四阿哥抱拳乐道:“这倒好,碰上了。” 四阿哥抱拳回礼,冲十阿哥点点回,三人一起进了府。 跟着迎客的弘普则冲乌喇那拉氏与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作了个辑:“四堂婶、十堂婶儿请见谅,额娘正在厨房,方才已着人知会她了。” 乌喇那拉氏笑道:“自家人,不妨事。” 弘普侧身引着两位长辈与几个同辈跟上前面三人的步伐。 进了正殿,却见殿内十三阿哥与兆佳氏以及他们的三个嫡子已经到了。 四阿哥迈步进殿:“老十三,你倒比我们来得还早。” 十三阿哥站起身:“四哥,弟弟着实馋坏了。”又冲十阿哥笑道:“十哥想必有同感。” 四阿哥听了十三的话,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在雅尔哈齐示意下坐到椅上的十阿哥则点头道:“是馋坏了,这都好些日子了,就送了两条鱼,几盒点心,老雅,你这也太抠门儿了。” 雅尔哈齐看着下人把茶在众人身畔的小几上放好,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回头冲十阿哥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儿:“好些日子?这不是才过去四五天功夫?照你这意思,莫非应当天天给你送吃食不成?” 十阿哥搓搓手:“你若要天天送,爷也不和你客气。” 十三阿哥在一边点头:“我也不和十哥争抢,三五天的送一顿的,也成。” 四阿哥坐在椅上听着三个兄弟互相挤兑,拆台,喝了一口茶,脸上神情极愉快,放下茶盏时,看见十三阿哥的儿子目瞪口呆的样子,便笑问道:“弘暾,弘晈,弘(日+兄)guàng,怎么,没见过你们阿玛的馋相?” 三兄弟一缩脖子,都急忙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十岁的弘暾年最长,便代替两个兄弟回话道:“侄儿们知道阿玛好酒,却不知,他也好食的。” 对于大哥的话,弘晈,弘(日+兄)guàng俱有同感,一起点头。 四阿哥想了想,十三的这三个嫡子,最大的弘暾也是玉儿昏睡后出生的,虽说惠 容也学了玉儿七八成本事,可是,他们总不能让一个未成家的姑娘家替他们做操劳不是,那之后,便再无往日口福了。 十年,多漫长的一段时间呀,只是,转头看到走进门的玉儿,四阿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一时也忍不住想挠头,她这模样,却还是十年前的样子。 见着容颜依旧的玉儿,乌喇那拉氏、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与兆佳氏显然也都愣住了,她们妯娌仨可不像四阿哥、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好歹前两天在乾清宫还见过玉儿一面,此时见着仿佛时光在她身上停住了脚步的玉儿,想不惊讶都难,那可是整整十年呀,便是健康的人,也会老吧,为何她病了十年,却仍是旧时模样? 乌喇那拉氏站起身,拉着玉儿的手,上下打量半晌,咬牙道:“我们都老了,你倒好,还这般年轻好模样,真真让人心气难平偏又爱得不行。” 玉儿抱着乌喇那拉氏的胳膊摇:“唉呀,好嫂子,知道你帮我照顾几个儿子辛苦了,一会儿送你好东西,保证你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兆佳氏在一边听了扑噗一声笑了:“赶情好,这以后,四嫂越活越回去了。” 玉儿笑睨着兆佳氏,“十三弟妹莫恼,也有你的,回家好好保养保养,再走出来时,指定比那些小姑娘还嫩呢,保准迷得十三弟连门儿也不想出。” 兆佳氏看看正听着她们说话的十三阿哥,脸一下胀得通红。 十三阿哥看一眼妻子红通通的脸,又看看搂着四嫂打趣自己夫妻的女子,唇角轻扬,漾出一片风光霁月,她还是当年那般,神情,眼神,话里行间,待他一如从前;只有她,也唯有她,一切未变,即使,明知他现在仍是一个光头阿哥。 乌喇那拉氏知道玉儿素来最会养护容颜的,既说出那话,想来必是有办法的,一时乐得合不拢嘴:“能比现在好一点儿,我们也知足了,还和小姑娘比?你当我们跟你一样呢。” 玉儿摸了摸脸:“我这脸,是睡出来的,你们平日也多睡,自然不显老的。少操点儿心吧,反正怎么着,那上面坐的几个男人也饿不着咱们的。” 她们几人说话,上面坐着的几个男人都听了去,玉儿这话一出口,都忍不住苦笑,在座的,不论男女,除了她,谁个脸上没留下岁月的痕迹,这年岁长了,岂有人不老的,怎么听她话里的意思,这女人们变老还成了他们男人的不是了? 阿霸垓博 尔济吉特氏看看和当年初见时没多大变化的玉儿,又想起早上在镜中看到未上妆的自己苍老的容颜,叹了口气:“堂嫂子,有好东西,也别忘了我啊,我这脸,都快不能见人了。” 玉儿看一眼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知道她是草原上长大,本身肤质油多毛孔粗,底子先天就不太好,进京后,用的铅粉便多了些,于是便有雪上加霜的趋势,如今,想必真是很急切了。一边想着一边安慰道:“什么不能见人呢,十弟妹这不满好,没事儿,平日少用那些个铅粉,一会儿我再送你几盒我亲制的润肤膏子,不用多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苍白的。”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听了这话,知道有好东西可拿,高兴道:“堂嫂的东西,肯定是好的。” 弘普见长辈们说得高兴,又见年幼的堂弟们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想了想,便领着弟弟们把几个堂兄弟拉到另一间小厅里去玩儿,正殿就留给了八个长辈。 一见小辈儿们走了,十阿哥再不顾忌形象,端过一旁玉儿方才亲上的点心就开嚼,一会儿功夫,吃下去半盘,那模样,看得坐在他身畔的十三阿哥直乐。 “十哥,你悠着点儿,一会儿,还吃饭呢,今儿的饭菜,指定全是玉儿做的,你现在吃饱了,一会儿可怎么办?” 十阿哥犹豫地看看手上的点心,想了想,放了回去,扯开嗓子:“玉儿,一会儿把点心给我包点儿回府。” 听着自家丈夫这样不客气的要求,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脸红了红,不过,却未出声,她不擅厨艺,自家爷又是个爱吃的,这些年,难得见他这般模样,而且,丈夫与堂兄家素来亲近,想来,堂嫂也不会在意。 玉儿听了十阿哥的话,笑道:“早都备好了的,到时你拎回去就成,既有白玉点心,还有几样水果馅儿的,你指定喜欢的。” 十阿哥放心地摊开手靠回椅上:“既如此,我这会儿少吃点儿。” 雅尔哈齐见十阿哥这般痞赖模样,一时咬牙道:“你倒不客气。” 十阿哥挥挥手:“玉儿做的,客气什么。” 雅尔哈齐正想接着挤兑,不成想,一边的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居然一起点头,一时便卡在那儿,看一眼拉着几个妯娌走到另一边不知道低声说什么的妻子,雅尔哈齐忍不住叹气,“从昨儿开始准备,累死累活,愣不让人插手,把想帮忙的儿媳妇急得直哭。她说这些年没给你们做过一顿吃的, 今儿这宴若让旁人帮忙了,心意就不诚了。” 几个阿哥听了这话,沉默半晌,都未出一言,那个女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心里皆清楚,只是,这十年,他们都或多或少变了,唯独她,还是老样子。 雅尔哈齐又瞪一眼三人:“以后,再没这样好事,偶尔送点儿东西去,就行了啊。” 四阿哥放下茶盏,“咳,随玉儿的心意吧。” 十阿哥咧嘴一笑:“嗯,嗯,没错。” 十三阿哥脸上的笑容比□还明媚:“只要玉儿高兴。” 雅尔哈齐一口牙差点儿咬碎,却一点儿办法没有,妻子素来是有点好东西就忘不了他们的,他们倒好,居然在这儿卖乖,给谁看呢。 看着雅尔哈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四阿哥又咳一声:“这十年,你惹了多少事,你自己说。那些个比武打断了胳膊腿儿的,还少了?那些个被你迁怒之下弄下台的各部官员,又找了多少事儿?还有那使尽了手段想进你王府的八旗贵女、送你娈童被不知道谁给打得鼻青脸肿的……你自己说,我在后面替你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 十阿哥点头:“虽然我不在意啦,不过,我家的小子可没少挨弘芝弘英的揍。” 十三阿哥笑眯了眼:“我家还好,不过就是被弘吉弘宝差点儿烧了罢了。” 三人看着雅尔哈齐,眼神清澈、无辜,神情比鹌鹑还纯良。可雅尔哈齐看了,却只觉胃痛,暗暗咬牙:为什么,他的媳妇儿还要给别的男人做吃食? “一个月,最多三次,连菜带点心。” 三人一起摇头。 雅尔哈齐手里的椅子扶手被捏得咕咕作响:“每顿再加上主食。” 三人互相看一眼,又一起摇头。 咔嚓一声,三人凝目一看,却见雅尔哈齐手里的椅子扶手裂了开来,都下意识往后一靠。 雅尔哈齐吡牙一笑,一口白牙闪闪发光:“这椅子,太不结实了。” 红木的,还不结实?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武力威胁。 四阿哥轻抚着茶盏边沿,以前,玉儿就每月给他送三次鱼,还时不时送点心,送东西,这现在怎么还少了? “随玉儿心意吧。” 十阿哥、十三阿哥又一起点头。 雅尔哈齐这会儿连肝都开始痛了,冷笑道:“随她的心意?她恨不能你们都住到我府里来好方便她替你们调养身体呢,你们来不来?” 三人的眼睛开始忙碌,四阿哥发现茶盏里的茶叶居然全都竖立着,十阿哥觉着点心的颜色很招人,十三阿哥觉着改建后殿顶的花纹工部的人画得真好看……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阴险一笑:“其实,调养身体一点儿也不麻烦,限定酒量也就罢了,喝茶定时,定量、睡觉时间定时定点、连续的伏案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什么的都是小事, 如果没照办,不过就是听她多唠叨几名罢了。像什么冬天的衣裳贴身的要一天一换,夏天的衣裳不许捂……” 四阿哥低下头,他夏天的衣裳从来扣得严严实实的,他一工作一起来,从来不看时间的,至于睡觉时间更是越来越短,有什么办法,事儿多呀。 看着四阿哥的神情,雅尔哈齐的笑容开始变得灿烂起来:“都是自家人,住我府里来吧,不说整月整月的住,住个十天半月的还是行的,那时,保证让你们顿顿吃上好东西。最好,让嫂子和弟妹们也都来,玉儿相好的姐妹也不多,嫂子弟妹们来了,她也有个说话的。我们爷们儿出门办差,她们娘们儿留在府里乐呵,有嫂子弟妹们陪她一起打发日子,我也放心。” 十阿哥摇头:“十天半月,亏你想得出来!” 雅尔哈齐笑道:“七八天可使得?” 十三阿哥苦笑,别说七八天了,便是三四天,自家府里也得闹腾。 四阿哥端起茶盏,想了想:“再加两顿吧,不定送什么都成,送多送少也没关系。” 雅尔哈齐哼一声:“顶多再加一顿。” 十三阿哥笑道:“除非每次送十个菜。” 雅尔哈齐瞪大眼:“你吃得了吗你?” 十三阿哥看看自己的身板儿:“玉儿说我得补补。”再说,他吃不了,不还有妻子儿女吗?界时,十个菜,只会少,绝不会多。 看看十三阿哥,再看看十阿哥,雅尔哈齐觉得牙痛,这帮子都什么人呀,又看一眼四阿哥,“行了,听四兄的,三顿照以前的规矩,另两顿随意。” 十阿哥咂了咂嘴,他决定了,以后,没事儿多来几趟,想吃多少吃多少,还做什么在这里讨价还价呀。 所 雅尔哈齐这会儿连肝都开始痛了,冷笑道:“随她的心意?她恨不能你们都住到我府里来好方便她替你们调养身体呢,你们来不来?” 三人的眼睛开始忙碌,四阿哥发现茶盏里的茶叶居然全都竖立着,十阿哥觉着点心的颜色很招人,十三阿哥觉着改建后殿顶的花纹工部的人画得真好看……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阴险一笑:“其实,调养身体一点儿也不麻烦,限定酒量也就罢了,喝茶定时,定量、睡觉时间定时定点、连续的伏案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什么的都是小事, 如果没照办,不过就是听她多唠叨几名罢了。像什么冬天的衣裳贴身的要一天一换,夏天的衣裳不许捂……” 四阿哥低下头,他夏天的衣裳从来扣得严严实实的,他一工作一起来,从来不看时间的,至于睡觉时间更是越来越短,有什么办法,事儿多呀。 看着四阿哥的神情,雅尔哈齐的笑容开始变得灿烂起来:“都是自家人,住我府里来吧,不说整月整月的住,住个十天半月的还是行的,那时,保证让你们顿顿吃上好东西。最好,让嫂子和弟妹们也都来,玉儿相好的姐妹也不多,嫂子弟妹们来了,她也有个说话的。我们爷们儿出门办差,她们娘们儿留在府里乐呵,有嫂子弟妹们陪她一起打发日子,我也放心。” 十阿哥摇头:“十天半月,亏你想得出来!” 雅尔哈齐笑道:“七八天可使得?” 十三阿哥苦笑,别说七八天了,便是三四天,自家府里也得闹腾。 四阿哥端起茶盏,想了想:“再加两顿吧,不定送什么都成,送多送少也没关系。” 雅尔哈齐哼一声:“顶多再加一顿。” 十三阿哥笑道:“除非每次送十个菜。” 雅尔哈齐瞪大眼:“你吃得了吗你?” 十三阿哥看看自己的身板儿:“玉儿说我得补补。”再说,他吃不了,不还有妻子儿女吗?界时,十个菜,只会少,绝不会多。 看看十三阿哥,再看看十阿哥,雅尔哈齐觉得牙痛,这帮子都什么人呀,又看一眼四阿哥,“行了,听四兄的,三顿照以前的规矩,另两顿随意。” 十阿哥咂了咂嘴,他决定了,以后,没事儿多来几趟,想吃多少吃多少,还做什么在这里讨价还价呀。 所以说,有时候,直线思维的人,往往能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实惠。 皇帝正要传午膳时,听下面人报忠勇郡王府有东西进上,皇帝想了想,叫人传了进来。 高嬷嬷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各拎了两个半个高的食盒,低着头走了进来。 ☆、342、打算 342、打算 皇帝看着三个跪在地上的奴才,又看看那食盒,忍不住笑:“怎么,那丫头又给朕送吃的?” 高嬷嬷跪在地上回道:“禀万岁爷,今儿福晋在王府里设宴款待四王爷,十王爷和十三阿哥三位主子及家人,亲手做了好些菜,想着皇上在宫里也没得闲去,便着奴才送来二十个菜并十样点心主食。” 皇帝挥手让李德全领人把食盒里的吃食都端出来摆开:“那几个小子,有口福了,你们福晋给他们做了多少?” 高嬷嬷道:“府里宴客的,便是二十个菜和十样点心,并不曾再做别的。这些,都是福晋亲手做的。” 皇帝看看揭开盖子后精致的菜与点心,点了点头:“这手艺,这香味儿,别人也做不出来,这么着说,朕今儿也算被宴请了?” 高嬷嬷回道:“我们福晋说,虽都给皇上送了,但那肉食和甜食,请皇上少用点儿,尝尝味儿就成了。” 皇帝一下乐了,哈哈大笑:“这都送来了,还不让朕吃?馋着朕!这丫头,她什么意思?还让你专门儿叮嘱朕,怎么着,当朕是几岁的小孩子?” 高嬷嬷笑眯眯道:“回万岁爷,我们福晋说,老小孩老小孩,她这是先妨着您小孩子心性发作。前儿回伊拉哩爵爷家,咱们福晋一个没注意,让伊拉哩老爵爷吃了一大碗红烧肉,把我们福晋急得赶紧找消食的药丸给老爵爷喂下去,因此,今儿,福晋再三叮嘱奴才得和万岁爷您说几遍。” 皇帝看着试毒太监恨不能连舌头也吞下去的模样笑了笑,回头对高嬷嬷道:“原来,朕是被阿尔济给连累了。高嬷嬷,你说,这盘儿红烧肉,那丫头准朕吃多少?” 高嬷嬷回道:“三勺,不能超过三勺。” 皇帝看一眼那漂亮的红烧鱼:“这鱼呢?” 高嬷嬷道:“鱼可以多吃点儿,但也不能超过六勺,不过,疏菜可以多吃。” 皇帝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李德全,咱们盛汤用的汤勺呢,用那个。” 李德全看着皇帝难得起了童心,凑趣地吩咐人去取汤勺,不多久,小太监打御膳房把银汤勺拿了来,高嬷嬷一看,怔了,这三勺下去,一碗红烧肉估计就不剩什么了。这,该怎么办? 皇帝看着为难的高嬷嬷,笑了,“朕可全照着那丫头的话办的。” 高嬷嬷皱巴着老脸,“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皇帝乐呵呵道:“你这奴才,你们福晋让朕只能看不能吃,你助纣为虐也就罢了,朕如今自己找着法子了,你又让朕可怜你,朕可怜了你,谁来可怜朕?朕难得有这样好胃口,却又不让朕放开了吃,着实恼人。你站在一边去,不许扫朕的兴。” 高嬷嬷苦着脸,退到了一旁,皇帝看试毒太监都试完了,便让李德全把主食端上来,看着碗里一粒粒洁白晶莹的米饭,闻着二十道荤素搭配的菜发出的阵阵醇香之气,皇帝的肚子难得地咕咕叫了一声,开始就着李德全布的菜吃饭,看着李德全用汤勺盛了一勺红烧肉过来,皇帝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高嬷嬷,觉得心情很好。李德全看着皇帝吃得香,笑得见牙不见眼,福晋说得没错,这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皇上故意为难高嬷嬷,倒真像个几岁顽童一般,偏他自己还一点没察觉。 吃完饭,皇帝抹干净嘴,觉得吃得很痛快,在太监服侍下漱口净手后,皇帝对一边的高嬷嬷道:“朕可都听那丫头的话了,那红烧肉,朕才吃了一勺,高嬷嬷,你说是吧。” 高嬷嬷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偏还说不出话来。 皇帝得意道:“你回去只照实说朕吃了几勺就成,别的不许多说。” ?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11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高嬷嬷无奈:“奴才不敢多言。”福晋说皇上平日吃肉太多,上了年纪,这样的饮食习惯不太好,只是,皇上不听劝,能怎么办? 想着过一段日子,又可以像今日这样大饱口福,皇帝心情好极了,只是,当第二次送饭高嬷嬷掏出准备好的小勺子时,皇帝方傻了眼,问责高嬷嬷,高嬷嬷很老实:“奴才不曾多言,奴才只是拿了厨房的勺子给福晋看。”她没说,她只是做了示范。 皇帝在宫里为了多吃点儿合心意的肉食与高嬷嬷斗法,忠勇郡王府里一帮人却无须如此辛劳,只放开了由着性子吃,个个皆吃得肚儿圆圆,便连雅尔哈齐自己,也吃得连动弹也不想动弹了。他倒不是馋,他就是看那几个人吃得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得眼气,就跟着抢,于是,吃多了。 一顿饭吃下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开始反省方才与雅尔哈齐讨价还价时是否太好说话了,寻摸着再找借口添补一些,十阿哥则坚定了要多来几次的决心,便是连三人府里的孩子,也个个围着弘普几兄弟转。几个在上书房上学的,拉着弘吉弘宝用尽了法子哄着他们以后每日中午饭点时,别忘了叫上他们一起,把弘吉弘宝得意得小胸脯挺得老高,脆脆地应下了下来。这十年来,都是他们兄弟俩去堂兄弟家里蹭饭,如今,堂兄弟们喜欢吃他们额娘做的饭,他们又高兴又得意,高兴着可以回报堂兄弟们,得意的则是自家额娘的能耐。 兴许是原料的原因,宫里吃得肥腻的皇帝没有跑肚,忠勇郡王府里,几个不知饱足的皇孙,也未曾有一点问题,因为所用材料纯净、容易被肠胃吸收,过不多久,那吃撑的,不觉得撑了,没吃撑,又开始想念那早已撤下去的剩菜了,寻思着中午着实应该再吃一点儿。好在,点心一直在往上端,孩子们玩一阵儿,跑过去吃一盘,再玩一阵儿又吃一盘,只几个孩子,下午几个时辰,便每人吃进去至少一斤点心。不过,都是玉儿特制的,吃得越多,只会越发有益。 几个阿哥离开时,大包小包装了不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四阿哥打开玉儿给的一个小白玉盒,掏出一粒绿色药丸,递给弘晖。 “这一粒,化成水,回去喝了,再多备热水洗浴,你小窝克说,你这是又中毒了。” 乌喇那拉氏的脸一下苍白得再没一丝血色,紧紧抓着弘晖的手,惊惧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歉疚地看一眼结发妻子,叹道:“都怪我,这些年疏忽了。” 这些年,他宠着年氏,去乌喇那拉氏那儿的时间就很少,没想到,唯一的嫡子被人无声无息下了毒都不知道。 看一眼大儿子,四阿哥暗自庆幸,这孩子,真是命大,上一次,被玉儿打鬼门关拉了回来,这一次,又被救了。只是,儿子第一次中毒是自己没防范,这第二次,却着实是自己的错。只是,他素来自信对府里掌控得很严密,没想到,居然还是有漏洞吗? 上一次弘晖中毒,他下手还不够狠吗? 四阿哥想着,不由自主收紧十指,一手握成拳,一手捏着佛珠,那捏着佛珠的手指因用力过度,泛出一丝白色来。 弘晖的脸色虽也变了,却不像乌喇那拉氏那样可怖,沉默地把那粒绿色药丸装到贴身的荷包内,有小窝克给的药丸,他其实一点也不担心,唯一可怖的,是他一点儿没察觉到中毒的征兆。如果,没有小窝克,他会怎样? 弘晖背上起了一层冷汗,估计,他早在八岁那年,就死了…… 四阿哥问:“弘晖,是谁下的毒你心里有没有数?” 一边的乌喇那拉氏张了张嘴,弘晖不着痕迹地捏了捏额娘握着自己的手,乌喇那 拉氏不出声了,儿子大了,考虑的问题便多了,他不再是那个幼嫩不能自保的孩童,他连儿子都有了。自己应该相信他的判断与能力。 弘晖沉声道:“儿子不知道,阿玛,咱们回去,着人再查吧。” 四阿哥不曾注意到母子二人的小动作,闭目冷哼:“阿玛会好好查查的,咱们的命,不能由着别人拿捏,亲王府的世子都敢下毒,这胆子,可谓大极。等爷查出来,一定要把那下毒之人的皮扒了。” 弘晖想了想:“阿玛,儿子想让永琏在堂叔府里住一两年,就像儿子当年那样,或者,也不一定一次住那么久,每次住个十天半月的也成,小窝克肯定能在这段时间里把永琏的身子养好。” 四阿哥看一眼大儿子,点头道:“当年,你在你堂叔那儿养了一年,便把身子彻底的养好了,永琏早产,身子一直有些不足,放到你小窝克那儿养养也好。” 弘晖抿唇一笑:“堂叔又该吹胡子瞪眼了。” 四阿哥哼一声,翘起唇角:“这些年,他那几个小子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我府里吃住,现在让我孙儿去他那儿吃回来,该的。” 弘晖感觉着阿玛难得的好心情,心里忍不住叹气,小窝克这才醒了几日,可他却明显感觉生活有了大变化,阿玛明显比这十年来都更亲近他们母子了,垂下眼睑,阿玛,知道是谁下的毒,你能替儿子讨回公道吗? 十三阿哥车上,十三阿哥打着和四阿哥同样的主意,想把最小的嫡子送到玉儿那儿去,这个儿子,打小底子就不太好,平日吃饭也总吃不下,没想到,今儿却吃得极香,看着坐在哥哥们身边,脸上难得泛上红晕的四儿子,十三阿哥笑道:“弘(日+兄)guàng,今儿跟着堂兄们,玩儿得高兴吗?喜欢堂婶儿吗?” 四岁的弘(日+兄)guàn□头:“堂婶儿还让儿子以后常去,说给儿子做好吃的。” 十三阿哥道:“那(日+兄)guàng儿便常去堂叔家玩儿吧。”又看看弘暾、弘晈,十三阿哥笑问道:“你俩要去上书房,不能像弟弟一样,不过,你们是不是今儿拉着弘吉弘宝让他们多带好吃的?” 见两个儿子点头,十三阿哥眼中泛起顽皮的笑意:“别和他们客气,多吃点儿,弘吉弘宝若没吃饱,回去一说,你们堂婶就会天天把你们的饭也都备上的。” 弘暾弘晈相视一笑,狠狠点头。 坐在旁边的兆佳氏本要出言阻止,可看到丈夫这些年难得的轻松模样,终于未发一言,算了,玉儿不是那小气的,不会计较那点儿吃食的。兆佳氏垂下眼,玉儿说,爷那膝上的病不早点儿治好,将来会成大病,又摸了摸袖里的瓶子,她的心定了定,以后,她会每日替爷敷药的。 又过了几日,玉儿被皇帝召进宫里,因为皇帝十年没收到玉儿制的衣裳了,因此,叫了她去吩咐她做衣裳。 玉儿看着皇帝走了几个来回后,点了点头:“玉儿会替皇上把鞋也做好的。” 皇帝满意地点头,这衣裳还能凑合,玉儿制的鞋他却着实想念得紧,只是,想着皇太后临去前,还念着要穿着玉儿制的衣裳与鞋袜,皇帝一时又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让玉儿跪安。 出宫的路上,玉儿被拦了下来。 侧头看着九阿哥,玉儿也不出声,这人,明显来找碴儿的。 九阿哥脸带不忿之色:“你前几日宴客,为什么不请我?” 玉儿瞪大眼:“我为什么要请你?” ☆、343、吵架 343、吵架 九阿哥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可是,还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你请了四哥,请了老十,老十三,却不请我们别的兄弟,你看不起我们。” 玉儿哼道:“不请就是看不起?谁说的?” “你不是看不起我们,你为什么不请我们?便是我得罪了你,三哥,五哥他们没得罪你吧,十年来你第一次宴客,怎么也不请他们?” 玉儿的灵觉感觉到几个亲王的靠近,眯了眯眼,“我不请你,是因为我讨厌你,打小儿,嗯,那年我才十二岁,打那时候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变着法儿的寻我的不是,欺负我;我成婚后,你还隔三差五给我找麻烦,还让人绑架弘芝弘英,想把他们卖到外省去,哼,九堂弟,你这种行为,你自己说,你这像个当叔叔的样子吗?亏我的几个儿子还成日叫你堂叔,你也好意思应。都没脸红! 宜妃娘娘爽直,五堂兄也宽厚,怎么同样是宜妃娘娘所出的你,却阴险毒辣,小鸡肚肠,脑满肠肥,无事生非?哼,你自己说,你这样儿,是不是可讨人厌了?” 九阿哥活到三十六岁,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一时气得脸色紫胀,怒极攻心,扬起了手。 玉儿一扬眉:“干什么,你还要动手打堂嫂不成?你自己说,我方才的话,哪句说得不对?哪句说的不是事实,哼,说不过我,就想打我。老九,你试试,你要敢打我,我就敢告诉皇上,让他打你板子,打你五十板子。” 九阿哥的牙咬得咕咕作响,早忘了自己为什么找上这个女人了,他在府里,不是没打过女人,可是这、这个女人他还真不敢动,没错,他确实不敢动她,不只是因为她是嫂子,更因为,他若敢动了她一根手指头,那只凶残的毒豹子就敢要了他一只胳膊,皇阿玛就会打得他下不了床。 九阿哥又气又恨,怒吼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你在皇阿玛面前总装着一幅纯良温善的模样,其实,你最功利不过了,你打小儿见着四哥就巴结,见着我和八哥十弟却瞧不上我们,明明是个卑微的奴才,却一点儿不怕我们,看着恭恭谨谨,其实,你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十弟要看你的那只鹰,你还嫌他麻烦,你自己说,有你这样做奴才的吗?啊?这天下,有哪个奴才敢这样欺逛皇子?成婚前可恶,成婚后就更可恨了,本来雅尔哈齐和八哥素来挺和睦的,为了你,却闹得生份了,到如今,甚至见面打个招呼也客客气气的像个外人,你说,为的什么?还不都为的 你?你这个女人,你、你、你为什么要醒过来。” 玉儿一皱鼻子,“小心眼儿,就因为第一次见着你,我被那只雕扯着走了,没留在那儿等你们开口再走,你就记恨了二十几年,你说,你这心眼儿,是不是小得也太过份了?明明那时,我给你们行过礼才走的呀。” 九阿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头晕脑胀,怒吼道:“蠢女人,我是为着那个吗?你怎么没蠢死了算了?” 玉儿哼道:“我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就是为那个,算了,九堂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某一天,佛印问苏东坡:学士看我像什么?东坡戏谑说:禅师像狗屎,佛印听了毫无愠意,淡然一笑。东坡随即又问:禅师看我像什么呢?佛印毫不思索地回答:像佛!东坡回到家里,开心地大笑。苏小妹便问:大哥为何如此得意?东坡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没想到小妹却道:大哥输了!禅师心中有佛,故所见皆佛;大哥心中有狗屎,故所见皆狗屎。禅师心净,大哥心秽也!” 玉儿说完,也不等九阿哥再说话,转身走了。 哼,臭老九,不理他。 看着那个女人在几个嬷嬷的卫护下扬长而去,九阿哥站在那儿摇摇欲坠,脑中一直回荡着:屎、屎、屎…… “九弟,你叫我们来就是看你和一个妇道人家吵架的?”而且,还吵输了。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心里怒其不争。 三阿哥则还在使劲儿回忆这则典故的出处。 四阿哥手里转着佛珠,垂下眼皮挡住眼中的笑意:老九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九阿哥回过神来,咬牙强笑道:“五哥,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五阿哥叹道:“老远听到堂弟妹说你打小儿第一次见着她就变着法儿的欺负她……”他都不想说了,方才听到的,全是自家弟弟的不是,偏自家这个同胞的兄弟,连句辩白的话都没说清楚,真正坐实了他阴险毒辣小肚鸡肠的罪名。而且,还让他们见着了他试图打一个郡王福晋,那时,他想冲出来阻止老九,偏被老四无意间挡住了,后来寄希望于老九能把伊拉哩氏反驳倒,谁知道,最后不过更显得自家弟弟没肚量,唉,真是,让他这个哥哥说什么好! 九阿哥本打着挑拔离间的念头,反正,不论伊拉哩氏怎么回答,他都打算让她把几个亲王哥哥们都得罪了,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自己被气晕 了头,还被那个女人轻轻巧巧带偏了话题,最后扬长而去,不但自己的目的没达到,还让几个哥哥看了笑话。 九阿哥咬牙,那个女人和他的八字犯冲,但凡见着那张脸,他就怒气上涌,再见不着平日一点儿城府,想他胤禟三十几年来,算计过多少智计超卓之士,不曾想,却总在一个蠢女人手里栽跟头,还是连连栽跟头。 九阿哥咬牙,明儿,一定要亲自去庙里求个避邪符,那个女人,太邪门儿了。为什么他一见着她,就再找不着平日的冷静呢?说她不是山精鬼怪,谁信? “老九?问你,找我们做什么?” 九阿哥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五哥,我这不是准备请你们吃饭吗?” 五阿哥叹气:“要请我们赴宴,让下人递帖子就成了,还需要亲自和我们说?”结果,让另两个兄弟看了笑话。 三阿哥点头:“没错,九弟,递个帖子就成,不须这样慎重,对了,这宴是个什么名头?” 九阿哥想了想:“没什么名头,就是想和哥哥们聚聚。”一时之间,九阿哥也想不出什么来,家里也没谁生辰,也没别的事儿。 四阿哥翘起唇角:“什么日子?” 九阿哥想了想,“后天吧。” 三阿哥点头:“好,后天就后天,就这么说定了,若没别的事儿,哥哥我就先走了,我得去问问翰林院里,可有谁知道那个典故的。” 三阿哥说着便转身走了,留在当地的九阿哥的脸狠狠抽了抽,四阿哥唇角的弧度又变大了一些。 “九弟,是去你府上,还是?” 九阿哥摇头:“去我的酒楼。” 四阿哥点头:“三哥走得太快,一会儿你再着人和他说一声儿,免得他到时直接去你府上了。”四阿哥冲五阿哥点点头:“五弟,四哥我先走了。” 五阿哥笑道:“四哥,后天带上弘晖吧。” 四阿哥点点头,转着佛珠,转身走了。 五阿哥看着还愣神的胞弟,气道:“你既请了我们,是不是还得跟别的兄弟们也说说?免得大家说你势利眼。” 九阿哥咬牙:“雅尔哈齐才请了三个兄弟,为什么我不能只请你们三人?” 五阿哥气笑了:“人家是以伊拉哩氏的名头发的帖子,堂弟妹是个什么性 子,这京城里有谁不知道?你还指望她面面俱到?若她真有一日像四嫂那样我倒要怀疑那是不是她了。” 九阿哥气得跳脚:“五哥,听你这意思,她由着性子撒泼、任意妄为,还是对的?” 五阿哥道:“不是对不对,只是,她天性便是那样喜怒由心的,再说,她病了这十年,长年昏睡,偶尔才醒过来一小会儿,这十年,便相当于没过一般,你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妇道人家去比什么?还有,九弟,五哥要说说你,你怎么能说出她蠢死了的话来?你说,这话,被皇阿玛知道了,要多生气,被雅尔哈齐和那几个侄儿知道了,又该怎么气怒难当?我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啊?你六岁就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吧?你今年三十六了,你这三十年,白活了?” 九阿哥气道:“你别唠叨了,我这还一肚子气呢。” 五阿哥也恼了:“我不管了,我说的,你总不听,我告诉额娘去,让她老人家教训你。” 五阿哥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九阿哥回过神来,追了过去,“五哥,五哥,你怎么能告诉额娘,你别气着她老人家。” 五阿哥也不理九阿哥,埋头只管走,老九今儿这事闹得,不跟额娘说怎么能成?他素来说话在这个弟弟面前就不太好使,捅出这样的篓子,自然还是得让额娘罚他。 九阿哥拦不住五阿哥,又看离自家额娘的宫殿不远了,转身跑了,不论怎么说,现在不能去见额娘,若不然,一准一顿好骂,过几天,等额娘气消了再去。 皇帝在乾清宫听闻了此事,怔了半天,咬牙吩咐道:“李德全,去,让那个孽障抄《孝经》,口不择言,身不择行,那么多年在上书房,他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让他抄,每日抄十遍,少一遍朕打他板子,打五十板子。” 李德全找了一个小太监去传皇上的口谕,皇帝坐在御座上直喘,李德全急忙上去帮皇帝顺气。 “万岁爷,您别恼,郡王福晋看着一点儿没放在心上,听说,她还边走边和高嬷嬷商量给您绣什么样的绣样呢。” 皇帝被李德全一顿摆弄,觉得堵在胸口上那口气顺了下来,又听到这话,一时又叹:“那丫头,不记仇,估计,觉着吵过也就罢了,再说,她还吵赢了不是;那丫头,居然学会拐弯抹角骂人了,说老九是堆屎,胆儿是越来越大了。上回,她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没 个忌讳,现在,对着皇子,她也不管不顾,唉,这性子,这性子,若不是有朕看着,她早不知被谁吞了。” 李德全笑道:“郡王福晋是个有福的,以前皇太后就常说她心宽,心善,指定能好起来,果不然,现在病就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儿,听高嬷嬷说,这些日子,天天下厨为郡王爷和几位阿哥们做饭,一闲下来就绣花样做衣裳,一刻也没停过。想来,真是好全了。” 皇帝点头:“要不是听高嬷嬷说她做衣裳,朕也不会召她进来,不召她进来,也不至闹了今儿这么一出。老九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话那么不谨慎?” 李德全轻言细语安抚皇帝:“皇上,依奴才看吧,这事儿,您也别放在心上,只当是两个小孩子拌嘴就得了。” 皇帝想了想,叹口气:“你听听那话说的,一个就明晃晃的说讨厌你,一个则喊什么你没把我们兄弟放在眼里。听听,听听,这像皇家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哪还有一点儿城府、修养?小官吏之家也出不了这样的媳妇和儿子吧?” 李德全又道:“皇上只当看小辈儿玩闹吧。” 皇帝叹气:“老九存心不好,那丫头偏歪打正着,不仅没落入老九设的套,还让老九哑子吃黄莲。唉,这丫头,这才醒了几天,这闹的事儿就一出又一出的。” 李德全又给皇帝递了一盏茶:“郡王福晋这一醒,皇上这精神眼看着就好起来了,虽也闹腾些,这也热闹不是。” 皇帝笑着瞄一眼李德全:“行了,就为着那丫头送你几粒药丸子,你就尽替她说好话。” 李德全惊了一下,不过,见皇帝唇角含笑,又放下心来。 “郡王福晋素来是个心慈的,又细致,这几日,不过见了奴才几面,便知道了奴才的不妥当,赏了奴才那么几粒药丸,说让奴才当糖吃。” 皇帝呛了一下,李德全赶紧趋身替皇帝收拾,皇帝放下茶盏,哈哈大笑:“你也是六十几的人了,怎么被一个小丫头拿糖哄住了?给你糖吃,哈哈,李德全,你今年几岁啦,还得让人拿糖哄。” 李德全老脸一红,“万岁爷,这个,郡王福晋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奴才,这个……” 看着这个服侍了自己几十年的跟前人难得的窘态,皇帝越发乐了,笑了半天,方摆手道:“既然你们郡王福晋赏你糖吃,你就吃吧,那糖又好吃,又养身的,跟着朕,总 得让你算得着点儿实惠。”说着又哈哈一笑。 ☆、344、心动 344、心动 那场相当于宣告玉儿病愈回京的宴会之后两日,庄亲王府来人通禀:庄亲王病倒在床。 十年前,庄亲王偶染恙,玉儿一家必回庄亲王府服侍,直至庄亲王完全康复才会再回贝勒府, 这十年间,玉儿自己昏睡,雅尔哈齐与儿女们却也照例会常回去。现今庄亲王病倒,他们一家,便又该回亲王府才是。 玉儿看了看仿佛神情十分焦虑实则眼神如常的丈夫与儿子,眨了眨眼,挥退了亲王府来的下人。 弘普见自家阿玛稳坐泰山,只能开口道:“额娘,回亲王府后,您别太操劳,一切有那拉氏呢。”他额娘,对于照顾丈夫儿子亲人们的事儿,还是像十年前一样喜欢亲力亲为,但是,他娶妻回来就是为了服侍额娘的呀,若只是需要女人,按他的出身,什么样的没有,又岂会选相貌才情家世都只能算中等的那拉氏?可他额娘却完全没有身为婆婆的自觉。这些日子,听着妻子或明示或暗示的表达出想帮忙却无从着手的无奈,想着自家额娘的操劳,弘普又心疼,又头痛——别人家的婆婆想尽了法儿的为难儿媳妇,他额娘倒好,唯恐累着了儿媳妇。 玉儿无奈地看一眼丈夫儿子,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丈夫儿子是否真的焦虑,她一眼便能看得透透儿的,明明,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的那样惶恐与出乎意料之外,却偏在亲王府来通禀的下人面前做出一幅焦急万分的惊惧模样,显然,庄亲王的病情,他们是心知肚明的。 想了想,玉儿明白了,病愈回京第二天,她去亲王府请安时,庄亲王身体虽开始老迈,但明显,除了原先中的毒,不会有别的原因在这么短时间内导致他瘁然病倒。 看着丈夫,玉儿纳闷儿:“你们父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按我说的,一粒解毒丸下去,不着痕迹便把毒解了,多省事儿?” 弘普听了额娘的话,看了看自己阿玛,见阿玛眼中果然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忍不住转头谑笑,额娘这般全不喜算计,是阿玛自己宠得,怪不得别人。 弘普只想着自己阿玛自作自受,全忘了那宠得自家额娘不用劳心费神动脑子谋划的人里亦要算上他的一份儿。他阿玛从不让世事的污浊脏了他额娘的耳,他自己不也从不把这些人事倾轧的事告诉他额娘吗?如今倒把一切责任全算在了他阿玛的身上了。 雅尔哈齐看看转头偷笑的大儿子,垂头的二儿子和明晃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三儿子,眉一挑:“老三,你来和你额娘说。”老大老二都知道要背着点儿,就这个老三,居然敢明着看他这个阿玛的笑话,找揍呢? 弘英的笑脸霎时变成了苦脸,阿玛太狡猾了,他自己不愿意 干的事儿,却推到他这个苦命儿子的身上。 弘芝看一眼三弟那张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脸,又面无表情回过头去,这个三弟,还是这样笨,看阿玛笑话,也不知道低调点儿,一点不掩饰,现在好了吧,额娘不喜欢听的话,得他来说了,果然,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弘英看二哥转开了头,又看着他大哥,却见他大哥连个眼风都不愿意给他,只能认命地端正坐姿,准备替额娘解惑。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澈纯净的额娘,弘英痛苦地想:为什么平日习之为常的事儿,在额娘这样的眼神下,却这样难以宣之于口? 为了减少心理压力,弘英看一眼自家额娘后,便垂下了目光,一鼓作气,不能再而竭,三而歇。 “额娘前些日子说过,玛法中的毒,与五弟所中是同一种毒,不会让人猛一下丢了命,却会吞噬人的健康,让人日渐虚弱,直到病亡。这些,我们这些年在五弟身上都是见过的,因此,并不是儿子们不孝,不马上替玛法解毒,实在是当日五弟排毒时,不只拉肚子,身上出的汗也夹着污渍,这般解毒法,却是想瞒人也瞒不了的,再则,额娘说,这毒,中的年月越久,越是得慢慢排毒更好不是? 现在,玛法中毒年月没有五弟久,但排毒时的反应必然是与五弟一样的,这般明显异于平日的反应,阿玛一颗解毒丹吃下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额娘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做完事,却是无法办到的。还有,这解毒的过程,就算太医诊不出就里,只当是玛法吃坏了肚子,瞒住了,又如何呢?玛法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以后便不会防范,下次,必会再中毒。如此,不若像现在这样,慢慢引发他体内的毒,让人知道他中了毒,这样,被太医察出,他也有个警醒,以后才会小心。 另外,五弟的毒,当年是继玛嬷下的,玛法虽隐隐知道,也罚了继玛嬷,但,还不够,这口气,我们这些年着实忍得难受,现在,玛法自己也中了毒,他想必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为着面子与那虚假的安宁祥和,捂着、遮着、掩着事实了,这样,我们既报了仇,还不用自己动手,何乐而不为,实在不必替继玛嬷打掩护呢。而且,我们还要防着继玛嬷倒打一耙,说五弟的毒是我们自己下的,而玛法的毒,也是因为我们想着早日继承亲王府才下的这类的事情发生。 额娘打小教我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自己却总是心慈手软,过于为人着想了,儿子知道,你指定又要说女人在这个世道生活不易,女人何必再为难女人的话,可是,额娘,您有这份儿体谅的心,人家却未必肯领情,不但不领情,说不准还会嘲笑你,说你手段不够强硬, 心志也不够坚定,甚或于说你是自己没手段,没能耐治那害你的人呢。 这些年,儿子们和阿玛,不是不孝顺继玛嬷和玛法,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五弟中毒,隐而不究。 看着五弟受苦,我们谁的心里好受呢,可是,没有证据,只能咬着牙憋着气,暗地里收拾那木都鲁氏家罢了,还不能露出形迹以免被人捉住把柄说我们不孝,着实憋屈。可是,即便继玛嬷的娘家再败落又有什么用,五弟还是日日痛苦。额娘,若非你醒了,这天下间,居然无人能解这毒。或者,也有人能解,只是,我们却一直未曾寻着。 额娘,若非您当年留在郭罗妈妈手里的药,只怕五弟都拖不到您醒过来…… 额娘,你曾说过,让我们不可以愚孝,命是自己的,不能父祖想夺就夺,儿子们小时候,您针对无缘由苛责晚辈,而晚辈却不劝阻一味忍让的事件说过,那些错误的事情里,也有那逆来顺受的晚辈的不是,悲剧的造成,正是他们的不反抗不反驳,才更加深了长辈的错误,他的行为,亦是更大的不孝。 我们现在,便是阻止长辈再犯错。” 弘英说完,抬眼看着他额娘,他最怕的,是额娘认为他们不孝顺,怕额娘物伤其类,讲这么多,为的,便是让额娘不会多心,有别的想法。 看自家额娘若有所思的模样,弘英又低声加了一句:“当然,若是通过这件事儿,咱们郡王府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那是最好的。” 原来,丈夫儿子准备利用替庄亲王解毒一事实现利益最大化。叹口气,这也就罢了,反正解毒的事儿,最好是慢慢来,只是,却又要带累得儿媳妇一起操劳了。玉儿倒未想自己会有多辛劳,一则她的身体素来较常人健康,体力充沛,倒也不惧劳碌;二则服侍老人是她打小就做贯的活计,很是习以为常的。倒是那拉氏,嫁到郡王府这一年多,还不曾服侍过病人呢。 玉儿这十年来,不进食也不排泄,一直只是安静地睡着,相较于别的病人,倒是一点儿不磨人的。常人病了,不只自己痛苦,便连照顾的人,也轻松不了:病人生病后吃、喝、拉、撒、睡要人服侍,病人自己病中会不可抑制的烦躁、焦虑、痛苦、恐惧,辗转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折磨,有时,便是病人自己想要平静,也无力自制。因此,服侍起来,很是累人。没有充沛的体力,旺盛的精力,待病人痊愈,那服侍的人,也得如大病一场般瘦一圈儿下去。 只是,被儿子怯怯的眼神看着,玉儿又不免好笑复好气,“英儿,在你眼里,额娘是那迂腐得对于毒害自己儿子的行为也不做出反抗的人?” 弘英迅速扫一眼自家额娘 的脸色,不免被额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得背上神经一紧。 “儿子知道,额娘最爱我们了。”弘英谄媚地补救,只是,显然是亡羊补牢。 玉儿哼道:“你知道?知道你还会说这一大篇儿?依额娘看,你是怕额娘物伤其类,认为你们不孝顺,连你们玛法继玛嬷也算计,才详详细细不嫌繁琐地解释了这么多吧。你这傻小子,别说那只是和你们没有血缘的继祖母,便是你们亲祖母,要敢害你们,额娘也不会隐忍不发的。额娘可以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百般算计毒害不在意,因为额娘有自信,她伤不到额娘半根毫毛,可是,对于她暗算我的儿子、丈夫,我却誓不能饶的。” 弘英听着自家额娘铿锵有力的宣言,惊叹地抬头,看着额娘脸上坚定的神情,弘英眨眼,噫!他多此一举了? 雅尔哈齐带着明晃晃的嘲笑神情看着三儿子傻呆呆的模样,弘普也终于施舍似地瞄了弘英一眼,只是,那眼神里的惋惜与果然如此的意思藏也藏不住,弘芝捂着脸,心里哀嚎,他知道这个比自己晚出生两刻钟的弟弟有时会犯傻,只是,傻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他这个哥哥没脸呀。 看着无良父兄的诸般表现,弘英咬牙,他方才说的时候,也没见人出来阻止他,到现在,倒个个跑出来嘲笑他,阿玛和哥哥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玉儿看着三儿子一幅要哭的模样,可怜道:“唉哟,英儿,乖啊。” 弘英委屈地扑跪到自家额娘脚边,抱着额娘的腿哀哀道:“额娘,阿玛和哥哥们联起手来欺负儿子。” 玉儿摸着儿子光滑的脸,笑眯眯道:“乖,你阿玛和哥哥们都不是好人,咱不理他们。” 弘英狠狠点头,“额娘,咱不理他们,咱们俩好。”最好,额娘以后只理他一个人。 玉儿又捏捏儿子的耳朵:“额娘不理他们,不过,英儿,为了你方才对额娘的不信任,额娘得罚你。” 弘英眼巴巴看着他额娘,却见额娘神情坚定极了——呜,额娘不疼他了,弘英好可怜啊! 玉儿看着三儿子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却心如铁石:“抄孝经。”未等弘英一口气喘完,玉儿又道:“倒过来抄,一天一遍。不罚你多了,抄十遍吧。” 弘普同情地看一眼自家欲哭无泪的三弟,额娘说的倒过来,是真的倒呀,那字儿,得倒着写!这样抄一遍,可比顺着抄十遍都累!又看一眼眉眼弯弯的额娘,弘普头皮发麻,他额娘,是天下间最有女人味儿的女人了,因此,刁钻起来,自然也比别的女人更让人头痛。 呼一口气,还好,惹着额娘的不是他。 玉儿抿了抿唇,轻声笑道 :“普儿,记得监督你三弟的功课,错一个字儿,额娘就要罚你和弘芝到院中倒立。 弘普倒吸一口气,反手倒立?他都成婚了,额娘还这样罚他?在下人们来来去去的院子里、还让他的妻子看到,他这个未来的家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看着大儿子脸上的裂痕,玉儿咯咯地乐,唉呀,她早就看普儿那张面瘫脸不顺眼了,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总摆着一幅八风不动的模样,多没劲儿呀。十年前,她还觉着那小大人的模样满可爱,可现在看着,怎么那么想让人破坏呢?果然,大儿子还是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看着顺眼。喜怒哀乐,都可以表现在脸上,随心所欲,轻松自在,多好。 某个无良的母亲也不想想,对于尊贵自恃又严谨骄傲的自家大儿子,她罚的事儿,多让人崩溃。 “……记得额娘在你们小时候就说过吧,小的犯了错,必然也有大的没教好的原因,你三弟犯了错,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负上连带责任的。 弘芝看看大哥,又看看三弟,苦笑,是呀,过了十年,他们怎么就忘了呢? 弘普叹气,他没忘,他只是轻忽了。他知道,额娘这是在提醒他们,算计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算计自己的同胞兄弟。又看看额娘的神表情,弘普闭眼哀叹,兴许,他额娘压根儿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天经地义的认为哥哥就该管着弟弟。 是呀,他的额娘,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算计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他却是忘了,在额娘跟前,是可以完全抛开所有一切多余的掩饰与心思的。 玉儿看看三个神情各异的儿子,眨了眨眼,“额娘相信你们能把外面的事儿处理妥当,既然你们有了安排,那额娘也就听你们的了,把这解毒的过程放缓。行了,你们父子商量吧,我回去让人收拾收拾,明儿回亲王府。” 玉儿说着,站起身走出书房,弘普弘芝弘英起身把他们额娘送到书房外,见自家阿玛头也没回的也跟着走了,都忍不住叹气,果然,做儿子就是免费的劳力呀,即使额娘醒了,阿玛用起来,仍然一点儿不惜力的。看着父母走远,三兄弟关上门,坐回椅上,开始商量行动细节,如同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玉儿见丈夫跟了出来,忍不住回头道:“就这几步路,你不用送我,你且回去和儿子们商量正事儿去吧。” 雅尔哈齐泰然道:“儿子们自会处理好一切的。” 看着走在身畔的丈夫一派淡定模样,玉儿想了想,伸手挽住丈夫的左臂,“现在天色还早,咱们散散步吧。” 自打她醒来,丈夫是每天只上半日去衙门,下半日必在府里守着,儿子们也是早早回府,从不在 外应酬,因此,守在一起的时间倒是不短的。如今儿吃完晚饭,又商量了这半天,也只是黄昏而已。丈夫既跟了出来,不若趁着夕阳无限好的时节,陪着他多转转吧。 轻轻拍拍臂弯里妻子的小手,雅尔哈齐心情好极了,领着妻子往西边的大花园里走去,边走边看着被落日铺上一屋金灿灿光芒的王府,又看看身畔披着满身彩霞、停驻尘寰留恋人间仙女一般美丽的妻子,雅尔哈齐满足地叹口气,这番场景,曾是他日夜所期盼啊…… 郡王府西花园的水池畔,玉儿侧头看着渊渟岳峙站立身侧的丈夫,眼中掠过一丝迷茫:时间,是一把刻刀,他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没有自己参予的时间里,不只儿子们长大了,丈夫,也变得更迷人了。 如今的他,真正的成熟了。岁月,打磨出了他最醉人的风采。沉凝稳重,气势逼人,笑看风云变色却淡定自若;人前,他挥斥方遒,潇酒自如;人后,他不急不躁,细心谋划,耐心布局;镇定沉稳,不动声色,眉目间有着掌握一切的自信。 不见了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跳脱与浮躁,敛尽了年轻气盛的莽撞与张扬,这样的雅尔哈齐,充满了成熟男人内敛的魅力,他的举手投足间散溢着让人迷醉的气质——尊贵、自信、强大、坚韧、无所畏惧…… 男性荷尔蒙!玉儿咬了咬唇,丈夫于不经意间,溢散着浓重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感觉到臂弯里妻子的手收紧,雅尔哈齐回头,却看到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怎么啦?” 玉儿的左手按住狂跳的心脏,她居然被自家成婚二十年的男人刹到了。 看着黄昏落日下低头温柔专注看着她的丈夫,玉儿的脸红了,温柔?十年前丈夫的爱激烈、狂热、占有欲十足,这样的柔和神情,却着实少有。 “不许你用这样的目光看别的女人。” 妻子的目光中有着迷醉,小脸晕红,神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含嗔带羞,眉间还有一丝不知来由的恼意。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心里漫上?br / 清心游第112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上独属于男人的得意与满足,成婚这么多年,妻子,终于真正的心动了,不是妻子对丈夫的亲近信任,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迷恋与倾慕。 没有比较,雅尔哈齐兴许还不能深刻体会其间的差别,可是,看到妻子现在的模样,他却这样兴奋、得意与激动,不只是亲人间的亲昵,那是一种心跳加快的更让人沉迷的幸福,让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玉儿!” 听着丈夫含在嘴里在唇齿间辗转的轻唤,玉儿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在丈夫炽热的目光,她的眼神闪躲着转了开去,啐,这是她男人,她害什么羞 ,成婚都二十年了,孩子都长大了,她却开始矫情得像个二八少女了,这副模样,做给谁看。 暗暗给自己打气后,玉儿轻咳一声:“院子里的花,开得满好。” 听着妻子明显想转移自己注意力,雅尔哈齐哪会同意,侧身挡住妻子看花的视线,右手抬起妻子的下巴,感受到柔软而滑腻的触感,食指不自主地滑动了几下后方停了下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紧紧攥住妻子躲闪的目光,眼含情,唇含笑,雅尔哈齐轻声道:“玉儿,我不对别人笑。” 听着丈夫柔得能捏出水来的声音,玉儿的脸一时暴红,慌乱道:“嗯。” 感觉到妻子身子一侧,明显是想逃,雅尔哈齐用闲下的左手环住妻子的肩背,控制住她的行动,“玉儿,你怎么不看我?” 玉儿羞得身上都开始躁热了,偏躲无处躲,避无处避,一咬牙,一抬头,孤注一掷看着丈夫——高挺笔直的鼻梁,圆睁凤眼,恼羞成怒:“你这张脸,看了二十多年了,还看什么?” 二十多年?明明她睡了十年,这张脸,她只看了十年的说! 被喜悦充斥的某人一点儿也不曾被打击到,语带笑意,柔声诱哄:“再看看吧。” 玉儿又动了动身子想往后退,可惜,怎么也跑不了,怒了——呼一声扑到丈夫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丈夫健壮的腰,把脸狠狠缀在丈夫的胸膛里,尖叫一声:“不看。” 雅尔哈齐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唉呀,他的妻子,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感觉到腰间紧搂的力道,看看怀里妻子一幅准备捂死自己的样子,某人双手一环,把那个连脖子都红了的小身子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好吧,妻子脸皮薄,他就放她一马,不再逗她了。 满脸笑容抬首望着天边的云彩,某人志得意满,反正,日子还长呢。 几步开外几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抬手揉了揉眼睛,挨了旁边一个老嬷嬷几记严厉的瞪视,又都老实地垂手肃立,屏声敛息,可即使如此,她们的脸上仍然充斥着惊疑与惊叹——那个笑容满面的,是她们成日冷着脸,总是暴躁易怒的郡王爷?那个满脸柔情看着福晋的,是被下人们暗自揣测有断袖可能的郡王爷?那个浑身扬溢着幸福与温暖味道的,是多年来周身被悲苦环绕的郡王爷? 她们,真的不是眼睛出毛病了? 年轻的丫头在自我怀疑,年老的太监嬷嬷们却打眼前的一幕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切:现在的郡王爷,才是本来的模样呀! 忠勇郡王府与庄亲王府离得不远,都位于内城西北角镶红旗的属地。为着侍疾,带了贴身侍候的人,玉儿一家八口搬回了庄亲王府,住进了亲王府西路 多年来他们住着的老院子。几个孩子,除了已成婚的弘普另住了后面的一进院子,弘芝、弘英、弘吉、弘宝仍住在玉儿的院内东西厢房里。厢房一明两暗,正中一间为起居室,两侧为卧室,宽敞明亮,布局规整。玉儿守着看下人把儿子们的房间布置妥当,这才回了正房去看自己与丈夫的房间。 六个大小男人都出门儿了,丈夫领着三个当差的儿子去告假,两个小儿子则会继续上学,侍疾的事儿,有他们的父兄在也就成了,现在,还不需要他们时时守在祖父身畔。中午,丈夫会回来用饭,还要替上书房的两个小儿子和几个堂侄儿准备中饭着人送去,玉儿大致看了看自己与丈夫的卧室,便转身去了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通知,521点会停电。因此,这会儿发上来。嗷…… 这章是两更合一更,会再尽力码一章出来,当然,若没码出来,大家也表拍偶。 感谢 ☆、345、不同 345、不同 庄亲王府厨房的管事早得了管事庶福晋的令,知道玉儿会亲自下厨,此时见着实打实的未来亲王福晋领了一群人进来,急忙领着厨房的下人们请安行礼,弯腰谄笑道:“福晋,您要的东西,奴才们都备好了。” 玉儿点了点头,大致扫了一下厨房内备下的材料,皱了皱眉,挑出一些不合意的材料让管事的换了。管事见了那被挑出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冲着自己的脸抽了一个大耳括子,一边不迭声地赔罪一边赶紧让人再去备料,自己则紧跟在玉儿身后随时准备听候吩咐,拾遗补漏。 看着管事诚惶诚恐的模样,玉儿摇了摇头,对于方才那些材料的事儿也并不计较,王府不是她当家,管事必是庶福晋的人,她总得给庶福晋几分面子;再则,这是她公公的府第,理家的,是她公公的女人,便有不妥,也不是她的过失,她何必操那许多闲心。反正,只要她要的东西不出问题,也就罢了。当然,若是自家郡王府里的下人做事要这般不妥当,她自会换有本事的管事上来。 看着需要的东西都换上来了,玉儿对一头汗的管事道,“你也不用惊惕,只记住了,以后我要的东西,一定要上好的,别拿那次一等的来敷衍就成,你们私底下的事儿,我也懒得理会。都退下去吧,我带来的几个婆子自会协助我做事。” 管事的红着脸领着人退了下去,出了房门,管事的一边走一边咬牙一边庆幸,庆幸这位未来的亲王福晋不曾治她的罪,又恨那给她使绊子的以次充好,明明她已经吩咐下去,东西要备最好的,方才却仍被郡王福晋找出许多不好的来,这明明是有人跟她过不去。要平日疏忽也就罢了,这节骨眼上,又是这位庶福晋口里一点不含糊的主子,出这样的事儿,分明是有人使手段要拉她下台。管事的心里发狠,等把那暗算她的人找出来,她必定要狠狠收拾了。 看一眼跟着自己进了厨房的大儿媳妇,玉儿在心里叹气,这个那拉氏,一定要跟着她学厨艺,按说,儿媳妇这样恭谨勤劳她应该高兴才是,只是,那拉氏教起来却没有当年教容容那般轻松,盖因那拉氏的身体条件却是没有容容好,五感要迟钝许多,辨认材料,辩识味道,辨别火候,全及不上容容,学厨艺实是事倍功半的事儿。不过,儿媳妇一片诚心想要帮忙,玉儿也不好打击她:由着她吧,不过是做饭时多花点儿心力注意她便罢了。 那拉氏神经紧绷,看着、听着自家婆婆边巡视下人们切剁片好的材料边给她解说,额角止不住冒出 了一屋薄汗,直等婆婆一圈走完,站在了灶前,那拉氏才轻吐一口气,拿手帕子擦擦头上的汗,稍稍松了松神经。她以前在娘家时,虽也接触过一些厨房的事儿,却没这般细致的,便是亲手做,也不过一两样点心,而婆婆给她解说的,全是她以前从不曾学过的,一时之间学起来便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看着站在灶前的婆婆快捷无比却又优雅如绣花一般的姿态动作,那拉氏有些走神,婆婆的家势显赫,比她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她自己这样家世都不曾接触的粗活,婆婆却全都会做,明明婆婆是爵府捧在手里娇养长大的嫡女,在那样的环境,是怎么学会这一切的?还是,这些个本事,也是婆婆婚后才开始学会做的? 那拉氏想起自打婆婆醒后这几日的诸般作为,心里又惊又叹又佩又忍不住发苦,为什么自己这般愚笨,明明并不复杂的东西,她也按照婆婆的教导做了,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没有婆婆做的好,不,其实两者之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做的,连婆婆的一半也及不上,这着实狠狠打击了那拉氏的自傲,那往日里自矜的心思,也全化作了飞灰。 厨房的事她还可以说是粗活,一般的闺秀也都只须知道便够了,可是琴棋书画,刺绣管家,做衣做鞋……婆婆居然全都懂,且可以说是事事精通。这么多事儿,除了棋之一道,她居然没一样能盖过婆婆去。 刺绣比不上婆婆、做饭比不上婆婆、替家人调养身体的本事比不上婆婆、连讨丈夫欢心的本事也比不上婆婆、更别说嫁妆、容貌她更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那拉氏打小自认为聪颖优秀,可是,与婆婆一比,她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简直都快一无是处了。 难道真正顶尖的世家闺秀都是如婆婆这样什么都精通的吗? 那拉氏看着灶前专注做菜心无旁鹜的婆婆,想了想以前收集到的秀女们的情报,暗自吸了口气,不,她并不是那么不堪,只是她这位婆婆着实是太能干了些。 那拉氏闻着食物的香气,看着脚步移动迅捷轻盈的婆婆,心里又紧了紧,婆婆今年三十四岁了,可是,容貌身段看着却不过二十左右,更让那拉氏惊讶的,其实是生育五子一女的婆婆,身段居然如少女一般柔韧窈窕,不见一丝别的妇人身上会有的松驰与苍老;但凡孕育过子嗣的女人们,保养恢复得再好,身上、脸上总会留下一些痕迹的,唯独自家这位婆婆,皮肤紧致如白玉,泛着细腻柔润的光泽,腮带微红,身段玲珑,步态轻盈, 眸含水光,一张精致的脸上,不见一丝瑕疵,怎么看怎么像新婚不久的女子,有时比她这个做儿媳妇的看着都年轻…… 病了十年的人,一朝醒来便不见一丝病态,还如此健康美丽,可是丈夫公公堂伯堂叔……身畔的所有人居然无人以之为怪——那拉氏打了个哆嗦,打住自己越走越远,越想越诡秘难测的心思走向,自己这些想法太不敬了。 那拉氏闭了闭眼,夫君说,他想要像公公一样不纳妾,不纳侧,但是,做为妻子,她必须做好一个妻子应做的一切——那拉氏承认,当初听到丈夫这话时,她心里是充斥着狂喜的,没有哪个女人,不期盼着丈夫的独宠,没有哪个女人,真正的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婿的疼宠怜爱;如果,真的可以一辈子一个人守着夫婿,那是何等的幸运……只是,如果必须具有婆婆这样的才能才算是达到丈夫的要求的话,那拉氏叹息,她应该是做不到的吧,这样成日忙个不停,日子过得比下人还劳碌辛苦,作为贵族之家的主妇,何必? 况且,自己总会老的。女人,越是百般操劳,越是衰老得快,当容颜憔悴时,丈夫又岂会真的不纳新?那么多百花般娇嫩美丽的女子成日想着法儿的勾引俊俏高贵又有本事的丈夫,丈夫真能守住不纳妾的承诺吗?自己有本事像婆婆一样操劳后还能保持这样年轻的体态与心态吗?——那拉氏深深地怀疑。 最轻松的,莫过于与别家的贵妇们一样,管好家,替丈夫纳几个本分的小妾,享受现有的荣华富贵与闲适生活。反正,当自己操劳得苍老不堪时,丈夫也总会纳妾,她做的,不过是把将来必会发生的事儿让其提前罢了。不对自己要求太高,平日里好好保养,应该能多留几年丈夫的宠爱吧?自己是嫡妻,那些个侧室、妾室、通房再怎么得宠,也总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的…… 在大受打击的那拉氏胡思乱想间,时间慢慢流走,其间有人来报,郡王爷与大阿哥回来了,二阿哥与三阿哥留在了衙门;隔一会儿又有人来报皇上来了,径直去了亲王的寝殿;再过了一会儿又道,有宗室亲贵来探病,不过,都有大阿哥在前殿招呼着。 好在知道庄亲王是生病,这来的,倒是没有女眷,不过,便是真有女眷来了,自有继福晋并庄亲王的几位庶福晋接待,实在不行,还有儿媳妇顶上去呢,玉儿倒也不用分心理会。 直到把饭菜都备好,又装了盒着人赶紧给上书房的子侄们送去,玉儿这才解□上的围裙,扶了扶并不曾散乱的鬃发, 招呼一直有些走神的那拉氏领着人出了厨房。 皇帝是听雅尔哈齐跟他告长假并想卸下几个重要职位,以为庄亲王要不好了,这才起了心思领着四儿子来了庄亲王府的。 其实,庄亲王的病有玉儿备的解毒丹,要好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之所以要跟皇帝那般请求,不过是雅尔哈齐想着这十年来手上管的事儿太多、权利过大,因此,趁着妻子醒来,老父生病的时机往后退退。倒不是雅尔哈齐不喜权位,实则一来想空出时间多陪陪昏睡十年终于醒来的妻子,二来儿子们也大了,也蒙皇帝看中进了朝堂,自己也扶着他们走了几年,如今都基本上站稳了脚跟,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可以歇歇了;三来他毕竟是宗室,总要知机一点比较好,如今,他手上的权力,比皇子都大,着实是招人恨呀。有什么办法,老皇帝这些年疑忌着儿子们,却独看中他,他总不能跟皇帝说,你还是别信任重用我,最好还是重用你的那些有着雄心壮志的儿子们更好吧,他又不是脑子傻缺了。 帝宠,谁不喜欢?! 雅尔哈齐把皇帝引到自家阿玛身边,陪着说了会儿话,便有王府的管事官来找。都是自家人,雅尔哈齐一点不见外地留了皇帝与四阿哥在自家阿玛房里,自己转身走了。 玉儿让那拉氏把给继福晋备的饭菜送去,做为儿媳妇,这为公公婆婆做饭都是应理应分该的,不过,服侍继福晋的事儿,却是可以让儿媳妇去的,毕竟,现在更要紧的是照顾病倒的王府之主,这个,便是继福晋想挑理,也不成的,再说,她自己那儿不是还有大孙子媳妇侍候?至于继福晋是否刁难那拉氏的事儿,玉儿倒也不担心,庄亲王的人跟在继福晋身边,继福晋不敢做得太过分,而且,那拉氏打小便应付自家继母的各种手段,最是机灵不过的,继福晋便是想欺负她,也未必能成,不过是受些小委屈。 做媳妇的,谁不受委屈?自己这个婆婆从不给她委屈受,却不能替她挡下所有宗室长辈的各种手段的,最后,还是得她自己有本事才行呀!——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停电十几个小时,谁知道,一停便是三十几个小时,嗷…… 今儿三更,嘿嘿。么么 ☆、346、惊闻 346、惊闻 走进庄亲王的寝殿,一眼便看到亲王服饰的四阿哥站在庄亲王寝殿内室的门口,玉儿呆了呆,四顾殿内左右,居然没一个人侍候! 玉儿眨了眨眼,刚要张口询问,四阿哥却做了个让玉儿噤声的手势,又挥退了跟着的嬷嬷们。 跟着玉儿的高嬷嬷林嬷嬷把手上端着的给庄亲王备的饭食放在殿内的一张桌上,无声而静默的退了出去,她们已听到内室里皇帝的说话声了,又看着贵为亲王的四阿哥亲自守门,都是宫里出来的,最是知机不过的,知道必然是皇帝与庄亲王说机密事,她们这些奴才自该躲得远远的。 嬷嬷们听到了,玉儿的听力有多好,自也是听到了。只是,四阿哥让嬷嬷们退,为什么不让她也退下去?想着,玉儿便准备跟上嬷嬷们的步伐,可是,四阿哥却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饭食,玉儿明白,他的意思是一会便让她把饭奉进去,如此,只能在这儿等了。 按说,玉儿的灵觉放出来,整个庄亲王府内一切的响动她都能知道,不过,平日她也没那个窥探的爱好,除非有事儿,她都是敛着灵觉的。先前在殿外她心里想着儿子们的事儿也没注意,此时进了殿,却发现自己似乎不该进来。 庄亲王的声音有些虚软,带着病中才有的乏力:“……要了她以后,我才知道,她原是你喜欢的,只是,那时,已经晚了,便是知道中了堂兄弟的圈套,又有什么用?” 皇帝的声音很沉稳,“不过一个女人,堂兄居然记挂这么多年。” 庄亲王道:“奴才这些年,身子越发老迈不堪,此次一病,更觉时日无多,临去之前,皇上,奴才就想知道,刘氏生的孩儿,是您的吗?” 皇帝明显有些愠怒,轻哼道:“朕是那般无德之人?那女人生的,自是你的血脉。” 庄亲王轻嘘一口气,如释重负:“原是奴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奴才原也是不信的,只是这些年,奴才见您百般宠信雅尔哈齐,只当您是心里歉疚补偿他,却原来不是。皇上,奴才这厢跟您赔个不是,奴才素来愚昧,您别往心上去。” 房内静默半晌,皇帝方道:“原来,你放纵着府内的人在他幼年时欺辱他,在玉儿被陷害时包庇那木都鲁氏,前几年容忍着继室毒害弘宝而不追究继室的罪责,根子全在这里吗?” 庄亲王有些羞愧道:“皇上,不是因为疑忌他是您的骨血,奴才才这样不堪,若因为是您的血脉,奴才 平日只会更小心护着他才是,实在是,奴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若他真是龙子,奴才肯定事事谨慎,不敢有一点怠慢;如果确定不是,奴才也能如平常的父亲想怎么责打就怎么责打,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可就因为拿不准,因此,奴才才会这般无所适从,慈爱也不是,严厉也不是,只能疏远。” 皇帝轻叹:“如果真是自己的女人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心里,谁也过不去那道坎的,不怪你。” “谢皇上。” 庄亲王的话音刚落,皇帝却又道:“你别谢朕,因为,雅尔哈齐确实不是你的血脉。” “什么?”一句话,庄亲王的心情无异于打天堂跌入地狱,一时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了。 皇帝的声音却很稳定,“他是朕的骨血。” “方才,皇上……” “朕说了,朕从不曾碰过那个女人。” “皇上?” 皇帝轻叹一声:“堂兄,你呀,你这辈子的子嗣,全坏在自己的女人手里呀。” 此前,也不知道庄亲王与皇帝说了多久,不过,现在,听着房内两人的一对一答,听着这样的惊世秘辛,玉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一双凤眼因为惊异睁得大大的,倒变成了杏眼,呆愣愣地看着几步外的四阿哥,却见四阿哥正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玉儿回过神来,使劲儿冲他瞪眼,却只换来四阿哥更加莫名的眼神。 算了,估计四阿哥自己也没料到会暴出这样的猛料的,玉儿决定大度地原谅他。想了想,又觉无聊,这样狗血的事儿,居然真的存在,皇室血脉流落到了宫外,以皇帝的能力,居然也会出这样的事儿?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呀,宋朝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儿,现在,自也能出皇子变宗室子的事儿,再说,皇帝还赚了不是,没声没息,把庄亲王一脉变成了自己的后代。 只是,如果皇帝真是这样打算的,为什么还告诉庄亲王实情呢? 四阿哥突然冲玉儿翘起了唇角,这个始终纯净不曾沾染上半点污秽的女子,听了这些话,她当如何? 看看四阿哥脸上那个招人恨的笑容,玉儿咬牙,想着自己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全因为他把自己留才来才造成的,迁怒之下,走过去逮着四阿哥的胳膊就狠狠地拧了一爪,都是他的错,若是他方才通禀一声,自己奉上饭食,皇帝 怎会与庄亲王说这样的秘辛,自己又怎会听到这样的事儿?不听到,万事太平,听到了,这该怎么办? 四阿哥被玉儿意料之外的一爪揪得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个女人,这下手,怎么这么狠? 他可是她兄长,长幼有序,男女有别,她怎么能做出这样不庄重的事儿来? 再说,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着一会让她进去侍候,就不让她出去等了,明明是体恤她嘛,谁知道自家皇阿玛会暴出这样的□呀。他也很意外好不好。 四阿哥绝对不承认是想让这个始终不染一点儿尘埃的女子听点儿黑暗的事儿,让她那双明澈的眸子里,也留些世俗的东西,这样,她应该就会留在尘世,不会再一次沉睡不知去处了。 果然,对着她不能使心眼儿呀,看吧,这报应,立马就来了。咬着牙,四阿哥无声地狠狠抽着气,他活了四十几年,还从没哪个女人敢在他身上动手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胆儿也太肥了!看着那个噘着嘴拿一双圆睁的凤眼使劲儿瞪自己的女人,四阿哥左手非常没风度地使劲揉着被拧的胳膊,平日八风不动的沉稳与镇定也因这无措的举动淡了几分,那张面瘫脸也维持不住了,扭曲了好几下,直到房内又响起说话声,这才又竖起耳朵接着偷听,——不对,他是按照皇阿玛的吩咐在守门儿,所以,绝不是偷听。 “那个女人诞下你的长子,可惜,被你府里的女人下手给弄死了,那女人不忿,着她哥哥在外寻了一个差不多大的带回府,那就是雅尔哈齐。这事儿,也不能说完全是意外,因为,她哥哥是朕身边的暗卫,朕着他守着一个傻女人,那女人在宫里做了十来年宫女,到了出宫的年龄,她不愿意留在宫里,当时,朕一生气,就放她出宫了,谁知,她却是早已有身孕了。” 皇帝叹口气:“朕说你坏在自己的女人手里,其实,朕也没比你好到哪儿去,当时掌着宫务的妃子,明知她有孕,却仍放了她出宫,让朕的儿子流落在外。 好在朕一直着暗卫跟着那个傻女人,护着她,才知道她已有孕在身,后来,暗卫更是每日把她的情况报给朕,朕本以为她会回来,谁知道,她宁愿挺着个大肚子在外替人做工,也不愿意回到朕的身边,朕忙了几个月后,才知道,她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孩子生下没两个月,她就挺不住,没了。” 估计是因说起当年憾事,皇帝的声音沉痛而苍郁:“她不喜欢皇宫,总说皇宫是天下名利最盛之处, 却也是天下最黑暗之处,她说的没错,即使朕自认待自己的女人们不薄,可是,后宫中仍有许多龌龈事,拦也拦不住,止也止不了,直到朕年纪渐长,手段越发厉害,那些女人才都收敛了一些。 咱皇家宗室的后嗣,出生两三天,就要备案,那个孩子,在宫外出生,再想要入皇室玉碟也难,正逢你的女人要找孩子李代桃僵,那个暗卫禀了朕后,朕便同意把那孩子送到你府上。虽是在一个没名份的侍妾名下,可到底还是姓着爱新觉罗,总比流落民间的好。朕当时想着,你总有其它的儿子的,这个孩子,只要活着就好。只是,朕却没想到,他却成了你唯一活着的儿子。” 皇帝歇了口气:“那年你的继室报出有孕,你把雅尔哈齐一家迁出了府,当时,朕就想着,搬出来也好,你有了嫡子继承王位,朕这个孩子也活下来了,又娶了妻,出了王府也好,两全其美了。雅尔哈齐自己也争气,也没想过和你的嫡子相争,你一句话,他就那样老老实实带着身怀六甲的媳妇出了王府。堂兄,你那时还奇怪朕为何赏他一个贝勒府吧,其实,朕便是想着,朕这个儿子朕自能给他一切,贝勒、郡王、亲王,朕都能给他,朕当初准了暗卫送他进王府,心底确实只是想给他一个姓氏。 只是,没想到,你到他十岁上,才带他去宗人府上玉碟,堂兄啊,你不是不知道上玉碟的规矩的,若非宗人府的宗正早知道你那个侍妾确实替你产下一子,朕又早着人安排好了一切,这个孩子,你怎么可能入得了宗室玉碟! 这事儿里,朕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你护得那般严实,最后,嫡子居然还是一下地就没了。” 屋内又静默了一会儿,庄亲王方嘶哑道:“以前,有相士算奴才无子无嗣,原来,是真的。” 皇帝斥道:“什么相士算出来的,相士还能左右你一介亲王的子嗣?朕赏了你许多女人?雅尔哈齐出生前,你也曾有儿子,只是,你没护住,雅尔哈齐成婚后,你不也有了个嫡子?虽说一落地就没了,可也是有子的吧,怎么倒把相士的话记得这般清楚?你这十来年,突然喜欢上了娈童,朕真是气坏了,你说你,朕说了你多少回,让你多留点儿血脉,多留点儿血脉,你说,你听了吗?你若听了,这十年,又怎会无一子降生?” 庄亲王此时如同吃了黄莲的哑子,明明苦得胆汁都出来了,偏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半天,庄亲王才沙哑着嗓子道:“着实是那木都鲁氏生产时 ,吓着了。” 嫡子?那木都鲁氏生下的,哪是个人吗?他把那日的事儿捂得严实无人知道,可他自己知道呀,自打那以后,他便不敢再碰女人,怕别的女人也和继室一样产下妖孽,他喜欢娈童,全是由此而来。只是,这话,却是无法跟皇帝说的。 “一个女人生产,你吓着什么?那各家府里女人因难产而死的,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而且,你继室不是活得好好的?朕看你是上了年纪,糊涂了,多少娇美的女人不要,偏成日把精神都用在了年轻男孩儿的身上。若不然,有了别的儿子,何用朕现在这般负疚?雅尔哈齐现在有了郡王位,你再生的儿子自可继承你的亲王位,你高兴,朕也高兴。就为你的任性,现在倒弄得仿佛朕亏欠你似的。” “皇上不曾亏欠奴才,这些年,皇上每回见着奴才,总会着太医替奴才诊脉让奴才好生养着,又总劝奴才少碰娈童,是奴才自己不争气。” 皇帝叹了口气:“你再好好养养,人家钮钴禄家六十多岁那个叫费伦的,还又生了一个儿子不是,你这年纪,比他还小点儿,没准也能再生一个。朕许你,若你能再生个儿子,这庄亲王府便由你的亲子继承。当然,若是你百年之后,还是没有子嗣诞生,便由你养了几十年的雅尔哈齐承亲王位。此前三十几年雅尔哈齐是你的儿子,以后他也还是你的儿子,必竟养恩大于生恩啊。朕出了这个屋子,自此也再不提这事儿的。 雅尔哈齐自己如今是郡王,以后,朕的儿子继位,必会升其为亲王,你也不用忧心他与你的亲子相争庄亲王位的。” ☆、347、反应 347、反应 庄亲王哽咽出声,半天,方艰涩道:“皇上说出的话,奴才知道,素来是一言九鼎的,奴才放心,不忧心。皇上今儿不说,奴才是肯定什么也不知道的,皇上磊落,不以虚言相欺,才让奴才知道了真相,奴才感恩不尽。毕竟哪怕别人说得天花乱坠,奴才肯定也是不信那孩子不是奴才亲生的,毕竟,雅尔哈齐那孩子,比起皇上来,确实长得更像奴才。” “当年,雅尔哈齐也说过这话,说若非他长得像你,都不敢相信是你生的,那混小子。” “都是奴才自幼没照顾好他,才让他这样疑惑,而且,当年,若非皇上眷顾,只怕,那孩子也早没了,如果真是那样,奴才却是享不到这些年的天伦之乐了,便是病了,床前也没个侍疾尽孝的,如今这样就很好,奴才有儿有孙,儿媳妇也是个好的,孝顺、贴心,只可惜病了十年,不过,承天庇佑,现如今也好了。” 房内两人互相宽解互相安慰,房外,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一个若有所思,一个不知所措。 四阿哥看着那丫头烦恼的样子,心里又怜又叹,轻声耳语道:“堂伯像太祖爷,所以,雅尔哈齐与太祖爷有六七分像,另几分,应是像他母亲,透着几分秀丽的。” 玉儿抬头冲四阿哥翻了个白眼儿,自家男人那般彪悍,从哪儿能看出秀丽的痕迹来了?明明是个很有男人味儿的纯爷们儿的。 四阿哥眼中露出笑意,这女人,那表情,把心思透了个十打十。 轻呼出一口气,现在,四阿哥才明白,为何皇阿玛这些年那般重用雅尔哈齐,原来,他不是堂弟,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吗!若是自己,比起儿子来,也会更信任雅尔哈齐吧,有了太子的前车之鉴,如雅尔哈齐这样不逾夺位争权,又是自己的血脉可以倚重,不信他,信谁? 看一眼狠命绞着一双芊芊素手的玉儿,四阿哥的唇角翘了起来,这女人,在苦恼是否把真相告诉雅尔哈齐呢。其实,这有什么苦恼的,皇阿玛是说自己不再提这事儿,又没限制别人不是。不过,且让这女人费费脑子吧,这样的话,自己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不经意间抬头见着四阿哥眼中戏谑的笑意,玉儿忍不住咬牙,伸手威胁地冲四阿哥示意又要拧他,四阿哥看着玉儿那个手势,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这女人,下手可一点儿不留情的,他的胳膊现在还隐隐发痛呢,指定老大一块青紫,他可不能再让她给他来一下的,想着胳膊上的青紫,四阿哥苦笑,这些日 子,却得远着府里的女人了,若不然,问起来,这伤却是无法圆过去的。 看着那个兀自烦恼的女人,四阿哥捻动手上的佛珠,闭目睁眼间,有意无意看着那张脸上生动的表情,烦恼,无奈,纠结,气恼……四阿哥翘着唇角:这女人,一点儿不知掩饰。 她,还是那样美丽年轻;笑嗔痴怒,仍旧那般鲜明;眼神清澈,坦率得只让身畔的人觉得神清气爽。他因算计而疲累的心神在她身畔便如浸入了温水,如此舒适,轻松。那是在其它任何人身上也找不到的安恬之感。他知道,她有着成|人的聪慧体贴,却有一颗挚子一样柔软又真纯的心。 她睡了十年,每半年,他总会去看看,以看诊之名,其实是想放松自己紧绷的心神——在她身畔呆一小会儿,却比他修半个月禅效果还好。 这十年,她躺在那儿,不食五谷杂粮,容颜却不老不变,她是误落凡间的精灵吗? 他与雅尔哈齐费尽了心力,让人们相信她偶尔会醒过来,人们只知道她病势沉重,经常昏迷,却不知她实则一梦十年…… 看着那张白皙娇嫩的脸,四阿哥皱眉,这容颜,是不是该遮一下?只是,想着雅尔哈齐那人,四阿哥叹了口气,他肯定不会舍得妻子为了别人而受委屈的,哪怕,只是化个稍老一些的妆容。 罢了,以前他们没有现今的权位都能护着不让她受外界的伤害,现在,自也是可以的。不过是多费些心力罢了。 反正,累了,就让她多做几顿好吃的补回来。 想着,四阿哥唇角的弧度便不自禁变大了一些。 玉儿正在反复思量时,皇帝已踱步走了出来,见着玉儿也在殿内,皇帝愣了一下,继而摆摆手,轻声道:“你公公歇下了。” 皇帝迈步出了殿,四阿哥静静跟在皇帝身侧,玉儿在四阿哥的示意下也只能跟了上去,李德全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跟在几人身后几步外走着。 走了一小会儿,皇帝道:“朕便回宫了,好好服侍你公公。” 玉儿眨了眨眼,应了声是,未及蹲身行礼,皇帝已大步走了,四阿哥只来得及看了玉儿一眼,便急忙追了上去,皇父上了年纪了,方才又一番心神激荡,他得小心点儿跟着侍候。 皇帝被掩没了身影,玉儿才想起来,这马上都到中午饭时间了,皇帝不吃饭就回宫了? 晚 上,二更天后,玉儿服侍着丈夫洗漱上了床,“弘普在阿玛哈那儿守夜?” 雅尔哈齐一手枕在头后,一手揽着妻子,皱着眉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玉儿看一眼丈夫,想着日间听到的秘辛,转了转眼珠,决定把难题丢给他:“雅尔哈齐,我跟你说个事儿。” 雅尔哈齐收回心神:“什么?” 玉儿坐起身,盘腿坐好,便要说话,可雅尔哈齐见不得妻子只着中衣便出了被窝,心疼道:“好好躺着,坐起来做什么?一会该着凉了。” 玉儿摇头:“很严肃的话题,让我坐着说。” 雅尔哈齐无奈,倾身打炕头拿了一条被子把妻子包好,看着玉儿被包得像个襁褓一样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的模样,雅尔哈齐目中掠过一丝笑意:“说吧,你夫君我听着呢。” 看着懒洋洋又躺回被窝的丈夫,玉儿撇嘴,一会,让你惊得睡不着觉! “今儿,我在阿玛哈房外,听到阿玛哈与皇上密谈一件皇上说出了房门他再不提的事儿,可是,出了阿玛哈的房门,皇上明明见着我了,却没一句话嘱咐我,你说,这事儿,我能告诉你吗?” 雅尔哈齐眼神闪了闪,“皇上走时,我正在理事,还是弘普去送的他老人家。待我处理完事儿回房侍候阿玛用饭,直到晚上,阿玛神情看着一直有些不对,我还一直纳闷儿呢,原是皇上和他说事儿了。”想了想,雅尔哈齐一挑眉:“皇上既没嘱咐你,你便说得,夫妻一体,你知道不就是我知道?” 玉儿裹在被窝里的身子动了动,看着丈夫:“可是,这事关你的身世,还是要告诉你吗?” 雅尔哈齐愣了一下神,看着妻子认真的眼神,知道她不是说笑,可还是忍不住确认:“我的身世?” 玉儿点头。 雅尔哈齐靠在枕上,揉了揉眉心,寻思了一会儿,方道:“说吧。” 玉儿看着丈夫深沉的表情,眨了眨眼:“皇上说,你是他的血脉,不是阿玛哈的。” 雅尔哈齐猛一下坐了起来。 玉儿看着丈夫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肯定地冲他一点头,把中午听到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句没漏。 听完妻子的叙述,雅尔哈齐闭上眼靠在炕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方睁眼道:“你把今儿这事儿忘了吧。” 玉儿眨了眨眼,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看着妻子纯澈信任的眼神,雅尔哈齐也不去想生父养父的问题了,若是在成婚前听闻这事儿,估计他难如现在这般平静,只是,眼见他孙子都快有了,生活又如此幸福,如今再说身世,意义也不大,情绪的翻动也没想象中那般激烈。 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儿,是让那双紧盯着自己的漂亮凤眼、让那纯净的眸子,由自己染上各种情绪与光彩:喜悦、迷离、情动…… 既是丈夫让她忘了,玉儿也就把当日听到的事儿压在了脑子最深处,不但自己不想,连儿女们也没告诉,只当那日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于庄亲王,她仍如从前一般孝顺体贴恭敬。 皇帝那句话没说错,生恩不及养恩大,虽说,庄亲王这几十年不如皇帝关心雅尔哈齐,不过,若非因为庄亲王,丈夫还不知道流落何方呢,虽说相信皇帝能安排好自己的骨肉,不过,到底,丈夫现今是庄亲王名下的儿子,庄亲王,毕竟给了丈夫一个身份。人,要懂得感恩;不能只去看不曾得到的,更应该多看看自己拥有的。 想想丈夫的亲母,玉儿忍不住叹息,不贪恋富贵,又能看清后宫黑暗,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只可惜,却命运不济,未能自保。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连户藉都必须落在男子的身上,要想独立,真是千难万难。 只不知,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如果自己当初投胎的,不是伊拉哩家,而是一个包衣人家,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是否也会如这个女子一样凋零! 当年,庄亲王府内传雅尔哈齐不是庄亲王的亲子,原来,其来有自…… “额娘?” “啊?” 玉儿回过神来,却见弘芝的脸都凑到眼跟前了,玉儿顺手捏了捏二儿子的脸,“怎么啦?” 今儿弘普弘英去办差,却是换了弘芝陪着自家阿玛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13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在玛法床前侍疾了。 弘芝被自家额娘像捏小孩儿一样捏得半边脸都变了形,却一点不敢动弹:“额娘,你方才想什么呢?儿子叫你半天了。” 玉儿一点不心虚地用另一只手捏住儿子剩下的半边脸,两手一起用力,又是扯又是揉又是捏,看着儿子一张俊朗的脸在自己手上变换成各个形状,玉儿呵呵傻乐。 弘芝认命地由着自家额娘摆布,没办法,谁 让这个跟小孩儿一样顽皮的是他额娘呢。 儿子也不反抗,玉儿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劲。 “芝儿,你叫额娘什么事?” 弘芝伸出左手揉揉终于打自家额娘那儿解放了的双颊,“额娘,阿玛说,儿子和弟弟的婚事最好这一两个月就办了。” 玉儿皱了皱眉:“怎么提前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原定在明年?” 弘芝看看额娘,当初,他和三弟的婚期定在五十九年,不过是因为不知道额娘什么时候醒,只想着能拖多久拖多久,可如今额娘醒了,什么时候成婚不是成婚呢,今年,明年,也没差别。 “阿玛说玛法身子快好了,可继玛嬷又病了,而且这病势日渐严重,眼看有些不好,咱家得办办喜事,驱除作祟的邪气,希望借此让重病的继玛嬷转危为安。” ☆、348、交流 348、交流 玉儿挥退左右侍候的人,灵觉一扫,知道近处无人,看着眼神变幻明灭不定的弘芝,轻声问道:“你继玛嬷虽说现在有些胖,身子总时不时闹不自在,但也不至于一下便病得人事不知的,前两天,突然便说病倒了,然后眼看就有些不好,来诊的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问你阿玛,他只说不用管,芝儿,这会儿既说到她了,你便跟额娘说道说道。” 有些胖?弘芝的唇角抽了抽,额娘说话总是这么温和。继玛嬷走路都走不动,但凡是出门儿,必须得人抬才成,这哪里只是有些胖?继玛嬷那身子,能顶两个庙里的弥勒佛,着实贵重得很,十几年前,据说她瘦得只剩个骨架子了,这十几年,她可真真是非常非常努力地在吃呢…… 只要是额娘问话,就不能说谎,这是大哥打小教他们的,因此,弘芝蹲在自家额娘身前,仰着头,闪着眼,看着自家额娘,一句谎话不敢说:“额娘,阿玛这是子不言父过……故而,所以……” 听着儿子语焉不详的说话,玉儿翻了个白眼,这父子几人当自己是一张白纸,仿佛她是个什么黑暗的事儿也曾经历的孩子,但凡是涉及到他们认为的肮脏事、黑暗事、血腥事、暴力事、龌龊事……就一定不让自己沾,玉儿就纳闷儿了,她在这父子几人心里,就那么小白、单纯? 她是不是该庆幸,就算没说清楚事情的前后经过,儿子也没一句谎话?把自己知道的事儿前后一联系,推论出结果倒也不难,玉儿叹气,被儿子们联起手来护着瞒着,过着什么也不操心的日子,久了,自己最后是不是有一天会真的认为世界已经大同,天下只剩下了光明? 子不言父过?听儿子这话里的意思,这是庄亲王下的手?庄亲王会对多年来一直护着的继室下手,只有一种可能…… “是你玛法知道他自己中毒了?” 弘芝看着自家额娘的眼神闪了闪:“额娘,大哥说,现在我们有能耐护着您,就不用把这些烦人的事儿告诉您。额娘,我们长大了,能像您以前护着我们那样护着您。额娘,您不用再逼着自己把心力花在自己不喜欢的事儿上。以后,你不想应酬就不应酬,不想出门就不出门,喜欢做什么就只管做,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百般操劳,万般小心,唯恐一个没注意,儿子们就有什么闪失。现在,儿子们把媳妇娶回来,以后活儿有儿媳妇干,儿子们的媳妇会侍候您,您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在外,有舅舅表哥们身担要职,在家,有阿玛和我们兄弟撑着,咱家 又是这么个身份,额娘,以后,在京里你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一点不用顾忌,再不必委屈自己,哪怕是堂叔堂伯家里的人惹着你,你也不用再退让的。” 看着儿子亮得晃人的眼神,还有那一脸自信的神情,玉儿不免问道,“芝儿,你素来行事讲究低调,怎么倒说出这话来?” 弘芝的脸红了红,目光情不自禁往旁边移了移,不过,又很快移了回来,看着自家额娘,非常认真地道:“额娘,儿子行事低调是自己喜欢,也是习惯使然,却不是心存顾忌。再说,我们这么拼命,为的就是为您造就一个再无顾忌的行事空间,不用再担心这个说闲话,怕那个传流言,事事计较,处处周旋,那样,太难为你了,儿子知道,您不喜欢那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你昏睡这些年,儿子们和阿玛可拼命了,现在京里,再没人敢对咱家的事儿指手划脚甚至无中生有的。额娘,现在这样,您喜欢吗?” 儿子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等着自己夸奖呢! 玉儿笑着,心里又甜又暖,捧着二儿子的脸,点点头:“额娘喜欢,儿子们这样孝顺贴心,额娘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额娘的儿子长大了,能护着额娘了,额娘便是行事荒诞,也再不担心被人攻击了,以后,额娘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欺负谁欺负谁,哪怕是扮成男人娶个媳妇,也是使得的。” 弘芝先还听得笑容满面呢,觉得额娘终于体会到自己兄弟们的孝心了,正得意呢,却被自家额娘迎头狠狠一棒,直打击得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何着,自家额娘把自己的话全当了玩笑了? “额娘——” 看着儿子搭拉着嘴角可怜巴巴一脸委屈的模样,玉儿也不好再捉弄他,哄道:“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你先前说的话不是玩笑,只是,额娘这辈子,其实还真没受什么委屈。 未出嫁前,凭着你外曾祖的爵位,家里日子一直过得不赖,虽说不是顶尖的公也不是侯,可却是你外曾祖实打实拼出来的,一点水分没有,你外曾祖因此很得一批军方人士的拥戴;你外曾祖得人拥戴,家里的人自也受人关照,因此大家过得都很顺遂。 你外曾祖是皇上的亲信,素来得帝宠,便是退仕在家,也是年年召见。你说,在那样的家里,额娘能受什么委屈?额娘昏睡这些年,你外曾祖又被你汗玛法找着由子升了伯,虽说现今开国元勋他确是硕果仅存的一位,可到底也是多少年的情份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呵呵,人长寿,活得久,占的便宜便大。儿子呀,你看,你外曾祖这就是占了大便宜了,嘿嘿,都快被人视之为吉祥物了。也是,快百岁了呢,这百岁老人,咱大清是有,可地位这般显赫的,可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了。呵呵,你们打小额娘就替你们养身子,将来,你们老了,指定也威风,谁都是你们晚辈,谁见了你们都得请安,嘿嘿……” 看着像捡了宝一样傻笑着越说越远的额娘,弘芝两眼笑眯眯的,也不催也不急,由着自家额娘说到哪儿听到哪儿,只要额娘高兴,怎么着都成。 玉儿乐呵了一阵儿,看看二儿子,想起来先前的话头,忙抓回跑偏的心神,“你外祖父性情谨慎,精察,凭着自己的本事做了封疆大吏,后来又做了尚书,前几年得你汗玛法恩准以一品之位致仕,也算个名臣。他也是打小就宠着额娘的,这样的家世,这样的父祖,额娘出嫁前,过的日子,真真是在蜜罐子里泡着呢。 后来嫁给你阿玛,虽被你继玛嬷设计过几次,不过,每次最后吃亏的还是她,其间,额娘也没花什么心思算计,靠的自身的灵觉便化险为夷,这样轻轻松松的过着,也没觉委屈;你阿玛也没弄什么女人来气我,额娘又有你们几个打小就聪明懂事的儿女,额娘这般好的日子,这大清,有哪个女人比得上? 至于那些年你们八堂婶儿找碴的事儿,额娘倒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实在是懒得在她身上费心神,再说,你们阿玛也教训过她了,到后来,她不是失了你们汗玛法的信任了?连你们八堂叔九堂叔,你们阿玛当年也没放过去,给他使了不少绊子,让他们吃了不少暗亏。何况这些年,他们也没少被你们整吧? 不用否认,因为额娘这些年没醒过来,你们指定迁怒那些素来找额娘不自在的人家了,你继玛嬷会恨得给你们弟弟下药,不就是你们整治她娘家整治得太狠了?她给你玛法下药,估摸着也是恨你玛法不帮她呢,你们继玛嬷,那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看着有些疯魔了。 她关在后院,枯守着一座佛堂,一过就是十几年,寂寞凄清压抑,也确有些可怜,可惜,她不曾被经文化解了戾气,却似乎被自己心里的各种偏执折磨得失了常性了。” 弘芝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额娘,你记得你回来后去给她请安时,她那眼神吧?” 想起那阴暗恨怨嫉妒欲狂的眼神,饶是以玉儿素来安然的心态,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目光有形有质, 自己估计已是被那目光烧成灰烬了吧。 弘芝握住额娘的手:“额娘,别怕,有儿子们在呢。” 被儿子宽厚温暖的手紧紧包着,玉儿觉得心定了许多,放松颤悚紧绷的神经,轻呼一口气,玉儿暗叹自己没出息,她素来对人的恶意很敏感,被人那样恨着,当时感觉真是极难受的,好在她马上敛紧了灵觉,才未失一点礼数的请完安。 “额娘实不知道为什么你继玛嬷能那样记恨我。恨,其实很折磨人,她看着我的目光中甚至透出了一丝疯狂……把一个让自己难受的人放在心上,时时记挂着,值得吗?让自己不喜欢的人占据了自己所有的心想,辗转反侧思量的都是那个自己恨怨之人,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那样强烈的感情,用来爱人,岂不更好?” 看着额娘百思不得其解偏又想弄明白的模样,弘芝唇角泛起怜爱的笑意,这是他的额娘,可为什么他却觉得像一个孩子?世人谁不被七情六欲所困所惑,忘了最初的根本;继玛嬷丢弃了她做为一个妻子,做为一个长辈的一切,唯独剩下了一个女人的嫉妒与迁怒,她,忘了最开始,一切,都是她挑起的事端。 两个小弟弟不明白为什么做为祖母会给孙儿下药,大哥把事情的来笼去脉给他们解说开来,之后,这两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弟弟,才不再去找继玛嬷。 弘芝叹气,也怪他们疏忽,没想到两个弟弟会被几次三番带到继玛嬷那儿去,才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回头看着自家仍在琢磨的额娘,弘普心底的惧怕化作为一个寒战,冲出了体外,好在,额娘醒了,有额娘在,再不用担心弟弟们走错路,他的额娘,总是用最简单的心思,选最好走的路,而那路,也总是最清净安全不过的。 这样的额娘,心性纯净,温暖慈爱,他们兄弟不好好守护,全心呵护,岂不是要被这个污浊的世界伤得体无完肤? 他的额娘,婚前婚后,花费精力最多的,便是照顾家人,她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不明白人心的波诡云谲,不计较得失,也不算计利害,她,只有最简单的愿望:所有家人幸福平安。 他们一家子四个男人一起奋斗了十年,以后,额娘再不用接触人心的险恶,算计倾轧,她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养花草,置树木,鼓筝吹箫,弹琴弄笛,玩古董玉石,看志怪传记,朝登青山,暮游碧湖……他,哥哥、弟弟,阿玛,经过这些年的百般谋划,已为额娘创造了一个无忧的世 界。 “芝儿,你们成婚的时候,额娘要不要化一个老一点儿的妆容?” 弘芝惊异道:“额娘,为什么?” 玉儿摸了摸脸:“你忘了,那天见你们继玛嬷,她说额娘是不老的妖怪来着。” 弘芝手一紧,冷笑道:“额娘,继玛嬷那是嫉妒呢,你不用放在心上。如果需要你委屈自己,连真容也不敢露,儿子们这十几年,岂不是白活了?这十年的经营,我们可不是做白工的。” 刚进门的雅尔哈齐听到二儿子这话,一个没忍住,走过去“啪”一声拍在弘芝头上,这臭小子,这是故意打他这个阿玛的脸呢?妻子现在的真容还真是一直不曾露的,照二儿子这话里的意思,岂不是自己很没用? 弘芝被拍得一下扑到了自家额娘腿上,还没抬头呢,玉儿已经心疼地抱着他的脸袋一阵揉了,边揉边冲雅尔哈齐抱怨:“你干什么欺负儿子,芝儿又没说错话,你怎么好好的就拍他?唉呀,看看,这都红了,你说你,你这手上得多大劲儿呀,这是儿子的脑袋,不是你那练功房的沙袋,你那手不能轻着点儿?” 弘芝眼珠转了转,干脆,赖在自家额娘怀里不走了,这些年,阿玛欺负他们兄弟多少次呀,现在,有额娘,他再不用怕阿玛了。 雅尔哈齐冲着妻子怀里的儿子狠狠一瞪眼,他怎么看怎么觉着二儿子那张得瑟的脸欠抽欠收拾,可有个护崽儿的媳妇儿,他还真就只能干瞪眼。 对于自家阿玛形之于外的满腔怒火,弘芝视而不见,眯着眼享受着自家额娘给自己上药、轻柔按摩,那神情,就差喵喵两声来表达自己的舒适之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么 ☆、349、了解 349、了解 儿子躺在自家媳妇怀里享受,雅尔哈齐看得眼气,咬了咬牙,眼珠一转,“弘芝,去,给你阿玛倒杯茶。” 玉儿冲丈夫翻了个白眼,扬声喊道:“绿樱,进来给王爷沏茶。” 一个十四五岁的圆脸丫头走了进来,手脚轻快地把茶冲泡好放在郡王爷身侧的小几上,目不斜视地又退了出去,至于二阿哥像小孩子一样趴在福晋怀里的事儿,绿樱表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一眼护崽儿的妻子,认命地放弃找儿子的碴儿,端起茶,喝了一口,清咳一声:“方才我和阿玛说了,这一两个月就把弘芝弘英的婚事办了,阿玛也同意了,还说,婚事就在亲王府办,不用回郡王府了。” 玉儿点了点头:“芝儿方才说了。” 雅尔哈齐冲二儿子又瞪了一眼,臭小子,他这嘴倒快。 看一眼妻子,雅尔哈齐又道:“富察家和阿颜觉罗家由弘芝和弘英自己去说,你就别操心了,只等着儿媳妇敬茶就成。” 玉儿想了想:“跟皇上说不?” 雅尔哈齐想了想:“皇上的孙子上百,侄孙更不知凡几……”抬头看到妻子取笑的眼神,方无奈道:“行了,我会去说的。”说完这话,似乎还有些不乐意,又嘀咕,“反正,礼部自会报上去,那时,他不就知道了。” 看着丈夫难得的别扭样,玉儿觉得很可乐,知道身世后,丈夫的心态到底不一样了,以前的戒慎惊惕如今都放了下来,对待皇帝的也不再如以前那般想着事事圆滑,这会儿还使上小性子了。 玉儿知道皇帝把丈夫的职位都留下来的事儿,之前丈夫还琢磨着装病,打那天从她这儿听了原委,丈夫也不再诚惶诚恐。以前还担心皇帝恩宠太过,虽不至于卸磨杀驴但万一行事稍有差池,被打落云端落得太子一般的下场,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现在,却是再不担心的。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皇帝可以放心送给他权利,又不虞他如旁的宗室一般不忠心、甚至威临皇室之上的。 玉儿有时会想,皇帝是不是故意让丈夫知道自己身世的…… 弘芝奇怪地看一眼自家阿玛,阿玛方才这话,和他素日对待汗玛法极有分寸的模样可不太一样呀?怎么感觉有点像大哥别扭着跟额娘撒娇一样? 弘芝因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哆嗦,摇了摇头,自己一定是多想了。阿玛说过,他们几兄弟, 平日虽被恩准叫着“汗玛法”,却不可一日一时忘了本分。在朝堂上,他们自称是奴才,那就只会是奴才,不是皇孙们自称的孙儿。阿玛说,平日,他自己经常跟皇帝贫嘴自称“侄儿”,又称“皇上堂叔”,可到了朝上,他自称的从来只会是奴才,而皇子们自称的却一定是“儿臣”。说出这样话的阿玛,会跟皇帝闹别扭? 雅尔哈齐也不理会二儿子的疑惑,只训斥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不能天天像现在这样在额娘怀里撒娇了,若不然,让你媳妇看见,成个什么样子。” 弘芝撇嘴,天天?他哪有天天滚额娘怀里撒娇?分明是阿玛自己吃醋,却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阿玛不许,他便偏要抢额娘,不但自己抢,还要鼓动兄弟们一起抢,反正,有额娘在,阿玛也不敢真的把他们怎么的。 当然,弘芝自认和三弟不一样,这些心思,他却不会嚷嚷出来的,闷声发大财,才是他弘芝一贯的行事准则。 说到儿媳妇,玉儿停了给儿子揉头的手,“我这醒了也一个月了,事赶事的天天忙乱,居然一直没抽出空问问芝儿媳妇、英儿媳妇的事儿,芝儿,你跟额娘说说,你岳家和英儿岳家是什么人家?两个儿媳妇人品性情如何?” 弘芝坐在地毯上靠在额娘怀里,懒洋洋道:“额娘,这还值当你花心思呢?管她们什么性子,您全不用在意的,娶回来,她们自会上赶着讨您的好,您只管等着享受儿媳妇的侍候就成。不论她们先前娘家如何都没什么关系,嫁入咱们王府,却是咱家的人,他们娘家家势却是一点不影响咱家过日子,再如何,都是奴才,那家势,还能比得上咱家?” 玉儿伸出一只手揪住二儿子耳朵,一拧一转:“小子,这心气儿,高啊!” 弘芝装模作样狠命吸气,“额娘,额娘,您手下留情,您别拧,您听儿子跟您说。” 玉儿被弘芝一张苦脸逗得笑出了声,笑哼一声,放开手,末了又不舍地揉了揉儿子被拧的耳朵,“额娘知道你们打小聪明绝伦,只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便是他们身份地位才智皆不如你们,也不好这样看低人家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他们家的女儿能被指婚给你们,他们必也有自家的优势,你素来谨慎,以后待那位低之人,也不可倨傲,人呀,一骄傲,便易生轻忽之心,一轻忽,就要吃亏的。” 弘芝蹭了蹭额娘的手:“嗯,儿子知道了,额娘。儿子也犯了宗室子弟们常犯的错了。儿子 会把额娘今儿的话记得牢牢的,再不会忘的。” 玉儿欣慰道:“我的儿子,是天下间最聪明的儿子,又听话,又孝顺,还知错就改,唉呀,额娘怎么这么好命呢,嗯么,额娘的乖儿子。” 雅尔哈齐看着抱着儿子在儿子脸上额上亲个不停和儿子腻成一团的妻子,心里有些吃味,轻咳一声,“老二,和你额娘好好说说你当初怎么挑中富察家的女儿的。” 玉儿两手抱着儿子圆乎乎的大脑袋,正亲得乐呵呢,听着丈夫这话,看着脸红红的二儿子,惊讶道:“芝儿,这富察家,是你自己挑的?” 弘芝晕乎乎点点头:“儿子是自己挑的,三弟也是自己挑的,大哥把上届秀女的资料都备好了,把看中的人家查了一遍,给了儿子和三弟十几个秀女的资料,儿子和三弟又去看了真人,就把看中的挑了出来。 富察氏隶属满洲镶黄旗,世袭职位拖沙喇哈番,她阿玛现今在户部任着侍郎,她是嫡出最小的女儿,富察家的老来女,性情天真率直,是个简单的。 三弟妹阿颜觉罗氏是满洲正蓝旗人,世职也是拖沙喇哈番,曾祖科尔昆早年不附鰲拜,因此,他祖父巢可讬得了汗玛法看重,官至盛京刑部侍郎。三弟说,三弟妹性情温婉,像咱郡王府花园子里的银桂,猛一看并不觉惊艳,不过很耐看,久了也不烦厌,还仿佛有暗香在身畔环绕。” 想着弘英当日见过阿颜觉罗氏后的神情,弘芝嘿嘿笑了两声。 玉儿冲着取笑弟弟的不良哥哥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三弟的阿颜觉罗氏像银桂,你的富察氏像什么?” 弘芝也不扭尼,笑道:“富察氏像甜杏儿。” 玉儿听了这话,大致便弄明白了两个儿媳妇的性情,笑着嘱咐道:“既是你们自己选的,成婚后,就要好好对人家。” 弘芝轻哼道:“她要是好好孝顺额娘,万事都好说,若侍候得额娘不妥当……” 玉儿又一巴掌拍在儿子身上,轻斥道:“那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女人,自该以你为重,至于额娘嘛……既都是出身世家,家教想也差不到那儿去,这孝道,自也不会差的,你们也不必操心。” 这是一个孝大于天的时代,不孝的,到底还是少数。但凡头脑清明的,都不会让人传出不孝的名声的。 想了想,大儿子大女儿的婚事没赶上,这二儿子三儿子的婚事自己居 然也不用费什么心思,人选已定了,婚仪自有礼部打理,自己居然还真就只剩下等着喝媳妇茶的事儿了。 晚上,等着儿子们都回来了,玉儿又把弘芝弘英要提前成亲的事儿说了,弘普听了后说道:“额娘不用操心,有事儿只吩咐那拉氏就成。” 站在弘普身后的那拉氏赶紧点头。 玉儿无奈,好吧,她只管当米虫就成。再想想,这样也不错,没事儿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看看书,再给儿子丈夫做做衣裳,闲了就去女婿家看看女儿,嗯,还得把女儿身子调理好,估摸着这外孙也该来了,想着,目光不自禁往大儿媳妇肚子上飘,孙子,也该不远了,大儿媳妇的身子,也要调理调理,健康的母体,才有利于孩子的茁状成长。 那拉氏看到婆婆的目光,袖中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又想着比自己家势更好的两个弟媳妇,心脏抽了抽。 看着大儿媳妇的神情,玉儿在心里摇了摇头,好强是没错的,只是,还是量力而行最好,若不然,只会累着自己,且等大儿媳妇再想想吧,以后再看时机开导她便是。 之后,玉儿婆媳俩在庄亲王府继续侍候庄亲王两口,六个男人办差的接着办差,上学的还是天天上学,生活没什么变化,唯有礼部的人开始奔忙着替两位忠勇郡王的阿哥婚事操劳,好在,宗室子弟成婚的事儿都有章可循,这段时间皇室宗室成亲的也没几家,礼部的人工作量倒也不大,加之忠勇郡王素来不是个悭吝的,办了事儿,总有赏拿,因此,礼部的人倒是个个都忙得乐呵呵的。 因是去年指婚的,该走的仪程也都走过了,如今只剩定婚、送妆和大婚了,办起来也快。 农历八月十六,便是钦天监替弘芝、弘英择的成婚日,二人生辰八字一样,却是择的同一日成婚。 前一日,两个新嫁娘的妆奁便都送到了。庄亲王府很大,人口却少,弘芝弘英在自家大哥的院子后面各得了自己的一进院子,都极宽敞明亮,对于搬出自家额娘的院子极不情愿的两人,也都只能认命地被自家阿玛赶了出来,成亲了,不能再和额娘住一个院子,他们倒是想赖着不走呢,可不说那早就想赶他们的阿玛不允许,便是那个眼红了几个月的大哥也不会乐意。 恋恋不舍的二人,昨儿愣是在自家额娘房里赖到半夜才走,把他们阿玛气得差点儿冲他们挥棍子。弘吉弘宝则得瑟得不行,他们至少还能守着额娘好几年呢。有了两个哥哥的 前车之鉴,两小都暗自打定主意,将来他们成婚的日子一定要越晚越好。现在额娘天天来给他们盖被子,成了婚了,额娘肯定不管他们啦,就像现在单独住一个院子的大哥一样。一个陌生的女人,又怎及额娘贴心,只住在额娘的院子里,他们就觉得舒服,何况,他们稍有不舒服,额娘立马就能知道。若搬了院子,跟大哥似的,什么事儿,都是大嫂张罗,额娘再没插手过的。大哥虽不说,可那眉眼间对他们的羡慕,却是想藏也藏不住的,何况,大哥似乎也没想过要藏。 兄弟俩这一打定主意倒好,却让雅尔哈齐郁闷了多年,直到二人二十岁时,再拖不了,才把那等了几年的两个女子娶了回去。 弘芝弘英大婚这日,玉儿坐在庄亲王府的内堂陪着宗室皇家的贵妇人们说笑吃宴,想起自己当年的婚礼,却是比今儿人还多的。那时,皇帝特旨是按皇子娶嫡室的礼,动静却比现在的大,弘芝弘英的婚礼皇帝却无此恩旨,不过,看看周围坐的人,玉儿想,至少,这质应该是不比自己的婚礼差的,虽也有贫寒宗室,可这来的,丈夫大多都姓爱新觉罗呢。 皇子们的嫡室,倒也没有人人都来,毕竟是两个小辈儿的婚礼,不来,也说得过去,礼倒是都送了的。宗室来的都是常来往的,还有老辈儿处得好的,却也不老少,只内堂,便能坐几十桌。 看着远处和惠容一起招呼来客的那拉氏,坐在玉儿身畔的乌喇那拉氏道:“你这个大儿媳妇还不错,招呼人很是周到。” 玉儿笑道:“你的大儿媳妇不也很能干?” 乌喇那拉氏叹道:“别的,也就罢了,只是我那孙子,却被她养得五病三灾不断。” 玉儿想了想:“我这一直也忙个没完,今儿老二老三成婚了,近段日子便也没什么事了,你把你孙子抱来我看看,这都好几岁了,我还一面儿没见过呢。我打小带着几个孩子,都少病少灾,经验倒有几分。” ☆、350、座谈 350、座谈 听着玉儿的话,乌喇那拉氏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呢,玉儿还是那个玉儿,不等人开口相求,便会帮忙,好在,玉儿并不是谁都会帮的,要不,乌喇那拉氏便要操心她被人利用了。 “成,明天,……还是后日吧,后日我把永琏抱来你看看。” 玉儿一挑眉,这么急? 乌喇那拉氏看着玉儿难掩讶异的神情,举手用帕子掩住唇上有些苦涩的笑,轻声道:“虽知有些不妥,可是,不让你看看,我这心里放不下。” 乌喇那拉氏知道,玉儿虽总说自己只是有经验,其实,那不过是她自谦,玉儿于儿科一道,却是比太医院的太医还精通的,而且,上个月,她打儿子口里知道,当年若非玉儿出手,她的晖儿早就在八岁那年便夭折了,几个月前,她一醒来,便又救了儿子一命,现在,儿子的毒解了,精气神一下便能看出来好了许多。 若说现在皇亲宗室里,乌喇那拉氏最信的是谁,那肯定是非玉儿莫属了,救了弘晖,那比救了乌喇那拉氏自己还让她感恩不尽的。 玉儿想了想:“明儿抱来吧,我公公现在身体也康复了,只是婆婆还有些不妥,以后有三个儿媳妇帮着,我也得闲。” 乌喇那拉氏感激地握握玉儿的手,笑道:“今儿是你们府里大喜的日子,咱说点别的。” 一边一直竖着耳朵的兆佳氏接口道:“我听说,弘芝娶的富察家的女儿和晖儿媳妇还是一支的?这一下好,上一辈儿亲,这下一辈儿也亲。” 乌喇那拉氏笑道:“这全是皇阿玛恩典,才让他们堂兄弟娶了人家富察家的堂姐妹。” 女人们先前见着那妯娌俩说话,可有几名愣是没听清,这会儿听着乌喇那拉氏这话,都凑趣地笑起来。 其中一个三十左右的女眷奉承道:“四福晋这最近有喜事儿吧,这看着仿佛年轻了快十岁了。” 现在朝堂上,最得势的,便是雍亲王,皇子中同为亲王的诚亲王、恒亲王皆不及他得帝宠,偏他们府上平日行事都极谨慎低调,许多宗室想寻亲近的机会却难得,今儿倒是可以借机多攀谈攀谈。 乌喇那拉氏温和道:“今儿这不就是喜事吗,堂侄儿娶媳妇,堂弟妹高兴,我这也高兴呢。” 那个宗室女眷脸一红,讪讪道:“是,是,今儿着实高兴。” 另一个四十出头贝 勒夫人服饰的女眷见先前那人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用手帕子盖住唇角嘲讽的笑容,又马上放下帕子,笑道:“四福晋这几个月,一日一日肤色就看着在变,可不只今儿看着年轻的,必是得了保养佳品了。只不知是何方圣手,让四福晋这看着倒像二十出头似的。” 乌喇那拉氏性情素来温柔谦和,可听了这话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二十出头是说不上的,不过,最近,我自己照镜子,也觉看着好些了。” 那个贝勒夫人笑道:“不只四福晋,十阿哥福晋变化也很大,大家看看,敦郡王福晋这脸是不是看着细嫩了许多?” 玉儿右手边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听了这话,欣喜地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吗?”。她听玉儿的话,这几个月都不用别的胭脂水粉,只照玉儿的吩咐日日保养,今儿出门也只化了最浅的妆,本还担心气色不好,不成想居然得了人赞,这在素来于保养一途不甚精通的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来说,实是进京以来头一次。 坐得近的七八位女眷早便注意到了几人的变化,此时,便都借机七嘴八舌讨教,便连一旁的兆佳氏也被牵挂了进来,被逮着问秘诀。但凡女人,不论老少,就没有一个不爱美的,这些个嫡室,更是想尽了法子保养,以免早早的便人老色衰失了宠爱,虽说都知道这男人们都会往家纳新,可是,这拦不住纳新,还不能让男人纳了新不忘旧吗?说一千,道一万,不让男人转身就把自己忘了,这门面功夫却是万不能放下的。 被一群女人围攻,便是乌喇那拉氏也挡不住,看一眼玉儿,见她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戏,乌喇那拉氏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只围着我们三妯娌磨,怎么倒把这真正的高手丢到了一边儿?说到养身美容,忠勇郡王家的认了第二,还有谁敢认第一?” 百十号人一起转头看玉儿。 玉儿被乌喇那拉氏卖了,却也不恼,只笑道:“四嫂子,我好心送你保养品,你不替我分劳,还这般寒碜我,可真不厚道。这第一,岂是好当的?若我说错了话,出错了主意,岂不要落下大大的不是。” 一听这话,众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三位能改头换面还都是今儿这位主人家的功劳,为了自己的脸,众人转移战场,全都冲着玉儿开炮了。 “你今儿是主家,若不让我们满意而归,我们就都赖这儿了。” “是呀,是呀,大家都是亲戚,你不能只顾着自己养得美美的,却 不管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 “忠勇郡王福晋素来是个大方的,这好东西,指定有我们的份儿吧。” “给我们几个好方子,让我们也能年轻个几岁才好呢。” ………… 玉儿笑眯眯听着众人叽叽喳喳或明或暗地挤兑讨要,乐呵呵地一点儿不恼,十年前,她混贵族女眷圈儿混得轻松,凭的就是一手保养身体、美容养颜的好手段,十年后,她自也是不会心怯的。 这边众人闹轰轰闹了一阵儿,那坐得稍远一些的各家上了年纪的福晋夫人都停了话,立起耳朵听这边都说些什么。 玉儿见连远处的都停了话,只能笑道:“大家都是嫡室,自是守望相助的,我不帮自己人,却帮谁去?” 玉儿一句话,满室女人的心都觉一热,是呀,大家都是嫡室,站在同一立场,自是应该互相帮忙,若不然,岂不被那些个小妖精把男人们都哄走了。 “按我说呢,这要皮肤光洁润泽,可不只需外用保养品,最重要,还得我们身体好,身体好了,气色自然就好。而要养出一身白腻光滑的皮肤,这过日子就很有讲究了,不只吃喝讲究,还有……” 在两个儿子的婚宴上,玉儿开始了十年后第一堂“保养知识座谈会”,不仅替女人们解答各种疑难,还现场替两位夫人定制了符合她们使用的养身养颜方案。连那些五六十的老妇人,也都听得直点头。玉儿说的,可不只是保养那张脸,好些都是医理,这屋子里的,谁没得过病,但凡病过的,总知道一些用药之道,人都常说,人老精,树老灵,人上了年纪,凭着几十年的人生历程,她就能比那年轻的知道的事儿多一些,自也能少走弯路、错路。所以,中华民族爱老敬老的传统美德,自有其根源,绝不是没缘由的无的放矢。 帮着招呼客人的惠容与那拉氏相视一笑,终于坐下喝了口茶,现在好,她们一下轻松多了,女眷们都听额娘说话去了,她们只要把带来的孩子看好,再照顾一些零散的客人也就成了。 玉儿开“座谈会”,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说,她通常会引出话题,让众人讨论,把别人也带进来,甚至让人现身说法,谈自己的保养经验,所以,十年前,大家都喜欢和她探讨。和玉儿在一起,不用勾心斗角就会得着不少好处,而且,大家会说得很尽兴、很酣畅淋漓。最初,有人现身说法时故意使坏,把一些不当的做法参杂其中,玉儿便用医药 之理辩驳其非,告诉众人,就算那种做法某一人适用,却未必众人都适用,久而久之,也无人再敢存坏心。于是,但凡玉儿点头认可的,大家都可以放心使用其方法。 如今这屋内的女眷,自也有十年前的老人,也因此,气氛是极热烈的。 热热闹闹开完座谈会,高高兴兴吃完婚宴,宴罢,众女眷各有所得兴兴头头准备回家好好养护自己并不应该苍老的身体,庄亲王府这场婚宴,宾客尽欢。 客人们都散了,儿子们也都进了洞房了,坐在梳妆台前的玉儿卸下钗环,扶着已有七八分酒意的丈夫一起洗漱完靠在炕上,喂雅尔哈齐喝完一盏茶,玉儿嗔道:“你少喝点儿不行?亏我还专门儿给了你解酒的丹丸,你居然也能醉成这样。” 雅尔哈齐靠在炕头,舒服得直哼哼:“高兴,爷高兴。” 玉儿嫌弃道:“这酒臭得,赶紧的,含一粒清新丸去去味儿。” 打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瓶儿,倒出一粒黄豆大的小丸子,塞进丈夫嘴里,感觉着丈夫呼吸间只有酒香,再无酒臭,玉儿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好在这两个月她抽着空闲时间在空间内做了一批常用的丸散,若不然,今儿就得被一个臭哄哄的男人搂在怀里睡一晚了——还不能反抗,若反抗了,某个醉后任性的男人就该闹个没完了。只不知那些太医院里想尽了法子淘换好药材的老太医们若知道那许多世上罕见的药材只被人做了口香糖该如何痛心疾首了。 早奢侈惯了的某人,一点儿没自觉地自己也含了一粒,她今儿也喝酒了,儿子的婚礼,能不喝酒?中国人宴客,何时会少了酒,何况是大喜的婚宴呢。 夫妻二人正要睡下,却听屋外值夜的绿菊在屋外轻声禀道:“王爷,福晋,二阿哥屋里侍候的人说,二阿哥发作了一个陪嫁丫头。” 嗯? 雅尔哈齐睁开眼,看一眼妻子,又闭上了。 玉儿坐起身:“进来说。” 绿菊低头着走进来,蹲身一礼:“方才来禀的是二阿哥身边的曹嬷嬷,她说二阿哥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一定要把那个丫头打死,后来,还是几个嬷嬷说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便是丫头再有不是,以后收拾便是,实不用为一个奴才坏了一家子的兴,二阿哥这才进了新房。” 玉儿想了想,儿子既进了新房,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退下吧。” 绿菊眼角也没撩一下便退了出去,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和她同一批的绿樱绿鬃是怎么被王爷卖到京外的,王爷不喜欢不安分的奴才,福晋自然也不可能会喜欢,绿樱绿鬃便是忘了奴才的本分才落得那样的?br / 清心游第114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的下场的。 在王府,她们这些丫头,比好些奋斗了一辈子的官儿还威风,上回,她家一个亲戚被一个六品官儿欺负,后来那官儿知道她是福晋身边的贴身丫头,立马送了一百两银子上门,就怕晚了招祸。那个官儿为何前倨后恭,不就因为她是王府的奴才、福晋身边的人吗,她这样儿,连面儿也没出,就能让人这般忌惮,仗的,全是王府的势,若没王府,她的亲戚不仅要陪钱,说不准还得坐牢,哪还有一百两陪礼银子拿。就为了一些妄想,绿樱绿鬃不只自己没落着好,连家里的亲人,也受了连累,只能做着最累的差事,她自不会走了她们的老路,服侍福晋这几个月,她看得明明白白,福晋喜欢本份用心做事的丫头,只要把差事做好,在福晋身边就能很轻松,日子也能过得长久,绿菊只盼着现在的日子永远这么过下去。 吹了灯,玉儿钻到丈夫怀里,压好被角,轻声问丈夫:“芝儿那孩子,素来最懂事的,脾气儿也温和,怎么这大喜的日子却闹这么一出?” 雅尔哈齐回身一搂,把妻子压在身下,嘀咕道:“既知道你儿子的性情,你还操那许多心做什么,睡觉。” 老二脾气温和?雅尔哈齐打鼻子里喷出老大一声,老二也就是在媳妇儿面前才是头小绵羊,那小子,傲着呢,在宫里,连皇子皇孙们也从不怯的,偏他最喜欢使阴招,比老大老三都难对付,在上书房,还真没吃过几次亏。不过,按着他的脾气,便是有事儿,也喜欢悄没声儿的就处置了,今儿却这样闹,只怕,这是碰着他的逆鳞了。 弘芝的逆鳞,那还用说,自是他额娘了。 想着几个儿子总爱抢自己媳妇儿,雅尔哈齐不忿地又打鼻子喷了口气,臭小子们现在成婚了,有自己的媳妇了,总不会再和他这个阿玛抢了吧。 老五老六? 雅尔哈齐哼一声,下一次选秀,就让老爷子给他们指一个,指完就完婚,这样,家里,再没人能和他抢媳妇了。 某人越想越美,一时笑出了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魔影天使扔了一个地雷么么 ☆、351、感悟 351、感悟 儿子们大了,自然应该尊重他们的,因此,玉儿并不曾用灵觉探看弘芝新婚夜闹的是什么事儿,她相信,儿子们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生活。当然,作为父母,适当的时候,他们也乐意做些适度的引导,以让儿女们路走得更稳当,日子过得更幸福。 第二天起床后,玉儿服侍着懒洋洋的丈夫起身穿衣洗漱后,夫妻二人去了庄亲王的寝殿,其时,庄亲王却已穿戴一新了。 夫妻二人给庄亲王请安后陪着说了没两句话,外面便传来奴才的通禀:阿哥们来了。 两对小夫妻给庄亲王磕了头敬了茶,领着端放红包托盘的奴才走到了自家阿玛与额娘的身前。 看着跪在垫子上磕头的弘芝与富察氏,玉儿的眼睛有些潮湿,弘普与惠容成婚时,她尤未醒,却是错过了女儿出门当日与大儿媳妇成婚第二日的敬茶,虽说她醒来后都补过了,却到底不若亲自参加儿女们的婚礼喜庆,这,也算她一生少有的遗憾了吧。 喝过弘芝与富察氏的敬茶,雅尔哈齐照例说了两句作为一家之主在这个场合该说的话,便不再出声。 玉儿在给了富察氏与那拉氏相同材质不同花样的一套宝石珍品头面后,嘱咐弘芝道:“芝儿,你们夫妻以后要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弘芝仰头看着额娘湿润的眸中透露出的不舍与喜悦,笑道:“额娘,您以后天天看着儿子,儿子的日子指定过得好。” 雅尔哈齐听着二儿子这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臭小子,成婚了,还不消停,还想让妻子成日家为他们操心。按老二这话里的意思,若没他额娘天天盯着,他的日子便要过得不好不成?这不是耍赖吗! 因为看不惯二儿子的黏缠,雅尔哈齐又神情严肃地插话道:“弘芝,成婚了就是大人了,就别总让你们额娘操心了。” 弘芝垂下眼皮,掩住目中狡黠的笑意,恭恭敬敬应道:“是,儿子会尽量少让额娘操心的。” 雅尔哈齐嘴角一抽,尽量?这小子,话里有话呀,怎么的,还不死心?哼,你狡猾,你媳妇儿可不敢和我这个阿玛顶嘴,想着,雅尔哈齐转头对跪在弘芝身侧的富察氏道:“老二媳妇,以后你要好好服侍老二,咱们家的传统素来是做妻子的要天天给丈夫做饭,你以后也不可偷懒。” 臭小子,让你使坏,以后,吃你自己媳妇儿做的饭吧。 睁着一对杏仁儿眼的富察氏有些惶恐的应了声是。 坐在椅上的玉儿看不过眼,嗔道:“你把老二媳妇吓着了。” 雅尔哈齐看看脸上血色都消褪了的老二媳妇,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一声,“你们起来吧。” 弘芝与富察氏这才起身退到了一边。 弘英领着温婉的阿颜觉罗氏跪在了父母跟前一起磕头敬茶。想起方才没让二儿子深刻领会到自己的真意,雅尔哈齐这回也不说什么套话了,放下茶盏,直接对着弘英嘱咐道:“老三,你要跟你大哥学,要多体惊你额娘,你额娘平日服侍你阿玛我就很累了,你们以后就少劳烦你额娘了。” 弘英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阿玛,儿子们自然是不愿意劳烦额娘的,不过,儿子喜欢吃额娘做的饭,喜欢穿额娘做的衣服,喜欢额娘每天跟儿子说话。” 他可不能让阿玛拿方才框住二嫂的话再把阿颜觉罗氏也框进去了,对于福利,自然更要大力争取。 坐在上首的庄亲王捏着颔下花白的胡须笑出了声,儿子被孙子呛了。 屋内的众人都看着被噎得直喘气的雅尔哈齐,便连忐忑的富察氏也仿佛明白了,先前公公那话并不是对自己有所不满,实在是在和自己丈夫斗心眼儿。明白了自己公公方才那番话里的真意,放下心来的富察氏兴致盎然地睁着眼,好奇地看着公公与他自己的儿子斗法。 昨儿晚上,弘芝进洞房后告诉了她发作陪嫁丫头的缘由,知道是自己的丫头口角不谨说了过分的话,也知道夫婿不是要打自己的脸,想着丈夫还专门儿跟自己解释,唯恐自己误会,富察氏心里又甜又羞又喜,哪里还会去管一个奴才。后来,丈夫又轻声细语说了公公婆婆的性情,想起丈夫昨夜说的话,再看着公公与丈夫的双胞胎兄弟两人间的对话,富察氏才明白丈夫为何在斟酌半天后会说出公公偶尔会有些小孩心性的话来,原来,公公这样威严的人,居然会与儿女们争宠啊! 完全不知道被自己儿子编排过的雅尔哈齐看着身前从来就不怎么会看人眼色的老三直运气,他怎么忘了,这臭小子,素来是个霸道的,总是想要什么就说的,自己怎么却居然笨得说出这话来。这臭小子,你说,这么多人,也不给自己这个做阿玛的留点儿面子,就这么大咧咧地跟自己对着干。混小子,养这么大,一点不孝顺,成日的和他这个阿玛作对……越想脸越黑的雅尔哈齐正要张嘴训斥呢,却不妨听到坐在身边的妻子开口道:“英儿,这茶也敬了,头也磕了,领着你媳妇去给你大哥大嫂敬茶。” 堂堂王府的王爷与阿哥,为着一点儿吃穿在这样的日子里这样郑重其事地反复计较,阿颜觉罗氏按住满腹惊异站起身,看看身畔神情坦荡的夫婿,想了想,明白了,这父子几人争抢的哪是什么吃食衣袍,这争的,是婆婆的关爱呢。 看前两个嫂子一个行礼一个回礼,阿颜觉罗氏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丈夫与他的兄弟们,他们的目中都带着真实的笑意,而看向婆婆的眼神中,孺慕之情那般深浓,真真是母子情深。 只是,母子情深不是很好吗?这做人阿玛的,还和儿子争抢,这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别人家,有这样的吗?可看一屋子习以为常的神情,莫非,在宗室,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常事? 看着儿子儿媳妇走开,雅尔哈齐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媳妇,凭什么,凭什么那俩小子成婚了还要让自己媳妇给他们做饭? 玉儿看看一屋子人,忍住冲丈夫翻白眼的冲动,这人,现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他还没完了? 等着两对新人跟兄弟们都见过礼后,坐在上首的庄亲王道:“你们继玛嬷现在虽病得人事不知,却也不能失了礼数,芝儿英儿,领着你们媳妇去你们继玛嬷房里磕个头吧。” 弘芝看一眼神情莫测的玛法,与弘英齐声应了,领着妻子转身出了门,他们动作得快点儿,长辈们还等着用早饭呢。 吃完早饭不久,玉儿便接到乌喇那拉氏的人来传信,说是等玉儿的两个儿媳妇回门礼后再把永琏送来。玉儿想着昨儿乌喇那拉氏好像很急的样子,此时却传来这样的话,要嘛是孩子身子好些了,要嘛是顾忌自家刚办喜事,不好立马便来打扰,昨儿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必是乌喇那拉氏心急之下的忙乱之举了。 想着,玉儿便把这事儿放在了一边,和着那拉氏并两个新媳妇儿在庄亲王府过起了互相适应的日子。当然,每日领着三个儿媳妇去庄亲王那儿请安,并为昏睡不醒人事不知的继福晋抹脸抹手的事是不能省的,至于为继福晋翻身这样的事儿,却需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方才能办到。毕竟,继福晋即使病了两个月,那体重却仍极可观。 继福晋的身体情况,在玉儿灵觉下却是一览无遗,其间的种种变化全都无所遁形,不过,她却并不想对继福晋伸出援手。对于一个三番四次设计下药害自己不算还害了儿子的人,玉儿便是有办法救,却也不会救的。她,不是仁心仁术的医者——即使,她学过医术,即使她利用空间里的药材与知识炼制出了世间难有的灵药灵丹,可是,她从不是一个大夫,她只是一个想为家人、自己关心的人、关心自己的人好好调养身体的普通女人,她学医的目的,既不是想以其为职业,更不是有广济天下之志,她只是不想在某些关键时刻感到无用、无力。 继福晋体内的情况,很复杂,并不是简单的中毒,而是她体内的所有有益细胞都不再发挥作用,与之相反的,许多有害菌却活动频繁。玉儿想,继福晋必是最初便受到了有害菌最强的一次攻击,于是,她便猛一下病倒了,之后,继福晋日日睡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比之此前十几年因体重过度而导致的移动不便却是更惨。继福晋病倒后的两个月,她就这样清醒着,躺在炕上受着折磨,而后终于发展到如今的昏迷不省人事。 对于造成这一块的原因,玉儿并不知道,而继福晋的这种情况,则让玉儿再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之情——对于精深术业之人的深深拜服。 玉儿学医十几年,曾经也有过自傲之心,觉着只要有来自空间的知识与药材,这世间,就没有她治不了的病,她觉得,她可以从阎王手里抢人。 不过,现在,继福晋的情况却是好好地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了她到底有多么无知,原来,术业到了至深之处,是这样的能化腐朽为神奇的,那是真正的技近乎于道的高深领域。连她自以为学了多年的医之一道亦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精通,她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呢,要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她不懂甚至连门儿也摸不着的术、业! 她在前生时不是连高等数学也只是低空飞过吗?而那许多连看也不看懂的化学符号,单独看能知道什么意思,连起来却一句也不懂的计算机c语言什么的,还有…… 还有太多…… 如今,她懂得出很多了吗? 不,即使多活了一世,她仍只是一个平常而普通的凡人,没有高于常人的智商,没有深沉难测的心智,没有坚不可摧的意志……如果没有空间,如果没有打小修习的功法,如果没有修习功法而得的好记忆力、好身体,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和这世的所有女人,又会有什么差别呢? 她不是矫情,她只是又一次的认识到了一个人的渺小。 与那些钻研了一生的医者来说,她,显得轻狂而浅薄。r 人之所以伟大,人类,之所以称之为万物之灵,是因为人类擅于学习,从而取长补短。而且,人类之所以能征服自然,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才能,而是因为人类自身的团结。 团结在一起的人类,走过了灾难频频的各个年代;团结在一起的人类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着,在最饥寒的日子里,依偎在一起,就这样,走过了百年,千年…… 玉儿深吸一口气,感觉着精神世界的震荡,身体吸收生气的能力,似乎也在此刻猛然加强了,让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听到狂风在呼啸的错觉——她的身体,似乎成了一个无底洞,吸收着无形世界里似有形似无形的生气,那生气流动得太快,以至形成了啸音,好在,这一切,并不为人所见、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正在修,传上来,至少半小时后,亲们可以明天再看。么 ☆、352、丧事 352、丧事 “额娘,太医说继玛嬷不好了。”富察氏惊慌地跑了进来。 对于这个带着些孩子心性的老二媳妇,不只弘芝很宠爱她,便是玉儿自己与之相处时也会忍不住带出一丝宠溺。 “杏儿,别慌,你嫂子和弟媳呢?” 杏仁眼的富察氏轻喘着从椅上扶起婆婆:“太医方才说已回天无术了,因此,大嫂已着人知会玛法、阿玛和夫君、兄弟们,之后又安排人替继玛嬷净身换衣,三弟媳在安顿可能要用到的衣饰还有别的用品……” 玉儿快步向继福晋所居的院子走去,那个院子,位于庄亲王府的中路,是离庄亲王所居的寝殿最近的一处院子,比几位庶福晋都近。 对于继福晋能撑到现在,玉儿心里其实是很佩服的,本来,她以为儿子们成婚后两日,继福晋就会离世,没想到,她居然撑过了儿媳妇们的回门之日。这,算是继福晋无意识中传达出的仁慈吗? 走进继福晋的院内,庄亲王的三位庶福晋并几个侍妾都已经到了,见着玉儿进了,这些上到五十下到三十的妇人们都齐齐松了口气。那模样,仿佛终于见着主心骨了,一时倒让玉儿有些哭笑不得。 那拉氏与阿颜觉罗氏见玉儿进来,便站起身来,玉儿摆摆手:“你们忙你们自己的,我进去看看。” 那拉氏与阿颜觉罗氏到底看着玉儿进了继福晋的内室才又坐下理事安排人事,而庄亲王后院儿的女人们与富察氏则都跟在玉儿的身后。 刚被奴才们服侍着洗浴过换上寿衣的继福晋躺在炕上,露在被子外面的只有一双肥厚的手与圆胖得几乎看不到脖子的头脸,那张往日里白胖的脸此时透着一种青紫之色,整个躯体散发着一种腐朽的气味,玉儿知道,这些日子,继福晋的身体已经日渐僵硬,此时,她走过去,坐在奴才们放在炕前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捧起继福晋放在被外的手时,玉儿没忍住硬生生打了个激宁,这手,真是冰冷呀。 “额莫克?”玉儿轻声低唤。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听到玉儿的声音,继福晋紧闭的眼皮一阵颤动,似乎竭力想睁开眼,可惜,到最后,她也未能达成所愿,在拼尽全力动了动自己的食指后,继福晋咽下了她今生的最后一口气。 感觉着停止跳动的脉博,玉儿惊惧地喊:“额莫克!” 跟进来的太医走到炕边,弯腰搭了一下继福晋的脉,之后叹息着摇摇头:“郡王福晋节哀,庄亲王继福晋已仙逝了。” 玉儿的泪就那样流了出来,一个生命,就这样走完了她一生的历程吗?前一刻还是一个生命,下一刻,便已是一具死尸了吗? “额娘,您别这样,额娘,您这样吓着杏儿了,额娘,您好歹哭出声儿来呀,额娘,您醒醒神,别这样,继玛嬷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您这样的。” 在富察氏的轻摇中,玉儿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脸上泌凉的泪,玉儿苦笑,伤心?她是伤心吗?伤心着生命的脆弱与逝去时的不可挽回。 只是,不曾伸手挽救她的自己,这算不算是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继福晋就这样永远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以后,不会再有一个女人对她恨之欲狂,她的头上,一直悬挂的那柄剑就这样断裂了,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一旁的张庶福晋看着玉儿眼中流露出的悲悯与伤感,轻声叹息道:“福晋真是仁善啊。” 屋里的女人们听了张庶福晋的话,自然知道张庶福晋所说的是这位忠勇郡王福晋而非是继福晋。继福晋做过的事儿,谁没听说过一星半点?继福晋那样待儿媳妇,而这个儿媳妇却为着她的去世真正地在伤心着,又岂只是仁善呢?…… 如果,玉儿听到这些女人的心声,估计会苦笑吧。 她确是叹息着生命的逝去,却并不是悲伤于继福晋的离世。如果,她哪怕对继福晋有一丝的仁慈,她也应该拿出空间里原有的丹药救回继福晋,可她并不曾那样做,她,就这样漠然地看着继福晋走完了她的一生。 仁善,玉儿不会为着这样的虚名而救一个处心积虑要害自己及家人的人。她不曾在嫁进王府的第二天就给继福晋下药,就已经很大度了,又岂会救她——还是在她给小小年纪的弘宝下毒之后! “杏儿,去告诉你嫂子安排丧事,现在,咱们出去,你也该服侍额娘把麻衣穿上。” 玉儿扶着富察氏的手,回头看看已无一丝生命迹象的继福晋,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那锦被间的是一具尸体,不再是一个人,死尸与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死尸,散发着一种让人惕然心惊的寒气,那与沉睡的人,完全不是…… 王府的丧葬大事,却也不须玉儿花费什么心力,或者说,不须管事的庄亲王庶福晋费心。自有王府的长史负责。此前,张庶福晋与石庶福晋都曾表示要把管家权移交给玉儿,不过,玉儿却并不曾接受,对于这种权利,她从来是不愿意揽在手里的,在郡王府时,家里的事儿便都交给了那拉氏,就想着过省心日子的玉儿又怎会自别人手里夺权。 对于玉儿的谦让,庶福晋们是极高兴的,她们与玉儿不同,玉儿便是不管家,也无人敢慢怠于她,可是庶福晋则不同,庶福晋虽称福晋,其实,只能算身份较高的妾,当王爷的宠爱不再时,她们要想在捧高踩低的王府过上好日子,便只能倚仗手上的管家权了。 王府的长史急匆匆策马而来,远远的便在庄亲王府前下了马,前不久,两位阿哥的大婚他才露过面,没想到,这才不十天,他又来了,他觉着,自己比起前任长史来,累多了。前任长史虽担着名,却一次也不曾进庄亲王府,而他在这两年时间里却进了庄亲王府三次。一次是大阿哥大格格的婚礼,一次是二阿哥三阿哥大婚,再就是这次继福晋的丧葬之事了。 长史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很不容易呀。说出去是个正三品大员,可说到底,不还是替王府办事的奴才吗? 某个自怨自哀的中年人,全忘了十天前还喜滋滋吃着人家府里的喜糖,拿着赏下来的丰厚的喜封的事了。所以,这人呀,都是喜生而恶死的,哪怕,这婚丧之事本是长史的份内事。 露了一面的长史跟被狗撵似的很快便走了,具体事务,不是还有府里的大管事二管事负责?他却是可以躲懒的。 王府里四处挂着白色的帷帘,在设好的灵堂内,继福晋已被放置棺椁之内,玉儿领着内眷们、雅尔哈齐则领着男丁们分跪在灵堂前哭灵。 庄亲王露过一面后,却回了他的书房。 帷堂内外,哭声一片,来吊唁的宗室贵戚们个个俱面现悲色,痛心疾首,仿失亲爱。玉儿眼肿脸肿跪在那儿,已湿了好多块手帕子了。原谅她吧,这样跪了几天,她真是哭不出来了,便把空间的湖水引了出来打湿了捂脸的手绢,倒把好些宗室的老妇人感动坏了,都道那木都鲁氏真真有个好儿媳,这是实打实的把婆婆放在心里呢。 对于继福晋的过世,继福晋的娘家人不是不想闹事,不过,他们是既无理,又无胆,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参加丧礼,倒让期待着他们会有所行动的弘普几兄弟失望坏了,他们本还想着借机再打压打压他们呢,谁让他们曾经帮着继福晋害过他们的阿玛额娘呢。 丧礼中,倒也发生了几起晕倒事件,其中便有庄亲王府的嫡长孙媳妇儿。 那拉氏被玉儿发现有了身孕,着她在哭灵过程中晕倒过去,如此,请来的太医便诊出那拉氏已怀孕一月的事儿,在一片白色里、昏天暗地的悲哭中暴出庄亲王府有后这个消息,倒让庄亲王与雅尔哈齐乐了乐。 弘普?弘普头天早已打自家额娘知道了消息,因此,当又一次听着人通报此消息时,却是面无表情,众人都道他是心伤于祖母逝时未及得闻喜讯呢。 人生最大的两件事:生,死。因此,丧葬之礼不可谓不隆重,身份越是尊贵,其仪式越是繁琐,作为亲王的继室,继福晋那木都鲁氏可谓享尽死后哀荣。 继福晋那木都鲁氏的棺椁与嫡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停放在一起,将来,等庄亲王薨逝后会一起移入磁家务庄亲王一系的祖陵,从此与庄亲王长伴在地下,祖陵那里有八旗子弟驻扎看守,很是森严。只是,当这个帝国湮没后,不再有人驻守的王陵被挖,陪葬的各种珍宝古玩金银玉器被盗,碑楼、享殿、月台、宝顶等建筑被毁,曾经放置在外称显尊荣的青玉驮龙碑等物不知所宗,以至于一些汉白玉石雕也不知被哪些不知名的村□回家,或做了垫石,或当了桌台、灶台、炕台——便是在此时,玉儿做了决定,既然将来必定会随着丈夫葬入王陵,她一定会让儿子们把他们葬得很深很深很深很深…… 办完丧事,按律服丧的雅尔哈齐宅在家,不出门了,他准备服满二十七个月丧,至于几个儿子,自也是回家守着的,至于以后皇帝是否夺情,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打庄亲王病后就一直住在庄亲王府的雅尔哈齐一家,在继福晋的事儿办完后,本要回郡王府,庄亲王却是不允,于是,一家子便都留了下来。庄亲王发话让玉儿掌家,玉儿说自己要每日下厨却是又推了回去,又说等大儿媳妇生下庄王府的曾孙后,可由大儿媳妇接手家事,现在,就仍由着石庶福晋与张庶福晋管着就成。庄亲王笑骂她是偷懒,玉儿便撒娇说也是阿玛哈愿意包容她,她才能偷着这个懒。庄亲王知道这个儿媳妇的性子,便也就罢了,只让她管着西路一条线上的事,说不能让长辈的为他们再劳累。玉儿推无可推,便又把儿子们各自院子的事儿交给了儿媳们自己管着,她便只须管着自己院子里的事就成,倒把一旁的庄亲王看得直叹气。 乌喇那拉氏估摸着庄亲王府内一切事应该都已安排妥当后,便把永琏抱了来。看着虚弱得玩一小会儿就直喘气儿的永琏,玉儿心疼坏了,抱在怀里从头摸到了脚,摸完了,又叹息道:“四嫂,这孩子体内有毒,估计着打晖儿体内传过去的。好在,这毒算是慢性毒,若不然,也拖不到现在,只是,太医们难道没诊出来?” 乌喇那拉氏紧攥着手帕子,“太医们只道孩子先天底子弱……” 玉儿想了想:“按通常的切脉法确实无法查觉,若非我养的一只玉蚕报讯,估计我也是看不出来的。” 乌喇那拉氏探究地看着这个堂弟妹,确实,上回,晖儿中毒的事儿,不也没太医诊出吗,若说太医院的太院都是庸医,乌喇那拉氏是肯定不信的。 好在玉儿早有准备,当着乌喇那拉氏的面从头上摘下一只玉色的蚕,乌喇那拉氏看着那自己以为是玉饰的蚕在玉儿手上扭动时,讶异得张开了嘴:“这是不是头饰吗?” 玉儿笑道:“天山玉蚕,最擅查毒,食天山雪莲而生,是我幼年时无意中得到的。所幸只要是雪莲它就吃,倒也不挑年份年年份短,若不然,我却是养不起的。” 乌喇那拉氏忍不住咋舌,便是普通雪莲,养了这三十几年,那吃的量也不少了,一般的人家,谁养得起? 玉儿把那蚕又放到了发上,乌喇那拉氏看着那蚕吸附在她头发上再不动弹,连连赞叹:“以前,只道你养了只雕,却不成想,还养了只蚕。”又道:“琏儿这身子……” 玉儿想了想:“慢慢的好好养,能养过来。若你不忌讳,便把他放在我这儿,我给你养个一年半载。” 乌喇那拉氏合什道:“阿弥陀佛,我是求之不得,哪有什么忌讳。” 玉儿笑道:“你倒放心。” 乌喇那拉氏拉着玉儿的手拍了拍,目中含着感激:“若不信你,我还信谁?” 既说到这个份儿上,玉儿便点头道:“你挑几个心腹嬷嬷并丫头来侍侯,我把琏儿安排在我院子以前弘芝弘英住的厢房里亲自守着。” 乌喇那拉氏在看着永琏好好吃了一顿后高兴坏了,在自家府里,孙子何时吃得这般香甜过?想着以后孙子天天会这样好胃口,乌喇那拉氏笑眯了眼,领着永琏回府去与自家爷与儿子儿媳妇告别。 四阿哥听说永琏要送到庄亲王府,自是不担心的,这本是早定好的事儿不是。想着要进庄亲王府,四阿哥又亲自挑了谨慎的两个嬷嬷,看了大儿媳妇送来的两个丫头,觉着都是有规矩的,也点头允了。 四阿哥是知道雅尔哈齐混不吝的性子的,可不想过些日子被他找不自在打上府——就为着服侍孙儿的奴才不守本份。 若说十年前雅尔哈齐还只是偶尔性子暴燥,玉儿昏睡这十年,雅尔哈齐却几可称之为暴虐了。不论朝中大臣还是宗室亲贵,但凡犯到他手里,就没一个落得好的。这些年,唯一让四阿哥庆幸的是,便是收拾人,雅尔哈齐也从来都是占着理的。别人说雅尔哈齐得理不饶人,说他做人不知道留三分,可这却恰是四阿哥所欣赏的,四阿哥从来就不喜欢做孤息养j的事儿,信奉的也是除恶务尽,这十年,四阿哥虽替雅尔哈齐收拾烂摊子收拾得头痛,不过,却也觉畅快。这个官场,有时,就得这样整治才能一解胸臆之闷气。 公公婆婆夫婿都相信忠勇郡王福晋,富察氏自也不能再多说,这些年,她费尽了心思给儿子养身子,却一直养不好,婆婆对她有意见,丈夫见了琏儿又怜又痛又叹,富察氏又岂会不知,只是,人力有时穷,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只能背地里伤心,全无一丝办法。 这几个月,琏儿越发不好了,富察氏不是不知道此时忠勇郡王福晋接手是冒着多大的风险的,若说富察氏没打心底松一口气那是假的,只是,母子连心,要好些日子见不着儿子,富察氏确也是不舍。 弘晖看看妻子,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你堂妹不是嫁给弘芝表弟了?你们堂姐妹多走动也是无妨的,至于庄亲王府守丧的事儿,都是太祖的后嗣,也没那么些忌讳。” 弘晖不知道,他和弘芝间的关系可不只是娶了同一个宗族堂姐妹的姻亲关系,也不只是出了五服的太祖子孙的关系,而是实打实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 一家子人四口坐在一起正说着永琏的事儿,却有乌喇那拉氏身边的嬷嬷进来禀道:“王爷,福晋,年侧福晋身边的人来报,年侧福晋有些不好,请王爷过去看看。” 乌喇那拉氏手一紧,心里愤恨,面上却笑道:“爷,妹妹这有孕在身,要不,您去看看?” 若没有玉儿珠玉在前,若没有这几个月查到一些虽无确实证据却有明确指向的情报,四阿哥兴许还真会去看看这个宠了八年的侧室的,只是…… 看看一脸木然的嫡子,脸上带笑实则目含怨色的嫡妻,又看看儿媳怀里打小受尽病痛折磨的嫡孙,四阿哥神色平静地道:“吩咐府里驻守的太医去看看,爷这儿还有事,就暂时不去了。” 嬷嬷脸带喜色,却又极快地低下了头,轻快地应了一声后退了下去。 乌喇那拉氏捏得发白的手指松了开来,目中泛上一丝湿润,她今年也四十多了,早没了争宠的心,只是,丈夫能在自己房里多留一时,那也是他对自己的恩宠,哪怕,他留在这里,更多的是因为她生的儿子,可是,他到底是留下来了不是。 四阿哥在心底叹了口气,示意嬷嬷把永琏抱过来。 奶嬷嬷从世子福晋怀里抱过小阿哥,又小心地放到王爷怀里,一屋子人看着这个素来严肃的一家之主抱着幼小柔弱的孩子,皆未出声,却又都能深刻体会到一种无声的温馨之意环绕在身畔、充溢在房内。 四阿哥扶着孙子的小身子,用着难得的慈蔼声音问道:“永琏想不想把身子养得壮壮的?” 三岁的永链点头:“想。” 四阿哥唇角挑了挑,这个嫡孙,虽说打小身子弱,不过,却极聪慧……抬眼看了看坐在椅上脸现温柔之色的嫡子,永琏和他多难的阿玛一样,打小多病多灾却聪慧异于常人。当年,玉儿能把儿子的身子养回来,将来,孙子的身子想来也一定能养好。 “到了堂祖母家,就要好好听堂祖母的话,她让你吃什么,你就要吃,不让吃什么,就不能吃;不能任性,也不能哭闹,这样,过不多久,永琏的身子就能养好了。记住了吗?” 永琏乖乖地点头:“孙儿记住了。” 搂着小小的嫡孙,四阿哥心里忍不住泛疼,这孩子,轻得像个刚满周岁的小儿,哪有三岁孩子的模样,而这一切,却是…… 玉儿…… 都说四十不惑,已经四十二岁的四阿哥低垂的目中却泛上了谁也不曾看到的一丝迷惑之色:那个女子,才是真正的蕙质兰心,品格高贵,她纯粹而真诚,关爱着他与他身畔的人,却从无所求。 年氏,年氏…… 三岁的永琏就这样被打包送到了庄亲王府玉儿的院子里,过起了拼命吃饭睡觉的日子。 康熙五十九年四月,弘普的第一个儿子、庄亲王府的嫡曾孙来到了世上,被庄亲王取名为丰升额,意为有福、有造化。 五月,雍亲王府的年侧福晋为四阿哥诞下一子,因为孩子身体有些弱,四阿哥应年氏所请,以福字开头,为孩子取名为福宜,希望这个孩子有福、安稳。 小身子骨已养得壮了不少的永琏坐在玉儿怀里,吃着堂祖母喂的干果:“太太,嬷嬷说,我又有个小叔叔了,比丰升额晚出生三十几天。” 玉儿抿嘴一笑:“琏儿乖乖的把身子养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回家看你小叔叔了。” 对于乌喇那拉氏授意小永琏称她为太太的事儿,玉儿也领了情,乌喇那拉氏说若没有她,晖儿便没了,她便是晖儿的再生之母,永琏称她为太太,自是使得的。 对于真心还是假意,玉儿分得清楚,乌喇那拉氏一片真心,玉儿岂会不珍惜,便应下说人后可以这样称,人前,却还如前。 乌喇那拉氏想了想,便同意了。 对于自家大儿媳妇生的孙子,玉儿对于那拉氏让||乳|母喂养的事儿也并不曾阻拦。她自己信奉母||乳|喂养,却不会强迫别人也和她一样,因此,此前,好好的给孙子的||乳|母调养好了身体,又每日用灵觉检察她们是否有何妥当,总之,务必保证孙子的食粮来源健康,在如此的精心之下,丰升额却是长得异常的健壮。 因为还在守丧,因此,孩子的洗三满月都办得极低调,弘普、弘芝、弘英已恢复了办差的日子,皇帝就喜欢指派他们办事儿,也总爱留弘吉弘宝在宫里逗乐。玉儿看看怀里的永琏,昨天,宝儿还说皇帝问起这个曾孙,玉儿就想,皇帝这是不养弘历却准备养永琏不成? 想着,又把永琏的身子摸了一遍。 这大半年,永琏早已习惯了这位堂祖母的作为,很是放松地靠在堂祖母的怀里由着她摆布,从最初的羞涩到现在的享受,永琏觉得,堂祖母的怀抱,又温暖又舒服。 玉儿捏完一遍,放心地点点头,终于把这孩子身子里先天存在的所有隐患都排除了,以后,便是不能活到一百岁,八十岁却是肯定没问题的, 想着历史上平庸的嘉庆帝,玉儿眼珠一转,给永琏喂了一粒曾给侄儿们吃过的开慧明智的丹丸,永琏本身便很聪慧,吃过这丹丸以后,想必脑瓜子会越来越好用吧。 至于历史? 历史不是由大部分人创造的吗?这创造历史的人们如果换一个更睿智的领航员,不知这船会不会行进得更顺利,走得更远? 抱着脸色红润、白嫩乖巧的永琏,玉儿不免又忍不住感叹,若没有空间里的医书与药材,想改换人先天的体质,却是比登天还难了。想着这大半年的辛劳,再看看辛劳后的成果,玉儿表示,这样的日子,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两章合一章。么么。 ☆、353、暴怒 353、暴怒 “额娘——” 随着一声儿拖长了的娇呼,玉儿搂住了扑到怀里的女儿。 女儿一个多月不曾回来,一回来,便这般作态,一时间,玉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心疼地把女儿严严实实包在怀里,摸摸发鬃,抚抚脸蛋,揉揉耳垂,顺着背脊……唯恐女儿感受不到自己深浓又无所不包的母爱,女儿定是有不顺意的了,这声儿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 “额娘的乖宝宝,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告诉额娘,额娘让你大哥和弟弟们去收拾他。啊呀,额娘的宝贝儿,这怀孕了怎么没胖还瘦了?” 感觉着额娘在自己背上腰上轻抚查探的手,趴在额娘怀里,听着额娘又哄又疼的声音,惠容心里的三分委屈立时化作了八分,平日的几分不顺意,也立马升至了十分——于是,那目中的泪凝雾成滴,聚滴成串,哗哗地便跑了出来。 “额娘,呜哇——” 房里服侍的下人全都低着头悄没声儿地退了下去,县主回府,又这般模样,必是在婆家受了委屈,指定有私密话和福晋说,她们岂能再留在这儿。 玉儿也不去管跟随女儿同来的下人,即便那里面有女儿婆婆安排的人,也自有身旁服侍的人去应付,现在,最紧要的是先让女儿顺了这堵在胸中的一口气。 听着女儿由嚎淘渐变成啜泣,玉儿一边轻拍着女儿的背,一边眯缝着眼想事儿,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玉儿现在心里发狠时,也学得跟雅尔哈齐似的喜欢眯眼了。 “容容不怕,一切有额娘呢,只要有额娘在,这天下间但凡委屈了我女儿的,额娘就不能放过他。乖,不怕,额娘给你出气。” 女儿身怀有孕却肝气郁积,哼,这瓜尔佳家是怎么回事儿,居然让自己这个素来懂事孝顺的女儿哭着回家了,不用说,一定是尔佳家不对。 所以,护崽儿什么的,实在是完全不需要一点儿理由的。 许是母亲轻柔的爱抚让惠容放松了下来,许是母亲身上的气息让惠容觉得舒适,哭了一阵儿,惠容居然就这样在玉儿怀里睡着了。 轻轻把女儿的头放在枕上,解开女儿身上的衣扣以免让她觉得捆束得慌,给女儿盖上被子,又爱怜地摘下女儿头上的饰品,散开结髻的发,让女儿的头皮得到了解放,看着女儿睡得安稳后,玉儿的灵觉在女儿身上反复扫了?br /txt电子书下载 清心游第115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了几遍,之后,打空间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里面挑出一些晶莹的膏脂,在女儿左右手的虎口上反复按摩,直至膏脂被皮肤吸收怠尽,又在女儿鼻端轻轻抹了一点带着淡香的膏脂,看着女儿脸上越发放松舒适安恬的神情,玉儿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女儿一定能睡个好觉。 又给女儿压了压被,玉儿轻手轻脚下了炕,出了内室,看了看寝殿里恭谨站立鸦雀无声的众嬷嬷与丫头,玉儿想了想,又回头看看内室的帘子,决定换一处问事儿;在这殿里说话,便是吵不醒女儿,也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而看女儿脸上疲惫的神情,显然,昨儿一宿不曾合眼。 留了几个心腹嬷嬷留守在寝殿,防止有人惊扰了惠容,玉儿移到了西侧自己的绣房里。 说是绣房,实则也是书房,这是雅尔哈齐专为妻子设置的,里面放着玉儿喜欢的乐器、各类书册典藉、各种针头线脑锦绣绸缎…… 玉儿坐在黄花梨的书桌前,这书桌,是当初那一套儿嫁妆里的家俱,一同陪嫁的紫檀书桌则放在了雅尔哈齐的书房,那种暗沉色泽的书桌男人用着深穆肃然,她用着,却有些不太合适,也与绣房里的各类摆饰器物不搭。 看着跟着女儿一起回府,当初陪嫁去了瓜尔佳家的两个嬷嬷并两个丫头,玉儿问道:“县主在瓜尔佳家过得可好?”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姓赵的嬷嬷往前跨出一步,躬身回道:“回福晋,县主一切安好。” 玉儿冷笑道:“赵嬷嬷,你是县主的奶嬷嬷,县主如果一切安好,会一回到王府就委屈得大哭?莫非,你主子安好后的表现就是悲哭?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怎么嫁到瓜尔佳家就立马改了性子习惯了?” 赵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上冒出了一粒粒冷汗,“回福晋,原是县主不让奴才们说,奴才……” “平日也就罢了,我也不喜费心多事,只是,事关我的女儿,我却一定要问出个子午卯酉来,不把那让我女儿伤心痛哭的罪魁祸首找出来,本福晋却是不会罢休的。” 赵嬷嬷听着这话,回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这跟着县主出了王府才一年多,自己怎么就忘了福晋有多紧张她的几个儿女了呢?也是,陪着县主出嫁前,福晋一直昏睡,自己已经习惯了事事听县主的,却是忘了,这位福晋有多疼爱县主了。 赵嬷嬷既想明白了,便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般把惠容在瓜尔佳府的事儿都抖了出来,说来说去,都是后院的那些事儿,只是,当这受害者是自己的女儿时,玉儿再无一丝旁观的淡然。 赵嬷嬷的话,说到底,一是惠容在瓜尔佳家里身份是最贵重的,只是,即使如此,却仍不免有妯娌嫉妒,挑拨她的婆婆吴鲁氏针对惠容,二是吴鲁氏为彰显婆婆的威严,总找着事儿的磋磨惠容,惠容为着额附,也都不与其计较。反正不过是劳心劳力,却并不能伤着她,惠容便说没事儿,也不许下人们多嘴。三是惠容没怀孕时惠容的婆婆嫌她不曾怀孕,好几次要给儿子送通房丫头,惠容怀孕后,则以惠容不能服侍夫君为由,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把身边的大丫头送到了儿子身边,其意不言自明,是为额附常青暖床的。而惠容会气得跑回王府,却是昨儿那丫头未禀明主母便爬了额附的床,虽被得了讯的县主撞破未成其好事,可是,这事儿却着实恶心人,昨儿一个晚上,惠容不曾让额附进房,今儿一早便起驾回来了。 听着赵嬷嬷拉拉扎扎说了足有几刻钟才住了嘴,玉儿狠狠吸了几口气,到底没忍住,一把抓起书桌上的茶碗便狠狠一摔…… 随着茶盏碎裂的清利之声,玉儿闭上了眼,而房里房外的下人则全都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地水渍中粉碎的瓷片——福晋、福晋居然摔东西了! 亲王府的人在想:福晋成婚二十年,第一次摔东西。 玉儿当年的陪嫁嬷嬷丫头则比亲王府的下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打福晋出生,何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别说摔东西,便是高声怒骂也是少有! 年近七旬的林嬷嬷坐在绣房外的一张小杌子上,恍惚地想着,原来,福晋也会这样发怒的吗?她一直以为,那是个性情平和得不知怒为何物的女子,毕竟,便是当年被庄亲王继福晋那般算计,福晋也不曾发过怒的…… 便是这样不计较的福晋,今儿却摔了东西,这得有多大的怒气才能让三十多年不曾动气的人这般暴怒? 玉儿正努力按耐住沸腾的怒意时,却有下人报说额附来了。 玉儿一听这话,怒极而笑,猛地睁开眼,好嘛,肇事之人来了,喝道:“让他滚过来。” 常青是追着妻子的车驾来的,只是,还没去跟庄亲王请安,便被郡王福晋的人拦住叫了过来。 对着看起来比妻子大不了几岁的岳母,常青不敢有一丝不谨,恭恭敬敬请安。 玉儿打座上起身,走到这个跟儿子们一般高的青年跟前,冷声道:“常青,你知道你岳母我的性情吗?” 常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岳母,又赶紧低下头:“额布喝(岳母)柔和慈爱,皇上赞额布喝温婉孝顺,德行贤淑,为闺阁之懿范。” “温婉?”玉儿冷冷一笑:“常青,你岳母我不只温婉,你岳母我还能非常狠心。” 常青便是再傻,此时也知道情况不妙了,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玉儿一挥手:“你不用说话,我不想听,你有你的理由,只是,我却有我的不能容忍之事。容容回来一句你家的不是也不曾说,但是,下人,却没人敢违逆我的命令,我女儿在你府上受的委屈,我却是一五一十全知道了。” 常青的腰弯了下去:“都是女婿的不是……” 玉儿冷哼一声,示意下人们退到门口去,她则在围着常青转了一圈后站到了常青身前:“常青。” 常青回道:“奴才在。” 玉儿哼笑:“奴才!是呀,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只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却不好做。” 玉儿回身坐到椅上,沉默了片刻,“常青,如果,由你岳母我来选婿,绝对不会选你……” 看一眼躬身不言的常青,玉儿道:“……我的儿女,挑选配偶,不看姻亲之家是否身处显赫高位,是否有富贵有权势,我家的儿媳,注重德行;女婿,却又不同,他不仅要品行好,更必须待我女儿好。常青,我知道,你的品性不是不好,只是,实在是你的额娘做得太过,她管了自己的夫婿,还一定要管着儿子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呵,我身为郡王福晋,不曾给自己的儿子塞女人,我的女儿却要与别的女人分一个丈夫。” 常青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玉儿看一眼那个垂着头恭敬而立不抗不争的男子,心里觉得憋闷异常,想着女儿受的委屈,玉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常青跟前发狠道:“常青,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死得无痕无迹?” 常青再压不住震惊,抬起头来,何至于此? 只是,岳母那狠辣绝决的眼神让常青很清楚地知道,这个素来温善的女人,她真的动了真火,她此时说的是真话,是她心里的话! 玉儿由着心里的戾气散溢开来,“常青,我这辈子,不在乎自己受了什么委屈,遭了什么罪,也淡看富贵权势,更不在乎虚名,我一直身处高位,有任性的本钱。更得帝宠,可以任性。这些常人求之不得的,我不追求,却已俱握在手,当然,若有一日失去,我也不后悔,我这辈子,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亲人受到伤害,而我的儿女,更是我的逆鳞!谁让我的儿女过得不好,我便要让他也过得不好。我的儿子们,身为男子,有着先天的优势,也有着自保之力,我还能由着他们去闯荡,不插手他们的决定,人生;唯独我这个独女,我的容容,我却是不能忍受她有一点儿不顺意的。” 常青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额布喝,女婿待容容并无一丝怠慢。” 玉儿突然有些疲惫,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最是消耗精力,她闭上眼:“常青,你娶到了我的女儿,并不表示你就能永远得到她的人,你岳母我憨直不擅算计,但却擅医毒之术,如果,某一天,当容容不想和你过下去时,我一粒丹丸便能让她假死脱身,从此不再束缚于瓜尔佳这个姓氏之下,你也别以为容容有了孩子,就再离不得你,界时,我也有办法把我的外孙无声息地弄走。哼,那以后,你就守着一个额附之名过日子去吧。” 玉儿咬着牙,她知道自己这话里面,气话居多,可是,她却必须警告这个不作为的女婿,让他珍惜容容,若不然,她就真的要走这下下之策了。 “……如果,容容和你在一起不幸福不快乐,我不会像别的母亲那样劝她忍耐,我会助她走出牢笼,去向这天下间任何一个地方,没有爱新觉罗这个姓氏束缚,我的容容海阔天空,想怎么飞怎么飞,如果,她能遇到一个愿意再婚之人,我也必会让她再嫁。” 听着岳母最后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常青的眼睛都红了,“额布喝,夫婿尚存,又不曾身死,身为女子,怎可……” “噗!”玉儿轻蔑一笑:“你想拿《女诫》来说事儿吧,常青,《女诫》不能束缚我的容容,这天下,什么也不能束缚我的容容,我的容容打小懂事,贴心孝顺,是这天下间最好的女儿,作为妻子,她也是最合格的妻子。身为母亲,在我的能力之内,我会给她一切最好的。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的容容只是受苦,那,要你何用?” 听着这样惊世而叛逆的言论,常青连规矩也忘了,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个面容年轻美丽得不像个岳母的岳母。这个女子,在初见面时,那样温柔和善,待他比他自己的额娘还亲近慈祥,只是,此时,这个女子,却像一头疯狂的母虎,攻击着一切意图靠近她幼崽的生物,那神情,嗜血、狂暴、狠戾。 这个女子,没有那种憨然之态后,居然这样美丽,灿烂夺目如同骄阳,却又灼人心神,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她说要把他的妻子另嫁他们…… 常青的牙咬得死紧——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把容容让给任何人。 可这个威胁她的女子,是妻子心心念念最爱的母亲,没有这个女人,便不会有容容。而此时这个生养容容的女人神情危险而暴烈,带着无路可走的决然与孤注一致——常青曾经看到过一头小虎崽被误伤后母虎疯狂的眼神,那眼神,与岳母的眼神如此相像,那一次,若非都统及时按压住母虎,同行的子弟必然有身殆者。 “常青,你该庆幸你家的人不曾伤害到容容的身体,否则我必会拿自己那自打制好后就从未用的毒药试试药效,我不会主动去干涉容容的事,但那前提,是我的女儿不被欺负,常青,我警告你,只要我的容容身上有一点伤,我必然让那伤我女儿的百倍偿还。如若你家的人心存怨恨,那么我不会让容容继续留在瓜尔佳家,我一定会抢回我的女儿、我的外孙,没有了容容,你一家子,就等着迎接普儿五兄弟所有的报复吧。 常青,你的家族,必然会因为这些迁怒而衰败。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把结果告诉你,我的容容,是个好孩子,她值得一个全心待她的夫婿,我的容容年轻、美丽、高贵,品貌俱可位列全国之冠,不需要与人分享一个夫婿,更不需要违背心意留在一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身畔。 你家的人,你自己解决,那些冷嘲热讽也就罢了,那些使绊子抵毁容容的,如果你收拾不了,那你就不配得到容容。护不了妻子儿女的男人,要来何用。” 玉儿努力按压住一肚子的愤懑,她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可是,想着女儿现今日子的不顺意,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捧在手里,放在心里疼着爱着的女儿,却被人这般作贱,她觉得,自己没有直接打上瓜尔佳家,已经是很有涵养了,那个女人,愚昧而骄纵,得了一个郡王的嫡女为媳,不好好待她也就罢了,还想事事管制,时时弹压,以践踏女儿来得到心灵的满足,那个女人,真真可恨…… 都是她的错,若当初她不曾昏睡,有她替女儿观察婆家人的品行,容容何至于弄得需要这般受委屈的地步。 玉儿狠狠地喘着气,已经不愿意再看这个护不住妻子的男人了,他性情再忠厚又如何,如果只能让容容委屈求存,他便是世上最得好评的男人,在她心里也是个渣。 “世人都知道我性情柔顺,因此,便是有人说我曾讲过一些惊世的言论,估计也是无人相信的,常青,你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改的时间久了点儿,晚传了一个小时,嘿嘿 ☆、354、其事 354、其事 常青被自己那个风评甚好的岳母赶出了绣房,站在院里,木怔怔望着青碧的天空,常青到现在都不曾回过神来,那个水一样的女子,却有这样伤人的烈焰,他,不是在做噩梦吧? 常青知道家族的妯娌中有人说妻子的坏话,也知道有人给妻子使绊子,只是,这些,妻子都处理得很好,他的妻子,轻描淡写地处理了所有的寻衅,手段光明正大,才能卓绝。只是,母亲却总不喜欢她,常青知道,母亲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而妻子的身份却太过高贵,让她心生忌惮,可越是忌惮,她却越是想要压制,而妻子又一直表现得很是恭敬柔顺,因此,母亲便有些变本加厉,总找一些为难的事儿让妻子做,妻子也从不曾违逆过母亲的安排。 母亲一直顺意地压制着妻子,直到她给自己安排侍候的丫头。 对于此事,常青其实并不在意,不过一些奴才罢了,可是,婚前,弘普曾暗示过,不喜欢他纳小,他也听了进去。妻子美丽又聪慧,待他又极温存体贴,他也看不上别的女人,因此,母亲安排人时,他便推拒了,如此几次后,却是惹恼了母亲,此次趁着妻子怀孕,却是直接把人送到了他的房里。 昨夜,那丫头更是爬上了他的床,他虽不曾动那个丫头,可此事,偏被妻子撞见,自己追出去解释,却被她拒之门外,待早上醒转,却得知她今儿一早便回了娘家,他连朝也不上了,着人去告了假,便赶忙追了上来。 只是,他没想到,妻子没见着,却被一个炯异的岳母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成婚,陪着妻子回门时,他曾在岳母床前磕过头,那时的岳母,沉睡不动。 打去年知道岳母醒来,自己追着敦郡王的马前后脚见着了岳母,娇嗔喝斥着失态敦郡王的岳母年轻而活泼,眼神流动间带着无尽的笑意,在她身畔,萦绕着温暖的快乐之情,她温言细语间却能压制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敦郡王不敢反驳一句。当时,常青不是不惊讶的。 此后,常与容容回府请安,每一次见着这个岳母,她皆眉眼含笑,温柔而慈善;站在她的身边,便如浸温水,让人觉得放松而又舒适;搂着妻子的岳母,有着深浓的母亲的味道,让人心生眷恋,连他这样木讷的汉子,也忍不住嫉妒几个舅兄能有这样好的母亲。她无微不止,包容着他的讷言,指导妻子做出他最喜欢的菜式…… 明明是这样慈爱的岳母…… 常青突然觉得委屈……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对容容很好呀! 再想想弘普大阿哥与弘芝弘英阿哥平素的作为,常青一肚子的委屈又全化作了寒意,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再想想两个打小被妻子带大又及得圣宠的弘吉弘宝阿哥,常青只觉全身乏力,虚软得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舅子们平素是很可爱,可一旦惹着他们,那却是一群最凶残的野兽,行事蛮横,无所顾忌,自己一家,会像庄亲王继福晋的娘家那木都鲁氏一族一样,败落得连个七品的官儿也做不了吗?别人不知道,身为半子的常青却知道,那木都鲁氏家之所以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全是忠勇郡王家几位小阿哥的手笔。连自己的玛嬷的娘家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何况是自己这个同辈的家!自己家,可没那木都鲁氏家底丰厚,居然顶了好几年,自己家,若是现在的岳家一出手,兴许不出一个月就会败落得连日常生活也维持不了吧…… 想着方才绣房外那个慈祥的老嬷嬷说岳母一辈子都不曾像今日这样生气过…… 常青回头看一眼岳母所在的绣房,垂头丧气地往庄亲王府的银安殿走去——岳母明显在气头上,此时,说什么也没用,只希望,看在他素来品行端良的份儿上,岳母不会真像她说的那样把妻子又抢回去…… 常青搭拉着脑袋——要不,在庄亲王府赖着,久一点儿,岳母原谅了他,他就能把妻子一起领回家了吧! 常青很倒霉,当他好容易找回心神去跟庄亲王请了安,便被岳父叫去“练拳”,一通揍完,勇冠三军的岳父捏着噼啪做响的手指遗憾道:“战力不行呀,本王才动用了两只手,腿还闲着呢,女婿呀,你怎么能耽于女色而忘了操演武艺呢,这可不好,作为咱八旗子弟的精锐,这手上没点儿功夫,能行?亏得本王的三舅兄还夸你身手不错。嗯,兴许你以前确实不错,现在这么不中用,必是女色祸害的,女婿呀,你这是日子过得太美,懈怠了吧,唉,这怎么能成。”说着,扬声冲练功房外高声吩咐道:“小林子,一会儿着人去告诉本王那三舅兄,他该好好调/教调/教部下了,一帮兔崽子,耽于逸乐,惑于女色,腿脚都软了。” 房门外传来小林子清晰的应答之声,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了的常青苦得素来很能威慑部下又缺少表情的脸上五官全移了位,聚在了一起后凝成了一个大大的苦字。 都统叔瑫大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是很感激,可被都统调/教的事儿,他可真真是不敢领教,可是,听岳父这话里的意思,不但自己跑不了,便是连同旗的同僚都跑不了?想着同僚们曾经那些惨无人道的待遇,想到若有人知道会被叔瑫大人摆布全是因为他的拖累,自己到时……越想头皮越麻的常青只恨不得自己现在就被岳父打断了骨头躺回床上去。 雅尔哈齐迈着八字步出了练功房,不错,不错,这小子,他老早就想狠揍一顿了,谁让他把女儿抢走了呢,偏那次好容易寻着机会,却被叔瑫拦住了,好嘛,今儿送到自己手上了,现在不收拾他,更待何时? 等妻子气消了,自己再动手,说不准还会被妻子数落呢。想着先前听说妻子摔茶盏的事儿,雅尔哈齐身子一僵,再没先前那副悠然之态,急匆匆往妻子身处的绣房赶去。 至于那个没用的女婿,让他在练功房自生自灭吧。 等常青终于恢复了力气准备回家时,却被提前下衙的普逮了个正着,于是,妹父与大舅兄坐在练功房好好畅谈了一番,在被大舅兄得说无地之容之后,常青又被“操练”了一番。 常青是被抬出庄亲王府的,弘普其实很贴心,他跟阿玛一样,把常青的脸保护得好好的,别说青紫了,连丝儿拳风也没蹭上,至于常青被掩衣下的身体嘛,弘普表示,既是掩在衣下,应是不会被人所见的,既不会为人所见,还客气什么,能留多少到此一游的印记,自是要留多少的。 常青告了假,说是打马上跌下来了。去看的大夫看完那跌伤后,神不守舍地回去了。那是跌伤吗?这位大人不是被千斤巨石压过吧?那处处红中带紫却不曾破一点儿皮的伤是怎么留下的?不过,这位大人倒也命大,居然无一处致命,不过,想想伤得最重的那些部位,大夫的眼角直抽抽,那伤,肯定很痛,估计能痛得那位大人睡不着觉。 吴鲁氏听着儿子伤了,便去看他,等看着裹得只剩下头脸的儿子后,吴鲁氏急了,怒了,便要去告状,便是亲王之家,也不该这么欺负人的。 常青苦笑着拦住自家额娘,想了想,又把阿玛也请了来,开始一一分析不能上告的原由,末了,又道:“额娘,容容身份高贵却从不恃强凌弱,自打嫁到咱家,侍候您也从无疏漏,你何必听人挑拔为难她?” 吴鲁氏恼道:“我怎么为难她了?我不过给了你一个暖床丫头,她就跑回了娘家,还敢怂恿着让他的父兄把你伤成这样,她这不只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更是悍野难驯……” 悍野?额娘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妻子吗?那个日日服侍自己无微不至从不假手于人的妻子,那个柔情款款依恋着他的妻子…… 常青此时也忍不住叹服自家大舅兄的才智,额娘的反应,全在他的预测之中,只是,为着以后不至于月月跌到马上,常青却是只能鼓动平常不怎么喜欢动用的舌头努力跟额娘说理。唉,他其实也跟岳父似的,更喜欢用拳头,可是,这是他额娘,他只能费心费力给她解说明白厉害关系。 常青皱着眉:“额娘,你打算让儿子休了惠容县主?她姓的可是爱新觉罗,是忠勇郡王唯一的嫡女,将来,必是亲王嫡女。” 吴鲁氏想着因为这个媳妇自己如今在贵妇圈里受到的尊重,一时呐呐不能言。 常青看看这个骄纵惯了的母亲,又看看坐在一旁手握成拳闭目不动的阿玛,摇了摇头:“额娘,当初若没有你点头,儿子也不会去求这门婚事,既把她娶回来了,你又处处为难,额娘,容容是县主,她的娘家不仅位高得宠,她的兄弟们更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忠勇郡王一家如何得帝宠,不是你去打听出来的吗?如今您这是想咱家家破人亡?若你真觉得这样能让你顺心畅意,儿子就听你的,你想怎么收拾容容就怎么收拾容容,你是生我养我的额娘,我总不能为了媳妇违逆您,儿子这辈子的命是您给的,大不了,再把这条命还给您就是了。” 吴鲁氏惊道:“何止于此?县主性情还是很讲理的,怎么也不会弄至那个地步的。” 常青叹道:“你既说她讲理,为何还事事刁难?容容是您儿媳妇,您便是想怎么着,她也都忍了,可是,您忘了,她那娘家不欺负人便让人烧高香了,您却反要去欺负他家的人。今儿我见着的岳母,可真真是让儿子开了眼界了,她说,如果容容过得不幸福,她会把容容和容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领走。额娘,你要让儿子和除容容外的女人生儿子也行,只是,从此,容容和她肚里的孩子,就再和咱家没瓜葛了。” 吴鲁氏手脚有些发颤,犟嘴道:“县主已是我瓜尔佳家的人,她伊拉哩氏却恃强夺人,她还讲理不讲了?她不怕宗人府的宗法不成?” 常青叹道:“额娘,岳母昏病十年,你就当她不存在也就罢了,可现在岳母醒了,你还能无视她吗?她醒来第三天,皇上就召见了她,额娘,这是一般的人吗?她没点儿把握,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她得过圣上的赞赏,便是你告诉别人她恃势欺人也不会有人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嘿嘿 ☆、355、马脚 355、马脚 坐在儿子房里,听着儿子与妻子说了半天话的常青的阿玛站起身,一个耳光抽在吴鲁氏脸上:“我把你个骄横的愚蠢妇人,平日爷真是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连县主也敢变着法儿的刁难,你只道人家性情好,大度,就由着性子的搓磨人家,现在好了,招得人家娘家人不乐意了,要报复咱家了,你高兴了?您个歹毒的妇人,爷宠着你几十年还宠出仇来了,你这是打算让咱家再无翻身之日呢,你也不用再和儿子争辩,你这样愚昧不通世事,眼见着要带累得瓜尔佳家败落,不能兴旺家族也就罢了,还连累一族之人,罢了,你这样的女人,爷也不敢要了,一封休书送你回娘家吧。” 吴鲁氏二十几年来哪见过丈夫这般狠戾的眼神的,一时吓得呆在当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倒是躺在炕上的常青素来知道他阿玛其实是个最善断不过的人,当狠之时,却是极狠的,见自己阿玛此时对着额娘发狠,赶紧求情道:“阿玛,何至于此,咱把道理和额娘说清楚,额娘不是不讲理的。” 红肿着半边脸的吴鲁氏听了儿子的话,急忙点头。 “哼,你当爷不知你在内宅横行几十年养坏了性子呢,爷平日也不和你计较,你倒忘了本分了,爷听说,忠勇郡王福晋那般尊贵的人,还天天亲自下厨替忠勇郡王准备一日三餐,从不假手于人,兼且忠勇郡王身上从头到脚的衣饰也全是郡王福晋亲制,而他府里的阿哥,也多穿戴她亲制的衣物,你既有闲,以后便跟人家郡王福晋学学服侍好你夫君我吧。爷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孩子们也就罢了,他们还照以前的例,只爷的三餐和衣饰以后全需出自你手,一点不许让别人代劳,若做得不好,你便回娘家去吧。女人不能善侍夫君,留之有何用!” 常青张了张嘴,却想起自己三餐便都是妻子亲手所做,衣物也全是妻子亲制,妻子传承了岳母的优良作风,贵为县主,不以位高而倨傲,比出自七品小官儿家的弟媳还贤惠能干,如此,自己又怎能阻止阿玛的决定! 于是,四十多岁的吴鲁氏从此过上了忙碌的家庭煮妇生活,再没空闲时间找儿媳妇的不自在,因为,她的手艺比起惠容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有了身份高贵偏又手巧勤谨的儿媳敬上的衣食做对比,瓜尔佳大人却看不上粗陋的东西,总是时时喝斥吴鲁氏粗笨,饭做得不好吃,衣做得也不够精细,更是严格要求她平素多练习厨艺绣功。 所以说,伊拉哩家的人挑人,还是有点儿眼光的,知道这位瓜尔佳大人为人懂规矩,知进退,识时务,有他在,便是再如何惠容的日子都不会坏到哪儿去,其实,这位瓜尔佳大人还和玉儿的外祖家有那么一眯眯的远亲关系,要不,伊拉哩家当初也不会选上他家作为额附备选之一。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么好的外甥女,还是娶到自己人家里更好。 惠容回府后,知道了公公的作为,很是感激,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补身子,怎么着,也得让公公比婆婆长寿,若不然,以后谁来弹压婆婆。 至于孕期丈夫如何被三舅操练得欲生欲死,惠容表示,男人精力过剩也不好,多练练其实挺不错,既没落□手,又消磨了不应有的精力。现在,丈夫的睡眠质量多好,吃完饭,倒头就睡,一睡就人事不省,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翻身穿上衣物后,风卷残动一般吃完饭又出了门儿,晚上,又是被贴身长随扶着回来,用完饭就睡……如此日日重复。 爬床的丫头?县主额附的床也敢不经主母发话就爬的丫头,显然是个没规矩的,自是要找一个有规矩的婆家管教,一个守寡多年又最是恪守规矩的婆婆是必须的。重规矩的婆婆讲究“孝事父母”,最喜欢让做媳妇的侍候她做些卧冰取鱼的事儿,也难怪,平日里她侍候了主子,回家自也要享享被人侍候的婆婆福,当然,主子给他儿子赏了个小妾这样倍儿有面子的事儿,婆婆也是顶顶高兴的。 常青不敢忘了岳母的话,把家族里那些使绊子的人都找着由子收拾了一顿,当然,肯定不是以得罪县主之名的,他虽忠厚却绝对不傻,若他傻,人家叔瑫当初也不会把他作为额附备选送到雅尔哈齐手上,没点儿手段,在叔瑫大人手下也坐不稳现在的参领之位。 至于岳母当初说的一些气头上的话,常青只能受着,倒不是一味地怕了岳家的权势,实在是这两年他也弄明白了岳家人的行事准则,只要不伤着他家的人,怎么都好说,可但凡磕着碰着他家的了,那就是一群野兽,不仅是露牙威胁,那绝对会扑上来伤人的。 常青是在军中滚着的,习惯于护短,因此,对于岳家比自己还护短的家风,倒是接受良好,最重要,岳家的人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不伤着他家的人,一切都有转寰余地,这不,他把家里摆平了,养得白白胖胖的妻子不就被送回来了。看着明显更加娇艳的妻子,常青反思,这快两年的时间,妻子定是过得不容易的,要不然,只回家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能养出这么多肉来?可惜妻子现在明丽妩媚的样子,他却只能干看着咽口水,妻子正怀孕呢,他可不敢动她,最重要,妻子给他吃了个糖丸子后,他现在却是有心无力——对于岳母说自己擅医毒一事,常青再不敢有一丝怀疑,当然,他也信妻子不会害他从此不举,便也就乖乖地由着叔瑫大人折腾得欲生欲死,谁让这位大人是他那身怀六甲的娇妻的舅舅呢。 永琏被皇帝召进宫见过一面之后,便被皇帝留在了宫里,便是赴热河行宫避暑,也一直带在身边,须臾不肯稍离。这孩子以前皇帝不曾得见,现今才发现,居然比起别的曾孙来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举一反三且记忆力超群,所谓得英才而教育之,实为君子三乐之一不是!于是,教导永琏的过程又让皇帝找回了当年教导弘普时的乐趣,而永琏与弘普相比,显然更会撒娇,倒把皇帝哄得常驮了他在宫里到处走。好在,那副场景见到的人也没几个,都是皇帝身边长年服侍又口风紧的,若不然,传出去,倒要惊破所有人的胆子了。便连素来自诣镇定功夫超人一等的四阿哥七月去热河请安见着骑在老皇帝脖子上摘花的嫡孙时,也出了一身汗。皇父是个多么注重帝王威严的人,他又岂会不知,那样如同寻常人家祖父含饴弄孙的场景,却是绝无仅有,猛不丁见着,不免觉得惊悚。 许是因为永琏之故,弘晖也因此常被皇帝叫去说话,皇帝上了年纪了,喜欢和孙子们在一起,永琏聪慧,弘晖敦厚,父子二人都极得皇帝看重喜爱。而最让皇帝满意的,却是父子俩的身子骨都极好,皇帝曾召太医院负责为自己诊治的御医替父子两人诊脉,御医赞叹道脉搏跳动有力,每一次搏动间,如长河涌动,皇孙、皇曾孙都是精力旺盛之人。 听着精力旺盛四字,皇帝的目中暴出两丛明亮的光芒,又很快被皇帝收敛隐去,之后,摸着怀里曾孙的头,皇帝笑道:“精力旺盛好呀。” 听着皇曾祖父的话,永琏也点头道:“精力旺盛,琏儿就能陪着皇翁库玛法多学几本书,多画几幅画,还能替皇翁库玛法倒茶、捶背、捏肩、跑腿……” 皇帝听着曾孙用稚嫩清亮的小声儿说着要替皇翁库玛法做这做那,老怀大慰,得意之极,“好,皇翁库玛法多教琏儿学几本书,也教琏儿辩识人心。” 房内的人听着这话,全都垂下了头。 此时的皇帝年事已高,已经不再召见后宫嫔妃,在一日永琏困极而眠后,皇帝便在自己的龙床旁设了一张小床,每日在曾孙的陪伴下入眠。 永琏被养宫中,弘晖受宠,却急坏了雍亲王府的一个人,那就是时年十岁的弘历。要说弘历为何着急,却全因着此弘历已非彼弘历,此弘历乃是一个拥有六十年帝王生涯的老家伙。 几年前,弘历一梦醒来,却是回到了年幼的时光,只是,雍亲王府还是那个雍亲王府,阿玛还是那个阿玛,可雍亲王府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人——比如,当年被他追封为端亲王的弘晖、早该夭逝的弘昀,等等…… 最初,弘历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已经驾崩了,为何却于此身醒来,弘历不知自己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于梦中过了一生。 浑浑噩噩过了几个月,弘历却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论此时是梦还是真,有一件事儿,却必须得做,那就是——除掉自己那个嫡亲的兄长。 当初,自己的阿玛不只一次两次用遗憾的口气说起这位嫡兄的早逝,而只要如今这个最得阿玛心的嫡兄活着,他就永远不可能得承大统。 打定主意的弘历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年氏对弘晖的妒意,终于有一天,年氏如弘历所料一般给弘晖下了毒,看着嫡兄喝下那杯催命茶,弘历笑了。 既已除了后患,弘历便把心力全用到了上书房,上书房也并不如他记忆中那般了,上书房里,多了几个他上一世从不曾见过听过的堂兄弟——忠勇郡王的四个儿子。最重要,这四个堂兄弟都极其优秀,这一点,招致了弘历的忌惮,他前生极力打压宗室的势力,如今,宗室却出了这样的人材,又岂能不招弘历的忌,因此,弘历开始在上书房或明或暗地针对这四个堂兄弟,可惜,这种行为没持续几天,便被他阿玛发现,他被自己阿玛叫到书房里一通严厉斥责,说他心性凉薄无手足之情,没有兄弟之爱不与堂兄弟好好相处;酷爱阴谋,搬弄是非如小人……前世,弘历便知道自己这个阿玛打击起一个人来是多么刻薄残酷,只是,那被打击的从来都是别人,他却从不曾受到这样的待遇,弘历不曾想到,重活一世的自己却被自己的阿玛打击了,他成了心性凉薄,搬弄是非的小人! 深信自己无错的弘历不乐意了,抗声道:“阿玛,皇玛法一直打压着宗室,这才有了现在的皇权,不是吗?可是,忠勇郡王是庄亲王一系,他们是宗室,而且,到儿子这一辈,都是出了五服了,他们的忠心还剩多少?最让人不能放心的是,忠勇郡王的儿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不趁着他们未形成威胁的时候弹压下去,待等到将来他们在朝中形成反抗的势力之时,却是晚了。” 四阿哥听着自己这个庶子说出这番话后,忍不住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弘历,这孩子,才几岁,就这样,却是谁教他的? 在吩咐弘历不许再与四个堂兄作对并得到了弘历的允诺后,四阿哥喝退了弘历,之后便派人开始仔细盯梢弘历,不盯不知道,这一盯,却让四阿哥吓了一跳。这孩子,对于人心利用的手段居然比自己还胜出一筹,自己风风雨雨几十年,又过皇父的亲自教导,又跟着太子许多年,到后来又经历两度废太子之事……经了多少事儿,才练就了现在这样的自己,可如今一比,自己还不如一个几岁的孩子?这不但不曾让四阿哥觉得欣喜,反让他毛骨悚然,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不久前还只能算不错的庶子,突然变了一番模样,若说其中没有古怪,打死四阿哥也不信。 只是,不知是否弘历察觉到了不对,很快收敛了一切多余的动作,开始老老实实地上下学,规规矩矩给嫡母请安,与众兄弟间也能和睦相处,只是,四阿哥发现,他仍会在不为人注意时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弘晖,用敌视的眼光看弘时,看怪物一样看体质稍显虚弱的弘昀,倒是对同年出生的弘昼比较亲近。 既已知道情况有异,四阿哥便调了人专门注意弘历,只是,这留的人,却是四阿哥手里最优秀的密谍人材。不用不行呀,事涉亲子,不论多谨慎都不会是多余的。 弘历确实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安排的好多暗手都没起作用,三番五次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做的手脚一定是被人发现了,因此,他便蛰伏起来,等待时机,直到半年后,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淡了下去,如此,弘历才又开始布局,只是,自信的弘历却没发现,身畔还有一道目光,从没离开他的身上。 如此,时间便到了康熙五十八年。 对于嫡兄的情况,弘历自是时时注意,因此,通过弘晖未见衰败却日渐精神的身体情况,弘历已猜出?br / 清心游第116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出他一定是已解了毒了,弘历很是惊骇,那种毒,居然也可以解吗?曾经,他好几个儿子折在这上面都没找到解毒的办法,弘晖居然无声无息间就解了! 谁,谁这么大的本事? 有这样的人在弘晖身畔相助,弘晖岂非稳如磐石! 弘历开始不安了,他开始动用这几年间手中积蓄的力量查探,查了两年,才查出来一切都是忠勇郡王福晋的手笔。 ☆、356、凤眸 356、凤眸 弘历惊了,上一世,本就没有忠勇郡王其人,这一世,他不但手握重权,居然还有一个精通解毒之术的嫡妻,既懂解毒,那么下毒必是更形精通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弘历觉得自己连觉也有些睡不安稳了。于是弘历开始查探这个女人的一切,女人所在的伊拉哩家族,弘历打脑子最深处挖了出来,这个伊拉哩家,在他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做官做得最大的似乎只有阿山,可按说,他早该在二废太子前后就过世的,可现今却活得很滋润,而这个位列伯爵之位的阿尔济,现今已快一百岁了,如果,上一世,有这样长寿的老人,他岂会不知? 莫非,一切的根源,在这个阿尔济身上? 不找出一切的根由,弘历便一刻不得安枕,因此,特派了人去查阿尔济所有的事,其间,他自己则开始想办法要去见一见那位解了无解之毒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机会,很快来了, 康熙六十年七月,雍亲王四阿哥请皇父幸王园进宴,而这一次,弘历注意到,自家阿玛居然还找了忠勇郡王一家陪宴。 既然那一家都来了,弘历自然借机见着了这位深居简出的忠勇郡王福晋伊拉哩氏。 弘历是个见惯了美色的,可即使如此,在见着忠勇郡王福晋时,仍然失态了,而他目中的迷恋贪婪之意在一群孩子中,又显得那样醒目,便连年迈的皇帝都注意到了。好在,弘历很快垂下了眼皮,众人便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那一眼,弘历却引起了忠勇郡王一家子的反感。 按说,弘历做了一辈子皇帝,城府便不能说其深似海,也该如渊似壑的,又岂会这般不济,偏他倒霉便倒霉在遇到了沉睡过十年的玉儿。这十年间,玉儿为着打意识海驱逐出那只恶魔,天长日久地不停修炼,以至炼得对灵魂极其敏感。玉儿打一开始,便感觉到了弘历灵魂的异样,因此,那孩子过来见礼时,便短时间解开了自己脸上的迷障之术,于是,弘历很不幸又很幸运地中招了。 而也是弘历这不设防的一眼中,玉儿更清晰地察觉到了弘历灵魂中的问题,那种一张白纸中硬被镶上一块儿黑斑的违和感,怎么遮都遮不住。 这种见所未见的情况,引起了玉儿的好奇心,因此,当发现弘历着人引她到一处偏僻之地时,玉儿便顺水推舟去了。当然,临去前,她留了讯息给雅尔哈齐。 左右无人,玉儿便又把迷障术解了,唉呀,这不算□啦,她只是利用一下自己的容貌,这样会比较简单地得到答案啦。 “你是谁?”十一岁的弘历用一种上位者的目光与口气注视并询问这个美貌远胜常人的女子。 玉儿冲着弘历眨了眨眼,于是,那没有遮掩的凤目波光流转出一种荡人心魄的勾魂之力,她不曾有一言,偏那眼波把她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凤目之所以称凤,既因其具丹凤之眼的形状,更因其无法言说的那种让人心旌摇动的魅惑之力,那种有意无意间流溢出的似有情又似无情之意,让少年身老大爷心的弘历神为之夺,魄为之迷,心荡神驰间,弘历脱口道:“朕在前世,不曾听闻忠勇郡王此人,更不曾……” 弘历栗然噤声,可惜,为时已晚,那凤目中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明了之意。 弘历费尽自己最大的毅力终于闭上了眼,这个女人,是妖,不是人。唯有妖,才能这样迷乱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心智。 弘历忘了,他的心智从来便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坚毅,而做了六十年皇帝,三年太上皇的他更已在后几十年的声色犬马中消磨了意志,更习惯于享受而不是自制。作为帝国的主人,他只需要下令,而后便能得到自己要的东西;可谓顺风顺水了一生的弘历,此时哪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毅力,他享受着天下财富带给他的奢侈生活,为此,甚至不惜放纵和珅贪脏妄法,为他聚敛钱财,世人都道和珅是巨贪,却唯有最上层的人才知道,身为内务府总管,管着皇室生活的和珅是为了提供皇室穷奢极侈的生活才那样大肆揽财至卖官鬻爵的地步。不过,弘历肯定是不会承认此点的。毕竟,何坤在为身为帝君的他服务的同时,自己也为此聚集了巨额的财富,皇帝也没强迫和珅替他自己搂钱不是,和珅的一切,俱是因为他本性便很贪婪。 弘历等到觉得自己再不会被那个女人影响时,方才睁开了眼,看着那个低垂了眼显得柔媚而又异常无辜惹人怜爱的女子,弘历的心颤了颤,脱口安慰道:“你别怕。” 玉儿抬起眸,眼中泛起一丝笑意,这个孩子,自称为朕,那么,是弘历的转世?带着记忆的转世?当了六十年皇帝的弘历,晖儿斗得过吗? 那丝笑意让弘历的心神又晃了晃,这个女子,为了他一言,便这样高兴?弘历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威临天下的那些日子,那时,天下的人都因为他一句赞许的话欢喜欲狂,也因为他一句责备的话而痛不欲生,他是帝国的主宰,所有人的主子…… “你长得真美,比朕见过的所有女子都美,真是可惜。” 那凤眸问道:为何可惜? “朕登基时,你必是已经年老……” 凤眸闪了闪,带出丝疑惑。 “朕是曾经统治过这个帝国的至尊,朕于二十五岁登基,威临天下六十三载,既使退位为太上皇,也依然能让在位的皇帝伏首贴耳……” 弘历开始诉说自己曾经辉煌的帝王岁月,随着他的述说,那凤目或惋惜、或赞叹、或惊喜、或欣羡……这样的注视下,弘历谈兴深浓,评说着自己阿玛为帝十三载中御政的燥切以及种种不成熟,又得意于自己治国的功勋,说着自己六次南巡花费的巨额银钱以彰显帝国的繁荣强大,又说起自己自号十全老人的来由,对后嗣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还有相得大臣和珅的性情生平…… 直说到自己驾崩,弘历才似如梦初醒:他为何对着这个深疑的女子说了这许多? 玉儿站起身,说了唯一的一句话:“你这孩子,倒是做了个好梦。” 孩子? 弘历呆住了,低头看一眼自己未长成的身体,复抬头,惊惧地看着那个女子袅袅而行,终于消失的身影…… 这个女人,肯定是个妖精…… 出了一身冷汗的弘历觉得口干舌燥,端起身旁的茶盏一口灌了下去,那个女人,迷惑了他的心志,说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说至咽喉疼痛而不自觉,不是妖,更是什么? 摔碎了手上的茶碗,弘历目中迸出狠戾的杀意,这个女人,留不得。 看着快步离去的弘历,一处假山后走出表情深沉的皇帝与满头大汗的四阿哥,同行的,还有面现焦虑之色的雅尔哈齐,弘历方才那不掩杀气的神情让他很是焦急,而妻子明显疲惫苍白的容颜更让他揪心:“皇上,玉儿……” 皇帝一摆手:“去吧。” 雅尔哈齐冲皇帝打了个千,起身后快步追着去了,他可不能让妻子出现什么危险。 皇帝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了这处偏僻的所在,看了一眼先前弘历坐过的椅子,皇帝站住了脚:“在园子里坐一会儿吧。” 四阿哥闻弦歌而知雅意,赶紧搬了临门的椅子放在园子的台阶上。 等到皇帝坐好,四阿哥急步走到阶下,扑通一声跪在了泥地上:“儿子教子无方,请皇阿玛降罪。” 皇帝看着阶下的儿子,又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碧蓝的青天,半天,方道:“一个孩子的黄梁梦罢了。” 四阿哥紧绷的神经在皇帝这句话后微微有了一丝放松,但是,却仍然跪在地上。 皇帝靠在椅上,六十一年十一月……吗? 只有十六个月的时间了? “老四呀,玉儿说得对,你呀,就是个劳碌命,一夜睡两个时辰,朕何时教过你这般不爱惜身子的?” 四阿哥伏首泣道:“皇阿玛,儿子,儿子……” 皇帝的眼眶有些发红,“朕知道,大清现今有不少问题,只是,再急,你也不该这样糟蹋得之于父母的身子骨呀,乱服金丹,以至吐血而亡……老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八字,你以后要每日给朕临一遍。” 四阿哥趴在地上梆梆的磕头,直磕得额头上的皮都破了,看得皇帝只觉心酸,这个儿子,倔强严肃,刻苦勤谨,最是好强不过,又是个爱较真儿的性子,打小,他受了委屈就忍着,忍着……而自小便遭遇了无数变故的皇帝老眼并不昏花,这个儿子,是真正打心底爱着敬着他这个皇父的。 皇帝叹息一声:“起来吧。” 四阿哥又狠磕了一下,之后才站了起来,立在阶下。 “方才,那是你的庶子?” “回皇阿玛,那是儿子的第五个儿子,因前面有一个三岁时夭了不曾序齿,故这个儿子行四,名唤弘历,是府里一个满族格格所出。” 皇帝点了点头:“弘晖聪慧有智,性情宽厚,谦和又不失决断之力,你教导得很好;弘昀虽体弱,却敏达有识;弘时略差,耳根子有些软,但他待兄弟们却极友爱;这个弘历虽亦有才却性喜奢华,好大喜功,有些浮躁,那个与他同岁的弘昼倒是个识时务的,性子豁达与十二有些像。” 四阿哥唯唯应声。 皇帝又坐了一会儿:“老四啊,你阿玛我身体自四月违和,五月初旬又复感寒遂,觉甚病,以致而今面色稍减,或稍行动,或多言语,便不胜倦乏,虽琏儿日日随侍,承欢膝下,费尽心思哄着劝着朕,朕用的饭食也日益减量。这身子,眼看有些不好,你平日,就多替朕担着些朝政吧。” 四阿哥又撩袍跪了下去,虎目含泪:“皇阿玛春秋鼎胜,不过是短时有些不自在,再好好养养,自能复往日旧貌。” 皇帝摆摆手:“朕年已六十有八,古往今来,从未有如朕一般做了这般长久皇帝的,朕……” 皇帝住了口,之后,挥了挥手,“行了,朕该回宫了。” 四阿哥赶紧起身,趋身虚扶着站起身的皇帝,之后,伴着皇帝慢慢往园外走去…… ☆、357、逆子 357、逆子 雅尔哈齐追上玉儿时,她正坐在围栏上,靠着廊柱阖眼休憩,不远处目露阴冷之色的弘历因为听到雅尔哈齐的脚步声躲入了暗影之中。 雅尔哈齐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快走几步,坐到妻子身畔,扶着她的肩纳入自己怀里。 玉儿听到脚步声睁眼见着是雅尔哈齐后,便放松了最后一点戒备之心,在丈夫熟悉无比气息中,昏睡了过去。 诱导弘历说出他最深的,这个过程持续时间还不短,她累坏了! 于常人而言微不可察的轻细脚步之声远去,雅尔哈齐转过头,看着没入转角处的最后一片衣角:那个拿贪婪目光看着他的妻子、觑觎着妻子的少年…… 想起先前妻子走后这个少年不掩杀气的神情,雅尔哈齐眯得只剩一条缝的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凶狠的杀机。 看看怀里美丽的妻子,雅尔哈齐情不自禁收紧了双臂,他,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人的伤害。 皇帝摆驾回宫后,雅尔哈齐也很快领着家人回了庄亲王府,等到玉儿醒来之时,已是入夜时分了。 等玉儿吃过儿媳妇们备的晚饭后,一家子七口坐在雅尔哈齐的书房里说起白日的事(那拉氏三人还没得到列席的权利)。 虽休息了几个时辰,玉儿却仍有些倦乏,懒洋洋靠在丈夫肩上,“……弘历的灵魂,多出了一段记忆,有着明显的镶嵌痕迹,如同一块木板上锥入了一棵钉子,明显不属于原本的他,之前近十年的记忆抵不过一个八十几年记忆的影响,如同一张白纸,被一团浓墨所染,这墨看着似不大,其实,其质却极重,重得这张纸被带得飘离了命运轨迹。按说突然多出几十年的学识与经验是好事儿,可偏偏占主导地位的这位十二岁少年过于急切,未能把这些东西融会贯通、化为己用,好像一个幼童拿着一个超过他负荷的巨大武器,挥舞起来便有些不顺手……” 弘普坐姿标准,接口道:“染黑了的纸,永远都不会再回复往日旧观,拿着自己掌控不了的武器在伤人时还会不小心伤己。” 弘芝叹道:“权力动人心,他不会安份守着一个庶子的身份的。” 弘英冷笑:“不安份?不安份就把他打安份了。” 雅尔哈齐与玉儿对视一眼,好吧,弘英就是这么个蛮横脾气,他们不是打他小时候就知道的吗。尤其他长年与十阿哥在一起,更是变本加厉,被惯得无法无天,若非还有弘普、弘芝在他头上压着,到现在,京中不知有多少他看不顺眼的八旗子弟被收拾呢。 弘普想了想:“六十年帝王生涯,又做了三年太上皇,按说,他怎么也不会这样没防备地把事儿说给第一次见着的人听吧?” 玉儿轻笑道:“唉呀,唉呀,只是一点催眠引导之术,小术啦。”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得意的小模样,失笑道:“你这一淘气倒好,皇上和四兄可就要头痛了。” 玉儿懒洋洋挥挥手,不以为意:“这是他们家的事儿,自是让他们去头痛的,谁让他们一个是玛法,一个是阿玛呢。我发现了不对,因势利导之下帮他们发现情况有异,他们应当好好感谢我才是。” 弘英眨了眨眼,呆愣道:“额娘,你故意的?” 玉儿一瞪眼:“什么故意有意,你额娘我只是顺势而为。” 弘英被自己额娘一瞪,赶紧赔笑:“是,是,额娘做得对,做得太对了!放在明面上的敌人,总比躲在暗处的好对付。” 玉儿满意地点头:“没错。” 雅尔哈齐无奈,他媳妇儿的性子他还不知道?不过是发现问题后犯懒不想动脑子处理,便干脆掀开来,让皇上与四兄自己处置,她却在把天捅了个窟窿后甩手而去,自顾自过自己的安闲日子去了。只可怜皇上和四兄,却是真真的要夜不安寝好长时间了。 弘普喝一口额娘特制的安神茶,闭上眼感受着那淡淡的暖意漫过,慰藉他疲惫与劳乏的心神——有额娘的孩子,就是幸福! 舒适地呼出一口气后睁开眼,弘普说道:“晖堂兄当年的毒解了,弘历查到了我们家,今儿引了额娘去,必然只是打算不着痕迹地试探一番。” 弘芝唇角泛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他却不知,额娘可不是那些娇养得成日除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外便什么也不懂的寻常贵妇。” 弘英狂点头:“是呀,是呀,他这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打探不成,更是把自己的老底儿全漏了。” 弘吉紧皱着小眉头:“弘历为什么对咱家这么大意见?” 弘芝看看大哥,冲弘吉弘宝道:“因为咱们几兄弟和晖堂兄亲近,他若要登上九五之尊的高位,晖堂兄却是最大的阻力。只是……”弘芝皱眉:“……他说他上一世时,并无忠勇郡王一系……” 几个孩子都不出声了。 雅尔哈齐想了想,放在妻子腰间的手紧了紧,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妻子,语带柔情,“当年,若非你们额娘相救,你们阿玛我却是早化成荒山里一捧枯骨了——那之后,自不会有什么忠勇郡王了,当然,没了你们阿玛我,就更不会有你们几个成日跟老子作对的逆子了。” 五兄弟面面相觑,没了阿玛,没了他们兄弟,玛法却是无后了。 坐在弘宝旁边的弘吉突然右手握拳擂在另一只摊开的左手上,发出“啪”一声脆响,口里同时嚷道:“前些年在上书房,我和弟弟有一段日子不好过,却不曾想是他所为。” 弘普看看两个小弟弟,皱了皱眉。 看着长兄脸色不逾,弘吉赶紧道:“都是些排挤的手段,当时我和五弟都不曾发现始作甬者,现在想来,必是弘历所为的。” 弘普哼一声:“虽说多了几十年记忆后他的手段有些老辣,但,你们被算计后却没循着事端找出些珠丝马迹,没把这罪魁祸首找出来,看来,你们很是需要再多接触些阴谋诡计,若不然,以后再遇上了,还会被算计,这可不是件小事儿,明儿开始,你俩帮着你们二哥看下面儿人递上的卷宗。” 听了弘普的话,弘吉弘宝虽不敢出言反对,但被玉儿养得圆圆胖胖的脸却都皱了起来,两个圆圆白白的胖馒头便变成了带褶的小包子。 弘芝脸现温暖如春的笑容,看着两个小弟弟,和蔼道:“大哥放心,我会让四弟五弟变得更心细的。” 弘芝的话一落音,俩包子脸上,又添了几道摺儿,更苦了…… 弘英幸灾乐祸:“四弟五弟不用太感谢你们二哥,这都是做哥哥的该的。”啊呀啊呀,有两个弟弟顶上来,他以后日子是不是会过得轻松一些了?他可真不爱为那些记录着因一点儿鸡毛蒜皮便你争我斗的案卷费心神,他更喜欢去大街上收拾那些个败坏八旗子弟名声、无德无能、混吃等死偏又爱闹事儿的东西,那才真叫爽快呢——是爽快,他大爷揍人能揍得不爽快? 玉儿看看几个你来我往相亲相爱的儿子,突然道:“今儿这没根据的事儿,你们居然没一人觉得惊骇的吗?你们,这接受度也太高了点儿吧,听着这些虚无飘渺的事儿,居然都没人怀疑?” 五兄弟你看我我看你,完了一起转头看着他们额娘,目光中表达着同一个疑问: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雅尔哈齐看看那几张和自己酷似的脸摆出同一个表情,又幸福又得意又觉可乐,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则说这话的是你,他们自是信的;二则有你这么个一睡十年的额娘在前,于他们而言,这世上,又还有什么可值得惊讶。” 玉儿眨了眨眼,丈夫这话,是解释?是抱怨? 雅尔哈齐看一眼呆呆的妻子,眼中带出一丝宠溺,回头看看几个儿子,“行了,知道了事情缘由,你们兄弟商量商量怎么办吧,这些烦心事儿,就别让你们额娘操心了。” 说着,扶起妻子打椅子上站起来,出了书房。 站立目送父母远去,五兄弟相视苦笑,不让额娘费心,阿玛自己却也走了。可是,谁让他们是做儿子的呢!做了阿玛的儿子,他们自然不可能像别人家的那样被放纵得走鸡斗狗包戏子玩娈宠享尽纵/欲之乐,当然,他们也不屑于那样一辈子浪荡…… 惯例地腹诽他们那个成日家奴役他们的阿玛几句后,五兄弟关上了书房门,细细地开始谋划以后的行事方针。 回到房里,洗漱后躺在炕上,玉儿轻声问丈夫:“真的不告诉吉儿宝儿那个洞府的事儿吗?” 雅尔哈齐一手轻抚着妻子圆润滑嫩的香肩,一手枕在颈下,望着房顶,沉声道:“老四老五没有几个大的反应机敏,若不然,当初又怎会亲近那木都鲁氏?弘普弘芝弘英还有惠容四个孩子,便是对着他玛法,也不曾像他们俩那般全无一丝多余心思的,老四老五若知道了洞府的事儿,一个谨慎透了出去,可怎么是好?与其到时害人害己害了咱们一家人,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们知道。” 玉儿想了想,“都怪我睡得太久,孩子打小缺少母爱,才会……” 雅尔哈齐轻拍妻子的肩背:“行了,还想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你自己要那样的。其实,洞府的事儿他们不知道也好,知道了,又哪能像现在这样轻松没负担,要知道,当初他们的哥哥姐姐便是连梦话也不敢说,唯恐无意间泄露了出去。他们现在这样多好,既享了便利,却不用背负守护秘密的责任。那俩小子,比前面四个孩子过得美多了。” “倒不是为别的,就怕万一有一天吉儿宝儿知道了怨我这个额娘偏心,四个哥哥姐姐都知道的事儿,却独瞒着他们。不过,这个洞府的事儿,我娘家人也都不知道的,你说那句没负担倒真是没说错。” 是才智卓绝洞察万物、深思熟虑远超常人好,还是浑浑噩噩幸福傻乐、悠悠闲闲散漫一生好? 算了,丈夫与三个儿子都觉不说出洞府更好,那就这样吧,惯爱偷懒的某人如此想着,然后舒展了眉眼。 雅尔哈齐看妻子打牛角尖里爬出来了,抬手摸了摸她额角的发,笑了笑。 玉儿在丈夫怀里趴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好奇:“知道了弘历的事儿,不知道皇上和四堂兄会怎么做。”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弘晖是嫡长,弘历为庶子,不过一个格格所出,两者相权,皇上与四兄的心已先偏了弘晖了;弘晖性聪颖、敏慧,同龄时,便比现在的弘历优秀,这一比较,晖儿又是一个优势;再则,还有个永琏呢,弘历将来的儿子皇上是看不到了,可是永琏却是皇上养在身边养了一年多的,你给永琏吃了开慧丹,那孩子打小又因病,性子是沉得下来的,又乖巧,比起将来弘历那看不到的后代,却还是这个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后辈更得人欢心、更让人放心;还有,弘历自己不也说他选的那个嘉庆才智平庸?就继任者这一项,弘历便会被舍弃的。与弘晖一对一时,弘历都未必能赢,何况现在加上永琏后是二对一,弘历真真是一点儿胜算也没有的。” 玉儿咬了咬唇:“可是,弘历有六十年执政经验呀。” 雅尔哈齐嗤笑道:“经验?只要给机会,只要能抓住机会,谁都能积累经验,便是我这样的宗室都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何况是皇子皇孙?皇上优秀的儿孙可不少呢。” 玉儿瞥一眼丈夫,他明明知道自己情况与一般的宗室不同的,不过,这话,玉儿也就不提了。 “弘历万一拉着人和晖儿对着干呢?” 雅尔哈齐懒懒道:“那就是他找死。弘晖是嫡,有才有德,占着大义的名份,便有那没脑子的跟了弘历,也难翻转乾坤。再则,听弘历自己说起那些年的经历便知道,他前期虽勤政,后期却如唐玄宗一般耽于逸乐了,一个已惯于享乐的,你再指望他发奋起来处理朝政,却是难了;再则,又怎知他不会仗着自己多出来那一世的经历投机取巧?可是,做一个皇帝,最要不得的,便是这样有侥幸之心的。治政,从来来不得一点轻忽。” 玉儿眨眨眼:“也就是说,弘历没一点儿机会?” 雅尔哈齐轻翘唇角:“若没今儿的事儿,他躲在暗处积蓄力量,兴许还真能让他重登帝位,只是,有了今儿的事儿,却是难了。” 打个呵欠,玉儿有些困乏,却仍努力睁着眼,她得等丈夫先睡了再睡。 “我原只是好奇,却不曾想无心插柳,让弘历说出了心底埋得最深的一切,偏你还领着皇上、四堂兄一起听到了,虽说是意外,却是歪打正着。我救了晖儿又救了永琏,他必然视我为眼中钉的,原还担心他使坏,现在,他所有的事儿,却自有四堂兄和皇上处置,多好,再不需我们劳心劳力的了。睡吧,弘历的事儿咱就别管了。” 雅尔哈齐轻笑着搂着妻子,灭了灯,闭上眼。 为了守护妻子儿女,他会牢牢抓着手上的大权,大权在握,虽不免劳心,却自有许多资源可用,如此,却是不虞一个小弘历的威胁的。 便是将来手上的权利被收回,只要他无反心,皇帝自也不会动一位亲王的。何况,根据今儿这事儿,不难推算出来,下一位继位者是四兄,自己素来与四兄交好,现在,四兄又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想来,新帝登基后自己只会被重用,不会被疏远。再者,便是为着妻子几次救治,多年关心,这个真性情的男人,也不会对他家的人下手…… 确实,四阿哥打一开始就没想过对着这个打小养在庄亲王名下的兄弟一家下手的。这样心向自己的兄弟不护着,还自毁城墙,他又不傻。 只是,那个狂妄的庶子却是真真儿让四阿哥头痛了,居然自号“十全老人”,哼,他的“十全武功”虽有镇压民变、平息叛乱,却更多的是扬兵耀武、多管闲事;虽有维护大清反击入侵之举,却更多的是小题大做,得不偿失。 连皇阿玛这般圣君也没敢称十全,他何敢如此!真真是狂妄之极!居然还敢评说自己这个老子诸般不是,自己再不是,他打自己这个老子手上接过帝位,也不该这样,便是不感恩戴德,可连作为一个儿子卫护父亲名声也不做吗?真真是个逆子,逆子! 四阿哥坐在书房,气咻咻地喘着气,哼,自己现在有能干的嫡子,还有弘昀弘时,再怎么也轮不到这个逆子来继承家业。 喝一口茶,平息胸中沸腾的怒气,四阿哥想着,皇阿玛白日虽说那逆子做的是梦,可后来的意思,却是信了这逆子之言了。也是,一个养在王府的庶子,若没亲身经历,也说不出那许多治政为帝之道的。 想着那个笑说“你这孩子,倒是做了个好梦”的女子,四阿哥伸手捂头:这女人,为什么只要和她粘上的事儿,怎么就都这么让人不省心呢? 自己睡了十年不算,这会又弄出这转世的事儿来,若说活佛转世也就罢了,偏是自己的儿子转世…… 若说玉儿啥也没做,四阿哥第一个不信,那女人,平日确是个憨直的,可她若淘气起来,却比那些个惯爱耍刁弄j的还让人头痛万分。现在好,弄这么一个烂摊子,叫自己可怎么收拾? 唯一的好处,便是皇阿玛松了口,暗示了自己继位的可能! 十几年谋划,三十载奋斗,终于有可能执掌天下,打皇父手上接过家业…… 四阿哥掐着佛珠的手指有些发白,不行,不行,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有变数,不能现在忘形之下乱了方寸主张。 四阿哥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脏,站起身,走到书桌房亲自动手磨好墨,之后开始抄写佛经,抄了一遍后,四阿哥觉得心脏跳得不那么快了,却仍觉心不够静,便打书桌里掏出玉儿手抄的佛经,翻了开来。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那女子亲手所抄的佛经里,那一字一句间,散溢出的闲适疏淡,恬静安宁,超脱尘俗之气,让四阿哥心里最后一丝燥动之意也消隐无踪。 看着那本她打十年沉睡醒来后抄了送他的佛经,想了想,四阿哥又从书桌里掏出一个盒子,拿出一枚白中透暗绿的扳指套在拇指上,那扳指,是随佛经一起送的,玉儿说,若他怒气盈积或是暴躁急怒之时,可戴戴这扳指,最是能宁心静神的…… 觉得神智终于清明了的四阿哥深吸一口气后闭上眼,双腿一盘,结跏跌坐在榻上:有太子的前车之鉴,自己更该万分谨慎…… ☆、358既定 那日打四阿哥的雍亲王府回宫后,皇帝认真考虑了几天,之后,为永琏定了一个新的学习日程安排,于是,可怜的永琏不到六岁,便已开始了皇室子弟天不黑就起身诵读的生活,好在这可怜的孩子在庄亲王府生活的近一年时间里,早已把身子调养好并同时启蒙了,因此,皇帝教起来倒是很省了一番功夫。而最让皇帝满意的是,永琏从不叫苦叫累,便是累得睡倒在桌上,第二天仍然照旧认真学习,从不懈怠。 打弘吉弘宝那儿听说了永琏每日的学习安排后,玉儿的眼角狠狠抽了抽,打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除了一点儿必要的活动时间,皇帝然没给永琏留玩耍的时间…… 大致明白皇帝为何如此着紧的玉儿,除了叹息,便只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厨房,为那孩子做一些安神补脑的食品让孩子们天天带去。只是,即使如此,几个月后见着永琏,玉儿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包子脸,小了一大圈儿! 在德妃的宫里,玉儿抱着永琏好一阵疼,看得坐在上首的德妃忍不住笑,这个曾孙请完安后,她这个曾祖母刚抱了一小会儿,便被玉儿抢了去。不过,看着玉儿那样真心的关切,便是在深宫中滚了几十年的德妃也觉心暖。 这也不怪玉儿,她也不知道,即使同在宫中,德妃也并不常见永琏,一则这是宫中规矩,二则,永琏养在皇帝身边,一直跟着皇帝,因此,德妃却不能像平常人家的祖孙一般日日与他相见,加之永琏学习任务重,闲的时间便少,平日来了,多是请完安,便又被唤走了。 “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累了有没有歇一歇,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有没有往窗外远处看看,每日功课能不能听懂……” 永琏坐在堂祖母怀里,像只小猫咪一眼眯着眼舒服的靠着,堂祖母一通捏巴,他觉得身子轻松多了——当然轻松又舒适了,玉儿边捏边给他输生气,滋养他明显因为承受超过自身年龄负荷而产生的疲累与折损,想不舒适也难。玉儿边捏边暗自点头,那些个营养食品基本都是她用空间里的药材与各种原料做主料制成,有这些东西滋养,倒也没让孩子伤了身体底子。 因为太舒服,永琏然就这样在玉儿怀里睡着了。 德妃见着曾孙睡着了,担心抱着永琏的玉儿手太累,便道:“到底是孩子,贪睡,这大上午的,然就睡上了,玉儿,你把永琏放到炕上吧,也免抱久了手痛。” 玉儿想了想,轻声道:“就怕这一动把他吵醒了,侄媳妇儿就这样抱着他吧,说不准他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德妃也知道这个曾孙得帝宠,却并不知道永琏每日有多累,因为皇帝并不曾让永琏的事儿传开,只透露出皇帝上了年纪,想过过含饴弄孙生活的意思,因此,不论后宫前朝,京里却没几人知道真实情况的。 德妃用复杂的目光看一眼玉儿,“你当年疼晖儿,爱屋及乌,如今对永琏也这般疼爱。” 玉儿笑道:“都是好孩子,懂事,招人疼,不只我们这些个,便连皇上也那般喜欢他,这都是娘娘的功劳。” 德妃失笑:“以前只在老四府上养着,得皇上旨意进宫前,因他年纪小,通共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倒和我也扯上了?” 玉儿看一眼怀里睡得小脸红朴朴的永琏,轻笑道:“这是您的曾孙,这般讨人喜欢,自是打您这儿继承下的好性儿,就像我玛法性子犟,我的哥哥、侄儿便都有样学样,全是那么些个不知道转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直脾气。弘晖、永琏性子好,自也是打祖辈儿这里继承的不是。” 德妃笑了笑,“你那几个哥哥,还真就是你说的那样,上次老十四回京,在酒楼遇到了,说要做东,你三哥说同僚相邀,不好失约,只后来敬了老十四一杯酒,便走了。” 玉儿捂着嘴乐:“可不就是,我那几个哥哥,都这性子,让人气不是,爱也不是,平日便是见了谁都那样直来直去,连皇上有时都说他们那性子让人头痛。好在呀,十四爷同是带兵的,最是知道他们这些个带兵人的脾气不曾怪罪呢,若是旁人,只怕早被骂了。娘娘不知道,他们这些带兵的,直爽、豪气,说起话来,从不拐弯抹角,有时粗豪得甚至让人觉得不好意思,可是,那些个下级的把总,千总、参领什么的,偏都喜欢,若是文质彬彬的、说话文气含蓄一些的,倒让下面儿人不敢接近、离了心了 只说以前十四爷在宫里吧,那虽说也爱舞刀弄枪,却也是极雅气的,可打带了兵,当了大将军,上次回来,见着他可大变样了。” 德妃说起小儿子,笑眯了眼:“是呀,变了,连嗓门儿都大了,还有……” 听着德妃絮絮叨叨念叨十四阿哥身上的诸般变化,玉儿含笑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一两句,德妃便说得更高兴了,说完十四阿哥的变化,又说起小时候的十四阿哥如何如何,正说着十四阿哥成婚的事儿呢,外面通禀说乾清宫皇帝传玉儿和永琏过去。 德妃看着亲自抱着永琏的玉儿走出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德妃仍然有些弄不明白,这个女子是真憨直得不通世事,还是精明得连皇帝也被她蒙敝了,即使到这会儿,德妃仍照旧迷惑不解,因为,如果真是个精明的,这个女子不会总给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事儿,比如当年养弘晖,去年养永琏,甚至经常给皇帝送最易动手脚的吃食;可若说她不精明,到现在为止,京里那许多嫉妒或憎恨她的人,却从不曾真正让这个女人吃过亏。 德妃又想了想,不对,这女人还是中了人家的手脚了,若不然,以她当年那样好的身体底子,岂会一病十年…… 想起这些年的事儿,德妃便带上了不知道是嫉还是不屑的心思想着:到底是打小宠得过了——只是,这样想着的德妃没发现,她蘀小儿子拉拢的事儿刚开了个头,便被带歪楼了。 几个月不见,皇帝似乎又老了许多,玉儿与永琏请过安后,永琏走到了皇帝跟前,玉儿则站到了雅尔哈齐下首,看一眼垂首恭立在四阿哥身边的弘晖,又看一眼恭敬地跟皇帝说话的四阿哥,玉儿忍不住笑了笑,这两人然也在此处,只不知是弘晖想儿子了,还是四阿哥想孙子了。 因着那祖孙四代几人,乾清宫里似乎流转着一丝看不见的温情,稚嫩孺慕的小曾孙,聪颖能干的孙子,威仪日盛孝顺恭谨的儿子,一身帝王之气看着小曾孙眼中却会闪过慈爱之色的皇帝,这是一幅在乾清宫外的宫殿不会出现的画面。乾清宫外,皇帝的眼神总像深潭一样,微澜不起;而身为亲王的四阿哥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他眼中对父亲的眷恋与不应出现在他眼中的惶然——弘历的话,到底留下了一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改变,让皇帝的慈爱形之于外,让四阿哥找着机会便守在皇帝身边,看着他,守着他,渀佛每一个普通的儿子面临那不可知一日一样惧怕着,悚然,惊恐,不舍,留恋,悲伤,无奈,还有所有生灵都会产生的无力的认命…… 皇帝也是知道四阿哥的心情的吧,看着唯一同样听过那席话的四儿子,皇帝掩藏得很深的怜子之情打眉梢眼角间泄漏,那神情中,却又似含着放松,更有放下后的慨然豁达,还有对儿子的信任与一丝担忧,当玉儿在皇帝看向四阿哥的目光中,找到一丝依赖之时,便是素来把皇帝当常人看待的玉儿也难掩动容了,皇帝,站在帝国最顶端的皇帝,那个独面风雨六十年的皇帝,那个一肩挑起一个国家的皇帝,然,也会对人产生依赖吗? 不过,看一眼正处于壮年期如同一座山一样沉凝稳重可靠的四阿哥,玉儿释然了,这样的四阿哥,值得! 玉儿只顾感叹,雅尔哈齐却有些不乐意了,他的妻子,怎么能对别的男人面现赞叹之色,哪怕那个男人是他的血亲兄长呢。 被丈夫牵衣角的动作拉回了神,玉儿回头看去,却见丈夫神情肃然,并无其它异样之处,玉儿忍不住眨了眨眼,他什么意思? 这个疑惑,直到出了宫,玉儿才问了出来。 雅尔哈齐对于妻子在某些方面的迟钝很是无奈,想了想,方道:“你看着四兄,渀佛很是倾慕一般。” 作为一个在官场打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这话直白得真不像他应该说的,只是,当有一个从不懂得猜人心思的?br / 清心游第117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的妻子时,要想不憋闷坏自己,你真的最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好。 听了丈夫的话,玉儿想了想,把自己先前在乾清宫的感想和丈夫分享了一下,听着妻子先前只是感叹于皇帝也会心生依赖之情,雅尔哈齐心情一轻,继而一挑眉,若说她不会猜人心思,可有时,她却偏爱胡思乱想。依赖?明明是皇帝对四兄的期许吧,方才在殿中,她到底有没有听皇帝与四兄说的什么? “你方才听他们说话了吗?” 玉儿转转眼珠,仔细想了想:“渀佛是弘历病了,要在王府内休养几年,暂不去上房学习,是这个意思吗?” 雅尔哈齐摸了摸妻子头上黑亮的发,“难为你然还听到几句。”只是,十停听了不足一停,她这样充耳不闻,也算本事了。岂不知,在现代那个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噪音的世界,若没点儿充耳不离的本事,你都别想认真干点儿事儿。 玉儿讪讪地转开头,她不该在乾清宫走神,只是,看着那祖孙四代相处的模式,真是让她想不感性也难呢,再说,“不是有你在嘛,我便是真闹出什么,不也有你给我圆场,我担心什么。” 雅尔哈齐失笑:“好好,你有理。” 这是妻子对自己信任有加的表现,他应该高兴才对。 其实,这样懒散得有时连注意力也不会努力去集中的,才是妻子真正的模样吧。 某个男人又高兴,又无奈,又喜悦,又担忧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她,终于放心了吗?不再紧绷着神经,像只随时准备应付来自不知名处突袭的小兔子,竖着高高的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有不对,就准备撒腿逃跑。 她,终于信任他,全心地依赖他了吗。 某个男人不顾某个女人的反抗,把她整个儿搂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坐着,伸出双臂紧紧抱着,抱着…… 他努力了五年得到她的人,用了二十年,得到了她的心,成婚二十一年后,才真正得到了她全心的信任。 这份信任,很重,且是唯一。 “其实,你是个懒散得连名利也不愿意花精神去争取的懒女人。” 耳畔传来那个男人的笑谑,吐出的热气撩得玉儿的耳朵一阵阵发痒,咕哝一声,玉儿反射地用耳朵在丈夫脸上蹭了蹭。 轻轻的笑声在轿内散溢,那个可恶的男人变本加厉,含住了那细白小巧的耳,恶劣地又舔了舔,让怀里的女人不可抑止地打了个哆嗦。 羞恼地捶了他一下,赶紧找法子自救:“德妃娘娘今儿提到十四阿哥,说我哥哥们不给他面子。” 雅尔哈齐又亲了亲唇畔不远处细白的脖子,在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又一个哆嗦与轻颤后,方满意道:“拉拢也无用,老十四没希望了,若不然,年初,他回来时,皇上就会留下他。德妃娘娘和十四,然还抱着奢望吗?皇上年事已高,若真有意传大位,如何会把他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过是让他远离朝政,以免兄弟相争罢了,他却不明白。” 玉儿软在丈夫怀里,娇声道:“他不是不明白,是不愿意认命,总存着一丝侥幸呢吧。” 雅尔哈齐叹道:“便是建国之初,军功也不是帝位传承的根本,帝位传承,看的是治国的能力,而不是治军的本事,老十四呀,当局者迷。现在不是开疆拓士的太祖时代,现在是承平的康熙之年,治一军,如何与治一国相比!如果,当初皇上真有意,又岂会让他领军外出,一国的中心与重心,是在京中,而不在外省,哪有让帝位传承者冒险出京的道理。只可叹,老八,老九,老十四,然都不明白。” 玉儿哼了一声:“怎么,老八老九还折腾呢?” 雅尔哈齐对于眼前那截玉白细腻馨香的脖子显然很是中意,薄唇在上面很是游弋了一番后,方道:“比起前些年,倒是老实一些了,只是,却仍不免与京外的老十四通通消息之类的,不过,这些年,朝堂上的大臣们都知道皇帝不喜欢老八老九,倒是消停了几年了。你睡的前两年,皇上把老八骂得门都不敢出,见着熟识的人就躲。真真是狼狈不堪。” 玉儿叹口气,“老八在二废太子期间送死鹰的事,着实像是冤枉的样子。” 雅尔哈齐哼道:“谁知道,许是照管的人不经心,许是太子报复,许是皇上不喜欢他搅风搅雨,总之,毙鹰一事一出,皇上借机全力打压,那段日子,为着你一直未醒我有空便守着,又加之皇上给我派了许多差事,我也难得见他几面。再说,郭络罗氏以前总欺负你,我没有趁机落机下石便不错了,也没那空闲去关照他。” 玉儿取笑道:“没有落井下石?那他和老九的好些铺子是什么时候易手到咱家手里的。”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普儿那时年幼气盛还有些任性,加之心里不自在,下手便不免重了些。这个,你一直睡,一家子心里都存着些无处发泄的戾气,手段便不免激烈些,你醒了后便好了不是,你看我们这一年多,不是都收敛了。” 玉儿不知该笑该叹:“京里抢人家的铺子,连京外人家的货路也抢,若不是听着容容提起,我全不知道,你们也真是,也不怕这怨越结越深。真难为皇上然也没说你们欺负他儿子。” 雅尔哈齐翘了翘唇角,他们断了老八老九的财路,皇帝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有责难。安抚地顺着妻子的背:“你不是鼓励孩子们正当的商业竞争行为吗,孩子们有了些本事,你该高兴才是,那些日子,他们可是一点不当的手段也没用过,只是老八老九自己不争气,南方本是他最得人心之处,却也没争过几个孩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咱的孩子们能耐呀,嘿嘿。” 某个男人得意极了,他播的种,长出的自是好庄稼。 “算了,我也懒得理你们,与其花心思在这上面,我还不如想想多做几个不重样的菜呢。” 男人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怎么的,叹了口气,把妻子圈得更紧一些:“你只管做你喜欢做的便成,原是个懒散的,为着我们爷儿几人操心许多年,时时不敢松懈,连半夜醒来,也要扫扫孩子们的床,若非你那异于常人的灵觉,只怕身子早被拖垮了。” 得到丈夫的理解与认同,玉儿窝心又无奈:“我是个不会算计的,帮不上你们,注意你们的饮食安全,身体健康,管管衣食住行,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男人不再说话,他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人疼让人怜让人敬让人爱,她用自己的柔情织了一张密密的网,在最初的心动后,一点一点网住了他的人,兜住了他的心,围困了他所有的一切。既束缚了他,也保护着他;既限制着他,更温暖着他,让他打小冷硬的心慢慢变软,让他阴暗暴戾的心思变得明澈平和。当年那个一肚子怨愤与戾气横生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手握重权却爱家顾家的温情男人,这一切,是她一日一日,一夜一夜,一年复一年细雨润物一般改变过来的。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明知被一个女人捆缚,他却觉得这样安全与幸福,并没有别的男人会有的那种丢脸与不认命甚至拼命抵抗的事儿发生,他愿意把自己的心放在她的手里。怀里的小身子,柔软馨香,几十年如一日,他抱着她,如同抱住了整个世界。她,是他的力量,是他勇气的来源与归处,是他世界的中心。她依偎在他怀里,娇怯不堪,其实却是他贪恋着她的温暖与一切,他如此恐惧着失去她,以至成了大清唯一一个守身如玉的男人。 那段她昏睡的日子,支撑着他的,是她的一声声心跳,一次次呼吸,也是这十年,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明白——他离不开她,无关同心珠,只是他最深刻的来自灵魂的需要。 他,其实不怎么信任别人,只是,这不信任总被他埋得最深,深得无人察觉,他以前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却在伊拉哩府第一次见到她后本能地知道她不会伤害他。那时,她还不到十岁。现在,因为她,他付出信任,付出爱,也收获着…… “玉儿,我真高兴,当年能见到你。若是没有你,我什么也不会拥有。”不只对这个世界的不存希望,便是性命也不复存在,更不用说拥有现今的一切:骨肉心神相连的她,血脉传承的儿女,还有…… 某个女人半天未哼一声,雅尔哈齐低头一看,忍不住叹气:然睡着了! 想想昨夜的需索,某个男人有些心虚,这个,应该,估计,稍微有点儿过度? 轿子停了下来,某个男了大氅一掀,把怀里的人全包了起来,连头脸也未露,就这样搂着走进了庄亲王府。 沿途无人敢抬头张望,他就这样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先发一章,下一章,未改好,中午再发,嗷…… ☆、359临终 皇帝一直在明面儿上做着各种安排,这些安排又隐藏在每日繁杂的各种朝堂政事之中,因此,其间隐藏的皇帝最隐晦的心思,除了几个深知内情的人,满朝大臣却是无人深知。 老皇帝在宫中教养着曾孙,引导着孙子,看护着儿子,就这样走到了康熙六十一年。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老皇帝的身体真的衰败了,无论玉儿如何为他进补,皇帝仍一日日衰老下去,吃下的便是灵米,也只如填了一个无底的洞窟,丝毫作用未起。皇帝的意志虽然强大,可他的那幅皮囊却是留不住太多生气了。 玉儿不知道天天见皇帝的四阿哥是如何悲伤悲痛的,总之,她每次进宫后,总是会在回府的路上潸然泪下,这个老人,他是皇帝,可他却也是一个慈父,更是一个可敬的长辈,看着他就这样一日日走向死亡,她却无能为力,便是连延寿丹也无用,她又如何能不悲伤。她遗憾于不曾在幼年时便让壮年的皇帝服下延寿丹,可是,她也明白,那时的她不敢、不能、更不会冒险,那时拿出延寿丹,便如小儿抱金砖过闹市,只是找死,不只她自己,便连她的家族也不能幸免,必将被带累,如此,她怎可能轻举妄动。只是,现在想起皇帝多年或明或暗的保护,对皇帝有了更深感情的她却不可抑止地这样想着——壮年的皇帝服下延寿丹,会如何? 好在,这些年,她已做了她所有能做的,尽了全力对老皇帝好了,因此,在心里,她只是遗憾,而非愧悔自责。 皇帝的身体,如同一个浑身是洞的筛子,往外漏着,漏着,最终,会连他最后的一丝生命力也会漏掉。 看着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增加生气的皇帝,玉儿再一次对生命产生了敬畏。 皇帝,有着这个华夏民族所有老人共同的愿望,离世时,他希望儿子们都在身旁,因此,临近那个已知的时间时,皇帝着人传昭十四阿哥回京。 四阿哥仍然每日默默守在老父身畔,帮着老父处理朝政,在他疲乏时,替他揉揉腰背,在他干渴时,为他倒一盏茶,在知道皇父时日无多的这一年多里,四阿哥放下了所有一切外在的计较,用着最诚挚的心服侍着自己的父亲,其间,未掺杂任何的一点功利,那是一个儿子最深心处对父亲的缱绻不舍,孺慕眷恋。在他时日无多的老父跟前,冷面王放下了一切掩饰,如同一个幼童,那样的依恋着他的父亲。 老皇帝会用慈爱不舍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四阿哥,看着他默默地做却从无一言宣之于口,仿佛一开口,便会有热泪随之而出,素来坚强的四儿子那从所未见的软弱与无措,却让老皇帝苍老的心那样温暖、熨贴。得到儿子这样真切挚热的爱戴敬慕与留恋,他想,作为一个父亲,他知足了。 康熙六十一年八月,皇帝行围,胤禛与胤祉等皇子六人随驾。十月,奉皇父命,胤禛率弘晖、弘升、延信、隆科多等查勘粮仓。 十一月初七日,皇帝病倒,自南苑回驻畅春园。 初九日,胤禛奉皇父命代行主持郊祀大典。 十三日,十四阿哥胤禵赶回了京,扑倒在皇帝的病榻前。 皇帝所有的儿子都跪在畅春园皇帝的寝宫内,声声悲泣。 皇帝鼓起最后的一点力气,口齿不清地道:“传位四……四阿哥……“ “皇阿玛是说传位给十四弟吗?是吗?”九阿哥大声嚎哭:“皇阿玛,您放心吧,儿子们会好好辅佐十四弟的。” 九阿哥的声音很大,很响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压盖了皇帝后面的胤禛二字。 病榻上的皇帝目露愤怒与悲伤之色,可是,弥留之际的他,却有心无力,只盼着自己留的后手能起作用,能让自己这个执拗的四子少受些冤屈与世人的指责。虽早从弘历的口中听说过几个儿子的违逆,此时,真正面临时,皇帝仍有些不敢相信,这,真是他所生的儿子吗?若不是自己早作了布署,他们会把祖宗的基业搅至哪番田地?要毁了它吗? 皇帝再看一眼四儿子,他曾让四儿子早早登基,这个倔强的儿子却死也不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让皇父体谅身为人子的一片爱戴之情,并发誓说在皇父生前,身为人子,他胤禛绝不为帝。这个老四,死脑筋得让人又爱又气又怜,自己心酸之下,只能依了他的意思,以至如今给了这些个不孝子以可乘之机。不过,皇帝咬牙,那个女子,肯定能做点什么,皇帝拿自己的生命在赌,赌那个女子的心性与为人。当然,即使赌输,皇帝仍有自信,自己先前做出的诸多安排绝不会给四儿子的继位带来任何可资攻击的把柄。 十七阿哥听了九阿哥的嚎哭,抗声道:“皇阿玛明明说的是四哥。” 九阿哥转过头,目光凶狠地瞪着十七阿哥道:“老十七,九哥知道你和四哥亲近,但你也不该故意屈解皇阿玛的遗愿,他老人家是属意十四弟的,若不然,岂会在病中召回阵前的十四弟,这世上,比军情更重的不是大位的传承吗?皇阿玛方才明明说的是传位给十四弟。” 十八阿哥抹着脸上恣肆的眼泪:“九哥,到底是谁在屈解阿玛的真意?大位传承大于军情?九哥,你忘了,孝道大于天。” 听着十八阿哥愤怒的指责,九阿哥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移,可到底,心中的怨气与理念占了上风:“我听着的却是传位给十四弟,你们谁还听着了,我听错了吗?” 九阿哥狠狠瞪着年幼的弟弟们。 三阿哥不言,五阿哥无奈,七阿哥茫然无措,八阿哥低头伤心,九阿哥在咆哮,十阿哥看看四哥,再看看十四弟,又回头看看他亲爱的八哥九哥,却是左右为难。 十三阿哥跪着往前移了一步:“九哥,十八弟说得没错,孝大于天啊,您是阿玛所生,怎能违拗阿玛之意。” 皇孙们跪得较远,加之辈份所限,却无人开口。 皇帝一直拉着四阿哥的手,风尘仆仆的十四阿哥则于不久前扑倒在皇帝榻前,因此,他二人是离得皇帝最近的,皇帝的话,自是听得清清楚楚,十四阿哥不敢置信地看着病榻上急促喘息的皇父,听着身后九哥的声援,终于一咬牙:“皇阿玛,您是要传位给儿子吗?儿子千里迢迢赶回京,终于赶上听到您的遗愿了,儿子必会遵从您的遗命。” 四阿哥拉着皇帝的手一紧,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兄弟相争! 就在皇父的病榻前。 四阿哥悲伤地看着皇父,皇帝亦目带悲愤与遗憾之色回望四儿子,父子泪眼相望却更惹得一旁的十四阿哥妒意狂涌,为什么,同为阿玛的儿子,皇阿玛为什么没选自己,在自己没日没夜在风雪中赶回他身边后,在自己累得精被力竭跪倒在他的病榻前时,他看的却只是四哥;为什么,同为一母所出,四哥就因为被身份更高的佟佳氏养过,就从小比自己更得皇父宠爱;为什么自己努力这么久,皇父却视而不见,只紧紧抓着四哥的手…… 与丈夫一起站在殿外的玉儿,终于忍不住了,这都是些什么儿子呀,真真让人气愤不已,义愤填膺的玉儿深吸口气,便是天命又如何,天命里,弘晖没了,她救回来了,天命里,没有雅尔哈齐,她却与他成婚二十几年,生下五子一女,天命,天命并非不可逆转。 虽然,皇帝还是在命运中的同一日弥留,但是,那又如何,她至少能为皇帝多争取几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不至饮恨而崩。 义无反顾地跨进殿内,无视满殿众多惊诧的目光,玉儿走近了皇帝的龙榻,她要为这个爱护他的长辈做最后一件事。 九阿哥看着那个女人走进来,看着那个女人带着一身女人不该有的坚定与凛冽慢慢步近龙榻,想起她多年学医的九阿哥目泛恐惧之色,这个女人,不如太医院的老太医们从医时间更长,可是,这个女人却让他预感到了最大的威胁,仿佛她有能力扭转乾坤一般,这种感觉在看到那个女人那自信而绝决的目光之后,激得九阿哥一声大吼:“你一个女人,来此做甚!” 临近龙榻的玉儿转回头,目光清澈却如刀一般看着九阿哥:“尽晚辈的孝心,尽为人子侄最起码的一点心。” 九阿哥觉得那目光不只割痛了他的心,连他全身都在那目光下隐隐作痛。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跳起来便要去拉那个女人,阻止她一切的作为,却被紧跟其后的雅尔哈齐侧身挡住。 玉儿走到龙榻前,脸色铁青的十四阿哥目光凶狠地看着她:“退下。” 玉儿摇摇头:“十四弟,你在怕什么?身为人子,你不想再多听皇上讲几句话吗?” 十四阿哥硬声道:“你一个女人,有何本事办整个太医院也办不到的事。”殿角的众太医都低下了头。 没错,十四阿哥在拖时间,只要拖过去,万事都有可能发生。 玉儿灵觉一直关注着皇帝的情况,此时轻声道:“皇上,您别急,玉儿哪怕拼着短寿十年,也不能让您带着遗憾去见咱爱新觉罗家的历代列祖列宗。” 十四阿哥惊讶地看着皇帝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半睁的眼中愤怒忧急又悲伤的目光变得平和,十四阿哥如第一次见到一般回头打量这个能让皇父如此信重的女人,这个女人,为什么,她凭什么能让皇阿玛这样信任,她又凭什么有这样的自信能扭转目前一团乱的局面。 玉儿回头看着十四阿哥,问道:“十四弟,乾清宫里,皇上所有的儿子、孙子们都在,你要挡着我救治自己的阿玛吗?” 十四阿哥目光狂闪,回头看一眼众人注目的兄弟与子侄,终于退了开去,听了玉儿的话,便连九阿哥也不敢再叫嚣,退到了一旁。 阻拦救治父亲,那便是弑父,谁敢! 如果,救不回阿玛,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将会引祸上身!而目前的状况,救回的可能性太低了。 乾清宫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之声,便连幼小的皇子皇孙们,此时也都咬紧牙关压抑着抽泣,等着那万一的可能出现。他们的皇阿玛、他们的皇玛法,顶天立地,怎可能会落到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的地步! 玉儿背对着众人,拿出一根银针,在眉间扎了一针,逼出一粒银色的圆珠状液体,那是她修炼了近三十年的成果。 软软的圆珠只有米粒大小,却一颤一颤似有灵性,珠里更似有什么在游动,使这圆珠显得有了生命一般玄奇。玉儿用手指吸附着圆珠举至皇帝唇畔:“皇上,这珠子,是三十年的精华,却只可为您延命三个时辰。” 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能为皇帝延命三个时辰,已是惊世之举了。 皇帝的神志已有些迷糊了,却本能地微隙双唇,玉儿轻叹,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吗?这便是他的儿子们拖延时间的用意吧。 只是,他们的主意,却是打错了! 四阿哥一直跪在那儿,看着那个女人针扎眉心,看着那粒银珠一点一点渗出那女人的眉心,看着那个女人举指顶珠,看着那个女人让那似活物一般的珠子挤进了皇父的嘴里,之后,那个傻女人,苍白着脸往后便倒。 皇帝觉得飘摇离体的魂魄又落回了身体,恍惚的神智也变得清明,便连麻木瘫痪了半边的身体也被他拿回了控制权可以自由使用了,只是,即使如此,皇帝也知道,他的身体,已经破败得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力量了,他此时,倒仿佛在用灵魂强制支配着这具老朽的残躯。 皇帝看着接住玉儿的雅尔哈齐,欣慰地笑了,加上这个养在堂兄膝下的儿子,他离世前,所有在世的儿子们,都在他的榻前相送了,只是…… 示意四阿哥扶他坐起来,皇帝用失望的目光看着玉儿倒下后露出的老十四,自己只想着走时能得儿孙相送,却不成想,倒给了这些不孝子以借口。 十四阿哥看一眼玉儿,目光深寒:“堂嫂既早有救治皇阿玛的灵药,为何此时才献上。” 已明白玉儿给出的是什么的皇帝,抓起一边的玉枕就砸向了十四阿哥:“逆子。” 一句话,一个动作,满殿俱惊。 方才连话也说不清的皇帝,此时不但吐字清楚,能坐起身,便连砸人这样的事儿也有力气做出来,而且,还是众人都知的早已握不住东西的左手。 看一眼那个仿佛瞬间便老了好几岁的女子,皇帝目光中带着愧疚、怜爱、感激。这个傻孩子,这是把她自己摆到了风口浪尖呀,她明明那么喜欢清静日子、讨厌麻烦的。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逼迫她?皇帝的心揪了揪,回头看一眼同样目露怜爱之色的四儿子,不,他做得没错,这个女子,无论是对雅尔哈齐还是对四子,影响力都太大,他必须确定她的无害,确定她真切地爱着他的家族与后代,这个女人,只有爱,才会让她愿意守护,而他,显然赌赢了。 跪在地上的皇子皇孙们此时齐声高喊:“皇阿玛皇玛法/皇翁库玛法!” 皇帝看着雅尔哈齐扶抱着玉儿一起跪在榻畔,满意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济济一堂的儿孙,皇帝扬声道:“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帝号雍正。你们当敬服拥戴,不可有二心。” ☆、360帝薨 皇帝的声音不洪亮却响彻大殿,尚有些沙哑却极清晰,让那些有心人再无法混淆视听。殿外陆续赶来的众臣跪在皇帝寝宫外的青石地面上,听着太监手持皇帝早已备好的传位昭书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后,万岁之声轰然而起。 这,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朝中但凡有点儿眼力劲儿的,在最后的日子里,也都知道了圣心谁属,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的种种安排,至此时,其真实用意也全都浮出了水面,所有京中兵力都握在与四阿哥亲近的人手里,叔瑫掌京郊丰台大营,隆科多掌九门,宫中所有侍卫都掌在忠勇郡王手里,三个人,三道防线,组成了最安全的防卫网,这三个人,人人都只忠于皇帝,可也人人都与四阿哥亲近。 掌握了兵力,帝位的传承自可无惊无险地进行。 玉儿无力地靠在雅尔哈齐身上,一下抽走了三十年的修炼成果,她从所未有的疲惫,只是,人生中,有些事,却是必须做的,哪怕,那会带来无穷麻烦,这个明里暗里护了自己二十几年的长辈,她若不为他做些什么,以后的日子,却必是要终日愧疚的。 这些年,除了少有的几个人知道,京中不曾传过任何关于她医术的传言;她昏睡的十年,不只雅尔哈齐与四阿哥在压制京中物议,皇帝也是极力帮着掩饰,若非如此,她醒后又怎能那般容易便再被京中贵妇们接纳。一个一睡十年,一醒来就活蹦乱跳还容颜不改的女子,这在哪儿也该掀起一片议论之声才是,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生活,延续着十年前的悠闲自在。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这是人生该有的态度,感恩回报的态度。 人,一辈子,总该做几件该做的事,哪怕,明知那是傻事! 若连拼搏的勇气也没有了,生命,岂非如同行尸。 皇帝宣讲完传位旨意,看一眼笑得憨傻的那个女子,心里又酸又暖,这个孩子,傻孩子呀! 让十四阿哥退入众阿哥身边,皇帝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让别人送药来便成了,何苦自己亲自送来。” 玉儿虚弱地笑道:“别人送,这药便化在空中了。” 四阿哥想着投入皇父口中之前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那粒圆珠,皇帝想着那仿佛溜进自己口里,入口即化的药液,却都有些明白了。 皇帝看一眼四儿子,以后,就要他来护着这个傻孩子了。不过,有些自己能做的,却是一定要做的。// 皇帝看着殿上众儿孙,扬声道:“忠勇郡王福晋来此,是朕的旨意,众人皆知忠勇郡王福晋有只神雕,这雕这些日子却是去为朕寻药材去了。朕在远方,有一奴才,为朕寻那举世罕有的神药,那雕带着朕的昭书,寻了许多日子,才寻到,好在,那药果然有用,能予朕多一些的时间……” 皇帝停住话头,看一眼人群中的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沉声道:“老十四,你方才说要尊朕的遗命,既如此,以后好好辅佐你四哥,莫要自误。” 十四阿哥趴在地上,声音艰涩:“儿臣遵旨!” 皇帝回头对四阿哥道:“老十四就不用去领军了,留在京中为朕守孝吧。” 四阿哥恭声应道:“儿臣遵旨。” 皇帝看一眼努力睁着眼,却眼看要倒下去的玉儿,柔声道:“雅尔哈齐,把你媳妇送到德妃那儿去,让她三个时辰后再来给朕磕头吧,你,快去快回,朕的时间,不多了。” 雅尔哈齐领命后抱扶着玉儿退出了皇帝的寝宫,与李德全一起把妻子送到德妃在畅春园所居的宫殿后,又赶紧跑了回去,皇帝的时间,太短了,身为人子,哪怕一次也没叫过阿玛,在皇帝临终之时,他也应该守在榻前。 李德全把皇帝的旨意宣讲过后,又留了皇帝身边的一个嬷嬷看护,也走了。德妃着人把玉儿扶到了一边的一张榻上放置妥当,看着那个已昏睡过的女子,德妃目光复杂,心绪百转,她救了她的夫君,她该感激她,可她阻碍了她最宠爱的儿子的通天大道,她又怨她;她救了皇帝,让自己所出的老四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让她以后做太后可以做得理直气壮她该感谢她…… 想着龙榻上,那个自己陪了近五十年的男人,德妃茫然了,以后,她的儿子就要威临天下了,以后,这后宫,便以她为尊了,可是,为什么,她却并不感到喜悦,那个男人,就要走了,她为什么觉得这样无措,空虚。他,压制了她几十年,当年,他一道旨意,就把她挣命产下的第一个儿子送到了别的女人手里,没有一丝怜悯;她服侍他,从一个宫女,走到一宫主位的尊位,她为他生育了三子三女,那个男人,那个永远坚定的男人,他,要走了吗?要一个人走了吗? 当丧钟敲响,紫禁城、京城,一片号淘悲鸣之声,之后,仿佛在顷刻间,城里、城外,举目所及,全被一片白色所覆盖。 帝逝,举国皆哀。 帝逝,举国不闻笑声。 帝逝,举国皆一片白色。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在位六十一年的康熙皇帝玄烨以六十九岁之龄病逝在他喜爱的畅春园,其时,他所有的儿子、孙子、曾孙皆在床前送他,其时,畅春园外众臣跪送他升天。 皇帝亲口传旨,命皇四子雍亲王胤禛继皇帝位,号雍正。 康熙皇帝走了,带着欣慰的笑容,没有遗憾地在儿孙的环绕中走完了他的一生。 康熙的一生,有过太多功绩,也有过太多磨砺,他,八岁为帝,皇帝使命占据了他生命的大部分,即使如此,他仍然用他剩余不多的心力关爱着他的每一个儿孙,你可以说他的爱不公平,你却不得不承认他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他的后代,用了最正确的方法与教导他们,不曾让他们沦为蠹虫庸碌之流,他的儿孙,或许有野心,或许有争斗,却无人能否认他们的优秀,而他们的优秀,便传承自这位一生都爱学习的帝王。 康熙的儿子们用尽手段争夺,争夺着皇父的宠爱、信重,争夺着代表最大成就的帝位,他们争夺着的既是为帝的荣耀,也是皇父的肯定,更是争夺着以后施展自身治国才能的平台。 皇位,代表着无上尊荣,皇位,也是无尽的责任。 皇子们对皇父的爱有多深,心里的不平便有多重,为什么不是我?那个得到皇父肯定,传承家业的为什么不是我?大阿哥这样想,二阿哥这样想,八阿哥,十四阿哥,甚至更多的阿哥都这样想。 只是,他们心中再有怨,却不能否认,他们爱着他们的阿玛,那个为帝的时间更多于为父时间的阿玛。 只是,帝位,只有一个,独一无二。 皇父在最后的时刻告诉他们,他只选择对的,四阿哥胤禛是最正确的帝位继承人。 十四日,胤禛命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大学士马齐、尚书隆科多总理事务。同日,封胤禩、胤祥为亲王,胤礽之子弘皙为郡王。 二十日,胤禛登极,以明年为雍正元年,是为雍正帝,历史上的清世宗。 十二月,释放康熙帝生前圈禁问罪的宗室觉罗人等。上皇太后徽号为“仁寿皇太后”,即胤禛、胤禵的生母德妃乌雅氏。以理藩院尚书隆科多为吏部尚书,仍兼管步军统领事务。胤禩兼理藩院尚书,胤祥总理户部三库事务。命修圣祖仁皇帝实录,以马齐为监修总裁官。命皇九子胤禟前往西宁。 帝位传承,没有疑云,而知道隆科多未来劣迹的雍正帝,不曾再如历史中那般呼其为舅舅,当然,本着废物利用的宗旨,隆科多仍被皇帝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上。 雍正帝,虽有真性情,却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从政几十年,他,有着一个成功政客所有的一切特质,这天下,只除了在少数几个人面前,他从来不缺乏心机与手段,更不缺乏掌控这些的心理素质与智慧。 仁寿皇太后仍如史上一般不肯移至慈宁宫,玉儿跟着乌喇那拉氏去劝时,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任性与坚持。 想了许久,玉儿觉得明白了一点,这个昔日的德妃,如今的皇太后,因为儿子为帝,有了任性的权力,因为可以任性,便坚持留在往日的宫中,为什么留在原来的宫里,因为,这个宫殿,她住了几十年,这个宫殿里,有着她最多的回忆,与皇帝的,与儿孙的。 虽不曾闹什么见十四阿哥而不得的闹剧,六十几岁的皇太后仍然快速地衰老着,皇帝逝后,宜妃大哭宣泄了满腹的忧伤,却并不曾伤了身体底子,而德妃却似乎把更多的悲伤咽了下去,玉儿想,这是她们各自的性格决定的吧,德妃明显比宜妃更多思,唯其如此,骄傲的宜妃才会在为皇帝哭灵时有意无意间跪在了德妃的前面。宜妃在皇帝生前,因为性格而备受宠爱,她比同为四妃的另三妃都张扬肆意,而德妃,更隐忍,也可能正是这隐忍,让德妃在悲哀中伤了身体。她仍然说了那句“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只是,在那日皇子皇孙及众臣的见证下,再没人因此话质疑雍正继位的合法性。她的那句话,更多的被解释为谦逊以及对于小儿子的偏爱远多于大儿子。 在人群中看着日渐苍白枯瘦的雍正皇帝,玉儿纳闷了,她给了四阿哥一瓶丸药呀,怎么能瘦成这样。 其实,那瓶药,四阿哥压根儿不曾动,皇父薨逝,他却红光满面,却让朝中上下如何看他? 胤禛不曾如他那个不孝子乾隆一般美其名曰守心孝,却实际上只为父亲守了二十七日的孝就继续吃喝玩乐,胤禛真正地为自己的皇父守了二十七个月的孝,这二十七个月,他不曾宣召一位后妃,更不曾宴乐欢饮,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身为人子对孝之一字的理解与对父亲最深的爱戴之情。 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行动走出的一步,历史上的乾隆,只继位之初守孝一事,便让人不齿其为人,更让人觉其虚伪、自私与凉薄。 看着胤禛的诸般作为,玉儿深叹,当日,用催眠之法引出弘历心孝一事,她做得真是对极了! ☆、361憋屈 “京中有流言,朕登基为帝,实乃妖女蛊惑皇阿玛,临终改了遗命所至,皇父属意继位之人原为十四弟。” 玉儿眼睛眨了眨,穿着龙袍的四阿哥看起来像三十刚出头的样子,显得年轻了,可是,她就是觉得这龙袍没有以前的亲王服饰好看。 四阿哥看一眼雅尔哈齐及他身畔明显不在状况的玉儿,无奈地抿紧薄唇,这个女人…… “玉儿,这妖女,说的就是你,你怎么就不担心?” 啊? 玉儿听着四阿哥的话,呆了呆,又看看丈夫:“不是有你们,我担心什么?”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脸上藏都藏不住的无奈与郁闷之色,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着那夫妻二人都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四阿哥郁卒得直想挠墙,为什么就他一个人在这儿忧心不已?为什么这两人就能这样轻松?为什么他要在处理繁杂的朝政、批阅大量的奏折后还要为这个女人操心,怕她觉得委屈,把他们夫妻叫来商量,他们却这样一番气死人的态度。他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替这女人收拾所有的烂摊子,又是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替这一家子收拾烂摊子的? 皇阿玛啊,儿子终于知道你的不容易了,当初,儿子还以为自己使力就护住了这个女人,却原来,您在暗中做了那么多。皇阿玛呀,儿子现在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事儿,既要做您以前的份儿,还得做自己当初做的,若不然这女人指定被人架起火烧了呀。 觉得自己很苦命的四阿哥闭着眼转了一阵儿佛珠,待得心绪稍显平静后才又把珠串戴在腕上。看一眼那个傻乐的女人,雍正皇帝四阿哥把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放在一边的帽架上,心里悲叹,这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省点儿心? “你别不当回事儿,人家把你打小的事儿,全翻出来了,便连你祖父母的长寿也被拿出做了文章,还有二十几年独宠专房、三胎双生,全成了你妖媚惑人、妖邪异于常人的证据。” 玉儿有些生气了:“编排我也就算了,怎么连我玛法太太也牵连上了,谁这么可恶,我毒哑他们。” 四阿哥抚额,能不能别这么暴力?这是朝堂政治斗争,不是街头波皮斗殴! “一夜之间传流言之人全哑了,岂不更坐实了你妖女的名头?难不成,你打算把天下人都毒哑了?” 玉儿撇嘴:“那全天下人也并不都是这般无聊得乱传流言的恶毒之人吧。” 四阿哥差点儿吐血,明智地转回头看着雅尔哈齐:“你说,怎么办?” 雅尔哈齐打四阿哥桌上拿了本儿书递给妻子,“一边玩儿去吧。” 玉儿笑眯眯抱着书坐一边自己个儿看去了,那万事不碍心的模样看得四阿哥直摇头,打开玉儿带来的点心盒拿了块儿点心塞进嘴里,唉,进了皇宫,传东西却不像以前那样方便了,做皇帝也不尽都是好事呀,如今,连吃点儿合胃口的点心,都变难了。 看着四阿哥痛并快乐着的模样,雅尔哈齐的唇角又往上翘了几度。 四阿哥看一眼神情愉悦的雅尔哈齐,哼道:“别说你不?br / 清心游第118部分阅读 清心游 作者:rouwenwu 不知道那些流言。” 雅尔哈齐笑容不变,点了点头:“普儿查了一下,是郭络罗氏与十四弟联手干的。”果然,老十四还是不死心,至于郭络罗氏,后面有老八的影子吧! 四阿哥哼一声:“还有弘历,那个逆子。”自己把他圈得那般紧,居然还是让他找着机会联系到了外界,哼,虽说他本意不是攻击自己这个阿玛,却实打实是在助纣为孽,逆子! 雅尔哈齐听着弘历的名字,想起当日王府里那个少年贪婪的目光以及最后的杀机,低头喝一口茶,眼中闪过一道不为人所查的凶光,又很快被他敛去:“他们还去找了一些我以前的对头,便连我那剩余的两个堂兄并几个堂侄儿也去找了,可惜,真有胆子帮他们的,却没几人。只裕亲王十几年如一日一直一心帮着他们,这回也很出了一把力,在宗室中鼓动众人。” 为了权利,想要像自己一样入主朝堂,保泰居然利欲熏心到这样没脑子的地步,雅尔哈齐唇畔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嘲讽,皇室打压宗室,这是从世祖爷那会儿就开始的,自己若非身世特殊,也不能有现在的权位,可笑宗室里那些野心勃勃之辈被先帝的作为蒙住了眼睛,只道先帝无意如世祖爷一般,却无人看清,先帝在位的后二十年时间里,已将宗室的影响力减至最低,宗室王爷一干人等却都将双眼盯住自己,一叶障目,嫉妒着,羡慕着,甚至使尽了手段想要取而代之,呵,真真可笑之极。 先帝的手段老辣,树了自己这么个靶子立在那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他却在无声无息间运用帝王手段,消弥了所有的隐患,宗室里的人,没几人看清皇帝的用心,大多志大才疏,若真放在高位,于国也确非益事。 保泰以前亲近老八,后来又铁了心和老八老九一起帮着老十四,便是想着有一日如自己这般能左右帝王之意吧。 虽然被当成了靶子,不过,这二十年来,确也因手上的权力让一家子过得顺心之极,便连另几位老亲王也都无人敢小视他,众皇子也都人人让他三分,雅尔哈齐也就安然地一边享受权利的便利一边替皇帝收拾着那些不开眼的,当然,顺便解决了自己看不顺眼的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朝堂政事就是这样,大家互相借力,雅尔哈齐觉得很正常,他打小就是在这个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一直适应很是良好,看一眼坐在椅上吃点心的四阿哥,雅尔哈齐的唇角又翘了翘,心里有些得意,保秦心比天高,却没自己好运,打一开始就选错了人,得罪了这位爱憎过于分明的,如今又这般折腾,这好日子,也没多长时间了。 四阿哥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便在李德全的服侍下漱了口,净了手,喝了口新沏的茶,满足地吐出一口气。 “不只保泰,老十四还去找弘皙了,不过有二哥压着,弘皙没应承。” 末了,四阿哥看一眼坐在那儿翻书的女子:“这便是种善因得善果,她当年救了二哥,二哥却是都记着呢,知道是借她的名头,二哥还把老十四骂了一顿。”虽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二哥到底做了三十几年太子,虽过了十来年圈禁的日子,见识还是胜过老十四的,只是,为帝者,却不能让人威胁到皇权,二哥,还得另做安排呀,否则,便是他想保存兄弟最后的情义也不能了,那些不安份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拿二哥出来做筏子了。 四阿哥想着,目中露出一丝怆然之色,皇帝,一样身不由已呀! 雅尔哈齐又低头喝了口茶,废太子的事儿,他觉得自己还是少插嘴的好。 四阿哥突然皱了皱眉,看着玉儿不复以前那般圆润的脸,问道:“这都几个月了,她怎么看着还是这么憔悴?” 雅尔哈齐放下茶盏:“她不是把三十年的功力都耗尽了?容颜也就有了些许变化,好在,变化不大,要不,不知道怎么折腾我呢。” 四阿哥挑眉,“怎么说?” 雅尔哈齐无奈:“她说,成亲了的女人,若是变丑了、老了,保不准男人就会往外发展,而防止男人出轨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吸引力。” “出轨?” 雅尔哈齐只能又和四阿哥解释一番何谓出轨,听得四阿哥额角的青筋直抽抽。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犹之……”四阿哥正准备子乎者已拿先贤的言论做依据长篇大论教导一番呢,却被猛不丁抬头的玉儿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全瞪了回去,一时噎在那儿。 雅尔哈齐好笑地摸摸妻子的头,“看书。” 兴许是她睡了十年,而他却一直操劳,历事越多,心态越见沧桑,现在,他的眼里,总觉得妻子变小了,于是,心里的怜爱宠溺之情便一日胜似一日,甚至有时会不自觉拿出对女儿的态度来诱哄着她…… 玉儿小鼻子一皱,冲四阿哥哼一声,又低头开始翻书,这书不错,是本儿游记,没想到,四阿哥还看这呢,嗯,一会儿顺回家去,以后便是忘了还,想来日理万机的四阿哥也未必想得起一本书吧。 打着主意的某人不知道,那书,本就是四阿哥为她备下的。 “你就惯着她。”四阿哥有些恼羞成怒地瞪雅尔哈齐,这女人,胆儿越来越肥了,居然不让自己说话,这什么规矩。 雅尔哈齐打个哈哈:“我等了十年呢。”好容易醒过来,不惯着,还行?当然,十年前,他也惯着,不过,他媳妇儿,他不宠惯她又该宠惯谁去! 四阿哥哼一声,不言语了。 “说说,那些个不消停的怎么办?”还是说正事儿吧,免得憋屈。 雅尔哈齐冷笑道:“毒哑。” 四阿哥头痛极了,“你怎么也这么说。” “这办法快速、直接、有效。 “老十四和老八家的也毒哑了?” “嗯。” 四阿哥抓狂,狠狠几个深呼吸后,压制住一肚子暴躁的火气:“你能不能别学得跟玉儿似的那么幼稚?” 雅尔哈齐往椅背上一靠:“他们不幼稚?他们不幼稚做什么抓着我幼稚的媳妇儿不放?” 四阿哥想拍桌子,看看一边翻书的玉儿,又把手拿了回去,无奈道:“行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你也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完?” 雅尔哈齐懒洋洋道:“我只是享受一下做人弟弟的福利,老十四能撒娇,为什么我就不行?” 玉儿抬头看了一眼那对恃的两人,低头抿着嘴乐,傲娇了的雅尔哈齐,当了皇帝却更加憋屈的四阿哥,嘻嘻,真逗。 四阿哥无力道:“行,你想怎么着都行,只是,这该解决的问题,总得解决吧?还是你打算任其发展下去?由着他们编排玉儿?” 雅尔哈齐耍赖道:“这不有你呢,我不担心。” 四阿哥终于怒了:“你做人弟弟,不帮着兄长分忧,还什么事儿都推给我?你家那几个,你怎么没教成这样?” 雅尔哈齐得意得嘿嘿直乐:“我家那几个呀,都是弘普安排下来,弘芝弘英听话做事儿,我不用费什么心。” 四阿哥猛灌一口茶,急喘几口气,末了,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 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的笑容,背脊一凉,便要开口转移话题,却已晚了一步,四阿哥无视他警惕的神情,说道:“这事儿,我就安排你去处理了,你做人弟弟的,自该把事儿办妥吧。若你偷懒,让弘芝弘英弘吉弘宝知道了,起而效防之,以后弘普又该如何是好!” 雅尔哈齐尴尬地打个哈哈,深悔自己先前一时得意之下失了口,如今再要补救却为时已晚,这位兄长已是打定主意了,只是,把这事儿全揽下来,却不是他会干的事儿,转了转眼珠:“老十四那儿我可不管,我怕太后打我板子,郭络罗氏和保泰那儿,我去处理。” “都是一件事儿,你居然没能耐处理?” “你这激将法,十年前兴许还有点儿用,现在,却是不行了,总之,老十四的事儿,我可不管,你自己处理。” 四阿哥咬牙,老十四的事儿他本就是想着额娘那儿不好交待,想让雅尔哈齐处理,这小子,却滑溜得压根儿不肯沾手。只能气恼道:“行了,老十四那儿你就不用管了,只是,朝政你是不是应该多帮着点儿?当初,让你和老十三他们一起总理事务,你不干……” 雅尔哈齐不等四阿哥说完,摆手道:“说了嘛,阿玛身子骨儿眼见有些不好,不是我偷懒,实在是要侍疾。” 四阿哥气得打鼻子里喷出老大一口气,不是偷懒?他根本就是偷j耍滑!还当谁不知道?这个臭小子,没有一点老十三的忠厚恭谨老实,滑不溜手得让人真是气得牙根儿都直痒痒。 玉儿突然开口道:“四哥,十三弟身子骨儿我会好好调养的。”以后四哥有个十三使唤,还能使唤很多年,雅尔哈齐就不会被抓壮丁了吧。 四阿哥显然很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恨道:“你倒把夫唱妇随守得严谨,怎么就不想着兄友弟恭,互相扶持?” 玉儿眨眼:“你们现在这样,不是满好?没有不友不恭的嘛。”末了,又想了想:“对了,记得先帝让你每日必须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八字,四哥,你写了吧?嘿嘿,我听说,你这几天故态复萌,恶习不改,晚上睡觉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恶习不改?四阿哥一僵,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笑眯眯的脸便低了下去,并努力收缩着身体,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四哥,你别瞪李公公,他得了先帝嘱托,要盯着你呢。” 四阿哥觉得自己很悲催,做了皇帝,怎么比当亲王还不自在!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雅尔哈齐搂着妻子闭着眼想心事,四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玉儿,如父,如兄,或许,在四兄的心里,和自己这个兄弟的情份还不如玉儿吧,毕竟,自己真正与他亲近也是与妻子成婚后的事儿了。 妖女? 雅尔哈齐的手紧了紧,居然敢这样诽谤自己的妻子,那几个人,谁也别想得好。 只是,想着这一切的始作甬者,雅尔哈齐却无力地叹了口气,自己的生父,为着传承,这样算计自己的妻子,偏自己还不能反抗,这成了雅尔哈齐打成年后少有的憋屈事儿。 虽说先帝身不由已,并且只是试探而非恶意,最后又尽力把影响减至最低,可到底,当初的事儿让妻子受了委屈,又消耗了妻子三十年的功力,虽然事后妻子告诉他说修炼十年就能补回来,可这对于自信满满能保护妻子的雅尔哈齐不可谓不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捏着妻子依旧柔嫩的双手,雅尔哈齐叹口气,妻子说人活在世上,没有谁能真正的随心所欲,总有一些时候需要妥协,他也知道妻子这话是对的,可却怎么也心气难平,他自己受屈也就罢了,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却也要忍让,总让他觉得负疚心疼。 他一直用爱保护着妻子,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因爱带给妻子威胁。 好吧,自己手上权力太重,而玉儿对四兄的影响确实也不小,可是两个铁骨铮铮、心性坚韧的大男人,还会被一个懒散的小女人左右了心智?先帝这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魔影天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20927 15:22:37 肥肥一章,祝大家节日快乐。嘿嘿。 今儿就一更。嘿……溜之乎也 ☆、362完结 记住哦!当一个帝王真正下决心要整治某一个人时,大抵这人很难再有翻身的可能。记住哦! 玉儿听大儿子讲述把多年监视八阿哥府收集到的证据提交给皇帝后,皇帝在众兄弟面前把如今的廉亲王骂得狗血淋头羞愧莫名得只能跪在地上连连叩首的模样时,便忍不住有些走神,思索起皇权的威势来。 弘普对于自家额娘微张着嘴发呆的模样看得很可乐,制止了四个兄弟提醒额娘的举止,含笑等着额娘回神。 不知道被自己儿子看了笑话的玉儿还在神游太虚,太闲散的日子真的会让人没有一点儿紧张感以至某人不自觉的便暴露了本性,不复多年前时时准备应付危机状况而保持的斗志昂扬模样。 几兄弟因为大哥腹黑的行径都在心里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儿,额娘也真是的,明明大哥性情恶劣得很,偏她认定了大哥是个纯良的,什么都信大哥,任凭他们拿出多少证据也不相信他们几兄弟被大哥欺压的事实,让人气得抓狂,看吧,现如今,大哥大胆得连额娘的笑话也敢看了。 看着大哥悄无声息走到额娘跟前,拿起一边的小点心递到额娘嘴边,而走神的额娘居然就这样呆呆地张开嘴,任由着大哥喂食而不自知,弘芝四兄弟都低头捂住了眼睛,大哥,那是额娘,不是你家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子,你这行径,太恶劣了吧。 玉儿在喝了几口茶后回过神来,看着大儿子站在身前,手上还端着茶盏,玉儿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弘普平素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显得很温情:“额娘,吃点心时要喝点儿茶。” “哦。” 玉儿乖乖地就着儿子的手又喝了两口茶,弘普不着痕迹地回头给了四个兄弟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若无其事坐回自己的椅子:“额娘,郭络罗氏已被休回家了。” 玉儿叹口气:“你们八堂叔没帮着求求情?毕竟也是他相伴二十几年的结发之妻。”若八阿哥真要留下郭络罗氏,应该是可以办到的吧。 弘芝唇畔漫上一丝道不清意味的笑容:“郭络罗氏身畔的婢女去找八堂叔,请他为郭络罗氏在皇帝面前求求情,八堂叔说‘我乃大丈夫,岂可为一女子而低头’。” 玉儿听着这话,皱了皱眉:“这个女子与他结发,费尽心机替他谋划,为他联络亲贵,做了许多女子都做不到的事,二十几载荣辱患难与共,便为其低一回头又如何。” 老八,到底是爱郭络罗氏还是不爱? 若说不爱,他放纵她在府内为所欲为,若爱,却不曾在新帝面前为妻子求过一次情,他难道不知一个女子被休后的下场?这个时代注重丧葬身后事,被休后,代表着郭络罗氏再与他八爷无关,人都说生同寝,死同|岤,这不是这个时代夫妻之情的最直接体现吗?怎么老八居然就这样由着妻子被休? 休弃,这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否定,老八,居然就这样放任了,还写了休书。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郭络罗氏怎么着说也算替老八付出良多吧,老八在老九被责时不曾有什么举动,如今,妻子被撵居然也无举措,是为什么? 弘英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额娘,八堂叔的庶妃呐喇氏,八堂叔少年时的宠妾周氏,全都死在郭络罗氏手上,咱们让呐喇氏的婢女举了证,八堂叔若还要护着郭络罗氏,便把呐喇家得罪死了。再则,八堂叔身为亲王,总不能落一个纵妻害命的名头的。” 十五岁的弘吉瞪大了与玉儿相似的凤眼,接口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郭络罗氏现在上了年纪了,加之这样被暴出的种种恶迹,八堂叔便不要她了,作为一个弃子,一件穿旧了被扔的衣服,郭络罗氏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了,额娘,您别可怜她,她造谣往您头上泼污水,说你是妖女,她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女人如衣服?玉儿狠瞪了弘吉一眼,你额娘我就是个女人,臭小子。 弘宝看额娘瞪他四哥,以为自家额娘的心又软了,赶紧接口道:“郭络罗氏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纯属活该,额娘,您睡觉那段日子,她也没停了折腾,若不是汗玛法警告她,还不知道她怎么中伤呢。” 玉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她早就放弃打压我了,原来,她一直没消停呢?” 弘宝因为多年病痛养成了习惯,即使如今全调养好了,仍习惯性地细声轻语:“大哥说这些烦心的事儿,就不告诉您了,等到什么时候报了仇再和您说,以免您郁气集聚心肺,气坏了身子。” 玉儿心里又甜又暖,冲弘普招招手,弘普起身走到额娘跟前,弯下腰。 玉儿捧着大儿子的脸,“普儿好乖。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记住哦!” 弘芝四兄弟看着自家大哥在额娘跟前乖巧的模样,一个个又羡慕又觉可气,大哥哪里乖了,明明他们比大哥乖多了,额娘偏心。 见不得额娘只疼大哥一人,弘英坐直身体,严正声明道:“额娘,英儿也帮着收集了好些证据的。” 玉儿拉着大儿子的手,回头安抚三儿子:“弘英也乖。” 弘英满足地又靠回椅背。 弘芝看一眼垂下眼睑的大哥在额娘看不到的地方开始闪烁的眼神,开始觉得头痛,三弟记吃不记打,这会和大哥争抢额娘的注意力,下来指定又要被大哥派好多差事,而可怜的他,身为三弟的双胎兄弟,必然又要被牵连,弘芝悲叹——他为什么总这么倒霉。 弘吉弘宝非常清楚自家三个哥哥的本性与手段,知道抢不过,便很老实地坐在椅子上观战,反正,三个哥哥都成婚了,有自己的院子,不像他们现在还住在额娘的院子里,可以成天守着额娘。这会儿且由着三个哥哥争抢,一会他们走了,额娘就全是他们的了。 玉儿正与几个儿子说着话,却见大儿媳妇那拉氏快步走了进来,蹲身行了一礼,“额娘,玛法眼见不好了。” 玉儿一下站起身来,“你阿玛哈不是在那儿守着?” 这些日子庄亲王病势日重,太医都说日子不长了,因此,雅尔哈齐朝也不上了,日日守在榻前,已经好些日子不曾回房安寝。玉儿白日倒也在庄亲王身边尽孝,只是到了晚间却是回自己的院子,留一个儿子与雅尔哈齐一起为庄亲王守夜,今儿因为郭络罗氏被休,她与几个儿子聚在一起说了不大会儿话,不想,庄亲王便在这关头不好了。 那拉氏回道:“儿媳妇方才去安顿人服侍玛法那位病了的庶福晋的事儿,回来的路上,遇到阿玛哈遣来通禀的奴才。”说着,那拉氏让出身后一个小太监。 听着小太监说郡王爷请福晋并几位阿哥们赶紧过去的话,玉儿皱紧了眉,白天的时候,她便觉得庄亲王精神差得不行,没想到,这才不大会儿功夫,便听到这话,也不再多问,领着几个儿子快步往庄亲王的寝殿行去,虽说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到底叫了多年的阿玛哈,玉儿心里仍不免觉得沉重。庄亲王这几年时不时病一场,即使玉儿拿空间里的东西为他进补,他的身子骨儿也仍如当年临终前的皇帝一样,留不住那些营养,如今,眼看也是走到尽头了。 庄亲王靠在炕头,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润,目光清明,神智清醒,玉儿的灵觉一扫,叹了口气,这已是回光返照了。 庄亲王看着在弘普弘芝扶持下快步进屋气喘吁吁的玉儿,笑了笑,这个儿媳妇,是个情重的,待长辈们更是一片诚孝之心,当日皇兄薨逝,听说她悲痛得昏了过去,身子后来也因伤悲而日渐孱弱,只不知道自己走了,她是否也会那样伤心。 应该不会吧,当年,继室欺凌她时,自己虽也护过她,可到底最后还是更偏心继室,不像皇兄,一直以来,一心护着她,这孩子,是个恩怨分明的,自己在继室毒害弘宝时未置一词必是伤了她的心的。 许真是回光返照,庄亲王对这些年的作为难得地有了清明的认知,“儿媳妇,阿玛哈对不住你,这些年,让你和孙儿们受委屈了。” 玉儿的鼻子一酸,眼泪唰一下倒掉了下来,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庄亲王这话听得人的心真是绞成了一团。 “阿玛哈,儿媳妇不委屈,儿媳妇自打嫁进王府,您就一直护着,儿媳妇,不委屈。” 庄亲王又笑了笑,招手把弘宝叫到跟前,摸了摸弘宝的脸:“宝儿,玛法没护好你呀。” 弘宝到底年幼,看着祖父慈爱的模样,心里酸痛,泪盈于睫:“玛法。” 庄亲王笑道:“好在,你额娘把你身子调养好了,这样,玛法也放心了。” 弘宝咚一声跪了下去,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些年因苦痛而积聚的最后一丝阴暗,也在这哭声里慢慢地变淡。 庄亲王由着弘宝抓着他干枯的手哭着,转头看看另外几个红了眼眶的孙子,觉得疲累开始慢慢侵蚀自己最后的一丝神智。 看着五个孙儿扶着儿媳跪在了炕前,看看被奶嬷嬷抱着进屋尤自打着呵欠的曾孙儿与三个孙媳跪了下来,庄亲王想,我这也算是有儿孙送终吧! 庄亲王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几个剩余的妾,吃力地对雅尔哈齐道:“庄亲王府,交给你了。” 雅尔哈齐目中泛上湿意,幼年漠不关心时自己的伤心;少年时刻意疏离自己的怨恨;替自己上伊拉哩家求亲时自己的感动,听说继福晋身怀嫡子便断然把自己与身怀六甲的妻子迁出王府时自己的心冷;幼子中毒后他对继福晋的回护……林林总总,原该爱恨交织,可此时,雅尔哈齐却全都释然了,他不是自己的生父,自己原不该要求太多,自己是因为他才能有一个身份的,这,是恩。 “儿子谢阿玛多年的养育之恩。” 庄亲王看着儿子磕下头去,看着儿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变得清澈的目光,不再有渴盼孺慕,也没有黯沉冷漠,更不见悲伤失望;那目光里,有释然,有放下……庄亲王原该高兴的,儿子终于不再怨恨自己了,可是,他却觉得这样遗憾,那不是一个儿子看父亲的眼神,一个儿子,看父亲的眼神,不该这样。 如果,这些年,自己多疼他一些,此时,他的眼中,是不是会被悲痛盈满? 庄亲王最后看了屋里济济一堂的儿孙,带着一些满足,一些遗憾,闭上了眼。 这个儿子,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世? 庄亲王带着最后的一点疑惑,离开了人世。 庄亲王府再一次被一片白幔所覆盖,庄亲王的辞世,早有先兆,因此,府内一切丧葬事宜安排得有条不紊,无一处错漏,各家王侯府第宗室亲贵的人来吊唁时,看着跪在堂前回礼的庄亲王的儿孙们,自免不了一番劝解安慰,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京中,朝堂上,所有有职司的官员皆来拜祭,那些有爵之家便是卧病在床的,家主也着人扶着来灵前行了礼,这是制度。 亲王之丧,其礼仅次于帝后。 对于毫无悬念的亲王位递承,在几个月后,人们也都如意料之中的看着雅尔哈齐顺利继承了下来,之后,新任庄亲王穿着亲王的服饰去宫里谢恩,又很快传出皇帝恩准他三年内不再插手朝堂政事一心守孝的求恳。于是,满朝都道新任庄亲王性子虽不免暴躁,却是个诚孝之子。 就在庄亲王办丧事期间,裕亲王保泰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了,纵奴为恶市井,打伤、打死人命案数十起;王府内院不靖,妻妾争斗致一位世族女子殒命,婢仆无辜被牵连而被灭口的更是达十数位之多;收受不当收之孝敬;暗里罗织朝延官员阴私,以之为把柄,要挟朝廷官员为其大开方便之门;插手朝政,行不当之诸般作为,种种恶迹劣行被御使在大朝上严辞举证,满朝无人不听得清清楚楚。因罪证确凿,身为堂兄的皇帝也无法替其脱罪,最后,保泰被皇帝革了亲王位,好在,皇帝念着旧情,裕亲王位给了保泰的五弟保绶承袭,因保绶已过世,顺位给了他的次子、十八岁的广灵继承,不曾降为郡王,也算裕亲王府不幸之中的大幸。 郭络罗氏比历史上幸运,逃过了被锉骨扬灰的命运,只是,被休回家后不久便病死了,郭络罗家以之为耻,不愿其入葬祖茔,只在荒野找了一处地儿埋了了事。 廉亲王仍在朝堂主事,只是,却被人时不时暴出的一些拿捏算计朝廷官员的事儿,以至十几年前夺嫡时暗害亲侄儿的事儿也被人翻了出来,这样的行径,却与廉亲王平日笑面佛的模样大相悖逆,很是让人惊诧;最后,人们好奇之下,诸般暗地打探,查知他打小在宫里便会操纵玩弄人心,以当年母家身份显赫的九阿哥十阿哥为器,运用诸般手段,达到自己清除异已的目的,而当年废太子之事,廉亲王在暗地更是做了许多手脚,于是,朝堂上的官员们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年先帝那般憎恶八阿哥,以至最后说出“父子之情绝矣”的话来。人们追根溯源,想着当年圣祖爷说的那句“本辛者库贱妇所生”,便都忍不住想,这出身,确实能影响禀性。 京中的暗涌不断,妖女之说,很快被涅没在不断出现的廉亲王府与被革裕亲王保泰的各种阴私之事中,这些变化,很快被当今圣上所查,并严厉禁止任何人再暗地里传廉亲王的事儿。只是,有些时候,越是压制人们越是传得有光怪陆离,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廉亲王再无复往日的影响力。与明面上凶威凛凛的雄狮比起来,人们对于潜藏于暗处的毒蛇,其戒惧之心更甚,若说当今圣上是那雄狮,那么,廉亲王勿庸置疑便是那吐着蛇信的毒蛇,对于暗处之毒蛇,自是该要多方了解,以谋划应对之策方为万全。 坐在养心殿的皇帝无奈地看着地上站着的几个貌似规矩恭谨的侄儿,头痛道:“你们把皇室的这些弄得满天下都知道了,让朕很丢脸。”最重要,这传得他总被老八算计还总吃亏,仿佛他多无能似的,让他这个皇帝的面子以后还往哪儿放?这些年来,他也让老八吃了很多亏好不好。 早从阿玛那儿知道了自己其实是四伯亲侄儿的弘普弘芝弘英老老实实齐声道:“侄儿错了。” 错了?他们脸上哪有一丝一毫悔意。 忙了一天的皇帝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岤,决定要狠狠处罚这几个不消停的小崽子。 皇帝打定了主意要给这几个打小就无法无天的臭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因此,他深吸一口气,眼露凶光,便要开口…… 站在地上的的弘普突然打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四伯,额娘让侄儿带给您的,您太累的时候含一粒,养神的。” 皇帝张着嘴,却再吐不出一个字,一肚子火气愣是没发出来,堵在胸口,噎得他直翻白眼,狠狠喘了几口气后,皇帝丧气地让李德全打弘普手里接过东西,回手抓起自己批折的朱笔,冲着几兄弟便砸了过去:“滚,几个小崽子,就知道气朕。” 弘英眼疾手快,抓住皇帝砸过来的笔,和两个哥哥一起打了个千,退出了养心殿,临了,把朱笔递给门口一个小太监,让他一会儿还给皇帝。 养心殿外,弘芝边走边擦着溅到脸上的朱砂,看看身畔气定神闲领前半步的大哥,唇角带笑道:“四伯还是那么喜欢扔笔。” 弘普回头看一眼两个眉眼含笑的弟弟,转回头,轻哼道:“得瑟。” 弘芝看着大哥明显勾起的唇角,脸上的笑容不免又深了几分,弘英则摇头晃脑道:“小时候,听额娘说四伯面冷心软,那时,我们便从没怕过四伯,后来又常年在亲王府滚,不论惹了什么事儿,四伯也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嘿嘿,现在我们都大了,四伯又知道了阿玛是他亲弟弟的事儿,自然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事儿真个罚我们。再说了,八叔成日家在朝堂上卖好,全不管官场糜烂,就知道抢夺群臣对四伯的敬爱,哼,他几十年如一日,总那么个德性,嗝心。” 弘芝笑道:“四伯不好出手,咱们却无妨,嘿嘿。这一下,八叔以后做什么,人们总会习惯性地想想他是不是又要挟恩以报或是有别的图谋,哈哈,看他还怎么收买人心。” 弘普叹口气:“要说呢,四伯手段比我们厉害多了,可他偏不屑用,真是让人头疼。像十四叔自请替汗玛法守陵的事儿,他办得多漂亮呀。唉,四伯是个傲性子,不屑俯就,若不然,当年也不会得了个冷面王的号,只是如今为帝,有时,也须收拢人心不是,可他偏喜欢直接下令而不做任何解释。朝中用心的人兴许能看出四伯的真心,可这天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去看呢。人们大抵还是更愿意面对八叔那样的笑脸,哪怕明知他包藏祸心,却至少不会让人失了面子。” 弘英难得感叹道:“世人多愚昧。” 弘芝则戏谑道:“大哥,也没见你平日多给人几个笑脸的。” 弘普瞥一眼弟弟,冷哼了一声:“怎么,我这张脸让你看不顺眼了?” 弘芝赶紧道:“没有,哪有的事儿。弟弟喜欢看着呢。” 弘英噗一声笑喷了:“二哥,你喜欢看有什么用呀,大哥觉着大嫂喜欢看才更重要呢。” 弘普举目望天,“三弟,查证弘历毒害晖堂兄并勾连大臣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啊?” 弘英的脸苦得掉渣,追上两个哥哥的脚步:“大哥,那些琐碎的事儿,你还是让二哥弄吧,哪怕二哥忙,不也还有弘吉弘宝吗?” “你二哥要忙朝堂上的事儿,弘吉弘宝要在额娘跟前尽孝。” “大哥,我也要尽孝呀……” 兄弟三人边走边说慢慢走远,宫殿转角处走出牵着永琏,唇角含笑的弘晖。 “阿玛,五叔的事儿,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再操心了?” 弘晖低头看看神情肃穆越来越喜欢学他玛法成日板着一张脸的永琏,“琏儿,你忘了堂祖母的话吗?打铁还需自身硬,你难不成打算一辈子依靠几位堂叔?将来你几位堂叔上了年纪,可又怎么办?” 永琏咬了咬小小的嘴唇,低头想了想,“阿玛,琏儿会认真学习,变得很聪明,学一身本事,将来堂叔们老了,儿子遣好多奴才服侍他们。” 弘晖摸摸衣内长年贴身放置装着丹药的小瓶儿,笑着应道:“好。” …… …… 《完》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