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只是为了遇见你·清穿 作者:安赫儿 一·穿越 2007年3月,北京。 我,安雪,结束了我在法国的课程,雄赳赳气昂昂地揣着我烫着金的毕业证书,随着飞机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离开北京3年,终于回来了…… 一出到达口,就看见一只“兔子”蹦着朝我跑过来,然后把我抱在怀里,耳边是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安雪!!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不要怀疑,这个咋呼的小女人就是我的好朋友,辛小月,我们革命的友谊从小学2年级就开始了,小学,初中,高中我们都是一个班,大学都为了在一起“贿赂”了舍监给我们安排了隔壁寝室。大学毕业,我出了国,她留在北京工作。3年后,我成了单身的海归,她嫁作人妇,而且还是个孕妇。 “小月……我说,你一个都快当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疯疯癫癫没个正型儿?”我笑道。 “你懂什么,我这叫快乐的孕妇。”辛小月拉着我往停车场走,“全聚德,订好了位子了,馋猫。” 我两眼放光地大叫了一声,跳上了她的车。 两个小时后,我满足地“半躺”在全聚德的椅子上,不停地感慨:“好吃,太好吃了!咱北京的东西就是好吃!小月,你是不知道我在法国的这些年都吃的是什么呀……”我又开始跟辛小月絮叨我在法国的那点其实根本算不上惨的屁事儿。 我8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于是我成了孤儿。从小跟着奶奶过,奶奶年纪大了,挣不了钱,我们就她的退休金活着,日子不可谓不苦。但还好我安雪天生乐观,从小就具有极重的金钱观念,不仅小的时候就学会帮小朋友做作业来赚零花钱,进入大学以后更是全校闻名的“打工皇后”。 大四那年,奶奶也去世了,我身边就连个亲人都没有了,为此我曾经非常深刻地思考我我是不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奶奶去世后给我留下了一笔保险金,在辛小月的一番动我以情晓我以礼的劝慰后,我便决定了出国,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走就是三年,现在我安雪也终于可以仰天长笑,“姐姐我学成归来啦!” 酒足饭饱,辛小月才问我:“你的那帅哥呢?怎么没跟着回来?” 我眼神一黯,她说的是方小刚,我在法国结识的男朋友,我们曾经相依为命了2年多。临毕业时,我决定回国,而他一定要留在那里,于是我们分手。 “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脑子里又冒出当年自己是否是“天煞孤星”的想法,没理由啊,怎么看我安雪也是青春可爱,开朗大方,怎么就没男人要我? 辛小月一副“理解万岁”的表情,拍着我的肩,“别想了,听姐姐的,这几天好好歇着,明天姐姐带你去看看咱北京这3年的变化。然后姐姐再给你找个好男人……” 我白了她一眼,“好男人就不必了,看看北京倒行。说吧,去哪?” 辛小月的眼神顿时放得贼亮贼亮的,说:“嘿嘿,去故宫。” 我趴在桌子上作晕死状,故宫?!这宫殿建了好几百年除了坏的地方翻修以外,就没有变化过,还美其名曰带我去看北京的变化?我蹲在长安街上看车都强过在故宫感受北京的变化。 “别这样别这样,亲爱的,你就陪我去一次吧……”辛小月摇着我的手,“你是不知道,我多么想去故宫看看,可是我们家那口子自从我怀孕以后就说了,故宫太大,不适合孕妇‘旅游’,你说我好不容易等着你回来了,刚好可以借着陪你的名义,去瞻仰瞻仰我们家十四爷住的地方。我跟你讲,我们家十四啊……(以上省略数万字 )” 我这下,不是仰天长笑,是仰天长哮了!辛小月自从怀孕以来,就安心在家养胎,班也不用上,这天天在家闲着,做什么呢?上网找书看,还美其名曰“胎教”。也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穿越文,并且成为康熙他们家第十四个儿子的忠诚fans。天天网上一见着,就跟我白话他们家十四,我都快会背了。 我“哼哼”两声,看着她那花痴样,说:“不去。”斩钉截铁。 辛小月眼睛一转,“看完故宫,中午东来顺,我请。” 我一听见吃的两眼就放光,不就是去躺故宫么?随便走一圈就当是减肥锻炼了,中午还能落顿火锅,挺好。于是我非常狗腿地点头,把之前的斩钉截铁抛进太平洋。“好好,明天早上9点,不见不散,嘿嘿。” 翌日,北京,故宫。 今天天气不好,一早起来就阴阴的,春天的北京极少下雨,这该不是要刮沙尘暴了吧?我心里想。 辛小月姗姗来迟,拉着我就进了故宫。一路上辛小月兴奋地叽叽喳喳,跟我说着她们家十四多么多么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以及如果自己能穿越的话要为十四夺嫡做出种种努力等等。 我笑,“你都没见过,倒是知道他帅了?时空穿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嘛。” 辛小月一脸花痴状,“我就是知道……” 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乾清宫,辛小月指着中间那“正大光明”匾欲开口,我忙忙打断她那洋洋洒洒或许有几万字的发言,“我知道我知道,那雍正趁你们家十四不在北京的时候夺了嫡,怕自己的儿子以后学他,就把传位的诏书放在那后边,是吧?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家可怜的十四啊……”我边说边学着她的样子作撒泪状。 这时辛小月双手叉腰,“安雪,难道你也看上我们家十四了?” 我啼笑皆非,一个古人,我怎么看上?辛小月又说:“安雪,老公可以抢,我们家十四你可千万别跟我抢啊,5555~~” 我给了她一个“天上地下就你花痴”的表情,正欲往前走,辛小月又一把把我拉了回来,笑道:“不管啦,安雪你发誓,你对我们家十四是没那个意思的,嘿嘿。” 我干笑两声,看着辛小月那煞有介事的表情,无奈道:“那个……真主阿拉,耶酥基督,观音姐姐在上,我安雪,如果看上辛小月的那个什么十四爷,天打啊那个雷劈……” “轰……”我话还没说完,天上一道闷雷,不偏不斜就打在了我的身上。 “不会吧……这么巧……”这是我倒下前的最后一句“遗言”。 —————————————— 我 是 分 割 线 —————————————— 呵呵,在第一章增加群号,原群已满,请大家移步38263664,感谢梦梦提供 二·苏醒 我睁开眼的时候,正看见守在床边为我拭汗的小月,我抓住她的手就叫:“辛小月,都是你!非喊着叫我发什么誓,你看,我招雷劈了吧?!告诉我,我有没有毁容?有没有被劈坏了哪里?” 被我抓住了手的小月一脸的错愕,“格格,你说什么?奴婢没有要你发过什么誓啊……” 我闻言一愣,这才打量起我面前的小月,不对啊……小月怎么突然变年轻了,还穿着一身清朝的服装? 我脑子里反应出来的第一个词是:穿越! “不会吧……”我轻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那丫头见我又闭上了眼睛,慌忙叫起来,“来人啊!格格醒了,又晕过去了呀!快叫太医……” 都以为我晕了?嘿嘿,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发生的?以后我该怎么办?在没想好前,我觉得我还是乖乖装死比较实在。 我在被子下悄悄地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那么我就不是做梦,那么说……我就是真的躺在了一个清朝人的家里? 不是吧?这种辛小月日思月想的“好事”,怎么落到了我的头上?还有,我旁边这个年轻版的小月是谁?太多太多的疑问一下子充斥着我的头脑,我倒情愿自己是真的晕过去了。 算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先看看我“现在”的地盘好了。我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只看得到床的幔帐。恩……不错,看着都知道是上好的丝绸,又听见那个年轻版的小月指挥着几个丫头端水煎药和屋子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声音。“嘿嘿……”我在心里暗笑,莫不是我投胎到的是一个好人家?看着阵势,那是相当有钱啊。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我安雪在现代过得穷,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正当我偷笑的时候,听得一阵马蚤动,原来是太医到了。我不敢乱动,只好闭着眼睛由他为我把脉。许久才听见他说:“福晋脉象平稳,已无大碍。方才转醒又晕去,怕是气虚所致,微臣给福晋开几副平安药,服下即好。” 我心里笑,什么平安药,我安雪向来是身体健康出入平安的,哪有什么病?只是,听小月说过,一般穿越都是精神“咻”一下就进了人家的身体里变成了人家,也不知道我的这具“身体”有没有什么毛病?千万不能是个病恹恹的大小姐啊,我还没活够呢,还得想办法回去呢,还得努力在回去的时候顺便捎个什么值钱的古董回去卖呢…… 正努力想着自己美好的前景,好奇宝宝的心思又发作了。我不禁又想,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他们口中的福晋,发生了什么事,才由我进入了它?该不是也招雷劈了吧? 等等……福晋?!我心里一凉。这是清朝对那些王公贵族的老婆的称呼,那么……我现在不是已经嫁了人了吧? “不会吧?!”我在心里哭道。这都不知道是我醒来以后第几次说“不会吧”了,可是……一切都太让我接受不了了嘛! 我越想越郁闷,突然一下就睁大了眼睛。这个举动吓坏了那个帮我擦汗的丫头,跪在我的床边就是一顿哭,“格格,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啊……” “拿镜子给我……”我努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先让我看看我长什么样,病秧子也就罢了,嫁了人也就罢了,如果连人也都是昔日黄花,那我也就不要活了,直接磕死在这张大床上吧。 众人一听我的话,吓了一跳,但是也规矩地为我拿来了镜子。我接过镜子,深吸口气,放到眼前一看,恩……还不错嘛……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还是人模人样的,而且跟我本人还有几分的像。最重要的,好象比我年轻许多啊。 我心情好了一些,又茫然地看了看我身边这一屋子的人,她们都战战兢兢地站着,只有跟前的这个年轻版的小月,让我感觉到亲切。我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在法国学了2年的市场营销,让我养成了不管做什么都先分析分析的习惯。 我心里大概有了个谱,这么多人伺候,我又如此年轻,怕是一个刚刚嫁进豪门的新娘子吧?她们都叫我福晋,只有那个像小月的丫头叫我格格,怕是跟我从娘家一起过来的陪嫁丫头。那么……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或许也只有她了。 于是我摒退了众人,就留下她。 当屋子里就剩下我们的时候,那丫头才哭出来,“格格,你没出什么大事就好了,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小月怎么办啊?” 我一愣,那丫头还真叫小月啊?“我……”我刚想开口,可是小月那丫头还在说,“你那天就不该跟银夫人出去,她哪能安什么好心?格格你是不计较,可是她不那么想啊!要不是有侍卫经过,格格你没准儿就……就淹死了!” 我又一愣,原来这身体的主人不是被雷劈着了,是淹着了啊?那银夫人又是谁?她对我不安好心?“小月……”我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最起码,我得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吧?“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小月吓了一跳,“格格……你刚刚不是还记着奴婢的么?之前你醒来,还叫了奴婢呢。” 我黑线,我那是在叫小月,谁知道那么巧,你也叫小月……“我……我是记得你,可是,我只记得你了……或许,我淹着的时候是吓坏了,所以一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谎话信口编来。 小月一听又红了眼睛,“格格……奴婢知道,这府里,也就只有我们才相依为命了,格格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小月,小月真的很高兴。格格那天一定是吓坏了……” 我笑了笑,这丫头哭红了眼睛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辛小月,有一次我发烧还跑去打工,结果晕倒在马路上,辛小月赶来医院看我的时候,也是这样哭红了眼睛。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宽心,才问:“那个……小月,我是谁?” 小月擦了擦眼泪,答道:“你是格格啊。”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 我一时语塞,恩……我是格格,我当然知道我是格格,可是我叫什么?“我是说……我的名字。” 小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格格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点头。 “格格,你是完颜家的瑞雪格格呀。罗察大人是你的阿玛,你还记得么?” 我摇头,罗察这名字好象在哪里听过,不过现在我脑子里是一团糨糊,还是先不管这个了。只是,我身在这王府里,也不知道说失忆,能不能混得过去?万一混不过去,被人一封休书退回家里,再来个浸猪笼什么的,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想到这里,我跟小月说:“小月,我什么都记不得了这件事,你不可对任何人提起,我怕那银夫人……” 我还没说完小月就好象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头,“对对,不能给银夫人知道,不然格格你或许有危险的。” 我笑着看着小月那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突然想起来,她们叫我福晋,可是小月叫我格格,虽然说是陪嫁丫头,但王府应该有规矩吧?她怎么不改口?我到底是嫁人了还是没嫁人? “小月,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现在就快把我以前的事情好好给我说说,免得出什么问题。”多亏我当初有先见之明,在大学里修了半年的心理学,对付别人可能不行,但是对付小月这单纯的丫头,足够了。 果然,小月不疑有他,就以为我纯粹是因为落水被吓着了,开始跟我叙述起我的生平。我终于知道,现在是康熙42年,我爹是完颜罗察,官拜户部侍郎,而我完颜瑞雪,今年15岁,半年前刚刚嫁给了一个男人——康熙皇帝的第十四子,爱新觉罗?胤祯。 小月说出我丈夫的名字的时候,我一口茶就喷在了被子上。 哇咧!我在心里大叫,老天爷,不是吧?我刚刚还夸过你,可是你不能因为我随便发了个什么对他没有意思的狗屁誓言,就罚我穿越时空300年,给他当老婆吧? 三·额娘 小月见我一口茶就喷在被子上,忙过来给我擦,边擦还边说,“格格,奴婢知道你就是不记得,心里也是难过的,可是你别弄坏了身子。”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没在被雷劈的时候牢牢抓住我的数码相机好把它带回清朝来,这样可以拉上我的老公,辛小月心心念念的老十四,美美地拍上张照片,然后回去以后对辛小月进行长期的敲诈勒索。最后再作为我们家的传家之宝,流芳百世。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眼看我都醒了半天了,屋子里太医来过,丫头也进出过好几轮,怎么就我那“老公”没来看过我?我都快好奇死辛小月的梦中情人长什么样了。 “十四爷怎么没过来看我?”我想着,就问出口了。 哪知小月听见我的问题一惊,才轻轻道,“格格,你不记得了,爷几乎是不过来的。” 我闻言一愣,原来这完颜瑞雪不得老十四欢心啊?也好也好,免得我这嫁了人的格格,还要伺候他,他不喜欢我,就自然不会来找我“伺寝”啦。 突然我心里有些怨辛小月那醋坛子,她天天跟我叨叨她家老十四,怎么就没跟我叨叨过他的老婆。最后老十四被雍正圈禁守陵,那他的嫡福晋,也就是我——完颜瑞雪呢?我是死是活?我想啊想啊,愣是没从自己那可怜的历史知识里发掘出任何一点关于完颜瑞雪的资料。 算了,不想了,现在是康熙42年,离康熙老爷爷挂掉还有19年的时间呢,我慢慢想,不着急。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只是,我完颜瑞雪也算是年轻貌美,他老十四怎么就不待见我? 我刚想问,就听见外面的丫头进来禀报,“福晋,完颜夫人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小月一脸喜色,“格格,夫人来看你了!”说着就跑出去迎那个完颜夫人了。 我看小月这反应,就知道那完颜夫人应该就是当今德妃娘娘的亲表妹,我老公的表姨娘,我的亲娘了。说起来,我跟老十四还是表兄妹呢。近亲结婚啊……我不禁为自己汗了一下。 正当我在心里算着我们这是几代内的近亲结婚的时候,完颜夫人进来了。我想着总该行个礼的,便挣扎着起身,她却快步过来把我按在了榻上。“傻孩子,快躺着吧,你这次可是叫额娘担心死了!”说着就掉下泪来。 我从小就是孤儿,对于母亲,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是眼前这个我名义上的“额娘”的眼泪却让我觉得一阵凄凉,不觉眼眶也湿了。她见状就搂住我靠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的雪儿,不哭不哭,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别怨你阿玛,他也是为你好啊!” 我又一愣,怨我阿玛?我受了什么委屈要怨他?难道我娘指的是这貌似无爱的婚姻?可是小月不是说,给我指婚的是德妃娘娘么? 我心里正想着,我娘已经差人抱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来芳香四溢,原来是桂花糕。我一见吃的才觉得饿了,两眼放光,刚才的问题都一脚踢进了太平洋,伸手就抓那糕点。我娘见我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才笑了,对身后的嬷嬷说:“看我们这瑞雪丫头,都嫁了大半年了,看见桂花糕还是像见着命似的。” 那嬷嬷也笑了,“是啊,每年桂花开的季节,格格都自己跑去摘许多,让我存起来好做桂花糕吃。眼看咱们的格格都长大了,奴婢们都该改口叫福晋了……”我无暇答她,只顾吃。她见我吃得欢,又道:“格格,这桂花糕,夫人今天四更就起来做了,说是昨夜做梦,梦见格格今天醒了,说得让格格一醒来就吃上额娘给做的桂花糕。看,格格今天真醒了呢,都昏迷了三天了呀。” 我听了心里一热,有妈妈疼的感觉真好!“额娘,您不要这么辛苦……”我哽咽。 完颜夫人笑着,“不苦,这有什么苦,看着我的雪儿吃得这么欢,额娘就不觉着苦了。” 我笑着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想着这完颜瑞雪真是幸福,有妈妈这么爱护着。 我额娘又转头对小月说:“格格这一病,爷怕是担心了,差人给爷报了平安没?” 小月点点头,小声答:“叫人去了,可是,爷一直就没来看过格格……” 我娘听了,叹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见我两眼无神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又合上了欲张开的嘴,最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便站起来,“雪儿,你先歇着吧,娘要进宫去看看德妃娘娘,顺道也跟娘娘说你醒来了,这几天娘娘都担心得紧。” 我点头,全力与桂花糕“奋战”中,无暇答话。再说,那德妃我都没见过,也不知该说什么。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干脆什么都不要说。 我娘见我只是点头也不说话,又叹了口气,回头嘱咐了小月好好照顾我,又嘱咐了我几句注意身体,别四处乱走免得受风什么的,便带着嬷嬷走了。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不合 吃完桂花糕,我犯饭后困,便睡下了。 一夜好眠。 我有个让所有的朋友都羡慕的好习惯,就是不管在哪儿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沾上床,我肯定能在5分钟内与周公进行亲切友好的会面。典型的一个没心没肺。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一个男人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尖叫了一声,忙拉住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我是十四阿哥的福晋,这个男人怎么能在我睡觉的时候进来我房间还坐在这里?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老十四? 我拿被子蒙着自己好一会儿,发现外面没有声响,又掀开被子。他仍旧坐在那里,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我。恩……想必就是老十四了。我上上下下仔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小月说他跟我一般儿大,恩恩……出落得还真是如辛小月说的英俊啊,一身白色的旗装,真不愧是皇家的阿哥,气质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你看什么?”见我一直盯着他,他开口问。 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跟辛小月一样犯了花痴,“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得正欲开口想说点什么,却见他站起来,背对着我。“不是我愿意来,我额娘非要我来看你,说你刚好,精神上不爽,现在一看,精神好得很嘛。”语带不屑。 看来他不是不待见完颜瑞雪,是根本就是讨厌。 “以后你少让姨娘在我额娘面前说什么,我都娶了你,还想如何?”他又说,连头都懒得回过来看我。 我怒,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凭什么诬赖我让我额娘在你额娘面前嚼舌根?见他说完话欲走,我大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他转身看我,一脸错愕。我突然想起来,虽然自己是他老婆,但是依皇家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或许我不能这么跟他说话吧?但是……不管了,我安雪被人怎么欺负都行,但是就是不许冤枉我!在巴黎读了3年书,学到最彻底的就是“女权至上”。 “我什么时候叫我额娘去嚼舌头了?你自己小器,可别说别人的坏话。”我掀开被子下床,站在他面前,叉着腰作母夜叉状。 这一站不要紧,我发现他还真是高。昨天我起身比了比,觉着自己的身高也就一米五几,“矮冬瓜”一个,现在站在他身边跟他一比,也只到他肩头。我心里哼了一下,小小年纪,发育得真好,谁说古代人不高,等我安雪回去以后就出书立传,摆事实讲道理,证明那些所谓专家的话都是错的,看我还不赚翻了,哈哈! 他瞥了我一眼,冷笑,“昨日你醒来,姨娘来看了你又进了宫,今日早朝以后我就被额娘叫去训诫了一番,还说不是你?” 我这才想起来,昨天我娘看了我以后就进宫了,我当她真是去给德妃娘娘报平安呢,原来是见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进宫找德妃娘娘给我要老公去了,我不由心里又一暖。 把自己拉回现实,好吧,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是我没理由吃亏的。再说,还真不是我叫我娘去的。于是我也挑衅地看回他,“我再告诉你一遍,耳朵不好也得给我听清楚了,我、没、让、我、额、娘、去、找、你、额、娘,understand?” “什么?”他被我最后一句英语唬住了。 我一下反应过来,捂住嘴,眼睛滴溜一转,“什么什么?反……反正,我就是告诉你,我没让我额娘去说什么,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要是我额娘自己说的,就不关我事了,有本事你吼我娘去,别来这里朝我撒野。怎么?不怕我找我额娘哭去,让你额娘再训你一次?” 他也冷脸,“我是让着你,皇阿玛说,皇子当树家和万事兴的典范,你还当我怕了你了?” 我丢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敢当,您是皇子您怕谁啊?我说好听点是个福晋,说不好听了也就是一个病的时候丈夫不来探,病还没好老公……呃,丈夫……反而怒气冲冲来问罪的可怜女人,十四爷您哪里让着我了?您是给我端了药了还是倒了水了?” “你是谁?还由我来给你端药倒水?”他拿鼻孔对我。 我怒,“我是不是谁啊,不过是你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子而已。孔子都说了,人不独亲其亲。知道什么意思不?不知道我教你,就是说,人不能只把自己的亲人当亲人,我被你娶进了门,是你的亲人不是?您倒好,连自己的亲人病了都不知道主动端药倒水,还反问我?我还反问你呢,你的皇子风范呢?自幼你可学过仁政爱民?可是你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善待,如何仁政,如何爱民?” “你……不可理喻!”他看着我半晌才挤出这句话。 我乘胜追击,把胸一挺,头抬得高高的,用下巴对着他,“没错儿,我就不可理喻,怎么着?你还打我啊?我告诉你胤祯,你不待见我,我还不待见你呢。别以为你长得好,又有个皇帝当爹,封王封爵,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这些你哄其他女人去,别在我面前显摆!”一副“爱谁谁”的表情。 他不语,表情极其复杂地看了我半天,终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我一下坐在地板上,心里忿忿。辛小月你告诉了我他很帅他很酷,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他还很嚣张!!! 五·妻妾 又养了几日,我的身子便大好了。 这几天,胤祯倒是真的就没再来看过我。 德妃娘娘从宫里赏了不少东西过来给我,都是些补品之类,还有一副玉如意。看来德妃对她这个小外甥女,倒是心疼得很。那副玉如意实在是好看,浑身圆白,虽然我不会鉴定什么宝物古董,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恩恩,等我哪天能回现代的时候,一定得记得打包带走。 古代的日子过得其实很无聊,每天吃过了早饭,就是在屋子里呆着。小月听我额娘的话听得不得了,说什么我身子刚好,受不得风,天天都不许我出去。天天叫两个丫鬟往我的房门前一站,像门神似的,我一迈出房间,就扑通扑通地给我跪下,要我以身体为重,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唉……闷死我了! 算算日子,我都来到这个世界快一星期了,除了从窗户看看我住的这个院子,还没见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呢。 我也不想现代的家人,因为我早就没有家人了。除了辛小月,我看也可能没有任何人能想我。唉……果然是“天煞孤星”的命。虽然不知道辛小月现在怎么样,是不是担心我了,可是每天看着丫头小月,我的心也安慰了许多,在我心里,她跟辛小月已经基本上要合二为一了。 于是我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盘算着怎么能回现代去,而且,我要“夹带”着清朝的宝贝回去!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办法来。除非……我再被雷劈一次?时值初春,天气却还很冷,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这个天气,就是阴了也只会下雪,下雨……不太可能了。 再说,我要是真的能在初春的北京连着被雷劈两次,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狱倒霉鬼了吧? 正想着,“门神”丫鬟进来了,对我福身行了礼,说:“福晋,云夫人来看您了。” 我傻眼,云夫人是谁?我望向身边的小月,小月忙福在我耳边提醒,“是爷的侧福晋舒舒觉罗?云喜,云夫人。” 哦……我干笑,原来老十四不止我一个老婆啊?这个是云夫人,那么想必小月天天嘴上埋怨的那个银夫人,也是他的老婆了?这老十四到底有几个老婆?不行,这个也得问明白了。 “让她在前厅侯着吧,对云夫人说,我的病还没好,就不让她进来了,我梳妆一下便出去。”我对那丫鬟说。 丫鬟应命出去了,我才拉住小月问:“十四爷有几个夫人?” 小月有些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格格,都这么些天了,你还没记起来?” 我摇头装傻。 小月叹了口气,跟我解释了一下,我才知道,除了我,胤祯还有两个侧福晋,在我嫁进来的第三天就过门了,一个是现在来看我的云夫人,还有一个,就是小月平时总说起的银夫人,伊尔根觉罗?银儿。平时十四阿哥府里的人称我为福晋,其他两个,都称为夫人。 我在心里哼了一下,这老十四,还真是个风流少年。 我由着小月给我理了理头发,就被扶着出去了。这花盆底鞋,我还是穿不惯,想起第一天下床我穿起那鞋,刚走一步就跌了个跟头,只好跟小月扯谎说我还晕着。这几天不许我出房门,我就边思考自己的未来边在屋子里练“走路”。现在也算是走得有模有样了,就是还是找个人扶着稳当点。毕竟,嫡福晋嘛,万一在侧福晋面前摔跟头,多没面子。 刚出得前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小袄的美人儿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身后的小丫头们都跪下行礼,就她给我福了福。“姐姐,我这身子是越见不方便了,不好行礼,姐姐莫怪。” 我一听她说,顺着她的脸瞄到她的手,再瞄到她的手摸着的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原来怀孕了。心里又哼了一声,这老十四还真是有福气,不仅有美人伺候,还连孩子都有了。 我也随即扬起笑脸,“妹妹别这么客气,快坐着,有了身子,不好多站。”然后就示意小月唤茶。 正在传茶的工夫,只听她说:“前几日听说姐姐有恙,马上就想来看姐姐,但是爷心疼姐姐,说姐姐身子还不好,我来了怕会影响了姐姐休息,就没有来。今日听说姐姐大好了,就赶忙过来了。” 我在心里冷哼,他会心疼我?巴不得我淹死了算呢!但是面上我还是笑,而且是越发热情的笑。“妹妹别客气了,有了身子,自己要多注意休息,我一切都好的,不要挂念。” 丫鬟送上茶来,我们二人喝茶,双双无语。我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一直恭敬地低着头,是个美女,光看那神情就觉得很美,而且是那种温顺得不得了的柔弱美,像个邻家女孩一般。难怪老十四那么动心,才小半年,连身孕都有了。 我在心里“啧啧”地感叹,但嘴上为了不冷场,就想说点儿什么。但是我跟她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完颜瑞雪跟她关系如何,能说什么?我又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用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角带笑,一脸的幸福。我突然又想起了同样是孕妇的辛小月。 “妹妹……还害喜吗?”我想了半天,脱口而出的是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傻的问题。 云夫人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点茫然,又带着点惊奇,甚至……还带着点害怕。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已经足三个月了,这孩子很乖,害喜一直就不严重。”说完又低下头。 虽然我不知道她眼底的那抹茫然、惊奇和害怕是什么意思,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乖巧得很得人喜欢。 “三个月啊……那可以进行胎教了。”我笑着说,辛小月也快三个月了,天天给自己放钢琴曲,号称要把宝宝培养成第二个李云迪。 “胎教?”云夫人不明白。 她当然不明白。“这个……呃……我听说啊,足三月以后,常常跟腹中的孩儿说说话,给他读读书什么的,他能听见,能更聪明。”我乱编。 “是吗?”她听着我的话就笑了,一种做母亲的自豪的笑,“那……我应该多给他读读书,爷常说,这个孩子如此乖,一定聪明得很……”说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捂住了嘴看我。 我看着她战战兢兢的小心模样笑了起来,她不会是觉得我因为她有了老十四的孩子,就容不下她了吧?关我什么事?老十四也就是我名义上的老公而已。“呵呵,一定是个聪明的孩子呢,性格也一定像你,温顺可人。”千万不能像他爹那么嚣张,我心里说,又因为云夫人提起了胤祯而忿忿。 她点头,二人又无语。我看出她不是个多话的女人,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跟她聊,一时间,整个前厅也充满了两个女人温和的笑声。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云夫人起身告退。我让人送了她,就瘫坐在椅子上。行正坐端的规矩真是让人难受。 小月在我旁边道:“格格,你怎么突然跟云夫人有话说起了?” “不该么?”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难道完颜瑞雪以前跟云夫人并不交好? “格格以前……对她们都甚是冷淡的。”小月又说。 原来这样,我点点头。完颜瑞雪以前……怕是很喜欢胤祯的吧?搞不好还是额娘求德妃娘娘指了婚,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胤祯却不爱她。或许他是喜欢这个云夫人的吧?不然怎么云夫人才进府小半年就有了身孕?所以他才那么不待见完颜瑞雪,所以完颜瑞雪之前才对云夫人那么冷淡。 我在心里揣测着,就听见外面响亮的声音。“瑞雪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正替我捶着肩的小月听见那声音就停了手,抓着我的肩,刚说了句“格格……”,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红色旗服,打扮得明艳艳的美人儿晃进了我的屋子。 我皱眉,这是谁?刚刚云夫人来还有人通报,怎么她就这么生生闯进了我的地盘? 我见她进来,也不起身,就坐着看她。 她愣了一下,好象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旋即又换了笑脸,向我福下身,“银儿给姐姐请安了。” 哦……原来是小月说的那个甚得胤祯喜爱的银夫人。 不等我说“起来”,她就自己站起了身子,在我旁边坐下。依旧是笑脸,但是我怎么感觉是皮笑肉不笑? 我也打量了打量这个美女,比起云夫人,这个女人的美丽都写在了脸上。头抬得高高的,身上的装饰也都十分的华丽,像只骄傲的孔雀。 这个女人,太张扬。我在心里说。随即也笑了笑,“妹妹怎么过来了?” 她亲切地拉起我的手,“姐姐这几天抱恙,都快把妹妹急死了。这几天总想过来的,可是爷一直在妹妹那里要妹妹陪着说话……”她看看我,我没反应,又接着说:“今天把爷送上了朝,就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来看看姐姐,于是就来了。” 我在心里笑,哟……这是来示威来了还是怎么着?“爷一向喜欢妹妹,妹妹伺候的时候上上心便好。” 她笑,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一笑百媚生”了……我看着眼睛都有些离不开,何况是老十四?唉……真是一个会勾人的主儿。 “是啊,云妹妹有了身子,姐姐又抱恙,爷也说跟我说话心情会好,于是妹妹就……听说,爷不常来姐姐这里,姐姐不会怪妹妹逾越了吧?”说罢她得意地看我。 虽然很轻,可是我发誓我很清楚地听到了身后的小月“哼”了一声。 “什么逾越不逾越,妹妹貌美,爷喜欢你是当然的。”我依然反应冷淡,然后话锋一转,指着她的茶,“妹妹,喝茶。” 她有些吃惊于我的反应,干笑着端起茶来喝。 我也喝茶,不说话。对于云夫人,我是喜欢的,见冷场我会找话说。可是面对我眼前这只孔雀,我却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她见我不语,又张口。“姐姐可是大好了么?怎么……” 我冷笑着看她,“怎么什么?” “呵呵,姐姐莫不是生了我的气吧?那天我是真的吓坏了,才一时没想起叫人啊,姐姐不要因为这个怪妹妹,好吗?” 我想起小月说的,我落水那天,是跟她出去了,结果没过多会儿,我就落了水。当时她在湖边的地上坐着,却不呼救,过了好长一会儿,湖边有侍卫经过,她才大声喊叫。还好我命大,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去见了上帝爷爷了。 这时,我的好奇宝宝心理又发作了,我是怎么掉进那水里的? “妹妹,我?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2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我倒是想问,我是怎么就落了水了?”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我,然后眼泪就下来了,“姐姐,妹妹知道那天说的那些话或许让姐姐心里难受了,可是姐姐也不要这样做傻事啊……把妹妹都吓坏了,你就直往下跳,妹妹怎么拉都拉不住,实在是吓坏了……” 呃……这么说,完颜瑞雪是自杀?她跟完颜瑞雪说了什么,让完颜瑞雪这么想不开? 我好奇,实在是好奇。“妹妹,你那天跟我说的事情……” “唉……姐姐,你还想这个做什么,她云喜虽然是使用狐媚之术怀了爷的长子,但是毕竟她只是姐姐之下的侧福晋,姐姐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罢?”她擦擦眼泪,用美丽的杏眼看我。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完颜瑞雪爱着胤祯,可胤祯爱着云夫人,这云夫人又有了孩子,加上银夫人小小刺激的言语,她就一时想不开,直接跳湖自杀了?我天马行空地想象着。 “对了,姐姐,这是一些蜜饯。”她从自己的丫头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打开来,端出个精致的小盘子,“爷知道我最爱吃这个,昨日下朝以后去买了许多,我一看我也吃不了,就给姐姐带了些来,让姐姐尝尝。算是借花献佛,给姐姐赔罪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爷亲自去买的蜜饯特别的好吃……”说着把盘子递给我。 我伸手去接,却没拿住,那盘子“当”一声就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只见“孔雀”杏眼圆瞪,一下就站起身来,“姐姐,妹妹知道,这段日子爷一直都在妹妹那里,姐姐你心里不舒服。可是姐姐你再怎么恼妹妹都行,怎么能摔了爷亲自买的蜜饯呢?” 我啼笑皆非,这“孔雀”是什么意思?明明是递给我,还不等我伸手接到,她就松了手,反而来说我的不是了?栽赃嫁祸也没有这么明显的吧? 抬眼看到“孔雀”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我一下就怒了。老十四冤枉我,我都不怕,就你这小丫头,我还怕了你不成?! 我深吸口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把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道:“银妹妹,这十四阿哥府里我是嫡福晋,还是你?” 她愣了一下,才说:“自然是姐姐的。” “侧福晋这样数落嫡福晋的不是,老祖宗有这样的规矩没有?”我眯起眼睛看她,又问。 “没有。”比起刚刚那飞扬跋扈的数落,这声“没有”是轻多了。 我站起身,冷冷地留下一句“我乏了,妹妹也回去歇息吧。”就由小月扶着进了房间。 这一次,我发誓,我听到了我身后那只美丽的孔雀,在离开我的地盘的时候,发出了很响的一声“哼”。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遇见 吃过午饭,发现外面下雪了。 早上跟银夫人的那场“战争”,惹得我无比的烦闷。看见下雪,心情好了些,就叫小月与我出去走走。 “格格,落了雪,天儿可冷呢,还是不要出去,免得受了风寒。” “就是下了雪才要出去呢,这几天都闷死我了!”我说着就无视那两个“门神”丫鬟,走了出去,在屋外走来走去,转身跟小月说:“你没听过么?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天儿就适合出去走动。” 小月赶忙回屋取了一个皮毛披风追上我,仔细给我系好,才扶着我慢慢往院门走去。 出了院门,发现我住的院子外面原来是一个小花园。我知道康熙是相当疼爱这个儿子的,所以赐的府邸想必应该是相当豪华的。果然,穿过了花园,就看到一个不算小的湖,非常漂亮。 雪片片地往下落,我伸手去接,看着它们在我的手上化掉。突然我想起自己的名字,就问:“小月,我是不是冬天出生的?” 小月瞪圆了眼睛,“格格,你想起来了?” 我摇头,“没有,只是我叫瑞雪,应该是冬天生的吧?我猜的。” “是啊……听王嬷嬷说,格格出生的那天,京城下了康熙二十七年的第一场雪。老爷说瑞雪兆丰年,便给格格取了这个名字,说格格是个吉祥的孩子呢。” 我笑了,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个我名义上的“阿玛”,但是想必他也是像额娘那样疼我的吧? 正走着,看见湖心有个小亭子。我指着那亭子,跟小月说:“我们去那里坐坐。” 小月轻声应了我,扶我走过去,我偏头看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就问:“怎么了,小月?为什么不说话?” “没怎么的,格格。”她答我,“只是……觉得格格病好以后,变了许多。” 是吗?呵呵……我在心里笑了,我跟完颜瑞雪当然是不一样的人。可是我也好奇,真正的完颜瑞雪,是什么样的? “我是变得比原来好了,还是比原来不好了?”我问。 “当然是比原来好了!”小月毫无心机地回答我,“以前每次银夫人来,都能把你欺负得直哭,现在格格都不让她欺负,也不哭了……” 呵呵……原来完颜瑞雪是个软柿子,难怪那银儿初来探我的时候这么肆无忌惮。 “奴婢知道,格格一直都是不计较的,只是……奴婢看着格格这样被欺负,心里实在是难受,每次都求着夫人去请德妃娘娘跟爷说说,可是爷始终还是……”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个丫头对我真的是忠心耿耿,这样的爱护简直跟辛小月一模一样。 小月扶着我在亭子里坐好,一摸我的手,惊叫:“格格,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刚刚一直接着雪玩儿,当然是凉的,没什么关系。”我笑着看她大惊小怪。好象自从我病好了以后,越来越爱笑了,见人就笑,喜欢的人也笑,不喜欢的人也笑。除了……想起某男,笑不出来。 “格格,你在这里歇一歇,奴婢回去给你取暖手炉来。” 我点点头,由她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的缘故,整个十四阿哥府显得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我看着那雪纷纷扬扬地下,就想起了范晓萱的歌——《雪人》。以前,方小刚最喜欢听我唱的,可是没想到,我们俩现在已经不止是在两个国家,而是在两个时空了。 想着想着我就唱了起来: 好冷…… 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rry x’as to you 我深爱的人 好冷…… 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are you y snow an 我痴痴痴痴的等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拼出你我的缘份 我的爱因你而生 你的手摸出我的心疼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在天空静静缤纷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 …… 我刚唱毕,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掌声。我回头一看,当即就愣在那里,方小刚!! 不会的,不会的……我在心里跟自己说,那个鼓掌的人却走过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看清楚了,是一个少年,比方小刚年轻许多。跟胤祯差不多的高,可是胤祯显得粗犷些,而他,温文尔雅,一看穿戴就知道非富即贵,又能出入在十四阿哥的府里,肯定是非比寻常的人。 他在我面前站定,“你是哪家的格格,刚刚唱的是什么歌?” 我慌乱,我可以从容地面对任何人,可是我无法从容面对他,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像方小刚!如果不是因为毕业时的选择不同,或许……现在我已经是方小刚的新娘,跟他一起完成了那个“从此,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美丽童话了吧? 这时,远远就看见小月抱着个暖手炉往我这边走,我低下头,越过面前的少年就跌跌撞撞跑向她。 我的身后响起那个少年的声音,“不管你是哪家的格格,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七·访客 自从那天见到了相似版的方小刚以后,我的心就常常如小鹿乱撞一样的跳。 他是谁?我不停地问自己,也问老天,把我丢到了这个时空,让我遇见了一个长得跟小月一模一样而且也叫小月的丫头,还让我遇见了另一个“方小刚”,难道,是要我在这里,为我跟他曾经的爱情,续写一个童话么? 一日用过了午饭,我正趴在窗边,接着想那个“方小刚”,“门神”丫鬟又进来了。“福晋,四阿哥来了。” 哈?老四?未来的雍正皇帝?那个身边穿女如云被形容得帅得不可方物的老四,他来干什么?我犯傻。 可是却见小月笑了,拉着我的袖子,低声说:“格格,他终于来看你了!” 我的头上冒出好几个小问号,听小月这口气,我跟这四阿哥应该是相当熟稔的。而且好象我还等了他许久似的。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月见我迷茫,忙问:“格格,你连四爷都不记得了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我猛烈地摇头,不记得,当然不记得。对了,老四和老十四是同一个妈生的,所以也是我表哥,那么我们的关系就是……表兄妹!“哦……我知道了。”我想当然地自言自语。 不料这自言自语却被小月听了去,她欢喜地笑着,“我就说,格格记得了我,一定能记得四爷!” 正说着,四阿哥就进来了。 我抬头看着他,心想这就算是见过天颜了。回头哪天我回到了现代,也可以自豪地说,虽然我没见过康熙老爷子,但是好歹见过了雍正,嘿嘿。 这四阿哥比起胤祯,那是成熟多了。也果然是传说中的那样冷漠的脸,我不禁佩服起那些写穿越文的大人们,功力实在太高了,写得真是一点儿都不差! 小月把丫鬟们都遣了下去,然后对胤禛福了福,说:“奴婢在外面守着。” 我迷茫,却见胤禛点头,小月便出去了。 待小月合上了门,胤禛就一改刚刚严肃的神色,笑着走到我面前,认真地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只好傻笑。 他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几圈,才说:“瘦了些。身子是全好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全好了,劳烦四爷关心。”我礼貌地答。 他反而是一脸惊愕,但旋即又笑了,执起我的手,柔声道:“生我的气了?我那天一听你不好,赶忙交代了事情,就马上赶回来了。可是还是要你等了这么些天。我知道你气我不早来,可是你知道我,从来容不得自己办事马虎。” 这次换我惊讶。我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抓住的自己的手,心想不妙,这完颜瑞雪跟胤禛怕是不是一般的表兄妹关系吧?虽然是表亲,但是我嫁给了胤祯,就是他的弟妹了。哪里见过兄长跟弟妹这般手握着手亲热的? “婚外情”三个字突然如惊雷般在我脑子里响起来。我心里叫苦,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居然被未来的雍正皇帝给看上了。这被发现了还怎么得了! 我吓得挣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谢……谢谢四爷关心,我……我没生什么气。” 他见我这样,蹙了蹙眉,伸手就想摸我的脸,我见状心里一急,往后狠狠地退了一大步,又想了想,干脆背过身子不看他。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几天不见,我的小雪儿都生出脾气了。”然后就看到一只剔透的玉镯子“飞”到我面前,“送你的,别恼了,行么?” 我眼睛一亮,自从我爸爸妈妈去世以后,我安雪就没什么别的爱好了,除了爱吃就是爱钱。这镯子一看就知道是值钱的好东西啊! “那天在百宝斋一眼就看中了,你戴着一定好看。这么些日子,从来没有送给你什么,这个就当作是我们的信物吧。”说着,他又执起我的手欲为我套上那镯子。 我心里清楚,我不能收,决不能收!我是老十四的媳妇儿,就算他是未来的皇帝,我想攀高枝儿,这清朝也不许离婚的吧?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我不爱他! 我轻轻地抽回手,说:“四爷的好意,瑞雪心领了。只是,瑞雪现在已经是胤祯的妻子了,实在受不起四爷这么重的礼。”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努力地眼神坚决地回看他,二人正僵持着,小月推门进来,道:“四爷,格格,十三爷来了。” 胤祥?我一个头两个大,刚刚来了一个暧昧得不行的胤禛,现在又来一个胤祥,这完颜瑞雪给我留下的是一个什么烂摊子啊! 我看向胤禛,他已经换回了初见时的那种冷漠的表情,站在了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啧啧,不愧是未来的帝王,喜怒都能换得这么快…… 胤祥人没到,声儿先到了。“弟妹,今儿总算让我有机会瞧着你了。上次老十四大婚,我恰好出去办差,没喝上你们的喜酒,后来回来了,老十四就是不愿意带你来见我们,今儿我可是来补喝你们的喜酒……” 那个声音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我抬眼看门口,也呆住。 是他……相似版的方小刚。 他呆呆站在门口,我呆呆站在屋里。我们都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 好长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木然地给他行了礼。他却只是看我,看了许久许久,然后把头扭向窗户,不再说话。 气氛刹那间变得有些“诡异”。 “十三弟,今天我瞧着瑞雪身子还是不大好,我们不要打扰了,回吧。”胤禛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胤祥没有答话,也没有挪步,却回头来看我了。 “走吧。”胤禛说着就先走了出去。 胤祥仍然看我,脸上有惊、有怨、还有痛,每一分表情都毫无掩饰地呈现在我面前。一秒,两秒,三秒……然后他的嘴叫分明地扯动了一下,门外却传来胤禛的声音,“十三弟……”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便离开。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八·踏春 胤禛和胤祥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又陷入了一场沉静。每日重复着起床,吃,思考,睡觉四点一线的活动。 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混吃等死。 小月倒反而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天天魂不守舍。 一日用过午膳,我躺在贵妃椅上发呆。胤祥的脸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一直记着他那天走时的神情,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方小刚啊方小刚,为什么隔了三百年,你依然这样折磨我? 想着想着就在躺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看见小月抱着个盒子站在我旁边。她见我醒了,把盒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那天胤禛送的玉镯子。我脸一凛,“哪儿来的?” “方才,四爷差小贵子送来的。”小月老实回答。 我看她的表情,她好象对这样的传递已经颇为习惯。所以我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完颜瑞雪跟老四绝对是暗渡陈仓了,只是这样持续了多久,就不知道了。如果我再问小月,怕是连她都要怀疑我了吧? “以后,小贵子再送东西来,不要收了,连带这个也退给他。”我把盒子又交给小月。 “格格,还在生四爷的气么?以前不管四爷做了什么,都不见你恼了这么久的。” “我……”不生气的那个是完颜瑞雪,不是我。“总之,以后不要再收这些东西就是了。我跟四爷……再也没有关系了。” 小月一听就急了,“格格,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被她问得有些躁,干脆站起来,“出去走走吧。” 一出得门来,我的心情就畅快了许多。虽然前些日子下了雪,但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花园里桃花开了一树,粉的白的红的,很是好看。 我跟小月边走边说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却看到胤祯跟三个男人坐在湖心亭里,笑声朗朗,银夫人在一边伺候着。 “出门遇到鬼!”我在心里低低地咒了声。拉着小月转身就往回走,但是显然他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其中一个男人出了亭子就朝我们走过来,随后,那两名男子也走了过来,只有胤祯依旧坐着不动。 “格格,是八爷、九爷和十爷。”小月见我又没反应,只好低声提醒。 我朝她一笑,这丫头是越来越机灵了。 来人走到我面前,我福身行礼,“八爷,九爷,十爷吉祥。” 最前面的男人温和地说:“起吧,弟妹。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多礼。” 我抬头看他,这应该就是八阿哥胤禩了。他嘴角含笑,朝我点了点头,温和有礼。我再看他身后的那两个人,一个容貌俊秀,却表情冷漠,见我看他,只一点头,就别过脸去了,一想就是九阿哥。还有一个,五大三粗,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十。 老十朝我直笑,说:“次次来都见不着弟妹,刚刚才听说起弟妹的事情,这就见着了!又跟老十四闹别扭了?还打翻了老十四买的蜜饯。有点脾气好,哈哈,不像以前死气沉沉了。” 我一听他说这个,就远远地瞪了一下还站在胤祯身边拿眼角瞟我的银夫人。 八阿哥回头淡淡的看了十阿哥一眼,十阿哥见状,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这时八阿哥才说:“弟妹,亭子里坐吧,十四弟在那儿呢。” 我撇撇嘴,八阿哥说话了,我不好不去。只好随着他走进亭子,对还在亭子里坐着的胤祯福了身子请安,他不搭理我,对银夫人摆了摆手,就转脸去看湖。银夫人一看胤祯摆手,就明白了意思,对几位阿哥行了礼,跪安了。临走还不忘白我一眼。 我见人多,懒得吵吵,自己在亭子边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装傻。 其他几个阿哥见我们俩这样,也不奇怪,该干什么干什么,八阿哥优雅地喝着茶,九阿哥冷淡地看风景摆酷,老十甚至还抓了几个小石子往湖里一下一下地丢着。 就是没人再说话。 我心里叹气,刚刚我没来的时候听到这边笑声朗朗,我一来就这样沉默。看来自己还真是不讨喜。 老十丢完了石子,看着气氛有些不对,挠了挠头,说:“给大家讲个笑话儿吧。”然后就讲了个市井里听来的笑话儿。亭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笑声。尤其是我这个一直都是笑腺特别发达的人,听了老十的笑话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边笑边擦眼泪的时候,我看到几个阿哥都看着我,才想起要守规矩,就想憋住自己的笑,可是实在没憋住,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老十见我笑得忘形,也乐了,说:“弟妹有没有笑话儿说来听?” 废话,我是谁?当年我安雪讲笑话,就没有不笑的。我使劲儿憋住了笑,说:“像十爷这样的笑话儿没有,倒是有个测试,问几位爷敢不敢做?” 老十一听就作“磨刀霍霍”状,说:“我们随皇阿玛围猎的时候,连熊都敢打,还怕个测试么?”八阿哥和九阿哥都只是笑,也不表态,摆明了不跟小孩子掺合。 倒是十四把脸转了过来,说:“你快点儿问。” “好。”我说,“这个测试,主要是测试看谁是笨蛋的。”然后我扫了几位阿哥一眼,“等会儿我问问题,我一问完马上就得答,不许慢慢儿想。” 十阿哥努力点头。 我清清嗓子,开始问:“如果几位爷参加跑步比赛,几经辛苦地跑呀跑呀,终于超过了第二名,请问你现在是第几名?” “当然是第一名了。”十阿哥想都不想就说。 十四指着他就笑出来,“十哥你真傻,他超过了第二名,当然现在他是第二名嘛。”其他两位阿哥一直笑,老十想了想,反应了过来,也呵呵笑起来。 “第二题,你继续跑,跑呀跑呀,终于超过了倒数第一名,那你现在是第几名?”我又问。 “倒数第二名!”老十又一马当先。 十四笑得越发厉害,说:“十哥你可是在瑞雪面前丢了人了,人家都倒数第一名了,后面哪会还有人?” 我看着十阿哥那憨憨的样子,也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十爷两题……全错,结果我就不说了,哈哈……” 老十扁嘴,面子上是挂不住了,就耍起赖来。说:“刚刚大意了,不算,再问。” 我脑子一转,说:“那咱们玩儿这个,我说十句话,十爷你倒过来念,全念对了就算爷赢了。” 他说好,我又问:“那若是爷输了呢?” 他想了想,把自己腰上玉佩取下来,说:“若是我输了,这玉佩就归你了。” 我说好,于是就开始。 “湖边有树。”“树有边湖。” “我在亭中。”“中亭在我。” 如此这般,念了七、八句,我说:“错了。” 老十摇头,“没错儿,哪儿错了?” 八阿哥看着我们,嘴角最先扬起一个笑,随后老九和十四都开始“哈哈”地笑,对老十说:“你又上了瑞雪的当了,你该说‘了错’。栽了吧?” 老十这才反应过来,我见老十这样被兄弟几个这样笑着,心里有些不安,别是自己贪玩儿过了火,让老十没了面子,以后怪罪我。 不料老十一点儿都不气,也“呵呵”地笑着,豪爽地把玉佩递给我,说:“得,今儿是栽了,这玉佩可是好东西呢,小的时候学了第一套拳,老祖宗赏的。弟妹,你可收好了,回头等我想着了翻本儿的计策,再找你赎回来。” 我接过那玉佩,笑得越发的欢。 老十见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就说:“从没见过弟妹这样笑,其实弟妹笑起来很好看。” 然后我就听见八阿哥一声轻咳,老十那愣脑袋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逾越的话,忙端起茶来装渴。八阿哥看了看天,说“不早了,回吧”,然后三个阿哥一起站起来告辞。 胤祯要送,刚站起来八阿哥就说:“不是外人,熟门熟路,别送了。”说着带着九阿哥、十阿哥就离开了。 亭子里一下就剩下我们两个。 胤祯白眼看了我一下,说:“笑成那样,不懂规矩。” “夫人请安,却不正视,不知礼数。”我也刺儿他。 “……”他瞪我,我也瞪他。突然他笑了,说:“想不到你脑子里,还有这么些有趣儿的东西。” 我不买他的帐,“我也想不到你看着笨,其实还会欣赏。” 他被我驳了面子,也冷下脸来,说:“八哥他们都走了,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回吧。” 我撇嘴,当我愿意在这儿啊?一扬头我就出了亭子,由在外面等着的小月扶着就走。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九·真相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来翻去。 睡不着,干脆起来,摸着黑点了灯,坐在梳妆的镜子前看自己。日子一天天在过,我身在这个位子上,在这个无爱的婚姻里,究竟要怎么走,还有多少路要走? 心里有点鄙视自己,早知道是要来这里的,就该好好读读历史书。高中时教历史的那老头儿说“读史可以明智”,我愣是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可是悔得我肠子都青了也愣是没想起来康熙年间的任何事情。 复又笑自己,学好了历史又如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史官在历史书上为自己留的一笔,也就是“十四阿哥嫡福晋”,仅此而已,还能有什么多的呢? 曾经每天看着天空盼着打雷下雨希望自己再被劈一次,也很多次跑到完颜瑞雪落水的地方想要跳下去,可天空却总不下雨,跳湖自尽……我又没勇气。 复又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在2007年的北京,这些日子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每天一睁开眼睛,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看着自己穿上的宫装,看着镜子里已经不是自己的自己,唯一的感觉,竟是原来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我低头叹气,看到台子上放着今天从十阿哥那里赢来的玉佩,我拿起来对着烛光看了看,拉开了台子最里面的小匣子,放进去。那个小匣子里放着德妃娘娘赏的玉如意,还有那只小月仍然没有退回去的镯子。 一见那镯子,我就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只好站起来满屋子乱转,目光落在屋角的书桌上,上面整整齐齐摆着笔墨纸砚。完颜瑞雪以前应该是很喜欢写写画画的,可是我不喜欢,也不会,所以醒来以后,就没碰过那里的东西。 我走过去,桌子上面摆着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画。拿起来仔细看,画的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水乡,一叶小舟,舟上站立着一个男子,看那容貌、那身形,俨然就是四阿哥! 我一惊,边在心里埋怨小月不小心边折起那画儿,哪知不折还好,一折就吓了我一跳,那画儿下边的一张白纸,密密麻麻,满满的“禛”字。 我手一抖,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完颜瑞雪心里的人,不是胤祯,是胤禛! 我跌坐在椅子上,细细回想。好长一会儿,终于理出了头绪。以前的我,跟胤禛应该是两情相悦的,而且或许已经持续了好久。小月说,自从去年我阿玛从江浙上京赴职,我就再也没有回过江南,从这画儿上画的江南水乡来看,我跟胤禛怕是早就相识了。但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却成了胤祯的嫡福晋。但是我跟胤禛却一直暗中来往,小月和小贵子就是为我们传递信息的媒介。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心里一凉,我慌忙端来烛台,连画儿带字一齐点燃。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火团,我的心像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无比沉重。 越是想,就越是烦闷起来。 我站起身,蹑手蹑脚打开门,门外伺候着的两个丫头早就睡过去了。我把花盆底鞋脱下来拿在手里,轻轻地迈出去,越过那两个丫头的身体,一直走到园子里。 地上冰凉,我提着鞋,光着脚走着,一直到湖边。我看着那一池的水,心里问着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时空的人:完颜瑞雪……你怎么那天就那么有勇气从这里跳下去呢? 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她不是自尽!她不会自尽的,她既然不爱胤祯,那么银夫人关于云夫人和胤祯那些言语又怎么会刺激到她?那么她是怎么落水的?当时湖边只有她跟银夫人,莫非…… 我脊背发凉,原来《金枝欲孽》里看到的争宠,比男人做事还狠辣的毒手,都是真的,就这样活生生地上演在我的面前,我的身上。而我却单纯得以为那只“孔雀”只是想炫耀胤祯对她的恩宠而已! 我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孔雀啊孔雀,你怎么能如此狠毒地害我?我不报仇,我还叫完颜瑞雪么? 主意拿定,我就回了屋,好好睡觉,明天早晨起来,准备“打仗”。 翌日 作为十四阿哥府的当家主母,其实我是相当没有威严的。或许都知道我不受十四阿哥喜欢,所以每日的请安,除了云夫人会来,其他的人都不会日日往我这边专程跑一趟。 以前的完颜瑞雪是个软柿子,自然对这样不守规矩的事情是敢怒不敢言的。而我,因为我不喜欢那些虚得不得了的礼数,他们不爱来,我也乐得清净。 但是今天,我觉得我是该树树自己的威信了。 我让小月叫下人去请银夫人。她姗姗来迟。 还是跟从前一样,虚无的礼,不等我说“起”便起身的态度。 平时我一笑置之,但是今天本姑娘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我把自己手上端的茶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当”一声,杯子就摔到她身边,碎了一地。 着实吓了她一跳,“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看着她,想把她看到骨子里去,“问我做什么?我还想问问妹妹,那日我落水,妹妹在湖边对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妹妹可还记得?” 她惊讶地看我,仿佛没有想到我今天问的是这个。我冷冷地瞪她,还以为我是原来的软柿子,你爱捏就捏,爱推入水就推入水么? 我见她只是惊讶,也不说话,就说:“今天只叫妹妹来问,就是想听妹妹一句心里话。难道,还要我请爷过来,闹个天翻地覆么?” 她依然咬着唇,站着不说话。我对着门外侯着的小太监说:“去,请爷过来。” 小太监见我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领了命就跑去了。 小月给我换了茶,见银夫人还站着,吓了一跳,用询问的眼神看我。我不表态,也不叫她坐,径自喝着茶。 过了好一会儿,听得一阵脚步声,我知道,胤祯来了。 “姐姐,妹妹真的不记得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突然她脸一变,哭了起来,拿起帕子印着脸上的泪花,一副小媳妇儿的样。 我瞪圆了眼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怎么一听老十四的脚步声,“刷”一下就变了?我靠!这女人要搁在现代,绝对是影后级人物,有了她奥斯卡奖上都没妮可?基德曼什么事儿了! 我正诧异着银夫人的变化,老十四就进来了。一看坐在椅子上的我,和站着哭的银夫人,脸就对我冷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他喝问。 我一看那阵势,就知道自己输了。心里扼腕,我一个24岁的现代人,居然比不上一个15、6岁的古代小丫头有心机。丢人啊!丢人丢大发了! 我放下茶,说:“审人。”破罐子破摔。 他在我面前一拍桌子,“胡闹!那日才跟你说过家和万事兴,你怎么记不住?” 我不搭理他,指着银夫人,“你去问她,那日我怎么会落水?” 他看向银夫人,银夫人就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日姐姐是自己跳进去的,我吓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呀!” 我心里“嗤”了一声,胤祯又看我,“如果我说,那日我是被推下去的,你信不信?”我问他。 他扭头,把银夫人扶了起来。“可有证据?” 我一看他的举动,心就凉了半截。 “没有。”废话,当天那里就我跟她,哪来人证物证,难道我要跟他说我喜欢的是老四不是你,犯不着为了你跳湖? “我只问你,你信我,还是信她?”我对上他的眼睛,问。 他与我对视,许久,才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胡闹。” 我站起来,心里委屈,眼角带泪,终于明白了完颜瑞雪的悲哀。婚姻无爱,本来就是一个悲剧,而现在,在自己丈夫的眼里,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找个侧福晋来问一声,都是胡闹?若我回不去了,我以后几十年的生命,该如何去过?我才十五岁,我才十五岁而已! 他胤祯看上的女人,他可以娶回来做侧福晋,庶福晋,可是我呢?我还能拥有什么?就连自己的死活,对他来说,或许也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吧。 “既然不信我,不待见我,为什么娶我?”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原来,我也是脆弱得如一个孩子的。 他不语,扬扬手,让丫鬟们扶着银夫人走了,诺大的厅里就我们两个。我一哭就不可收拾,眼泪一直在淌,怎么都停不住。隔着泪水看他,早已模糊不清。 他盯着我,很久才开口,“是你的阿玛求额娘指的婚,说你喜欢我。我没有选择。” 一字一句,如重槌一样敲在我的心里。一下一下,都是疼。 是的,我们都没有选择。 正当我们两个像木头一般杵在厅里的时候,只见胤祯身边的小成子进了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爷……宫里来了话,说……说德妃娘娘今天又堵了痰,怕是……怕是不好了!” 胤祯一听回过神来,随即说道:“备车,进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你跟我一同去。”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进宫 我任由小月给我换了衣服,就随着胤祯进了宫。一路上还是红着眼睛抽泣,惹得小月连连叹气,不停地给我擦。 我的哭泣也引起了同坐在马车里的胤祯的烦躁,他看着我的样子,又不便发作,就靠在车里,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那烦闷的样子,突然就倔强了起来,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许自己哭出来,但越是忍,越觉得委屈,一个人静静地掉着眼泪。 进了宫门,我看着眼前的金瓦红墙,才反应到自己是进得宫来了,也忘了哭,睁大了眼睛要仔细看着这天子住的地方。 一切跟现代的故宫也没有什么区别。层层的墙,重重的门,空中一群飞鸟飞过,还没看清就已经湮没在宫墙的那一边了。只是不似现代故宫里的游人如织,一路上只有侍卫和太监丫鬟们,倒是多了几分凄凉。 胤祯念母心切,拉起我的手就拖着我往前走。 被他牵着拐过几条夹道,就看见一扇朱门,上面悬着一块匾额:永和宫。 跌跌撞撞跟他进了去,发现四阿哥已经在那里了,正坐在德妃娘娘的榻前跟她说话。见了我跟胤祯手牵着手进来,眼神里一闪而过一丝诧异,马上又恢复了淡漠,朝胤祯点了点头。 胤祯冲到德妃面前,叫了声:“额娘!” 德妃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朝他点了点头。 “额娘好些了么?”胤祯不放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德妃对他笑了笑,“好多了,之前一口气儿上不来,这会儿咳出来,舒坦了。”又看见了跟着进来的我,对我笑着招招手,“瑞雪,来。” 我就过去了,在她的榻前半跪下来,“娘娘吉祥。”我抬眼看半躺在床上的德妃,按年纪也该四十出头了,可是保养得跟三十岁的少妇一样,没有半点显老。梳得整齐的旗头上插着大东珠簪子,自是说不出来的华贵。她柔和地看我,眉眼间都是慈祥和疼爱。 方才在车上哭红了的眼睛,到现在都没消肿,德妃一见,心疼地道:“瑞雪怎么哭了?”说着就看胤祯。 “方才听见下面的人来报,说额娘有恙,她一急,就哭了。”胤祯开口就编。 我瞪那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家伙,却不想他那番话给我带来了好运。德妃一听那话,温和地抚着我的脸,“是哪个碎嘴的奴才在胡说,把十四福晋吓着了。瑞雪不哭,让额娘好好想想,赏点儿什么给我们瑞雪。”疼爱之意,溢于言表。 我这个人,向来就禁不住人家对我的好,一点小恩惠小疼爱,都能让我感动得不行。一见德妃的眼神,就不禁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姨娘产生了好感。 正说着,只听外面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我心里惊叫:康熙!康熙!!! 只见众人呼啦啦一齐跪倒,我也赶忙有样学样地跟着低头跪下来。想抬头看,但终究是不敢。 “奴才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低着头趴跪在地上,听得沉稳中带着威严的一句:“都起磕吧。”刚把头抬起些,就看见一双明黄|色靴子从我眼前的地板上踩过去。 站起身来时,康熙已经坐在德妃的榻上,扶着刚刚挣扎着要起来的德妃靠在榻上,“身子不好,就不要起来了。” 德妃柔和地对他笑,“已经舒坦多了。皇上费心。” 皇帝笑握她的手,转头见我,说:“哦,瑞雪也来了。” 我赶忙带着最大的敬意半跪着又行了个礼,“皇上吉祥。” 他倒笑了,说:“都嫁了胤祯多半年了,该叫‘皇阿玛’吧?” 我心里慌,怎么忘了这茬儿?妈呀,我不要因?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3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因为大不敬杀头呀!赶忙又行礼,“皇阿玛吉祥!” 康熙笑着对我摆了摆手,又仔细看了看我,说:“好些日子不进宫,长高了些。” 德妃在一旁也说:“是啊,瑞雪可是懂事呢,刚刚听说臣妾不好,就急急随着胤祯进宫,路上还急哭了呢。” 康熙点头,“女子贤德、孝顺,甚好。” “那臣妾可要为瑞雪,跟皇上讨个赏了。”德妃在一旁笑吟吟地说。 康熙慈祥地笑着,问我:“瑞雪,想要个什么赏?” 我睁大了圆圆的杏眼,眼珠一转,我要什么?如果可以,我倒想要个小燕子那样的免死金牌防身,嘿嘿。但是嘴上还是说:“瑞雪什么都不要,全凭皇阿玛做主。” 德妃抿着嘴一笑,“皇上,瑞雪不要,臣妾倒是有求的。瑞雪跟胤祯成了婚,就甚少来宫里,这次就请皇上恩准,让瑞雪在宫里陪臣妾些时日,如何?” 康熙笑着看德妃,“想跟媳妇儿聚聚,还要朕恩准么?你做主让瑞雪留下住几日便是了。”说罢又对旁边一名穿着红色太监宫服的太监说:“昨日进的东珠簪子,赏与十四福晋。” 那太监领命下去了,我忙跪下谢恩。 然后康熙又陪德妃说了一会儿话,问了胤祯的功课,问了胤禛办的差事,也问了我平日的生活,他问一句,我们答一句,也不多话。 这样的气氛让我压抑,这才明白了身在帝王家的不易。方方圆圆,全是规矩,他康熙坐拥了天下,或许却还不知什么是“天伦”。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站起身,说:“你们娘儿几个,再好好聊聊,朕改日再来和你们说话。” 屋子里的人又呼啦啦跪下,送得他去。 又说笑了几句,胤禛站起告辞。屋里就剩我们娘仨儿。 德妃招了手让我和胤祯都到榻边坐下,一手牵我们一个,慈爱地看着我们,眼角闪着泪光,悠悠地说:“额娘可是看到你们成婚了,现在,就希望你们什么时候添个小阿哥,让这宫里再多点喜气……” 胤祯沉默不语,我也傻傻地坐在一边。呃……生孩子……太早了吧? 德妃见我们都不说话,又淡淡地笑了一下,“胤祯,今儿瑞雪就住在这儿了,回头让府里把瑞雪平时爱用的爱穿的,都送进宫来吧。” “是,儿臣知道了。”胤祯漫不经心地应着。旋即站起来,说:“那,额娘,儿臣就先回了,好回府让他们准备瑞雪的东西,赶在下匙前送来。” 德妃点点头,胤祯就跪安了。见胤祯离去,我又在一旁不语,德妃又笑着抚我的手,说:“胤祯这孩子,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心细着呢,处久了你就知道。瞧,送东西的事情交代奴才们一句就行,可还是不放心,就自己亲自去了。” 我陪笑着点头表示知道,心里早就诅咒开了,他巴不得我就在这儿住着不走了,省得在府里碍着他的眼!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弥彰 在宫里的日子,总的来说过得很惬意,德妃娘娘对我的疼爱和恩宠就不用说了,天天赏我这个赏我那个,恨不得只要我在哪个东西上多瞧了两眼,就往我怀里一塞,让我抱着走。我的小金库也在这几日里暴增了许多,天天自己搂着那些宝贝傻乐。 而我,也不遗余力地每天变着戏法儿哄着德妃开心。 倒是胤祯,每日来定省的时候,德妃都会巧妙地给我们俩留出点儿时间,好让我们“培养”感情。只不过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好意,关上了门,我们俩就变着方儿地刺儿对方,鼻孔对鼻孔地小声吵架,每每不弄得自己面红耳赤而对方捶胸顿足口吐白沫,绝不罢休。 一日,我的“瑞雪开心一刻”又如期上演。不过今天的听众多了一个人,胤祯。 照样是一来就不给我好脸看,向他问安,也就淡淡地应了我一声儿。我眼睛一转,就说:“额娘,原来我在江南的时候,我们那儿有个特别富有的财主。” 德妃一见我开讲,抿着嘴就乐了,倚在软榻上笑着听。胤祯面带不屑,坐在椅子上喝茶。满屋子的丫鬟嬷嬷兴致勃勃,都偷偷地放下了手上的活儿。 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站起来作评书先生状,接着说:“那财主有个女儿,生得如花似玉。到了婚嫁的年龄,那财主就发出告示,说谁能让他们家养的猫先摇头,再点头,再跳进水里,就把女儿嫁给他,还分他一半的财产。结果有一天,来了个年轻人,上去对那只猫说,‘认识爷么?’那猫摇头。那人又问,‘你觉得自己是爷么?’那猫点头,接着那人抬起脚,一脚就把猫踹进了水里。那财主过来就说了,‘这不行,得是猫自己心甘情愿往下跳。’那年轻人又请那财主再给他一次机会,财主答应了,不过这次得让猫先点头,再摇头,再跳进水里。于是那年轻人又上前对猫说,‘认识爷么?’,猫点头。他又问,‘还敢在爷面前装爷么?’猫摇头,最后那年轻人说,‘那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么?’,那猫一想,就乖乖跳进水里了。” 还没说完,德妃就已经捂着肚子指着我笑弯了腰,满屋子的丫鬟嬷嬷也捂着嘴都在乐。只有正在喝茶装酷的某人,脸上一阵白一阵黑的,抿紧了嘴使劲儿瞪我,肩膀却剧烈抖动。 我也挑衅地瞪回去,心想,让你装爷! 突然听得身后一阵笑,“老远就听见十四福晋在讲笑话儿,乐了一屋子。” 我回头一看,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我的目光越过四阿哥的肩膀,和他身后的十三阿哥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又忙忙低下头。“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向我回了礼,就上前向德妃娘娘请安。从容淡定,仿佛不曾认识我一般。我在心里又叹,如此城府的人,也难怪最后登上了帝位。 十三阿哥却没料想到我在这儿,傻傻站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我作了个揖,“弟妹……”语气缓缓,在我听来,却像两根针,直直就刺进了心里。 “前几日额娘有恙,老十三正在外面办差,今儿一回来,就拉上我来看您,说是念额娘念得紧。”四阿哥轻轻把十三阿哥的魂,从我这边“牵”了去。 十三阿哥也忙过去,在德妃娘娘面前叫了声:“额娘。” 德妃笑吟吟地赞老十三孝顺,母子几个笑着寒暄了几句。德妃看了看外面,从榻上下来,说:“今儿天儿真好,胤禛、胤祥,你们两个陪我到御花园里走走罢。今儿人来得齐,都留在这儿用膳,让这永和宫也热闹热闹。” 几位阿哥应了声领命,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扶了德妃出去,路过我身边时,老十三终于忍不住,说了声:“那十四弟和弟妹……” 德妃轻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我跟胤祯一眼,“他们俩啊,新婚燕尔,每天都得找机会说会儿体己话,不然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如果德妃娘娘知道我们俩每天关上门就是斗嘴,一天不吵,都跟丢了魂儿似的不爽,她老人家该多么郁闷。 老十三的眼睛黯了下去,不再言语。倒是四阿哥,神色如常,说:“那,我们就先陪额娘去逛逛园子吧。” 他们刚走,那些丫鬟嬷嬷们,也识趣地退下了,屋里就剩下我们俩。 胤祯脸一冷,走到我面前,说:“你刚刚说那猫,指的谁?” 我两眼上翻,“谁反应大就指谁咯。” “……”他又气鼓鼓地看我,我扮了个鬼脸,用眼神无声地道:气死你,气死你! 一直无语,直到德妃回来,我们俩才坐在一起作和睦状,德妃一见,欣慰地笑了,对身边的丫鬟道:“玉兰,传膳吧。” 我笑着叫了一声“吃饭了!”,就坐到桌前,巴巴地等上菜,望眼欲穿。等饭菜一上来,就低头猛吃,专心致志,奋不顾身。 三位阿哥还是优雅地动着筷子,陪着德妃聊着,老十四更是尽心,给德妃讲着宫外的各种新鲜事儿,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惹得德妃娘娘频频微笑颔首。 趁着老十四夹菜的工夫,四阿哥话锋一转,对着德妃说:“今天,皇阿玛召见了儿臣,说是,要把常宁叔的齐格格,指给科尔沁台吉哈图,明日就要下旨了,择在明年开春儿出嫁。”眼睛却看着胤祯。 胤祯正在夹菜的手,分明地停了一下,复又继续,低头吃饭。 德妃娘娘笑了笑,“那是喜事儿啊,咱大清朝又有个如花儿的格格要出嫁了。” 倒是老十三急了,说:“四哥,怎么说这个,瑞雪在这儿……” 我嘴里含了口上汤白菜,迷茫地看着众人,嫁格格关我什么事?对上四阿哥深邃的目光,再看看旁边焦急的十三和努力吃饭的十四,我不禁黑线,完颜瑞雪还有我没挖出来的内幕? 算了算了,先装傻,改日再探这个事情。于是试着努力转移话题,对着所有人边傻笑边说:“这白菜真好吃。” “瑞雪……”德妃娘娘忧心地看我。 我赶忙夹了筷白菜到她的碗里,“额娘,您尝这个,真的特别好吃。”继续努力。 德妃娘娘轻轻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都吃吧……” 我于是更加努力地大口嚼菜。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欲盖弥彰,却被所有人都看成了另一种意义的“欲盖弥彰”。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十二·究竟 那日膳后,连着好几天,胤祯都没有来永和宫。 我心里纳闷,那家伙虽然嚣张,但是对额娘是极孝顺的,每日定省,天天都不会落。就是奉旨办差,也会先来跟德妃娘娘说了,才出门。那日吃饭的时候,没见他说要出门呀? 一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德妃娘娘。 德妃闻言先是一笑,遂又向我打趣道:“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我笑着说“没有”,德妃却自顾地叹:“瞧我这年纪大了,也糊涂了,怎么就忘了瑞雪还在新婚,对夫君是思念得紧的,生生就拉着瑞雪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时日?” 我一听这话立马狗腿,“额娘说笑了,额娘一点儿都不老,咱俩走到外面,说是姐妹,人家都信的。” 这句奉承引得德妃娘娘一阵笑,嘴上说着我是越来越会耍嘴皮子,却赏了我一对翡翠耳环。我心里又叹,原来不管古今中外,女人都是爱听别人夸自己年轻的…… 赏完了我,德妃又问:“瑞雪可是想回府去了?天天陪着我,怕也是腻了。” 我赶忙摇头,宫里的日子多舒服啊,有吃有喝还有赏。“瑞雪喜欢在这里,陪着额娘,看着额娘开心,瑞雪也是开心的。” 这句是实话。这些日子来,德妃对我是真的疼爱得有如亲生女儿一般,处处呵护着,对于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母亲呵护的滋味的我来说,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最向往的。 德妃听我这样说,又笑着点头,拉起我的手,说:“这阵子,你就在宫里住着也好,胤祯那孩子……唉……这几日就由着他去吧……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为他再做点儿什么了……” 德妃这句话听得我纳闷,刚想问,话还没出口,就见她倚在榻上,把眼睛闭上了。 我见德妃歇下了,就想着去御花园采些花回来插瓶。以前在法国的时候我就喜欢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无奈漂亮的花草都是需要白花花的欧元去买的,总是舍不得。现在好了,都知道德妃疼我,皇上也善待我,满御花园的花随我采随我挖,只要我不挖了老祖宗生前养的那几株“媚儿红”,就是把御花园的花采得只剩个秃枝儿,也没人会说我。 当然,把御花园采秃这样的事情,我也是没胆子干的。只不过隔着几天去逛逛摘摘,我插花的手艺倒是大有长进了。 刚逛到御花园,正四处寻找“目标”,就听见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兰嬷嬷。 兰嬷嬷朝我福了福,说:“福晋,十四阿哥来了,娘娘使奴婢过来寻你。”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也不好接着采花儿,就随着兰嬷嬷回去了。 刚进永和宫,远远就听见胤祯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那声音却是比往常来的大,像是在吼。我边寻思着“这是出了什么事”,边快步往里走,却不料跟从里边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我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啊”的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没有摔下去,手腕被人牢牢拉住了。 定睛一看,是胤祯。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抓着我的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紧,我被他抓得生疼,叫了声:“爷……” 他不回答,只是一脸怒气地看着我。我心里一颤,虽然平时他不待见我,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用如此凶狠的目光瞪我。心里正揣摩着,但手上的疼一下就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弄疼我了!”我叫了一声,使劲儿地扭着手,想挣开他。 他却越来越用劲,我心里一气,刚想抬脚踹他,突然他手一甩,我就被他甩得往后退了两步,又要倒下,幸好随后跟上的兰嬷嬷及时扶住了我。 等我捂着胸口定下了神,胤祯早就走远了。 我匆忙进屋,看见德妃也正在气头上,抖着手抓紧了手中的绢子,指着门口怒道:“谁都不许追,让他去!让他去!!咳咳……”说罢一阵咳嗽,眼泪也下来了。 我忙过去扶住她坐下,“额娘,这是怎么了?额娘别气,别气坏了身子……” 德妃泪光盈盈,刚张嘴叫了一声:“瑞雪……”又是一阵咳嗽,胸口也急剧地起伏着。 我赶紧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回头对玉兰说:“快,拿茶来。” 玉兰赶忙端了茶过来,我伺候着德妃娘娘喝了,让她好好地顺了顺气儿。 德妃娘娘顺过来了气儿,只是掉眼泪,“他……他还想如何?圣旨都下了,难道,他跟齐格儿还想抗旨么?” 齐格儿……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猛然一下就想起了那天吃饭时四阿哥说的话,又想起十三阿哥的表情,再回想起刚刚胤祯的举动,心里就疑惑起来。完颜瑞雪跟这个齐格儿之间,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是疑归疑,嘴上还是说:“额娘,您别哭,别气坏了身子,胤祯他不是故意气您的,他的脾气就是这样来得急,您气坏了身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定得着急了……” 德妃只是掉着眼泪,拉着我的手,说:“瑞雪,我的傻瑞雪,也就是你,才在这个时候还护着他……” 我无奈地笑笑,我不是护着他,我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见德妃难过成这样,也不好问些什么,只能服侍着她到榻上歇着。这件事情,或许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吧。 一夜无眠。 思来想去,好奇宝宝的心理发作了无数次,却还是想不出能了解其中缘由的办法。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皇宫里,我就认识那么几个人,德妃娘娘是不能问的,老十四估计也不会搭理我,老十三那日就不愿意让我知道,想必也不会告诉我。四阿哥或许会说吧,只是……因着他与完颜瑞雪以前的那些旧事,我实在不愿与他再有什么更多的瓜葛,免得将来纠缠不清。那么……我还能问谁? 突然心一动,倒是想起了个人。 我赶忙唤来小月,“小月,你马上回府,从我的小匣子里取那块玉佩,送到十阿哥府上,请他明日午时,在御花园相见。” 小月领命就去了,我心里又是一阵忐忑。 第二天早早就去御花园等着十阿哥。午时,他如约来了。 我规矩地行了礼,“十爷吉祥。” 他笑着回了礼,拿出那块玉佩递给我,说:“弟妹这是怎么了?送你的东西怎么又退回来?我可是愿赌服输的,拿着。” 我接过玉佩,说:“瑞雪是有事想求十爷,又怕十爷不见,才吩咐了小月带上玉佩去。” 他拍拍胸脯,“一家人还说什么求不求,说吧,什么事儿?十哥都给你办了!” 我笑了笑,这十阿哥倒是颇有满人豪爽的习性。“十爷,瑞雪想问……关于齐格格的事儿。” 只见他一愣,怒道:“哪个碎嘴的奴才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告诉十哥,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我摇摇头,“不是奴才们说的,是四爷那日跟额娘提起,我听着了……” “这……”他微微张了张嘴,复又合上,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看着我欲言又止。 “十爷但说无妨,瑞雪只是想知道,不会怎么样的。”我看着他,坚定地道。 他摇着头,“弟妹,老十四跟齐格儿是不可能的,皇阿玛已经下了旨,齐格儿明年开春儿就出嫁科尔沁了,弟妹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吧,啊?” 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原来如此。我笑笑,“瑞雪明白了,多谢十爷。”说罢对他福了福,“瑞雪要回永和宫了,不然额娘该叫人来找了。” 他点点头,我也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 “弟妹……”他又叫住我。 我回头,“十爷还有事?” 他想了想,才说:“弟妹,我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好话儿,但是……你别恼老十四,他这几天心里也难受,毕竟,他们从小就要好……” 我笑着点点头,其实我本来只是想知道这事跟完颜瑞雪有什么联系,也没有要恼他,他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既然这里面没有完颜瑞雪什么事,也就是没我什么事了。“十爷放心吧,瑞雪知道的。” 刚回到永和宫,就见到兰嬷嬷。她慌忙朝我行了个礼,说:“福晋,十四阿哥来了,正在里边儿呢,奴婢正想去寻您,您快进去看看吧。” 我点点头,就走进屋子。胤祯正在德妃娘娘面前跪着,德妃也不理他,只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胤祯虽然不是一个“好老公”,但毕竟也是为情所苦,我也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个落魄样。于是我也在德妃娘娘面前跪了下来,“额娘……胤祯虽然有过错,但是,气您绝不是他的本意,请额娘原谅他吧。” 德妃看见我这样,又看看她心爱的宝贝儿子,叹了口气,“罢了……儿大不由娘,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我同胤祯一起磕了头,陪着他出去。出了永和宫,只是寂静的夹道。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也不言语。 突然他站定,低着头想了想,道:“你……没必要为我求情,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 我白他一眼,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不是为了你,我是怕额娘伤心。” 他看了我一眼,脸色复杂,复又朝前走,只是步子快了许多。 “喂……”我叫住他。 他回头看我,眼眉一挑,“怎么?” 我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我只是想说,外面如何,只在外面做便算了,不要再跟额娘动气了。”说罢朝他福了福,不等他说话,就径自回了永和宫。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十三·萌芽 皇宫里的生活的确是惬意,可是活得再好,膳食再好吃,赏赐再多,呆了一个多月,我终究还是过腻了。 就连胤祯,一开始日日与我针锋相对,到后来两个人也吵腻了,关上门只是大眼瞪小眼,连声儿都懒得开。 一日德妃娘娘午睡,我抱着刚从御花园里采的花,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插花玩儿。 “唉……”每插一支,我就叹口气。 “唉……”又一声。 如此这样,反反复复…… 突然我听到一阵轻笑,“二十声,整整二十声!” 我回过头去,是十三阿哥。 我对他笑,站了起来,“十三爷吉祥。” 他朝我点点头,我又看看他身后,没有人。于是又问:“爷今儿怎么自己来了?” “我……”突然他脸一红,低下了头。既而又马上抬起了头,问:“为什么叹气?” 我扁起嘴,看看四周没有旁人,就悄悄对他说:“闷。” 他就笑了起来,想了想,说:“我带你去玩儿吧。” 我眼睛一亮,心就动了,“可是……”没有德妃娘娘的允许,私自出永和宫随意行走,总是不好吧? 他一听就明了,看看屋里,问:“额娘午睡了?” 我点点头,突然就被他拉起,往宫门外跑。 “十三爷……”我惊呼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朝我眨眨眼,脚步却不停,只是拉着我跑。 我跟着他一路跑过一条条夹道,跑过一重重的门,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突然间我的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希望这样被他牵着跑,一直跑,一直跑下去,天长地久……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他拉着我停在一处空地上,我早就绕昏了头,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只是弯着腰,呼呼地喘着气。 他对我神秘地一笑,说:“在这儿等我,不许走,我就回来。”说罢就又跑开了,边跑还边回头对我喊:“不许走啊,等着我……” 我笑着对他点头,看着他在阳光里跑远……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个彩鹰风筝。 我一见就笑了,自从初中那次春游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放过风筝了。 他拿着风筝对我说:“前两年随皇阿玛去塞外的时候,自己扎的,刚刚找了许久……”见我依然笑着看他,又说:“宫里人多口杂,只有这处清净,可是又没什么玩儿的。你……喜欢放风筝么?” 他对我称“你”,不再叫我“弟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让我高兴起来。我点点头,“喜欢的,好多年没有放过了。” 他也笑了,“那,我们便放吧?” 然后我拿着风筝,他拉线。今天天气正好,蓝蓝的天上几朵白云飘着,风也正好,我们跑了一阵,风筝就起来了。 我看着风筝缓缓飞起,越过高高的宫墙,越过高高的殿堂,飞到空中,仿佛摆脱了一切,在天上自由地飞翔,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高些,再高些……”我手搭凉蓬,看着天上的风筝,又跳又笑地喊。 胤祥看着我孩子一样又跳又叫,也笑了,放了手中的线,让风筝又飞得高了些。 “给我给我,我来放。”我玩兴大起,伸手就拽胤祥的袖子。 他笑着把手里的线轱辘给我,我伸手去接,不想却触碰到他的手指。暖暖的,他的温度透过手指,传到我的指尖。 我们俩都怔在那里,好一阵子,我们才回过神来,我脸颊发烫,再看他,也是红了脸,杵在那里。我“扑哧”一声就笑了,想当年我安雪留学法国,什么样的热情没见过,居然在这里纯情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 “笑你,堂堂的十三阿哥,脸红得像个苹果。” 他愣了愣,没有料到我说话这样直白,随即也笑了起来,席地而坐,看着头顶上蓝蓝的天空,“额娘去的时候,皇阿玛说,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于是我就学会了扎风筝,把想对额娘说的话,写在上面,让它飞到天上去,希望额娘看得见……” 我看着他脸上淡淡的哀愁,虽然我对清朝历史的了解,仅仅是从辛小月口中听来的那些,但是依然知道,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是皇子中除了太子,母亲去世最早的一个,也是最没有外戚权势的一个,或许,他的温暖,已经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随了母亲去了吧…… 风筝已经在温暖的阳光下飞得很高,很高…… 我跟胤祥放完风筝,回到永和宫时,恰遇见了从里边出来的胤祯和胤禛。 胤祯一见我,就蹙眉问:“上哪儿去了?额娘醒来找不见你,着急得很,正让我跟四哥去寻你。” 我刚想回答,胤祥已经往前快走了几步,挡在我前面,说:“之前我来给额娘请安,却不想额娘午睡未起,见弟妹一人无事做,便领着她随处转了转。” 胤祯颇有意味地看了看我们俩,又走到我面前,扯了我一把,说:“同我进去跟额娘说,她着急着呢。” 我点头,却看见他身后的四阿哥那冷如寒霜般的脸,低头偷偷吐了下舌头,就随胤祯进去了。 胤祥在后面跟着,说:“弟妹是我带出去的,我同你们一道进去吧。”可刚跨进宫门,就听四阿哥说:“十三弟,你就不要进去了,让弟妹向额娘回话便是。”胤祥刚跨进来的腿,又生生地退了回去…… 我咬了下嘴唇,又看了一眼四阿哥冰冷的脸,就随胤祯进了屋子。 进屋向德妃娘娘回了话,德妃娘娘也舍不得说我,就嘱咐了几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之后不但赏了我点心吃,还许了我,只要觉着闷,知会了宫里的嬷嬷,就可以四处走动走动,只是不要冲撞了礼数便可。 我笑着点头,低眉顺目作“乖乖牌”状。心里却十分感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祸得了福,在现代从来没感觉过的家庭温暖,在这遥远的三百年前的时空,却快乐地将它们抱了个满怀。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十四·夏日 又在宫里呆了些时日,日子就进入了康熙四十二年七月。 皇上六月底就去了畅春园休养,原本是点了德妃同去,但不料在前往畅春园的前一天,德妃娘娘又犯了痰疾。这一次比上次严重了许多,久咳不出,还染了风寒。病来如山倒,德妃娘娘也只好留在宫里休养,不宜外出劳累。 康熙老爷子体谅爱妃,见她喜欢我喜欢得紧,就下了旨,让我在宫内多住些时日,好好照顾着德妃。 于是,我又奉了圣旨,在这高高的宫墙下,继续过我的闲人生活。 有了德妃娘娘的旨,我也可以随处走动了,每日逛逛御花园,上各位娘娘的宫里串串门子,在东西六宫里天天进行我的“脱口秀”表演,不但日子过得不闷了,各宫娘娘给我的赏赐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看着我的“瑞雪小金库”一天比一天满,我也天天乐得跟喝了蜜一样,各宫串门子串得更勤。 一日,我又在德妃娘娘午睡的时候,晃到御花园。刚经过一棵百年松,突然一双手就从树后把我拉了过去。我刚想惊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我吓了一跳,不安地扭来扭去,却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别叫,是我。” 定下神来一看,原来是四阿哥。我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我们的距离。“四爷吉祥。”规矩地行礼。 他上前一步,伸手拉住我,“午时后各宫的主子都在午睡,这里不会有人,不用行礼。” 我点点头。“那……四爷是有事找我?” “瑞雪……”他低低地呼我的名字。 我有些害怕,又往后退了一步,“四爷……” 他见我频频退后,满脸都是心痛,问:“为什么?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心虚地吞了吞口水。“瑞雪不明白,四爷问的是什么。” “我离京的那几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整个人变成这样?是谁?是谁让你变了?!”他低吼。 我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呆呆站了一会儿,才说:“四爷,瑞雪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唯一可以跟四爷解释的是,瑞雪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瑞雪了。所以……请四爷还是跟瑞雪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宫里人多口杂,如果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话,怕四爷难做……”说罢,我福了福身子,就想离开。 不料却被四阿哥拉住,我回头看他,他的脸上有几分愤怒,几分哀伤,几分不信,却抿紧了嘴不说话。 我想挣开他,可是他只是牢牢抓住我的手臂,一脸阴霾地看着我,像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我动也动不得,也不便对他发怒,更不敢再挣扎,只好跟他这么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眼神也慢慢变得冰冷,轻轻地放开了我的手,恢复了原本的神色,缓缓地说:“我去给额娘请安,弟妹可是回永和宫?一同走吧。” “不,我去看宜妃娘娘!”我慌忙说,复又捂住自己的嘴,也拒绝得太明显了吧。 “如此,就跟弟妹在此别过。”语气冰冷客套。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福下身子,“四爷慢走。”听得他的脚步走远了,才抬起头来,靠上身后的树,看着他远远离开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 话说了出口,永和宫也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我只好去打扰宜妃娘娘。在宜妃娘娘那里一直赖到了近晚饭的时间,我才怏怏地回了永和宫。 进了宫门,向德妃娘娘请了安,德妃就招我在她身边坐下。“之前听胤禛说遇见你去了宜妃那儿玩,在宜妃那儿吃了么?” 我笑着撒娇,“还没呢,宜妃娘娘留瑞雪吃来着,但是瑞雪还是喜欢陪着额娘吃。” 德妃看看我,慈爱地笑,“快净手去。”既而又对兰嬷嬷说:“传膳吧。” 膳食很快就送来了,我笑着拍了一掌,拿起筷子就吃。而德妃,拿着筷子,瞧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又把筷子放下了。 “额娘是哪里不舒服么?”我也放下了筷子,关切地问。 德妃娘娘轻叹了口气,指指桌上的膳食,“吃来吃去就是那几样,天儿热,我身上又不爽,口也越发重起来,怎么吃都是不合胃口。” 我听她这样说,突然就想起我和辛小月在七月酷暑的北京在东来顺里挥汗如雨的日子。唉……辛小月还欠我一顿东来顺呢,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吃上了。 德妃见我低头不语,就问:“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额娘。只是想起了一个闺中好友。” 德妃听着就笑了,“她如何?是在江浙时的姐妹吗?” 我语塞……对于辛小月的事情,我还真没办法解释,只好胡乱地点头。继又开始转移话题,“额娘,以前我最爱吃一种料理,也不知额娘吃过没有?” 德妃笑着偏着头看我,“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那种料理,名叫涮羊肉。”我笑着说。 德妃娘娘想了想,“这道菜名倒是新鲜,宫里从来没这道菜。” “额娘可愿意尝尝?就当是换换口味。”我殷勤地道,就怕德妃娘娘不答应。 德妃娘娘一看我这殷勤样儿,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道:“就你的鬼点子多,去吧,我看看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我心里欢呼了一声“万岁!”,把兰嬷嬷叫了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不一会儿,食物和锅就端上来了。锅架在碳火上,盛着高汤,正滋滋地烧着。羊肉也按我的吩咐,切成了薄薄的片儿,与新鲜水灵的青菜一起放在桌上。 德妃见状,惊呼了声:“这碳火炉子怎么都放在了桌上?” 我但笑不语,把羊肉放到滚开的汤里一涮,变了色,盛出来,没有小料,就洒了些盐,端到德妃面前,“额娘尝尝。” 德妃疑惑地接过来,尝了一小口,随即笑颜大开,“羊肉这么吃着倒是鲜。”说着就一口接着一口地吃。 我也自己涮了些,吃了个欢畅。但天气毕竟是热,又对着个碳火炉子,我吃了一碗就大汗淋漓,复又思念起冰可乐来。但是羊肉火锅好找,可乐却找不着。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心上又来一计,忙唤了兰嬷嬷再去拿冰和蜂蜜来。 待冰和蜂蜜都送了来,我将茶渣滤去,往茶里添了些冰,又加了蜂蜜,简单的冰蜜茶就做好了,呈给德妃喝了一口,她喜欢得不得了,于是我们娘儿俩,就着这冰茶,边抹汗又边吃了许多。 用罢了膳,德妃拉着我的手,道:“我的媳妇儿,不仅心灵,手还巧。” 我温顺地笑。“额娘吃得开心,瑞雪便开心。” “如果你与胤祯生个小阿哥,额娘一定更开心了。”德妃笑着道,旧事重提。 我冷汗,“额娘……” 德妃却以为我的表情是局促不安,笑着拍我的手,“额娘知道,不着急的,胤祯这孩子,日子久了,就知道你的好。” 我也笑笑,心里却又开始迷茫起自己的生活来。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么?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了么?可是,我没有答案。 又过了些时日,皇上从畅春园回京。我在宫里呆了三个多月,也不好再住下去,便也回了十四阿哥府。日子又继续在混吃等死里慢慢度过…… 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五·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 作为十四阿哥的嫡福晋,我当然是必须参加的。同去的还有银夫人,云夫人因为即将临盆,不便出行,就留在府中。 自从知道要参加中秋宫宴,我就激动莫名。倒不是想凑那份热闹,而是在心里暗惴:这么重要的宴会,怎么着也是满汉全席吧?满汉全席啊! 十五那天,早早就起来开始准备。我给自己选了一身粉红的旗装,完颜瑞雪虽然是满人,但是自幼在江浙一代长大,吸收了江南的水土,自然长得比京城里的格格们水灵。一袭粉红旗装,不但喜气,也衬得她的脸越发粉嫩。由小月再梳了个简单的旗头,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戴上了上次皇上赏的东珠簪子。妆容更是简单,完颜瑞雪的皮肤不错,我把那些什么香粉唇脂通通摈弃,给自己画了个裸妆,只淡扫胭脂,更显得自己面若桃花。 一切妥当,我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出门! 出了门,胤祯和银夫人已经等在外面。银夫人一如既往的美艳,紫红色的旗服,亮眼的首饰,比起她,我是相当的素雅。 胤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在他的眼里分明看到了“惊艳”,但耳中听到的,却是平常的一声:“走吧。” 我点了头,随着他出去,三人乘了三顶软轿朝紫禁城去。 进了宫,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早已不陌生。我四处转了转,跟各宫熟识的娘娘主子们都打了招呼。 “你还真是交游广阔。”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我回头,是胤祯。我懒得理睬他,装作听不见,又对对面不远处的一位福晋行礼致意。 突然胤祯伸手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后。“跟着我,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我瞪他,却发现四周所有的女人莫不都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后,浅笑吟吟。唉……罢了,这万恶的旧社会!我撇撇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忿忿,脸上却不得不对各位王公贵族们,露出礼貌的“假笑”。 “十四弟。”突然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我们回头一看,原是八阿哥。 “八哥,八嫂。”胤祯双手抱拳,对八阿哥作了个揖。 我也跟着行礼,“八爷,八福晋。” 八阿哥笑着朝我摆摆手,“今天是家宴,一家人哪有这么多礼,瑞雪弟妹就跟十四弟一样,叫兄嫂便可。” 我对他不着痕迹的提点报以一个微笑。都说八阿哥温和如玉,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他也点点头,又对身后的八福晋说:“我与十四弟去迎迎九弟和十弟,你与弟妹在这里聊着吧。” 八福晋点头,向我绽放了一个明亮的笑容,亲热地拉起我的手,道:“弟妹,让这些满脑子国事的男人们说自己的话儿去,咱们四处看看。” 我也笑着点头,随了她往女眷聚集的地方走。这八福晋不愧是世家之女,见人便笑,八面玲珑,长得也十分美丽。难怪人们都说,八阿哥爱妻如命,也不是没有道理。?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4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若我是个男人,恐怕我也会把这样的女人捧在手心里细细疼爱的。 正与其他几位福晋和夫人说笑着,迎面走来一个玉人儿。她向八福晋福了福身子,“八福晋吉祥。”又看看我,头一扬,眼一挑,“十四福晋,幸会。” 我犯傻,一来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美女,二来,这样不友好的口气也让我小小吃惊。虽然我完颜瑞雪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除了银夫人,也从不见谁对我这般无礼。这个小美女是谁? 八福晋微微一笑,对那小美女点点头,“齐格格。”说着牵起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 我被她牵着,心里却一个咯噔,原来是齐格儿!刚想仔细看看她,就听得司礼的太监叫道:“请各位主子入席。” 八福晋朝我点点头,就领着我往胤祯那边去了。 我随胤祯入了座,抬头就见到坐在对面的十三阿哥。自那天一起放了风筝之后,我就陷入一种想见但不敢见的情绪里,他到德妃娘娘那里定省的时候,我也只是避开,心里怕……怕自己见到了,会控制不住自己。但终究今天还是见着了。 他见到我,一愣,复又朝我笑了笑。 我也笑着对他点头致意,却看见了他身边的福晋。很美的女人,乖巧如云夫人一般坐在他的身边,第一眼瞧着,就叫人觉得舒心。我突然想起方小刚,和他的新娘,不由心一疼,慌忙把脸别开。 一转头又对上一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是四阿哥。他也带来两位福晋,其中嫡福晋那拉氏我是在德妃娘娘那里见过的,她显然也注意到我的目光,对我柔和一笑,我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见四阿哥还是冰冷地盯着我看,我又是一阵慌乱,只好装作没看见,直直低下头,不安地扯着自己的绢子。 只听得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跪地,山呼万岁。好一会儿,才听得太监再喊:起!我们才又齐齐站起,却没有人入座。 康熙笑吟吟地坐在宝座上,对我们笑道:“都坐吧。今日是家宴,大家随兴些。” 大家随即坐下来,客气地互相敬着酒。我忍不住又看了看对面的十三阿哥,他见我看过来,向我微微举杯,干了。我浅浅地笑了笑,想起那日午后的风筝,心里又是一苦,他坐在我的对面,只是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银河的两端一般,遥遥相对,聚首无期。 酒过三巡,气氛才开始热烈起来。众皇子纷纷起身,向康熙磕头祝酒。待我们都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只见齐格儿站起来,在康熙面前跪下,道:“皇上,齐格儿身受皇恩,未及伺奉便要出嫁。今日,愿为皇上弹奏一曲,以表孝心。” 康熙是个风雅之人,一听就微笑颔首。太监们给齐格儿抬上来一架古筝,齐格儿在琴前坐定,轻拨琴弦,琴声就如高山流水般婉婉而出。一曲毕了,康熙拍了掌,叫了声“好”,赏了齐格儿翡翠簪子一对。 齐格儿跪下领了赏,复又说:“听闻十四福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不知十四福晋是否愿意献艺,让我们一饱眼福和耳福?” 我闻言,一口菜就呛在嘴里。琴棋书画……我哪会什么琴棋书画?!小的时候跟着奶奶,吃饱穿暖就知足了,哪儿有那个闲钱去学什么琴棋书画?! 我心虚地抬眼,正对上齐格儿挑衅的目光,“十四福晋?”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窘境。我简直就是当年那个风靡全国的小燕子再生,不会弹琴不会作诗,唯一比她好的就是识了几个字,多会了两门外语,可是,两门外语在三百年前的清朝有什么用?我总不能站起来给他们来一个法语诗朗诵吧?对了,我还有个最致命又最不如小燕子她老人家的弱点,我没有一个当皇帝并且又疼她的老爸! 没办法,只好搬救兵。于是我抬脚,在桌下踹了胤祯一下。他转头看我,我忙对他使眼色:我不要弹琴,不要叫我弹琴,求你……江湖救急! 哪料他眉一挑,嘴角一扬,“大婚那日,你弹的那个曲子,颇有意境,不如,就弹那个吧。”他落井下石。 我靠!大婚那天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又怎么知道完颜瑞雪弹了什么?再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弹! 回头想向一旁伺候着的小月求助,却看见银夫人窃喜的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不由心里哼了一声:真是内忧未除,又来个外患! “十四福晋,皇上在等你回话儿呢。”齐格儿得意的声音把我从诅咒里拉回现实。 我只好缓缓站起,视死如归地出列,同时大脑飞速旋转:我会什么?我会什么?我会……salsa!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凉,这是我唯一会的东西,可是……怎么能在三百年前的清朝搬上皇宫的台面? 算了,死就死!我眼一闭,在康熙面前跪下,随口就编:“皇阿玛,刚刚齐格格已经弹了琴,瑞雪就不弹琴了。瑞雪曾经学过一种西洋舞蹈,不知道皇阿玛喜不喜欢……” 康熙一听,就来了兴致,“朕素爱西学,十四福晋对此既有研习,就给朕跳来看看罢。”说罢,对身边的太监说:“传乐师,为十四福晋伴奏。” 我赶忙摇头,“西洋曲子,与大清国的曲子不同,乐师怕是不能奏出。不如……就由瑞雪自己念拍子,跳一段吧。” “只是念拍子,倒不够喜庆了。我大清国海纳百川,宫里的乐师还奏不出区区一个西洋曲子么?”齐格儿不打算放过我。 我一听她说,心里着急,却不知如何答话。若我答“奏不出”,怕是会触了皇上的龙颜。若我答“可以”,可是……明明不可以的,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我正在心里权衡的时候,只听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皇阿玛,由儿臣给弟妹伴奏吧。” 我微微回头,只见十三阿哥上前,跪在我旁边,扬了扬他手里的箫。 康熙点头应允,道:“这样甚好。” 于是十三阿哥对我笑了笑,“弟妹,你对我说说拍子,我选个曲子同你和。” 我尴尬地笑笑,心想:用中国箫曲跳salsa,我怕是古今中外第一人了吧?如此挑战自我的事情,唉…… 但是康熙老爷子已经下了圣旨,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只好大概地跟他把salsa的拍子说了说,暗求老天保佑,胤祥一定给我选个好曲子! 十三阿哥想了想,就把箫放到了唇边,一首轻快的江南小调就从那把玉箫里荡漾而出。我听了听,还不错,就随着曲子尽可能优雅地摆动腰肢,跳起了单人恰恰。 一曲舞毕。我右脚后撤一步,优雅地向康熙行了个西式宫廷礼。 四周一片寂静…… 我抬头一看,康熙老爷子坐在宝座上,但笑不语。四阿哥眼里是一闪而过的诧异,八阿哥依然微笑,而老十四,则非常“诚恳”地用眼神告诉我:你是怪物…… 更多的人,都只是微张着嘴,傻傻地看着我。我再看胤祥,他嘴角含笑,握着箫站立在一旁。 “大家觉得……这西洋舞蹈,如何?”康熙端起了面前的茶,拿盖子拂着杯里的茶叶,轻轻地吹了吹,不着痕迹地问。所有正在犯傻的人,也被这轻轻的一句拉回了魂魄。 老十最先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出来。“弟妹刚才好象鬼上身了一般……”话还未说完,八阿哥就丢过去一个淡淡的眼神,他也马上噤了声。 再看宝座上的康熙,也微微蹙了眉。 我不禁冷汗,现代人跟古代人的欣赏水平就是不一样啊! “皇阿玛,儿臣以为……西洋学术与我朝极为不同,也应用不同的眼光去欣赏。刚刚弟妹一舞,虽然与我朝的舞大相径庭,但极尽地表现了女子的婀娜之态。皇阿玛素爱西学,儿臣们亦非常敬仰西学的先进特别之处。所以儿臣认为,弟妹刚刚的西洋舞,虽比不上我大清朝的恢弘大气,但也……极其别致。”八阿哥缓缓地道。 八阿哥的话显然是对了康熙的胃口,他点着头笑了笑,道:“胤禩说得不错。赏十四福晋龙凤镯子一对。” 我闻言不禁雀跃,安全过关! 我对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报以感激的一笑。我心里清楚,不管我跳得好不好,如不如康熙老爷子的意,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儿媳妇下不了台。可是如果连个叫好的人都没有,这情况就有点难办了。所以,若不是他们,恐怕今天我是下不了台的。 他们也都微微点了点头,又看看康熙,示意我快跪下谢恩。 我又忙跪下,谢了恩,领了赏,才乖乖地退了下去。 落座前,我看到一脸铁青的银夫人,努力抑制住自己仰天长笑的冲动,我头一扬,优雅地坐下,复又瞪了一眼旁边的胤祯。今天这个落井下石的仇,我算是记下了! 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六·生产 那日中秋宫宴让我忐忑了好几天,这一次,我算是侥幸混过去了,但是下一次,或许就不会这么好运。若是让别人发现,我再也不是那个名副其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完颜瑞雪,我以后的日子……实在不敢想象。搞不好,连康熙老爷子,也会治我的欺君之罪吧? 我痛定思痛,在对自己吼了好几句“再也不能这样活!”以后,我决定奋发。 不会念书,没关系,我可以学。不会写字,也没关系,我可以练。于是我就吩咐小月,把完颜瑞雪以前的墨宝都拿出来,我依葫芦画瓢,慢慢地照着临摹。完颜瑞雪的字写得是极好的,秀润生动,可是我照着“画”了好几天,那些毛笔大字,仍然被我写得像鬼画符一般难看。 就连小月见了,都忍不住惊呼:“格格的字……怎么与以前看着不一样了?” 我心虚,“上次落水以后,我不但不记得很多事情,连字儿怎么写,画儿怎么画,都忘记了……”一通乱编。 小月担忧地看着我,拿帕子替我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道:“格格,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 “不会有什么事的,这些日子我不是挺健康的么?”我讪笑着打哈哈。让太医来瞧?恐怕就是华佗再世,也瞧不好我的“失忆症”吧。 小月听了我的话,又想了想,再细细地看了我一圈,才说:“格格病好了以后,是比以前活泼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呢。” “这不就好了,这些东西不记得了可以慢慢想的,不要紧。来,帮我研墨。”我笑着让她宽心,又拿起笔,继续“奋笔疾画”。但是无奈,怎么写都是歪歪扭扭不成型。 我心里一急,把笔往桌上一丢,郁闷地往椅子上一仰,叫道:“不写了!” 小月忙过来给我轻轻地揉着发酸的肩膀,“格格,咱别着急,慢慢儿来。以前你自己就常跟小月说,写字画画都是细活儿,要心平气和,一点一点地来。” 我点点头,安慰自己:没错,毛笔字是需要时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我念头一转,还是先认字好了。遂就溜到胤祯的书房里,选了几本比较风雅的唐诗宋词诗经什么的,天天翻着看。 但是更无奈,我这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全的语文水平,对付那些诗句,实在是头疼。那些诗词,拆开来一个一个字,我还能连猜带想地认个七、八分,连在一块儿,除了以前初、高中时学过的那几首名家名作,其他的,就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了。 一日,我正抱着书本死啃,小月拉着云夫人身边的苏嬷嬷,跌跌撞撞跑进了我住的小院。 “福晋……不、不得了了!”苏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扑通”一声就在我面前跪下。 我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云夫人呢?” “云夫人她……她……”苏嬷嬷还在喘。 “格格,云夫人临盆了!”小月见她说不上来,一急就接过了话。 我眼睛一亮,小宝宝终于要出生了!忙从椅子上跳起来,书本一丢,抬脚就往云夫人那边走。“请了接生的婆婆了么?”我边走边问。 小月和苏嬷嬷跟着我,“请来了,可是……怕是难产。”苏嬷嬷也缓过来了气,开始掉眼泪。 难产……我一下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古代的医疗技术没有现代那么好,难产基本上就等于死亡。 “去……找人去宫里,把爷叫回来,马上去!”我对身边的苏嬷嬷吩咐道,又急忙往云夫人的院子走。 刚进前厅,云夫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就传入我的耳朵,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识现场版的生孩子,这样凄惨的声音比电视剧里来得既真实又可怕。我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手也微微发凉。只好由小月扶着,等在门外。 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慌慌张张地出来,我一把拉过她,问:“云夫人怎么样?” “回……回福晋,夫人她……生……生不下来!”小丫鬟看样子也是第一次伺候生产,又是这个局面,早就吓白了脸。 我点点头,松开了拉她衣服的手,只听见云夫人的屋里又传出一声痛苦的喊叫,我攥紧了手里的绢子,深吸口气,道:“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格格!”小月拉住我,死命地摇头,“你不能进去,不吉利。” 我焦急地甩开她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个?”这有什么不吉利的,在现代,都是老公陪着老婆进产房。于是我就推开了门跨进屋里。里面的人见我进来,哗哗地跪了一地行礼,我忙对她们摇手,指着床道:“都去伺候夫人,别管我。” 云夫人躺在床上,好象已经快要昏过去一般,一声一声的叫喊也越来越轻。见我来了,轻轻地呼了一声:“姐姐……” 我心里一慌,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问稳婆:“怎么回事?怎么生不下来?” 稳婆也正慌,“回福晋,水儿都流了半天了,可是夫人没有力气,小娃娃出不来啊……” 我一听就明白了,辛小月怀孕的时候,天天看《产妇须知》,看完了还时不时跟我讨论一下,弄得我这个没怀过孕的人,也跟半个准妈妈一样对分娩的过程知道了个大概。我再看云夫人身下的褥子,已经湿了好大一片,都是淡黄|色的液体。怕是早已经破了水,但是宝宝没有随着羊水出来,反而因为云夫人没有力气,而卡在身体里,造成难产。 我指着那些液体问:“云夫人这样已经多久了?” “回福晋,那些水儿……从今儿天没亮就在流,可是夫人说肚子不疼,就没放在心上。”旁边一个小丫头忙回答我。 这么久了……我心里突然着急,紧紧握住云夫人的手,说道:“云妹妹,用力,为了孩子,用力……” 一边的稳婆也着急地道:“夫人,您用力啊,已经看到娃娃的头了!” “疼……”云夫人扯住我的袖子,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云夫人也是初次临产的人,又年纪轻轻,这样的疼痛自然是受不了的,也学不会如何配合产婆。我任她用劲扯着我的衣服,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擦汗,道:“妹妹你听我说,深呼吸,一下一下地用力,疼的时候就深呼吸。为了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下去,你也希望爷看到自己的孩子和你都平安,是么?” 听到胤祯的名字,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努力地点了点头。 “好,听我的,吸气……”我抓住她,在她耳边说,又用眼神示意稳婆继续工作。 稳婆点头表示明白,一边探视着孩子的情况,一边帮云夫人轻轻地在肚子上推拿。 “云妹妹,觉得肚子在收缩的时候,就呼气,同时用力,知道么?”我又道。 她艰难地点头。 “吸气……” “呼气……” “啊——”她疼得又是一声惨叫,用力攥住我的手腕。 我被她抓得生疼,但是也顾不上了。 “吸气……呼气……”我用另一只手边给她擦汗,边继续在她耳边指挥着她正确呼吸。 “用力,夫人!”稳婆也在一旁一边探视,一边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催促。 云夫人终于慢慢开始配合,一下一下地,随着宫缩的节奏用着力气,但是抓着我的手腕的手,也越来越使劲。 终于,宝宝在她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地娩出她的身体。 “生了,生了!”稳婆欣喜地叫了起来。“是个小阿哥!” 随着云夫人的最后一声喊叫,胤祯的长子,终于在康熙四十二年的九月初一,来到了人世。 我深深的吁了口气,与床上气喘吁吁的云夫人相视一笑。 “姐姐,谢谢。”她虚弱地道。 我只是笑着,替她擦干净额上的汗珠,心里的成就感却无限升华中。 “恭喜福晋,恭喜夫人,小阿哥平安吉祥。”稳婆已经将小宝宝洗干净,包了好,笑着抱了过来。 我高兴地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里,一种母爱就油然而生。我把孩子抱到云夫人的身边,“妹妹,你看,小阿哥多可爱!” 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脸,眼角却滑下一行泪。我看着她喜极而泣的表情,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人们都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妈妈生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辛苦的吧?我想到这里,不由的眼一湿,也掉下泪来。 “爷……爷来了么?”云夫人虚弱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从我进屋到现在,云夫人生了有一个多时辰,算算胤祯那家伙应该是到家了。我随手指了一个丫头,“去,请爷过来。” 那丫头领了命就去了,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推开,胤祯撩了袍子进来,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跪了下来,对胤祯道着恭喜。 他见我也在屋里,蹙着眉问:“你怎么在里边?” 我仍然沉浸在无限升华的成就感中,道:“刚刚云妹妹难产,我一着急,就进来了。” 一旁的稳婆也说:“刚刚若不是福晋帮忙,老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天爷保佑,夫人和小阿哥都平安。”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看了看我,只“恩”了一声,表示知道。 我也不管他冷淡的态度,抱了孩子就走向他,“小宝宝,来,看看你阿玛。”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我怀里抱着的婴儿。“来,抱抱他。”我笑着就把孩子交到他手上。 他瞪大了眼睛看我,两手呆呆地托着我交过去的孩子,仿佛托着一包炸弹一般小心和惊恐。我见状不由就“咯咯”笑起来,道:“怎么?平日里那么神气,现在还怕一个婴儿?” 他见我刺儿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不过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就仔细地教起他抱孩子的手法来。我扯过他的一只手,把孩子放到他的臂弯里,让他从下面托住,又扯过另一只手,扶住孩子的头。 “怎么弄的?”他突然出声道。 我迷茫地看他,又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手上被云夫人抓出来的淤伤,不在乎地笑了笑,扬头道:“不要紧,小伤而已。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突然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么不淑女的话,怎么能从完颜瑞雪的嘴里说出来…… 果然,他的嘴角分明地抽动了一下,皱着眉摇了摇头。遂又把孩子像烫手山芋一般交还给我。 我瞧着他那一脸惊恐地表情,又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把他往前推了一下,说:“怎么还不去瞧瞧云妹妹?” 他回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才走到云夫人的床边坐下。 “爷……”云夫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看这场面,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儿当电灯泡了,就把孩子放到云夫人的身边,说:“你们先聊着。妹妹,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我朝胤祯福了福身子,就步出了屋子。 小月扶着我离开了院子的时候,轻轻在我耳边道:“格格,小月给你备了许多花瓣,一会儿好好洗洗,把身上不吉利的东西都洗掉。” 我轻轻地笑,“这有什么不吉利的,傻丫头。云夫人总算的母子平安了。” “可是格格,若沾上了晦气,以后你生娃娃的时候,也会这么疼的。”小月噘起嘴,不放心地反驳我。 我心里感动,这府里,真心为我好的,只有这个丫头了。于是笑着对她眨眨眼睛,“你格格我一向福大命大,放心吧。” “格格你对云夫人也太好了,她可是爷的妾呢!”小月仍然不满,继续小声地嘀咕。 我闻言仔细想了想,心里也笑起自己来,真是一个贤惠的正妻! 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十七·写字 自宝宝出生以后,十四阿哥府多了许多欢乐的气息。胤祯给宝宝取了名字,叫弘春。而我每日的生活重心,也由原来的读书练字,变成了跑到云夫人那儿逗孩子玩儿。 “弘春,弘春,看干娘给你带什么来了?”我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逗着摇篮里的小宝宝。 按辈分,我是大,云夫人是小,她生的孩子,也应该管我叫一声“额娘”。可是我认为我没有那个剥夺云夫人做一个完完全全的母亲的权利,毕竟孩子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却要管我也叫“妈”,多不公平!所以在我的坚持下,弘春就只管我叫“干娘”。 “姐姐,他还那么小,哪会玩这个。”云夫人笑着,端了茶给我。她刚坐完月子,生过孩子,胖了些,脸也圆了。 我“嘿嘿”一笑,接过她手的里茶。“弘春的五官都像你,长大了一定是个秀气聪明的孩子。” 云夫人温顺地一笑,在我面前就跪了下来。我忙扶住她,叫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姐姐……”云夫人眼角含泪,“妹妹明白,这次若没有姐姐,妹妹和弘春,恐怕已经……这个头妹妹早就要磕的,无奈前些日子都在月里,不便动作。今天,妹妹谢谢姐姐对我和弘春的救命之恩。”她说罢,就对着我要伏下身子磕头。 “云妹妹!”我拉起她,严肃地道:“妹妹不要跟我客气,我相信,若那天生产的是我,妹妹也一定会那样帮助我的,对么?” 她点头。 “那还客气什么?”我笑着拉起她,到一旁坐下。 她任我拉着坐下,拿着绢子抹了抹眼泪,又说:“姐姐,妹妹还有一件事想求姐姐。”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妹妹自进了府,就没有回过娘家。眼下生了小阿哥,想抱回去给额娘瞧瞧,请姐姐准许……”她低下头小声道。 我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就这个?行,你愿意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想多住几天也可以。”我拍着胸脯答应了她。 她欢喜地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一直道谢。 第二天,云夫人就抱着小弘春,回了娘家。没有小弘春在身边玩儿,我的生活又开始无聊起来。日日在院子里逛来逛去,心里又羡慕起云夫人来。 自从上次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额娘来探病,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额娘。不知道额娘现在好么?唉……我也想回娘家! 可是无奈,别的夫人想回娘家,我批准便可。如果我要回娘家,我就得找个比我级别高的批准,那不就是……胤祯那家伙? “哼,不能求他!”我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又伸头去看了看窗外的天,今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天气倒不错,最适合放风筝。风筝……我的脑子里浮现出胤祥的身影。 趴在窗前傻傻地发了好长一会儿的神,我努力地甩了甩头,想要把他从我的脑子里甩出去。“不能想,不能想,如此没有结果的事情,不要去想……”我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又是一阵烦闷。 干脆站起身来,吩咐小月拿上我的笔墨纸砚,我要……去写生。 拉着小月到了湖心亭,让她给我把纸铺好,拿镇纸压平,又研好墨。我深吸口气,提笔写字。完颜瑞雪的字我看过无数次,字形早就印在心里,只是怎么临也临不好。一幅字写完,又是歪歪扭扭一片。 我对着那些字叹了口气,又拿起笔,无比严肃认真地沾上墨,细细地在砚上把笔尖拢好,准备再来。 正努力与手里的毛笔奋斗的时候,只听小月喊:“爷吉祥,十爷吉祥。” 我回过头,胤祯和十阿哥已经站在亭子边上。 我忙搁下笔,站起来行礼,向他们道吉祥。 胤祯淡淡地“恩”了一声,就进了亭子,靠着亭柱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老十笑着朝我摆摆手,说:“免了,免了。”也进了亭子。看见我摆在桌上的纸,又问:“弟妹在做什么?写字?” 我这才想起来,赶忙拿自己的绢子和手去遮那幅丑不拉叽的字,却没有老十动作快。他一下扯起那幅字,看了看,“哈哈”地笑了出来,对一边的胤祯说:“皇阿玛总说我的字写得差,今日一看弟妹写的,就觉得我自己写得挺好了。” 胤祯探头过来,往纸上扫了一眼,下了一个简单又直接的评价:“真丑。” 我噘起嘴看着这一唱一和损我的两兄弟,辩解道:“许久不写了,才这么难看,以前我写字很好的。”然后又心虚地低下头,这样也不算说谎吧?真正的完颜瑞雪,写字是真的很好的…… 胤祯从亭栏上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走到案前,让小月重新铺了纸,提起笔在上面写起来。边写边说:“古人云: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所谓字如其人,心无杂念,写字才能一意贯之,若只是为了写好字而写字,则心不正,笔不正,字亦不正。” 我看向那张纸,上面正写着“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一行字龙飞凤舞,潇洒漂亮。我吐吐舌头,好吧,我承认,虽然这家伙骄傲,但是也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他见我看他,就说了声:“过来。” “啊?我?”我睁着圆圆的眼睛,迷茫地看他。 他见我不动,又对我抬了抬下巴,道:“就是你,叫你过来。同样的话要让爷说几次?” 我白他一眼,讪讪地挪到他旁边。 “拿着。”他把笔沾好了墨,递给我。我傻傻地接过来,不想却被他一把拉到他的身前。 “干吗?”我不安地扭了扭自己的身子问。跟他靠得这么近,还是我到这个世界半年多来第一次。 他抿嘴看着我扭来扭去,张口道了声:“别动!”说着就不容拒绝地掰正了我的身子,对着书案,用手握住我的手,带着我一笔一画地写起来。 我边写边看,发现这些字与刚刚的龙飞凤舞不同,颇像我正练的完颜瑞雪的字形,但写得又比完颜瑞雪写的挺拔些,俊俏舒逸,秀丽典雅。 他见我只是手在随他动,人却在发呆,沉着脸道:“皇阿玛说,有人写字形神兼备,有人写字有形无神,可你,连形儿都没有。还不专心些?” 我被他说得回了神,“哦”了一声,接着努力随着他的手练。他的手微微用劲,带着我的手腕转动,我竟慢慢对这笔和这些字有了感觉,手也顺畅了许多,大半幅字下来,工工整整,很是漂亮。 突然就听见十阿哥一声笑,我和胤祯都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他。他倚着柱子,对我们笑着说:“十四弟和弟妹手把着手写字,这恩爱的情景看着像画儿一般美。我刚刚都看得痴了过去。” 胤祯一听这话,就忙把抓我的手撒开,又往后退了一步,与我拉开了距离。背着手道:“十哥,我们去书房。”说罢就先踱出了亭子。 “哎?在这儿坐得好好的,去书房做什么?”老十一下站起,边问边跟着往外走。 “议事!”胤祯回头一字一句地答他,脸色却极不自然。说罢就往自己的书房走。 “十四弟!等等。”老十又叫着跟上去了。 我忙搁下了笔行礼送他们,却笑了出来,看这样子,也不知道老十是哥哥,还是他老十四是哥哥了。哪有弟弟前面走,哥哥在后面追的。 胤祯听见我在后面笑,又转过头来刺儿我:“快练你的字吧。我给你写的,你可收好了,好生临着,练个三五年不间断,有我的形儿就不错了。” 我被他说得没面子,又反驳不得,谁叫自己写的字就是丑?只好忿忿地瞪他一眼,一跺脚进了亭子,拿起笔继续写写描描。 书包网 txt电子书上传与分享 十八·西巡 “唉……”我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一片叶子,叹着气。 “格格,你又叹气了。”小月过来,拿了件薄皮毛披风,轻轻地替我披上,“天儿凉了,格格回屋吧。” 我摇头,道:“再坐会儿。回去也没意思。”说着就继续揪那片叶子,一点一点,揪得七零八碎。一阵风吹过,我把手张开,那些碎片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唉……”我又一声叹气。 “格格,起风了,回屋吧。已经是秋天了,冻病了怎么办?”小月又催促着说。 是啊……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云夫人回娘家,去了几天了?”我不理小月的催促,只是问道。 小月算了算,说:“回格格,已经有十二天了。” “哦……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我喃喃地说。云夫人一回娘家,把小弘春也带了走,我就连个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云夫人刚走那阵,我无聊时还能找茬儿跟胤祯斗斗嘴,谁知道他教完我写字以后没两天,宫里就来了圣旨,皇上要西巡,著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随行。于是,连胤祯都出了门。算算日子,也走了三天了,这会儿怕是都出了河北了。 他们一走,家里就剩下一个不愿意搭理我,我也不愿意搭理她的银夫人。整个世界一下安静了许多…… 以前在法国的时候,我每日都重复着上学、打工的生活,累得不可形容。于是天天都幻想着,等我有了钱,我就找一群人伺候着我,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来就有人伺候着我吃喝,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没想到今天我还真的过上了这样的生活,只是……怎么没有幻想中的快感? 我又思念起在宫里东西六宫串门子的日子来。唉……德妃娘娘这会儿怎么不想我了?好歹召我进宫说说话儿啊,住一天都好。 “唉……这日子过的……”我轻轻叹了一声,扫掉边上自己无聊捡回来的落叶,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裙子上的尘土,站起来,道:“回屋,睡觉!” 进了屋,小月伺候我在贵妃椅上躺下,拿了床小丝绵被子替我盖上。问:“格格,今天燃什么香?” “随便。”我闭着眼睛道,“安神的即可。” 小月应了声,下去点香。我眼睛闭着闭着,困意就来了,慢慢就要进入梦乡。 “格格,醒醒。”小月突然在身边轻轻地摇了摇我。 “恩?”我没意识地应了一声。 “格格,有客,你醒醒。”小月又说。 “谁?不见。”我摆摆手,就准备侧过身子继续睡。 “可是……十三爷已经到了院子里了。” 我闻言一下睁开了眼睛,“谁?谁来了?” 小月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答:“回格格,十三阿哥来了。” 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怎么来了?他不也应该随皇上去西巡了么?我慌忙从椅子上下来,指着一个小丫鬟说:“去请十三爷进厅里坐,我稍事梳妆就出去。” 小丫鬟领了命去了,我忙着让小月给我换了身衣服,好好地把头梳了梳,又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了半天。 小月看我转来转去,问:“格格在紧张什么?” 我闻言就笑了,是啊,自己在紧张什么?仿佛初次约会的小女生一般。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矫情”,就出了去。 刚踏进厅里,就遇上胤祥炙热的目光。我心一慌,低下头,福了福身子,道:“十三爷吉祥。” 他点点头,和我一起在主位上坐下。丫鬟送了茶上来,一阵不着边际的客套话之后,我们都沉默下来,只是喝自己的茶。 我抬起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料想他是有话要说,就摒退了一屋子的人,连小月也遣了下去,屋里就只有我们俩。 可是他依旧沉默,我也只好静着不说话。 “我想,我是疯了。”突然他开口。 我错愕地看他,他却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皇阿玛下旨,要我随行西巡,可是我称病,没有去。因为……我想见你。”他目光灼热,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因为他的话而化开来。仿佛,我等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许久。“我……” 可是他不等我说话,就急急站起来,背对着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说这个?我真是疯了,我真是疯了……”突然又一转身,对我作了一个揖,道:“弟妹,今日打扰了。”说罢,还没等我有反应,就匆匆离开。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一冲动,去他的什么封建礼教吧!我完颜瑞雪只爱自己爱的,做自己认为值得的,就是浸猪笼,我也认了! 我一咬牙,站起来就追了出去,一路小跑赶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见拉他的是我,不安地叫了声:“弟妹……” 我拍着胸口,顺了顺气,笑着对他说:“明日辰时末,来接我出去。” 他惊愕地看着我,我只朝他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一早,胤祥就如约来了。 我顶着个大黑眼圈出去见他。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好,反复地想我跟他到底算是怎么回事。自己是一时冲动吗?其实心里明明很清楚,我跟胤祥是决没有好结果的,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与丈夫的哥哥有任何暧昧关系,都是死罪一条。只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就要这样,在完颜瑞雪的身体里,过一辈子没有爱情并且看不到未来的生活,看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身边衣香鬓影,而自己却形单影只,如此的生活,与死又有什么区别?我是一个现代人,我无法做到像一个古代女人那样过怨妇一般的生活! 思来想去,我终于决定义无返顾。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感情胜过理智的人,所以哪怕是没有结果,没有明天,我也要痛快爱一场! 胤祥看我一脸疲惫,忙问:“弟妹可是身体有恙?” 我对他扬起一抹笑,“没有。只是昨夜没睡好。” “那今天……还是在屋里歇着吧?”胤祥担忧地看着我。 “不行不行!”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来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逛过街!”这句是实话,自从我进入完颜瑞雪的身体里以后,除了十四阿哥府和紫禁城,我真的哪里都没去过。比乡下人还乡下人。 胤祥吃惊地看着我,“你没有逛过街?” 我一看他的反应,忙瞎编:“呃……我的意思是,自从来了京城,就一直被各种事情耽搁着,从来没有得空出去外面转转。” 他笑起来,道:“今天刚好有集市,很热闹。” 我欢呼一声,笑着道:“那我们快去。”说罢就要出门。 “等等。”他叫住我,指着他身后一名小厮手里?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5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里的托盘,道:“把这个换上,行走起来也方便些。” 小月上去接了托盘,我一看,是一套月白色的男装。心里又是一阵温暖,胤祥真的是一个细心的人。 进了房间换上,长袍马褂,大小刚好。再由小月给我把头发梳成一根辫子,戴上月白色嵌翡翠便帽。我在镜子前转了转,虽然以前一直不理解古人的智商,怎么会一个女孩子穿上男装,就完全认不出来是女人呢?但看镜中的自己,因为胸部典型的“发育不良”,再穿上这身男装,俨然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小月也在一旁笑着说:“格格这样穿,走了出去,谁都以为就是一个俊俏的公子呢,准叫那些小姑娘们看呆了去。” 我笑着接过小月递来的纸扇,摇着扇子就慢慢踱了出去。掀开帘子,轻咳了一声,沉着声音道:“胤祥兄,别来无恙啊。” 胤祥见我这样,愣了一下,旋即也笑起来,双手抱拳,道了声:“完颜兄。” 我们俩一起哈哈地笑起来。他向门口一扬手,道:“请。” 我点点头,回身吩咐了小月留在府里,如果有事,随机应变。 小月点头应了我,我就放心地随着胤祥出了门。 书包网 txt电子书上传与分享 十九·情定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三百年前的北京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高低起伏的叫卖声,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新鲜。 我像只小麻雀一样,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边跑边跳边对着胤祥叽叽喳喳。他只是笑着听我说,跟着我走。 我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边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盯着一个蝴蝶小簪子。 那个卖首饰的小贩一看我这表情,马上就笑着道:“小哥,看看,喜欢什么?我们这都是上好的首饰,买个回去送媳妇儿?” “这个,多少钱?”我轻轻嗓子,指着那簪子问。 “不贵不贵,十两。”小贩陪笑道。 “十两?这么贵!”我摇头欲走。 “小哥别走,再商量商量。”小贩见我要走,忙说。 我一看有商量余地,就皱着眉头想了想,作痛心疾首状,伸出五个指头,说:“五两。” 小贩一听我这个价钱就瞪圆了眼睛,“小哥,杀价没有这样的啊,这么好的首饰,五两是买不到的。” 我刚想再讨价,只听见我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十两,给。” 我回头看,是胤祥。他已经付了钱,拿起那簪子,放到我的手中,含着笑在我耳边低声说:“送你,你戴着一定好看。” 我只觉得脸颊发烫,接过那簪子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胤祥爽朗的笑声,“你的脸也红得像个苹果。” 我想起那日放风筝时,我也是这么笑话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甜蜜。回头刚想对他说什么,只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面前的胤祥就变了脸色。 “小心!”他飞身过来,一把把我拉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匹马从我刚刚站的地方疾驰而过。 “瑞雪,没伤着吧?”胤祥着急地上下审视着我。 “没事,没事。”我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再看着那几匹绝尘而去的马,怒道:“是什么人,大街上人来人往,撞伤了人怎么办?”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又摇摇头,只道:“没伤着你就好。” 我抬起头来,发现大街上不少人都在看着我们,指指点点。我再看他,才发现自己是在他的臂弯里,他正一只手从背后搂着我,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突然想起我现在是男人打扮,那些路人不会以为我们是同性恋吧? 我身子一僵,就推开了他。他也反应过来,后撤了一步,摸了摸鼻子,又双手抱胸,笑着看我。 我们这样呆呆地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我又想起那些马来,长这么大,我还没骑过马呢,都说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不知道骑马的滋味儿怎么样? “骑马好玩儿吗?”想着想着,我的问题就脱口而出。 他一愣,“你不会骑马?” 我摇头。 他就笑起来,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我立马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他看了看左右,就拉着我往卖牲口的集市去。他挑了马,谈好了价钱,没过多大一会儿,我们俩就一人各牵了匹马在街上走了。 “要学骑马,得出城去,城外空旷。”他道。 “好。”我欣喜地点头,就当是郊游了。就由他带着,往城门走。 出了城门,他翻身上马,向我伸出手,说了声:“上来。” 我把手伸向他,他一用劲,就把我拉了上去坐在他身前。 我接过我手里的马缰,把我围在怀里,轻轻地说了声“扶好”,一夹马腹,马就跑起来。我们骑着马一路小跑,竟来到一条小河边。 时值深秋,河边的草已经枯了,但是天仍然是蓝的。他把我放下来,栓好了马,我们就坐在枯草上,看着天空。三百年前的天空没有污染,蓝得像宝石一般,干净透明。 胤祥只是仰头看天,也不说话。 “昨日,你说想见我,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一愣,仿佛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既而脸就红起来。“弟妹……”他踌躇地道。 “叫我瑞雪。以后,我也只叫你胤祥。”我偏头看他,认真地道。 他吃惊地看我,我只是笑,继续追问:“说啊,为什么想见我?” 他摇着头不回答,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听着他念出来的诗句,心里一酸。“我不在水中央,我就在这里。”我平静地道。 他看着我,轻轻一叹,说:“你是在这里,就坐在这里,可是对于我,你却是那么远,遥不可及……” “如果……我有勇气,你会有跟我一样的勇气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一脸的惊喜,“瑞雪……”可是,脸色又马上黯下来,道:“我们……不能。你已经是十四弟的福晋了……” 我看着他黯然的脸,心里一疼,伸手就去握他的手,道:“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不想放弃!” 他抬眼看我,我咬住嘴唇,坚定地望回去。许久,他终于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温柔一笑。 我也笑着看他,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我也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纯净的天空,老天爷,你把我召到这个时空来,让我认识跟方小刚长得一模一样的胤祥,是为了让我继续谱写那个爱情的童话么?如果是,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任我靠着,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笑着拉着我站起来,道:“你不是要学骑马么?来,我教你。” 我点头,由他牵着往那两匹马那边去。他解下一匹比较温顺的小马,把我带到马的左边,把缰绳递给我,笑着说:“来,先摸摸它,熟悉一下。” 我吞了口口水,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马的鬃毛,嘴上念念有词:“马大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一会儿别把我甩下来啊。” 胤祥一听我这样说,就“哈哈”地笑起来,道:“刚刚还跃跃欲试,这会儿倒怕了?” 我噘起嘴瞪了他一眼,他见我瞪他,只好忍住笑,细细地跟我解释:“以后上马,从左边上去,坐好,抓好缰绳。” 我点点头,就用左脚踩住马蹬,还好是匹小马,“噌”地一下就上去了。胤祥牵着马,带着我边走边说骑马的要领。一来二去约摸一个时辰,我倒是能在马上保持平衡不摔下来了。 胤祥看看天,道:“时候不早,该回了,否则城门要关。” “明日还来骑,好么?”我意犹未尽。 他笑着点头,“行,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行。”说罢把我扶下小马,又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再把我拉到他怀中,往城里奔驰而去。 书包网 txt电子书上传与分享 二十·回銮 之后的几天,我日日都跟胤祥到河边学骑马,不但日子过得不闷了,就连马术在胤祥的指导下,也有了不少长进。 一日,我换好男装,又准备出门。 “格格……”小月帮我编着辫子,一直不语。许久,终于还是叫出口。 “恩?”我把玩着胤祥送我的蝴蝶簪子,嘴角漾出一丝笑,好心情地通过镜子看着她。 小月踌躇了一下,才说:“格格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吧,昨日云夫人回来,带了小阿哥来看你,小月搪塞得好辛苦,今天云夫人一定还会再来的。” 我怔了一下,的确,云夫人回来了,必定会天天到我这里来请安。忙站起来,让小月给我换回了旗装。又想了想,把胤祥送的蝴蝶簪子戴在头上。 刚梳妆停当,就听见丫鬟来说:“福晋,云夫人来了。” 我点点头,由小月扶着出了去。 “姐姐,好长日子不见了。”见我出来,云夫人抱着小弘春就笑着迎了上来。 我也对她笑,回了一趟娘家,云夫人的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我从云夫人的手里抱过小弘春,在他白白胖胖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弘春,想干娘了没?干娘想死你了!” 云夫人笑着,陪着我坐下,道:“姐姐身子好些了么?” “我的身子?”我一愣,我身体一向很好啊。小月在我的身后拿手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背,我突然反应过来,干笑两声,道:“好多了,天气凉了,总有点不爽。妹妹也要多注意身体。” 云夫人点点头,又瞧见我头上的簪子,笑着道:“姐姐头上的蝴蝶簪子倒是很别致,不像宫里的寻常物。” 我笑了笑,路边买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平时戴的富贵。就道:“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玩意儿。” 她陪笑着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刚刚过来的时候,遇上德管家,说皇上已经从西安启銮回京,爷也要回来了。” 我怔了一下,心里知道,再多的幸福和快乐终究是有结束的一天,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我心里一慌,黯下神来,与云夫人随便瞎聊了两句,也没什么心情跟弘春多玩一会儿,就由着他们告辞了。 云夫人一走,我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嘱咐了小月在家里应变,也顾不上换衣服,就要出去。 “格格……”小月拉住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她的意思,胤祯马上就要回来,府里上上下下在做准备,走动的人也多,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无故招惹是非。我深吸口气,紧紧攥住手里的绢子,纵使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呐喊:去见他,去见他!我还是闭上眼睛,坐了下来。 “小月,什么时辰了?”刚坐了一会儿,我就问。 小月看了看天,道:“回格格,巳时了。” 我点点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胤祥……你还在等吗?我心里焦急,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连累了他,皇上回京,九门必定会增加驻防,大小官吏来来往往,也必定会有一两个熟面孔。若我去了,只怕……会无事起风波。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又把头上的蝴蝶簪子拔下来,放在手里怔怔地看。 “小月,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我又问。 “回格格,午时了。” 我点点头,看了看天,又继续怔怔地看那簪子。 “小月,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未时。” …… “小月,什么时辰了?” “回格格,酉时……” 也不知道如此反复了多久,我看着外面,已经夕阳西斜。 “胤祥,对不起……我只是为了保全你。”我轻轻叹气…… 皇上抵京那天,京城下了康熙四十二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我早早就被德妃娘娘召到宫里。 刚踏进永和宫,就看见四福晋那拉氏已经坐在里面,正陪着德妃娘娘聊天。 向德妃娘娘和四福晋分别行了礼,德妃就对我招招手,道:“瑞雪,过来额娘身边。” 我看了一眼坐在次位的四福晋,心里叹:德妃娘娘对我如此的疼爱,看在四福晋眼里,或许……会是另一番滋味吧? 但是,虽然心里是这样想,我还是温顺地坐到了德妃的身边,德妃笑吟吟地伸出手,为我正了正头上的珍珠簪子,道:“傻孩子,那些奴才是怎么伺候你的,簪子歪了都不知道。” 我撒娇地倚在德妃娘娘身边,笑着道了声:“谢谢额娘。” 德妃点点头,指着四福晋身边的一名年轻女子,道:“那位是胤禛的侧福晋年氏,你还没有见过罢?” 我忙站起来,向那名女子福了福,“年夫人。” 她倒是十分亲热地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笑着道:“早就听过十四福晋了,今日总算是得见了。” 我诧异,“年夫人怎么还听过我?”我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她只是笑,“中秋夜十四福晋一舞惊艳四座,爷曾跟我赞叹了不止一次。”说着还不着痕迹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我一愣,本来只是一句寻常的客套赞美,可是她扯上四阿哥,我怎么就感觉她是一语双关?难道……完颜瑞雪以前跟胤禛的事情,她也知道? 我看了她半晌,心思转了又转,却只能在她的眼里看到笑。正想说点儿什么,就听见小太监来报:“娘娘,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来了。” 德妃娘娘一听,心情大好,嘴里喃喃道:“可是回来了。” 我们都陪着德妃娘娘笑着,就见四阿哥领着老十三和老十四进来,跪在地上给德妃娘娘磕头:“儿子请额娘万福金安。” 德妃娘娘笑吟吟地点头,说道:“快把雪掸掸,别冻着了,再喝点儿热茶,好好暖暖。” 他们三个点点头,由宫女太监们伺候着把身上的貂毛斗篷脱下,只穿着朝服,坐在屋里喝茶。胤祯坐在我身边,却不搭理我,只扭头跟德妃娘娘说话,事无巨细地跟她老人家详述着一路上的见闻,听得德妃娘娘频频微笑颔首,一屋子的人也都在陪着笑。 我看向坐在对面的胤祥,他用询问的眼神正看着我,仿佛在问我那天为什么没有去。我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又把头偏了偏,让他刚好看到那个蝴蝶簪子。果然,他一见那簪子就笑了,朝我点了点头,我也朝他笑,今天特别戴了蝴蝶簪子,就是为了让他开心。 我笑的时候,感觉有一双眸子正冷冷地看着我们,一回头,正是四阿哥。我被他看得心虚,只好低下头一直喝茶。 德妃娘娘看了看外面,见鹅毛大雪还在飘着,就道:“昨日就见御花园的梅花含了苞,不想今天就落了雪,那些梅花准是开了。”说着又对玉兰吩咐道:“去折几枝来插在屋里。” “额娘,我去吧。”我忙放下茶,殷勤地道。与其在屋里被四阿哥看得全身不自在,不如去御花园当“苦力”。 德妃点点头,“也好。瑞雪插的花儿,倒是很别致的。” 我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迅速穿戴好自己的狐毛斗篷和雪帽,拎起小篮子脚底抹油溜出屋子,却不见小月那丫头。我四处找了找,才发现那丫头猫在永和宫门口,跟一个小太监交头接耳这个说着什么。 “小月。”我唤了一声。 小月回头见是我,就赶快跑了过来。那小太监朝我躬着身子打了个千儿,就溜了个没影儿。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我皱着眉问。 小月看了看周围,才在我耳边低声道:“上次格格说要把四爷送的礼都退了,一直都没机会。今儿刚好见着了小贵子……” 我明了,点了点头,道:“退了那些东西以后,不许再跟小贵子有来往。” 见小月低着头应了声“是”,我又说:“走,上御花园,给德妃娘娘折几枝梅花。”话刚说完,就看见兰嬷嬷陪着胤祯出了来。 正在疑惑,胤祯已经走到我的身边,面无表情地道:“额娘要我陪你去折花儿。” 兰嬷嬷跟在一旁,对小月说:“小月,陪我这个老人家给各位主子传点心去吧。”也不等小月答应,拖了她就走,还不忘回头朝我笑了笑,我当下就明白了,德妃娘娘她老人家还是那么不遗余力地为我和胤祯制造独处的机会。 正在心里感叹着德妃娘娘的心思,就听见胤祯不耐烦地道:“磨蹭什么,快走。” 我白他一眼,这家伙怎么一回来就找架吵?算了,宫里人多,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一撇嘴,抬脚就朝御花园走。谁知道这路却不给我面子,大雪路滑,刚迈出永和宫的大门,没走几步,我穿着花盆底鞋的脚就一溜,“啪”一下我就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身后传来胤祯毫不斯文的大笑。 我没好气地回头瞪他,笑!笑死你! 他见我傻乎乎地坐在雪里,笑得越发畅快。我见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一气,顺手抓起一把雪就砸向他。 “啪!” 我傻眼,自己打得还真准,一个雪球不偏不斜就拍在他的脸上。 “你……”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拿雪砸我?!”他吼。 “砸的就是你这幸灾乐祸的家伙!扶我一把!”我也吼回去。堂堂一个十四福晋,坐在地板上,多难看!无奈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地方,穿着厚厚的袄子,我根本不方便自己站起来。 他冷着脸呆呆地看了我半晌,却不挪步。 “扶我一把啦!”我看他不管我,只好软了态度又叫了一声,唉……大女人,能屈能伸! 与我大眼瞪小眼互不低头地对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过来将我扶起来,只说了一句:“走吧。”就径自往前走。 我看着他的靴子咯吱咯吱地踩在雪里,雪地上是一串脚印,突然想起《金枝欲孽》里安茜踩着孔武的脚印,就没有再摔倒,灵机一动,就小心跟上他,踩着他踏出来的印子往前走。 他回头看我,轻笑了一下,道:“你还挺会取巧。” 我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继续踩着印子往前走。他见我不理也,也回过头接着走,只是步伐慢了些,好让我跟上。 进了御花园,满园子的白雪衬着朵朵红梅,秀丽淡雅,让人看了不由就马上心神宁静。 胤祯看了看园子里的花,道:“你自己去折花儿,我在亭子里等你。” 我点点头,拎着篮子就去选花。挑挑拣拣折了几枝,就听见“啪”的一声,背后传来一阵疼。 我回过头,见胤祯捏着一个雪球,坏笑着看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向他丢了个白眼,这个小器的男人!斜眼瞥到身边的一堆积雪,我抓起来就往他身上砸。 他没想到我还会“打击报复”,“你……”他冷下脸瞪我。 我挑衅地看回去,小样儿,以为我怕了你了? 又是一个互相以眼神“交战”的过程,我正努力瞪着他,突然他一笑,手里正捏着的那个雪球又朝我扔过来,正正地打在我的身上,力道虽然不大,但是也惹得我极度不爽,我放下装着梅花的篮子,也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砸他,他灵巧地一闪,躲过了我的“攻击”,还不忘再向我丢过来一个雪球。 我穿着花盆底鞋,在这雪地里行动极不方便,但是还是努力边躲闪边往他身上扔雪。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忘了折花儿的事,只顾着在那雪地里打起雪仗来。 “十四阿哥,福晋……”我们打得正欢,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扭头一看,是兰嬷嬷,“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兰嬷嬷那惊讶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胤祯,才发现我们俩的斗篷、帽子上都是雪,俨然两个雪人。 “娘娘见十四阿哥和福晋久久不归,打发了奴婢来寻二位主子。”兰嬷嬷忙走到我身边,边给我掸身上的雪边解释道。 “许久不见福晋,免不了说几句体己话,玩玩闹闹就忘了时间。”我还没开口,一边的胤祯就淡淡地说。旁边一个小太监已经替他掸干净了身上的雪,他自己扶正了帽子,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兰嬷嬷听他这么说,抿嘴一笑,道:“奴婢该死,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打扰了十四阿哥和福晋。” “不妨的,不妨的。兰嬷嬷,我们回吧,不要让额娘等急了。”兰嬷嬷那仿佛了然的笑让我一阵郁闷,只好提起篮子准备走。 “是。”兰嬷嬷见我要走,忙过来接过我的篮子,扶着我,“落雪路滑,福晋小心。” 一行人回到永和宫的时候,四阿哥他们已经走了。兰嬷嬷把我和胤祯在御花园“甜蜜”地玩闹的事情向德妃娘娘一说,她老人家就笑开了花儿,拉着我们俩的手,又开始念叨生个小阿哥的事。 胤祯含糊地搪塞了一番,我只是在一旁沉默不语。德妃娘娘见我们俩这样,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拍着我的手轻轻叹气。 二十一·离愁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我奉了德妃娘娘的传召,进宫赏桃花。 早早就装扮停当进了宫。我前脚刚到,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和侧福晋年夫人后脚也到了。德妃娘娘还在更衣,我们妯娌三个相见,免不了又是一顿客套话。 “弟妹,这身衣裳真漂亮。”那拉氏赞道。 我今天穿了一件鹅黄底子的缎裙,本来不出奇,但前些日子在家里无聊,就把裙摆用胡萝卜汁儿扎染出几晕橘红色的花。如此标新立异的穿法,今天也算出了彩。 “自己在家里闲来无事,自个儿染着玩儿的,四嫂说笑了。” “原来弟妹还会染衣裳,难怪额娘总是夸,说弟妹心灵手巧。”那拉氏温柔地道,又转脸对身后的年夫人说:“改日我们得上十四阿哥府,把弟妹这技艺学了来,也好美一美。” 年夫人笑着答应了,我们几个又说笑了几句,就见暖阁的帘子掀开,玉兰扶着德妃出来。几人上去请了安,就陪着德妃向御花园逛去。 御花园里桃花开得正好,我们逛累了,就坐在凉亭里品茶,看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 说了几句家常,年夫人抿了口茶,说:“齐格格三日后就出嫁了吧?”仿佛是无心地提起,但眼睛却直看着我。 德妃点头,拿起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可怜的孩子,这一去,让人心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好。”说罢,又牵起我的手,“瑞雪,这些日子,亏了你包容着胤祯。”意味深长。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这一切,或许都是因为德妃对我非常的疼爱的缘故。这个看似平和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女,其实下足了功夫。 喝完了茶,又在德妃的宫里玩闹了一天,酉时我才回到十四阿哥府。 “福晋,爷来了,已经呆了好一会儿。”我刚进门,一个丫鬟就对我说。 “知道了。”我点点头,示意她下去。进了屋,发现胤祯在屋里,正喝着酒。 我也不管他,直接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我最爱吃的鹿肉。吵架事小,吃饭事大。他也不搭理我,自顾着喝酒。 “今儿是什么风把爷吹来了?”吃了八分饱,我才问。 “心里烦,在这儿呆会儿。” “哟……怎么不去那些美人儿那儿解解闷?”我忍不住刺儿他。 “她们吵。” “我就不吵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喝酒。我一看这阵势,心里明白。得,发挥下人道主义精神吧,就乖乖闭上了嘴,拿筷子拨拉着碗里的食物,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他一杯接一杯,突然抓起酒壶,一股脑儿地把酒往嘴里灌。 我见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怒从心来,一把就从他手里用力夺下酒壶,皱着眉头看他。 “给我!”他粗声道。 “不给!” “给我!” “啪!” …… 胤祯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我,我也惊了,自己……竟动手打了他! “别那么孬种!”我大声冲他吼,“平日里跟我吵架的骄傲呢?皇十四子的风范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喜欢她就去见她,去啊!哪怕只有三天,去见她,三天都好!躲在这里喝酒装乌龟,像什么话?!” 他愣着,突然就笑了,放声大笑,可是那声音……却比哭还难听。“我能如何?我能如何?皇阿玛把她指给了哈图,我能如何?” “带上她,远走高飞,你敢么?”我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也看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既而又缓缓地摇头,“我想,可是,我不能,我不能……” 我冷笑,“放不下你的锦衣玉食么?放不下你皇十四子的地位和权势么?如此,你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他低头不语,许久,才说:“我不是舍不得自己,我是舍不得她,要随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舍不得八哥失去臂膀,舍不得额娘失去依靠……” 我突然想流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老十四,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老十四,原来心里,那么重,那么重!他和齐格儿都没有错,错只错在……生在帝王家。 我默默地给他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朝他举了举杯,就咽了进去。他淡淡一笑,像是嘲讽自己,也像是嘲讽命运。一仰脖,喝了。放下杯子,就趴在了桌上。 他醉了,我知道。 我扶他到床上躺着,自己在脚榻上坐下,头靠着床。 香炉里的香烟袅袅,我想起胤祥,想起方小刚,胤祯的苦,我竟然可以感同身受。 “我们相识的时候,我十二岁,她十一。常宁叔牵着她来,她野丫头一样跳上小马,对我说,‘满族姑娘一样能在马背上不输男儿家’。我们一同骑马,她笑颜如花……”耳边传来胤祯的声音,缓缓地同我说着他跟齐格儿的事情,一件一件,如数家珍。“我们的好,皇阿玛看在眼里,额娘看在眼里,常宁叔看在眼里。我以为,早晚有一天,皇阿玛会将她指给我。哪知,我却娶了你,她却成了和亲的公主。如果……如果不是生在重重的城里……” 我看他,一滴眼泪分明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意识地我就伸手为他擦去。 “因为这样,才不待见我?”我脱口就问。 他不语。我看他的表情,心里就了然。果然……果然是这样的。 “呵呵……”他又笑了一下,无限凄苦。“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笑了,靠着床,说:“那换我给你说吧。我有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小死了爹娘,只跟着奶奶活。后来奶奶也死了,她就自己去了远方。她很穷,每日除了读书,就是给一户人家干活儿。后来她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穷,他们冬日就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又冷又暗。那个男人给她捂手,他吃面包……不,饽饽。后来他们熬啊熬啊,终于熬到有了些成就,她想回家乡,可是那男人不愿意,他舍不得自己熬出来的一切……” “最后呢?”胤祯问我。 “最后?”我苦笑了一下,“最后……她自己回了家乡,嫁了人。他也娶了妻。有的时候,如果不可能,那么放弃、遗忘,或许是彼此给对方对慈悲的祝福。”我对胤祯说,却像是对自己说。 胤祯呼了口气,“祝福?是吗……” 我不再说话,就唱起歌儿来,跟方小刚分手的时候我总唱的歌儿: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 …… 一曲唱毕,胤祯喃喃说:“十三哥说你歌儿唱得好,果然不假。”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分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 床上的胤祯往里边儿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我说:“别坐那儿了,上来。” 我警戒地看他,他却笑了,“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愿意,我决不逼你。地上凉……” 我想了想,又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句“思想不纯洁”,就爬上床去。香烟依然袅袅,我们就这样默默睡去…… 二十二·饯行 次日我醒来的时候,胤祯已经起身上朝去了。 由丫鬟们伺候着起床更了衣,却发现屋里的丫鬟嬷嬷们都一脸喜色,个个对我笑逐颜开。 边困惑边用了早膳,刚想去云夫人那里看看小弘春,却听得丫鬟禀报,说银夫人来请安。我一阵“惶恐”,只见银夫人进来,规规矩矩蹲下行礼,见我喝茶不搭理她,就笑道:“姐姐,不叫妹妹起来么?”完全没有平时的“孔雀”姿态。 这下我是真的惶恐了,眯着眼睛看她,心里想:这银夫人是发烧烧坏了,还是哪儿不对了?嘴上却不忘刺儿她:“妹妹快起,这平时你来都没这么多礼数,姐姐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银夫人见我刺儿她,居然不反驳,低眉顺目一副小媳妇儿样,陪我说了一会子话,就告辞了。我刚想喘口气,前来问安的人却络绎不绝,大至管家,小至丫鬟小厮,个个莫不恭恭敬敬。 我心里惴惴着,平时我住的院子,除了云夫人常过来走动,就跟冷宫没什么区别,怎么今儿…… 疑惑地拉住小月问,却见她也抿着嘴笑,在我耳边低语:“格格,这府里上下都传遍了,个个都知道昨儿爷在你这儿歇了一夜……” 我两眼一翻作晕死状,人情冷暖,人情冷暖啊! 正在扼腕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正事没有办,吩咐了小月去把管家德福请来,然后进书房写了个帖子,待德福来了,我交与他,说:“找个伶俐的人,送到恭亲王府,给齐格格,一定要亲手交给齐格格。” 德福领命下去了,小月禁不住问:“格格,给齐格格的是什么?” 我淡淡一笑,“齐格格两日后出嫁科尔沁,今日……让厨房准备最好的饭菜,我和十四爷,要为齐格格饯行。” 午饭后,德福就来报,齐格格说,晚上定到。我点点头,又说:“再找个人去宫里,请爷今天晚饭前一定回来,就说……就说家里出大事儿了。” 德福又领命下去了,小月却在一旁嘀咕:“格格,你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么?” 我淡笑着摇头,呵呵……自己似乎真的是有点多管闲事了呢…… 申时末。 齐格格如约来了,与我二人行了礼,就互相看着对方。自从上次中秋宫宴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齐格格,就是上次在宫里,也因为被她点出来献艺,紧张得来不及细看她。今日一见,也算是明白了老十四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上心。 她是相当美的,但是是与其他的格格小姐完全不同的美。其他的格格小姐,都是养在深闺里的金丝雀,如玻璃水晶做的花儿一般,虽然娇艳,但是易碎。她不一样,她像只徜徉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燕子,眉宇间虽然因为马上要离家而升起了一丝哀愁,但是依然盖不住满脸的英气和骄傲,与老十四一样的骄傲。想必……恭亲王生前是非常疼爱她的。只可惜,这样的疼爱,却终究逃不了被安排好的命运。 紫禁城,看起来是那么那么大,但却像一个天罗地网,桎梏住了所有的人。 正一个人想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胤祯还没进屋,就听见他喊:“你又搞什么把戏……” 他刚踏进屋里,就看见与我并肩坐着的齐格儿。 我朝他笑,说:“齐格格两日后就出嫁了,所以今日我就擅自做了主,请格格过府吃顿便饭,也算是给格格饯行。” 他木然地点头,眼睛却只盯着齐格儿。 我招呼着下人帮胤祯净了手,上了菜,三个人就吃起来。 谁也不说话,这样一餐饭,满桌的美味佳肴,我想,在胤祯和齐格儿吃来,也是如同嚼蜡一般的吧。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给齐格儿斟了杯酒,也给自己斟满,举杯说:“齐格格,瑞雪不会喝酒,就这一小杯,祝格格一路顺风,以后幸福如意。” 她也笑,“以前,有许多对不住十四福晋的地方,齐格儿也借这杯酒赔不是了。”说罢一饮而尽。 我笑着点头,端着酒抿了一小口,就把杯子就放在桌子,谁知一个“不小心”,还剩半杯酒的杯子就倒下来,把那半杯酒刚刚好就泼在我的旗服上。 “看我……真是不小心。”我慌忙站起来,用绢子擦着旗服,但是酒已经渗进了衣料,留下一个印子。 “齐格格,实在是抱歉,我想,我该去换件衣裳比较好。格格请慢用。”我对着齐格儿笑了一下,又回头朝胤祯眨了眨眼,就由小月扶着离了席。 快出屋子的时候,我又回头对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你们都随我来,替我更衣。” 丫鬟们齐声说“是”,就随着我,浩浩荡荡走了。 我回屋里换了衣裳,又待了个把时辰,才听小厮来说:“福晋,爷说,齐格格要走了,问福晋衣裳换好了么?” 我笑道:“好了。跟爷说,我马上就到。”说罢就又慢慢回了前厅。 一进到厅里,就感觉到那份压抑的气氛。齐格儿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再看胤祯,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我只好笑着打圆场,道:“齐格格,对不住,换衣裳耽误了些工夫。” 她笑着摇头,“今日,蒙十四福晋款待,齐格儿就是嫁到千里之外,也不会忘记十四福晋今日的相送之恩。” 我了然,轻轻地笑,“瑞雪只是尽了绵薄之力,齐格格此次去蒙古,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齐格格千万保重。” 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沉默不语的胤祯,方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与胤祯也站起身来,送了她出去。到了十四阿哥府门口,齐格儿拉着我,道:“十四福晋,请借一步说话。” 我看了看身边的胤祯,点了点头,随得她去。 她把我拉到一旁,轻声说:“瑞雪,还不曾这样叫过你。两日后,出了京城,齐格儿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有件事情,齐格儿想拜托你。” 我点头,就算曾经跟她有过不睦,但在这离别的忧愁里,那些不睦早就烟消云散了。我看到她眼底的那份不舍和无奈,但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说:“齐格格,有事尽管吩咐。”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胤祯,他正抬头仰望着星空,阿哥府门口的灯笼,映着他俊俏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也是很痛的。 “我曾经恨过你,觉得因着你,我与胤祯才没有善终。但是现在齐格儿明白,不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复又自嘲地笑笑,接着道:“齐格儿感谢你今日的成全,让我跟胤祯见了最后一面。从今以后,胤祯……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齐格儿缓缓地道。 我看到一行清泪从她的眼里流出,心里也一阵触动,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交付给另一个女人,那份无奈的心痛,或许比要她死更残酷吧。可是?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6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是……这个要求,我如何能答应?“齐格格,胤祯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为了他,为了你们再见的那日,请一定保重!” 她苦笑,“怕是相见无期了……”复又抹去眼角的泪痕,坚强地对我笑了笑,福了福身子,“不论如何,你今日的恩情,齐格儿定记在心里一辈子。”说罢就向她的轿子走去。 “齐格儿!”胤祯终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她回头,朝胤祯笑了笑,复又蹲跪下去,向胤祯行了个大礼,缓缓道:“十四阿哥,珍重。”说罢就进入轿子。 轿帘轻轻落下,隔绝了他和她,这一次隔绝,或许……就是一辈子。我不知道,轿子里的齐格儿,现在是不是已经泪流满面。 胤祯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站在府门,一直看着齐格儿的轿子离开,到街的转角,不见。我知道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上前去追,不要上前去把她拉回自己的身边。 许久,他才轻轻对我说:“回吧。”说罢一个转身,就进了府。 我跟了他进去,两个人默默地走着,一路无话。 到了我的房门前,我进去,他也跟了进来。我奇怪地看他,只见他看着我,好长一会儿,才道:“今日,你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我点头,他转身离开。行至房门,又回头,对屋里伺候着的小月说:“从今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只许称她为福晋。我的十四阿哥府里,只有瑞雪福晋,没有瑞雪格格。”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句,威严无比。 小月惶恐地跪下,答了句“是”。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院子。 二十三·和亲 两日后。 齐格儿身着大红嫁衣,平静地跪在神武门外,接过了册封的恩旨。 “恭亲王常宁第七女齐格儿,秀丽端正,聪慧大方,封和硕端慧公主,嫁与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哈图。” 司礼太监大声诵读着康熙皇帝的诏书,一张红喜帕在齐格儿的头上落下,她被扶入出嫁的车轿里。 随着声声鼓乐,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偷偷溜出十四阿哥府,站在熙熙攘攘的看热闹的人群里,默默地送了她。我不知道大红车轿里的齐格儿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我的心情却是苦的。 太和殿上高高的龙椅,从来不乏坐在上面的人选,缺少的只是让这把华丽的椅子更加稳固的基础。蒙古,就是这个基础之一。而齐格儿,正是让这个基础更加牢固的一个昂贵的砝码。 我想起齐格儿那日对我说的,“不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心里突然为自己庆幸起来,还好自己生活在三百年后的现代,还好自己没有穿越到一个公主的身上。完颜瑞雪的婚姻或许不幸福,但是至少在父母身边,受了委屈,有额娘安慰,有德妃娘娘疼惜。而齐格儿,作为一个人人羡艳的格格,过着人人期盼的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是到头来,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最终只是一个政治的牺牲品而已。远嫁千里,再不能归。 和硕端慧公主……一个多么金尊玉贵的封号,人人只看到这表面上的风光无限,谁又能看到齐格儿在喜帕下流的辛酸泪水? 我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可怜生在帝王家…… 看着齐格儿的送嫁队伍出了城,我才回到十四阿哥府。“爷下朝了么?”我问在门口迎我的德福。 德福躬着身子对我行了礼,答:“已经回来了,在园子里练剑。” 我点点头,往胤祯练剑的桃园走。刚进园子,就看到胤祯拿着剑,疯狂地抽打着桃树上刚刚开出来的花。这哪是练剑,根本就是在发泄。 花落了一地,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叫:“胤祯!” 他停下手,回头看是我,就把剑丢给一旁伺候着的小厮,走到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我也坐下,想了一阵,才说:“刚刚,我去送了齐格儿。” “恩。”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看着他平静的脸,知道这样的平静下面其实更多的是愤恨,只是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皇阿玛封了她和硕端慧公主。” 他沉默,许久,又是一句轻轻的“恩”。 我看着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再也不是这一年来我所认识的骄傲的皇十四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我开口道。 他终于抬头,困惑地看着我。 “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直视他,冷冷地道,“还记得你那日同我说过什么?你舍不得八阿哥失去臂膀,舍不得额娘失去依靠。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做一个臂膀,如何做一个依靠?” 他不语。 不知为何,看着他,再想起齐格儿,我竟然想流泪。我抬头,把眼眶里的泪水生生地逼回去,“你知道齐格儿那日私底下同我说什么?她说,她要你幸福。这已经是她对你最后的希望,可是你……你这样子,给她看到,她会多么失望!” “失望?”他苦笑出声,“她的心都死了,如何失望?我可怜的齐格儿,再不能归,再不能归……” 我看着他反反复复念着“再不能归”四个字,心里一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看他。 “啊——”胤祯终于压制不住,吼叫出声,疯狂地对边上的石桌拳打脚踢。 “别这样,别这样!”我冲上去抓住他正在砸桌子的手,含着泪看着他。 “别管我!”他一把把我甩开,继续狠狠地砸着桌子。 “你就是把桌子砸坏了,把自己的手砸伤了,又有什么用?齐格儿不会回来了,可是你的日子还要继续过。看到你受伤,伤心的不止是齐格儿,还有额娘啊!难道你也不在乎额娘的感受么?”我大声朝他吼。 他闻言,停下了手,仰着头望着天空,深吸口气,复又直直地看着我,冷冷地道:“在乎,当然在乎!我就是太在乎额娘的感受,才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我太在乎,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会是你,而是齐格儿!如果不是我太在乎,齐格儿也不会远嫁千里,到蒙古去受那日夜风沙的煎熬!” 我愣住,的确,若不是因为德妃娘娘喜欢完颜瑞雪,胤祯和齐格儿或许是会得到皇上的指婚的,如此齐格儿也不会嫁到蒙古,再不能归。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若爷认为是瑞雪造成了今日这个局面,请休了瑞雪。瑞雪保证,我额娘不会对德妃娘娘再说什么。”我在他面前跪下来,平静地道。 他不语,颓然地在石凳上坐下,趴在桌上,低声哽咽着,仿佛在哭。手紧紧地攥成拳,颤抖着,一下一下地砸着桌面。 我默默地看他,却不再相劝,只由他发泄。这个时候,劝得再多,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尤其是我的劝慰,只会让他更加愤恨而已。 许久,他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停住了手,可是手上早已经鲜血直流。我让下人拿了金创药来,替他擦干净伤口,又抹上药,再拿帕子包扎好。 “这个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真的活不下去的。不论是谁,即使爱得再深,也做不到为了别人去死。”我边帮他包扎边缓缓地道。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不语,只任由我替他处理伤口。 突然,他手一握,就抓住了我的手。我一惊,忙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他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我会这么做。复又探究地望着我,我忙心虚地低下头。半晌,才听见他说:“谢谢你,今天替我去送齐格儿。” “不……不客气。”我往后轻轻退了一小步,小声道。 他见我退后,有些微怒,皱起眉头看着我。我怕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只好吞了吞口水,抬眼与他对视。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好长一会儿,他终于垂下眼来,淡淡地道:“今儿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我一听他说,马上对他福下身子,行了礼,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桃园。 二十四·北巡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皇上巡幸塞外。 我坐在随行女眷的马车里,随着龙辇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 作为十四福晋,原本我不应该在这出巡的随驾名单里,但是因着皇上这次出宫带上了德妃娘娘,给娘娘下圣旨那天,我刚好在宫里。对于北巡我早就有兴趣了,一是因为在京城实在过得太闷,二是因为一直好奇天子出巡是个什么样的场景,第三,最重要的……胤祥也在这次北巡随驾皇子之列。 算起来,我也有很长的日子没有见到胤祥了,去年皇上回銮以后,除了进宫看德妃时,能在他来定省的时候见上一面,互相微笑着点个头,或者他到十四阿哥府来时客套地说几句话,其他的时候,我多半只能看着那个蝴蝶簪子发呆。 德妃娘娘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愣是向皇上求了个旨,让我陪着去,给她老人家做个伴。于是,我现在就很快乐地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往外四处张望,看着一路的百姓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突然一个人在马车边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起头,是胤祯。他穿着朝服,骑了一匹黑色骏马,正走在我的马车旁边。 正是因着这次随驾的阿哥里有他,德妃娘娘才能向皇上请到让我陪同的旨。除了他,这次随驾的皇子还有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和十三阿哥。 “把帘子放下,你是我的女眷,百姓看到,是不敬之罪。”他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自那日我送了齐格儿后,我们俩就正式进入“相敬如冰”时期。他不再找我的茬儿,不再给我脸色看,甚至日日都会到我那里去一次。只是不怎么说话,就是偶尔我刺儿他,他也不轻易跟我斗嘴,只喝完一盏茶就走。 我看他一眼,吐了吐舌头,尽管不愿意,但是随皇上出行,是万万不能不守规矩的,只好把帘子放下。 出了京城,进了草原,人烟就稀少起来。我也不需要守着规矩避什么嫌,一直掀着帘子把塞外的风光看了个够。 一路的绿意盎然,辽阔的草原一直向天边延伸,蓝天白云下马儿在悠闲地迈着步子,野花星星点点地开着,分外妖娆。让我只想起了一句话: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正趴在马车的窗边赞叹着,就看到一张写满了笑的脸,是胤祥。他正与四阿哥并肩骑马,朗声说笑着。他见我看他,就朝我微微一笑,我也朝他笑,却发现四阿哥的目光也朝我这边看了过来,只好心虚地也向他点了点头致意。 四阿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胤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终究是没有表示,一夹马腹,就往前快走了一些,胤祥又朝我一笑,也打马跟了上去。 颠簸了几日,大队人马终于停下驻营。 一下马车,就看到许多大小不一的蒙古包错错落落地搭在草原上。一群蒙古人跪在地上,朝着康熙山呼万岁。原来皇上这一次出巡不止是为了行围,更重要的是要接见蒙古王公。 由下人引路,进了一个蒙古包。“十四福晋,请您好好歇着,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水净手。”那丫鬟说完,朝我福身行了礼,就退下去了。 我一下就躺在软羊毛毯上,这是我第一次住蒙古包,兴奋得难以形容。复又左右打量起自己的住处来,还算大的蒙古包,厚厚地铺着地毡,踏在上面软软的。屋子里该有的家具都一应俱全,大大的铜床上铺着软羊毛毯子,又放了几个丝绸面软垫子,躺上去非常舒服。 正在垫子上惬意地靠着,就听见有人掀帘子的声音,睁开眼来看,原来是兰嬷嬷。 兰嬷嬷朝我福了福,道:“福晋,娘娘请你过去吃果子。” 我点点头,由小月扶着,出了自己的大帐。刚出去,就看到旁边一个大帐的帘子掀开,胤祯从里面步了出来。他已经换了套石青色行服,边整着自己的领子边往外走,看见我和跟在我身后的兰嬷嬷,就问:“去看额娘?” 我带着一群丫鬟嬷嬷们朝他福身行了礼,才答:“额娘叫我去吃果子。” 他点点头,道:“同额娘说,我去骑马。”说着就带了小成子往外走,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这几日蒙古喀尔喀部的亲王也住在这里,你别乱跑,冲撞了礼数,可真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撇撇嘴,随口应了声“知道了”,就由兰嬷嬷带着去了德妃娘娘的帐子。 进去一看,除了德妃娘娘,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也坐在里面,都穿着蒙古族的袍子,看装束就知道是大贵之人。德妃娘娘一见我进来了,就指着那中年妇人道:“瑞雪,快见过蒙古喀尔喀部萨仁王妃,和喀尔喀亲王的格格,大草原上的珍珠,塔娜。” 我忙福下身子行礼,笑着道:“王妃吉祥,塔娜格格吉祥。” 萨仁王妃也笑着,带着女儿给我行了礼。“十四福晋万安。” 待我坐定,发现对面的塔娜格格正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朝她一笑,顺手在面前的盘子里抓了块萨其玛吃。 “你几岁了?”对面的格格突然用蹩脚的汉语问。 我一愣,见她看的是我,忙吞下口中的萨其玛,答道:“格格,瑞雪今年十六。” 她听着就笑了起来,转头对萨仁王妃道:“阿妈,她跟我一般儿大,竟然已经嫁了人。真奇怪!” “塔娜,不可这么没规矩,怎么能和福晋如此说话?”萨仁王妃看了女儿一眼,道。虽是训斥,但是言语却带着宠溺。复又抱歉地对德妃和我笑了笑,道:“娘娘,福晋,这孩子从小就被王爷宠坏了,说话不知轻重……” 德妃笑着摆摆手,道:“不妨的,不妨的。塔娜格格心直口快,这才是蒙古姑娘的本色呢。” 我看着塔娜靠在萨仁王妃的怀里大声说笑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齐格儿,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英姿勃发。只是……齐格儿,你现在好么? 正呆呆地听着德妃和萨仁王妃说笑,就见兰嬷嬷笑眯眯地进了帐子,道:“娘娘,十四阿哥要跟那日苏贝勒比射箭,皇上请您和王妃去看呢。” 塔娜一听就跳起来,笑着叫道:“谁不知道那日苏哥哥是草原上的萨哈达,还有人敢跟他比射箭?阿妈我们快去看。”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我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规矩的旗服,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原来自己已经规规矩矩地活了一年多,甚至都想不起来上一次像她那样自由地奔跑是什么时候。 我笑着摇了摇头,抛开思绪,扶着德妃娘娘出了帐子。 刚到较场,就听见擂鼓“咚咚”地响。康熙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正饶有兴味地看,他的左下方坐着一名蒙古贵族打扮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喀尔喀亲王,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其他的阿哥都坐在下面,翘首看着远方。 众人相互行了一通礼,我才扶着德妃娘娘坐下来,也往较场上看。 较场中间每隔一大段距离就放着一个靶子,一共三个,高处还挂着两串大红灯笼,我正在想那些灯笼是做什么用的时候,就看见远处的草原上尘土飞扬,只闻“嗒嗒”的马蹄声,两匹骏马一黑一白疾弛而来,白马上的是一个穿着蒙古骑服的年轻男子,骑黑马的正是胤祯。 “那日苏哥哥。”塔娜高声叫着,朝着白马背上的男子挥手。 那日苏听见塔娜唤他,微微一笑,扬鞭打马,直奔较场中央,胤祯在他身后,落后半个马身,也飞驰过来。大约离靶子五十步的时候,那日苏从背上拉过弓箭,身下的马儿速度依然不减,他直立在马背上,拉弓,放箭,“嗖”的一声,正中中央那个靶子的红色靶心。 胤祯跟在后面,也不示弱,打马从排成一排的靶子前跑过,拉满了弓,“嗖嗖嗖”三声,连射三箭,箭箭亦无虚发,都正中三个靶子的靶心。 “好!”较场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宝座上的康熙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较场里的二人并未停下,那日苏又朝高处的红灯笼拉开了弓,草原上风大,灯笼挂在高处,被风吹得左右摇摆,那日苏的三支箭先后离弦而出,高高的灯笼就一个个被箭破了开,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胤祯见状,只是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背上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对着另一串摇摆的灯笼稍稍瞄准,箭就如流星一般飞了出去,只听一声破空之声,远处的灯笼就“啪”地一下全部掉在了地上,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胤祯的箭射中的是挂灯笼的绳索。 这一次,连康熙老爷子都忍不住拍起了掌,叫了声“好”。 德妃娘娘的脸上更是难掩自豪之情,笑着拉起我的手,直道:“胤祯这箭射得好,射得好。” 我也笑着点头,马背上的胤祯,正骄傲地笑着,倒是真的颇有以后的“大将军王”的气势。 二人这才打马回到御前,在康熙的宝座台勒马停下。那日苏一从马上跳下,就笑道:“十四阿哥箭术高超,那日苏输得心服口服。” 胤祯也跃身下马,对着那日苏双手抱拳,道了声:“承让。” 喀尔喀亲王“哈哈”地笑着,竖起大拇指对康熙赞叹道:“皇上,十四阿哥马背上的英姿,如草原上的雄鹰一般,射箭更是一等一的好啊!” 宝座上的康熙朗声一笑,道:“今日那日苏与胤祯,表现都甚好,赏!”说着赏了那日苏嵌宝石弯刀一把,又把自己御用的弓赏给了胤祯。 胤祯和那日苏跪下谢恩,领了赏。站在一旁的塔娜突然指着胤祯问我:“他是你的丈夫?” 我一愣,不知她想做什么,却只能点头。 塔娜见我点头,就跑到喀尔喀亲王面前,指着我道:“阿爸,她的丈夫赢了哥哥,我要跟她比骑马。” 我一听就傻了眼,跟蒙古的格格比骑马,我那三脚猫功夫,不是出来现眼么?我想了想,忙低下头道:“瑞雪愚钝,不擅骑射,格格是草原的儿女,瑞雪不敢跟格格比试。” 塔娜一听就噘起嘴,道:“有什么不敢?你的丈夫赢了我哥哥,我就要赢你。” “塔娜,皇上面前,不得无礼。”喀尔喀亲王见塔娜说话有逾越之意,忙训道。 “无碍,塔娜纯真可爱,朕甚喜欢。”康熙笑着道,复又看向我,“瑞雪可愿与塔娜比试?” 我一听康熙的话,一个头两个大,我也就只能骑着马慢跑几圈而已,她塔娜是蒙古人,还没学会走就已经被父母抱在马背上跑了,如何能比?可是不比,必会失了大清皇族的颜面,让皇上怎么下台?我思来想去,左右为难,眼神也四处乱瞄,一眼就望见胤祥在不远处,也着急地看着我。 我只能无奈地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想要想一个推脱的理由。正蹙着眉想着,只听见胤祯在我身边笑着道:“塔娜格格,我的福晋自幼在江南长大,确实不擅长骑马,不如我与你比试,如何?” “你?”塔娜斜着眼看了看他。 我也看他,满心疑惑,他怎么会帮我解围? 胤祯依旧是笑着,“格格是觉得胤祯的骑术入不了格格的眼,还是觉得自己的骑术赛不过胤祯?” 塔娜被他一说,就高傲地扬起头,道:“跟你比就跟你比。” 喀尔喀亲王一见,右手抱胸朝康熙行了个礼,才笑着说:“皇上恕罪,我这个女儿,实在是被我惯坏了,又是第一次朝见天颜,说话总是不知礼数。不过,塔娜虽是女儿身,可她的骑术,在喀尔喀草原,也是数一数二的。” 康熙闻言也笑起来,道:“朕就喜欢塔娜的豪爽。”复又对胤祯说:“胤祯,今日就看你是否能赛过喀尔喀草原上的珍珠。你们中谁若是赢了,朕重重有赏!” 胤祯微微一笑,双手抱拳对康熙作了个揖,应声道:“是,皇阿玛。”随即往场外一扬手,“格格,请。” 二十五·比赛 “呜——”号角响起,胤祯和塔娜坐在马背上。 塔娜骑的也是一匹白马,她看了胤祯一眼,指着远方的一个大旗标杆,道:“到那儿,再返回来,谁先回到这儿,谁就赢了。” 胤祯微微一笑,“格格先请,胤祯先让你三个马身。” 塔娜嘴一撇,“谁要你让?”说罢手中的马鞭一扬,马儿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胤祯见塔娜已走得稍远,才打马往前追。一白一黑两匹马,一前一后在草原上疾弛,塔娜回头见胤祯已经赶了上来,马鞭往后一甩,直直朝着胤祯挥过去,胤祯身子往马身上一倒,整个人挂在马身一侧,躲过了塔娜的鞭子,复又直起身子,策马急追。二人几乎同时抵达了旗标杆,一勒马,掉转马头就往回奔。 两个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眼看马上就要到终点,胤祯一甩马鞭,马儿跑得越发的快,直超出塔娜近一个马身,突然他一勒马,再凌空一跃,抢在塔娜之前飞身落地,站定了看着塔娜勒住马停在他面前。 塔娜跳下马来,轻声道:“我服了。”脸却分明地红了起来,一跺脚,躲到了萨仁王妃的身后。 喀尔喀亲王见状“哈哈”大笑,向康熙道:“十四阿哥果然了得,我的一双儿女都败下来了。萨哈达这个名号,十四阿哥当之无愧。” 康熙也笑着点头,对胤祯的表现颇为满意,对胤祯又是一番奖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草原上燃起一堆堆的篝火。蒙古人拉着马头琴,在篝火边载歌载舞。 皇上和德妃由蒙古亲王和王妃陪着,在大帐子里喝着酒,吃着烤羊肉。其他的几位阿哥,也被蒙古的王公们围着,一碗又一碗地敬酒。 我看着正跟那日苏大声说笑着的胤祥,微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他喝了多少,篝火映着他的脸,红扑扑的。他仿佛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偏着头看着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跟那日苏接着喝酒。 他们喝酒喝得欢,我则死盯着篝火中间的烤全羊流口水。突然塔娜站起来,端着一碗酒走到胤祯面前,双手把酒奉上,道:“敬萨哈达。”言语间娇羞无限。 胤祯微笑着接过酒,一饮而尽,又笑着还给塔娜。 塔娜接过胤祯手里的酒碗,红着脸朝胤祯甜美一笑,道:“你是草原上的英雄。”说罢就抱着碗跑开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唏嘘:不愧是蒙古格格,比我这个现代人都大胆……复又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自己还记得自己是个现代人啊…… “你笑什么?”一旁的胤祯盯着我问。 我撇撇嘴,说:“没什么,笑某些少年风流而已。” 他一听就明白我是在变着法儿刺儿他,刚想说话,蒙古仆役就把大盘的烤羊肉端了上来。我一见那烤羊肉,两眼放光,烤全羊啊!以前大学的时候跟辛小月去野三坡吃了一次,就花掉了我们俩三百大洋,当时心疼得我口吐白沫,现在不要钱,当然要大吃特吃!于是伸了手就去抓,却忘了那羊肉刚下架子,还是烫的,当即就被重重地烫了一下。 “好烫……”我轻轻地呼了一声,刚抓到手的羊腿也掉回了盘子里。 耳边立马传来胤祯的一阵轻笑,“风流少年,怎么都比馋嘴还吃不着的丫头强点。” 我斜眼瞪他,他却抓起刀子,切了块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道了声:“吃吧。” 我见有吃的,也不再做声,抓起盘子里的肉吹凉了就吃,还不忘拿胳膊肘碰碰他,“那个腿也给我。”眼睛直盯着大大的烤羊腿。 他看我一眼,摇了摇头,嘴里哼了声:“没规矩。”却还是把那个羊腿上的肉都片下来,放在了我的盘子里。 我笑眯眯地看着盘子里的羊肉,吃得不亦乐乎。草原上的篝火映着天上圆圆的月亮,这一夜过得甚是热闹。 翌日。 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用过了早膳,就拉着小月四处游荡。 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悠闲自得的马儿,我的心就痒痒起来。去年刚学会骑马,一直就没有玩够,这次来到草原上,看到大家都在尽情地策马奔腾,我早就坐不住了。 我心一动,带着小月就进了德妃娘娘的帐子。撒着娇请得了她的旨,就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的帐子换了骑服,到马厩去选马。 “十四福晋吉祥。”一名小厮牵了匹马,朝我躬身打了个千儿,又道:“奴才给您选了匹温顺的马,福晋看着合适么?” 我一看那白马,虽然比我当时学骑马时骑的那匹要高大,但是看起来还算驯良,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就这匹了。” 由小月和几名仆役伺候着爬上马背,我骑着马慢走了一圈,感觉良好,心情也不由舒畅起来。正准备策马小跑,只听不远处一串马蹄声,没过一小会儿,塔娜就在我面前勒住了马。 我一见是她,也没下马,只笑着向她问了声好。 “你明明就会骑马,昨日为什么说不会,不跟我比?”她看着我坐在马背上,就问。 我微微一笑,道:“格格,瑞雪只是说不擅长骑马,并不是不会。” 她看了看我,头一扬,道:“那今日我们就赛一赛。” 我一惊,忙说:“瑞雪的骑术实在是不佳,不敢在格格面前献丑。” “什么敢不敢的,我就要跟你比!”她噘起嘴,拿马鞭指着我道。 我眯着眼睛看她,这小丫头片子实在是任性,被她爹都宠得无法无天了!好歹我也是康熙皇帝的儿媳妇,她竟然就这么拿马鞭指着我?无奈我骑术实在是比不上她,所以也不好跟她叫板。好女不吃眼前亏,我想了想,就微笑着道:“瑞雪只是骑着马儿溜达几圈就回去了,还望格格自己玩得尽兴。”说罢,我掉转马头,就想往回走。 她见我要走,嚷了一声:“今日非要跟你比不可!”说着马鞭一甩,竟抽在我的马身上。 我身下的马被马鞭一抽,一吃痛,就撒蹄狂奔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马带着往前一路疾弛而去。 自从学了骑马,我最快也就是骑着小马慢跑两圈,眼下这骏马狂奔,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心里又慌乱又害怕,手心也出了汗,只死死地抓住任何可以抓的东西,以保证自己不要从狂奔的马上掉下来。 “救命——”我不顾形象地一路大喊,性命悠关的时候,去他的形象吧,我还年轻,我刚谈了恋爱,我还不想死! 我的喊声立马引起了一路上的八旗兵勇的注意,他们也都打马跟上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一路跟着我。 “弟妹,瑞雪,别抓马鬃,抓马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是胤祥。 什么抓马鬃?什么马缰?我一阵慌乱,手里仍然是死死地抓住马的鬃毛。此时胤祥和四阿哥已经打马追上来,一左一右跟着我,一直朝我喊着:“抓下方的缰绳,若抓着马鬃,马会吃痛,直跑不停!” 我心里一惊,马缰……对了,马缰!我腾出一只手在马背上乱摸了一阵,终于摸到一个缰绳状的东西,就马上紧紧抓在手里,双手使劲一拉,想要让马停下。 “不要!”胤祥和四阿哥都同时大喊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正在奔驰的马被我冷不丁使劲儿一勒,嘶鸣了一声,人立而起。我在马背上坐不牢,随着“啊”地一声尖叫,就从马上掉了下来。 还好是在草原上,时值六月,草原上的草长得正茂盛,我从马上坠下来,也没有伤到要害。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刚动了动,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生生又跌坐在地上。 一路跟着的八旗兵勇见我坠马,也都勒马停下,下马将我围护起来,却没人敢上来扶我。 胤祥和四阿哥翻身下马,走到我身边,胤祥蹲在我面前,着急地问:“伤到哪儿了?哪儿疼?” 我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疼得我眼眶里泪水直在打转,只能对胤祥说:“脚踝。” “我扶你起来。”胤祥说着,伸手就要扶我。 我赶忙摇头,道:“不行,我自己站不起来,一动就疼。” “那……”他想了想,道:“我先把你带回去,传太医。”说着就准备抱我。 “十三弟。”一直站着的四阿哥叫了一声,“你带弟妹回去,于礼不合。我已经叫人去找十四弟,还是待十四弟过来,再带弟妹回去吧。” 胤祥一听他说,只能生生地把手缩了一回去,蹲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我。 我疼得直皱眉,抬起眼看四阿哥。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站立在一旁看着我。我心里冷笑,若今天伤的不是我这个一直拒绝他的冒牌完颜瑞雪,而是真正一直想他念他的完颜瑞雪,他怕是也会这么无情,只是站着看着她疼吧? 四阿哥见我看他,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踌躇,却又马上恢复了原本的冷淡。 我在心里又哼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轻轻地给自己揉疼痛的脚。 这时,塔娜也策马赶到,见我坐在地上,忙下了马,问:“怎么了?” 我看着她,心里诅咒了一万遍,但面上还是微笑,道:“格格,瑞雪的确马术不精,才不敢跟格格比试,你看,这不就摔着了?” 胤祥一听,就冷下脸来看塔娜,问道:“怎么回事?” 塔娜见胤祥瞪她,不安地低下头,扭着自己的马鞭,轻声道:“我跟十四福晋闹着玩儿,谁知道她真的不会骑。” “昨日格格要跟弟妹比时,不是已经说不擅骑马了么?”胤祥心里着急,声音也大了几分。 “我……”塔娜没有想到胤祥会发怒,噘起嘴,刚想为自己辩解,只听旁边的四阿哥淡淡地道:“十三弟,怎么如此对塔娜格格说话?这次只是意外。” 意外?我瞪圆了眼睛,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没准儿就摔死了!这要搁在现代,那就是蓄意谋杀! 四阿哥看着我瞪着眼睛看他,只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又对塔娜说:“格格,你请先回,这里我们自会处理。” 塔娜听四阿哥这么说,又看看我,点了点头,顺从地骑上马走了。 我们又等了一阵子,仍然不见胤祯过来,胤祥见我疼得直皱眉,终于忍不住,扭头对四阿哥说道:“四哥,还是让我把弟妹带回去吧,弟妹需要马上传太医。” 我心里感动,努力对他挤出一个笑,道:“十三爷,瑞雪不要紧。再等等吧。” 他看着我,“都疼成这样了,怎么等?”说着就动手抱我。 “十三弟!”四阿哥见胤祥要抱我,俯下身来,按住了他的肩。 胤祥回头,焦急地叫了一声:“四哥!”可是四阿哥只是微微地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俩正僵持着,只听不远处一串马蹄声,胤祯跳下马来。我刚微微朝着胤祥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伸手抱我,胤祯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也蹲下身来,看看胤祥,思索了一小会儿,才看着我问:“伤了哪儿?” 我努努嘴,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他伸手就去摸我受伤的地方,我又是一阵吃痛,不由又皱起了眉头。 胤祯看看我,不由分说,伸手就把我拦腰抱了起来,对身边的小成子道:“传太医到福晋的帐子等候。”说着抱起我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子,也不回头,只道:“十三哥,瑞雪是我的福晋,就不劳你费心了。” 二十六·指婚 我倚在垫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日胤祯抱了我回来,太医一看,发现是脱臼。待太医帮我正了骨,我本想已经没事了,谁知却被德妃娘娘按在榻上,一定要我好好养着,不许我再乱走,更不许再骑马。 我的受伤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当天萨仁王妃就拉着塔娜格格来向我赔罪,但康熙老爷子本着怀柔四海的国家政策,也没有过多责罚,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只是……我仍然不许乱走,只能在榻上呆着。 “唉……”我每翻一页书,就叹一次气。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居然不得自由。 正在郁闷的时候,只见一个丫鬟掀了帘子进来,朝我福了福,“福晋,四爷来了。” 我一愣,他怎么来了?可是嘴上却只能说:“请四爷进来吧。” 丫鬟领了命下去,不一会儿,帘子又被掀开,四阿哥就走了进来。 我让小月扶着我起来行礼,他却过来把我按住,道:“不用,你就躺着吧。” 我点点头,又靠回垫子上。小月朝四阿哥福了福,道:“奴婢在外面守着。”说罢,见四阿哥点头,她就走出帐子。 小月一走,他就直直地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被他看得发毛,只好出声打破沉默,道:“四爷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轻轻地道,“还疼么?” “不疼了,谢四爷关心。只是意外而已。”我礼貌客套地答着他的话,还特别强调了“意外”两个字。 “瑞雪……”他轻轻地呼了一声我的名字,“你可知我有多么担心……”他说着,伸手就想摸我的脸。 我心里一惊,忙往后挪了挪身子,又把头偏了开。 他见我躲他,一把掰正了我的身子,深深地看着我,眉头紧锁。许久,他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想我如何?” 我低下头,道:“瑞雪不懂四爷的意思。” “你不懂?你怎么不懂?最懂我的只有你!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有些失控地晃着我的身体,低声吼道。 “四爷!”我被他晃得难受,只好大声道:“瑞雪知道,四爷帮皇阿玛办差,日理万机,或许不曾把瑞雪说的话放在心上过。所以……瑞雪想再对四爷说一次,现在的瑞雪,是胤祯的妻子了,实在承受不起四爷的厚爱。” 他停下晃我的手,缓缓地问:“你的心里,当真是认为你是十四弟的妻子么?” 我惊愕地抬起头,发现他正注视着我。我想着他的话,又想起那日胤祯抱我回来时对胤祥说的,心里就一惊,一直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怎么都比古代人聪明些,可以凭着自己的小聪明,瞒天过海,但是今日听四阿哥的话,才发现,自己的智商或许还真的比不上从小在勾心斗角的后宫里长大的皇子们。 可是,话虽然如此,我是决不能认的。只好努力迎着他的目光,慢慢地道:“四爷,瑞雪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十四爷的妻子,真的。” 他听我这样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锁着眉头,抿着嘴唇看我,双手却紧紧攥成了拳。“你是故意的么?你在怨恨我么?” 故意?故意什么?我听他说,愣了一下,却不得其解。只好低下头,心虚地道:“四爷,瑞雪不懂爷的意思。” 我低着头,只听见他重重的呼吸声,仿佛在努力压抑着自己。我想抬头看看他的表情,却终究是不敢。 他深吸了几口气,又道:“瑞雪……你真的一点都不再念我们的从前了么?一点都不念了么?” “四爷,瑞雪还要去额娘那儿请安,你请回吧。”我无法回答他的话,只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外带送客。快刀斩乱麻,或许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好一阵子,终于轻轻地说了一声:“好生照顾着自己。”说完,转身就出了帐子。 我看着他走出去,长长得呼了口气,为什么每一次面对这个未来的皇帝,都会这么累? 我靠在垫子上,反复地想着刚刚与四阿哥的对话,心里一直惴惴着,难道……他看?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7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看出我与胤祥的事情?不会啊……我一直觉得自己表现得并不明显啊。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呆了半天,越想越烦,却仍然没有头绪。索性甩甩头,不想了,随机应变。于是唤来了小月,让她陪我到德妃娘娘那儿吃点心。 小月扶着我进了德妃娘娘的帐子,请过安,德妃就招我到她身边坐下。 “脚伤如何了?还疼么?”德妃指着我的脚,担忧地问。 我笑着摇头,撒着娇答她:“已经没事了,额娘,现在给您跑两圈儿都行。” 德妃边笑着叫我“傻丫头”,边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我的额头。复又想了想,道:“以后,见了塔娜格格,能避则避,以免再生事了。” 我点着头答应了她,婆媳俩正说着家常,只听外面一声喊:“皇上驾到!” 我忙让小月扶着,跟德妃一起跪下请安。 “起来吧。”康熙笑着道,先在帐子里坐了下来。复又看着我,关切地问:“瑞雪的伤好些了么?” “回皇阿玛,已经不碍事了,谢皇阿玛关心。”我笑着福了一福,规矩地回答。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又看着德妃娘娘道:“德妃,朕有件事与你商量。” 我一听康熙这样说,忙道:“那瑞雪回避一下。” “不用,瑞雪留下无妨。”康熙笑着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 我跟德妃娘娘相视一眼,就都疑惑地坐了下来。 康熙见我们坐下了,才又开口:“今日,喀尔喀亲王,求了朕一件事。请朕给他的孩子指一门亲事。”说话间,他的眼睛只瞧着我。 我一看康熙的神情,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心里说了一声:得,家里又要多一个人吃饭了。可是嘴上却不敢表示,依然只是乖巧地对康熙老爷子傻笑。 德妃娘娘也明白过来,看了我一眼,急急地道:“皇上……” 康熙微微一笑,对着德妃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德妃啊……通嫔所出的十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吧?” 德妃娘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又笑起来,道:“是啊,康熙二十四年生的,今年十九了,是待嫁的年龄了,可是皇上一直都未指婚。” 康熙点了点头,“这些年来,十公主一直都由你抚养,她的事儿,还得跟你商量商量。你看……那日苏这人如何?” 德妃依然是笑,道:“那日苏贝勒是喀尔喀亲王的嫡子,又是草原上的萨哈达,于出身于品性,都是衬得上咱们十公主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皇上不是要把塔娜指给胤祯,而是要把十公主嫁到喀尔喀。可是……塔娜喜欢胤祯,这些日子里,傻子都看得出来,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喀尔喀亲王不也是那个意思么? 我正一个人转着心思,只见康熙又把头转向我,问:“瑞雪觉得如何?你这个做弟妹的,也为十公主把握把握。” 我被康熙老爷子突然而来的一问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恭顺地说:“回皇阿玛,瑞雪愚笨,不会看人,只是,皇阿玛和额娘都觉着好的,想必一定是非常好的。”我赶紧撇清关系。 康熙听着我说,微微一笑,对着德妃娘娘说:“如此,朕不日便下旨,回了京后,你好好为十公主准备准备。” 德妃娘娘跪下,道:“谢皇上。” 我一见德妃娘娘跪了下来,也立马跟着跪倒。 康熙笑着扶了德妃娘娘起来,“德妃,朕知道你对十公主视如己出,朕……不会委屈了你心疼的。”说话间看了我一眼,言语意味深长。 我连忙低下头,战战兢兢。 德妃娘娘由皇上扶起,浅笑吟吟,道了声:“臣妾谢皇上隆恩!” 康熙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娘儿俩好好说说话儿吧,朕回头再来看你们。”复又笑着吩咐我:“瑞雪,脚上的伤,好生养着,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吩咐丫鬟嬷嬷们。你这一伤,德妃心疼得紧。”最后那“心疼”二字,虽然是伴着康熙老爷子和蔼的笑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依旧意味深长。 我诚惶诚恐地点着头答应了,又和德妃娘娘一起跪下来送他出去。心里叹:不愧是帝王,永远让人意料不到。 待皇上走了,我扶着德妃娘娘起了身,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只道了一句:“瑞雪,这次的伤,于你,是件幸事啊。” 我只能淡淡地附和着她老人家笑,是幸,或者是不幸,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二十七·散心 辞了德妃出来,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蓝得像水晶一般,干净明亮。我刚想拉着小月随处走走,散散心,只听得身后一阵吵吵,回过头来,原来是胤祯。 “十四阿哥,我们去骑马!”塔娜在他身后跟着,亦步亦趋。 我在心里笑了一下,真是年轻无极限!刚想走开,胤祯却看见了我,大步走过来,叫了一声:“瑞雪!” 我听见他叫了,只好笑着上去请安。“爷吉祥,塔娜格格吉祥。” “瑞雪,等很久了吧?”胤祯笑着问我,言语中是前所未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甜蜜”。 我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依然笑着看我,但那个笑容似乎……有点怪异? 胤祯见我只是看他,却不言语,忙拉起我的手,对旁边跟着的塔娜格格正色道:“塔娜格格,今日我与福晋约好了,陪她出去散心。” 我疑惑地看着他,谁要他陪着散心来着? 塔娜也狐疑地看着我,道:“十四福晋,你的伤好了么?” “就是未全好,我不放心,才陪着去。”胤祯抢在我前面答了她,又迅速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心里暗笑:哼哼,小子,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当日中秋宫宴,我是怎么求你的?你是怎么落井下石来着? 我心思一转,就笑着道:“不要紧的,爷。若格格寻你一起去骑马,你只管陪格格去就是,瑞雪一个人随便走走即可。”说着,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幸灾乐祸。 他一看我的表情,就明白我是故意的。他瞪了我一下,随即马上又换上笑容,看着我道:“你一个人四处走,再伤着了怎么办?我不放心……”说话间,拉我的手却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的手被他掐得一疼,立马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威胁”。我撇撇嘴,咱的手是用来吃饭挣钱的,不是用来掐的!好女不吃眼前亏……于是,我只好对塔娜换上一个抱歉的笑容,道:“塔娜格格,对不住,瑞雪养了好些时候的伤,实在是有些闷,今日……确实是想让爷带我四处转转。” 塔娜听了我说,看看我,再看看胤祯,嘴就噘了起来,却也是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她想了想,又不死心地对胤祯道:“那……十四阿哥,明日,我们赛马?” 胤祯却不表态,只是微笑地看她,一双眼睛无声“放电”。 塔娜果然被她电得晕乎乎,以为他是答应了,红着脸道:“明日……不许忘啊!” 胤祯依然微笑,边叫小成子备马,边拉起我往外走。塔娜仍然跟着,道:“明日我去找你……” 这时小成子刚好牵了马过来,胤祯把我往马上一抱,自己也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逃难似的离开,只留下塔娜格格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我在马上,还未坐稳,他策马猛地一跑,就让我想起自己那日坠马的情景来。我轻呼了一声,抓住了鞍子,抱怨道:“你可别让我掉下去了!” 他微微一笑,手上的马鞭却对身下的马儿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就撒腿狂奔起来,我的身子不由就一晃,倒在他身上。我吓得叫了一声,顺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 他“哈哈”大笑,道了声:“胆小鬼!” 我忿忿地瞪他,报复,这家伙绝对是在打击报复! 策马奔跑了好长一阵子,胤祯终于勒马,停在一个小低坡上。他把我抱到草地上坐着,自己也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却没有人开口说话。百无聊赖之下,胤祯开始拿着自己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地上的草。 我看着蓝蓝的天和朵朵白云,草原上星星点点开着的野花,心情不由就大好。再看看身边坐着的胤祯,心思一转,为了“答谢”他今日带我出来,我不如就赐他一个内幕消息吧。 “刚刚我去看额娘,碰巧皇阿玛来了,说是跟额娘商量件事儿。”我想了想,开口打破了沉默。 “恩。”他随便应了一声,依然只是拿马鞭抽着杂草。 我把脸凑近他,笑着问:“想知道是什么事儿么?” 他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过脸去,摆明了不感兴趣。 我撇撇嘴,接着道:“皇阿玛说,今日,喀尔喀亲王求了他件事儿,请他老人家为自己的孩子指婚。”表情严肃认真,煞有介事。 果然,胤祯一听就跳了起来,蹲在我面前看着我,急急地问:“皇阿玛答应了?” 我尽最大努力对他绽放了一个最“心无城府”的笑容,点头道:“答应了。” 胤祯一下就把马鞭甩到草地上,一脸怒气,“皇阿玛怎么能够……怎么能够……” “为什么不能?”我笑眯眯地问他。 “你……”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别过头,背对着我坐下,不再理我。 我看他气得那样,心里笑得都快抽过去。我努力忍住笑,拿起他的马鞭,拍了拍他的背,道:“你不想知道皇阿玛给谁指了婚?” “不用想,我知道。”他没回头,只轻轻地道。 “恩……十四爷又不笨,一定猜得到,而且,猜得对。”我点点头,作痛心疾首状。 他不回答我,只是默默地坐着,用手揪着地上的杂草。许久,他轻声问:“你乐意么?” 我“嘿嘿”一笑,“当然乐意,怎么不乐意?” “你说的是心里话?!”他急急地扭过头来,看着我问。 我依旧笑眯眯地看他,道:“当然是心里话,十公主要嫁给喀尔喀的贝勒,难道你这个做弟弟的,不乐意么?” “你怎么能……”他说着,突然一愣,想了想,又道:“你方才说谁?” “十公主呀。爷你又不笨,不是猜出来了么?还是……你猜错了?”我努力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他。 “你……你讹我?!”他冷下脸看着我。 我只是笑,“爷明鉴,瑞雪怎么敢?瑞雪哪句话讹了你?” “你明明说喀尔喀亲王求皇阿玛指婚!”他怒道。 “是啊,所以皇阿玛就把十公主指给了那日苏贝勒,哪儿讹你了?”我见他生气,笑得越发的欢,小样儿!今儿还威胁我?谁对付谁还不知道呢! 我见他只是瞪我,也不说话,又拿手里的马鞭碰碰他,问:“你生什么气?” “我……”他看着我,又低头想了一阵,却没有回答,从我手里拿过他的马鞭,站起来,只道了声:“没什么,回去吧。” 二十八·缘尽 在草原上过了三个月,康熙四十三年九月,皇上启銮回京。 日子继续浑浑噩噩地过,只是我进宫去看德妃娘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为别的,只是想在胤祥去定省的时候,两个人能见上一面。 只是无奈的是,每次胤祥来的时候,四阿哥必定也会跟着就到,许多时候,我跟他只能互相朝对方望一眼,再心有灵犀地一笑,却也不能多说话。 一日,我又在宫里陪着德妃娘娘说话,就听一个小太监进来,对德妃和我跪下行了个礼,道:“娘娘,十三阿哥来了。” 德妃娘娘温和一笑,对我道:“还是我们老十三最知道孝顺。” 我笑着点了点头,就看见胤祥进了屋子。 我站起来对他福了福,笑着道:“十三爷吉祥。” 他见我在屋里,身子顿了一下,道了声:“弟妹。” 我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他见我对他眨眼睛,嘴角明显地扯了扯,却不是笑,看我的眼神也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局促,甚至,还带着几分悲伤和陌生。 我正疑惑着,胤祥已经越过我,到德妃娘娘面前行了礼,叫了声:“额娘。” 德妃娘娘笑着让他起来,他就坐着陪着德妃说话,却不再看我,就是偶尔与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也忙低下头匆匆避开。 我一直看着他,心思转了又转,却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胤祥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我看着他的背影,满脑子只剩疑惑。前几日相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仿佛是不认识我一般? 心不在焉地陪德妃娘娘用了膳,我就匆忙告辞。刚出永和宫,小月就把一张条子塞到我的手上,在我耳边低声道:“福晋,方才十三爷身边的人送来的。” 我点点头,打开来看,只有六个字:明日申时,河边。看完条子,我微微一笑,放下心来。 翌日。 申时,我准时到了河边,胤祥已经等在那里,身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身形挺拔,背对着我站着。 我悄悄地过去蒙住他的眼睛,笑着沉声问:“猜猜我是谁?” 他却没有像平时那般笑着猜什么冬雪如玉,而是直接拉下了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面前,却不说话,只是看我。 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了?” 他依旧只是看着我,眼神却是飘忽的,我看着他的神情,心里一紧,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他摇摇头,把脸别过去,看着那条河,缓缓地道:“前几天,我去了四哥那里,看到……他为你画的像。”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所以?” “四哥与我说起你们在江南时的事情,他说你们曾一起作诗画画,曾一起乘舟游湖……” “不是那样,我和四阿哥,不是你想的那种瓜葛!难道你不信我对你的心意么?”我不等他说完,就急急打断他,拉住他的袖子问。 他忧伤地看着我,道:“我信,瑞雪,我当然信你!可是……四哥他……同我说,他喜欢你,从他第一次替皇阿玛到江南办差开始就喜欢你……” “那又如何?”我颤声问。 “我……”他看着我,踌躇地道:“四哥待我如同胞兄弟,我……我不能对不起四哥。” “你想如何?”我的话问出口,眼泪就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模糊了视线。即使他不说,我也已经知道他想如何。 他见我流泪,慌忙捧着我的脸为我擦,道:“别哭,别哭。” “他喜欢我,便是你对不起他么?”我流着泪问。 他怔了一下,轻轻放开了我,背过身子,许久,才低着头道:“自幼,所有的兄弟里,就四哥对我最亲。额娘去了,德母妃抚养着我,所有我喜欢的东西,四哥都会想办法弄来送给我,四哥待我比任何人都好,我……我做不到……做不到去抢夺四哥喜欢的……” 我听着他的话,已经无法思考,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呼吸。“你做不到?那他要你为他去死,你也去么?”我看着他问。 他回过头来看我,却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看到他眼底里的悲伤,可是我做不到原谅。 “冠冕堂皇……你怎么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四阿哥是你的同胞兄弟,那胤祯呢?胤祯不是?!”我歇斯底里地吼,双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我是胤祯的嫡福晋,你不也一样爱上我了么?你不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胤祯么?怎么到了四阿哥那儿,你反而还对不起他了?我与他有什么关系?你连胤祯都不怕对不住,你居然觉得对不起四阿哥?!” 他站在那里,任由我打他。许久许久,我打累了,停下来,他才一把把我抱到怀里。“瑞雪……瑞雪!” 我麻木地由他抱着,听着他在我耳边带着哭腔,一声一声唤着我的名字。 突然我觉得想笑,轻轻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流着泪道:“人说你是拼命十三郎,天不怕地不怕。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喜欢你!你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你答应我,只要我有勇气,你便也有勇气。可是……分开我们的,居然不是礼数,不是生死,而是四阿哥!你不觉得可笑么?”说着,我开始放声大笑,眼泪却止不住。 他低着头,听着我的声声控诉。许久,只道了一声:“瑞雪,我对不起你。” 我泪流满面,却对他凄冷一笑,“十三爷……你还真是大公无私……” “瑞雪……”他看着我的样子,一脸焦急,伸手拉住我。 我看着被他拉住的自己的手,心开始疼痛,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心里裂开来。“你走……”许久,我才开口。 “不,我陪你回去。”他摇头。 “你走……不要管我……”我麻木地说。 “瑞雪,我不放心你……”他依然拉着我。 “走!”我大喊起来,甩开他的手,把他往外推,“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见你,再也不要……” “瑞雪……”他抓住我的肩,“不要这样,你骂我怨我恨我都可以,是我欠你的,来世……我一定会还你……” 我摇头苦笑,来世?若你的来世就是方小刚,你还是一样抛弃了我!或许……这就是注定的吧,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 可是他却仍然不放开手,我抬起头来看他,他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也红了眼眶。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别挂念我,你选择了,就不要回头,不要给我希望。十三爷,我成全你的无私,成全你的兄弟情深。”说着,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紧紧地抿着嘴唇,垂着手看我。好一阵子,他终于低下头,转身,上马。随即又回头,深深地看着我。 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只听见他一声重重的叹息,再回过头时,他已经策马离去。 我一下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想起去年的夏天,在红色的宫墙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拉着我,在阳光下跑过一条条夹道,穿过一层层宫墙。我想起那个少年,对我说:“不许走啊,等着我……”。我想起那个少年在这条河边,握住我的手,教我骑马。我想起塞外的草原上,我坠马时,他在我身边一脸焦急…… 可是现在,他所留给我的,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知道我在那里呆呆地坐了多久,从失声痛哭,到眼泪干涸,只能哽咽,再到麻木,只是坐着,颤着身子抽泣,却再也哭不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看着天边的晚霞,一遍一遍地问:老天爷,你把我丢到这个时空,究竟是为什么? 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马的嘶鸣,那马就在我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人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站定。 我木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发呆。 只听得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个人在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道:“你可知道为了寻你,我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 我听着他说,却依然沉默。 他见我不语,又叹了一声,把我拦腰抱起。 “胤祯……做什么?”我惊了一下,哑着声音问。 他看我一眼,抱我的手紧了紧,道:“回家,我们回家。” 我听见“回家”一词,心里一阵疼痛,眼泪又从眼角滑落。胤祯见我流泪,却不说话,只把我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身下的马儿却不知为何,不安地动了动,我失去重心就要往下掉。 一只手臂牢牢地在我往后倒时及时地圈住了我,待我反应过来时,胤祯已经把我紧紧地抱住,又拉过我的手,圈住他的腰。 “抓好了。”他在我耳边轻声道。见我点头,才轻夹马腹,让马小跑起来。 我们到城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城门也早已关闭。胤祯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就低咒了一声,对我道:“今日为了寻你,出门出得急,忘了带腰牌。” 他见我茫然地看他,又道:“城门一关,没有腰牌是叫不开的。那群侍卫都没有见过我,任凭我怎么说我是十四阿哥,他们也不会信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继续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关闭的城门,叹了口气,对我道:“今夜或许得在郊外过了,你受得住么?” “恩。”我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话,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见我应了他,才掉转马头,往城外去。行至一片小树林,他勒了马停住,把我从马上抱下来,让我靠着一棵树坐下,他自己则坐在我的旁边。 天已全黑,四周一片寂静。白色的月光透过树林,照在我们的身上。胤祯看了看天上圆圆的月亮,想了想,道:“齐格儿走的时候,你给我唱的歌儿,可是说那月亮?” 我双手抱膝坐着,把脸靠在膝盖上,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想起《白月光》的歌词,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却不敢在他面前哭,只好咬紧了嘴唇,拼了命忍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你若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他轻轻地道。 我抬眼看他,眼泪却已经不听话地夺眶而出。我把脸埋在膝盖上,开始无声地掉眼泪,可越哭,越是难过,慢慢地从无声流泪,变成放声大哭。 深秋十月,一入夜,风就开始呼呼地刮,空气也变得冰冷起来。虽然有大树的遮蔽,但是寒气仍然一丝丝地侵入我的身体,我边哭,身子边在颤抖。胤祯看着我咬着嘴唇在发抖,忙问:“是觉得冷么?” 我颤抖着点头,依然泪流不止。 “我抱着你吧,会暖和些。”他道。 他见我点了头,就把身上的袍子褂子都脱了下来,围在我身上,又把我抱到他的怀里,用他的体温为我御寒。我哭累了,在寒冷下,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抓着他的衣襟,喃喃地哽咽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絮絮叨叨。 迷迷糊糊间,我只感觉脸上一阵暖,胤祯把脸贴在我的脸上,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道:“傻瓜,你这个傻瓜!” 第二天,我正睡着,只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晃我,迷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胤祯的臂弯里,他顶着个大黑眼圈在摇着我的身体。他见我醒了,就道:“天亮了,我们回家。”说着,为我紧了紧身上正围着的他的褂子。 我点点头,迷茫地由他抱上马,一路策马小跑着进了城,直奔十四阿哥府。 刚到门口,就看见德福领了许多家丁站在外面,见我们回来了,忙迎上来请安,道:“爷,福晋,可叫奴才担心死了!” 胤祯点点头,将我抱下了马,边进门边对德福说:“立刻传太医。”德福忙领命让人去了,他则抱着我直接往我住的院落走。 到了我的房门口,他将我放了下来,让迎上来的小月扶着我,道:“你歇着,一会儿让太医给你瞧瞧,昨夜你冻坏了。我去上朝,晚些来瞧你。” 我颤着身子点了点头,他又上下看了我一圈,才转身离开。 “胤祯……”我想道谢,开口叫了一声。可是刚向他那里走了一步,就感觉一阵天眩地转。 他立马回身扶住我,待我缓过来,又凝视了我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好好歇着,过去的,便不要再想了。可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在这世上,没有谁失去了谁,就真的活不下去的。”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眼前一黑,脚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十九·回家 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小月……”我挣扎着坐起身子,轻轻呼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福晋……福晋醒了!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福晋醒了!”小月正跪在床边抹眼泪,见我醒来,欣喜地叫了一声。 由小月伺候着我喝了水,我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屋子,问:“这是哪?” 小月摸了摸我的额头,担忧地道:“福晋,这是完颜府,你出阁前的家啊。” 我木然地点头,原来自己是回了娘家了。只是……我怎么回了娘家?“我怎么在这儿?”想着想着,问题就出了口。 “是爷送福晋回来的。”小月答道。 把我送回娘家?难道……“他休了我?”我问。应该的啊……妻子不忠,当然是要休的。曾几何时,我日日期盼着自己被休掉,好跟胤祥光名正大地厮守,现在我终于等到了,可是心上的人却不再愿意同我相守。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月一见,忙拿了帕子为我擦,着急地道:“福晋,你别乱想,爷怎么会休了你呢?福晋你高烧不退,爷衣不解带陪了你一整宿,小月都看在眼里呢。只是你一直呓语着要回家,爷就把你送回来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为什么他不休了我?还照顾我?他那日能在那个河边找到我,就表示他知道我在那里都做过什么,为什么他不休我? 正在思索,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和我额娘匆忙地进了屋子。 “额娘……”我一见到额娘,心里万千的委屈都涌了出来,泪水一下决堤。 我额娘紧紧地抱着我,也湿了眼眶,含着泪,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雪儿,我的傻孩子,我的傻孩子……” 我把脸埋在额娘的颈窝,止不住泪水,一直哭泣。突然,听得一声叹息,“瑞雪……阿玛对不起你啊!” 我抬起头,说话的是那个跟额娘一起进来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我名义上的阿玛,完颜罗察。 “阿玛……”我眼中带泪看着他,陌生地叫了一声。 “瑞雪,千错万错,是阿玛的错,是阿玛对不起你啊!”他见我哭成这样,也湿了眼眶。 我突然很感动,虽然不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完颜瑞雪的事情,可是,他心里一定是把完颜瑞雪当作至宝来疼爱的吧。就是错了,或许也是为了完颜瑞雪好的。 他见我不说话,又叹了口气,“瑞雪,阿玛知道,当初不该为了那点名分,生生把你嫁给了十四阿哥,可是……阿玛是为了你好啊!阿玛是希望你能过无忧的日子,十四福晋……谁敢委屈了你?可是,阿玛没想到……” 我看着他自责的样子,不禁动容,道:“阿玛,不怪你,瑞雪……其实很幸福,真的。”说话间,一行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样的谎言,我连自己都骗不了。 他见我难过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背,道:“如此……你好好歇着吧,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见我点头,又对额娘说:“夫人,你陪着女儿说说话儿,我先出去。” 额娘抹着泪点头应了他,他也朝额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待下人把门关上以后,额娘才拿绢子印了眼角的泪,看着我,心疼地问:“雪儿,这次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爷他……?” 我摇头,“额娘,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额娘点了点头,眼中含泪,摸了摸我的额头,道:“可是退了烧了,你都昏迷了两日了,担心死额娘了!” 她见我低头不语,就握住我的手,叹了口气,道:“还在怪你阿玛么?你方才那句生生的‘阿玛’,真是让额娘心疼!” 我闻言一愣,刚刚那句“阿玛”,只是因为我初见完颜罗察,倒不是怨他。于是我努力朝额娘扬起一抹笑,道:“额娘,我没有怪阿玛,真的。” 额娘轻轻地抚摩着我的手,点点头,道:“你阿玛也是因为心疼你,给十四爷做嫡福晋,总是好过嫁给其他的阿哥贝勒们做侧夫人的。你阿玛最知道你的性子,就是受了欺负,也是苦在自己心里,他也是舍不得你受委屈啊……” “我知道的,额娘,我知道。”我哽咽着道。 她点点头,依旧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拍着,喃喃道:“额娘知道你不愿意,你心里苦,可是,额娘也是不愿你走额娘的老路啊!”说罢,看了我一眼,见我茫然地看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你看看你额娘,虽然有幸得你阿玛的爱护,但是毕竟也只是二夫人,再怎么受宠爱,上面也是有你大娘的不是?只因着与德妃娘娘是表姐妹,这些年你大娘才没有给额娘什么气受。可你看看你阿玛的其他妾室,哪一个,这些年活得是畅快的?说到底,做嫡总是好过做小。再者,德妃娘娘又喜爱你,十四爷就是娶了侧夫人,也是不会委屈了你的。如此,你还不懂你阿玛的心思么?”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心里感动,阿玛和额娘,是真的为我考虑的。我把头靠在额娘的肩上,道:“额娘,我都明白。十四爷也并没有委屈我,真的是我自己不好。” 额娘伸手搂住我,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在我的背上拍着,道:“你若真是幸福,额娘便放心了。依额娘看,十四爷对你也不是没感情的,那日他送你回来时,一脸的憔悴,仿佛是好几日没有睡过了。” 我点点头,若不是那天他在河边找到我,或许我就真的冻死在那里了吧?我轻叹口气,道:“他不是坏人……” 额娘一听我这话就笑了,道:“你这话说的,十四爷是皇子,自幼尊孝礼义,哪一样不是拔尖儿的?” 我苦笑了一下,思及胤祯,思及胤祥,再思及自己,人人都认为皇子是要什么便有什么的,可是谁知道风光的背后,那份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拥有的可怜? 额娘见我只是苦笑,却不言语,就站了起来,道:“你好好歇着吧。十四爷说,让你在家里好好养着,什么时候高兴了,愿意回去了,再回去。如此,就多在家里住几日,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额娘又吩咐了小月好好照顾着我,便也离去了。 在家养了些时日,因为我心情不好,不肯吃喝,所以病情依然反复。 一日,刚喝了药,就听见一个丫鬟进来禀报:“福晋,四阿哥府上的年夫人来看您。” 年夫人?她来做什么?正在想着,就见年夫人已经进了屋子,身后跟了个丫鬟,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年夫人……”我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她按在床上。 “十四福晋,快歇着,别起来,都不是外人。”她笑着道。 我看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也无力去想。只点点头,曲腿抱膝坐在床上,问:“不知年夫人今日来,有什么事么?” 她笑笑,说:“爷听说十四福晋病了,非常着急,可福晋是在娘家府上,他不便过来,就让我来看看福晋,顺便带点儿礼给福晋,希望福晋早日把身子养好。” 我麻木地听着她说,果然,完颜瑞雪和四阿哥以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自己的丈夫牵挂着别的女子,却要她来探望,年夫人又何尝不是很可怜? 我看着她一样一样地点着那些礼,心却像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划过一般疼痛。四阿哥……人们都说你待十三阿哥如最亲的兄弟,可是你得不到的,连你最亲的兄弟也休想得到,是么?四阿哥……你为了完颜瑞雪,可真是用尽了心思啊! 正在想着,年夫人把一个盒子交到我的手上,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爷特别要我亲手交给你的。”说罢打开来,是一个翡翠绿玉佩,上面刻了一个“禛”字。 她见我只是发呆,却不说话,又说:“这是爷平时带在身上的心爱之物,爷说,赠与福晋,聊表心意。” 聊表心意?我冷笑,看着那些代表了他的“关心”的礼物,平静地道:“拿回去,把那些东西全部拿回去。” 年夫人惊愕地望着我,“十四福晋……” “带回去,全部还给他。”我深吸口气,咬紧了牙关抑制自己的愤恨。 年夫人见我这样,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既然……十四福晋不喜欢这些,那我便带回去罢。”说罢就给带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又抱在手里。 “十四福晋,今日打扰了。”她朝我点了点头,又把手里的盒子交给小月,就往门外走。 “年夫人。”我看着她快走到门口,出声叫住她。 她回过头来,疑惑地看我。 “请代瑞雪转告四阿哥,瑞雪无德无能,受不起四阿哥的厚爱。他今时今日所做的一切,我完颜瑞雪,必定会憎恨他一辈子!”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四阿哥……即使你的未来的皇帝,能主宰我的生死,可是我也不能不恨你夺了我的幸福。 她错愕,但是看着我一脸的坚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就告辞了。 “福晋,这个……”年夫人走后,小月捧着那个装着玉佩的盒子,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把盒子托到我的眼前,踌躇着开了口。 我看着那个玉佩,和玉佩上的那个字,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憎恨和愤怒,抓起那块玉佩就狠命地往地上扔。“咣当”一声,那玉佩就砸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扔掉!都给我扔掉!!”我歇斯底里地大喊,把身边能抓到的东西全部都一古脑地扔在地板上。 小月见我这样,吓了一跳,跪下来抱着我,流着眼泪道:“福晋,福晋你别气,别再气坏了身子了……” 我由小月抱着,放声大哭,满腹的委屈和难过都想要化成眼泪发泄出来,可是却怎么也发泄不尽…… 三十·探病 次日。 我揉揉自己的太阳|岤,昨天……是哭得太久太累,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么? 我看看四周,屋子里空无一人,小月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便自己下了床,坐到梳妆的台子前。台子上正放着一个盒子,我看着面熟,便打开来,是昨天年夫人送来的玉佩,已经被我摔成了几瓣,想必是小月捡了起来拼了好,放回了盒子里。 我摇摇头,把那碍眼的盒子推到一边,刚拿起梳子想给自己梳头,小月就推开门进来。见我坐在梳妆台边梳头,忙过来接过了我手里的梳子,替我梳起来。 “小月。”我透过镜子看着她,指着桌上那个盒子,道:“怎么回事?” 小月愣了一下,低下头,道:“回福晋,奴婢不敢扔……” 我叹了口气,一眼又看到放在一旁的我的首饰盒子,打开来,胤祥送的蝴蝶簪子正安然地放在里头。我拿起那簪子,怔怔地看了许久,这支簪子,怕是我以后再也不会戴了。 正对着簪子发呆,房门就被推了开,一个小丫鬟进来朝我福了福,道:“福晋,十四爷差了德管家来探你。” 我点点了,“知道了,请德管家少等片刻,我梳洗一番,再请他进来。” 那丫鬟领了命出去,我就让小月替我简单地梳了头,换了衣服,便请了德福进来。 “奴才请福晋万福金安。”德福进了屋子,就朝我跪下行了礼。 我点点头,道:“德管家请起吧。” 德福起了身子,低着头,对我道:“福晋,爷差奴才来问候福晋,看看福晋的身子好些了没。” 我朝他笑了笑,道:“回去告诉爷,我好多了,谢谢他的关心。” “是。”他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垂手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8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立在一旁。 我看他问了安,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就问:“爷还有别的话嘱咐你告诉我么?” 他摇摇头,答道:“回福晋,没有了。只是……爷让奴才好好看看福晋的气色,爷说,福晋好强,任凭福晋自己说自己好了,也是不准的。” 我失笑,他还真是了解我。于是我对德福浅浅一笑,问:“德管家看我这气色,可是真好了么?” 德福抬头看了看我,又忙把头低下去,道:“回福晋,奴才看……福晋的气色是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那,你就这么回去向爷回话吧。” 德福恭恭敬敬地应了,向我打了个千儿,就往外退。 “德管家。”我见他行至门口,又叫了一声。 他又朝我弯了弯腰,道:“福晋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了想,对他道:“替我向爷道个谢。”见他应了我,我又问:“爷这几天好么?” 德福看了看我,踌躇了一阵,“回福晋,奴才……不敢说。” 我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德管家,但说无妨。” “这……”德福张了张嘴,又想了想,才道:“回福晋,爷不是不愿意来看你,实在是因为爷自己也病得不轻……”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他病了?什么病?” “回福晋,那日清晨爷与福晋回府时,爷就已经有了微恙,只是福晋高烧不退,爷也没顾上自己,彻夜不眠守在福晋床前。第二日皇上差爷去办差,爷就把福晋送回了娘家府上照顾,所以福晋才不知道。只是,爷办了差回来,病就越发重了,昨日也高烧了一日,今日是好些了,但是怕福晋担心,所以没有来探望。”德福微躬着身子,向我解释道。 我点点头,他那天晚上应该是因为把衣服都让我穿上了,才会生病的吧?他是因为我才生病的,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的。我想了想,就对德福道:“德管家,你先回府吧,我随后就回去。” 德福一愣,错愕地道:“福晋,爷说,福晋在娘家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不用着急。” 我笑笑,“方才德管家你不是说,我的气色好了么?” 他被我这样一说,又愣了一下,才忙点头道:“是,是,福晋的气色是好了。” “那不就行了,德管家你先回,我随后就到。”我说着,就站起来,吩咐小月让人备轿。 回了十四阿哥府,还没进胤祯的屋子,远远就听见他一阵咳嗽。我进了屋子,正在伺候着的一屋子丫鬟小厮见我来了,都跪了下来请安。 “爷吉祥。”我朝他福了福。 “咳……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好了再回来么?”他由下人伺候着喝了汤药,才看着我道。说着,又冷着脸看德福,道:“你是怎么办事的?” 我看看在一旁低着头回话的德福,道:“不关德管家的事,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他见我这样说,就朝德福扬了扬手。德福一看心里就明白,忙领着满屋子的丫鬟小厮下去了,屋里就剩我跟胤祯两人。 我看德福带了人下去,就知道胤祯是有话想对我说,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安静地等他开口。 “病好些了?”他看着我沉思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恩,无碍了。”我边答他,边揉着手里的绢子。 他见我虽然低着头,可一双眼睛却在偷瞄着他,轻笑了一下,向不远处的桌子抬了抬下巴,道:“去看看那个盒子。” 我疑惑地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檀香木盒子,就走过去拿了起来。刚一打开,我就愣在那里。 盒子里装着一支金丝蝴蝶簪子,造型上与胤祥送我的那支一模一样,只不过制作的材料不同,而且更精致。金丝制成的蝴蝶翼上嵌着翠翠的玉,栩栩如生。 胤祯见我盯着那簪子发呆,就道:“造办处刚送来的,我见你总戴着那支蝴蝶簪,却不是什么好成色的饰物,就让他们给你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更精致些,也更衬你。” 他见我依然只是怔怔地看那簪子,想了想,又道:“原本是打算明日去探你的时候,给你当贺礼的。今日你既然回来了,就先送给你吧。” “贺礼?”我不解。 他笑了笑,“明日是十一月十五,你的生辰,不记得了?” 我听他说,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十一月十五是完颜瑞雪的生日,去年只有小月陪我吃了碗寿面,没人为我庆祝,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谢谢。”我紧紧抓着那盒子对他道了谢,心里却百感交集。 他轻笑着,向我招了招手,道了声:“过来。” 我困惑地走过去,又坐在床边。他从我的手上拿过那个盒子,取出里面的簪子,插在我的发间,看了看,又点了点头,道:“挺好,咳……”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我忙去拍他的背,又竖起枕头让他靠在上面,内疚地说:“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病成这样。” 他浅笑,“你是我的福晋,有什么不应该?”说着,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我一惊,回想起齐格儿出嫁那天,我为他包扎时,他也是这样看着我,心里就一慌,站起来局促地道:“你……吃了么?我给你做点儿。”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完颜瑞雪怎么说也是个格格,哪里苦命到要学做饭? 果然,他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我,问:“你还会厨艺?” 我忙不安地低下头,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会……从小就喜欢……” 他不说话,许久,才听他一声轻笑,道:“我想吃粥。” 我应了一声,如得了特赦一般,急急往外跑。 由下人领着去了厨房,我净了手就开始给胤祯煮粥。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早就练就了我一手好厨艺,煮个粥自然不在话下。我给他熬上了鸡丝粥,正在等粥熬成的时候,又顺手炒了两个小菜。以前在法国时,每次方小刚生病,都喜欢吃我做的鸡丝粥配小菜。 想起方小刚,胤祥的脸又在我的脑中浮现。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楚,怔怔地呆立了半晌,只听得小月在我身后叫了一声:“福晋,菜要糊了!” 我惊了一下,忙把锅里正翻炒的菜盛进盘子里,又让小月盛了粥,和小菜一起端进了胤祯的屋子。 “都是你亲手做的?”他尝了一口,问。 “恩。”我点点头。 “挺好。”他给了一句简单的评价,就低下头去静静地吃。好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道:“仔细想想,除了宫宴,我们似乎没有一起在家里用过膳。” “怎么没有?上次齐格格出嫁的时候你还在我那儿喝酒……”我话没说完,一下反应过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懊恼,是不是人一生病,脑子就不灵活了?怎么今天说什么都是错…… 他见我低头自责,只淡淡地道:“齐格儿过得很好,已经有了哈图的子嗣,明年夏天,那孩子就该出生了。” 我看了看他,他说起齐格儿的时候,已经不似原来的那般激动,可是这样的平和,却更让人难受。 他见我看着他只是发呆,却不言语,就道:“让人再拿副碗筷来,我们一块儿吃。” 待下人为我送来了碗筷,我们便各自低下头,安静地吃,把“食不言寝不语”表现地淋漓尽致。 我边吃边偷偷看他,边看他边在心里暗惴:他今天遣了德福他们下去,决不会是为了为我贺寿送我簪子那么简单吧?难道他不想问我那天在河边的事么? 我越揣摩,心里越憋不住,终于开口道:“爷……” “你想出门走走么?”他打断我的话,看着我问。 我一愣,“什么?” “我要替皇阿玛办差,到江南私访,过些日子就走。若你在京城闷得慌,就跟我一道去吧。”他边吃,边对我解释。 “你去办差,带上我方便么?”我问。 “反正是私访,带上你无妨的。”他无所谓地道。 我想了想,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吧,旅行倒是一种忘却的好方式。于是我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去。” 番外 —— 胤祥篇 初次见她的时候,在十四弟的府里。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唱着旋律优美,但是我不太懂的歌儿。 第二次见她,还是在十四弟的府里。我设想过许多她的身份,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是十四弟的妻。 说我多情也好,说我被鬼迷了心窍也罢,明明知道她是十四弟的福晋,可我还是让她住进了我的心里,没有理由。 或许……十四弟并不爱她,就那么生生地把她丢进了额娘的永和宫里。我开始一天不落地到额娘那里定省,不为别的,只是想见她。 我看见她眉飞色舞地给额娘和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们讲笑话儿。我看见她天天到御花园里折许多许多的花儿,插在瓶子里。虽然我不明白,可是她的脑子里永远都有那么多新鲜古怪的想法。 但是,或许她是寂寞的。 永远都记得那个午后,她坐在永和宫的台阶上,边插着花儿,边叹气。我问她为什么,她左看右看了许久,才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闷。”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疯狂得让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我要让她幸福,要让她每一天都活得眉飞色舞。于是我拉起她的手,一直跑一直跑,我想带着她逃离,我想带着她到所有可以让她快乐的地方去。 那个午后,我们一起放了风筝。那日的阳光,特别温暖,额娘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这么温暖。 十月,皇阿玛西巡,点了我同去。随皇阿玛出巡,是所有阿哥都渴望的荣耀。从康熙三十七年开始,只要皇阿玛离开京城,必定会带我同去,可是这一次,随行的皇子里没有我。我向皇阿玛上了折子,说我患病,不能出行。 我是真的病了,病入膏肓。我竟然去见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没有想到,她拉着我,问:“如果我有勇气,你会有跟我一样的勇气么?”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可是无奈的是,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是我的弟妹,十四弟的嫡福晋。她坚定地看着我,告诉我她只求曾经拥有。那样坚决的眼神,直直进到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不去。 我握住了她的手,哪怕是我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离经叛道,我仍然握住了她的手。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 然而,我知道,再多的美好,终是有尽头的。 四十三年六月,我们随皇阿玛北巡。她也去了,我看到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茫茫的草原,露出欣喜的笑容,那一刻,我发现,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花儿是那么香。这个世界,仿佛是因为她的快乐,才有了色彩。 可是,她坠马时,我除了守着她,竟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因……她是十四弟的福晋。 “十三哥,瑞雪是我的福晋,就不劳你费心了。”十四弟的话语虽轻,却重重地提醒了我。是的,她是他的妻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什么都不是。 在草原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我甚至连去见她一面都不敢,只因为,在我的心里,时时刻刻回响着十四弟的话,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是在乎我的,她日日戴着我送给她的蝴蝶簪子,不论在哪里,不论是什么时候。其他的福晋格格们,头上永远都是镶金嵌玉的名贵饰物,而她的头上,永远都是那只蝴蝶。 这样的爱,让我疯狂,我决定去找四哥,我要告诉他,我爱上了瑞雪,哪怕是死,我都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在四哥那里,我的梦却碎了。 四哥为她画的像,真漂亮。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生动,仿佛四哥已经看了她许多许多年。四哥没有避讳我,缓缓地同我说他与她在江南的往事,说他喜欢了她许久许久。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狠狠地划过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四贝勒府,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在我们定情的河边,我终于跟她说,我们的缘,尽了。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我给她的理由,竟然是,我做不到抢夺四哥喜欢的。 她流着泪,质问我:“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么?” 当然可笑,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是除此,我还能说什么别的呢?我在乎她,就像她在乎我一般,可是……今生今世,我们却是不可能了。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四哥忧郁的眼神。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十四弟的提醒,她是他的妻,不是我的,今生不可能是我的。我不能握着她的手,想象到抚养我的德母妃,斥责我夺了她亲生儿子的福晋。 太多太多……我喘不过气。 与其这样日日相思日日苦,不如断然挥刀斩情丝。 我亲手撕碎了她的心,也撕碎了自己的心。从今以后,我只是她口中的十三爷,她也只是我口中的弟妹,再也不能多了。 ———————————— 我 是 快 乐 分 割 线 —————————————— 今天周末,送上一篇老十三的番外,希望大家喜欢:) 三十一·出门 古有“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我和胤祯则是“寒冬腊月下扬州”。 因为是私访,我和胤祯只带了小月和小成子伺候,又带了两名侍卫亲随,就装成出门做生意的夫妻,骑马乘车一路南下,往扬州去。 我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这是我到这个时空以后第二次出远门,上一次跟着皇上出巡,所到之处,莫不是从臣子到百姓,全部都乌泱泱跪倒,山呼万岁,虽然是气派非常,但是却看不到什么风土人情。 这一次则不同,我们扮成普通人,一路吃在饭馆,住在客栈。胤祯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弯弓射箭,射几只天上飞过去的鸟,地上跑过去的兔子什么的,让大家来一次野外bbq。 胤祯见我兴致勃勃,一直往外看,就道:“可是想念江南了么?” 我一愣,猛地想起原来我阿玛曾在江浙任总督,扬州也是属于江浙的,这样的景色我该是见怪不怪了。我见他误会,就马上囫囵地点头,避过去这个话题。 他朝我微微一笑,道:“若是你喜欢,等春夏时,寻个机会,我们再来,走水路。” “大运河?”我惊喜地问。在现代,京杭大运河山东以北的地方好象都已经不通行了。若是现在有机会看看运河上船来船往的盛况,也不枉我辛苦穿越一场。 “恩。”他点点头,“下次化了冰,定带你游一次。” 我偏着头看他,他神情平和地倚在垫子上看书,对我笑得如沐春风。我心思一转,又想起那天的事情,他那天……是怎么在河边找着我的? “爷……”我刚想问,话一出口,却听见他说:“怎么没有戴我送你的簪子?”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这几次我每每要开口问,他一定会打岔,却不是无意的,而是本就不要我问。可是,他越不要我问,我越是想知道。 “我有话想问你。”我深吸口气,干脆明说。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随即对小月说:“出去跟小成子一同坐在外面。” 小月一听,马上就领了命,掀了帘子,出去跟小成子坐在一起驾车。马车里只剩我们俩。 “想问什么?”在片刻的安静以后,他终于开口。 “那夜在河边……”我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看着我,道:“你想问,我如何找到你?” 我点头,他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十三哥告诉我的。” 我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没有了反应。 他见我呆在那里,就低下头,边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边说:“那日我四处差人寻你,却寻不着,便去问了十三哥。”他说着,停了停,看了我一眼,又道:“我原不想再向你提起,谁知你这么不依不饶。” 我傻傻地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一直隐忍不发?难道我这样不算给他戴了绿帽子? 他见我这个表情,就明白了我心里在想什么,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道:“是惩罚我吧?我当初那样对你,今日你还给我。” 他见我不解地看着他,又道:“既然你都想知道,我便都告诉你。” 我看着他正经的表情,心里疑惑,注视着他,等他说。 他看了我一眼,道:“其实,这些日子来,许多事情,你都是对的。有的事情,我不说,可是都看在眼里,包括银儿那件事。” 我错愕地看着他,银夫人有什么事? 他一看我的表情,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不记得了?上次你审问银儿是否把你退入水,我知道,是她。”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她?” 他笑了笑,道:“我的福晋,我当然知道。”说话间,他直直地看着我,虽然口里说的是银夫人,但是眼神分明告诉我,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我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心里又转念一想,原来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颠倒黑白?我想起上次他那样是非不分,心里又气起来。“那你那时为什么不信我?”我急急地问。 “当时……只是不愿意站在你那边。”他淡淡地道,见我抬眼瞪他,就柔和一笑,用手里的书卷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道:“家和万事兴,你还是记不住。” 我扭过头去,不搭理他,也不说话。 他见我生气,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我见你心情好些了,才想跟你说。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以前是我不识金香玉,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只希望以后与你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事情,你惩罚我也好,埋怨我也罢,再也不重要了。”他说着,伸手就握住我的手,力道虽然不大,但却不容我挣脱。 我惊愕地回过头看他,他说的这话,该不会是……表白吧? 这个认知吓了我一跳,我忙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喜欢齐格儿,还有两个小美人儿伺候着,怎么就喜欢上了我? 他见我一脸惊讶地在一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表情复杂地一笑,掀开帘子看了看,又回过头对我道:“你小睡一下吧,天黑前,我们便能抵达扬州。” 我点点头,或许我是需要睡一下,不是为了补眠,只是为了能给自己一个空间慢慢消化他的这一席话。我动了动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不料他手一紧,紧紧地圈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指着他身边的一个垫子,道:“靠在这里,我想握着你的手。” 我看他一眼,知道自己是拗不过他的,只好任由他牵着,闭上眼睛靠在垫子上装睡。 我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想啊想啊,竟然真的睡着了。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唤我,迷茫地睁开眼睛,只听见胤祯在我身边道:“扬州到了。” 我一下醒了过来,忙趴到马车的窗子上,掀开了帘子,贪婪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虽是寒冷的冬日黄昏,但扬州城里依然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们找了家客栈投宿,刚进了房间,由小月伺候着净了手,擦了脸,只听一声推门声,胤祯就走了进来。 我回过头来看他,他也正看着我,眼神明亮。我突然意识到那家伙是在对我放电,忙低下头逃避,道:“我饿了,吃饭去吧。” 等了好半晌,才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恩,走吧。” 跟着他下楼,在饭馆的包间里坐下来,点了菜,我就在那里左顾右盼地等吃。菜很快就送了上来,天下闻名的淮扬菜,鸡包鱼翅,狮子头,肴肉和将军过桥,样样菜都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胤祯夹了筷炖得香软的鸡肉,放到我的碗里,柔声道:“这里的鸡包鱼翅最是正宗,你尝尝。” 我顾不上答他,只是点头,趴在桌子上左右开攻,吃得不亦乐乎,毫无淑女形象。 正奋不顾身地与桌上的菜肴奋斗着,只听得胤祯一声轻笑,道:“你总是这样,一见吃的就忘形。” 我抬起头来看他,嘴里还含着一口狮子头,见他戏谑地笑着看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忙装出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 他一见我这样,就放声大笑起来,道:“你高兴怎么吃,就怎么吃。与你的夫君吃饭,还需要顾忌么?” 他特别强调的“夫君”二字,让我的心里一紧,又回想起今天他对我的言语举动,我心里就更紧张起来,该不会……他出门在外,没有小美人儿伺候,要对我“图谋不轨”吧?我心里一慌,忙讪笑着转移话题,道:“这次来私访什么?” 他见我岔开话题,只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沉思,半晌不语。 我一看他的表情,心里明白,得,国家安全,我配合。就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吃饭。 突然,他开了口,低低地道:“你在躲我。” 我愕然地看他,却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心思,每一次都能被他看透。看来我以前的认知还是正确的,我这个现代人的智商和心机,真不如皇宫里长大的皇子们。 他见我这个反应,嘲弄般地笑了笑,道:“这次来,是体察扬州民情,只因有人向皇阿玛密奏,扬州知府隆庆,有贪污受贿,在漕运事务上徇私之嫌。”他顺了我的意,转移了话题。 我点点头,这些事情,本就与我无关,于是低下头接着吃饭。 吃过了饭,我带着小月回房,胤祯却也跟了上来。到了房门口,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他在我面前站定,笑眯眯地看我。 我眯着眼睛看他,这家伙怎么对我露出这么色迷迷的表情?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慌,对他道了句:“晚安,回见。”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快速推门进去,想反手把门关上。 不料他伸出手,卡住我快要合上的门。见我惶恐的模样,不禁失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我说过,你不愿意,我决不逼你。”他说着,看了一眼我疑惑的表情,接着道:“我只想对你说,今日马车上与你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 我听了他的话,又回想起今天他在马车里说的,就微张着嘴,呆愣在那里。他喜欢我?真的喜欢我?可是他喜欢的不应该是齐格儿么?怎么会喜欢我? 他仿佛是了解我心里的想法,微微一笑,道:“我不敢说自己对你情深似海,但确是真心真意。我难过时,你为我疗过伤,你难过时,我陪你熬过夜。如今,我终是明白了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他的最后一句“珍惜眼前人”,如一把小锤子,重重地就敲在我的心上,我一下竟不知应该如何反应。 他见我低头不语,轻叹了口气,道:“你歇着吧。” 我再抬起头时,他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走廊上就剩我一人还傻傻地站在门口。 这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人,这句话反复在我的脑海里回响。我竟然迷茫起来,这一年多来,我对胤祯到底是什么感觉?一开始的确是讨厌的,极度讨厌那个嚣张的家伙,可是这段日子来,不论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总是那样包容。我们仿佛两个互相为对方舔着伤口的小动物,靠在一起,心里虽然绝望,但是却努力给对方希望。 这样的感觉突然让我觉得温暖,可是……这是爱么? 我对自己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爱的应该是胤祥,我们曾经那么心意相通,这样的感情,我如何能忘?可是,我跟他,终究是再也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我苦笑了一声,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洒脱,哭了,痛了,恨了,却还是放不下。复又骂自己,有什么好放不下的?自己希望的幸福已经再也不在,我若真的再也回不去,难道就要在这个时空孤独终老么? 我思来想去,矛盾又矛盾,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想着想着,我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 分 啊 分 啊 分 割 线 —————————————— 首先谢谢大家的支持,之所以又加上这些话,只是安心里实在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今天有大大说我每天更新一章,是为了点击率,安在这里想说,我还真是不在乎那点点击率,点的人再多,我想也不能换成欧元让我花吧?呵呵。这是我第一次写长篇,没有经验,不知道还有存稿这一说,一直都是写多少贴多少,各位大人花10分钟就能看完的文,可能我需要写一天甚至更久,因为第一,这是清朝文,我在文里写的每一样东西,每一件事情,都要求自己尽可能与历史相符,为此我查了不少资料,光是收藏页就好几十个。第二,安是个学生,要上学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不是职业作家,所以我没有办法做到一天24小时都耗在这篇文上。第三,我知道自己的实力,我写出来的文,肯定不会比那些经典的清穿文笔华丽或者是什么别的,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做到自己的最好,所以每一章我写完以后,肯定要自己读上3遍,觉得顺口没有问题,我才会贴,我想我这样也是对大家负责。 安说这些,不是想跟大家说安写文有多么多么苦,安只是希望得到大家的理解,谢谢! 三十二·遇险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由小月伺候着洗漱了,她正给我梳头时,我随口就问:“爷呢?” “回福晋,爷已经出门办事了,吩咐了奴婢好好陪着福晋。爷说,若福晋觉着闷,就出去转转,但不要走太远,还有,要带着侍卫。”小月答道。 我皱起眉,又带侍卫?这一路上每每我出去看热闹逛大街,胤祯那家伙都逼着我带侍卫,可那两个侍卫,就生怕我出点什么岔子回去胤祯罚他们,说什么为了我的周全,这儿也不许去,那儿也不许去,回回我都玩得不尽兴。扬州可是名城,要转,一定要转得尽兴才爽。 于是我眼珠一转,笑着对小月道:“今儿咱们不带侍卫,就自己偷着出去。” “福晋,这个使不得,万一你出了点什么闪失,叫小月怎么好?”小月一听我说,就失色道。 “怕什么,光天化日的,还有人会强抢民女,杀人放火不成?”我说着,又用胳膊肘碰碰她,笑眯眯地引诱道:“咱们就去一会儿,悄悄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爷不许。”小月为难地道。 “放心吧,若是他知道了,我替你兜着。”我把胸脯拍地“啪啪”响。 小月终究是拗不过我的,“那……福晋,咱们怎么去?” 我想了想,就道:“你去找那两位小哥儿聊天打哈哈,引开他们的注意,我先溜出去,在客栈外等你,你随后再出来。” 小月点点头表示明白,我就催着她快去。她去了以后,我顺手抓了几锭银子,等了一会儿,就打开房门,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去,见没什么动静,就做贼似的脚底抹油往外溜。 在客栈外徘徊了好一阵子,才见小月慌慌忙忙地跑出来。我拉起她一路小跑,就窜进了扬州城繁华的大街。 一路走走看看,买这买那,没多大的工夫,小月的手里就提满了我胡乱买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正逛着,只听一阵清脆的吆喝:“豆腐花,又香又甜的豆腐花。” 我心一动,向小月道:“走,咱吃豆腐花儿去。”说着就拉着她到那卖豆腐花儿的小摊上。 卖豆腐花的是一个小姑娘,看样子不过是十五、六岁,模样清秀,甚是娇俏可爱。她很快为我们送来了两碗豆腐花,脆生生地道:“两位姐姐,慢用。” 我笑着朝她点点头,心里不由叹了一下,都说江南出美女,看来一点儿都不假,连个卖豆腐花儿的小姑娘都这么漂亮! 她见我朝她笑,也对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点了点头,就自忙生意去了。 我跟小月正边吃着豆腐花儿边说笑,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刚抬起头,就见一伙人在小摊前停下,那卖豆腐花儿的小姑娘立马就变了脸色,退后几步,躲到了一名老妇人的身后。 那伙人在摊子前站定,为首的一个男人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就粗声道:“还钱!今儿再不还,我可就把绿珠带走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流着泪哀求道:“刘大爷,再宽限几日吧?我们这摊儿这两日生意不错,过几日定能还上……” “过几日?我这都宽限了你们几回了?就你们这小摊子,猴年马月才能还上我们的钱?”那带头的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李大娘,别怪我们心狠,我们也是不得已。隆大人素来喜爱美女,你们家绿珠长得又这么水灵,隆大人知道我们中间的这干系,竟跟我们过不去了。我们若是不把绿珠交给他老人家,以后我们的日子也甭想过好。” 老妇人一听腿就软了下去,跪在地上,边朝那男人磕头边道:“刘大爷,求你了,别把我们家绿珠送过去,绿珠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以后她该怎么活啊……再宽限几日吧,我们……我们就是卖了摊子,也定还上你的银两啊!” 那男人又啐了一口,冷笑道:“你们绿珠怎么活不关我的事,若不想我逼你,今日你就把钱还上,我们也好回去向隆大人回话,说你们与我们再也没干系了,也好叫他老人家不要为难我们。可你们今日却还不上银子,那就别怪我们了……”他说着,一声吆喝,身后的几名大汉就上去拉那小姑娘。 一时间,那老妇人的哭声和小姑娘的求救声,充斥了整条街,但却无人敢上去帮忙。 我一看这阵势,心里不由就火起来,敢情这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有人敢强抢民女啊?我想着,站起来就喊了一声:“住手。” “福……夫人……”小月一见我站起来,脸上就失了颜色,忙拉住我的袖子,低声叫了我一声,还使劲儿朝我摇头。 我甩开小月的手,冲上去把那小姑娘从一名大汉的手里用力拉出来,指着他们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带头的那男人“哼”了一声,道:“天子脚下?天子在京城,离我们远着呢。这儿做主的是隆大人,姑娘,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说着,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我把那泣不成声的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一仰头,学着胤祯那家伙的骄傲样子,以求达到震慑效果,道:“不是说还上你们的钱就行了么?我替她们还。”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嗤笑了一声,道:“你还?怕你没那么多银子。” 我斜着眼睛瞪他,道:“说,多少钱?” 那人伸出五只手指,道:“五十两。” 我不在乎地轻笑了一下,还以为是多少呢,不就五十两么?胤祯那家伙这趟出门可没少带钱。我笑着,伸手摸了自己的钱袋,就丢给他。 那男人接住钱袋,掂了掂,就道:“姑娘,银子不够。” 我一下愣住,怎么不够呢?我对古代的金钱一向没有什么概念,只好茫然地回头看小月,却一眼瞧见了放在桌子上的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下想起来刚刚自己乱买了一堆东西,钱怕是真的不够了。 正在懊恼,只听那男人道:“姑娘,你若帮她们娘儿俩还不上,我可把人带走了。” “慢着。”我一急,从头上拔下了一支德妃娘娘赏的翡翠簪子,在他面前扬了扬,道:“看看清楚,这个可是上好的货色,怕是不止值五十两,我也给你了,放人!” 那男人狐疑地接过我的簪子,看了看,就看出来是个好东西,马上堆起笑容,向他的手下一扬手,道:“放人。”说着,又向那老妇人道:“李大娘,咱们两清了,我当着街坊父老的面儿,向你保证,再也不为难你们。” 他说罢,就一转身,带上手下的人走了。他们一走,那小姑娘就跪倒在地上,抓住我的衣裳,哭着道:“谢谢,谢谢姐姐救命之恩……”那老妇人也跪在我面前,连连道谢。 我忙扶起她们,笑着道:“不要紧的,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只是……两位怎么就惹上那群人了?” 老妇人边抹眼泪边道:“我家那老头子姓李,绿珠是我们的独生女儿。我们一家本是在这扬州城里做卖豆腐的小本生意,谁知今年开春儿,我那老头子就一病不起,无钱医治之下,只好向刘大爷借了十两银子看大夫,谁知瞧了大夫,吃了药,老头子还是去了。刘大爷那十两银子,利滚利,最后竟到了五十两。今日若不是遇到了姑娘……怕是……怕是我们家绿珠就要给那狗官给糟蹋了!” 我听她说,心生怜悯,就褪下自己手上的镯子,塞到老妇人的手上,道:“李大娘,我身上也没有钱了,你收下这镯子,去换点儿钱,以后跟绿珠两个人好好生活吧。” 李大娘一见,忙道:“使不得啊姑娘,这镯子一看就是贵重的东西,老身收不得啊!” 我微笑着看她,道:“大娘,你就收下吧,只是我一点小心意。” 李大娘执意不收,我身后的小月也上来道:“大娘,我们家夫人向来行善,你就收下吧,若你们能过上好日子,我们夫人比什么都高兴。” 李大娘一听,拿着镯子就拉着绿珠给我跪了下去,含泪道:“夫人,可否告知老身你的姓名,老身定给你立个长生牌,日日烧香,求佛祖保佑夫人长命百岁,夫家大福大贵!” 小月一听就笑了,同我一起扶起李大娘和绿珠,道:“大娘,我们夫人的夫君,不用求神拜佛,就已经是命定了的顶贵之人了。” 我笑着听着她们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李大娘,你刚刚说的那狗官和那伙人口里的隆大人,可是隆庆?” 李大娘一听见“隆庆”二字,就变了神色,拉着我急急地道:“夫人,说不得、说不得啊!方才老身也是一时情急,竟说错了话……若是让官府的人知道了,老身怕是性命都没了!” 我眯起眼睛,看来皇阿玛派胤祯来查隆庆,还真是有那么回事的。我虽不知隆庆有没有贪赃徇私,但至少是强抢民女了,这也是大罪一条。只是,不知道这个情况胤祯知不知道。昨日我们进城时,扬州城一片繁华安泰的景象,怕是那隆庆表面工夫做得极好,这城里的百姓,也都像李大娘那样,是敢怒不敢言。我思及此,就想马上回去告诉胤祯,忙问了李大娘家的住址,好方便以后盘查取证,就匆匆辞了她们,急急地往客栈走。 “福晋,你今天为李大娘出头,可是吓死奴婢了。”小月边跟着我走,边后怕地道。 我回头朝她一笑,拉着她道:“日行一善,比什么都强。皇阿玛是千古圣君,他的疆土里,哪能容下这等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 我与小月边走边说,刚拐过一个街角,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仿佛被棍棒敲了一下一般疼痛,我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 节 日 快 乐 —————————————— 大家节日快乐~~~0 安自己都忘记了原来今天过节,早晨起来看到大家的留言才想起来,呵呵 txt电子书下载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9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来,呵呵…… 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粽子了,55555~~ 安在此要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今天更新的这章没有老十四出场,8过正在努力码字中,明天会送上很长很长一篇,大家8要丢鸡蛋,迅速土遁。。。。。 三十三·知心 也不知道我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转醒的时候,却仍然感觉脖子后面一阵疼痛。我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揉,谁知我的双手却被绳索紧紧地绑住,动弹不得。 我一下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手脚皆被绳索绑着。我的心里一凉,自己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我刚想大喊救命,耳边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不咸不淡地道:“你醒了。” 我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灰袍男子,正坐在一张八仙桌旁,直直地看着我。我使劲儿扭了扭身子,妄想能动一动,谁知还是老样子,于是就斜着眼瞥他,道:“你是谁?为何绑住我?跟着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 他走到床边,对我道:“那姑娘关在柴房里。”他说着,又居高临下地看了我半晌,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我一下停住嘴,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若告诉了他我是谁,怕是会更惹麻烦。我想着,就闭上了嘴巴,不吭声,只是瞪他。 他见我瞪他,就过来扶着我坐起来,双手抱拳,对我作了个揖,道:“在下柳一舟,漕帮东堂掌事,见过姑娘。” 我眯起眼睛看他,不对啊……以前看那些什么戏说这个戏说那个的电视剧,里面的漕帮和盐帮不都是堂堂正正的江南大帮派,该是一群劫富济贫、义薄云天的好汉啊,怎么还干这种绑架女人的事情? 思及此,我在心中呐喊了三声:那些电视剧的导演们,我诅咒你们圈圈叉叉,尽是胡编乱造来欺骗观众! 正拼命在心里诅咒那些导演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劫富济贫……莫不是我救李大娘的时候露了富,现在就被他们这些江湖好汉们劫回来准备济贫了? 我一阵冷汗,干笑了两声,对柳一舟道:“柳大哥,有事好商量。你若是想要钱,我身上的首饰都是值钱的货色,你尽管拿去,若是觉得不够,只要你放了我,我定回家给你取去。”金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可不要被撕票死在这里。 他闻言,微微一笑,摇着头对我道:“姑娘,我们漕帮虽然不成什么大气候,那几个银子却还是不放在眼里的。况且,许多事情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我听得他说,心里一惊,吞了吞口水,道:“那……你们想要什么?一切好商量,都好商量。” 他仍然微笑,看着我道:“我们要的是……姑娘你。” 他的话让我立马愣在那里,要我?他们要我干什么?莫不是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像警匪片里演的那样,用我做人质跟朝廷换什么钦犯吧? 柳一舟见我呆在那里,就道:“姑娘不要害怕,在下若不是情非得已,是万万不愿意加害姑娘的。” 我使劲儿瞪他,不愿意加害我?把我的手脚绑得跟粽子似的,还编这样的谎话来骗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口。就是死,也得死得明白点。 他摇摇头,道:“敢问姑娘芳名?” “完颜瑞雪。”我低下头,老实回答,充分贯彻国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思想。 他听见我的名字,微有些吃惊,道:“姑娘是满人?” “恩。”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接着对我道:“完颜姑娘,柳某实在迫不得已,才把姑娘请了来。实在是有件事情,想请姑娘帮忙。” 我在心里“嗤”了一声,请我来?绑架比较正确吧?“说吧,一气儿说完。”我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他看了我一眼,道:“姑娘爽快,柳某也直说了。这件事情,本是与姑娘无关,今日姑娘为绿珠姑娘出了头,替她还了我们银子,就惹上了身。” 我忙抬眼看他,急急地问:“你跟那群放高利贷的是一伙儿的?” 他点点头,接着道:“高利贷本不是我们的本行,我们漕帮只管在运河之上,以漕运为生。谁知扬州知府隆庆,竟反复刁难本帮,现在我们的日子,是一日难过一日。前几日隆庆不知从哪里得知李家欠了我们漕帮放出去的贷银,竟找上门来,让我们把绿珠送到他府上,否则今年的漕运,我们不但没有生意,反而还要吃官司。我们实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逼着李家母女还钱。谁知今日她们竟被姑娘救下,我们也再也不好找借口强抢民女,只能……把姑娘请了来。” 我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该不会是想要拿我替代绿珠,送给那狗官吧?” 他不言语,但表情已经明白地告诉了我答案。 我心里一慌,忙道:“柳大哥,我看你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他摇着头,对我道:“姑娘,在下知道对不住姑娘,在下打听过,姑娘不是本地人,所以姑娘不知。那隆庆素爱美女,到了扬州任知府之后,四处强抢良家妇女,这扬州城内的女子,怕被累及,几乎在几日之间,纷纷嫁娶完毕,这几个月来,扬州城里几乎已无适龄又能被隆庆看上的女人,在下实在没有办法找一个女人来代替绿珠。” 我“哼”了一声,看着他怒道:“我听你的语气,也是十分讨厌那狗官的,可你现在的做法,与那狗官有什么区别?” 他被我一说,愣了一下,随即又躬下身子,深深朝我拜下去,道:“姑娘,柳某对不住你,只因为柳某的母亲和妻小的性命,全在那狗官手里,柳某实在无计可施。” 我一愣,慌忙道:“那你们往上告状啊!隆庆只是个知府,总有比他大的吧?” 柳一舟冷冷一笑,愤然道:“告状?自古官官相护,如何告?我若真是告了,他隆庆还我的只能是母亲妻儿的尸首!” “不会的不会的!”我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柳大哥,你放我回去,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你?”他一脸的不信,“你一个姑娘家,能如何?” 我见他不信我,想了想,又道:“柳大哥,你放了我吧,我一定会让我丈夫替你们讨一个公道的,真的,柳大哥你相信我!” 他闻言一愣,问:“你已经嫁人了?” 我忙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道:“嫁了嫁了,都嫁了快两年了!” 他微微一笑,道:“姑娘这谎说得太可笑,我请这飘香院的老鸨检查过了,姑娘还是完壁之身。” 他的话深深地震惊了我,完颜瑞雪嫁了胤祯那么久,居然还是chu女?! 他见我愣在那里,就冷冷地丢下一句:“姑娘,莫要编那些谎话来骗我,你若帮了柳某这个忙,柳某必当一生感激你,你若不识好歹,那也不要怪柳某无情。柳某自问不是好汉,为了母亲妻小,牺牲一个陌生人,也值得。姑娘,你好好想想吧。”他说着,就步出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大叫着“柳大哥!柳一舟!” 随着“嘎”地一声,房门就被柳一舟重重地关上。我自知喊叫已经没有用,就噤了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对策。心里懊悔为什么今天出门的时候竟没有带侍卫,小月现在被关在柴房里,不知道情况如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胤祯是不是已经察觉到我有危险?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被缚住的手脚,头一歪就靠在榻上。呆呆地想了好久,却也不知道怎么让胤祯知道我在这里。待我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我才反应到已经晚上了,可是却没有人来为我点灯。我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间里,渐渐开始恐惧起来。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胤祯,若他在我身边,一定会保护我,若他在我身边,一定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黑暗的屋子里。 我想着,就在心里笑了,原来自己在身临险境的时候,竟是这么依赖他。 眼前一片黑暗,我竟条件反射地犯起困来。正昏昏欲睡时,依稀听见一声推门声,我睁开眼,就看见黑暗中一个男人走向我,在我面前站定,就如那天在河边胤祯找到我时一般。我条件反射地就叫出声:“胤祯!” 突然眼前一片亮光,那个男人吹亮了手里的火引子,我一见那人,心就凉下来,无奈地坐在一旁。 “你方才叫谁?”柳一舟边问,边点亮了床边烛台上的蜡烛。 我瞥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我的丈夫!” 他挑眉看我,却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指着放在八仙桌上的食物,道:“吃些东西吧。” 我别过头去,道:“柳一舟,你快把我放了,不然等我丈夫找到我,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声轻笑,道:“完颜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吧?让柳某告诉你,这里是飘香院,扬州城内最有名的妓院。若姑娘口中的丈夫能找到这儿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我一急,也口不择言起来,大声吼道:“柳一舟,我告诉你,我是当今十四阿哥的福晋,你快把我放了,不然……不然……” 他没等我说完,就大笑起来,轻蔑地道:“姑娘莫不是还在梦里?十四阿哥?那些王公贵胄都在京城里醉生梦死,怎知我们百姓被昏官欺压的死活?” 我被他说得语塞,心里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任凭我怎么说,他也不会听的。于是我就决定为自己省点力气,索性闭上了嘴,别过头不再理睬他。 柳一舟见我这样,也不多说,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他一走,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扭了扭已经被勒得生疼的手,发现自己自行逃跑的想法简直就是做梦,就认命地继续靠在榻上。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天已经黑了,胤祯若办事回去,看不见我,一定会找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能让柳一舟在胤祯找到我前把我送走。 我主意打定,就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个觉,明日好“打仗”。 长夜漫漫,扬州虽然是南方,但在冬天里也是非常冷的。我费劲地用被绑住的双手拉过被子,让自己蜷在被子里,不大一会儿竟真的不知死活得睡着了。 不知我睡了多久,突然只听“砰”地一声破门声,我迷茫地睁开眼,隐约就看见胤祯朝我奔过来。我摇摇头,呓语了一声:“做梦。”闭上眼睛就又接着睡过去。 不料却有人一个劲儿在晃我,迷糊间只听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道:“瑞雪,醒醒!” 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感觉手上一空,绑我的绳索就被面前的人解开来,而我面前的人,竟真的是胤祯!我使劲儿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疼。我终于认定自己不是做梦,“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抓住他的衣襟就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你怎么让我等了那么久……” 胤祯一把把我紧紧地抱进他的怀里,我的耳边是他清晰而沉重的呼吸声,好久,才听见他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可知我多么担心!” 我满心都是劫后重生的喜悦感,也不管他怎么说我,只是抓着他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哇哇大哭。不料胤祯身子一撤,把我从他的怀里拉出来,又往我手里塞了块帕子,正色道:“别又往我的袍子上抹鼻涕,上次就算了,今儿这可是朝服。” 我一愣,边抽泣边傻傻地看着他,他一见我这样,就笑道:“上次在那树林里,你也是如此,边哭边往我身上抹了一堆鼻涕,脏死了。” 我本来一心感激他来救我,谁知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阵羞愧,就把帕子往他身上丢。他笑嘻嘻地看着我,突然脸色就又冷了下来,抓住我的手,看着我被绳子缚住时勒出来的淤痕,狠狠地道:“这些人,我定奏请皇阿玛,灭其满门,诛其九族!” 我正呆呆地看着胤祯突然而来的发狠的样子,只见几个兵勇扭了柳一舟进来,按倒在胤祯面前,道:“十四阿哥,请发落。” 柳一舟见到我和胤祯,脸上有几分不信,几分了然,却不求饶,只定定地看着我们。 胤祯没有回头,边为我揉着手腕,边拿眼角瞥了一眼,唇微启,两个字就从他的嘴里飘出:“杀了。” 柳一舟闻言却不为所动,依然只是看着我,我见那几个兵勇领了命,架起他就往外走,忙道:“慢着。” 胤祯和屋里的所有人,都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看了看柳一舟,就对胤祯道:“放了他吧,他也是不得已,都是隆庆的错。若不是隆庆以他家人的性命逼他,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胤祯深究地看着我,我则只朝他点了点头,以央求的眼神看着他。好一会儿,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朝那些人摆了摆手,道:“罢了。照福晋说的,放。” 那几个兵勇一听,就松开了抓柳一舟的手,柳一舟看了看他们,就朝我深深地作了个揖,道:“完颜姑娘,柳某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求姑娘从隆庆那里救我家老母妻小一命。” 我一听他说,才想起来,忙对胤祯道:“隆庆那狗官……” 胤祯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微笑道:“我都知道了,你只管养着,其他的事情,都有我。” 我放心地朝着他笑笑,又对柳一舟点了点头,道:“柳大哥,你安心吧,十四爷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我话音刚落,就见小月慌张地由人扶了进来,在我面前跪倒,叫了声:“福晋……” 我见胤祯眼神凛冽地往小月那边一扫,就忙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不许罚她,是我自己要溜出来的。”我说着,见胤祯无可奈何地回头看我,就忙转移话题道:“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他想了想,就对自己的亲随道:“让她们进来。” 那亲随领了命出去,不大一会儿,就见绿珠扶着李大娘进了屋子。李大娘一进屋子,就拉着绿珠向我和胤祯跪下,道:“福晋,十四福晋,老身愚笨,老身谢十四福晋救命之恩啊!” 我忙去扶起李大娘,又狐疑地看着胤祯,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祯看看他们,道:“昨日晌午我回客栈,却不见你,就让人出去寻,却百般寻不着。心急如焚之时,遇到这大娘拿着你的镯子去当,就带回去问话了。幸而绿珠姑娘聪慧,说出这中间的干系,我才能顺藤摸瓜寻到这里。” 我点点头,心里感谢上帝,看来人说日行一善,真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胤祯看看我,又道:“你好些了么?咱们回去,这地方不合适你。” 我看着他说“这地方”的时候,脸分明红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个妓院,就笑起来,道:“我没事儿了,走吧。” 刚由小月扶着下了床,没走两步,只见绿珠“扑通”一声跪下,朝我道:“十四福晋,绿珠蒙福晋搭救,感激涕零,求福晋让绿珠跟着你,伺候你,以报福晋的大恩。” 我笑着去扶她,道:“绿珠姑娘不要这样说,好好伺候着你娘便好,瑞雪为你们做的并不是求回报。” 不料她却不肯起来,坚定地看着我,“福晋若不答应,绿珠就不起来。” 我看着她,心里生出一丝疑惑,但随即又笑了,绿珠虽然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倒是非常懂得知恩图报。 李大娘也跪了下来,道:“福晋,绿珠虽然不懂什么礼数,但也是个手巧的孩子,福晋就让她跟着你吧,待绿珠到了嫁龄,恳请福晋绿珠寻一户好人家,老身也放心了……” 我听了李大娘的话,又想了想,绿珠这孩子倒真是个伶俐的姑娘,若是我带她去了京城,过几年给她寻户好人家嫁了,也是好事一桩。于是我就点点头,回头对着胤祯道:“绿珠跟我回京城,可以么?”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了声:“你做主便可。”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笑着拉起绿珠,就往门外走。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扬州府衙,用过膳后,我就带着小月和绿珠进房歇息,胤祯却也跟了进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却遣退了小月和绿珠,看着我道:“今夜,我留下吧。” 我一听就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看着我呆楞的表情,轻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我,低低地道:“你仍然是不愿意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许久,我才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屋里顿时变得很安静,我不敢抬起头来,只好低下头等他说话。好长一会儿,才听得他道:“你好好歇着吧,我们后日就回京城。” 我点点头,福下身子送了他出去,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竟生出一丝难受,开口叫了声:“胤祯!” 他回过头,挑眉疑惑地看着我。我也看他,却说不出自己为何要叫住他。 他看了我半晌,终是对我扯出一个苦笑,道:“歇着吧。”说罢,就快步走出了屋子。 三十四·权衡 在扬州歇了两日后,胤祯赶着回京复命,我们就启程回了京城。 一路颠簸了半个多月,当我又站在十四阿哥府门口时,心里竟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在我的心里,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云夫人抱了弘春,跟银夫人一同站在门口迎我们。见我们到了门口,忙福下身子,朝我和胤祯请安,“爷吉祥,福晋吉祥。” “起吧。”胤祯只淡淡地道了一声,就一脚跨进了府。 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自从那夜以后,他的态度一直都是这样淡然。虽然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但却始终彬彬有礼,仿佛我们当初“相敬如冰”的时候。 “姐姐,咱们进去吧,银姐姐已经跟爷进去了。”云夫人在我身边轻轻地道。 我被云夫人唤回神来,朝她点了点头,也进了府去。可是进了府门,胤祯早已不知所踪,我在门里站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对跟着的小月和绿珠道:“咱们回屋吧。” 进了屋,沐浴一番,洗去了一身的奔波的尘土,我刚坐在前厅里喝茶,小月就领了绿珠进来,朝我福了福,道:“福晋,绿珠姑娘如何安排?” 我想了想,这一路上绿珠对我照顾得也非常仔细,看得出来是个细心伶俐的人,就道:“绿珠,你可愿意去茶房学习伺候茶水?” 绿珠低下头想了想,点点头,道了声:“我愿意。” 在一旁的小月忙出声道:“绿珠,在府里该自称奴婢。” 我看着绿珠一脸不习惯,就笑了笑,道:“不要紧,慢慢儿来吧,小月,你先领绿珠到茶房去安顿吧。” 待她们俩领了命应了声下去,只听一个丫鬟来报:“福晋,云夫人来了。” 我愣了一下,才道:“请她进来吧。” 小丫鬟领了命出去,不一会儿,云夫人就抱了弘春进来,朝我福了福,笑着道了一声:“姐姐吉祥。” 我对她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她就把怀里抱着的弘春放在了我的手上,笑眯眯地道:“春儿,来,叫干娘。” 小弘春刚满一岁,正是呀呀学语的时候,听见他额娘这么说,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叫:“娘,娘。” 我听着弘春一声声地叫着“娘”,心里突然一阵温暖,同时又生出一丝惆怅,却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正在呆呆地看着弘春边“咯咯”地笑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我旗服盘扣上挂着的玉饰珠,就见一个小丫鬟又进了前厅,福着身子对我和云夫人道:“福晋,夫人,爷来了。” 我和云夫人忙站起来,福着身子迎他。 胤祯进了屋,仿佛没有料到云夫人也在这里,就看着她道:“你怎么来了?” 云夫人见他问自己,忙低下头,柔声道:“回爷的话,奴婢带弘春来看姐姐。” 胤祯点了点头,目光就朝我这边看过来,停在我手里抱着的小弘春身上。我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弘春,突然发觉弘春长得其实很像胤祯,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就把孩子抱向他,道:“弘春,来,看看你阿玛。叫一声,阿——玛——” 我柔柔地哄着小弘春,弘春倒也配合,张着嘴,含糊不清地学了一句:“阿玛。” 胤祯一听就笑起来,或许孩子叫父亲的时候,男人都会升起一种自豪感的吧。他笑着摸了摸弘春的脸,笑眯眯地哄着:“弘春,再叫一声阿玛。” 我看着他逗弘春,云夫人在一旁陪着微笑,那画面美得让我嫉妒。嫉妒?我让自己吓了一跳,突然一下明白了自己惆怅的是什么,如果……那是我的孩子,如果……那样乐融融的是我和他,该有多好。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一颗情种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可自己还全然不知! 胤祯见我不说话,就对云夫人道:“你先回吧,我有话想跟瑞雪说。” “是。”云夫人福下身子应了声,就从我手里接过孩子,向我道了声:“姐姐多保重,妹妹改日再来看你。”说罢,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慢着。”胤祯见她走到门口,出声叫住她,又道:“弘春一岁时,没怎么给他过生辰,回头,我让德福给弘春送过去一个如意吉祥锁,你记着给他戴上。” 云夫人忙跪下谢了他,他才摆摆手,示意云夫人出去。 待云夫人走了以后,胤祯在厅里坐下,却不言语,只是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朝他笑了笑,也坐下来,道:“想说什么?” 他看我一眼,就低下头去把玩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看着我道:“弘春真可爱,是么?”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跟我扯这个是什么意思,只好点了点头,道:“是。” 他见我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却又接着轻叹了口气,道:“我希望……你也给我生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惊愕地看着他,随即心里一苦,见了弘春这可爱的样子,我又何尝不想生个孩子做一个真正的母亲?可是想的又何尝是我一个人? 他见我微微摇头,却不说话,就站起来一把把我拉到他跟前,逼着我与他对视,沉着声道:“瑞雪,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要的,只要我有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可是你为何什么都不要?你连我都不要!” 我苦笑着摇头,道:“我当然有想要的东西。可是,我想要的,或许你已经没有了。” “你要什么?”他看着我问。 我将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要你的心。” “我的心里本就有你的。”他道。 “我要的是,你的心里只有我。”我看着他,认真地道:“只有我一个,我要你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个女人。” 他沉默。 我凄凄一笑,道:“你早就没有了,不是么?你的心里不止有我,还有云夫人,银夫人。” 他眯起眼睛看我,道:“我知你与银儿不睦,如此说无可厚非。可你连云儿和弘春都容不下么?瑞雪,你不是这么不大度的人。” “我……”我竟不知如何回答,以前只是因为我不爱,所以我不在乎,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已经在爱了,怎么会那么大方?我呆了半晌,终于道:“我很贪婪,一旦爱了就很贪婪,只希望自己的男人一心一意只对自己好。”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是一心一意对你好,云儿和银儿虽在我心上,却与你不同。对你,我是真的在意,对她们,我有责任。我娶了她们,云儿还为我生了长子,你如今要我休了她们么?” 我语塞,的确,他已经娶了她们,若是因为我而休了她们,让云夫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让弘春以后怎么过?可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我又该怎么过? 他见我不语,又轻叹了口气,道:“瑞雪,今儿你是累了,这事儿,以后再谈。明日你进宫住几日吧,年关将至,蒙古王公又该遵年班制进京朝见皇阿玛。皇阿玛下了旨,由我和八哥负责安排蒙古王公在京城的一干事宜。你去看看额娘,帮她操持操持她宫里过年的事宜,也替我尽尽孝道。” 我见这气氛,心里知道这话题现在是谈不下去了,就点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进了宫。帮着德妃娘娘操持了几天,我天天忙得团团转,关于那天和胤祯说不拢的分歧,也忙得没有闲情去想。 一日,我大早起来,陪着德妃娘娘用了早膳,就在暖阁里坐着陪着她老人家边喝茶边聊家常。刚说了一会儿话,只见兰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朝我和德妃娘娘福身行了礼,道:“娘娘,方才良主芓宫里的人来了话儿,说良主子今儿临时有了事情,不能赴娘娘的约。” 我放下手里的茶,向德妃娘娘道:“额娘今儿请了良妃娘娘?” 德妃娘娘微笑着点点头,道:“马上过年儿了,到哪儿都是儿孙团聚,可良妹妹就八阿哥这么一个,却也跟胤祯一样在忙着为皇上接待年班朝觐的蒙古王爷们。我就寻思着,请她来说说话儿,也热闹热闹。”她说着,又想了想,转头对兰嬷嬷道:“良妹妹那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兰嬷嬷摇摇头,向我和德妃走近了一些,压了压声音,道:“回主子,奴婢听说,今儿皇上因为八福晋不许八阿哥纳妾的事情,竟大发雷霆,训斥了八福晋一顿。这会儿,八福晋正在良主子的宫里掉眼泪呢。” 我一听,心里竟不是滋味,八嫂的心思,或许也只有我最了解。我想了想,就对德妃娘娘说:“额娘,我想去看看八嫂。” 德妃娘娘点了点头,道:“也好,我知道你们俩素来要好,你去好好劝慰劝慰她。这马上就过年儿了,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就带着小月往良妃娘娘的宫里去。刚进了暖阁,就看见八福晋坐在炕上,正拿帕子印着泪。良妃娘娘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只是无奈地摇头。 我朝她们福下身子,道了声:“良妃娘娘吉祥,八嫂吉祥。” 良妃娘娘笑着道:“十四福晋不要这么多礼。”她说着,又看了看八福晋,就对我道:“瑞雪,你陪着你八嫂好好说说话儿吧。” 我明白良妃娘娘也是希望我劝慰八福晋,就点点头,在八福晋身边坐下。 八福晋见了我,仿佛是找到一个可以诉委屈的人,拉起我的手,道:“瑞雪,难道非要三妻四妾才是男人,非要子孙成群才是家么?” 我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八福晋叹了口气,又道:“人都只想着,皇室血脉,越繁盛越好。可哪个女人希望有许多别人来分享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丈夫,只属于自己的情爱?” 我低下头,叹着气轻轻地拍着八福晋的手,为她感到无奈,也为自己无奈,可自己又能劝慰她什么?自己都还是个与她同病相怜需要人劝慰的主儿。 “男人的心,总是很大,也总是很小。”突然,坐在一旁的良妃娘娘开口。她见我们都抬眼错愕地看着她,只温和一笑,接着道:“一个女人,尤其是与这紫禁城有关联的女人,哪一个是真的完全拥有自己的丈夫的呢?上天太公平,他给你人人艳羡的名分和荣耀,给了你最优秀的龙子龙孙做你的男人,你就要做好与别人分享的准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真正完全圆满的。” “额娘是在说我奢求么?”八福晋含着泪问良妃。 良妃娘娘叹了口气,点点头,“确实是奢求了。女人总是贪心的,只愿与自己的心上人和孩子有一个家,再也容不下别人,这原本是最平常的一个想法,可在这皇家,就是奢求。” 我和八福晋听了她的话,都苦笑起来,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良妃娘娘微微一笑,平静地道:“咱们的男人啊……不论是你们皇阿玛,还是胤禩,还是十四阿哥,都是一样的,皇上胸怀四海,胤禩和十四阿哥也是一心一意只为辅佐皇上,装在他们心里的,不止是自己和自己的家,更是天下苍生,无数黎民百姓的家。可他们的心也很小,总会有一个人,在他们的心里,独独占着那个最暖最暖的位子。”她说着,看向八福晋,接着道:“依额娘说,只要他心里有你,便是你拥有了。对胤禩而言,你是他的妻子,他对你好,只因你在他心上那最暖的位子。而其余的人,对他而言只是女人,只是责任,这便已经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圆满了。” 良妃娘娘的话,一字一句,如针尖一般,刺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良妃娘娘,她平静地朝着我们笑,我的心里一阵触动,要过多少年,我们才能看得像她一样透? 辞了良妃娘娘和八福晋出来,我看着紫禁城的红墙,一层又一层,仿佛看不到尽头。在灰灰的天空下,这个封建王权的中心是那么肃穆。一重一重的宫殿,把我紧紧地裹在中间,自己在这城里,只不过是一粒小之又小的尘埃。 正如良妃娘娘所说,胤祯是个胸怀四海的人,若我这颗尘埃,能落在他心里最暖的那个位子上,便已经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圆满了。在这封建社会,在这皇室里,我却苦苦追求三百年后的人追求的那种一对一,或许真是奢求吧。 换一种方式想,我有什么资格说云夫人和银夫人霸占了我的丈夫?曾经我与胤祥……我不也正是他和他的福晋之间的那个可耻的第三者么?如此,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要求别人? 我苦笑着,伸出手去抚摩着那道宫墙,轻轻叹了口气。 “福晋,怎么了?”小月在我身边轻声唤了一声。 “恩?”我被她唤回了神,回头看了看她,局促地道:“没,没什么。” “福晋回永和宫么?”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恩,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 精 彩 预 告 分 割 线 —————————————— 呵呵,对不住大家,因为论文改成隔一天一更,那个那个……不少亲们问我,瑞雪和十四的饭什么时候熟,这个这个…… 大吼一声:下章开锅! 爬走。。。。。。 三十五·执手 回了永和宫,让小月她们一番收拾之后,我就辞了德妃娘娘,匆忙往十四阿哥府赶。回到家时,已经申时末。虽然是隆冬,可十四阿哥府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微微地亮着,却让我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我下了暖轿,却发现府门站着一排禁军。 我疑惑地看了看那排站得笔直的禁军,就跨进了府门。“门外怎么那么多人?”我问上来迎我的管家德福。 德福笑着朝我跪下打了个千儿,道:“福晋吉祥,回福晋的话,蒙古格格来了,那些禁军是陪着格格来的。”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德福,这几日蒙古进京朝觐的王公的确是到了京城,可是这个时候来十四阿哥府做什么?“哪个蒙古格格来了?”我想着想着,就问。 “这……”德福想了想,躬着身子道:“回福晋,奴才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蒙古喀尔喀部的格格。” 我听他这么说,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一个身影,遂皱起眉头问道:“爷在哪儿?” “回福晋,爷与蒙古格格在前厅。” 我点点头,抬脚就往前厅走,刚走到门口,仔细一看,果然是塔娜格格。她站在屋里,正噘着嘴揪着胤祯的袖子不撒手,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我可以容忍的标准距离。 我眯起眼睛看他们,心里“哼哼”了两声,敢情我才出门没几天,这小蜜都进了家门了?我完颜瑞雪要是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传了出去我还怎么见人?我想着,就进了屋子,笑着朝胤祯福下身子,道:“爷吉祥。” 胤祯一见我,先是一愣,随即就笑起来,使劲儿把袖子从塔娜格格的手里挣出来,上来扶我,欣喜地道:“你回来了!”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就转头看向塔娜,扯出一抹笑容,道:“塔娜格格,许久不见了,格格吉祥,别来无恙?” 塔娜仿佛没有料到我回来,就讪讪道:“十四福晋吉祥。” 我依然热情地朝她笑,身子往胤祯身边靠了靠,把手扶在他的腰上,偏着头朝他道:“爷,瑞雪想求你件事儿。” “什么事儿?”胤祯疑惑地看我。 我眼睛一转,道:“我想把这前厅重新修修,总觉得这厅不够大,你瞧,来个客人就没地儿站了,人靠着人,挤得一点儿颜面都没有。” 胤祯闻言,伸出手捂住嘴轻咳了一声,我却分明地看到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他不过是借咳嗽挡一挡罢了。 我又在心里“嗤”了一声,居然还敢笑?都把小狐狸精勾回家里来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笑?我想着,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悄悄在他的背上狠狠地掐下去。 胤祯被我冷不丁一掐,微微直起了腰,却不好发作,只能斜着眼瞪我。我笑眯眯地瞪回去,用眼神无声地道:活该! 被我们冷落在一旁的塔娜格格,噘着嘴看着我们如此这般地眉来眼去,终于是受不了,就出声道:“十四阿哥,我回去了!” 我一听,马上堆起礼貌的笑容,道:“格格,用过晚膳再走吧?” 她瞪了我一眼,“不用了,我走了。”说着,一跺脚就出了屋子。 我忙不失礼数地送到府门口,笑着道:“格格慢走……”我话还没说完,塔娜格格已经翻身上马,一扬鞭,绝尘而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笑得几乎抽搐,头一扬就进了家门。 回了我住的小院,却看见了胤祯身边的小成子站在屋外,他见我回来了,忙迎上来下跪请安:“福晋吉祥。” 我让他起来,又看看屋子里,问:“爷在里面?” 小成子忙点着头,躬着身子答:“回福晋,爷是在里边儿。” 我点点头,就进了屋子,胤祯正倚在暖炕上看书,见我进来,就笑着道:“送了塔娜了?” 我白他一眼,也在暖炕坐下,酸酸地道:“塔娜……叫得真是亲热,知道的才道是十四爷在叫蒙古格格,不知道的,还以为爷在叫哪个相好的。” 胤祯听我这样说,轻笑了一声,想了想,就看向我,煞有介事地问:“闻着了没?” 我愣了一下,“闻着什么?” 他看着我,一脸认真地道:“我料今日晚膳厨子做的是面条,瞧,下面条的那股醋味儿都飘到这儿来了。” 我一听,心里明白他在笑我,就从他手里夺下了书,扔在他身上。想了想,还不解气,又握起拳头捶了他一下。 不料他却抓住我的手,靠到我身边,直直地看着我,柔声道:“这几日,我想你了。” 我看着他明亮澄净的眼睛,又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脸颊发烫,低下头,想了想,才道:“今儿……你留下来用膳吧,用完了膳,我有话对你说。” 他看着我,想了半晌,突然笑起来,朝着屋外喊了一声:“立刻传膳!” 用完了膳,胤祯依旧坐在椅子上,边端着茶轻轻吹着杯里的茶叶边问:“想说什么?” “那个……”我?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0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我看看他,又低下头去揉自己的绢子,复又抬头看他,左思右想,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见我半天不语,就把手里的茶碗搁在桌上,过来拉起我,认真地道:“我心知,过去的无法补偿与你,以后我定尽心对你好。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都听着。” 我看着他,心里感动,许久,才道:“我并不是逼着你补偿我什么,可是你知道么?情人眼里,是容不得半粒沙子的。” 他看着我,沉思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轻轻地道:“若是你执意要,我愿意为了你,去做那个不义之人。当初我娶她们,本就是为了气你,今日,也算是还给你。” “不,我不要!”我赶忙摇头,道:“你有这份心,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呼了声:“瑞雪……” 我朝他一笑,仰起头看着他,手放在他的心口上,道:“今儿我去看了良妃娘娘,娘娘给我讲了许多道理。如果……我能牢牢地住在这个地方,便是许多女人都求不得的幸福了。我虽然贪心,可是也明白这中间的不易。过去的便过去吧,以后,希望你只有我一个,再也不许多了。” 他轻笑了一声,将手覆在我放在他心口的手上,道:“从今以后,这个位子只是你的,谁也要不到。”他说着,停了停,复又戏谑地道:“再说,只你一个,我就应付不来了,哪儿还来的气力应付多一个?” 我知道他在刺儿我,就噘起嘴,佯怒道:“美的你了,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他依旧笑着,挑眉看着我道。 我眼珠一转,想起《河东狮吼》里的台词来,就偏着头,笑眯眯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呢,你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呢,你要哄我开心。要永远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 他听了我一长串的说辞,愣了一下,终还是笑着点了头,“好。”他说着,又靠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道:“今夜,我留下吧。” 我只觉得耳边一阵酥麻,脑子突然就不清楚起来,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只听得他一声柔柔的笑,我就被他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我惊呼了一声,便看见他靠了过来,一双黑眸灼热而深情地看着我,我的心一阵荡漾,也柔柔地看着他,浅浅一笑。 他与我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在我的嘴唇上落下一吻,温暖的手指柔和而缓慢地摩挲着我的肌肤。一番唇舌的缠绵后,他又慢慢顺着我的脖颈往下吻去……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酥酥痒痒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就本能地闭上眼睛,感受那一波又一波的悸动。 突然而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我轻哼了一声,伸手攀住他的肩膀。 “瑞雪……”他在我身上,低低地唤着我的名字,温暖而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脸。 “恩……”我嘤咛着应他,身子微微发抖,手心也渗出了汗,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脊背。 这一夜,红烛窗影,满室春光。 第二日,我在他的臂弯里缓缓醒来,却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瞧,就朝他笑了笑。 他见我醒来,就在我耳边低语道:“还疼么?”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只觉得脸上又是一阵发烫,把脸埋入他的胸前,娇羞地道:“还好。” 他轻轻笑着,搂我的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绕着我的发丝,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笑着听,心里反复念着那句“恩爱两不疑”,感动万分,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的脸。 他浅笑着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目光炯炯,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瑞雪,我们永不相离弃。” 我由他握着手,眼中含泪,使劲儿点点头。我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道:“说好了,一百年,不变。” 他紧紧地搂住我,在我的额上落下一吻,坚定地道:“恩,说好了,永生不变!” 我们正头挨着头靠在一起轻声细语时,只听小成子在外边叫了一声:“爷,卯初了,爷该起身上朝了。” 胤祯微微皱了皱眉,对我道:“与你在一起,时间怎么如此快?”他说着,就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服。 他一离开被窝,我只觉得身边一空,凉凉的空气就包围住我的身体,便也跟着坐起来,却觉得腰酸背痛,仿佛有半个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 胤祯见我起来,便过来按住我,道:“你多睡会儿。早晨起来时,让小月伺候你温水沐浴了,今日都好好歇着,我一下朝就回来看你。” 我笑着点点头,躺在床上看他穿朝服。他见我看他,就坐到床沿上,边扣着朝服上的盘扣边道:“闭上眼,我看着你睡。” 我点点头,顺从地闭上眼睛。听得一声轻轻掩门的声音,我料胤祯已经出去了,就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来,看着绢子上那抹红色的痕迹,轻轻吁了口气,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胤祯真正的妻子,真正的十四福晋了。 —————————————— 惭 愧 啊 —————————————— 终于……把饭煮了…… 大家尽情bs我吧……可是这已经是安的极限了,三写三改,才改出现在这个h情节,可是我真的努力了。。。。。 掩面爬下。。。。。 三十六·新年 转眼就到了康熙四十四年的大年初一,也是宫里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去年我不受胤祯的宠爱,只进宫去给太后皇上和德妃娘娘磕了头,匆匆吃了宫宴就回了,今年则不同。自那夜以后,胤祯每日下了朝后,除了在书房写折子,就是在我那里待着,也夜夜只留宿在我那里。 由于跟胤祯的恩爱,我在十四阿哥府里的地位扶摇而上,府里大小事,都开始由我做主。这一个新年,更是把我忙得都找不着北。 初一那天,我一大早起来,就由小月伺候着换上礼服,坐在镜前开始梳妆打扮。小月正为我细细地把头发挽成髻,戴上钿子,在一旁伺候的另一个丫鬟就捧了一个首饰盒子到我面前,问:“福晋,您要戴哪个?” 我顺着她的声儿看向她手里的盒子,就怔在那里,胤祥送的蝴蝶簪子和胤祯送的金丝蝴蝶簪子并排放在盒子里。蝶翼上流光闪烁,十分美丽,可我却突然感到一阵灼痛。 小月见我怔住不语,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从那小丫鬟手里接过盒子,对我道:“福晋,大过年儿的,咱们戴别的吧,戴个喜庆点儿的。”她说着,就把盒子搁在一旁,从另一个锦盒里挑了一个鲜艳的点翠凤发簪,准备为我戴上。 我朝她微微一笑,心里知道小月这丫头最是贴心,可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啊。我想着,就从盒子里取出那个金丝蝴蝶簪,道:“还是戴这个吧。” 小月见我拿了胤祯送的簪子,就笑着接过来,替我插在钿子边上,道了声:“福晋,你今儿真漂亮。” 我笑了笑,刚想说点儿什么,只听得一声推门声,胤祯就走了进来,见我还坐在梳妆的台子前,就问:“准备好了么?” “快了。”我浅笑着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画眉墨就准备为自己描眉。 胤祯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突然伸书手,从我手里接过眉石,道了声:“我来给你画。” 我笑着把头转向他,他专注而细致地为我轻扫蛾眉,画好了,又仔细看了看,才道:“挺好。” 我朝他温柔一笑,眨了眨眼,道:“只画这一次不算好,若是爷能日日为我画,那才是真的好。” 他一听也笑了,道:“若你喜欢,以后我日日为你画。” 我只是笑,一番装扮后,才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还行么?” 他笑着点头,道:“我的福晋一向漂亮可人,怎么会不行?”说着,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进了宫,依规矩,首先要去乾清宫向皇上行六肃三跪九叩大礼。 我跟胤祯到了乾清门时,八阿哥已经带着福晋等在那里。我跟胤祯过去,一番互相的行礼吉祥话以后,我就拉起八福晋,到一旁低声道:“八嫂,那天的事儿……” 八福晋苦笑了一下,朝我点了点头,却不言语。 我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八嫂,一切看开些吧。我相信,八哥心里最在乎的肯定是你。大过年儿的,应该高兴才是。” 她点了点头,复又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我的肚子不争气?可皇家的血脉,还是要延续的。”她说着,又想了想,握着我的手,关切地问:“瑞雪,你与十四弟成婚也有段时日了,仍然没动静?” 我摇了摇头,完颜瑞雪嫁给胤祯以后,还做了两年chu女,前一阵子才算是真的圆了房,哪有那么快? 八福晋见我摇头,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了然地点点头,道:“不打紧,日子长着呢,你也别着急,只要多上上心,添小阿哥那是早晚的事儿。” 我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谢了她的关心。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只见八福晋看了看前方,就笑着道:“老十三最近对自己的福晋倒是上心得很,你与十四弟刚出了门回来,还不知道吧?也不知十三弟妹使了什么法子,竟收住了拼命十三郎的心,现在十三弟是天天儿把她捧在手心儿里疼,恨不得日日就粘在一起,两个人恩爱得直教人羡慕。” 我闻言一愣,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就看见胤祥领着他的嫡福晋,有说有笑地正往我们这边来。 我对八福晋笑了笑,若是以前,看见这画面,恐怕我要难过得恨不得死过去。可今日一见,心里倒是很平静。“十三嫂真是好福气。”我淡笑着道。 “可不是么?”八福晋道了一声,拉起我的手,“走,咱们去迎迎十三弟妹。” 我点点头,随了她过去,朝胤祥福了福,道了声:“十三爷万事吉祥,十三嫂万福金安。” 胤祥一见我,先是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局促地朝我和八福晋作了个揖,道了声:“八嫂,弟妹。”眼睛却死死盯着我头上的金丝蝴蝶。 我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来的那抹黯然,心里也一阵苦楚,终是不忍,就扯出一抹笑容,刚想说点儿什么转移话题,却听十三福晋道:“弟妹这蝴蝶簪子倒是精致得很。” 我一愣,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只是个寻常物,十三嫂说笑了。” 八福晋却“噗嗤”一笑,道:“瑞雪还不好意思起来了,这簪子怕是十四弟送的吧?去年我让造办处给我办首饰,迟了我好些天,说是正赶着十四爷的差使。” 我因八福晋冷不丁的一句抢白怔了一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胤祥,终是点了点头。 胤祥见我点了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我们作了个揖,道了声:“几位慢慢说着,我去迎迎四哥。” “十四弟与弟妹真是恩爱。”待我们都福下身子送了胤祥去以后,十三福晋才笑着赞叹道。 “别净说十四弟妹,十三弟妹你与十三弟才叫恩爱。”八福晋一听,就拉起十三福晋的手,指着她的肚子打趣道:“我可听说,十三弟最近对弟妹是宠得紧,过不了多久,就该有消息了吧?” “八嫂就知道取笑我。”十三福晋被八福晋这样一说,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嗔了一句,言语间娇羞无限。 我只在一旁陪着笑,妯娌三人又轻声细语地说笑了一会儿,只听司礼太监唤了一声:“吉时到——” 我们三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就各自站到自己的丈夫身边,按顺序排好,规矩地步进乾清门。随中和韶乐在丹陛上行六肃三跪九叩大礼。礼毕后,又由皇上领着往宁寿宫给皇太后行大礼。 随着清道的鞭响,我们按皇贵妃,贵妃,妃,嫔,皇子的顺序排好了,就跟着康熙老爷子往宁寿宫走。 一路上都甚是安静,随着皇上走,谁都不敢喧哗。 我正规矩地在队伍里跟着,突然一抬眼,目光就跟前面正回头的胤祥的目光撞在一起,我怔了怔,只朝他笑着点了点,就别过脸去。心还是疼的,虽然没有以前那么疼,可是还是疼的。 突然觉得手一暖,我回过头,就看见走在身边的胤祯对我笑了笑,手迅速地拉了一下我的手,就又放开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对他扬起一抹笑容,又继续跟着队伍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会变了,再也不会变了…… 在太后的宁寿宫里又是随着中和韶乐进行一番三跪九叩大礼以后,皇子们便陪着康熙老爷子去太和殿宴请蒙古王公,我们则是按着规矩在各宫娘娘那里请安道福。折腾了一整天,累了半死,终于是回了家去。 刚到家里,我便让小月快给我换下那沉甸甸的礼服和钿子。正在更衣时,却见小月言辞闪烁,我便问:“怎么了,小月?” “福晋……”她想了想,终于踌躇着道:“咱们是不是该寻个方子去?” 我愣了一下,“什么方子?” 小月见我问了,就道:“回福晋,小月是想,是不是请夫人给福晋寻个早生小阿哥的方子,云夫人已经给爷生了长子,可福晋却还未出嫡子。这外面的人都在说……说福晋这儿久久不见动静,怕福晋就要像八福晋那样……” “八福晋怎么了?”我打断她道,“你又听了谁嚼舌头?” 小月见我冷下脸来,想了想,就为难地道:“大家都传遍了,说八福晋因为无所出,才让八爷纳了妾。可现在八爷却天天往新进府的格格那儿跑,对八福晋都不再理睬。” 我不禁失笑,原来八卦新闻竟在中国有如此长的历史。“你这丫头,人家嚼舌头,你倒也学起来了?八哥和八嫂好着呢,底下那些人,净是胡说八道。一个对着一个传,死人都能给她们说活了去。”我说着,却看见奉茶的丫头放下了茶,但一直未走,只站在一旁听我们说话。 我走过去仔细一看,原来是绿珠,就笑着拉起她的手,道:“绿珠,一切都惯了么?” “姐姐,一切都习惯的,这会子正学着奉茶呢。”绿珠笑着答。 “绿珠还是不习惯府里的规矩呢。”小月在一旁笑着道。 我笑着摇头,“不妨的,绿珠叫姐姐便可,以后若是缺什么,尽管过来找我。”我说着,又想了想,就对小月道:“去取十两吉祥银赏给绿珠。” 待绿珠领了赏下去,我才由小月扶着在躺椅上躺下。小月边替我捶着腿,边不死心地嘀咕道:“福晋,方才那方子的事儿……” 我微微一笑,“别担心了,随缘分吧,总会有的。”可是我不知道,这个缘分,竟然让我等了如此如此的久…… 三十七·惆怅 “干娘,糖,吃糖。” 一日,我正倚在榻上看书认字,就听得一声稚嫩的童声,弘春就举着他白白胖胖的小手,托了一把糖站在我面前。 我笑着放下书,坐起身把他抱到腿上,“啵”地亲了一下他红扑扑的小脸蛋,问道:“春儿的额娘呢?” 弘春靠在我的怀里,笑嘻嘻地刚指了指门口,就听见一个小丫鬟见来报:“福晋,云夫人来了。” “知道了,请厅里坐。”我笑着道,抱了弘春就出去。 “姐姐。”云夫人见我出来,就笑着朝我福了福身子。 “这么多礼做什么。”我笑着拉住她,在椅子上坐下。 云夫人笑着点点头,陪我在椅子上坐下,看了我半晌,才开口道:“姐姐最近是不是身子不好?” 我一愣,“没有啊,都挺好的。妹妹怎么说这个?” 云夫人看看我,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妹妹一直觉得姐姐这些日子来,瘦了许多。尤其是自爷五月随皇上巡幸塞外后,这几个月姐姐消瘦得更明显了。” 我听她说,仔细想了想,的确,这些日子来,我的确是瘦了不少,每天吃的比以前多了,可是非但没有长肉,反而还越来越瘦,衣裙也是日日见宽。 思及此,我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云夫人见我不语,便道:“姐姐可是胃口不好?若姐姐胃口不好,妹妹亲自去厨房给姐姐做几个家乡小菜,让姐姐尝尝鲜儿。” 我笑着摇头,“不用了,不碍事的。或许是前阵子夏暑,吃不下东西。这马上就入秋了,一进补,就回来了。”我说罢,想了想,又道:“春儿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今年爷在塞外,特地嘱咐了我,去年没好好办,今年一定给春儿好好置办置办。我寻思着,春儿生辰那日,咱们聚在一块儿好好热闹热闹。” 云夫人一听,就笑着点头,恭敬地道:“全凭姐姐做主。” 我也笑着,看着正坐在我的腿上玩耍的弘春,心里一阵惆怅,胤祯和我都是如此地期盼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正在我发呆的时候,只见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朝我和云夫人福下身子请了安,才道:“福晋,完颜夫人来看您。” 云夫人一听就忙站起来道:“如此,姐姐,我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云夫人刚下去,我就忙起来迎我额娘。额娘一进屋子,仔细看了看我,就道:“瑞雪这些日子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笑道:“前阵子苦夏,不喜食,就瘦了些,这眼看入秋,一进补就回来了,额娘不要担心。” 额娘听了我说的,点点头,想了想,又担忧地道:“雪儿,若是身子不爽,可得上心,尽管请太医来瞧。昨日我进宫去看德妃娘娘,娘娘还同我提起你……” 我看着额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愣了一下,就问:“额娘,德妃娘娘说什么了?” 额娘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却不答我,只看着屋外叹道:“方才我进来时,离去的那位是云夫人罢?十四爷的长子都那么大了……” 我点点头,“是啊,弘春过几日就满两岁了,今日还跟云妹妹商量怎么给弘春过生辰呢。” 我额娘一听,就伸出手来点我的额头,嗔道:“你倒对别人的儿子上心,自己的事儿愣是不在意。” 我一愣,“我自己的事儿?我的什么事儿?”我说着,又想了想,就狐疑地看着额娘,道:“额娘,德妃娘娘究竟说了什么?” 额娘见我一直问,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才道:“娘娘一直着急着抱孙子呢,这不,今儿我来看看你,顺道……给你带了个方子,据说能包你马上就添个小阿哥。”她说着,从站在旁边的嬷嬷手里接过来一张纸,就递给我。 我不禁失笑,虽是伸手接了方子,但嘴上还是道:“额娘,你哪儿来的这东西?也不知可不可靠。再者,这也是要看缘分的。” “傻丫头,什么缘分,缘分也是得求的。你就是不知道为自己的事儿上上心。你进十四阿哥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再没有点儿动静……以后可怎么好?女人啊,总是要有个孩子来做依靠的。”额娘见我只是笑,便拉着我的手道。她说着,又想了想,就在我耳边低语道:“我听小月说,爷这些日子来,待你不错,也日日必在你这儿……恩?” 虽然是母女,但说起房里的事情,也还是不好意思,我见她没挑明的问,就只点了点头。想起胤祯,我心里一阵暖,又忍不住会心一笑。再抬起眼时,只见额娘一脸欣慰地看着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复又似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道:“不能啊,若是日日……总有能有的时候,怎么这么长的日子,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我听着额娘的话,心里也惆怅,轻叹了口气,道:“我与胤祯也是日盼夜盼,可是……终是没有。或许,缘分未到吧。”我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一直忐忑,莫非……完颜瑞雪是天生的不孕不育? 额娘听着我说,也是掩不住脸上的愁苦,想了想,就道:“雪儿,你还是吃吃这方子吧。有点儿法子总比干等着好。” “是呀,福晋,你听听夫人的吧。咱们试试,要不这外头的人净是胡言乱语的。”站在一旁的小月也忍不住道了声。 额娘一听她说,就变了脸色,道:“什么胡言乱语?” “这……”小月看了看我,呆了半晌,才支吾道:“外面的人都说,咱们福晋要……要做第二个八福晋了……” “小月!”我一听,就重重地把手里的茶搁在桌上,怒道:“人家嚼舌头,你就知道跟着参合,净跟额娘说这让额娘担心的事儿!”我说罢,见额娘在一旁急得眼睛里直转泪,就去拉她的手,给了她老人家一个宽慰的笑容,道:“额娘,你别担心,那个方子,我吃就是了。” 额娘听我说要吃,才放下心来,道:“你愿意试就好,如此额娘才能放心啊。”她说着,就回头对一旁的嬷嬷道:“快,去给福晋煎药。” 又与额娘说了会儿家常,嬷嬷便端了药上来。我向来怕中药的苦味,但看着额娘期盼的眼神,又想了想胤祯的心愿,终是定了心,一咬牙喝了。喝完了以后,只觉得身子一阵燥热,甚是难受,便想去歇着。 额娘见我难受,想了想,便道:“或许是药起了作用,雪儿你好生歇着,这药必要服十日,可不能断。” 我点头应了她,她才放心道:“如此便好。”她说罢,看了看外头,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你阿玛又要担心。这几日你若得空,进宫看看德妃娘娘吧,娘娘念你念得很。” 我又笑着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便送了额娘出去。 如此吃了好几天所谓的求子秘方,我虽然不知道那些药的成分到底对我的“不孕不育”有什么帮助,但却开始觉得腰越来越酸,人也懒得动了,每日醒来就只在躺椅上躺着。 一日,我终于是怕自己躺出毛病来,于是给自己找了点事儿,进宫……陪德妃娘娘聊天。 刚进永和宫,才走了几步,我就觉得腰酸背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如病了一般虚汗连连,忙伸手让小月扶着我。 小月一摸我的手,便惊叫起来:“福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稳了稳自己的气息,仔细想了想,自己也奇怪起来。我进入完颜瑞雪的身体里这么久,自己也知道她原来决不是个病秧子,可自从喝了那个所谓的求子药之后,整个人日渐倦怠不说,这会儿才走了几步路,居然累成这样,莫非……是那个求子秘方的问题? “不会,额娘决不可能害我。”我在心里道,虽然懊恼自己求子心切,竟学起那些古人乱吃药来,但额娘怎么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决不会。 思及此,我便对小月笑道:“不打紧,或许是这几日在家里憋闷得慌,身子竟娇气起来。”我说着,就由她扶着,进了暖阁。 德妃娘娘见我来了,自是喜笑颜开,待我朝她福身行了礼,就朝我招手道:“瑞雪,来,陪着额娘坐坐。” 我笑着点头应了声,就由小月扶着过去,却不料只走了两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三十八·疑团 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永和宫里,身边是正在为我把脉的太医。德妃娘娘也坐在一旁,正焦急地抹着眼泪。 “额娘……”我心里迷茫,低低地唤了一声。 “醒了醒了,可是醒过来了!”德妃娘娘听见了我的声音,才放心地道了声。随着德妃娘娘一声唤,满屋子的丫鬟嬷嬷也围了过来,都关切地在一旁伺候着。 我躺在床上又缓了缓,精神才好起来,却见那太医为我把了好半天的脉,却一直不言语,但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我心里不由一堵,轻声道:“太医……我是什么病?” “这……”太医被我冷不丁一问,吓了一跳,却不敢答。 “王太医,说吧,十四福晋到底是怎么了?这前些天儿还好好的呢。”德妃娘娘在一旁看着我,一脸的心疼,也着急地道。 王太医一听德妃娘娘问了,忙转身朝她跪下,支吾着道:“回娘娘的话,福晋这是……气虚,静养数日便可。” 德妃娘娘听了他说,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我却不这么想,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完颜瑞雪向来都是身体健康出入平安,哪来什么气虚一说?这些太医都是聪明人,遇到不好说的病,都说是气虚,不少时候,好好的人都被耽误了。思及此,我就挣扎着起身,道:“王太医,这几日,我总是精神倦怠,腰酸背痛,你说实话,我到底是什么病?” 王太医听了我问,又吓了一跳,刚站起一半的身子就“扑通”一声跪了回去,想了半晌,才道:“回福晋,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德妃娘娘一见这情景,心下似乎也明白了几分,蹙起眉道:“你快讲。” “是。”王太医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道:“依奴才愚见,福晋芓宫虚寒,实在……乃不利生养之先兆……” 我听了他说,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就没了思想,只傻傻地看着太医的嘴在我面前一张一合,耳朵里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只回转着那句“不利生养”,原来……原来这个缘分不是没有到,是完全就没有。 德妃娘娘也被太医的那句话吓得一惊,眼眶就红了起来,直道:“怎么……怎么如此没有福气?瑞雪,我可怜的孩子……”她说着,又想了想,不死心地道:“王太医,你可瞧清楚了?” 王太医始终在地上跪着,道:“奴才……瞧清楚了。福晋这病,怕是因为服了什么相生相克的药物,才导致了体虚身弱。”他说着,又想了想,才道:“娘娘,福晋,奴才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我呆了半晌,见德妃娘娘已经在一旁只抹着眼泪,无法言语,便哽咽道:“你说。”说话间,我的泪水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是,奴才以为,福晋的虚寒之症,不是天生所致。奴才斗胆,请问福晋,最近可是服了什么药物?” 我闻言就一惊,忙道:“是服了……服了娘家送来的一副求子的方子。” 德妃娘娘一听,就忙问:“可是你额娘捎给你的那方?”她见我点头,脸就一凛,指着王太医道:“王太医,那方子可是你写的!” 太医闻言,就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娘娘,娘娘明察。奴才给福晋开的方子,所用皆为温补之材,黄芪配肉桂补气扶阳,以消阴寒而助气血生化。香附疏肝理气,使气行血行。这些药都乃暖宫之药,不该让福晋芓宫虚寒啊。奴才……借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加害福晋啊!”他说着,停了停,又喃喃道:“这药本不该有问题,除非……”他说着,抬起头来看我,“福晋可曾服用了麝香或红花之类的药物?” 我愣了一下,就摇摇头。虽然我没什么医学知识,但也知道麝香红花是堕胎药,怎么会乱吃? 王太医见我一直摇头,想了想,就道:“福晋,奴才为福晋把脉时,脉象虚弱,见消瘦,是否……是为了保持窈窕,服用了些麝香?” 德妃娘娘一听太医这么说,也急起来,拉着我的手道:“我也觉着瑞雪这些天儿瘦了许多,瑞雪,你好好想想,是不是……?” 我赶忙摇头,道:“额娘,瑞雪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那麝香红花是吃不得的东西,不会乱用的。” 王太医见我这样说,沉思了半晌,才道:“奴才斗胆,请福晋让奴才尝尝福晋日常所食所用。” 我听了他的话一愣,又抬眼看了看德妃娘娘。她老人家眉头紧锁,我的心又是一紧,刚想说话,就听见德妃娘娘道:“王太医,你是指……” 她话没说完,王太医就已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德妃娘娘见他点头,轻轻地倒抽了口气,牵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见她老人家这样子,心里突然明白过来,脊背一下就传来一股凉意,忙道:“额娘……” 德妃娘娘没等我说话,就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又对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吩咐道:“快去,快去十四阿哥的府上把福晋日常穿的用的吃的,都取来。” “慢着。”我想了想,就对德妃娘娘道:“额娘,还是让太医随我回去吧。府里吃的用的太多了,一一搬来,忒费事了。” 德妃一听,也想了想,才道:“也好,免得又有人搬弄是非。昨儿你额娘进宫来,才跟我叨叨起来。”她说着,脸一凛,就对跟着我来的丫鬟嬷嬷们道:“今儿这事儿,谁若敢背地里嚼舌头,若叫我知道,定叫她再没舌头可嚼。”语气虽轻,却叫所有的丫鬟嬷嬷的身子都一抖,全都屏起呼吸,朝她福下身子,齐齐喊了声“是”。 德妃娘娘见她们应了,才拉着从床上勉强起来的我,叹了口气,才温柔地道:“瑞雪,让太医一样一样都不落地试,啊?”她说着,又思考了片刻,才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要动静太大,只悄悄地让太医试。王太医伺候主子一向上心,不要担心。若真是什么人所为,必要揪出她的尾巴来。” 我眼中含泪,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就由小月扶着福下身子行了礼,辞了德妃娘娘往外走。 刚进十四阿哥府,就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叫骂的声音。我原本心里就烦,听了那声音更是烦闷,就道:“去看看,谁在那里吵吵。” 小月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德福就带着人随着她回来,见了我就忙跪下,道:“请福晋万安。奴才正在后面教几位小丫头规矩,声儿不由大了些,扰了福晋,请福晋恕罪!” “哪个丫头?犯了什么事儿?”我随口问了一句。 “回福晋,是绿珠丫头,今儿无端端的,又是好一段时间不见了人影儿。刚遇着她从外面回来,就训斥了几句规矩,若不教训,总是记不住,天天儿地往外瞎跑,主子要人伺候时总找不见。” 我一听是绿珠,忍不住偏心,就道:“算了,了了吧,让她记着点儿就行了。”说着,就由小月扶着,领着太医往我住的院里去。走了两步,又想了想,回头对德福说:“现在就给我传膳,我平时吃的菜,一样不落,都给我上一份儿。” 德福一听,忙躬下身子应了声:“是,奴才这就去办。”说着,也带着一帮小厮去了。 待膳食传上来,王太医一一试了,却久久不语。 我见状忙问:“怎么样?” 王太医摇了摇头,道:“回福晋,没有问题。” 我听了他的话,怔了一怔,不是膳食,还能是什么呢?我边想着,边顺手端起了摆在边儿上的茶,习惯性地用杯盖拂了拂飘在杯里的茶叶,刚要喝,就听见王太医一声低呼:“福晋,茶!” 我闻言,端着茶碗的手就一抖。呆了半晌,终于是微抖着手,缓缓地把茶递到太医面前。 王太医跪下双手接了我的茶,闻了闻,又喝了一口,就交给了小月,想了片刻,就朝我道:“福晋,茶里有麝香。” 我闻言,心里一颤,身边站着的小月也倒抽了口气,不敢言语,只伸出手扶住我微抖的身子。 王太医见我久久不语,就低下头,战战兢兢地接着道:“福晋,奴才给福晋开的方子,都是暖宫之药,与麝香乃相克之物,若二者同服,必会导致福晋体内寒暖相交,气虚盗汗。依奴才看,福晋服用麝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寒气深入宫腹,加之福晋本就属体寒之人,故再服奴才的方子时,身子经受不住,乃显见。” 我呆呆地听着他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脑子,究竟是谁,有这样恶毒的心肠,要如此害我,要如此让我在不知不觉间与我的孩子绝缘? “太医,若如你说,我不是天生的,只是误服了药,是否能治?”许久,我才道。 “这……”太医踌躇了一阵,终是说:“回福晋,寒气深入,要治愈,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福晋本就是体寒之人,加之麝香的作用……” 我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缓缓站起身,在王太医面前跪下,道:“王太医,瑞雪求你,请一定为瑞雪治疗!不管什么方法,不管多么苦,瑞雪都不怕!” 王太医见我跪下,就一惊,忙起身和小月一起扶住我,复又趴跪回地上,道:“福晋这是折煞了奴才了!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幸而,这入药之人,害怕茶味遮不住麝香的辛味,只入了一点点。”他说着,又停下想了想,才接着道:“只是,寒气要彻除,需要些时日。” 我点头,道:“不管多久,不管多苦,王太医你只管治。德妃娘娘对我说,你是个伺候主子极上心的人。娘娘信任你,我也信任你,只要你不辜负我和娘娘,我必会重重地赏你,一生都感谢你。” 王太医听了我说,在一旁的花几上摆开笔墨,道:“福晋,奴才先给福晋开几副方子,只是……这麝香是万万再也沾不得了。” 我又点点头,道:“有劳王太医了。”我说着,又转身对小月道:“去取五十两吉祥银来谢王太医。” 王太医奉上写好的方子后,又跪下谢了恩领了赏,才由我身边的嬷嬷送了出去。 待太医走后,我才靠着椅背,深深地吁了口气,可心上仿佛是压了块大石一般,沉重无比。 小月终是忍不住,在我耳边低声道:“福晋,咱们得把那个人找出来呀。” 我微微点头,身子却觉得一阵寒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上一次是银夫人推我入水,这次还有在茶中下药,这只不过是一个阿哥府,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争夺? 小月见我一直不语,又着急道:“福晋,是不是银夫人她……” 我微微摇头,即使是她,也不会是她亲自去做的。上一次她推完颜瑞雪落水时,我审她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如今就是胤祯帮着我,不再站在她那边,可这几年在这个世界的生活,在皇宫里来来去去,我对这些规矩也算是了解了。银夫人始终是经了册封的侧福晋,在宗人府是入了玉碟的,若真是她害我,没有证据,我也是没办法的,只会打草惊蛇。总不能从今以后,我因为要防着这些争斗,就处处草木皆兵吧? 思及此,我就朝小月道:“去对德管家说,我觉着今儿这茶泡得好,把给我泡茶的人带来,我要好好跟她讨教讨教泡茶的方法,并且要赏他。” 小月惊讶地看着我,片刻后终是点头应了声,朝我福了福身子,就去了。 三十九·真凶 在厅里忐忑地待了好一会儿,才见小月领着德福进了来,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看着面生的丫头。 见他们都福着身子朝我行了礼问了安,我才微微一笑,遣下了德福,只留下那丫头。 “你叫什么?”我看着那丫头,问道。 “回福晋,奴婢叫如意。”那丫头答得恭恭敬敬。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她低着头,半点不敢逾越,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敢在我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1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茶里下药的人。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今儿的茶是你泡的么?”我淡笑着问。 “回福晋,是奴婢泡的。”她轻声答。 “那……平时我喝的,也是你泡的么?”我依旧是笑着,眼睛却直直盯着这个叫如意的丫头。 “回福晋,是奴婢。”如意依旧是低着头答我。 “怎么泡的?”我继续问。 “这……”如意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道:“回福晋的话,福晋爱喝碧螺春,奴婢用泉水煮沸泡的,所以好喝。” 我轻轻靠在椅子上,微微摇着头,想了想,又道:“我想问的是,除了茶叶,你还放了什么在茶里?” 如意见我问,愣了一下,才道:“回福晋,奴婢泡茶时,只入了茶叶和泉水,没有用别的。” 我听着她的话,深究地看着她,这丫头装傻的工夫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在我身边一直站的小月终是忍不住,冲上去揪着如意的衣服,怒道:“你这死丫头,手脚不干净,嘴上还不老实!说,你为什么在福晋的茶里入药?谁支使你的?” “入……药?”如意一听,就睁大了眼睛,“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福晋,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做的!” “茶是你泡的,太医在茶里试出对我不利的药来,不是你,还有谁?”我看着她问,“我完颜瑞雪自问不是一个不体恤下人的主子,为何你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如意见我这样问,就爬跪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袍子,哭着叫道:“福晋,不是奴婢啊!这茶不是奴婢泡的,奴婢只是方才听说福晋有赏,就趁绿珠当时不在,冒了她的名,说茶是自己泡的。福晋明察啊……” 我听着她的话,怔了一怔,绿珠?怎么会是她? “福晋,真的不是奴婢!赵嬷嬷说绿珠聪明手巧,这些日子来,各位主子的茶水都是她伺候的。方才是……是因为绿珠去给银夫人奉茶,奴婢因为……因为想多赚几个赏银,才……才顶了她……”如意见我沉着脸半天不语,直抓着我的裙摆,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白。 我冷冷地看她,半晌,才开口道:“若你说实话,是谁支使你,我必不会为难了你,可是如果你不但不说实话,还陷害了别人,就别怪我不饶你。” “福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若福晋不信,可叫赵嬷嬷来对质。” 我看着如意慌乱的样子,心思转了又转,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终只能道:“去,叫赵嬷嬷和绿珠来。” 不一会儿,赵嬷嬷就带着绿珠匆匆来了,如意一见绿珠,就去拉住她,泪眼婆娑,急急地道:“绿珠,你快同福晋承认吧,那茶是你泡的,不是我啊!一直来福晋的茶都是你泡的,你快告诉福晋啊!” 绿珠看了她一眼,又抬眼看了看我,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开口道:“茶是我泡的,药也是我下的,姐姐你不要为难别人了。” 我惊愕地看着她,心里不愿意相信,可是又不得不信。我并没有问药的事情,她却自己说了,怎么会不是真的?许久许久,一个声音才从我的喉间发出:“为什么?” 她在我面前跪下,平静地看着我,道:“我只是为自己求一段好姻缘。” 我眯起眼睛看她,心却疼痛不已,这就是我奋不顾身救下,一直心心念念照顾着的扬州那卖豆腐花儿的丫头么?这就我日行一善种下来的善果么?“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喊你绿珠妹妹,也一直让你叫我姐姐,只因我一直觉得,与你和你娘结识,是一段缘分。我完颜瑞雪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凭着十四爷的脸面,一定会为你寻一段必不委屈你的姻缘,为什么你却要害我?” 她只是看着我,一脸沉静,道:“绿珠想要的姻缘,姐姐定舍不得给,绿珠不得已,只能靠自己努力。” 我听着她说,心里一下就明白过来,不由得一惊,原来……原来如此,她所要的,竟然是我有的。我心里一凉,苦笑了一声,眼泪竟不知觉地滑落,“你只因要自己的姻缘,竟断了我与孩子的缘!绿珠,你怎么能如此自私?” 她听着我的控诉,却不答话,好久,才道:“我本以为,若姐姐你没有子嗣,十四爷必定要像八阿哥那样纳妾,可不料却没等到那一日就……今日既然姐姐你都知道了,若要罚,你便罚绿珠一个吧,错只是绿珠一个人的错,不愿意连累了别人。” 我抬起头,深吸了口气,把眼里的泪水生生逼回去,对她道:“绿珠,真正的情爱,是他心里有你,你心里有他,两相情愿,而不是算计来的,知道么?你羡慕八爷家的妾,可是你可知道,他即使有再多的妾,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八福晋才是真的在他心底的那一个人,你愿意去做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的工具么?” 她听了我的话,低头沉默了半晌,终是抬起了头看着我,眼眶微红,却咬紧了唇不说话。 我心里苦,看着她缓缓地道:“即使你愿意做那个工具,可爷与八爷却是不一样的,八爷因膝下无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得已,才纳了妾。爷却已经有了长子,又怎么会想着纳妾?再者,即使我没有子嗣,也有云夫人和银夫人。绿珠,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如此害人害己?”我说着,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伸出手拭了,才又道:“绿珠,我答应了你娘,一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只希望能有一个好男人一心一意爱你,孝敬你娘,即使没有大富贵,但也幸福。可是谁知道你的心竟如此的高,高得我已经不能为你够到了。” 她听着我说,一行泪终是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叫了声:“姐姐……” 我摇着头,叹了口气,接着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后悔曾经救了你,只希望老天真的有眼,赐我一个孩子,让我相信好人终是有好报。可是绿珠,这府里已经再也容不下你了,你去帐房支一百两银子,回去陪着你娘好好生活吧。” 绿珠听我这样说,忙摇着头,抱住我的腿,急急地道:“姐姐,绿珠知道错了,绿珠不是想害姐姐,绿珠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姐姐不要赶我走……” 我微微摇头,对她道:“去吧,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回了家乡后,买个铺子,好好伺候你娘。” 她看了我许久,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姐姐……”脸上却泪流不止。 我也看她,却无法言语,只能摇着头。 许久,才见她趴在地上,朝我磕了三个响头,道:“姐姐,绿珠对不起你,今生欠你的,来世必会还你。”她说罢,就起了身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景,轻轻地叹了一声,转眼又看到垂手站立在一旁的赵嬷嬷和如意,又叹了口气,才道:“今日的事,若是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定饶不了她!” 赵嬷嬷和如意听了我的话,忙福下身子应声说“是”。 我看了她们一眼,终是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去了。 待她们都走后,小月才忿忿道:“福晋,怎么就这么放过了那吃里爬外的东西?” 我微微摇头,只对她道:“这事儿,你对谁都不要提起,尤其是爷,知道么?” “可是福晋……” 我不等她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不犯人,人就不犯我的…… 四十·不移 即使遇到再大的苦,日子还是要过的。遣走了绿珠以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吃药调理的过程。原本我是极怕中药的苦味的,可这些日子一日日不间断地喝下来,竟然也习惯了。 “瑞雪!” 一日,我吃过了药,正躺在躺椅上歇着,只听得一声唤,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胤祯满头是汗,站在我的面前。 我对他扯出一抹笑容,站起身,拿着绢子边为他拭汗,边念叨道:“马上就入十一月了,你怎么弄得满身都是汗,跑回来的吧?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才道:“我赶着回来见你。” 我看着他灼热的眼神,又想起自己的身体,心里竟像吃了黄连一般苦,可脸上却只是对他笑着,道:“赶得那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了。”我说着,想了想,又道:“塞外好玩儿么?给我打了白狐狸了么?我可等着你的白狐狸皮做裘子呢。” 他看着我笑,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把我搂到怀里,叹了口气,轻声道:“我都知道了,额娘都告诉我了。瑞雪,你别憋着,你若难过,便哭吧。”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的话,终于是憋不住满心的委屈,抓着他的褂子,低低地哭出声来。“胤祯,对不起,对不起……” 胤祯紧紧地抱着我,又叹了口气,微哑着声音道:“傻瓜,为何同我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丢在京城,让你自己一个人受这般苦。你怎么不在信里同我说呢?” 我听着他温言软语的劝,心里更是难受,头靠在他的肩上,无声地淌着泪。许久,才听他一声轻叹,道:“没关系的,瑞雪,我有你便足够了,我们有彼此就足够了。” 我苦笑着摇头,哽咽着道:“不够的,我知道在你心里其实是不够的,你曾说过,希望有一个我们俩的孩子,我知道你是那么期盼那个孩子,我知道……” “瑞雪,不是,你想错了。”他捧着我的脸,为我拭去泪,一脸心疼地看着我,道:“我期盼是因为那是你为我生的,是因为我爱你。可是若是孩子与你我只能选一个,我必会选你。”他说着,又想了想,接着道:“若是你喜欢孩子,就把弘春抱到你房里养,从今以后,弘春就是你亲生的。” “不行,这样的苦我已经受过一次了,我知道有多么痛,怎么能为了成就我自己的私心,让云妹妹也受一次这样的苦?” 胤祯握着我的手,扶我一起在躺椅上坐下,又是一声叹息,道:“傻瓜,你怎么总是为别人想。”他说着,又沉思了许久,脸就沉下来,道:“是谁?究竟是谁害的你?告诉我,我必要他不得好死!” 我只是摇头,轻叹了口气,拉着他道:“算了,胤祯,过去的便过去吧,放过她,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点福祉,让他早日修够了圆满,来到人世吧。” 他听着我说,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又对我笑了笑,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脱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朝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来吧,今儿我牺牲一下,朝服也让你抹鼻涕。” 我听着他的话,想起当初在扬州时他对我说的,就含着泪轻笑出来。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我想了想,就深吸了口气,趴到他的胸前,抓起他的团龙补服,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又直起身子,扬着嘴角看他。 他看着挂在他朝服前襟一行液体,又看看我,就笑出来,道:“你还真抹啊?要脏也不能我一人脏,你也得脏着才公平。”他说着,身子就朝我这边压过来,把团龙补服上的鼻涕往我的褂子上蹭。 我边笑着躲他,边伸手去咯吱他。他被我冷不丁一咯吱,腰一僵,就笑着抓住我的手,道:“还会咯吱人了,哪儿学来的。” 我笑着圈住他的脖子,想了想,道:“我奶奶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 他一愣,“老婆是什么?” 我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就解释道:“就是妻子的意思,很多男人都管自己的妻子叫老婆。” 他点点头,直直地看了我半晌,就低下头一下一下地吻我,柔声道:“老婆,我想你了,你呢?”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柔和的眼神,心里一阵暖,也笑着点了点头。复又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道:“去了几个月,你倒是胖了不少,肯定没好好陪皇阿玛狩猎,光知道吃了。” 他把我压在身下,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上,笑着道:“可不是?我把你那份都吃回来了,那么多的烤羊腿啊,一个个烤得火候刚好,香喷喷的。我就想着,我的瑞雪最喜欢吃烤羊腿了,却吃不上,该多馋啊,是不是?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亏了不是?所以我就一个接一个地吃,把你那份儿也吃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我笑着听他说,手掐了一下他的脸,嗔了句:“胖死你算了,再胖下去我就不要你了。” 他眉一挑,道:“是么?那我可就到其他夫人那儿去了。” 我“哼哼”两声,道:“你若敢红杏出墙,看我怎么治你。”我说着,想了想,又说:“一会儿我就去看看我院儿里种的杏树是不是又长到外边儿去了,出去一枝,我就砍一枝,叫他没事儿往别人的墙上探头,全给他砍了。” 他看着我对他哼哼,低低地笑着,又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才道:“心情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想让我快乐,我又怎么能在他面面郁郁寡欢?思及此,我就就对他扬起一个笑脸,用力地点头,对他道:“从今儿起,我会继续努力听太医的话,调理自己的身子,我们还要多做善事,为咱们的孩子积福,期盼老天开眼,让他早日来到这个世界,好么?” 他见我点头,就侧着身子与我挤着躺在躺椅上,轻轻握着我的手,道:“瑞雪,我舍不得你这样苦……” 我躺在他的怀里,笑着摇头,“不苦,若我的苦,能换来咱们的孩子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再苦都值得。” “瑞雪……”他低低得呼了我一声,把我抱得更紧,更紧。 时间就像握在手里的沙,一不留神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坐在永和宫的回廊里,呆呆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康熙四十五年,就在我和胤祯对孩子的一片期盼中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康熙四十六年的春节,对于我来说,过得格外惨淡。 “福晋,天儿这么冷,怎么在这儿坐着呢?快进屋去,别冻着了。”兰嬷嬷在我身边轻轻地唤了一声,见我回头,就笑眯眯地对我道。 我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上仿佛没有温度的太阳,心里又叹了一声,都一年多了,可以用的法子都用了,可是宝宝……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到来? “福晋?”兰嬷嬷见我只点头,却不移步,又唤了一声。 我被她唤回了神,对她挤出一个笑脸,道:“让嬷嬷担心了,我这就进去。” 兰嬷嬷听我这么说,就忙扶着我,让丫鬟们打起了帘子。 由兰嬷嬷扶着进了屋子,德妃娘娘午睡已醒,正由丫鬟伺候着喝热奶子。我朝她福了福,叫了声:“额娘。” 德妃娘娘一见我,就笑着道:“瑞雪,快过来,陪着额娘坐。” 我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 德妃娘娘拉着我的手,仔细看了看我,眼眶就红了起来,道:“方才兰嬷嬷说你在外边儿坐了许久,傻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又瘦了这许多……” 我看着德妃娘娘心疼的样子,就忙扯出一个笑容,朝她道:“方才来的时候,额娘还在午睡,不敢惊扰。再者,我看天儿暖和了,就想晒晒太阳,于是就在外面坐着了,让额娘担心了。” 德妃娘娘听着我说,轻叹了口气,才道:“听胤祯说,你不让再追究那害你的丫头?” 我点点头,“额娘,失去的那许多,再追究也追不回,瑞雪只是想,得饶人处且饶人,权当为孩子积福了。” 德妃娘娘听了,也点点头,伸出手来把我搂住,轻轻地拍着我的肩,喃喃地道:“真真作孽啊,我的好孩子,怎么就有人对你下那样的毒手……” 我把头靠在德妃娘娘的肩上,说不出一句话,心里难过,可在这大过年儿的时候,却也不能因为哭坏了规矩,只能沉默地忍眼泪。 “娘娘,福晋,二月二,吃龙耳,尝尝鲜儿吧。”正沉默着,就见兰嬷嬷端了盘龙耳,笑吟吟地进了暖阁。 德妃娘娘见了,就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对我笑道:“来,瑞雪,咱们吃龙耳。大过年儿的,多吃些才吉利。” 我点点头,扶着她到桌子边坐下,拿了筷子刚为她老人家夹了个龙耳放进碗里,就听见外面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我与德妃相视了一眼,就见暖阁的帘子被打起,康熙老爷子带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和胤祯走了进来。 我见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朝康熙跪了下去。 一番互相的大礼之后,才听着康熙老爷子笑吟吟地说:“坐,都坐着,大过年儿的,都不要多礼。”他说着,就先在暖座上坐了下来。 我们见他坐了,才分别在桌边坐下,却无人敢说话。 康熙扫视了我们一圈儿,目光就停在我身上,笑着道了句:“瑞雪也来了。” 我忙站起来,低着头向他福了福,道:“请皇阿玛万福金安,瑞雪进宫陪额娘说说话儿。” 康熙点了点头,道:“瑞雪向来孝顺,朕甚喜。”他说着,看了看我,又道:“有些日子不见,瑞雪瘦了些,可是身子不好?” “谢皇阿玛关心,瑞雪一切都好。” 康熙听着,笑了笑,就转向德妃娘娘道:“德妃啊,方才在前头议事,结束了儿子们说要来给你请安,朕也顺道儿,来吃吃你包的龙耳。” 德妃娘娘听皇上这样说,忙笑着点头,道:“咱们这几位阿哥啊,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她说着,又转头对兰嬷嬷吩咐道:“快,给皇上盛龙耳。” 兰嬷嬷应了声“是”,就盛了碗龙耳,端到皇上面前。皇上接了,却不用,只拿勺子搅了搅,就抬起眼看向德妃,道:“德妃,你还记得塔娜格格么?” 德妃娘娘闻言愣了一下,又马上换了笑脸,道:“怎么不记得,喀尔喀草原上的珍珠,明艳艳的一个格格,叫谁见了都忘不了。” 康熙老爷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才道:“朕记得,她与胤祯和瑞雪一般儿大吧?” “是啊,臣妾记着也是康熙二十七年生的。”德妃娘娘依旧笑着,想了想,就答。 康熙老爷子又点点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般地道了声:“十九了,也不小了。”声音不大,却叫围坐在桌子边的所有人都怔了一怔。 我心里突然明白起康熙的意思,只觉得心口一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难受,却不敢言语,只咬着嘴唇,坐在那里。 德妃娘娘也明白了过来,看了我一眼,就小心地问:“皇上……可是想为塔娜格格指婚?” 康熙老爷子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只见坐在我身边的胤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皇阿玛,儿臣以为,塔娜格格是喀尔喀亲王唯一的女儿,必是舍不得远嫁千里的,不如在喀尔喀部或杜尔伯特部为格格选一位适龄有为的未婚青年做额附,既不委屈了格格,也成全了一桩好事。” 我听着他说,心里倒抽了口气,虽然感动他是因为我,才抢白了皇上的话,但是……抢白皇上,若是皇上发怒,也是一桩不小的罪。 果然,康熙老爷子一听他说,就蹙起眉,把手里的碗搁在桌上,严厉地叫了声:“胤祯!” 我听着康熙老爷子那一声“胤祯”,身子一抖,想伸手去拉胤祯,可一抬眼就看到康熙凌厉的眼神,终是不敢火上浇油,只傻傻地坐着。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康熙老爷子只是靠在暖座上,眯起眼看着胤祯,却不言语。 许久,胤祯才缓缓跪下,低低唤了一声:“皇阿玛……”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几分不愿,每一分都像一把尖刀,直直刺入我的心里,让我的心疼痛不已。 我死死咬着嘴唇,看着胤祯一人低头跪在桌边,终是忍不住,眼一闭,刚想站起来与他同跪,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皇阿玛,儿臣以为,十四弟说得有理。” 我惊愕地抬起头,只见胤祥也站在桌边,笑着对康熙道:“皇阿玛,杜尔伯特部的阿木尔贝勒,素有草原雄鹰的称号,也是适婚年龄,儿臣认为,格格与阿木尔贝勒正是般配的一对。再者,十公主下嫁那日苏,喀尔喀部与咱们就是姻亲了,若将塔娜格格指婚给阿木尔,正体现了皇阿玛怀柔四海的政策。” 康熙老爷子听着,脸上的表情却阴晴不定,半晌,他看向四阿哥,道:“胤禛怎么看?” 四阿哥听着他问,看了看我,略一沉思,就站起身道:“回皇阿玛,儿臣认为十三弟与十四弟说得有理,若塔娜格格做了阿木尔贝勒的嫡福晋,想喀尔喀亲王也不会认为是委屈了格格。” 康熙看着他们,却不表态,只任他们站的站,跪的跪,端起面前的茶自顾地喝着。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好一会儿,德妃娘娘终是不忍胤祯一直跪着,就道了声:“皇上……” 皇上看向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都起吧,此事再议。”他说着,就站起身,道:“朕乏了,德妃,朕改日再来与你说话。” 待皇上步了出去,我也顾不得许多,忙把胤祯扶了起来,眼中含泪看着他。 他只朝我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地道了一声:“我心如磐石,不可移也。” 四十一·希望 浑浑噩噩地从宫里回来,我便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听得一声推门的声音,胤祯就走了进来,直走到梳妆台子前,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弯下腰来,与我一起看着镜子。 我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苦笑了一下,道:“皇阿玛或许已经认为我无所出,是大错了吧。” 他摇摇头,掰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他,看着我认真地道:“不论如何,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曾许了你,再不会有,便真正不会再有。”台子上的红烛映着他的脸庞,他眼睛明亮,只凝视着我。 我轻叹口气,罢了,这万恶的旧社会,这万恶的封建主义!我想着,就道:“若是皇阿玛真的下了旨,也是没法子的。难道我们要抗旨么?我不要你去受这个罪。” 他握着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只道:“不会的,明儿我就去找八哥想辙儿,八哥定会帮我。”他说着,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我瞧着皇阿玛只是探探我,若是他老人家真要指婚,上次在草原就指了。皇阿玛……还是心疼我们的。” 我点点头,刚对他笑了笑,就被他拦腰抱起。 “做什么?”我惊呼了一声。 他微微一笑,对我眨了眨眼,道:“你不是担心皇阿玛认为你无所出是大错么?可若咱们不勤奋,如何有所出?”他说着,就把我放在了床上。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笑着轻轻掐了他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香炉里香烟袅袅,那苏合香在这样的夜晚闻着,更越发的香起来…… 这一室的温柔里,只有胤祯柔柔的一句:“这个位子,永远都是你的,谁也要不到。” 自那日后,或许是胤祯和八哥想了什么法子,也或许是德妃娘娘在皇上的枕边吹了什么风,我再入宫时,偶尔面圣,皇上却再也没有提起塔娜格格,只是慈祥地向我问些日常生活的事情。 两个月后,宫里传来了杜尔伯特阿木尔贝勒向康熙皇帝请旨求赐婚的消息。康熙老爷子御笔一挥,塔娜格格便成了杜尔伯特部的新福晋。 对此,胤祯只是笑着,对我道:“皇阿玛还是疼我们的。” 我无法言语,只能点头,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在康熙老爷子为塔娜格格指婚后的一个月,紫禁城里迎来了康熙四十六年的端午节。 我坐在十四阿哥府的湖心亭里,靠着亭柱看着澄蓝澄蓝的天空,心里只是叹,不知不觉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了,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福晋,咱们回去吧。若让爷看到,又该责怪小月让你出来受风了。”小月在我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我回头看她,淡笑着摇了摇头,道:“都入夏了,哪儿来的什么受风?你们竟是大惊小怪。” 小月看看我,抿着嘴想了想,就道:“那,奴婢给你剥个粽子吧,爷知道你爱吃桂花糖馅儿的粽子,特别让厨子做了许多,你吃一个吧?” 我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虽然没有胃口,但终是点了点头。 小月见我点头,就忙笑着给我剥放在石桌上的粽子。我轻叹了口气,又继续靠在亭柱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接着发呆。 “哟,在亭子里的是谁,这么大个亭子,竟一个人霸着了,也不知她坐不坐得安稳。”突然,一个并不友好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虽然当初赵嬷嬷和如意嘴紧,但这一年多来,由于我与胤祯虽然恩爱却始终无所出,又频频传太医,日日喝药调理,府里关于我要做第二个八福晋,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燕好的传闻却越演越烈。尤其是银夫人,每次见着我,表面上是笑容,言语却是一天比一天的尖酸。 平时我懒得搭理她,她冷言冷语,我心里烦,只当没有听见。可今天过节,她还来给我添堵,难道我完颜瑞雪这么好欺负么?思及此,我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笑容,回过头去,淡淡地叫了声:“银妹妹。” 银夫人仿佛是才看到我,忙换了笑容,带着身后的丫鬟,朝我福了福,就道:“哎呀,原来是姐姐,妹妹我方才没看见,还以为是谁占着地方呢,出言顶撞了,打扰了姐姐,姐姐不要怪我呀。”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看不见我,还看不见小月么?但面上依旧是笑,只道了声:“不会,只要不是看见了装看不见,我自然是不怪的。” 银夫人听着我的话,干笑了两声,道:“都说姐姐气量大呢,肯定是不怪我们的。可是今儿过节,姐姐怎么独自一人赏湖,爷他……”言语表情间,仿佛是要把一只钉子,狠狠钉在我的心上一般。 我无视她的表情,只睁大了眼睛,认真地朝她道:“爷今儿随了皇阿玛去天坛祭天,妹妹你不知道?没人同你说起?” 她听我这样说,就沉下脸来,咬了咬嘴唇,片刻又扬起笑脸,道:“我还真是不知道呢。” 我微微一笑,却不表态,话锋一转,指着桌子上的银盘子,就道:“妹妹尝尝这粽子,爷赏下来的,只是桂花糖馅儿的,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我说着,就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咬了一口,笑着朝小月道:“难为爷忙着祭天,还惦记着我喜欢吃这个。” 银夫人见我这样,终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只道:“谢姐姐了,只是妹妹一向不喜欢桂花的甜味儿,就不吃了。”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又道:“姐姐,妹妹告辞了。”说罢头一扬,带着身边的丫鬟就浩浩荡荡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仿佛刚打了一场仗一般乏。我放下筷子,皱起眉朝小月道:“茶。” 小月看着我难受的样子,忙递了茶到我手里,问:“福晋,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我接过她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才摇着头道了声:“没事。”平时我是很喜欢桂花糖的,可是今日吃着,却觉得过分甜腻,喉里不爽得很。 我饮了一大口茶,还是觉得难受,又喝了几口,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就呕了出来。 小月见我呕吐,吓了一跳,忙慌着拿了帕子替我擦,道:“福晋,这是怎么了?” 我微微摇头,拿绢子擦了嘴边的污物,仔细想了半晌,就扬起嘴角,道:“快,去传太医。” 小月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马上就点了头,边支使了一个丫头马上去传太医,边扶起我回屋。 待丫鬟领着王太医进来时,我已经忐忑地等了许久。 “王太医,如何?是不是?”我由太医给我把了脉,就忙问。 王太医思索了片刻,就朝我福身跪下,道:“回福晋,福晋的确是喜脉。” 我心里的猜想得到确定,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欣喜,眼眶不由湿润,长长地舒了口气,笑着靠在榻上看着小月雀跃地叫着:“福晋终于有喜脉了,福晋终于有喜脉了!” “福晋,奴才有句话,不知福晋愿不愿意听。”王太医踌躇了好半晌,又朝我道。 我愣了一下,道:“你说。” “回福晋,福晋因着之前误服麝香,余毒未清,中空体虚,若此时生产,怕会……福晋,依奴才愚见,还是且多等些时候,待福晋身子大好,再……” 我闻言就一怔,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来了孩子,却没办法拥有……不,我完颜瑞雪决不会就这么认命!如果这是注定的,那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我孩子的命! 思及此,我微微一笑,朝太医道:“王太医,这娃娃,我是一定要的。” 小月一听就着急起来,在我面前跪下,拉住我的手道:“福晋,使不得啊!这会……会……会要了命的……”她越说越小声,只不停地摇着头。 我淡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里知道这丫头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又怎么能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自己的孩子?我想了想,就笑着对她道:“小月,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若是我放弃了他,或许,这辈子我都再没机会再有孩子了。” “可是福晋……”小月不死心地拉着我的袖子,担忧地又劝了一声。 我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就看向王太医,道:“王太医,你尽管给我开方子,怎么吃,怎么养,你说了,我必定照着做。再苦我也不怕,只求你一定保住我腹中的孩子一命!” “福晋……”王太医吃了一惊,急急地道了一声。我只是坚决地看着他,他见我这样,终只是叹了口气,道了声:“奴才……遵福晋命。” 我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德妃娘娘和爷那边儿,你们只管报喜,其余的话,都不许说,知道么?” 他们刚点头应了声,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胤祯人未到,声就先到了:“瑞雪。” 我由小月扶着下了床,朝他福了福,笑着道了声吉祥。 他扶起我,仔细地看了一圈,才道:“怎么了?哪儿不舒坦?” 我摇着头,只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狐疑地看了看我,就回头朝太医道:“福晋如何?什么病?” 王太医一听他问,身子一抖,看了看我,我忙朝他点了点头。他低着头略一思索,就跪了下来,道:“贺喜十四阿哥,福晋是喜脉。” 胤祯闻言眼睛一亮,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问:“是真的?是真的?” 我看着他欣喜的样子,只是笑着朝他点头。 他见我点头,就笑起来,紧紧握住我的手,长长地呼了口气,复又把我拥入怀里,轻轻地在我的发间吻了一下,道:“瑞雪,苦了你了。” 我只是笑,靠在他的肩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宝……妈妈一定不会放弃你,一定会让你平安看到这个世界。 ————————————— 分 啊 分 啊 继 续 分 ———————————— 谢谢大家的支持,已经建了群,原群42494954已满,新的群号码是38263664,欢迎大家:) 四十二·怀孕 炎夏八月,书房的门大开着,透着丝丝的凉风。书房外的庭院种着桂花树,甜甜的桂花香随着徐徐的凉风飘进屋里。我顶着六个月的肚子,坐在胤祯的书房里,美其名曰“胎教”,感受诗书熏陶,其实…… 舒服地吸了一口桂花馥郁的香气后,我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书的胤祯,就悄悄伸出“魔爪”,探向摆在面前的花几上的一盘冰镇樱桃。 “咳!”突然,身旁传来一声重重地咳嗽,我刚伸出的手,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我微噘起嘴,瞪了一眼靠在椅子上貌似正在看书,但其实正斜着眼瞥我的人。小样儿,居然跟我装! 自从我有了喜脉以后,就成了十四阿哥府的重点保护对象,因着太医说我体寒中虚,这些日子来,胤祯对我的饮食控制得严格得不能再严格。虽然我心里也知道是为了宝宝好,但无奈天气太热,只喜欢吃些冰的东西去暑。 胤祯见我瞪他,就低笑了一声,道:“你已经吃了十颗。” 我“嘿嘿”一笑,讨好地看着他,“那……再让我吃一颗,怎么样?” 他眉一挑,“你说呢?” 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道:“我说可以。” 他听我这样说,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对着在一旁伺候的小成子道:“福晋渴了,给福晋上杯热奶子。” 我一听就瞪圆了眼睛,三伏天里让我喝热奶子?! 小成子动作快,很快就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奶,恭敬地放在我面前的花几上。我看看那杯热奶子,又看看胤祯,他拿着书掩着脸,靠在椅子上无声地笑,肩膀剧烈抖动。 我噘着嘴看着他偷笑的样子,眼珠一转,就捂着肚子叫起来:“哎……我的肚子……” 果然,用书挡住脸正笑着的胤祯一把扯下了书,三两步窜到我跟前,着急地道:“怎么?哪儿疼?”他说着,突然看到我带着笑意正朝他眨眼,脸就一沉,随即回头对小成子道:“福晋该进药了,最苦的那种。”说罢,他眉一挑,挑衅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就耷拉下脸,扁着嘴靠在贵妃椅上,说了声:“不装了。” 胤祯只是笑着,眼神里分明在说:小样儿,跟我玩儿?却还是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我道:“今儿想让我给孩子念什么?诗经,还是宋词?” 我斜着眼睛瞪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听了,我出去逛园子。” 他依旧是笑,对扶着我站起的小月道了声:“伺候福晋稳妥些。”便由了我们去。 我由小月扶着,在园子里随便逛了一圈,便找了个石凳坐下,轻抚着肚子休息。 “原来姐姐在这儿,让妹妹好找。”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回过头,原来是云夫人,正牵着弘春站在我身后。我对她扬起一抹笑容,道了声:“云妹妹。”说罢,就朝弘春招了招手,笑着道:“弘春,来干娘这儿。” 云夫人笑着朝我福了福,放开了手让弘春到我身边,才道:“自姐姐有了身子以后,爷不许我们天天请安,怕扰了姐姐休息,春儿总是念着干娘。” 我点点头,看着在身边玩儿的弘春,笑眯眯地问:“春儿想干娘了?” 弘春笑嘻嘻地朝我点头,我看着他那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就在他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春儿开始读书了?师傅教了什么?” “背诗。”小弘春见我问了,就骄傲地抬起头答我。 “哦?弘春会背什么?给干娘背一个。” 弘春点了点头,就摇头晃脑,奶声奶气地背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听着他背,就笑起来,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道了声:“我们的小弘春真聪明!” 弘春被我一夸,就拉着我的袖子,如邀功一般地说:“干娘,春儿还会一首,额娘教的。” 我笑着看他,道:“那春儿背给干娘听听。” ?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2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弘春又摇头晃脑背完了,才朝站在我身边的云夫人说:“春儿背得对么?额娘。” 我听着弘春背的诗,心里一个咯噔,再转头去看云夫人,她也变了脸色,只红着脸杵在一旁,见我看她,只急急地道了声:“姐姐,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长相思兮长相忆……我到底是因为一己自私,抢夺了两个女人的幸福。 云夫人见我怔在那里,忙慌乱地道:“姐姐,妹妹做了些糕点,方才就是要带给姐姐的,姐姐不如在这儿用吧。”她说着,就从身边的苏嬷嬷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打开来,把两盘精致的点心放在一旁的小石桌上。 我看着桌上的点心,突然就想起当时的绿珠来。自我有了身孕以后,胤祯便找了个身家清白的新厨子,只为我做饭,我也不再吃任何人送的任何东西。可今天…… 我看看站在一旁的云夫人,又在心里对自己摇了摇头,完颜瑞雪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草木皆兵?是在这个环境里太久了,看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竟也被同化了么? 思及此,我就笑起来,拿了块点心放到嘴里,对着云夫人道了声:“妹妹的厨艺真好。” 云夫人只是温和地笑着,朝我道:“姐姐喜欢便好。” 我也朝她笑着,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胤祯身边的小成子。 小成子过来朝我和云夫人打了个千儿,道了吉祥,就对我说:“福晋,爷说福晋逛了许久,也不见回,担心福晋的身子,让奴才来寻寻你。” 我还未说话,站在一旁的小月就笑起来,道:“咱们福晋才刚出来逛了一小会儿,爷就着急了?” 我被小月说得心里一阵甜蜜,刚想说话,就看见云夫人呆呆地站在一旁,一脸不自然,心里就生出一阵愧疚来,对小月道:“不许胡说,咱们回去。”我说着,就站起来,想了想,又对云夫人笑着道:“春儿的生辰又要到了吧?妹妹与我同去,跟爷商量商量怎么安排,这些天爷总惦记着这件事儿。” 云夫人听着我说,眼眶里的泪水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低下头,轻声说:“谢姐姐,妹妹还是不去了。方才……妹妹给姐姐送糕点时,已经带弘春去了爷的书房,爷……没有提起。” 我一听,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胤祯不是不疼爱弘春,只是最近因为我的身孕,一心都扑在了我们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身上,竟忽略了许多。 云夫人见我站在那里,却不言语,就用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对我福了福,道:“姐姐,妹妹先回了。” 我看着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轻叹口气,点了点头,由了她去。 四十三·孩子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初八,在带着肚子上的“球”跑了十个月以后,我……临盆了。 大早起来,就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强烈过一阵的疼痛,我深吸了口气,唤了声:“小月,快……招产婆来。” 正在伺候我起身的小月一愣,忙问:“福晋,可是到日子了?” 我咬着唇,点点头,腹部又是一阵痛,只抓着床上的褥子,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小月见我痛的样子,慌忙领了命去了。我又拉住一个在一旁慌乱地伺候着的小丫头,道:“快,叫人去宫里,请爷回来……”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痛,我终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这孩子,怀胎十月,从来都那么乖,我连害喜都不严重。可怎么到了要出来的时候,竟这么调皮,仿佛是攒了十个月的力气,只用在了今天踹我肚子的时候。 产婆很快就来了,看了看我的身子,就忙着吩咐丫鬟嬷嬷门烧热水,又在我耳边道:“福晋,已经破了水儿,您得用用力,费点儿劲。” 我艰难地点点头,疼痛中想起上次云夫人生产时,我也是这样劝她,才真的感悟到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生孩子……真不是人干的! 一阵又一阵的痛从小腹传来,我尽可能地配合着稳婆,按着宫缩的节奏用力,可那孩子仿佛存心折磨我一般,只是莱在我的肚子里,死活不肯出来。 “小月……鹤顶红……孔雀胆……砒霜……随便给我拿一样……”我实在是疼,咬着牙,抓住小月,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小月闻言一愣,就道:“福晋,这生孩子的关头,要这些毒药做什么?” “毒……毒死我算了……一了百了……”我说着,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摆在床边的一个细瓷大花瓶,道:“要不……拿那个打晕我……也行……”我话未说完,身子又是一阵痛,我惨叫出声,妈的,我要剖腹产! “福晋……你再用用力,福晋……”小月边为我拭着汗,边着急地在我身边道。 我只是点了点头,可身子却渐渐无力,甚至连叫喊的力气都快没了。 意识渐渐模糊时,只听得外面一阵重重的拍门声,胤祯焦急的声音就传入我的耳中:“瑞雪,我回来了,瑞雪!” 胤祯……我的心里一暖,这是我与他的孩子,我受了那么多苦,只为让孩子平安出世,在这节骨眼儿上,我怎么能放弃? 思及此,我不再费力喊疼,只把力量继续在宫缩之时,一下一下地用力推动着孩子娩出。 “福晋,看到娃娃的头了!”稳婆信息地朝我道了一声。 我只点着头,继续用着力气。终于……随着“哇”的一声,我的宝宝用自己的啼哭和我的疼痛,换来了这个世界的入境权。 “恭喜福晋,是个小阿哥!”稳婆边把孩子交给一旁伺候着的丫鬟,边向我道喜。她说着,又看了看我的身子,忙道:“福晋大喜,是两个娃娃!” 我重重地喘了口气,难怪生了以后觉得疼痛不减,宫缩也一下下地继续,原来是双胞胎!上天对我也算是不薄,盼了这么久,一下就是两个,省时省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随着我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我的两个宝宝,都平安到了人世。 “福晋大喜,两个都是阿哥!”正在喘息的时候,稳婆已经把孩子洗干净,用小袄子包了好,抱到我身边。 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是乏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仿佛被撕裂一般。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长长地舒了口气,突然就听见稳婆一声惊叫:“福晋!” 我疑惑地抬眼,就见小月也是一声惊呼,怔怔地看着我,手里正端着的盆子“哐”一声就掉在地上,水“哗”一下洒了一地。 “怎么了……”我轻轻地问了一声,却觉得身上一阵寒冷,下体好象有一汩粘稠的液体在不断流出。 好一会儿,小月才反应过来,“哇”一声哭出来,大喊了一声:“传太医!” 我惊讶地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们乱作一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只觉得手里一湿,艰难地抬起手来,竟是一手触目惊心的血红。我一下就呆在那里。 “瑞雪!”胤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进了屋子,直到我的床边,一把把我拥到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着,复又朝屋子里的人大吼:“太医!快过来看看她!” 王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屋子,我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听着他们对胤祯唯唯诺诺的关于什么我体虚中空的解释,只觉得眼皮好重,身子好累,心里却明白过来,这就是我为孩子付出的代价啊。呵呵……一个换两个,值了。 “胤祯……”我微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瑞雪,不许闭眼!”胤祯惊慌地叫我,用手拍了拍我的脸。 我看着他眼底的惊慌,就朝他扯出一抹笑容,“对……对不起,我没听话……我上回……偷着吃了好多冰樱桃……” 胤祯只是摇头,慌乱地喊着我:“你撑着,只要你撑住,以后你愿意吃多少,我便让你吃多少!”他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瑞雪,你不为自己不为我,你想想我们的孩子,你要为孩子撑着!” 我艰难地喘着气,孩子……是啊,他们才刚出生,还没叫我妈妈,我还没实现自己为他们设计的成长计划,我甚至还没能够多看他们几眼,我怎么能死?可是,我真的好累,好乏……“孩子……你要……教好他们,别让他们……受欺负……” 他紧紧地抱住我,只是点头,喊我的名字。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自己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胤祯撕心裂肺的大吼:“太医!救人!” 不知昏睡了多久,当我渐渐有意识时,只觉得额上传来一阵一阵凉凉的感觉,似乎有人在轻轻抚着我的额头。 “恩……”我轻轻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姐姐……姐姐醒了!”只听一声柔和的声音,我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原来是云夫人。 “云妹妹……”我叫了一声,刚想动一动,却被云夫人按住,“姐姐,快别动,你这一次,可是大伤了元气了。” 我点点头,又疑惑地问:“妹妹怎么来了?” 云夫人拿了帕子,为了擦了额头上的汗珠,笑着道:“那些丫鬟没有生过娃娃,哪儿知道怎么照顾人?我也是过来的人,想着来照顾姐姐,稳妥些。”她说着,又取来了一个碗,一勺一勺地给我喂着水。 我喝了些水,感觉嗓子润了些,忙拉着她道:“孩子……孩子如何?” 她依旧笑着看我,道:“姐姐放心,两位小阿哥都平安。爷已经取了名字,叫弘明和弘暄。”她说着,想了想,又道:“姐姐要多顾着点儿自己的身子才是,足足昏迷了五日了,叫妹妹好担心。” 我点点头,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也算是幸运,竟然拣回了一条命。我想着,一抬眼,却看见云夫人坐在床边,用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水。我心里奇怪,便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云夫人见我问,只是低下了头,道了声:“没事,姐姐一定好生养着,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妹妹。” 我狐疑地看着她,想了想,便道:“妹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爷呢?” “爷上朝去了,想必快回来了。我已经让人去抱了小阿哥来,姐姐一会儿便可以见着了。” 我笑着朝她点点头,一想起孩子,我的心里就是满满的温暖,正在想着孩子,就见两个嬷嬷抱了孩子进来,我心里一喜,挣扎着就要起身抱孩子,小腹却传来一阵微微的疼痛,让我不由闷哼了一声。 “姐姐,是哪儿疼么?”云夫人见我哼了一声,就忙问。 我点点头,道:“小腹仍然很痛。” 云夫人见我这样说,突然就红了眼眶,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就拉住她的手,问:“妹妹,你与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云夫人看着我,一脸的难色,嘴微微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 “云妹妹,若你知道些什么,不要瞒我。”我看着她,认真地道。 她只是看着我,却不言语。许久,终是叹了口气,沉吟道:“姐姐,你这次……伤了元气,怕是以后再也不能……不能有娃娃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转念一想,这一次,拣回条命就不错了,若是在现代,我一下生了俩,还算是超出计划生育标准,赚了国家一笔。思及此,我只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云夫人的手,便道:“让我看看孩子。” 嬷嬷赶忙抱了孩子过来,我看着正在熟睡的宝宝,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和欣喜,只轻轻哄着:“弘明,弘暄,看看额娘,叫一声额娘。” 正在逗着孩子的时候,只听得外面一声推门声,胤祯就撩袍进了来,身上的朝服还未换下,见我醒了,就直奔到我的床边,仔细地看了我一圈,才舒了口气,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道了声:“你可知我多担心。” 我看着他,微微心疼,才五天,他竟然憔悴了这么多。我朝他笑了笑,紧紧地回握他的手。 云夫人端了粥上来,笑着朝我道:“姐姐肯定饿了吧?用些粥吧。” 我听她一说,才觉得是饿了,就点了点头。云夫人端着粥刚往我这边走了一步,胤祯便站了起来,从她手里接过了粥,道了声:“我来。” 云夫人怔了一怔,才把碗交给他,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我看着她眼角带泪,只呆呆地站在一边,看着胤祯的背影,心里又是一叹,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在心里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瑞雪。”我被胤祯的一声唤,唤回了神,他已经勺了一勺粥,举在我的嘴边。我朝他笑了笑,张嘴就吃。 吃过了粥,胤祯见我精神好了些,才拉着我的手,轻轻地道:“瑞雪,你的身子……” 我看着他,心里明白他想说什么,便笑了笑,撒娇道:“以后我再也不生孩子,疼死我了。胤祯,咱们有两个孩子就够了,对么?” 他见我这样,也明白了几分,只对我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搂住我靠在他的肩头,“恩,我们有弘明和弘暄,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事了。” ——————————————— 分 割 线 ———————————————— 恩恩……这章或许是最不符合史实的地方,因为安的情节安排上让弘明错过了自己本来应该的出生时间,所以只好委屈他,让他跟弟弟一起出生了,所以是双胞胎 四十四·天变 我不安地看着胤祯派人送回来的家书:一切安好,勿念。 日子已经进入了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依稀记得辛小月说过,这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把胤祯的信搁在桌上,到床边坐下,看着襁褓里的弘明和弘暄。两个小家伙不知人间事地睡得正香。 “宝宝,你们阿玛又写信回来了,还是那六个字啊……”我喃喃地对两个还在睡梦里的小家伙说。 自胤祯随皇上去秋围以后,每日都会给我写一封信,详细地跟我和儿子们说他每天的行踪、情况,等等。可是自前几日起,每日的信都只有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究竟……发现了什么事? 这次秋围,除了胤祯,皇上还带去了大阿哥、太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和十八阿哥。皇子中的几党人,倒是都全了。只是不知道,唱了哪出戏? 我正思索着,管家德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福晋,不好了,宫里来了话儿,说……说十八阿哥他……他……病夭了!” 我闻言就怔在那里,怎么会……怎么会……小十八才七岁啊! 德福见我已经呆在那里,忙又说:“福晋,德妃娘娘请您快进宫去。” 我被他一唤,才反应过来,赶忙换了朝服,急匆匆地进了宫。 我到了宜妃娘娘的长春宫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来了许多人。小十八出生后,由于母亲身份不高,就被抱到了宜妃娘娘的宫里养着。 我进了暖阁里,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正坐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十八阿哥的生母密贵人,正趴在他的床前,泣不成声。其他的几位福晋和阿哥格格们,也都守在屋里,红着眼眶,温言软语地劝着密贵人。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想起小十八随皇阿玛出京那日,还淘气地拉着我的手说:“十四嫂,我一定好好跟十四哥学打猎,给你猎一头大熊回来。”可是今日从塞外传来的竟是他的死讯。思及此,我的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向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等几位娘娘行了礼,又安慰了密贵人一番,就站在德妃娘娘身边,陪着她老人家掉眼泪。 德妃娘娘待了好一会儿,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对一边的宜妃娘娘和密贵人道:“宜姐姐,密妹妹,我先回了,你们可要顾着身子,别太伤心。一切,节哀顺便。” 宜妃边拿绢子印着泪水,边站起来送我们。一番互相往来的行礼后,德妃由我扶着,出了长春宫。 之后的几日,我天天都抱着孩子进宫,陪德妃娘娘说话儿,好宽慰宽慰她老人家的心。 一日,我跟她老人家正在逗着孩子,只见兰嬷嬷慌慌张张跑进来,朝德妃和我福了福,就匆忙道:“主子,刚刚收到信儿,说万岁爷拔营回京,一路疾行,不日便到京城!” 我和德妃都一愣,不会啊,每次秋围都不会这么短时间就回来了。即使要回来,也不用一路疾行啊。 “怎么这么快?”德妃喃喃道。她想了想,转头对我说:“怕是因为十八阿哥的事情。皇上一直对十八阿哥都甚是疼爱。”她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唉……小十八啊……可怜见儿的孩子,还没长大,怎么就得了那样要人命的病。” 我心里也一阵酸楚,叹了口气,刚想安慰安慰德妃娘娘,却见兰嬷嬷在一旁焦急地摇头,只道:“主子,怕是不止是这样,奴婢听说,太子他……”欲言又止。 我听兰嬷嬷这样说,猛地就想起来,这个月要发生的事,正是废太子!正在心里骂自己的烂记性,兰嬷嬷已经靠到我们身边,对我和德妃低语道:“奴婢听说,万岁爷在布尔哈苏台行宫,大声斥责太子,太子位……不保。” 我心里一紧,果然……果然是这件事。 德妃娘娘听了兰嬷嬷的话,难掩一脸的惊讶,朝我道:“胤祯可有给你家信?说了什么么?” “写的,只是,没有任何言语提及此事。”我老实回答。 德妃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走到门边,看了看天空,回头对跟上来的我说:“这紫禁城的天儿……怕是要变了。” 我听出德妃娘娘话里的意思,却答不上话来,只能默默地点头。 第二天 刚用过晚膳,就听得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德福慌忙地跑进来,朝我躬下身子打了个千儿,道:“福晋,爷回来了。” 我正哄着弘暄睡觉,一听他说,抱着孩子的手就一抖,忙把孩子交给奶妈,就起身出去迎胤祯。刚走出小院,就见胤祯大步流星地往我这边过来,却没有穿着骑马惯穿的行服,而是着了一身甲胄,或是因着日夜兼程,甲胄上都沾了些灰,风尘仆仆。 我看着他那一身甲胄,心里隐隐不安,忙迎上去,朝他福了福,笑着道了声:“回来了。” “恩,回来了。”他简单应了一声,笑着扶着我起来,牵起我的手慢慢往屋子里走。 进了屋子,他看了看奶妈怀里抱着的儿子,才朝我笑道:“几个月不见这两个小家伙,又长大了些。” 我笑着点头,遣退了一屋子的丫鬟嬷嬷,给他递了方湿帕子擦脸,又想了半晌,才道:“胤祯,太子……” 胤祯见我问,嘴角微微上扬,却只道了句:“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我一惊,忙道:“是真的?” 他看了看我,只点了点头,道了声:“真的。”他说罢,想了片刻,又问道:“宫里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道:“额娘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我说着,又想了想,终究是禁不住对历史的好奇,就问:“怎么回事?” 他见我问,呆了一下,就道:“皇阿玛说太子……不,二哥,专擅威权,肆恶虐众,穷奢极欲,皇阿玛患病,侍疾时毫无忧色,是不孝,十八弟病夭,却不悲痛,是对亲兄弟无情无义。并且,在布尔哈苏台行宫,他竟深夜靠近皇阿玛的布城,透过裂缝窥视皇阿玛,被皇阿玛知晓,这是意欲轼君的大罪。” 我一惊,忙问:“太子真的这样做了?” 胤祯看向我,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否定了这件事,还是要我不要再问。好一会儿,才听他缓缓地道:“那夜不是我当值,是大哥和十三哥。” 我无法言语,只能胡乱点头表示知道。其实,不管那夜当值的是谁,太子或许都是逃不过这个命运的吧。大阿哥图什么,明眼人都知道,皇长子这个名号,给了他太多野心的期望。胤祥所图的,或许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为了四阿哥,是一个连命都可以不顾的人,何况是与大阿哥联手,去说一个谎话? 胤祯见我呆住不语,就接着道:“那日,皇阿玛怒极,不但让人用铁链子绑了二哥,下了废太子口喻,且喻且泣,心痛不已,还把大哥、十三哥和我都绑了,狠狠训斥了一番。之后的六日,皇阿玛都不思进食,只急急拔营回京。我见皇阿玛如此,心里着急,又因日夜赶路,就没有同你细说,只写了安好。” 我听了他的话就是一惊,“太子犯错,竟连累了你们?” 他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握了握我的手,道:“别担心,皇阿玛那日只是怒极了。”他说罢,沉思了半晌,才叹道:“这一回,连累的何止是一两个人。” 我听着他的话,却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想了半晌,终是问:“那太子现在如何?” “皇阿玛在上驷院旁搭了毡帐,将他囚居在那里,让大哥和四哥看守着。” 我一怔,上驷院可是养马的地方,康熙老爷子居然把一向疼爱器重的太子囚禁在那里,看来他老人家真的是气极了。 胤祯见我沉默,也沉思了半晌,终是重重叹了口气,道:“二哥这一次,是真的伤了皇阿玛的心。” 我点点头,心上却忐忑不安,胤祯以后会遇到的事情,我从听兰嬷嬷对我和德妃娘娘说太子位不保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努力回忆。一开始,我总庆幸辛小月曾经告诉我许多许多,别人都在猜的时候,我可以超然地看着他们。可是越回忆,心却越苦,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却要看着自己爱的人一步一步去走,走向那个深渊。 胤祯见我不语,只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笑着道:“安心吧,以后……咱们只会越来越好的。”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微微生出一丝苦楚,脸上努力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回握住他的手,心里却默默对自己道:开始了,辛小月当初给我当成故事讲的历史,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终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 分 割 线 —————————————— 恩……从现在开始,正式步入残酷的夺嫡时代…… 谢谢大家的支持:) 四十五·失败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康熙皇帝正式颁诏天下,废黜太子,幽居与咸安宫,并责令对太子党人进行彻查。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自塞外回来之后,胤祯就一日比一日忙碌起来。虽然他不告诉我,可是我知道他在忙什么。我看着他的忙碌,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这一段历史,这一段皇子之间如不见血的杀戮一般的争夺,在我的脑海里转了千百回,终究还是到来了,终究还是活生生地就在我面前一幕一幕上演。而我,却真的如这个世界的一粒尘埃一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丈夫也陷入这杀戮中,对着他的背影叹气。 日子在我的感叹里晃啊晃啊,就晃入了十月。 已是晚秋了。天一天比一天凉,金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从树上飘落,整个十四阿哥府,整个紫禁城,都是一片萧条的景象。仿佛也在预示着,这或许是一个凄凉的多事之秋。 我一夜无眠。 昨夜胤祯对我说,皇阿玛今日就要议新的太子人选了,他会全力支持八哥。 我看着在自己身边睡着的胤祯,回想起来,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已经五年了。现在的胤祯已经成长成一个大人了,再也不会在屋子里跟我鼻孔对鼻孔地吵架了。皇子的地位、生活环境教会了如何他耍心机,教会了他如何得人心,教会了他许多,可是,他却跟了八阿哥。 康熙真是个幸福的爸爸,每个儿子都这么优秀。无奈的是,金銮殿上的龙椅只有一把,想坐的人却不止一个。 可是我知道,八阿哥他们是必败的。 我伸出手轻轻摸他的脸,正在梦里的人儿动了动,就睁开了如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 “今日……”我踌躇着开口。 他笑着握住我的手,“今日早朝,阿灵阿、鄂伦岱等会奏请皇阿玛立八哥为太子,满朝臣子,不论满汉,均有六、七成会附议。今日……我们势在必得。” 我心里叹气,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败了。康熙老爷子,最忌讳就是党争夺权。今天会发生的事情,辛小月对我重复了太多遍,我早就熟记在心里,可是……我说不出来啊! 改变历史,是我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知道,历史一旦改变,这个世界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现代我所经历的那一切都将不存在了,包括我安雪这个人,都会不存在。 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牺牲掉自己,和自己现在的幸福,来保全一个我丈夫追随的男人登上那人人觊觎的帝位。 我知道,胤祯最终也只是被圈禁而已,根本没有八阿哥他们那么惨。 “胤祯……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天你们失败了呢?”我看着他问。 他又笑了,那个笑容让我看到了当年跟我吵架的时候的那种张扬。“我们怎么会败?” 我无法回答,只好靠在他的怀里,“如果……明天真的败了,答应我,不要站出来为八阿哥说话,好么?” 他环着我的手一紧,“如果明天当真败了,自当跟八哥同生共死。”语气坚决。 我叹气,我知道我说不动他的。还好,他罪不当诛。 “再睡会儿吧,女人家不要想这个。相信我,你的夫君……不会败的!”他在我的脸上落下一吻,就径自睡去了。 早晨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巳时。问了小月,小月说爷早朝还没回来。 唉……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吧? 果然,我正用早膳的时候,胤祯身边的小成子匆匆忙忙跑了来,在我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福晋,爷……爷不好了!” 我一惊,难道比我想的严重么?“怎么了?爷呢?” “爷……爷现在在德妃娘娘宫里,正让太医瞧着呢。”然后小成子就跟我说了今天早朝的事情。 一切都跟历史上说的一样,早朝群臣上奏,请立皇八子胤禩为新太子。可康熙却觉得这是结党谋权,大怒于殿堂之上,就要圈禁八阿哥。我们胤祯第一个跪下,对康熙说:“八哥无此心,儿臣愿以死保之!”康熙老爷子正在盛怒之中,见胤祯当面驳了他,觉着胤祯跟八阿哥是一伙儿的,提了侍卫的剑就要把胤祯就地正法,以敬效尤。还好仁厚的五阿哥冲上前死死抱住康熙的腿,加上群臣和其他皇子齐齐跪下求情,康老爷子才扔下了剑。 不过,胤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当即就被拖下去打了四十大板,送到德妃娘娘的永和宫去了。 我丢下碗筷,换了朝服,就匆匆进宫去。 刚迈进永和宫,就看见德妃娘娘在前厅里掉眼泪。见我来了,也不说话,只指了指旁边的暖阁。 我也顾不上行大礼,朝她福了福身子,就直冲进暖阁里。胤祯正趴在床上,身上血渍斑斑,正由太医伺候着擦药,疼的大汗都滴下来了。 我的心隐隐地疼,拿起帕子替他擦汗。他见是我,努力挤出了一个让我宽慰的笑。 太医丫鬟们擦好了药就退下去了,屋里就剩我们俩。 他牵住我的手,“瑞雪,你的夫君……还是败了。” 我眼里转着泪水,却努力笑着,摇着头,“没有,我的胤祯是不会败的,只是时候未到。” 他苦笑了一下,“皇阿玛说,八哥柔j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还……还削了爵,即锁系……我竟然……我竟然没有保住八哥……” 我看着他自责的样子,眼泪就一滴滴掉下来,这些结果,我明明是知道的,或许,最残忍的莫过于此。我知道,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它一件件地发生,在心里对自己说:来了,第一件,第二件…… 是我太自私了么? 突然他一拳就重重地砸在枕头上,忿忿地道:“皇阿玛是糊涂了么?!” 我忙用手去捂他的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岂能乱说,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他拉下我捂他嘴的手,把我的手攥在他的手心,很紧很紧。我被他攥得生疼,却不发一语,任由他去。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很闷,很苦。 他是万万人之上的身份尊贵的皇十四子,可是对于我,他只是我的丈夫,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仅此而已…… ———————————— 文 章 的 解 释 —————————————— 看到很多大大对这篇文在历史方面的意见,所以想解释一下。 安在一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单纯地当言情来写,可以说,如果是言情,或许在35章《执手》以后,就应该完结了,可是安一开始,是想把它当言情+传奇来写,虽然不会着很多笔墨在夺嫡上,但肯定会牵扯到,而且康熙朝从47年开始,十四便正式开始和八阿哥一党的夺嫡之路。瑞雪只是站在十四的妻子的立场上,用自己的眼光去看这场残酷的争夺,陪着十四走完这十几年的风雨。或许感情不会像一开始那么精彩,但是安会努力写出平淡中的幸福,谢谢大家支持:) 四十六·暗涌 自从八阿哥被锁系以后,整个朝堂,表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底下已经暗流汹涌。 太子一党兵败如山倒,个个只求自保,在朝堂上自然是收敛了许多。八阿哥一党,从八阿哥被锁系后,也群龙无首,表面上平静,私底下却乱成一团。胤祯和九阿哥只忙着如何营救八阿哥,剩下一个十阿哥,却也是没什么主意的人。 胤祯被皇上打了四十大板,却连伤都顾不上养,日日带着伤上朝,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书房。不停地写折子,写信,写帖子……茶饭不思。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恨自己无能为力。 “福晋……”管家德福提了个食盒进来,对我躬身行了礼,“爷还是说不进膳。” 我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食盒,叹了口气,说:“我亲自去,你下去忙吧。”说罢,提了食盒,就往胤祯的书房去。 敲了门进去,只见他俯在案上,奋笔疾书。好长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我,满脸的疲惫。 我心疼地走到他身边,他伸手抱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却不言语。 我听着他疲倦的呼吸声,又开始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抬手轻轻为他揉着太阳|岤,说:“吃点儿东西,再写。” 他叹气,“吃不下,八哥尚在锁系,我如何吃得下。”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若你再倒下,八哥以谁为依靠?”说罢,我转身从食盒里取出食物,为他摆在花几上,“知道你心情不好,吃不下什么,给你煮了粥,我亲自煮的,你得吃。” 他听着就笑了,“上次病的时候,也是你给我煮的粥。” 我端了粥给他,“可不是,只是可惜以前某人总是不领我的情。” 他接过粥,吃了一口,连连赞好,“怎么不领情?我的福晋是宫里宫外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我怎么会不领情?” 我浅笑着,却忍不住又刺儿他,道:“今日赞我好了?我记得刚过门那会儿,有个人天天找我的碴,还把我往额娘的宫里一丢就是好几个月。” 他轻笑着拉我的手,“我知错了,瑞雪福晋。” 我偏头想了想,“不行,得罚你。” 他眉一挑,“罚什么?” 我拿过他手里的碗,再盛了碗粥,递给他,“罚你再吃一碗,以后都不许不进膳。” 他接过我递来的粥,搁在桌上,只握着我的手不放,深深地看着我,道:“瑞雪,此生有你,我已无所求。” 他的话虽然简单,但是我心里却是一阵感动,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来。我们绕了那么多个圈,终于可以这样拉住彼此的手,再也不松开,一生一世…… 我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长年习武,拉弓射箭,他年纪轻轻,手上已经长出了一层薄茧。我知道,自己一直追求的平凡幸福,在这帝王之家,在那把龙椅面前,早就是一件不可奢求的事情,只是……只是我不甘心。 “胤祯,可以不争么?我们向皇阿玛讨一个封疆大吏的差使,走得远远的,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他的手一紧,“八哥本就是帝王之才,为何不争?” “如果……如果你们最后终是败了呢?”我犹豫了许久,终问。 他隐忍地一笑,“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 我心里叹气,却还是说不过他。我也明白,他作为一个皇子,是永远都不能置身事外的,一切……都是我太奢求了吧。 他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拍了拍我的手背,道:“放心吧。你可记得,我说过,你的夫君,是不会败的。我定给你一份人人羡艳的荣耀。” “我不要什么荣耀,儿子们也不要什么爵位,我只希望我们能平安幸福地过日子!”我慌忙道。 他朝我温和地笑,“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只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我眼里含泪,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站在一旁。 “今天给额娘请安的时候,额娘提起你和儿子们,说许久没见到了。明儿你带儿子们进宫给额娘请个安吧。”他见我不语,又道。 我点头,“知道了。” 他看着我,出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又道:“明日,还是良妃的寿辰。今年八哥怕是无法同她老人家过了。”说着,正被我握着的手,也回握住我。 我看他的表情,心里一个咯噔。八阿哥被锁系时胤祯第一个跪下来求情,皇上早就觉得胤祯跟八阿哥是一党,上次差点就杀了他,这个时候,他还要去跟八阿哥的母妃有什么瓜葛,不是平白无辜惹是非么?只是……良妃也确实可怜,因为出身低微,原本在宫里的地位就不高,八阿哥一倒,怕是也没有依靠了。 “八哥的事情……良妃娘娘一定很难过。是不是……”我试着问道。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话锋一转,道:“不知御花园的梅花开了没,你明日进宫,去看看罢,若开了,折几枝回来。”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里纳闷,梅花家里就有,怎么还要去御花园折? 他见我用询问的眼神看他,却也不解释,只是朝我点了点头。我一看他的表情,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明日在御花园,肯定有需要我的地方。罢了,明日进宫,一定过去走一趟就是。 翌日。我抱着孩子进了宫,向德妃娘娘请了安,又聊了会儿家常,我便说要去花园里折几枝梅花。 刚踏进御花园,就看见良妃娘娘正坐在亭子里,八福晋竟进了宫来,正陪她坐着喝茶。 我忙走过去,朝着她们行了礼,道:“良妃娘娘吉祥,八嫂吉祥。” 她们朝我点了点头,请我坐下喝茶。我看着八福晋,却满心疑惑,“八嫂……今日……” 八福晋朝我笑了笑,道:“今日是额娘的寿辰,可是,八爷却罹了罪。皇阿玛隆恩浩荡,准了我进宫来向额娘祝寿。” 我点点头,站起来朝良妃行了个大礼,道:“今日是良妃娘娘的寿辰,瑞雪恭祝良妃娘娘万事如意。” 良妃温和地笑着,道:“谢十四福晋。只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有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3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也没有准备什么,请收下这个。”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羊脂玉镯子,塞到我的手上。 “不不,良妃娘娘,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我摇着头,又把那个镯子塞回了良妃的手里。 “弟妹。”坐在一旁的八福晋站了起来,从良妃娘娘的手里接过那个镯子,交到我的手上,笑着道:“收下吧,这是额娘的一片心意。” 她把手里的镯子塞给我的同时,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就放到了我的手心里。我一惊,抬起头来错愕地看她,她只是不着痕迹却也一脸坚决地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一下就明白了胤祯为什么昨日要我来御花园,心里虽然慌,但还是紧紧地攥住了手里的那个软软的东西。 我坐着陪着良妃和八福晋说话,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十分慌张,手心也微微出了汗,但仍然死死攥着刚刚八福晋塞给我的东西不撒开。只坐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住,就起身告辞。 良妃和八福晋也不留我,与我互相嘱咐了一番多注意身子之类的,便由了我离去。 我也顾不上折梅花,离开了御花园就匆匆往外走,不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我一看来人,忙低下头,福着身子,客气地道:“四爷吉祥。” 他点了点头,道了声:“弟妹。”语气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我请了安,刚想走,却听四阿哥说:“弟妹刚刚去了御花园?” 我愣了一下,才道:“是。” “怎么去了那里?” 我看着他,他也看我,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藏在这张面具后面的是什么,只能道:“我去折梅花儿,瑞雪一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四爷见笑了。” 他轻轻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我的手和我身后带的丫鬟们,道:“弟妹不是去折花儿?折了什么花儿?” 我一下呆住,刚刚太慌,只急着回家,根本顾不上那梅花的事情,现在我的手里,我身后的丫鬟嬷嬷们的手里,都没有花儿,该如何是好?“回四爷的话,没有见着喜欢的。”我只好胡遍。 他听了我的话,也不表态,只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问:“方才,你见过八福晋?” 我一惊,这皇宫里什么时候多出了那么多四阿哥的耳目?“是。”我镇定道。 “说了什么?”他又问。 我冷冷地看他,“只是妯娌之间的几句玩笑话,四爷对妯娌之间的事情也感兴趣?” 他挑眉看我,“确实是有兴趣的。” 我看着他,发现他正用深究的目光审视着我,心里不由就一慌,紧紧抓住手里的那个软软的东西,深吸口气,道:“今日是良妃娘娘的寿辰,方才到了御花园,就见八嫂在给娘娘贺寿,便上去磕了个头。这个答案,四爷满意么?”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脸心痛。突然他向我这边走了一步,在我面前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 我本来就心虚,又被他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呆在那里。 他见我不语,就对他身后和我身后跟着的下人道:“你们都退后。” 待那些人都领命退了下去,他才朝我凄凉一笑,眼中却含着泪光,道:“瑞雪,你恨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怎么能如此恨我?我是如此在乎你,比十三弟和十四弟都在乎你,可却只换来你的恨!连一丝怀念都没有!” 我冷笑,“四爷,你在乎我?你在乎我什么?你在乎的是天,是地,是万里疆土,是四海臣民,却不是我。” 他一愣,仿佛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才道:“瑞雪,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懂我的雄心。我若有,便也是你的。” “四爷好慷慨,瑞雪原本以为四爷有的,便是四爷自己一个人的,连最亲的兄弟也不觊觎的。” 他听了我说,嘴唇紧抿,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好半晌,才道:“瑞雪,你终是不肯原谅我对十三弟说……但你可知道,你与十三弟的每一个照面,每一个相视而笑,都像把刀子在剐我的心一般疼!” 我听着他说起那些旧事,心里不由感慨,自己怔怔想了半晌,才道:“四爷,瑞雪并不怪你,反而,瑞雪谢你。”我说着,见他用不解的眼神看我,就冷冷一笑,接着道:“若不是四爷,也不会成全我与十四爷今日的恩爱,瑞雪……要谢谢四哥做的这桩媒啊。” 他听着我的话,眉头紧紧地拧成一个“川”字,却不言语,只是看我。 我看了看他,便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若四爷没有别的事情,瑞雪先走了。”我说罢,转身就想走开,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 我惊愕地看着他,在皇宫里与我这般拉拉扯扯,若叫好事者看见,该怎么好?思及此,我便扭了扭手臂,想小心挣开他。 “瑞雪……”他抓着我的手臂,低低地唤了我一声,如受伤的孩子一般,言语里尽是哀求。 我看着他痛彻心扉的表情,一下怔在那里。这几年来,自我认识这位未来的君主,他从来都是冷漠淡定的,即使只有我们俩时,他虽然对我关切,但从不见似现在这般失态。 我听着他重重隐忍的呼吸,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中生出一丝不忍,或许……他是真的很爱很爱完颜瑞雪的吧,即使我对他百般冷淡,他依然如故。 “瑞雪,你想我如何?你究竟要我如何才能不恨我?” 我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语气软了许多,只道:“四爷,瑞雪不恨你,而且瑞雪感谢你的错爱。可是,瑞雪现在已经十四爷的妻子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么些年,四爷还不明白么?太多的东西,错过便是错过了,四爷还执着什么呢?” 他听着我的话,就是一怔,我不再想挣开他的手,只平静地抬眼与他对视。许久,他终于轻轻地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臂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如惊魂未定一般,微微吁了口气,却来不及多想,只带着丫鬟嬷嬷急急地回十四阿哥府。 “爷呢?”刚踏进府里,我就忙问上来迎我的德福。 德福朝我打了个千儿,道:“回福晋,爷在书房。” 我点点头,就直往书房去。一进书房,我便把手里紧紧攥了一路的东西放到了胤祯的手上。 胤祯看着我放在他手里的已经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小纸团,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过来,把它放在一边不看,只握着我的手,定定地看我。 我看着他并不意外的样子,心中不解,便道:“你怎么知道今日会有这个?” 胤祯只是摇头,“今日良母妃寿辰,我猜皇阿玛必定会开恩,八哥虽然无法前去,八嫂定是会去的。我本以为,八嫂定会同你说些八哥的事情,却没料到,竟是这个。”他说着,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纸团。 我看着他,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五味杂陈。原本我以为,不管这段历史如何残酷,只要胤祯的结局不至于会死,我便安心去做一个局外人,管好自己的家,照顾好自己的孩子,拾掇好自己的男人便足够了。可如今,我自己却倒也不知不觉搅进了这个局里。 我在心里对自己无奈地笑笑,便道:“快看看八哥都写了些什么吧。” 他对我笑了笑,便打开了那个纸团,我心里好奇,探头过去,却只看见一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在纸上,便笑道:“你与八哥还有暗语?” 他看我一眼,面有疑惑,道:“这是满文,你不识得?” 我闻言一愣,心里懊恼,完颜瑞雪是满人,自然是认识满文的,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我眼珠一转,便讪笑着打哈哈,道:“阿玛一直在江南任职,平日也说不上几句满语,我就不爱学了。” 胤祯听我这样说,只深究地看了看我,便点了点头,淡笑着道了声:“你倒是会偷懒。” 我只是“嘿嘿”一笑,想了想,就道:“我去看看儿子们。”准备开溜,免得留什么破绽。 他又看了我一眼,道了声:“瑞雪……”却又停住不语。 我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他只是面色复杂地看我,好一会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了声:“去吧。” 四十七·伤逝 自良妃娘娘的寿辰之后,不知道八阿哥在纸上对胤祯都写了什么,胤祯又做了什么,很快便传来了皇上恢复八阿哥的爵位、解除幽禁的消息,与这个消息同时传开的,还有三阿哥密奏皇上,大阿哥镇魇太子,从而导致了大阿哥被圈禁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又议论纷纷,大臣们开始动摇,是继续拥戴八阿哥,还是请复立太子? 我看着胤祯为了八哥积极奔走、谋划,心里只是微微摇头,好多次想去告诉胤祯不要再去做那些无用功,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心里转念一想,就是我说了,他会信么?他怎么会相信“穿越”这种科学根本证明不了的事情?如果他信了,我这个冒牌的完颜瑞雪,又应该担一个什么罪? 最终,在我的犹豫里,朝臣们揣摩出了康熙老爷子的意思,请复立太子。 历史的车轮又一次按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转动,胤祯也搭了一把顺风车,被封为贝子。我们的家,也由十四阿哥府正式荣升为十四贝子府。 生活就在这些所谓的皇室的荣耀里继续,我每天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在这个风雨骤来的熙朝晚期,过着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米虫生活。 春去秋来,日子就到了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下旬。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大早起来,我推开窗户一看,四处一片白茫茫,透着说不出的清冷。算算日子,再过几天便是弘明和弘暄的四岁生辰,我料想德妃娘娘定会思念孙儿,便带了孩子入宫请安。 刚入苍震门,便觉得今日宫中的气氛有些怪异,虽然平时也是肃穆安静的,可今天却安静得可怕,偶尔还有穿着白色丧服的宫女太监行走在六宫之中。 “额娘,他们在做什么?”小弘明指着那些穿着白色丧服的太监,奶声奶气地问我。 “他们在装白雪公主!”不等我说话,小弘暄就抢着说。 我想起前几天给他们讲的白雪公主的故事,听着弘暄那想当然的回答,不禁失笑。可看着那些太监宫女们这样来来去去,心里又一紧,隐隐觉得不安,忙把食指放在嘴上,对两个小萝卜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拉了他们匆匆往永和宫去。 刚进了暖阁,朝德妃娘娘行了礼,我便急急地问:“额娘,今日宫里可是……有丧事?” 德妃娘娘听了我问,只是叹了口气,拿绢子印着泪,道:“良妹妹去了。” 我一下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想起良妃娘娘曾经对我的启发和劝慰,想起她平和淡然的笑脸,我的眼泪也渐渐模糊了眼眶,重重叹了口气,怔怔地坐在一旁。 只听德妃娘娘又是一声叹,道:“她这是用自己的命,去向皇上换老八的命啊。” 我听了一愣,德妃娘娘微红着眼,拿帕子印去眼角的泪水,又喃喃道:“良妹妹她怎么就不肯开口去求,以皇上对她的情份,又怎么会……怎么会不肯原谅?怎么弄得今日这个结果。” 我听了又是一惊,忽地想起良妃娘娘出身低微,却能到今日这个地位,想必中间也是有什么故事的。 德妃娘娘仿佛未察觉我的惊讶一般,拉着我的手,似乎是在回忆,轻轻地道:“都说她是母凭子贵,可谁又知是不是子凭母贵?可良妹妹到底是倔强,最后竟说了那么一句话,何苦呢?何苦去说?” “什么话?”我小心地问。 德妃娘娘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最悔嫁作皇家妇。”她说着,一行泪便落了下来。 我听了德妃娘娘的话,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唏嘘,人人都期望坐上那高高的龙椅,可做皇帝又有什么好?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都没有,连自己的女人,在弥留之际,最后的感觉都是后悔,后悔嫁了那么一个千古之君。 如今,那些阿哥们你争我夺,谋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到了他们弥留的时候,他们又会不会后悔?而我,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一直隐瞒着胤祯,看着胤祯一步步走在终是无望的夺嫡路上,到了我弥留的时候,我又会不会后悔? 兰嬷嬷忙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主子,别难过了,别哭坏了身子。” 德妃娘娘点点头,“谁说帝王家便没有情爱?可是,再多的情爱,终只是给一个人,拥有的悔,没有的,何尝不悔?只是,只有她有那个勇气说出来,也只有她说,才真的进到皇上心里。”语气幽幽,不知是在对我说,还是对兰嬷嬷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永和宫里出来的,一路只是怔怔地走,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站在储秀宫的门口。良妃娘娘向来好静,现在人去宫空,储秀宫越发安静起来。推门进去,只见良妃娘娘素来喜爱的腊梅孤独地开在雪地里,一片凄凉。 “十四福晋吉祥。”我正呆呆地看着那株梅花,突然听得一声轻唤。我回过头去,却一惊,竟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托着拂尘,朝我弯着腰打了个千儿,道:“福晋这是……” 我朝他点点头,叫了声“李谙达”,才勉强笑道:“我来给良妃娘娘磕个头。” 李公公面上微微有些难色,只道:“万岁爷和八阿哥这会儿……在里头呢。” 我怔了一下,心里就明白过来,忙说:“如此,瑞雪便先走了。”说罢,由小月扶着就要离开,却听屋子里传出一个疲惫的声音:“是瑞雪么?进来罢。” 我又是一怔,看了李公公一眼,他也是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忙到暖阁前为我打起了帘子。 我朝他点了点头,便踏了进去。因冬日拢了地暖,刚踏进屋子,一股温暖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康熙老爷子只闭着眼,坐在床边,却没有看我。八阿哥站在他身边,也一言不发。 我忙跪下朝他行了大礼,叫了声:“皇阿玛吉祥。”又朝八阿哥福着身子行了礼,想了想,又道了声:“八哥,节哀。” 八阿哥眼睛红肿,仿佛是刚刚哭过,只麻木地朝我点了点头,脸上是哀痛得近乎冷漠的神情,看得我的心里也是一阵凄凉。 康熙老爷子看了我一眼,就朝八阿哥道:“你去吧。” 八阿哥并不言语,只跪下去给康熙老爷子磕了个头,便退出了屋子。 待八阿哥退出去后,康熙老爷子朝我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了声:“坐吧。” 我看看他,终是不敢坐,只呆立在一旁,他见我只站着,也不再让我坐,继续闭着眼,靠在榻边。 整个屋子一下变得很静,他不说话,我更不敢言语,只能默默站着。 许久许久,才听得一声叹:“瑞雪,你可悔过嫁给胤祯?” 我被康熙老爷子突然的一句话唤回了神,愣了一下,忙低下头道:“回皇阿玛,瑞雪不悔。” “若有一日,你要在这宫里如笼中的鸟儿一般,住一辈子,也不悔么?”他看向我,又问。 我听他说,大惊失色,不知他是感慨还是试探,忙跪在地上,道:“皇阿玛,瑞雪无此心,胤祯亦无此心!” 他只是叹气,道了声:“起来吧。”说罢,呆了半晌,才又道:“你与胤祯……都是好孩子。” 我不敢答腔,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看我一眼,又接着道:“胤祯这孩子,心直重情,当日我怪罪胤禩,只有他敢跪下顶撞我,为兄弟说情,其余的人……都在等,如此的表里不一,朕回想起来,都在心寒!”言语间一脸阴郁。说罢,他想了想,又道:“那日打了他四十板子,他说了什么没有?” “回皇阿玛,胤祯说……皇阿玛是教育他不要再犯错,才打他的,他自知让皇阿玛烦心,心里愧疚不已。”我说着,看了康熙老爷子一眼,心虚地吞了口口水。 康熙老爷子听了我说,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我只听外面一声轻微的声响,回过头去,就见两个小萝卜头伸着脑袋,趴在门边看着我们。我看看康熙老爷子疲惫的样子,心思一转,便笑着朝弘明和弘暄招了招手,道:“快来,给皇玛法磕头。” 两个小萝卜头笑嘻嘻地跑了进来,朝着康熙行了大礼,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皇玛法。” 果然,康熙老爷子疲惫的脸上有了些笑意,把两个小萝卜头拉起来,让他们坐到自己身边,笑着问:“哪个是弘明,哪个是弘暄?”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萝卜头一致地眨了眨眼睛,齐声说:“皇玛法猜。” 康熙老爷子依然笑着,看了他们俩一眼,就分别指着他们,道:“这是弘明,这是弘暄,对不对?” 小弘暄立刻一脸崇拜,看着我叫道:“额娘,皇玛法比阿玛聪明诶!” 他刚说完,就听见康熙老爷子一阵笑,道:“这两个孩子,同胤祯小时一模一样。胤祯幼时,也是这般淘气……” 我笑着听他说着胤祯幼时的种种顽皮事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父亲,一个诉说着儿子童年旧事的父亲,一个在风烛残年时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位子残酷争夺而心疼的父亲。 带着弘明和弘暄陪着康熙老爷子聊了一个多时辰,我才回了十四贝子府。 刚进门就见到上来躬身迎我的德福,便随口问了一句:“爷回来了么?” 德福朝我打了个千儿,就道:“回福晋,爷回来了。” 我点点头,就按着习惯往他的书房走,却听见德福在我身后又急着道:“福晋,爷这会儿……不在书房,在云夫人那儿。” 我一下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想了半天,心思转了又转,胤祯怎么会去了云夫人那里?我想着,抬脚就往云夫人那里走。 德福跟在我身边,亦步亦趋,只低声道:“福晋,云夫人……怕是不好了。” 我闻言就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云夫人怎么了?” “回福晋,奴才听夫人身边的人说,夫人自前几日起,身子便虚起来,却不请太医。这会子……怕是救不过来了。” 我听了一惊,忙往云夫人的小院儿去。 刚进院子,就见小成子守在屋前,他见我来了,便迎上来躬下身子朝我行了个礼,“福晋吉祥。” 我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就往云夫人的屋里走。云夫人的屋门开着,还没进去,就听见她虚弱的声音:“爷……记得当初……湖边泛舟……我给你唱歌弹琴……” 胤祯只是安慰着,轻声道:“别想那些,你好好养着。” “我……我嫉妒姐姐,自你与她那年从塞外回来,你就……你就再也没有……真心看过我……”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吃惊,只把欲伸进屋里的脚,又缩了回来。 我站在门边,却久久听不见胤祯言语,只听见云夫人气若游丝的声音:“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云儿知道……来世……爷可否……可否多看我几眼?” “胡说什么,你好好服药,会好起来的。”胤祯轻声斥着,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也带了些许鼻音。 “天命自知……我不请太医,只希望……自己的死,能换来爷的一点点念想……只需一点点,一点点云儿便……便满足了。” “云儿,不许胡说,你好起来,我还要听你弹琴唱歌!” “爷……云儿自知,你的心早已给了姐姐一个人……可……可云儿不悔……” “是,我的心是给了瑞雪,可你依然是我的夫人,我的亲人!”胤祯重重叹了口气,好一阵子,才柔声道:“云儿,今生是我负了你。” “云儿不悔,今能死在爷的怀里,云儿……值得。”云夫人哽咽着道,她说罢,停了停,又艰难地继续道:“春儿……请姐姐抚养,不要……不要给银夫人,她的心肠……我知道,当日……她巧语怂恿撺掇绿珠……给姐姐落药,我都知道,我却没有说。只因……我嫉妒,说来……我也是帮凶,却让绿珠一人……一人独扛。姐姐善良……不追查……可看着姐姐与爷如此……如此受罪,云儿心中有愧,请爷……替云儿……求姐姐原谅。” 我在屋外,听着云夫人断断续续的表白,心里又惊又怒,又悲又痛,捂住了嘴泣不成声。半晌,终是忍不住,喊了声:“云妹妹。”便跑进屋里,却见云夫人在胤祯的怀里,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胤祯和云夫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胤祯看了我一眼,把怀里抱着的云夫人安放在床上,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轻声说:“她去了。”说罢,牵起我的手,默默地往外走。走到屋外,见了迎上来的小成子和德福,就道:“云夫人的丧事,好好操办。另,请银夫人出府,回娘家长住。”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句,不容辩驳。 我听得他的话,心里明白,这是不撤玉碟的变相休妻。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边跟着他往外继续走,边道:“弘春抱到我房里养,好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方才,你听见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绢子拭了泪,就点点头。 “你怪云儿么?”他问。 我摇摇头,“云妹妹虽然有错,但心里也受了惩罚。而且,我坐褥时,还是她悉心照顾我,现在她已经……我怎么会怪她?” 胤祯听了我说,只点点头,却不再言语。 仿佛是应景一般,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们俩就在雪里默默地走着,好久好久,胤祯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俩在地上的脚印,道:“记得么?弘春出生那年,我随皇阿玛西巡回京,也是这般大雪。我们去御花园折梅,你便在我的身后,踩着我的足印,一步步往前走。” 我看着他浮着淡淡的悲伤的脸,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牵我的手,负手站立在一旁看着天空,呆了半晌,终轻声道:“从今以后,这苍茫天地里,便只有我们俩了。” 我走上前,从他的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跟着你的步子,不论前方是悲是喜,我都会跟紧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过头来,我就在你身后,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他回过头来看我,眼睛微红,突然就紧紧把我拥进怀里,久久不语。 我在他怀里,听着他稳稳的心跳,闻着他的气息,淡淡笑着,道:“胤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他把我从他的怀里拉出来,柔柔地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道:“没有。” 我眼中含泪,面是却微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爱你,今生嫁给你,我决不后悔!”说罢,我抬头去看飘着白雪的天空,老天爷,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把我丢到这个时空。从今以后,不论是西北征战,还是圈禁受苦,我完颜瑞雪,誓必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四十八·浪尖 良妃娘娘薨后,皇上真的没有再怪罪八阿哥在一废太子时犯的错误,反而还默许了他为良妃娘娘办了风光的丧礼,八阿哥又以一个贤王孝子的身份,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我在储秀宫陪康熙老爷子说完话的第二天,老爷子就下了旨,把被幽禁的大阿哥的佐领及一半人口赏给胤祯,并频频重用胤祯办差,这不仅为胤祯增加了财富,也增加了威信。从此,胤祯也开始在这场政治的斗争中崭露头脚。 八阿哥的复出和胤祯的崛起,让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再一次看到了希望,这场争储的战争也渐渐再度硝烟弥漫。所有的皇子都知道,太子能被废一次,就有可能再被废第二次,于是争夺得更加积极。 最终,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因着八福晋娘家的密奏,康熙皇帝再一次废黜太子。随着太子二废,九子夺嫡迎来了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十年。 康熙五十三年冬,皇上驻跸热河。胤祯与往常一样,随着皇阿玛出了京。 “额娘——” 胤祯去热河后的一日,我正在屋子里吃着小点心,只听一声唤,弘暄就拉着弘明跑进了屋子。 我笑眯眯地把他们招到身边,替他们掸了掸身上的雪,嘴里边向一边伺候着的小月叨叨:“今儿这雪怎么下得这样大?看这俩孩子跑的……”边搂着他们坐下,往他们俩手里各塞了一个萨其玛,温和地问:“念完书了?” 不料弘暄的小脸就一下垮了下去,“还没,阿玛临走时说,一个字要写一百遍,我没写完……” 我听他说,点了点头,回想起胤祯随皇阿玛去热河时,是给儿子们布置了这项功课,便看向弘明,问:“弘明写完了么?” 弘明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额娘,我写完了。” 我一听,就摆出严肃的脸,向弘暄道:“哥哥都写完了,你怎么没写完?又偷着出去玩儿了?” “一百遍……太多了……”弘暄见我生气,就小声道。 我看着弘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双胞胎兄弟,性格怎么就差了那么多?弘明自幼便乖巧好学,师傅和胤祯布置的功课总是第一个做完。相反,弘暄这小家伙,就如孙悟空转世一般,好动得一刻都不能消停,为此没少被胤祯家法“伺候”,却屡教不改。我敢保证,现在胤祯打他,他绝对已经习惯到不觉得疼。看着这个小儿子,我算是明白了那句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敢情当初我和胤祯努力胎教的时候,光小弘明认真听他阿玛读书了。 弘暄见我不语,眼珠骨碌一转,就眨着他的大眼睛,微噘着嘴,边学着他阿玛的样子朝我“放电”,边拉着我的袖子撒娇道:“额娘,一百遍太多了,儿子写不完,可不可以少写些?” 我看着他那小人精的样子,仔细想想,一个字写一百遍,如果一天学十个字,就是一千遍,算到这里我不禁咋舌,敢情这荼毒了我多年的应试残酷教育,就是清朝留下的“优良”传统啊?我想着,就笑眯眯地朝两个小萝卜头道:“不写了,咱一个字写十遍,意思意思就行。” “可是阿玛说,一个字要写一百遍……”弘明不放心地小声说。 我笑着揉揉他的头,“阿玛不是不在家么?就不用写那么多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沉稳中带着丝戏谑的声音,“谁说阿玛不在家,就不用写了?”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这声音,愣了一下,就马上朝步入屋子的人跪下行礼,规矩地叫了声:“阿玛。” 我看了胤祯一眼,边上前去把他的黑貂毛斗篷解下,边在心里叹气,回来得这么巧,连个护犊子的机会都不给我。 胤祯见我不语,就道:“慈母出败儿,你又护着他们,纵容他们偷懒。” “这怎么算是偷懒呢?一个字一百遍,十个字一千遍,写到哪年才写得完。”我辩解道。 他不以为然地看我,眉一挑,道:“皇阿玛幼时,为研习书法,一个字要写千遍。我年幼时,一个字要写一百二十遍。现在只让他们写一百遍,还有微词?”他说着,又看向两个小家伙,脸一凛,道:“去把你们的功课拿来给我看。”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他说,身子就一抖,尤其是弘暄,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无声在道:“额娘,救我。” 胤祯在一旁看着我们眉来眼去,轻咳了一声,道:“还不去?没做完么?” 两个小萝卜头一听他怀疑的声音,忙抬起脚就往书房跑。我看看他们跑得颠颠儿的背影,又看看他们那不怒自威的阿玛,就埋怨道:“你凶什么?看把儿子们吓的。” 胤祯见孩子们走了,就换了一脸微笑,拉着我的手,道:“我不凶,如何显出你这额娘的温柔来。” 我白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准备为孩子的福利问题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儿子们才七岁,天天这样没命地念书,会给他们的童年造成多大的阴影,你知道么?如果这样继续下去,长大会变成书呆子的!” 胤祯只是笑,靠在垫子上,朝我道:“谁家的孩子不是如此?你夫君我就是这般苦学过来的,怎么不见成了书呆子?” 我眯起眼睛看他,“哼哼”两声,道:“听过一句话么?十年的媳妇儿熬成婆,你就是熬完了自己,熬咱们儿子。” 他见我撇着嘴瞪他,嘴角微微上扬,只轻轻一笑,问:“依你看,他们该怎么学?” 我一听他问,眼睛就一亮,便笑如春花般灿烂地道:“要我说,我们应该进行素质教育。” 他一愣,“什么是素质教育?” “素质教育就是……”我一下语塞,想了想,就拍着胸脯,臭美地道:“像我这样的,就是素质教育下的优秀人才。” 他听了就是一声笑,拿起身边的一本书轻轻地敲了敲我的头,道:“你自己不学好,还给儿子做起榜样了?若儿子们的字都如你一般,家里逢节便不用再请法师驱邪了,你们娘仨儿的字儿往门上一挂,哪路鬼神吓不跑?” 我知道他是刺儿我,一咬唇刚想反驳,就见两个小萝卜头规矩地拿了功课进来,乖乖地送到胤祯手上,半分不敢造次。 胤祯接过来只看了看,便道:“弘明的字儿有进步,弘暄的……”他拖长了尾音,又顺便看了我一眼。 我看看他,又看看弘暄躲闪的眼神,心里便明白过来,马上善良地张开母亲温暖的保护伞,堆起笑脸朝胤祯道:“我有话同你说,让孩子们先出去吧。” 他眉一挑,“瑞雪,你又……” 我忙打断他的话,道:“弘明弘暄乖,跟嬷嬷们出去吧,额娘要同阿玛说话。”我边说着边把孩子们轻轻往外推,又把房门关了上,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胤祯。 胤祯见我一脸的笑,就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弘暄都是让你惯的,再这般下去,这贝子府都要给他掀了。” 我“嘿嘿”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作小媳妇儿状,眼珠转了转,便道:“小孩子顽皮难免的,大了不就好了,上次皇阿玛还同我说你小时候不但上房揭瓦,还欺负小宫女儿呢。” 他听见我说起他童年的事情,就一笑,既而却又换上了落寞的神情,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摩挲着。 我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奇怪,就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皇阿玛不是还没回銮么?” 胤祯听了我问,脸就一黯,朝我低声道了一句:“八哥出事儿了。” 我听了就一惊,这次皇上驻跸热河,八哥和胤祯一样是同去的,但是八哥做事向来谨慎,能出什么事?我想着,就忙问:“怎么了?” 胤祯微微摇了摇头,道:“前些时候良妃娘娘的忌日,八哥便向皇阿玛请了旨,从热河前往汤泉拜祭。没过几日,给皇阿玛上请安折子的时候,还送来两只海东青,不料皇阿玛掀开蒙布一看,却是将死之物。皇阿玛龙颜大怒,只认为八哥这是在影射皇阿玛……” 我听他说,心里又迷茫又着急,这一段历史是辛小月从没告诉过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又如何结果,便急急地拉住胤祯,道:“你又替八哥求请了?皇阿玛又生你气了?” 胤祯只是摇头,“没有。这会子,求请怕也是没用的,上一次我求请,只让皇阿玛怒上加怒,这一次决不能再火上浇油,只能想法子,替八哥想着如何过了这个坎儿。” 我听他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只要没有牵连到胤祯,就不要紧。 我不语,胤祯也不说话,只低头沉思,好长一会儿,才听见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不会,八哥不会这么糊涂,这其中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我轻叹口气,太子再次被废,八哥便成了储位最强劲的争夺者,自然就成了下一个众矢之的。思及此,我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那日在储秀宫里见到八哥,他脸上哀痛到近乎冷漠的神情,心里仍然是忍不住觉得凄凉,就道:“皇阿玛怎么说?” 他看我一眼,“皇阿玛大怒,令我速速回京查问八哥。还说八哥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并……与八哥父子之情尽断……”他说着,轻叹了一声,又道:“皇阿玛竟然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八哥。” 我闻言心里就一凉,回想起良妃娘娘去时,皇上在储秀宫里伤感的神情,不禁冷笑,这就是帝王之爱,上一刻深深思念,下一刻就指为“贱妇”。这封建社会里,女人终究就真的只是尘埃而已。难怪,难怪良妃娘娘弥留之时,说了那句话。只是转念一想,因着康熙老爷子这句话,八哥的帝王之梦,或许就再也没有圆的机会了罢? 胤祯见我只是一个人在发呆,却不说话,就转头去看窗外的雪,许久,才轻轻地道:“八哥倒了,下一个站在那风口浪尖儿的人,怕就是我了。” 他的语气虽是极力淡然,却让我听得心里一颤。 我靠在他身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一阵酸楚,只轻声道:“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啊,再大的风浪,我都会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苦,我都会随着你。” 胤祯听了我说,朝我淡然一笑,将手覆在我的手臂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许久,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坚决地道:“八哥没有做完的,我定要做完。就是前方有万尺巨浪,我也要把它压下去!”他说着,看向我,一脸认真地道:“瑞雪,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一定不会。” ———————————— 感 谢 大 家 ———————————— 安一直想说一句话,就是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这篇文从开始写到现在,马上也要满2个月了,这是安第一次写长篇,自己都没有想到能写这么长……不过,会在下周内完结了,安会让这个故事幸福,也希望大家幸福 再次感谢…… 四十九·出征 毙鹰事件后,八阿哥大病了一场,也沉寂了许多。康熙五十三年就在毙鹰事件和八阿哥的沉积里匆匆落了幕。 正如胤祯说的那样,八哥倒下了,胤祯却一步步走上了颠峰。朝堂之上,昔日的“八爷党”悄悄地完成了向“十四爷党”的和平演变。八哥在争储无望之后,开始与九哥一起,为胤祯谋划储位。 皇阿玛对胤祯的恩宠,让满朝文武几乎无一例外地猜测皇阿玛属意的新太子是胤祯,全部如众星拱月一般开始围绕在胤祯的身边。 一时间,我们的十四贝子府,就像当年的八贝勒府一样,门庭若市,风光无限。 我安然地看着这样的风光,什么也没有说。这或许是胤祯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我又何必去给他寻烦恼呢?就让他好好享受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美好和辉煌吧。 于是,在这样的风光里,胤祯迎来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那天我早早就亲自下厨,给他准备了一桌浪漫的烛光晚餐,又带着三个孩子围坐在桌前等他回家。 胤祯回来得很晚,一脸疲惫。我看着他,心里奇怪,也微微担忧,但还是满脸笑容地领着孩子们给他唱了生日歌。在美食的诱惑和父亲的微笑里,三个孩子唱?br /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4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唱得格外慷慨激昂。 胤祯微笑着看我们,待我们唱完了歌儿,手就往我面前一伸,浅笑着道:“礼物呢?” 我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弘暄就殷勤地抱来了一大幅字,和弘春弘明一起展开来,原来是一幅百寿图。一百个寿字,一百种写法,字字不同。“他们三个傻孩子,可是认认真真写了好长一阵子才写好的。”我不忘为孩子们邀功。 胤祯微微颔首,看了三个孩子一圈,欣慰地叹了一声:“都长大了……” 我也笑着,道:“可不是么?春儿十五了,弘明弘暄也十一了。”我说罢,又低下头故作惆怅状,笑着叹道:“都说红颜易老,眼看我都三十了,唉……” “额娘才不老呢,额娘最漂亮了!”我话音刚落,弘暄就嚷了起来。 胤祯轻笑着看我,目光明亮,道:“弘暄这话说得有理。” 我笑着看这两父子一唱一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绣鸳鸯荷包,递给胤祯,嗔了一句:“不许说我绣得丑啊。”这是我第一次做女红,跟着小月学了好久,手指被扎破了无数次,浪费了无数的上好丝绸和绣线,才绣出来一对丑不拉叽的鸳鸯,可怜兮兮地趴在香色的荷包上。 “额娘,这是……鸭子么?”胤祯还没表态,弘明就瞪着大眼睛,指着荷包上那两只可怜的“不明动物”,满脸疑惑地问我。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大声纠正道:“这是鸳鸯,鸳鸯!” 胤祯轻轻一笑,拿着荷包端详了半晌,终于给了一句评价:“恩……有你的风格。”他一说完,三个孩子就发出一阵哄笑声。 我两眼一翻做晕死状,这几父子什么时候背着我形成了统一战线?亏我刚才还为他们邀功,这会儿就跟着他们阿玛一起取笑我了。 他们见我坐在一边挫败的模样,笑得越发的欢。我看着他们笑成一团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很温暖,一直以来,自己期盼的不就是这样么?一家人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说笑,纵使外面有再大的风雨,关上了门窗,这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一家五口,和我们的快乐。 这餐饭吃得很开心,待饭后嬷嬷和小厮们送了三个孩子去睡觉,我才在胤祯身边坐下,道:“今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胤祯正在看我给他绣的荷包,听见我问,就点点头,道:“准噶尔部再次叛乱,拉藏汗被杀,西藏陷落,准噶尔那些叛贼已经控制了整个西藏。” 我点点头,心里清楚,胤祯这一生最伟大的成就和辉煌,马上就要来了。“皇阿玛怎么说?” 胤祯把手里的荷包放在一边,道:“皇阿玛属意由我任大将军,领兵征讨准噶尔汗策旺阿拉布坦,收复西藏,剿灭准噶尔叛贼。”他说着,又看向我,牵起我的手,轻叹了一声,道:“瑞雪,我……”欲言又止。 我对他扯出一抹微笑,“我知道,去吧,为皇阿玛和大清国,打一场漂亮仗。”说话间,虽然我面上是笑容,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一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落。 胤祯伸出手轻轻为我拭去脸上的泪,看了我许久,就紧紧地把我抱进怀里。 我听着他重重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轻轻抚了抚他的背,努力把眼中的泪都逼回去,笑着道:“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孩子,等着你的凯旋。” 胤祯点着头,一下一下地吻我,我也忘情地回吻他,这个夜里,胤祯格外狂野,我们仿佛是要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永远都不再分开一般,久久地,一次又一次地拥有着对方。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十二日,康熙皇帝下了圣旨,十四阿哥由贝子超授王爵,并任命为抚远大将军,准备率师西征准噶尔,彻底解决准噶尔部叛乱的问题,以清除大清朝最大的隐患。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胤祯率兵出京。 胤祯出征的前一夜,我们俩拥着对方,说了一宿的话。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泪水,一直笑着,笑着听他说他的宏图大志,笑着看他神采飞扬的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胤祯,送我样礼物吧?”我趴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道。 “你想要什么?”胤祯握着我的手,闭着眼道。 我想了想,就说:“我想要几缕你的头发。” 胤祯睁开眼狐疑地看着我,半晌,终是点点头,起身下床取了剪子,绞下一段头发,放入我的手中。 我从他的手里接过剪子,也绞了一节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我不会编同心结,就把我们俩的头发简单地遍了一条辫子,拿着他系头发的穗子系好,又取过他生日时送给他的荷包,把那条遍好的辫子放进荷包里,把荷包放入他的掌心,看着他道:“记得你曾经说的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一次我们俩的头发是真的绑在一起了,就好象我们的命连在一起一般,再也不会分开了。” 胤祯听着我的话,也湿了眼眶,一只手紧紧抓住那个荷包,一只手把我圈进怀里,轻轻亲吻着我的额头。 “你不许想我,要专心地领兵,为皇阿玛办差,这样才能早早回来。”我靠在他的臂弯,轻轻地道。 他摇着头,抱我的手紧了紧,“怎么能不想?瑞雪,我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好带着你一起走!” 我偏着头,笑着看他,“你已经带走我了,天涯海角,我的心都系在你的身上,随着你一起走。”我说着,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深深地呼吸。我知道,在以后的三年里,我可能都呼吸不到他身上的气息了,所以我要一次把三年的思念,都吸进我的肺里,留在我的脑子里。 第二日,康熙皇帝为胤祯举办了大清朝开国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出师仪式,其隆重程度有如天子出征一般,让胤祯领正黄旗纛,依王纛式样,称大将军王。 此次随着胤祯出征的有四位亲王,一位郡王和废太子的儿子,于出征当日,全部着甲胄,集结在太和殿外。其余不出征的王公和二品以上官员,全部着蟒服,集合在午门外。胤祯身着正黄旗甲胄,在太和殿里接过了皇阿玛亲授的大将军印,并随敕印出午门,骑马出天安门,由所有的王公和二品大臣送着,往德胜门去。 我则和其他二品以下的官员一起,等在德胜门大营里送他。 出征的队伍来时,德胜门的内外已经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地的百姓和官员。胤祯领着正黄旗亲王纛,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向沿途的百姓致意。 我笑着看着他在马背上的飒爽英姿和飞扬的笑脸,心里是满满的一个妻子看着自己的丈夫建功立业的感动。 胤祯骑马过来,见到我,就朝我暖暖一笑,跳下马来,往我这边走。 “瑞雪……”我迎上去的时候,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用力忍住自己的泪,点点头,对他扬起一抹笑容,“去吧……打了胜仗回来。” 他伸出手紧紧地把我拥进怀里,我也用力回抱着他,心里原本有许多许多的话想对他说,可在这个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想把千言万语都化为一个永远不分开的拥抱。 许久,才听见胤祯轻叹了口气,在我耳边道:“瑞雪,与你大婚那天,我没有用心给你射轿门,今日,给我个机会,让我为你补射一次罢。若我不能回来……” 我忙用手去捂他的嘴,嗔道:“不许乱说,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得胜还师!” 他轻轻地抚我的背,笑着道:“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终于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哭着揪住他的甲胄,“你一定会得胜回来的,我跟孩子们就在家里等着你。” 他笑着点头,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道:“不哭,我的瑞雪福晋是最爱笑的,是不是?”说罢,他的手一伸,小成子就马上送上了准备好的三支镶金圆头箭和上次在塞外他与那日苏比骑射赢了时皇阿玛赏的御弓。“去吧,上轿子,我给你射轿门。” 我含着泪看他,心里明白,他是不想让我哭着看他走,便点了点头,往轿子走去。 小成子忙前去为我打起了轿帘,我刚要进去,却被胤祯一把拉住。我回头错愕地看他,他也定定地看我,目光柔和如水,让我的心如平静的湖水突然投进一颗石子一般起了波波涟漪。我愣了半晌,才听他道:“瑞雪,不论如何,你要记得,今日才算是我真正娶了你。”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奇怪,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叫真正娶了我?我刚想发问,却被他催着上了轿子。 轿帘落下,我坐在里面,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支箭不轻不重地打在轿门上。轿子外传来胤祯清晰沉稳的声音:“好生伺候着福晋,夏时不要给她吃太多冰冷的食物,冬要记得添衣。”然后是小月答应的声音,最后是他的一声吩咐:“起轿,送福晋回府。” 我在轿子里听着他对小月一样样的嘱咐,捂住了嘴无声地哭泣。胤祯,你不要我看着你走,我就不看,你宁愿是你送着我走,我就先走。我让你放心,你也要让我放心,好么? 五十·重逢 胤祯去了西北后,西北边陲开始捷报频传。 当年康熙皇帝亲征噶尔丹,噶尔丹败亡后,准噶尔部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再一次积聚了力量,继噶尔丹后成为准噶尔汗的策旺阿拉布坦与噶尔丹一样,推行对外扩张政策,并从康熙五十三年开始,由喀尔喀边界向外进行掠夺,清军的一度轻敌给了他们更大的机会,五十七年七月,色楞将军在藏北全军覆没,消息传来,举国震惊。这也是康熙老爷子痛定思痛,派胤祯亲率大军出征的原因。 康熙老爷子看人的眼光很准,胤祯的确是个将才。如今,在胤祯带领的十万雄师的征讨下,准噶尔军节节溃败,渐渐撤出西藏。 胤祯的胜利让康熙老爷子很高兴,对我和孩子们的眷宠更是一日盛过一日。不仅逢年过节时重重地给赏赐,还年年带着弘春、弘明和弘暄往热河避暑,甚至在朝堂上公然欣喜地说,他所有的儿子里,就属胤祯最像他。更骄傲地向亲王罗卜藏丹津说,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 康熙老爷子此言一出,整个朝堂再一次震动。这是什么样的褒扬……康熙老爷子一定是非常为这个儿子骄傲的,才这样不遗余力地为他在各位王公大臣面前树威信。因着康熙老爷子这样的褒奖,胤祯要被立为储君的消息再一次传得沸沸扬扬。 我对此只是淡然一笑,自己能说什么呢?我心里清楚,胤祯在外征战,他的每一个决定和举措,都需要朝臣的支持,有的时候,误会是获得支持的一个很好的方式,在这个储位不明的时代,更是如此。这个时候,我不能灭了他的威风,长了他人的志气。 所以,自胤祯走后,在家照顾孩子起居和进宫陪伴德妃娘娘,就成了我生活里的全部重心。德妃娘娘一直都最疼爱胤祯,胤祯这一走,更是让她哭红了眼睛,日日担忧不已。我也一样担心,虽然我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平安得胜回来,但是还是会想,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生病?青海高原气候严寒,他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那些高原反应?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胤祯出征时的踌躇满志,想起他在塞外草原上跟那日苏比骑射时的张扬和骄傲,想起他带着我策马奔驰时的爽朗笑声。脑子里勾勒了一万遍他穿着正黄旗甲胄,骑着黑色的骏马,站在三军之前,手中的长剑一挥,便有千军万马跟着他冲锋陷阵的场景。 日子就在我和德妃娘娘她老人家的牵挂和担忧里,一天天地过去。因着皇阿玛的恩宠和胤祯的频频得胜,我和十四贝子府的地位也日渐扶摇直上。次次宫宴,我都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和争相巴结的对象。对此,我只是淡淡地应付着,不去欣喜接受,也不去冷淡拒绝。我过得比任何时候都小心谨慎,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做错任何事情,不能让胤祯有任何牵挂。胤祯在西北战场上做着他该做的事情,而我,也应该为了他做我应该做的事。 我想,这些日子里,成熟的不止是胤祯,还有我。 胤祯经常写信回来,每一封都很长,详细地跟我说他的各种琐事,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放心。我渐渐不担心他了,皇阿玛教了他许多得人心的方法,施恩百姓,抚恤官兵,一时间,整个西北,不论是兵勇还是百姓,或者是蒙古和青海的王公,无不赞扬大将军王的丰功伟绩。 我也给他写信,告诉他家里的事情和皇阿玛对我们的照顾,好让他能安心。当然,是让孩子们代笔,我那一手烂字儿哪里拿得出手。 在两个人的思念和一来一去的书信往来里,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我终于等到了康熙老爷子传旨诏胤祯回京述职的消息。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凯旋,但胤祯回来那天,皇阿玛还是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我看着胤祯意气风发地周旋在王公大臣中间,看着皇阿玛牵着胤祯的手时那自豪的笑容,片刻间连我这个知道历史的现代人都有了错觉,这样的荣耀,怎么会不是皇阿玛心中的太子储君? 参加完庆功宴回府时,胤祯把我从大门口一直抱入房里,就像我们年轻时那样。我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咯咯”地笑着看着他抱我走过时,府里的丫鬟嬷嬷门嘴张成“o”型的样子。 那一夜我们都格外兴奋,分开了三年,可是彼此依然熟悉,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仿佛我们已经这样在梦里互相拥抱了很久。在接近天堂的那一刻,我听见胤祯在我耳边低沉地说:“瑞雪,我好想你。” 我忍了三年的眼泪终于决堤,趴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胤祯一下一下地吻我的脸,轻声安慰道:“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会。” 我含着泪看他,这三年他瘦了许多,长期奔波在青藏高原,他的脸也生出了不少红血丝,但目光炯炯有神,比三年前干练、成熟多了。 有一件事,已经在我的心里搁了许多年,在这个时候,我想,我是应该问了。“胤祯,有件事儿……我想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我想着,就开了口。 他挑眉看我,笑着道:“我几时瞒过你?” 我微笑着摇头,想了想,就道:“胤祯……你想做太子的,对么?” 他正在绕我的发丝的手突然就一顿,半晌,才道:“我不愿瞒你,是。” 我听着他的话,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我只是不甘心,想听见他亲口的承认,否则我下不了决心。“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最终没有成功呢?” 他听着我说,狐疑地看了我好一阵子,突然轻笑出声,道:“不到最后那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当竭尽全力。”他说罢,沉默了半晌,才又幽幽地道:“八哥和九哥的希望,都在我的身上。” “那我和八哥、九哥相比,哪个对你比较重要?”我看着他问。 他听了我的问题,就轻轻一笑,把我搂入怀中,道:“你是我的妻子,八哥九哥是我的手足兄弟,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我不依不饶。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就笑着道:“自然是你。” “若……你选了我,八哥、九哥或许会……会死呢?”我想了很久,终是问出了最想问的。 他听了我问,却不回答,只微微一笑,把我往怀里紧了紧,道:“竟想些傻问题,我们都不会死,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的,所以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他说罢,又看了我许久,就狐疑地道:“你今儿怎么了?怎么竟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我在他怀里,微微摇头,胤祯啊……我要怎么对你开口呢?我该怎么开口呢? 正在发呆的时候,他温和而坚决的声音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瑞雪,不要担心,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全你和孩子,一定会。” 我听着他的话,一行泪就从眼里滑落。我相信,若是真的有什么危险,胤祯绝对会牺牲自己保全我和孩子,可我呢?我总是说着我爱他,可是我却一直因为害怕改变了历史,自己会消失,而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心里,守口如瓶。 安雪啊安雪,你还记得你叫安雪么?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半年的时间过得就想流水一样快,日子转眼就到了康熙六十一年三月。 这个春天来得似乎特别早,才三月初,御花园的花儿就全部开了,姹紫嫣红,很是漂亮。我又动起了御花园的花儿的脑筋,兴冲冲地拉上小月就进了宫。 正在永和宫里陪着德妃娘娘话家常时,就见兰嬷嬷一脸忧色地进了屋子,朝我和德妃娘娘福了福,道:“娘娘,福晋,奴婢听说……皇上今儿早朝下了旨,让十四阿哥再次返回军中,坐镇甘州。” 德妃娘娘一听,笑容就僵在脸上,喃喃地道:“不是说准噶尔正在乞和么?怎么还要回去呢?”她说着,就红了眼眶,拿起帕子印着眼角的泪。 我并不意外,只牵起了德妃娘娘的手,微笑着安慰道:“额娘不要担心,皇阿玛知道胤祯的抱负和才干,定是想让他好好干一番事业的。” 兰嬷嬷听了我说,也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主子,福晋说的对啊,外边儿都在说,皇上是想让咱们的十四阿哥建功立业,好将来……” 我听着兰嬷嬷说到一半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嘴,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等不到了,若皇阿玛无此心,那么胤祯注定是等不到,若皇阿玛真的有此心,他老人家也等不到胤祯回京了。 德妃娘娘显然跟兰嬷嬷的看法是一致的,她听着我和兰嬷嬷的话,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是啊,老十四是该建功立业了。” 从永和宫里辞了德妃娘娘出来,我也没什么心情去折花儿,带着丫鬟嬷嬷们就准备回家。 还没出苍震门,就看见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朝我们这边走,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躬着身子朝我打了个千儿,道了声:“十四福晋吉祥。” 我也朝他点点头,浅笑着道:“李谙达,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李公公看了我一眼,就道:“万岁爷请福晋过去说话儿。” 我闻言心里突然就一个咯噔,但嘴上还是笑着道:“有劳李谙达了,瑞雪这就随你去。”我说罢,就随着他往乾清宫去。 说来也是搞笑,虽然我是堂堂的十四福晋,康熙老爷子的儿媳妇儿,但除了逢年过节行叩头大礼时,我还真的没有来过乾清宫,同样,除了上次在良妃娘娘的储秀宫,我也从也没有单独跟康熙皇帝说过话。 我在暖阁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仪容,才踏进屋里。 屋子里很静,虽然我已经极力小心落步,但花盆底鞋还是在地板上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和我“突突”的心跳声融合在一起。 康熙老爷子正倚在宝座上看书,我跪在地上朝他行了大礼,道了声:“请皇阿玛万福金安。” 好一阵子,才听见一个苍老但沉稳的声音:“起来吧。” 我忙谢恩起身,垂着手站在一旁,等着康熙老爷子说话。 “知道朕为何叫你来么?”许久,才听他道。 “回皇阿玛,瑞雪愚笨,请皇阿玛示下。”我恭顺地回答,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他看了我一眼,才道:“今日,朕下了旨,让胤祯继续回军坐镇。你怎么看?” “回皇阿玛,瑞雪认为……这是皇阿玛对胤祯的恩典。”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轻轻地笑了,我诧异地抬眼看他,他苍老了许多,头发都全白了,但是精神看着还不错,目光依然精锐,即使在笑的时候,都能对我起不小的震慑作用,我又忙低下头去。又是好一阵子,才听见他一声叹,道:“记得朕对你说过的么?你与胤祯都是好孩子。” 我点点头,“记得的,皇阿玛的教诲,胤祯和瑞雪永远都记得的。” 他笑着点头,对我道:“朕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西北需要胤祯,大清需要胤祯。朕也知道,胤祯出征,最放不下的就是你,所以这几年来,朕一直给你最好的礼遇。” 我忙朝他跪下,道:“瑞雪知道皇阿玛的苦心。” 他依旧是笑,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我,目光炯炯,叹了一声:“朕的苦心不止于此啊……” 我疑惑地看着他老人家,第一次发现他真不是吹,胤祯长得跟他的确是满像的,尤其是眼睛。 “以后……若有机会,告诉胤祯,他永远是朕最骄傲的儿子。”正在发呆时,又听见他道,“做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好皇帝……实在太难了。” 我听着他的话,身子就是一抖,仿佛有一股血气一下冲上大脑,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做一个好皇帝,难道……?眩晕中我仿佛犯了傻一般,开口道:“皇阿玛,最后一句……也告诉他么?”话一出口我就反应了过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么忌讳的话,怎么能说? 不料康熙老爷子却只是一笑,道:“瑞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认为适合的时候,就告诉他吧。”他说着,不等我再说话,便道:“你回去吧,记得朕今日的话,胤祯虽然明日就要还军,可你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五十一·和盘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乾清宫出来的,一路上懵懵懂懂,直想着康熙老爷子最后同我说的那些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做好皇帝难,他说大清需要胤祯,他说以后我跟胤祯的日子还长,他是想让胤祯做皇帝的么?胤祯最后没有登上皇位,只是因为没有来得及从西北回来么? “福晋,咱们到了。”小月轻唤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到家门口了。 我点点头,下了轿子。一进府门,我就问上来迎我的德福:“爷回来了么?” 德福弯着腰朝我打了个千儿,道:“回福晋,已经回来了,八爷、九爷和十爷也来了,在正厅里喝酒呢。” 我点点头,望前厅走,老远就看见胤祯他们四兄弟正围坐在桌边,仿佛在说什么。我进了屋子,朝他们福了福,道了声:“各位爷吉祥。” 胤祯见了我,就把手里的酒杯放下,笑着迎上来,牵住我的手,道:“明日我就要回军,八哥他们来送送我。”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四兄弟把酒言欢的情景,心里生出一丝苦楚,已经是康熙六十一年了,这场争储大战马上就要落下帷幕,四阿哥是最后的赢家。从雍正登基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其他人一生的不幸,包括胤祯的。这或许……是他们四兄弟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了吧。 想到这里,我有些想哭,就深吸了一口气,把泪水生生逼回去,对他们扬起一抹笑容,道:“八哥、九哥、十哥慢慢吃,慢慢说说话儿,我不打扰你们,先回屋去了。” 胤祯依然是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又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俩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等着我,我很快就过去。”说罢还不忘朝我眨眨眼。 我笑着朝他点头,又朝八阿哥他们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往我的小院儿去。 刚走了没两步,我就听见一声重重的拍桌子的声音,然后是九阿哥忿忿的声音:“皇阿玛分明是不知道如何安置你,才把你又遣回去!”最后是八阿哥的一声轻斥:“九弟!” 我的身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外走,心里却像打翻了一碗黄连汤一般,泛出一阵一阵的苦楚。 回到屋里,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沿,回想起康熙老爷子仿佛是暗示的话,回想起九哥刚才的感慨,再回想起胤祯回来那夜他抱着我说的话,心里就是一阵凄凉。 想了又想,叹了又叹,挣扎了又挣扎,时间就在我的叹息里一分一秒无声地过去,突然一声推门声把我的神志拉了回来,我抬头一看,是胤祯。 “八哥他们走了?”我问。 胤祯点点头,倚在榻上,淡笑着道:“九哥有些沉不住气,我却知道皇阿玛的心,西北那边虽然初定,但准噶尔部和蒙古人还是虎视眈眈,我不能不回去盯着。”他说着,牵起我的手,一脸愧疚地道:“瑞雪,对不起,我原答应了你,再也不分开的。” 我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松开。 许久,我终于颤抖着出声:“胤祯,不要走。” 他看着我,浅浅一笑,道:“傻瓜,我就去一阵子,再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一定回来,再也不跟你分开。” “不用一年了,若你走了,顶多……顶多半年,或者七、八个月,你就该回来了。”我摇着头呆呆地道,泪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眼里淌出。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皇阿玛……今年内就会驾崩。”我看着他道,平静的声音下是几乎要抑制不住的心潮汹涌。胤祯啊……你如此待我,我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让你和你最爱的兄弟在以后的十几年里,都受那样惨不忍睹的罪?算了,死就死吧,这些年来,我拥有这么多,值了。 胤祯一听我说,就有些急又有些怒地道:“你怎么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知道这样会被诛九族的!” “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是真的!”我抓住他的手,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出声。 胤祯一直摇着头,“不会的,皇阿玛身体康健,今日早朝时,气色还很好,不会的,瑞雪,你想太多了。” 我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就认真地道:“胤祯,我想对你说件事情,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不要害怕,要冷静。” 他疑惑地看着我,好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我见他点头,就深吸了口气,道:“我不是完颜瑞雪。” 可他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只轻轻一笑,道:“我知道。” 这次换我愕然,“你知道?” 他依旧是淡淡地笑着,点点头,“我知道,早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 他微微一笑,道:“你自落了水醒来,就性情大变,起初我只是怀疑,觉得兴许是姨娘又教了你什么新法子来引起我的注意,但之后有件事,却让我明白,你或许已经不是瑞雪了。”他说着,见我愣愣地看他,就笑着敲了敲我的额头,接着道:“瑞雪可是我的表妹,她的才情我岂会不知?瑞雪六、七岁时,写的字就已经比你现在写得好了。” 我听着他的话,猛地就想起当年在湖心亭子里,他手把着手教我写字,心里就叹了一声:原来自己早就露了马脚,却还以为自己一直都藏得很好! 他见我不语,又道:“最终我确定你不是瑞雪,是上次你带回八嫂给你的条子时,你竟不识满文。若说你的字不好是疏于练习,可自幼学习和使用的满文却是一个人决不会忘的。自那日起,我便断定,你决不是瑞雪。”他说着,又朝我一笑,接着道:“还记得当年我出征,为你射轿门时我说的话么?我告诉你,那日我才是真正娶了你,我是在对你说啊,那日才是我娶了真正的你,不是瑞雪。” 我顺着他的话,回忆起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你为何不拆穿我?” “初初只是因为好玩儿,瑞雪怎么都是我表妹,若是姨娘心疼她,换个人替她在我的府里受罪,我也乐得成全。后来,当我真的爱上你了,我便认为,作你的夫君,若你有难言之隐,我最该做的应是帮你兜着扛着,而不是苦苦追问。到你真的愿意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的,不是么?”他看着我道,声音温和如玉。 “胤祯……”我心里感动他默默的理解和付出,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 他微微一笑,道:“现在,是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了么?你是哪家的格格?”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谁家的格格,我是……”我一下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终于直说:“我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我……我来自三百年后。” 他听了我说,呆了半晌,突然笑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就道:“你上哪儿学的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不是怪力乱神,是真的,你相信我!”我拉下他摸我额头的手,激动地道。我说罢,见他狐疑地看着我,却不言语,就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我是如何在故宫里被雷劈了,然后穿越了时空,灵魂奇迹般地进入了完颜瑞雪的身体,讲了八阿哥如何与皇位失之交臂,讲了历史上对康熙皇帝的遗诏上立的储君是他还是四阿哥的争论。 他听了我说,却一直沉默不语。 我心里着急,只拉着他道:“胤祯,我虽说不出那许多证据,可是真的,你要相信我,虽然这件事真的很难以置信,可是你真的要信我,你一定不要走,一定不能走!” 他依旧沉默,看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陌生,这样的陌生,让我的心里不由得一凉。 许久许久,才听他开口道:“皇阿玛今年内真的……” 他虽然没有说完,我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只点点头,泣不成声。 “最后……即位的是四哥?我们都败了?八哥得众臣支持,反而是错?”他难以置信地问。 “因为……皇阿玛最恨的便是结党营私,八哥犯了他的大忌讳。”我哽咽着道。 他听了我说,攥紧了拳头,定定地看着我,问:“你都知道,为何这些年都没有说?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步步走错!”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摇着头,喃喃地哭着道。 “为何?”他的声音大了几分。 “如果……即位的不是四阿哥,历史就会改变,历史一旦改变了,以后我们经历的所以都不一样了,我这个人就再也不存在了,我就会死去,就会消失……”我咬着唇看他,泪水流了满面。 他紧蹙着眉,半晌,才微微摇着头,道:“那为何现在要说呢?如此瞒下去不好么?” “因为我爱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眼泪直淌不停,“我知道你的抱负,我知道你的期望,我不愿让你有遗憾,也不想自己对你愧疚一辈子!” 他听着我的回答,却不言语。半晌,突然笑出声来,平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朝我道:“不早了,咱们早点儿歇着吧。” “胤祯!”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却隐隐不安,不死心地又叫了一声。 他依旧是笑,把我拉到床上躺下,道了声:“我乏了,歇吧。” 我含着泪看他,他越这么无所谓,我的心里就越难受,刚想说点儿什么,他却闭上了眼睛。我想说的话,在舌尖转啊转啊,终还是咽了下去,满心苦涩。 屋里顿时变得很静,只有胤祯均匀的呼吸声,可是我知道他在装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信我,只能握着他的手,在心里叹气。 “瑞雪,四哥是个好皇帝么?”好久,才听见他幽幽地问。 我迟疑了一下,终是道:“是,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把天下治理得很好。” 胤祯轻轻地点了点头,牵住我的手,闭上了眼睛,道了声:“睡吧。” “胤祯,答应我,明日不要走,跟皇阿玛说你病了,或者说什么都行,不要走。”我靠着他的肩,不放心地又道。 他伸出手来把我搂入怀里,“知道了,睡吧,别担心。” 我躺在他的怀里,却一直无眠,我知道他也一样的。胡思乱想了许久,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听见一声叹息:“瑞雪,我也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正习惯性地靠向身边躺着的胤祯,却扑了个空。我一下惊醒,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屏风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忙起身下床奔出去,胤祯正在穿甲胄,见我出来,就朝我笑了笑,道了声:“吵醒你了?” 我一下愣在那里,好半晌,才上前拉住他的手,摇着头急急地道:“你怎么不信我?不要走,你不能不信我,虽然我不知道历史真相是如何,可若你留在京城,你就有机会的!” 他看着我着急的样子,只是一笑,牵住我的手,道:“瑞雪,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那你为什么……” 他依旧是笑,只道:“你不是说,四哥是个好皇帝么?”他说罢,一把把我拥到怀里,轻轻地道:“瑞雪,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行泪就流了下来,揪着他的前襟,身子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哭泣。 胤祯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我,脸轻轻地在我的脸上摩挲。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哪怕……最后是那个结果,我也要为了皇阿玛和大清,做完我该做的。” “我跟你去,我跟你走。”我看着他,坚决地道。 他一听我说就是一惊,“胡闹,甘州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太危险,太苦了!” “我不怕。”我含着泪看他,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忘了我们曾经说的么?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从今以后,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说罢,不等他表态,就招呼了小月进来更衣,收拾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我坐在胤祯的马背上,随着胤祯出了门。 我们出城的时候,胤祯勒住了马,回头望着高高的城墙,轻叹了口气,“紫禁城,金銮殿,龙椅,皇位……瑞雪,我斗了太久了,太累了。”他说着,又自嘲地笑笑,看了我一眼,接着道:“瑞雪,此生有你,我足够了。当年,世祖皇帝为了孝献皇后,也是那般……如今,我就学一把祖先吧。”他说罢,一甩马鞭,身下的骏马就狂奔起来,京城在我们的视线里,渐渐模糊不清。 五十二·尾声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一个本来应该是很平常的日子,可就在这一天,清朝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圣祖康熙驾崩于北京畅春园。 七天后,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即位,年号雍正。 一个月后,我和胤祯跪在西北大营里,接了新君登基的圣旨。 “西路军务,大将军职任重大。十四阿哥势难暂离。但遇皇考大事,伊若不来,恐于心不安。著速行文大将军王,令与弘曙二人驰驿来京。军前事务甚属紧要,公延信著驰驿速赴甘州管理大将军印务。”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伸手握了一下胤祯的手,朝他点了点头。 胤祯沉默地接过了圣旨,定定地看着,眼睛却仿佛要冒出火来。好久,才朝我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四哥终究还是忌惮我。” 我看着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他手里的明黄|色的圣旨,突然觉得眼睛一阵灼痛。胤祯手里的兵权,始终是四阿哥的心腹之患,只是,康熙老爷子殡天还未满百日,四阿哥就已经开始动作了,真快,真快啊。 这夜胤祯喝了很多酒,虽然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哭了,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前,低声哭着,喃喃地喊:“皇阿玛,皇阿玛……” 他一声声的呼唤如一把把尖刀,直直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第15部分阅读 清穿·只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rouwenwu 刺入我的心里,一直爱他疼他的皇阿玛去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甚至没有等他回去见一面,他怎么受得了? 我咬紧了嘴唇,抱着他,也泪流满面。 我们如两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抱着对方哭了一夜。第二日,我们收拾好了行李,启程回京。 胤祯一路上都在疯狂地打马狂奔,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他带着二十余骑扈从从车边奔驰而过时扬起滚滚黄沙,心里一阵凄凉,却不想去劝,我知道,他是在发泄,就让他发泄吧,他太需要了。 颠簸了小半个月,我们才到京城,雍正皇帝没有让我们进城,又一道圣旨下来,直接把我们发到了遵化行宫。 遵化行宫风景不错,我看着那郁郁葱葱的山,星星点点的花,心中感慨万千。这一片龙祥之地啊……以后就要在这里长住了吧? 这个夜晚我睡得很不安稳,虽然床还是一样的豪华和舒服。胤祯也没有睡好,半夜我迷迷糊糊地靠向他的时候,枕边空空如也。 我披上裘子下床,寻了一圈,才发现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只披了件白狐皮斗篷。清清冷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背影和远处墨色的山峦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落寞。 我的心里一阵疼痛,轻轻走过去,从他身后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 仿佛是我的触碰才让他回过神来,他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就道:“手怎么这样凉?快回去。” “我陪你待会儿。”我摇着头,轻声道。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催我回去,我们俩就这样拥着对方,站在清冷的院子里。好久,才听他道:“咱们或许得在这儿住一段时日了。” 我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叹息道:“从今儿起,或许不止是我们,大哥、二哥、八哥、九哥、十哥……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四哥啊……我太了解四哥了。” 我听着他的话,难过得不能言语,只把额头靠在他的脊背上,不停地呢喃:“胤祯,对不起,对不起……” 他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道:“傻瓜,不是你的错,这场争夺,消耗了我生命里太多的时间了。六岁起,日日上书房,满蒙汉文,经史子集,骑马射箭,从寅时到酉时,一年四季,几乎从不停歇。所有……只为了这场争夺,只为了那把龙椅。到头来如何?兄不兄,弟不弟,君不君,臣不臣……”他说罢,凄然一笑,接着道:“这半辈子,我自问无愧于大清和列祖列宗,下半辈子,我该为你和孩子们,为自己活着了。”他说着,就把我搂进怀里,又道:“瑞雪,答应我一件事儿。” “恩,你说,我都答应。”我含着泪点头。 “不要告诉我他们的结果,等它们来时,让我自己接受。”他说着,轻叹了一声,牵起我的手,看着天上的弯月,又道:“如今,我只担忧额娘和孩子们。皇阿玛去了,额娘一个人……”他说着,突然一声冷笑,道:“四哥啊……你如此狠绝,连额娘都不让我见一面!” 我看着他,心里疼痛不已,想了想,就道:“我去吧,四哥忌惮你,可我只是个女流之辈,他怕什么?我去求见额娘。”虽然木已成舟,可我还是要赌一把,真正的完颜瑞雪,或许要利用你一次了,对不起。 我想着,就转身回屋去翻箱倒柜。 第二天,我把写好的信,和小月当初还未扔掉的那块年夫人送来的玉佩,用火蜡细细封好,交到了信官的手上。一周后,我们接到了请我入宫的旨意。 疾行了三天,我终于身着白色大孝服,站在了乾清宫的大门口。回想起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康熙老爷子,和他对我说的话,我的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唏嘘。 正在发呆时,只听一声高喊:“传十四福晋觐见——” 我愣了一下,才深吸口气,抬步跨入屋子里,雍正皇帝坐在龙案前,正执笔写着些什么。我朝他跪下行了大礼,道了声:“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字一句,仿佛是沾着喉间的血一般,从干涩的嗓子里发出。 好一阵子,才听见一个沉稳的声音:“起吧。” 我谢了恩起身,却发现他已经负手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看着我。我看了看他,他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是越发冷硬和犀利了,在与我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时,却闪过片刻的柔和和闪躲。 四目相对了许久,他才举起了一块玉佩,在我面前晃了晃,道:“你没有扔,朕已经命他们粘好了,一片儿都没有少。”他说着,就把手中的玉佩放入我的手中,握住我的手,轻呼了一声:“瑞雪……”言语虽平静,却也带了少许鼻音。 我微微摇头,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道:“皇上,你误会了,瑞雪这次来,只是想把这个还给皇上,还有,求见太后一面。” “瑞雪!”他闻言就蹙起眉,痛彻心扉地看着我,低呼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在他面前缓缓跪下,只道:“请皇上成全。” 他听着我的话,却不言语,只是看我,微微摇着头,眼里却闪着泪光。许久,才哽咽着道:“若是朕不准呢?若是朕不准你再回遵化行宫呢?” “皇上你不会。”我直视着他,平静地道:“你是圣君,瑞雪相信你不会去做抢夺弟妻这样让天下人耻笑的事情。”我说着,朝他扬起一抹坚决的微笑,想了想,又道:“若是皇上执意不准瑞雪的人回去,瑞雪就是变成鬼,也要回到十四爷身边。” “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却说不出一句话。空旷的乾清宫里,只有他重重的呼吸声。许久,才听见他低低地道:“瑞雪,我富有天下,你却仍然不看我!你还是恨我,你还是恨我!” 我在我面前自称“我”,而不自称“朕”,让我的心里扬起一抹悲凉,就摇着头,看着他道:“四爷,四哥,瑞雪不恨你,早就不恨了。你是天子,富有天下,天下所有的人,尽在你的手中。可胤祯只有我,我也只有他,瑞雪只求你,看在过往的情面上,看在额娘的份儿上,让我们平静地过日子吧。胤祯连兵权都还给你了,你还害怕什么?这个江山,在你的脚下,会稳稳当当的。我们什么都不求,我们也不要爵位名利,只求四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好好地过以后的日子。” 他听着我说,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一行泪却从眼里流出。好一阵子,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门口,喃喃道:“走,你走。” “我要见额娘,请皇上成全!”我闻言就慌忙道。 “走,现在就给朕走!咳……咳咳!”他依旧指着门口,有些失控地低吼道,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我依旧跪着,拉住他的衣摆,又求了一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回去!回遵化去!”他执拗地转过身,不再看我。 我听着他坚决的声音,心里一阵绝望,情急之下,喊了一句:“胤禛……” 他听见我喊他的名字,身子就明显地一顿,却仍然不言语,也不回头。许久许久,才听见他一声重重的叹息,“太后……仍居于永和宫,你的孩子,朕准他们在先帝百日后,去与你们同住。” 我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才掉下来,朝他行了个大礼,“谢皇上成全。”我说罢,站起身就要退出去。 “瑞雪……”我刚跨出去一步,就听见他一声唤。我回过头,只听他低声道:“我终究是输给他了,是么?” 我摇摇头,朝他微微一笑,道:“皇上,你没有输,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四阿哥,不论你信还是不信,我的这一句,却是真的。 从乾清宫出来,我就直接往永和宫去。一路上,仍然是原来熟悉的路,熟悉的宫墙,熟悉的夹道,可是我心里却明白,物还是,人却非了。 刚进永和宫的大门,就见德妃娘娘已经由兰嬷嬷扶着,等在了屋门口。 她老人家也瘦了许多,白色丧服宽大地罩在她身上,看着我一阵心疼,忙迎上去朝她行了大礼,叫了声:“额娘。” “瑞雪,我可怜的瑞雪!”德妃娘娘拉我起身,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额娘别哭,别哭坏了身子。”我含着泪道,“胤祯一直惦记着你,却无法前来,所以……让我替他来向你请个安。” 德妃娘娘一听见胤祯的名字,更是止不住泪水,拉着我道:“瑞雪,额娘对不起你和胤祯啊,额娘对不起你们。” “额娘快别这么说。”我轻拍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是我们不好,未能在你跟前尽孝……”我说着,也红了眼眶。 德妃娘娘拿着帕子印了泪水,看我一眼,就一声长叹,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如今……怎么到了这个地步?先帝啊……先帝爷,你看见了么?你看见了么?” 我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一紧,忙搂住她的肩,低呼了一声:“额娘。” 她却仿佛未闻,只边拭泪边道:“先帝竟去得这样快,那日晌午我去看他时,他还好好儿的,还同我说,要我跟他都好好养着,等着我们的老十四回来。可是……怎么那天夜里就……就……”她说着,拉住我的手就道:“瑞雪,你们怎么就不回来?你们怎么就不回来?” 我听了就是一惊,我们并没有接到任何要我们回京的圣旨,可在这个时候,该怎么跟德妃说呢?说了又能改变什么?我想着,就低下头,轻声道:“额娘,是我们不好,我们回得晚了,没见上皇阿玛最后一面,是我们不孝。” 德妃娘娘闻言,看了我一眼,就长叹了一口气,牵住我的手,泣不成声。 陪着德妃娘娘哭了许久,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我才在太监的催促下浑浑噩噩出了宫。我站在苍震门外,大脑却一片空白,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了满面。 想替胤祯去看看八哥,马车快到廉亲王府时,才发现身后竟跟了一群雍正的耳目。我看着那些恨不得罗列出能让我们抄家没籍的罪状,好向新君表示忠诚的人,冷冷一笑,心里却微微叹气。呆了半晌,才道:“改道,去敦郡王府。”十哥的独自里有几多能谋略的墨水,四阿哥应该是知道的吧,断不会以为我还在替胤祯与他再谋划什么吧? 敦郡王府早已没有了原来的热闹,曾经,因着先帝的厚爱,敦郡王府也是个人来人往、风光无限的地方,如今,只有门口两只沉默的石狮子,在看着这片冷清。 十阿哥亲自出府迎了我,我努力朝他笑了笑,福下身子,道了声:“十哥。” 十阿哥朝我点了点头,只道:“难为你了,弟妹。这个时候……只有你才会来看我。” 我听着他说,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十哥最近安好么?八哥他们……也安好么?” 十阿哥听见我问,只叹了口气,就道:“八哥……挺好的,只是,皇上让他把八嫂休了。九弟去了西宁,再过几日,我也要去蒙古了。这一回,怕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看着十阿哥,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凄凉,悲剧终究是开始了,我们自己的心里都知道,可终究是反抗不了。 “弟妹,上次我送你的玉佩,你还留着么?”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十阿哥突然开口问我。 我点点头,“还留着,都这么些年了,十哥还是没想着翻本儿的法子。” 十阿哥笑笑,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一声轻叹,道:“留着吧,就当是十哥给你留个念想。告诉十四弟,哥……来生才与他再见了。”他说罢,又是一声叹,轻声道:“那个时候,咱们多快乐!”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多快乐,在亭子里说笑,在草原上骑马奔跑,无忧无虑。可一转眼,已经二十年了,这场没有硝烟却充满血泪的“撕杀”,什么都没有为我们带来,却带走了我们原本很简单的快乐。 我含着泪辞了十阿哥,就踏上了返回遵化行宫的路。 我回到行宫时,胤祯却不在。我跟着那些说是伺候我们,其实是监视我们的人,上了黄花山。胤祯正一个人站在山腰上,风吹起他的白色长袍,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梦见过的他在西北征战时的场面,心中一阵凄楚,胤祯啊……我虽然不能成就你的帝业,但是我愿意陪着你一起吃苦。 我走到他身边,牵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他偏着头看了我一眼,只轻轻道:“额娘好么?” “好,就是想你。”我点着头道。 他听着我说,只点点头,伸出手来指着前方,朝我道:“看见了么?那儿……是世祖皇帝的爱子,孝献皇后所出的荣亲王长眠之地。世祖皇帝是如此疼爱这个儿子……”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一阵酸楚,紧紧咬着唇,忍住泪。许久,才道:“你回军的前一日,皇阿玛召见了我。皇阿玛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儿子。”我说着,终是忍不住,一行泪就落了下来。 他闻言,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伸出手把我搂进怀中,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上,半晌,才道:“我没有让皇阿玛失望,所以,以后我也会葬在那里的。瑞雪,咱们一起,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生生世世,你愿意么?” “愿意,我愿意。生生世世,永远相随。”我拼命点着头,哭着道。 他淡淡地笑着,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把我圈在怀里,轻声道:“如此便够了,我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我足够了。” 我在他怀里,只是点头,是的,我们是最幸福的人了。谁说不做皇帝就不会幸福呢?虽然没有了江山,可是我们有彼此,这就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五十三·后来 雍正元年五月,德妃娘娘病逝。胤祯接到消息的时候,哭得像个孩子,一如皇阿玛去世时。 没有人告诉我们德妃娘娘是得了什么病,是怎么去的,这对我来说,依然是个谜,就像四阿哥到底是正常奉诏即位,还是篡位一般,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曾经我很好奇这些答案,作为一个三百年后的人,曾经这些答案对我来说就像最劲爆的八卦新闻一样,牢牢地吸引住我的好奇心。可是现在,当我真的身在这段历史里,陪着胤祯一路走过这些风风雨雨的日子以后,这些谜,这些所谓的真相,对我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我明白,我穿越了三百年的时空,原本就不是为了寻找这些答案,而是为了遇见胤祯的。 雍正四年,八阿哥和九阿哥也去了。当初胤祯知道雍正给他们改名为“阿其那”和“塞思黑”的时候,他气得暴跳如雷,比雍正给他改名为允禵的时候还要生气。在他心里,只有八哥、九哥和十哥,才是他心里最亲的兄弟吧。 在我心里,八哥、九哥和十哥,同胤祯一样,都是一个英雄。他们虽然败了,但是败得很光荣。八哥依旧是一个贤王,胤祯依旧是百姓口中称道的大将军王,他们的情谊依然如最初那样,互为臂膀,单纯得不含一点杂质。 胤祯握着写着八哥和九哥的死讯的书信,脸色沉重,久久不语。可是我却无声地笑了,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辛苦的一生,总算是过完了,总算是得了解脱,何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雍正其实是个好皇帝,他整顿吏治,安邦定国,让大清朝的国库一天比一天丰盈。我想,如果当了皇帝的是八哥,或者是胤祯,做得可能未必比他好,因为,不论是八哥还是胤祯,他们都太重感情。 可是这样一个好皇帝,有时也是如孩子一样的,他给八哥和九哥改了名字,就像一个孩子给自己的死对头起外号一般。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我突然觉得,他们其实都是幸福的,不论是最后成的,还是败的,不论是得了江山的,还是失了江山的,他们都有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站在自己的身边,风风雨雨,一路同舟共济。 雍正五年,这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刚入冬我就开始生病,没来由地生病。一开始只是感冒咳嗽,后来竟然慢慢发展到连床都下不了。这场病让我慢慢清楚,我终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的灵魂进入完颜瑞雪的身体里,这几十年来,我霸占了她的父母,她的丈夫,甚至是原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孩子。现在,或许是时候还给她了吧。 这个认知让我从一开始的焦虑,慢慢变得平静。我是很怕死的一个人,可是在最后的这些日子,我连“死亡”这个词都没想过,只想握着胤祯的手,好好地过最后的每一天。 我们每天握着对方的手,一同入眠,一同醒来。用过早膳后,我看他舞剑。我精神好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教我说简单的满语。我们把我们的每一天,都用在绵绵细语诉衷肠上,似乎永远都不觉得厌倦。 雍正六年,除夕那天,胤祯带着儿子和儿媳妇们,在我的床前,陪我守岁。我看着弘明和弘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动和安慰。 胤祯见我眼中含泪看着儿子们,就笑着牵着我的手,道:“想当年我们大婚的时候,才十五岁。现在,我们的儿子都快连娃娃都要有了,日子过得真快……” 我笑着看他,却觉得自己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就对弘明和弘暄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对你们阿玛说。” 他们俩带着妻子朝我行了大礼,道了声:“额娘保重。”就各自出去了。 我朝胤祯微微笑着,道:“再替我画一次眉吧。” 胤祯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脸难忍的伤痛,但是很快平静下来,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取来了画眉墨,轻柔而细致地为我画着眉。画好后,又看了我许久,道了声:“挺好。” 我朝他笑,每每他为我插簪子和画眉之后,都是这个评价,二十年来,未曾变过。 我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道:“我都四十岁了,不年轻也不漂亮了……” 他从我身后伸手圈住我,脸贴在我的鬓角上,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年轻漂亮的,现在是,以后也是,永生永世都是。”他说着,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的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据我的记忆,胤祯这一生,只流过四次泪。第一次是为了齐格儿,他的初恋。第二次是为了皇阿玛,从小对他爱护有加的父亲。第三次是为了德妃娘娘,生下他照顾他心疼他的母亲。第四次,则是现在,为了我,他的妻子。 我微笑着,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道:“这些年,总是我在给你说我原本那个世界的故事,现在,换你给我说,好么?” 他抱我的手紧了紧,道:“瑞雪,你要好好的,我还有许多许多话没有同你说。这些年,在西北的战场上,不论是刀光剑影,还是腥风血雨,我都没有退后过,没有害怕过,可是今日,我竟是如此害怕,我害怕你就这样离开我……” 我笑着伸出手去抚他的脸,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我大量的力气,我含着泪道:“我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听你给我讲故事。你不许哭啊,你是我的大将军王,你不许哭,我不要你为我掉眼泪。” 他朝我努力挤出一个让我宽心的微笑,点点头,继续把脸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道:“你记得么,那次中秋宫宴,你求我为你解围,我还落井下石来着。那次咱们随皇阿玛去草原,你还害得我被塔娜格格缠了好些天,后来你还吃她的醋。还有那次,咱们去扬州,你让人绑了,我担心得一夜没睡,满扬州城寻你,我还答应了你,定要带你游一次大运河,这些年都没有机会。还有……” 我笑着听他说我们的点滴往事,我们曾经经历过的快乐和悲伤,意识却一点一点地模糊,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死了,在胤祯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一周后,雍正皇帝赐了我坟墓。他还是念旧的,虽然我再也不是那个爱着他想着他的完颜瑞雪,虽然我曾因为胤祯而跟他站在对立面,看着他痛彻心扉的表情。 胤祯没有要那块坟地,他的奏折上写着:该地风水不好。 只有我知道,不是因为风水不好,而是因为那个地方太远了,离我们的家太远了,他舍不得我一个人躺在那里。胤祯在家里的后花园,盖了两座金塔,一座给我,一座留给他自己,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永远都不再分开。 多少人生风雨后 多少慷慨不再有 多少壮举一场梦 多少盛情一杯酒 而今许下千般愿 洒向长河万古柳 不愿与君长相思 但愿与君长相守 (完) —————————————— 感 谢 分 割 线 —————————————— 从五月到七月,终于把这篇文写完了,安自己都不相信…… 说句实话,安是一个做事很三分钟热度的人,开坑时,安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真的把这篇文写完,可是到今天,真的就写完了。在此,要感谢大家两个月来的支持,如果不是大家的鼓励,我想,我写不完这些。 这是安第一次写长篇,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大家一直都很包容我,我真的很感动,再次感谢大家! 文的初稿就是这样了,安这周末的飞机回国,回国后会再修改修改,把一些不足的地方修饰一下,另外,会在晋江更新两篇番外,如果大家喜欢,可以去看看:) 再次感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