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种田记》 清朝种田记第1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清朝种田记》 第1章 穿越 在一个时空意外死去,又在另一个时空意外重生。 这是骆引章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天。 就在这一天,一场意外,她的灵魂飘离了原有的身躯,在一片混沌迷雾中游荡,游荡,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终于有了着落,迷蒙的意识渐渐清晰,脑中渐渐清明,血肉之躯的温暖和着心跳在告诉她:她没死!这不是做梦! 蓦然睁开双眸,入眼皆是刺目的陌生。愣了几秒之后,她迅速从茫然中清醒,心却悚然一凉,紧紧的揪了起来,莫名的感到一阵无着无落的恐惧与战栗,来不及悼念前世的一切,她的脑海中急速转着一个念头:办! 骆引章是她现在的名字,当然,这也是她后来才的。她只,从这一刻起,她挤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占有了这具身体,占有了这个名字,同时也占有了她的身份以及她的爹娘,她的一切一切。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骆引章,一个地主的女儿,在她眼里,她她只是她。尽管她有着她的一切,却独独没有她的记忆。 二十八岁的灵魂,八岁的身体,想想还真有些可笑,也有些无奈!不过好彩,想到总算还活着,她又忍不住心头一振。 她睁大着眼像探摄头一样扫视着整间屋子,屋子方方正正,并不很大。雕花床靠在墙沿,挂着白绫水墨帐子,正对着门,门上垂着蓝布白花的门帘,床单被套都是淡绿碎花颜色;床的右边是两扇颜色有些暗的朱红透雕花窗,糊着雪白泛黄窗纸,此刻紧紧关闭着,淡淡的日影透过窗纸映射在青灰色的凿花地砖上,地上便隐隐透着阵阵凉意。窗下一条乌漆翘头的长案,案上摆放着一盆碧翠的吊兰、一对一尺高的青花梅瓶、一个青铜三脚香鼎、一件人物造型的漆黑木雕、一个烛台,看上去很普通,并不出彩;床的左边靠墙是一组四开门的木质衣柜,镶着小小的螺钿花纹,透着细碎的浮雕;衣柜旁边是一座小小的梳妆台,立着一面椭圆的铜镜,镜前散乱摆着梳子、篦子、胭脂盒、粉盒、花钿钗环、针线盒等物件;屋子中间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圆桌,淡绿的桌布几乎垂到地面,桌旁围着三张高脚圆凳,桌上放着白瓷茶壶茶杯。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引章闹不清楚状况,不敢随意出声,更不敢随意走动,只好乖乖躺着,决定以静制动。依着她的打算,总会有人来找她的吧?无不少字来找她总会跟她吧?无不少字只要有人来,只要多听少说,她觉得还是能够应付的。 谁知就是这么一个正常、合理、渺小的要求也不能如愿!她就这么躺着,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日影已经挪移变换了好几回,别说有人来,就是连声、脚步声、鸡飞狗跳声都没有,除了风偶尔吹过树梢带起轻微的沙沙的轻响,整个世界异样的静悄。 要命的是,她的肚子已经饿瘪了,五脏庙火烧似的难受…… 引章终于忍不住,把心一横,掀开被子溜下床。胡乱套上衣裳,穿上小小的蓝色绣鞋,理了理头发,她忍不住抬起双手转了个圈,垂眸打量瘦弱的小小身子,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又刺激又好玩、又滑稽又新鲜的感觉,忍不住咧嘴笑了。 拨开门帘探身出去,外边是个小小的客厅,一切陈设简朴大方,收拾得很干净整齐,没有扎眼的奢华器具,但也并不缺少。引章眯着眼细瞧了瞧,暗暗点头:很好,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至少吃穿不愁,这应该就是古代的小康之家了吧?无不少字据说这样的家庭幸福指数最高,既不必像上层阶级那样勾心斗角参与各种阴谋然后还得担心有朝一日失势被抄家灭族性命不保,也不必像最下层的贫贱之民辛辛苦苦日夜劳作任人奴役还常常吃不上饭,为生计发愁!真的很好! 引章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甚至忍不住展开了无穷无尽的想象,想象着将来快乐而安逸的田园日子…… 出了客厅,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栽种着不少花木,葱葱茏茏,枝繁叶茂,大朵的月季和芙蓉摇曳生姿,阳光里充溢着熏然微醉的花香。 引章抬头望了望天,天际高远,天空湛蓝,云层薄薄的透着亮,一弘雪白的云线划向远方。引章忍不住有些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忙垂下头闭上眼,扶着门框调整。她心里不由暗叹:看来这个身体不太行啊! 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院子,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了。引章心一紧,直愣愣的瞪着院门方向,望着到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 来人是个十一岁左右的小姑娘,鹅蛋脸,浓浓的眉,大大的眼,细白的肌肤,看起来很忠厚老实,身上穿着青灰对襟上衣,同色平脚裤,脑后扎着一根乌油油的辫子。 姑娘一见引章,愣了愣,“哇!”的一下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哭一边快步奔,抽抽噎噎道,你可醒了!呜呜,吓死奴婢了!你可醒了!” 引章心一沉:大家小家都有家斗,不用说,这个“骆引章”八成是被人暗算了!她勉强笑了笑,向那姑娘道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不跳字。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一边擦眼泪一边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我先打一盆水给擦把脸,再去厨房给拿吃的,好不好?” “好好好,多——,记得多拿一点!”引章眉开眼笑,正想说“多谢”猛然想起彼此的身份,硬生生刹住了口。 一时洗了脸,梳了头,填饱了肚子,引章开始琢磨着问话。她四下一打量,似随意般闲闲问道对了,人都到哪去了?到处静悄悄的?” 小姑娘眼中一黯,低低道您不记得了吗?今儿是老爷出殡的日子啊,小和大少爷、大少奶奶、二少爷、二少奶奶、小少爷、三位孙少爷他们都送殡去了啊,家里当然没人了。” 引章心中一凛,脸色唰的一白,同情怜悯之心顿起,惊讶地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小姑娘却吓坏了,张着两只手慌忙道大,您,您没事吧?无不少字要不,您,您再躺着歇歇,小奶奶他们也许快了,您别怕,别怕啊!” 引章脑子里突然就乱了,她没想到一穿就碰到这种状况,没见过面的爹居然死了?而且还正在出殡!不过还好,他的“女儿”没死,不然,这家人岂不是要来个“双出殡”了!此时再次面对生死,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起,也是该死之人,居然没死!庆幸吗?难说,谁知是幸或是不幸…… 引章心里有些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任由小姑娘打起帘子,进了卧室,又躺下了。 这一躺迷迷糊糊还真又睡了,醒来时候地上的阳光已经没影了,屋子里阴沉沉的,窗外却还透着亮,看起来似乎接近傍晚了。 所不同的是,这次醒来一睁眼便看到床沿坐着一位年青的妇人。妇人容颜惨白,脂粉全无,眼眶略肿,仿佛泪痕未干,看上去有些憔悴,却依然是个美人胚子,象牙似的白皮肤,细长的眉,瓜子型一张清水脸,一双美目若清泉般澄净,透着温婉的气质,令人一看便宁愿亲近。她抿着唇,粉颈低垂静静坐着,鬓发盘在脑后,发髻上除了一根银钗、鬓角两朵白绒花通身全无装饰,身上衣衫也是素净的月白色。 见引章睁开了眼,妇人那充满哀伤的目中顿时起了两点亮光,她的手轻轻抚上引章的额头,用十分温柔怜爱的声音道阿章,你醒了。” 引章不确定该称呼她,只好装傻充愣,睁大着眼呆呆望着她,一副迷茫的神态。 妇人一怔,见她毫无反应忙又唤了两声。引章还是发愣。妇人急了,不安的微微转动着头,喃喃道会这样?水香那丫头不是说已经好了吗?会这样!”说着便扬声唤“水香!水香!” 引章心里暗暗默记:原来那圆脸小妞叫水香,可不能忘了! 门帘一动,进来的不是水香,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穿戴着月白小衣小袍的小男孩,引章悄悄瞟了那小男孩一眼,心里吃了一惊:这小男孩居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再瞅了瞅他的身量,引章心下恍然:八成是的双胞胎了! “引华,水香呢?不在外边?”妇人拉过的手,小声发问。 引华仰起小脸,道刚才厨房的卿大婶叫水香去帮忙了,娘,你找她做?”引华转眼瞥见床上的引章眼珠子乱转,十分高兴的扑了,嚷道,,你醒了!” “嗯!”引章点了点头。 妇人舒了口气,抚了抚胸前,笑叹道你可出声了,差点吓死娘!” “娘!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引章搞清楚了状况,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妇人脸上露出几许笑容,又抚了抚她的额头,温柔道还有没有不舒服?” 引章摇了摇头。 “,”引华挨拉着她的胳膊,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认真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捉弄之兴,就不会和他们吵架,也不会被他们推下池子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听话,再也不调皮了。” 引章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那你记住了,以后不调皮了就不生气!” 引华咧开嘴笑了,一个劲的点头答应。 妇人和蔼的望望他们姐弟,十分宠溺笑着摇了摇头,似嗔非嗔瞪着引章,笑道懂得教训弟弟了!还真别说,挨了这一下倒懂事多了,你从前那火爆脾气!” 引章心里一惊,忙垂下眼眸,不好意思笑了笑。 是 由】 第2章 晚饭 子三人在房中说着家常闲话,不知不觉红日西沉,余辉落下了天幕,屋子里的光线蓦地暗了下来。妇人便起身将窗下长案上的烛台移到圆桌上,点亮了烛火,引华摸了摸肚子,眼巴巴望着妇人道:“娘,我饿了,我想吃饭。” 妇人“呀!”的一声抬头,怔了怔:“真是,怎么到了这时候了!往日里也该传饭了,今儿怎么没动静。”她说着忍不住又打起帘子往外望了望,客厅一片漆黑,连个人影也没有,不由更纳闷:“奇怪,下人们怎么都不见了,连灯也不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夜幕侵染下一片模糊漆黑的客厅,鸦雀无闻。想到丈夫已经离去,从此凄凄凉凉,形单影只,一种沁到骨子里的寂寞孤清之感慢慢的、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泛上心来,侵蚀着她每一根神经,她眼眶一热,忍不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床上的引章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替她难过。她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吧,还这么年轻,没了丈夫,孀母幼子,将来的日子还不知怎么挨呢! 引章不忍看她沉浸在哀伤之中,便一面穿衣一面脆脆的叫了一声“娘!”,跟着笑道:“娘,我也饿了,不如咱们到饭厅去看看吧,想是今天事多,下人们忙不过来,一时忘了,不如咱们过去等一等罢。” “你说的也是!”妇人转过头勉强笑了笑,过来帮她穿衣裳、梳头,然后一左一右牵着他们兄妹出门、出院子,沿着长廊往西,折向南,穿过两三个院落、花厅,便到了正屋饭厅。 远远便见正屋里灯火通明,人影子映在窗纸上来来去去穿梭不停,仿佛十分热闹的样子。 妇人身形似是一滞,顿了顿,依然牵着一双儿女前去,脚步却下意识变得有些沉重缓慢,牵着儿女的手也是一紧,突然加重的力道让引华忍不住怯怯的叫了一声“娘!”。引章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也感觉到了一些怪异,却没说什么,随着她的脚步从从容容的进了正屋。 屋里的下人们乍见他们母子,似乎都吃了一惊,一惊之后又慌忙的恢复常色,低眉垂眸侧身避让了开去,竟无一人主动上前招呼。 妇人愣了愣,脚下加快径直转进了饭厅,看清面前的情形,忍不住脸色煞白,低低“啊”了一声。引章只觉眼前大亮,忍不住眨了眨眼,甩甩头,凝神一看,才发现屋里早就开了饭。伺候吃饭的下人垂手站在一旁,大圆桌前围坐着七个人,四个成年人,两男两女,二三十岁的样子,看起来是两对夫妻,间隔着还坐着三个男孩,两个跟引华一般大小,另一个年纪大些,高出引华一个头,身形却比较瘦小。由于家里刚刚出了丧事,几个人身上都是素色衣裳,钗环装饰全无。不过,看他们的情形,这顿饭吃得似乎非常开心,说笑不断,七双筷子来往翻飞,像七只灵巧的燕子,各人面前的桌上堆满了鱼刺肉骨辣椒皮姜块之类的东西。 母女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对那两对夫妇造成什么影响,三个小孩倒是一愣,其中一个被身边的母亲推了一把,不耐烦喝了一声:“东张西望干什么?吃饭不好好吃!”于是三人又继续开吃。那妇人身子一偏,嘴角微微一抽,朝他们母子抛过来一记白眼。 “哟,引章醒了啊!姨娘,我们觉得你今天哭得太多累着了,又要照看俩孩子,以为你还在休息呢!这不,吃饭就没叫你,你可别见怪。厨房里还有饭菜,一会你们自己过去吃吧,啊!”一个长脸男子假笑着道。 妇人咬着唇,胸前微微颤抖,她轻轻舒了口气,轻声道:“大少爷客气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是一家子我怎么会计较呢!” “就是,都是一家子人家哪会见外呢!你要是再说,人家怕要说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少爷骆引元身边的女人横了他一眼,挑眉笑着斜睨着妇人。引章忍不住瞟了那女人一眼,相貌倒还罢了,鼻子是鼻子脸是脸的,就是双眼透着一股子凌厉彪悍,看样子是个狠角,所谓的“霸气外露”!另一个则和气许多,颇为矜持端坐着,嘴角似乎噙着笑,仿佛事不关己,一双眼睛却十分灵活,引章相信她眼角一扫,便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视线。 妇人的手紧了紧,脸上显出十分尴尬的神色,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大少奶奶说笑了,我哪会那么想呢!我,我还是叫幽兰把饭菜端回房去吃吧!” “哦对了!”大少奶奶刘巧云仿佛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向姨娘安寄翠笑道:“你也知道,刚刚办完了这么一件大事,家里还不得收拾好一阵子呢,幽兰被我叫去帮忙了,你不会介意吧?” 安寄翠的手紧紧的握着垂在身侧,手心都抠得发了红,她好脾气的笑了笑,目光轻转,低低道:“不介意,不介意!” “那水香呢?水香在哪?”引章冷不防问。 顿时,圆桌旁边数道目光齐刷刷的一齐扫向引章,引章眼中怯色一闪而收,强作镇定的回望过去,最后目光定格在大少奶奶脸上。因为大少奶奶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用一种威严的、正直的、长辈教训晚辈的、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的眼光盯着她。半响,大少奶奶徐徐开口:“水香啊,她也是家里的下人,当然也要帮忙收拾了,恐怕这些天都没法回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引章立刻又问。 “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回去!”大少奶奶十分气愤加不耐,一句话说得飞快。 “我不管!”引章嚷嚷着,撇着嘴道:“哥哥嫂嫂们,你们刚才说的,我娘累了,要休息,她没法照顾我,我才刚刚醒来,需要人照顾,水香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有多大力气收拾东西,再说了,家里还有其他下人,收拾东西也不缺她一个!” “你……”大少奶奶被她赤裸裸的抢白一顿,气得身子直发抖。 “好了好了,大嫂!宁可咱们忙一些、人手紧一些,也不能不叫人照顾妹妹呀!就让水香回去吧,妹妹的身体早日康复,咱们也好放心不是?妹妹,你可别怪大嫂,如今是大嫂当家,她也不好做的,一个安排不好,怕会有人说厚此薄彼,光叫别人干活偏偏让水香闲着,下人们抱怨起来,背地里使什么坏心,往后她还怎么管理呢!你说是不是?”温文尔雅的二嫂薛碧女笑盈盈的起身打着圆场。 大少奶奶鼻孔里哼了一声,大少爷也忙道:“那就这样了,你们先回院子去,等会我叫水香带着饭菜过去,如何?” “有劳两位少爷、少奶奶!”安寄翠福了福身,止住了还欲说话的引章,匆匆忙忙拉着他们兄妹去了。才刚走出正屋,就听到里边“哐啷!”一声摔碎了碗,一个尖利的女音隔着窗户清清楚楚的传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卖身葬父的烂货,且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来要我的强!” “走吧!”安寄翠咬咬牙,鼻息窸窣,引章手背上一凉,似有泪水滴落,抬头看看母亲,黑暗中什么也看不真切。 是 由】 第3章 夜话 这一晚,引章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回映着饭厅的片段,心里一团乱麻,烦躁极了。 她终于大概搞明白了这家的状况:老爷子走了,丢下了年轻的小妾和一双八岁的儿女,现在是死去的前妻所出两个成年成家的儿子当家!最要命的是,这个年轻的小妾是卖身葬父来到府上,根本没有娘家人可以投靠,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忙!更要命的是,她就是这一双儿女中的女儿!这往后的日子,无依无靠,该怎么过?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些什么状况?引章越想越乱,毛躁起来,出了一身的汗,更加没了睡意。她忍不住轻轻披衣下床,想到院子里吹吹风,清醒清醒。 悄悄越过在床前打地铺的水香,走出自己的小房间。经过客厅时,却发现母亲的房间还透着亮光。引章吃了一惊,蹑手蹑脚从门帘缝子往里张望,只一眼,立刻捂着嘴,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安寄翠就如木雕泥塑般坐在桌前,脸色憔悴苍白,失魂落魄,神情哀婉凄凉,脱了神似的直愣愣的望着跳动的烛火,就这么一直望着,望着,仿佛要望穿秋水,望穿黄泉,仿佛在苦苦守候着什么,可惜,无论她怎么等,如何盼,哪怕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熬,那逝去的人,那曾经给她温暖、给她安慰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年,卖身葬父,救了自己的是他,如今,面对千般刁万般难,还会有谁会救自己?不,不会了!安寄翠垂着纤细的脖颈,双手交握,死死的低在心口,肩头轻颤似在啜泣,心底一片凄然悲怆。 天人两隔,遗恨万千,无穷思念,实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跳动的烛火将她整个人映得一明一暗,在这光影交错中,她顺着脸颊而下的泪珠晶莹可见,瘦弱的身子给人一种轻轻颤动的幻觉,如垂死残喘的蝶蛾,愈加孤寂清冷,亦愈加叫人可怜可叹。 身为一个女人,她太懂她此刻的心情! 引章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十分强烈的保护欲。是的!保护!她心中一热,不顾一切的下了一个决心:她要保护她,还有引华!因为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人,既然阴差阳错让她做了她的女儿,那么就当是老天爷让她来保护他们的吧! “娘,你还没睡呢!”引章故意放重了脚步,弄出响动,轻轻叫了一声。 “阿章,你怎么没睡?”安寄翠迅速在脸上抹了一把,愕然起身,随即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惶惶然打量着她,急道:“你,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我很好!”引章心里暖烘烘的,暗觉自己刚才下的决心极是值了!她拉着母亲一起坐下,仰起小脸笑道:“我,我起夜看到您屋里还亮着灯,就顺便看一看。娘,您干嘛还不睡呢?” 安寄翠眼中黯然,轻轻抚着她的头,怜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极勉强微微笑了笑,嘴唇轻颤似要说什么,终于没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娘,您是不是在想——在想爹?”引章望着她,轻轻的说。 安寄翠愣住了,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鼻中胀痛酸涩,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双手捂住脸,伏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她的身子不住颤抖,低低的压抑的哭声透着无限的、不能对人言的孑然无依和凄凉哀痛。这是她心底不能、不敢、不可触碰的痛,那压抑在心底的哀伤就像一个撑到了极限的肥皂泡、一条绷到了极致的弦,被引章轻轻一触,便无可抑制的破裂了、断了! 引章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娘,娘,您别难过了,别哭了……” 安寄翠心中骤痛,泪流的更快了! “你别难过了,别哭了!”她记得,他重病那些日子,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他用无限眷恋与怜悯的目光望着她,他的眼里泛着泪光,他轻轻的叹气,说:“你别难过了,别哭了!唉,将来的日子,你还得过下去呀!”他苦苦一笑,又叹着说道:“我不能给你留下什么,纵留下——你也保不住,反会招祸……总之,心字头上一把刀,凡事总要忍耐,不要逞强,也不要往心里去,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那时,才会熬出头!唉,委屈你了,我,我……” 委屈,委屈,怎能不委屈?安寄翠呜呜咽咽一边哭一边想,他才刚走,尸骨未寒,他们就如此对他们母子!别说遥远的将来,就是明天,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的事!她迷茫了,情不自禁感到一阵阵恐惧绝望,悲从心来,声咽气堵,恨不得立刻也跟了他去,一了百了! “娘,娘,不要难过了!”引章轻轻拍着她的肩,很认真的道:“娘,爹不在了你还有我们啊,我会保护你,保护弟弟,真的,娘,别哭了好不好!” 安寄翠心头一凛,顿时清醒了好些。是啊,她怎能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忽略了年幼的儿女呢!他们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和他的孩子,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要把他们好好抚养成|人才是!引章的话提醒了她,也让她大感欣慰,心中顿时一宽,她轻轻抬起头,拭去满脸的泪痕,勉强笑着将引章搂在怀中,柔声哽咽道:“乖女儿懂事了!好了,娘不哭了,娘以后都不哭了!娘会好好保护你们姐弟,以后不许胡闹,要听娘的话,知道吗不跳字。 引章连连点头,忙道:“听话,我一定听娘的话!” 安寄翠微微一笑,心底稍安,忽又眉头紧蹙,略带些责备和不安轻轻道:“比方说,像今晚上那样,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你大嫂,这样的事以后就不许再做,知道吗不跳字。 “可是,是他们太过分了嘛!”引章有些不自然,道:“娘,难道以后我们就任他们欺负吗不跳字。 安寄翠苦笑,沉默良久,终于道:“你爹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我忍耐,阿章,你也要听你爹的话。忍一时风平浪静,过得十年八载,你弟弟长大了,考取了功名,那时就好了。我最怕的就是现在你去招惹他们,惹得他们不痛快,那,那就更难熬了!你懂了吗不跳字。 引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忍个十年八载?那会忍成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想象!不过,看到母亲如此,又权衡了敌我双方的力量,引章无可奈何,不觉也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争吵就是了!” 安寄翠听她小大人一般的叹气,倒忍不住笑了,也有些许安慰,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才是好孩子!好了,天不早了,娘送你回房去快睡觉吧!” 引章从她怀里挣扎下地,道:“不用了娘,我自己回去,娘您也睡吧!” 安寄翠点点头,笑道:“好,我也睡。”终究打起帘子送她出去,看着她回房了,又站着发了一会怔,这才熄了灯上床睡觉。 是 由】 第4章 忍退(上) 第二天一早,引章起来时发现床前的地铺早已收去,水香不知何时早就起了。她忙下床穿衣,胡乱扎了辫子,便跑过去看安寄翠。 安寄翠也刚刚起床,见了引章便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引章笑笑:“睡不着了!娘,水香呢?” “她扫了地,去打洗脸水了。” 引章笑着“哦”了一声,赞道:“水香真勤快!” 安寄翠无奈笑笑,道:“说话越来越古怪了!”下人不都是这样吗!忽见她头上歪歪斜斜的辫子,更加无奈,招招手,嗔笑道:“姑娘家家的,辫子也不好好梳!快过来,娘给你梳一梳。” “好!”引章大喜,乐颠颠过去了。记忆中,只有小学二年级之前母亲才给自己梳过头,打那之后,因为工作忙,都是自己动手,不想如今重温儿时的享受,她心里怎能不喜?忙上前好好的坐着,挺直着腰,正着头一动不动,任由娘亲温柔的替她梳理着,一下一下,梳得她的心也柔软温暖起来,恋恋不舍,竟有些痴了,对她,也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倒老实多了,是个闺女样了!”一时梳好,安寄翠左右端详,含笑着道。 “娘!”引章撒着娇往她怀里钻,安寄翠笑着一把搂着女儿,轻轻抚着。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水香突然闯了进来,扎着两只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脯一起一伏,又气又不敢气的神色,嚅嚅道:“小夫人,小姐,我,我,” 安寄翠心一沉,心头了然,忙道:“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水香感激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可是,可是她们不让我打热水,说是少爷少奶奶们要用,把我赶了出来。” 安寄翠半响不做声,叹道:“算了,她们不给你以后打水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去吧!” “娘我跟你去!”引章忙道,随着安寄翠一起去了。 厨房烧水的粗使丫头见小夫人亲自来了,愣了一愣,倒不敢阻拦,一个个默默退在一旁呆看着,任由她自己揭开锅盖,用水瓢舀了水到木桶里,自己摇摇晃晃提出门去。 一路洒洒泼泼,走走歇歇,安寄翠总算是把水打回了院子。进了院子,水香忙上来帮忙,将水弄到了廊下,然后拿来脸盆,舀水给安寄翠和引章洗脸。引章看着安寄翠不住抹汗,娇喘微微,不由暗暗摇头,心想就她这个身子骨,将来的生活还真的很要人操心呢! 一时引华也起来了,大家梳洗完毕,引章笑道:“娘,是不是厨房咱们也得亲自去一趟?” “小姐,都是我没用。”水香有些过意不去。 引章拉着她的手,笑道:“这不怪你,你别这么说!”引章忽然换了很正经的神气,道:“水香,你跟着我们只怕以后都得受苦受气,不然,你还是到哥嫂那边去当差吧!” “不不,我不去!我一直都伺候小姐的,我哪都不去!小姐,你,你别赶我走!”水香慌乱的摇着头,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 “阿章也是为你好,水香,你可要想清楚。”安寄翠也忍不住道。 “小夫人!我愿意跟着您和小姐,求求您,别赶我走!”水香扑通跪下了。 引章忙扶起她,道:“快起来!那好吧,你既然心甘情愿留下来,我以后自会拿你当亲姊妹待,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只不过你现在不走,以后就不许反悔,除了我和娘的话,不许听别人的,知道了吗不跳字。 “是是,奴婢记住了!奴婢绝不反悔,不会背叛小姐和小夫人!”水香心里一惊,反而激起无限精神,情不自禁生出几许敬畏仰慕,连连点头答应。安寄翠吃惊的瞟了女儿一眼,若有所思。 “娘,咱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引章笑了笑,亲亲热热拉着安寄翠的手。 安寄翠轻轻嗯了一声,母女二人正要出去,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实妇人,粗胳膊粗腿,穿着褚色粗布衣裳,手里提着一个食篮,一便来望着他们母女三个便堆起满脸的笑。引章不认识是谁,安寄翠却知道,这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宋妈,也是她的心腹,十分精明强干,亦十分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一个人。 安寄翠正欲说话,宋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象征性躬了躬身,早已咯咯笑着开口,道:“老姨奶奶好,老奴给老姨奶奶和小姐少爷送早点来了!老姨奶奶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安寄翠、引章、引华、水香四人八只眼直愣愣的瞅着宋妈,一时回不过神来,眼中写满了惊讶。最后还是引章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等等等等,老,老姨奶奶?你,你在叫谁啊?” 宋妈满脸是笑,眼底闪过一丝快意,有意无意瞟了安寄翠一眼,笑道:“哟,小姐!还能有谁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引章大叫,差点要跳了起来!太滑稽了,太荒唐了,太可笑了!老姨奶奶?老姨奶奶!她的娘安寄翠可才二十七岁呀,如果用花来比喻女人,那么此时她正是一朵绽放得最美最好最艳最娇的花,居然被人称做了老姨奶奶!不怪她不厚道,听到这个称谓,她的脑海中便呈现出驼了背,掉了牙,瘪了嘴,满脸褶子,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穿着一身黑衣裳躺在榻上光喘气半天也不挪不动窝儿的老太婆模样,跟她清秀白净、温文尔雅的娘哪里扯得上半点关系! 宋妈笑得更加愉悦了,咯咯道:“是这么回事,老爷去了,如今大少爷做了大老爷,二少爷做了二老爷,那么先老爷的姨奶奶自然该称为老姨奶奶了!大少爷他们还说了,为了避嫌,往后大家还是分开吃饭吧,今儿我给送过来,顺便给老姨奶奶交代一声,往后到点让水香这丫头去厨房拿就是了!还有,没什么事的话,老姨奶奶还是在屋里呆着吧,在外边走动多了恐怕招人闲话!传了出去对老爷名声也不好!” 引章气极,却找不出半点漏洞,小脸憋得通红。安寄翠脸色发白,身子阵阵发凉,缓了缓神,轻轻笑道:“有劳宋妈了,原该这样的,你回去叫大少爷——不,大老爷他们放心,他们的意思我明白了!” “那就好那就好!”宋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搓着手道:“我就说吧,老姨奶奶是读书认字的斯文人,最懂道理的!老姨奶奶,将来您可等着享福了!老奴还有好多事要忙,就先去了!”宋妈说着将手中的食篮放下,转身去了。 “你走好!”安寄翠客客气气在后边送了一句,宋妈没听见,理也不理,一径去了。 安寄翠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倒并不见得有多意外,所以也没有多伤心难过。对她来说,丈夫已经离去,这一切少不得要一一忍受了!想当初,骆老爷骆仁智本要娶她为继室正妻,是她自己生怕年纪跟自己差不离的两位少爷心中不自在以致他们父子心生嫌隙,最终闹得家无宁日而主动放弃了,宁愿做妾。不想,昔日的成全,今日却成了任人拿捏的短处!安寄翠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自作自受,这都是天意! ------------------------------------------------- 吼一声,收藏呢,推荐呢,点击呢,呼唤~~~~ 是 由】 第5章 忍退(下) 一时母子三人进屋用早餐,揭开食篮盒子一看,里面只有六七只发黄的馒头,一小碟子苍黄的咸菜疙瘩。引华伸出小手拿了一只馒头,端详了半天才放到嘴里,又费了半天劲才咬下一块来,嚼了半天才咽了下去,不由望着娘,道:“娘,好硬的馒头,这,这是什么馒头嘛,我,我吃不下去。” 安寄翠笑了笑,道:“吃不下去也得吃,往后能有这馒头吃就不错了!好孩子,慢慢吃,啊?”说着,她将馒头又厚又硬的外皮剥了下来,将那小小的稍微软和一些的馒头心递给儿子,道:“来,吃这个!”完了又剥了一只递给引章。 引章将她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娘,您吃这个,我无所谓的,不怕硬,硬的才好吃呢!”说着递了一只递给水香,自己也抓了一只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安寄翠眼中一热,眼眶又湿润了,她别过头去眨了眨眼,轻轻回头笑道:“好孩子,慢慢吃。” 引华望了望姐姐,也把手里的馒头心递给了娘,充满稚气却无比认真道:“娘,我跟姐姐一样,我也不怕硬。我答应过爹,要好好孝顺娘!” 安寄翠身子一颤,飞快的拭了拭泪,哽咽道:“好,好,都是好孩子。别说了,快吃吧,啊。”默默的望着这一双努力吞咽馒头的小儿女,心里暖烘烘的。不防水香的手怯怯递了过来,小声道:“小夫人,您吃。” 安寄翠一看,也是剥得干干净净的馒头心,她眼窝一热,柔声道:“傻孩子,不要这样,快吃吧!” “水香,”引章停下了与硬馒头的斗争,向水香道:“以后别叫小夫人了,要叫,叫老姨奶奶,知道了么?”这些所谓的哥嫂是些什么货色引章已见识了十之七八,他们不便明着对付他们母女姐弟,要捉着什么错处拿水香做筏子,那是易如反掌,也是顺理成章。 水香幡然醒悟,吓得吃了一惊,忙道:“是,我记住了!” 一时吃了饭,水香收拾屋子,安寄翠站在纜|乳|芟拢爬认略褐械幕荆镜溃骸澳忝堑诘氖焙颍闭庑┗ov杈鞍∈潜p矗Γ缃窭钏扯己眉柑烀惶羲唇交耍 彼底乓x艘⊥罚溃骸八悖矗嫖胰ゾ叽蛄酵八乩唇交ā017拢愦诺艿茉谖葑永铮鸪鋈ィ缆鸩惶帧?br / 引章笑道:“娘,我跟你一起去吧,让弟弟自己在家,我能帮你的!” 安寄翠一笑,任由她跟着。 一时三人气喘吁吁抬了水回来,足足来回抬了四趟,才把院子里的花木浇好。看着安寄翠用瓢舀了水,轻轻拨起枝叶,从花木根部浇水,然后又拿喷壶装水,小心翼翼的喷洒叶面,做得一丝不苟,无比专注,眉头轻展,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引章半身都湿了,见她这等神色,十分高兴,觉得什么都值了。 刚刚浇好了花,安寄翠回屋去换衣裳,便听到宋妈粗声粗气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水香,你要死呀!弄得一院子都是水,鞋都淌湿透了我的!” 安寄翠忙忙出屋,忙道:“宋妈,你有什么事吗?这不怪水香,是我刚才浇花不小心弄的,你慢点走,当心脚下滑,摔着了!” 宋妈不好再说什么,干笑了笑,走进屋来。不紧不慢蹭了蹭鞋底,又拂了拂衣裳,这才从容笑道:“老姨奶奶,是大太太让我送了些针线活计过来。大太太说了,一则老姨奶奶可以打发时间,不至于长日难过;二则老爷去了,咱们家里缺了主心骨,凡事总得省俭些才是长久之道,这不,能自己动手的便自己动手,再有补贴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引章顺着望过去,花花绿绿的又是丝线又是布头,堆了满满一小筐像座小山似的,不禁暗暗咋舌。 安寄翠笑了笑,毫不犹豫道:“这是应该的,放在这吧,我会赶着做的。有劳你了!” “不有劳,不有劳!那我先去了。”宋妈有些意外,眯着眼十分探究的睨了睨她的神色,这才利索的去了。 眼看着她去了,安寄翠的目光才瞟过引章和水香,道:“好了,把针线和布料理一理,以后你们俩就跟着我做活计吧!” “我不会啊,娘!”引章大为头疼。 “我知道你不会,”安寄翠稳稳道:“没学过怎么会?你一个姑娘家,也该学着做针线活了,不然将来怎么办?不许偷懒,从今儿起就学!”安寄翠自有她的打算,儿子要念书、考功名,女儿呢,当然要做得一手漂亮的活计将来才好找婆家! “是,娘!”引章见她语气十分坚决,不容回转, 清朝种田记第2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只好乖乖的答应了。 从这一天起,引章母女姐弟三个,外加水香,在自己的家里过起了与寄人篱下无异的生活。自己打水洗漱,自己烧水,自己去厨房拿一些不堪的粗食淡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收拾屋子、打扫院子、抬水浇花,还要做针线活计。每日里除了引华乖乖的在屋里读书,三人都忙得团团转。不到一个月,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安寄翠便明显的瘦了一圈。 安寄翠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连脸色也没有摆过半次,大太太和二太太时不时偶尔见着了总要冷言冷语的说上几句,安寄翠静静的听着,脸上永远显着淡然的笑意;家下人受了正经主子指使,日日都要挑些麻烦,故意整治刁难,然后在一旁看她的笑话,安寄翠也是咬牙默默的承受,从不跟人争执。这一来,那些人反倒心里不安,过意不去,回想之余,忍不住对她母子三个大起同情之心,反倒背着老爷太太等暗中帮了些忙,偶尔给她们洗两件衣裳,留些好的饭菜等,安寄翠感激不已,不住称谢,反倒叫人更加同情。 不料节外生枝。管挑水的老黄见安寄翠主仆母子那么辛苦挑水,实在过意不去,便每日里偷空帮她们挑,谁知有天被二老爷的儿子骆之万看见了,告诉了他爹娘。这一下了不得,老黄被狠狠的训了一顿,扣了两个月的工钱。这还罢了,二太太却笑吟吟闲闲道:“我说老黄,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连大老爷、二老爷都要避嫌,你去献哪门子的殷勤?你到底有何居心?” 众人目瞪口呆,大老爷、二老爷立刻就怒了,二老爷气得差点跳起来,嚷道:“这还得了!我死去的爹都不饶你!走,咱们去见官,走!”老黄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只是磕头求饶,最后连老婆孩子都出来跪着了,大老爷、二老爷才恨恨骂了一顿了事。 打这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背地里帮他们娘三个。 是 由】 第6章 进尺 已是四月中旬的辰光,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草木一天比一天繁盛,葡萄的藤蔓已经爬上了高高的架上,铺满了翠绿的叶子。 太阳刚刚落山,大太太与二太太吃了晚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闲话。说来说去,最后总是绕不开安寄翠娘几个。 “这个女人可真能忍,这么折腾还面不改色!真是叫人……切!”大太太一下一下轻晃着手中团扇,万般无奈,万般沮丧,亦万般不甘。 二太太不说话,鼻孔里却轻轻“嗤”了一声。说到恨,她比大太太更恨安寄翠。当年四十二岁的骆老爷想要物色一个身边人,二太太的心肠极热,眼巴巴的从娘家找了个姑娘介绍给骆老爷,骆老爷虽然含含糊糊的没表态,但自己儿子儿媳妇主动给挑选的人他总不太好拒绝。就在二太太认为再加一把火候就能成功的时候,骆老爷恰好碰上了卖身葬父的安寄翠。 那一年,安寄翠十八岁,父亲是个秀才,自幼承庭训也略通文墨,家乡遭了灾,父女二人逃难来的滨州。骆老爷一见安寄翠便喜欢上了,安寄翠卖身葬父,受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早已又羞又愧又痛,骆老爷的出现亦令她心生感激。 当骆老爷将安寄翠带回家时,二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自认失了面子,羞愧得差点不想见人!从此,左右横竖看安寄翠不顺眼。相反,骆老爷见安寄翠知书达理,秉性温和善良,心里又爱又敬,本想娶她为继室正妻,不料两个儿子竭力反对,父子之间冷战不断,安寄翠得知便主动恳辞,情愿做妾,骆老爷无两全之策,只好依从。 自打那时候起,二太太便存了“走着瞧!”的心理,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好好摆布安寄翠,出心中一口恶气! 二太太眼波流转,眼角微睨,不紧不慢道:“大嫂,你这是搔痒搔的不是地方,怎怨得人家不痛不痒呢?” “哦?难道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好好整治整治她?”大太太忙问。这些年,骆老爷对安寄翠母子极好,大太太等心里积存的不满太多太多了。 二太太笑了,身子轻轻前合后仰,松了松筋骨,淡淡道:“这还不简单!比如说,她最想保护的,偏偏叫她保护不了,她最看重的,偏偏在她面前毁了……” “你在说什么!弄出人命是要坐牢的!”大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道。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引章、引华姐弟俩的小命。 二太太明白她想左了,“嗤”的一笑,“嗨”的一下,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再怎么说那俩孩子也是咱们骆家的人,人要脸,树要皮,我能那么做吗!” “这倒也是!那,那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大太太觉得自己想左了人家,有些不好意思,忙转换了话题。 二太太微微冷笑,凑到大太太身旁耳语几句,大太太却是越听越疑惑,眉头拧成了一团,将信将疑道:“这,这能管用吗不跳字。 “能,肯定能!”二太太对她的疑虑不以为然,加重了语气,又道:“这回你听我的,保准不会错!” 安寄翠那边,完全不知道这两妯娌在咬耳朵暗算自己,她满心记着的是老爷的七七快到了,到时候,要好好的上几柱香,好好的拜祭拜祭,以慰心中之痛。 到了那天,安寄翠浑身缟素,带着同样素衣素裳的一双儿女去家庙拜祭骆老爷,想起往日相敬如宾的恩爱,如今天人相隔两下茫茫,此生此世再也不能相见相守,满心满腹的委屈无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忍不住又痛痛的大哭了一场!待人都走完了还依依不舍,一直挨到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倒是引章苦劝,方才起身回去。 谁知刚到院门,就听到里边喧哗不断,好生热闹! 安寄翠心里一紧,忙忙上前。一推开院门,立刻便愣住了! 只见五六个粗使仆妇正在若无其事又砍、又挖、又折、又砸院子里那些骆老爷生前偏爱成痴的花木盆景。将一片欣欣向荣、整整齐齐的繁花绿叶糟蹋得不成样子。 “不要动,不可动,住手!你们都住手!“安寄翠心头一缩,脸色大变,慌忙赶了上去。这些花木都是骆老爷心爱之物,也是她寄托思念之物,这些日子再苦再累,她也必定抽出时间仔仔细细打理着,只要看着它们枝繁叶茂,一片生机,她的心里便多一份踏实,稍稍排解思念之苦。她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她们连这,也不放过!眼看着一棵棵娇贵的花木七零八散、枝折叶乱倒了一地,花骨朵儿也揉在了泥里,任人践踏,她的心骤痛起来,忙上前急道:“快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姨奶奶,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在一旁指挥的宋妈假笑了笑,脚下故意重重一搓,一朵粉红的月季顿时稀烂,破碎的花瓣碾入泥中。 “奉命行事,这,这是要做什么?”安寄翠看得心疼,忍不住秀眉紧蹙,心疼得呼吸都紧了。 宋妈笑道:“两位太太说了,这院子这么大种这些没用的东西太浪费了,趁着大好春光,过两日准备叫人整成菜园子种菜呢,可不今日要清理清理?” 安寄翠气极了,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谁知早已一溜烟跑进屋去的引章又急急跑了出来,在纜|乳|芟录奔焙白牛骸澳铮铮】炖矗炖窗。 币唤鹤右录钦庹笫凭桶到胁缓茫南朐鹤永锒汲烧庋四俏堇锘鼓芎玫侥睦锶ィ抗唬槐冀ィ涂吹蕉鬃灾富幼偶父鲅净吩谡矶鳎肫渌凳钦聿蝗缢凳巧u矗涯切┦榘”拾≈嗟牡背衫拥寐囟际牵布拇涞拇财獭14鹿瘛ぁ6资魏凶拥鹊榷家黄墙澹环昧杪也豢埃?br / 安寄翠一听引章大喊大叫,忙拉了引华,带着水香急急进去,一看屋里的情形,心头更加大痛。所有的书籍字画、文房四宝都被清理了出来,乱七八糟堆在地上。二太太见安寄翠进来了,笑着起身叫了一声“老姨奶奶!”随即瞧着那些书,随意踢了一脚,像处理垃圾似的吩咐丫头们道:“还不都抱走扔出去烧了,别耽搁了老姨奶奶休息!” “二太太,这,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烧掉?”安寄翠顾不上被翻乱的箱笼柜子,又气又急又心痛问道。她本是爱书之人,这些年又陪着骆老爷,夫唱妇和,吟诗作画,这些书都有他的影子,是他们共同日子的纪念,看着这些他们视为宝贝的书籍就这样被人践踏,她难过的差点要哭了。 二太太十分解恨,笑道:“女人家看这些东西最容易移换性情,老姨奶奶,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收走了就一了百了,也省得将来有人说你的闲话,对你的名声不好,对老爷的名声也不好!再说了,老爷如今也不在了,引华又还小,你留着这些东西给谁看呢,没的占地方罢了!倒不如一把火烧给老爷,老爷泉下有知,也必然欣慰的!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丫环们答应一声,七手八脚上前动起手来,安寄翠脚步向后一顿,扶着桌子,眼中泪光闪闪,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 由】 第7章 起意(上) “二嫂子,”引章突然从一个丫环怀中一大摞书中抽出了一本李白诗选,仰起小脸向二太太笑嘻嘻道:“我可不可以留下这本书夹花样子啊?” “可以,当然可以了!”二太太一愣,不得不笑着回答。她是个斯文人,怎么能撕破脸皮从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抢夺东西呢?太有失身份了! “谢谢二嫂子!”引章抱着那本书,依旧笑嘻嘻的。她知道,这是母亲放在床头,日日夜夜都要摩挲的书,她偷偷的翻开过,里面还有许多点评,看字迹像是男子留下的。不用说,定然是她那没见过面的爹留下的了;更不用说,爹对这本书何等珍爱。 一时收拾干净,二太太领着众人扬长而去,外边的宋妈也收拾干净全身而退,屋里院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安寄翠怔了半响,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身子一软偏身坐下,伏在桌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一哭,引华叫了一声“娘!”也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水香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引章默默的站在一旁,心头却是涌着一阵连一阵的怒意和火气:这日子,究竟要熬到什么时候?究竟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哭够了,安寄翠抿着唇拭泪,凄然一叹,哄好了儿子,慢慢起身回房,去收拾那些被翻得一塌糊涂的衣柜箱笼。 不管糟糕到何等地步,日子,仍是要过的! 引章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卧室,不顾一切道:“娘,娘!我们步步忍让,人家步步紧逼,我们,我们还要忍吗?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 安寄翠身子一晃,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垂在身旁,紧紧握着。她眨了眨眼,依然道:“要忍,我们要忍!阿章,”她双眸凝视着女儿,道:“我们还要忍,你懂了吗不跳字。 “那,那要是忍不下去呢?” “忍不下去也得忍!总有一天会熬出头,你要有耐心,不然,咱们母子三人还能去哪里呢!”安寄翠又迷茫又惶然,她的心里也是没底。不过,丈夫临终前曾经十分凝重的叮嘱她:一定要忍,总有一天会熬出头,一定会!他的语气那么坚定,那么胸有成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仿佛他早已为他们娘三安排好了一切,虽然他没有再说别的,但是安寄翠有理由和信心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不会欺骗她!当然,这些话她必须一个人放在肚子里,引章虽然比从前懂事多了,但到底是个小孩子,万一哪天在两位爷面前走漏了风声,让他们疑心老爷子给自己母子几个留下什么东西,起了坏心,那就糟糕了! “我怕我会被她们逼疯,娘,我会爆发的!” “胡说!”安寄翠吃惊的望着女儿,大感愕然,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怪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总之万万不可,阿章,你要是还顾及你娘我、顾及你弟弟,就听娘的话,知道吗不跳字。 引章被她凛然严厉的语气吓得一震,情不自禁的泄了气,一屁股坐下,嘟囔道:“知道了,娘!”想想不甘,又喃喃道:“过不下去,干嘛不能分家嘛!” 安寄翠心中一动,假装没听见,自顾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天,私塾先生回来了,家里的学堂又重新开了学,引华便也要去学堂上课了。一块上课的,还有大老爷骆引元的两个儿子骆之兴、骆之敏,二老爷骆引次的儿子骆之万。 一大早,安寄翠便把儿子从睡梦中唤醒,一边极其郑重的替他穿上干净整齐的藏青色小衣小褂、千层底小布鞋、替他梳理小辫子、洗脸,一边叨叨徐徐的嘱咐着“好好用功”、“听先生的话,不许调皮”、“不许跟人吵架大闹”、“下了学赶紧回来,不要乱跑叫娘担心”等等,将慈母语重心长、牵肠挂肚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引华倒也乖巧,娘说一句,便点头应上一声。引章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嘴角含着笑,心里也暖烘烘的。 一时梳洗完毕,引章手里握着两只鸡蛋递上来,笑道:“弟弟,今天是你上学堂的好日子,这是我从厨房拿的,快趁热吃了。” “这是谁给你的?”安寄翠暗叹,这个女儿,胆子越来越大了!虽是小事,倘若落在他们眼里,只怕又起风波。 “娘!”引章笑嘻嘻道:“我用耳环跟庆嫂子换的!” 水香也在一旁笑道:“老姨奶奶,真是这样,我们没有乱动厨房的东西!” 安寄翠点了点头,心中欣慰,又难免有些酸楚。仗着老爷疼爱,女儿从前娇蛮任性是出了名的,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如今却要为了两个鸡蛋如此大费周章! 引华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姐姐,道:“姐姐,等我长大了,考了功名,做了大官,我给你买好多好多耳环,好好孝顺娘,好好照顾姐姐!” 虽是小孩子话,引章却不由自主高兴得不得了,笑道:“你记住了,将来可不许不认账!” “一定一定,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引华说话才不会不认账呢!”引华一边往身上挎着书包,一面颇有男子气概道。 “这才乖!其实呢,姐姐无所谓,你要孝顺娘才是真的!来,快吃了吧!”引章将鸡蛋塞到弟弟手里。 引华接过看了一看,转手又递给安寄翠,笑道:“还是给娘吃吧,娘瘦了好多呢!”说着跳了开去,顺手抓起一只硬馒头,嚷道:“娘,姐姐,我去学堂了!” 安寄翠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又流下泪来,手里的鸡蛋似有千斤重,怔怔的站着,竟忘了去追儿子。好一阵才猛然醒悟,急急唤了一声“引华!”引华一溜烟早已跑出门去了。 引华这一去,直到太阳西沉渐黄昏也未归来,安寄翠忐忑不安,坐立不宁,伸长脖子不知往外瞅了几次,望穿秋水也没看到儿子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唉声叹气不已。 引章也被她感染得有些不安起来,便道:“娘,我和水香去看看吧?”如果不是不认识去学堂的路,她早就一个人溜过去了。古代的学堂和老夫子耶,她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安寄翠犹豫一阵,点点头道:“去吧,快去快回!” “知道了,娘!”引章答应着,拉着水香就走。 刚刚走到一半多,就看到引华低着头从对面走来了,水香高兴的叫了声“小少爷!”迎了上去,从引华身上接过书包抱在胸前。 看不成老夫子引章有些失望,心却是一松,也忙上前,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娘都急死了!” 引华叫了声“姐姐!”见问便笑道:“没什么的,夫子说功课丢了三个月,怕生疏了,从头给理了一遍,可不就到这时候了!”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个夫子很认真、很负责啊!”引章点头笑道。 “那当然了,夫子人好,学问更好呢!”引华小胸膛不自觉一挺,仿佛自己受了夸奖一般,小有骄傲。 “那小少爷金榜题名就有希望了!恭喜小少爷!”水香听了也欢喜,快言快语道。 引华和引章相视“嗤”的一笑,引章正要取笑两句,却听得背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哟,金榜题名啊,谁金榜题名了?小叔叔吗?那我们是不是该叫一声状元叔叔了,哈哈哈……”话音未落,嘻嘻哈哈起了一阵嘲笑。在笑声中,引华的脸不禁红了,垂着头不做声。 引章一看,不知何时,三个比她还显高大些的侄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引章轻轻捏了捏弟弟的手,给予一个鼓励、安慰的眼神,眼光溜过水香,低声道:“别理他们,咱们走!” 引华心里略好些,嗯了一声,三人回头继续走。 谁知那三个二世祖却不肯罢休,三步两步赶上来拦住了去路,双手或叉腰或交叉抱在胸前,昂着头,挑衅的睨着他们三人。水香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唇,情不自禁往引章身后躲去。在她的潜意识里,对这位大小姐不知不觉间早起了一种依赖心理。 是 由】 第8章 起意(下) 引章不解,引华心里却十分清楚。课堂上老夫子提的问题他们都答不上来,叫背的书也都忘记了,只有他一个人答了上来、背了出来,夫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将他三人好好训了一顿,他们含恨在心,所以一下学就想堵他。引华也不傻,冷眼看他们课间时分挤眉弄眼、窃窃私语的样子便知有古怪,一下学便急急溜走,没想到半路遇上姐姐和引章,一高兴放慢了脚步,说话的功夫便叫他们赶上了。 引章见他们拦着,便也不做声,捏了捏弟弟的手,且看他们想怎样!一时六个人三三一边,面对面这么僵持着。 骆之兴是长房长子,已经十三岁,比他们都要大几岁,是两个弟弟的头领。骆之万、骆之敏见引章兄妹不做声,又见引章双眸圆睁,一眨不眨的直视过来,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言状的气势,情不自禁生出几许怯意,不约而同望着头领大哥。 骆之兴也觉察到了,心里更加窝火。 他身为长房长子,从小受到爹娘的教导就是将来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一家之主的接班人,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力,家里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服从他的!当然,他的自尊心也绝不容许旁人比他能干,比他聪明!总而言之,在这个家里,他是高高在上的、最好的,谁也不许超越他!在课堂上引华竟敢表现得比他强,便犯了他的大忌!倘若不是因为引章、引华长他一辈,又倘若只有引华一人,他早就上前使个绊子绊他一跤,然后揍他一顿了,偏偏引章和水香都在!自打爷爷出殡那晚,引章的表现便震住了他,让他小有顾忌——当然,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水香呢,虽然是个下人,他才不会顾忌她,不过他堂堂一个主子,当着下人的面耍无赖欺负人,胜之不武,有损作为主子的威严,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骆之兴更气,胸膛热烘烘气闷闷窝成一团!他只盼着引章兄妹会先开口,只要他们开口,他总能捉到破绽。也不知为何,在这方面,他倒是颇有天分,狡辩找茬的话语一套一套的,常常连他爹娘都被他驳得哑口无言气个半死! 偏偏,引章兄妹包括水香,一个个哑巴了似的,闭口不言! 挑衅寻事讲究的是一鼓作气,最好是一上来便大喝一声,然后如狂风扫落叶般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时便迅速攻敌,将对方打击得溃不成军!时间越拖得久,越丢了气势;丢了气势,再发作起来威力就大大减小了;威力大大减小,对对方就起不了什么威慑震吓的作用,多半还要被对方嘲笑! 目前,骆之兴便处在这种气势一点一点丢失的尴尬状况! 引章暗暗好笑,心想到底是毛头小子,找茬也这么嫩!她生怕安寄翠挂念,不欲与他们再僵持下去,便牵着引华,望望水香,道:“我们走吧!” 骆之兴的目光落在水香身上,脑中突然一亮,假装一个踉跄,“哎哟”一声往水香的方向倒去,顺手在她光滑的脸蛋上一捏,水香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慌忙闪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骆之敏、骆之万见状放肆的拍着手大笑起来。水香垂着头一手绞着大辫子,眼眶一热,又羞又怒叫了声“小姐!”,脸上神色稀烂,差点哭了出来。 引章大怒,挺身挡在水香面前,向骆之兴怒目喝道:“你干什么!” “小姑姑生什么气嘛,”骆之兴兴致盎然,洋洋得意道:“我差点摔跤顺手扶了水香一把,这有什么了不起?喂,水香,你一个下人,见到本少爷摔跤非但不扶反而推了我一把,你居心何在?啊?走,跟我到我娘跟前去理论理论,看不好好教训你一顿!”骆之兴面色一摆,伸手就要来拉水香。水香一边躲一边急得大叫:“我没有,我没有推你!” “你的意思是你没错是我错了?我的眼神还不如你?”骆之兴更加神气,咄咄逼人道:“你一个下人,推了我不承认,还敢跟我顶嘴,还赖我!哼,我这就告诉我娘去,找人牙子把你卖了!”说着伸手就向水香甩过去一耳光。 引章情急之下,闪身在水香面前,凑上脸去。“啪”的一声,骆之兴那一耳光脆生生打在引章脸上,引章也有样学样,顺势惊叫一声,脚下趋趔,摔倒在地,举起手来,手掌心磨破了皮,参进了些许泥沙,正慢慢往外渗着血珠。周围几人都吓了一跳,引华和水香急得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大小姐!”慌忙上去扶她。引章不肯起,看着渗血珠的手掌,“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冲着骆之兴嚷道:“你,你打我耳光,还推我,以下犯上!你不是要找哥哥嫂嫂吗,走,这就去,叫哥哥嫂嫂评评理!” 骆之兴又惊又怕,他倒不是怕爹娘打骂,而是觉得此事一旦闹开有辱自己身为长房长子的名声,以下犯上这个罪名他可担当不起!当下硬着头皮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凑上来,干嘛赖我?无聊!我,我不跟你们说了,之敏、之万,我们走!”说着带了两个看傻了的弟弟,仓惶而去。 看他们走得无影无踪,引章才止了哭声,从地上起来。 “姐姐,疼不疼?很疼,是不是啊?”引华眨着水濛濛的大眼睛,撅着小嘴,掰着引章的手轻轻吹了吹。 “大小姐,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好!”水香愧疚极了。 引章龇牙笑了笑,道:“没事,我是故意吓吓他们的,其实一点也不痛,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惹咱们!水香,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他调戏你是做给我们看的,算起来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呢,你别难过了啊!” “不不,大小姐,你这话折死奴婢了!”水香乱摇着头,心里更加内疚。 “回去了别告诉娘,就说,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知道吗不跳字。引章忙又吩咐。 两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引华忽又道:“那,姐姐,你的脸上怎么办?总不能也是摔跤摔的吧?” 引章一愣,也为难了。 水香仔细瞧了瞧,忙道:“好在不是很肿,大小姐,我用手帕子绞了凉水给你敷一敷吧,多少也能消一点。” 引章点点头,笑道:“这样也好,等回去我就回房间去不叫娘看见,引华,你绊着娘就是了。” “那好吧!”引华点点头。 三人一路回去,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大粪的恶臭,忍不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掩了鼻子进去。 一进去,又愣住了!只见四五个仆妇正在整理所谓的“菜园”,一边锄地整理泥土下种,一边往上哗哗的浇大粪。 引章简直又气又哭笑不得,心想她们还真是做得出来!什么叫小人心肠?这就是!这往后以粪为伍的日子可怎么过! 经过身边时,引章忍不住气愤,笑嘻嘻半讥半讽道:“呵,你们可真勤快,这就干上啦!” “这是应该的!太阳刚刚落山,这个时候下种啊,正好!”领头一个笑眯眯脆生回答,隐含着痛痛的快意。 这真是!引章反倒没了话说,“嘿”的一笑,进屋去了。 屋里也是浓浓的一股子大粪味,安寄翠见他们回来,放下手中针线活,起身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叫娘担心的!”引章叫了一声娘,只说衣裳不小心脏了要换,侧着身子回自己屋里去了。 “娘,她们这是,这是——”引华牵着母亲瞟向屋外,皱了皱眉。 安寄翠忙捂住儿子的嘴,眉尖轻蹙,淡淡道:“由她们去吧!你们回后边的屋子去,关好门窗便是了!”其实她的心里何尝不是又气又怒,她本是干净整洁之人,不想却要受这等污秽的气,偏偏还半点也由不得自己!她的脑中不觉闪过引章的话:“过不下去,干嘛不能分家嘛!”,她忍不住怦然心动,一时有些乱了,不觉多想了几句,过不下去,分家,真的可以吗? 收藏呢,呼唤收藏~~~ 是 由】 第9章 冲突 过了五六天光景,引章便觉十分难熬。马上就是五月份了,正是炎炎夏日的时节,任是谁也忍受不了满院子的大粪味整日萦绕不散!不光引章、引华等,就是素来涵养最好,忍耐功夫最坚韧的安寄翠也大感吃不消! 引章心里早已恨翻了天,扎了无数次小人。这谁出的主意她实在觉得太有创意了!有创意得让她连“缺德”二字都觉概括不了! 每天清晨、黄昏,必有一个健硕肥壮、皮肤黝黑的粗使妇人挑着一担气味浓浓的粪水进来欢乐的浇菜,也不怕把菜给淹死!不仅浇菜,院子里也常常“一不小心”泼泼洒洒,末了,引章和水香不得不抬着大桶大桶的水来清洗地上。 天气渐渐炎热,有了粪水的滋养,蚊虫也无比幸福快乐的滋生起来,从夜幕降临开始,院子里的蚊虫便大开宴会,“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仿佛喷气式飞机在空中盘旋!于是每天天刚刚煞黑,母子几个便不得不紧紧关闭门窗,任凭屋里再热也不敢开一点缝隙,睡觉前,还得点着艾草在屋子里熏上一番。不堪受热,人人身上都长了痱子,被汗水一浸,更是又痒又疼,引华第一个忍受不住,又抓又挠,抓得皮肤东破一块,西破一块,红肿的肌肤溃粘成一片,看上去惨不忍睹! 母子几个正式进入了水深火热、度日如年的生活! 忍!忍!忍!引章磨着牙,她真想冲到那无良的哥嫂面前,让他们干脆来一刀给个痛快,一了百了! 谁知,仅仅如此还不够。 一天,引华照样去学堂上学,不料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安寄翠大吃一惊,强自按下不安,三步两步上前携着他的手,忙道:“引华,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落下东西了?” 引华神色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望着母亲轻轻摇了摇头。 “那,那是怎么了?”安寄翠心一紧,忙拉了他,道:“来,咱们屋里说。” 进了屋,引章和水香正在做针线活,见他回来也是愣住了,水香叫着“小少爷”起身去接东西,引章便忙道:“弟弟,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引华望望母亲,又望望姐姐,挠了挠头,垂头道:“我一早过去,发现三个侄儿都没去,后来打扫的黄叔告诉我,说,说夫子已经被辞退了,叫我不用再等,我,我就只好回来了!” “什么!”安寄翠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转不上来。引章忙叫了一声“娘!”和水香一左一右扶着身子发软的安寄翠坐下。 安寄翠脸色苍白,微张着嘴,发了半天楞,方才转过气来,道:“辞退了夫子,这,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安寄翠的全部心血、全部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苦苦忍耐当前,就是为了扬眉吐气的有朝一日,为了让儿子有地方上学,将来学业有成,考上功名!到那时,不但儿子,自己和女儿也才等于有了出头之日。谁知,一转眼之间什么都完了!所有的忍耐和委屈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们竟然如此心眼,辞退了夫子,断了她的希望!想着自己的忍耐,想着已经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将来,她不禁心灰意冷,脸色惨白,两行清泪悄无声息滑落下来。 引华呆住了,哑然唤了一声“娘!”惊恐的睁大眼,望着毫无素日从容淡定之态的娘亲,浑然不知所措。他年纪还太小,并不能体会安寄翠的良苦用心,没有想到母亲听了自己的话竟会是如此失态仓惶的神情。一时之间,他只是觉得恐惧,忍不住带着哭腔又唤了一声:“娘!” 引华不明白,引章却是明白,她忙叫了声“弟弟!”轻轻握了握引华颤抖的小手,示意他放心,随即上前轻轻替安寄翠揉捶着后背,柔声道:“娘,您别难过!天还没塌下来呢!娘,咱们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安寄翠眼中一亮,拭了泪,微微仰着头,眼光扫过儿女,咬了咬唇,无比决然道:“不错,要找他们理论理论!”说着起身,道:“水香,你和少爷呆在屋里别出去,阿章,咱们这就到上房去一趟!” “是,娘!”引章精神一振。 到了上房,恰好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都在,看样子才刚刚吃过早饭的样子。 见她母子神色异样的闯进来,四人心里虽有底也有些诧异:想不到她居然敢来,更想不到她会来得这样快! “哟,老姨奶奶有什么事叫下人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自己跑来呢!”大太太皮笑肉不笑。 安寄翠脸色缓了一缓,忍着气道:“大爷,二爷,大太太,二太太,正好你们都在!我来是想问问,为何把家中学堂的夫子给辞退了?往后孩子们可怎么上学。”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都不做声。良久,大老爷手才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道:“原来老姨奶奶是为这事来!是这样的,那个夫子不中用,再教下去恐怕会误人子弟,可不就辞了!老姨奶奶别操心,这上学的事爹临终再三嘱咐过的,我自会放在心上,过些日子我叫人再慢慢物色一个好的回来,那时叫三弟再上学堂吧!” 安寄翠明知他假心假意在敷衍,心里一阵气苦,嘴里却无话反驳,一时愣住了答不出话来。 引章耳朵灵敏,心也细,此时侧耳细听一阵,望着大老爷道:“大哥撒谎!大哥说没请夫子,怎么我听到那边有读书声?大哥分明给三个侄儿单请了夫子!”引章说着手指往隔着院子那边的西屋一指。 安寄翠一愣,几步跑了过去,隔着墙根细听,果然传来朗朗书声,其中还夹着夫子教读声。 她心中气极,转回来直视着大老爷、二老爷,道:“两位爷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大太太恼羞变成怒,呼的一下起身,昂首道:“引华太可恶了,总是欺负我家儿子,我可不放心让自己儿子再跟他一起上学!怎么?我拿自己的银子给儿子单请夫子,难道还要问过你不成?” “那,那你也不能辞退夫子,你,你这样做,我的引华怎么办?”安寄翠气得浑身发抖。 “哼!你的引华怎么办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也可以自己单请夫子啊,这又不关我的事!”大太太阴阳怪气。 “老姨奶奶,您自己不就是才女嘛,您自己教导三弟岂不是比请个夫子更划算?现在家里没钱,哪请得起两个夫子啊!”二太太也笑着帮腔。 安寄翠愤怒极了,双眸满是凄凉愤懑,直直望着骆引元、骆引次,咬牙一字一字道:“大爷,二爷,你们怎么说?老爷走的时候,你们可以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引华的呀!你们,你们都忘了吗!” 二老爷不紧不慢拍了拍长衫,道:“老姨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引华现在又不少吃少穿,又无病无痛的,这还不是照顾吗?何况夫子都说了,引华不是读书的料,我看就这样吧!等他年纪长些,下田种地才是正经本分。您放心,我们会好好安排的!” 引章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些人真是无赖,一会又说夫子不学无术不是好人,一会又拿夫子的话当挡箭牌,也不怕自个打嘴!亏他们,脸都不红! 安寄翠气得热血直冲脑门,冲口嚷道:“好,好!既然如此,分家,分家吧!我们母子三个情愿单过!” 此言一出,不禁哥嫂四人,就连引章也愣住了!这是她日盼夜想不知盘算了多久的念头,不想,持反对态度的安寄翠竟然冲口而出了。引章窃喜,看来自己这个文弱娘也不是没有底线的人! “胡说八道!”大老爷气极,一拍桌子,声色俱厉道:“我们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分家!再说了,你要走你走,引华是我们弟弟,绝对不可以离开这个家!” “你们,你们不讲理!”安寄翠眼前一黑,身子轻晃。 “娘,你别生气!”引章忙挺着小小的肩膀扶住了她,柔声道:“娘,咱们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安寄翠满眼泪光,再也无力争执,蹒跚着脚步,任由引章扶着,转身去了。引章心里暗暗盘算,只要娘松了口,她就不信争取不到!她顿时斗志昂扬起来,发誓定要赢回一局。 ---------------------- 呃,继续求搜藏,推荐、点击各种~~~~ 是 由】 第10章 筹谋 安寄翠无可奈何,在引章劝解下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引章一想二嫂子的话,其实也并非全无道理,于是便劝说娘忍一时之气,请不到夫子只要有书,照样可以让引华学习。安寄翠无可奈何,也只得暂时如此,但却知并非长久之计。别的不说,单说书籍和文房四宝便是一大难题!她再单纯也知道,现有的笔墨纸砚用完了,两位大老爷不可能再替引华购买。 事已至此,安寄翠咬咬牙:看来,这个家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了! 于是,分家的提议便在母女两个心里生了根,虽没告诉引华和水香,母子二人背地里却少不了多番计较。 引章终于有机会问出了一直盘梗在心头的疑问,那就是骆老爷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两个大儿子的德行,为何不早早把家分好呢? 说到此事,安寄翠长长一叹,便细细告诉引章道:“你爹自然也想到了他去世之后我们母子三人的生活,分家的事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你要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事,你们姐弟又都还小,这份家私就算分了一份给咱们,也难保你两个哥哥不起坏心眼,到时候保不住财是小事,要是你们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就——” 安寄翠刹住了不吉的话,引章已然明了,她怔了怔,有些不甘道:“那,那爹就没有悄悄给娘你留下什么私房钱吗?就算没有,娘平日里也总会,总会有一点吧?” 安寄翠瞟了女儿一眼,叹道:“你爹自打病了之后,你哥嫂四个人八只眼睛看得死死的,一银一钱都把在手中,你爹也无可奈何!若说平日里打制的首饰给的私房什么的,倒不是没有,可是,可是你爹病的那些日子里,趁着我照顾你爹时你两个嫂子到我房里都搜刮走了!” “啊!”引章大感不可思议,又想到前些天安寄翠的箱笼柜子被翻的那个惨样,显然是她们不放心是否遗漏再来抽一次底,一时又是反感又是气愤,略有些埋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3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略有些埋怨道:“娘,您也是的,当时干嘛不告诉爹呢!” 安寄翠眼中黯然,悠悠叹道:“你爹当时病成那样,我怎么忍心再告诉他、刺激他呢!” 根据安寄翠的性格,引章一想也是,哑口无言。发了一会呆,引章又道:“娘,骆家到底有多少财产,你说,要是分家咱们有把握分到多少?” 安寄翠不觉笑了,摇摇头道:“分到多少?能分到几亩薄田度日就不错了,你哥嫂的为人你还不知道?要说骆家有多少财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一年的粮食少说也收五六千石,田地山林马车恐怕也得走上一天才走得完,再有牛羊猪牲口无数……总之,你爹是滨州镇第一大户,唉!” 引章大吃一惊,不由暗自咋舌,按现代的计法,一石是一百至一百二十斤左右,一千石就是十万至十二万斤,五千石是……她都懒得算了!再加上数不尽的山场、牲口,看来骆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土财主!引章忍不住口水直流,可惜,享福的日子她是一天也没赶上! 引章听得神往不已,不由得眼睛发光,喉咙里咽了咽,道:“娘,不管怎么样,咱们总要试一试,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安寄翠本来还有点犹豫,听了引章这话,一想不错,反而镇定了下来,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安寄翠母女这厢筹划想法,骆引元夫妇、骆引次夫妇也在商量着。双方相反的立场,谋划的却是同一件事。 “分家是万万不能!咱们家的财产怎么能分给那个女人,万一她在外边有了相好,咱们骆家可丢不起这个人!”骆引元的语气不容商量。 “大哥说的是!我也不同意分家!”二太太薛碧女亦道。她另有她的打算,骆老爷生怕去世之后娇妻弱子遭人谋害,早已立下字据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字据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们兄弟只需要把引华养到十八岁,便可以让他出去自寻门路,不必再养着他,也不必分给他财产,这是多划算的事!冷不防安寄翠说什么要分家?那怎么可能! “可是咱们也不得不防啊!分家不成,万一那女人起了什么坏心眼,偷了家里的财产跑了,那怎么办?还有啊,反正我不太相信老爷子当真什么也没给她留下!不过说来也怪,她住的那院子,搜了这些次总搜不到东西,她可真能藏!”大太太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嫂,”二太太也跟着道:“是得堤防着!不光是那女人,就是咱们那小妹子,嘿,怎么变得那么厉害了!你瞧着她那双眼睛,透着坏水,也不知跟那个下贱坯子学的!” 她这么一说,二老爷便也脱口道:“说得也是!那小丫头以前虽然也野蛮,可也不是这样的,淹了一下倒转了性子了!” “转性子事小,我总觉得那丫头人小鬼大,别叫她背地里报复咱们呢!”二太太不觉又道。 一时几个人都默然。想到引章那双眼睛,那冷不防把人咬得死死的话语,还有那有时候看起来又很天真无邪的笑容,都有些疑惑,也有些发憷。 “嗨!”大太太不服气,手一挥,嚷道:“怕她怎的!一个寡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怕她们怎的!我看,那院子不能再让他们住了,不管怎样,万一老爷子当真留了什么要紧东西在那,那咱们不是要吃亏?” “这话不错!”几个人连连点头。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总觉得一向来让他们任意揉搓拿捏的安寄翠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敢跟他们抗衡顶撞,肯定是手里抓住了什么壮胆的东西。他们却不知,这完全是因为他们断了她的希望!她失去了忍耐的理由,绝望之下,只觉人生一片死灰,她才会不顾一切的跟他们撕破脸皮。 哥嫂几个这边已经商议计较妥当,引章母子那边却还没有想到什么妥善的办法,母女两个日日冥思苦想,夜夜灯下计较讨论,一时总想不出什么无懈可击的理由,苦恼不已。 忽一日,大太太身边的心腹宋妈又大摇大摆的上门来了,引章最厌恶此人,以前安寄翠打定了忍辱负重的决心,不便把宋妈怎么样,引章也就不敢怎么样。如今情形不一样了,引章哪里还顾及她?当下鼻子里哼了一声,下颔微仰,瞪着她道:“喂,老太婆,你又来干嘛!有屁快放,放完了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水香听了心中大畅,忍不住“嗤”的一笑。 宋妈大感意外,凌厉的眼神狠狠瞪向水香,又堆起满脸假笑向引章道:“老姨奶奶在吗?小姐,我是来找老姨奶奶传话的!” “宋妈有什么话就说吧。”安寄翠一打帘子从屋里出来,静静道。 宋妈态度好得不得了,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陪笑道:“老姨奶奶,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都在正厅等着呢,叫老姨奶奶和小姐少爷、水香统统过去,说是要商量商量分家的事!” “什么!”安寄翠眼中一亮,十分不可置信。引章却已经嚷了起来:“少来这套!是不是又耍什么花样啊?” 宋妈不答,只是望着安寄翠,一副吃定她们的模样笑道:“去或不去,老姨奶奶看着办吧!” 安寄翠想了想,如果不去,今后便再也不能提出分家的事,不管怎样,先去了再说!于是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来!” “是,那就请老姨奶奶快些吧!”宋妈说着转身去了。 是 由】 第11章 争执 引章一眨不眨瞅着宋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向安寄翠道:“娘,咱们真的要去吗?他们,他们会这么好心?” 安寄翠掠一掠鬓角的碎发,悠悠道:“不去不行啊,若是不去,就表示咱们放弃了分家的提议,今后再要开口,可就难了!” 引章想了半响,仍摇了摇头,道:“反正我觉得怪怪的!” 一个人冷不防做出一件与本性极不相称的事情来,总会叫人觉得怪! “不过,娘您说的对,咱们不去不行!”引章叹了口气,小脸满是无奈。 安寄翠被她充满稚气的脸上那认真的无奈表情逗笑了,宠溺的摇了摇头,道:“你和水香等等,我去叫引华换衣裳。”引华每日在后边房里读书,安寄翠说着便往后头厢房去了。 一时母子三人、水香一起到了正房正厅,四位哥哥嫂嫂已经等候多时了,引章悄悄扫了一眼,心头暗暗掂掇:光这阵势,分明是鸿门宴嘛! 见他们母子到来,哥嫂们的态度与往常大大相异,一个个笑盈盈起身招呼:“哦,老姨奶奶你们来了,快坐吧,坐下咱们好谈正经事!” 倒是迫不及待直奔主题了,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引章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挨着安寄翠坐在一侧。 没说两句闲话,当家作主的骆引元便轻轻咳了一声,将众人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眼角微扫,缓缓道:“老姨奶奶,分家的事我们商量过了,所以请您过来说一声。” 安寄翠心里一怔,莫名的有些不快,心道你们都商量过了才叫我来?面上却不得不含笑道:“原来已经商量好了,那就请大老爷说说怎么分吧!” “我们一致认为,这个家不能分。”悠悠开口的是二老爷。 安寄翠母女面面相觑,均变了脸色,心想那还叫我们来干啥!安寄翠又气又急,当即便脱口问了出来。 大老爷摆出和蔼的笑容,慢条斯理道:“您和弟弟妹妹都是家里的一份子,应该知道这件事嘛,所以,自然该请你们来一趟!” “不行!大老爷,二老爷,这个家,这个家我是一定要分的。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引华。”安寄翠直视着骆引元、骆引次,静静道:“老爷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让引华念书,既然你们不肯请夫子,我只好要求分家,自己给他请。我不能辜负了老爷的遗愿。” “哟,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大太太白眼一睨,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辜负了老爷的遗愿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这么迫不及待要分家,怎么,莫不是外边有什么人在等你不成?” 安寄翠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我连大门都没迈过一步,哪有你说的,你说的……” 二太太忙笑道:“老姨奶奶,您别多心!大嫂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心里有疑惑也就说了出来,不是故意针对您!其实说真的,您非要分家不可,也难免我们会有猜测,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分家的事从此不提,所有的猜测不是不攻自破了?老姨奶奶,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就是!”大太太跟着白了一眼。骆引元和骆引次也纷纷点头附和。 引章立刻接着道:“二嫂子这话不对!我娘年轻孀居,最重要的是名节,不但是她的名节,也是爹和我们骆家的名节。娘行得正坐得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话得有证据!这种无中生有的猜测怎能轻易说得?别说不能说,就是听到别人胡说八道还得上前问着呢!大哥,如今你是当家人,可别让自己家里家反宅乱起来,传了出去别人会说你不配当家的!” 二太太哑口无言,微张着嘴瞪着引章,不觉望向大太太,却见大太太立刻有些不自然的别过目光,像是有些不痛快。二太太一愣之下立刻明白了,是引章那句不配当家挑唆的!她又气又恨,一边暗骂引章刁钻,一边恨铁不成钢埋怨大太太没用,这么一句话就被挑唆动了!哼,他们夫妻这个样子本来就不配当家! 骆引元听罢有些又吃惊又尴尬,眼角却忍不住瞟了骆引次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自禁就想:我不配当家?谁配?谁想当家? 只是他那彪悍的母老虎也有份说了这话,他不便发作,便勉强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别扯远了,还是说说分家的事吧!” “分家的事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总之不能分!爹尸骨未寒,咱们做儿子的就要分家,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咱们这个家决不能分,大哥永远都是家里的当家人!”二老爷抢着说,一番话掷地有声。 “对,不能分!”大老爷投去赞许一瞥,十分满意弟弟及时的表明心迹。大太太却不吭声,眼角若有所思睨了睨,心想:爹尸骨未寒不能分家,难道过了三年五载你就想分不成! 他们的态度越强硬,安寄翠的心反而越镇定也越坚定了起来,她目光逡巡而过,缓缓道:“如果,我一定要分呢?” “不能!我说不能就不能!”大老爷大怒,不容安寄翠再开头,冷冷道:“没什么别的事,老姨奶奶先回去吧!现在正是春耕时节,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安排,可不得闲!”说着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他一走,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也抬脚各自走开,偌大的正厅里一时只剩他们母子几个,突然笼罩的静谧让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而引章的心,莫名的大大不安起来! “娘,算了!我们再想办法吧!娘,走,咱们先回去!”引章牵了牵安寄翠的衣襟。 “是啊娘,我们回去,回去吧!”引华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娘。不知怎的,站在这里他竟有些恐惧,明明是从小呆惯的地方,可是看起来却是这么陌生…… “好吧!咱们回去!”安寄翠无力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不回去又能怎样! 是 由】 第12章 搬家 子几人忍着怒意与无奈,拖着沉沉脚步重回小院,安寄翠神思恍惚一推门,门未开,一阵叮铃当啷的铁链子碰撞声传入耳来。她猛然回神,定睛一看,瞳孔蓦然睁得老大,又惊又怒,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这是怎么了!”漆黑的大门上套着拇指粗的铁链,铁链那一头连着拳头大小的铁锁,沉沉挂在门上,黝黑的锁头带着森森的寒意,冷酷的截断了母子三人的归路。 引章心头一沉,暗暗叫苦:难怪把他们娘几个都叫了过去,原来好在背后做手脚! 安寄翠凄凄凉凉的看着大门,神情有些呆滞。这一回,她们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了!素日的委屈如排山倒海之势从心头袭来,她心内成灰,恨天无望,再也忍受不住,泪水簌簌而下,疯了一般伏在门上拼命捶打,放声痛哭不已。引华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撕心裂肺仿佛天塌下来的痛哭,他吓傻了,惊惧的张大了嘴,睁大了眼,一眨不眨望着母亲,心扑通扑通狂跳,鼻息剧烈一张一合,想要哭却哭不出来,小脸憋得紫涨。水香也愣住了,茫然惊惧的呆立着。 引章吓坏了,一时呆呆的看着,被安寄翠的疯狂举动震住了,连劝也不敢去劝。眼角瞟见弟弟那样,轰然一下,浑身冰凉仿佛被抽空了血液!她一把将引华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柔声道:“弟弟,弟弟!” “哇!”引华大大的咧开了嘴哭了出来,哭了出去却半响收不回来,人仿佛定住了,嘴张得老大老大,闭着眼,泪水染湿了长长的睫毛,满脸因窒息憋得通红,皱成一团。 引章又心痛又着急,忍不住也掉下了眼泪。她不停的轻轻抚着引华的后背前胸,吃吃艾艾道:“弟弟,弟弟,不要这样,不怕,不怕的!不哭了,不哭了,啊,”好一会,引华胸前气息一透,才“呜!”的一下收回了哭声,呜呜哇哇哭个不住。 引章见他收回了声音,涨红的小脸也渐渐回复了原色,心头一松,忙拭了泪强忍着道:“好弟弟,乖,不哭了,啊!”安寄翠被儿子哭声惊回了神,呆了一呆,转身下来抱着儿子,望望女儿,忍不住又悲悲戚戚大哭起来,喃喃道:“可怜的孩子,可怜你们姐弟——” 引章心如刀绞,酸酸楚楚的,却上前向引华柔声道:“弟弟,不许哭了,你看看,你一哭娘又哭了!” 呜呜咽咽的引华一怔,立刻从母亲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母亲朦胧的泪眼,他忙伸着小手胡乱擦了擦眼睛,抽抽噎噎道:“我,我不哭了!娘,娘也不哭,不哭,好不好?” 安寄翠心中一暖,将儿子轻轻揽入怀中抚摸着他的头,脸上露出凄迷的笑容,含泪柔声道:“好,好,娘不哭了,不哭了!”眼眶一热,泪水情不自禁又涌了出来。 好一阵,一个尖利的声音干巴巴笑道:“哎哟,老姨奶奶,少爷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安寄翠忙拭了泪,与引章等转头去看,又是那个讨人嫌的宋妈,正从墙角后边蹭过来! 不用说,她八成在那边偷听了好半天了,只是安寄翠母子大哭的时候不敢过来! 引章冷笑道:“可不是回来了!宋妈,难不成你是来给我们送钥匙的!” 宋妈搓着手难看的笑了笑,淡淡瞅了那挂着大铁锁的院门一眼,陪笑道:“老姨奶奶、小姐你们别多心!大老爷说这房子要翻修翻修,这才叫你们挪出来!大太太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新住处了,东西下人们也都搬过去了,你们跟我来就是!” “如此,你别忘了替我们娘几个好好谢谢我那贴心的哥嫂!多谢他们好心必有好报,日子长着呢,让他们且等着吧!” 听着这平淡如水的语调,宋妈一愣,只觉脊梁骨上忍不住冒出一股冷气,下意识颤了颤,慌慌张张向安寄翠勉强笑道:“老姨奶奶,请跟我来吧!” 安寄翠哭倦了,也没神气再跟她纠缠,也深知纠缠亦无用,眼下不管怎样,总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当即试拭了拭泪,沉着脸,一声不吭牵了儿子的手,带着引章、水香,跟在后边。 娘几个跟着宋妈七弯八拐不知过了几个院落,穿过几条长巷,最后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眼前出现一片杂草灌木环绕空旷的黄泥地,一座破烂的院子就建在当中。推开一扇下部已然腐烂、长着青苔的木门,就是她们的新家了! 安寄翠打量着眼前的新家:两间破败的茅草屋,杂草丛生、坑坑洼洼东一滩西一滩积着水的黄泥院子,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当前的心情了,只是忍不住暗暗感慨:想不到骆家庄居然还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宋妈没去注意安寄翠的神情,却远远的站在一旁细细留神引章,她生怕引章恼怒之下会扑上来打她。不管怎么说引章总归是大小姐,要真被她打了几下也是白挨,大太太她们是不可能替她做主的! 引章自打跟着她走便知道不会是好地方——有好地方她哥嫂能让她们来?随后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她就更没存着什么希望!因此,眼前之情景虽然惨不忍睹,她心里的落差倒并不大。她看了一会,突然扭头去看宋妈,宋妈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退,作出逃跑的样子,引章倒被她逗得“嗤”的一笑,瞪眼道:“你还看什么,还不滚!” “老姨奶奶没什么吩咐,我这就走了!”宋妈说着,仓仓皇皇夺门去了。 “唉!咱们进去看看吧,但愿还能住人!”宋妈走了之后,安寄翠这才一叹出声。 几人进去一看,都愣住了,屋顶大漏,屋里乱七八糟,地上都是稻草,散发着一股腐霉味,灶台歪歪斜斜,后边屋里两张咯吱咯吱的床,床腿子一大截都是潮的,看样子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便会寿终正寝!其他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她们的行李,不过几个粗布包袱,里面几套旧衣裳,旧被子,再无他物。 安寄翠满心烦恼,愁眉不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忙将一个一个包袱重新打开,一件一件衣物展开抖着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引章忙问:“娘,你在找什么!” “当然是,找你弟弟的书和笔墨了!”安寄翠有些焦急起来。 “娘!”引章无奈苦笑,觉得她实在是太天真了!心知在这件事上她是一根筋,当下也不阻,也不劝,任由她翻检。 “怎么,怎么没有呢!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安寄翠一脸茫然焦急,不安的张着手发愣。 “娘!”引章用力拉了她坐下,道:“娘,这件事咱们再想办法!只要分了家,您还怕弟弟不能上学吗?可是目前这种情形,娘,您想想看,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吗?比如说,找人帮忙?” “找人帮忙?”安寄翠的眼睛亮了亮,若有所思。她不觉扫了室内一眼,又望了望屋顶,这个房子根本就不能住,就是病死在这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他们母子几个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找人帮忙?谁可以帮呢? “族长,可以找族长!”安寄翠突然叫道,随即暗自懊恼,摇头埋怨道:“都是我糊涂,早该找族长的!” “对啊,找族长!”引章亦是眼前一亮,心想古代的族长权力极大,只要族长肯帮忙,那就是倚天剑的效用:倚天一出,谁与争锋! ------------------------------ 下一章便会有转机了,收藏吧~~~一直在求收藏~~ 是 由】 第13章 救星 “可是,族长肯帮咱们吗?会是好人吗不跳字。引章有些担心。 “族长当然是德高望重的好人。”安寄翠有点怪怪的望着引章,不明白她何以会有这等心思,随即又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总得试一试!” “娘说的是!”引章点了点头。她望了望外边,道:“娘,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咱们在什么位置,怎么出去,怎么去找族长,见了族长该怎么说!这个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呆,娘,咱们早早商议定了吧!” “你说的不错!”安寄翠点头称是,女儿倒是个明白人!她心中一慰,顿时又多了几分信心。 花了两天的功夫,引章和水香总算悄悄弄清楚了目前的位置以及出庄的道路,母女商议之后,都觉得安寄翠孀居之人不便抛头露面,那样反而会落人把柄,倒不如引章去找族长。 于是,安寄翠向她详详细细说明了族长所住的地方、怎么去,去了怎么找人等等。可是,别说庄外,就是庄内引章都没到过哪里,对安寄翠所说地名路径完全一抓瞎,又没有笔墨可记,只得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来回的过。她深知这件事机会只有一次,不容半点差错!她出庄难免会遇到人,万一找不着地方,行踪又落到哥嫂耳朵里,以后再想出去就难了! 记了一天,终于背得滚瓜烂熟,怎么都不会出错了。天刚刚黑定,引章就要开始行动了!望着一片漆黑的前路,她却仿佛看到了光明,满心里一阵兴奋! 安寄翠心里十分紧张,带着引华和水香将她送到了门口。安寄翠紧紧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阿章,你要小心!万一出不去别逞强,转回来,知道吗不跳字。 “知道了,娘!您快回去,放心吧!”引章回握安寄翠的手,笑吟吟的回答,心里却道:出不去,创造机会那也是要去的! 安寄翠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怅然若失。 “姐姐,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我陪你一起,好不好?”引华突然跑上前,拉着她的手。 “不行,你要留在家里陪着娘,然后等姐姐回来!”引章拿出长姊的款。虽然两人是双胞胎,引华看上去还要比她略高一些,却对这个姐姐越来越佩服。听她这么说,便又点点头,道:“好吧,我陪着娘在家!” “小姐,不如我跟你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水香又说话了。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好啰嗦的!”引章被他们轮番轰炸有些不耐烦了。 “小姐,对不起!”水香眼底一黯。 “水香,”引章顿觉愧疚,不由握着她的手,道:“你帮我照顾我娘和弟弟就好了,你跟我去万一在庄子里被发现,我嘴一硬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你就不同了,他们会趁机狠狠惩罚你的!再说了,去族长家,你就更不能去,那地方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人去呢?族长会不高兴的!”前半截理由倒是真理,至于后半截,不过她胡诌罢了! 水香一想也是,也没了话说,只点头道:“那,奴婢祝小姐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好啦!借你吉言!”引章笑嘻嘻笑了笑,扭头向安寄翠道:“娘,你们回去吧!” “你去吧,我们看着你去。小心啊!”安寄翠又嘱咐。 引章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借着朦胧的月光分花拂柳快步而去…… 按着白日里看好的路径和记号,引章轻车熟路的七弯八拐,终于快到了庄门。她精神一振,情不自禁兴奋起来,一时腿脚竟有些发软。她不得不找了个漆黑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抚着胸口,闭上眼睛,慢慢调整着呼吸。好一阵,心才渐渐的平定下来。 骆家庄一带素来太平,因此庄门旁边虽然有两个值班传话的仆人,听水香说,这俩仆人晚上把门一插,基本呆在门房里不出来,所以要偷偷溜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引章悄悄从黑影中出来,转过一道角门,心知再往前转个弯就可以看到大门了。引章四下望了望,鸦雀无声,心头一阵喜悦,忙提神继续悄悄前行。 不想,转过弯后往前一望,只见大门处灯火通明,七八个仆人手里都提着灯笼躬身站在两旁,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个人在那走来走去,仿佛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似的。引章大感意外,细细看去,等候的人当中依稀有她两个哥哥,还不时的向外张望。 引章心一沉,失望极了!三更半夜竟还有人来访?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二来也好奇他们在等谁,很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于是四下望望,权衡一番,大着胆子悄悄挪往前去,在一丛浓密的蔷薇花藤后藏住了身。 不一刻,只听得门外一阵车马辚辚,骆引元和骆引次及众人都相互笑着道:“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大亮,一个身形魁梧、带着瓜皮小帽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簇拥下进了门,一进门便发出一阵朗爽的笑声,拱手躬身作揖道:“惊动两位少爷,吴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呀!”看得引章一脑子雾水。 “哎哟,吴管家!您这么客气我们才不敢当呢!谁不知道您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是我们骆家的第一号功臣呢!我们这是应该的,您当得起,当得起!”大老爷笑眯眯道。 二老爷也忙笑道:“吴管家,您一路辛苦了!快回屋歇歇吧!我们兄弟已经备下酒菜,等会差人给您送过去!今日天时已晚,明晚咱们再给您接风!” “两位少爷客气客气!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说着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主仆双方皆十分愉悦。 引章心下恍然,原来是大管家!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真是伪君子!对自己的亲弟妹尚且那么狠心,对旁人倒巴结到这份上,看来也没安什么好心!正腹诽着,不知谁的灯笼一举,灯光从引章身上一扫而过,引章大吃一惊,情不自禁伏了伏身,不敢再看什么,心底只期盼着他们赶紧离开! 阿弥陀佛!老天爷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恰在此时,大老爷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吴管家,请吧!”果真一行人便要离去了。引章暗暗吐了口气。 谁知吴管家走了两步忽又回头,见门房只是随意将庄门从里边插上了,便住了脚步,道:“大少爷,这庄门晚上就这么关的?” “是啊,怎么了?”大老爷大惑不解。 “这样不太好吧,”吴管家摇了摇头,道:“门房一个不留神庄里便有人开了门出去,要是在外边偷鸡摸狗、聚众赌博,犯下什么事,岂不是连累了庄上的名声?老爷生前——” “吴管家说的是!都是我们这些日子忙得糊涂了!老黄,快把大锁找出来,把门锁上。吩咐下去,几个侧门都一样,以后天黑落锁,不许随便出入,现在就去吧!”大老爷忙答应着吩咐。 吴管家像是有些过意不去,笑笑道:“您不会觉得我多事吧?” “怎么会,怎么会!您这是为了我们骆家庄好!您请,快请吧!”大老爷笑着。一行人这才慢慢的说笑着去了。 引章愣愣的望着远去的灯光,听着隐隐传来的落锁声,心头大感无力,小小的拳头狠狠砸在杂草上,苦笑道:“谁说您不多事?您真是太多事了!” -------------------------- 放假啦!大家元旦快乐! 是 由】 第14章 管家 引章呆了半响,眼巴巴望着那紧闭的庄门,恨不得张双翅膀飞出去!思来想去没了法子,仰头看看月已偏西,无声一叹,只得回转头,慢慢回了家。 引华和水香已经睡了,安寄翠还默默的坐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发呆。蓦然见引章转来,安寄翠先是一惊,继而竟有如释重负之感,轻轻吐了口气,三步两步赶上前扶着她的肩头,柔声道:“阿章,你可回来了!没事吧?” 引章十分沮丧,抿了抿嘴,摇头道:“我,我出不了庄,当然不会有事了……” “回来就好!这事原本就太冒险了,咱们再想法子吧!”安寄翠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都怪那个吴管家!”引章忿忿道:“若不是他多事,我早就出去了!” “你说什么?吴管家?他,他回来了?”安寄翠大感意外,继而竟有些激动起来,颤声道:“吴管家真的回来了?你,你没看错?” “当然没看错啦!大哥二哥这么叫他的,要不是他叫人把庄门落锁,我早就出去了。”引章没好气哼了一声。 “你不用出去了!阿章,吴管家回来,我们就有救了!真是老天保佑!我真是糊涂,怎么把他给忘了!”安寄翠眼睛大亮,精神也突然振奋了起来,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啊?”引章这才注意到她的状态,怀疑道:“娘,你是说,这个吴管家比族长还厉害吗不跳字。 “那倒不是!”安寄翠苦笑,道:“族长管理的只是族里的大事,一般的家务事向来不理,你就是去到他家,还不一定进得了那道门,进得了那道门还不一定见着他呢!唉,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想着碰运气!不过,吴管家回来了,我想,他会帮我们娘几个主持公道!” “他会吗不跳字。引章将信将疑,心想两位哥哥对他那么巴结、那么好,拿人手软,何况他又是个下人,哪里管得了主子们的事?他不落井下石就好了,才不会帮他们母子呢!一想起他阻了自己的大事她就来气! “会的!一定会!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吴管家是你爹的左右手,是心腹,为人最正直、忠心,他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之辈。你爹去世之后,有几单生意出了点问题,便是他去处理,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不知道真相,万一信了你哥嫂的话,将此事丢开,那就糟了!” 引章愣了半响,道:“那,那娘您打算怎么办?”反正说来说去,她就是觉得这个管家不是救星,不然自己怎么那么倒霉,阴差阳错的就被他摆了一道?听安寄翠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她还是不信! “我想,我想,”安寄翠咬着唇沉吟一阵,终于道:“我想悄悄去找他,跟他谈一谈,把我们的情况都告诉他!” “啊!”引章睁大了眼,急道:“娘,您,您可要想清楚了,要是被人发现,那,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引章纳闷极了,心想那个吴管家当真有那么大能耐吗?把个向来求稳的娘弄得甘愿冒险。要知道,她私自去找吴管家被人发现,名节就当真毁了,到时候哥嫂再给她扣上一顶“滛荡罪”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用再想!”安寄翠明白她的意思,吐了口气,道:“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才说得清,也才更有说服力。只要吴管家肯帮忙,我们,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安寄翠深知吴管家吴敬为人正直,眼里揉不下沙子,但本性十分谨慎细致,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轻易表态,引章一个小孩子的话他未必肯轻易相信,但她亲口来说,他是绝对不会不信的,所以这一趟,她必须自己去! “今天已经晚了,阿章,明儿咱们就去,你陪我一起去!”安寄翠抬头望了望早已西移的月色。 引章忙点头,道:“这个当然了,我怎么说都不会让娘去冒险的!对了,我听大哥二哥说明晚要给吴管家接风呢,万一吴管家喝醉了怎么办?不如后晚再去吧!” 安寄翠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极有把握道:“就明晚吧!吴管家是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引章一愣,偏着头眨了眨明亮亮的眼,对这个吴管家还真有点兴趣了。 次日,引章眼睁睁的瞅着自己的娘坐立不安、跃跃欲试的过了一天,心里不由大为感叹:这个吴管家真是厉害!娘仿佛抓到了救命法宝一样,激动成这样! 好不容易天黑夜深,安寄翠盘了发,穿上方便走路的衣裳和平脚裤,安顿好儿子和水香,便带着引章出了门。 安寄翠知道吴管家住在西边一所叫做“逸景轩”的院子,与引章两人一路走一路藏,往西边而去。 到了院外,两人才发现漏想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怎么进去! 此时夜已深,一推门便发现从里边关死了。安寄翠苦笑,母女两个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梯子!”引章东张西望。 安寄翠无奈道:“南边的工具院里有,可是,咱们未必进得了工具院啊!这,这真是——唉!” 仰头望着那堵要命的高墙,母子两个又陷入了困境。 是 由】 第15章 夜诉 风轻轻拂过,树叶簌簌作响,一根拇指大小的枯枝“啪!”的一下跌落在墙根。引章呆呆的望着墙根,突然一喜,忙道娘,您等等我!”说着跑到墙根下,跪在地下双手摸索。 “阿章,你在找!”安寄翠呆了一呆。 “我在找有没有狗洞!”引章手上不停,轻轻回道。 “啊?”安寄翠脚下一顿,愕然的睁大了眼,心中顿时涌生出无限怜悯和愧疚:她的女儿即使不是金枝玉叶,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曾几何时,曾几何时做起了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引章身形十分灵活,此时已经爬了四五米,只见她停了下来,扭头向安寄翠喜道娘,找到了!”她用手比了比,又笑道娘,我可以进去的!您等等,我进去了给您开门!”说着也不等安寄翠,头一低,四肢着地,十分麻利的爬了进去。 “娘!快来!”轻微一声响,引章悄悄的打开了门,探出头来招着手儿。安寄翠一愣,脚步一紧,忙上前闪身进去,哽咽着唤了声“阿章!”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心里难过极了! 她是对女儿钻狗洞之事大为不忍,大感刺心,故而有感而发。事实上,引章才没放在心上呢,反而觉得刺激极了,新鲜极了,好玩极了,也得意极了!见安寄翠如此,引章大惑不解,还以为娘是喜极而泣,是害怕未知的前路,是担心吴管家不肯帮忙,便笑道娘,别怕,别怕嘛,来都来了,快点去吧!”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差距,代与代之间的鸿沟,有时候就是这么彪悍而强大! 安寄翠见她混不在意的模样,心头稍安,拭了拭泪点头。母女二人蹑手蹑脚靠近。 吴管家虽然是骆家庄的大管家,极受礼遇,地位尊崇,生活却十分简朴,不喜奢华,住的屋子也不很大,服侍的只有一个小厮,这倒让母女二人潜入减了难度。母女二人摸索着找到了正室,引章便溜到窗子底下,踮起脚尖在窗上笃笃的叩了几下,再叩几下。 “谁?谁在外边?”屋里终于有了反应。 安寄翠一听是吴管家的声音,向引章点了点头,引章便再叩几声,一边轻声道吴管家,吴管家,是我呀!我是大引章,吴管家,我有事找你!” “大!”吴管家低呼一声,愣住了。他忽然想起晚间宴席上他因为没看到小和小少爷、出席而问了几句,大少爷等人那古怪的神色和吱唔的言语,又听二太太笑着管小叫“老姨奶奶”,又好心好意纠正不该叫大少爷、二少爷,改叫大老爷、二老爷!他当时便有些不快,也大为疑惑,只是没搞清状况之前不肯多言,当下便没再问下去,谁知大半夜的,大居然找上门来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大,您站那等等别动,我马上就出来。”吴管家一边说一边下床穿衣,引章心头大喜,答应了一声“好!”接着便看到屋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要见的是大,吴管家不敢怠慢,一件一件、里里外外将正式的衣裳穿好,端详端详,这才提着灯笼出门。 “大!”他提着灯笼照,见小赫然站在引章身边,吓得脸色悚然发白,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小,小?,你——”过了世的老爷的小妾半夜三更出现在管家的院子里,传出去他和她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安寄翠忙上前施礼,乍见亲人,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涌了上来,哽咽道吴管家,妾身冒昧深夜造访,实在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吴管家谅解!” “小不必多礼!吴某万不敢当!”吴管家忙躬身回礼,眼角却忍不住往院门瞟去。 引章见了便笑道吴管家,是我从狗洞里爬进来从里面开的门。” 吴管家微张着嘴倒抽凉气,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半响回不过神!安寄翠那厢脸上一热,造诣羞愧的垂下头去。 吴管家轻轻咳了一声,只好假装没听见,勉强笑道小,大,有事请书房里说吧!” “有劳吴管家!”安 清朝种田记第4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翠母女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他轻轻关上房门,剔亮书桌上的台灯,转身微笑着才要招呼她们母女,安寄翠拉着女儿一步上前,跪了下去,哽咽道吴管家,你可要替我们娘三个做主啊!我们,我们……” “小,大,快快起来!折死奴才了!”吴管家大为惶恐,伸手欲拉忙又收了,急得也跪了下去。 “娘,您别这样,您这样吴管家心里过得去!”引章见状忙扶着安寄翠起身,安寄翠低泣着拜了一拜,想想只好就势起身。 “大说得是,小,您先起来!”吴管家心头一松,忍不住瞅了引章一眼,心里纳闷:不过两月不见,刁蛮任性的大竟变得懂事多了,说得出这样的大道理。唉,可见这两月不知发生了多大的变故,才能让一个人的性情如此大变!又瞥见引章母子身上的粗布旧衣,脸儿黄瘦,双颊凹陷,脂粉钗环全无,心中更起怜悯。 引章那边也在偷眼打量着吴管家,中等身材,有些偏胖,棕黄肤色,高鼻梁,薄嘴唇,圆脸,颇显富态、很和气的样子,鼻子口长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却沉静如潭,看不到一丝浮动的光芒。 吴管家一边请她母子坐下,一边问道小,我离开骆家庄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事?为何小和大会弄得如此?还有,小少爷呢?不见?” 安寄翠见问,心头热烘烘的,又乱哄哄的,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一时纠缠交结在胸间,满腹的话要说,满心的委屈想诉,反而不知该提哪一句了,脸上悲戚不定,一时怔怔的有些气结。 “一切还得从爹出殡那天说起,娘,您别着急,您慢慢说就是了。”引章见状摇了摇她的胳膊。 安寄翠这才抓着了头绪,长叹一声,道阿章说的是,一切都从老爷出殡那天说起……” 吴管家越听越怒,越听越心惊,待得安寄翠说完,饶他是个稳重之人也不由得满怀激荡,义愤填膺,忍不住在屋里踱来踱去,抚着头道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大少爷二少爷他们,他们能这样,唉!” 吴管家嘴里说的是大少爷二少爷,那一声叹息叹的却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因为他一个管家,不便说当家主母的坏话。折腾摆布引章母子的那些刁钻法门虽不伤身残命,却极尽羞辱之能,显而易见不是男人所能想得到的,只有眼、记仇又狠毒促狭的才想得到!这两位少奶奶,正是这一流的人物!素来因为她们的不争气,骆老爷在世时没少教训,而引华又聪明又乖巧,很得骆老爷喜欢,两位少奶奶早已不忿,总怕骆老爷把家产留给小,与安氏母子早已势同水火,背地里不知叽咕了多少难听的话,这回当了家做了主,还不下死劲摆布他们母子! “唉!”吴管家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听着安氏的哭诉,回想他们从前就不能两立的情形,再冷眼瞧着安氏母子今日的凄惨状况,想着大少爷二少爷他们志得意满的摸样,他亦大感头疼! 吴管家轻轻摇了摇头,透胸舒了口气,慢慢踱步回到椅子旁,缓缓坐下,向安氏道小,如今您有何打算?” 安寄翠收起伤心,苦笑道还能办?您也看到了,如今这个地方是不能再住了!我,我想分家,分了家,才不致受他们摆布,才能好好抚养他们姐弟俩,不然,迟早有一天——” 吴管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沉吟不语。他突然眸光一闪,用无比恳切的语气道小,那您可想好了,比如分家,您想怎样分?想分多少?您心里有底了吗不跳字。 安寄翠听这话大有活动的意思,心头一喜,忙道这哪里由得我!我也不贪,骆家家大业大,但照如今情形我不会有我的分,只要有几亩薄田够我们母子度日,能够省吃俭用供引华上学,这就够了!哪里还敢说想分多少呢!” “小,您细细想清楚,骆家家产万贯,良田千顷,山林木材无数,还在江南有多处店铺,您真的只要几亩薄田度日?您现在不悔,将来也不悔?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吴管家的语气十分凝重。 安寄翠被他说得心里大动,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目光突然落在身上的粗布衣裳上,她心一横,立刻毫不犹豫摇摇头道不悔,现在不悔,将来也不悔!不但是我,引章、引华也不会后悔,守着几亩薄田也总强过现在寄人篱下、受人摆布的苦楚。吴管家,我想得很清楚了,不悔!” “当真?”吴管家双目灼灼。 “当真!”安寄翠毫不迟疑。 “那就好,那,我就有底了!”吴管家舒了口气,神色一松。 安寄翠愕然,随即大喜,不由得站了起来,颤声道吴管家,您,您……”引章心中也是一凛,暗道这个吴管家好厉害,早有了主意却不说,却先来逼出我娘的话。 “小,您坐下说,坐下说!”吴管家也忙起身,抬了抬手,看安寄翠坐下,他才坐下,沉吟着道这事我想倒不会难,您放心好了!咱们商量商量,明儿一早您带着少爷到正厅去,到时候我自会开口。”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小,老爷临终曾嘱咐我好好照顾小少爷和,唉,可这是骆家的家事,我也不便参与过多,几亩薄田,让你们受委屈了!” “不,不!吴管家,有几亩薄田的日子也比现在好太多,您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敢受您这‘委屈’二字!” 吴管家微微苦笑,便不再多言,交代了安寄翠几句,抬头望望外边,笑道夜已深,小和还是先休息吧,别忘了明儿一早去大厅!” “多谢吴管家,一早我们一定会去的!”安寄翠牵着女儿起身。 吴管家点了点头,点起灯笼,将她们母女送出院子,又道路上!” “有劳您了!”安寄翠福了一福,随即转身,牵着女儿离去。 一路上,母女二人的心里都满含着喜悦与激荡,一扫之前的抑郁气闷,只觉无比的清爽畅快! “娘,我们真的快要自由了吗?真是太好了!” “我想是的!”安寄翠笑了笑,忽然又悠悠叹道将来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过呢!” “反正,至少比现在好,而且我,一定会越来越好!因为,因为我们又可以有希望了嘛!” “乖女儿,你说的是!”安寄翠被“希望”两个字一振,心中一慰,秀眉轻舒,终于露出了自去世后最舒心、最踏实的笑容! 是 由】 第16章 分家(上) 第二天一早,安寄翠果然带着儿女来到了前院正厅,恰逢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吴管家正吃完早饭。 乍见不速之客登临,大老爷等人吃了一惊,面皮立刻变了色。碍于吴管家也在不好发作,不得不挤出一两点僵硬的笑容吃吃艾艾道:“你,你们怎么来了?” 不等安寄翠回答,吴管家已经起身拂了拂长袍,上前向她母子三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温言笑道:“老姨奶奶、小少爷、大小姐好!” “吴管家回来了!”安寄翠挑了挑眉,做诧异状,随即微笑着摆摆手,道:“吴管家不必多礼!” 大老爷等见了心中不乐,却挑不出什么错处,只得勉强笑着请他们母子坐下。“吴管家,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二太太立刻吩咐。 “吴管家不是外人,这事正好也该他听一听,吴管家,您先别走。”安寄翠亦道。 “是,老姨奶奶。”吴管家为难的瞥了二太太一眼,站在一旁。大老爷和二老爷几乎等于他一手带他,加上他素来正直谦和,他们兄弟都有些畏他敬他,亦更知骆家的庄园生意基本由他筹谋打点,敬畏上又添了几分忌惮。 安寄翠怎么说也是他们的“长辈”,长辈、晚辈都有话,吴管家当然得听长辈的,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大老爷等人暗暗叫苦,也无话可说。 “大老爷,二老爷,还是那件事,分家!”安寄翠开门见山。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老爷勃然大怒,道:“爹尸骨未寒,你就吵着要分家,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再跟你说这件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回那两间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去吗不跳字。安寄翠冷笑道:“吴管家,您也评评理,老爷尸骨未寒,大老爷二老爷就如此对待我们母子三个,应不应该?” 吴管家打量着安寄翠母子几人身上衣着,眼光飞快向大老爷四人了然扫过,似有万千感慨,却转换了话题,道:“老姨奶奶,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分家不分家,您也不能把小少爷也拉了来,这会耽搁他的学业呀!老爷在世时曾再三嘱咐,不可荒废了小少爷和几位孙少爷的学业,您这么做岂不愧对老爷!” 一席话说得大老爷、二老爷羞愧起来,心里均有些暗悔不该由着两个女人使坏百般折辱他们母子,谁料得到安寄翠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误打误撞闯了过来恰好碰上了吴管家在!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眼前显然仍是要保住自己的面子,忙笑道:“吴管家,是这么回事,上次的夫子不太好,被我们辞退了。这不,正在物色新夫子呢,过两天就好!” “大老爷又何必当着人前说好话呢!我儿停学一个多月了,孙少爷们都在上学,这又是什么缘故?请一个夫子就这么难?吴管家,您瞧瞧我们母子身上的衣裳,您再到我们住的地方去看看,您就知道,老爷去世之后,我们母子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了!” “大老爷……”吴管家望向骆引元,不容他躲闪。 骆引元哑口无言,索性脖子一梗,道:“不错!我做的是有些不对,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母子三个,尤其是这个小丫头,”骆引元指着引章,气急败坏道:“牙尖嘴利,不分尊卑,天天生事,我身为长兄当家人管教一下怎么了?还有你,老姨奶奶,爹去世之后你三天两头的跑到我这来哭哭闹闹,要这要那,谁知道你想干什么!我防着你怎么了?我就得防着你!” “你,你简直是颠倒黑白!”安寄翠气得浑身发颤,连辩白都忘了。 “既然如此,”吴管家紧跟着道:“大老爷何不同意分家呢?分了家,大家彼此丢开,都省了烦恼。” 骆引元等一时愣住,大太太突然尖声道:“好啊吴管家,原来你,你是站在她们一边的!” 吴管家摇了摇头,道:“我哪一边也不是,我是骆家的管家!只不过方才听了老姨奶奶和大老爷的话有感而发罢了!我不希望看到骆家庄整天吵吵闹闹、鸡飞狗跳的样子,所以,这事还是一次处理清楚吧!” “吴管家说得没错,这事确该一次处理清楚!大哥,您手里不是有爹的遗嘱吗,您拿出来让老姨奶奶看一看,她就知道了!”二老爷笑了笑。 “这倒是!”骆引元猛然醒悟,瞪了安寄翠一眼,匆匆回房去取遗嘱。 一时遗嘱取来,骆引元在手里掂了掂,递给了吴管家,道:“吴管家,请您过目!” 吴管家摇摇头不接,道:“我知道老爷的遗嘱写的是什么,不必看了!” “原来您知道?那就更好了!请您亲口告诉老姨奶奶吧!”骆引元大喜。 吴管家扫了一眼众人,也不接遗嘱,负手而立缓缓背念道:“立遗命人滨州镇骆家庄庄主骆仁智,缘身所生三子一女,长子引元、次子引次、三子引华、女引章。吾今沉疴在身,百药难效,自知不起,所有财产田地皆分配如下,诸子照单管业,不得争执。吾死之后,庄主之位由长子继承,所有财产田地长子占七次子占三,不得分家;三子及女年幼,长子理应照应管教。直至三子弱冠之年,可给予一定资产令其自立门户。幼女婚嫁由长子与管家吴敬做主。安氏妾室,年轻孀居,去留任便。吾三子一女皆毋得怀一己之私,逆前人之命。倘萌背义之心,当以不孝之罪。恐口无凭,故立文书一式两份,一份交与长子引元,一份存于宗祠族长之手,永远存公为据!” “吴管家好记性!真是一字不差,一字不差!老姨奶奶,您可听清楚了?”骆引元抚掌大笑,甚为得意。这份遗嘱他不知颠来倒去看了多少次。 安寄翠浑身冰凉,脑中眩晕,起了一种轻飘飘的错觉,她身子一晃,突然上前从骆引元手里抢过遗嘱,抖着手忙忙拆看。安寄翠越看越惊,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她拼命摇着头哭道:“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信,我不信!”她万万想不到昔日敬重恩爱的丈夫如此本性凉薄,竟一星半点也不替她母子三个着想,心神激荡惊诧心痛之下,神智大狂起来。 “你小心点!”骆引元见她神情激动,慌忙将遗嘱抢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折好,装入信封。 “你不信?由不得你不信!老爷的字迹难道你不认得吗不跳字。大太太冷笑了笑。 “吴管家,您觉得呢?”二太太却向吴管家笑道。 是 由】 第17章 分家(中) 吴管家笑了笑,道:“这当然是老爷的遗嘱,当然是真的!” “吴管家不愧是爹的心腹臂膀,说话做事最是公道!”二太太大喜,一顶高帽送了过来。 “二太太过奖了!吴某自得老爷知遇之恩,一生无以为报,对老爷的心意从来不会违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总之,一切都是老爷的意思!”吴管家向她微微一点头示意谦逊。 “对对,一切都应以老爷的意思为是!”大老爷等连连点头,出声附和。 “不过,”吴管家笑了笑,一边不紧不慢向怀里伸手又掏出了一封信,道:“这里,还有老爷的另一封遗嘱!老姨奶奶、两位老爷、太太、小少爷、小姐,我念给你们听!” “还,还有遗嘱?”诸人不约而同。 吴管家此言一出,登如晴天霹雳,将厅里的人都轰得傻了!骆引元等心一沉,引章母子却是心一喜,当即敛声屏气,目不转睛盯着吴管家。 “对,还有遗嘱,我念给你们听,”吴管家若无其事点点头,从容展开而念:“立遗命人滨州镇骆家庄庄主骆仁智,缘身所生三子一女,长子引元、次子引次、三子引华、女引章。吾今沉疴在身,百药难效,自知不起,故立下遗嘱,将全部财产田地留与长子、次子,盼其好生抚养幼弟幼妹,好好赡养吾之小妾安氏。倘安氏及幼子弱女不便与长子次子同过,可由管家吴敬当众宣读此第二份遗嘱。先前财产分配不变,止将三年前所购清水镇东边之田亩宅第分与安氏母子三人,另给银三百两整及仆人、牲口少数,令其自住自过,从今往后不得两相纠缠!吾儿引元、引次,身为长兄,万望念父子手足之情,谨遵为父遗命,则老父九泉之下安矣!恐口无凭,故立文书一式两份,一份交与管家吴敬,一份存于宗祠族长之手,永远存公为据!” 末了,吴管家依然静静向大老爷等一瞟,道:“老姨奶奶、两位老爷,、太太,可听清了?是否有何异议?” 吴管家话音刚落,安寄翠早已一块石头落地,听他念到“万望念父子手足之情,谨遵为父遗命,则老父九泉之下安矣!”想起丈夫,不禁又触动心弦,悲从中来,强忍着泪道:“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们母子三个全无异议,将来,也万万不敢争什么!” 大老爷和二老爷面面相觑,听着老父那近于哀求的语气,想起老父在世时光,种种慈爱祥和,如今音容渺渺,父子之缘再无相续,老父就这么一点可怜请求,实在不能不顾全,再说,引章引华也总是他们的弟妹,骨肉亲情终究割舍不断,总不能再过绝情了!心头一软,再一想今有遗嘱在此,安寄翠又是铁了心的,再闹起来反而不妙,当即道:“既然这是爹的遗愿,那,那我们也没什么说的!就依着爹的意思吧!” “那就好!那么就请大老爷安排,老姨奶奶,您和小少爷、小姐稍稍收拾,就定在三天之后启程如何?”吴管家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万分沉重。骆老爷临终前便已料到他死后安寄翠母子三人日子定然不好过,他本以为将财产全部留给大儿子、二儿子,会令他们放心,至少保全安氏母子性命,能令他们平安度日。于是暗中命令吴管家在他死后立刻以处理生意上的问题为由离开骆家庄,且看骆引元兄弟如何对待孀妻弱子,不料这么快,他们就按捺不住,把安氏母子几个折腾着如此凄惨!如今家是分了,但前路漫漫,谁知会是什么光景…… “吴管家,不必三天之后,我想,明天就可以安排他们离去。既然老姨奶奶主意已定,早去晚去都一样。”大少爷耸耸肩。 “一天恐怕赶不及,”吴管家恭恭敬敬上前向他和二老爷施了一礼,道:“三天之内,我会把所有账目交结清楚,所有经手的事也会交代清楚,三天之后,我会和小少爷一起走。这是我在老爷面前发过誓的!” “什么!你,你也要走?”大老爷等大急起来,忙道:“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与此相反,安寄翠听罢心头大定,眼中一亮,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少许喜色。 “两位爷不必担心!二管家刘协意、生意上的宋掌柜、黄顺、权叔他们都是好手,我保证我走之后骆家庄一切如常,绝不会出什么纰漏。” “倒不是这个意思,”二太太觉得他的话十分难听,太把自己当回事,心里有些不服气,便笑道:“我们想着您为我们骆家操劳了一辈子,是时候享享福了,您平白无故的要走,这,这不是显得我们太不近人情吗!” 吴管家了然二太太的意思,笑道:“二太太和两位老爷、大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答应了老爷的事却不好拒绝。再说了,我过去也就是帮一两年忙,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回老家去了,在哪还不都一样!”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勉强了!”大老爷二老爷只得这么说。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两位老爷请跟我到账房,咱们抓紧时间,赶紧交接吧!”吴管家笑道。 “好,好!那就请吧!”大老爷忍不住又激动起来,一想到从今往后骆家庄的一切就要实实在在、完完全全攥在自己手里了,他忍不住心弛神荡,心窝里都热了! “那我们母子,也先告辞了!”安寄翠施了一礼,也牵着引章兄妹去了。 哼!二太太睁着眼,盯着安寄翠母子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一声。 大太太偏着头斜瞅了她半天,见她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便疑惑道:“弟妹,你怎么了?唉,算了吧!跟她们这种人你较什么劲啊!走了也好,省得在这碍眼,看着了就生气!走了,倒一了百了了!” 大太太在意的不过是财产,见老爷子分给她们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虽然觉得一口气有些过不来,想了想也就丢开了。二太太则不同,因为当年之事她是恨毒了安寄翠,就是想将她拘在自己手底下摆布,故而这一两月来没少在大太太面前撺掇。谁想,老爷子居然另有分家的遗嘱,纵然没给她分去什么,心里到底不甘! 如今分家已成定局,她自知已不能改变什么,越是这样,心里越觉不忿,盘算着怎么着也得给他们挑点麻烦!她想了想,于是便道:“大嫂,难道你不觉得吴管家有些奇怪吗?看似公正,可话里话外总帮着她们娘几个!我看啊,哼,她们根本就是串通好了的!耍咱们呢!” 是 由】 第18章 分家(下) “怎么可能?”大太太一呆,有些愣住了:“别是你多心了吧?” “怎么会呢!大嫂你是个聪明人,这还能想不到?”二太太无比肯定道:“你想想,不然吴管家怎么会主动要求跟了过去呢?两位老爷都是他跟前长起来的,他在咱们骆家庄,谁敢不敬他?享不尽的富贵日子他不要,偏偏要去吃苦,谁信呢!换了你,你肯吗不跳字。 大太太听了心悦诚服,又有些不快。虽然事实如此,但二太太这不摆明了说她贪图富贵吗?于是便道:“你说的很对!有福享谁不想享福反而宁愿去吃苦呀?我当然不肯,换了你你也一样不肯。” “所以!”二太太加强了语气,道:“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大太太心一跳,道:“那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二太太轻快的摇了摇头,道:“除了他们自己,我们怎么会知道!不过,”她顿了一顿,接着道:“这里头肯定大有猫腻!吴管家此举说不准得到的利益会比留在骆家庄更大,所以,他才要走。” “这怎么可能!”大太太笑了,道:“难道你以为那贱女人有钱给他?” “她没有,不过,过世的老爷有!”二太太的眼角飞快瞥过。 “你说什么?”大太太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嫂你想,”二太太身子轻轻晃了晃,细细道来:“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份遗嘱是老爷何时立下的,说不定老爷立下遗嘱之后,就派人去了那清水镇的宅第,夹壁也好、地下也好,谁知道会不会埋藏了什么宝贝?” 大太太张着嘴,半响才“呀!”了一声,又气愤又不甘道:“如此,我们不是吃亏了!看来,还真是有问题!我就说嘛,老爷子那么疼那贱人母子,怎么会只留给他们几亩薄田?哎呀!真是,真是气死人了!老爷子真是偏心!” “谁说不是呢!”二太太轻轻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无可奈何轻叹道:“那也没办法呀!老爷的遗嘱在那,我们也不能不遵啊!要是闹到族长那里,可不是玩的!” “老爷的遗嘱当然要遵,”大太太冷笑道:“可我也不会让他们得了意!我这就把大老爷他们找来,叫人到那清水镇的宅第好好搜上一搜。” “大嫂,沉住气!这事还是晚上再说吧,现在他们还在交接账目呢!反正有三天的时间,把清水镇那边翻个底朝天的时间都有了!” “好,那,那就等等!真是!”大太太越想越气,一拳捶在桌上。 晚间大老爷、二老爷一听大太太这么说,大老爷不由得就皱了眉,不以为然道:“你们想多了!那所宅第是我亲自经手买下的,周围几十亩薄田瘦地也是我经手,三年前宅子落了锁,除了外头一个看守房子的下人,再也没人去过,那钥匙也一直在我手里!什么壁下藏金银,简直胡说!” “你这话!老爷子要真去了,能告诉你吗?说不定就为了今天这一步棋呢!其实本来呢,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分家嘛,分就分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老爷子这么做太不地道!不管怎样,今晚连夜,你就派人过去找找,探探,听见没有!”大太太把眼一横,摆足了骄妻的架势。 “哎呀!你们女人家真是多事!”大老爷瞎声叹气。今天他和二老爷跟吴管家交结,还没交完就已经看到了白花花三十来万两银子,心里透着乐,哪还有心思去计较别的?别说他不信骆老爷有机会藏了金银过去——这些年,他也是有眼线在他身边的!就是藏了又怎样?反正不会比他手里的多! “哎,你到底去不去,去不去?快说,去不去!”大太太怒了,摇晃捶打着他。 “得得得,去去,去!行了吧!”大老爷一顿足,皱了皱眉,向二老爷道:“二弟,你去安排一下,这就叫人去吧!等会我叫骆三拿钥匙跟着一起去!” “这才是正事!二爷,您快去安排吧!”二太太心头暗喜,感到一阵恶意的快感。她恨不得叫人拆了那所宅院,看他们住哪! 派去的人第二天傍晚才回,细细禀报了清河镇那边的情形。大老爷和二老爷听了不觉什么,大老爷便向大太太道:“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哼!”谁知道他们瞧没瞧仔细! “太太,奴才们前前后后都找仔细了,墙壁都细细敲过,也细细的问了那个留守的仆人,在周围村落也打听过,说是那地方偏僻,这两年都没什么人去过的!”骆三听见大太太怀疑自个工作不够细致,忙又解释了一番。 “哼!死奴才,谁问你了?还不下去!”大太太无话可说,恼羞变成怒,使劲瞪了他一眼。 骆三吓得腿一哆嗦,慌忙退了下去。 “弟妹,你看呢?”大太太向二太太笑得亲切。 “既然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吧!”二太太知道骆三是大老爷的心腹,不肯说骆三不力的话平白得罪了大老爷。她笑了笑,又道:“只是不知道,两位爷打算怎么分这个家呢?” “爹的遗嘱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二老爷道:“依着遗嘱就是了!” “就你知道!”二太太白了他一眼,道:“老爷的遗嘱说除了田地再给三百两银子和仆人、牲口,银子罢了,老爷子说了数也不能不给,可是那仆人和牲口嘛……” “还是弟妹灵醒!”大太太忙笑道:“照我说,不给他们也就那样!老爷子肯定有自己的宝贝留着给她!” “这不太好吧,好歹爹说过话的,倘若不给,吴管家那里也说不过去。”大老爷虽然想到要分东西给安寄翠就不舒服,却不太敢违背老爷子的遗命。 “你就这么怕那个管家?反正他就要走了,怕他做什么!”大太太听了二太太挑唆,认定了骆老爷生前给年青的小妾和小儿女私自留下了宝物,说起话来酸溜溜的。她却不知,骆老爷正是为了断绝她们这样的想法,当年买清水镇宅第田亩之事全部由大老爷经手,而且钥匙也一直留在大老爷的手里,自己根本没有过问半个字。谁想,仍逃不了被猜忌的嫌疑! “我倒有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既不会违背老爷子的遗嘱,也不会便宜了她们母子,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二太太笑道。 “你的主意必然不错,弟妹,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是快说来听听吧!”大太太听说有这等好主意,顿时听住了,一肚子气也消了小半。 待得二太太说完,大太太那剩下的半肚子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咯咯笑着,至夸二太太有聪明过人! 是 由】 第19章 离开 终于到了走的那天。 临别依依,回想着住在庄园里的日日夜夜、与丈夫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今日一别,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来了,安寄翠的心头情不自禁涌起阵阵惆怅。这里曾经是她的避风港,她的家,有她人生最美好的回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寄托着她对丈夫无限的情思。很快,一切的一切便将过去,化为永恒的回忆,从今以后,两不相干!以前种种,恰如一梦!眼前的一切仿佛虚浮起来,安寄翠有些怔忡,其复杂难言的感情要比引章姐弟深的多。 自定了分家之日起,他们母子几人又回到了原先的小院居住。临走前,安寄翠一步一挪,十分不忍。出了院门,还要恋恋不舍回头张望,望着那慢慢合拢的大门发呆。终究不能再上前去。轻轻一叹,扭转回头,眼角,却无可抑制的湿润了。 与安寄翠又惆怅伤感又充满庆幸的情绪不同,引章的心里是只有高兴和痛快!想想多刺激,马上就要开始不受拘束的新生活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会凭着自己超前的历史知识,农林研究所博士的专业来打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开启幸福的生活之门!想想,多么美好的前景!此时的她,又哪有心情去惆怅? 这时候,她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上前两步紧跟着安寄翠,道:“娘,今年是多少年啊?”别人穿越之后最关心的所属年代问题愣是被她忽略了两三个月! “什么多少年?”安寄翠思绪尚未回归本位,闻言不禁一愣。 “就是,就是比如康熙、乾隆多少年什么的。” “你问这个!今年是康熙三十三年,”安寄翠脱口而答,随即又疑惑道:“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乾隆?乾隆是哪个朝代的年号?我怎么没听过呢?” 引章暗自咋舌,心想才女就是才女,连年号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于是忙笑道:“什么乾隆,那是我胡说八道的!呵呵,我哪知道是哪朝哪代呢!” 安寄翠不禁“嗤”的一笑,微微摇头嗔叹道:“你这丫头越来越古灵精怪的了!不过说真的,也该是时候叫你念一些书了,女孩子认得几个字总是好的!” “娘说的是!”引章大为高兴,笑道:“您可一定要教我啊!今后我和弟弟都是您的学生了!喂,引华,你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跟我一起念书,姐姐,我还可以教你的!”引华听了忙道。 “你不过是个半吊子,谁要你教!”引章嗔了他一眼,说得大家都笑了。 几人说笑着来到庄园大门前,吴管家已经等候在那了。出乎意料的是,等在那的只有吴管家一个人,两位老爷、太太都不见踪影。引章忍不住心头一沉,暗道千万临时别出什么变故!又想着吴管家好歹一府之大管家,在骆家又素来地位尊崇,不想临别之际居然连半个相送的人也没有,可见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吴管家见了他们,忙笑着招呼,上前替他们拿行礼。引章分明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心想以他的身份地位,也许这么多年从没受过如此冷遇吧?他若是不失落,反倒不正常了! 安寄翠却诧异的问了出来:“吴管家怎么只有您一个人,这,大老爷、二老爷他们呢?” “哦,也许我来的太早了,再等等就好吧!”吴管家淡淡应着,手上却有些不自然拂了拂衣襟。 约过了两刻钟,大老爷、二老爷终于露金面了!各自身后随着一名贴身小厮。 大老爷、二老爷笑眯眯上前,点了点头,道:“你们都来了,这就好!老姨奶奶,这是三百两银子,您可点清楚了!”说着从小厮手里拿了一个小布袋递了过去。 老姨奶奶接过来,只打开看了看,随即收起袋口,笑道:“自家人还点什么,这就是了!” 大老爷并不领她的情,只轻轻嗯了一声,背着手扭头去与吴管家招呼了两句,便向二老爷道:“二弟,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在这送送吧!老姨奶奶、引章引华、吴管家,你们一路顺风,我先忙去了!”说着挺直腰板随意拱了拱手作揖。 “大老爷请便!”安寄翠、吴管家与他本来也没什么话说。 大老爷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响起,二老爷笑道:“来了,来了!老姨奶奶,吴管家,你们赶紧搬东西上路吧!” “多谢二老爷!”安寄翠心中一松,扭头见到那车时不禁又是一愣。吴管家及引章等都愣住了! 那辆车不仅小,而且破旧不堪,一动起来四处都动,歪歪斜斜,摇摇欲坠。车厢外横三竖四钉着不少固定的木条,像一条条难看的疤痕。车帘子是苍灰带着补丁的粗布。就连拉车的也是一头瘦小的赖驴。 真亏他们有心! 引章暗自磨牙。 那厢,二老爷浑然不觉有何不妥,指着跳下马车的一对仆人,道:“这是分给你们的仆人,这是骆五,这是骆五内人冯嫂。清水镇那边田地少,养不了多少人,老姨奶奶,您没意见吧?” “没,没意见。”安寄翠的舌头已经打结了。 引章看那点头哈腰眯着眼笑得讨好的仆人,男的独臂,女的跛脚,好嘛,倒正是一对天残地缺!都是四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瘦小干巴,哪里能干什么活! “这头驴子,还有这头牛,也是分给你们的。老姨奶奶,您可叫人牵好了!” “好,好……” 引章目光随之转移,癞头驴子套着车,垂头丧气的样子,浑身灰黄毛色粗糙无光,东一片,西一片;那头黄牛也好不到哪里去,耷拉着脑袋,目光呆滞,瘦得腹部深深凹进去一大块,棕黄的毛色拉拉杂杂,间或沾着泥浆,将毛拧成一块一块,许多苍蝇嗡嗡落下,许久,它的尾巴才懒洋洋的一甩,有气无力。 “这,这就是分给我们的下人和牲口?”引章愤愤然质问。 “难道有什么不对?”二老爷久受妻子挑唆,对他们母子亦无好感,近来尤其厌恶引章喜欢顶嘴,说着便向吴管家道:“吴管家,我们都是按照爹的遗嘱行事,是吗不跳字。 吴管家脸色一黯,半响道:“不错,老爷的遗嘱中并未规定下人和牲口的数量、质量,这,这也说得过去,可是——” “好妹子,你听见了?”二老爷不等吴管家说完,又转向了引章。 “好了好了,阿章,算了,咱们走吧!”安寄翠不欲节外生枝,何况人强己弱,就是节外生枝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倒不如早早离开时正经。不管怎样,总还有三百两银子。 “是啊大小姐,再不赶路只怕天黑也到不了呢!”吴管家也自知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由瞟了一眼那头驴子。 引章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一声“是”,将包袱提上了马车,扶了安寄翠和引华上去。她斜眼忖度忖度,马车仿佛不堪重负的样子,便不肯再上去。安寄翠见了伸出手,不容置疑道:“阿章,你上来!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在外边抛头露面!倘若坐不下,就,就叫引华下去!”引章无奈,只得掂量着爬了上去。吴管家随即偏身坐在车夫的位置,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甩着鞭子,道:“骆五,牵着牛,冯嫂、水香,你们跟上。” 癞驴得得开蹄,满满吃力,终于拉得马车动了起来,车轮辘辘而行,车身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向前行去,渐行渐远,终于将骆家庄远远甩在后边。安寄翠与引章不约而同掀起一角帘子回头望去,安寄翠眼里含着惆怅、不舍、失落,引章的眼里却闪着灼灼的亮光:总有一天,她的庄园会比骆家庄更大、更好! -------------- 第一卷要快结束了,第二卷要种田了! 是 由】 第21章 新家 “是呀,李结巴怎么不在?这家伙跑哪去了!”引章一叫,大家这才醒悟过来,吴管家皱皱眉。 “原来他叫李结巴啊!娘,咱们对这里的状况是一无所知,还真是有必要问问这个李结巴呢!”引章说着,一边转头出去,用手做喇叭状挡在嘴畔大声喊道:“李结巴,李结巴!你在哪,快出来!” 不想这一叫,还真把人给叫了出来。 “来,来,来,来了——”引章叫了几声,不想,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粗声粗气由远传来!众人不禁都唬了一跳!眼睛一花,一个气喘吁吁的壮实男子已经跑到跟前,挠着头皮,冲他们咧着嘴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就是李结巴啊!”引章瞧着他笑了。这人三十多岁,又黑又壮,脑袋也大大的,浓眉大眼,眼中是不合年龄的憨厚与稚气,此时正嘿嘿的咧着嘴傻笑,望着他们又好奇又带着点害羞探究的意味,看上去十分憨厚。 李结巴连连点头,挥舞着双手比划道:“我,我,我,我在,在,在山——上,我,我不——” “你不知道我们来了是吧?”引章听得替他吃力,忙打断他,看他一阵猛点头随即笑道:“结巴,这里好脏,好多灰尘,有什么东西打扫一下吗不跳字。 李结巴愣了一下,然后又猛猛点头,扭头一阵风跑了出去,引章和引华、水香看他这么有趣,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安寄翠不语,吴管家却翻了翻眼皮,摇了摇头。 不一会,李结巴抱着一大抱落了叶子的竹枝来了,引章认得农村的竹扫帚就是用竹枝重叠扎在一起做成的,也是烧火的好材料,料想李结巴拿的就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5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巴拿的就是他储存着用来烧火的。她忙上前接了过来,笑道:“结巴,你好能干啊!” 李结巴一愣,听清了引章的话不由大乐,挠着头咧开嘴又嗬嗬笑了,笑得黝黑的脸上透着既不好意思又得意的红晕。他手足无措比划着,激动得不知该做啥,吭吭哧哧说了声“扫,扫地!”蹭的一下就要往屋里窜去。 “李结巴,等等!”吴管家抬抬手止住了他,李结巴被他不轻不重又威严十足的眼色一滞,怔了怔,忙站住了脚。 吴管家手握成拳挡在唇畔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身,目光缓缓扫视,示意大家都站好,这才背着手向众人从容道:“大家都别忙,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从这刻起,这就是小少爷的新家了,大家今后得敬着小夫人、小少爷和小姐,虽然目前境况不好,但也不能坏了礼数!谁要是对小夫人和小少爷、小姐不敬,”吴管家的语气徒然转厉,接着道:“谁要是对主子不敬,别看不在庄子里了,我照样用家法罚他!好了,今日天就要黑了,先不说别的,先收拾屋子暂且住下,明儿一早,参拜了主子,咱们再从长计较!李结巴,你还没见过主子,我来告诉你,这是小夫人,这是小少爷,这是小姐,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别错了章法!” “是,是,小,小夫人,小少爷,小,小姐!那那那,那你是,是,是——”李结巴憨笑着向安寄翠三人一一鞠躬,末了,疑惑的、怯怯的眨巴着眼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脸上一阵尴尬,有些难以言说的难堪。他虽然还是管家,但目前这个家的管家但跟从前的比起来无疑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别说他自己说不出口“我是管家”这四个字,就是别人每叫他一声“吴管家”,他的心里都会生出一种不是滋味的情绪。 吴管家还在踌躇怎么说,引章早已呵呵笑着,向李结巴道:“结巴,他是咱们的大管家,你就叫他管家好了!还有,这是骆五、冯嫂,这是水香!先不说这个了,将来有的是时候认识,快点先打扫屋子吧,等会天就黑了!”引章说着将抱着的竹枝分成三份,自己拿一份,一份交给水香,一份交给冯嫂,向吴管家道:“吴管家,你和骆五跟着结巴去他屋里拿个盆啊桶啊的,弄些水进来,地上要洒了水才好扫,门窗也要擦一擦才好!娘,您带着弟弟看着东西在廊下等等吧!” “是,大小姐!”吴管家及诸人都没料到引章吩咐起来如此老练熟溜,怔了一怔,却不约而同答应着分头去了。 李结巴就住在大院外右边的小茅草屋中,他只有一个破旧的木桶,院子里的井不是深井,而是约半米多高的浅井,可惜上面枯枝落叶层层覆盖,散发着腐蚀的味道,那水早已发黑发臭,滋生了无数的虫子,根本已不能用了!还是李结巴跑到院子后头不远处的山沟里打了水。有了水,引章等便忙着打扫了起来。幸好李结巴力气大,来来回回打了十几趟水也不嫌累,骆五和吴管家则帮着把屋里的垃圾用李结巴屋里的竹箕搬运出去。安寄翠见他们都忙着,便捡了一件旧衣裳撕成几片权当抹布,浸了水擦拭门窗。吴管家转眼瞥见她纤纤素手干着脏活,心中一酸,暗道对不起老爷!好生过意不去,却不得不装作不见。 花了大半个时辰,内院终于勉强打扫干净了,几个人又跟着转战外院屋子。安寄翠则带着引华进了屋,将包袱一个个打开,收拾放置,所幸带了草席,只得暂且铺在地上,再放上薄被,权且过夜了。 “对了吴管家!”引章猛然想起什么,抹了抹满是汗水、乌七八糟的脸,道:“吴管家,你想想办法,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哎呀!糟糕!我,我竟忘了这事了!”吴管家听了急得跺脚。 引章掠了掠掉到脸上的发丝,微微笑了笑,不慌不忙道:“吴管家,你去结巴屋里瞅瞅,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对付过今天再说吧!还有,山里的蚊子多,咬人又毒,你问问结巴,附近有没有艾草什么的,你们赶紧去拔几把晚上好熏蚊子;还有,”引章眯着眼望了望那渐渐西沉的落日,接着道:“天快黑了,叫骆五把院子外头拴着的驴子和牛牵进来拴在前院吧,虽然那两头畜生又瘦又弱,好歹也是咱们相对‘贵重’的财产了!” 吴管家听了半响不言语,良久方心悦诚服叹道:“小姐,难为您想得周到!老奴这就去办!” 引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他既略显失落的语气,心中暗叹,心想你是管理大事,运筹帷幄的大管家,哪里理会过这些鸡毛蒜皮,你一时想不到这些可一点也不稀奇! 好不容易,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屋子总算除了灰尘和蛛网,院子里也略略收拾了一阵,总算像个人住的地方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都笑了,引章舒了口气笑道:“好了!结巴你带路,我们去水边洗洗,这一身脏的!” 引章等清洗干净了便回来,结巴和骆五则去拔艾草去了。 刚回到家,吴管家苦笑着踏进来,“小姐,”吴管家瞧了瞧手里几个玉米硬邦邦的玉米棒子,道:“除了这个,只有一把野菜……” 是 由】 第22章 晚餐 “哦,知道了。”引章波澜不惊,神色不变,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姐?你——”吴管家见引章丝毫不感意外,也丝毫不以为意,还不如水香、冯嫂等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他反而疑惑了。赶了一天的路,又干了这么久的活,无人不是饥肠辘辘,难道她居然不饿不成? “我早就料到了!结巴这么个老实人,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岭,真要是能够从他那破草棚子里找出来很多吃的来,那才稀奇呢!冯嫂,你去看看那厨房能用不?”引章说着却扭头吩咐冯嫂。 “哎,小姐!”冯嫂忙跑去了。一时回来,苦笑道:“小姐,厨房里黑魆魆的,门歪窗斜,一地的泥沙烂树叶,又脏又乱,一股子霉味,奴婢瞧了瞧,锅碗瓢盆一概全无,灶台也坍了一大块,怕是,怕是不能用了……” “我知道了!”引章点了点头,又向吴管家道:“结巴和骆五去拔艾草,回来了吗不跳字。 吴管家又是一愣,心道小姐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一会这,一会那,这到底是干什么嘛! “吴管家!”引章提高了声音。 “啊!小姐,也许快了,结巴说就在附近,我去门口看看!”吴管家猛然回神。 引章点了点头,向水香冯嫂道:“你们去结巴屋里瞧瞧有没有凳子,有就搬过来,若没有,在附近找找大石头搬进来放在前院里,权且当凳子坐一坐。小心点,外边天快黑了!” “小姐,结巴回来了!”吴管家跑了进来,结巴和骆五跟在身后。 “小,小,小,小姐,你,你,你——找——”结巴自得引章夸奖之后,对她格外好感,听吴管家说她找自己,立刻冲进来巴巴的问着。 “我找你有事!”引章忙打断了他,见他住了嘴向自己猛猛点头,便笑道:“结巴,河山沟子里有没有鱼啊?你平时抓不抓鱼吃?” “有!”结巴连连点头。 “太好了!”引章拍手欢然笑道:“结巴,走!咱们俩抓鱼去!” “好!”结巴咧开嘴笑。 “等等!小姐,天快黑了,外边不安全,我和结巴去,您别去了!”吴管家慌忙阻止。 “好了吴管家!我有分寸的!有结巴在,怕什么!是不是,结巴?”引章不以为然。结巴自然是连连点头“啊啊”答应着。 “那也不行,那——” “吴管家,你就放心好了!结巴在这住了这么久,附近的情形他还能不了解?怎么会有事?再说了,抓鱼之后还要刮鳞剖洗干净,这些活你又不懂,你去干嘛!你留下来就是了!” 引章说着不等他反对,下巴轻轻一扬,叫了声“结巴,走!”跑了出去。 没走多远,只听到水香唤着“大小姐,等等我!”也跟了来,引章住脚转头,无奈笑道:“吴管家叫你来的?” “嗯!”水香好脾气笑着点了点头。 “老顽固!”引章嘴一撇,耸了耸肩。 “小姐,你别这么说,吴管家是关心你!”水香笑笑。 “好了好了!快走吧!”引章不耐。 三人下了坡,来到河边,结巴立刻十分熟练的脱下脚上的草鞋扔在河滩草地上、挽了裤脚、衣袖,扭头咧嘴一笑,夜幕微光中引章见他正欲说话,忙笑道:“结巴,我和水香在岸上等着,你快下去吧!抓着了扔上来啊!” “啊,啊!”结巴用力点头,轻手轻脚的下河去了。他弯下腰几乎贴着水面,满脸肃穆凝重,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一手拿着尖利的竹叉,一手小心翼翼的翻动河里的大石头,身形灵活,动作轻巧,神情十分专注。黑暗中,那双眼睛徒然变得精光闪闪,一扫平日的无邪憨厚、懵懂无知。引章不由微笑:看来,他是常常干这营生! 古代的野生资源就是丰富!加上此处地处偏僻,河里的鱼不但多,而且很大;不但大,而且不怎么怕人!不一会,结巴就有了收获,一条巴掌大、一尺来长的野生鲫鱼就被他抛了过来。 引章和水香看着那黑褐色、含着淡淡腥味的大鱼在草地上不住跳跃,高兴地直拍手道:“结巴,加油!你太厉害了!” “哎!哎!”结巴又是重重一点头,伸手抹了抹溅到头脸上的水珠,很高兴的答应着。 “小姐!小心!”水香见引章扑在草地上半天也抓不住那只鱼反而被鱼尾巴拍了几下,忙几步过去,双手按住鱼头,用劲一捏,反手将鱼轻轻巧巧握了起来。“小姐,你等着,我把鱼剖洗干净!”水香接着又笑道。 “我们一起来吧!哎呀糟糕,忘记带刀了!”引章皱皱眉,埋怨道:“都是吴管家闹的!” “没关系的!”水香笑笑,下了河,伸手摸索几下,摸了一片极薄的石片在手扬了扬,笑道:“有这个就好了!等会把鱼内脏给结巴钓鱼,一会就能钓很多呢!”水香说着蹲在岸边,将鱼拍晕,洗了洗,娴熟的用石片子划开了鱼腹。 “行啊你!真看不出来!”引章睁大了眼,慢慢过去蹲在她身边,仿佛小孩子看戏法似的目瞪口呆。 “小姐见笑了,我本来就是江南渔家女啊,岂能连这个也不会!”水香笑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也这么能干!”引章笑道。忽然想起自己从未知道她的身世,便趁此机会有一句没一句的套问她的父母亲人家乡等语,才知三年前她父母回祖籍探亲归途死于黄河水灾,后来才到了骆家,又听她说本姓夏,便笑道:“那水香可是你的本名?” 水香摇了摇头,道:“不是,本来叫夏莲,水香是到了骆家夏管家给改的名。”引章怔了怔,道:“哦,我想起来了!夏管家的女儿也是叫夏莲吧?” “是!”水香笑了笑。 引章不以为然撇撇嘴,忽然笑道:“不如我再给你改个名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姐给我改的名必然是好的。”水香仰起头,眼睛亮亮的,盈盈笑着。 引章想了想,瞥见她手中的鱼,笑道:“你本姓夏,又是渔家人,不如,不如就叫夏鱼儿,听起来也顺,好不好?” “夏鱼儿?夏鱼儿!好啊好啊,我喜欢这个名字,小姐,我又姓夏了!”水香笑得一脸灿烂。 “你本来就姓夏嘛!以后你可以一直姓夏!”引章也笑着,心里却有些酸酸涩涩的。 “谢谢小姐!”夏鱼儿感激的笑了。要知道,一个下人要保留自己的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时捕了鱼,剖洗干净,结巴拔了一把野葱,夏鱼儿又顺手在河边扯了些茅草心拧了好几股,将鱼串着,三人一人拎着一串,一路嬉笑着回去了。 前院中骆五已经升起了火堆,吴管家、安寄翠等围坐在旁,火堆上一个从结巴屋里拿过来的破锅正煮着什么。见他们进来,众人都站了起来招呼、接鱼,笑道:“可回来了!” “看,好多鱼呢!咱们晚上有好东西吃了!”引章提着手中的鱼笑道。 “真的好多鱼,姐姐你好厉害!姐姐,明晚我也去好不好?”引华十分羡慕扑上来叫着。 “好好,明晚带你去!”引章没口子笑呵呵答应,引华乐得一蹦三尺高。 安寄翠无奈笑笑,微微摇头,吴管家却蹙起了眉,瞅着他们姊弟不语,心道:小姐真是口没遮拦!小少爷是老爷的希望,是要读圣贤书走仕途、将来光宗耀祖的,怎能做这种粗野之事?看来,得抓紧跟小夫人商量商量! 吴管家不便跟引章分辨,肚里却已经打好了算盘。他不欲引华夹缠着问个没完没了,忙招呼着道:“天也不早了,来来来,大家都坐下,咱们准备吃晚饭吧!” “吴管家说的是,我肚子早就饿了!”引章大大咧咧的坐下,丝毫没明白吴管家转移话题的小计算。 “可不是,真饿了呢!“诸人呵呵笑着,重新围坐了下来。 不一刻,阵阵烤鱼的香味和炖鱼的香味便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看看火候将近,夏鱼儿将野葱拧断放进锅里一煮,香味更浓了!光闻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因为没有碗,引章早已叫结巴看了一棵竹子回来,将竹子一段一段截好,便是一个个天然的竹筒碗。大家都笑着,围着明晃晃的火堆,吃着烤鱼,就着竹筒碗喝鱼汤,不时说笑着,虽然看起来滑稽极了,每个人的心里却是暖融融,舒服服的。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和踏实,任何美味的佳肴和锦衣玉食都无法比拟!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正是五月中旬的天气,月色十分清亮,悬在半空,恍如明镜,泻了一地的光华。山风簌簌吹过,吹得人身上凉浸浸的。 “天也晚了,大家今天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吴管家见状便道。 “等等,我还有些事要说。”引章却冷不防出言阻拦。 好多话,她已经盘算大半天功夫了! 是 由】 第23章 计划 “是,大小姐!”经过今天一天,引章已经在众人心目中牢牢的、毫无疑虑的确定了“当家人”的身份。见众人的眼光都望向自己,引章脸色一正,道:“别的虚话我也不说了!我要说的是,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你们跟着我和我娘,一起度过难关,一起创业,我相信,我们将来少不了好日子过!我们母子绝不会亏待了你们!当然,若是你们谁不愿意留下来,明天就可以走,我绝对不强留。你们想清楚了,是走是留只有一次机会,过了明天不走,往后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什么想法也别再生!”引章说着眼风一扫,凌厉的眼神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女孩,令见多识广的吴管家亦是一愣。 “小姐,我们两口子哪都不去,再说了,也无处可去!离开了骆家,我们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怎么活下去!只要小姐不嫌弃我们,不赶我们走,我们做牛做马也要跟着小姐!”在骆家大院一直被嫌弃的骆五夫妻首先表态。 夏鱼儿与结巴自不用说,也纷纷表态,表示情愿留下来随着小夫人和小姐。 “那就好!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也感谢你们相信我!放心吧,我们不会一直这么穷下去的!”引章在他们说话时一直凝视着他们的眼睛,一动不动,听罢心头大松。四个下人中,夏鱼儿和结巴她比较相信,却担心骆五夫妇会搞小动作,毕竟,他们俩虽然小有残疾却是成年人,有道是家贼难防,穷家可经不起被人惦记!所以,如果他们有异心,她宁愿他们早早离开。她并不知道,骆五夫妇因为残疾,在骆家庄没少受人欺负辱骂嘲笑捉弄,干的是最低等的活,受的是最差的待遇,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引章和安寄翠待他们比在骆家庄时不知好了多少,他们又是本就无家无业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离开! “好了,我们现在来说说将来的打算吧!”引章笑了笑,从容自信。 “小姐,还是明天再说吧!这是长远的事,一时半刻哪里说得完?”吴管家不由揶揄,未来的打算他也一直在琢磨,尚未琢磨出什么头绪,而这位大小姐居然要在此时就说,那得说到什么时候! “将来的可以慢慢商量,眼下的却不能不做打算!”引章毫不犹豫一句顶回。接着道:“吴管家,路上咱们好像经过一个很大的庄子,是吗不跳字。 “是,那是晏家庄,清水镇的四大家之一,离咱们这不过十五六里的路程。”吴管家只好老实回答。 引章暗赞:真不愧是老管家,问他一句能回答如此全面。 引章点点头“嗯”了一声,道:“你明天到晏家庄去,找几个瓦匠回来把咱们的房顶都修一修,顶着天窗虽然可以看星星月亮,要是下雨就变落汤鸡了!” “是,小姐。”吴管家猛然记起暗道惭愧!又听她还有心情看玩笑,忍不住莞尔,安寄翠等也都笑了。 “还要找几个泥水匠,看看房屋院落是否有需要修补的地方;还有厨房的灶台,也要重新打造;水井,也要淘腾干净;找几个木匠,看看要不要修修门窗,再做一些简单的家具桌凳,起码每个房间都要有床和柜子、桌子;还有院子里和院子周围的杂草,也得清除干净。对了,茅房也要修,修两座吧,前院一座,我们后院一座。吴管家,你觉得呢?” 吴管家半响叹了口气,不由得拱了拱手,由衷道:“小姐,老奴都记住了,小姐放心,明儿一早老奴就去安排!” “那就有劳你了!”引章笑道:“骆五和冯嫂、我娘还有引华会留下来帮你的忙,冯嫂,你们明天辛苦一下,把家里收拾干净!” “是,小姐,小姐您太客气了!”骆五夫妻忙笑着答应,慌张得有些手足无措。哪有人对他们这么客气过! “小姐您要——”吴管家立刻瞧出她还有打算。 引章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目光,点头笑道:“不错!我明天要带着结巴和水香去一趟清水镇,好多东西要买,咱们这个家除了四壁墙什么都没有,你也看见了!” “不行,你不能去!”吴管家还没说话,安寄翠已经皱了皱眉,深深叹了口气,道:“阿章,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家,怎么做得来这样的事!这,这可不行!”一想到娇娇女抛头露面采买置物,说不定还要跟人讨价还价,她就觉得愧对丈夫,也对不起女儿!再说了,女儿年纪那么小,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万一被人拐骗了怎么办?总之,就是不行! “小夫人,说的有理。”吴管家也有些犹疑了。 “娘啊!您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再说了,不是有结巴和鱼儿陪着嘛!”引章苦笑,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只得搂着她的胳膊黏着撒娇,娇声软磨硬缠。 “那,那也不,不好!反正不能去!”任凭引章怎么撒娇泡磨,安寄翠就是定定的咬着牙,一口回绝。 “娘!”引章无奈苦笑,道:“那总得有人去吧?” 安寄翠神情一滞,道:“那,那就让吴管家去。” “可是家里的事也得吴管家主持啊,咱们家的事,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受累吧?再说了,就算他愿意,也忙不过来啊!”引章心念一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理直气壮! “这——”安寄翠也无话可说了。 “小姐——”吴管家一开口,立刻被引章软声柔语打断:“娘,不然这样,我明天穿着弟弟的衣裳,女扮男装,这样总行了吧!” “那,那你自己要小心!”安寄翠终于让步,微微叹气。引章说的对,到底是骆家的事,总不能叫吴管家一个人受累!女扮男装,那也比穿着女装出去要好! “谢谢你,娘!您放心,我会好好的!”引章大为开心,一拍手,双眉一扬,声音徒然一提,欢然笑道:“好了,没别的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早起好好干活!大家加油!” “是,小姐!”众人精神不由一振,无不欢欣应着,心里暖烘烘的,将引章母子几个送到内院,这才各自散去休息。 ----------------------- 终于开始种田了!希望大家喜欢! 是 由】 第24章 添置 第二天天刚亮,引章便起来了。 全新的生活就要在她手里开始了,摆脱了禁锢,挣脱了牢笼,那还不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想到充满希望的未来,想到无限大可以大展拳脚的空间,她的心就动起来,她的血液就热起来,翻来覆去足足憧憬了一夜未睡。刚刚迷迷糊糊,恍一睁眼,见天色微明,便咕噜一下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轻轻推醒睡在一旁的鱼儿,二人简单梳了头,出了院门,门口赫然放着一桶明晃晃的水,骆五和冯嫂已经在清理院子了,见了她忙站住点头笑道早!” 引章心头一热,笑道早,你们也早!” 一时梳洗完毕,安寄翠和引华也起来了。安寄翠到底不放心,拿了两个银锭子给她,叨叨絮絮一路嘱咐着送到门外,还不忘握着她的手嘱咐道阿章,早点,平平安安!鱼儿,结巴,好好照顾。” “是,小,您放心吧!”鱼儿笑着答应,结巴也咧着嘴嗯嗯答应着点头。 “娘,我的!”引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甜甜一笑,心头暖融融的。 直望着他们的驴车消失在转弯处,安寄翠怔了怔,才轻轻叹息着转身。 清水镇虽然人口不多,店铺倒也齐全,家常用品一应俱全。 引章心里早盘算好了,刚进了镇,便直奔主题。 先是到镇西头的铁铺里去订农具,这是庄稼人不可或缺的基本装备:铁犁、锄头、钉耙、镰刀、柴刀、锯子等都订了数件,下了定金,讲好三天后来取。然后三人进了镇里吃饭。清水镇集市在他们所住的马陵湾西面三十多里,赶了一早上的路,三人早已饥肠辘辘,被路边撑着篷布的小摊上飘来的香味一诱,三人的肚子早已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 三人匆匆填饱了肚子,忙又赶着去购物。先是去了布庄,给安寄翠买了些细布,又买了好几匹青灰、靛蓝、藏青的粗葛布和厚底粗布鞋,这是给下人和她的。马上要下地干活了,粗布衣裳才经得起草刮日晒。然后又去了书局,给引华买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这是安寄翠再三叮嘱的,引章敢打赌,若是她忘记了,她娘能跟她赌上三天气!然后再去百货店,油灯台啊、灯芯草啊、镜子啊、茶壶啊、茶杯啊、火钳啊、剪刀啊、麻绳啊、窗户纸啊等等买了一大堆,细想了想没拉下的,这才去买了锅碗瓢盆风炉等大件笨重家伙,跳上马车,叫了声“结巴,走,回家了!”赶着驴车得得而回。 突然想到晚上不好做饭,忙又下了车,买了一只烧鸡、两斤熟牛肉、一大包馒头烧饼等干粮,这才舒心的笑了笑,重新爬上了车。 赖驴破车,倒是一对绝配。三人回到家时,已经五点多的时刻了。当然,这是引章的算法,吴管家说这是“酉时”! 回到家里,引章又惊又喜,只见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前院那两株火红的石榴开得如火如荼,分外显眼,神采奕奕,尽显鲜艳妩媚、热情妖娆,丝毫不见先前“芳草无人花自落”的落寞孤寂之感;所有的屋顶包括厨房的都已收拾好;厨房里也打扫收拾得整整齐齐,灶台也重新搭了一个;水井也淘了,不过还没完全弄好,淘井师傅淘了第一遍之后,往里洒了些石灰粉在消毒杀菌,第二天再来弄;木匠师傅也已经收工,前院里堆放着许多长短宽窄不一的木板,刨花木屑满地都是,不过,倒已经做好好几个盆和桶,厨房里也摆放着一个崭新的置物架和一个宽大的案台。 最令引章诧异的是,厅里屋中诸多家具竟都有了,细细一看,都是旧。引章不免诧异相问。吴管家便笑道老奴早上去那晏家庄,晏庄主听说我们找人做家具便说他庄上有好些旧的用不着,可以便宜卖给我们。老奴问了小,小说可以,这不都买下来了?”吴管家身子轻轻前仰后合,接着又笑道除了前厅和后厅的桌、椅、几、案,都按大说的配上了,每个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和房里各多了一个梳妆台,小少爷房里多了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房里还添了一张矮榻,那是给鱼儿的。啊,对了,还有厨房里的大水缸也是从晏家买的。等木匠把大米桶做好,老奴再上晏家庄买些米去!” “这倒也省事!还是吴管家会打算!”引章大为高兴,眯着眼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房前屋后、厅里室内,虽然简朴无装饰,但家的感觉却是那么的真实!对嘛,这才是家! 她瞧了瞧地上精致光滑、拼接无缝的地砖,摸了摸同样光滑细致的墙壁,笑道这房子砖材倒用得不,虽然荒废了,大底子却好,稍微修一修,差不多的都给比下去了!” “何止呢!这房子够宽敞,布局合理,光线敞亮,住的也方便,地基既高也很结实,院墙用料也好,比一般的也高!唉,,实不相瞒,这是老爷生前早算计好了的……”吴管家越发觉得引章是个当家人的料,便决定不再瞒着她。 引章心头一凛,讶然轻轻道这么说,当初叫大哥买下这片宅子和周围田地,其实都是爹布置好了的局?这宅子本来就是爹建的?” “果然聪明!”吴管家眼里一黯,轻轻叹息。引章亦默默无语,半响方哂笑道爹倒是想得周全!” 吴管家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忙肃了肃颜色,加重语气替老爷辩解道,您和小少爷年纪还小,没法子跟别人争,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爹这是一片苦心!”引章摆了摆手,正见结巴等往院子里搬,猛然想起似的,道对了吴管家,结巴住在茅草棚子里也不妥,前院房子不是有两进四间吗?还剩两间一间给结巴住,一间留作客房吧!” 吴管家微笑道这倒是老奴早想到了,已经安排好了,结巴今晚就可以搬进来了!” “嗯!”引章满意的点头笑了笑,便招手把结巴叫了交待着。 结巴听完只是发愣,站住脚定定的立在那里,乌漆漆的眼珠子也定住了一动不动,张大着嘴,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忽然鼻息剧烈的一张一合,像受了天大的刺激一样!唬得引章和吴管家面面相觑,不他了! “结巴,你——”引章翼翼的开口。 “呜——”,结巴竟然大哭了起来。 “结巴?”引章睁大了眼。 结巴胡乱擦了擦眼泪,脸涨得黑红,眨巴着眼望着引章,哑着声音吃吃艾艾道我,我,我——真,真的——可以,住,住——” 引章和吴管家相视而笑,这才明白了回事!引章大笑着点头是啊,你可以住进来,今晚就住进来,你看见了,那就是你的房间!” “多,多,多谢大——!”结巴一声欢呼,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抱着怀里的布匹飞快的跑进内院放在小厅里,一阵风冲回的狗窝,把铺盖衣裳胡乱一卷,将破烂门一踹,毫不犹豫的抱着高高兴兴进了院子,冲着吴管家和引章嘿嘿一笑,奔向“的”房间。 引章瞧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受他感染脸上不禁也露着笑容,只觉得胸口被堵塞了似的,心里除了感动、温暖,还有点小小的酸楚。住进大院子,住上干净整洁的房间,过上正常的、基本的“人”的生活,结巴他,竟然把这当成天大的惊喜!也许,他做梦也不敢想象会有这么一天吧?无不少字引章轻轻叹了口气,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不服输的劲头猛然直冲上脑门,她下意识握了握拳:她一定要带着她的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小,,房里,房,房里——”不一刻,结巴又出来了,手足无措的样子,脸上是犹疑不定的神情。 “哎,你这是了?房里不好吗不跳字。引章收回了的思绪,大感惊讶,望了望结巴,又望望吴管家。 “不必惊讶,您一看便知!”吴管家笑得从容,微微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引章一笑,向结巴道走,结巴,本瞧瞧去!” 房门大开着,引章刚到门外便看了一目了然:房里干净整洁,靠墙是一个立柜衣橱,屋子中间是一张方桌,桌前放着一张凳子,宽大的木床靠在立柜左边的墙,床上吊着素色帐子,虽然有些旧,却十分干净,床上铺着平整干净的床单。 “这不是很好嘛,”引章扭头向结巴笑道,难道你不满意?” 结巴一愣,猛猛的直摇头,眨巴着眼,偏着头傻愣愣道真,真的——给,给我住——住这?” 引章无声一叹,笑道是是是,这就是给你住的!不要再怀疑了,快去吧!”瞟见他手里黑乎乎、油腻腻、露着无数针头线脑打着补丁的薄被,引章皱了皱眉,命令道结巴,把这些统统扔了,让吴管家再给你买新的!” “啊?”结巴又傻了。 “说给你买新的!”吴管家好笑的提醒。 “是!小,!”结巴眼一亮,头一昂,胸一挺,立刻大声答应,活像答应上级命令的士兵,倒把引章逗得笑了。 吴管家也笑了,道结巴,把你放好,出去帮忙干活,院子里还得收拾收拾。” “是!管,管家!”结巴又是头一昂,一声响亮的答应。 引章和吴管家都忍不住乐了,呵呵笑着离开他的房间。引章不由得斜着眼瞅了吴管家一下,心道真看不出来,这个老古板也这么有人情味!于是对他的看法,总管有了一点改善。 是 由】 第25章 新建 一宿无话。 第二天,所有人又是一大早就起来了,请来干活的两个木匠也赶早到了家里。前院里一时又叮叮当当热闹起来。 今天厨房终于开火了,冯嫂和鱼儿在做饭,锅碗瓢盆叮当碰撞,浓浓的炊烟从烟囱袅袅升起,飘散在山风中,引章望着,觉得特别的窝心,温暖。 猛然听闻前院左侧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引章大为好奇,奔出去瞧了瞧。只见十来人在那里打地基,附近还堆着许多转头,像两座小山。 引章大为惊讶,招招手唤来在帮忙的骆五问是怎么回事?骆五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笑道:“这是吴管家的主意,吴管家说挨着外墙围一个小院子好关牛和骡子,昨天动的工!这不,一大早他又往晏家庄买砖头去了!” “原来是这样!他倒想得周到!”引章恍然大悟,依旧让骆五去了。她却不知,吴管家实在是觉得这黄牛和驴子还有未来可能加入进来的牲畜一个个的,老是从正院大门踏进踏出,怎么着也不合适呀!可是拴在外边吧,又不放心!于是,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 正说着话,吴管家已经挥舞着鞭子驾着驴车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两辆驴车,车上全是满满的砖头。引章不禁替那可怜的赖驴叫起苦来! “吴管家,”引章笑吟吟迎了上去,她心里又有了打算,掠了掠碎发,向着打地基的方向一努嘴,笑道:“那个院子要砌就砌大一点吧,以后养的鸡啊鸭子啊什么的也可以关在那,一些大件的杂物农具也可以放在里边。” 吴管家一怔,一拍额头,笑道:“是,是,还是小姐想得周到!老奴这就吩咐他们去。” 引章点点头,接着道:“然后在前院再开一个小小的侧门打通,以后也方便进出!” 吴管家一一答应着,正要走开,引章忽然又叫住他,笑道:“结巴呢?怎么一大早不见人影了?” 吴管家双手一摊,略有些无奈,笑道:“他呀,昨晚睡新房是乐昏了头,估计兴奋了一整晚!天没亮我就听见窸窸窣窣的起来了!等我起来时,牛、驴子也喂好、饮好了,还抓了一大桶的鱼放在厨房里!我知道他的手巧,最会用竹子编东西,便让他去砍竹子了!” “我说呢!一大早不见人!”引章笑了笑,各自走开。 引章这才想起很有必要到田地里到处走一走,了解了解状况,又想着结巴对这一带最为熟悉,还是等他回来带路再说。眼看无事,也没什么好转的,便折回内院去。 刚进屋,就听到引华朗朗的读书声从房间传来,安寄翠正坐在外边小厅里纳鞋底。引章暗暗摇头,她真有点担心她这个活泼可爱的弟弟会被娘培养成孔乙己, “娘,一大早您忙些什么呢!”引章倒了杯茶坐下,顺便瞟了瞟安寄翠手里的活。 安寄翠垂头轻轻咬掉线头,温婉抬眼一笑,道:“你们整天那么忙,娘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呀!我要扫院子,鱼儿拦着,要做饭,冯嫂又不让,我只好做回老本行了!马上要入夏了,咱们的庄稼活什么都没做呢!这事马虎不得,得要抓紧!我也做不了别的,这不,在给结巴他们纳鞋底呢,过两日把尺寸量一量,我连衣裳也给他们做上吧!” “娘,你不要太辛苦了!针线活做多了很伤眼睛的!”引章望了望安寄翠那双十指芊芊如春笋般娇嫩白皙的手,心里一阵心疼与不舍。她更清楚,像安寄翠这样读过书的人,居然肯为丈夫儿子以外的男人做衣裳,这些男人还是下人,就可知道她实际上脑子里经过了多少次斗争才下的决心! “我不辛苦,你才辛苦呢!”安寄翠轻轻叹了口气,怜爱的目光落在引章身上,柔声道:“难为你居然当得起这个家,阿章,要是没有你,娘和引华真不知该怎么办!吴管家虽然忠心,可是到底是外人,娘总得顾及自己的身份不便事事都问他。有你在,我这心里才算踏实!原本以为你爹走了,我们就失去了主心骨,再也站不起来了!可如今看来,阿章,你跟你爹一样,让娘安心!有你这样的女儿,娘真的又欣慰又惭愧!唉,说到底,委屈你了!” “娘!”引章心中感动,脸上一红,有些忸怩的扭着身子,嘟着嘴道:“娘,您再这么说,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我是您的女儿,是引华的姐姐嘛,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的!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安寄翠眼中泛着水光,柔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轻轻而无比坚定道:“对,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阿章,将来引华出息了,娘一定要他好好补偿你,再不叫你受苦!” 引章心里苦笑:她的娘又误会她的意思了! 引章不便解释,只得笑了笑。见提到引华,便趁机试探着笑道:“娘,弟弟如今年纪还小,念书虽然重要,可是娘也别把他逼得太紧了,万一他身子吃不消,岂不是得不偿失?” 安寄翠身子似是微微一颤,半响叹道:“你倒是疼他的紧!可是,唉,娘心里着急啊,就怕他养成懒散的习惯,将来长大了再要管就来不及了!若是他——娘怎么对得起你爹,怎么对得起你受的苦呢?” “娘,没那么严重啦!”引章轻轻一笑,走过去依偎在她身上缠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弟弟多么懂事,多么聪明,多么乖巧,娘又不是不知道!娘,”引章加重了语气,满有把握道:“弟弟读书一定不成问题!要紧的是,得让他从小锻炼出一副好身体,您想,一个人若是身体不好,别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而且,身子不好,还能读好书吗不跳字。 安?br / 清朝种田记第6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安寄翠不由得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暗自点头凝思。 引章见她听进去了,趁势又笑道:“不如这样吧,以后每天上午都让弟弟跟着出去锻炼锻炼,帮忙干一些活,下午和晚上在房里读书写字,您看行吗不跳字。 “干活?”安寄翠睁大了眼,有些犹豫。 “当然了!干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样才能锻炼身体嘛!而且也可以顺便散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让弟弟明白,咱们一家人供他读书多么艰辛不易,让他懂得好好珍惜,明白机会来之不易,自然就会更加用功了!” 不知是哪一句话打动了安寄翠,安寄翠释然了,笑道:“你这孩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偏有理!只要你弟弟愿意,娘没意见!但只一件,若是他的功课落下了,背不上书来,我啊,连你一块罚!” “不会的,不会的!娘,我一定背得出来,一定不让姐姐挨罚!”引华不知何时跑了出来。 安寄翠一瞪,沉下脸道:“引华?偷听娘和姐姐说话?没规矩!” “不是的,娘!我,我是口渴了!出来喝水,喝水!”引华笑嘻嘻的,一边倒水喝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悄悄偷瞄娘亲,惹得引章抿嘴直笑! 是 由】 第26章 查看(上) 吃过早饭,冯嫂陪着安寄翠闲聊着一起做针线活;骆五在照看着打地基;吴管家又赶着赖驴破车运砖去了;结巴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用他那把破柴刀剖削竹片,准备编制簸箕、撮箕、篮子、筛子等物;水香在擦洗收拾厨房。 安寄翠一抬头,见引章转来转去没事干,正欲开口,引章忙笑道:“娘,我出去周围转转,瞧瞧咱们的田地是什么状况!” “好吧!叫结巴和鱼儿陪着你去,小心点!”安寄翠只得咽下要说的话,转而点了点头。 “嗯!娘放心,我知道了!”引章偷偷舒了口气。不用想她也知道,安寄翠肯定是想叫她坐下来做针线活。也许灵魂思维早已定性,她根本没有耐心做那样细致的活。同样是学,人家鱼儿一点就透,举一还能反三,她呢?笨拙得要命,一针一针都是歪歪斜斜的!安寄翠虽然不知无奈叹了多少次,但不仅不肯放弃,反而更有劲头,一心一意要把她教导出来! “姐姐姐姐,等等我!娘,我,我也想去——”引华一听见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怯怯的望着娘。 安寄翠微微蹙眉,正欲拒绝,忽然想起早间女儿的话又咽下要说的话,便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早去早回,小心着点!” “是,娘!”引华大乐,拍着手呵呵笑了起来,一溜烟跑出院去,趴在院门向内探头招手急切道:“姐姐,姐姐,快来!” “来了!”引章笑笑,向安寄翠道了别,这才不紧不慢踏步出去。 四人出了前院,引章向后头的山峦一努嘴,笑道:“结巴,那个地方高,咱们上去瞧瞧!” “是,小,小姐!”结巴当然不会拒绝,立刻在前边带路,带着引章等向山脚走去。 四人沿着大院西北方向走,大约走了十五六来米,斜斜的小坡下边,是一条三尺宽左右的水沟,沟畔长着浓密的茅草,油亮亮的叶子又软又长,两只橘黄的蜻蜓在叶尖嬉戏,飞飞停停,水汩汩的流淌着,很清澈,也很浅,中间放置了一块一尺多高的大麻头,踏着石头就能过去。水流的方向是南方,应该是在前边汇入他们抓鱼的那条溪流。对岸隔着一段草坪,便是一人多高的田坎,田坎上面便是他们的田亩。 引章看了看那浅水,心里琢磨着得空让结巴把水淘深一点,再用石砖砌一个小码头,也好方便洗衣服什么的。 “走,咱们从这过去!”引章说着率先踏了过去。引华只觉山野有趣,正笑嘻嘻的蹲在一旁玩水,听见姐姐说话,忙站了起来道:“姐姐等等我!” “小少爷,小心点!”鱼儿笑着看着他过去了,这才和结巴一前一后过去。 对岸一段不宽不窄的草坪后是比引章姐弟还高的田坎,田坎上边,就是他们家的“良田”了。 沿着杂草遮掩的台阶上去,入眼满目荒芜。引章数了数,共有八块田,目测了测,大概有六七亩的样子。田里倒是有水,却长满了杂草:开着白花的水花生、聚生的稗草、末端毛茸茸的棒头草、三菱子草、长着锯齿样大叶子的蓟、飞蓬、看麦娘、节节麦等等,凡是稻田里能长的杂草这里简直一应俱全! 引章弯下腰搅了搅田中的水,入手冰凉彻骨,这不是什么好事。她不由就皱了皱眉。 有着丰富农学经验的引章很清楚,田水冰凉彻骨,说明田中有泉眼,太凉的水根本不适合水稻生长。再一看田中各种杂草都有,就是没有浮萍,又说明这田非常瘦,一点肥力也没有,因为只要稍有肥力,浮萍或多或少都会生长!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抠了一把泥,这才发觉,哪里是什么泥,根本就是泥沙!沙田不保水,不留肥,想要种庄稼,难! “唉!”引章沮丧了,重重叹了口气:前途堪称暗淡! 不过,这是她早该料到的,倘是上好的良田,大哥怎么可能那么痛快给她们呢! “小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跳字。鱼儿瞅了瞅她。 引章耸耸肩,蹲下去洗干净手,看着一只指甲盖大的长脚水蜘蛛无声无息的在水面爬行,动作又轻又快,一会便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草根之间。她顺手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笑道:“没什么,这田不太好!怕是种不了庄稼!” “啊!那——”鱼儿惊呼一声,嘴动了动,忽又无比坚定笑道:“小姐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引章“嗤”的一笑,瞅她一眼,道:“你当你家小姐是神仙呢!咱们先去那边看看吧!”说着沿着田坎向右走去。引华和结巴早已跑到前边去了,引华咯咯的笑声和结巴的憨笑阵阵传来,引章只有苦笑。 一时到了山脚下,引章才发现水沟的水原来是从山间发源流向山脚,沿着山脚有一道一尺来宽的水渠,水渠的水除了供应稻田,剩下的便沿着水渠流入水沟,然后再汇入远处的溪流。 这是一座东西走向的山峦,引章牵着引华,带着鱼儿、结巴沿着山脚正往西走,山脚与稻田之间是一大片平地,其中零零散散长着十来簇高大的竹子。引章伸手拍了拍那碗口粗、表皮蒙着一层白霜似的参天大竹,望望地上零散的苍灰潮霉笋壳笑道:“可惜来得不是时候,竹笋都长成竹子了!” “都长成竹子了也好啊,等明年可以发更多竹笋!”鱼儿亦笑了笑。 引章眼睛一亮,笑道:“你说的是,这一大片都应该种上竹子,不,应该说这整座山都要种上!以后咱们不但有新鲜竹笋吃,还可以做笋干、竹子还可以卖钱。”引章回头东望,这整座悠长丰腴的山峦起码有四十多亩,要是全部种上竹子,不但将变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经济效益也颇为可观!而且,竹林里还可以圈起来养鸡…… 引章徒然直了直身子,心道这倒是件大事,得好好筹算筹算!不过现在已经是五月份,早已过了种竹的季节,只得待来年一、二月再说了。 引章腹内默默盘算,四人沿着窄窄的山径蜿蜒而上。山并不高,一会便攀上了山顶,山顶十分平整、宽阔,毫无棱角。引章暗暗欣喜,这样的山形,恰恰最适合栽种竹子! 清水镇虽然从地域上来说也算是江南,但其实江南的地域特征并不明显,属于江南与丘陵的过度地带。地势不再是平坦无垠、水道纵横的江南水乡风光,而是多了许多起伏的丘陵样的山峦。这些山峦通常不高,也并非连绵起伏,而是自成一家,如一朵朵绿色肥壮的蘑菇零零星星洒落在平原上。引章等站在山顶上看得十分真切,除了他们所站的地方,好几百米之外才又有一座。不过可惜,据吴管家说,那边已经不是他们的地盘了! 是 由】 第27章 查看(下) “小姐,中午太阳大了呢,咱们回去吧!” 引章就知道,鱼儿铁定是安寄翠的卧底。她嘴角一勾,嘟了嘟嘴正欲说话,引华那边也叫着“姐姐!姐姐!” “姐姐,你看,那是什么?”引华指着不远处一片嫩绿灌木中红艳艳的野果叫着。结巴见了,咧嘴嚷了句:“我,我,我去——去摘!”撒开脚丫子压路机般压了过去。 引章瞧了瞧,笑道:“那是野草莓,学名叫悬钩子,很甜很好吃的!” “真的?”引华眼一亮,惊喜着奔过去。 “小心有刺!” “哎哟!” “你看看你!” 引章忙跑过去,掰着他的手掌细细的看了看,用指甲轻轻一刮,将他掌中的软刺刮了出来,笑道:“再不小心叫娘知道了,看你下次还能出门呢!来,给你!”引章说着顺手摘了一颗珊瑚样火红饱满的野草莓,吹了吹,递到引华嘴边。 “那你不要告诉娘啊,”引华说着张开嘴吃了,乍巴乍巴嘴,笑道:“姐姐,真甜!” “哼,知道害怕了?那你以后要听话,回去要好好念书,不许整天想着玩,知道不?”引章立刻抓住机会教育起弟弟来。打小她就是这么被教训着长大的,如今摇身变成教训人的身份,振振有词,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当然知道好好念书啦!不然,娘会不开心的。娘不开心,姐姐也不开心;娘和姐姐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谁知引华没有像一般小孩那样嘟着嘴极不情愿的说着“知道啦!”却颇为认真的说了这样几句。 引章一怔,心里有点酸酸甜甜、柔柔凉凉的,她用力捏了捏引华的手,道:“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你也是我的好姐姐!”引华小小的俊眉一扬,笑得满脸灿烂。 “小,小姐,少,少,少爷!”结巴不知何时窜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大捧火红的野草莓,用不知什么植物的阔大叶子托着递了上来。 “谢谢你,结巴!”引章笑盈盈接过,唤回还在摘采的鱼儿,四人坐在山上,嬉笑着吃完了,这才慢慢下山。 下山之后,引章沿着水沟往南走,顺便瞧了瞧院子正门前与河滩之间的一大片地,杂草丛生是不必说的了,泥土苍灰偏黄,有的地方有一点沙化。总之,还是那句话,前景暗淡!这样的庄稼地想要有好的收成,一个字,难! 回到家时,发现外院的围墙已经砌了有半米多高了,吴管家恰好在卸砖头。引章让鱼儿带着弟弟回屋去,自己却朝吴管家迎了过去。 “吴管家,这地基能行吗?怎么这么快就砌上了?”引章虽然不懂建筑,也深深明白地基决定建筑的重要性。 “小姐真是细心!”吴管家挥挥衣袖抹汗,笑道:“不妨事的,小姐放心!这又不是盖房子,砌墙而已,地基稍稍整理夯实就行。” “那就好!”引章笑了笑,道:“吴管家,快中午了,你歇歇吧!牲口也该歇歇了!” “多谢小姐提醒,这外边日头大,小姐您也进屋里去吧!”吴管家笑着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引章笑着答应一声,又说了几句话便进去了。 厨房前淘井的王师傅带着徒弟正在忙活,冯嫂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看着,有一句没一句的与他们闲话家常,见引章进来,冯嫂忙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小姐,您回来了!” “嗯。”引章答应一声,好奇心驱使她来到井边一探究竟,笑道:“这井什么时候能用呢?” “回小姐话,今天就能好!”王师傅笑着道。 “是吗!”引章探头细瞧,井中井水浑浊,但可见细细的泉眼咕噜咕噜冒着洁净清冽的泉水,在浑浊中冲出一线细细的白线。 “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只是瞧瞧!”引章见冯嫂和王师傅等都停了下来,便忙笑道。王师傅师徒答应一声,这才继续搅拌着井水,飞快的将井水一桶一桶的舀了出来,倒在厨房前的阴沟里。不一刻,便将井水舀得见了底。引章这才发现,这口井竟颇为讲究,井底除了留着一缝出水的地方,全部铺上了光滑如镜的上等青蓝石砖,井壁也是一样。连王师傅亦赞道不已。 舀空了井,王师傅师徒便忙着细细擦洗井底井壁,如是倒腾了四五次,井中的泉水已经变得十分洁净,清澈见底,明晃晃、清亮亮的映着太阳,引章倒替他们舒了口气,笑道:“这下子可好了?” 王师傅摇了摇头,道:“还差最后一道就好!” 说着将事先洗得干干净净的灰色、白色细砂石用瓢从桶里舀出,小心翼翼的铺在井底。 “这,这是做什么用的?”引章睁大了眼。 “像小姐家这样的浅井,铺上一尺砂石,井水会更干净、味道更鲜美!”王师傅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引章恍然大悟,心中暗道:不错,这些砂石正好相当于一个过滤器的作用!她不觉叹道:“没想到淘井也有这么多的学问!” “那可不,哪一行都有自个的学问哩!”王师傅一乐,接了句颇有哲理性的话。 引章不由得拍手笑道:“王师傅这话说得对极了!您这话多少人一辈子也悟不出来呢!” “嘿嘿,小姐过奖了!”王师傅不好意思垂下了头,心里却很高兴,越发打开了话匣子,从怎样选址打井到保养水井的门道,口若悬河说得滔滔不绝,引得引章既新鲜又惊奇,不时赞叹不已。 好一阵,井底的砂石终于铺设好了,引章凑过去一看,一米多深的井水清澈见底,水底的砂石一衬,那水更加透亮,让人看了就舒服! “可惜小姐家的水井不太大,若是大井,在井底养上三四条手指大小的小鲫鱼或小金鱼,那就更好了!” “井里养鱼?那,那不会把井水弄脏吗不跳字。引章愣住了,她可从没听说井里还能养鱼的! “怎么会呢!”王师傅呵呵笑道:“小鲫鱼和小金鱼不但不会弄脏水,反而会吃掉水里的杂质,让水更加干净!不过,大井才好养,小井不行……” “原来是这样!”引章笑了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双睛一亮,拍手大声笑道:“对啊!养鱼!我怎么没想到!可以养鱼嘛!”那几亩种不了庄稼的薄田,用来养鱼岂不是正好! 是 由】 第28章 商议 过了两天,外院的围墙砌好了,宽七米,长十米,紧挨着宅院东面一堵墙。院中靠东墙搭了两个牲口栏,吴管家终于舒了口气,他终于不必看到那头赖驴和瘦牛堂而皇之的出入正院大门了!北边也搭建了一个木棚,棚下放着两个竹子和小木条钉成的大号长方鸡笼,离地一尺半高,笼下铺着厚厚的草木灰,用来收集鸡粪。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肥料,而古代又没有化肥,只有农家肥,所以,当天赖驴和瘦牛被关进栏里时,吴管家便叫结巴上山割了大大的两捆草铺在栏里好让它们踩踏沤熟做肥料。 第二天,那头可怜的赖驴又被拉了出来,套上破车,因为吴管家要和引章上镇里去取订制的农具,顺便买一些种子之类的东西。引章瞅着那摇摇欲坠的车和摇摇欲坠的赖驴,心里直发憷。她有点不太敢上那辆车,便笑问吴管家怎么不套上木匠新做的车呢? 吴管家鄙夷的瞅了瞅那头赖驴,道:“新车大了些,木料也重,我是怕这头驴子受不起!”话音刚落,那头赖驴“扑”的一下驴失前蹄,鼻孔喷着粗气,一个趋趔带动车身也咯吱咯吱摇动起来。吴管家翻了翻白眼,用“你看我没说错吧”的眼光望了望引章。 引章忍不住“嗤”的笑了,瞅了那赖驴一眼,心道:赖驴啊赖驴,你也太给面子啦,吴管家刚说完,你就迫不及待的证明一下吗! “小姐,这驴子倒没什么,”吴管家忽又面带忧色,道:“这驴子就是营养不良,往后用得少了,慢慢调理调理也就好了,可是那头牛——倒是个问题!犁地不能没有牛,要不咱们再买一头吧?” 引章不做声,那头牛精神倦怠,耸头搭脑,鼻口干燥,毛色蓬松无光,皮紧毛竖,眼睛赤黄,眼泡肿大,常常流泪不止,这样的天气竟像怕冷似的时时颤抖打摆子,一天比一天懒怠吃东西,据骆五说,昨天似乎开始进食了,连水也不喝一口!这些征兆显示,这头牛很可能是体内有牛黄了,而且它的症状这么明显而强烈,那块牛黄只怕分量还不轻! “吴管家,买牛的事暂且缓一缓吧,咱们要用牛不如先租一头好了。而且现在春耕已经接近尾声了,咱们的地都还是荒地,我看不仅要租牛,也要租人,咱们得抓紧!” “唉!”吴管家无限烦恼的叹了口气,田地他早就看过了,凭着管理庄园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如何不知这些都是最下等的质量?只怕收成连人工费都付不起呢!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引章商量商量,便将田地的状况细细的说了一遍。 引章静静的听他说完,这才笑笑,说:“吴管家,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那些田地的状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而且,时间也来不及了!我想,咱们今年也种不了别的,稻田的水排干,种黄豆吧,黄豆不挑地,还能改善土地;至于那些薄地,靠近河滩的多是沙地,可以种一些西瓜和棉花,其他的嘛,花生、玉米、冬瓜、南瓜、茄子、豆角、辣椒,随便种些蔬菜够自家吃就好了!其他的,明年再说吧!” “可是,这次搬家整置各种东西,已经花了四十多两银子,咱们的地出不了庄稼,一年这样长,一家人吃什么呢?”吴管家愁眉苦脸,深深发愁。 “所以,”引章抬头望望天边的悠悠白云,像个大人似的徐徐道:“我准备上京一趟,贩运些货物挣点钱!” 光靠种那些薄地,猴年马月才能脱贫?更不用说发家致富了! “什么?小姐你——你……”吴管家眉毛霍然一跳,倒抽一口气,睁大了那双小小的绿豆眼,硬生生刹住了不合自己身份的教训的话,一个劲摇头,忙改口道:“这,路途遥远,这太危险了,小夫人,小夫人未必会答应!” “所以要你帮忙啊,有你陪着,不就行了?”引章紧紧盯着他,逼上一句。 吴管家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发愣,他总不能说不肯帮忙吧? “那,小姐打算贩运些什么货物?”吴管家是个厚道人,不便直言反对主子,他想了想,决定以此为突破口反驳,只要他能够驳得掉引章的主意,她那荒唐的念头自然而然不能付诸行动了! 引章笑笑,道:“已经是夏天了,当然是贩些细葛布、薄纱布、扇子、消暑药等等了!” “小姐,”吴管家顿时放心,他抖了抖衣衫上的尘土,笑了笑,从容道:“小姐想是弄错了!京城的夏天还早着呢!何况现在江南天天下雨,哪有人这时候贩运布匹上京啊?打湿了雨水可就卖不出去了!” 江南上京最方便的路径是走京杭大运河,可从杭州码头直接到达京师阜成门外的通州码头,顺利的话,十一二天便可到达。可是下雨天的话,就很难说。 引章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笑道:“杭州下雨,不表示整个江南都下雨啊?再说了,只要雨停的时候赶紧装船,小心点便不会有事。而且,正因为京城的夏天还早的很,咱们这时候去才能抢到先机嘛!”古时候生态坏境好,山多树多绿化好,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工厂烟囱,空气中没有过量的二氧化碳,夏天来得迟也在预料之中。 不过,引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年京城的夏天来得特别早、特别厉害…… “可是小姐——” “好了!吴管家!咱们目前的状况您也知道,要靠这点薄地养活一家子人,只怕不容易吧?你就陪陪我嘛,权当试一试,若是不行,大不了以后我不干了便是,好不好嘛!好不好!”引章嘟着嘴,竟有些小女儿撒娇无赖的意味。 “……” 吴管家无语,半响方长长叹了口气,双肩一松,苦笑道:“小姐,您都这么说了,老奴还能说什么?罢了!只要小夫人同意,老奴陪您走一遭便是了。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引章忙满口答应,权且度过眼前再说,下不为例?早着呢! 是 由】 第29章 安排 一时两人到了街上,先去种子行购买各种种子,黄豆、绿豆、丝瓜、玉米、南瓜、冬瓜、芋头、茄子、辣椒、萝卜、豆角、黄瓜、包菜、西瓜、棉花以至于姜葱蒜韭菜等等都买了好些。然后又转了转,买了两棵枣树,准备种在牲口院,将来既可遮阴又可拴牲口,还能吃上枣子;买了两棵葡萄,打算在前院左边搭一个葡萄架子,夏日可乘凉,秋天可吃果实;再买了桃、杏、柿子、枇杷、李、梨等树苗预计种在大院外边西面,算是一片小果园;最后又买了一丛美人蕉和一棵梅花准备种在安寄翠窗前,一棵白玉兰种在中院,十来株各色月季菊花种在院子外头。引章始终觉得,无论在什么样艰难的时刻,都不应该遗漏了对美的热爱和追求。 末了,又买了两只大公鸡、四只大母鸡和二十只雏鸡,这才往回路走,路过铁匠铺时,顺带将订制的农具都取了。 也是运气好,恰在这时,引章竟看到有人在路边卖红薯! 如果没有记错,她记得红薯虽然早在万历十年左右便经由海路从吕宋(菲律宾)率先传入广东,明朝后期,广东、福建两省已经大面积推广种植,但在中原强力推广,应该是在乾隆时期,反正到了乾隆末期,中国大地已经无处不长红薯了!但是,目前可是康熙年!这时候的红薯,还没有在中原流行起来,基本上的人都不认识这是个什么玩意,当然,也没有几个人肯冒险去种。 引章心花怒放!在吴管家莫名其妙的眼神下,十分痛快的将那人一小口袋红薯统统买了下来。一打听,才知那人是从南方过来的商人,人家是好心,顺便带着两大筐红薯过来推广介绍,谁知无人买账,那人郁闷之下,只好将那些特意挑选出来的优良种薯烧烤煮了吃了,仅剩下这一小袋。 “可惜!可惜!”引章听得惋惜不已,双眼放光,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那人一看就乐了,大起“知己”之感,滔滔不绝诉了一番委屈,连她的钱都没收,十分慷慨的将那二十来只红薯统统送给了她,然后又笑道:“我住的地方还有十斤左右土豆,你要不要?” “要,要!有多少我都要!”引章更加喜出望外,忙道:“你住在哪里?我们跟你去拿!” 土豆传入中国的时间一直有争议,有的说十九世纪,有的说十七世纪,反正至少,引章目前在市场上还没见到!一听那人如此说,焉能不喜? “小姐!”吴管家有些不悦。 “吴管家,别啰嗦了,快掉头!”引章不容置辩吩咐。 吴管家是个最将规矩的管家,小姐有令,有不容反驳的令,他便有满肚子的不满也只好叹着气答应了。 引章不理他明显显摆在面上的脸色,与那商人红薯、土豆的讨论个不停。这可都是宝贝!可以蒸着吃、煮着吃、烤着吃、炸着吃,还可以晒成干、磨成粉、做成粉丝,既是饭又是菜,还可以酿造红薯酒!红薯藤人可以吃嫩芽,老叶老藤又可以喂牛羊鸡鸭。而且好种,不挑地!这么好的东西上哪找去? 一时取回了土豆,与那商人殷殷告别,引章一路上都憋不住的露着笑意。见吴管家不以为然的神色,她便笑着细细跟吴管家说了,吴管家将信将疑:“真有这么好?这么好怎么没人种?不会是骗人的吧?” “没人种不是不好,而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它好啊,如果知道了,一定会种的!你也听到人家说了,在广东福建那边,家家农户都种的呢!而且,咱们试一试,你就知道了!” “这倒是!试一试就知道了!”吴管家深以为然。“小姐,”他忽又别过头狐疑道:“小姐怎会知道这些?” “……”引章顿时语塞。她强作镇定,一脸无辜加茫然的眨了眨眼,假装思索一阵,仰起头道:“这个,我也不大记得了!好像是爹给我说过的吧!” “哦?”吴管家偏头闷思,半响才道:“我想也是!” 引章“哈”的一下差点笑了出来,忙捂着嘴假装咳嗽掩饰过去,点头道:“对啊,不然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当引章提出要贩运货物上京时,不出所料,受到了安寄翠强烈的反对。引章给吴管家使了个眼色,二人又举例子、又摆现实、又说理由、又下保证,安寄翠至始至终只有两个字:“不行!” 搁不住引章软磨硬缠,安寄翠有些招架不住,便索性釜底抽薪,来个快刀斩乱麻,道:“做生意要本钱,咱们如今可没有多余的钱!剩下那些钱得留着应急,等明年,还要送引华上学堂!” “娘,如果我能解决本钱问题呢?”引章忙问一句,安寄翠这个理由她早已想到了。 “那,那我没意见!”安寄翠这回答得挺快,她根本不相信引章能解决本钱。 “娘,这可是您说的!”引章笑着,忙跑回自己房间,将从骆家庄抱来的一盆兰花抱了出来,轻轻摆放在桌子上。 “阿章,你这是?”安寄翠不惑不解。吴管家看着也暗暗纳闷:这盆兰花是老爷生前最喜的,就摆放在书桌上,时常把玩,没想到搬家的时候引章竟将它搬来了!这时候又抱出来,她在搞什么花样?吴管家头疼不已,暗叹这位小姐真是主意一套接一套,叫人有点吃不消! “娘,这可是名贵品种,”引章细细观摩着那盆兰花:贴着赤沙泥的紫兰色嫩茎簇生如鹰爪,光泽莹润;叶高盈尺,状如剑脊,厚而直,翠而茂,叶尖微微散垂;细长的叶间伸展着六、七萼,豆粒大小的花朵簇生中间,形容娇嫩,花色深紫,孤干笔直,亭亭特特,清韵而幽,令人见之忘俗! “这叫龙岩仙霞,是兰中极品,再配上这个上等的宜兴紫砂花盆,起码能值三百两!把它卖了,不就有钱了!”引章洋洋得意。 “不行,这是你爹的东西!”安寄翠急着脱口道,卖掉丈夫留下的东西,在她是无法容忍的一件事。 “娘——”引章又笑了,徐徐道:“兰花最难伺候了,更别说这么娇贵的龙岩仙霞!从大了说,春要防雨,夏要防溽,秋要防冻,冬要防寒;从小了说,单说浇水吧,一季一个浇法,一时一个浇法,夏秋两季应日落前后浇,冬春两季则日出前后最宜,大太阳天不能用冷水骤浇,闷热时要及时洒水除热,雨天又要堤防湿气太重,冬日又要防寒水伤根;水质呢,雨、雪水最佳,河水次之,井水再次之;浇法呢,又有什么浇、喷、浸的分别,一时一个样,一天不同一天,弄得不对会伤到根叶甚至整株死亡;该用清水时用清水,该用肥水时用肥水,弄得不对便适得其反!还有修剪、分拆、换土、光照、温度、风向——” “好了好了,听得我头都大了!”安寄翠皱皱眉,无声一叹。 “娘啊,你看看这盆兰花,是不是比从前差了好多?咱们都没工夫打理,要是再不赶紧卖掉,只怕会坏的!”引章再接再厉。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也罢,随你吧!吴管家,引章我就交给你了,你,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带她去,好好的把她带回来给我!”安寄翠心知不能再劝,心情沉重,又是一叹。 “娘,谢谢您!放心吧,来回一趟最多一个月时间,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引章搂着她笑着连忙答应。 吴管家也笑道:“小姐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吴管家说着又转头向引章,用无比钦佩的语气道:“小姐,您真厉害!老奴跟了老爷一辈子,只知道老爷喜欢兰花,还不知道这里头竟有这么多讲究,小姐,这一定也是老爷告诉你的吧?” “那当然了!娘,吴管家,咱们商量商量出门的事吧,反正越快越好!越早越好!”引章开心极了! 京城耶!康熙三十三年:三番已经平了,台湾已经收了,俄罗斯已经被打退了,葛尔丹还没造反,夺嫡的熊孩子们还没长大—— 好一个太平盛世!好一个太平京城!这时候的京城,一定非常热闹,非常繁华,非常和平,非常安全,非常——值得一去! “你呀,说风就是雨!”安寄翠无奈摇摇头。 准备了两日,终于准备出发了。 这两日,吴管家租好了牛,雇好了人,叫人教会了结巴犁地,交代了结巴和骆五该做的庄稼活;引章则将家务事一一嘱咐了鱼儿,又细细的告诉她和冯嫂各样种子该怎样播种,别的都还好,只有红薯她们没种过,不知该怎么种,引章只好让她们先育苗、整地,等她回来再分种。新栽种下去的果树苗则交给引华负责浇水看护,引华非常高兴的答应了!买回的二十只小鸡则是安寄翠照顾,小鸡还太小,太弱,如果没人悉心照料,根本活不下来,而且让安寄翠天天对着这么可爱活泼的小生命,对她的心情也大有好处! 一切交代完毕,引章又让鱼儿晚上跟着引华读书认字,她直觉的觉得,将来鱼儿必是自己的左右手,而她决不能有一个不识字的左右手!安寄翠觉得鱼儿识些字也无坏处,便答应了教她,鱼儿又惊又喜,感激不尽。 临行前,全家人将他们两人送了又送,走出了老远,安寄翠两眼噙泪,依依不舍,拉着引章的手再三再四的叮嘱了又叮嘱,向吴管家交代了又交代,目送至看不见踪影,这才在鱼儿冯嫂等劝说之下心情沉沉转身回家。 是 由】 第30章 上京 结巴驾着驴车将引章和吴管家送到了清水镇上,便回家去了。清水镇东头有条宽大柔缓的清水河依傍蜿蜒而过,只有六九的水路便可直达杭州。 到了清水镇,引章和吴管家匆匆买了些干粮,赶往东码头,搭船上杭州。引章女扮男装,一路上与吴管家叔侄相称,她倒是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又清脆又亲热,吴管家每听一声老脸一抽一僵,脑海中便浮现出一次老爷的身影,别提有多别扭和不自然了,老半天才适应过来! 到达杭州时,天色将晚,天边的彩霞泛着金光,灿烂异常。两人找好了客栈,吴管家体贴小姐,觉得她应该累了,劝她早早休息。谁知引章兴奋过度,哪里睡得着?定要出去逛逛,美名其曰打探行情!吴管家无奈,只得跟着她满城里转悠。 杭州乃江南鱼米富庶之地,山水相依,风景优美,物产丰富,文化源远流长,文人才子荟萃,是一个风流文雅、奢靡繁华的大都市,早在元代时,就被马可波罗称之为“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城!”同时作为直通京师的京杭大运河起点所在地,交通发达,商贾四方云集,乃是著名的货物集散中心,天南地北数不尽的财富支撑了当地繁荣的经济和庞大的产业链。在美丽的西子湖畔,不仅仅白天游人如织,便是晚上,亦一派灯光璀璨,流光泛彩。桨声灯影之中,丝竹笙管之乐、欢歌笑语靡靡入耳,散发着无尽的热闹和风流! 晚间的杭州城,别有一番风味。布匹、服装、首饰、木器、纸张、珠宝、字画古董、颜料、酒、药、粮食、甜点蜜饯、干果、日用杂货等等各家店铺竟都未关门歇业,门口挂着明亮精致缀着漂亮流苏的硕大风灯,店内一片亮堂,各色货物满堂堂摆放得整整齐齐,供人挑拣。引章与吴管家流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见入目琳琅,眼花缭乱,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悠扬的声调拖着长长软软的尾音,吴侬软语,极富韵味!别说吴管家,便是前世见惯了热闹的引章亦忍不住大加感叹!同时她亦深深的感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指的不仅仅是杭州可跟天堂媲美的风景,更是这一种富足、悠闲、张扬、奢靡的生活情致! 两人逛了大半夜犹不尽兴,直到天空飘起细细的雨丝,这才买了两把江南特有的油纸伞,一前一后回客栈休息。 这一晚除了见识到江南的富庶,还趁机看好了商家,如果明天把兰花卖掉,就有钱买货,可以起运了。因为阴雨连绵的天气,而且还不到贩运北上的时节,几乎家家布庄货源充足,价钱也很便宜,凉扇、消暑药更是如此。 次日吃过早饭,引章便和吴管家抱着兰花直奔花店。杭州文人雅士颇多,兰作为四君子之一,清雅高洁,幽芬宜人,作为超凡脱俗的象征,向来极受文人追捧,特别是名贵的品种,更是供不应求。据说,在某年的“斗兰”大会上,有一株叫做“碧玉秋”的白兰,据说出自深山中炼丹人的丹灶之旁,被品评为花魁,竟卖出了三万两白银的天价! 引章和吴管家来的这家店叫做四雅集斋,装饰很有品,果然当得起一个“雅”字,店主也是个识货的,一见他们手上的兰花眼珠子一直,“呀!”的一声不觉从柜台后走出来,抚掌喝彩道:“好一株龙岩仙霞!可惜,可惜,近来照顾的不周,失了好些神韵风致了!” “您好眼力,一看便看出来了!”引章竖起大拇指笑赞。听出他话中的惋惜之意,引章心中大喜,明白自己没进错地方。她深深的懂得,爱花之人往往爱之成痴,最见不得好花被粗俗不懂之人糟蹋! 在店老板眼中,他们就是那粗俗不懂、糟蹋神物之人! 果然,引章一提出要卖,店主仿佛松了口气似的连连答应,怜悯的目光落在那龙岩仙霞之上,仿佛自家羸弱的孩儿。引章一见,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有点太“那个”了,加上自己的爹也是此道中人,也就没好意思大开口,只要了二百两。店老板反倒愣住了,觉得太便宜,生怕引章两人有什么阴谋将来闹事,硬是给了三百五十两。引章和吴管家推脱不得,只好道谢着收下了。 “邪门了!”出了店门,吴管家便吐了口气,摇头叹息道:“活了大半辈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等怪异之事!” 引章“嗤”的一笑,道:“叔叔,看来咱们运气不坏!” “说的是!”二人相视大笑。 两人十分顺利的买好了货:五百匹细葛布,三百匹家常纱布,两百匹素雅各色细绸,八百把绢面凉扇,藿香、佩兰、香薷、人丹、诸葛行军散、生脉散、紫雪丹、清莹散、金银花、杭白菊等等大袋大袋的消暑药,总共花了两百四十两白银。吴管家见引章如此大手笔,心里有些发憷,劝说不了,也只好罢了! 第二天天才刚亮,趁着天未下雨,吴管家忙忙雇好了船、雇人装货,忙乎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打点完毕。抽空歇了歇,购置了生活用品,便叫开船。 壮实质朴的船家父子一声悠长清亮的吆喝,竹篙在石板上一点,木船轻轻划动,悠悠飘去,离开杭州码头越来越远。引章回头望望那满城烟雾笼罩中迷蒙的繁城,心里顿时激起无限的向往和憧憬,同时,心尖上又浮起薄薄的、颤颤的凉意:京城之行,是否顺利? ------------------------ 呼唤收藏!呼唤推荐! 是 由】 第31章 京城 清朝种田记第7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一路经崇德、嘉兴、吴江、苏州、无锡、常州、丹阳、镇江、高邮、宝应、淮安、淮阴、宿迁、夏镇、南阳、济宁、安山、临清、德州、沧州、天津,过了天津便进入北运河段,北运河的终点就是京师之郊的通州码头了。 一路风平浪静,十分顺利。船出无锡后,便摆脱了江南雨丝缠绵的天气,云散日出,明媚的阳光划破云层,万里无云,天朗气清,一扫先前的沉郁压抑。运河沿岸风光无限,杨柳弄青,白鹅戏水,桃花未落,杏花又开,田野里碧青湛绿的是新插的水稻秧苗,金黄灿烂的是绽放的油菜花,一片青绿连着一片金黄,其间夹杂着团团迷雾般深绛浅红的桃杏,仿佛流光溢彩的画卷!若不是为了生计需急急赶路,引章真想叫船夫放缓速度,坐在船头,一把躺椅,一卷闲书,一盏清茶,慢慢欣赏品味。 傍晚船只泊岸在一处村落旁边,袅袅炊烟自灰瓦粉墙的村落屋舍间腾腾升起,黄狗汪汪的叫声隐隐传来,码头青石板上阵阵捣衣声,和着孩童的欢笑,水流的潺潺,啾啾的燕雀,呼儿唤女的吆喝,更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令人光是看着,心尖上也不禁流淌着阵阵浓浓的温暖。感受着这份温暖,引章突然就十分想念起安寄翠来,那个温婉的女子,她的娘亲,定然每天每夜都在牵挂着她吧? 因是逆行,赶了十七天,终于在第十七天中午到达京城。京城通州码头亦是一片繁荣,水面上小舢板往来如梭搬运货物,岸边也泊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人来人往、上上下下搬运着各种各样的货忙着装货、卸货,岸上更加热闹,店铺、小摊、货仓、客栈一排排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更有无数各样打扮的人群穿梭其间,讨价还价,嘈杂热闹非凡。 “这就是京城了啊,天子脚下!”引章睁大着眼欢然笑着,吴管家亦啧啧赞道:“可不是!天子脚下!单这一份热闹大气便非别地可比!” “不仅热闹,也热得紧呐!”引章眯着眼,仰头望望当空骄阳,抹了把汗,顿觉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可不是!没想到京师地处北边,夏天竟也这么快!贤侄,咱们这一趟可算没白来!”吴管家举起袖子抹了抹额头,暗暗欣喜。 待船靠了岸,吴管家便让引章在船上守着,自己则打算上岸去订货仓好堆放货物。谁知船刚刚靠岸,便有两个早已在岸上虎视眈眈的精干生意人模样男子“蹭”的一下,身手敏捷跳上了船头,其中一个笑眯眯朝吴管家做了个揖,十分客气道:“在下京城鑫艺布庄的伙计李延顺,敢问老板,舱里有何宝货啊?” “巧了!”吴管家与引章相视而笑,亦拱手答道:“鄙姓吴,舱里正有几百匹江南细布呢!” “能不能带我去瞧瞧?”李延顺眼睛一亮,顿时大喜。 “请!”吴管家亦精神一振,抬手往里让。 当李延顺来到货仓,看到满仓堆积如山的江南细布,顿时喜得心花怒放,“哎哟!”一声欢喜得连连顿足,忙说布匹、凉扇全都要了,让吴管家先不要卖给别人。一边说,一边急急吩咐身边小跟班:“快,快雇车回去告诉掌柜的,就说江南的细布、凉扇终于等到大宗货源了,还有消暑药,问问掌柜的是不是一并拿下?快去快回!”说着向吴管家讨要了一张货物明细单子交给跟班,那跟班答应一声,急急去了。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吴管家和引章面面相觑,如果这样便销了货,这生意也太顺利了!简直顺利得一塌糊涂,让人不敢相信!跟做梦一样! 李延顺打着哈哈糊弄,不太肯说——他有他的打算,他是怕吴管家奇货可居,坐地起价! 正在这时,又有几人急急跳上了船,举目四顾嚷嚷道:“听说这一船上有江南来的细布?不知贵老板何在?货物作何价钱?请老板露露金面!” 吴管家还未搭腔,李延顺忙抢先从舱里出来拱手笑道:“赵掌柜,承让承让,小的已经跟吴老板谈妥了,他船上的货物我们鑫艺全要了!您老承让,承让!” 赵老板等几个低呼一声,双方七嘴八舌论了论,李延顺打着哈哈不肯分让,根本不给他们与吴管家说话的机会,赵老板等只得怏怏下船去了。 李延顺生怕吴管家怀疑自己的诚意,不敢再隐瞒,随即笑道:“吴老板您不知道,今年也不知怎么了,夏天来得特别快,比往年早了一月有余!夏季衣料早就断货了,各种消暑药也被抢购一空!偏偏江南那边不知怎么搞的,这些货老是不运来!我可是在这码头一连守了五天五夜,皇天菩萨,终于等到您老人家了!” “原来是这样!”吴管家不觉瞟了一旁的引章一眼,眼中尽是赞叹,又笑道:“江南那边一直在下雨,也难怪货物来不了。我们叔侄闲来无事,原想上京逛逛,见识见识京城风物,这才顺便贩运些货物!哪知道倒赶巧了!哈哈哈哈……” “可不是,赶巧了!”李延顺说着一拍大腿,嘿嘿笑了几下,稍稍踌躇,终于十分坦诚道:“吴老板,您一看就是爽快人!我也是爽快人!我可把什么都跟您说了,这个,嘿嘿,这个——价钱方面,您看,嘿嘿,是不是——当然了!我们绝不会亏待了您!” 吴管家笑笑,明白他的顾虑,但是他却不便做主,眼角不自觉的瞟向引章。引章仰起小脸,脆声道:“我叔叔才不是贪钱的人呢!大家交个朋友,往后还可以有来有往嘛,您说是不是?” “对对对!交个朋友,长来长往!吴老板,您这小侄子可真懂事机灵,将来一定出息!”李延顺见吴管家并不反对引章的话,心里有了底,暗自松了口气。 于是,三人坐在舱中闲聊,李延顺听说他们是来京城游玩的,作为皇城根下一员的天生优越感和自豪感大大增强,当下十分殷勤主动将京师风物一一向他们介绍。他本是跑惯生意的人,见多识广,嘴皮子功夫了得,又加上存心巴结,这一说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天花乱坠,绘声绘色,不但引章、吴管家,不知何时,竟连在舱中休憩的船家父子也围了上来听住了! 是 由】 第32章 订约 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鑫艺布庄的三掌柜终于驾着轻快的马车赶来了。三掌柜李政鸿三十来岁模样,肤色甚白,五官端正,一张圆脸显得十分喜庆,穿着十分讲究:一身米色葛纱袍,袖口镶着银线回字纹,外罩翠蓝银线青莲纹同质琵琶襟马甲,腰间拴着一块碧青的方形玉佩、一个深蓝绣花荷包,脚上蹬着天青色皂靴。一下了马车便拱拱手,笑眯眯的快步上前。 李掌柜也是生意场中十分精熟的人才,大家彼此见过,聊了几句,便往舱中验货。李掌柜对这批货十分满意,最终决定所有货物一概全包,于是三言两语讲定了价钱,所有的货物都赚了三倍不止的利润,并且现场银货两讫,丝毫不拖泥带水。 李掌柜付了银款,看着工人搬完了货物,正准备下船时,突然发现角落里还放着二十来匹白底印着淡花的素雅细布,当下怔了怔,指着笑道:“吴老板,这几匹布为何不卖?您这是要留着——” “李掌柜别多心!”吴管家忙笑了笑,道:“实不相瞒,经过苏州时,恰好下着雨,河水涨了些,一个不小心这些布匹溅了些水,虽然晾干了,可总是受过潮的,又怎么能以次充好卖给李掌柜呢?” 李掌柜听罢哈哈大笑,朗声道:“吴老板真是个爽快人!这些布匹您打个折,我一并买了,如何?”说着他忍不住凑过头去细瞧了瞧,心道如果他不说有问题根本看不出来,没料到此人倒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吴管家一愣,正要答应,引章忙插嘴道:“叔叔,不要了吧!这几匹我们自己卖就好,不要麻烦李掌柜了!” “这,好吧!”吴管家向李掌柜抱歉一笑。 李掌柜有些狐疑诧异瞅了引章一眼,当下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便下船去了。 待他走远,吴管家才问引章为何不卖那些布,引章笑笑,盈盈道:“这些布根本没有淋过雨,我不想让他看出来咱们骗他啊!” “贤侄,”吴管家苦笑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人家以次充好,你呢,倒要以好当次!” “我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已!”引章笑了,道:“叔叔,咱们就把这些布在码头上零卖了吧,别忘了告诉买主,这些布淋过雨,全部按给鑫艺的半价卖!” “……好吧!”吴管家对她早已心悦诚服,对她的决定越来越无所怀疑。 两人在码头上一叫卖,立刻围过来一大群人,其中好些小贩,纷纷表示愿意一次性全部买下。引章执意不肯,笑道:“倘若那样,我直接打折卖给鑫艺的李老板有何分别?”一人最多卖两匹。 此时天气炎热,这些江南来的细布正是京城人家最常用的夏季衣料,人们看那些布虽然溅过水,但一些些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料子又轻又软,触手生凉,花样新鲜,价钱又便宜,争前恐后纷纷抢购,不到半刻,二十来匹便被抢购一空。 “贤侄,咱们是在京城逛两天,还是就近住一晚,明儿回家?”吴管家舒了口气,顿觉心头大畅。 “船家一路上赶路辛苦了,也需要休息休息。咱们还是呆两天吧,反正回家也不急这一两日!对了,叔叔,咱们在京城里逛逛顺便给娘和弟弟他们买些礼物好不好?这回,咱们可挣了不少呢!”引章笑道,眼中亮晶晶的。 “可不是!”吴管家由衷笑赞,又道:“既然这么好挣,咱们不如赶紧回去,还能多跑两趟——” 引章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等咱们回到江南再来时,未必还是这么抢手!说不定那时江南各大商号已经进京了,咱们无名无号无后台,拿什么跟人家竞争?这次,不过是占了先机罢了!而且再不回家,娘也会担心的!” “贤侄说的是!”吴管家暗服。 于是,两人便在京城里足足逛了两日,虽然没头苍蝇一般在偌大的京城里乱逛,但也尽情领略了京师风光,大饱眼福口福,也顺便买了些吃的、玩的、穿的准备带回家去。什么六必居的酱菜干菜、大顺斋的糖火烧、锦记的各种果脯、景泰蓝的首饰盒、仿宫制的绢花等等。引章倒是极想跑到皇宫外瞅瞅,不想刚刚走到大清门附近就被身着黄马褂、神气活现的御林军赶走了,气得她跺脚大骂。吴管家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两天之后,二人来到码头,找到船家,准备南下回京。这是早已约好的时间。不想,当他们上船时,只见上次的李三掌柜及另一人正坐在舱中闲谈,李延顺及两位跟班站在一旁,一见他们回来,李三掌柜与那坐着的人相视而笑,呵呵站了起来,道:“吴老板,您叔侄俩可来了,我们齐大掌柜等候多时了!” “齐大掌柜?”吴管家愣了愣,忙拱手笑道:“失礼失礼,不知齐大掌柜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齐大掌柜微微一笑,抬手道:“吴老板,在下颇为欣赏吴老板光明磊落的性子,不知有没有这份荣幸交个朋友?” 吴管家眼角一扫,见引章并不反对,便笑道:“哪里哪里,大掌柜过奖了!” 齐大掌柜爽朗大笑,慨然道:“即是如此,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如何?齐某已在前边清绮楼定了位子,不知吴老板肯不肯赏光?” 不等吴管家目光望过来,引章已仰起脸笑道:“齐大掌柜的好意我叔叔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大掌柜、三掌柜,您二位先行一步,待我叔叔换过衣裳,我们随后就来!” 齐大掌柜一愣,不觉与李三掌柜相视大笑,道:“老三,你说的不错,这个小公子的确有意思!好,我们便先行一步,恭候吴老板叔侄大驾!” “不敢不敢!” “吴老板,还未请教令侄大名是——”李三掌柜临行笑了笑。 “我叫骆引章,我爹和吴叔叔是八拜之交!”引章脆声答道。 “骆引章,好名字!呵呵,你爹真有福气啊!”李三掌柜与齐大掌柜一笑,先行而去。 “贤侄!”吴管家轻轻吐了口气,万般无奈皆写在脸上,在心里默念愧对老爷! 其实换衣服是幌子,实际上引章是有话要交代吴掌柜。引章一见齐大掌柜前来,便明白他有长远合作的打算,而这也是她之所以在京城停留两天的最大目的。 果然,酒过三巡,齐大掌柜便坦诚相邀,表示愿意与他们做长久生意,当得知他们连商号都没有又未免踌躇。引章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忙提议一回江南可以即刻成立商号,并且正正式式到官府登记,下次来京便将官府发给的引信带着,与他们正式签订合同。 其实当时开商号不一定要到官府登记名号,引章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向齐掌柜等表示己方郑重其事、极有诚意的态度! 李三掌柜尚有些犹豫,齐大掌柜想了想,慨然点头,朗声道笑道:“难得吴老板和骆公子都这么有诚意,看两位行事待人都不似那等j猾之徒,我就破一次例,先答应你们!你们这次回江南,再多多运些江南细布过来,还有上等的绸缎、绫、罗、绉、纺、绢,我们都要,然后我们再商量合同事宜,如何?” 吴管家与引章大喜,连连称谢不已。双方重新推杯置盏,宾主尽欢。末了,引章向齐大掌柜与李三掌柜抱拳笑道:“大掌柜和三掌柜都是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欺骗我们!两位掌柜放心,我们一返江南,马上会安排一切事宜,最迟一个月,一定再次贩货抵京,君子之约,不敢轻忘!” 齐大掌柜与李三掌柜一愣,不觉又相顾大笑起来,齐大掌柜掠着一撮小胡子呵呵笑得满脸通红,俯身道:“当然当然!君子之约,不敢轻忘!只要你们的货还像这次一样好质量,运来多少我们要多少!我们鑫艺可是京城四大布庄之一,不愁销不掉!” “真的!”引章又惊又喜,却向吴管家拍手欢然笑道:“叔叔,咱们这次真是出门遇贵人呢!” 齐大掌柜与李三掌柜听了,笑得越发开心,不住羡慕“吴老板好福气!”吴管家连忙谦逊不已,心底却比他们更加欢喜,想起去世的老爷,暗道小姐如今如此出息,老爷九泉有知亦该安心了!又不免概叹,倘若老爷还在世,见小姐如此不知有多欣慰!一时心事千转百回,竟不知该如何置怀了! 洽谈完毕,宾主尽欢而散,齐大掌柜与李三掌柜告辞而去,吴管家也与引章上船,当即离京。一路顺水而行,十二天的功夫,便到了杭州。第二天从杭州坐船回清河镇,在清河镇雇了马车,直奔马陵湾的家。一月不见,彼此都深深牵挂着,那一份似箭的归心,只有他们自己方能体会! 是 由】 第33章 回家 回家大家见过,彼此欢喜。安寄翠一见女儿笑盈盈的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睛出现面前,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叫了一声“阿章!”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喜极而泣。引章被她一搂,刹那间千般万种难以言明的情愫堵上心头,鼻子发酸,竟忍不住“哇”的一下,也搂着她“呜呜”哭了起来。鱼儿、引华、冯嫂等都当她在外风餐露宿受了委屈,默默在一旁劝解,亦都不免难过。结巴见她一哭,更是紧张得愣在当地脸色惶惶手足无措! 只有吴管家惊得目瞪口呆,微张着嘴愣在那里——他是吓的! 他所见过的大小姐,古灵精怪、胆大心细、计谋多端、能言会道,有时还会狡黠的装天真无辜,他却从来不知道,她居然会哭!居然会伏在娘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安寄翠见女儿一哭,心内更痛更怜,自己反倒止了哭声,忙忍着泪好言劝解,引章方才渐渐住了哭声,声咽气堵抽泣着。安寄翠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乖女儿,咱们回家,啊,以后娘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她转眼瞥见吴敬,心中稍有不快无奈,悠悠道:“吴管家——唉!”她本想说一两句质问埋怨的话,终究觉得不妥,话在喉头盘旋,又咽了下去。可那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叹息,吴管家和引章都明白了其中之意。 “娘!” “小夫人!” 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一怔之下,引章拉着她的手,继续笑道:“娘,您误会了!吴管家照顾的我很好,我们这一趟也很顺利,真的!反正说来话长,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您说呢,娘,我们先回屋去吧!吴管家,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晚饭后你到后院去一趟,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算!” “是,小姐!商量不敢当,小姐有何吩咐,老奴定当尽力就是!”吴管家笑得心悦诚服。 “这才是不敢当呢,你太谦虚了!”引章亦笑笑。 安寄翠等看着,不禁都暗暗纳罕,不知她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回到前厅,引章便拿出礼物分发众人,结巴和骆五每人两双北京皂靴、两匹杭州细葛布,结巴摸着柔软光滑的布匹,眼睛亮晶晶,啧啧讶赞不已;冯嫂也有两匹细布、一双景泰蓝镯子、两块头巾、一对绢花,还有两瓶北京老字号买的活络膏。冯嫂的腿瘸了,阴雨寒天都会胀痛,据说这个活络膏治这个是很有效的。冯嫂拿着那瓶药膏,欢喜得直眨眼睛,在鼻子口嗅了嗅,摩梭着瓶身恋恋笑道:“这么好的药,白霜似的,我都舍不得用了!” 引章笑道:“干嘛舍不得用呢?要是用得好,叫吴管家下次再带些回来就是了!” “小姐……”冯嫂夫妇望着她,眼中泛着水雾。 “你们别这样嘛!”引章心中感动又惭愧,没想到这么一点小小的恩惠他们却如此看重!“我说过的,你们跟着我们这么辛苦,我们娘几个绝不会亏待你们!” “不,不,跟着夫人和小姐是我们的福气,我们不苦,一点也不苦,真的!”冯嫂等这可是真心话。 吴管家见时候不早,便插话让早点休息,众人都笑着称是,七手八脚把行李提到后院厅中,告辞掩门而去,各忙各的去了。 鱼儿忙打水过来给她洗脸,和引华两个唧唧呱呱一人一句说得热闹极了,安寄翠将她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便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三人说笑,只觉说不出的满足欣慰。 引章一时洗漱完毕,接过鱼儿递来的茶,便一指安寄翠理出来的一份礼物,向鱼儿笑道:“鱼儿,这些是给你的,你拿回房去看看喜不喜欢?” 鱼儿一听便明白她们母女有体己话要说,当即笑道:“好的,谢谢夫人和小姐!我就在房里,夫人和小姐有什么吩咐便唤我!” 引章笑着嗯了一声,甚为欣赏她的善解人意。 又支走了引华回屋念书,引章这才贴身掏出一个小小包裹,轻轻打开,递给安寄翠,笑道:“娘,这是八百两银票。卖兰花三百五十两,上京赚了近五百两。除了一路花费,这里还剩十几两碎银子,这是整数。” “这——这——”安寄翠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娘,您听我细细给您说,”引章笑笑握了握她的手,便一五一十将一路经过说了一遍。 安寄翠听罢感慨不已,又道:“阿章,没想到你这么能干,唉,如果你爹还在……”安寄翠说着又叹息起来。 “娘!逝者已矣,您以后别再这样了!我和弟弟都希望看到您开开心心的嘛!”引章说着撒娇往她身上黏。 安寄翠一笑,伸手揽着她,柔声道:“你啊!娘看着你和弟弟好,娘已经很开心了!”她想了想,又道:“阿章,既然你和吴管家商量好了要开商号,这些银票你还是先收起来吧!” 引章心中大为欣慰欢喜:娘竟如此识大局、体贴人!她便笑着抽出两百两交给安寄翠,笑道:“娘,这些您收着,哦,还有这十来两碎银,留着家里用,我和吴管家那边,六百两绰绰有余了!” 安寄翠稍稍沉吟,笑着答应了,不觉便顺口道:“这下子可不愁引华的学费了!”引章哭笑不得,对亲娘这种以弟弟学业为终生奋斗之目标的行为大感无语,她很想说其实不一定读书当官才有出息,就是没这个胆! 母女两个又闲话一阵,引章这才回房休息,又与鱼儿聊了几句,鱼儿见她满脸倦意,忙笑道:“小姐,你还是先睡觉吧!我出去帮帮忙,晚饭时候我再叫你!” “好,那你去吧!”引章打了个呵欠,顿觉脑中晕乎乎的如一团云絮,头一沾着枕头,黑甜一觉立时睡了过去。 这一觉香甜无比,直睡到天黑晚饭鱼儿来叫,这才迷糊着揉了揉眼起床,神情还有些发怔,引得鱼儿一笑。鱼儿觉得,这时候的小姐才像个八岁大孩子,平时的小姐,那种神色、气度、言行,怎么看也不像! 吃饭是他们母女三人、鱼儿四人一起吃,冯嫂夫妻与结巴在厨房吃,吴管家一个人在前院大屋后厅吃。最初,引章觉得反正人不多,大家一起吃更热闹,吴管家执意不允,理由是没有这个规矩!后来引章一想也是,在这个时代,尊卑还是要分的,不然,会给往后的管理带来诸多不便,于是便不再多言。 吃过饭歇了歇,吴管家便如约而来,开始商量商号的事了。 ---------------------- 终于放假了!哈哈!祝大家新年快乐,春节期间吃喝玩乐之余别忘了上来看看哦,春节期间不会断更! 是 由】 第34章 庄稼 其实在京城回南的船上,两人已经商议了七七八八,大体的思路已经敲定,如今要议的只是何时启程去杭州找店铺、成立商号、如何进货等行程问题。京师之行顺利归来之后,吴管家对于做生意起了一种无可比拟的热情和兴趣,表现的比引章还要心急,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因与鑫艺齐大掌柜定的时间很紧,两人便决定在家歇一天,后天出行。安寄翠听罢脸上不自禁一黯,引华与鱼儿却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小姐”不约而同失声道:“怎么又要走了!” 引章笑笑,向安寄翠道:“娘,这次我得在家看看农活做得怎样了,我只陪吴管家上杭州一趟,上京就让他雇两个妥当伙计就行!”吴管家当了那么多年管家,在知人善任方面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那也好!”安寄翠心头稍松,又觉得薄了吴管家,便又道:“这样的话吴管家会不会太辛苦?” 吴管家忙笑道:“小夫人太客气了!老奴也就是跟跟船,押押货,一点也不辛苦!” “那就好!”安寄翠这才放心。 吴管家见夜色已深,不便久留,便起身告辞回去休息了。引章又跟安寄翠聊了一会,来到引华的书房,一边将早已打好腹稿的合同念出来,一边让他写。写好之后交给鱼儿,让她第二天交给吴管家参详,争取在明天定稿,让吴管家直接带上京城。 第二天,吴管家在屋里参详合同,顺便考虑考虑招伙计、选址及进京后如何接洽等问题,引章则一大早就跟结巴、骆五夫妻、鱼儿巡视农田去了。 遵照她的指示,七亩水田放干了水,整理之后已经全部种上了一垄一垄的黄豆,如今已经长了一尺来高,绿油油的甚是喜人,风一吹,泛起一片惹人的绿波。引章看了夸赞不已,顺便又交代回头在地头周围多多种一些蓖麻,因为蓖麻的气味可以赶走危害大豆的主要害虫——金龟子! 宅院前的四十亩旱地已经全部深犁过两次,骆五说因为地很久没种过,杂草很多,地很硬,租来犁地的人觉得牛太吃力,非要加工钱,最后安寄翠只得给他加了。引章听罢只点了点头,笑道:“加就加罢!这地犁得挺细的,也值了。”骆五笑道:“他敢不细么,我一步一步盯着他呢!他要是做得不好便让小夫人不给他加钱!”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地里被犁起来的杂草在太阳暴晒下早已枯萎,将杂草埋入地中就是很好的肥料。 因为时间的关系,四十亩旱地目前只种了大约十亩左右。靠近河滩的是约三亩的西瓜,已经长出了两寸来长的小苗;然后是各两亩多的芋头和玉米,也都长了两三寸长,芋头的小圆叶子十分可爱,仿佛一张张荷叶,引章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要是有草木灰就好了,芋头最喜这个!”冯嫂十分惊讶笑道:“小姐竟还懂这!我也想到了,可不叫我家男人和结巴上山割了许多杂草烧成灰撒在地里呢!不光芋头地,茄子辣椒也撒了不少!”引章听罢十分高兴,夸赞不已。 还有两亩多就比较杂了,豆角、茄子、辣椒、姜、蒜、黄瓜、韭菜都各种了一小块地,参差不齐的绿色相互衬应,令人视觉十分愉悦;还用竹子搭了一个长、宽约四米的瓜棚,南瓜和冬瓜正在努力的往上爬;还有五六分地的土豆和一小片育苗的红薯藤,土豆苗已经长出了两寸来长,叶片椭圆呈暗绿色,叶脉粗大清晰,有点像薄荷叶又有点像萝卜叶,冯嫂等每每经过,总要投过去好奇的一瞥,心下嘀咕这个东西到底会长成什么样?成熟之后会是个什么味?。 一时来到红薯育苗地。这一片长得最郁郁葱葱,浓浓密密的枝藤叶子挤挤挨挨,挨挨挤挤,一点缝都不透!引章蹲下身去拨了拨,有的藤子已经匍匐在地长了一两米长了! “地整好了吗?看来明天一大早就可以种了!” 冯嫂忙道:“已经整好了五分左右,今天还可以再整一点。” 引章便笑道:“能整多少就是多少吧!我看今年咱们是种不完这所有的地了,明年再说好了!天气太热时你们多歇歇,大太阳下干活不好!” “没,没,没有关系!”结巴挠着头憨笑,手上已经顺手捡起了放在地里的锄头。 “是啊,小姐,我们都有分寸!您先回去吧!”冯嫂说着也掏出头巾包着头,准备干活了。骆五的手不方便,锄不了地,挑水浇园、播种是他的活。鱼儿则负责在家做饭,送茶送水,打扫院子。 引章一看,又笑着交代几句,便带着引章回去了。一路上又细问了鱼儿那些果树的状况。 鱼儿见问便“嗤”的一笑,道:“果树死了一棵梨树和一棵桃树,其他的都长得很好,长了很多新叶子,葡萄也爬上了架了。小姐您不知道,小少爷每天都要看好几趟,隔天便让结巴帮忙挑水亲自去浇,那棵梨树和桃树死了,他可伤心的很,念叨了好几天说是对不起姐姐,小夫人好不容易才劝过来!” 引章听了也不觉好笑,回头望望那大片大片的庄稼地,自言自语道:“浇园倒真是个大问题,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对了,那些小鸡和驴子、黄牛呢?” “小鸡也死了两只,剩下的十八只已经有拳头那么大了,背上长出了一撮一撮的绒毛,小翅膀也长了花毛,可爱极了!现在圈养在牲畜院中。那些大鸡倒很好,白天出去,晚上也知道归窝了!驴子骆大叔照料的好,毛色亮了许多,就是那头牛越来越不好了,听说这几天拉稀,都是黑色的稀水,又腥又臭……” “哦?”引章眼中徒然一亮,若有所思。不是为了小鸡,是为了那头牛。 是 由】 第35章 盘店(上) 第二天一早,引章便与吴管家又离开马陵湾的家上杭州了。这一次底气足心自然安,没有了那种对未来不可知的迷茫与彷徨,更多了几分豪气、洒脱和胸有成竹,颇有一种“闯荡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就连送行的人也少了上次的悲戚不安和忐忑,虽不舍,却含着轻松的笑,微笑着招手说“一路顺风!” 照旧是当晚便到了杭州,不过两人却没有再逛夜景,而是利用晚上时间将那份合同商量定稿。吴管家买来上好的雪浪大纸、软毫细笔、细墨,将修订后的合同工工整整誊写了一份,一边写一边对引章称赞不已,连称没想到小姐有这份心思才情。引章只是一笑,以一句“爹在世时教的!”轻轻带过,于是,吴管家对过世的老爷更加敬若神明!大叹老爷火眼金星,有诸葛之神也!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带着礼物和银子来到衙门,吴管家充分发挥了善于应酬的本领,很快打点到位,顺顺利利的见到了书办和钱粮师爷。照例这些事都是书办和师爷负责办理,他们收下了礼物和银票,便让他二人第二天来取凭证。并不是每一家商号开张都必须到官府登记,所以这官府一项收入并不多,向来是来一家准一家,求之不得!所以,引章觉得顺利得有点过分,吴管家却认为理所当然。 出了衙门,两人在街边茶馆歇脚,打算接下来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店面可以盘下来。不想,他乡遇故人!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吴管家便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小何,你不在庄子里呆着,怎么跑杭州来了?” “吴管家,别提了!”何有龄苦笑道:“自打您走了之后,我,老贵、阿昌、于哥几个都被大老爷、二老爷百般刁难,除了老贵,我们几个都不在庄上了!唉!” 引章听了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小何是骆家庄上的人,看来多半是吴管家用起来的,所以哥哥嫂嫂容他不得!于是她便招手笑道:“小何,来,坐下慢慢聊!小二,添一壶茶!” “小少爷!”小何惊呼,慌忙做了个揖,一时有点呆住了,惊慌失措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笑着抬一抬手,道:“小少爷叫你坐你就坐坐何妨?是了,如今在哪高就啊?” 小何有点狐疑的瞅了瞅引章,引章本就个性爽朗,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男子气度,眼下穿着男装,加上年纪尚小,还未长开,男女之别不是那么明显,小何虽然觉得眼前的小少爷看着有点别扭,也没往别的地方去想,见吴管家亦相邀,告了个罪便斜身坐下了,叹道:“哪里谈得上什么高就!东一点西一点打零工混口饭吃罢了!” “那好极了!小何,不如你还跟着我们如何?吴管家过几天要上京做生意,正好缺两个伙计,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去!”引章快言快语。 吴管家与她相视一笑,正有此意,便也征询的望着小何。 “真的!”小何又惊又喜,忙道:“好好好!吴管家,跟着您老办事我求之不得,只有您不嫌弃我,我哪敢说嫌弃二字?不过,您好好的怎会上京做生意?小夫人、小少爷他们——”骆家以农事为本,也顺带在附近做一些生意,也从未去过京师,所以小何很好奇。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这一次我们是……”吴管家说着便简短的将这一趟的生意说了说,也说到了要盘店铺的事。 小何听了怔了半响,他想了想,笑道:“这可巧了!吴管家,我有个朋友,叫三道,是杭州本地人,盘店铺的事我想我们可以找他或许能帮得上忙,还有,若是吴管家不嫌弃,他,他现在——也在找事做呢!” “我你是知道的,只要人好,没有问题,我可以带他一起跑!”吴管家当即道。 “有您这句话就中!”小何眉飞色舞一拍桌子,随即起身拱手道:“小少爷,吴管家,您二位稍候,我这就找他去!” “等等,咱们一起去不是更好?小何,你去雇辆好的马车来!”引章说着抛出一锭银子。顺便扭头扬声道:“小二,结账!” “是,小少爷!”小何一怔,慌忙接了银子答应,心头暗暗吃惊,忍不住多瞧了引章两眼,心道好老辣决断的小少爷! 一时雇好了车,三人上去坐好,小何指路,车夫轻轻甩鞭,“驾——!”的一声马车便轻快的跑了起来。 找到了三道,小何向他细说缘由,忙替他引荐,吴管家见三道衣衫洁净,干净利落,语言清楚,面皮白净,相貌甚过得去,一看便是个可助一臂之力的,便望了望引章,引章轻轻点头,他这才出言答应。三道与小何一样,都是无家室拖累之人,一听有活干,还能顺带跑京师逛逛,心中甚喜,恭恭敬敬见过引章、吴管家,这才跳上了车,却坐在车夫的旁边,向吴管家等笑着解释这样比较方便指路。吴管家笑笑,对他的机灵甚为满意。 谁知从城南绕到城北,从城东转到城西,一连看了七八家,引章总是不满意,不是嫌地方太小,就是嫌太过偏僻,再不就嫌格局不好、房子太旧、周围环境不好,反正处处都挑得出“不行”的毛病! 吴管家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默不作声,任由她做主,对小何数次的眼色装作不见!最不耐烦的要数三道,每到一处,三道都要滔滔不绝的介绍一番,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见她一点不买账,不由恼火;最高兴的是车夫,转了一圈又一圈,手心里早已暗暗的记着路费明细。 “去苏堤路慕鸿楼!”三道仿佛赌气似的甩出这句。 车夫却是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不相信似的问:“真的去慕鸿楼?” “当然是真的,快去吧!”三道没好气的瞟了车夫一眼。 “驾——”车夫调转车头,马车又轻快的跑了起来。 “慕鸿楼?”引章偏着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喃喃重复,心中忍不住起了几分好奇:三道的神色很奇怪,车夫的反应也很奇怪! ---------------------------- 呵呵,大家过年好!不好意思,今天更的有点慢! 是 由】 第36章 盘店(中) “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几人跳下了车,引章半眯着眼仰头打量这座坐落在苏堤路旁的慕鸿楼,只见这楼面临大路共有三层,又高大又朗阔,气势恢宏,飞檐朱椽,雕花门窗,雕饰极精致,但除了正中一块“慕鸿楼”的匾额之外,又无不布满灰尘,黯然无光,处处显得消沉落魄。而且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座酒楼。 “不知小少爷对这处可满意?”三道含着笑,长眉微挑,令引章觉出几分揶揄。 引章不理他话中的揶揄,点头笑道:“这里地段好,够热闹;近处就是西湖,环境好;房子大气恢宏,装饰好;看样子后边还带有院子,够大,格局也好!” “那就请小少爷进去瞧瞧?”三道又笑。 引章脚下不动,却意味深长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这就进去?你不打算先告诉我点什么吗不跳字。 三道一愣,被她凛然的眼神震住,情不自禁起了敬畏之心,脱口便道:“是!”话一出口暗自懊恼,稍稍一愣,只得继续道:“小少爷和吴管家有所不知,这慕鸿楼本是酒楼,七年前可是杭州城里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他家的糖醋西湖鲤鱼、豉油鱼子豆腐、金汤鱼蓉、西湖牛肉羹、时蔬卷、桂花藕粉糕、鸡菱糕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爱的!可惜,七年前李老爷去世之后,他家的公子一门心思读书考功名,不大理会酒楼的生意,四年前就因经营不善歇业了。” “既是如此,”吴管家四下望望,道:“这么好的地段,没有理由租不出去呀?” “这个……”三道搓着手,颇为踌躇,如果他照实说那是因为李公子死活不肯租,而自己又把他们带了过来,岂不是摆明了故意戏耍东家?他顿时懊恼极了:真不应该一时赌气带?br / 清朝种田记第8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带他们过来,失策!太失策了! 引章瞟见他吞吞吐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显得颇为尴尬无措,她心里暗暗好笑,便道:“这还用说,别说租了,就是买只怕也大有人愿意,我看,一定是这李公子自觉愧对先人,不肯租吧?” “小少爷真是聪明!”三道舒了口气,见他不责不怪不奚落,心里又感激又惭愧,忙笑道:“果然是这样的,这李家公子做生意不行,做人却迂腐固执的紧,宁肯典当过日也不肯租半间屋子,更别说卖了!他偏偏说就是穷死饿死也不绝不会玷污祖产!妙的是他名又叫李清白,如今可不是穷得一清二白!好在他如今是个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他不肯租不肯卖轻易也没人愿意对他用强,所以这间酒楼就这么荒废了!” “可惜,可惜!”引章仰起头打量,啧啧而叹。 “小少爷,吴管家,嘿嘿,”道三不好意思笑了笑,陪笑道:“小的再带您二位别处瞧瞧去吧!” “不,我就喜欢这里!”引章笑笑,问:“如今这李公子状况如何啊?” 道三愣了一下,被小何推了一把回过神来,忙道:“如今听说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当年酒楼倒闭,仅有一对父子仆人留了下来,去年那老仆去世,他的儿子桐生受了父命留在李公子身边照顾,听说如今是靠桐生打零工赚几个钱过活,说起来也挺惨的!” “坐吃山空,能有什么出路?”引章摇了摇头叹道。吴管家心中没来由一凛,不由想到搬到马陵湾的情形,如果不是引章主动出击找出路,只怕最终下场跟这李公子差不了多少,想想吓出一身冷汗,既觉心惊又暗叫侥幸,对引章更多了几分敬畏诚服。 “吴管家,我们进去瞧瞧,小何、三道,你们留在这!”引章说着拉过吴管家低声商量一阵,便上前敲门。 老半天,当中一扇通天枣色雕漆大门才“吱呀”闪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摇摇晃晃探了出来,引章与吴管家眼前顿时映入一张昏昏欲睡的脸。看起来满脸菜色,眉目倒是清秀,高高的鼻梁,瘦长的脸,就是一双眼仿佛瞳孔四散找不着聚焦点似的四处飘忽,半眯着看上去混混沌沌。 李清白使劲甩了甩头,睨着眼打量,迷迷糊糊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找错门了吧?”他看他们的样子,一老一少,手上也没捧着所谓的“拜礼”,料想不是又来烦他租房子的便搭了一句腔,不然,他早“哐啷”关上门了! “李公子,我这小侄子走累了,想借贵宝地歇歇脚,讨口水喝,李公子不会介意吧?”吴管家陪笑。 “不介意!”李清白是个吃软不吃硬抹不开面子的人,脱口而出后又不免懊恼,蹙了蹙眉,一边不情不愿往里让,一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姓李?” “咳,谁不知道呀!”吴管家笑笑。 李清白听了总觉得他半讥半讽,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下巴一努,懒懒道:“桌上壶里有白开水,没有茶,你们自便!” “哎哟,多谢多谢!您忙您的!”吴管家浑然不觉他的不快,笑眯眯的答应着,反倒弄得李清白有些过意不去,抢上一步拎起那把破了口的粗陶大肚提壶,语气也软了些:“还是我来吧!” “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吴管家作揖道谢不已,双手接过了茶杯,递给引章,引章也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没有丝毫的嫌弃,直如久旱逢甘霖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李清白见他们仪表整洁,举止言语彬彬有礼,心中不觉舒坦欢喜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冷言冷语倒是听得不少!再不然,就是趾高气扬!于是不觉手轻轻一抬,和气道:“别客气,坐,坐吧!” “好,好,多谢!”吴管家待他坐下,这才与引章一道坐下,与李清白谈扯些闲话,无非是西湖掌故、杭州风物之类的。说起这个,李清白精神一振,话就多了,从《东坡笔记》谈到《武林旧事》(杭州旧称武林)、从王朝云谈到苏小小、从西湖十景谈到东坡旧迹,滔滔不绝止也止不住!再一说说到杭州美食,说到那些老字号酒楼,说到慕鸿楼,他心中一黯,猛的住了口。 ------------------ 今天要出门,早点发吧! 是 由】 第37章 盘店(下) 引章不参加他们的谈话,放眼打量厅内,这间门面至少有三百平米,不过就如他们刚搬进的马陵湾新家一样,偌大的屋子除了从前的柜台还在就只剩他们坐的这一张方桌。不想可知,家具什么的定然早已变卖度日了。就是他们所坐这张桌子也定非原配,多半是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杂木旧桌,凳子也是条凳,真正是又寒又酸。引章又悄悄瞟了李清白一眼,身上的藏青长袍虽然没破,也洗得发白,离破也不远了。看来,他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叔叔,我想洗把脸可以吗不跳字。引章见李清白有些尴尬,趁机向吴管家丢了个眼色。 吴管家歉意笑笑望望李清白,李清白忙起身道:“后院有井,随我来吧!” “叨扰了!”两人跟着他从后廊出去,只见一个极大极阔的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平房,另一面是一壁院墙,开了一个小门,小门内正对酒楼的是一座两层小楼,十分精致陈旧,看样子是主人家住的地方。四面都有回廊与酒楼衔接。 引章洗脸是假,想瞧一瞧后院是真,一看之下,更加欢喜,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租下这店来! 打水洗脸加上说话,动静有点大,在后边歇息的桐生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桐生前两天帮人搬货不留神闪着了腰,如今正在家里休息。 “公子,这两位是——”桐生不由纳闷: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让陌生人到家里来了? “哦,他们是路过歇脚的客人!桐生,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可招待招待?” “公子……”桐生无语。 “不敢打扰!李公子,我们再坐坐也该告辞了!”吴管家忙道。 “那,实在不好意思,惭愧的紧!”李清白如何不知自家状况?招待一说也是顺口而已,当下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讪讪答话,倒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 三人重新坐下,桐生在一旁伺候,重新添了水。引章在桌子下悄悄踢了吴管家一脚,吴管家心头一振,收一收心神,知道是时候说话了! “李公子,”吴管家轻轻一咳,举目四顾,颇有几分长者身份语重心长温言问:“老朽问句不该当的,你这酒楼这么大的地方,又是这么好的地段,怎的生活如此潦倒啊?” 李清白细细的眉棱骨一跳,带了几分警觉斜斜一瞥,淡淡道:“清苦就清苦些吧!实不相瞒,慕鸿楼是祖产,我哪怕饿死也不会租,更不会卖,不然,将来何面目见祖宗先人与地下?” “李公子有此气节,真正叫人敬服!”吴管家由衷一叹,拱了拱手,话锋一转,极诚恳劝道:“不过,李公子,恕老朽直言,您也是凡人,也得吃饭呀!不然,又如何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吃饭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没有一滴滴关系,但李清白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连生计都成问题,何谈其他?想到生活窘迫,前程渺渺,一无所成,一事不能,忍不住满腹心事重重叹了口气,顿生无限烦恼!恨不得立刻逃开,逃到永不见人的化外方地,斩断一切!偏偏逃亦无处可逃!他顿时心灰意冷,忍不住秀眉紧蹙,黯然伤神,桐生在一旁也不由得难过起来,默默不语。 “李公子,”吴管家见他这样忍不住真正起了怜悯之心,由衷道:“实不相瞒,这位骆小少爷是我家小主,我们主仆是想到杭州开一家布庄,目前还缺一个账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嗯?”李清白吃力的抬起头来,微微有些讪色望了过去。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想聘请你为账房先生,如果你觉得掉身份的话——” “不会不会!哪个账房先生不是读书人?读书人做账房也是正道嘛,您肯帮忙,我们公子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公子,是不是?”桐生深知李清白为人,生怕他好面子又推辞掉那可就惨了,这个当节,连西北风都没的喝!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僭越不僭越的,忙忙插口答应了下来。 李清白微微皱眉,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念在多年主仆不离不弃之情谊上亦不好说什么,好在见引章和吴管家都不像那等圆滑狡诈、钻进钱眼的势利小人,也就只得答应了。“不过,慕鸿楼我是不会动一分一毫的!”他又异常坚决的加了一句。 吴管家怔了怔,正在思索,引章却笑道:“李公子请听我一言。实不相瞒,我们今天看了好几处房子都不满意,恰恰正想租下您这间屋子呢!租金一月十两,半年一结,聘金一月二两,等将来你要收回屋子,我们保证不会拖延,不经过您的同意,也不会任意改变屋子的格局。李公子,您如今已是我们的账房,在自己家里办公岂不是更方便?也可以有更多时间读书嘛!” “对对,公子,有了租金,您才有钱买笔墨纸砚书,才能参加各种诗文集会,上京赶考才有盘缠!公子,骆少爷和吴管家也不像说话不算话的人,您就答应了吧?”桐生也在一旁相劝。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谁知天不绝人路,恰好这时候又有人上门恳谈,且这二人看着比从前那些顺眼多了。于是,桐生索性豁了出去,暗自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说服李清白答应下来。他相信,凭着主仆二人多年相依为命的交情和李清白拉不下脸的脾气,只要他坚持,他是不太可能拒绝的。 “我说过,我穷死饿死也不——”李清白心动了,却依然抹不开面子。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一穷二白,书都买不起,如何应试? “李公子,”引章打断他,笑道:“这话不对!试想,倘若当真穷死饿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如此轻贱此身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先人?再说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慕鸿楼还不知落到什么人的手里呢!您还不是一样保不住?” 李清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呆了半响,仍迟疑道:“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我——” “人孰无过!别说说错一两句话,便是做了什么错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一条汉子!何必拘禁于一两句不相干的话以致画地为牢,终身受困呢?” 李清白惊愕的睁大着眼,张着嘴打量引章,半响做不得声! “小少爷,就冲您这些话,好,我答应了!”李清白慨然长叹,当即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引章一个小小孩子都能有这般见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当真?那太好了!”吴管家与引章相视而笑,忙起身一揖到地:“多谢李公子仗义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李清白与桐生还礼不迭,坦然道:“小少爷,吴管家,两位还是叫我清白吧,我是账房先生,不好僭越了!”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清白,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租赁合同的事,还有,找人打扫打扫,你看如何?” “一切但凭东家做主!” 于是,当两天后的清晨,慕鸿楼的招牌取了下来,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换上一块金字闪闪“玲珑布庄”的牌子,引来了无数看热闹的人,纷纷驻足打听:何人如此本事,竟说得动一清二白的李家公子? 是 由】 第38章 布庄 当时便下了定金,签了合同,租下了慕鸿楼,引章与吴管家都十分兴奋。“这可好了,这么大的屋子,这么好的地段,不愁没生意可做!” 引章笑笑不语,心中却暗暗盘算着布庄最好另慢慢打听门面,最迟明年,她一定要想法子将慕鸿楼重新开张,这么好的招牌埋没了实在可惜!据她估计,李清白如此固执之人,他的手里一定有当年的菜谱!看来,她得找个机会知会桐生一声,让他暗地里打听打听当年从慕鸿楼走出去那些厨师、伙计、帮工的下落,若是能把他们都重新找回来,定然又是一番佳话! 当天傍晚,在吴管家的吩咐安排下,小何与三道去联系了工匠,第二日清早便过来收拾打扫、重新装饰一番。吴管家则与引章雇好了船,约定三日后启程。 第二日天刚刚亮,收拾的工匠便到了慕鸿楼,一切都由小何、桐生张罗,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打扫打扫、清理清理,稍微添了些家具,都是现成买的东西,至于酒店格局、货架什么的都没做;李清白照例不管这些琐事,衣食有了保障,安安心心的在后院小楼闭门读书;吴管家则带着引章和三道直奔各个布庄,批发布匹。 这次的本钱有六百两,五百两用来购置货物,除了上次的细布葛布等常用布,还进了不少花色鲜艳、手工上乘、上上等的绸缎、绫纱、丝罗。虽然如今是夏布热销季节,所有的布匹成本都上涨了两三成,但如果能够速速脱销,利润还是很有看头的! 吴管家和引章都怕误了上京时间,当时便下了定金,约定两日后下午装船,第三天清晨好动身。 别的都还罢了,吴管家放心不下两件事。一是玲珑布庄开张之后怎么办?打开门做生意,要有货,还得有人!如今仅有李清白和桐生,李清白是不管事的,桐生管不了亦不便让他管,引章虽然有本事但年纪太小,不易取信于人,而要再招人又生怕新人欺压幼主;货物方面,怎么摆放,怎么介绍,怎么招呼客人,都是学问,最好能招到熟手,可是这个季节似乎很难!二是引章怎么回家?从杭州回到清水镇马陵湾这么远的路程,吴管家说什么也不准引章独自上路,万一碰上不良车夫,发生点什么意外,他有何颜面见小夫人?将来如何见得老爷?就是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引章听罢只是笑,道:“吴管家,你放心吧!第一个问题不是问题,玲珑布庄我根本没打算开铺面零卖,所以也不必再招人啦!” “小姐!”吴管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响才道:“那,那小姐为何还要租下这么大的楼房?小姐,您要想清楚,”吴管家急了,道:“最多进京两趟,夏布热销季节就过了,难道,咱们的布庄当真只挂一个幌子吗不跳字。 引章嘿嘿一笑,道:“夏布完了还有冬天用的棉布嘛!鑫艺那么大的布庄,只要能够长期做下来,还愁没生意?所以啊,所有的布匹你别嫌麻烦,也别嫌贵,一定要细细看过,保证质量!再说这间酒楼,也不是挂一个幌子,过些时候我要用它来囤积布料,总之越多越好!只是目前没有本钱,还得等你回来啊!” “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打算?”吴管家纳闷极了。 引章笑道:“你放心吧,就算囤积再多也会卖得出去的!不过暂时还不能说!” 吴管家将信将疑,只得抛开这一个问题,道:“那,那小姐回家的事呢?” “这就更简单了!”引章无所谓道:“到时候让李清白送我好了!他这个人总靠得住吧?” “靠是靠得住,”李清白是个读圣贤书的迂腐固执夫子,当然靠得住,“可是,他愿意吗不跳字。 “这有什么不愿意!他如今是我的账房先生,送我一程回家,料想他也不好推辞!” “小姐说的是!”吴管家只有点头的份。 两天之后,布庄开张,再过一天之后,吴管家带着小何、三道,载着满满一仓货离开杭州驶上京师,引章在慕鸿楼再停留了三天,看着各处都收拾干净了,便也打算回马陵湾的家。 见她打算就这么潇潇洒洒的走了,李清白与桐生都浑然摸不着头脑,亦不敢相信,“少东家,这,您,您这就打算回去了?”桐生问得直打磕。 “还有什么事没解决吗不跳字。引章疑惑。 “不是,”桐生吞了吞口水,艰难措辞道:“少东家,这,咱们这布庄还没货呢?明儿打开门怎么做生意啊?” 原来问这个!引章好笑,道:“咱们目前不做零卖的生意,你们关着门在家休息好了,等吴管家回来再说吧!” 李清白和桐生这才恍然大悟,同时亦大惑不解,不知道既然如此引章为何要花大价钱租下这么大的地方。桐生也就想想罢了,李清白稍一沉吟,摇了摇头,道:“少东家,如此,岂不是在下占了便宜了?每月房租我看再减减吧,三两就好!” “那怎么行!放心吧,我是个生意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引章笑笑。 “可是——”李清白固执的还要开口,被桐生急急打断:“公子,您就听少东家的吧!您要是过意不去,等将来中了举,中了进士状元,还不能好好报答少东家吗不跳字。 “这——”李清白被他提醒,心中突的一下,猛然想到仕途茫茫,学海无涯,哪一步不要用钱?于是讪讪一笑,陪笑道:“既然如此,少东家,在下生受了!来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报答少东家今日厚助之恩!” “到了那时,我可不客气啊!”引章笑嘻嘻半真半假道。李清白听了这话,仿佛真到了那时似的,心中一热,忍不住心驰神往起来,亦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是 由】 第39章 大脚(上) 第二天一早,桐生雇了船,与李清白一起护送引章回马陵湾。 时间充裕,心中又无急事,引章亦不着急,特意让船家缓缓开船,好领略沿河两岸风光。虽然不如上京之京杭大运河那般旖旎,却也是说不尽的江南妩媚之色。 引章难得享受这半日清闲,兼之风和日丽,河风凉爽,而船舱里李清白又在摇头晃脑、如痴如醉默读他的圣贤书,引章觉得不便打扰,便不肯入船,脱了鞋袜坐在船头嬉水,与船家夫妇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不知不觉已行了六九水路,引章也渐渐有了倦意,靠坐在船舷假寐。迷迷糊糊间,听见船家夫妻两个惊叫起来,引章吓得心徒然一跳,猛然睁眼失色道:“船大嫂,怎么了?” “你,你看,有,有个人!”船娘抖抖索索,脸色都白了。 引章揉了揉眼,顺着她手指方向望过去,果然,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伏在一段木材上,披散着头发把整个头部都盖住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引章一看清,脚一软,下意识别过脸去,忍不住竭斯底里“啊——”的尖叫起来!叫得船夫差点扔了橹! 这不能怪她,她从来没见过死人,更没见过漂浮在水面上神情可怖的死人! “怎么了!怎么了!”她的一声尖叫把李清白和桐生从船舱里叫了出来。李清白见她瑟瑟发抖伏在船娘的怀里,船娘又在轻声低语安慰着什么,自是一怔,又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引章已带着哭腔了。 “客官您看那边,漂着一个人!”船家努了努嘴。 李清白顺眼一看,身子一震,急道:“哎呀,船家,快,快过去看看!” “不要,我怕!快点开船,快点!”引章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有点怒了。 谁知李清白丝毫不卖她面子,语气无比坚决道:“不行!船家,快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不然,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安心!快,快些划过去!” 船家与船娘被他凛然神色语气所迫,相视一眼,心中亦起了同感,连忙答应,手上用劲,调转船头加速过去。 引章又慌又乱又无法与他辩驳,忙道:“你们去,速战速决,别叫我看到!”说着勉强起身,脚下踉跄发软由桐生扶着躲入船舱去了。 虽躲在舱中,听着那哗哗的水声引章也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周围的空气中都侵染了死亡的气息。她几乎一动也不敢动,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看,他的手动了一下!”船家惊呼。 “呀,眼睛也睁开了!咦,又闭上了……” “快,快拉他上来!” 接着船身剧烈的晃了晃,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响声,不用说,定是他们将人拉了上来。舱中的引章早已大大的透了口气,放下了心,也不觉得空气里有什么异样了,掀帘望去,依旧一片阳光灿烂! 只要不是死人,就没什么好怕!一个正常的姑娘怕见死人,也很正常。 引章回神一想,大觉失态不近人情,加上心中好奇心的怂恿,便也撩开帘子一弯腰走了出去,道:“这个人怎么样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一双硕大无比仿佛小船似的脚,一只脚上穿着只草鞋,另一只赤光着什么也没穿,引章忍不住讶然轻呼一声,定睛看时,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湿漉漉的紧着身,在船头淌了半滩水。他面目粗犷,双目闭合,浓浓的眉又粗又长,脸略显方,络腮胡子,因为在水中泡得久了,脸色苍白,嘴唇白中显乌,高高的肿起,头发披散,一缕一缕披在脸上,发梢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水。他的脖子、手也是苍白的肿着,手指节上起着一层一层厚厚的皱皮——看样子,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了!围在旁边的几人见他气息微弱、有气无力仿佛随时要断气的苍白样子,都忍不住叹息不忍。 船家到底是走惯水上的,对于救助溺水之人颇有主意。只见他不紧不慢扶那人仰面躺好,双掌来回有规律的按压他的腹腔胸腔,好一阵,那人的头动了动,嘴角流出一滩水,喉咙里咳了几下。 “好了,好了!有救了!”大家高兴起来,叹了口气。船家忙叫桐生帮忙,将那人扶着靠坐在他怀中,用力拍揉着他的背,好一会,那人胸口一起一伏粗重微弱的呼吸着,跟着眼皮动了动,眼睫毛轻轻一抖,一道细细的亮光自他眼中射出。引章与李清白恰好俯身蹲在他面前,被他目光一凛,二人情不自禁身子一震,莫名生出几许畏惧。引章悄悄打量着他,面部线条刚毅,有棱有角,浓眉粗眼,双唇紧闭,无不透露着非同寻常的韧性与坚毅。 “水,水……”那人目光一闪之间复又闭上,舔了舔唇,嘴里喃喃的叨念着水。 船家倒很有经验,抬起头扫视一眼道:“我看他是饿惨了,弄些什么东西喂他一点才好!” “咱们船上只有干粮……”船娘为难道。 他这个样子能吃得下什么?引章皱了皱眉,笑道:“我的行囊中有一罐蜂蜜,我看倒可以喂他一点蜂蜜水!” “对对,这倒可以!来,搭把手,把他弄进舱里去,这太阳一晒,只怕他撑不住!”船家说着招呼桐生、李清白,三人一起动手,将那人抬进了舱中。 引章便道:“船家,你们快点开船吧,早点到清水镇好找个大夫给他瞧瞧!看他这样子,不看大夫怕是不行!” 船家还未说话,只听桐生一声惊呼:“你们看!”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约而同“啊“的一声,李清白和引章第一个忍不住扭过脸去干呕不已。只见那人背后腰间部位,一片衣襟被撕了巴掌大一个洞,露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伤口,伤口露着红色发白发紫的烂肉,仿佛还生着蛆虫蠕动,看起来可怖极了。 “了不得!船家,快点开船!”引章喘着气。 谁知,船家细细瞅了瞅那伤口,迟疑道:“我看,算了吧!两位客官请看,这人的伤口像是刀伤,看他这打扮相貌谁知是哪一路的人?别弄得最后好心没好报!依小人的见识,倒不如趁早靠岸将他放下,且由天意罢了!也省的到头来万一沾惹一身麻烦!”话里话外有怀疑此人是江洋大盗的意味。 “那怎么行!救人救到底,这荒郊野岭的把他留在这他还能活得下来吗?你也说了是‘万一’,那要万一不是呢?岂非白白害了一条人命?”李清白立刻辩驳。 “那要万一是呢?岂不是所救非人?”船家不禁也来了气。 “上苍有好生之德,怎能仅凭‘万一’之臆断见死不救?”李清白固执起来也是可以。 “上苍上苍,所以说留他在这且看天意,上苍要他活,他自然死不了!” “强词夺理,这话我不同意——” “好了李先生,”引章听李清白一个劲夹缠不休,根本没挠到痒处——船家其实是怕引章等到了清水镇拍屁股走人将大麻烦留给他,到时候码头上人一多,一打听询问,他想要甩也甩不掉所以才不同意带他走。“船家,你们快点开船吧!到了清水镇,我们就会把这人带走。你们跑江湖过生活的,哪里有闲空管这等闲事?就是我们,也不过顺路罢了!” 引章话音刚落,那人的眼睛又微不可察张了一条逢,迅速瞟了她一眼,复又闭上。 “这个,这个怎么好意思?”船家先是一愣,搓着手客气着嘿嘿笑,语气却柔和了下来,亦含有松了口气的味道。 “就这么定了!能不能赶一赶时间,我们还要赶回家呢!”引章不容置疑。 “是是,不能误了小少爷您回家!小少爷,您可真会体谅人!”船家忙笑着回应,一边说一边出了船舱与浑家自去划船,巴不得早早到地,将他们一摊子麻烦送走。 是 由】 第40章 大脚(下) “怎么有这种人!”李清白小声嘟囔着,摇摇头犹自愤愤。引章那边已经迅速打开了包袱,拿出一只近尺高的白底蓝色山水画瓷瓶,轻轻拧开盖子,一股馥郁的甜香味扑面而来。她舀了一勺放在碗中,兑了半碗温水,搅了搅,轻轻递到那人唇畔,轻轻道:“公子,水来了,快张嘴!” 那人靠在桐生怀中,眼皮子动了动,也不知他张没张眼,嘴唇倒是动了,一口入喉,他仿佛受了刺激立刻精神一振,脖子往前凑了凑,咕噜咕噜几大口便将半碗蜂蜜水喝完了,喘息咳嗽不已。 “公子,你慢点!”桐生拍了拍他的背后。 “少东家,要不要再给他来一碗?”李清白在一边看着他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好生不忍。 引章摇了摇头,轻轻叹道:“也不知道他多少天没进食了,一次不能进得太多,不然反而会害了他!我看也快到清水镇了,到了镇上再说吧!” “还有这等说法!少东家,你可真聪明,什么都懂!”李清白由衷的笑了笑,桐生也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引章微笑不语,却不由得瞅了那人一眼,心想船家的顾虑也不错,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呢?但愿别叫他乌鸦嘴说着了,惹了什么麻烦! 各人各怀心思,下午三点左右到了清水镇,引章没奈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打发了船家,又让桐生雇了一辆大马车,将行李都搬了上去,把那人半扶半抬弄上了车,吩咐车夫直奔医馆。 清水镇上只有两家医馆,一家叫“裕德”,一家叫“悬杏”,车夫见他们衣着光鲜,便将他们拉到了较好的悬杏堂。 悬杏堂赵大夫果然有些本事,一见那人双目紧闭,苍白浮肿的样,惊叫一声,脱口道:“哎呀,这人在水里泡了三四天吧?真是好命,居然还活着!” “何止,他身上还有伤口呢,赵大夫您快瞧瞧还有没有救?”引章一听碰上个明白人,当下也不含糊。 赵大夫抬手拢了拢袖口,两根手指轻轻翻了翻他的眼皮子,又看了看他腰后的伤口,一边摇头讶叹一边道:“有救有救,不妨不妨!快,先抬进去,唉,这位老兄真是命大,命大!” “如此,请您救救他,诊金方面好商量!”引章松了口气,心想真是个怪人,又摇头又说有救! 一时悬杏堂的伙计学徒帮忙将那人抬了进去,马车停在院子里,引章与李清白、车夫、桐生坐在偏厅等候。 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了动响。“醒了,醒了!”一个小伙计从后堂奔出来,一边抹着汗道。 “醒了就好,走,少东家,咱们看看去。”李清白不觉放心一笑,目视引章。引章点头答应一声,三人在小伙计的引领下步入后堂。 只见那人斜靠在榻上,身后垫着软枕,身上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该包扎的地方也包扎好了,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配着一副大络腮胡子,浓眉大眼,愈显得面部粗犷,沉默寡言。 此时,他的眼睑低低垂着,赵大夫在一旁说着什么,也没见他吭声,只是一口一口喝着递到嘴畔的面汤。 “这位兄台,你总算是醒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兄台必定好运!”李清白进来笑道。那人眼皮子很快的抬了抬又很快的放下,身子微动,依然不做一词。 “真是个怪人!”赵大夫叹了口气,顿觉索然无味。 引章忙笑道:“赵大夫,多谢您出手相救!您看看需要抓什么药一并抓好结账我们好赶路,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倒没什么,”赵大夫见引章李清白举止斯文,言语客气,心头略好受些,笑叹道:“说实话,老夫行医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英雄胆色,关公刮骨割肉也不过如此,疼得头上冒豆大的汗也不吭半声,莫非是个哑巴不成?”说着疑惑的望着引章。 引章听罢也不禁咋舌,心想他腰间那一块腐肉自然是非割不可的,如果当真如赵大夫所说那样,那倒真是个隐忍之人! “说来话长,其实我们——”李清白见赵大夫问,正笑笑要答,引章听他想要说“其实我们并不认识此人”忙忙收回思绪打断笑道:“可不是说来话长,其实我们也没想到大脚这么厉害!赵大夫,您给开药方吧,这里有我们就好,再稍稍休息一阵,我们还要赶路呢!”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倘若说彼此不认识,赵大夫等免不了好奇要问,这一问反倒不好解释,倒不如避开不谈。 赵大夫笑笑,瞥了他那双脚一眼,不由乐了,笑道:“还真是人如其名!得,你们来个人,我开了药方就在这抓药吧!我从没见过这么坚忍的病人,药材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多谢您啦!桐生,你跟着赵大夫去。”引章说着使了个眼色,颇含着几分警告意味道:“好好抓药,听赵大夫吩咐,不要多嘴。” “是,小人明白!”桐生在市面上讨生活惯了,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引章的意思:不要跟赵大夫谈论大脚的事,当心言多必失! 赵大夫与几个打下手的伙计学徒都出去之后,引章和李清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大脚怎么处理? 沉默中,一直不说话的大脚冷不防抬起头,幽幽瞥了二人一眼,嘴唇轻动,吐出极淡两个字:“多谢!”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 “你终于说话了!” 李清白与引章同时低呼,二人脸上都不觉漾着笑意。 引章心头大松,继又兴奋,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在这?你在水里漂了几天了?身上的伤怎么来的?是谁伤了你?” 大脚脸色微变,身子轻轻颤了颤,面无表情空洞洞的望着她,一眨不眨,慢慢的垂下目光,又恢复了沉默。 引章尴尬不已,勉强笑道:“你不想说自然有你的道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叫你大脚好了。” 大脚依然不做声,良久,却缓缓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便离开,不如先随我回家住些时候好不好?”引章立刻对他起了浓浓的兴趣,她直觉的感觉到,他有故事,而且,必定是非同寻常的大故事。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引章见他不语,试探着道。大脚还是不说话,引章与李清白相视一眼,又试探着道:“大脚,你现在动得了吗?天色不早了,咱们还要赶路呢!李先生,你扶一扶他,咱们这就走吧!” “不用扶。”大脚说着自己偏身下床,身子晃了晃,吸了口气稳了稳,摇摇晃晃的支撑着走了出去。 “李先生,走吧!”引章顿时一股莫名的兴奋之感迅速传遍全身直通神经末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莫非,是对英雄的崇拜? “好的,我去看看桐生抓好药没。”李清白怪异的瞅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何以高兴到如此地步。 ---------------------- 快要收假了,呜呜呜,休息真好,上班真不好! 是 由】 第41章 贵客(上) 已经下午四点多的辰光,车夫本来老大不情愿接这趟生意,直嚷嚷回程时天准定黑了不好赶路。最后经不住引章二两银子的车钱诱惑和好话,终于摆出很不情愿而又宁愿委屈的表情答应了,表示完全是为了照顾他们方便而不是为了挣钱才接的这趟生意,引章只好又赔了好几句好话。 一路无语,到家时已是落日西沉时分。引章出了马车,坐到车夫旁边,远远便看到宅院中炊烟袅袅升起,院前地里还有三个身影在忙碌着,金色的余辉笼罩在他们身上,分外柔和而温馨。她心中暖暖,以手挡在唇畔做喇叭状,正要长声吆喝,地里的人一抬头之间已经看见了她,于是一个壮实的身影便站直了起来,挥着手高兴的大喊道:“大,大小姐——回,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跑。跑到马车旁边,跟着马车往回小跑,憨笑道:“大,大小姐,您——回,回来了!” “可不是回来了!结巴,你们好勤快啊!”引章一见他就乐了。 结巴挠了挠光光的头皮,嘿嘿笑着,黝黑的脸上透着不好意思的暗红。 “真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哎呀,我去告诉小夫人他们!”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院外,地里忙着的骆五和冯嫂也都凑了过来。 “大小姐,您小心点!”骆五说着亲自扶了她下车。 引章一边下车一边笑道:“骆五,结巴,车上有好些东西,你们帮忙搬下来放到厅里去。李先生,桐生,你们帮忙递一下。哦对了,还有大脚,先好好扶他下来吧——咦,你们怎么了?干嘛这么望着我?”引章这才发觉李清白和桐生主仆不知何时石化呆掉了,张着嘴,睁大着眼,一动不动瞅着她。 “咳咳,”骆五不着痕迹的挡住引章,重重咳了几声,心想这两个人真是无理,怎么这么盯着我们大小姐看! “啊,怎么,怎么少东家您,您是,是——”李清白主仆恍然回神,慌忙收回呆掉的眼神,浑然不敢置信。她居然,是个女的! “这有什么稀奇!我们大小姐的本事,你们想不到的多着呢,结巴,是不是?”骆五撇了撇嘴,不屑道。 “嗯,嗯,”结巴猛猛的点头,跟着递出了手:“东,东西。” “啊!给——”李清白和桐生忙答应着,往下给他们递。 “骆五,这位李先生是我们玲珑布庄的账房先生,是读书人,不得无礼。”引章笑笑,向李清白投以歉意一瞥。 “是,大小姐!” “大,大小姐客气!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李清白还有些不太习惯,想起这些时日相处,羞囧得脸脖子直发热,心想好在没有什么失礼之处。转而一想,引章一个小小女童行事老辣,见识不凡,言语爽利灵活,吃惊之余亦暗暗自惭形愧。 只有大脚毫不吃惊,早已下了车,不声不响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 “阿章,你可回来了!” “姐姐!” “大小姐!” 安寄翠母子与鱼儿、冯嫂也都从院子里迎了 txt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9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子里迎了出来。 “娘!引华!”引章笑着扑入安寄翠怀中,拉着她的胳膊撒娇,笑道:“人家不过去了几天嘛,看看你们一个个,倒像隔了几年似的!喂,鱼儿,有没有做我们的饭啊?” 鱼儿灵活的眼珠子打量一圈,这才发现多了好几个陌生人,她怯色稍露,不好意思笑了笑,向引章笑道:“大小姐,我这就去准备!”说着一甩辫子转身去了。 引章“嗤”的一笑,扬声道:“鱼儿,不要忙了,我从镇上买了吃的!” 鱼儿早已进去了。引华笑道:“鱼儿跟姐姐一样,越来越说风就是雨了!我去告诉她!”一边说一边也扭身去了。 “这几位是?”安寄翠也才发现这三位不速之客,不由发问。引章正要说,见东西都搬好了,便先给车夫结了帐,这才替安寄翠一一引见,将大家往屋里让。 安寄翠见李清白仪表斯文,又听引章说是个秀才先生,不由生了几分尊敬之心,言语上十分客气。李清白也料不到安寄翠一个农家妇人,居然谈吐不俗,颇有仪态,见引章如此厉害,更加不敢小看了安寄翠,愈加谦恭以待。安寄翠不由得便盘算:若得此人教授教授引华,倒是好的,只是这话得慢慢的说,不能太唐突了! 一时进了屋落座,安寄翠便有意唤来引华陪着在旁与李清白作陪,李清白见引华聪明外露,机敏灵活,面目清秀,也十分好感,携着他手含笑询问念了什么书?字写得如何?等等之类,安寄翠更加喜得眉目都展开了,渐渐的说到科举应试上,李清白亦好此道,不由精神大振,双方愈加话语投机!引章眼珠子一伦便了然亲娘的意思,暗自摇头好笑,也不去理会他们。倒是转眼瞥见大脚脸色苍白,神游天外,坐在椅上身子仿佛摇摇欲坠似的,便忙跟安寄翠招呼一声,叫来结巴和骆五,带他到结巴房里安歇。 安寄翠这才意识到冷落了另一人,心里好生过意不去,才要说话引章忙笑道:“不碍事的,娘,你和引华陪着李先生坐坐,大脚我来安排就行了!” “那也好,这位先生随意好了,我们小家小户招呼不周之处不要介意。”安寄翠到底说了句客气话,引章拦都拦不住。 果然,安寄翠一句话说出去见对方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不由愣住了,浑然不知所措。这在她,是从没有过的经历,当着客人和下人的面受了这么一个难堪,顿时尴尬不已。不止他,李清白主仆眼睁睁瞅着主人家的尴尬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引章暗暗叫苦,正想着怎么圆场,大脚总算给了几分面子,淡淡瞥了安寄翠一眼,终于低低道:“不敢当。” 安寄翠反倒怔了,不知何以回答。 引章忙笑道:“娘,大脚就是这个脾气,你当他自家人就是了!好了,你们继续聊,他受了伤,我让他歇着去了!” “哦……”安寄翠满脸疑惑,直看着他们去了才又坐下,回味着女儿的话,越想越疑惑,向李清白道:“这个人叫——大脚?他,也是布庄里的活计吗不跳字。 “夫人您不知道,他是我们半路救下来的!”桐生嘴快笑道。 “半路救下来的?这又是哪一出?”安寄翠眉头微蹙,暗道这个女儿真是人小鬼大,什么事都敢做,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是从杭州回来时——” “桐生!”李清白忙打断桐生的话,颇为踌躇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一来安寄翠更加要问,就连引华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道:“李先生,您说说看嘛,这个大脚,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 “引华!”安寄翠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引华伸了伸舌头,悄悄对李清白做了个鬼脸,李清白不觉莞尔,想了想,便尽量措词平淡将如何救的大脚说了一遍。饶是如此,安寄翠依然皱着眉,暗自摇头不已。 引章浑然不知母亲的意思,将大脚安置在了结巴的房中,好在结巴向来对大小姐的所有决定无不赞成支持,并不觉得是大脚占领了自己的地盘,没心没肺的收拾东西,将大床让给了大脚,自己的铺盖另铺在竹榻上。引章剔亮了屋中那盏豆大的油灯,向大脚笑道:“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叫结巴拿药过来给你,再叫鱼儿熬一点细粥。”说着便带着骆五、结巴出去了。 是 由】 第42章 贵客(下) 上吃饭时,安寄翠破例叫摆了一桌在正厅,让引华引章陪着李清白用饭。李清白谦辞不已,引章便笑道:“李先生不必太客气了,您是布庄的账房,又是读书人,理应我们兄妹作陪。” “阿章说得是!李先生,只怕将来还得麻烦您操心呢!”安寄翠话外有音笑道。 “不敢不敢,这都是在下应该的,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李清白是典型的踏实老实诚实,根本点也不懂安寄翠的暗示。引章听了只觉好笑,心想娘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变成对牛弹琴了! 果然,安寄翠只得一笑住了口,自己与鱼儿往后院去吃饭。让骆五等好好招呼桐生。 安寄翠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开口让李清白指点引华,一顿饭吃得无心无胃。估摸着李清白引章他们吃好了,便让鱼儿泡了引章带回来的好茶端上来。 安寄翠从未开口求过人,万事开头万般难,说来说去,几次话到嘴边,终又欲言又止。她这副犹豫不决的神情连神经大条的李清白也察觉了,肚子里暗暗纳闷不已,他搜肠刮肚也想不通安寄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而又如此不好开口! 引章实在看不下去了,喝了口茶,向李清白闲闲笑道:“李先生,您的学问那么好,不知道有没有收徒弟的打算?” 安寄翠眼睛唰的一亮望了过去,不由得满脸期待笑道:“对对,李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收个徒弟呢?” “夫人、大小姐说笑了!”李清白有些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是个穷书生,倒多亏了大小姐才不至于潦倒街头,哪有人愿意请我当先生呢?”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谁要是能拜在先生门下,那才是走对了门呢!先生气度不凡,谈吐文雅,显见得腹内有诗书万卷,学问过人,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安寄翠接口笑道。 这一来,李清白再傻也懂她的意思了,怔了怔,勉强笑道:“夫人过奖了,夫人的意思是,是——” “不仅仅我娘,我也是这么想呢!”引章忙笑道:“我弟弟也没个先生教导,李先生,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了我弟弟做学生如何?” “阿章说的可是我的心里话!”安寄翠殷殷相望。 “这个……”李清白有些为难。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自己看书看得昏天黑地还老觉得时间不够用呢,哪里还有时间来教导别人?再说了,他如今已经有“工作”在身,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了,哪还禁得起再度浪费呢!不过,不答应的话,又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如果没有引章,就没有今天的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李先生若是为难,那就算了。”引章多少了解他的脾气,当下轻轻叹了口气,透着无限的惋惜和不强人所难。 “不,不,不为难!求之不得呢!”果然,李清白想也未想立刻表明心态。 “真的?那,明儿我就让引华拜师了!”安寄翠不由大喜,揽着儿子的肩膀。 “只不过,我是怕才疏学浅,误了少东家!”李清白大急大悔之下,情急生智,已经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见安寄翠脸色微变,忙加快了速度,娓娓道:“夫人您听听我这个主意如何。前些日子我听到一个消息,杭州知府明年将会开办官学,专门挑选一些八岁到十二岁之间的聪明少年入学,到时将会聘请江南才俊饱学之士作为先生教授学问,清河镇也是杭州治下,少东家如此聪明,夫人不如送他前去应试,岂不更好?” “有这等好事?”安寄翠讶然,连引章也听住了。 “这说起来也有个缘故,”李清白少不得解释,道:“杭州府乃江南重镇,自古以来才子学士层出不穷,可惜这些年科运不好,一连三届都让江西山西给比了下去。地方大儒缙绅们深以为憾,自发组织起来,捐钱捐粮,请知府大人开办官学招收一些聪明少年入学,将来好为地方争光!知府大人也觉得这是一件造福一方的好事,做成了亦是一段文坛佳话,所以当即便同意了!如今已在知府衙门东边择了地开工建造学堂了呢!” “这个知府还真不错!做这样造福一方的好事!不过,”安寄翠从怦然心动眉飞色舞到蹙眉长叹:“我们引华有没有这个福气还不一定呢,唉!” “夫人您别太担心,少东家这么聪明,举止知礼,气质大方,面貌又好,我想主考官一定会选他的。”李清白安慰道。 “李先生,”安寄翠听罢笑道:“你是杭州人,对这些事最熟悉不过了,这件事可得拜托你多打听打听,帮帮我们引华!” “这个好说,”李清白忙笑道:“明年少东家九岁,四书五经只要大略读懂,能够讲解其中几篇经典之作,再背上三四百首诗词,写一手好字,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是是,李先生说得对极了!引华,你都听见了,明儿可得用功起来。”安寄翠道。 “知道了,娘!”引华老老实实回答。 引章瞟了弟弟一眼,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还了得,这么短时间能学得到这么多吗?还不得把人逼傻了?不过,看到安寄翠兴致勃勃,她很识趣的闭了嘴。 “李先生,话虽如此,还是得您多提点提点,您千万要帮这个忙!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顾忌!”安寄翠又殷殷笑道。 “夫人言重了!”李清白忙拱手笑道:“夫人放心,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这样吧,以后每个月夫人叫人把少东家的功课送到杭州或者我让桐生来取,倘若有什么该说的我再说,您看这样行吗不跳字。 “行,行,最好不过!”安寄翠笑道:“怎么好麻烦您呢,自然是我叫人送过去!” “夫人这话太客气了,我们公子是布庄的账房,小人便是伙计,跑腿是分内之事,怎么当得起麻烦二字呢?”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安寄翠也是一笑,道:“到底是跟着读书人的,说话也这么得体!” “……”引章无语,无奈的翻了翻上眼皮。心里一声长叹:引华,可怜的弟弟啊! ------------ 新年后第一天上班,各种纠结如在梦中!同事们一个个都没精打采啊! 呵呵,再纠结也得更新啊,祝看文的亲们有个好心情! 是 由】 第43章 去留 连夜的功夫,李清白赶着忙着检查引华的功课,挑灯夜战,一点也不觉辛苦。倒是安寄翠过意不去,不住感慨他实在是太好人、太用心了!只有引章明白李清白心里的意思:他是怕第二天来不及赶回杭州,又耽误一天读书的功夫!照她的看法,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没得救了!当然,她是不会泼娘亲的冷水的,她说什么她只好附和什么。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第二天一早,李清白便要赶回家去。安寄翠不住称谢,封了一封六两银子的谢仪,李清白抵死不肯收,安寄翠只好收回,对他更加敬服,让结巴赶着驴车将他们主仆送到清水镇。自己带着引章引华等送出了老远方才回去。 引章一夜没睡好,正准备回去补觉,谁知还在大厅里安寄翠便把她叫住了。鱼儿也叫了声“小姐”仿佛有话要说。 安寄翠瞟了鱼儿一眼,道:“鱼儿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阿章说。” 引章很好奇娘亲的脸色为何有些不善,笑道:“娘,什么事这么要紧?” “你还说!”安寄翠沉声低喝,目光直直盯着她,一脸的无奈、心痛、隐忧。 “娘……”引章耸然而立,规规矩矩不敢吭声。 “唉!”安寄翠见她这样心头一软,忍不住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阿章,你再这样顾前不顾后的做事,叫娘怎么放心!”说着眼眶一红,声音也哽咽了。 “娘,娘!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您直说,您这样,女儿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岂不是要急死?” “你让我说什么呢!”安寄翠复又来气,嗔道:“你也是的,女孩子家家,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啊?”引章愕然。 “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安寄翠叹了口气,道:“那个什么——大脚,到底是什么人你有没有底?” “我,我——”引章愣住了,一时颇为踌躇。 “原来你真的不了解他的来历!”安寄翠瞅着她重重点了几下头,徒然提高了两个音阶。 “娘,不,不是的——”引章不禁头疼,下意识摇摆着头,慌乱的想要找个说法。 每当安寄翠用这种夹杂着怜爱、关切、内疚、无奈、语重心长、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种种情绪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就大感吃不消!没想到,继承了为人女儿的身体,也连带继承了为人女儿的心! “好了,”安寄翠抬手止住她,道:“你只说,什么时候把他送走——其实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如今有伤在身多留几天也无妨,好了就一定要走,咱们家不能胡乱留下陌生人,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说说,怎么得了!”安寄翠生怕引章今后都这样由着性子来,一句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回转。 引章一时滞住。不知为何,大脚虽然总是沉默,虽然她完全不了解他,他那清冷的神情与突然之间精光四射幽深的眼神却让她感受到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和发自心底深深的怜悯。他是她救回来的,要把他这么赶出去,她是真的不忍心,还有一点——舍不得! “就这么说定了!”安寄翠淡淡掠一掠鬓角碎发,这个人面貌不善,来历不明,性情古怪,她实在是无法放心。 “娘,其实您误会了!”引章心念一转便有了主意,故意凑上前一步,作出几番欲言又止的为难样,轻轻叹道:“娘,其实大脚是我新请回来的保镖,不是神秘来历不明的人!” “真的?”安寄翠睁大了眼,一愣之下大感意外。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无缘无故骗娘您呢!”引章撅着小嘴好不委屈!心里却暗暗道:娘啊娘,我骗您那都是有缘故的,您可别恼! “那,头先你为何不说?”安寄翠想了想,仍有些将信将疑。她自然想不到素来孝顺疼人的女儿胆敢撒谎,只是觉得此事太匪夷所思,忍不住又问。 “这是保镖这一行的规矩!”引章见她信了几分,心里更有把握了。 “保镖的规矩?” “对!”引章十分肯定的截然道:“干保镖这一行的素来不喜欢在人前表露身份,所以除非他自己说我也不好说的。一个优秀的保镖除了要有一身出色的武功外,讲究的是心无旁骛、目不斜视、口不多言、忠心不二、服从命令,娘您瞧他可像?” “倒是,倒是挺像的!”安寄翠同时释然,心道难怪那人看上去怪怪的,也不说话,原来是因为这样! “这就是了!”引章欢然笑道。 “可是,李先生说这人是你们在水路上救下来的,怎么突然之间又成了保镖了?”安寄翠心细,立刻又问。 引章只好继续编:“这倒是不错!他正是为了救上一位雇主人才不慎落水的,我也是因此才知道他的身份,当时李先生走开了,所以不知道。哎,娘啊,您还问我呢,其实大脚还在考虑要不要做我保镖呢,要是他不肯我倒挺惋惜的,以后出门没个人陪着,还真有点害怕……”引章说着有些泄气,这回倒不是假装的,她确实没有把握大脚会不会留下来,如果他要离开,她是半点理由也没有的! “啊!”安寄翠丝毫不再怀疑,思绪不觉转到了女儿这一边,皱眉深思道:“说得也是,吴管家不在身边时你一个人在外头跑真是叫人不放心,还真是该找个人保护你!” “所以啊,娘,我这才找了大脚的。” “他——可靠吗不跳字。安寄翠依然不太信得过他。 “当然可靠!不然的话李先生那样聪明的读书人怎么肯放下身段救他?”引章机灵一动,拿李清白说事。 果然,安寄翠一听便放了心,松了口气点头笑道:“这倒是的!既然这样,你就把他留下来吧!好歹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想他是不应该拒绝的!” “好的,娘!我会好好跟他谈的。”引章笑笑。听听,她不说他“不会”拒绝,而是“不应该!” “是了,鱼儿一大早都在找你等着你说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你去看看吧!”安寄翠又顺口道。 “哦?”引章反倒奇怪了,口内叫着“鱼儿,鱼儿”往厨房去了。 原来是鱼儿一大早喂牛时,发现那头瘦牛吐出了一块黄褐色饼状的东西,因为引章离开家之前曾特意叮嘱过她留心,所以她每天都十分仔细的察看,终于这一天等到古怪了,不由得她不兴奋,立刻兴高采烈仿佛立了大功一般跑来要告诉引章,哪知引章被安寄翠问住不得空。 引章一听她说忙叫将东西拿来,拿在手里反复的看:黄褐偏金黄的颜色,表皮挂着一层黑亮的薄膜,表面有细细的龟裂纹,定气细细一闻,一股纯正的清苦淡香窜入鼻端。引章大喜,突然一把抓住鱼儿的胳膊道:“鱼儿,这是牛黄,这一块足有大半斤重,值一百多两银子呢!” “什么?一百——多两?”鱼儿正在叨叨絮絮说着什么“这牛吐了这东西后终于开始正常吃草饮水了,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定是这东西的古怪害它生了病!”等等之类的,一听引章的话顿时愕住,话说到一半没了音,张着嘴半响合不拢! “当然是真的,小姐我什么时候看走眼过?”引章大为兴奋,平白多了百两本钱,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小姐,你好厉害!”鱼儿突然大叫起来。 “哎哟,吓死我啦!”引章吓了一跳,捶了鱼儿一下,两人相视眨眨眼,兴奋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大早这是做什么呢,越来越不像个姑娘家啦!”安寄翠柔和而严厉的声音冷不防穿透进来。引章与鱼儿忙捂着嘴,相互瞅瞅,忍不住又低笑起来。 --------------- 过几天要上架了,希望亲们不要弃我而去哦! 是 由】 第44章 田地 引章亲自熬了药端给大脚,跟他说了几句话——其实不过是自问自答,大脚除了眼神偶尔有变,一个字也没吭,又让骆五帮他上药,见他无事,便跟着骆五、结巴、冯嫂、鱼儿一起往庄稼地里去。 四十来亩旱地正好较为平均的分布在外边通往宅院道路的两旁,道路左边望去是一片空白,犁倒是犁过了,就是什么也没来得及种,苍黄的土地杂着枯死的野草呈现在眼前显得有些荒凉和凌乱。冯嫂和骆五直叹可惜,都荒废了! 右边种了大概十五亩的样子,比上次又多种了四五亩左右,除了再搭了一个大大的瓜架子、点了一大畦豆角,剩下的都是一垄一垄插芊后的红薯,绿油油的叶子正以惊人的速度铺成开来。这种带点沙质的土地正是最适合红薯生长的土质。引章看了不由蹲下去细瞧了瞧,称赞不已。 冯嫂鱼儿等笑道:“这个什么红薯还真是好活,我们按照小姐教的法子一条一条藤子剪下来,隔一片留一片叶,这么把藤苗横在垄上,隔一小段盖一抔土,它竟都活了!” “可不是!”引章笑笑,又道:“泥都是润的,你们浇水那么勤快,能不活嘛!”说着她顺势放眼一望,甚有些过意不去道:“你们也别累着了,种了这么多地已经很了不起了,剩下的就算了吧,明年再种好了!” 才八九天不见,地里的绿意更浓了,豆角苗已经爬上了棍架,南瓜、冬瓜等也爬上了瓜架铺呈着浓绿,玉米、土豆、辣椒高过小腿了,芋头的叶子大如圆盘,茄子舒展着肥大的叶子,露着紫色的筋脉和茎秆……引章心里除了感动又有不忍:天知道他们这些日子怎么劳累呢!靠这样出苦力来改变生活一直不是她理想的方式。 “我们其实不怎么累,小姐您别这么说!庄稼人可不都这样嘛!”骆五道:“这些地不种可惜了,反正又近水,浇水也方便,小姐您别总为我们担心,结巴,是不是?” “嗯嗯!”结巴咧着嘴笑,大大的眼睛闪闪发亮,连连用力点头。 引章忍不住“咯”的笑了!结巴才是主力啊!不过看样子,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半点也不见疲惫。 “小姐,我们说的可都是心里话!跟着小姐和夫人的生活比从前不知好过了多少,别说真的不累,就是累,我们心里啊,也是甜的!”冯嫂也笑着道。 引章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缓缓一转,眼皮突然一翻,高声笑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劲,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干!不过,剩下的地就先别种了,等到了秋天再种萝卜和莴苣吧!咱们现在要做另外一件事!” “那是什么事?” “好,我们听小姐的!” 大家七嘴八舌笑答着,精神一振,小小的手指顺势指向田地一旁,道:“我要在地旁挖两个水池蓄水,好方便将来浇地,省得浇地还得从河里取水,有些麻烦。” “小姐是要打井?”骆五与冯嫂疑惑。 引章摇摇头,道:“不是的,水要从咱们院子里的水井引过来。”引章说着便一一告诉了他们。 院子里的水井是浅井,引章打算叫淘井的王师傅来帮忙,在高出地面的井壁上凿一个铜钱大小的洞,然后从院子里开一条暗沟将水引出院外,沿着地旁往小河的方向挖一条一尺来宽的小沟,估摸着距离挖两个四、五平方,深一米多的水池,以后浇地就可以方便多了,可以直接从井里放水,不浇水的时候便用软木塞将井壁的洞堵上。同样的,打横着挖一条沟,以暗沟穿过道路,如炮制法将水也引到道路左边田地。她还打算在地的中间横着铺设一条小路连通原有的道路,叫木匠再做两辆手推木板车,将来无论浇水、施肥、收获都可以节省很多力气。 唯一遗憾的是,可惜没有电,也没有胶管、水龙头,唉! 饶是如此,骆五冯嫂等已经很兴奋了,鱼儿亦满脸是笑,不住口的赞小姐聪明,结巴还不大明白,见大家高兴也跟着呵呵直笑。 说干就干,当即几个人便看好了大概位置,将整个地竖着的长度分为三段,分别在从两头算起三分之一的地方挖一个池。 结巴扛着锄头立马开工,冯嫂也准备加入进去,骆五的手不方便,在一旁等着运土。引章忙笑着阻拦,道:“现在快中午了,这么大的太阳,下午天气凉了再做吧!宁可起早贪黑,也不要毒太阳下干!” 听她这么解释“起早贪黑”的说法,大家都笑了。于是一行人洗手回屋。 到了下午太阳的强光渐渐收起,一行人扛着锄头、铲子、铁锹这才重新出来。结巴和冯嫂挖池子,引章与鱼儿负责挖沟,骆五搬土。地很硬,对他们薄弱的人手来说,工作量不小,忙乎到天将黑,引华出来说安寄翠已经做好了饭,也只完成了可怜的七八分之一。吃过晚饭,乘着天气凉,月色好,几个人当真又接着干,直到月上中天,开始偏移,这才收工回去清洗睡觉。 如是的工作进行了四天,方才挖好了一个池子,好在时间有的是,反正也不着急,慢慢干就是。结巴他们不觉怎样,引章一来年纪还小,身子不行,二来无论前世今生都没干过这么厉害的体力活,让她深深的体会到当一个传统的农民是多么的劳累,需要多好的体力和多大忍耐性,也更加坚定了要摆脱苦力的想法! 进行到第七天,沉默寡言,默默养伤的大脚居然不声不响默默的出现在地头了! 那是第七天的凌晨,当大家来到地边,看到大脚站在挖了一半的第二个池子里,低着头,弯着腰一声不响的挥舞着锄头,刹那间,竟集体石化了! “我,我没看错吧?”冯嫂和骆五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小姐,真的,真的是那个怪人——哦不,大脚啊!”鱼儿扯了扯引章的袖子。 结巴挠了挠脑门,疑惑的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有点搞不清楚为何大家都僵着不动。 “真是他,好奇怪,好意外啊!”引章又吃惊又兴奋,幡然回过神来,忙上前笑道:“大脚,你的伤好了吗?怎么出来干活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呢?” 大脚抬起头望望他们,没吭声,不过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大脚,你行不行啊?要是身子没好全的话千万别勉强啊!”引章又道。 大脚停了下来,手里握着锄头把子,眼皮蓦地一抬即又垂下,淡淡道:“没事,保镖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 “你……咳咳……”别人都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引章脸脖子却立马发热,尴尬笑笑,讪讪的扭过脸去,羞愧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她做梦也没想到,她和安寄翠的谈话竟然都叫他听了去了! 是 由】 第45章 抓鱼 了大脚帮忙,当天就把活干完了,而且基本没骆五事,于是骆五得了引章吩咐便去晏家庄找王师傅去了。第二天临近中午,王师傅带着徒弟,挑着工具,晃晃悠悠的来了。见了眼前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禁吃了一惊,好一番赞叹。 凿好了眼,看着清凉鲜洁的井水汩汩由暗沟流出,顺流直下,开出一条水路,大家的心里都十分感动,充满了喜悦和成就感。为了试一试劳动成果,冯嫂与结巴当天就从已然名副其实的水池里打了两桶水浇地。引章笑着道可惜地里都种了,不好开路了,不然开了路更加方便” “这已经方便很多了节省了好多力气呢”冯嫂等都笑道。 依着冯嫂等的意思,是要趁热打铁将水渠开到左边地里,引章觉得没必要那么赶便没有同意。闲了下来不干,引章只好又让他们上山清理杂草杂木、挖坑,如果第二年要大量栽种竹子,清理出地来也是必要的。 于是,每天一行人又转战山地,“起早贪黑”,就连引华也跟着撒欢。 不想,才上了两天山,突然下起雨来,断断续续的一连下了三四天,哪里也去不了,大家只好都在家里呆着,做做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引章突然想起以前听人家说的下雨涨水时河里的鱼特别多,兴致一来便磨着结巴带她去抓鱼。 结巴只是摇头,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鱼儿抿着嘴笑了笑,道,涨水时河水太混,水又急,鱼都在水底,不好抓的。不如等两天水退了,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对对,我忘了”引章拉着她的手大喜笑道我竟忘了我身边有位正宗的渔家姑娘了” 于是,引章便又眼巴巴的盼着天晴起来。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水正在慢慢的退,却还是有些混,又等了五天,河水终于慢慢褪去浊黄与浑青,变得清澈如复。月上梢头,夜深人静,结巴、鱼儿、引章引华连带着大脚,拿着鱼叉、鱼篓、网兜,提着灯笼来到了河边。 这些日子以来,大脚不声不响、踏踏实实的表现彻底收服了安寄翠的心。他的眼睛里和行动上大大的透着“坦然”两个字,无不光明磊落,无论是谁都无法怀疑他是个藏有居心的人。安寄翠心中甚喜,向印章赞了好几回“一看就是个好保镖”,一见他们姊弟几个黑灯瞎火要出去抓鱼,她想也没想就说叫大脚陪着去”“好。”大脚也不含糊,安寄翠说叫他去,他便跟着。只不过一路上别人几个嘻嘻哈哈说笑没完,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到了河边,大家都下了河,他也只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站在河滩上静静的看着。 七月中旬的夜晚,本应是溽暑难耐,乡村岁月自是不同,河边的空气被清凉的水汽一浸,愈加清凉。 不明不暗的月亮光柔柔的照在水面,随着波纹轻轻的晃动着缓缓的色调。流水汩汩潺潺,轻柔悦耳,明静畅快,声与色是那么的和谐,岸边的莎草茅草的清香味也带着浓浓的水汽时隐时现,窜入鼻端。一脚踏入河中,沁凉的触感由脚踝慢慢升入心间,熨帖着身上每一处毛孔,让人莫名起着一种难言的兴奋。 “,真好玩”引华忍不住心中大畅,弯身伸手溅起一串漂亮的水花。 “嘘小少爷,小声点”鱼儿手指竖在唇畔,另一手拿着鱼叉,一旁的引章正举着灯笼替她相照。 引华吐了吐舌头,一低头瞥见三四十只手指大小、两寸来长、乌溜溜脊背的小鲫鱼摇摆着尾逡巡结队而过,又惊又喜“咦”了一声,张着双臂,全神贯注,轻手轻脚的将它们往岸边浅滩赶去。 远处“哗哗”一声水响,结巴得意的仰头呵呵笑了起来,引章等抬眼望,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叉在鱼叉上,不断的摆着头尾啪啪作声,银白色的肚皮在月光下晃动着。 引章与鱼儿低赞一声,向他竖起大拇指,结巴回以咧嘴一笑,在脸上抹了一把,顺手取下鱼往河岸上大脚的方向抛去。大脚微皱皱眉,下意识偏身往后移了移。 “鱼儿,咱们还没看到鱼啊?”引章有些焦急了。 “,你的灯笼晃来晃去人家眼睛都花了,一移脚又搅得水直动,哪里看得见呢” “好好好,我不晃,不吭声,大气也不出,可以了吧?无不少字” “呵呵” 两人往上游河心渐渐挪动脚步,鱼儿突然僵直了身子,秉着呼吸小小的手指悄悄扯了扯引章的衣襟。引章慢慢扭动脖子朝她手指方向一看,只见一条筷子上、四指宽的的鱼静静的卧在水底细沙石上,通身苍青带灰,隐隐看到腹部一线白色,两腮翕动,又扁又大的嘴一张一合,嘴角还长着两三寸长的触须。 “这是鲶鱼”引章又惊又喜。鲶鱼学名叫腮鱼,肉嫩,少刺,无论烧还是炖都十分美味。 鱼儿轻轻点了点头,慢慢掉转了鱼叉,将不带叉的另一头一寸一寸慢慢探入水下,对准了那条鱼的扁平的头,突然闪电般打了下去,“啪”的一声搅起一片浑浊。 “你,——”引章怔住了。抓鱼还有用打的? “你瞧”鱼儿说着从水面捞起那晕浮在水面的鲶鱼,笑道鲶鱼滑不留手,轻易刺不中,还是靠打更方便呢” “哈哈哈,鱼儿,我,我真是佩服你哈哈”引章大笑,差点没捧腹。 “抓到了,我抓到一只虾”引华专心致志赶的那群小鲫鱼早已四散哄逃得一干二净,在付出了一屁股坐到水里的代价后,他终于在一块乌黑的石块下翻出了一只小指长、浅褐色通透的虾,举在手里得意极了。 “好好好,引华真能干哎,别让它夹了手,不许哭的” “才不哭呢” “啪啪”两声,结巴早已又刺到了两条大鱼。一,几个人搅得河水稀里哗啦直响,一片热闹。 鱼儿不像结巴,就只用鱼叉叉鱼,她更倾向于诱鱼。立刻就划开了鲶鱼的腹部,取出内脏放在肚大口小巧妙编成的鱼篓里,将鱼篓平放在水草较多、水流平缓、深浅合适的河段,便悄悄的拉着引章走开了。 “,河滩浅水处有很多成群成群的小鱼,咱们去陪引华少爷玩一会好不好?” “好”引章当然没意见。 于是,三人一拨一拨的将一两寸长的小鱼群赶入浅滩,扑、抓、堵、截、捉,叽叽咯咯玩得不亦乐乎。这些鱼可爱极了,有灰溜溜的小鲫鱼、长着斑马一样条纹的斑条鱼、有银白带浅青的小银鱼、有卵圆形扁薄身子的银白色采石鱼、还有眼睛大大突起浑身透明肚肠可见的不知名小鱼和身上长着黑色圆点的泥鳅,当然,更少不了随处可见的比黄豆还小的小虾。 三人捉鱼各有方式,引章是用双手来捧;鱼儿是伸着两只纤纤手指灵巧一夹,命中率百分之百;引华则整个人跪在水里,基本用扑,乐得引章哈哈大笑。 引华舍不得那些鱼死,又舍不得放走,于是三人在河岸上扒开沙石,挖了一个小小的水坑,灌了水,将抓到的鱼都放了进去。三人都是小孩子,看着那些大大小小各行各样的鱼儿自由自在游弋,都不禁面露微笑,十分满足与得意,就好像面前的是一个大鱼塘似的。 “小,,看,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结巴眉飞色舞的奔了,手里高高举着一物。 “呀好大的螃蟹”三人不禁惊呼,一起围了上去,结巴更得意了。 果然是好大那只螃蟹几乎有个碗口那么大,怕是有半斤以上,被结巴从身后捏拿着,挥舞着有大半个鸡蛋大的大钳子徒劳的耀武扬威。引章简直不敢,古代竟有如此大得河蟹,不得不感慨:这生态,这环境,真是没的说 “啊还有小螃蟹啊”走到近处,大家才赫然,这是螃蟹一只带着小宝宝的母螃蟹,它腹部的“围裙”包着无数的小螃蟹,撑得大大的,活像袋鼠的口袋。引章细细一看,这些小螃蟹只有小手指的指甲盖大小,堆堆叠叠、爬来爬去可爱极了再一看,下边还有许多小蟹一动也不动,身上还披着一层透明的粘膜,颜色也很浅,看样子还在孕育当中尚未长成,而这些长成的小蟹如果没被结巴抓上来,一定会慢慢离开母亲,独立生活了 “,好小好小的螃蟹啊,真可爱”引华兴奋的叫着,想要去碰又不敢。 引章咯咯笑着,也不敢碰,被母螃蟹那硕大的钳子一挥,情不自禁便收回了手。 只有鱼儿站着不动,她瞧了瞧,向引章引华低低道,小少爷,放了它好不好?” “为要放?我还要带玩呢”引华大奇。 “可是,”鱼儿瞥了引章一眼,嚅嚅道可是,这是一只在生产的母螃蟹呀要是带的话,这些小螃蟹会死的。这么多小螃蟹,好可惜哦” 引章一看,不禁也心软了,向引华笑道鱼儿说得对,引华,叫结巴放了它吧,这么可爱的小螃蟹,你忍心让它们死吗不跳字。 “不忍心”引华本来不肯,一听的话立刻转了话头,而且又加了一句螃蟹妈妈会伤心的” “谢谢小少爷,”鱼儿欢然笑道。 “呵呵,引华说得对,引华真乖”引章又觉好笑,心里却又暖暖的有一丝难言的感动。 于是,四人来到河中央,结巴翼翼的将母螃蟹放入水中,手慢慢一送,母蟹立刻挥舞着钳爪,接着水势降落伞一般缓缓着地,慢慢的爬到水草中去了。 “好了天色不早,咱们准备吧”见引华尚不太肯,引章立刻加了句再不娘会说的”这才罢了。 于是清理战利品,结巴叉到了六条大鱼,八条不大不小;引华的小鱼小虾全部养在河岸旁挖的小坑里;鱼儿与引章收获甚佳,两个鱼篓都进了大半篓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鱼,鲫鱼、鲤鱼、鲶鱼、鲮鱼、结鱼、石斑鱼、罗非、黄鳝等等,还有三只螃蟹混了进来正夹着一条鱼在大快朵颐。引章没有像放过母螃蟹那样放过它们,一并收走,拿了准备剁碎了喂鸡。 七月二十号,桐生驾着马车来了送来了一封吴管家托人带来的信,还给引华送了些书籍笔墨之类的。 安寄翠见李清白如此上心引华的学业,开心得不得了,谢?br / 清朝种田记第10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谢了又谢,连带着对桐生也招呼得十分客气。引章只是一笑,她更加关心的是吴管家说了些。 吴管家在信上说这一趟十分顺利,路上顺利,交货顺利,结账顺利,签合同也顺利,还说大概七月二十三四号就能回到杭州。为了不至于耽搁下趟出航,他就不回马陵湾了,这才托早他启程返航的余记商号二掌柜带了封信,请引章务必到杭州去一趟有好些事要跟她商量 引章不由“嗤”的一笑,暗自摇头:这个吴管家,越来越投入了,这把热情劲比她还高 于是引章便向安寄翠说了,表示当晚收拾,第二天就去杭州。安寄翠已没了那么多离愁别绪,虽然觉得有些仓促,仍点头答应了。是夜杀了一只大公鸡炖了一大锅,一大家子替引章饯行。安寄翠晚间替她收拾,难免又是一番嘱咐叮咛。 引章深知鱼儿羡慕出门,便磨着安寄翠答应让鱼儿随她一起去,安寄翠想了想便也笑着答应了,只说“路上,别贪玩,走散了不是玩的”鱼儿又惊又喜,笑靥如花,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是 由】 第46章 杭州 第二天一早,依旧由结巴赶着驴车,送引章、鱼儿、大脚、桐生去清水镇坐船,引章满脑子琢磨着吴管家的消息,差点把那块大牛黄落下了,幸亏得鱼儿提醒方才记得。 第二天傍晚到了杭州,下了船雇了马车直奔玲珑布庄。已是万家灯火时分,大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人来人往,喧哗不断,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灯光璀璨,映得各色货物愈加鲜亮,如眼灿烂,浓密的树荫肆意点缀,迎风飒飒。 鱼儿掀起车帘一角便再也舍不得放下,睁得大大的眼中写满了惊叹与稀奇。一时到了地方,还是引章轻轻推了她一把,这才“啊”的一下回了神,不好意思的垂首笑了笑。这是她做梦也未见过——别说见过,想也未想过的热闹繁华景 下了车,桐生早已扬声高喊着“公子”上前拍门,引章用力将鱼儿温热的手一捏,笑道:“喜欢杭州吗不跳字。 鱼儿不住的点头,回首放眼飞快掠了一眼,无不羡慕与遗憾轻叹道:“真没想到世间竟有这么繁华人这么多的大城市,见识这一回也不枉人世一回了” 引章呵呵轻笑,道:“这算什么?将来我们还要去京城,去洛阳,去南京,嗯,凡是好地方,我们都要去那才叫不枉人世一回呢” “我们?” “对啊你不想啊?” “当然想啦”鱼儿怔了怔,禁不住神往,忽又叹道:“可是,那得多少银子我们会有那么多钱吗不跳字。 “当然会有,我们可以一起赚钱啊,把生意做到天下各地,然后在每一个地方都建一座大大的带花园的漂亮宅子,爱上哪就上哪,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们?” “是啊,我们” “小姐……” “其实呢,我带你来杭州不单单想让你看热闹,更想让你跟着我出门,学习怎么做生意,将来,我们才能够一起赚钱啊” “真的我,我可以吗不跳字。鱼儿身子一震,心中骤然翻腾起轩然大,因激动而加快了心跳。引章的话如巨石投湖,在她的心里惊起了巨大的水花,再也无法平静。做生意?她?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只要你肯学怎么,你不愿意?” “不,我愿意小姐的话我都信,小姐说可以就可以”鱼儿心里虽然还稀里糊涂不太闹得清楚状况,但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姑娘,直觉告诉她,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这才是我的好姐妹”引章欢然拍手笑道,这才在李清白的迎接下一起进去。 李清白早已置办了一桌酒席招呼她们主仆三个,彼此寒暄后,引章与鱼儿回房梳洗一番,便一同出来吃饭。 大脚平日里便不爱说话,此时更加;桐生家教颇严,不敢一桌吃饭,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服侍;鱼儿被引章强拉着坐下了,有些不太自然,也不说话;引章想着事,而且跟酸文绉绉的李清白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于是,素喜引经据典高谈阔论的李清白也只好收了声。 吃过饭,引章随意问了李清白主仆几句话,便带着引章回房间去休息了。 对鱼儿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刚下马车时杭州城的繁华已经给了她大大的刺激和震撼,引章那一番话对她更是震撼她的脑子里不断的滚动着引章那几句话,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几次欲言又止想问引章又不敢问,胸腔中充溢着满满荡荡的激动,几乎要破胸而出,让她坐卧不宁,恨不得大叫几声来发泄。 引章冷眼旁观暗暗好笑,本想等她主动开口问她,见她那副火辣辣热心兴奋又犹疑不决的模样,终于不得不承认被她根深蒂固的“奴性”打败,主动开口。她知道,如果她不开口,鱼儿就是憋死也不敢问的 鱼儿的心又被抛上了风口浪尖,兴奋得几乎落不下来眼眶也悄悄的红了,原来小姐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话匣子一打开收也收不住,引章有心要把鱼儿培养过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真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诚相告。鱼儿早已把自家小姐当成崇拜的偶像,无言不听,无言不信,两人倒是一拍即合,教者有心,听者有意,越说兴致越来,直到东方发白,这才困倦的合上了眼。 从此,引章与鱼儿的关系更加亲近了一层,她们不仅仅是主仆,更是姐妹,师徒。鱼儿对引章是崇拜中多了几分敬服、忠诚中多了几分亲近,引章对鱼儿则是信任中多了几分倚靠、爱护中多了几分亲密。也许当时的两人都没发觉这种微妙的变化,也许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之间曾经有过这种变化,但事实是,这就是事实 第三天中午,吴管家终于带着小何与三道回来了别后重逢,彼此见面自有一翻热闹和忙碌。直到晚上,吴管家才屏去左右与引章细谈。 正要说话,见鱼儿还很不识趣的站在一旁,非但不懂得回避,还睁大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准备侧耳倾听 “咳咳”吴管家不得不一边咳嗽一边别有含义的飞了一眼过去。 “啊吴管家,但说无妨,”引章回过神来,笑道:“鱼儿不是外人,将来会是我的左膀右臂,从今天——确切的说是从昨天开始,让她跟着多听、多看、多学,将来才能独当一面” “哦?”吴管家眼睛亮了,目光缓缓打量过鱼儿周身,看得鱼儿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不安的摆弄着辫子。“呵呵,鱼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小姐既然有这个心思,老奴也不说什么了鱼儿,恭喜恭喜啊跟着大小姐,将来必定出息” “谢谢吴管家鱼儿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吴管家多多指点。”鱼儿见吴管家非但没有取笑反而好言祝福,不由精神大振,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 是 由】 第47章 收获 “谢谢吴管家鱼儿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吴管家多多指点。”鱼儿见吴管家非但没有取笑反而好言祝福,不由精神大振,双眸亮晶晶的闪着喜悦的光。 “呵呵,不敢,不敢”吴管家与引章相视而笑,均暗自心道:果然是个机灵的,这就开始上路了 “小姐,账本老奴明天下午会跟李先生核对清楚,今晚只好先说个大概这一趟的利润比上次薄了六成左右,目前咱们手里连本带利共八百两,明天上午老奴会去织坊下单,还能再往京里贩运一次夏布,下次,就得换厚实的棉布了还有,合同已经签好了,请小姐过目。”吴管家说着将早已准备在身边的合同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引章。 引章接过合同看了看,顺手递给鱼儿,道:“等会你也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吴管家或者问我。嗯,吴管家就按你说的办吧,八百两银子可以全部用来购货物,我这里还有一百两银子支给你八十两做路费。” “是。”吴管家答应了,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可是从小夫人那里拿的银子?” “不是从夫人那里拿的,是卖了牛黄赚到的。”在一旁看合同的鱼儿插了句嘴,笑着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吴管家释然。听见鱼儿管安寄翠叫“夫人”而不是“小夫人”心中一动,暗暗记住了。其实引章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从哪天哪时哪人开始,就将“小夫人”三个字省了一个字。 “小姐……”吴管家捡起方才的话头,一五一十的向引章禀报了这次京城之行的过程,尤其是与鑫艺齐掌柜他们见面签订合同的事,更是说得无比详细。吴管家颇为自豪,笑得十分欢畅,说是没想到齐掌柜他们这么爽快,今后不愁没有生意做了。又大叹特叹,说小姐真是神机妙算他原本还担心合同上提的条件齐掌柜会拿大欺压一头,逼迫他们让步,谁知都痛快的答应了 不料引章只是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道:“做生意讲的是公平、诚信,虽然他们实力比咱们雄厚,但就买卖双方来说,咱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况且齐掌柜是个正直、豪爽、光明磊落的人,咱们越是不卑不亢、不偏不倚,他才越会欣赏一味讨好巴结,只会让他讨厌。” “小姐说得对极了”吴管家拈着胡子笑道。 引章稍稍沉吟,望了望他,道:“吴管家,这一趟你上京告诉齐掌柜,走完这一趟可能咱们得歇一歇,这一两年咱们冬季不走船,冬季水浅风大,租船成本太高,等过一两年有了自己的船再做打算吧告诉他们,等明年夏天再见了” “小姐,这,这是为何?恐怕——不太好吧?”吴管家大感惊讶,鱼儿也吃惊的抬起了双眸。 引章手上下意识拨动着茶碗,笑嘻嘻道:“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呢,你放心好了鑫艺那么大的布庄肯定有好几家供货商,咱们那些不过是个零头罢了如果宋掌柜真心跟咱们合作的话,只要你够诚意跟人家解释,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小姐,咱们刚刚跟人家签了长期合作合同就要停供,要是万一,宋掌柜觉得咱们存心捣乱,取消了合作合同呢?往后,要再找这么好的合作商就难了而且,咱们被鑫艺取消合同,将来京城里还有布庄肯要咱们的货吗不跳字。吴管家心中闷闷不已。 引章被他说得也有些犹疑起来,用没影的事来交换眼前看得见的实惠,到底值得不值得?终究心一横:有道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吴管家放心我心里有数。” “唉……” “别这样啦你看我哪一次失算过?” “是啊是啊,吴管家,咱们就听小姐的吧”鱼儿毫不见外的算上自己一份,老大不客气用上了“咱们”这个词。 “唉”吴管家苦笑,“好吧,谁叫您是小姐呢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您真的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不能,而是,而是——不太方便”引章吞吞吐吐,忽然一挥手,道:“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她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 八月初一,吴管家又带着小何、三道载着价值八百两满满一船布匹上京去了,所不同的是,出发之前小何与三道都与玲珑布庄签了五年的劳务契约。引章不像吴管家那么有信心,她还是觉得拿着契约在手才比较放心 第二天,引章便也带着鱼儿、大脚回马陵湾去了。有了大脚陪伴,还真是方便极了 在清水镇上,引章又买了二十只小鸡,上次那些小鸡已经长到半斤左右了。这一回,引章打算和鱼儿亲自饲养这些小鸡,每天写一份详细的饲养记录,以便明年开办养鸡场时心里有数。 八月里,庄稼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生长的时期了,黄豆长了一米多高,枝繁叶茂,已经结满了一串串月牙似的豆荚;红薯藤蔓纠葛层叠,看不到一丝地缝;芋头根茎粗壮仿佛巨人,顶着荷叶似的伞盖招招摇摇;瓜架上每天早晨都开着鲜艳的金黄|色瓜花,吊着的南瓜、冬瓜像一个个磨盘…… 它们还在生长,许多蔬菜却已经成熟了一两尺长的豆角瀑布似的从豆架上一排排垂下来;紫色闪着光泽的茄子遍地都是;辣椒也结了果实,嫩嫩的青色十分好看;土豆再过七八天也到了收获的时候;玉米早已开了花、抽了穗、结出了一苞苞的果实,正好吃个新鲜…… 不过,这些都还好,最重要的是西瓜和香瓜都已经成熟了,必须得尽快上市,不然一场雨下来,要统统烂在地里了。于是,一大家子都忙乎了起来,早早的便上地里摘瓜,一个个椭圆形的西瓜足有七八斤重,表皮光滑亮泽,长着深绿色的花纹,手指一敲咄咄有声;香瓜也有碗口大小,奶白色的表皮光润细腻,散发着阵阵馥郁的瓜香,看起来十分诱人 沙质的土地,充足的日照,富裕的水源,让这些瓜长得十分甜;冯嫂、鱼儿她们照顾得很好,除草、翻藤、捉虫,不辞辛苦,让这些瓜卖相也很好。当天上午一大车拉到清水镇,不到两个时辰便卖光了,还有小贩上来打听是否还有货源。 引章很是纳闷,这明明是个西瓜、香瓜大量上市的季节,怎么还会如此紧俏?没这个道理嘛 一问之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年五月份种瓜时节江南大多数地方阴雨连绵,瓜苗是最不经水淹泡的,加上不自禁便联想到万一结果时也是这等天气,那一年的成果岂不是泡汤了所以,许多瓜农都觉得今年天气异常,不适合种瓜,纷纷的改种了别的,以至于往年西瓜香瓜等消暑瓜果大量上市时,竟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这些小贩不少还是杭州、德清、富阳等地来的呢 引章听了恍然大悟,其实她们当初种瓜时倒没想这么多,只想着赶紧快快的种点东西,别叫那些地空闲着了,哪知道竟然误打误撞还真是种对了引章大喜,便跟小贩们说地里倒是有个六、七千斤,香瓜也有三千斤左右,但是家里人少,忙不过来,如果他们要买,最好自己雇车上地里去买,还能给算便宜些。 小贩们大喜,当即便有五个人抢先下了定金定下了,当天便有一人雇了车跟她们回家摘瓜,第二天、第三天再分别去两人。 一直忙了三天,地里的瓜基本上销售一空了,按西瓜两文、香瓜三文一斤,总共六千斤多斤西瓜纹银十二两多,三千斤香瓜则卖了九两多,除掉留下自家吃的,再加上地里剩下的一些,骆五与冯嫂夫妻两个零零散散卖了六七天,加起来也就二十五六两左右。引章掂量着这些碎银,不以为然笑了笑:农民还真是不好当啊 忙完了西瓜,又要准备收获别的了。 豆角、茄子长得太快,又种了不少,根本来不及吃,留它们任意生长很快就会长老了,到时候白白浪费。于是引章便让鱼儿、冯嫂、骆五几个把长得恰到好处的豆角与茄子都摘了下来,摘了满满五大竹筐,叫大脚挑回家去,冯嫂与鱼儿、安寄翠一起用刀把茄子切成一长条一长条的,摊在竹簸箕里,放在太阳底下晒,准备制成干菜吃。豆角也是如此,只是比茄子多了一道程序:需要先放进煮滚的一大锅水里稍微焯一焯水,然后再捞出来晒干。 土豆也该收获了。引章特意嘱咐了结巴等一番,让小心着挖,别一锄头下去把一个土豆斩成两段,那样伤得太多,不便储存。 结巴与大脚一边挖,引章、冯嫂、鱼儿一边在后边捡,冯嫂与鱼儿拿着一个个土豆,土黄|色的皮,椭圆形鸡蛋、拳头似的形状,啧啧讨论,看了个够。不过,她们讨论来讨论去,端详又端详,一致不太相信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引章便笑道:“你们不信没关系,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一顿土豆大餐保管你们回味无穷” 是 由】 第48章 土豆 饭时,引章果然做了一桌子的土豆菜肴。土豆块烧猪肉、清炒土豆丝、酸辣土豆丝、油炸土豆条、土豆炖牛肉汤、蒸土豆泥,而且,还有埋在灶里灰下整个整个连着皮的烤土豆。 一上桌,烤土豆与油炸土豆的香味最浓,一上桌阵阵飘香,以压倒性的优势完胜其他菜,大家吸一吸鼻子,伸出的手和筷子首先便向这两样招呼,引章大笑,道:“别光吃这两个,土豆块很好吃,土豆丝更美味下饭,来来来,快点都尝尝” 筷子上下翻飞,大家都笑着品尝,一夹入口,“啊”、“呀”、“真好吃”各种惊讶各种赞叹飞出各口,笑声不断,十分尽兴的吃了一顿特别的晚饭。 在现代,优良的土豆品种能达到亩产五、六千斤,当时肯定达不到这种水平但是根据挖了一垄的产量来估算,也有一千四五百斤左右,一家子人吃肯定是吃不完的,除了自己吃、留种、喂鸡喂牲口,引章不得不考虑考虑这么多土豆该怎么处理?不过好在土豆有一个好处,就是成熟了不必要一次性全部收获回来,在地里不会坏,可以慢慢的收,霜降前收完就行。 想起从前吃过的土豆粉条,引章很想试试。 说干就干,做土豆粉条首先要有土豆粉。于是,她便让骆五和大脚去镇上石料坊买了一个又深又大大的方形石槽回来。将挖回来的土豆挑选出完好无伤的,一遍遍清洗干净,放到石槽里让结巴和大脚把土豆舂打粉碎。旁边放了一口高到她下巴的大水缸,缸上盖着一个孔眼细密几如针眼的竹筛子。把舂得像渣一样的土豆泥放在竹筛子上,叫冯嫂用水一遍遍搓洗出淀粉虑进水缸里。 饶是大脚、结巴力气大,冯嫂也很麻利勤快,但是抵不过装备太原始,这一道工作进行了两天,耗费了近两百斤土豆,才洗出了半缸子淀粉。 接下来,便是把淀粉提纯。刚刚洗出来的淀粉中含有许多杂质,颜色苍灰,还不能用,必须提纯。这活技术含量不高,也不难,就是耗时。 洗完了土豆泥,一缸子水透着浓浓的深褐色。待淀粉沉淀之后,引章便叫冯嫂用瓢小心的将水舀出来倒掉,直到呈现出下边的半缸淀粉。这时的淀粉还含有许多褐色的杂质,又用瓢将一寸来厚的纤维杂质刮掉,露出下边白色的淀粉。再加满一缸水,用粗大的木棍搅合,这样可以把其中的杂质搅上来以便清除。如此一天几趟的沉淀、舀水、清除杂质、加水、搅拌、沉淀往复循环,四天之后,杂质终于清除干净了,最后一次舀掉水后,露出洁白如霜、细腻光滑的淀粉,漂亮极了这才是纯纯正正的土豆粉 接下来便是勾芡、揉面、虑粉条了,这就跟做包子馒头差不多,用温水调和淀粉,搅拌成具有黏性的粉团。然后,再加上适量的明矾和面。这不是做包子馒头,和成的面不是那么干,而是基本按一半水一半面的比例和成比较稀的浆。 引章其实并未做过土豆粉,当厨房大锅的水烧开时,她比冯嫂鱼儿她们还要紧张。在引章的指点下,结巴双手举着一个底部钻了无数个洞的小圆铁桶,冯嫂便迅速舀了几大瓢淀粉浆进去,一条一条白线似的淀粉浆便从铁桶底漏入锅中,如水即成型翻腾着浮出水面。 “快,快捞起来”引章忙叫。 鱼儿答应一声,赶忙用爪笠将成型的粉条捞进盛着半桶清水的水桶中。浸泡了几分钟之后,还得捞起来在搭在阴凉处得竹竿上晾上一个时辰,然后,移到大太阳地下曝晒直到成干,土豆粉条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这就是土豆粉啊,跟面条真像”鱼儿认真的打量着泡在桶里的洁白粉条笑道。 “可不是像不过味道要好得多呢特别是冬天时候下炉子,更少不了这个。” “这个土豆粉,是不是跟面条一样的吃法?”冯嫂也好奇,她还没见过下了锅又要捞起来晒干、吃的时候再煮的面条 “没什么分别,等过几天我做给你们尝尝”但愿别失败,不然就糗大了引章在心里补加了一句。 六天之后,第一批土豆粉条闪亮出炉。引章果然不负众望,又做了一顿大餐。无论土豆粉还是别的粉、面条之类的,粉、面本身的质量重要,但汤水与配料的搭配更加重要。 引章特意叫人从晏家庄买来猪筒骨熬汤,从地头拔回来一把小葱,切碎,在滚热的油锅里爆出葱油,将新鲜的青椒切细、剁碎,与肉沫、蒜泥一起炒,用来调味,还炸了一小盘花生米,炒了一碗豆角沫。每一碗土豆粉,浇上浓香的肉汤,加上一大勺青椒千刀肉、油爆花生米、翠绿的豆角,光是闻一闻便令人垂涎。 对引章来说,这是久违的味道,对安寄翠、冯嫂等来说则是初次遇上的美味,骆家上下赞不绝口,都说小姐好灵巧的心思。安寄翠也不由笑叹,说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小姐,这要是拿到城镇里去卖,一定会好卖的到时候,咱们又可以赚钱了。”鱼儿忽然说道。 引章投过去一记心有灵犀的赞赏眼光:这个鱼儿已经在步吴管家的后尘了,对做生意赚钱起了无限的兴趣,也要着魔了 “说得不错。”引章一笑,话锋又转,道:“不过,土豆粉制作的过程繁琐,而且原料有限,你的想法虽好,就目前来说却不太现实” 鱼儿一怔,点了点头,不觉停下了筷子,道:“可是,小姐,咱们还剩下那么多土豆在地里,该怎么处理呢?” “这个问题我也在想,你也想想吧,想好了告诉我” “是,小姐”鱼儿精神一振,很高兴的答应。 安寄翠的目光在她二人之间飘来转去,立刻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她这是在栽培鱼儿忽然想到引华这些日子总是屁颠屁颠跟在姐姐后头瞎忙乎,不由得心一紧,暗暗警惕:得好好跟她姐弟俩谈谈,千万不能让引华也被她“栽培”了 晚上,引章与鱼儿在卧室里商量,鱼儿的意思是运到杭州卖给各家饭店做菜可以销掉不少。引章觉得杭州是大都市,酒楼餐馆架子大、脾气大、优越感大,未必愿意听外地人的话尝试,倒不如先在清水镇上试试,不过清水镇是小地方,卖掉的恐怕不多。不过,先在小地方试试,才有推广的机会啊说到最后引章又笑道:“不管怎样,先试一试吧鱼儿,这件事交给你自己负责。” “我自己负责?我一个人吗不跳字。鱼儿又兴奋又有些害怕,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引章,闪烁不定。 “是啊,你一个人”引章笑吟吟的,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再轻松不过的事。 “我,我试一试。“鱼儿只觉心突突直跳。 引章没想到,鱼儿果然还有几分经商天分。第二天她便挑了十来只干干净净、卖相上等的土豆由大脚陪着来到了镇上最热闹的一家清河酒家。点了两个菜,她自顾自掏出土豆,在店家伙计怪异的目光下详细说明一番,让店里即刻给她做了一份酸辣土豆丝。炒菜的师傅因为好奇偷偷尝了一口,酸辣适中,脆爽可口,很能引起人的食欲,凭直觉这道菜大有发展潜质,忠心的他立刻告诉了掌柜。 鱼儿不等掌柜的开口询问,主动说明了来意,十分热情的邀请掌柜的与店里其他食客品尝。掌柜的顺水推舟,道了谢,尝了一口,立刻称赞不绝,众食客见状纷纷上前品尝,无不叫好。有的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这是店里的新菜,立刻就叫伙计给上一份。 伙计为难了,望了望掌柜,掌柜又望向了鱼儿。鱼儿连忙将剩下的土豆都拿了出来,并且告诉掌柜这个土豆是自家种的,家里还有很多。掌柜的大喜,当即就订了货。很快的,土豆便成了清水镇各家餐馆的紧俏菜。 不仅如此,清水镇水运发达,船来船往的商人不少,商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极强,极容易看到商机,大家吃到这道菜,纷纷打听原料,赶往骆家抢购,马陵湾骆家的名声几乎一夜之间走俏清水河上下。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一千斤土豆一下子卖光了,买不到的跌足遗憾不已。而且价钱居然不低,到了四分银子一斤,一斤四分,十斤四钱,一百斤四两,一千斤四十两,够普通人家过两年了 这样的结果不但鱼儿,就是引章及众人都是意外的。引章大大夸奖鼓励了鱼儿一番,给了她五两银子做私房,鱼儿推辞不得捏着银子感慨不已,她从没想过,她也有如此“富裕”的一天 “往后的好日子多着呢”引章笑笑,用力握住她的手。鱼儿的心又激荡了起来,怔怔的望着前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是 由】 第49章 扩地 马陵湾骆宅来了位不速之客。来人自称是清水镇四大家族之一,住在镇东边的卢家的大管家。 骆家人很是纳闷,引章和母亲、弟弟几个在后院猜破了头也猜不出来什么时候跟卢家扯上关系了?居然还让人家的大管家亲自上门? “哎呀不好,难道,难道是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安寄翠忽然惊叫起来。 引章心一凛,难道真是骆家庄的哥嫂请来捣乱刁难的?骆家庄,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地方了 “应该不会的,就算是,咱们也没什么短处让人家捉住的。娘,我先出去看看。”引章心里也有些拿不住,却不忍安寄翠担心。无形中,她早已成为骆家的主心骨,只要她说不会有事,骆家每一个人都会深信不疑 果然,安寄翠的脸色缓了缓,引华也拉着娘的手道:“娘您放心,姐姐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引华真乖”引章大乐。 安寄翠也不由好笑,点点头轻叹道:“说的也是,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好担心的。阿章,你跟人说话小心点,千万别上了人家的当。” “娘,我不骗别人就好了,哪里有人能教我上当”引章笑嘻嘻的答应着,换了男装——这是她一贯外出的行头,从从容容的来到前厅。 卢管家眼前一亮,又有些疑惑:哪家待客主人待客会是这样一位小孩子的?因此站起了身,竟有些手足无措。 引章暗暗好笑,老道的拱了拱手,含笑道:“卢管家,家父早已仙去,家母不便见客,管家不在,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怠慢之处还请卢管家不要见怪”说着客客气气的鞠了个躬。 “原来是骆少爷,不敢当不敢当”卢管家慌忙还礼不迭。 双方客气一番,重新落座,引章便又高声叫鱼儿添茶,向卢管家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小门小户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只有一杯热茶罢了,卢管家您不要嫌弃” “不敢不敢,骆少爷您太客气”卢管家笑眯眯的忍不住大起好感,心里不自觉便想:怎么我家老爷就没有这么出众的一位公子呢他本来还有些失望,认为要白跑一趟了,照这样看来,应该不会白跑 “对了,不知卢管家亲自驾临寒舍,有何见教?”引章开门见山。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卢管家欢欢喜喜的笑道。引章忍不住抛过去一记奇怪的眼神,心想这个人真的有点古怪,我问他来干嘛,很普通的一句话而已,他怎么高兴成这样啊 引章哪里知道,卢管家正在为难,搜肠刮肚的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谁知她瞌睡送来了枕头,主动给他搭了台阶他怎么能不高兴? “哦?”引章心中一突,除了抛出自己的疑惑,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是这样的,”卢管家忙放下茶碗,整了整袖子,坐直了身子,满脸是笑徐徐道:“呵呵,是这样的,我们卢家有二百三十多亩土地就在这马陵湾跟贵府田地接壤处。您也知道,我们卢家在镇东边,这是镇西北,相隔路途太远,所以也就一直荒废着,我们老爷说了,实在是太可惜了,特意差遣我来问问,贵府愿不愿意买下来?你们方便,我们也方便至于价钱嘛,大家好商量” 引章恍然大悟,点头笑笑:“原来是这样你们的地大概在哪个方向啊?” “诺,就是贵宅左边那一大片,包括那座山头。我们老爷说了土地一共二百三十亩,那座山头不要钱,就当白送。” “哦。”引章明白了。果然是与自家的地相连接,那座山头不小,只是比自家这座更矮,大概五六十米高的样子,山顶又宽又平,更像一座丘陵。 “骆少爷,这么说您是有意向了?”见引章没有拒绝,卢管家笑得仿佛弥勒佛。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在寸土寸金的现代成长,身为农学研究员的她对土地有一种没法解释的占有欲望,做梦都想拥有越多越好 不过,做梦,不要钱,买地,是要钱的。 “卢管家,多谢您的好意,”引章好容易压抑下自己噌噌往上冒的念头,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们家现在没这么多钱,买不起这么多地,只怕要让您失望了” “不不不”卢管家拼命摇头,就像老早算准她会这么说似的,嘿嘿笑道:“我们老爷说了,不要钱” “什么?”引章睁大了眼,一句话迅速划过脑海:难道真的是陷阱?一旁伺候茶水的鱼儿也蓦的一抬眼皮,大感意外。 “不要钱?那——要什么?”引章回过神,试探着问。她可没那么傻,会以为人家白送 卢管家投来赞许一瞥,笑道:“要土豆” “要,要土豆?”引章睁大的眼飞快眨了眨。 要土豆?要土豆土豆可以换土地?这也太滑稽了吧 “是,要土豆。”卢管家重重点头,重复肯定了一遍。 引章好容易缓回了劲,暗叫可惜,苦笑道:“可惜您来迟了,今年的土豆已经卖完了。” 卢管家仍然保持着矜持的微笑,道:“我想,骆少爷应该会留有来年的种子吧?” 引章眼中一闪,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卢家买土豆不是做菜,而是要当种子啊这个卢老爷脑子还真够好使,别的人都没想到的,他一下就想到了。种子她当然留有了,连种子带吃的,大概还有三百多斤左右。只是她不知道卢管家胃口怎样,不好说明,想了想,试探着道:“这倒是,种子当然留有。不过,呵呵,我们家地不多,留的也不多啊。” 卢管家脸色微微变了变,这句话他是信的。不过,据他和老爷分析,骆家一下子卖出了上千斤土豆,这么好卖,他们留的种子一定不少于是道:“我们老爷说了,够种六七十亩地的就成” 引章顿时放下心来,转而大喜,正要答应时突然又刹住了,暗暗想道:哎呀不好万一卢老爷将来后悔,故意找茬,那可就麻烦了这话可得先说清楚毕竟几十一百斤土豆换二百三十亩地外加一座山头,只要换的人不是傻子,都会后悔的 其实这是引章以现代的观点来看才会这么想,在那个土豆缺乏的年代,卢老爷是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这个不太好吧,”引章强压着欣喜的心跳,认真道:“这样换不公平,我,我们不是占了你们便宜了吗?不行不行” 卢管家刚听她说“不公平”心里老紧张,一听完笑得额上皱纹都舒展开了,一叠声道:“不妨不妨公平得很,公平得很骆少爷放心,这句话我敢拍着胸脯代表我们老爷说这么说,您是答应了?”一激动,他连敬词都用上了。 “那,那好吧您大老远来一趟,我也不能不给点面子啊不过,您是中间保人,我要书面的保书。”引章终于放了心,却故意犹豫一阵,迟迟疑疑道。 “没问题地契我都带来了,您看。”引章接过契约一看,喜得心都飞了 “不过,这土豆我们都没种过,您也得给我一张书面保书,表示明年会叫人教我们的佃户种,还有种植期间的管理,也得细细告诉我们。” “这是应该的”就算他不问,引章自然也会告诉他。 “骆少爷真是爽快”卢管家大喜,极其痛快的写下了保书,引章也很痛快的写下了。双方画押、签名,相视而笑,这事就算圆满了 “卢管家,路途遥远,我就不留你们了你等等,我马上叫人把种子拿来” “多谢,您请” 不一刻,大脚和结巴一人扛了一麻袋土豆,大概有一百斤,放在厅前廊下。引章笑吟吟正要说话,卢管家脸色却变了,吃吃艾艾道:“骆少爷,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我要的是种子,不是果实” 引章愕然,知道他误会了,他还以为土豆种子跟萝卜种子一样呢引章憋着笑道:“这就是种子啊” “哦?” “土豆种子跟芋头种子一样。” “哦” “这都是挑选好了的,路上仔细别磕着碰着,回去之后放在干燥的屋子里保存。冬天冰冻的天气里在上边盖一床棉被保暖,回暖了再揭开。到种植的季节,我会叫人去您庄上教你们。”引章笑了笑。 “多谢骆少爷,还是您想得周到”卢管家拱手作揖,指挥车夫和随从将土豆抬上了马车小心翼翼放好,从容告辞。 引章想起人家来访是带了礼物的,不好让人空手而回,便让鱼儿包了一包十五斤、一包五斤的土豆粉条给卢管家,大的一包请他带给卢老爷,小的一包送给他尝鲜。卢管家大喜,觉得骆少爷倒是个值得结交的豪爽朋友,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对他更加和蔼,当即慷慨道:“骆少爷,往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您可别客气” “多谢卢管家,将来要麻烦您的时候自然不会客气的”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卢管家拱拱手跳上了车,绝尘而去。 “娘,娘”引章欢乐的大笑着,扬着手中的地契奔向后院与娘亲分享难得的喜悦。 是 由】 第50章 商议 “娘,娘”引章欢乐的大笑着,扬着手中的地契奔向后院与娘亲分享难得的喜悦。 九月初三,在外奔波了半年的吴管家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家来了。安寄翠满心满肠的过意不去,眨着湿润的眼眶感叹道:“吴管家,有劳您了” 吴管家消瘦了些,面庞晒得黑亮黑亮的,精神却还好,两撮小胡子翘的老高,十分朗爽的笑着回道:“夫人言重了这都是老奴该当做的。” 晚上替吴管家接风,做了许多好菜,自然少不了土豆大餐,吴管家吃得十分畅快,不住口的称赞引章能干。当听说不久前又买了二百多亩土地更是喜出望外,两杯酒下肚,眼眶子也红了,眼中一黯,情不自禁叹息道:“要是老爷还在,那可有多好……” 听了这话别人犹可,安寄翠心一酸,万千种情绪涌上心头,差点滴下泪来。多亏引章姐弟、鱼儿等拿话岔开,连连问吴管家一路上的风物人情,这才把话头岔开。 晚上算总账,吴管家抱出了账本,正色道:“这是昨日老奴与李先生对出来的账,小姐您先请过目,老奴再慢慢细说。还有,这是三十六两七钱,是小姐给的盘缠剩下的。” 引章一目十行瞟了几眼,只多看了几眼账上总余额,连本带利一共是一千二百三十四两,便合了账本笑道:“吴管家这一趟可顺利?齐掌柜有没有说什么?” 吴管家饮了口茶,笑了笑道:“这一趟倒也顺利,李掌柜和二掌柜有些不满,齐掌柜没说什么,这事且到明年再看吧。只是不知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说毕目光炯炯望着引章。 “接下来么,”引章轻轻摇了摇嘴唇,道:“到了十月份之后,当然是大批收购棉布、冬布了。” “小姐您改变主意了”吴管家大喜,以为她仍然要贩运布匹进京。 谁知引章摇了摇头,轻轻道:“不是的,买了布匹统统储存起来。我已经交代李清白了,让他吩咐小何、三道、桐生他们?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11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们找人把酒楼的客房修理修理,用来囤积布匹。” “小姐——” “吴管家,你先别问反正照我说的就是了,这件事只怕还得你带着小何、三道他们去做。收购的布匹不用看花样,也不必太好,就要最一般的那种棉布,只有一点,质量一定要好,保暖性要强” “……好吧”吴管家苦笑。引章说得不容反对,他还能说啥。不过,也难怪他一肚子疑惑,就连向来最相信小姐的鱼儿,也有些纳闷。 “还有一事,”吴管家道:“新买的二百多亩地,不知小姐打算怎么办?”吴管家不由想起回来时看到的情景,宅子左边道旁的二十来亩土地都没种呢,一下子买了两百多亩,来年哪里忙得过来? “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地多人少,倒真是个难题。”引章叹了口气,人手不够能怎么办?这回,她是真的发愁了 “小姐……”吴管家不觉惊讶的望向她,竟有点“你不是吧”的意思。 “吴管家,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引章何等机灵,立刻听出他语气之外的含义。 吴管家“嗤”的一下真的好笑了起来,轻描淡写道:“小姐,您这么个聪明人怎么被这点小事难倒了?没有人种地,招募流民就是了,各地乡绅地主都是这么做的” “那,他们要是闹事,要是干了一段时间就不干了呢?”引章眨巴着眼。 “怎么会索性签了卖身契买了回来,不就结了”吴管家根本不当一回事。 “啊”引章心下一凛,这才回过神来,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从前的那个世界,而是一个可以买卖人口的世界她不由瞟了吴管家一眼,心里下意识的涌起一阵不舒服:想来吴管家也干了不少买卖人口的事吧?这种事好像不怎么道德——不仅仅是不道德,简直就是,就是——丧尽天良这么说会不会对不起吴管家?引章胡思乱想着,心不由得乱了 “小姐和夫人宅心仁厚,买了谁就是谁的福气小姐,我看这事不如让吴管家负责吧。”鱼儿已经颇有话事权,能插上几句了。 “好吧”引章只好点了点头。 吴管家当仁不让答应了下来,道:“现在也还早,这事年底再办也不迟我看,就招两户人家,再添七八个人也就差不多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对了,那就乘着这些时候在矮山山脚那边盖几间屋子吧,到时候人来了也有地方住。” 吴管家点点头,道:“还得再买两头牛,若是宽裕,马也得买一匹,好方便出去办事” 引章笑了笑,道:“这几个钱咱们如今还是拿得出来的,不过我不太懂,只怕得您操心了。对了,往后咱们都在外边的时候多,家里也要有个当家的才行不然人一多,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吴管家苦笑,叹道:“小姐这话说得对极了可是这管家的人还真不好找,只好慢慢找着吧”骆五夫妻且不说天残地缺,本质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让他们管家那是不可能的鱼儿年纪小,而且将来肯定是随侍在引章左右的,也不行;结巴、大脚就更不用说了顿了顿,他只好道:“最多将来,老奴和小姐轮流着在家就是了” 引章笑笑:“也只好先这样了这方面的人选还得您来选,吴管家,什么时候你要是看到合适的人了尽管提就是一个好的管家,像您这样的,实在是太难挑了”挑选继任管家必须得老管家亲自来挑,这是对他的尊重,引章不愿意自己弄个人来,让他心里有想法。 “小姐您过奖了”吴管家笑笑,神情却明显一振。 接着又商量了些事,这才各自散去。 引章回到后院就去找安寄翠,跟她商量说是不是应该让吴管家回江西老家一趟?安寄翠忙说这话应该于是母女俩又商量了一阵,该给吴管家准备些什么礼物,说了好一阵才商量完。 两天之后,引章跟吴管家提了这事,吴管家一怔,忙得早已忘记的家人面孔顿时浮现在眼前,再也抑制不住的思念铺天盖地的袭来,又感动又愧疚称谢不已。 引章便取出了四匹杭州名缎、两对荷包、二十来斤土豆粉、两罐上好的茶叶,另有一封五十两银子交给吴管家,将吴管家的二十两工钱也支了给他。吴管家再三推辞,说是带着东西不方便赶路。引章哪里肯,笑道:“要是不方便,让大脚跟着走一趟好了反正乘船坐车的,也不会有多麻烦” 安寄翠忙又道:“吴管家在外办事,身边没个随从怎么像样?吴管家,你要是看到有合适的小奴就买一个吧,出门也方便些,这是我们疏忽了” “是,多谢夫人”吴管家并不见外,因为安寄翠说的都是事实。没个心腹带着,出门办事总不太方便。可惜了从前的阿三、小言,留在骆家庄又不能带走…… 只有引章听了嘴角暗抽,果然是时代不一样,思想不一样别说吴管家,就是她的娘,说起买人卖人来,也顺嘴得很,丝毫不见什么不惯 一个月之后,吴管家带着大脚回来了。进入了十月份,骆家上下又开始忙了起来。吴管家遵从引章的吩咐,带了五百两银子去购买棉布。因为不必管花色、样式,头脑灵活、尽心尽力的吴管家便带着小何两人尽量往小乡镇去收购,这样累是累些,但可以节省不少钱。 马陵湾也同样忙得如火如荼。早在吴管家离开时,引章已经从晏家庄雇了人在刚买来的矮山丘下面择地盖房子,预计盖一排相连的三座院子,每个院子有三间屋子、一间厨房。跟骆家宅院成斜线对角方向。水井则是在院子外边,大家合用。在住的方面,她向来不忍心委屈了别人,特意嘱咐要打好地基,用好一点的砖头砌墙。这一件大事进行了两个多月才完成,引章带着人前去参观,十分满意,冯嫂甚至有些羡慕,笑着说这房子比得上殷实人家的了,哪像下人住的不过花的银子也不少,连材料带人工费,一共二十三两。 十月里,地里的黄豆、红薯、芋头、玉米、冬瓜、南瓜也都该收了。又是忙得一塌糊涂,足足忙了半个月才好。 红薯也是稀罕物,不能当菜,却能当饭。可惜识货的人不多,大家都还没认识到红薯在荒年的功效,见了稀罕,也没有谁有兴趣去种,不过当一般的小吃烤了解馋而已,在清水镇上并未卖掉多少。引章除了晒了一些红薯干,留一些自家吃、喂牲口,剩下的用来试着酿红薯酒,不想大受欢迎,她索性把剩下的红薯统统卖给了米酒作坊,倒也挣了近三十两银子,恰好把建房子的钱找回来了。 是 由】 第51章 农忙 引章除了晒了一些红薯干,留一些自家吃、喂牲口,剩下的用来试着酿红薯酒,不想大受欢迎,她索性把剩下的红薯统统卖给了米酒作坊,倒也挣了近三十两银子,恰好把建房子的钱找回来了。 至于好两千多斤的黄豆和四百多斤玉米粒,引章只卖了一千斤黄豆,剩下的清理干净,全部用袋装好,堆积在仓库里。 十一月初,引章便雇人开始挖鱼塘。她已经计划好了,要在竹山下边种黄豆的田中挖一个三亩左右的大鱼塘,塘基上栽种果树桑树。山脚竹林里圈出一片来养鸡,养鸡的房子便搭建在鱼塘水面上离岸两米远的地方,用木板搭桥连接岸边,上填土夯实,两旁起围栏。鸡棚的地板用上过漆的木条钉成一条一条的漏着逢,这样,鸡粪便可以直接落到鱼塘里,既省了清理的人工,又可以肥塘,滋生浮游生物养鱼。 这是项大工程,骆家能出动的劳力统统出动,又雇了二十个人,一直到十一月底才完成。鱼塘大小约3亩,最深处深两米左右。引章大为开心,又忙着叫人搭建鸡棚。 十一月底,吴管家回了一趟马陵湾,果然领来了两户人家,据他说都是从安徽逃难的流民。一家姓张,四口人,一对夫妻三十五六岁,两个男孩一个十二三岁、一个八九岁;另一家姓方,五口人,四十来岁的两口子,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个十三四岁的闺女,还有一位老婆婆,身子骨倒也硬朗。一看都是忠厚的老实人。 单看了那微颤颤的老婆婆,引章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也看得出来吴管家是有心收留,自然更不会驳他的回,立刻答应了下来,按了手印签了契约,见过了引华,女子都到后院见过了安寄翠,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鱼儿把他们领到北村新盖的院子,两家人都呆住了,睁大着眼瞪着鱼儿,有些惊异不定、忐忑不安。他们虽然穷,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古话投靠而来,只是为了有个地方栖身、有口饭吃,不至于漂泊流浪受风餐露宿之苦,哪成想受到如此待遇?踏进崭新的院子,窗明几净,整整洁洁,屋里家具皆全,虽然有些旧、有些粗糙,却十分齐全 “夏姑娘,这,是不是弄错了?”张嫂与方嫂相视一眼,两人勉强笑问。 鱼儿掠了掠鬓角碎发,微笑道:“张嫂、方嫂,错不了你们两家各挑一处院落住起来吧等会过大宅那边去领米菜油盐。你们今天好好歇一歇,明儿我让骆五带你们各处看看,后天怕是要干活了” “可是,这房子——真的是我们住的吗?我们……”张林将信将疑。 鱼儿笑道:“你们啊,算是跟对主子了我们夫人、少爷、小姐都是心肠极好的人,只要你们守本分,将来好日子多着呢往后,这就是你们的家” “是,夏姑娘,主子如此相待,我们,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张林和方二中心中热烘烘的,想起昨日的奔波凄惨,顿觉恍若隔世。 鱼儿温婉一笑,道:“那你们收拾吧,我先回去了今后有什么事跟我说,或者跟吴管家说都成” “是,多谢夏姑娘”众人见她虽然只有十一岁,派头却不小,不敢轻视。其实鱼儿自己心里也紧张兮兮的,若不是引章存心要她立威,将来好压得住众人,非要她如此做派吩咐不可,她根本做不来离开北村宅院时,她长长的吐了口气,脚都软了,心头却也忍不住轻浮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满足、欢欣的感觉,她还不懂,这就是所谓的“成就感” 稍稍休息,张嫂带着大儿子张宇、方嫂带着儿子方小田去大宅领东西。亦是鱼儿带着冯嫂一一指派,又告诉他们过两日替各人裁两套衣裳先穿着,冬季衣裳到时候自有安排,叫他们不必担心。两女人听了大喜过望,千恩万谢不已。 第三天,果然便开始干活了。除了她们,还有临时雇来的十来个邻村邻寨的农户,十一月份已经过了农忙的时节,大家都比较得闲 刚买下这一大片土地,引章便已在盘算在心该怎么规划,别的先不说,路肯定要修,水肯定要引这两件大事,务必在过年前干完。 土地扩展了好几倍,修路的事自然重新规划。由西往东横向的修了三条,两条在矮山前,一条在山后;由南往北纵向的修了四条。每条路宽一米四左右,路的左右各是一条水渠。 修路的工程活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二十方才算勉强完工,雇佣来的人都不肯再干了,表示要回家准备过年,引章不便勉强,只得结算了让人回去。于是,大脚、结巴、张方两家劳动力继续收尾工作,忙乎了六天总算大功告成了 十二月十八,吴管家一行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热火朝天的情景,挖土的、推车的、挑土的、扛的、抬的……马陵湾呈现了从所未有的热闹不仅吴管家吓了一跳,随着来过年的李清白、小何、三道、桐生都怔住了:很少有哪家人十二月里还大兴土木的。 “小姐,你这是在——”吴管家望着“工地”问。 “吴管家,你可回来啦”引章吁了口气,声音有些嘶哑叹道:“我都快忙死了什么都要来问我”人一多果然就是麻烦,一会这,一会那的,什么都要“请小姐示下”简直让她没有一刻空闲。 “小姐,”吴管家无奈一笑:“又是修路,又是挖鱼塘,还得打点过年诸事,也亏得您” “真没想到才几月不见,马陵湾变化竟如此之大。”李清白等上来相见,不由感慨。小何与三道是头一回见,更加震撼,小何笑道:“小姐,您可真能干要不了几年,这里都赶上骆家庄了” 引章笑笑,道:“都别说这些了天寒地冻的,先回屋里去吧鱼儿,你跟安排一下” “是,”鱼儿答应着,却又踌躇着道:“怎么安排——请小姐示下” 引章顿时又噎住…… 是 由】 第52章 计划 引章求救的望向吴管家,吴管家也知道鱼儿的难处,她一个小姑娘,房间又不够,她哪里好安排?于是笑了笑,向李清白等道:“家里房子不多,李先生,要是不嫌弃,咱们住一间屋子,小何、三道、桐生三人住客房,你们看怎样?” “如此甚好,人多才热闹你们看呢?”李清白倒也好说话。 “我们更没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跟我来”鱼儿这才安心。一扭头,见小何等在从马车上搬东西,除了引章让带回来的诸多年货上等衣料、绢花、胭脂水粉、糖果瓜子水果、茶叶等等,连棉被枕头都抱了出来,她不觉“嗤”的一笑,道:“你们想的可真周到” 小何笑道:“我们哪想得到?这都是小姐来信嘱咐的。”鱼儿听罢暗自惭愧不已,方才明白引章有多细心,事无巨细都得想得周全,看来往后自己要学习的还多着呢。 各人一进屋,只见屋中铁火盆中燃着旺旺的炭火,阵阵暖气扑面而来,拂面惬意。洗个热水脸,喝上一盏热茶,顿觉通体舒畅。引章笑道:“这两天我没工夫,你们忙了大半年了,好好休息休息吧,等二十号雇的人走之后,咱们大家也得准备过年的东西啦” “小姐怎么说我们听小姐的就是”大家都笑着。 “你们太客气”引章点点头,想起安寄翠交代的话,又向李清白微笑道:“李先生,我弟弟的功课还想请您指点一二呢” “不敢当在下随时都有空,只看小少爷方便了” “您谦虚,我可当真啦晚间便叫他到您房里去,您可别嫌烦” “呵呵,不烦,不烦” 雇佣的人走后,果然世界便清净了。引章少不得带吴管家、小何等人四处走一走,看到四处规划得整整齐齐,收拾得干干净净,小何等赞叹不已,吴管家关心的却是来年的问题。 “小姐,牛已经又买了两头,农具也都打制了新的,过了年开春就可以翻地,还不知道小姐打算种些什么?”站在竹山顶上,放眼东望,阡陌纵横,大脚结巴等还在忙碌着,像一个个小黑点。 “我已经想好了,”引章手里折着一根枯黄的芭芒草徐徐道:“种十亩黄豆、十二亩玉米、十五亩红薯、八亩土豆,再种七八亩蔬菜家常吃,剩下的全部种棉花” “小姐这样安排可否告知原因何在?” “黄豆和玉米要用来喂鸡,红薯藤可以养鱼,土豆除了吃还能卖一些,至于棉花嘛,我要囤积起来” “就像囤积棉布一样?”小何疑惑道:“小姐,如今玲珑布庄里已经有一万两千匹棉布了,小姐您还要囤积棉花?” “对啊总之呢是多多益善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们呢你们这么辛苦,专门往偏远地方去收购棉布,五百两银子给我买了那么多,呵呵”引章眉飞色舞大为得意。 “小姐客气了您让买的棉布都是最普通那种,价钱本就便宜极了”三道也道,大家都十分好奇引章的算盘。 吴管家暗暗摇头,知道引章既然不肯说再问也无趣,当即点点头:“好吧,那一开春老奴就为小姐购买各样种子去。至于山下这口鱼塘——” “鱼塘里当然要养鱼啦无非就是鲢鱼、鳙鱼、鲤鱼、鲫鱼、草鱼、罗非鱼这几种,还可以养一些螺蛳和小虾米,等我闲下来了计算计算比例再说吧你们看鱼塘上那几间屋棚,那是用来养鸡的,晚上赶回棚里,白天放养在竹山脚的竹林中,过了年就可以围栅栏了。我还打算在山脚鱼塘边种两排茶叶和几棵仙人掌,茶叶可以降火清毒,仙人掌对预防鸡瘟有一定效果,对养鸡都有好处。”引章指着山脚一一说来。 “小姐真是好心思”三道和小何大为吃惊,方才明白引章的本事他们了解的实在太少太少。 “不过,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养鸡场鸡苗的来源不好办,唉”引章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要是在现代就好了…… “不是,可以让母鸡孵蛋嘛,农村养鸡的不都是这样吗不跳字。小何和三道奇道。 “母鸡孵蛋只适合零零散散的养,我一次要养一千只,你们说说,这一下子上哪找那么多母鸡?再说了,母鸡孵蛋也有它自己的规律,不是你叫它孵它就孵的。还有呢,吴管家你们瞧,这竹山说是竹山,其实只有山脚有几丛竹子,冯嫂、结巴他们自打听我说要种竹子,满山都挖了坑,就等着二月份种了,可是竹本还不知从哪里弄呢”这是引章最头疼得两个问题,一下子抛了出来,眼巴巴的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拈着长胡须沉思,突然“啊”的一声,笑道:“骆家有大片大片的竹山,我看不如我回去找大老爷、二老爷商量商量,跟他们买就是了。” “算了吧”引章忙摇摇头,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他们巴不得我们娘三个死在外头呢,怎么可能肯出手相助?不给我搞鬼就好了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什么瓜葛。”提起阴险的哥嫂,引章就一肚子气。 “小姐说的也是”吴管家忍不住轻叹一声。骆家弄到骨肉相弃的地步,他实在是很痛心,也相信九泉之下的老爷比他更痛心。 “有了可以找卢家庄卢管家商量商量只怕还有戏横竖咱们是出钱买,价钱合理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卖。”引章眼睛一亮,拍手笑道。 “呵呵,这倒可以一试老奴以前也听过,卢老爷人挺好的,应该行得通。” “嗯” “对了小姐,鸡苗的来源,我也想到一个法子。”三道突然喜道。 “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引章忙望着他问。 三道嘴动了动,向吴管家笑道:“吴管家见多识广,应该听过‘卖炕鸡’这个行当吧?” “啊是我糊涂了”吴管家眼睛一亮,抚掌大笑。 引章听他笑得胸有成竹,立刻明白事情已经有望解决了,喜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是 由】 第53章 过年(上) 引章听他笑得胸有成竹,立刻明白事情已经有望解决了,喜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小姐,”三道望了望吴管家,转向她道:“卖炕鸡就是卖鸡苗,只不过这些鸡苗不是用母鸡孵蛋,而是用炕来掌控温度孵出小鸡。怎么装蛋入炕、怎么点火、什么时候该加温、什么时候该降温、什么时候翻蛋都有讲究,错了一着半点整炕鸡蛋就毁了就连那炕都是特制的,跟一般的土炕不同,木炭柴禾要精心挑选。这都是人家祖辈传下来的经验技巧,外人学也学不到每年这些人家都会炕好几千鸡苗,走街串巷的叫卖,所以就叫卖炕鸡的。” “原来如此”引章大笑,连连道:“有趣,有趣吴管家,什么时候叫三道打听打听,带我们前去开开眼界”古代人也很聪明啊,居然有这么巧的法子,引章心中忍不住感慨不已。 “小姐是大客户,最好提前跟人家打个招呼。”三道又道。 “你说的是,等过了年你和小何走一趟,把这事定下来,我可以先付三成的定金。总共要一千一百只。”多买一百只是预计着总会死那么一些的。 “是,小姐”三道与小何忙答应。 “还有对面那座矮山呢?小姐怎么处理?”吴管家眼睛向东面望过去。 “这个嘛,我要试验试验再说”引章笑嘻嘻回答。 吴管家一笑不再问了,心里却知道,小姐定是又有什么巧法子了走着瞧吧,横竖将来就明白了 “小姐,难怪您嚷嚷着忙不过来”吴管家感慨不已。库房米仓中囤积着四百斤大米、一百斤面粉、两大缸食油、三大罐盐;柴房里有五百斤木炭、两百斤柴禾;玉米、黄豆、茄子干、豆角干、辣椒干、冬瓜干等等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外院还堆放着三辆崭新的木板车…… “您也是,又要指点修路挖渠开鱼塘建鸡棚,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其实等我们回来再准备也不迟啊”吴管家不禁叹息。小姐还真是有指挥调度的才能,这么多纷乱杂烦的事竟也都做过来了。 “呵呵,我是想着,要忙要乱索性就来个彻底的横竖过了这个月就好了嘛瞧瞧,现在不是清净了?”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呵呵,是啊,咱们得好好预备过年了小姐,这一年倒全靠了您“吴管家说起来便忍不住感慨。 “瞧您说的,这都是大家的努力啊要过年了,这几天咱们还有好些事呢”引章笑笑。众人都笑着说听小姐安排。引章便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张、方两家负责打扫宅子周围、擦拭门窗、清理屋里屋外角角落落、清扫外院牲口棚;过年那天李先生负责写对联、贴对联,引华和桐生帮忙;骆五和结巴负责喂养牲口和鸡;冯嫂和鱼儿做饭;我和大脚、三道再到镇上两趟,看看需要买什么东西;吴管家、小何坐镇家中。哦对了,外院还关着买来的头一百四十斤年猪呢,等过几天咱们还要杀年猪过年呢” 大家听了不觉都笑了,心里暖融融的,都说好热闹的一个年 二十六、二十七两天,引章带着大脚和三道去到镇上,第一天是采办各种穿的用的物品。在估衣店中给各人添置新的衣帽鞋袜,给引华买文房四宝和书,买了漂亮的窗花、剪纸,买了新的碗盘竹筷、桌布桌围,买了炮竹,买了香烛纸钱香炉,买了两大坛米酒,还买了两只中号陶缸,准备用来腌制猪肉。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摊各铺前五颜六色堆满了年货,鸡鸭鹅咕咕呱呱直叫唤,食物诱人的香味阵阵袭来,火红的春联迎风飘扬,映得人的脸也红红的,沾满着喜气,还有可爱的糖人、泥捏的福娃娃、咕咚咕咚的拨浪鼓、漂亮的九连环、各式各样玉器瓷器青铜器假古董……引章拉着大脚钻在人群里,又看又笑,一高兴又买了四只大红灯笼让三道提着 第二天,纯粹是买吃的了。买了做各种糕点需要的砂糖、芝麻,腌制肉类的八角茴香花椒胡椒等大料,买了两条大大的活鱼过年吃,顺带连桶也买了装鱼养着,买了香菇、木耳、面筋、豆腐、冬笋、火腿、烧鸡,买了小枣切糕、蛋卷、桂花酥糖、核桃、葡萄干、花生、荸荠、蜜桔、苹果……应有尽有。 二十八早上,便“磨刀霍霍向年猪”了。结巴和张林把年猪赶出来,几个人便簇拥而上,将那头尖叫挣扎不已的肥猪抬着按在长凳上,凳下放着一个接猪血的大木盆,引华和张宇、张海、方小喜、方小田几个小孩又害怕又想看,围在一旁惊叫嬉闹不已。小何与三道混惯了市场最好此等事,十分兴奋的掳着袖子操刀上前。引章一见那又尖又利明晃晃的钢刀吓得忙扭头闪避,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凄厉尖叫冲天响起,好一阵,渐渐低落下去。“好了,好了”几个人笑着,引章这才睁眼去看,那头肥猪已经倒在长凳上了。跟着,桐生点燃了一串鞭炮,炮竹声后,不用她招呼,小何、三道、张林、方二中、张嫂、方嫂等都各自上前,提滚水的提滚水、收盆的收盆、褪毛的褪毛、开膛的开膛,井井有条,毫不见乱,引章一笑,便进屋去了。 于是中午时分,引章吃到了有生以来最新鲜的一顿猪肉。引章感慨不已,原来猪肉与猪肉的滋味还是有很大分别的她敢说,要是孔老夫子吃过现代的猪肉,就不会说出“三月不知肉味”的话来了 她还嫌不过瘾,让冯嫂好好的切了些肉和排骨、猪肝腌制起来,下午的时候叫上引华、鱼儿、小喜、张海一干人等也不怕冷,带着竹签、木炭、肉跑到矮山脚下去烧烤,鱼儿又和小喜带了好些红薯、土豆埋在火堆中焖,玩到晚饭时才回去,一个个却都吃不下了 除了留下过年要吃的肉,剩下的全部让小何和三道斩成一块一块,张嫂和方嫂便清洗干净放入陶缸中用盐腌起来,腌两三天再洗洗就可以挂在厨房灶台上方通过烟熏制成腊肉了。方嫂说她婆婆方婆最会做腊肠,引章便笑着让她们婆媳挑选几块肉切碎腌制几天调味,做上几串,方婆无不答应,笑道:“我老婆子总算能为小姐做点什么了小姐别瞧我年纪大了,我们庄稼人身子骨结实,照样能干活呢别说这个,下地我也能够”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二十九,几个女人一起在厨房里蒸馒头、炸丸子、麻花、撒子、油糕等各种吃食,就连安寄翠也被引章拉了来。 安寄翠谨防男女有别,向来不大出院子,引章和引华左劝右劝,安寄翠一想也是,自己当初跟着爹逃难,后来又卖身葬父,什么人没见过?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何必理会那么些莫须有的?于是从这一天起,渐渐的也到前院来了她举止温柔,气度大方,又有引章的关系,下人们无不敬她。 这些炸糕的活儿引章从未见过,在一旁叽叽咕咕问个没完,她问得有趣,张嫂、方婆、冯嫂等人都笑得不得了,看到她的“作品”越发大笑起来,一屋子人热闹极了 是 由】 第54章 过年(下) 过年这一天,天气奇冷无比,不过天空倒是明亮,又高又远。 一大早,女人们便在厨房里开始忙碌了。剁肉、杀鸡、杀鱼、包饺子、炖猪蹄、洗菜,忙得不亦乐乎。 李清白也早早铺开红纸,纂上浓墨,开始写对联了。桐生在一旁研墨,张宇和方小田帮忙裁纸、引华和张海趴在一旁看。李清白本就十分得意自己那一笔苦练的字,有心在引华及几个小孩子面前卖弄卖弄,写得更是龙飞凤舞、飘逸不凡,一气呵成如江水飞泻。 “写得真好”九岁的张海怔怔道。 “呵,你又不识字,怎知道好不好?”十二岁的方小田取笑道。 张海听了脸一红,便不吭声了。 “你们想识字吗?这还不容易”推门进来的引章笑着接口。引章本和鱼儿、方小喜在各处贴窗花,突然想来瞧瞧李清白写得怎么样了。她信手挪过一副,笑念道:“爆竹两三声人间是岁,梅花四五点天下皆春。说得不错嘛啊,你的字果然写得好看呢” “呵呵,小姐过奖了”李清白十分得意的谦虚道。 “你们,想不想学啊?将来也写一笔好看的字?”引章又向他们几个笑嘻嘻的。 张海等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小姐明明比他们还矮了好一截,跟他们说话都仰着头,却是如此长辈的语气,让他们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们,我们……可以吗不跳字。张海眨巴着眼睛,望望两位哥哥,又望望大小姐。 引章点点头:“当然可以了,不但你们可以,小喜也可以,鱼儿也都认识字的。” “真的吗”三人眼睛亮了起来,大是兴奋。穷人的孩子做梦都想识字,可是,也仅仅是梦而已。 引章大为开心,拍手笑道:“你们想就最好啦这样好了,等过年之后我会安排的,你们白天干活,晚上到正宅前厅来读书认字,好不好?” “谢,谢谢大小姐”三人又惊又喜,都想着赶紧找机会告诉自己爹娘这个好消息 “不过现在,你们还是把手头的活干好再说了”引章又笑道。 “是,大小姐”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引华和李清白也笑了。 一时李清白写完了春联,便指挥大家在各处贴上。引章又叫大脚爬上梯子,把买回来得大灯笼挂了上去,一对挂在大门外,一对挂在后院门外。望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而又喜喜庆庆的宅子,引章开心极了。 安寄翠细看了看春联,笑道:“还该写一些‘福’字贴门上呢” 引章笑道:“难怪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引华则道:“娘的字写得那么好,不如娘来写好不好啊?” 引章笑道:“这个主意好”兄妹二人不等安寄翠拒绝,拉着她来到桌前,裁好红纸,研上浓墨,将笔递到她手里。安寄翠微微一笑,提笔一蹴而就,笔笔流畅,呼之欲出,李清白见了也惊讶不已。 下午旁晚时分,安寄翠亲自盛了一盘饺子,装了煮的一只整鸡、一大块四方的福肉、一条整鱼摆在供桌上,带着引华、引章,十分肃穆的将骆老爷的牌位请到了正堂,摆放在长案正中。命引章姐弟上香、点蜡烛,给骆老爷磕头跪拜,吴管家及众人也都上前鞠了躬,烧了几串纸钱。安寄翠一旁招呼,眼眶忍不住又红了。引章引华相视一眼,拉着她轻声低劝,安寄翠一手抚着一个孩子,心里顿时暖和起来,柔柔一笑,轻轻叹了口气,道:“娘没事,傻孩子们过年是该高高兴兴的,咱们高兴,你们爹也必定高兴的” 晚上吃饭,在大厅摆了两桌,依着引章的主意,引章母女三人、吴管家、李清白、鱼儿、大脚、小何、桐生、三道、结巴、一桌;张家、方家、冯嫂、骆五一桌。每桌都是九大碗菜,红烧鲫鱼、土豆烧鸡块、糖醋猪蹄、萝卜炖排骨、豆腐炒肉、冬笋火腿、面筋木耳、酸辣土豆丝、清炒白菜,还有一大盘荤馅素馅、香喷喷的饺子。大家各自落座,举杯敬了安寄翠、引章、引华,又敬了吴管家,安寄翠、吴管家等都笑着让,众人这才一起动手开始吃饭,一时间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火盆的炭火燃得又红又旺,烘得屋里暖烘烘的。 “真是没想到咱们也会有今天”安寄翠情不自禁感叹。吃冷馒头、剩菜剩饭的那些日子,她已经记不得是怎么咬着牙熬过来的了 “娘,以后我们会更好的,以前不开心的事都不要再想了”引章笑道。 “是啊夫人,小姐这么能干,不但是夫人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吴管家亦笑道,众人都笑着附和。 张、方两家都笑叹,说是万万也想不到还有这一天,若不是吴管家好心、不是夫人小姐少爷收留,一家子早就饿死街头了方嫂的眼眶尤其发红:她和丈夫当时已经咬着牙要把女儿卖给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了,不想老天垂怜,不但躲过一劫,从此更是苦尽甘来…… “夫人、小姐、少爷、吴管家,今后我们定会尽心尽力干活,好好报答大恩”两家人都站了起来。 “快别这样都坐下吧”安寄翠引章等忙抬手相劝。 “小姐还说,要让我们认字读书呢”这几天张海最兴奋的就是这事,天天都要念叨好几遍,这时更是忍不住又念叨了一遍。 “哦?”安寄翠、吴管家是不知道的,不禁疑惑的望向引章。 引章点点头,笑道:“你们放心,等过了年,咱们安排起来,你们晚上就可以过来念书了”张、方两家禁不住低低欢呼起来,无不喜笑颜开,称谢不已。 安寄翠不以为然笑笑,吴管家更是微微皱了皱眉,让下人读书写字?小姐还以为是办学堂吗 “先别说这个了吴管家带回来的好酒,你们都放出量来,让本小姐瞧瞧你们的本事”引章拍着小手欢叫道。众人一阵哄笑答应,推杯论盏,划拳拼酒,气氛更加高昂。连吴管家、李清白也笑呵呵的多饮了两杯。引章不动声色,眼波悄悄流转不已,她要趁此机会好好观察观察各人的言行,以此作为判断各人性格品行的参考。她忘了是谁说的,在酒桌上和赌场里,望望最能观察出一个人的本质。赌场么,她还没去过,酒桌,眼前倒是现成的 是 由】 第55章 栽竹 引章果然没有食言,初八开始,便让张宇兄弟、方小喜姐弟四人每天晚上到大宅前厅读书认字。并且还说动了安寄翠来教他们。安寄翠原本说什么也不肯,搁不住引章甜言蜜语百般哄劝鼓励,其实引章实在是觉得她还很年轻,又知书达理,躲在后院悄没声息的过一世真的很可惜,她要一步一步的引她走出来,活得更加充实而有意义。安寄翠无法,听见女儿可怜兮兮的说要培养这几个人将来用作帮手,也只好答应了。安寄翠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她既然答应了,就绝不肯胡乱应付,居然教得有板有眼,几个小孩佩服得五体投地,学习兴致也更浓了 庄户人家闲不住。 早在初三的时候,李清白、桐生主仆便离开清水镇回杭州去了,安寄翠难免又托付一番引华的事;初五,小何和三道也走了,引章顺便给了他们定金,让他们去找卖炕鸡的人下定;初七,张、方两家下人开始赶牛犁头道地;初十,引章也和吴管家带着鱼儿、大脚往卢家庄拜年,顺便请求人家帮忙。其他的人则按照引章的指点在河边、正宅北村宅院前后、正宅后小河沟旁、山脚下、路旁、鱼塘边上各处挖坑,因为引章说了要种树。 果然不出所料,卢管家见到他们的来访意外之下大感欢喜,一则还需要引章他们指点栽植土豆,二则他是真的欣赏、喜欢引章,一听闻他们来意之后,立刻拍着胸脯满口应承了下来。本要替他们引见卢老爷,但卢老爷新年里忙着听戏宴客没有空也就罢了。不过,卢老爷人也不错,传下话来,说这是小事一桩,他们要多少都成,一切只管和卢管家商量。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 吴管家大喜,对卢管家谢了又谢。卢管家客气回礼不已,一双眼暗暗打量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一个小户人家的管家,又看鱼儿聪颖外露、干净俏丽,大脚气度沉稳,仪表不俗,更是暗暗吃惊,心道骆家少爷好福气,不知从哪里笼络了这些出众的人 按照一亩地种二十到三十棵估计,一共要买一千株左右。双方当即说好,每天要两百株,正月十六开始每天派人过来拉回去,请卢管家安排庄户帮忙挖好。引章又笑着嘱咐了一番,叫他们挑选去年才长成的嫩竹,因为隔年的老竹是不长竹笋的;在离根部一米五六左右的地方砍断,短一些便于运输;挖的时候尽量多带一些泥,最要紧的是别伤了地下的笋鞭…… 卢管家听得啧啧叹息,道:“骆少爷,你还这么小,对庄稼活竟然这么娴熟,难道你一生下来就开始学了不成”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回去之后,引章便带着鱼儿、结巴、大脚、张方两家的女人孩子一起上山,将旧年挖好的竹坑再理一理,全部挖成两尺深、一尺宽左右,在底层洒下寸许厚的草木灰,撒上一层薄土,草木灰不够便用米糠麦麸代替。足足整理了三天半才好。 卢管家果然守信用,十六下午两百棵竹子便运到了马陵湾。引章等眉开眼笑,便让全部卸下来将竹根浸在河中,第二天早上好种。 次日一大早,能出动的人便都出动了,将竹子从河中起出来,打横装上木板车,套上驴子运到山脚下。张嫂带着张宇一组,方嫂带着小喜一组,吴管家与引章一组,冯嫂和鱼儿一组,大脚、结巴、张海、方小田、引华负责挑水浇水。 引章生怕有人不知晓,特意给大家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栽竹跟种树不一样,要稍稍斜一点,不要太直,放下去的时候要小心理顺笋鞭,千万不要折断、刮损、扭曲了笋鞭,不然就出不了好笋子了” 引章示意吴管家扶好竹子之后?br / 清朝种田记第12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后,便开始用铲子往里填土,一边填一边道:“填土尽量填碎土,不要有太多的结块,也不要有石头,枯败的杂草不妨;填好之后稍稍踩踩,但别踩太紧,太紧了竹笋不好出,也别让土太松,不然竹子无法固定。踩好之后呢,得浇一次透水,这个又叫做‘定根水’,宜多不宜少,浇好之后泥土会瘪下去一些,再给它添上一些好了,就是这样,你们都明白了不?” 众人都点头笑说明白了,于是便四散各归各位开始干活。 幸亏有大脚和结巴两个拥有使不完力气之人作为主力。在山脚种时显不出来,渐渐的越往上走越显得他二人的重要扛竹子、挑水上山都是二人的活,引章原本还担心他们会受不了,后来见二人脸不红气不喘、如履平地一派轻松这才放了心,不由笑着赞道:“大脚,结巴,你们俩真厉害要是没有你俩还真不行”结巴是一听她称赞便咧开嘴嘿嘿傻笑,扬着浓浓的粗眉,神采飞扬,大脚则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了然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嘴角都不动一下。冯嫂见了呵呵一笑,不觉凑到她耳畔笑道:“这个大脚小姐还是留对了,别看不声不响的,啧啧,干起活来毫不含糊,从来也没见他累过”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你们说,会不会因为他那一双大脚呢?”鱼儿也笑道。 “说不定呢”冯嫂和鱼儿相视呵呵笑了起来。 引章也笑了笑,瞥了眼正在挑水往上走的大脚,心里又不觉想着大脚谜团一样的身世由来,他这个人无欲无求,无喜无怒,沉默寡言,她让他留下,他就留下,半个走字也不再提,却也没有提出半点要求,就连她要给他月钱他也不要,要给他买双好鞋他也不要只要草鞋,说是向来这样,已经习惯了…… 他到底是谁?他来自何方?引章蹙了蹙微小秀气的眉,轻轻咬了咬唇。 一千棵竹子稍微少了点,于是又再买了五十棵,种满了山的两面跟山脚。山顶上太阳直射,光照太强,土壤保湿性不好,土地也更薄瘦一些,不利于竹子生长。引章便又让吴管家去买了六十棵板栗苗种上了,板栗树是很经旱,也不怕土地薄瘦的。 足足忙乎了六天,终于大功告成 引章望着满山的成果长长吐了口气: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竹山了来年——不用等到来年,相信四、五月份就会长出新的竹笋,来年说不定就绿荫遍野、浓枝密叶沙沙作响了 不过,竹子才栽下去,还得勤快护理,引章便细细嘱咐了结巴和张宇一番,让他两人负责护林,倘若太旱了需要浇水,则需要浇上一浇。 是 由】 第56章 耕耘 眼看着就要进入二月份了,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骆家上下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所有的庄稼地都得开始整理。 张林和方二中已经将除了还种着蔬菜的两三亩之外所有的地都犁了一遍,稍候四五天准备再犁一次,重点在北村前面、正宅道路左边的准备种棉花的那一大片。头一年种过的地与如今还长着几畦大白菜、包菜、生菜、莴苣、青菜、萝卜、菠菜、蒜苗的地相对来说容易对付。毕竟泥土已经比较松和了。 各个地头的水池里已经蓄满了水,女人们也已经开始下地了,旧年种过的地可以整理整理了。只是肥料依旧缺乏。牲口栏里的牛粪、少有的一点鸡粪和茅厕肥料要留给棉花田,种其他作物的地,只好将就着了。除了上矮山去割草烧草木灰,想不出别的办法。不过,引章头疼的是即便如此,棉花地的肥料还是远远不够棉花对肥力的要求较高,肥力不够,种出来的棉花瘦瘦巴巴,不但长得不高、花开得少,就是结的棉絮也会又小又薄,干涩无光,绒短色黯,属于下等货。 引章这回是真没辙了偏偏吴管家又被她差遣去杭州打听学堂的事,顺便问小何他们鸡苗何时回来,连带打听鱼苗;鱼儿本是渔家女,对这些庄稼事也不懂,弄得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后来还是方嫂和张嫂出的主意,说是可以去榨油坊购买黄豆、花生、油菜籽等榨过油之后形成豆饼、花生饼、油菜饼,这都是极好的肥料,就是有点贵。引章听了大喜,再贵能够贵到哪里去?再说了,“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就是贵也值了于是便让骆五去清水镇上跟榨油坊联系,就在镇上雇车,一车一车的将豆饼等往马陵湾拉,统一堆在地头,等细细犁过地之后再撒入地中拌匀。 于是,又要拖运肥料,又要整旧地,又要照顾竹山,又要犁新地跟着还要细翻、施肥、播种、育苗,等鸡苗鱼苗买回来了还得腾出功夫照顾那些弱不禁风的娇嫩小生命……人手不够的问题又十分突兀的凸显出来了而且,大家一如既往的将引章当成了神,什么事都要请她的示下,她深深的体会到了走上神坛下不来是何等滋味 事已至今,引章也顾不得什么人道不人道了,她好想好想再买几个劳动力,可惜,连这功夫都没有了 “大脚,咱们今天得动作快一点,早点回家,还能把树苗种一些下去,省得又耽误明天的功夫”坐在去镇上的驴车上,引章对大脚说。 既然树坑已经挖好了,又到了植树的季节,她总不能不种吧?于是只好——买树苗去 “是,大小姐。”大脚平平答应了一声,手中鞭子却挥了下去,那头笨驴沉闷的叫唤一声,不情不愿的加快了四蹄的速度。 两人赶着驴车直接穿过清水镇,来到东头的树苗匠人家。 正是大肆种树的季节,匠人家里的树苗倒是丰厚,常见的几种都有,引章便买了四十棵白杨,准备栽在直通正宅的道路两旁,她原本还想种银杏树,到了秋天好可以欣赏漫天如蝶的杏黄叶儿翻飞,可惜匠人家里没有;十棵垂柳,栽种在河畔;四棵杨柳,栽在鱼塘四角;几十棵桑苗、二十棵桃树,沿着鱼塘边缘栽种;二十来棵茶树苗与好些仙人掌,栽在竹山脚下的鱼塘边沿;再买了榆树、椴树、槐树、楸树、皂荚、梓树、柿、梨、杏、海棠、杨梅等共五六十棵分栽沟畔、矮山前、竹山后等各处,又特意买了两棵玉兰、两棵桂花栽在北村宅院前,以及扶桑、芙蓉、紫薇、杜鹃、月季、菊、栀子、含香、萱草、梅等各种观赏花卉与凤仙等花种种在院前与院内外;末了又依照匠人的指点到另一家买了莲藕,准备栽种在鱼塘浅水处——匠人倒是好心提醒她不要种,因为鱼保准能把荷叶啃得连渣都不剩无奈引章太喜欢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了,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大鱼塘说什么也要试试,再说了,大不了到时候用竹栅栏或者丝网隔开保护起来嘛 买的树种类多,数量也多,算账点数折腾得人疲惫,引章心里又记挂着家里,又盘算着树该如何如何种,又想着人手更加不够了,该怎么办……越想心里越加急乱。 想的事一多,造成的直接结果是给了人家钱之后就“拜拜”跳上驴车,连钱袋也忘记拿了 所以说人啊,做事就得专一 好在,匠人是个诚实的,追了好一段路直着脖子叫唤,终于物归了原主。引章看着人家跑得气喘吁吁,感激之下又有些过意不去,一定要打赏打赏,匠人死活不收,引章只好罢了,笑着连连称谢不已。 好人啊真是 引章感慨。 一时两人出了城,驴蹄踏踏把家回。引章心情十分愉悦,一路上笑盈盈的——碰到好心人,没有谁会不愉悦吧?于是她看那天空,也觉得分外蓝了;看那草儿,也分外绿了;啾啾鸟鸣也分外悦耳;阵阵微风也格外温煦。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世界真美好生活真是充满希望”引章忍不住文艺青年了一把,迎着春风,温和的笑着感叹,胸中洋溢着暖暖的温情。 “是吗?那可未必”一直沉默的大脚突然淡淡的开了口,手一抬拉了拉缰绳,驴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大脚,干嘛不走了?”引章惊讶的睁大了眼,疑惑的望着他。 大脚的头微微往后一偏,努了努嘴。 引章顺着方向望过去,心头悚然一惊,凉意缓缓的、慢慢的从脚底升起。 遇上打劫的了 “快走”引章大急,急得要去抢大脚手中的缰绳。她望了望,这一段路,正是最偏僻、人迹最罕稀的地段。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四个一身污七八糟的家伙已经飞快围了上来拦在前头。 “哈哈,还真是懂得大爷们的心思啊,不等吩咐就乖乖的自己停下来等了” “哈哈哈哈”几个人怪声怪气乱笑起来。 是 由】 第57章 恶人(上)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四个一身污七八糟的家伙已经飞快围了上来拦在前头。 “哈哈,还真是懂得大爷们的心思啊,不等吩咐就乖乖的自己停下来等了” “哈哈哈哈”几个人怪声怪气乱笑起来。 引章睁大着眼,紧咬着唇,捏成一团的手心湿冷一片,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她只是个小姑娘,不由不怕。这四个人看样子二十来岁,不但身上又脏又破烂,脸上也是肮脏之极,十分狰狞,头发打着结,乱蓬蓬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看他们的样子,不知道是乞丐还是强盗。不过他们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把她和大脚拦住了此时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们,那阵势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对方四个人,个个身强力壮。己方呢?自己是个小孩,无济于事,大脚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们的引章的心怦怦直跳,目光一碰着他们的视线吓得马上移开,心底飞快的转着念头:怎么办 拦路打劫啊打劫她压根没想到,这种“长见识”的事居然教她碰上了这几个人一看不是好东西,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菩萨佛祖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阎王老爷雷公救救我吧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我是好人,超级好人来着…… 引章在心底哀哀欲绝,有气无力。她多么希望此时有江湖豪侠仗剑经过,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不济,有几个路人甲乙丙经过也好呀可惜,别说人,连只鸟也没见了 “你们,你们各位……那个,好汉,我们只是普通庄户人家,要钱的话,都给你们吧,还请行个方便”引章强忍着镇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们居然毫无反应心一凉,完了完了,难道不仅谋财,还要害命 “还不拿过来”乍然间平地一声暴喝。 引章的心猛的一跳,缓过了气稍稍放心,忙将钱袋掏了出来递给大脚,使了个眼色。 大脚接过钱袋,偏身下车,慢慢向他们走去,缓缓递出手,却浓眉一扬,淡淡道:“想要吗?有本事就来拿” “大脚……”不要多事引章有点发急,破财消灾算了,干嘛非撩盆他们啊…… 那四人情不自禁眼中一怯,随即目露凶光狠狠盯着他。其中一人冷哼一声,目光直直瞪向他,向他走过去,抬手去接钱包。 大脚哪容他沾染,手一偏躲过他肮脏的爪子,跟着身子轻轻一晃,迅速回拳对准他胸口就是一下,只听“哎哟”一声,将他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老大” “大哥” 剩下三人大惊失色,急忙奔过去扶起那摔倒在地的人。 那人挣扎起身,嘴动了动,“呸“的吐了一口,重重点头:“小子,敢动手兄弟们,揍他揍死他”说着“呀——”大喝一声,扬着拳头带头向大脚猛冲过去,其他三人不甘落后,各自口内怪叫着,向大脚冲了过去。 “大脚快逃,快逃啊”引章下意识闭上了眼,情不自禁大喊。 “啊” “啊” 耳畔传来好几个惨呼的声音,引章一怔,疑是幻听,秋波慢启,顿时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脸。 “大脚,你,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崇拜你”引章兴高采烈的拍着手笑,跳下了驴车。看着那几个人在地上蜷缩惨叫成一团,她立刻见风使舵的笑了起来,原先的惊惧之感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大脚宠辱不惊,连眉头也不动一下,转身将钱包递还给她,扭头扫视那几人,目中竟泛起一股阴狠森冷,冷冰冰道:“这几个不是什么好人,活着也是祸害——” “饶命大侠饶命啊”其中一人首先惨呼。大脚的表情突然之间变得十分狰狞与嗜血,不但他们吓得肝胆欲裂,就是引章,也禁不住心头一凉,生出淡淡的怯意。 “大侠,英雄,饶了我们吧我们,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活不下去了才做这种事,您二位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 “饶了我们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啊,我们发誓,再也不敢了” “哼”大脚重重哼了一声,仿佛含着无限的恨意与悔意,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喃喃道:“发誓,发誓……发誓有什么用,斩草除根,比什么誓都强……” 他眼皮一翻,目中精光一凛,慢慢走了过去,扬起了手…… “大脚”引章下意识紧紧抓着他另一只手,轻轻摇了摇,道:“大脚,不可以杀人是犯法的” “对对对,这位少爷说的对,杀人是犯法的” “对对,放了我们吧,我们真不敢了” “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们吗?放虎归山,人家未必会当真承情呢”大脚轻轻一哼,让引章心头一堵,没来由的竟感到几分说不出的凄苦。 “要不然,把他们交给官府,让官府来处理,好不好?”引章祈求的仰望着他,刻意不去琢磨他的情绪。 大脚目光缓缓落下,尚未开口,那四人又痛哭流涕苦求起来了。 “不要啊大侠,大少爷交到官府我们也是死路一条,千万不要啊” “我们无亲无故,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在那种地方呆着迟早会被折磨死的呀” “只要饶了我们,让我们做什么都愿意求求两位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好听小姐的,就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置不过,”大脚声音转厉狠狠瞪向他们:“倘若再叫我碰上,休想活命” 四人一听,脸色惨变,想到无亲无故、无银两疏通的牢狱生活无疑生不如死,抱头哀恸不已。 引章听得有些不忍,皱皱眉,喝道:“喂,你们丢不丢脸几个大男人抢劫不成就求饶,求饶不成就哭成这样哼,犯了事就该受罚,我们又没冤枉你们,瞎叫个什么劲” “你以为我们想吗我们也不想做这种勾当,可是,可是为了活命,为了讨一口饭吃,我们有什么办法连镇上的乞丐都骂我们抢他们地盘驱赶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一人凄然道。 “你们——是从哪来的?”引章见他不想撒谎,不禁问道。 “老家山西,一路流浪,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了” “干嘛不回家呢?” “家?”一人嗤笑道:“哪里还有家家早被别人占了,哪还有家” “那,放过你们也可以?”引章缓缓道:“不过,你们得听我的” “是是是,少爷,只要不见官,我们什么都听”四人面露喜色。 “很好”引章唇边露出微笑,道:“跟我回去吧,我家里正好缺少几个长工,回去帮我干活,我自然会给你们饭吃你们以后也不必再流浪了” “这——”四人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不愿意?”引章有些不悦。 “愿意,愿意”四人瞧了大脚一眼,忙道:“多谢少爷,多谢大侠” “好了,上路吧大脚,走。”引章爬上驴车。 大脚冷冰冰的目光瞟过那四人,也跟了过去。就在那四人松了口气时,大脚又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卷绳子,将丝毫不敢抵抗、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四人挨个绑着双手拴成一串拉在驴车后,冷冷道:“最好别耍花样,我可不大放心……” 引章见那四人忍气吞声的模样暗暗好笑,有意忽视他们祈求的目光,任由大脚将他们一个个绑着,将绳头系在车沿上。这几个人懒散惯了、又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是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方能收服得住。 回到马陵湾,正是中午时分,引章他们将所有树苗小心翼翼搬了下来,养在灌着水的泥坑中,然后叫人找几套旧衣服给他们换上,洗干净手脸,整了整头发,让冯嫂提来一篮馒头、红薯、芋头和两盘咸菜给他们果腹。 四人一见吃的立刻眼睛发亮,嘴里大呼小叫的嘻嘻哈哈你争我抢,动作粗鲁,完全没有章法。引章皱了皱眉,心想这几个人还真得好好教训一番正欲说话,大脚“哼”的一声,四人立刻收敛心神动作,规规矩矩不声不响的吃着。 吃过了饭,引章坐在正厅当中,示意他四人在面前站成一排,缓缓道:“你们既然到了我家,就不要再像以前那么随意,行动要讲些规矩章法。我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规矩总是有的,如果做错了事,我是要罚的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晚上我会让人仔细告诉你们,你们要好好记住,不要行走踏错,听见了吗不跳字。 “听见了” “听见就好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右边一个开腔道:“我叫丁凡,他叫丁谷,我俩是一村的,他叫宋九,那是王小春。” 是 由】 第58章 恶人(下) 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右边一个开腔道:“我叫丁凡,他叫丁谷,我俩是一村的,他叫宋九,那是王小春。” 引章听他疲赖中透着懒洋洋腔调的话语,怒火“唰”的一下窜了起来:她是当家人,当机立断、雷厉风行惯了,最见不得懒懒散散、拖泥带水当下情不自禁脸色沉了沉,毫无表情道:“很好,我记住了大脚,你和骆五带着他们去植树,从鱼塘边开始。”她知道大脚根本不耐烦跟他们讲话,故而要骆五跟着,好从旁指挥。 “好” “现在吗不跳字。那四人惊讶的睁着眼,一副“你不是吧”的样子望着引章。 引章不答,只淡淡的瞟过去一眼。 “我们,我们吃饱了饭,通常是要好好睡一觉的……”其中一个伸着手指比划着。 “还不走”大脚低喝。 “……” 看着大脚押着他们出去了,引章忍不住“嗤”的笑了,随即又无可奈何叹了一声。遇上这样的乌龙事,还真是哭笑不得,又气又好笑 在大脚的y威下,在骆五一丝不苟、半丝不松的督查指挥下,丁凡丁谷四人不得不忍气吞声,通力合作,栽树,浇水,一直干到天黑才解放。 他们四个衣不蔽体,饥不饱食,过着流浪的日子,这种日子虽然有苦不堪言的一面,却也有无拘无束、轻松自在的一面。突然之间让他们不带休息的干了整整半天活,四人的懒腰差点折断,背差点弯断,还一声也不敢吭,牢马蚤也不敢发,只有背对着大脚的时候才敢飞快的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干动嘴唇不出声的两句抱怨。 收工回来,一个个灰头土脸,捶腰捏臂,身形都有点摇摇欲坠。引章暗自好笑,故意视而不见,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住在北村最南边院子里。今天就先到这了天色晚了,你们先回去洗个澡,一会我会叫人给你们送吃的过去。吃了饭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干活” “干活”两个字深深的刺激着他们,四人脸色“唰”的一变,有气无力答了一声,跟着张林、方二中过去。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牢呢”宋九嘟囔着。 “你说什么?”引章凛然问。 “他,他说早点休息还要起早”丁凡陪着笑,悄悄拧了宋九一把。 真是懒骨头引章也不点破,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去吧”待他们走后,引章却吩咐大脚,晚间好好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耍什么花样 “既然如此,小姐为何要留着他们呢我看这几个人不像正经人”鱼儿不解。 引章道:“我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现在缺乏人手,只要先拿他们来顶一顶了”她心里却早已被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她就不信,她天时地利人和俱在,会收服不了这几个混蛋再说了,他们本来也非穷凶极恶之人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那四个人一歇下来腰酸背痛,简直浑身都痛,一根根骨头仿佛散了架四人一合计,觉得还是从前的日子好,便决定趁着半夜三更悄悄逃走。谁知刚出了院门没走几步,背后传来冷冰冰一声言语:“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 “当然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宋九顺口回答。 末了,四人心中大震,身子徒然一僵,慢慢的,轻轻的,扭过头来,对上大脚清冷的眸子,情不自禁“啊”的惊呼一声,仿佛被人点|岤定了身,一动也动不得,双腿却止不住的打抖。 “你们要离开?”大脚双手交叉搂在胸前,目光灼灼,声音冷冷。 “不,不,不是,我们——” “滚回去” 一阵踉跄拖沓的脚步声在夜深人静的半夜响起,四个人你扶着我,我倚着你,狼狈不堪又回到了院内。 “果然是不该饶了你们”大脚拿出绳子,将四人背靠背捆成一团,扔在屋内,径自离去。四人大急,嘟囔抱怨商议计较了一晚,结果,结果天就亮了 正宅大厅中,四个人又站成一排在引章面前,四人没工夫为“大少爷变成了大小姐”震惊意外,各自揉着搓着手上的勒痕。 “站好”大脚低喝。 四人立刻身停,手止,屏息,绷脸,目不斜视。 引章暗暗好笑,瞟了大脚一眼:这两天他说的话加起来都要超过这段时间了 “听说你们昨晚想要逃走?” “……” “你们很想走吗不跳字。 “……” “说实话,我不怪你们。”引章笑得无害。 “……是,是的……我们,我们不太习惯——呆在这里。”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察言观色之后,丁凡终于试探着开口。 “那不是太便宜你们了”引章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四人大为不快,均觉被她耍了,碍于大脚的y威,只好一声不吭,不过想法都清清楚楚摆在了脸上。 “吃亏的事我从来不做,不过,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引章又道。 四人一怔,丁凡丁谷相视一眼,怯怯道:“那,那就是说——有的商量?” “不错”引章不动声色。 四人眼睛蓦地一亮,暗暗欢喜,丁凡当即昂然道:“大小姐,您索性直说吧,您想怎么样?” “其实呢,我留你们下来是因为庄上缺少人手,你们不得不留下了呢是犯了拦路抢劫之罪。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留下来帮我干一年活,年底十二月之前,我就让你们走——不但让你们走,还会给你们结算工钱。不过,在这一年中,你们不许再玩花样,也不许偷懒,怎么样?”引章直截了当说了。 “当真?” “当真” “我们商量一下。” “请便” 于是,四人拉拉扯扯来到廊下低语。 “老大,留不留?” “你们说呢?” “干活太他娘累了,那个恶人还故意整我们” “唉” “不留也没办法呀,你能逃得掉?” “算了,不就一年嘛,总好过坐牢……” “对,说的也是。” “大小姐,”几人重新回来大厅,丁凡搓了搓手,慷慨大声道:“大小姐,您够爽快,我们兄弟也不能不给您面子。好,就依您的,一年之内,我们给您干活,一年之后,我们离开,从此两不相干” 是 由】 第59章 扫墓 “好极了” “不过,要是万一到时候您,您……”丁凡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敢说出来,眼光在大脚身上溜来溜去。 引章一笑,递给他们一张纸,道这是契约,你们要是识字就看清楚,要是不识字,你们只能选择我。” 四人愣住了,半响,只得咬牙,重重点头好,我们但是可不可以按月给我们工钱?” “当然可以每月每人两钱银子。” “真的多谢大”四人顿时大喜,也暗暗透了口气,安下了心。引章如果当真算话每月给工钱,那么应该也算话到时会放他们走。再说了,到时候她要是不放,还不能有机会逃走吗?一次不行,两次,三次总有一次会成功吧 “大放心,这一年我们绝对不会再逃,一切都听大吩咐安排” 安寄翠怔怔的望着院中的梅树发呆,突然向引章问吴管家时候?” 引章眼底闪过一丝讶然,笑道应该就是这两天吧,娘问这个做?有事要他去办吗不跳字。 “唉,过几天就是清明了,我想带着你们姐弟去给你们爹扫墓。”安寄翠叹气。 “哦”引章这才想起死去的爹,心里小有惭愧,忙道还是娘记性好娘放心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管吴管家回不,咱们都去” “不,”安寄翠轻轻摇了摇头,瞥了引章一眼,道一定要吴管家跟着才方便。” 引章一愣,随即醒悟:原来她是怕万一撞上哥哥嫂子们被他们刁难也是,也只有吴管家,方可镇得住他们两三分吧?无不少字算算日子,吴管家确实该了,不过,引章也不敢肯定再一细想,她顿时有了主意,十分肯定的向安寄翠笑道娘您放心,吴管家一定会的凭他和爹的关系,又会不记得清明节呢?咱们先准备着,好不好?” “你说的倒也有理”安寄翠笑了笑。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清明之前,吴管家不仅了,还从杭州买了好些香烛、纸钱、瓜果祭品,一便迫不及待跟安寄翠、引章商量出行祭拜之事,引章母女不觉相视一笑。 清明前一天,母女三个、吴管家、大脚便赶着租来的马车来到了滨州镇客栈住下,好方便第二天去扫墓。 安寄翠生怕碰上骆引元、骆引次一干人等,有意等到中午,估摸着那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拜祭完了,这才带着他们出发。 谁知,来到骆老爷墓前时,只见坟头杂草丛生,凌乱不堪,坟前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烟火,看样子,不但还没人来拜祭过,甚至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看护了 安寄翠鼻子一酸,忍不住泪水涟涟,默默伸手清理坟头的杂草,吴管家眼中一黯,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弯下腰清理杂草。引章引华见了,忙也上前清理起来。几个人完全没料到这种状况,割草的镰刀、除草的铁刮子都没带,此时又没地买去借去,只得慢慢用手清理。 好半响,终于清理完毕。不想,恰恰摆上整鸡、福肉、米饭、蒸饼、苹果、福橘、点心等供品,插上香烛尚未来得及点时,骆引元、骆引次终于带着孩子、引着挑担子的家仆到了 “你们来干”骆引元惊叫。随之,他的身后响起一阵低呼惊讶之声。 引章微微冷笑,眨了眨眼,望着自家大哥笑道当然是来给爹扫墓了” “哼,不必你们多事”身为骆家之主的骆引元顿时涨红了脸,仿佛挨了狠狠一耳光。 引章依旧笑嘻嘻道大哥这话不对同样是爹的儿女,只准你做孝顺,就不准我们孝顺爹吗?能说是多事呢”她故意加重了“孝顺”二字。 果然,这两个字听在骆引元夫妻耳里分外刺耳,脸色立刻就变了,气得说不出话来。骆引次倒无所谓,毕竟他又不是当家人,时候来扫墓不是他决定的。而且看他夫妻俩神色,还颇有点幸灾乐祸看戏的模样。 “牙尖嘴利,天生的刻薄相”刘氏从鼻孔里“嗤”了一声,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大嫂时候学会看相了”引章讶然,啧啧赞道大嫂果然有出息,三流九教无所不通啊” “你,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刘氏气急败坏,疯了一般朝引章冲了,扬起手就要打她耳光。 谁知安寄翠轻轻巧巧将引章往身后一拉偏身护住,凛然正色道大太太,老爷面前,还请你放尊重些” 这小贱人竟然敢顶嘴刘氏更加一口气直冲脑门,被她神色所摄,手却不由自主放下了,恨恨道呸教训起我来了有空多管教管教你那臭丫头吧”一转眼瞧见墓前供品,一阵风冲上去就是乱踢,口内乱骂道上不得台面的破烂货,亏拿得出手骆家长房还在呢,轮得到你们来出头”安寄翠等人大惊,要阻拦已来不及,白瓷盘器拼零乓啷响得粉碎,滚了一地的果子糕点等供品。 “我们母子来祭拜老爷有?你们,你们如果真的孝顺老爷,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才来大太太,你太过分了”安寄翠气得浑身发颤,眼神却蕴含怒火。 “大太太,到底是一家人,你这么做,叫老爷九泉之下何以安息”吴管家亦叹了口气。 “是她们太不把人放在眼里,怪我们过分?你们不要颠倒是非”骆引元理直气壮。把眼一瞟骆引次。 骆引次只好帮腔,他灵机一动,咳了咳,道老姨奶奶,吴管家,这还真是你们不对大哥以为你们会回骆家庄跟我们汇合一起来拜祭爹,哪我们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们去,一看,你们居然抢了先了嘿嘿,这不是故意要给当家人难堪嘛,传出去成何体统?也怪不得大哥大嫂生气” “二弟这话说得不”刘氏昂起了头,恨恨瞪了她们一眼。 不但安寄翠,就是吴管家、引章姐弟都气了个怔,真正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种空口白话她们居然说得义正言辞,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目不斜视 老天,这是怎样的一家极品 “好,好,我不跟你们争,我们这就走”安寄翠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她不愿意在墓前闹事,她他一定不希望看到这种场面。 “给老爷磕三个头,我们就走”安寄翠说着一扯两个孩子,随着她向着骆老爷墓碑跪了下去。 不料,刘氏直直站在她们面前,挡住骆老爷墓碑,横蛮道不行你们要磕头也得等我们磕完再磕长幼有序,别要弄坏了规矩” “你让开”安寄翠气极了。 “哼”刘氏下巴扬了扬,来了个不理不睬。 安寄翠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极了,跪在那里起也不是,磕头也不是,只觉脑门一阵阵眩晕。引章也怒了,咬咬牙瞪着映入眼帘那淡青绣花的裙摆,正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撞她一头的时候,突然耳畔传入一阵清晰的低笑声。 此时骆老爷坟头正是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际,无人不敛声屏息,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眼前,压根没注意到竟来了外人。而万籁俱静之时,那一声嗤笑也分外清晰的传入各人耳中。众人不约而同转过目光,齐齐循声望去,就连安寄翠引章引华也不例外。 只见一位二十来岁、面目俊朗的哥站在不远处,一身宝华丽的蓝亮绸春衫,套着同色的对襟马甲,头戴一顶瓜皮小帽,正中镶嵌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白玉,一双黑灼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望着她们,嘴角淡淡扬着笑。他的身边跟随着三个仆人,站在他身旁的那人白白胖胖年岁稍大,衣饰稍逊他一筹,此时正笑眯眯的对他说着;另两人则是十六七岁的小厮打扮,一身藏青衣裤,此时正站在那哥身后,一人提着一个食篮,一人双手捧着一个方形漆盘,上放着茶壶、盖碗茶杯。 谁也不他们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只见此时那青年一双黑亮的眼眸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瞅着他们。 “卜管家,这些人在干呢?”贵笑盈盈道。 “清明节——又挑着祭品,应该是在扫墓吧”卜管家淡淡的笑着。 “哈哈有趣有趣,滨州镇这个地方还真是有趣,不但拜先人,还连活人一起拜啊” “呵呵,大少爷说的是,果然有趣”卜管家又笑道。 刘氏方醒悟人家在取笑她,脸一红,尴尬的往一旁挪了挪。那贵衣饰华丽,气质不凡,情不自禁便令人心生敬畏。就连骆家二人,被人瞧见了短处,做贼心虚,一时也怔住了作声不得。 “你让开”引章起身一把推开刘氏,清了清墓碑前的狼藉凌乱,重新整了整贡品,安插香烛,然后再安寄翠身边重新跪下。安寄翠带领引章姐弟二人恭恭敬敬向骆老爷磕了三个头,燃起一串纸钱,嘴唇颤了颤,深深的望了一眼,终于牵着儿女起身,转身慢慢离去。 母子几个下了山,回望山顶,安寄翠咬了咬唇,轻轻叹息。 “娘总有一日,咱们光明正大的再来”引章任由安寄翠牵着手,也咬了咬唇。 “唉”安寄翠轻轻叹气。 引章招招手,大脚便从树荫下赶了马车,引章不由大悔:早会发生那种状况,就该留下吴管家看守马车、把大脚带上去的哼,有大脚在,看他们还敢嚣张不过,她瞥了一眼吴管家,微微叹了口气,吴管家说也不会跟大脚换的 “喂,等等”正要上马车,谁知那贵竟然也尾随了下来。 引章只觉此人满脸满眼的似笑非笑,摆明了看笑话,对他十分无好感,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安寄翠身子微微一滞,头也不回,随即抬脚上了马车,叫了声“阿章引华”将她姐弟二人也拉了上去。 “敢问这位有何见教?”吴管家回身拱了拱手恰到好处的笑问。 那人气定神闲,慢慢踱步到跟前,亮晶晶眼睛转了转,笑道好歹我方才替你们解了围,说你们也得谢我一声吧?无不少字” 吴管家怔了怔,引章却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掀起帘子一角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呸,解围?你怎不说自个在看笑话?还好意思说” “阿章,不得无礼”安寄翠轻轻喝止女儿,将她拉着坐下。 男子又低低笑了起来,笑道小姑娘好伶俐的口齿,还真是少见呢” 吴管家见他竟有与引章搭腔的神态,忙身形一偏,不动声色挡住,拱手笑道说的是,方才确是多亏了解围老朽代当家主母、少爷多谢。,我们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不敢不敢”那也忙笑着答礼,道您客气,方才我不过开玩笑罢了,您别放在心上既要赶路,在下也不便相扰,请吧” “您也请”吴管家又笑着拱了拱手,点点头,这才跳上马车,坐在大脚身旁。 那一直站在那里,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始终噙着盈盈的笑,轻轻道后会有期?嗯,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会的,一定会的” 引章母子平白无故受了一场恶气闲气,人人心中郁郁,一路上都不,默默打道回马陵湾的家。引章引华是纯粹的气,不多时气渐渐平,倒也罢了;安寄翠除了气,更多的是伤心愧疚:的头一个清明,居然弄得如此凄凉心底更加添了一层感伤,难以排遣。 不想,回到马陵湾,却桐生笑嘻嘻上来请安问好,上前接他们下车。 “咦桐生你来了?”吴管家讶然。 “那还用说?桐生啊,都快成了信使了我看一定是为了引华的事吧?无不少字”引章跳下车,拍手笑笑。 是 由】 第60章 散心 “那还用说?桐生啊,都快成了信使了我看一定是为了引华的事吧?”引章跳下车,拍手笑笑。 “大小姐说的不错”桐生笑笑,向精神明显一振的安寄翠笑道:“夫人,我家公子说府学考试的日子定下来了,就是四月初四,公子还说最好小少爷现在就到杭州去,有什么消息好及早打听、做准备。” 安寄翠喜得忙道:“是是是,说得一点也不错现在过去,李公子也能指点指点那就更好了,吴管家,你?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13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你——” “娘啊”引章突然笑着打断道:“不如,咱们陪着弟弟一块去,好不好?” “我也去?”安寄翠愕然。 “是啊,娘,今天才三月二十四,要考试,还要等结果,此时去算来也得大半月呢,没有您在弟弟身旁照顾那也不太好啊”农历的三月底已经是新历的四月底了,杭州早已脱离了寒冬的控制,春回大地,桃红柳绿,碧波荡漾,正是风光最迷人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趁此机会好好领略一番而且,依照安寄翠一向来对老爷忠心耿耿的个性,此时如果不找点事让她做转移注意力,她还不知道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 “这——” “夫人,大小姐说得对极了不如,就一起去吧。”吴管家也在一旁搭腔。 “好吧桐生啊,你在我们这住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就走是了,引华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不知道李先生可有交代?” “有的,”桐生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递交在安寄翠手里,道:“公子要交代的都写在这上面了” “还是李先生周到”安寄翠笑着接过了信。 一时回屋,安寄翠顾不得休息,看了信,便忙着和引章、鱼儿一件一件收拾东西。忙了老半天才收拾妥当,难免又把引华搂在怀中,轻声细语、语重心长嘱咐他许多话,引华一一答应了。 鱼儿那边悄悄去房里找引章商议,问她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这一回引章不打算带鱼儿一起去,让她和大脚留下来主持事务,鱼儿负责统筹帷幄,大脚则充当她坚实的捍卫者,尤其是针对那四个不知是否已经真心降服的家伙 引章想了想,笑道:“自打那四个家伙来了之后,咱们的农活倒干得快多了目前主要有三件事,一是将棉花地细细整理好,均匀沤上肥,尤其好好整一块大约三四分左右的地用来做育苗床;二是继续栽种红薯、黄豆、花生、玉米、莴苣、南瓜冬瓜等等各种蔬菜;三是抽空上市集一趟,带上两口袋黄豆和玉米打成粉带回来,再买十匹细软的芦苇席子,叫结巴用竹篾片编制高一尺半左右的栅栏,越多越好” “是,小姐,我都记住了” “嗯,我不在时就把这个家全权交给你负责了,你不必怕,该怎么就怎么,谁要是不听话,就让大脚收拾他还有,我们家对下人向来不错,在伙食上边要每天有荤菜,不要亏待了大家,他们吃好了,有了力气才好干活” “小姐放心,我都记住了” “我当然放心了你的本事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引章笑道。 “小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鱼儿精神徒然一振。 “嗯。”引章点了点头,道:“你先休息吧,我去找娘说件事。”引章说着又往安寄翠那边去了。 引华已经去睡觉了,安寄翠见她去而复返倒吃了一惊,笑道:“阿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呢?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呢” 引章笑道:“本来要睡的,因为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一定要来跟娘说拉” “哦?”安寄翠不解。 “娘,这趟上杭州,最好多带些银子。”引章轻轻道。 安寄翠一怔之下眼中一亮,猛然惊觉,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说着掏出贴身钥匙打开箱笼,点了点,道:“咱家整银还有五百两,不如都带着,你看怎样?” 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引章无语,走过去笑道:“娘,那也不必,我看,带三百两也差不多了”最好那些人够正直、清廉,一个子也不要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好吧,就依你”不知不觉间,引章的话事权又扩大了。安寄翠笑着点了点头,抽出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锁上了箱子。 第二天起了个绝早,安寄翠母女三个、吴管家、桐生五人离开马陵湾,前往清水镇坐船上杭州。 李清白没料到当家主母会亲自前来,惊诧之余慌了手脚,忙迎了进去,叫桐生收拾屋子。引章便笑着让别忙,打扫打扫她原来住的屋子就行,她们娘俩住一块。 慕鸿楼坐落于西子湖畔,在酒楼二层西面,推窗望去,便是茫茫西湖,湖上游船画舫无数,远远可见对面一道蜿蜒堤岸,堤上游人如蚁,往来不绝,处处绿柳浓荫垂垂如丝,桃花含露绽然似霞,正当光明媚之时,果然美不胜收。 安寄翠和引章坐在楼上饮茶,推窗远眺,拂面的春风温煦和暖,带着湿润清新的水汽和淡淡的花香,极目眺望,胜景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柳三变的词果然说得极好单看这西子湖畔繁盛之景,便知杭州城的热闹富庶”安寄翠不觉叹道。 “可不是”引章笑嘻嘻道:“杭州城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酒楼茶馆、点心蜜饯铺子、绸缎布庄成衣店、胭脂水粉首饰铺、字画书局文房四宝精品店、古董店、花鸟坊、风筝铺、灯笼坊、戏园子杂耍场遍地都是,多得不得了特别是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小吃呢,像梅家坞的周记牛肉面、岳庙街的顺和生煎包、章回巷的和记水晶饺、泰和茶楼的各色点心蜜饯、渔人山庄的各种烧鱼还有北门三大街外各家的五香野鸭、多糊炒田鸡、鸡鸭杂、骨董汤、酒醋蹄、小八珍、各种各样的小吃,娘,不如我带你去逛逛好不好?”引章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是 由】 第61章 不期 “你呀”安寄翠纤纤玉指在她脑门轻点一下,摇头含笑道:“数来数去都是吃的,你若想去,让桐生带你去好了。” “不嘛,我要娘一起去,我们还可以顺便逛逛啊?娘您瞧瞧,外边风景多好” “这个……合适吗不跳字。安寄翠瞟了外边一眼,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尤其在听了引章眉飞色舞一番讲解之后。 “合适合适,当然合适”引章猛猛点头,道:“春暖花开正宜出行,不信您往外瞧,好多女子在游玩呢” 安寄翠忍不住往窗外瞥了一眼,沉吟未语。 “娘咱们去逛逛,给弟弟买几本书、买些好吃的也好嘛”只要提到引华和书,杀手锏,百试不爽 “好吧” 果然如此引章大乐 母女两个带了桐生一道出门去,雇了辆车,径往城南有名的商品街六里桥去。六里桥一带店铺鳞次栉比,建筑恢宏,装饰精美,货物琳琅满当,街上人群嘻喧,接踵摩肩,诸多小贩推着货车、挑着货担往来穿梭叫卖,各家各铺高高挑起的旌旗迎风招摇,五颜六色,煞是好看,给原本就热闹非凡的街道增添了几分艳丽。 三人下了车,加入了人群,安寄翠眼波流转四下一顾,果然,街上裹着绫罗绸缎、打扮的花容月貌、桃羞杏让的年轻女子非常之多,她暗暗透了口气,这才放下忐忑的心,微笑着牵着引章的手。 “娘,我们先去绸缎庄、首饰铺转转,好不好?”引章眼巴巴的望着安寄翠。说来惭愧,她上两次来杭州,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还没好好的逛过什么呢江南的丝绸品质之高、花样之精美、样式之新颖天下闻名,她早想见识见识了。 “你想上哪咱们就上哪吧”安寄翠笑道。 “夫人,大小姐,杭州城最好的绸缎庄都在彩云街呢,您二位跟我来”桐生笑着引路。 一路上,桐生大说特说的介绍各种锦缎,什么百花锦、青绿云雁锦、葵花锦、瑞草云鹤锦、如意牡丹锦、孔雀锦、聚八仙锦,说得头头是道。进入彩云街,果然是热闹非凡,两旁店铺不是绸缎庄就是成衣店,摆放着尽是光鲜亮丽、五颜六色的货品,大洋莲、拱璧兰、泥金黄、樱桃红、令人应接不暇。安寄翠母女顿有眼花缭乱之感。 “对了桐生,怎么这条街不叫绸缎街,叫彩云街呢?听着有点怪怪的”引章笑问。 “这里头有个缘故,”桐生忙笑道:“听说原来叫缎子街,‘缎子’谐音断子绝孙的‘断子’,不吉利,人人避而远之,弄得整条街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后来大家商量着改了名叫‘彩云街’,意思是街上的锦缎丝绸就像天上的彩云一样好看,再有‘彩云’谐音‘财运’,呵呵,您瞧瞧,现在这些铺子生意可有多好” “还有这么有趣的掌故”安寄翠和引章忍不住都笑了。 “夫人,大小姐,这家韶秀坊可是杭州城上百年的老字号,货品又齐全,花色又新鲜,店铺又敞亮,咱们不如进去瞧瞧?”三人一边走一边闲聊,一时桐生在一家门前站住了脚。 安寄翠和引章抬头仰望那悬挂在门楣正中黑檀招牌气势非凡,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龙飞凤舞,都笑道:“你说的那么好,咱们就进去吧” 百年老店果然非同凡响,三人一进去,立刻有打扮得干净伶俐、头是头脚是脚的年轻伙计上来笑着招呼,亲热得就像几天未见的老熟客。弄得安寄翠想要走都不太好意思了——她是瞟见了各种缎子上标价太贵,所以想走 “娘,您瞧瞧有什么喜欢的,买两匹吧”引章倒不觉得什么,几匹缎子,还是买得起的。 “哎哟,瞧瞧,多懂事的大小姐夫人,您好福气呀,有这么个会疼人的闺女”伙计适时的啧啧称赞。 “呵呵,可不是呢说到孝顺上头,不是我自夸,我这闺女真正是好得不得了”安寄翠听了不觉满脸是笑。那伙计自然更加顺着她恭维不已。引章一旁瞧得暗笑,心想娘真是个实在人,被人家一夸就当真了,这些惯磨嘴皮子的,哪个不是信口捏来的? “娘我们到那边去瞧瞧。”引章笑着一指右边挂在壁上的一排鲜亮衣料,扭头向那伙计道:“您不必跟着了,我们自己看看,看好了再叫你” “是,是,夫人,小姐,您二位随意”伙计十分懂得察言观色,将她们引了过去,又笑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才往一边去了。 安寄翠情不自禁松了口气,手指在一匹鹅黄绣折枝玉兰的薄缎上抚过,轻轻道:“这的东西真是太贵了,阿章,咱们不若换一家看看?” 引章瞥了一眼价钱:白银十五两。确实有点贵不过,料子轻软柔滑,纹丝细腻,绣色栩栩如生,颜色娇嫩纯净,还真值这个价 引章笑着正要说话,却听得一个声音自身后笑道:“骆夫人,骆小姐,怎么这么巧啊?” 安寄翠和引章、桐生一转身,均自一怔,原来是那天扫墓遇见的公子。桐生一时呆愣住了,安寄翠轻轻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 “骆夫人和骆小姐是什么时候到杭州的?咦,怎么不见骆少爷呢?”那人又笑着问。 话真多跟你很熟吗?引章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安寄翠却是个老实人,笑道:“我们也就前两天来的,我儿子要报考官学堂,在住处温习功课呢” “原来如此”那人恍然大悟,秀气的眉挑了挑,笑道:“夫人放心,骆少爷一表人才,聪明外露,一定能考得上” “呵呵,借您吉言”安寄翠听了甚喜。 还真懂得投其所好引章忍不住撇撇嘴角。 “这位公子,说了半天,我们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引章没好气,仰起小脸,眨巴着亮亮的眼睛。 “咳,”那人手挡在唇边咳了一下,笑道:“这是我疏忽了在下姓卓名吾,扬州人氏。” 我又没问你是哪人引章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却见桐生若有所思,嘴唇一动一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啊”的一声惊醒过来,才要说话,却见那衣着考究、原本坐镇柜台之后的掌柜不知何时逼了过来,毕恭毕敬向卓吾弯腰拱手媚笑道:“老奴一时眼拙,竟未见大少爷进来,实在失礼失礼,还请大少爷海涵大少爷,您请后边坐坐?” 卓吾微微一怔,摆摆手道:“不必了,郝掌柜,你忙你的去吧,我只是路过顺便进来看看” “是,是,大少爷您忙老奴先去了,您有需要尽管吩咐。”郝掌柜说着等卓吾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卓公子,原来您就是扬州丝绸世家卓家的继承人,您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桐生无措的搓着手,竟显得有些激动兴奋。安寄翠和引章这才了然。 卓吾淡淡笑了笑,向安寄翠母女道:“不过是顶着先人的名头罢了骆夫人、骆小姐,这家小铺也是在下的,两位喜欢什么,尽管挑” “这怎么敢当我们母女还想去别处逛逛,不妨碍卓公子办事了”引章见安寄翠脸上为难不知如何拒绝便开口道。她这个娘,人又善,脾气又好,别人的好意,她是最抹不开面皮拒绝的 “对对,我们先告辞了,卓公子”安寄翠也笑道。 卓吾忍不住含笑瞥了引章一眼,仿佛十分有趣的神态,笑道:“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了骆夫人,骆小姐,改日得空我再登门拜访吧”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您太客气了”安寄翠笑道。引章却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心道改日拜访?有这个必要吗只是拒绝的话要说却无从说起,总不好说“跟你不熟,不必拜访”之类的吧? 出了门,引章便忍不住问桐生,这绸缎世家是个什么名堂?桐生如数家珍,滔滔不绝道:“说起这扬州卓家,那可不得了江南地区有近三分之一的丝绸生意都是他们家的每年销往全国各地的绸缎成千上万,他们有自己的蚕户、生丝坊、织坊、染坊、绣庄、绸缎店铺,在整个江南地区的绸缎界都是龙头老大,就连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府每年都向他们家订购大量的上等料子,生意那是好得不得了没想到,咱们竟然会碰上卓公子,咦,他还说要上门拜访呢小姐,回去跟吴管家说说,下次人家来的时候跟他谈谈,只要他肯撘一把手,玲珑布庄就不愁没有生意了” 桐生所说正是引章琢磨着的,听了他的话却道:“你想得美呢人家不过顺口一句客套话,你就当真啦?再说了,同行如仇敌,人家又不傻,怎么会帮咱们?这事回去不许乱说,万一到时候不兑现,平白惹旁人笑话,知道不?” 桐生一怔,细想想也不错,心里有些失望,忙一拍脑门,笑道:“大小姐说得是,我记住了啊,对了,夫人和大小姐还想去哪逛逛?” 安寄翠掠了掠鬓角,笑道:“我还真有些累了,我看,咱们雇车回去吧” 引章自然无不依从,便叫桐生雇了辆车,三人又回慕鸿楼去了。 是 由】 第62章 赴宴(上) 谁知次日,卓吾果然叫人下了帖子,邀请骆宅的人到西湖白堤之外、梅岭之下的揽月楼赴宴。偏偏便于待客的吴管家带着小何、三道出去看鱼苗去了,安寄翠当然是不去的,李清白是不愿加不屑,引章想了想,笑道:“娘,人家既正式下了帖子,不去也不好,何必平白得罪了他?我去瞧瞧就回来”安寄翠没奈何,只得笑道:“那就叫桐生陪着你去一趟吧,桐生啊,好好照顾大小姐” “是,夫人,您放心小人一定会照顾好大小姐”桐生强按捺住心中的欢喜。 两人出了门,雇了车,引章便瞅了他一眼,笑道:“揽月楼很了不起吗?瞧你高兴的” “托小姐的福,”桐生眉开眼笑,兴奋道:“叫小人也见见世面这揽月楼在风景最美的西子湖东畔,依山旁水,春天赏花、夏日赏荷、秋天赏月、冬天赏雪赏梅都是上上选的好地方。那酒楼平日里只招呼达官贵人和富贵人家,一顿饭上百上千的银子呢听说里面雕梁画栋、无所不有,布置得跟个皇宫似的” 引章忍不住“嗤”的笑了,咯咯道:“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是不是夸张,等会不就见到了嘛。” “说的也是”引章好笑点头。 走了好一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小姐,到地方了,您请下车吧” 引章掀起车帘一看,周遭花木清幽,右边便是西湖一角,湖中碧波轻漾如绸缎般轻滑,岸边高高低低点缀着玲珑剔透的湖石,浅水处尽是菖蒲、芦苇、水竹、黄花鸢尾、红蓼、水芋等错落有致的水生植物,前边道路正中是一座高大的五彩牌楼,朱顶碧椽,蓝底牌匾上雕满五颜六色的花纹,环绕着中间“小方壶境”四个金色大字。 “你不是走错路了吧?我们去的是揽月楼。”引章东张西望,就是没看到哪里有酒楼 “错不了,就是这”车夫道:“听小姐口音是外地人,难怪您不知道,揽月楼在这牌楼里边,您在这下车,自然有他们的马车接应,外头的马车,是进不去的” 原来如此是自己没见过世面引章暗叫惭愧,笑着道了谢,付了车钱,与桐生一起下车。 这才发现,牌楼右边在高大浓荫的树木遮掩下,有一座小小的方形房子,两人才走到牌楼下,便有两位衣饰光鲜、斯文清秀的仆人上来十分客气的询问,看了桐生递过去的帖子,两人神情立刻变得热情似火,殷勤笑道:“原来是卓公子的贵客,方才冒昧,还请见谅,快请,快请” 说着一声招呼,一辆十分漂亮的马车从林中驾了出来,训练有素的下人立刻搭好车梯,伺候她上车。桐生要跟上去时却被拦下了,上了另一辆稍次的马车。随着轻轻一声“驾——”,马车缓缓移动。 引章竟有些心虚不安起来,她不是轻易会胆怯的人,但此时此刻心底却不由自主的起了怯意,仿佛还有一点——自惭形秽而桐生,早已不尴不尬,神情不安,如坐针毡的不自在起来了 不是那个命,果然受不起这份福引章不觉苦笑。 马车稳稳的行驶着,不快不慢,引章悄悄掀开那薄薄的银红金丝纱帘往外一瞧,入目花木葱茏,沿岸皆是垂柳夭桃,偶尔还有一座四方的水台矗立其间,四面皆束着帐幔;夹道而栽的是桂树、银杏、玉兰、合欢、梧桐,树后两道花篱,各色蔷薇、紫藤、鸢萝、藤本牡丹、金银花缠绕其上,此时除了红黄白各色蔷薇灼灼绽放,其余各种皆未到花期,但也可想象如斯美景接连着稍远的是红枫、翠竹、香樟、紫楠、雪松各种大树,皆随势而长,其间青砖踊路蜿蜒,小巧的亭台楼阁随处可见,高大的假山时不时遮掩点缀一段,山上爬满各种藤本植物,开着指甲大小密密麻麻的各色小花,除此,山茶、牡丹、芍药、芙蓉、菊花、杜鹃、女贞、含笑、丁香、海棠、凤仙、报春、百合、鹤芋、连翘、迎春……引章一路在心里默数都数不过来。 行了好一阵,马车方才停了下来。引章尚未起身,早已有仆人上前,殷勤的叫着“骆小姐”替她打起帘子,靠好车梯,一名梳着长辫子、身着淡绿衣衫的小丫鬟山来扶着她下车。 下了车,引章抬眼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古代的酒楼,也太、太、太强悍了吧 酒楼由五栋三层的楼房组成,楼与楼之间有飞桥、复道、栏槛相互连接,楼面上雕梁画栋、精雕细琢、彩绘绚烂、珠帘绣募、气派非凡。屋檐下、廊下、挂着各式各样精巧的灯笼,缀着长长的流苏穗子,可想而知,华灯初上之时,各灯大放光明,流光泛彩,是怎样一种璀璨之景 “骆小姐,请。”又来一裹着绫罗绸缎、簪着珠翠的美貌丫环上来引路,一步一摇,仪态万千。 引章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跟在人家身后,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丑小鸭一时竟莫名的有些来气:这个卓公子,是存心要看她的笑话吧 走进大门,是一个两百步长的大天井,中间一道宽阔华丽的长廊,两边廊下一溜皆是有她那么高的青花大水缸,缸中或养着美丽的金鱼或栽种着亭亭的荷花。穿过长廊往右走到尽头,在拐角处上楼,楼上是一间一间的小阁子,这就是酒楼的雅间了。 丫环将她和桐生引到最东面一间,门外守着的仆人忙轻轻打开门,向内道:“卓公子,骆小姐到了” “哦?快请进来”卓吾大感意外,没想到她一个人来,一边说一边笑着起身亲迎。笑盈盈道:“没想到骆小姐这么给面子,稀客,稀客,快请” “我还以为卓公子要失望了呢”引章似笑非笑。卓吾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引她进屋坐下。桐生早已有人请到别屋招待去了。 是 由】 第63章 赴宴(中) 引章毫不客气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上,早有丫环奉上滚热的香茗。屋子阔达明朗,推窗便可一览西湖胜景,当中一张大圆桌,靠墙有太师椅和茶几,屋中所有家具皆是红木所制,壁上挂着一幅梅花山雀图、一幅红白芙蓉图,引章喝着茶,眼睛咕噜噜的直观瞅着那图上的梅花山雀。 卓吾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笑了笑,道:“骆小姐觉得这画怎样?” “自然是好” “哦?愿闻其详”卓吾不由得注意起来了。这两幅画都是出自南宋花鸟名家之手,梅花山雀图出自马麟,此人乃南宋宫廷画家,深得宋宁宗赏识;而红白芙蓉图则出自李迪,同样是一位著名的宫廷画师,历时三朝不衰,曾担任当时画院副使。引章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进了这屋不看别的金银瓷玉器,单单瞅这两幅画,随便一看就这么肯定的说“好”,难道她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本事? 不料引章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这里的东西,哪一样是不好的?” 卓吾一愣,秀眉高挑,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东摇西摆完全没了形象。好一阵才抹了抹眼泪,笑得断断续续道:“骆小姐,说得,对极了这里的东西,果然,果然每一样都好”他挥挥手,扭头向伺候的仆人道:“客人到了,上菜吧” 仆人一怔,忙答应着去了。心中却难免嘀咕不已,卓公子请的贵客居然只是这样一个小姑娘?诡异,太诡异了饶是酒楼门风甚严,服务讲究面不改色,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讶然。 “骆小姐,请上座吧”卓吾笑盈盈起身做了个手势,身姿潇洒飘逸。 “卓公子你也请”引章也不客气,来到大圆桌前,便有丫环拉开了高大的椅子。引章轻轻踮起脚尖,这才坐了上去。卓吾微微一笑,坐在她的对面。 一时上了菜来,自然都是上乘极品,什么百味羹、紫苏鱼、莲花鸭、白鱼肉、红油糟鸡、松花腰子、桂圆老鸭汤、鹿肉脯子、清蒸鲟鱼肉、蟹壳肉应有尽有,只觉入目奢华,引章连见都没见过。那莲花鸭是密料加白荷花蕊腌制,然后用白荷花花瓣层层包裹着入炉烤制,在这没有荷花的季节,亏得他们引来温泉水催开,以便取用花卉;鲟鱼则是从黑龙江快马加鞭活运而来,据说还是开春冰冻化解之后的第一网鱼,俗称“开春鱼”,这时的鱼在厚厚的冰层下憋了一季,也饿了一季,身上没有一丝肥肉,肉质紧凑,特别鲜嫩;蟹壳肉则是将小而味美、肉少的河蟹一点一点的将肉抠下来,搅拌剁碎,再用淀粉做成蟹壳的摸样,将蟹肉重新填入,上锅蒸熟,据说这一盘费了上百只河蟹才做成;就连寻常可见的红油糟鸡也比别处的味美,入口即化,香软多汁,油而不腻,还有浓浓的葱香味和芝麻香味。 引章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放量好好的吃了一顿。吃到尾声,又上了两碗蚕豆羹,嫩黄|色蚕豆羹盛在翠绿色盛开如莲花的瓷碗中,清丽素雅,令人赏心悦目,引章托在掌上观赏,忍不住啧啧称赞不已。她终于忍不住眨巴着眼,笑问卓吾道:“听说这里消费很贵,一顿饭要上百的银子,是不是啊?” 卓吾微微一怔,用洁白的餐巾抹了抹嘴,好看的眉弯了弯,微笑道:“嗯,大概是吧。” “什么大概是嘛”引章不以为然。 “哦?那么,你猜猜看,这顿饭值多少?”卓吾轻笑,分明当她是小孩子无理取闹逗着玩。 引章鼓着腮帮子眨了眨眼,道:“这环境、这排场,就算是普通菜式到了这只怕也变得身价非凡,何况是难得的佳肴呢我可猜不出来至少——三百两吧?” 卓吾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对,也很敢猜,不过胆子还是小了一点点,这一顿值六百两。不过,我也是这的股东之一,所以,也可以说不要钱” “你们卓家还真是有钱”引章不由感叹。原本听桐生眉飞色舞的讲解,她还不大相信,此番见识如此阵势排场,方明白桐生所言非虚。 卓吾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坐到正对着窗外胜景的舒适靠圈椅上,立刻有下人捧上新茶,在香炉中添上梅花香饼,轻手轻脚将残羹撤了出去。卓吾伸了个懒腰,玩弄着手中的定窑影青瓷杯,微笑道:“卓家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外人只见卓家今日之风光,哪想到我祖先当年走街串巷兜售布料的艰辛呢” “有钱而不忘本,你们卓家的家教很了不起啊”引章不觉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却又后悔不堪,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忙低头喝茶。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竟大言不惭评论起人家的家教来了失礼,太失礼了 谁知卓吾非但不以为意,眼中反而泛起了两点讶然的光亮,转而见到她的窘态,细细一想明白了过来,不由哈哈笑了起来,点头正色道:“承蒙骆小姐夸奖,承让,承让” “你——”他越是说得一本正经憋着笑,引章越觉没趣,脸涨得更红了,垂头不语。 卓吾见她真尴尬了起来,不便再逗她,咳了一下,笑道:“头先的菜式还满意吧?” “当然满意啦揽月楼的菜式还会有人说不满意吗不跳字。引章口气禁不住的有些冲。 卓吾被她顶撞得噎了一下,笑道:“嗯,骆小姐若是喜欢,往后可常来。” “那可不敢当,我又不是有钱人,哪里好意思天天蹭你的饭?”引章没好气道。 “啊?我说常来,可没说天天啊”卓吾故意睁大了眼无辜的解释道。 引章顿时噎住,怔怔的望着他,又羞又气又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扭头就往外走。 “哎,我跟你开玩笑你别生气啊”卓吾忙笑着上前拦住她。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引章不语,侧身夺路。 “骆小姐,真别生气啊我只是,”卓吾说着忍不住又笑了一笑,忙忍住道:“只是想起那和你嫂子斗嘴那么有趣,想逗逗你罢了我不是存心的。” 可恶太可恶了引章还是不语,继续努力夺路。人家那是为了正义、公平而斗嘴,他呢?分明拿人寻开心 “骆小姐,”卓吾语气不觉带了几分祈求正经,和软道:“骆小姐,你就要走,也得容我说了正经事再走成吗不跳字。 引章心中一动,不觉抬起眼眸,眼底狐疑尽显:正经事? “我们坐下说吧”卓吾笑了笑。 引章想了想,重新又坐了回去,等着他说正经事。 卓吾笑了笑,斟酌着道:“骆小姐,呵呵,我可以叫你引章吗不跳字。 引章沉默,见他目光灼灼直视着自己硬要等着回答,只得望着他无奈点了点头。 谁知这个家伙得寸进尺,竟笑嘻嘻满脸堆着笑,道:“嗯,我听见骆夫人叫你‘阿章’,我也叫你阿章,可以吗不跳字。 什么跟什么嘛引章一怔,索性涎着脸,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撑在几上,向他倾身过去,直瞪瞪望着他,眨了眨眼,笑嘻嘻娇声道:“卓公子,你算是在调戏我吗不跳字。 “咳咳”卓吾一口茶呛得喷了出来,捂着嘴大咳,这回不是装的了 引章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大乐,不知羞耻的望着他笑嘻嘻直乐。 “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可别乱说了”卓吾好不容易正常回神,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自己也暗暗疑惑:怎么就跟一小丫头较上劲了 引章伏在茶几上咯咯咯笑得肩膀直抽,原先的尴尬、羞臊早已一扫而空,满心轻松自在听了他的话收住笑,十分正经的瞅着他道:“才不会呢,别人不乱说话,我从来不乱说的” “你真是,比我女儿还难缠”卓吾不禁摇头笑叹。 引章心里一凛,淡淡的失落不着痕迹划过心尖,她闲闲道:“你有女儿?有我这么大吗不跳字。说着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嘛 卓吾看出她的意思,笑道:“我女儿只有三岁。” “哦。”引章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起来,心不在焉道:“你刚才说正经事,什么正经事?” “其实也没什么,”卓吾愣了愣,笑道:“其实我去年就知道你的大名了,这才趁着来杭州查看蚕桑和店铺,本就想见见你。” 咦?这是什么状况引章睁大了愕然的眼。 卓吾笑了笑,道:“京城鑫艺布庄的齐掌柜你认识吧?” 引章仿佛有些明了,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卓吾笑道:“京城五大布庄跟我们卓家生意上都有来往,恰好鑫艺跟我们家是世交,去年我上京跟齐掌柜他们聚了聚,他说起你,不住口的称赞,所以惹得我也起了几分好奇。后来到了杭州,听说最顽固的慕鸿楼传人都被你收服了,我就更加好奇了便专门派人打听了你的消息,没想到,呵呵,骆少爷摇身一变,变成了骆小姐我很好奇,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花样呢”卓吾说完笑盈盈瞧着她。 是 由】 第64章 赴宴(下) “这就是你所说的正经事?”引章顿时有上当受骗的感觉,眼中一片失望。这什么人呀,他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骗别人说是什么“正经事”倒不如说是“无聊事”更加准确 “对啊,就算是男人,我也从没见过小小年纪有如此经商天分的。我很想知道,你爹娘,又或者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卓吾笑道。 这家伙,丝毫未觉不妥,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引章顿时放下了脸,小嘴一撇,哼道:“女人怎么了?女人比男人强就犯法了吗?你就这么看不起女人” 卓吾一怔,摆摆手好脾气笑道:“你误会了别人什么看法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女人。只要有本事,无分男女。我何曾有半点瞧不起你?你多心了” 引章差点便要脱口而出“那你方才干嘛调戏我?”幸亏脑子亮光一闪,话到唇边死死忍住了,心中惊叫好险,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虚,脸脖子都发热了。她支支吾吾半响,忽的笑道:“天分?其实你知不知道,很多天分都是被逼出来的呢被人逼可比有人教管有用多了。” 卓吾想了想,道:“你是说你哥嫂他们吗不跳字。 引章皱皱眉:“他们不配我才没有哥嫂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变通,寻找一条出路,我和我娘、我弟弟迟早得饿死我还没活够呢,我可不想死,不但要活,还要活得好好的” 卓吾愣住了,微张着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瞅着她,半响叹道:“齐掌柜说得不错,你果然跟别的人不一样” 引章听他说“跟别的人不一样”而不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心中有些欢喜,忍不住颇显几分得色。 卓吾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你是个光明磊落、豪爽的性子,我很欣赏你,如果你今后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尽管去韶秀坊递话。” 引章忍不住心动,却又歪着头笑道:“真的吗?你知道我也开了一家布庄,你不怕我抢你的生意?说不定有一天我全部抢光了呢” 卓吾忍不住大笑,故作认真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索性连我也抢了去,如何?” 引章忍不住心中一荡,不觉有些恼怒,瞪着他哼道:“呸,自恋狂我要你做什么” 卓吾依然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给你当掌柜的了试问我们家的生意,还有人比我更熟吗?有我做掌柜岂不是比别人好”说得煞有介事,仿佛真正的游说一般。 这个坏人,竟然又被他误导说错了话了看来自恋的那个活生生是自己嘛引章顿时大囧大羞,忍不住脸又红了。偷偷抬眼瞥见他似笑非笑瞅着自己,更觉双颊火热,暗怒自个不争气,怔了怔,讪讪道:“喂,我,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我娘会担心的” 卓吾望了望外边,笑道:“说得也是我这就叫人安排马车,我等会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引章微微有些失落,“哦”了一声没了下文,想了想,又笑着加了一句:“叨扰了” 卓吾又笑了,这小丫头言不由衷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明显“对了,听说你在囤积棉布,可有此事?” “什么可有此事?你敢说你没打听明白?你索性明白问我干嘛这么做就是了”引章不屑。 “嗯,我是该这么问。”卓吾笑了笑,又道:“你会告诉我吗不跳字。 引章沉思,权衡再三,用卓吾没见过的正经神色轻轻道:“我,我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我无不答应。” “第一,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许再告诉任何人;第二,你听了爱信不信,但是不许嘲笑我;第三,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银子?” 这是什么条件卓吾大感困惑,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她,想了想,点点头笑道:“我说过答应你,自然答应你说吧” 引章放低了声音,轻轻道:“三年之内,西藏葛尔丹必反” 卓吾眼睛徒然大亮,脸色一变,斥道:“胡说八道这种话亏得你敢说,千万不要再跟第三个人说,知道吗” 引章极不服气,撇撇嘴道:“你是生意人,消息灵通,没理由不知道西藏那边如今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吧?咱们这位万岁爷擒鳌拜、削三番、平台湾,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你走着瞧吧,三年之内,准得对西藏用兵,凭着万岁爷的全挂子本事,说不定还会御驾亲征呢”其实本来就是御驾亲征,只不过引章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以免“多智而近妖”无法解释。 卓吾瞅着她半响不语,终于沉声道:“所以,你是囤积布匹,到时候好卖给朝廷?” “是啊”引章笑道:“我本钱少,也就囤多少算多少了我本来还想囤积大米呢,可惜,没钱”说着耸肩叹了口气,怏怏不乐。 卓吾又好气又好笑,几次欲言又止又无话可说,他摇头叹了好几口气,笑道:“我觉得在做生意上边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你行啊,比我厉害多了你就不怕万一猜错了?到时候那么多布,又不是什么上等货,我看你捧着哭去吧” 引章咯咯笑道:“才不会呢大不了就当发善心捐给穷人咯,反正几百上千银子的事,就当买个教训好了不过要是赚了,那可就不仅仅是赚钱那么简单的事了” “你还想着朝廷嘉奖呢”卓吾忍不住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笑叹道:“你真是……唉” “好了你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也不妨碍你做事了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爱信不信,就是千万别告诉别人”引章一副料定你不会相信的样子,站了起来。 “等等”卓吾忽然笑了笑,道:“这是第一、第二个条件,我会照办,还有第三个,我也会照办” “你是说?”引章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卓吾笑了笑,道:“不过,不是借给你的,就当是我入股。这事我不便出面,由你去办,挣了钱咱们对半分,如何?” 引章心里大喜,口里却试探着道:“那要是万一——全赔了呢” “赔了,自然也是对半咯你只需要赔我一半钱” “什么” “你不用着急,我不会逼你的,你可以慢慢还,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还也没关系?br / 清朝种田记第14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系。”卓吾又开起了玩笑。 “你……”引章气急败坏瞪着他,半响气呼呼道:“你放心,绝对绝对不会欠到下辈子的,我可不喜欢欠着别人的钱投胎” 卓吾一怔,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见引章恼火的瞪着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边忍着笑一边道:“你,你等等,我,我去给你拿银票。”说着忙忙开门去了。渐行渐远,笑声也渐渐消失。 引章忍不住大大舒了口气,喃喃道:“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 一时卓吾回来,递了两张银票过去,笑道:“裕丰钱庄的票,见票即兑,你收好了,丢了我可不负责” 引章展开一看,一张十万,两张就是二十万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怔怔的瞪着卓吾。卓吾却淡淡笑道:“要做就做大一点,不但布匹,我看粮食也可以囤一囤。这些银子,够你折腾好一阵子了吧?” “够了够了这么多还得努力花才花的完呢”引章笑着收起了银子,向他笑道:“拿纸笔来,立一份契约吧,公事公办比较好。” 卓吾又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糊涂我都说了这事我不便出面,还立什么契约呢” “那,你不怕我不认账?”引章眨巴着眼笑嘻嘻道。 卓吾笑了笑,道:“你不会况且,凭我们卓家的财势,我能给你,自然也有能耐收回,所以,我可不担心” 引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笑道:“说得也是我除非活腻了才敢不认账。” “我说笑呢,你别当真”卓吾见她神色有些不忍。 引章撇撇嘴,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怕的?好了,我走了,卓大公子” “路上小心,我不送了”卓吾点了点头,只送她到楼梯口,头先领她进来的丫环依然笑着上前,将她送了出去。 桐生也刚刚出来,在门外马车旁等着,见了她笑着叫“大小姐”迎了上来。引章见他满脸是笑,神采飞扬,显见得给人招呼得不错,点头笑了笑,道:“咱们走吧”说着上了马车。车里有好几个食盒,引章一怔,桐生忙笑道:“这都是揽月楼师傅拿手的点心,卓公子特意送的。”引章“哦”了一声便不言语。 揽月楼的马车又宽敞又舒适又轻快,一路将他们送回了家。下车时,引章望望眼前这熟悉的环境,方才半天的遭遇就像一场梦,虚幻之极,无意摸到怀中那两张银票,方才觉得不是做梦。她不觉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谁说只有一个世界?有几种人就有几个世界,人和人之间的世界,无可僭越,没有沟通,是那么那么的不同呢 是 由】 第65章 考试 很快到了四月初四,终于到了考试那天了。临出门前,安寄翠忍不住又拉着引华的手好好嘱咐了一番,说着不紧张不紧张,其实她比引华还要紧张。引华状态倒还好,眨巴着水亮亮的大眼睛向安寄翠道娘,您放心那么能干,引华也要很能跟很能干才对得起娘李指点了我很多很多,我一定会通过的” “乖,好孩子”安寄翠又欢喜又欣慰,抚着引华的脑袋温婉笑着。 “小少爷,咱们出发吧”李清白和桐生已经雇好了马车在等着了。李清白果然够意思,忍痛牺牲一日读书功夫,自告奋勇担当起护送引华进考场兼在考场外等候消息的差事。 “娘,我先去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引华笑着招了招手,由桐生抱上了车。 “引华,好好考,别紧张”安寄翠忍不住又是一声叮嘱,浑然不觉比他更紧张。 “了,娘,你们吧”引华大声答应。 直到马车消失在拐弯处看不见了,安寄翠这才轻叹一声,带领一干人等。这一天,引章、吴管家、小何、三道全部都没有出门,为了表示重视,全部陪着安寄翠在家等消息。 本以为会考上一整天,谁知才刚过中午,李清白主仆便带着引华了。安寄翠心突突直跳,紧张得呼吸似乎都凝滞了,咬了咬唇,惊慌不安道,这时候就了?是不是——,李,我们引华样啊?啊?” “别担心,”李清白一边跳下车一边忙答应今儿去了才,原来考试是分三关,今天是第一关,主要是看仪表,少爷已经通过了,真正的考学问,明儿才是呢” “仪表?”安寄翠几个都愣住了,从来没听说考试还要考仪表的。引章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难道这是选美不成超级女声,不,快乐男声都不带这样明目张胆的 “这,这是回事?”安寄翠神情有着淡淡的失望,仿佛若有所失。 李清白掸了掸衣,苦笑道也不是谁的主意,说‘才俊才俊,有才还要俊’,方能代表我们江南之钟灵毓秀,所以,不但要考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还要考琴棋书画和仪表人才。你们还别说,今儿去了三百多人,已经刷下去一半了” 一时大家进了屋,都不免啧啧称奇,说这考试也太有趣了,不像入学堂的考试,倒像哪家豪门贵戚挑选说着大家都笑起来,只有安寄翠,眉头微微蹙起,轻轻叹了口气。 一宿无话。第二天,依然是李清白主仆领着引华,这一天考的是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这才是真正见识学问高下的考试,安寄翠少不得又嘱咐一番,不过,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紧张了。 这一去就去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方才。其间,吴管家和引章前往打探了两次禀报安寄翠,一切正常。 “样还顺利吗不跳字。一进门,大家便急着问。 引华笑了笑,道娘,,管家,你们放心好了,今天考的并不难,我都会的,一定可以通过” “是啊,你们放心吧引华出来之后告诉了我题目,都是他平日里熟悉的,我想一定没有问题总之,三天之后成绩出来再说吧嗯,引华的字写的不,画画来不及学了,这两天倒是可以临时抱佛脚略学一学下棋和弹琴。” “可是,这么仓促,能来得及吗不跳字。安寄翠不禁担忧。 引章笑道娘,您多虑了这次参加考试的最小八岁,最大也就十一岁,就是天才神童也不可能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我看,夫子们不过是考考这些方面基础和是否具有学习的天赋罢了,不会当真要精通的” “大说得有道理”李清白等都笑道。安寄翠听了也不觉点头。 于是,果然请了一位琴师、一位棋手来教授引华一些基本的技能,这些都是引华所未曾接触过的。好在只学基础的,加上他本就聪明,倒也不算为难。三天下来,虽不至于精通,倒也有模有样,足以敷衍应付了。而且,据琴师和棋手所言,引华在这方面资质虽不是上上乘之天才,也颇有一些慧根,假以时日,还是能有一番成就的。这一来,大家原本不安的心多多少少都放下好些。 三天后发榜是吴管家带着小何去看的,毫无意外,引华榜上有名。这一次又刷下去了六七十人,最后入围的只有九十人。要在九十人中选三十人,也就是三选一,引华中选的机会还是非常大的。大家听了都很欢喜。“不过,”吴管家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终于道,大,我们在榜上也看到了大孙少爷的名字……” 安寄翠脸上的笑容一僵,怔了怔,睁大了眼讶然道你是说——骆之兴?” “是的。”吴管家点了点头。 安寄翠便不言语,担心的瞟了引华一眼。 “娘,放心吧这里是杭州,又不是滨河镇,又有李照应着,吴管家和我也会常来,再说了,骆之兴还不一定能考上呢”引章拽了拽她的衣襟。她安寄翠担心,骆之兴是个小人、伪君子,自私自利、心胸狭窄、阴险卑鄙,素来与引华不睦,要是万一将来当真在一个屋檐下读书,谁他会使坏水呢 安寄翠听了却不言语,心里终究觉得不安。 “娘,如果将来真的在一起读书,我尽量远着他,不招惹他就是了。而且说的对,这里是杭州城,不是滨河镇,也不是骆家庄。”引华也忙道。 安寄翠心中稍安,笑道你不惹闲气,用心读书,娘也没好担心的了” 结果,安寄翠和引章、吴管家一切的担心和忧虑都不需要了,因为,引华最后落榜了 最后放榜时,吴管家和小何抬头仰望那张红榜,眼睛一眨不眨,从头搜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认,“骆引华”三个字始终没有出现,反倒是骆之兴榜上有名。 吴管家和小何相对苦笑,心底郁闷极了“走吧,吧”吴管家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哟,这么巧吴管家也来凑热闹啊”不知何时,骆引元、骆之兴父子带着新任的刘管家和仆人靠了。 吴管家心中不快,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跟小何两个勉强转身陪笑道大老爷,大少爷,恭喜恭喜了” “呵呵,同喜同喜”骆引元笑得合不拢嘴。 “爹,你这话说了,何来同喜啊?吴管家听了会不高兴的” “,引华——没考上?”骆引元作出惊讶的表情,跺了跺脚哎哟,会呢方才我好像看到有他呀,原来是我眼花了” “爹,你也别这么说嘛引华能通过前边两轮考试,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努力努力,将来中个秀才,还是有可能的” “那是那是读了那么多年书倘若连个秀才都不中,那可真是丢我们骆家的脸” 吴管家听着他们父子得意洋洋唱双簧,心底厌恶的不得了,但又不便跟他们争执顶嘴,他不觉怀念起这等时候引章在场的情景,如果引章在,他们就不敢这么嚣张,就算敢这么嚣张,也一定会被引章还嘴堵得哑口无言。 “大老爷,大少爷,如果没事,我先告辞了”吴管家耐着性子陪笑道。 “哎,吴管家,别啊难得碰上,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如何?对了,你们住在哪?要不我们去吉兴楼订位子,叫人把老姨奶奶和引华都接聚一聚,反正大家又不是外人” “大老爷虽是好意,可我今天就要陪着少爷和,和老姨奶奶回清水镇,还是下次吧” “引章也来了?”骆家父子讶然,然后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一听到引章在,不知怎的他们都有点心慌,生怕碰上碰个大难堪,挽留吴管家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吴管家肚里暗自好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当即弯腰恭敬笑道是,大老爷,大少爷,告辞了”说着与小何去了。 骆之兴不甘心,又在背后笑道喂,吴管家,了替我们好好安慰安慰小叔叔叫他别太难过了” 吴管家装作没听见,一径去了。 一路上,吴管家和小何讨论琢磨着该跟安寄翠说才不会惊着她,讨论来讨论去眼看已经到家门口了,还是想不到妥当的法子。还是小何脑光一闪,说可以先告诉,让缓缓去说,可能会好些。吴管家一喜,连连称是。 谁知,两人刚进门,便所有的人都在大厅,二人相视一眼,均无限懊恼:原先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样?考上了吗不跳字。安寄翠没问,引章反倒先笑着问起来了。 吴管家和小何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脑子里在打着转,琢磨着该如何措辞。 还没等他们想好,安寄翠瞟了他二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吴管家,这也没好说的。定是——引华落榜了,是吗不跳字。 引章、李清白等脸色俱是一变,不约而同望向引华,引华嘟着嘴,满脸委屈难过,眼中泛起一层水雾,突然下了椅子奔向后院,奔回的房间去了。 “引华” “弟弟” 安寄翠等急得大叫。 “吴管家,娘说的到底是不是呀?”引章急道。 “是的,大少爷他,没考上。”吴管家无奈,摊着手苦笑道。 引章心里“咯噔”一下,颇不是滋味。转头见安寄翠反而一脸平静,她吓坏了,还以为安寄翠是不是伤心失望过度,痰迷心窍了,忙向她勉强笑道娘,没事的,杭州大把大把好学堂,最多,咱们让弟弟在这上学,多花点银子也没关系,好不好?” 安寄翠瞟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们放心,我没事的我反倒觉得,引华没考上倒是好事呢”她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她,便又稳稳道你们想,这个考试不好好的考学问,又是仪表又是琴棋书画的,倘若真进去了,学别的多了,哪有那么多好好读书呢?我看啊,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引华读书的问题,我已经想好了,他现在还小,还是回马陵湾吧,我想,我还可以教的起他,等过两三年,再考虑让他到杭州来,找一家好学堂念,你们觉得呢?” “说的太对了少爷那么聪明,在哪学都能出息。而且说实在的,少爷居然会落选,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看来那些考官也不过如此水平、如此眼光,既然如此,不去也罢了”李清白忙道。 “娘,您能这么想啊我就放心了”引章也放了心笑道。 吴管家、小何诸人自是无不同意,都说这样最好。 “不过,那位小爷努力了那么久,满心的想要出息,结果受了这个打击,这会子还不伤心成样呢娘,我去劝劝他”引章笑道。 “去吧”安寄翠听着叹了口气,点点头他最肯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他。” 引华果然扑在床上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听到门“吱呀”一声响,叫着“弟弟”推门进来,他一怔,“呜——”的哭得更加汹涌了 果然是自尊心强又好胜的小男子引章憋着笑,上前轻轻推了推他,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好弟弟,不哭了,不哭了,快起来,听说嘛。” “呜呜~呜呜~” “不就是没考上嘛,多大的事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人,遇到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了了?” 引华一怔,慢慢起身,眼泪汪汪望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可是,可是和娘是不是觉得引华好没用,,你告诉娘,引华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是 由】 第66章 道别 引章眼眶一热,掏出手帕仔细的替他擦眼泪,道会呢大能屈能伸,这次考不好,咱们进别的学堂,一样可以好好念书,将来好好考试呀?娘也是这么说的呢” “真的吗不跳字。引华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有些不。 “难道还骗你?”引章认真道你还记不记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篇文章?” 引华点了点头,道记得,出自《孟子告天下》,以前爹还在的时候,就教我背过了。” “那你懂不懂是意思?” 引华想了想,点头道懂的,爹也教过我。” “懂就最好啦”引章拍手笑道好弟弟,振作起来,,将来你一定会考出很好很好的成绩的你也要,吗不跳字。 “嗯”引华破涕而笑,道,我不会让你和娘失望的。还有爹” “嗯,你一定行的”姐弟二人相视而笑,手牵着手出去。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安寄翠便不想再呆在杭州,商量着第二天便带引华。引章和吴管家先留一留有些事要处理,护送他们母子的任务又落到了桐生的身上。李清白又送了好几本书给引华,好好鼓励了他一阵。引华见大家都这么关心、鼓励,尤其是亲爱的那番教导,又重新信心大增,第一次由衷的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不教娘和失望 送走了安寄翠、引华,引章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慕鸿楼也仿佛空出了好多空间,颇显几分冷清,一时大家都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在引章调动下,大家便调整了。因为要做的事不容耽搁,鸡苗和鱼苗必须尽快敲定,运回清水镇马陵湾。了还得安排生产,栽种棉花等农作物,然后,就到夏天了,吴管家还得贩运货物上京。而且最主要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很大的一笔数目,引章必须尽快找个机会跟吴管家摊牌,商量个计划出来。 安寄翠母子走后第三天,吴管家和小何等便说鸡苗、鱼苗已经谈妥,两天之后便可以起运回乡。引章大喜,便叫小何、三道去租船。 又一封拜帖送到了慕鸿楼,点名是给引章的。引章大奇,在吴管家要探究不探究的目光下从容拆信,一看,忍不住皱了皱眉,又是卓吾约她在苏堤见面。引章不能瞒着吴管家,不得不把信递给他,笑道吴管家,扬州丝绸卓家约我见面谈一些事,明儿中午你帮我雇一辆车吧” 吴管家极认真的看完了信,满面笑容道一个人怕是不太妥,横竖明日老奴手头不忙,不如陪走一趟吧”引章与桐生揽月楼之行吴管家事后是了的,所以此时见卓吾相约引章,倒也没有多惊讶,只是觉得大一个人前往赴约,总是不太好。 “那好吧”引章笑着点了点头。 谁知第二天,卓吾却派了人驾着马车上门来接引章,指明要见的是骆一人,这一来,吴管家要跟着也不便,只得将引章送了出去,悄悄道,有不妥,你就赶紧想法子离开,老奴会带人在苏堤桥头接应。” 引章忍不住笑了,道吴管家你太多心了放心吧,卓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会做下三滥的事,再说了,凭我的本事,他们想要暗算我也没那么容易” “是,说的是” 一时到了苏堤,卓吾只带着两个小奴,一身月白长衫,套着浅蓝福字暗团纹对襟马甲,正在一座四方飞檐小亭中背手远眺等着她。见她一来,摆摆手屏退小奴,上前微笑道呵呵,你总算是来了” “可不是”引章笑嘻嘻道卓多虑了。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你约我见面,我敢不来?说吧,有事?” 卓吾不觉笑了,半真半假笑道如果我说没事,只是单纯约你出来散散步,你会不会马上就走呢?” “会。”引章毫不犹豫道我就要离开杭州回家了,还有些事要办呢” 卓吾身子微微一颤,半响方笑道这么巧,我正是要告诉你,也要回扬州了。” “啊”引章有些意外,抬起头望着他不觉脱口而出道那,你时候再来?” “那,你想我时候来呢?”卓吾笑盈盈望着她很快的接口,嘴角微微翘起。 “来了别忘了找我,账目上的事我不想瞒你”引章自悔失言,小脸有些讪讪不自然。 卓吾又大笑起来,摇头笑叹道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如果你有事要找我,记得递信到韶秀坊,我已经交代那的掌柜了。” 引章有些心不在焉“哦”了一声。 卓吾眼底含着一丝莫名的情愫,一闪而过随即平复,又道我听说,你弟弟落榜了?” “是啊” “如果,他想进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用了”引章笑了笑,透了口气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弟弟已经随我娘回家去了。在哪里念书不是念呢?我,我弟弟将来一定能出息的。” 卓吾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有其姊必有其弟,光看你就你弟弟一定差不到哪去了” “那是” “你倒真不谦虚。”卓吾又忍不住轻笑。 “那样假惺惺的,有趣” 卓吾深深瞅了她一眼,含笑道你今天,倒像是有意跟我怄气呢,火药味那么冲?” “有吗?才没有呢”引章忍不住有些歉然和窘迫,“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要了” 半响,似闻卓吾似有似无一声轻叹好吧,我也该了” “一路顺风”引章轻轻吐出四个字。 “后会有期”卓吾微笑,眼中亮晶晶的。 恰在这时,一位卖拨浪鼓的年轻姑娘走了,一手举着货架,一手咕咚咕咚摇着拨浪鼓,笑道,,买一个拨浪鼓玩玩吧?无不少字”说着弯着腰笑盈盈向引章摇着拨浪鼓,您瞧,多好玩呀” 引章不由好笑,再想想这具小小的身子,也难怪人家会这么着。别的不说,卓吾不也把她当成小孩子吗?这么想着不禁有些气恼,突然玩心大起,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卓吾,拉着他的衣摆撒娇道哥哥,哥哥,给我买一个嘛” “,您瞧,有刘海戏蟾、八仙过海、大闹天宫、嫦娥奔月、金鱼戏水、牡丹花开好多花样呢,您喜欢哪一个就拿哪一个”卖鼓姑娘眉开眼笑,立刻蹲在了引章面前。 一旁的卓吾心头一阵恶寒,眼睛睁得要多大有多大,直愣愣的瞅着引章,僵住了 “哥哥,快买嘛”引章还嫌不够,一跺脚,嘟着嘴不依的撒着娇。 “买,买”卓吾浑身立刻泛起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慌慌张张掏出钱袋,随手捡了一块碎银递给那姑娘不用找了,快走吧” “谢谢,谢谢谢谢”姑娘大喜,收着银子笑着去了。剩下卓吾和引章呆在当地,大眼瞪小眼,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直喘不过气起来。 “我说,”卓吾边笑便道你,你骆大,居然会有这副神态,哈哈,真是,真是,哈哈哈” “这有出奇”引章渐渐止住了笑,盈盈道我今年才九岁,本来就是小孩子嘛” 卓吾脸上的笑立刻僵掉。九岁,小孩子不,她还是个孩子而已他的心里突然多了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惆怅,还有,他也无法明了的情愫。 “选了个图案?”卓吾随口笑问,掩饰眼底的尴尬。 “牛郎织女”引章答道。 “你喜欢这个故事?”卓吾含笑挑了挑眉。 引章随手咕咚咕咚拨了几下,笑道还可以吧。毕竟他俩的故事传承了这么多年嘛” “就因为这个才喜欢?”卓吾不由好笑,微摇了摇头。 “也不是啦织女能遇上对她这么好的人,还是蛮让人羡慕的” “哦,原来你羡慕她” “对啊,有个人一生一世、永永远远的只对她一个人好,难道还不让人羡慕?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你呀才多大,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卓吾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呵呵笑了起来,这笑却有些飘,心也在往下掉,空虚虚的一片,胸口也有些沉闷窒息: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注定给不起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引章极不服气,撇撇嘴拌个鬼脸,将手中拨浪鼓抛向他,咯咯笑道卓大哥,这个送给你家的小孩子玩吧我不要了我家管家在前边桥头等我,我走了”说着扭身跑了。卓吾在后边“引章引章”的追了几步,见她毫不停留,轻轻叹了口气,瞅着手中那拨浪鼓发呆。 牛郎织女? “唉” 是 由】 第67章 养殖 第二天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蒙蒙见物,引章、吴管家等便雇人将鱼苗鸡苗搬运上大船,开船回家。吴管家见她头天回来精神闷闷,原本还担心引章操劳太甚身体受不了,次日凌晨见她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心中大喜,顿时放了心。 一千一百只小鸡出壳后已经养了三天,基本上适应了外边的环境。分放在六只一尺高左右椭圆形的大扁竹筐里,由于被惊醒好梦,唧唧唧唧嫩声叫个不停。鱼苗则是装在大木桶中,鲤鱼苗1500尾、草鱼苗350尾、鲫鱼苗700尾、花鲢苗300尾、青鱼苗150尾,皆有半个小尾指那么大一尾,分装在四个大木桶中,装运前两天已经停食,这样可以清理鱼苗肠胃,以免运输途中鱼儿排泄对水造成污染,滋生细菌,造成鱼儿死亡。 鸡苗倒还好,引章最担心就是鱼苗运输,毕竟古代不同于现代,又没有什么增氧设备,而且运输的速度也不快。好在路途不远,24小时以内的运输里程,一般来说还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她们的船一路加速前进,到达清水镇时还不到中午,引章老远便看到大脚和骆五带着雇来的几辆大车在码头上张望,这是她让安寄翠回去后安排的。 “你们还真准时快吧,大家辛苦一点,赶紧运回去吧”引章跳上岸笑着道。 大脚等忙答应着,手一招,雇来的临时工人一齐动手,将木桶和竹筐抬了下来。 此时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商旅小贩不少,见了他们七手八脚从船上抬下来这么多鸡苗鱼苗,还以为他们是贩子,不少人上来搭讪问价,听到说不卖全部留着自己养时,不觉都咋了舌,纷纷议论不已:开鱼塘养鱼常见,像这样养这么多鸡的,没见过 引章不理众人的围观,反而冷眼旁观亦在一旁看热闹——反正,她只是个小孩子,人家围拢上来七嘴八舌也是对着吴管家 “走吧,咱们上路对不住了各位,借过,借过,麻烦让一让——”吴管家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打通一条道,望着引章苦笑了笑,逃也似的出了码头。 吴管家心里也有些打鼓,被众人左一句右一句议论说的越发不安,忍不住扭头看向引章,却见她双眸闪闪发亮,凝神怔怔望着前方,不知在筹谋什么事。 “小姐,这么多的鸡——好养吗不跳字。吴管家本不想打扰她,无奈话到嘴边,不说不行。 吴管家叫了她好几声引章方回过神来,听了他的问话,满不在乎笑道:“你放心好了,好养好养,有我呢” “可是,”吴管家皱皱眉,终于道:“不是老奴说句不吉利的话,哪村哪寨,每年一到溽暑酷夏,总免不了发鸡瘟,小姐,您有了对付的法子吗不跳字。 “嗯,我自有办法,放心好了”引章笑了笑。每年酷暑因天气炎热,村寨里人烟密集,廊前屋后的水沟是细菌滋生繁盛的最佳场所,特别是人们往往不经意便将残羹汤水倒在水沟中,一宿便可发酵发臭腐烂,对水源是极大的污染。而放养的鸡群喝到这样的水,能不发瘟吗所以,只要保证水源洁净,注意鸡舍卫生,再做一些防夏消暑的工作,其实鸡瘟并不是那么可怕。只不过,这些话要解释起来太麻烦,引章不愿意充当真人版“十万个为什么”也懒得说,只是摆出一副早已成竹在胸的神色,好教吴管家放心。 “吴管家,”引章怕吴管家再追问下去,便转开话题,笑道:“说实在的,碰见合适的贴身小童你赶紧买一个吧今年要收购那么多粮食和布匹,有得忙呢,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生活上又没个帮手,那怎么行” “这事我这两天也在琢磨着,”吴管家偏头想了想,笑道:“我想要找一个不但能照顾起居,最好生意上也能撘一把手的。嗯,对运河沿岸、江南物况有所了解,跑惯码头的就更好了” 这可真不容易引章不觉笑了,受了他“码头”二字启发,眼中一亮,笑道:“对了,江南不是有绿营吗?我想,总会有些退役的绿营兵勇的吧,要不打听打听, 只怕还能找着合适的,要说对运河沿岸和江南风物的了解,他们应该不会差。” “这倒是”吴管家眼睛一亮,喜道:“等过几天回杭州,我好好打听打听” 一时回到马陵湾,引章用手搭在额前放眼望去,正宅前边左边的地都种上了各类菜蔬、红薯苗和南瓜冬瓜等瓜类,右边种了好几畦玉米和黄豆、土豆、芋头等,新绿冉冉,十分惹眼。只有那新买的二百多亩新置的地一片空白,翻整得匀匀称称,等着她回来育种栽植棉花呢 鱼儿、结巴等早已等候在家,见了面顾不得寒暄,一起将鱼苗鸡苗护送到竹山那边去。 到了鱼塘边上,大家将木桶一个一个从车上抬了下来,听从鱼儿的吩咐,将木桶一个一个慢慢的放到鱼塘东北角一个十三四平方左右的小池子里,池水漫过木桶两寸有余,池子与大鱼塘有出水口连接,此时是堵上的。这是鱼儿水乡渔家女的经验,鱼苗太嫩,经过运输的鱼儿如果贸然倒入鱼塘中,水温相差过高,立刻就会肚皮翻白死翘翘,所以必须要有一段过渡。 这个问题曾经困扰了引章好一阵子,若是在现代,有温度计,有微调池,根本无需担心,可这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年代。好在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依着鱼儿的法子,这样连桶带水一起放入小池中,与微调池的作用也差不多。等鱼儿们渐渐适应了,自然会从桶中游出来,到时候,将小池与鱼塘之间的出水口打开便万事大吉了 鱼儿在鱼塘边指挥着,引章已经命人抬着鸡苗往鸡棚里去了。 说是棚,其实是一座建在水面上青砖墙灰瓦顶的大屋,前后都有窗,里边光线十分明亮,只是地面比较特别,全是一条一条两指宽的木条钉成,钉一条留一条缝。此时,屋里左右靠墙各用两尺来高的竹编栅栏围了一片七八平方的地方,里面铺着软绵细密的芦苇席子。引章指派冯嫂、张嫂等小心翼翼将小鸡们分放入两边圈里,顿时满耳皆是小鸡们嫩嫩的鸣叫。小鸡还太小,必须要在屋里养上一段时间,然后再慢慢扩大它们的活动范围,最后才能放养到竹林中。 看着小鸡们渐渐平静了下来,发出愉悦的叫声开始进食,大家都感到很欣慰,也很热闹,含笑站在一旁看着,恋恋不舍。 现阶段,正是小鸡们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引章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亲自照料,想了想,便向众人笑道:“好了,今后由冯嫂和小喜随我一起喂养这些鸡,她俩留下,你们都出去做事吧” 待其他人走之后,引章才开始交代一些细节,比如芦苇席子要两日一换;中午天气好时记得开窗通通风但又不能太久;进入鸡棚时要轻手轻脚,不要惊吓着鸡群;喂食喂水要有规律不要随意,要在固定的地点喂食,不要弄得到处都是,尤其要保持水的洁净;水也有讲究,要用烧开晾凉后的凉白开,不能就近用鱼塘的水等等。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引章接着又说了许多识别病鸡的窍门,比如每次喂食要注意观察,发现有萎靡不振的、搭头蔫脑的,有叫声嘶哑含糊不明亮的,有拉稀的等等都要立刻一一挑选出来,以防感染。冯嫂和小喜听得直咋舌,说以前家里养鸡从没有这样多规矩讲究的。引章听了便笑问以前可有养这么多?二人都摇头说没有。 引章便正色道:“这就是了一千多只,可不得小心翼翼,要是万一一只有病,一传十,十传百,那还了得?” 两人见引章一本正经,也不由得心上一紧,小喜想了想,道:“小姐说的还真是呢以前家里养鸡有时候死一只就跟着死一大串,倒是常有的事” 孺子可教也引章嗯了一声,投过去赞许一瞥。 “哎呀那,那,小姐,这要是万一看不出来呢?那不就糟了”冯嫂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好使,不免担心。 “放心吧我每天都会跟你们一起过来,仔仔细细的看,有什么异常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引章忙道。 “哦”两人明显放下了心。 看来,又把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了引章暗自摇摇头,又道:“不过,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将来这养鸡场还得靠你们料理。目前呢,你们还不熟悉,我带带你们,将来我忙着了,还得靠你们呢你们看看,有什么难处吗不跳字。 两人相视一眼,均不言语。 引章便笑道:“先试试两天吧,若是实在做不来跟我说,我再换人” “是,小姐”两人忙道。 第二天,冯嫂便陪笑说眼神不好,生怕做不来,宁愿做饭做家务,引章也没为难她,便让她去了,却也没再添人,只让小喜的弟弟小田时常过来帮一把手。 是 由】 第68章 分派 这一批鸡苗长势极好,除了在第十天引章和小喜听出有几只仿佛人感冒喉咙有痰似的一呼吸起来喉咙呼噜呼噜直响再无其他状况。当时二人便把那几只挑了出来,每天喂的饮水全部换成茶水,不但剩下的鸡没事,就是挑出来带回院子养的那几只也好了过来。一直顺顺当当直到撤去芦苇席放养在室内,又放养到圈起来的竹林中。 鱼苗就更没事了,在小池中一夜,第二天便全部放入鱼塘。每天喂养两次,由鱼儿一手操办。 安顿好鱼苗和鸡苗之后,引章突然向大家宣布,今年不种棉花了大家惊愕不已,不明白大小姐为何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就连鱼儿也纳闷得紧。只有吴管家心里雪亮:如今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大小姐要囤积多少不得,何必还费劲种呢 于是,剩下的地又重新分派,除掉矮山前后特意空出些许地及修路修渠占了一些,剩下的大概有一百九十亩左右,玉米、黄豆、花生、土豆、红薯各种二十亩,剩下的九十亩则全部种上白术、白芷、百合、益母草、麦冬等中草药,人手不够,从清水镇上雇了二十名短工。 原本引章还担心雇不来人,没想到吴管家一到镇上,当天便领回了二十人。一打听,才知道镇北的晏家庄今年雇佣的人少,所以劳力市场上供应并不紧张。吴管家还大为感叹了一番,说去冬晏老爷过世后,留下的这位独苗新庄主简直就是个活宝,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对生产不管不顾,底下庄户见状也乐得偷懒,庄稼活都没人理了,这样下去晏家庄迟早要垮掉引章听了想起刚刚搬到马陵湾时晏老爷还帮了不少忙,如今如是人非,不由得也有些感慨起来。只是,别人家的事哪管的着?感叹过后,又全副精神投入自家的活计了。 雇好人之后,引章便让吴管家和小何、三道赶回杭州,虽然还不到收成的季节,预订、修理仓库也需要开始准备了,除此还得下乡到各处走一走,了解了解各处的行情状况。何况,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马陵湾中,则开始全面种植,雇来的二十人加上骆家上下,也有三十来人,忙乎了十天终于圆满结束。引章原来倒没料到,丁凡是个颇有领导才能的人,三十多人干活居然不劳引章操心分派,不知不觉间他给安排得妥妥当当,引章大喜过望,好好夸了他一番,索性丢给他管,自己只每天晚上问一两句,其余时间则用在养育鸡苗鱼苗上。 期间,清河镇王家花儿匠来了马陵湾一趟,给引章送来了一车四十几棵柑子树。引章大喜,忙叫丁凡几个将树统统搬了下来,全部栽种在北村宅院东边空地上。 丁凡等一看到这柑子树就忍不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笑了宋九忍不住道:“大小姐,这些老虎柑种来做啥?烂贱的树,结的果子狗都不吃” 这些柑子树是当地特有的树种,叫做“老虎柑”,树倒是好长,不挑地,抗寒抗旱,冬天零下好十几度也是枝繁叶茂的。只不过,它的果实却非常非常不怎样,只有鸡蛋大小,皮厚,肉少,又酸又苦,根本不能入口。是以当地人只不过当它是风景树,偶尔栽植一两棵在房前屋后,加上它本身易活,村头寨尾、河畔道旁野生的也有一些,引章正是在路边偶尔见到才知晓的。买树苗的时候特意嘱咐王家匠人替她各处搜罗一些成树,有多少要多少。王匠人大感意外,乐得有钱赚,果然各村各寨的去收购,或者从野外挖回去,凑够一车便给她送来了。 引章听了笑道:“当然不是种来玩啦你们等着瞧,在我的手里,它结的果子一定又大又甜” 众人听了只是摇头,都笑着说不信:“哪有这等好事?这又不是变戏法” 引章拍手笑道:“这可比变戏法有趣多了,你们不信等明年就知道啦”引章早已想好,当地气候不适合种柑橘,没想到居然有这一种老虎柑。只要从外地买来优良柑橘,以老虎柑为母体进行嫁接,她相信一定会有惊喜发生。 庄稼地种好之后,已是四月底了。此时,小鸡们已经长了拳头大小了,平安度过了脆弱期,身上长出了一撮一撮的羽毛。原先用来隔着的竹栅栏都拿走了,放养在整个屋里,芦苇席子也只铺了两块在左右两边角落方便小鸡们晚上休息,其他的都撤走了。看着这些小鸡在屋里撒?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15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撒着欢的跑着叫着,健健康康的成长,引章和小喜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满足。 鸡棚下面已经成了鱼儿经常成群光顾之所,旁边也是鱼儿固定喂食之处。因为有活水源头一直源源不断的补充水源,而鱼塘下边又有暗沟出水口直通外边的水沟,水一直是流动的,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塘里的水会不干净、缺氧,那些鱼苗日见长大,十分精神。 至于鸡、鱼的饲料方面,大家这时才看出引章的未雨绸缪之处,大为佩服,同时也明白了她为何叫种那么多玉米黄豆之类。原先收获的玉米、黄豆等这时派上了用场。引章叫人把黄豆、玉米打成粉,蒸熟,混合麦麸、米糠、一点点食盐、用水调润,撒入塘中可以喂鱼;直接用各种粉拌米饭用来喂鸡;另外红薯藤长大之后,也可以源源不断的割下来喂鱼,还有两三亩的苦麦菜,这种菜叶子摘了又长,长了可摘,源源不断可以一直长到八九月,也是喂鱼喂鸡的材料。 去了这些后顾之忧,家中暂时无事,无非是勤看庄稼罢了。引章交代了鱼儿和小喜一番,告诉她俩要格外小心照看鱼塘和鸡棚;又说再过十天左右,那些鸡就可以放养到圈起来的竹林里了,要好生看养,别叫黄鼠狼之类的钻了空子,竹篱笆要看牢,别出现漏洞让它们跑了出去。 这时,竹山上的竹笋也陆陆续续的长出来了,引章便叫结巴和冯嫂骆五等好好照看,把那些长得好的、正的、结实茁壮的留着成才,歪的、斜的、弱小的或者两棵几棵挤在一起太密了的拔了回家做菜,冯嫂等一一都答应了。引章这才准备出行。 她这趟出门就是要去找优良的橘枝回来做嫁接,想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南下,广西、广东、福建都有好的品种;一个是南下再折往西到江西,江西也是出产蜜橘的好地方。仔细一想,南方气候酷热,只怕水土不服,倒不如江西,从地域、地理环境来说更为接近一些。 打定了主意,便跟安寄翠辞行。安寄翠对她已是无有不答应的,当即点了点头,顺口道:“叫大脚和鱼儿陪你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娘,有大脚就可以了,鱼儿还有她的事呢”引章笑笑。 “这怎么成”安寄翠怔了怔,道:“你一个姑娘家,同大脚两个出远门,连个伺候的人也不带这上千里的路,娘怎么放心” 安寄翠虽然没有明说,引章也听出男女之防的意思,她心里好笑,想了想,道:“娘,我年纪虽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一路上我会照顾好自己,您就放心好了我也想带鱼儿去,但鱼儿是真的走不开呀再说了,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天嘛,又不是多久” 安寄翠听她说年纪虽小云云,一想也是,她年纪还小,避嫌什么的也还不是那么要紧,禁不住她再三缠磨,便道:“那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唉,告诉吴管家再买两个丫头吧,鱼儿以后还是跟在你身边的好,难得那孩子心细,又是知根知底一起长了好几年的” “娘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早该买个丫头照顾娘了等我经过杭州就和吴管家说。”引章笑道。 “我倒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安寄翠摇了摇头,未免又色色的问她路上行装及路径打算等等,问了又免不了一番嘱咐,一直问了小半个时辰才罢了。 第二天,引章和大脚一早赶路,从清河镇直下杭州。到了杭州见了吴管家,问了问仓库等事,便告诉吴管家记得物色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买回去伺候安寄翠,吴管家记下了,又跟她商量了件事:可不可以从那二十万两银子中挪一些用来贩运夏布进京?引章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还是你想得妙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知怎的,这二十万两银子虽然是别人的钱,花起来她完全没有压力,从没担心过万一银子失落了的后果 吴管家听罢放了心,笑道:“那就好,那我就放手去办了还有一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管家你太见外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吴管家听了答应一个是字,又怔了怔,这才望着引章,咂了咂嘴,正色道:“老奴想问小姐,咱们的玲珑布庄,到底开,还是不开?还是一直这样挂着牌子不营业?” 是 由】 第69章 嫁接 吴管家听了答应一个是字,又怔了怔,这才望着引章,咂了咂嘴,正色道:“老奴想问小姐,咱们的玲珑布庄,到底开,还是不开?还是一直这样挂着牌子不营业?” 引章一愣,心下暗暗盘算。其实当初租铺面时,她就想着要开布庄的,只不过巧合的租下了慕鸿楼,不知怎的,有些不太忍心改装这座建造精致的酒楼,也替他的牌子可惜,一时快言快语放了话有朝一日要让它重新开张,如见虽然还未实现诺言,自然也不会动它了。她盘算着,等朝廷征集粮草时,手上的货物一出手,就能赚上一大笔,到时自然有银子再租铺面,不过——等到那时是不是太迟了? 引章心一横,决然道:“吴管家,你们再打听打听,再雇佣几个伙计,聘个掌柜,在杭州城里另盘一片店铺,将玲珑布庄做到名副其实吧至于银子,还是动用那二十万两内的” “是,大小姐”吴管家微笑,松了口气并且显得无比欣慰,道:“老奴先抓紧时间将这事办了,至于人手,先选中几个,等小姐回来再定夺” 引章想了想,道:“伙计你先雇着,掌柜人选到时候咱们商量着来对了,这些日子叫桐生、三道他们在本行中多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比较有发展前途的人才。” “是,小姐。”吴管家将她的话一字不漏记在心里,她要找的是有发展前途的人,也就是说,是具备做掌柜的潜质而目前又不是掌柜的人才 第二天,引章和大脚离开杭州,乘船沿富春江而下,在衢州登岸,改乘马车,取道西南,过了常山,便进入江西地界了。一路经过玉峰、上饶、戈阳、鹰潭,跟着便到了目的地南丰。 南丰属于y热带季风气候区,气候温暖,光能丰富,雨量充沛,四季分明,非常适合柑橘生长,当地柑橘种类十分丰富,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南丰蜜桔,早在唐代之前,就已列为供品,也是引章此次的目标。 此时的南丰,虽只是一个小镇,却无家无户不植蜜桔。还未进镇,山坡低谷,河畔地头,放眼所见皆是一片一片深翠色的桔林,开满点点雪点似的白花。进了镇里,家家户户房前屋后也是遍植桔树,花香馥郁,可想而知秋天黄橙橙的果实挂满树梢时会是怎样一副动人的情形。 因为南丰蜜桔的鼎鼎大名,小镇虽小,各种设施倒是齐全,客栈也极干净。这时候不是收获买卖柑橘的季节,镇上极安静,客栈里也少有房客,引章和大脚要了客房,稍作休息之后,便在镇里闲逛。此时正是五月中旬,桔树都已开花,不过,对嫁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引章担心的是果农们心疼开满花的果树,舍不得卖,肚子里倒是寻思了好一阵。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有钱赚,农户们焉有不乐意的?当天晚上,引章跟客栈里老板说了来意,想请他帮忙,可巧店老板家里也有十来亩的蜜桔,第二天便叫兄弟领她主仆二人下地去看。引章尽情挑选了一百来枝芽粒饱满、生长健旺的小铜钱大小的枝条,做上了记号,准备傍晚带足人手前来割下,第二天一早好带走。将树枝割下来之后立刻去掉枝叶花朵,只留着光杆主枝,但不要伤着树皮和树芽,然后用裹着黄泥浆的湿布一层层将头尾裹好,路上可以喷水进行保湿,料想十天左右的路程,应该可以来得及。 讲好的价钱是一两银子两条枝,农户临下手砍枝时望着那白花花的满枝花朵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熟透的果实,心中老大不忍,手上软了下来。引章适时递上白花花的银子,农户手下的刀自然而然变得流畅了。 当天晚上准备妥当,天一蒙蒙亮,引章和大脚就开始赶路,一路上马不停蹄,起早贪黑,九天的功夫就到了杭州。引章顾不得休息,当天便和大脚往马陵湾赶,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安寄翠等人都吃了一惊,还以为路上发生了什么不测。 第二天早上,引章不顾劳累,叫来丁谷、丁凡四人及张、林两家的人一块过去,教他们嫁接的法子。她实在是赶时间,生怕买回来的枝条芽苞脱落了。适合柑橘嫁接的法子很多,有切接、腹接、芽接等,如今的时节,最适宜用芽接。 芽接先要取芽。芽片的削取先从接枝芽上连芽带皮平削下来大半寸长一片芽片,这一刀要削得不深不浅,芽心稍微带着一小层木质,不能光带着树皮;然后将芽片上端一刀削平,下端切成45°角的斜面。然后在作为砧木的老虎柑光溜溜的主干上纵向切下切口,将芽片小心翼翼插入、紧贴,使双方皮层对准,最后用棉布条小心翼翼的包扎绑紧,便大功告成了。 引章一边示范一边讲解,之后又挨个的亲自指点、纠正,不多会他们便都学会了,几人一齐动手,一天工夫便将四十多棵柑橘全部嫁接完毕。幸亏引章买了一百条枝,回到家后,不少叶芽不耐路途遥远,已经干瘪或者脱落不能用了,能用的只有一半左右。 忙乎之后,众人又在嫁接好的新树上方搭盖凉棚遮阴。这样,只要耐心照看,大约七天至十天左右,便可成活。之后再小心护理,便可茁壮成长了这后头几天的事引章交给了丁凡兄弟,自己又带着鱼儿、大脚匆匆忙忙赶往杭州去了。带着大脚是为安全,带着鱼儿,则是要她多看多学。 到了杭州,吴管家这才细细述说这二十来天的事情。 他的贴身小奴已经买到了,叫做阿峰,镇江人,原是河防营的兵丁,因为喝醉了酒打了上司的妹夫一个耳光而被开除,对运河一带无有不熟;两个丫环也已经买回来了,当即叫过来见过引章。两个都是十五岁,一个胖一个瘦,胖的老实憨厚,瘦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婉约气质。引章替二人另起了名字,胖的叫如意,派在厨房帮忙,瘦的叫幽兰,留在安寄翠身边。 然后又说,小何和三道已经贩运了两千两银子的布匹上京师去了;玲珑布庄新的店面已经找到,在辕门桥与彩云街之间的一段街道上,倒也繁华热闹。前头铺面不算大,将近三十平米,后边也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好几间房,可作为伙计们的住处和仓库。吴管家简单说了之后便要带着引章、鱼儿前去视察,引章却笑道:“这个不急,等有空再去看吧掌柜的人选可有了吗不跳字。 是 由】 第70章 选聘 然后又说,小何和三道已经贩运了两千两银子的布匹上京师去了;玲珑布庄新的店面已经找到,在辕门桥与彩云街之间的一段街道上,倒也繁华热闹。前头铺面不算大,将近三十平米,后边也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好几间房,可作为伙计们的住处和仓库。吴管家简单说了之后便要带着引章、鱼儿前去视察,引章却笑道:“这个不急,等有空再去看吧掌柜的人选可有了吗不跳字。 吴管家有些迟疑,笑道:“倒是选中了两个,一个是沈霞记的三掌柜,叫朱静,他在行已久,经验是不错的,刚刚从老东家辞职;还有一个是彩云街东连绸庄的大伙计,叫王效珍,专管进货收外账的事,人很能干。” 引章对那沈霞记的三掌柜不感兴趣,只问:“那王效珍究竟如何?” 吴管家精神一振,细细说来:“王效珍是绍兴人,今年二十五岁,十五岁起就在东连绸庄当学徒,两年前学满出师,在绸庄里当伙计。他人很机灵,学东西又快,一张嘴能说会道,年纪虽小,经验却丰富,对各种布料行情了若指掌,所以,虽然职位不高,进货、收外帐这些重要的差使都是他在负责。” “既然他这么能干受倚重,为什么东连绸庄老板不提拔他呢?”引章不解。 吴管家笑道:“嗨,还不是因为他年纪轻,资历不够东连绸庄上头两位掌柜、一位掌事,都是对绸庄有过汗马功劳的人,现在年纪也不大,东家怎么也不能不顾及人家的脸面,别说他们,就是在王效珍前头也有两三位资历更老的伙计呢他想要出头,恐怕最早也得十年后。” 十年?引章笑了,一个人的才能要等上十年才也许有机会发挥,还不得把他憋死就算不憋死,那点才气只怕也消磨殆尽了 “吴管家,你替我约他来慕鸿楼见个面,就明天晚上吧给他点暗示就好,先别明白告诉他” 引章笑笑。 “是,大小姐。”吴管家心里有底了。 第二天,吴管家找个机会见了王效珍一面,只说东家很赏识他,想交个朋友,请他见一见面。王效珍是跑惯码头的人,又素喜结交朋友,当时虽然有些纳闷,还是笑着答应了,而且他一眼便认出了吴管家,笑着称呼他为“玲珑布庄吴掌柜” 吴管家很吃惊,因为玲珑布庄只是挂一块牌子,从未打开门做生意,几乎没有人关注,更不可能有人认识他这位“吴掌柜” 王效珍听罢吴管家半真半假的笑问,不觉哈哈大笑,道:“吴掌柜太妄自菲薄了玲珑布庄能够拿下慕鸿楼,可见不简单,后来又果断贩货进京取得先机,结交了京师鑫艺那样的大庄家,就更了不起了如此非同寻常的事,别人不知,我王效珍还能不打听打听?” 吴管家半响叹道:“王先生,你果然非同常人” “您过奖叫我小王好了,先生先生的可不敢当”王效珍笑笑,心底忍不住暗暗起了几分莫名的兴奋,直觉告诉他,此行定与玲珑布庄有关 “呵呵,若是不介意,就叫你一声王兄弟如何?”吴管家见此人是个有心人,已经暗自认定了他,心想就是引章不满意,他也非要劝她满意不可,是以有心结交,称呼上也亲近了许多。 王效珍又惊又喜,忙立足拱手,道:“如此,恕在下高攀,称呼您一声吴大哥了” “哈哈哈,好,好,王兄弟”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来到慕鸿楼,见了引章,王效珍有些意外,但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淹没在得体的微笑中。 彼此见过,引章秀眉高挑,抬手含笑道:“王先生,坐吧” “不敢当,小少爷请坐您叫我小王就好”引章一开口,神气举止声音语气都不似一个小小孩童,王效珍暗惊暗愧暗叫好险:幸亏方才没有失礼,可见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落座寒暄之后,大家都以为引章会切入正题,开谈正事,无不正襟危坐,全神贯注。不料,引章笑了笑,只是拉家常说闲话,尽跟王效珍问些什么“家里几口人?都做什么?”、“绍兴好不好玩?有什么特产?”、“在杭州呆了几年有何感想?杭州人好不好相处?”、“都去过哪些地方?哪的人好相处哪的刁钻?”等等等等,尽是打发时间的口水话。吴管家摸不着头脑,提气欲开口转换话题被引章一使眼色,也就故作不知。鱼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一旁伺候着,大惑不解。其中,最莫名其妙的要数王效珍了,开始还好好答了几句,见引章滔滔不绝兴趣浓浓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心里纳闷极了,也有些不耐烦,缘于职业习惯和出于礼貌又不得不隐下困惑,强按不满,做出一副同样恬淡闲适的神情,十分客气的有问有答。如此废话来废话去,就消磨了一个时辰。 引章瞟了一眼摆在面前几上的西洋小核钟,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故作惊讶的“啊呀”一声,向王效珍略带歉意笑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只顾着自己东问西问,把正经事给忘了” 她是有意摸一摸他的脾性,如此的耐性与涵养应酬功夫果然非同寻常。若换了一般的人,即便不找个理由告辞,脸上也必定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而他,竟然没有。 很好看来是找对人了 吴管家与鱼儿相视一眼,如释重负。 王效珍也在心底暗舒一口气,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混不介意笑笑,客气道:“骆少爷客气了难得有机会陪骆少爷聊天,这是在下的荣幸” 引章笑了笑,便问起他在布庄的工作,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王效珍精神一振,明白这是在考察,毫不思索一一回答,丝毫不见迟疑滞涩。 引章十分满意,开门见山道:“对了,你在东连绸庄那么多年了,有没有想过换一家试试?” 王效珍心中一紧,故作淡然笑道:“骆少爷说笑了,做生不如做熟,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既然是在哪里都没有分别,也就是可走可留了引章心里有了底,笑得更加愉悦,直言道:“如果我们玲珑布庄打算聘请你当大掌柜呢?你会不会考虑?” 王效珍眼皮蓦然一翻,眼中一亮,将信将疑道:“骆少爷,不是开玩笑吧?” 引章坦然道:“当然不是凭你的本事,只做一名伙计太可惜了,难道你不想有个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干吗。” 王效珍沉默半响,道:“可是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何会找上我?我怕——我做不好。” 引章笑道:“你的能力绝对可以胜任,我不会看走眼的你要是肯过来,我给你的待遇肯定要比那边好,这样,那边的掌柜拿多少,我也同样给你多少。不过,难道是你觉得我们玲珑布庄门面窄,名气小,担心做不长久?若是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将它做了起来,必定会一直做下去,至于能够做到多大——”引章眉毛扬了扬,呵呵一笑,朗声慨然道:“那就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王效珍心中一振,引章最后一句话对他不能不有所震动,同时也激起了他要好好做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他稍稍一怔,肃然起身,拱手作揖断然决然道:“好,骆少爷和吴掌柜如此抬爱,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很好果然是个有决断的人”引章与吴管家相视点头一笑,引章笑道:“你不要客气,坐下说话吧这位是我们吴管家,不是掌柜。从今天起,你才是掌柜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王效珍重新坐下说话。三人商量了好一阵,如何装潢,何时开张,如何进货选样种种琐事,直讲到天黑方才了局。引章和吴管家又留王效珍吃饭,引章一再告诉王效珍,尽管放手去做,只要是好的主意她无有不从,不必太多顾虑。王效珍十分感激不已,表示三天之后就可上任,到时与吴管家一起打开局面。 王效珍信守承诺,当晚分别回去之后,他就着手结算清点自己手上的活计,一一交接,三天之后果然一身藏青长袍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净利落,到慕鸿楼报道来了。他的人缘极好,听说这一出去就做掌柜,老东家也替他高兴,并且觉得他才具非常,将来又是同行,说不定还有合作的一天,倘若造化弄人,将来倒转要求他也说不定,因此对他十分客气,还特意摆了一桌酒席给他践行,祝他前程似锦,步步高升王效珍也明白东家的意思,表现得十分谦和恭敬又得体大方,丝毫没有得志张狂的模样,一顿酒席大家尽欢而散。 到了慕鸿楼,这一次完全是以自己人的身份相处,没有了那么多客气与客套,彼此见过面寒暄几句,便直言正事。说起开张的事,王效珍既兴奋又郑重,滔滔不绝向引章提自己的建议和看法。引章耐心的听着,末了向他和吴管家笑道:“有你这个好手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俩商量着办吧,尽管放手去做,做得漂亮些” 是 由】 第71章 装修 吴管家听了亦含笑道:“王老弟,要用银子到我这支,要人手也可以找我,大主意还得你这个内行人拿啊我这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千万别谦虚” “不敢不敢”王效珍受宠若惊,又感动又感慨,感动的是东家和管家如此看重这一份心真正难得,感慨的是如今际遇比起在东连绸庄简直是天渊之别。他心里这么想着,愈感觉肩上责任重大,也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作出一番漂亮的成绩来不可 于是,思路越发谨慎了,把全盘计划在脑子里又细细过了一遍,反复推敲毫无遗漏,这才以无比恳切坦诚的语气道:“少爷,吴管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等会请吴管家先带我去看看铺面大小,好确定需要雇几个伙计,然后再就着铺面大小设计设计,订制货架、柜台、茶几长椅及字画、盆景、摆设等装饰,再有粉刷油漆墙壁门窗、门口纜|乳|埽慰夥恳惨峡熳銎鹄矗饧柑煳以俪榭战贾莩抢锔鞔蟛甲宸弧8髦植剂现掷嘌礁僖臀夤芗医樯芙樯埽潮闵塘可塘吭勖瞧汤镆阅囊坏然跎鳎液锰嵩缯疑碳叶┗酢!?br / “好,好,就这样吧”引章赞许道,她听他思路清晰,做事有条不紊十分满意,稍一沉吟,又微笑道:“咱们的铺子主要做中等阶层年轻少女、的生意,你就照着这个层次去设计装修吧” “是,少爷”王效珍立刻会意,投以钦佩一瞥,只一瞬间,对这位少东家不禁多了几分钦佩。先给铺子定位,然后再装修,无疑要比他先装修再定位的想法要高明得多,而他只一瞬间便点出了他的不足,焉能叫他不服? “我想,找伙计,订家具,漆刷装修,这些事可以同时进行,嗯,一个月的时间够吗不跳字。引章又问。 尽管早已经盘算过,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但刚刚领教了引章的厉害,他不敢立刻就答,细细的在心里过了一回,料定可以,这才点了点头:“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那就好那就定在下个月开张吧”引章笑了笑,道:“先说到这,你们先去忙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 吴管家和王效珍听罢答应着,于是起身告辞,立刻开工忙活去了。 王效珍干劲十足,为了表明自己的价值,无事不亲自过问,务求做到最好。当天和吴管家两人便请来粉刷装饰的工匠开始装修,又量了室内尺寸,盘算如何置办家具货架。这些事王效珍皆是烂熟于心,虽然是第一次着手实干,并不觉为难,第二天就到木器行去下定了。至于找伙计,他人面广,人缘好,就更容易了,带着吴管家一起去约见人,吴管家觉得合适了他方才跟人讲定。第四天上,带了三个挑好的人去见引章,引章看这三人都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心里暗道这个王效珍倒是个机灵的,生怕年纪比他大的会倚老卖老故意都找年岁小于自己的。 不过这样也好,将来他才方便管理 而且看这三人干净利索,一望可知是正派人,当时便答应了下来,拿出雇佣合同签了。 有了三人帮手,干起活来就更方便了,吴管家也不必再跟着跑,一切交给王效珍去办。只有第七天,引章特意叫王效珍去见面。 王效珍还以为引章是急着要催看布料花样,慌忙叫伙计阿忆、小发抓紧时间去各家成衣店转转,跟人家讨要一些碎布头,到时候好一边跟引章说一边拿给他看。不过,再怎么着也来不及了,只好等第二天罢了,今天过去,就老实交代认错罢王效珍不由有些泄气懊悔,倘若早知道东家是这么心急的人,他该早早准备着才是,古话讲“有备无患”果然不错看来今后,得学着点 王效珍虽然没听过“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却做到了十足十,见过东家之后,立刻主动认错,表示明天一定将时新布料花样拿来请东家过目。不料引章一怔,轻描淡举摆了摆手,笑道:“这个不急,你要是忙着,过两天也行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派吴管家去办了,准备定制一面高及人身的玻璃大镜子放在店里,你看看怎么放好。” “镜子?”王效珍大惑不解,犹疑着陪笑道:“用镜子做装饰,这,这倒是——呵呵,头一回听见,不知东家此举用意何在,能否透露一二。” “不是为了装饰,”引章笑了笑,道:“你想想,哪个女子不爱美?买布料的时候披在自己身上对着大镜子比上一比,不是很好吗不跳字。 王效珍先是一愣,继而眼睛放光大亮,心中霍然开朗,忍不住拍手大声笑道:“妙,实在是妙”悚然一惊自觉失态,不好意思讪讪笑了笑,道:“少爷,您真是聪明,这个主意实在是太高明了” 引章并不怪责他的失态,只是听了他这话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不过,也仅仅能够起到轰动一时的效应罢了,最多是打出了名声,可别指望光靠这个就有做不完的生意了,因为这种做法每个布庄都可以效仿。要想长长久久的占据上风,就要有一些别人无法效仿的优势,比如说,我们的服务和信誉,你说呢?” 王效珍一怔,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拨,顿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他若有所思,仿佛抓住了什么极重要的思绪,一时之间又不能细细分辨,越想引章的话越觉意犹未尽、滋味无穷,他恭恭敬敬弯腰做了个揖,心悦诚服道:“属下受教了少爷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不会叫少爷失望” 引章笑了笑,点头道:“你的本事我自然信得过” 杭州乃富庶之地,本省的宁波在当时又是对外通商的港口,要找一块大玻璃虽然费事却并不是无法做到之事,吴管家和桐生、阿峰三个多方打听,终于小心翼翼弄来了一块。桐生、李清白还是头一回见这洋玩意,站在跟前,毫发毕现,不由啧啧称奇,围着看个不住。 引章大喜,亲自画了一幅中世纪欧洲的花边图样,让吴管家交给铜器店,按照镜子的尺寸打制一副作为镜框。 第二天,王效珍果然带了花样布样过来给引章和吴管家介绍,几个人从中挑选了好些样子,王效珍一一记下,准备去谈买家。至此,各样工作有序进行,就等着就绪开张了。 是 由】 第72章 改制 这天晚上,引章正在书房里记账——她向来有这个习惯,准备第二天回一趟马陵湾,把两个丫头送回去,也顺便看看家里的庄稼、鸡鱼和桔树、竹山,等开张了再来。门“吱呀”一声开了,桐生陪着大大的、讨好的笑脸叫了一声“大小姐”,小小的茶盘上端了一碗茶进来。 “咦,桐生,是你啊”引章有些奇怪,瞟见他手中的茶盘,笑道:“谢谢你有心了” “小姐客气”桐生笑了笑,将盖碗茶轻轻放在书桌一角,却站在一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引章开始没注意,抬头要茶时,才发现他还站在一旁,奇道:“桐生,发什么呆呢” “大小姐——”桐生笑了笑,欲言又止。 引章飞快的眨巴眨巴着眼,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家公子派你来问他工作的事啊?” 李清白那个书呆子见玲珑布庄搬家了,离慕鸿楼还蛮远的,好几天前就吞吞吐吐问引章届时布庄开张,他这个账房先生是不是每天都要跟过去?几点去?什么时候回来?等等无一不是关于时间上的问题。引章当时没回答他,说需要再想想,这时便向桐生笑道:“叫你家公子放心吧,他不需要每天过去除了进货的时候需要他去点货之外,每个月只在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天去一趟,跟王掌柜核对账目就行,到时候我会交给他和王掌柜一些表格,告诉他们照着填然后签名确认就是了你可以回去告诉他,让他放心吧不会耽搁他用功的。哦,还有,慕鸿楼我也不会退租。” “是,大小姐如此,桐生替公子谢大小姐体谅成全”桐生笑着答。 引章嗯了一声,见他仍踌躇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得不注意了,便搁下笔,坐直了身子,略略凝重了语气问:“桐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要跟我说?” “大小姐,”桐生微微颔首,眼珠子轻轻打着转,显得有些为难,有点不知该不该说的意味。他终于眼光一定,眨了眨眼,做了豁出去的表示,抬起头向引章道:“大小姐,不知大小姐说过的话还算不算话?” “哦?我说过什么了?”引章大感惊讶,纳闷寻思一回,偏着头笑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话,你说说看,是什么话?” “就是,”桐生因激动不安微微有些发抖,吃力道:“就是——慕鸿楼开张的事。”他小声道。 “原来是这事”引章恍然大悟,不由打量着桐生:倒看不出来,这个桐生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副模样,对主人家如此忠心耿耿,慕鸿楼开不开张李清白也许也关心但从来未问过,反而是他,主动来问了 “大小姐,这,这不是公子的意思,是我,呵呵,是我随口问问,若是大小姐为难,就当,就当我没提过。”桐生见她半响不答,暗暗失望,也自悔唐突,更加害怕引章因此不快,不租慕鸿楼了,那他和李清白岂不是又要喝西北风去?想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怎么办的生活,他心中没来由一阵哆嗦,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啊?”引章被他的话打断思绪,抬头见他一张脸又惶恐又难看,讶然道:“桐生,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事大小姐,我,我先出去了。”桐生慌不迭告辞,袖子把额头一抹。 “你等等,”引章笑道,明显感到桐生身子一僵,她怪异的瞟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不过,我还说过让你打听打听,把慕鸿楼原先的厨子伙计掌柜全部找回来,你找到了吗不跳字。 “大小姐”桐生仿佛从地狱升到天堂,满脸阴郁一扫而空,顿时容光焕发,眼睛里都放着光彩。他大声笑道:“大小姐放心,原先的掌柜伙计们我已经联系了十之七八了,实不相瞒,三年前大伙儿走的时候都念老爷的恩都舍不得,一听说可以回来没有不愿意的” “那就容易了”引章笑道:“这样吧,我明天跟吴管家、李先生再商量商量,恩,你也一起吧,商量好了再看看什么时候开张。” “是,谢谢大小姐”桐生眉飞色舞,仿佛喜从天降,立刻高高兴兴去了。 第二天,引章将吴管家、李清白约来,加上桐生、鱼儿一起,讨论慕鸿楼是否开张的事。毕竟慕鸿楼是李清白的产业,开不开张还得他说了算。李清白那个九头牛拉不回来的脾气,引章多少还是有点顾忌的,吃力不讨好甚至讨骂的事她并不想要尝试。 其实人都是的,跨出去了第一步,就不在乎第二步就好比某些人被敌方抓住,一开始宁死不屈,而一旦开口便把队友出卖得连渣都不剩是一样的道理。李清白也是如此。 既然慕鸿楼他说不租也租出去了,那么那份固执也没剩下多少了,而且再坚守着也着实没去,横竖“贞节牌坊”是立不成了。何况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和骆家早已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都已经那么熟的朋友了,就算他心里不愿意也抹不开面子拒绝,何况他听见引章这么说是真的有些感动。毕竟,他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把慕鸿楼重新开张,不想,引章却替他想到了 既惭愧又感动之下,于是,事情顺利得大大出乎引章的意料,李清白不但答应,而且答应得非常痛快连带感激。最后讲定利润是三七分,引章七,李清白三,当然,李清白是甩手掌柜,一概日常经营管理实务、投入成本不用他管李清白也十分慷慨,立刻回房将慕鸿楼的菜谱拿了出来亲手交给引章,还不忘正色叮嘱:这是慕鸿楼的不传秘本,千万千万不能流传出去。 接过那本深蓝封皮略显陈旧的家传菜谱,引章又兴奋又意外,还有小小的感动,李清白竟然如此信任她带着深深的探究猎奇的心情翻看了几页,来来去去无非是材料如何如何、调料怎样怎样、火候刀工之类枯燥的近于说教的东西,引章便没了兴致。正欲放下,脑中蓦然灵光一闪,急急问道:“哎呀,当初慕鸿楼的大厨难道没看过这本菜谱吗?还是——从前竟是李老先生掌勺的?”如果菜谱已经被离开的大厨偷学去了,有这菜谱在也没多大意义;如果从前是李清白的老爹掌勺,而李清白又没有父承子业,那么她拿到这菜谱又有何用?难道白白交给新的厨师? 谁知李清白和桐生相视一笑,李清白手指一点桐生,努努嘴道:“喏,大厨就在这了” “桐生?”不但引章,吴管家、鱼儿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瞅着桐生。 桐生被他们六道目光看得有点局促,搓了搓手腼腆笑道:“大小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实不相瞒,家父从前便是慕鸿楼的大厨,所以——” “哦,所以父承子业的不是李先生,而是你啊”引章笑了笑,突然提高了声音拍手道:“好啊桐生明明就一大厨居然一直不吭声,看着我们天天粗茶淡饭也不说下厨给露一手,你骗得我们好苦你倒是说说,该受什么罚?”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桐生的脸腾一下红了,有些惶惶然急得忙道:“大小姐,我,我真不是有意的顶多,顶多我明天给你们做饭——”说罢见引章等一声不吭瞅着他,忙又改口,道:“要不我今晚就给你们做?不不不,以后我天天做饭,这总成了吧”桐生哭丧着脸。 引章、吴管家等一起笑了,都道:“这还差不多”鱼儿又打趣笑道:“还得天天不重样,那才显得有诚意”桐生苦笑,道:“只要大小姐消气,怎么都成”说着大家又笑了。 “对了,慕鸿楼就你一个厨师吗不跳字。引章又笑问。 桐生摇摇头,忙道:“不是的,李家的菜谱只有我会,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厨子,专管做普通菜式,顺带帮我打打下手。” 引章了然点点头,笑道:“那么这事就交给你了,嗯,也定在下月开张吧这几天先把人赶紧找回来,酒楼得重新装修装修,该添的添,该买的买,该订的订,反正你有经验,该怎么布置你来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吴管家。吴管家,你辛苦一点了,酒楼跟布庄的装修都由你抓总,我明天要先回家一趟了” 吴管家和桐生一一答应,桐生有些过意不去和小小的失望,忙道:“大小姐明天就要走吗?我还想明天好好的做一桌子菜向大小姐赔罪呢,今天恐怕来不及了” “忙什么”引章笑笑:“赔罪嘛,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吗?还是先办正经事要紧” “就今天吧”开口的是李清白,只见他笑道:“还有大半天时间准备,料想也来得及弄几道像样的菜。大小姐,吴管家,今天索性就由我做东,好好的请你们一请,如何?” 是 由】 第73章 菜肴 “就今天吧”开口的是李清白,只见他笑道还有大半天准备,料想也来得及弄几道像样的菜。大,吴管家,今天索性就由我做东,好好的请你们一请,如何?” 引章还要推迟,李清白笑道承蒙大和吴管家救我们主仆于落魄之中,说实在,这一顿我早该请了大要是再推辞,我们主仆过意得去?”桐生听了也忙说是。引章望望吴管家,只好笑着答应了。 桐生也是个急性子,一说好就忙忙起身要去准备,鱼儿便要跟着他一起上街去买材料,引章也是个好事的,不肯呆在家里,也随了一起去,吴管家微微摇头苦笑,跟李清白闲聊了几句各自回房,一个盘算生意,一个读圣贤书去了。 买好了材?br / 清朝种田记第16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材料,引章和鱼儿又帮着桐生洗菜、剥蒜、切菜打下手干杂活,准备得差不多了,引章向鱼儿使个眼色,笑道好了,鱼儿咱们出去等着吃吧,不要打扰桐生了”说着拉了鱼儿出去。 “多亏大和夏姑娘帮忙,呵呵,你们休息去吧”桐生虽然忙,却丝毫不见乱,扭头,手上毫不停顿。 鱼儿被引章拉了出去,笑道,人家还想跟桐生学学,将来好伺候呢,偏又把人家拉走了。” 引章嗔她一眼,笑道你呀虽然如今我算是慕鸿楼半个老板,可那菜谱到底是人家李家的,咱们在一旁偷师学艺,即便李和桐生不说,那也不太好” “说的是”鱼儿幡然醒悟,暗叫惭愧。 桐生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着,直到傍晚夜幕降临才完工。引章等人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一见桐生笑嘻嘻从厨房跑出来说可以开饭了,眼睛都亮了,笑着擦桌子、拿碗筷,将一道道菜端上桌来。 除了李清白矜持的笑着,端坐在位,目不斜视,引章几个都带着几分好奇,目不转睛瞧着桐生端上来的菜式,把握机会好好见识见识慕鸿楼的不传之秘。 一时菜式上齐,桐生笑道大,如今不是鱼虾最肥美的时节,这西湖糖醋鲤鱼怕是做得不好,等过些时候,再给做吧” 引章瞧瞧那盛在白瓷椭圆盘子中的糖醋鲤鱼,鱼身完整金黄,汤汁稠浓鲜亮,伸筷子尝了一口,鱼肉鲜嫩细腻,入口酸甜适中,一下喉立刻逗引起大大的食欲,便向桐生笑道你太谦虚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醋鲤鱼,你还说不好呢对了,你也坐下吧,庆贺慕鸿楼开张,还得靠你呢,今天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 桐生不敢坐,望着李清白,直到李清白点了点头,说既然大这么说了,你也坐下吧”桐生这才告了个罪,搬来凳子坐在下首。 “美食当前,大家都动手吧,我可等不及了”引章笑了笑,重新举起筷子。吴管家等也一笑动手,佳肴入口,对桐生的手艺称赞不已,都说看不出来桐生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本事。 桐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从小跟着爹在厨房看着锅碗瓢盆长大的,学到的不过是皮毛罢了李清白倒是十分感叹,望望吴管家,又望望引章,眨了眨眼叹道倘若不是大和管家,只怕我这辈子都尝不到慕鸿楼的菜肴了,唉,想起来真是愧对先人”说着脸色有些黯然,仿佛颇多“物是人非”的感慨。 “李言重了,你还年轻,将来出人头地的机会多得是,哪里就说到这等地步了”吴管家好心劝解。 “是啊,”引章也笑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别说慕鸿楼开张,就是做强、做大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叫做做强、做大?”桐生脱口发问,他对这个很有兴趣,鱼儿本能的意识到这是应该学习的,也不由得竖起耳朵倾听。 引章一怔,笑道做强,就是做到第一,做大,就是做到全江南、全国,让天下人都慕鸿楼” “也就是说,京城里、南京和别的许多地方都有慕鸿楼?”桐生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李清白也不禁怦然而动,主仆两个相视一眼,既若有所思又有些将信将疑。 引章见状便笑道目前还说不到那么远,俗话说欲速则不达,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慕鸿楼的招牌重新打响,以后再一步一步来” “大说的是慕鸿楼以后就交给大了,倘若真有一天慕鸿楼做强做大,我李家的祖先九泉之下也会感激大的”李清白立刻表态。他并不是一味迷糊固执之人,慕鸿楼是他家祖的心血,倘若真能闻名天下,即便不是他亲自做起来,他李家先祖也必是欣慰的。 引章听了倒是一怔,其实这话本来也不过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即有后悔,她根本不指望李清白这样固执之人会答应将慕鸿楼的命运完完全全交给她,是以有些自悔轻言,不料他居然答应了这一来,她心里反而五味陈杂,欣喜兴奋的同时,也感到了肩头责任的沉重,不得不认认真真的思考慕鸿楼的未来了。不过眼前,还得给李清白主仆表态,于是笑道李如此信任,说不得,我只好试一试了” “如此多谢大”李清白主仆大喜,吴管家、鱼儿见大生意又往前迈了一步,也很高兴,一时举杯相互庆贺不已。 “桐生,这些菜式都有名堂,你也给我们说说嘛不然吃得稀里糊涂,多没趣”引章扬眉笑道。 桐生腼腆笑了笑,一一给他们介绍。桌上共八道菜,除了一道糖醋西湖鲤鱼之外全是以鸡肉、猪肉为原料烹制。 荷叶粉蒸肉:用新鲜五花肉密料腌制,糯米加料炒成米粉,荷叶切成小片,肉片粘上米粉,一片肉一片荷叶包裹整齐,放入笼中大火蒸熟,肉质鲜嫩软烂,入口即化,伴着荷叶特有的清香、米粉的米香,香软可口;黄酒煨肉:连皮带肉切成方块,装入瓦罐,然后灌入绍兴黄酒漫过肉面,加入调料盖上盖子慢火煨炖,待酒干肉熟,揭开盖子,酒香肉香扑鼻而来,色泽红艳呈蜜色,真正是色香味俱全;八宝肉圆:用松仁、香菇、笋尖、荸荠、葱姜蒜等和着五花肉切剁成酱加淀粉、甜酒糅合成团油炸而成,入口香酥松脆,回味无穷…… 桐生一面说,引章等一面赞叹,都说这么短的花了这么多心思,实在难得桐生很是得意,李清白也大感有面子,一顿饭吃得十分开心。 引章不觉笑问这些菜式都是李家菜谱上的吗不跳字。 桐生摇摇头,道李家菜谱精于水产鱼虾类菜肴,像西湖糖醋鲤鱼、鱼米飘香、酒酿白鱼、醉虾、西施舌、盐花鱼松、银鱼火腿鸡丝汤、金汤鱼蓉、炒蟹粉、拆鳝丝等等都是拿手好菜,禽肉类倒是不多,这都是我做的。” 引章大为高兴,连连点头,笑道好极了慕鸿楼重新开张,不但原有菜式要精益求精,还要不断推出新的菜式,才能吸引留住客人,桐生,这可交给你了”引章一边说一边思索,看看能不能想起后世的菜式教给桐生,她,凭桐生的家学和天分,只要她稍加描述,他定能触类旁通。 桐生听了这话深为合意,笑道大说得对极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桐生的语气仿佛如释重负,引章微微有些诧异,她不从前桐生想多学其他菜式时他爹总是斥责他“贪多嚼不烂”,告诫他只要好好钻研李家菜谱就够了,没必要学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如今听到深为佩服的大居然跟的想法一样,岂能不喜?桐生心中一喜,笑嘻嘻拱拱手,向引章笑道大见多识广,还请大多多指教” 吴管家听了嘴角微抽,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油嘴滑舌,拍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大从小在庄上长大,又没下过厨,指教吴管家有涵养,面不露色,鱼儿咬着唇,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引章咯咯一笑,玩笑道这么说我倒不能不指点一二了。这样吧,等我有空,再好好和你探讨探讨菜式,不过眼下倒有一点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的建议必是好的,大,求您赐教还来不及呢,如何还有不当讲一说?”桐生引章主意最多,顿时眼中一亮,立刻全神贯注,吴管家等深为诧异,不由得也听住了。 引章想了想,笑道俗话说美食不如美器,餐具搭配得当,可为菜肴增色不少,不知这方面你有没有想过?”引章见桐生大惑不解,便又接着道各种菜肴该用盘的用盘,该用碗的用碗,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该干的干,该汤的汤,根据菜式的特点、颜色选用不同材质、大小、形状、样式、颜色的餐具巧妙搭配,可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享受美食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情趣,连带着菜肴也会多增几分特色,你觉得呢?” 桐生还未答话,李清白已经赞道妙,妙好比葡萄美酒夜光杯,玉碗盛来琥珀光,美食加美器,绝配,绝配,光是想想便令人神往” “……”桐生仍是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 “比如这道荷叶粉蒸肉”,引章指着笑道用打造成荷叶形状的翠色浅盘盛放,会更加好看;比如蟹黄豆腐,盛在水晶浅盘中则更显晶莹剔透;比如绿色菜蔬搭配白色器皿则赏心悦目不但颜色搭配,盘碗的造型样式花色,也可以因菜式变化而变化,比如说烧整鱼可用鱼形浅盘、烤鸭可把盘子做成昂首的鸭子模样、比如南瓜形、葫芦型、海棠花形、菱形等等,还可以用面粉、胡萝卜雕刻各种花卉或者直接选用花卉进行点缀装饰,总之,就是要多花心思。除了色、香、味之外,还要加上一个‘形’” “色香味形?啊,我懂了”桐生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发愣,闪闪发亮,时不时用力一眨,神色瞬息变化,脑子里既乱又兴奋,天马行空,仿佛无数的奇思妙想呼之欲出,想要抓住却又扑了个空。 引章见他发呆,明白他的心思,笑道这些也不是一时半刻便想得透彻的,先吃饭,过后咱们再细说吧只要多尝试,多摸索,你的悟性那么好,假以时日,必有成效” 桐生犹自发呆,李清白推了他一下,才“啊”的一下回过神来,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发着怔不知发生了何事,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李清白又笑又气道发呆,大跟你呢” “大,我——”桐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引章忙笑道你羞,这也没的,难得你如此上进有心等吃了饭我们散了,你呢,收拾了桌子回屋想去吧”众人一笑各自告辞。 第二天一早,引章带着鱼儿、大脚及买来的两个丫头离开杭州回马陵湾,杭州吴管家、桐生等各人没的也有条不紊忙着各人手上的活。 从清水镇回家一路上,引章十分意外的好多大大小小的马车前往晏家庄,真可称得上络绎不绝。引章大为奇怪,向鱼儿道晏家庄是不是有事啊?这么热闹” 鱼儿轻轻哼了一声,甚为不屑嗤笑道还不吧,晏家庄今年自开年以来都热闹得紧呢晏少爷三天两头招人开赌玩乐,要不就叫戏班子唱戏行乐,把个晏家庄热闹得要翻了天了这晏家少爷大名叫晏世豪,如今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献世宝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是 由】 第74章 新店 “……这晏家少爷大名叫晏世豪,如今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献世宝呢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献世宝?引章“嗤”的一下掩嘴笑了,忙又瞪着鱼儿道:“晏老爷在世时对咱们到底有恩,回去好好告诉他们,这些话别人可说,咱家的人不可胡说,知道了吗不跳字。 “是,小姐”鱼儿忙答应着。 回到家里,彼此自有一翻寒暄。回屋之后,引章便将幽兰交给安寄翠,将如意交给冯嫂,今后洗衣做饭以及收拾屋子、打扫院子这些活便交由冯嫂和如意专门打理,幽兰只管伺候安寄翠顺带照料引华。至此,引章对安寄翠终于觉得心安了不少。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安寄翠纤柔温雅的身影在收拾屋子做家务,引章总会不自禁的从心底升腾起一种愧疚感,潜意识里她便觉得,安寄翠不应该是个操劳干活的人而应该是享受生活之人。 这一次到家,引章方才真正有了回家的感觉,真正的缓了口气。只是,整个人一松弛下来,立刻觉得浑身乏力,疲惫不堪,连动一下都懒得动。毕竟,刚刚从江西长途归来,忙了一整天嫁接桔树,跟着又马不停蹄赶往杭州商议事情,她的身体和思维简直没有得到一刻的休息,而眼前,还有多少事等着她去思索、去拿主意呢 她的生活太充实,充实得有些过了 深深的倦意令她暗暗警惕,正如她跟安寄翠和引华说的那样,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倘若没有好的身体,其他一切都谈不上可是照如今看来,她忙得已经顾不上身体了,而她这具身体不过九岁而已,这小小的、稚嫩的躯壳如何承受得住二十几岁的思想驱使 引章突然觉得,别人穿越是享受生活,是有滋有味的张扬个性,她呢?她简直就是救世主安寄翠、引华、鱼儿、吴管家、结巴、李清白等等等等,无一不活在她的庇护之下,他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等小姐的安排”、“问问阿章怎么办吧”诸如此类,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万能而她呢,只好老老实实充当起“万能”的角色,排忧解难,替他们解决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是她不愿意,问题是,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人,也会疲倦啊。要是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她等不到享受生活的一天而要被生活给压垮了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容颜,消瘦的双颊和那双显得有些突兀的明亮深沉的眼睛,引章长叹一声,苦苦一笑,打定主意要没心没肺的好好休息一些时候,把身体补回来,庄上的事全部交给鱼儿调度察看,只听取她简单的汇报。 从鱼儿口中得知,所有的庄稼一切长势良好,浇水、除草的活有丁凡四人及张、林两家定时照看;竹山上的竹子几天不见好些已经长了半人高了,由结巴负责照看着;鱼塘和养鸡场有小喜、小田等四人负责,小喜等已经掌握了引章教的自制饲料的方法,喂养鸡鱼都很及时,那些鸡已经放养到竹林内了,小喜一直很细心的照料着,塘里的鱼也长大不少,因为水源活、水质好的缘故,基本不需要操心;还有那些嫁接的橘树,也由丁凡等照看着,一共存活了三十七棵,已经发了小芽了…… 除此之外,鱼儿又请示了一件事,说是目前住得有点紧张,万一将来再来人的话恐怕不好安排,是不是应该再盖几间房子?引章听了忙笑道:“亏的你提醒,不说我都忘记了就在张、林两家对面照样再盖三个院子吧,不然再添人还真不知怎么办了”这次带回幽兰和如意,幽兰睡安寄翠的房间,如意则占了后院最后一间房。正宅加北村三院,已经住的是满满当当的了 引章对鱼儿的主动找事很满意,大大的夸奖了她一番,鼓励她今后看到、想到什么尽管提,然后,又把这事交给了她。 鱼儿吃了一惊,她也才十二岁,虽然年纪上比引章大了三岁,按灵魂的算法又小了十几岁,何况还隔了千年的思想鸿沟呢引章不在乎、无所谓、信手能办的事,她到底心存胆怯。何况,盖房子这么大的事,焉是她能办的下来的? 鱼儿吞吞吐吐面有难色,引章很亲切的握着她的手,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又不需要你亲自动手这样吧,叫丁凡联系工匠,建房期间一切事宜由丁凡安排,你只管银钱出入,检查他们买的材料好不好,有没有虚报价格;他们干活是否偷工减料、是否偷懒,别的就不用管了。” 听她说的具体,鱼儿稍稍安了心,又有些不放心,迟疑道:“小姐,丁凡到底是外人,再过几个月就要走了,小姐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不怕他敷衍捣鬼吗不跳字。 “他不敢他要是敢乱来,我叫大脚揍他”引章笑了笑,又道:“正是因为他们要走了,所以我才要好好的压榨压榨,利用剩余价值啊?” 鱼儿“嗤”的一笑,剩余价值她不太懂,压榨两个字却是懂的,不觉也笑道:“小姐说的是,真该好好压榨压榨他们,不然真便宜他们了”鱼儿并不知晓丁凡四人留下的前因后果,但他们当初的狼狈样和疲赖样她是看得很清楚的,心里有点忿忿不平:如今他们的样子与当初相比真是天渊之别,夫人小姐又御下宽厚,他们居然还要走?真是不知惜福,可不得好好的压榨压榨 合;左边整个墙壁则层层叠叠挂满了一排排水泻样的绸缎布匹,颜色鲜亮,花色有素雅有艳丽,王效珍说这些都是样品,客人要的话会从后边的小库房中拿货。 一场看下来,引章无不满意,心中暗叹到底是内行人,色色想得周到,想着她更加放了心,打定主意今后布庄便交给王效珍料理。 引章在马陵湾自由自在、心不念事的过了半个多月,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了或者看花看果;或者上竹山溜达,遇上小喜喂鸡也顺便撒一把;或者在鱼塘边转转,看游鱼嬉戏;或者在庄稼地中走走,感受生长的快乐;或者带着引华、结巴河边垂钓,钓胜于鱼,悠闲自得。望着这生机勃勃的、属于她的一切,心里便感到说不出的惬意和满足。她不再是一无所有了 六月二十一,引章又带着鱼儿、大脚前往杭州,三天之后玲珑布庄重新挂牌,开始营业,六天之后,则是慕鸿楼开张的日子。临行前,不用引章吩咐,鱼儿已经很老道的嘱咐交代各种事宜了,让引章甚为欣慰。 到了杭州,依然住在慕鸿楼后院。如今的慕鸿楼,已经十分热闹了,虽然还没打开门做生意,但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桌椅摆设井井有条,二三楼的雅间除了改造为仓库的那几间依旧封着,其他的全部重新装修过,七个伙计、包括桐生在内的三个厨师、一个姓李的掌柜忙得团团转,在为开张做最后的准备。这几个全部是三年前离开慕鸿楼的旧人,再聚首之后听桐生说了慕鸿楼开张是引章的功劳对她无不恭敬中带着感激,见了面十分的客气。 玲珑布庄也已经色色准备齐全,就差良辰吉日打开门宣布一声开张了。王效珍领着引章和吴管家等前前后后参观介绍了一番。 三十平米的店面装饰得十分精致,墙壁四白落地,干干净净,恰到好处的装饰着三两幅花鸟字画,朱色的雕花门窗,青砖凿花的地板拼接无缝,光洁程亮。半人高的紫黑色大柜台紧靠店面右边,柜台后有一扇垂着枣红门帘的小门,直通后边的贵宾室和仓库,小门右边墙壁上是一排同样木料打制的小巧货架,上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盒装的香料,王效珍说这些都是熏衣服用的,可以顺便卖一些。那面紫铜花纹镶边的大玻璃镜子镶嵌在小门左边、柜台一旁的墙壁上,乃是店内最耀眼的装饰,也是玲珑布庄用来打响名声的一张王牌;正对着玻璃镜子的一面是一张靠墙的长榻,上铺着玫瑰紫的坐垫、靠垫,榻前是一张茶几,几上摆放着一个半尺高的青花瓷圆肚花罐,插着一束娇艳的百合;左边整个墙壁则层层叠叠挂满了一排排水泻样的绸缎布匹,颜色鲜亮,花色有素雅有艳丽,王效珍说这些都是样品,客人要的话会从后边的小库房中拿货。 一场看下来,引章无不满意,心中暗叹到底是内行人,色色想得周到,想着她更加放了心,打定主意今后布庄便交给王效珍料理。 玲珑布庄开张时,杭州城里又轰动了。这个一年前挂了牌子却不营业的布庄突然之间又冒了出来,本就令人惊讶,何况又从大名鼎鼎的慕鸿楼搬了出来。本还有人幸灾乐祸,心说看看吧,慕鸿楼李清白到底不好惹吧?租到了店面又怎样?他非但不让改动慕鸿楼,惹得不耐烦了照样把人踢了出来后来又一打听,慕鸿楼也要重新开张,而且幕后老板与玲珑布庄还是同一个人 是 由】 第75章 开张 这一下,大家都哗然了,对这位幕后老板起了浓浓的兴趣。 居然能够说服李清白拿到慕鸿楼的经营权和菜谱,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到了开张那日,鞭炮声噼啪作响,不但市民观者络绎不绝,好些布庄酒楼乃至其他商家的掌柜伙计亦前来打探观摩,到了门口一看,门前摆着四个大大的花篮,其中一个是鼎鼎大名韶秀坊送的这下,众布庄老板耐不住了,忙忙吩咐伙计回去准备一份礼物,韶秀坊主人家虽然是扬州人,但在杭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家,连他们都捧着的店铺,绝对不简单 众人没料到,进到店内,才是真正的大意外。那面硕大明亮的玻璃镜子吸引了所有进店者的目光,啧啧称奇之后,好些人忍不住在镜前整冠肃衣,左看右看的看不够,对玲珑布庄也起了极大的好感。 要知道,在一个用惯了朦胧铜镜的年代,毫发毕现的玻璃镜子不是普通人家所能一见的,就算是富人家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于是人群沸腾了,激动了,恋恋不舍看了又看舍不得挪脚。三个伙计趁机上前笑盈盈的周旋介绍起本店的布料,一匹又一匹的源源不断卖出,到了晚间算账时发现这一天竟卖出了近三百匹。 各家掌柜伙计看到这个场面再也无心看下去,纷纷与王效珍、吴管家告辞,回去之后立刻派人寻访玻璃镜。一时间,他们都忘记了来此的目的——见见幕后老板 不过,即便他们留心,也见不到幕后老板,引章和鱼儿挤在人群中不动声色观察各位来客的神情言语,早已吩咐不许王效珍等相认。她这个幕后老板年纪太小,何况又是女儿身,她不想太招摇了,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以免被人当做怪物看。 当晚算账之后,王效珍兴奋异常,干劲也更足了,向引章禀报了一番之后,又提出了许多自己的想法,引章自然无不批准,让他放手去办,但是同时又警告他,切忌得意忘形,一定要跟同行打好交道,谦虚待人。王效珍暗暗惭愧,同时亦暗暗心惊,甚至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确被今日的火爆场面冲昏了头脑,有些得意忘形了,而他比引章更加清楚明白的知道,被同行所弃会落得何种下场 引章显然是看出了这一点,却没有当面点破他,王效珍惭愧心惊之余他不禁对引章又多了几分敬服。引章也没多说别的,只是叫吴管家将写着打制玻璃镜的地址和商家交给王效珍,说是说不定会有用。 果然,过两天好几家布庄、成衣店的掌柜上门拜访,寒暄之后明里暗里询问的便是打制玻璃镜的店铺消息。王效珍这才明白引章留下商号和地址的缘故,于是十分客气殷勤的抄了一份给来人来回去,那些人打开一看,原来玲珑布庄是从宁波买回来的镜子,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在杭州城里竟打听不出来,再三称谢不已。 王效珍想了想,抄了一份地址亲自往老东家东连布庄送去,一进门便看到老掌柜对着他满脸的不自在、不高兴。他心知肚明,连连告罪,十分曲折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玲珑布庄一切主意都是东家所出,早已告诫过他们不许外传,各为其主,他不得不遵从,但他的心里还是念着老东家的好的,所以亲自将订制玻璃镜的地址给送了过来。 老掌柜一听怨气立平,脸上的颜色也和转了许多,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十分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前还真看不出来,你倒是越来越会做人了以后都是同行,咱们关系又不同旁人,理当相互关照,今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帮得上,没有第二句话好说的” 王效珍心中大喜,笑颜逐开,感感激涕零,又陪着说了好一阵话,这才转身回去。一路上心情极好,颇为得意。 当日从玲珑布庄回到慕鸿楼,桐生忙跑过来十分兴奋笑道:“大小姐,大小姐,我今天做了佛寿金和盐焗鸡,你来尝尝味道对不对?”这是引章在马陵湾其间回想起来的或全或缺的菜谱,抄了好些交给桐生,桐生如获至宝,一道一道的反复推敲实验,今天正好做了引章大赞不已的佛寿金和盐焗鸡。 引章听了大喜,笑道:“你可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便试出来了好啊,今晚再尝尝你的手艺”桐生答应一声,又往厨房去了。 晚间摆饭时,除了家常菜之外,果然还有一盘装在白磁盘中、色泽金黄的盐焗鸡和一个一尺多高,严封密合的棕色瓦罐坛子。 众人见那盐焗鸡没有调料,没有汤汁,也没有装饰,看似寡淡无味,都觉毫不起眼。却不知这盐焗鸡的做法与别的不同,是剖洗干净的整只鸡抹上沙姜、孜然、盐粉等调料用黄纸包着,然后埋在装着一整盆海盐的大盆中,通过焖制而成,除此不用任何调料。外表看似毫不起眼,其实经盐煨制后,鲜嫩无比。当然,这是在把握火候调制的前提下,不然,将会变得咸苦无比。 在桐生紧张的眼神下,在引章热情的招呼下尝了尝,不由得眼睛一亮,大赞好吃。鸡皮香脆,鸡肉入口鲜嫩爽滑,味道极鲜极纯,没有被任何调料抢了本味,另外两位厨师非常惊异的望着桐生,说没想到短短三年不见,桐生的厨艺竟然好了这么多,而且心思如此灵巧桐生正要抖出真相,引章使了个眼色制止,笑道:“其实这些桐生都可以教给你们,但只有一件,只要你们答应不外传出去。口说无凭,要签下契约。” 两位厨师相视一眼,都笑道:“我们既然回了慕鸿楼,只要慕鸿楼一直做下去,我们是不会离开的,签契约就签吧,横竖也没紧要。”这才明白这些菜式其实是出于引章。 引章点头微笑,道:“这就好,今后除了李家菜谱的菜式,其他所有的菜式桐生都会教给你们总之呢,慕鸿楼生意好,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会跟着涨”众人听了无不雀跃,都欢喜着说绝不辜负东家期望。 尝了美味的盐焗鸡,大家对那只放在桌子中央的普通陶罐也不敢轻视了,齐刷刷望着桐生。桐生便笑着起身,将黄泥密封的坛口起了下来,轻轻揭开盖在上边的荷叶,顿时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佛寿金便是佛跳墙,在礼佛向善的杭州,引章觉得佛跳墙虽然更通俗好记,但是却有些对佛家不敬的意思,她索性没说,只说佛寿金。这道菜做法就更麻烦,一清早便要开始准备,将各种肉类、海鲜、笋片等切成小块,焯水后捞出备用,一层层夹杂着铺入陶罐中,铺一层肉浇一层上好醇正的高粱酒、少许酱油和清汤,再撒上火腿丁、香菇丁、干贝丁、冰糖、葱、姜、桂皮等作料,直装到距离罐口五分之一处。然后用新鲜洗净的荷叶三层封住坛口,荷叶不但可以增添香味,还可以吸走多余的油气,之后便盖上盖子,用黄泥密封,用炉上文火煨炖一日方成。据说,烧火的材料也有讲究,最好的是用谷壳或者锯木头产生的木糠,还可增添香气。 桐生亲自动手,用长柄勺一碗碗盛了出来,罐中东西种类极多,切成块的鸡肉、鸭肉、鱼肉、猪肚、牛筋、羊排、海参、燕窝、冬笋、板栗、火腿、香菇、干贝应有尽有,但汤色却极清淡,肉香、栗香、海鲜香菇味混着酒香,馥郁引人,直钻入人的肠子里去。喝一口汤,吃一块浓香的肉,顿觉心暖胃暖,通体舒适。大家越发惊讶,引章也不觉向桐生赞道:“真没想到,你居然学得这么快” 桐生很是开心,笑道:“过两日开张,咱们隆重推出这两道菜,一定能吸引客人注意” 引章便笑道:“盐焗鸡是大众菜,可以多做一些,佛寿金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到那天只做三份就好了” 桐生忙答应下来,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 果然,慕鸿楼开张时,这两道菜引来阵阵赞叹,特别是那道佛寿金,尝过的回味无穷,大赞不已,没尝到的慕名而来,提前预定。一夜之间,慕鸿楼不仅捡回了名气,反而更上一层楼,立刻一跃挺进杭州上等酒楼行业,甚至还有人传说慕鸿楼当初关门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大厨忙于钻研新菜谱没空打理这才停业不然,为何李清白说什么也不肯将慕鸿楼租出去呢?大家几乎忘记了李清白主仆无衣无食艰难度日的时期。 对于那些传言,引章和李清白都不做回应。李清白是没空加不屑,就连慕鸿楼开张,他都没有露面何况别的。引章是巴不得传得越稀奇越好,免费的“炒作”她干嘛不要? 是 由】 第76章 难题 对于那些传言,引章和李清白都不做回应。李清白是没空加不屑,就连慕鸿楼开张,他都没有露面何况别的。引章是巴不得传得越稀奇越好,免费的“炒作”她干嘛不要? 过了几日,眼看玲珑布庄和慕鸿楼都已步入正轨,引章又与吴管家、王掌柜、李掌柜、鱼儿等商量,制定了店规,并要求两位掌柜尽到教导的责任。企业文化的培养要从头抓起,对于这一点,引章是毫不迟疑也毫不忽略的。两位掌柜自然无不遵从。 商量清楚之后,引章眼见无事,便准备打道回府,虽然西子湖近在眼前,美景无限,但金窝银或不如自己的狗,还是田园生活更加自在。何况有吴管家坐镇杭州,她没什么不放心的。考虑到这一点,她甚至在盘算应该在杭州买一座宅子,方便吴管家,也方便她们时常来往。只是目前手头的钱都有了打算,腾不出闲钱来,只好等明年再说了,只得暂时在慕鸿楼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让吴管家先住着。 不料就在要走的头一天,难题上门来了,为了这难题,吴管家、李掌柜眼巴巴的望着她,她只得留了下来。 李掌柜一过来便迭声叹气,愁眉苦脸,说没想到慕鸿楼一开张就接到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真正是,真正是无话可说 把能干老练的李掌柜为难成这样,引章大感奇怪,笑道:“看你这样,怎么,难道有人砸场子来了?” 李掌柜一怔,苦笑道:“差不多了,就不是砸场子也是变相刁难唉” 引章没有跟他同仇敌忾的忧愁为难,只是笑了笑,道:“咱们现在人手不多,我最怕别人来砸场子,只要不是,就没什么可怕的。李掌柜,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掌柜还欲诉苦,吴管家忙打断了他的念头,抢着笑道:“李掌柜,这件事你比较清楚,还是你来说吧说了好教大小姐拿主意。” 李掌柜有点怪怪的瞟了吴管家一眼,不好继续自己的牢马蚤,于是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 原来,这事由一个戏班子名角连桂卿而来。 连桂卿是江南有名的戏班子“四喜班”的台柱子,年纪不大,架子很大,脾气也不小。据说,她平日里挑剔得连鞋子上的绣花是什么颜色都有一番大讲究,更不用说吃的、用的、住的、穿的了。 要说人就是贱,连桂卿越是挑、刁、骄,那些捧她的纨绔富家子弟越是神魂颠倒,恨不得掏心掏肺变着法的巴结以搏美人一笑结果就是恶性循环,连桂卿越发目中无人起来。这不,十天之后她大驾光临杭州,一个月之前杭州的少爷老爷们便已开始忙忙碌碌备办安排,专门等候她的大驾了。别的事情都已经有人负责,独独饮食方面无人敢接。据说两年前,连大小姐驾临杭州,就是因为膳食不合意,牡丹亭没唱完就借口身子恹恹yu体违和不再登台,众粉丝不肯亦不忍责怪偶像的不是,却不约而同迁怒于负责偶像膳食的玉福楼,差点没把他们牌子拆了于是这回,大美人再来巡回演出,各大酒楼为了自保,谁也不敢接这笔生意,又不敢明着拒绝,结果不知谁出的主意,竟然连成一线,一致认为非慕鸿楼不能担当此大任于是,负责接待大美人总事宜的安沁园于老板找上门来了。 引章听罢李掌柜的一番描述大感兴趣,暗叹好有明星架子对这位连大美人简直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瞧瞧人家这混的 “大小姐,您看看,可有什么法子推脱了这事,慕鸿楼好不容易重新开张,如今势头正盛,可不能栽在这件事上。”李掌柜愁眉又愁眉,一声轻叹。 “你怎么看?”引章扭头向吴管家。 吴管家想了想,迟疑道:“这事我并不太了解,不过既然有前车之鉴,咱们理当吸取教训。” “可是,各大酒楼异口同声把咱们推了出来,能让咱们后退吗不跳字。引章昂起脸,目光在各人脸上流连。 “他们就是不安好心,存心想看笑话”李掌柜恨恨。若非如此,他们即便真要慕鸿楼出头,也不会拖到这个辰光 “哼,我的笑话也不是他们想看就看的。”引章何尝不知道那些人的意思?慕鸿楼败而复起,有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鱼儿,你怎么看?” 几个来回下来,加上对引章的了解,鱼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不过吴管家和李掌柜都持反对意见,引章也不便正面反对他们,这个时候,就用得着她了。 “大小姐,我有几句话也不知道对不对,要是说错了,大小姐和吴管家、李掌柜可不要见笑。”鱼儿眼光一转,微微笑道。 “没什么关系,你说来听听” “是。”鱼儿轻而稳声道:“慕鸿楼原就声名在外,败而复起,风头更甚从前,如果能够顺顺利利完成这趟差使,名气必然大增,到时不仅杭州,整个江南亦会闻名况且,既然同行已经将咱们推了出去,只怕也容不得咱们推脱与其到头来被人施压不得不为,还不如痛痛快快接下来再想对策” “鱼儿说的对,那些人既然等着看笑话,怎么肯让咱们顺利下台?”引章忙开口附和。 “可是,这事太难了” “若是不难,怎么显得慕鸿楼与众不同呢?人人都做得来的事做好了也没意思,把别人不能做、做不来的事做好,那才叫本事” “……” “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决,我们只好听命。大小姐预备怎么应付?”吴管家最后一锤定音。 引章瞧瞧他,又瞧瞧李掌柜,笑道:“你们别太愁了连桂卿又不是神仙,一样是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喜怒好恶,一样要吃饭。她之所以刁钻,那是因为别人做的菜不合胃口,其实未必无理取闹。你们想想,她那样的名角,前护后拥,说一不二,要什么有什么,偏偏吃个饭却不如意她能不发火吗?所以呢,只要咱们的菜做得合她的意,不就皆大欢喜了?” 李掌柜想到慕鸿楼的新菜式心里稍安,忙问:“那怎么样做才能合她的胃口?”见引章望着他,幡然自悟,忙道:“我这就问于老板去” “别忙吴管家,下个帖子,把于老板请来问吧鱼儿,记得一份厚礼预备送于老板。咱们先计较计较,有哪些要问的,总要越详细越好” “小姐说的是,一边说,我一边写下来”李掌柜说着立刻坐到书桌前,揭开墨盒,铺展白纸,拿起笔杆子准备。 四人商量又商量,反复推敲,细细琢磨,花了一个多时辰方才完成。又怕仍有遗忘,便叫各人再好好思量一夜一天,第二天晚上再请于老板前来做客。 第二天晚上,于老板不但来了,还带来了大美人的先头部队:阿琴嫂。引章和鱼儿在书房屏风背后,由吴管家和李掌柜负责招呼两位客人。于老板和阿琴嫂十分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吴管家和李掌柜十分欢喜,招呼得更加殷勤,引章也暗暗松了口气。 正当透了口气之际,引章脑中一个激灵暗叫不好,心想谁知道这个于老板和阿琴嫂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万一他两人收了旁门左道之人什么好处,故意来个颠倒黑白,有一说二,到时候岂不糟糕?想到这,引章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琢磨,向鱼儿耳语一番,如此交代。 鱼儿轻轻巧巧端着茶盘进去换热茶,顺便向吴管家使了个眼色,吴管家会意,借故离开。 见了引章,听引章如此一说,吴管家的心也突的一沉,后怕不已。要是当真着了这一道,不但不能合了连桂卿的意,只怕还会惹得她大怒结怨,就算她不做什么,她的那些粉丝也够受的了。到时候,慕鸿楼只怕又要关门 “怎么办?”吴管家也慌了神,脸色有些发白。 引章忙道:“你先别急,我有办法了白纸黑字,叫他写,到时候他想抵赖也不能” “对对对,”吴管家透了口气,细细思量,道:“大小姐,我懂怎么做了” “恩,那你去吧”引章点了点头。 吴管家一进门便先?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17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先跟李掌柜使了个眼色,李掌柜回以微微点头。吴管家落座赔了几句怠慢之类的闲话,便笑了笑,道:“对了,连小姐是喜欢粉红的荷花对吧?” “不是,是白荷花记住了,到时候要摆上刚摘下来的白荷花,不是粉红的。” “哦,是了是了茶呢?恩,西湖龙井对不对?” “老管家,您又老糊涂了才刚刚说了,我家小姐从来不喝龙井,最爱黄山云雾”阿琴嫂“扑”的一笑。 “咦,这么一说,连我也有些记不住了”李掌柜故意做出凝神苦思的模样,他可不相信吴管家老糊涂,虽然猜不透他的用意,也很机警的跟他唱双簧。 是 由】 第77章 连桂卿 “咦,这么一说,连我也有些记不住了”李掌柜故意做出凝神苦思的模样,他可不相信吴管家老糊涂,虽然猜不透他的用意,也很机警的跟他唱双簧。 果然,吴管家歉意笑笑,揉了揉脑门,感慨道:“唉,人老了,老了,脑子不好使,让您二位见笑了” “哎呀,这,这可怎么办”阿琴嫂和于老板相视一眼,深为忧虑。尤其是阿琴嫂,深知连桂卿的脾气,泡茶的水温不合意都会沉下脸的,何况给她拿错茶? “这……”吴管家做出极不好意思的神态,迟迟疑疑拐弯抹角了半响,终于极不好意思的请求于老板或者阿琴嫂能不能写下来,这样就绝对不会错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这样最好了”阿琴嫂不假思索,她不识字,很自然的转脸向于老板道:“于老板,辛苦你了” 于老板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没深想,更不知吴管家打的什么主意,见阿琴嫂已经答应了,他也不便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在书桌前将连桂卿的各种喜好、忌讳一点一点写了下来。写好之后,吴管家眉开眼笑,跟李掌柜热情邀请他二人到最好的雅间尝一尝慕鸿楼的菜式。 阿琴嫂是连桂卿身边得用的人,水涨船高,也是见过世面、被人捧惯了的,当下也不推辞,十分受用向于老板笑道:“这些日子老听说慕鸿楼如何如何了得,今儿可算有口福了” “唷,这是我的不是,我疏忽了,早该领你来坐坐”于老板笑着作势做了个揖,大家都笑了起来。 吴管家和李掌柜相视一笑,忙道:“阿琴嫂要是觉得满意,往后天天来都成,就怕不赏光呢” “呵呵,我来了吃完就走,没钱付的,到时候吴管家和李掌柜可别心疼?” “哪里话您给我们介绍了连小姐这样的大主顾,这是看得起我们,大家交个朋友,哪说得到钱上?若是连小姐满意,我们还要给您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呢” 阿琴嫂不由心动,也有些担忧,轻轻叹了口气,很隐晦的笑道:“这个红包可不好拿呢” “好拿好拿红包又不长嘴不会咬人,怎么不好拿?说真的,阿琴嫂您今儿这么帮我们,不管怎样,我们都该谢谢您了于老板也是一样” “哈哈哈,客气客气”阿琴嫂笑得像一朵花,眼睛眯成了缝,于老板也颇为受用,一行人热热闹闹往雅间去了。 吴管家找了个机会,将于老板写的东西悄悄递给鱼儿,鱼儿拿了赶忙交给引章,二人在书房中细看。引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突然脱口问道:“这个连桂卿,原籍哪里人?多大到的戏班?” 鱼儿一愣,忙笑道:“倒是疏忽这个了,我这就告诉吴管家”说着又忙忙去了。 吴管家虽然有些纳闷,不懂引章干嘛要问连桂卿原籍,又不是查户籍,难不成她家里有几口人也要了解吗?不过,他是个严格遵守命令的好管家,把这事放在了心里,找了机会问了阿琴嫂,抱着不管有用没用先问了再说的思想,又慢慢的打听连桂卿的家世家情。阿琴嫂没说几句却突然警惕起来,有些怪怪的瞟了他一眼,问他问这个干嘛?吴管家不敢再问,只好一笑了之,拿闲话糊弄过去。 等鱼儿从吴管家那里传了话过来,答案是“四川”引章心里了然,“难怪,”她笑了笑,却再说什么。 难怪喜欢吃辣 引章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位大明星,成名于江南,游历江南京师之间,想要吃一顿千山万水重重阻隔之外的家乡口味,还真是难得,也难怪她常常不满了 尚未成名前,没有人会顾及她的口味喜好,成名之后,要知道,这时候京师里流行的是东北菜和山东菜、江浙菜,连皇宫里都是如此,江浙一带人民无不引家乡菜为傲,认为这是最高贵的菜肴,眼里哪里有别的菜系?侍奉偶像大明星,自然不遗余力,奉上地方最好之佳肴,哪里曾想,根本挠不到大明星的痒处偏偏在江南地方,只有穷人才稍微吃点辣椒用来下饭,富贵人家是不大沾染的,如此一来,那位大明星就是想吃辣也不便明说,除了生闷气还能做啥? 引章心里已经暗暗有了底,决定就从川菜着手,好好琢磨琢磨几道川菜,好好打开大明星的肠胃。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难。别的不说,光是采办这一项就够磨人了,花椒、辣椒、八角、胡椒等这些“够味”的调料在杭州并不多见,需要多方打听搜罗方能集齐这还罢了,要命的是桐生及另外两位大厨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一闻到浓浓的辣椒味呛得喷嚏不断,眼泪鼻涕直流,急得引章不知说什么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高不够,力气太小,她宁愿撸起袖子亲自下阵好在桐生也是知道厉害的,硬是强迫自己适应,过了三四天,尽管眼泪还是呛得直流,喷嚏却基本杜绝了。引章及吴管家等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连桂卿大驾杭州,下榻安沁园。照例休息三日方才登台。第二日,连桂卿在贴身丫鬟、嬷嬷、管事、仆从仆妇、东道主于老板一行簇拥下,招招摇摇往慕鸿楼来。李掌柜、吴管家早已率领慕鸿楼上下下阶迎接,而旁边更是挤满了人。 引章和鱼儿没有随众出列,两人在二楼临街一间雅间闲坐着嗑瓜子,听到下边熙熙攘攘一片“来了来了”喧哗,两人便悄悄打开窗户一逢,向外张望。 朱红的马车活像一座小房子,宝盖穹顶,缀着密密的流苏,四角垂着销金香囊,宝蓝亮缎垂帘绣帏,绣着金鱼戏莲。套车的是两匹漂亮的白马,高大矫健,浑身雪白无暇,毛色亮丽无比,高矮胖瘦几乎一致,踏着轻而稳的步伐缓缓而止。 千呼万唤声中,车帘一动,引章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大明星。随车丫环打起帘子,李掌柜等早已叫人安置好下车梯,连桂卿微微低头,扶着另一丫环的手从车中袅袅而出,人群中立刻引起一阵马蚤动轻赞,众人的眼光不约而同停留在她的身上,一眨也不眨。引章和鱼儿在楼上,看不真切她的面目,入眼只见一头乌油亮丽玄色缎子似的长发,淡黄丝绦轻束,长长的秀发从脑后几垂腰间,头上盘发极简单,只簪了半月形一排经营的小珍珠,除此别无装饰,再就是耳上一对镶嵌着碧绿翡翠的耳坠子,足有两寸长,她轻轻一晃,两个坠子便来回轻荡,甚是惹眼。她一身衣裳也极淡雅,交领上裳,水泻长裙,雪花凝露轻纱的料子,亦是洁白若霜雪,只在裙摆下处绣着两枝皎洁淡黄立梅,纤腰轻束,腰间缀着一个精美的鹅黄荷包,外罩淡蓝近于无的素色披风,愈显身材婀娜,娉婷如风摆柳。 只见她莲步轻移,袅袅下车得车来,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柔波般泛了泛,顾盼之际眼波轻轻一转,顿时光华四射,气度华贵,令人只觉不敢逼视。就在众人这一愣一怔之间,她早已款款启步,从容而入了。饶是居高临下,引章和鱼儿也被她眸中光华震了一震,不约而同相视久久,说不出话来。引章不由暗道,到底是戏台上的名角,光这眼神,都不知害得多少人睡不着觉 二楼早已收拾布置了一间雅室作为连桂卿休息之所,李掌柜等客客气气陪着笑将她迎了上去。雅室里只有连桂卿两个贴身丫环伺候,其余仆从及于老板退守在隔壁一间房另有招待。连桂卿脾气古怪,唱戏之前、演出期间都不肯跟旁人一道吃饭,纨绔们有钱无处花,只能等她唱完了离开杭州之前两三天才有机会争相巴结。 屋内的布置无不按照于老板和阿琴嫂指点,样样遵从她的喜好,体贴入微,细致无二,然而连桂卿早已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轻轻斜靠在柔软的贵妃榻上,一手肘弯支在软榻靠背上,托着耳畔腮旁,一双美丽的杏核眼又大又亮,漫无目的的望着前方,目光有些朦胧。 门被轻轻推开,是鱼儿端着小小的海棠式托盘进来献茶,她小心翼翼将两盏茶放在榻前茶几上,轻轻道了声:“连小姐请用茶”连桂卿置若罔闻,眼皮子也没抬,倒是一旁的青衣双鬓垂髫丫环一边上前端起其中一只茶碗轻轻揭开,一边随口道:“好了,你出去吧,有事再叫你”鱼儿无法,只得答应一声“是”缓缓退出。 青衣小鬟一揭开茶碗,热气袅袅中,一股馥郁的香味和着茶香窜入鼻端,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谁知原本漫不经意的连桂卿忽然坐了起来,轻轻道:“拿来我看看,你先别走” “该死这是什么茶?怎么不是黄山云雾?”小鬟回过神来,低声轻骂,扭头狠狠瞪了鱼儿一眼。鱼儿手足无措,只得又应了一声是,轻轻回身。 是 由】 第78章 过关 “该死这是什么茶?怎么不是黄山云雾?”小鬟回过神来,低声轻骂,扭头狠狠瞪了鱼儿一眼。鱼儿手足无措,只得又应了一声是,轻轻回身。 “你别骂她。”连桂卿伸出纤纤素手接过白瓷茶碗,垂眸一瞟,只见茶碗底部浮浮沉沉皆是剑豪茶芽,碧色茶汤上漂浮着三朵洁白的茉莉,不觉赞道:“碧潭飘雪你怎么懂得这种法子?” 鱼儿陪笑道:“奴婢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只是听说连小姐是四川成都人,成都的茶很是有名,料想小姐会喜欢,故而除了黄山云雾之外,也准备了一盏茶,若是小姐不喜欢,请用旁边另一盏吧” “你倒是细心”连桂卿瞟了几上另一盏茶,不觉微微一笑,轻轻嗅了嗅手中之茶,啜了一口,淡淡的香味在舌底唇间弥漫开来,她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忽又笑道:“准备这一盏茶,费了不少精神吧?”她一喝便知,茶碗中三朵茉莉不过是点缀好看罢了,其实香味乃茶中散发所出。要将花香熏入茶中,须得采摘含苞将开而未绽的新鲜花朵,这时的花朵正是香气最浓郁的时候,一层花一层茶叶,装入密封盒中,用文火慢慢熏制,令茶叶吸收香味,反复数次,方可成功。这是四川独特的茶风味,久未品尝,连桂卿情的脸不自禁柔和了许多。 鱼儿腼腆笑了笑,轻轻道:“也不怎么费神。连小姐放心,这都是奴婢亲手所制,保证干干净净的要是连小姐喜欢,奴婢再多做一些,好让连小姐每次来都能喝上” “你不但细心,也很能干啊”连桂卿笑了,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鱼儿一怔,不得不缓缓抬头。 连桂卿细细瞧了几眼,随口即道:“模样也干净利落这样,你跟了我吧,如何?”看起来是在询问鱼儿的意思,语气中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做主的意味,仿佛说的是极小极轻松随意的一件事。 鱼儿吃惊的睁大了眼,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心想这唱的是哪门子戏生怕连桂卿当真,情se间未免急惶,不安的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不过显而易见,她是不愿意的。 连桂卿老大没趣,俏脸未免有些阴沉,区区一个酒楼小丫头,竟然敢不给她面子? 鱼儿暗暗叫苦,情急之下却有了推托之词,勉强挣起笑脸,陪笑道:“连小姐抬爱,奴婢受宠若惊只是,奴婢没有连小姐说的那样好,也没有那样能干,实不相瞒,这都是我家小姐的主意,是,都是小姐吩咐的。” “你家小姐?”不仅连桂卿,两个青衣小鬟也诧异了。连桂卿大受男人欢迎抬捧她们都知道,但闺阁中的小姐,竟然为她一个戏子如此费心,就不能不令她好奇了。 “是,是我家小姐。” 连桂卿唇动了动,终又问道:“你家小姐听过我的戏?” 鱼儿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听过。” “我想也是。”闺阁中的小姐,又几个会去听她的风月戏的?连桂卿的语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闪亮如琉璃的眼眸淡淡一瞟鱼儿,清秀的柳眉微微一挑,道:“那,我就不懂了”她本想笑说“请你家小姐一见”转念一想这话未免轻挑无礼,便又不言。 谁知鱼儿却笑道:“小姐的心思奴婢也不懂,不过,连小姐要是有空,小姐倒想见见连小姐呢” “是么好极,只是,何时拜访合适?”连桂卿不由放下茶碗,一脸疑惑和讶然。 “我家小姐就在酒楼,奴婢这就请小姐过来,连小姐可介意?”鱼儿眼中一亮,笑了笑。 “好极我恭候大驾”连桂卿下意识端正坐姿,整了整衣衫笑道。她还真有些好奇,这位小姐什么来路 “太好了,奴婢这就去”鱼儿转身奔了出去,松了口气,径直去找引章。 引章没预计有这么一出,吓了一大跳,忙问鱼儿怎么回事?鱼儿哪里肯说因为连桂卿想留下她不得已找引章帮着挡一挡,扭捏一阵,只说是连桂卿想要好好感谢感谢她的茶。引章将信将疑,也只好去了。 进来的“闺阁小姐”居然是一位九岁的小姑娘,连桂卿眨眨眼,愣住了,同时也有微微的失望。她原本满心期待,以为自己有这般异数,能够结识一位大家闺阁密友,传出一段佳话,谁知不然,倒更像是笑话 “呵呵,小姑娘,这茶是你的主意?看不出来嘛,你小小年纪,还懂这个。”连桂卿笑了笑,笑容有些懒散和应付。 引章眨眨眼,点点头,道:“是啊,我知道连姐姐——我可以叫你连姐姐吗不跳字。见连桂卿一愣点头,便接着道:“我知道连姐姐是四川成都人,以为姐姐会喜欢,所以就叫鱼儿做了一点。” “为什么对,对——姐姐这么好啊?”那一声“姐姐”把连桂卿的心也叫得软了一软,柔了一柔。 引章很快的道:“姐姐是客,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啊而且姐姐这么漂亮,我很喜欢姐姐呢” 连桂卿掩口咯咯直笑,笑道:“小姑娘,你,你可真有趣,你爹娘呢?”她很诧异,竟然有这样的父母,这么放心把自家孩子放出来见她这样卑微的戏子。 “我爹已经不在了,我娘在家里,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啊”引章小声道。 连桂卿不笑了,眼底有些黯然,瞥了引章一眼,微笑道:“你真懂事”她的脑海中情不自禁现出一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眼前这小女孩却并不是穷人。 “连姐姐,我们的厨师已经做好菜了,连姐姐请吧”闲话一阵,引章找了个空道。 连桂卿不觉怔神,笑道:“好吧,姐姐倒真有些饿了”说着又玩笑道:“让姐姐好好瞧瞧你的待客之道”引章说话纯熟简练,她甚至已经有些怀疑,引章是不是慕鸿楼的人怕她驳面子故意支出来的怪招?她连桂卿向来由着自己本心,就是怪招她也不会领情该摆脸色还是会摆脸色。不过,不自觉瞟了引章一眼,她情不自禁又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她一点面子呢?如果她真是别人的棋子而未能尽到棋子的责任,事后会不会挨训挨打骂?想到自己当年那般煎熬的经历,她的心竟有些乱了…… 来到雅间坐下,连桂卿还在胡思乱想,在李掌柜殷勤照顾之下,一道道色彩鲜艳的菜肴已经上桌了。 一股浓重的麻辣香味冲入鼻端,大大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乍然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菜肴,不觉愣了,连李掌柜如何告辞出去都没注意。 “姐姐请吧”引章笑了笑,道:“这是我们大厨特意为姐姐做的呢” 连桂卿一一看去,一大桌菜肴中间竟有水煮鱼片、麻婆豆腐、蒜香回锅肉、鱼香肉丝、麻辣牛蛙、毛血旺等油重色浓的川菜而且居然,还有一碟子酸辣诱人的四川泡菜她又惊又喜浑出意外,心里一股热流淌过,一时脑中竟有些眩晕迷糊不知所措,恍若梦境般怔怔坐下,喃喃道:“这,这,这是我家乡的菜式,怎么你们,你们的厨师是川人吗不跳字。在温香软水的江南,她不敢相信竟然会见到阔别十数年的家乡菜。 “川菜也不一定非要川人才会做啊”引章笑笑,仰起脸道:“连姐姐,你快趁热吃吧,这些菜一离锅就上桌,新鲜得很,要是再等等可就走了味了只是连姐姐,你还要登台,吃太辣的会影响肠胃,别的也要吃一点才好,等你离开杭州之前,我保证让我们大厨再给你做一次地地道道的川菜,好不好?” 连桂卿乐了,笑靥如花,伸手在引章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好好好,引章,你可真懂事” 于是,在各大酒楼等着看戏的愉悦与期盼中,万没料到希望最后落了空。谁也没料到,连桂卿是笑吟吟的离开慕鸿楼的,看样子相当满意。李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和吴管家等客客气气将连桂卿送上马车。 这件事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杭州角角落落,也将慕鸿楼的名气刮上了天。第二天,造访慕鸿楼的人数明显暴增,以至于厨师明显不够用,因为自打头天起,桐生便专门料理连桂卿的膳食,哪里分得开身顾理别人?好在,没有一个人因此而埋怨慕鸿楼怠慢客人,大家都觉得自己多等一会、牺牲了自己的宝贵时间那是为连桂卿做了贡献为连大美人付出,谁会不乐意? 皆大欢喜。搞定了连桂卿的事,余下的由李掌柜、桐生等处理,她便带着鱼儿和大脚回马陵湾去了。 时已七月中旬,正是庄稼生长最盛的时期。一眼望去,绿油油的庄稼如波似浪,各种深浅高低层次的绿色此起彼伏,交错杂织一如锦缎,在风的吹拂下仿佛海涛层层涌向岸边的涌向远方。明亮的阳光,高远的蓝天,触目绿意盎然,时不时可见飞掠而过的云雀黄莺和蹁跹嬉戏的蝴蝶,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是 由】 第79章 远游 亮的阳光,高远的蓝天,触目绿意盎然,时不时可见飞掠而过的云雀黄莺和蹁跹嬉戏的蝴蝶,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还是家里好”马车轻快的朝着宅院奔去,望着绿树掩映中粉白的墙、苍灰的屋顶,引章笑意盈盈。 回到家,自有一番热闹光景。宅院周围的果树不少都结了果,葡萄架下挂着串串碧莹莹的葡萄,石榴、柿子、枣缀满枝头已是成熟在望了。嫁接的三十来棵柑橘抽出了许多枝条,在丁凡等精心护理施肥下,枝条长得又多又壮,打过蜡似的苍翠油亮叶子密密麻麻,以至于引章不得不早早盘算,明年开春要让王家花匠多多的运一些老虎柑过来继续嫁接,明年,矮山就可变为桔山了 此时的竹山,更是满山苍翠,本年的竹笋早已脱去厚厚的棕灰外壳,开枝散叶,除了颜色更青翠更嫩,与老竹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山上高高的杂草都被张、林他们割了铺垫牛栏驴圈,并无杂乱。圈养在竹山的鸡也长了一两斤左右了,圈着的地方似乎不太够,引章转了转,便让结巴继续砍竹子编篱笆,叫张林两家男人削木桩,准备扩大地盘。鱼塘里的鱼也长大了很多,在塘边静静站着,时不时便可见一群群有着苍灰脊背的鱼群缓缓游过,看起来似乎有半尺来长了。好在饵料充足,青饲料也富裕,引章便叫小喜张海四个人以后可以多喂一些,鱼塘里每两天一次,现磨现放30斤黄豆的豆浆,放时沿着鱼塘边均匀倒进去增加营养。想到这是夏天,容易滋生病菌,引章又细细交代了张海,每个月定期一次,按每亩10斤的比例用生石灰消一次毒;至于那些鸡,每天也多喂,但要注意每晚及时清理吃剩的鸡食,统统扫出去埋了。夏天酷暑容易变质,第二天鸡吃了这些变质的食物,容易引发病患。小喜听罢又忍不住吐吐舌头,笑道:“那多浪费啊”, 引章听了忙道:“这可不是浪费这么多鸡万一引发病疫,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喜点点头:“奴婢知道小姐的话不错的,奴婢会听小姐的” “这就好”引章放了心,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郁闷:这一个个的,又拿她当神了 新建的三座院子也打好了地基,工人们正在忙忙碌碌的砌墙,一堆堆的青砖、沙石堆在一旁,水桶、扁担、筐、铲等各种工具也堆得到处都是,一派喧嚣热火。要在以往,这些事难免都要她指挥调度安排,如今有丁凡,她反而落得清闲了远远望着丁凡指手划脚的嘱咐安排,想到没几个月丁凡四人便要离开,引章又有些惘然不舍,轻轻叹了口气,引章不由得就感慨:上哪再找个这么得用的人啊 闲来无事,每天在葡萄架下或果林里乘凉看书消闲,风轻轻吹着,树叶子在阳光下随风翻动闪闪发亮,望着那累累未熟的水果,引章情不自禁的怀念起瓜果飘香的南方来。这时候的南方,正是好时节吧?荔枝、龙眼、芒果、菠萝、木瓜、菠萝蜜、杨桃…… 越是想,越是馋,越是蠢蠢欲动。到南方走一遭的念头越来越按捺不下,引章禁不住心底强烈念头的y,跟鱼儿私下密谋了两天,终于跟安寄翠摊牌。当然,应付安寄翠,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为了生意需要生意上的事,安寄翠也不耐烦听她细说。而且,经过这一年多,安寄翠也习惯了她现在的脾性。除了交代路上小心之外,一定要她带着鱼儿在身边。引章自然遵从,收拾收拾,择了宜于出行的好日子,带着鱼儿、大脚,招招摇摇又出发了。 照例是在杭州转道。 本来引章是想去广东,后来一想,浙江与广东之间还隔着一个福建,穿越福建不是不敢,而是路途太远,时间太长,实在不划算。何况,广东有的,闽南也照样有,于是便决定就近造访福建。其实说近也不近,因为引章选择的目的地是漳州。漳州,靠近广东已经很近很近了。 这些事大脚不会多嘴,鱼儿是小姐说什么好就是什么好,独独只怕吴管家阻拦。于是,在杭州辞行时,引章只说去福建转转。吴管家手头上一大堆事忙着,也没注意细问,依他看,福建就在浙江旁边,就近转转也没啥,不料引章这一转就转到了两千里之外 过了吴管家这关,雇了一辆宽大结实的马车,大脚充当车夫,三人慢慢悠悠的上了路。这一趟身无公事,引章也不着急,为贪看路上风景,特意放慢了行程,掀起车帘看个够,有时候还出了车厢坐到大脚旁边。 福建地势与广东相似,南边是平原,北边是高山,引章选择的道路正北往南,经过武夷山脉地区,途径南平、三明、永安、章平,最后到达漳州。 要说古代的生态环境就是好,一路上风景如画,青山巍峨,插天拔地,藤萝密林之间,鸟鸣啾啾,山泉清澈,时有白练似的小瀑布从崖上泻下,给浓翠的山峦平添一道亮丽生动的花边。引章来到古代,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便和遗憾,唯独现在,她是多么多么想要一个数码相机 经过武夷山区时,引章本来很想很想爬上武夷山来个“到此一游”,顺便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名茶“大红袍”。据说,这大红袍生长在武夷绝高处游岩峰之上,危岩四壁,高不可攀,当地采茶人为采这珍贵之茶便专门训练猴子,到采茶季节让猴子来个飞檐走壁,上岩采茶。故而此茶产量极少,一年只有寥寥几斤,极其珍贵。 不料,山路陡峭,羊肠道曲,别说马车走不了,就是那两匹可怜的马也差点磨跛了蹄。加上一入山四处山高林密,幽静沁人,时不时听到怪鸟叫嚣,青山幽幽,四壁回音,把个水乡女子鱼儿吓得坐立不安,最后不得不打消此念头。转而往官道上来,一路南下。 是 由】 第80章 漳州 南方雨量充沛,气候温和,树木格外高大,与江南大不一样。干粗叶密,一棵棵巨木交臂连接,仿佛巨人,呈现异样的勃勃生机,遮得一路阴凉。鱼儿从未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树,一路上惊奇不已,东张西望,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芒,比引章还要兴奋。 途径林间,时不时遇见各种成熟的野果子,马、山葡萄、棒槌子、七月瓜、山捻等等,引章必然叫停,三人摘食许多,引为美味。或者忽见某处湖水特别清幽,某处山坳开满山花,某处远眺特别宜人,引章也总要停下来好好欣赏一阵,这一来,赶路就更慢了。三人花了近一个月,才来到漳州。 漳州平原乃是福建十分富庶之地,此地瓜果最多,柚子、柑橘、橄榄、杨梅、龙眼、荔枝、菠萝、杨桃、枇杷、芒果、甘蔗数也数不过来,尤其著名的是香蕉园。放眼四望,连绵起伏,一望无际的香蕉林宛若汪洋大海,围拢着当地特色的民居——土楼这充满热带风情的胜景别说鱼儿,就是多少见过世面、眼界开阔的引章亦深深着迷贪恋不已而素来不变不惊的大脚,眼中也情不自禁露出讶然神色。 引章本打算带着两人直接拜访当地农户,蹭吃蹭喝,无奈语言不通,连比带划亦不能交流,只得先到漳州城里。安置下来,特意雇了个伙计兼导游,开始了漳州十日游。 雇的伙计叫阿福,十分能干,也十分能言善语,带着引章三人逛遍了周围,尝尽了美食水果,不独鱼儿是“闻所未闻,见过未见,食所未食”就是引章也好好过了把瘾。别的还罢了,让引章惊喜无限的是尝到了极其名贵的一种叫做“绿荷包”的荔枝。这种荔枝又叫“皇帝荔枝”,不易护理,产量极少,整个闽南地区只有五山乡出产,每年产量不过五十来担。绿荷包顾名思义,果皮湛青泛绿,果实玲珑晶莹剔透,皮薄核小,肉嫩汁多,清甜可口,气味芬芳仿佛桂花却更清淡清远,堪称荔中极品。更难得的是,此种荔枝保鲜时间特别长,常温下保存得法,可保一月仍鲜美如初,较一般品种大大不同引章听了甚为心动,不由自主便想假如这种荔枝想个法子提高成活率,扩大种植规模,岂不是能够直接运往江南销售?可惜,一摸衣襟,不禁又泄了气,这桩事情要办下来,没有万八千银子只怕难,如今她哪里来这么多钱?眼前可以细问了解,付诸行动只好将来再打算了 吃了水果,参观了当地土楼,又去了百花村参观花田。漳州水仙驰名中外,这时亦已颇具规模,一望无际的良田中,一垄垄皆是碧绿如蒜的水仙——初见时,鱼儿还真把它们当蒜了虽然此时无花,亦可见其逸然清奇之姿,想象着一盏盏“玉玲珑”和“金盏银台”绽放的姿容定然不俗。引章欢喜无限,也顾不上到没到时节的说法,磨着花农买了十个拳头大小的茎鳞,埋在湿软的沙土中,准备带回家。 后又去了田。同样一望无际的花田中,满满皆是半人高的,此时两季花期皆已过,花农们正在紧张的松土、施肥、修剪,以期来年花事繁盛。闽南出产的,也是为了熏茶所用。说起来,以花薰茶,福建还是首创,后来随着闽商才传诸各地。购买了几盒当地的花茶,品尝了几杯花香茶香交融四溢、清香沁人肺腑的茗茶,引章和鱼儿感慨不已,比起她和鱼儿临时捣腾糊弄连桂卿的花茶,简直就是天渊之别。引章甚至还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虽然连桂卿当时并无不悦,她却有种丢人丢到家了的感觉 十天时间很快过去,引章心满意足,买了许多当地闽南特产,茶叶、小件漆器花瓶、泉州木偶、闽南剪纸、功夫茶茶具、德化细白瓷、荔枝干龙眼干等各色干果,装了半个车厢,慢慢往回程赶。 回程引章突发奇想,改道而行,一路上,三人还是不紧不慢,随着心情赶路,有时马不停蹄,有时走半天歇半天,有时清晨趁早,有时又中午启程。要说,在平原地区策马狂奔最是过瘾,及进山区,道路曲折幽静,行速又慢了下来。某天,由于山中行路,看不出天色早晚,三人竟错过了打烊宿头。 眼看天色越来越沉,周围景色越来越暗,茂密的森林投下浓浓的阴影,黑魆魆的黛色仿佛隐藏着无穷的诡秘。凄厉的枭鸟桀桀怪叫,回荡在深林山间,令人由身到心寒浸浸的,顿时毛骨悚然。 “怎么办”引章也急得慌了阵脚,和鱼儿两个把惊恐的目光齐齐投到唯一的成年人大脚身上。在这荒郊野岭、密林深山之中无遮无挡的度过一夜,引章是真的害怕鱼儿挨着她,颤声低语说怕坏人,她更怕的是毒虫毒蛇猛兽,南方密林之中,毒物本多,若是碰上了给咬上一口,上哪里找大夫去? “大脚,怎么办啊”引章和鱼儿可怜巴巴的望着大脚。 “小姐不用着急,我想,再往前赶赶,没有城镇,总会有村庄人家。要是天黑了还遇不上人家,就只好捡个干爽干净地方过一夜了。” 引章听他说得波澜不惊,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平常之事,不免有些一拳打空的感觉——自己当做一件大事,人家却是不以为意这么想着争强好胜之心顿起,当即干脆决断道:“好就听你的安排那么乘着天没黑透,快马加鞭吧” 话音刚落,便感觉马车稍稍一顿,马鞭“呼呼”落下,两匹马长嘶一声,拉着车飞驰起来。 眼看天色黑透,透过颠簸飞驰的马车车窗,可见繁星点点,引章已经做好了深山密林过夜的准备。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大脚突然叫了起来,沉声道:“小姐,前边不远有灯光,看来,必是有人家处了。” “真的?太好了”引章大喜,和鱼儿两个喜极相拥,眉开眼笑,没着没落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稳稳的落回胸腔。 是 由】 第81章 柘树 过一道弯,引章和鱼儿也看到了灯光,而且不是一点孤灯,而是十几二十点星火,散落在山腰之间,看样子是到了一个小村庄。其中有一座房屋最高,料想大脚原先所见灯光便是那屋中的灯光。 虽然近在触目可及,山间道路狭窄难行,加之七弯八拐,大脚放慢了速度,很费了一阵劲才来到村前。 敲开一座不好不坏的普通黄泥小院,出来一位目光浑浊、头发花白的老头,似乎被他们搞糊涂了,眨着眼,偏着头,微微张着嘴,直愣愣的望着他们,半响,才叽里咕噜问了句话。 惨了引章暗暗叫苦。正宗闽南话她不懂,山里的话支系更多,在闭塞的地方,一村一种语言再平常不过说是“鸟语”都不为过,她更不懂了憋着劲张口结舌,正琢磨着怎么沟通,一旁的鱼儿却连比带划的开口了。引章一愣,大感惊讶,没想到短短时日,鱼儿竟学会了几句闽南话。虽然不纯熟,吃吃艾艾的,但口语加上手语,一来二去,老人总算听懂了,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们一番,终于咧嘴而笑,客客气气的将他们请了进去。 老人一家六口,老伴、大儿子、大儿媳、小儿子、小孙女。他们三人赶得倒巧,进的门来,人家儿媳妇正在盛饭。引章等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特意蹭饭一样。不过面子抵不过饥肠辘辘的肚子,闻到饭菜香味,引章假意推辞一番,也就与两人顺势坐下,趁热吃饭。山林茂密的地方,生活倒还不错,恰好这天这家大儿子猎到一只山獭子,就着山里采的蘑菇,合着野葱、山姜炖了一大锅,浓郁的肉香菇香令人胃口大开意识到人家有意把好肉让出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三人,引章脸一热,又感动又不好意思,心想只好明天多留下一些银子了。 最让引章意外的是,这家的小儿子居然会说官方话。聊起来才知道,这家人姓林,大儿子叫林大全,妻子江氏,夫妻在家务农;小儿子叫林小泉,在泉州学堂念书。受了人家恩惠,本就于心不安,此时能交流得上,总算可以好好致谢一番,林小泉客气回礼,转身叽里咕噜和跟爹娘大哥一说,几个人都叽里咕噜笑着摇头又点头,林小泉便又笑着翻译过来,是说他们太客气了双方彼此都有好感,话更投机,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胡乱和衣一睡,醒来时日已三竿,林家人早已上地的上地,进山的进山,忙忙碌碌去了,只留下林老太太、小孙女和林小泉留着热饭菜殷勤招呼,弄得引章三人大不好意思。 寒暄一阵,吃过早饭,引章站在门口远眺,入目风景极幽,又兼遇上热心人,引章心血来潮便打算多住一日。于是让大脚和鱼儿去村上别家买了两只肥鸡,二十个鸡蛋交给林老太太,请她晚上好好做一顿饭。林小泉再三客气,直说破费,林老太太也是一口的破费语气,引章笑了笑,道:“是我们打扰了,这是应该的小泉哥哥,你再这样我们怎么好意思” 林小泉只得一笑住了口,做势拱了拱手道:“却之不恭,只好从命了” 引章不由乐了,笑道:“小泉哥哥文绉绉的,必是好学问” 谁知林小泉眉毛微挑,矜持微笑,似不以为然。 引章大感诧异,心想科举以来,底层百姓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读书、考试、当官,光宗耀祖,从此摇身一变,从“劳力者”变为“劳心者”。看林家并不富裕,显然务必要省吃俭用、勤劳苦作才能供得起林小泉读书,个中艰辛困窘林小泉不会不知道。按说听到别人夸他学问好,他即便真的不好也会高兴才是,就算内心有愧无形于色,也不会这副不以为然的神态嘛奇怪,太奇怪了 引章虽然觉得奇怪,也很知趣的转换了话题,兴致勃勃远眺绿水青山,笑道:“小泉哥哥,南林村山明水秀,真好景致,带我们转转好不好啊?” 林小泉微微诧异,怔了不答。引章见他如此,心思动得很快,暗悔冒失,心想人家是读书人,有时间当然要读书了,哪里有空闲陪他们这几个闲人逛那从小看烦看厌的山啊水啊不知不觉间,她是被李清白的读书如痴的表现给洗脑了,在脑海中深深烙下了“读书人等于李清白”的印象 “小泉哥哥,我随口说说罢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在村里随便转转。”引章忙笑着亡羊补牢。 林小泉却笑了,拂了拂袖子,道:“我没什么好忙的,嗯,咱们上南山那边走走吧,那边景致不错”说着又道一声“走吧”在前引路,带着三人一径去了。 南山风景清幽,乃是南林村周围最高的山峰,山峰棱角分明,时不时可见大片裸露的灰白石崖,爬满了藤藤蔓蔓,远远可见一道银白的大瀑布从半山泻下,伴随着哗哗的水声。 对经过了武夷山区的引章等来说,这样奇、险、高、飞瀑流泉的山峰并不出奇,就连这段时间来常常惊叹的鱼儿也觉不过如此,但是对比与周围雄浑厚重、丰腴低矮的山峦来说,南山确实是鹤立鸡群,唯一的“怪山”,也难怪林小泉一听说好景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里。 四人一路迤逦而去,远远便可望见那高峭硬朗的山峰。一路上举目四顾,引章突然停了脚步,信手摘下路边一片树叶,笑道:“小泉哥哥,你认识这是什么树吗不跳字。 “嗯?”林小泉有些奇怪,信目瞟 清朝种田记第18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过去,只见那树叶有个鸭蛋那么大,碧青的颜色,纹理清晰,枝头结着一颗颗拇指大小青色的果实。他笑了笑,随意道:“不就是柘树吗,我们这满山满沟到处都是,家家户户都砍来当柴烧” “砍来当柴烧?”引章愕然,哭笑不得,不过,他一个读书人,还知道砍柴之类的,已经很不容易了。引章话到嘴边又咽住,笑着“哦”了一声,随着林小泉继续往前走。不过一路上,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搜寻柘树的身影。果然如林小泉所说,这种树满山满地都是,毫不稀奇 待得爬上了南山,引章举目四望,风吹过,满山树叶翻起银灰的背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其中最多的还是柘树 引章不禁怦然心动,有些痴痴的出神 柘树,这么多的柘树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都是可以转化为财富的本钱啊。 这么多的柘树不养蚕,实在是太浪费了柘树枝干挺直,柘叶丛生茂盛而肥厚,采而养蚕,等同桑叶,所出的丝光洁坚韧,用来织布丝毫不比桑蚕所出的丝差,尤其是用来做古筝琴瑟等乐器之弦,声音清远幽鸣,清脆明朗,比一切的丝线都好。 望着满山用来当柴烧的柘树,引章心疼心动不已。她心底默默盘算着,怎样支一笔钱,买下几座山头田地,专门养蚕,倒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越想越心动,当时不由得便琢磨起来。不过,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得慢慢想办法筹集,倒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事她不禁轻叹一声,如果她有扬州卓家那么多钱,那该多好啊 “小姐?你是不是想家想夫人了?咱们明儿一早便赶路吧”鱼儿见她怔怔出神叹气甚是关切,以为她是远眺思亲了 “啊?嗯,是啊”引章回过神来,口不对心的应着,说了一阵闲话,四人便沿着原路下山。引章是个说做就做的脾性,被这满山的柘树撩拨,恨不得立刻回家,跟吴管家商量个对策出来,无奈日已中天,要走也来不及了,无论如何也得等明天了。 谁知,南林村给她的惊喜不仅于此。 晚上吃饭时,一大锅炖的鸡肉端上桌来,引章和鱼儿竟意外的发现这种鸡肉比以往吃到的任何鸡肉都更加鲜嫩美味,香气扑鼻,而且油气很少,入口不腻。一问才知这种鸡叫做岩下麻鸡,是南林村所属的白石镇一带特产,鸡肉、鸡蛋之美味是出了名的。 引章很是开心,当即便拜托林老太太替她买几只当特产带回家去,鱼儿和林家人都说路途遥远不方便,倒不如带些麻鸡蛋罢了。引章本来就是打着回去试养的主意,听他们这么说,倒是提醒了她,很痛快的接纳了意见。 吃过饭,无意中见到灶膛旁边那些呈现着淡绿色,十分莹润可爱的鸡蛋壳,引章甚为纳罕,心想单凭这一份与众不同,便可卖得不菲的价钱,看来,这岩下麻鸡真的很有前途而它们的前途就是她的钱途这一晚左思右想,看来是铁定睡不着的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引章便叫醒了鱼儿,梳洗已毕,便由林家媳妇带着去各家买鸡蛋。她已经领教了农家起早的习惯,倘若迟了,人家早又上山干活了 一共买了五十枚,林家很贴心替她准备了一个装着米糠的小小柳条筐,鸡蛋放在米糠里,运输起来便不担心撞破了。引章很感激林家人,临走留下了十两银子,林家人再三推辞终于收下,还直说不好意思,没好好招待他们只有林小泉若有所思笑了笑,意味深长说了句:“欢迎明年再来” 是 由】 第82章 年终 历时两个多月,三人终于又回到了山媚水软的杭州。吴管家一见他们,又是高兴又是跳脚,喋喋埋怨道:“大小姐,你好呀一去那么久,您还记得回来夫人差点没把我骂死了” 引章有些惭愧和懊恼,忙笑道:“吴管家,这都是我不好,一不留神就到了漳州了不过这一趟收获颇多,倒也不枉此行啊等我有空慢慢和你说。” “福建漳州那么远”吴管家更加生气,大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小姐,您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向夫人交代呀”想到她去福建是自己同意的,不由得暗暗后怕,心道小姐狡猾的很,今后跟她说话可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不能再叫她给骗了 “吴管家,真的,”引章又笑道:“这一趟行程等有空我再跟你细谈,保证你听了不会生气了不过明天一早我还是先回家吧” “您可不该回去了”吴管家仍有些不满,道:“秋收时节,没个人主持大局怎么行,偏生我又走不开。” “是了,”引章醒悟到已是九月底的时节,便点了点头不容商量笑道:“你尽管忙你的去吧,我们明天自己回去就好,不必送了。” 吴管家想了想,笑道:“那也好,我手上还真是忙着呢”正说着话,阿峰忙忙进来打断,说是梁湾村的头人来商谈卖米的事,正在前厅等着。吴管家眼光尚未望到引章身上,引章已经开口道:“你先去吧吴管家,不用管我们了” “好,”吴管家点点头,一撩门帘出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引章不禁暗叫幸好,幸好当初租了这么一处院落让吴管家落脚,要是挤在慕鸿楼,进进出出嘈嘈杂杂还不得麻烦死想起采办粮食和棉布的事,她有好多话想问吴管家,见他这么忙,只好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叫鱼儿和大脚把送给吴管家和李清白等人的礼物一一拿进屋分派好,写上标签,让吴管家有空再分送。 回到马陵湾,三处崭新的院落房舍已经落成,灰墙黑瓦,倒也醒目。远远望去,菜地里已经种上了白菜、青菜、等绿叶菜蔬,南瓜架上一片枯黄;黄豆、花生已经收割完毕,远远可见地中空旷的一片,玉米收获了一半,地里正有人在忙碌着,其他的作物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地里的人听到马车动静,纷纷抬起头来,欢然招呼,引章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和亲切,挥着手笑着回应。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忐忑,猜到了安寄翠定要埋怨的。 果然,安寄翠从母女重逢的惊喜中回过神之后,立刻拉下了脸,重重一声“哼” “娘,我给您带了好多礼物呢”引章歪在她身上讨好笑着。 “我稀罕这些吗”安寄翠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无奈和难过,数落道:“阿章,你一走两个多月杳无音信,你可知道娘多记挂真正是吃吃不下,睡睡不好,你呀,唉” “娘,对不起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何况,娘,大脚是个很称职的保镖,他会很好保护我的,真的”引章陪着笑。 “别的还罢了,怎么中秋团圆佳节,你也忘了不成?全家都眼巴巴的盼着你,等着你,哪知盼到月亮落山都没见你的影娘一想起人家团圆而你孤零零漂流在外就心口发闷,阿章,以后别再这样了,咱们家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娘真不想你再这么奔波,你受苦,娘也担心” “我,我,”引章羞愧不已,喃喃不知说啥。中秋佳节?老天,她发誓她不是故意忘得干干净净的俗话说山中无岁月,多半那时候行在路上,哪里注意什么中秋节 “娘,我以后不让你操心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把握分寸的,你别生气了嘛”引章能做的只有继续道歉,暗下决心:往后出门一定会好好的规划时间,至少每月一封信报平安 安寄翠见她态度模棱两可,颇有点死不悔改不肯放弃在外蹦跶的机会,忍不住心头火起,眉头一皱:“你——” “姐,姐,你回来了”引华恰好从外边跑了进来,兴高采烈的拉着她笑道:“姐,你去福建这么久好不好玩呀?给我带什么礼物没?” 引章大大舒了口气,歉意的望了望娘,拉着引华笑嘻嘻道:“当然了,姐姐怎么会忘了最最亲爱的弟弟呢?给你带了好多吃的玩的,走,我们到里边去看……”一边说一边和引华进去里屋了。安寄翠无奈摇摇头,只得暂时放弃了。 第二天,各种生产继续忙碌着,自家人加上雇来的十五人一起上地,玉米、红薯、土豆一拨一拨的收获。如今有了慕鸿楼,而且是名气很大的慕鸿楼,许多问题就解决了。土豆直接运往杭州市场,经过慕鸿楼的酸辣土豆丝、清炒土豆、土豆鸡块、干锅土豆等一推广,根本不愁销路。不过,赚得最多的不是马陵湾骆家而是卢家庄。据说卢家庄的土豆订单来年都排满了至于红薯,依然送到酿酒坊,混合少量五谷杂粮酿酒,也是直接送到慕鸿楼。其他的黄豆、玉米,晒干之后留大部分来年做鱼、鸡饲料,卖掉的仅仅一小部分。 全部卖掉的只有药材。 幸好种植的白术、白芷等五类中药成熟的时间不一样,益母草在夏季6月生长最茂盛、紫红色花初初绽放时就收割、晒干了卖了,因为这时候收割正是药效最好的时候,空出来的地种上了红薯和黄豆;麦冬也是夏季采挖、洗净、曝晒、收藏,连同白术一起卖了。好在麦冬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挖的时候留了不少,再加上即时补种的,如今看过去又是苍苍翠翠一大片了。白术可以留到第二年十月份收割,眼下要采收的只有百合和白芷,总共30亩,二十来个人七天功夫也足够了。 不过同时,养的鱼和鸡也该陆续出卖了。好在引章早留了心思,养鸡的时候便大大宣传了出去,因此并不费事,自有商贩上门订购,讲定价钱和出货时间,从十月到十二月不等。不过,从清水镇到马陵湾的路实在不敢恭维,特别一到下雨天,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泥坑,坐在马车里刺激过过山车,骨头都要散了架基于此,为着长远打算,引章不得不计划修路,不过,这又要银子天,银子啊银子,你到底在哪? 忙完这些杂七杂八的活计,转眼到了十月底。引章算了算账,这些庄稼、药材、包括已经兑现或即将兑现的卖鱼、鸡钱,扣除成本支出,大概赚了八百两左右,这还是不算自家人工和自家饲料而且土豆、红薯酒作为稀罕物抬价的虽然相比一般农业产出,其实赚了不少,引章还是觉得辛苦,有些不值,规模化还得继续扩大 庄稼收割之后,张、林两家都建议可以种一些小麦,引章觉得地不肥,种了又累产量又不高便没答应。反而叫人买了许多紫云英种子,除了种各种蔬菜的地之外全部翻了头道地撒了下去。这样长到春天,就是浓浓的一大片,犁地时可以直接犁倒埋入土中,这是一种很好很好的绿肥,同时也可以作为饲料喂牛。 处理完家中生产事务,引章又带着大脚、鱼儿三人组往杭州去了。 杭州城里,慕鸿楼和玲珑布庄生意正常,有条有理,吴管家那边却忙得脚不沾地,正是最忙的时候。雇了十来个人不算,小何和三道也停止了北上的生意,留下来做吴管家的左膀右臂。 小何和三道整大半年没见她了,一见之下十分欢喜,各自说了好些别后情形闲话,又谢了再谢她带回来的茶叶和干果蜜饯。 引章本来是想看看账本的,这时候也不便不忍开口,只问吴管家有什么可以忙得上忙?结果还是帮忙算账 吴管家是三处总把,李掌柜和王掌柜虽然都经验丰富可独当一面,但好些事还是需要他来拿主意。除此他还得管着粮食、棉布买进的事,从谈判、验货、下款、运输、雇人、结算、进仓等等环节算起,无不要他牵头,因而积下好些账都没空理清。原本还厚着脸皮麻烦李清白,一来二去,李清白很委婉的表示他只是玲珑布庄的账房,如今兼顾慕鸿楼精力已经用尽再也无法兼理了。吴管家知道他不是精力用尽了,而是要留着精力参加明年八月的秋闱考试却不便驳他,只好自己理一点是一点。既然大小姐问起,那么正好,请大小姐帮忙效劳吧不然年前清不出账,即便引章不说什么,他脸上也不好看,何况,引章虽然对他们十分厚道客气,公事大节上也是半点不肯马虎的 于是,引章和鱼儿足不出户,满满当当理了三天,终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目料理整齐。引章累得要命,值得欣慰的是教会了鱼儿,偶尔也把阿峰抓来学了学,好教他将来可以替吴管家分忧。 是 由】 第83章 商议 第四天晚上,主仆二人才有灯下交谈。趁着这三天,吴管家把要说的事基本上理顺了,说起来也很顺利。照例先是把账本拿给引章看,把她最看重的成本利润、进出大宗账款指给她看。小何和三道跑了两趟京师,赚了一千六百多两,正好用来做生意人情往来、食宿交通、雇人雇船、打理仓库等的费用,二十万两本钱出了租仓库费用之外,一个子不必外挪全部用来买米买布了。正好今年湖州、嘉兴、绍兴等江南富庶之地水稻大丰收,干谷买进才一两或者九钱银子一石,如今在杭州、清河镇的仓库中已经积了九万石,还有四万石即将运到。 “,”吴管家颇有些忧心忡忡,黑亮亮的眼睛望着引章,道真的那么有把握能销得出去吗?唉,实不相瞒,我每天看到那么多的粮食进仓,我都感觉透不过气来” 引章不由抿嘴笑了。这个吴管家还真逗,一边怀疑她怀疑得要命,一边又帮她做事也尽职得要命。如果不是因为熟知历史天机不可泄露的缘故,她真会把的想法告诉他 “你放心吧”引章有意使语气显得从容随意,笑笑道粮食是人天天都要吃的,衣裳也是人人要穿的,还怕销不出去吗?趁着有本钱在手,咱们大做一笔,就发财了然后,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是个有主意的人,我当然是信的”吴管家口不由心叹了口气。 引章笑笑,道对了,这件事时候能收尾?越早越好吧,没两个月要过年了” 吴管家打起精神,道放心,十一月底务必结束,账目明细也能出来。到时候就让小何、三道两人负责两地仓库监管,每隔十天我会亲自检查一遍。” 引章点点头,道你和他俩检查杭州的就好,清水镇的,就由我们就近负责吧只要看守的人妥当,仓库修建的牢固,应该不会有问题” 吴管家深以为然,道放心,仓库是租的本地有头有脸人家的,签了合同,他们跑不掉的哦对了,那天说这一趟南下漳州有事要说,不知是事?”吴管家忽然想起,忙开口询问。他以为是急着要办的事,想要趁着年前赶紧办好,省得到年后又抽不出。 “我正琢磨着跟你说呢”引章笑了笑,接着便详详细细将在福建与浙江交界处的白石镇南林村之遇说了出来。 吴管家听了又佩服又欢喜又忧愁。佩服的是引章目光如炬,心思动得又准又快,真可谓一叶知秋欢喜的是平白多了一条发财的机会,满山的柘树居然无人养蚕,恰好又让引章一行碰上了岂非天意?忧愁的是本钱不知从哪里出,人手不知从哪里找,加上语言不通,也是一个大难题说到买山买地的程度,加上聘请师傅、雇佣工人推广养蚕技术以及各项管理费、工具费,至少也得十万两对骆家来说,这是个短期内不可能筹到的大数目。 引章见他沉吟不语,愁眉苦思,立刻认认真真当做眼前一件大事来盘算,反而轻轻笑了,宽慰道吴管家,不急的,这件事明年你有空可以去那边转转,看看哪的地好,哪里容易招人,打听打听当地人性情脾性等行情,这事要真办起来也得等后年了不过,你明年去记得多多买一些岩下麻鸡,那种鸡肉的味道真的很不一样呢” “哦,若是后年,那还差不多”吴管家舒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道如果那些粮食布匹能够早早出手,也许能凑出一股钱来。”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引章道,见他自动忽略掉岩下麻鸡,引章有些不甘心和不服气,咽了咽口水,道真的,吴管家,那种岩下麻鸡跟咱们当地的一点也不一样可惜,当时我买几只就好了”买的五十只鸡蛋,现在正在给母鸡孵蛋呢,算算,也差不多出壳了。 吴管家不觉笑了,道说好当然不会差可是,你打算再建一处养鸡场吗不跳字。 “啊?”引章睁大眼睛愣住了,这个问题她道没想到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 为了不需要每年找一次卖炕鸡的,引章在建造鸡棚时便留了心,特意隔出了一间明亮通风的小屋子,专门用来做孵化地,靠着墙壁全部做成两层的一格一格的鸡舍,一次可供至少80只母鸡孵蛋。料想同批次购买的鸡苗,生蛋孵蛋不会差多少,这样,照顾小鸡也不会太麻烦。这一次她便特意留了100只形象好、又肥又大的母鸡和五六只大公鸡做种鸡没卖,此时正有23只在孵蛋,于是她顺理成章的将五十只麻鸡蛋替换了一批原先鸡蛋。 不过,为了不发生杂交变种的问题,那些麻鸡出生后必须要跟本地鸡分开饲养,养在哪当然就是一个问题了 引章沉思着,脑子里很快的过着马陵湾骆家地盘的地形图,抬起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建一处好了嗯,地方就选在矮山后边吧,正好今年年初在那边种了不少榆、白杨、杨柳、椴树、槐各类杂树,正好遮阴呢。只是那边没有鱼塘,鸡舍怎样清理倒要好好筹划一番。” “……”吴管家望着她,仿佛不可思议。说干就干,她可比老爷决断多了 “现在当然没那么快”引章看出他那副你不是吧的表情,笑道也得年后再说吧。这批小鸡孵出来也就几十只,先养在关牲口的外院也够了。 吴管家舒了口气那还罢了” “好了,年前也没事了,过些时候,你就回家安安心心等着过年吧对了,慕鸿楼和玲珑布庄的伙计们我不太懂要打发过年,你来办吧买些年货分派下去,还有年终花红也不能少,虽然咱们开张才半年,我要让他们有个盼头。李清白主仆到时候仍旧请了上马陵湾去吧,他们才俩人,过年呢”引章微笑着道。 吴管家点了点头,又问请问,年终花红按标准给?还有,年货买多少钱合适?” “这是我疏忽了,没交代清楚”引章笑了笑,她深知吴管家洁身自好,最怕别人说他贪污克扣之类的,因此凡是涉及到银钱方面,安寄翠或者引章没有交代,他是一文也不轻易动的。这个脾性有好也有不好,好的不必说了,不好的,万一将来需要决断而不肯做时,岂不会因来不及禀报请示时而误了事?因此,引章决定劝劝他这个脾性。交代了年货标准三两,年终花红按职位六两至十五两不等后,引章便徐徐开口了,笑道吴管家,你太过谨慎了,其实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是你行得正,坐得直,我和娘从来都没怀疑过,你不要太多顾忌。说实在的,往后要你拿主意的时候多着呢如果连你都诸多忌讳,我还能谁呢?” 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重了“”吴管家脸色一凝,不由得站了起来这么说,真叫老奴无地自容既如此,老奴明白今后该做了” “你快坐下”引章忙笑道我不知轻重,虽不好听但都是肺腑之言,你别往心里去。” “老奴不敢” “既是不敢,又老奴老奴起来了?”引章可是花了好多时候才改掉他这个毛病,没想到一着急,又顺了口。 一席话说得吴管家笑了起来,鱼儿也在一旁抿嘴。“,”吴管家笑道老——我了请放心 ” 引章甚为满意,笑道既然如此,年下合适放假歇业这些事我可交给你了,由着你安排吧早安排妥当,你也好早回家” “放心,这本是我分内之事”这回吴管家倒答得很快。 然后又谈到慕鸿楼和玲珑布庄的生意。吴管家将已经整理好的账本拿给引章,引章捡重要的看了看,玲珑布庄除了开业首月生意火爆,之后几个月都很平稳,如今账上的利润是七百多两,仓库里储备充足,足以应付到过年;慕鸿楼的生意则一直热闹得很,光是连桂卿在杭一个月结下的账就达五千多两,她离开之后,富商纨绔们带着猎奇的心态纷纷前往,点名要尝连桂卿点过的菜,桐生等三位厨师忙得喘气都没空,李掌柜天天笑得合不拢嘴,如今账上利润接近四千两,引章几乎不敢 第84章 去留 时,引章见她手里翻看着家人册子便知果然有事,于是上前笑道:“娘,有什么事这么急啊” 安寄翠听见抬头笑了笑,道:“说急也不急,就是怕忘了你看看,”说着将打开的册子递过去指着道:“丁凡他们四个,什么时候打发上路?” “啊”引章猛然想起,转眼一年已到,该是丁凡丁谷四人离去的时候了仿佛潜意识里一直回避的东西猛然呈现在眼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直入眼帘。她心里悄然淌过淡淡的惆怅和不舍,仿佛什么地方空了一角。 离去?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她以为别人也都忘了,谁知不是 “娘,好端端的您怎么想起这个来了?”引章笑着反问。 安寄翠合上册子推在一旁,道:“前几日丁凡来说的,谁知一句话没说完造房子的工匠头来结算尾款,就混过去了。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提起,当初又是有合约在的,咱们也不必再等人来说了。” “哦。”引章没精打采应了一句,心里有些忿忿不平和气恼失望,她是个多好的东家,他们居然一点情分都不理迫不及待嚷嚷着要走?好像怕她会赖账似的算了,这种不知恩的家伙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娘,”引章下意识挺了挺身子,心一横,笑道:“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找他们说,让他们明天把手上的活计简单交接交接,后天就走吧” “我也是这么想”安寄翠点了点头,道:“你爹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咱们也得言而有信,不能叫人看轻了。这一年来他们四个勤勤恳恳,尽心尽力,说实在的也帮了咱们很大的忙,我想,他们的工钱虽然都已经按月结算清楚了,每人再给五两,丁凡另多给五两,这一年置办的几套衣裳也都叫他们带走,你看呢?” 引章点了点头,笑道:“娘是个善良人,我这个女儿怎么好意思做恶人呢”想想心有不甘,小声嘟囔道:“早知道就不给他们置办冬衣了,真是浪费” “那么今晚你就跟他们说吧,银子和契约我已经准备好了,后天一早他们走时再给他们。”安寄翠没听到她的嘀咕,又吩咐道。 “银子今晚就给他们吧,契约后天一早再勾销,好教他们领会娘的好心好意,交接活计时也尽心些”引章声音里有些懒懒和不甘。 “你呀”安寄翠含笑微微摇头,却又点头道:“那也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银子。” 安寄翠将五份红纸包着方方正正的碎银子交给引章,还很细心的在上边注了名字。引章拿在手里沉甸甸气呼呼的,出了门便沉着脸交给鱼儿,让鱼儿收起来,并且晚饭之后记得把那四人叫到正宅大厅里来。 鱼儿瞅了引章一眼,抿嘴而笑,嘻嘻道:“小姐,这四个人放走有点可惜呢,不如让他们留下来吧”鱼儿如何不知引章的心思?既然小姐不好意思说,那就她来说好了 “千万不要”引章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拒绝道:“这当初是有合约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们是言而有信之人,别叫人看轻了” “哦,小姐”鱼儿答应着,语气里却透出满满的不信。 晚饭过后,鱼儿先是告诉张海等人晚一些再过来读书写字,先将丁凡、丁谷四人带到了大厅。亮堂堂的烛光中,引章坐在正中阔椅上,丁凡四人进来时,她正扭身趴在一旁的桌案上吹着茶碗中袅袅升腾的热气玩,见他四人来了,便将茶碗推在一旁,坐直了身子,眼光一扫而过。 “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见过礼后,宋九首先笑着开口。 引章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仿佛魂游天外的望着前方发着呆。 “小姐,如意还等着叫我劈柴呢”等了许久不见引章开口,四个人面面相觑,王小春忍不住小声提醒。自打厨房的如意来了之后,王小春三没两的便上前帮忙献殷勤。 “小姐,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吧,只要能做得到,我们定当尽力。”丁凡也有些疑惑了,大小姐做事极有决断,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的。 引章收回神思,眼风一扫,缓了缓气息,稳稳开口道:“是这样的,当初你们来的时候咱们双方是定了合约的,对吧?算起来合约期限已到,你们明天把各自手头上的活计跟大脚和鱼儿交代一下,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马陵湾了。这是我娘额外给你们的红包,拿着过个好年吧”引章说着向桌案上努了努嘴,示意鱼儿交到他们手上。 四个人脸色瞬间神色大变,仿佛遭受雷霆轰顶,一个个惊讶的睁着眼,眼底张皇失措,怔怔的望着她,脸上雪片一样白。 “小姐,你,你要赶、赶我们走?”王小春自动忽略了关于合约的话,吃力说道,他的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如意乐呵呵的笑脸和那一双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 “这不是赶不赶的问题,”引章眸子里火星直冒,冷冷的瞟了丁凡一眼,心想倒看不出来你们一个个倒会演戏,明明让丁凡去跟我娘提过了,现在倒好,反过来我却成了恶人了赶?什么字眼“当初——” “话不能乱说小姐何尝赶你们了?年初签订的合约说得明明白白,过年之前放你们自由离去。如今赏钱赏衣裳打发你们走,这是夫人小姐厚道,讲信用,说话算话,若不放你们走,那成了什么了?你们怎的颠倒黑白乱说一气?”鱼儿抢过引章的话,连珠炮轰了一阵,不容他们回答,断然做主道:“好了,回去收拾东西吧,夫人说了,凡是你们用的穿的可以全部带走。小姐还有别的事要料理,别浪费时间了”说着圆睁着眼瞪着他们,一副丝毫不通融的模样。 “狗仗人势”宋九愤愤低语,被丁凡一拉狠狠瞪了鱼儿一眼,最后由丁凡带头,答应了一声“是”缓缓转身去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鱼儿转脸望着引章,笑道:“小姐,这下子可清净了,咱们回屋里去吧” 引章一肚子闷气,又好笑又可气,到底忍不住“嗤”的一笑,横了她一眼道:“看不出来,你倒厉害”说着主仆二人回后院去了。 那厢鱼儿说去厨房催洗澡水,抽了个空往北村去找丁凡四人。经过中院时,一眼瞥到如意抱着身子,蹲在厨房前淌眼抹泪抽泣着,看来她也得到消息了。 鱼儿推门进去,宋九听到动响高声伸着脖子问:“谁呀”见是鱼儿,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嘿嘿冷笑两声,理也不理扭回了头。 鱼儿混不在意,笑吟吟款款进去,玩笑道:“怎么?这会子便有恃无恐给我脸色看了?还没到后天呢” “咱们兄弟都是粗人,夏姑娘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听鱼儿如此说,丁凡不得不起身,和和气气招呼。 “我这才发现,丁大哥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跟当初不太一样呢”鱼儿又玩笑道。 丁凡脸色微变,亦有些尴尬困窘。他是个有心人,本来斗大的字也识得一箩筐,见张海他们读书,便也跟着一起学,半年下来,肚子里也有些笔墨了。本来,还打算着多识几个字,将来好帮大小姐的忙,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这时听鱼儿这么说,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了,脸上大大挂不住。于是眼皮一动,轻轻哼了一声,道:“夏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有何吩咐?” “喏,”鱼儿手中扬了扬,道:“这是夫人和小姐给你们的红包,方才你们没拿,我只好送过来了” 王小春眼底顿时浮现大大的失望,正要说话被丁谷一拉忍住。丁凡却摇了摇头,道:“请你转告夫人和小姐,无功不受禄,工钱我们已经结过了,一文不少,这些,就不必了还请夏姑娘带回去吧” 鱼儿撇撇嘴,道:“我只替夫人、小姐、少爷办事,几时替你们办事了?你们要还不会自己还回去?” 丁凡一时语结,望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鱼儿自己忍不住笑了,放软了语气轻轻叹一口气,眼光一转,道:“你们也是奇怪,前几天才找了夫人说要离开,怎么今儿倒像舍不得的模样呢”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离开”四人眼睛一亮,王小春当时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天地良心,这话从来没有”他在心里默念:如意,如意,如意……有如意在,他怎么可能走?一想到不得不走,心里早已急得不得了 “这话,夏姑娘听谁说的?”丁谷和宋九相视大奇。 “难道还是我造谣不成?是夫人亲口说的说是丁凡大哥前几日找她说的”鱼儿大为不服。 三人眼光齐刷刷望着丁凡发怔。 “我,我没说啊”丁凡吃了一惊,想了想,急道:“是了,没错我是找过夫人,可我是想告诉她,我们四人决定不走了——” 是 由】 第85章 光阴 “我,我没说啊”丁凡吃了一惊,想了想,急道:“是了,没错我是找过夫人,可我是想告诉她,我们四人决定不走了——” “对对对”三人不由分说打断道:“这才是我们原意,夏姑娘,莫不是夫人听错了吧?您能不能帮我们说说好话” “胡说八道,夫人怎么会听错”鱼儿瞪了他们一眼。 “不,不是夫人听错,而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就叫来结账的泥水匠人打断了。”与此同时,丁凡也苦恼道。于是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鱼儿笑了笑,道:“这么说是一场误会了夫人见你这时候找上门去,自然而然想到的是这事,你就该事后早早说明才是。” 丁凡双手一摊,苦笑道:“这不是忘记了嘛” “夏姑娘,夏姑娘,现在怎么办?”王小春满脸焦急又满脸是笑,热切的望着鱼儿。话一说完,另三人眼光也一起落在鱼儿脸上,都在等着她发话。 鱼儿想了想,笑道:“其实我们庄上人手本就不够,你们愿意留下来夫人和小姐自然欢迎。只不过,小姐有小姐的规矩,只怕你们未必守得住。你们想清楚了,走有走的好,留有留的好,万一将来撕破脸皮不得不走,那时再走,恐怕面子上不好看” “守得住,守得住,我们一定守得住。”王小春迫不及待的表态。 丁凡倒还谨慎,和丁谷相视一眼,道:“比方说,夏姑娘能不能举个例子?” “比方说,签十年甚至十几年的契约,再比方说,以后不要再称兄道弟的,小姐不喜欢人家搞小团体。”鱼儿随口道。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我们既然跟定了大小姐,签多少年契约都没问题既然小姐不喜欢我们称兄道弟,我们往后改就是了”丁凡试探着望了望其他三人。 宋九和王小春都没意见,丁谷大为不服,道:“我们四人同生共死走了几千里的路,本就是过命的交情,小姐干嘛连这个也要管?” 鱼儿淡淡道:“小姐的生意将来还不知要做到多大,不过我想你们也看得见、想得到,绝对要比现在大。往后家下人多了,各自拉帮结派、称兄道弟,各自为王,那不是乱成一团?你替小姐想一想,试问小姐还怎么管理?” 丁谷哑口无言,好半响才闷声道:“好吧” “那,这件事,还请夏姑娘帮人帮到底……”丁凡又道。 鱼儿点了点头,道:“我会跟小姐解释误会的事,至于你们要留下来,还是自己跟她去说吧不然,小姐会怪我多事的” “好吧多谢夏姑娘” “不必客气,我先走了” 四人把鱼儿送到门口,看着她远去了,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心情又轻快起来,一扫方才的抑郁沉闷,回屋商量如何跟引章说去了。王小春按耐不住当时便要偷偷去给如意送个信,丁凡等忙拉住他,道:“你急什么,如意又不会跑万一叫大小姐知道,怪夏姑娘多事,迁怒下来,那不弄巧成拙了”王小春吓出一身冷汗,只有低头说“是”的份,乖乖回屋共商大计去了。 当晚,鱼儿小心的将这件事跟引章说了,引章心底疑团全释,情不自禁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他们也不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的人不过,留下来也有留下来的条件,他们知道吗?我不希望他们以为庄上少不得他们,今后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鱼儿好笑,道:“哟,小姐谁有那等胆识敢在小姐面前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好鱼儿,你是骂我还是夸我呢”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丁凡四人果然一起到正宅见引章,表示了原意留下的意愿,引章将该问的话一句不拉问清楚了,这才重新拟一份合约,让他四人签字,今年此时,丁凡斗大的字已经认得不知多少箩筐了,于他将合约念出来解释给那三人听,各自无异后画了押。一场风波就此结束,主仆双方都舒了口气。 “我很想知道,”引章忽然笑笑开口,道:“为什么你们原意留下来呢?” 四人想了想,最后还是丁凡开口,他坦诚道:“因为是小姐救了我们,把我们从从前那种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的日子里救了出来。从前我们连叫花子都不如,走到哪里都引来一片嫌弃厌恶,流离失所,风吹雨淋,有时饿得三天吃不上一口馊饭,有时在人家屋檐下避避雨还遭人白眼打骂,那时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趣味,不过是混一天算一天等死罢了如今想想,真有重新做人之感,离开骆家,我们不知道还能去哪。小姐,只要您不嫌弃我们,斗胆说一句,今后马陵湾骆家庄就是,就是我们的家了” 引章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眼皮一翻,精神一振,大声笑道:“好了只要你们不做错事,跟着我会有好日子过的丁凡,他们三个交给你了,有空别老聚在一起吹牛,让他们也看点书还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也要求的得法,知道么?” “是,大小姐那我们出去做事了”丁凡眉毛一跳,眼角混不经意扫过王小春。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引章在清朝度过了两个年头。 这一年过年比去年人更多也更加热闹,李清白主仆、小何、三道照例也来了,只有吴管家十二月初启程回江西老家去了。 初三,李清白又迫不及待的要回杭州念书了,本年八月在省会举行乡试,眼看时近,他越发加紧用功。好在杭州就是省会,他占了不少便宜,不需要长途跋涉。也因如此,假若占了便宜还考不好,那真正是无颜以对江东父老了 闲着无事,引章便撺掇安寄翠一起到杭州玩几天。安寄翠被她说动了,于是母女三个,加上鱼儿、大脚,连同李清白主仆、小何、三道浩浩荡荡下杭州。 临走,引章只吩咐了一件事:不许赌钱尤其不许去晏家庄赌钱据说晏家庄简直热闹得不堪,好比临潼斗宝一般,不但本地,还有许多杭州、绍兴、桐乡等外地富豪云集,推牌九、掷骰子、打麻将等等无所不有,把个晏家庄弄得跟个辐射中心一般,不过不是向外辐射而是向内吸引,四面八方的人蜂拥而至,一天到晚不绝于道。这样大、这样疯狂而肆无忌惮的场面,引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吃惊之余又深感不安。想到自家门下丁谷等乃至于张、林两家的人,生怕经不住诱惑,十分严厉的当面传下话,谁敢越雷池一步没有商量立刻赶出门,又嘱咐丁凡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19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嘱咐丁凡负责监视。 初四到了杭州,另有一番热闹,头一天,玲珑布庄和慕鸿楼便已经开业了。这一次母女几个没有住在慕鸿楼,而是住在引章租下的房子里。然后逛街,购物,品尝美食,好好的玩了几日。引章还特意带着安寄翠和引华到玲珑布庄去转了转,挑选了几块上好的衣料,又去慕鸿楼数次,让桐生做了许多特色菜肴。佳肴入口,安寄翠不由感慨万分,两年前,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坐在杭州一流的酒店雅间中,穿着宝蓝团花金色镶边出风毛丝袄,套着灰鼠坎肩,系着银灰暗花袄裙,外边天寒地冻,屋里温暖如春,洁白的水仙吐着芬芳,火红的炭火熏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意融融的,儿女一堂,仆从旁侍,一边品尝美食,一边说笑,何等满足,何等自在开怀 如果儿子将来中个状元,那就完美了安寄翠的眼光不由得停留在笑呵呵听着姐姐眉飞色舞说笑的儿子身上。她脑中一闪,突然想到今年乡试,届时杭州文人荟萃,才子云集,何不让引华留下一睹其中之风华好激励他向上之心?安寄翠虽不懂得啥叫机会主义教育,却懂得百闻不如一见。看来,是时候叫人就近找一间学堂、物色一个夫子了 “娘,我们明天去赏梅好不好?王掌柜说,西湖梅园的梅花开得可好呢”引章姐弟哪里想到做母亲的心思早绕远了,笑嘻嘻的兴致勃勃。 “好,天气好,咱们就去”安寄翠含笑,引章引华欢呼起来,很开心的计划着如何如何准备。 不想,次日一早推开窗,入眼一片琉璃世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瓦楞上、树上一片银白,随着地势高低起着好看的弧度,天空中犹自纷纷扬扬,看样子一时半刻也停不下来。 “这样大的雪,还是在屋里吧赏梅也要雪停天晴了才好。”安寄翠望望窗外轻轻说道。 “哦,娘”引章只好答应,临窗伸出小手,洁白的雪花似柳絮轻柔落在掌心,被掌中热气一烘,转瞬化成一点一点的水渍,沁肤微凉。 是 由】 第86章 赏梅 “夫人,小姐,”鱼儿自楼下咚咚奔上楼来,一边走一边扬着手里火红的请柬,道:“小姐,卓公子差人送来的” “卓公子?哪个卓公子?”安寄翠突然警惕起来,满眼狐疑瞧瞧鱼儿,又瞧瞧引章。 引章的心也是突的一跳,随即恢复平静,一边接过请柬打开看一边向安寄翠随意笑道:“娘不记得了?就是去年咱们在韶秀坊遇到的卓公子嘛,现在我们正合作做粮食布匹生意。只是奇怪,他怎么到了这?” “原来是他。”安寄翠恍然大悟,又道:“这么大冷天,又下着这么大雪,他难道还要请你做客不成?” “娘你看看就知道了!”引章无奈将请柬递了过去。 “卓家的马车还在门口候着呢,小姐。”鱼儿也插了一句。 不等安寄翠开口,引章先埋怨道:“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就算要问公事也要看天气嘛,这种天,叫人怎么出门鱼儿,告诉他们改天再说” “等等,”安寄翠叫住鱼儿,向引章道:“既然是公事也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了。人家卓家是做大生意的,如今又是正月里,不是这样的天气只怕人家还不得闲呢你就去一趟吧,虽然吴管家不在,娘相信你也能应付得来。” “那,好吧”迟疑了好一阵,引章勉强答应,又道:“我带着大脚去。” “嗯”安寄翠满意的点点头,向鱼儿道:“把车夫请进屋里烤烤火,喝口茶吧,告诉他大小姐换了衣裳就下去。” “是,夫人。”鱼儿垂头答应去了,心里暗暗好笑,心想夫人到底太善良,小姐明明以退为进,夫人就主动应承了 安寄翠哪想到女儿的心思,转头忙忙打开柜子替她找厚衣裳,藕荷缎面出风毛袄子,同色长裙,枣红印花羽缎斗篷,麂皮小油靴,小铜手炉,还不忘包了一个红包叫给车夫。 引章看着她神色温柔细致的替自己打理衣饰,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也有些后悔。她不是应该推辞掉的吗?鬼使神差的,不但答应去了,还建立在设计安寄翠的基础上不过,她转了个念头自我宽慰:去就对了,干嘛不去?不去才显得有事去了正好可以检验检验自己的意志力和决心。天,什么意志力、什么决心都说到这一步了?至于吗她又暗暗有些好笑 一晚上的雪下得很大,地上积雪几乎有一尺厚,好在只有雪不结冰,江南的雪又是湿雪,蓬蓬松松的,看起来厚厚一层,马车驶过却并不吃力,一路又轻又快与平常无异,车轮压得雪层咯吱咯吱直响。引章轻轻掀起车帘往下看,这才发现车轮比平时所乘马车高大宽厚了许多,似乎结构上也有差异,心想原来是特制的,难怪下雪天也敢跑这么快,丝毫不担心交通事故 马车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车夫轻轻一“吁”,一拉缰绳勒住,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骆小姐,到了,请下车吧”车夫说着轻轻跳了下去。 “好。”引章起身,掀开帘子,才发现到了梅岭之下,只见马车旁边站着四个身着湖蓝裙袄、头戴昭君套、披着同色暗花斗篷的俏丫环,福身见礼之后,一个含笑叫着“骆小姐”上来扶她,一个高高举着墨绿弹花油绸伞替她遮雪。待她下车后,另两人便一左一右紧紧随行在她身后,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灯笼似的镂花铜火炉,温煦的热气立刻搅合在冰冷的空气里,冲淡了几分寒意。 不远处,卓吾头戴熏貂暗紫缎面小帽,正中嵌着拇指还大碧莹莹一块翡翠,天青绣暗葫芦纹平金缎面皮袍,套着水波纹玄色貂皮马甲,足上一双钩藤纹漳绒皂靴,披着大氅,背着手,一双朗星般黑白分明的眼眸正含着笑意望着她。 一股莫名的兴奋没来由从心底冲击出来,直冲到嗓子眼才又被她吞下去。见他笑着,她咬了咬殷红的唇,双颊无可抑制的漾着笑意向他走去。 来至跟前,引章仰起头,双颊冻得胭脂一般红,望着他,眼波清澈如琉璃,却只是笑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咳,”卓吾手不经意抬起挡在唇边,微微别脸咳了咳,终于打破了仿佛万古无籁的沉寂,轻轻笑道:“新年好” 引章一怔,也顺口道:“啊,新年好” 然后,又是一片窘人的寂静,静得能听到心跳,脑子里就像这白茫茫的大地一样空白。 “走,上山。”卓吾说着往前走去。 “上山干嘛?”引章跟在他身后,望了望天空中无休无止、扯棉拉絮般纷飞如雾的雪花,视线有些模糊。 “上梅岭,当然是赏梅了” “喂,你不是吧这么大雪赏什么梅啊,梅都被雪盖住了好不好” “那就赏雪。” “......”什么人呢这是 “你去不去?哦,我知道了,你怕爬不上去摔跤是吧?”卓吾停下脚步扭头笑道。 “才不是”引章小跑跟上,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气恼,她明明知道他是激她,她偏偏就是不服气这么简单浅显、用脚趾头想想都一目了然的圈套,她、她、她居然睁着眼就往里跳 “那就走吧”卓吾轻笑,仿佛料定她会这么说似的。 引章在背后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跟上。 蜿蜿蜒蜒的三尺宽小道由山脚盘旋而上,一阶一阶全由平整的大青石板铺就。道上的雪层很浅,尚不足一寸,可想而知,为了赏梅,讲究的卓吾早已派人清理过了。道旁玉树琼枝,晶莹可爱,剔透发亮,居然丝毫未被打扫雪道之人破坏引章不由感慨:究竟是主人太挑剔呢还是仆人太细致?想想还是前者居多引章不由得转身向后望去,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只见一条长龙人群远远跟在后边迤逦而上,有的手里捧着盒子、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抱着衣包、有的端着铜盆、有的捧着香炉手炉、有的提着暖炉、有的抱着大花瓶,甚至有一人还抱着一只哈巴狗儿 “喂,卓公子,不就是看个梅花嘛,你的排场也太大了吧”引章有些不以为然。 “哦?我已经习惯了。”卓吾笑了笑,丝毫不觉得麻烦人家过意不去,听到引章有些气喘吁吁,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放慢了。引章瞅了他一眼,隐隐的有些羡慕嫉妒恨,万恶的上层剥削阶级,剥削起人来毫不客气,毫不手软。就算她骆引章有朝一日也这么有钱,她绝对绝对不会如此理所当然不嫌麻烦的差遣仆役。 心里编排着,冷不防脚下一滑,“哎哟”一声身子一晃,张舞着双臂向后仰去。“小心”卓吾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两人的眼底均自一闪,眉目之间流转着异样的光芒。 “......” “你的手......很冷。”卓吾没话找话,去不掉浓浓的掩饰意味。 引章挣了挣没挣脱,只好任由他握着,他的手那么温暖,那么大,她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多么小多么小。可不是一双孩子的手吗心里有些酸酸的不甘和无奈,笑了笑,道:“手炉带着不方便,放在马车里了。” 卓吾轻轻哦了一声,道:“走吧前边就到了”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传来,烘得她心如鹿撞,呼吸都有些紊乱无措了。她忍不住瞟了一眼神色自若、俊朗如玉的卓吾,心中划过异样的热流酸楚,她咬了咬柔软的唇,有些恶意脆生笑道:“你说,别人看见我们,以为是父女还是兄妹还是朋友?” 卓吾身子微不可觉的震了震,下意识住了脚步。他神色一滞复又轻笑,缓缓转头,温婉的目光噙着笑意笼罩着她,笑道:“你觉得呢?你觉得什么合适?” 引章认真又不认真的眨了眨眼,故做细想之状,仰脸笑道:“我们年纪差得不多不少,说是父女不像;说是兄妹我高攀不起,朋友,好像我也高攀不起。唉,真正是三不像,我也不知道像什么了” 这话大有模棱两可的暧昧含糊,卓吾有些发证,脱口道:“嗯,咱们不是生意上合伙人吗?朋友也算得上了”话一出口卓吾大悔,她在他心里明明不只是合伙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偷看一瞥,果然见她脸上眼底羞恼之色一闪而过,更加懊恼,只好故作不知,笑道一声“走吧”加了一份力道拉着她的手继续前行。 话刚入耳那一刹那,引章心里的怒火果然如他预料“蹭”的一下窜得直冲脑门,然而只是一刹那。一刹那之后,她的心里竟然一片澄明清净,跳动不安的心也浑然而落回归胸腔。他说得不错,他们只是合伙人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在想什么?”卓吾见她不做声,也没有试图甩掉自己的手,反而有些微微诧异,忍不住侧脸瞟了她一眼。 “我在想,”引章毫无不快的笑了笑,道:“我们果然算得上朋友——起码能算半个朋友,是不是?” 卓吾一怔,不由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道:“说的不错我从来没交过半个朋友,你算独一份” 是 由】 第87章 叮嘱 卓吾一怔,不由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道:“说的不错我从来没交过半个朋友,你算独一份” “是吗?那我真是荣幸之至”说着两人都笑了。在他一怔之间,引章已经不经意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抬手掠了掠被风吹乱的碎发。 卓吾不便再去牵她,指了指前边露出朱红印彩一角飞檐,头轻轻一仰一点示意,笑道:“就是那边了,咱们过去吧” 一时来至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座十分宽阔的四方亭,坐落在略微平坦的山凹中,背靠着山,距山顶不过四五米距离。亭子四面遍植梅树,披着霜雪的枝桠曲杆失了往日的苍劲却多了几分玲珑剔透的别致,交错层叠的枝桠仿佛凝脂白玉的珊瑚,雪下可见一点半点殷红如胭脂般的红梅,清冷的寒香隐隐袭来,令人神清气爽,杂念无存。立在亭中眺望,远处的西湖亦是一片白茫茫,格外显得天宽地阔,还在密密飘洒的雪花远望如雾,将西湖笼得如在仙境。湖面早已结冰,远远可见凝结如镜,失却了昔日媚眼般温柔的细波显得光亮澄明。岸边覆着冰雪凝着霜花的桃柳远远望去便如一处一处的冰塔冰堆,各式各样,各形各状,此起彼伏连着湖岸仿佛一道镶嵌的水晶花边。 雪还在下着,而山上居然无风,亭中有早到的奴婢已经生起了数个紫铜火炉,越发烘得暖意渐生。一头摆着两条长案,一张小几、两张铺着狼皮褥子的座椅。丫环们又轻又快有条不紊的摆弄准备主人所需各种东西,哈巴狗儿摇着尾巴窜来窜去,时不时友好的呜呜低叫,似在撒娇,旷野之冰天雪地中乍现此脉脉温情如春之景,引章顿时有些错觉的恍然,怪异。这个人,敢情把家临时搬来了 “既是赏梅,不妨走走吧”卓吾微笑着出了亭子,背手垂头步入梅林间。引章一怔,轻轻说了声“好”也跟了过去。 曲遒横斜的枝桠被人一碰,雪粉冰晶簌簌而落,引章人小吃了亏,时有雪粉落入颈窝,遇热即化,像小虫子在爬,极不舒服。她伸手抹了抹,忍不住白了卓吾一眼,甚至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 “喂,你等等,我走前边”引章说着奔上前越过卓吾,不经意斜着眼望那纷纷跌落的雪粉,显出透了口气的模样。卓吾一怔,这才意识到为何,笑了笑,道:“是我大意了”引章不答笑了笑,回以一记“你才知道啊”的眼神。 周遭冰消玉息,杳无人迹,簌簌的雪花渐渐变得稀疏,远远望见山脚湖堤蜿蜒的道路上几个紧裹着大衣大袄的零散人影步履匆匆,低头猛走,引章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卓吾正攀折一枝红梅,见她笑了不免扭过头相问何故?引章瞟了他一眼,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这种天气,最适合关起门窝在家里围着红泥小火炉喝酒聊天,除非非出门不可,不然没有几个人愿意出门的,就算出了门也是老大不情愿赶着办事、回家,可是你怎么会这么有兴致啊,飘着大雪还跑上山赏梅” 卓吾一怔,别过脸去略有些不自然笑了笑,道:“是么?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是想来就来了”垂在身畔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他到底是怎么了?大正月里抛下所有的应酬和热闹,坚持赶来杭州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至于他工作态度之严谨认真立刻被父亲作为榜样树立起来可是,只有他潜意识里知道,他来杭州,不单单是为了处理事务 自嘲笑了笑,强压下内心纷乱,仰头望望天,不知不觉间雪花变得稀疏了,原本低沉灰白的天空也多了几分柔和的明亮和高远。“你瞧,天就要晴了,看来咱们还是来对了”卓吾微笑。 引章抬头一看,果然如此,不觉笑道:“还真是的,只不过停了雪又起了风,也是一样的不合时宜” “你冷吗?咱们回亭子上喝杯热茶去。”卓吾见她拉着领子,又是跺脚又是呵气,一副冻坏的样子便道。 引章摇摇头,指着笑道:“这枝梅花开得很好,可不可以帮我摘下来插瓶?” 卓吾不屑道:“这里的梅花多的是,等会我叫人给你寻几枝好的” “哦。”引章笑了笑,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亭子。 紫铜火盆中炭火烧得通红,烘得亭内温煦柔暖,小泥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将冰天雪地逼退在三尺之外。两人坐在厚厚的狼皮褥子坐垫上,立刻有仆从在身后拉开一道半月形的屏风遮住身后的寒风,泥金的蝶恋芙蓉花图案栩栩如生,可赏可玩。侍女从热水保温的食盒中端来各种小点心,又有人奉上碧澄澄冒着热气的清茶,卓吾挥挥手,众人躬身退出,一时间,偌大的亭子中除了炭火燃烧偶尔发出的毕波声和卓吾脚边小狗的呜呜低鸣,万籁俱静。引章双手捧着茶杯取暖喝茶,一抬头见卓吾怔怔望着前方似在发呆,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卓大哥,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啊”卓吾收回找不到焦点的目光,眸光回闪,望了望她,笑道:“没想什么。是了,我想问问你,今年有何打算?” 引章一怔,有点怪怪的瞟了他一眼,笑道:“你是说生意上的吗?还不知道啊” “我觉得,”卓吾把玩着手中小巧的白瓷山水茶杯,道:“你的慕鸿楼和玲珑布庄都不错,可以再多开两家分店,稳打稳做,赚的钱也不少了” “哦”引章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心不在焉。 “我是想劝你,不要再冒险”卓吾见她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直说了出来。 “什么?”引章睁大了眼,更加一头雾水。 完全不点不透卓吾又好气又好笑,道:“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比如御驾亲征这种猜测,以后都别乱猜了” “你不相信我?放心好了,你的银子——” “我怎么不信?要是不信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卓吾打断了她,轻轻啜了口茶,瞟她一眼缓缓道:“这次是你走运,误打误撞居然被你蒙对了” “啊?” “皇上确实打算御驾亲征,过了正月就会有征集粮草的消息下来。” “你怎么知道?哦,我明白了,你们家在朝中有人”引章话到一半恍然大悟。 卓吾笑了笑,道:“你的心思转的倒快” 引章八卦之心顿起,眼睛闪闪发亮,眨巴眨巴笑嘻嘻道:“你的消息是怎么得来的啊?为什么过了正月朝廷才有消息下来而你现在就知道了?” 卓吾微微蹙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听说皇上是想让百姓过个好年,所以暂时还没宣布。不过,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 听他说得不容置疑,引章不禁默然。细细一想也是,卓家那么大的生意,自然免不了跟朝廷打交道,以便获取情报,寻求庇护,扩大产业。只不过,不知他投靠的是谁?引章忍不住瞟了卓吾一眼,暗道:康熙朝阿哥们斗得天翻地覆、死去活来,在历史上那是大大有名的,虽然那些霸王爷们尚未全部成|人,可想而知他们各自身后的那股势力早已暗波汹涌、蠢蠢欲动了,不管他站的是哪一边,恐怕最后都免不了殃及池鱼,这个队伍,不站也罢 “好了,我以后会小心的了等货物一脱手,我就把你的那份给你送过去。” 卓吾摇摇头,笑道:“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少则三年,多则五载,我的那份先存你那吧,等将来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 “你要出远门?去哪里?这么久”引章大为惊讶,不觉有些发怔。 “俄罗斯。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冒险”卓吾随口回答,突然又加重了语气。 引章心中一片澄亮,恍然明了她的胸口仿佛挨了重重一锤,脑中“嗡”的一下只是怔怔的望着他。天寒地冻的时节,他从扬州赶来只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不要再冒险引章心里酸酸涩涩的,一阵凉一阵甜,一阵轻颤一阵悸动。他对她的牵挂当真如此之深么可惜,可惜 引章忍不住紧紧握着拳,忽的放松,琉璃般清亮的眼眸第一次郑重的迎着他的目光,重重的点头,道:“你放心吧,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冒险不过,你可要早点回来啊,不然你那份老放在我这里我可不太放心,万一失窃,我不是赔惨了” “会的。回来就会来找你。” “恩” “时候不早了,我得立刻启程赶回扬州,引章,等会回去路上小心点。”卓吾望望天色,忍不住又说了一次:“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再冒险。” 引章微笑道:“我知道啦你现在就走吗?这里怎么来得及收拾?”瞥见卓吾不以为然的笑容,引章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失笑道:“我忘了,这里有你的下人嘛” “走吧下山”卓吾轻笑了笑,带着她沿着来时蜿蜒的山道缓缓而下。山脚下多了几辆等候的车辆,裹着棉袄牵着大叫驴的小厮侍立一旁,一见卓吾皆行礼问安,车旁一衣饰较为华贵之中年男子叫了声“公子”匆匆上前,卓吾点了点头,道:“老赵,这就走吧”说着望望引章,笑道:“路上小心” 是 由】 第88章 姐弟 “你也是,一路顺风”引章招着小手笑道。看着他的车队在溅起的雪粉迷雾中渐行渐远,变成白茫茫琉璃世界中一串小小的黑点,心里禁不住的泛起轻柔的失落,一别三四年,不知重逢时将是何等风景 引章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轻轻叹息一声,扭头向侯在一旁的大脚轻轻道咱们也吧” 送走了卓吾,引章心里总有些闷闷的。回味起来,她忽然,每次他们见面都像梦境一样猝不及防,匆匆一见,匆匆一别,意外又短暂。 然则她在想呢“该死”引章忍不住轻轻掌了一下冰凉的脸颊,一声饱含无尽烦扰的叹息引得大脚瞟来一记疑虑的眼神。引章一怔,忙收拢心神,目不斜视。 回到住处,刚进院子便听到里边笑语不断,引章一边朝里走,一边扬声笑道娘,来了贵客,老远便听到笑声了啊,吴管家,你了时候到的?” “是啊大呵呵,我也是刚刚到。”吴管家忙放下茶杯,笑呵呵的站起来请安。 “你太客气”引章忙虚抬手止住了他,笑道吴管家,不在家多住些时候?” “可不是,我刚才也这么问呢。”安寄翠笑道。 “多谢和体恤,在家也是闲着,坐不住,又惦记着这边的生意和仓库,索性早来早安心”吴管家笑道。 “真不知谢谢您,吴管家”引章由衷笑道。 “,你可真要好好谢谢吴管家了”鱼儿给她端上茶来,笑道吴管家听你夸岩下麻鸡多好多好,老人家不服气,给你带来了两百只鸡蛋和一大笼子鸡呢” 引章一口茶呛得咳个不住,弄得鱼儿好生过意不去,忙一边帮她轻拍后背一边笑道,你没事吧” “你呀,慢慢着嘛”安寄翠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引章缓过了气,抹了抹通红的腮边,望望吴管家,又望望鱼儿,笑道哦?不吴管家带的是品种?” “,”鱼儿抢着笑道说起来见都没见过长得那么矮,小小的头,短短的颈,看起来好可笑身上的毛倒是雪白雪白的,全身的皮、嘴、眼眶、脚趾倒全是黑的,也真难为它长”鱼儿大惑不解的一边说一边摇头感慨不已,逗得安寄翠等忍不住都笑了。 引章又惊又喜,向吴管家笑道原来是乌骨鸡啊,吴管家,这回真要谢谢你了”乌骨鸡营养价值极高,肉质细腻,口感上佳,药用食疗价值更是一绝,特别适合孕妇产妇及体虚血亏、脾胃不健之人补食,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她居然没有想到发展这个品种赚钱,反而是吴管家误打误撞提醒了她 “原来大也”吴管家眼中讶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掠着胡子得意道大说得不,这是江西泰和乌骨鸡。”说着又向鱼儿笑道你方才说的还不全呢,这乌骨鸡不但外表肤色乌黑,肉、内脏、骨头都是黑的呢” “有这种事”鱼儿咋舌不已,安寄翠也听住了。 “泰和乌骨鸡数量稀少,吴管家一定费了很多心吧?无不少字”引章笑了笑。据她所知,即便解放后,整个泰和县饲养的乌骨鸡也不超过十万只,何况地广人稀、几百年前的当下? 吴管家笑道也不算麻烦,数量少倒是真的。不过,除了二百只鸡蛋,我总算另弄了八只成鸡,今晚咱们就去慕鸿楼,叫桐生下厨整两只让和、少爷尝尝。” 大家都笑着说好,安寄翠也点头笑道干脆叫人去看看布庄王掌柜得闲不得闲,论理早该请请他们了” 引章和吴管家相视一眼,均明白了安寄翠的意思,合家女眷不便,她这是想让吴管家作陪。吴管家忙笑道放心,我会好好招呼两位掌柜还有李。” “有劳你了让引华也陪着吧”安寄翠轻轻叹了口气,家里没个男人,终究是不方便。 “言重了”吴管家笑答。 “娘,那咱们现在就吧,好不好嘛”引华念了一会子书,早在屋里坐得闷了。 “是啊娘,现在雪停了,西湖景致别有一番风韵,娘也可以去瞧瞧嘛”引章也拉着她笑道。 “对啊对啊,姐,带我去玩玩好不好?”引华搂着的胳膊,眨着亮晶晶的眼眸,小脸通红通红。 “引华”安寄翠脸色微沉,含威不露沉声训斥道十岁的人了,还没大没小的惦记着玩,也该静下心来想想你的仕途了” “是,娘。”引华慢慢放开了搂着胳膊的手,脸色一黯,往后退了两步,慢慢的垂下头去。 引章闷声无语,想笑又不敢笑。仕途?他不过十岁而已,就要他想仕途了?暗暗侥幸不是个男人,不然,那就惨了可怜的引华 “娘,”引章忙上前笑道大过年的,娘干嘛这么严肃嘛弟弟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聪明,读书又这么勤快,将来考秀才中举人进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考不中那也饿不死嘛,引章在腹中又加了一句。吴管家也在一旁劝说不已。 安寄翠听了心里舒服些,忍不住抚着引华的脑袋,叹道我这不正是担心他会散了心嘛”看着儿女乖巧恭敬、眉目低敛的样子,安寄翠到底不忍心,轻轻叹道好了,咱们这就吧你们姐弟两个在堤上近处走走就好,别走远了,也别玩太久,大冷的天,仔细玩出病来” 引华正要欢呼大叫,被一个眼神止住,忙垂着脸忍着笑意稳稳道了,娘” 于是几个人换了衣裳,收拾收拾,雇了马车往慕鸿楼去。 正月里慕鸿楼人不多,厨师们却忙得热火朝天,因为许多人家都是叫了菜在家里待客,以至于桐生和另两位厨师忙得满头大汗,伙计也不够用,临时又雇了四个人帮衬。 安寄翠一行人从后院进门,直接上了三楼靠湖雅间。伙计端上茶水点心,李清白是熟人无需避嫌,也打了个招呼,与吴管家互道寒暄。不一会,吴管家便与李清白往账房查账去了,鱼儿陪着安寄翠临窗赏景,引章姐弟带着大脚下了楼,往堤上玩去。 看惯了西湖的碧波荡漾,桃红柳绿,眼前这冰清玉洁、冰莹霜花之景别有一番玲珑剔透的丰姿,令人眼前一亮,赞赏不绝。 引华便是完全沉浸在这种眼前一亮中,一路走一路惊喜不断。 “呀你看那边” “咦,这里变成这个样子了” “,,树叶子挂着一层冰,真好看”说着淘气的抱着树干用力摇,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冰雪破碎的哗哗声,冰棱、雪块纷纷跌落,淋了一头一脸,姐弟二人大叫着逃开,看那雪花冰片纷扬,掀起如雾碎屑,笑得东摇西摆。 看着弟弟大大的笑脸,引章心里有些沉沉的,按照安寄翠的入仕养成计划,她不他的笑脸还能保持多久,她也不安寄翠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对引华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每个人都有活着为之奋斗的目标,安寄翠的目标很明确,明确得让她不敢有半丝半毫的违抗,她要他光宗耀祖,要对得起地下的老爷,要替她母子争一口气她看似软弱,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固执引华呢?他会想? “弟弟,你喜欢念书吗不跳字。引章忍不住问他。 引华一怔,手里团着一团雪球,用力往光滑如镜的湖面上扔去,奇道当然了不然考状元呢?” 引章顿时噎住,看来,安寄翠的养成计划很成功啊她试探着道你,你很想考状元吗不跳字。 引华侧头寻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反正,娘很想,娘说爹也这么想,也这么想,所以我一定要给爹娘和争光” “那你呢?你想?”引章好生无力,一步步引导。 引华望着,很自然的说道我想让娘和开心啊” 引章仿佛一拳落空,柔声道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中了状元,中了以后你想做些?如果,如果不中,你又想做些?” 引华眨眨眼,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似在冥思苦想,渐渐的,神情有些茫然,半响喃喃道我,我也不。我从来,没有想过呢做?不做?” 引章见他仿佛入魔,心中一急,忙推了他一把,提高了声音脆声笑道就是随便问问,不要着急,过几年再想也不迟。” “哦,那,将来想做?”引华明显松了口气,却又一眨不眨盯着引章反问。 “我——”引章差点脱口而出要做大清第一富豪,要打造一座旷世绝伦的大庄园,话到喉边硬生生忍住。为了不伤害引华小小的男子汉自尊心,她故意偏着头望着天空,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然后道我,我也没想好呢” “,那,我们一起想,好不好”引华笑了,热切的望着。 “好,一起想”引章微笑,又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娘,吗不跳字。 “恩”引华用力点了点头。 是 由】 第89章 “姐姐,那,我们一起想,好不好”引华笑了,热切的望着姐姐。 “好,一起想”引章微笑,又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娘,知道吗不跳字。 “恩”引华用力点了点头。 过了三天,天气晴朗,积雪流化,引章母子几个又乘船回马陵湾去了。吴管家还要跟两位掌柜谈些事情,又要检查米仓布仓,还要拜访宴请几家相互来往的商家,也立刻投入了工作状态,并没有陪着他们一道回去。于是,引章母子几个除了采买的一些物品,还得带着剩下的六只乌骨鸡,五母一公,外加二百只鸡蛋回去。原本是想让炕鸡人将这些鸡蛋混在一起炕小鸡的,不料炕鸡人说这鸡蛋跟他们的不一样,生怕孵出时间上有误差,说什么也不肯,引章无奈,只得先带回去运用最原始、也最安全可靠的办法解决了。 回到马陵湾,大伙儿见到这种奇怪的鸡难免又是一阵稀罕,不过稀罕是稀罕,多少也有点见怪不怪,或者说是期盼了。若是哪一次大小姐回来不带着稀罕东西,那才是稀罕呢 原先孵化的麻鸡已经长了不少了,一个个身强体健,叫声洪亮。它们本来圈养在外院鸡舍中,小喜见它们弱不禁风,小腿子小爪的可怜摸样好生不忍,便将它们养在自家院子里,白天忙的时候让老婆婆帮忙照看,晚上务必关在筐子里盖好了抱进屋中,才去休息。 引章不禁又犯了难,三种鸡,为了保证各自纯正的血统,绝对不容许混淆,也就是说,目前需要再建两座养鸡场地。 找来已经俨然权威人士的小喜和俨然管家的丁凡商量,商量的结果是在土山后和竹山后的空地上各建一座。引章铺着鱼儿递过来的纸,一边随手画着一边说着,哪里盖舍,哪里围栏,哪里种树,哪里圈网,哪里遮阴,多大尺寸,多大范围,一一标明,完了便问他们有何想法。 丁凡摇了摇头,道:“我对养鸡一窍不通,小姐标明了尺寸要求,我尽快找人动工便是了”说着望了望小喜。 小喜咬着唇,有些怯怯的望了引章一眼,好一阵犹豫终于小声陪笑道:“敢问小姐,这山后的鸡舍不比塘边,小姐预备怎样清理鸡舍?若是弄得不好,到了夏天,容易滋生病菌,风险有点大。” 引章含笑听着,拍手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就在等你这句话呢” “小姐?”小喜一怔,睁大了眼,有些不明所以,旁边的丁凡却一脸了然,忍不住瞟了小喜一眼:看来,引章是要抬举她了 引章一笑带过,忽略她眼中的疑问,笑道:“你觉得,该怎样设计才好呢?” 小喜下意识抬头,迎上她带着笑意和鼓励的目光,不自觉又望了一旁自信端庄的鱼儿,心中徒然激起向往的勇气,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第一要安全,第二要夏天通风冬天保温,这都容易做到,难的是第三,要便于清理。养的鸡一多,不及时清理鸡粪,万一夏日引发时疫就麻烦了” “你说的不错,”引章点点头,笑道:“这样吧,你今晚再去想想,明天或者后天咱们再说,如何?” “那,好吧”小喜点点头,跟丁凡散去忙各自的。 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大院外边,鱼儿笑道:“小姐明明已经有主意了,干嘛还为难小喜呢” 引章笑道:“我不是为难她,是想考考她而已。养鸡场将来都得交到她的手中,不思考,怎么会进步?”说着暗暗瞟了鱼儿一眼,心道你们这些家伙都一样,不点不透,我不花大心思培养你们,想把我累死啊说不得,只好客串一把循循善诱的幼儿园阿姨了 鱼儿恍然,笑道:“原来如此” 再说小喜回去之后,满心要在大小姐面前博得一声好,心心念念此事,吃饭走路都恍恍惚惚的犹似离魂,吓得林嫂还以为中了邪,慌慌张张的求见小姐,求小姐做主。引章听了又叹又笑,既有点欣慰也有点过意不去,一时不知怎么跟林嫂解释,只好好言开解,一遍遍道:“没关系的,过两天就好了” “真的?”林嫂将信将疑。 “真的过两天不好,我带她去杭州整治也不迟呀”引章说得无比肯定。 “是,那,一切听小姐的”林嫂稍稍放心,忧心忡忡的回去了。 第二天晚上,小喜找来后院,引章正在教鱼儿一些账目上的东西,见她来了放下手头的本子,笑道:“你可算来了,怎样,想清楚了吗不跳字。 “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行……”小喜要来纸笔,一边比划一边娓娓道来,引章不住点头,连鱼儿也听住了。其实她说的,理论上跟现代养鸡场差不多,在鸡棚中离地二尺搭建条形鸡舍,每天把鸡放出去之后,立即清理鸡粪,开窗开门通风,定期消毒。而且看来,只有这样是最能保持卫生的了。 “小姐,奴婢只能想到这个笨方法了”小喜苦笑。 引章心里却是一亮,明白她是真的花了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工作量很大,很累,很脏,而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了 “你等等我,”引章笑了笑,奔回卧室取来一幅图纸,在小喜面前缓缓摊开,笑道:“你的想法跟我的基本一样,只不过,单靠人力完成清理工作,太累太脏了,你看看这个。” 小喜一看,长长的鸡舍下边是深挖下去约半尺的水沟,怔了怔。引章指着笑道:“你看看,咱们把这个沟做成斜坡的样子,沟底、壁沿铺上瓷砖——” “瓷砖?” “就是跟花瓶一样光滑的方砖。”引章解释着,心里也暗自提醒:瓷砖得赶紧让丁凡找人烧制,料想难度应该不大 “哦” “然后,在鸡棚外边接通暗沟,挖一个大大的坑。这样,或三日,或两日,只要用水冲洗就会很干净了,而且鸡粪发酵之后也可以做肥料,你看怎样?” “小姐说的,真是太好了”小喜想象着,欢然笑道,忽然又有些沮丧,闷声道:“小姐,我真是没用——” “别这么说,已经很难得了”引章笑笑,道:“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不是一步登天的,将来你经的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好了,这件事你和丁凡去沟通,两天之后给我列一份图纸、清单和预算,去吧。” 是 由】 第90章 脱手 “别这么说,已经很难得了”引章笑笑,道:“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不是一步登天的,将来你经的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好了,这件事你和丁凡去沟通,两天之后给我列一份图纸、清单和预算,去吧。” “是,小姐”听出引章话外栽培之意,小喜精神复振,笑盈盈去了。 清朝种田记第20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小姐,你让大家都读书认字,学算学,就是为了今日吧?”鱼儿笑笑。 “不但为了今日,更为了往后”引章一笑,道:“只是我没空教他们那么多,以后要靠你多多传授了” “小姐放心,我懂” 丁凡早已盘算妥当,小喜与他碰面,只需在他原有基础上稍作修改调整,过两天早上便将图纸拿给引章,引章看过,便叫速速动工。乌骨鸡的鸡蛋已经有六十枚在孵化了,麻鸡也渐长渐大,迫切需要新家安置。 卓吾的消息很准确,一过正月,朝廷征集粮草的旨意便下来了。 二月初八傍晚,夜幕低垂时分,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马陵湾劳作之后的宁静,结巴打开大门一看,睁大着眼,结结巴巴道:“吴,吴,吴管家,你,你,你——” 吴管家一边下马,将缰绳抛给一同下马的阿峰,扭头道:“结巴,大小姐呢?” “在,在,在——”在结巴一连串“在,在”声中,吴管家一撩袍子早已大步踏入院中。 见吴管家匆忙焦虑的神色,引章大吃一惊,忙叫鱼儿倒茶,问怎么了? 吴管家接过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气,喘了喘气,正欲说话,安寄翠也得到消息扶着幽兰急急出来,脸色有些苍白,惶然急切道:“吴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夫人别急,事情有点急,但不是坏事,您别担心”吴管家没料到将安寄翠吓成这样,有些过意不去。 “哦,那就好,那就好”安寄翠舒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娘,您先回屋去吧,这里有我呢”引章笑笑。安寄翠见她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神情,心头大松,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笑道:“有话慢慢的说,我先去了。” 看着安寄翠去了,引章这才向吴管家道:“吴管家,什么事这么要紧?” 这么缓得一缓,吴管家思路也清晰了许多,舒了口气缓缓道:“今儿早上,杭州知府传了好些商贾去衙门,其中也有我,说是朝廷要购买粮食布匹,让我们手里有多少就卖多少。小姐,咱们卖还是不卖?” “卖,当然要卖。”引章不假思索,敢情吴管家还以为她留着这些货物干嘛用呢,殊不知,她等的就是这一天见吴管家明显一怔,忙又道:“官府要买,咱们还能不卖吗” “说的也是”吴管家想起知府衙门中杨知府那些绵里藏针、锋芒不露的话,深以为然。 “只不知价钱如何?”这个才是引章所关心的。如今是二月,很快便是青黄不接的四五月,这时候的粮食不比秋收那时,料想价钱自然不低,但不知高到何种程度。 吴管家精神一振,道:“价钱杨知府还没确定,但他说了,粮食至少也给三两银子一石,棉布是一两五钱一匹,棉花和药材咱们没有,我也没仔细听。” 引章大概心算了算,道:“就这样咱们也赚了三倍以上利润了那就都卖了吧。对了,杨知府有没有说朝廷买这么多粮食物品做什么用?” 吴管家想了想,道:“说是要运往陕西、山西赈灾。” “哦?”引章一愣,随即恍然,点点头道:“我想也是” 这种障眼法毫不稀奇,尤其在清代更是流行。比如皇帝想要彻查某地方官,派下钦差却故意说去另一个地方,及至中途钦差突然转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个回马枪,百试不爽只不过,明年打仗,今年才开始掩人耳目的征集粮草,看来葛尔丹确实把康熙气得够呛的,以至于他宁可如此匆忙准备粮草也不惜一拼江南乃朝廷税收重地,自古有富庶之名,这征集粮草的重任起码要承担七成以上,也难怪杨知府急得跳脚。 “小姐,那,都卖了?”吴管家再次确认。 “对都卖了而且越快越好吴管家,我就不去杭州了,你看着办就行。总之呢,帮了杨知府这个大忙,他升官有望定然不会亏待了咱们。”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上衙门去。”吴管家猛然醒悟,立刻打消了伙同其他商人观望的念头,奇货可居虽然可以坐地起价,但跟朝廷为难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不知道,引章却很清楚,倘若真是为了赈灾,那么商家跟朝廷讨价还价是可以的,但这是出征,御驾亲征,这等心急火燎的当口还想漫天要价显然是不明智的。 正说着,阿峰忽然急急进来道:“小姐,管家,清水镇衙门钱粮师爷带着两名仆役前来拜访” 引章与吴管家相视一笑。 “看来咱们的父母官也着急了,吴管家,你看着办吧。” “是,大小姐。”吴管家心里有了底,拂拂衣袖,从容而出。 清水镇的钱粮师爷姓余,五十出头的年纪,出自师爷之乡绍兴。清水镇也接到了筹备粮食衣物药品的任务,所以,他也找上门来了。 不出引章吴管家所料,果然也是这事。 余师爷很客气,满脸是笑,吴管家心里有了底,也很和气,双方详谈甚为融洽,吴管家以退为进,诉了许多难处,余师爷连连告求,商量的结果自然是达成了协议,余师爷大大舒了口气,十分感激承情,请吴管家次日便去衙门结账交货。 引章一直躲在屏风后边听,肚子里暗暗好笑,吴管家果然姜是老的辣,明明千肯万肯,非要做出为难样好教余师爷欠个人情。见他送余师爷回来,引章笑道:“吴管家,我有点奇怪,咱们清水镇有四大家族在,干嘛余师爷还找上咱们?” 吴管家从容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倘若在秋收时节,要凑一两万石粮食哪里算什么事?如今大家的粮食该卖的早就卖掉了,谁又留着多少呢?实不相瞒,去年咱们跟四大家族都买了不少呢” “原来如此”引章连连点头,拍手笑道:“这可是歪打正着了,吴管家,哈哈,看来咱们这次真要发财了” “呵呵,是的,小姐” “那你明天赶紧去办事吧对了,我叫丁凡跟你一起去,也该让他历练历练了。” “那庄子里的事——”吴管家知道如今马陵湾生产农活的安排都靠丁凡一手调度,他这一走,镇上加上杭州城里,至少十天。 “不是有我吗”引章瞪了他一眼。 “呵呵,是是,老奴糊涂了,糊涂了”吴管家呵呵笑起来,拍着自个额头。 “真是糊涂了,你方才又自称什么?”引章笑笑。 “呵呵,是是,都是老,我糊涂了”说着两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吴管家带着丁凡、阿峰骑着马离开马陵湾,先去了清水镇衙门,忙了两天方才算清楚账,交接完毕,储存在清水码头仓库的三万五千石粮食和两万匹布全部以买进时三倍的价钱卖给了县衙。吴管家按照引章的吩咐,抽出一万两银票送给父母官,钱粮师爷一千五百两,其余诸人在请教了钱粮师爷之后也各有几十、上百两不等的赠礼。一时之间,清水镇衙门上上下下笑得像开了花,无不称赞骆家大好人 本来嘛,上头乍然之间抛下这么个棘手的重任,愁云惨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能不能过关还说不准,谁知骆家储存竟如此之丰,只需要再催收些许尾数便可过关,不但过关,还意外发了一笔小财,正是峰回路转,浮云尽散,尽显人间好时节,试问谁能不乐? 知县赵大人对吴管家大起好感,感激不尽,卸下肩头重负忘形之下用力一拍吴管家肩头:“吴兄弟,有什么事别客气,尽管找我”把吴管家吓得好一阵才把心落回胸腔里。 杭州城里也是一样,骆家虽然不是最大的供应商,却是最合作的,不还价一个字最先将手中储粮布匹一滴不剩全部卖给了衙门,杨知府大为好感,在记功薄上毫不犹豫的将骆家记在了第一位,在得知慕鸿楼和玲珑布庄要开分店的情况后,十分慷慨的将罪臣抄家充公的几个铺位让吴管家任选两处,以便宜得十分离谱的价格卖给了骆家。 处理完这些事、交接清楚已是二月底,重赏了小何、三道以及布庄出过力的各位伙计之后,吴管家便带着丁凡赶回马陵湾向引章汇报工作。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几乎每一天都让丁凡兴奋刺激不已,彻夜难眠。他是第一次感觉到受欢迎,受重视是一件这么这么“有意思”的事。吴管家知道引章倚重他,对他亦格外照看,遇事总肯教他,更令他眼界大开,心明窍通,同时也有点自惭形秽,他以为他已是出色之人,谁知比起这个平日里笑眯眯不温不火的吴管家来根本不值一提,这令他又有点手足无措了。 是 由】 第91章 重提 回到马陵湾,在后院厅堂中,吴管家翼翼的打开一个半尺见方的乌木盒子,与蓝皮封面的账簿一起呈放安寄翠和引章面前,笑道,大,恭喜恭喜,这一趟,可真是赚了” 引章一边拿过账本一边笑道吴管家,你们辛苦了”安寄翠信手拿起一叠银票,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吃惊道这么多,这,这——”不能怨她失态,她是从来从来没想过,的女儿,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几十万的银两竟像变戏法一般信手拈来 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由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引章,心里五味呈杂翻腾得厉害,她的女儿,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做到的么 “娘,”引章笑了笑,将账本递到安寄翠跟前,笑道您瞧瞧这账目,除去成本和各处打赏开销,总共剩下六十六万两八千多,扣除该给卓的,给吴管家的,咱们至少也赚了三十万,这一笔钱,正好够做一件大事” 吴管家恍然大悟,笑道啊,是了,大是说福建那边的——” “正是”引章拍手笑道吴管家,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事,过些天咱们一趟,你就我所言非虚了” “你呀,还要往外跑”安寄翠无奈轻叹,见她兴致勃勃情知劝不动,脸色却是闷闷,引章不得不一声声“娘”唤着解释一番,吴管家也在一旁好言相劝,安寄翠拗不过他们,便不再说,神情却有些默然不快。如此,吴管家也不便再说,闲谈几句各自散去。 当然,此事可暂时不提却不能从此不提,过了三天,又旧话重提。 “的眼光我自然,不过可能得晚一些时候,”吴管家这才接上上次的话,将低价买进两家店铺的事说了,道,这两家店铺若要装修开业,怕是还有一阵子忙的呢” 引章又喜又忧,半响叹道咱们的人真正是太少了”玲珑布庄分铺筹办、开张虽然可以完全交给王掌柜去弄,但是引章并不愿意把人事权完完全全交给他,不然,将来岂非都成了他的人了?慕鸿楼更头疼,除了掌柜,还得培训厨师 “这两件事都不必急于一时,我觉得呢,下半年开张也不。玲珑布庄分店可以叫王掌柜先去装修打理,雇佣伙计可缓一缓;慕鸿楼嘛,先好好的物色厨师,还得带到慕鸿楼学一学,至于装修开张,等过些日子闲了再说吧福建白石镇那边,明年非要办成不可”引章犹疑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因为白石镇那边所产,才是真正巨大的财富。 “既然决定了,那就这么办吧出行的日子,我这就安排。” 引章笑道恩,还是带鱼儿和大脚去,加上你和阿峰,五个人,雇两辆好车。三月初咱们就去吧” 吴管家望了安寄翠一眼,试探着答道是,大。” “我这也有一件事,把我的事处理完,你们再出门也不迟。”安寄翠突然笑道。 引章和吴管家愕然,忙问何事?安寄翠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引华上学堂的事,我想过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让他去杭州进学吧” “这事不难,可是,您舍得吗不跳字。吴管家有些纳闷。 引章笑道这是大事,不会叫娘也搬到杭州城里住着吗” “对对,我没想到”吴管家连连点头。 安寄翠却是摇头,道我带着个小丫头住在杭州城也不是个事,我还是留在家里,就让引华寄读吧。” “娘,您真舍得?”引章也有点怀疑了。 安寄翠笑道你跟他一样大,还不是上千里路走来了?这有舍不得的,这才是为了他的正途,是正理,引华会懂的。” “是,。如此,咱们一块去杭州,我托人打听,定要找一家稳稳妥妥的书院给少爷。” “我也是这么想”安寄翠点头轻叹。女儿已经往“歪道”上越行越远了,她只好用心拴住。 于是,将马陵湾的事务继续转交给丁凡总理,引章母女几个又往杭州去了。大伙儿并不引章又要出远门,却少爷这是进学出息去了,个个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十分隆重的送了一程。 引华进学的事很快尘埃落定,选的是苏堤尽头小孤山上的松风书院,地处偏僻,风景清幽,正是读书的好地方。主讲夫子乃是当朝隐退的老翰林,姓梅,据说曾经封过文渊阁大学士行走,真正的饱读诗书的学者。安寄翠相当满意,好好嘱咐了一番,由小何亲自送回马陵湾去了,引章一行则南下白石镇。只有引华,又兴奋又有点怅然若失,一时也辨不出是何滋味,望着,欲言又止。 正是百花争发,万枝绕翠的时节,一路春山闻鸟啼,东风微熏,山明水净,别有一番空灵韵致,行在此中,恍若世外桃源,真正只愿岁月静好。 路上风景虽好,终途的景象却不堪入目。 白石镇比引章想象中要差很多很多,又小,又破,又脏,又乱,一条小小街道像一条僵硬的小虫,孤零零坐落在荒芜的旷野,只需一眼便可从头望到尾。街道两旁挤压着破旧低矮的老房子,委委索索。路上行人也少的可怜,只有一个扯着灰白篷布、临时支起来的面摊下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不修边幅闲聊的人,见到他们的马车,聊天的立刻没了声音,数道木讷的目光肆无忌惮、一眨不眨的随着他们的马车缓缓移动,好像在看很稀罕的似的,气氛很是诡异。 幸而谢天谢地,这个小地方居然有一家客栈。虽然也是又旧又破,好歹歪歪斜斜挂着客栈的牌子。 拍了半天门,才把满手满脚都是泥的老板娘从客栈后的菜地里拍了出来,老板娘的表情显然比他们还要吃惊, 一边在衣襟上胡乱的搓着手一边用蹩脚的官话笑道怠慢了,怠慢了,哪里想得到这时节也有客人上门呢” 应答的自然是略通闽话的鱼儿,很快讲明了情况,老板娘连连笑着点头表示懂了,带他们上楼。 一进房间,一股霉味扑鼻而来,老板娘哗啦哐啷爽利的打开所有窗户,又呵呵笑着,告诉她们这房间还算好,四个月前才住过人的,灰尘小,稍微收拾收拾就可以了 四个月前“才”有人住过,引章只有苦笑,让她自去忙着,和鱼儿打扫整理,又将车厢里驱寒用的毯子搬了上来,铺在床上。鱼儿嫌恶的拎起粗糙返潮的土布被子一角,皱着眉头抱下楼去晒。引章迎着窗户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洒水扫地。 “大,”打扫完自房间,灰头土脸的吴管家敲门进来,欲言又止,终于苦笑道大,你确定是这么个地方吗?这个地方还真是,真是——” “实话告诉你吧,这白石镇上我也是头一次来,等咱们到了十多里外的南林村就了”别说吴管家,引章也大感意外,没想到此地竟如此贫穷闭塞。 “好吧”吴管家只好点头。 第二天,几人来到南林村,引章和鱼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林家,林家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林大娘带着孙女在家。意外的是,林小泉居然也在家而且,见到引章一行人,他不像他的老娘、侄女那样又惊喜又意外,而是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抚掌大笑道骆,你们果然又来了” 引章反倒意外,笑道小泉哥哥是在家温习功课吗?你我们要来?” 林小泉将他们迎进屋,一一引见寒暄过后,才向引章笑道我是猜的,不想被我猜中了。” “哦,那你再猜一猜我们这次来做?”鱼儿含笑问道。 林小泉轻轻掸了掸衣衫,闲闲微笑道这个猜出来倒没意思了”又似有所指无所指的向引章道骆,要是有可以效劳的,你不必见外,尽管开口” “好啊谢谢小泉哥哥”引章笑笑,不由得悄悄打量林小泉,听口气,他分明话外有话,她却听不出来他想说的 第92章 圈地 他却不知,引章心中想的是,泉州乃开放通商的港口城市,商贾云集,南北外洋货物畅通,无奇不有,无所不见,豪商巨贾们起居排场必然奢华张扬,令人羡慕继而向往也是人之常情。居住其中,价值观受其影响而发生改变,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这不是江南水乡、饱受儒家思想熏陶文人荟萃之地生长的吴管家和鱼儿能够理解的。 “小泉哥哥说得好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赚来金银,享受生活,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引章不觉拍手笑道。 林小泉一怔,眼中光彩大盛,哈哈大笑道:“骆小姐,不想咱们俩倒是志同道合” “是啊”引章爽朗大笑着,只觉胸腔间说不出的畅快,深以为林小泉才是第一个同类人忽又笑道:“可是,小泉哥哥,我所见过的人都把我当成小孩子,为什么你不会?为什么,你会断定我会再回来?” 林小泉认认真真的望了她几眼,笑道:“这个么,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直觉。我从来都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信凡事都有例外,你恰好就是那个例外” 这句话听下来,引章感动佩服不已,感动的是终于有个人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回事,佩服的是他竟然一开始就敢给自己这般定位不简单,这人绝对不简单 “小泉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做?”说得高兴,引章索性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林小泉也在她对面盘腿从容坐下,笑道:“别的都好说,我想知道,骆小姐准备下多大的本钱?” 引章直接忽略吴管家的眼神,她认为跟林小泉这种人打交道越开门见山越好,因为既然决定了一起合作,他终究什么都会知道的,何必试探来试探去的多费猜疑?她当即很快的笑道:“准备了三十万两,所有的本钱全部包括在内” 林小泉动容了,不是因为银子数目巨大,而是因为引章完完全全信任的态度。于是他也很爽快道:“比我想象的要更多一些首先要买地,这方面我已经看好了一片地方,这几天可以带你们亲自去看看,卖主也不是难缠之人;然后择地建房子,栽树休整,还要雇佣几个养蚕女工先过来试养,挑选适合的品种,没什么问题明年才可雇佣大批熟练女工大量养殖。至于销路,只好丝好,有多少泉州港口那边都能销掉” 引章笑道:“这样最好了,小泉哥哥看中的地方绝不会差至于试养,过些天我们回杭州便可找几个人过来,鱼儿,你把这事记下了,试养期间每天做下详细的记录。” “对了,”聊了一阵,引章脑中一闪突然问道:“不知道单是白石镇这边柘树成林,还是旁边镇也是这样?” 林小泉道:“白石镇东北方、滦河镇西南以及古柳镇东面一角,据我估计,大概方圆五六十里是这样,越往外围越稀少。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样小的范围,何至于无人懂得养蚕” 引章一怔,笑道:“小泉哥哥说的很对。” “林公子可真是下了功夫,实在叫人佩服”吴管家与鱼儿都不禁感慨。 林小泉微微颔首,谦笑道:“这是应当的,算不得什么。” 引章也笑道:“管家和鱼儿说的没错,小泉哥哥做事真的很叫人佩服。” 林小泉虽然没说,引章也料得到,他要完成这一项实地勘察,必定花费不少人力经费。叫人困惑的是,以林家的经济状况,怎么可能有闲钱让他去干这种事?她不知道,去年自他们走后,林小泉想了三天三夜,最终瞒着家里,拿了去福建上学的盘缠学费踏遍相邻四镇,花了两个多月方才勘察清楚。可以说,他这一把赌得太大了,相当于将自己的前程押了上去 引章虽不知其中缘由,却更加佩服林小泉的本事,稍一沉吟,想想索性把话一次性挑明,好教他倾心尽力,于是笑道:“小泉哥哥,没想到你这么有心,看来我的运气真不坏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事说得容易做起来也不简单,将来还有好多琐碎之事得靠你呢,我想,酬劳方面,三千两银子一年,我先付给你一半,你看如何?” 林小泉一愣,料不到她这么快就把这事说了出来,想了想,笑道:“你七我三事还没开始做,就给报酬,算来是我占了便宜了” “这是应该的,你就像是眼睛,没有眼睛,我们等于一抓瞎有了你,事半功倍,不知少走了多少弯路、少花了多少冤枉钱呢”引章忙笑道。 林小泉见吴管家也没有意见,这才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明天咱们就去看地方。” “好”引章大喜,又道:“哦,对了,我想在白石镇上建一座像样点得客栈,你看得要多少银子?” 林小泉心算极快,略一沉吟,道:“要不了多少,我们这地方偏僻,木材多的是,石材也便宜,三百两至少可以建一座带前院后院、三层高、七八十个房间的大客栈了。” 引章点点头,笑道:“我给你五百两,就按你说的建一座大客栈,至少要有三个院子,配齐所有的桌椅床等家具,要快,如何?” “可以。”林小泉毫不犹豫点头应承。 再谈了谈细节方面,眼看日已中天,几人依旧沿着旧路下山。回到家时,林大娘锅里的岩下麻鸡已经炖出了浓浓的香味,家里的黄尾巴大狗在一旁窜来窜去,小丫头则跑来跑去的撸着大黄狗嬉闹。林大娘见了他们便笑道:“回来的巧,正好吃饭骆小姐,乡野小菜,没什么可招待的,你别嫌弃” 引章忙笑道:“大娘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怎么会嫌弃” 一时吃过饭,引章吴管家又和林小泉商议一阵,定下几日行程,约好次日再见,便又回客栈去了。 第二天,引章等如约前来,林小泉早已在南林村口等着,身旁跟着几个人,牵着几头健壮的骡子。见了他们迎上来笑道:“此去全是山路,马车行不得,咱们骑着骡子去吧” “还是你想的周到”几人自嘲笑笑,竟都忘了此事。于是下车改骑骡子,将马车交给林小泉带来的人看守,便随着他沿着山道而去。 林小泉带他们去的地方离南林村七八里路,离白石镇二十多里,山峦起伏却不高,百米上下,浑厚宽阔,山谷宽厚,坡度平缓,阳光充足,零零散散的种着一块块不规则的庄稼,河沟蜿蜒曲折而过,水流平缓,灌木藤蔓缠绕茂盛,其中柘树密密麻麻枝繁叶茂长得到处都是。 几个人登上附近较高一座山峦,西南望越远越是崇山峻岭,往东南面远眺可见当地最高山——南山,随着林小泉一一讲解,不住点头称是。又骑着骡子四下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选址在此。引章担心土地主人不肯卖,林小泉毫不在意,笑道:“骆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地方人少地多,这些荒郊野岭根本不值钱,一亩地也就三五两银子,你愿意买,他一定会卖的” “这么便宜”引章眼睛大亮,对土地特有的狂热因子立刻活跃起来,十分兴奋嚷道:“小泉哥哥,给我买它三万亩” “大小姐,恐怕要不了那么多吧”吴管家斟酌着提醒。 林小泉却笑道:“骆小姐说的不错,我看买三万亩也差不多。” 听听引章望着吴管家笑了笑,向林小泉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小泉哥哥,你抽空联系卖主吧。” 林小泉点点头,道:“卖主是白石镇东的大乡绅,姓闵,我看后天让吴管家陪我一起去一趟,如何?” “这倒是”引章笑了笑,更加佩服林小泉心思细密。林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突然之间林小泉上门要做这么大一笔买卖难免让人起疑、犹豫,解释来解释去反而浪费功夫,有吴管家跟着去,人家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顾。“不过,一切都需要你来拿主意,毕竟你对这的情况比较熟悉”引章盘算着回头得好好嘱咐吴管家,要他在闵大乡绅面前尽量表示出对林小泉的绝对信任和倚重,这样,闵大乡绅才会彻底放下戒心,痛痛快快和林小泉谈,尽快谈妥。 “谈自然是我来谈,怎么定我会跟吴管家商量着来。”林小泉当仁不让却又合理合度。 这些事林小泉早已在脑海中筹划过无数遍,办起来毫不费劲。见了闵乡绅表示来意后,闵乡绅既意外又不解,不过却没多问,这些地虽然归他名下,其实也是荒山野岭,无所产出,卖掉也无所谓。次日派出得力管家带着族里公证人、林小泉、吴管家等一起上山丈量,打下号桩,吴管家付下一万两银票定金,这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三日之后,吴管家借用客栈简陋之地摆了一桌酒席,请闵乡绅及公证人、林小泉等吃席,双方画押签了契约,一方付款,总共十四万二千两;一方交地契,三万一千亩。皆大欢喜,尽欢而散。 是 由】 第93章 建议 引章收着地契,欢喜无限,与林小泉等细细查看了几日,何处修路,何处种植,何处引水打井,何处建住宅区,何处建蚕房,包括仓库、杂货房、工具房、牲口棚、肥料棚等等如何编排组建,一一画出,画好了又师弟丈量,量后再修改,如此,也折腾了五天功夫才最终确定。引章又划出一大片地方用以养殖岩下麻鸡,林小泉虽然意外,也照办不误。弄完这些事,引章留下三万银票给林小泉准备前期工作,带着吴管家等赶回杭州去了。 回到杭州,吴管家托人去雇请有经验的蚕娘,顺便查看了看酒楼和布庄,引章则带着鱼儿回马陵湾。 家里一切农活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丁凡详细的报告了农活安排及雇佣短工的计划安排,引章无不应准。然后又告诉引章,买了两个粗使丫头给小喜帮忙养鸡,又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从晏世豪手中买下了竹山北边约六百亩土地,一直到河边。 见引章吃惊的抬起头望着他,丁凡有些不安,忙道:“大小姐,这件事我跟夫人说过,夫人答应了才买的。” “你误会了,”引章忙笑道:“你做的很好我只是奇怪,晏家好好的卖地做什么?” 丁凡鄙视的轻轻切了一声,道:“说起来都好笑,那个现世宝不知打那听说卢家把这的地卖给了咱们,他便也卖了,说是太远,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换成现钱。” “有这种事”引章不由好笑,轻轻摇头叹息道:“晏太公在的时候,晏家庄何等的兴旺,何等有声有色。没想到短短两年之间,就败落到这等地步了” “谁说不是”丁凡接口道:“去年粮食收成也不好,听说县令大人征集救灾粮食时,给四大家族都分派了任务,晏家庄东拼西凑也凑不够,最后还是高价从外地买进,再低价卖给官府。”他停了停又道:“小姐也许不知道吧?新买这六百亩地往北挨着马陵河,河的那边便是滨州镇了。” “哦。”引章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虽然只短短呆了数月,却是自己第一个“家”,听起来心里竟莫名涌起一丝悸动和亲切,一时竟怔怔的出神了。 “小姐,”丁凡搓着手,脸上踌躇着,见她走神,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小姐” “啊?”引章身子动了动,笑道:“还有什么事?” 丁凡欲言又止,笑道:“想问问小姐,这六百亩地,做什么用?” 引章想也未想,道:“这个地方的地不肥,咱们也没那么多精力人力去改造土壤了,全部种上竹子吧,跟竹山连成一片,倒是好” “全部?” “对全部来不及就一年一年的做,横竖也不是急事” “好吧,这事赶赶,今年可以种一部分。” “你看着办吧”引章点点头,端起茶杯喝茶,一抬头发现丁凡还在面前站着,讶然道:“丁凡,你还有事要说?” “小姐,我——”丁凡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怎么了”引章悚然一惊,心下暗叫不好睁大着眼望着他,脸色都白了:难道,他这时候是想离开不成那,那可……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引章勉强笑了笑,下意识掠掠耳后的碎发,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大小姐,”丁凡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炯炯而诚恳,道:“大小姐,我可不可以跟随吴管家一起在外边做生意?” 还好引章松了口气,跟着又是一楞,脑子里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丁凡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在等自己说下去,于是又道:“我本以为自己颇有几分才干,自从上次跟吴管家出了趟门,才发现全不是这么回事。外边世界样样都是学问,样样都有门道,我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想想从前,真是无地自容浅薄得可笑所以,我想跟着吴管家在外闯一闯,学一学,请大小姐成全。” 引章又是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她之所以让丁凡跟着吴管家一起办理卖粮食布匹这件事,是想让他在官府混个脸熟,万一将来有什么事,而他们刚巧又都不在,说不定还能有用。谁知,丁凡却起了这个念头,倒叫她一时无话可说。不过,只一刹那,她脑海中立刻也起了一个念头:吴管家年纪渐老,长年在外奔波也挺可怜的,如果他和丁凡调转一下身份,倒是不错 打定了主意,引章不禁为自己刹那之念头有些得意,笑道:“你的想法没错,可是也不能急于一时。再说了,在外头做生意也不一定非要在外头学,你忘了吴管家原先也是管家吗?再说了,选人、辨人、用人、管人、做账、怎么交流谈判、怎么应付对手、货品的挑选、进货的讲究、店铺选址、行商路线的选择、生意场上人情往来,要学的多着呢。这些不单单要人教,也要自己肚子里有底子别人才好教,你呢,除了四书五经,也要把算学、各地物产、物候、风俗人情、山川水文以及历朝史书史鉴等多多涉猎,有了这些作为底子,才能触类旁通,不然,保管你十年也出不了师” “这……”丁凡一时懵了,有些失望。 引章又笑道:“你放心吧,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会慢慢的安排你多接触,前提是家里的事不能乱。就拿现在来说,你离开了,家里的事情谁来抓总?你别小看了,这里边学问也大着呢,怎样规划既方便又合理有效?怎么安排人力可以节约成本?种什么可以有好收成、卖到好价钱?怎么管理家里才会太平?做好这些,也很了不起了” “是,大小姐。”丁凡复又一振,喜道:“我不会让大小姐失望的。其实大小姐您不知道,如今好些事都是夫人安排交代的,夫人其实也很能管家。” “我娘?”引章有些诧异:这不像安寄翠的性子。不过她不愿意跟底下人去打听主母的事,便忽略不提,只道:“娘本来就不是一般女子。好了,这事先这么说了,你现在就安心管事,安心读书,恩,回头我到了杭州,上书局去买几本书叫人带回来,你抽空多揣摩揣摩。” “是,大小姐。”丁凡见引章如此上心,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知道引章不是随口敷衍他,满心欢喜又踌躇满志的去了。 引章回到后院,果然见安寄翠正在翻开账册,引章便笑着端过去一盏茶,笑道:“这些日子,让娘受累了” 安寄翠明白她知道自己开始管事的事了,便笑道:“这也没什么。引华走了,娘无事可做,打发时间也好,再说了,你们都走了,娘得看好大本营呀” “娘,您真好”引章不觉搂着她的胳膊依偎在她身上。 安寄翠伸手揽着她,目光微仰,恍然含笑出神,感慨道:“要是娘再年轻十岁,也想出去走走呢可惜,是不能了” 引章忙笑道:“谁说不能?娘想去哪里,将来咱们一块去,好不好?不过,娘,我问了您别骂我,您是什么时候这么想的?” 安寄翠微微一笑,叹道:“就是看到那几十万两银票的时候娘知道你能干,总觉得到底女儿家过日子的小心思,没想到女儿家也有这等能耐,娘的心里能不震惊吗娘这才明白,原来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也能做,而且还能做得更好所以,娘也试着找点事做,没想到,有了事做,这心里反而踏实多了,日子也过得舒坦了。阿章,以后你再做什么娘都不会再拦着你,只要你注意安全,记住水满则溢这句话,凡事总要留一线,娘就放心了” “娘你真好”引章大为感动,内心狂喜无以言表。她没想到,从没想到,安寄翠会有这么开明的一天。这对她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支持。 在家呆了五天,引章便又带着鱼儿离开马陵湾去了杭州,吴管家已经找到了三个二十来岁的蚕娘,蚕种、采桑叶用的篮子也准备好了。 受了安寄翠的鼓舞,引章决定把生意铺呈更大一些,便让吴管家留在杭州,准备两处分店开张事宜,同时多打听养蚕的信息,自己和鱼儿、大脚带着三个蚕娘上路前往白石镇。 到了镇上,发觉街上行人多了,热闹了许多,也生气了许多,还发现一处热火朝天正在盖楼,一打听才知道就是自己要建的客栈,不禁大为振奋,向鱼儿笑道:“小泉哥哥动作还真快” “可不是”鱼儿也笑。 到了原先住的客栈,老板娘不再吃惊,倒是望穿秋水的模样,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笑道:“骆公子,你们可来了,林二爷早已经叫准备好了房间,来,我带你们去。” “林二爷?”引章一怔,笑道:“哦,有劳了”与鱼儿相视一笑,这才明白指的是林小泉。引章不由在心里感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摇身一变,林小泉变成林二爷了 是 由】 第94章 开工 “林二爷?”引章一怔,笑道:“哦,有劳了”与鱼儿相视一笑,这才明白指的是林小泉。引章不由在心里感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摇身一变,林小泉变成林二爷了 进入房间,早已焕然一新,不但收拾得整整齐齐,桌、椅、塌、柜、案、台、架一应家具俱全,还摆着好几件别致的摆设,帐幔床单被子皆是簇新,连窗户都重新裱糊过,雪亮洁净,与上次简直天渊之别。引章十分欢喜,笑道:“老板娘,你费心了” “哟骆公子,我可不敢居功,这都是林二爷叫人置办的呵呵,林二爷说了,骆公子是贵客,怠慢不得我这就给您打洗脸水去,您先歇着,一会饭菜好了是端上来还是您下去吃?”老板娘又说又笑,招摇得像一枝花。 “客气客气呵呵,还是送上来吧对了,我带来那几个朋友,劳烦你也照看一下。”引章笑笑。 “您放心林二爷都交代了那我先去了”老板娘说着一笑,提裙掩门而去。 引章后仰倒在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深呼吸,一股好闻的阳光味道吸入鼻端,脸颊被光洁柔软的背面摩挲着,轻痒舒服的触感。 “小姐,林公子可真大方”鱼儿坐在桌旁,倒了杯水笑道。 “不但大方,还很会做人。”引章抚了抚额头舒了口气,嘴角不觉漾起惬意的微笑。试问这样贴心的讨好,有谁会不领情、会拒绝? 第二天上午,林小泉便得到消息赶过来了,寒暄之后,很快谈起了正事。据林小泉说,买下的羊蹄子坳土地上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施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21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拓宽道路修路的、搬运石材木材建屋的、扛着农具上山铲除杂草的,都已经开始了。雇了多少人、哪项花了多少钱,他一一列明了账单,一边交给引章一边解说。 引章一边浏览一边跟他闲谈,发现花名册上没有林家的人,便笑道:“对了,林大哥林大嫂怎么不叫来帮忙呢?” “他们也在。大嫂带着几个女人专管做饭,大哥和我爹专管看守工具材料。他们都是我家人,算我那一份,就不必写上去了。”林小泉笑了笑。 “这怎么行”引章说着便唤鱼儿笔墨伺候,一边添上林家人名字一边笑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自然也要算他们一份。” 林小泉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坚持了,心里却十分受用。昔非今比的他如今见过了大把银子和场面,这么大的工程多少总有点油水可捞,对这几个工钱并不看重,难得的是引章的信任。他也有他的难处,短时间内根本无暇物色好的伙计,比较可以信任的只有家里人,他是很踌躇了一番才这么做的,不想引章笑嘻嘻的丝毫不以为意,没什么“避嫌”之类的暗示,连怀疑的眼神都没有一个。 “明天我就带着蚕娘和鱼儿去你们家,总共带了四种蚕,我想,每一种养三四百只也就够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可能都要住在你家,蚕娘可就近采叶,鱼儿需要一刻不离跟着她们做观察记录,不知道——”引章合上账册,望着他道。 “家里都准备好了,”林小泉忙定定神,道:“趁着这些天功夫,我叫人好好收拾了两间房,一间坐北朝南,安静,又干爽通气,正好做蚕房,另一间可让她们住,床、铺盖也都备好了,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了。”引章向他笑道:“那咱们就明天开始吧,但愿一切都顺利” “是啊,一定会顺利的”二人相视一笑。 再坐了会,吃过午饭,林小泉便又匆匆告辞去了,说是顺道瞧瞧客栈进展如何,然后还得赶回羊蹄子坳去。引章也不虚留,同鱼儿送他至门口,看他去了便回屋休息,等着第二天上门。 第二天林小泉亲自来接她们,一行人来到南林村林家。林大、林大媳妇、林老爹都住到工地上去了,家里只有林大娘带着孙女,林小泉是两头住,只是每天若忙得回不来必定会叫人过来告诉老娘一声,让引章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三位蚕娘都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连绵山峦,新鲜的不得了,一路上贪看惊讶不已,引章与鱼儿不但不斥或不允,反而与她们高谈阔论、大谈特谈,很快就混熟了。五个女人一台戏,一路上热闹得不得了,只苦了大脚,闷头赶车,恨不得手头有棉花好把耳朵塞起来 江南多桑,养蚕技术高超的人家生活亦多殷实富庶,三位蚕娘离开舒适的客栈,来到这一看可知破败穷苦的南林村,住这简陋得十分勉强的黄泥土屋,墙壁乌黑剥离,像一块块丑陋的疤痕,心里都很不自在。虽然当初是贪了主家高价才出马,但不痛快就是不痛快,眉蹙嘴撇,神色间隐现嫌恶之意。引章和鱼儿察言观色,少不得说笑着好言抚慰,表示歉意,许诺会立刻叫人赶往邻近热闹城镇采买生活用品,再雇一人烧水做饭洗衣等照顾她们生活起居,请她们也多多体谅。蚕娘们见大小姐这么客气,满肚子怏怏的闷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反而过意不去,倒说了许多大方的话,看这屋子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罗家娘子还好心提醒笑道:“难得大小姐待我们如此和气体贴,我们无以为报,受些委屈也不打紧但蚕宝宝最要干净,受不得一丝丝污秽之气和吵闹,明儿开始育种,还请大小姐吩咐下去,让大家可都要小心翼翼,不要让邻舍来串门,更不许生人上门,走路要轻,说话声音要细,不可大动作弄出响动惊了蚕宝宝,也不能口出脏言骂人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然,恼了蚕宝宝,事情就大了” “还有,门口要贴一张红纸,可以辟邪”贾娘子补充道。 引章心里暗暗好笑,心想早就听说养蚕人家育蚕时忌讳讲究最多,原来果然是据说还有一条禁忌是夫妻不能同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半碍于她未婚姑娘的身份人家不便跟她说吧? 想虽那样想,自然不能说,连神色都不能露出,作出倾听信服而且十分重视的神情连连点头,扫视一眼,正色肃声道:“罗嫂子她们说得没错,这是关乎成败的大事,大家都记住了” 林小泉也忙点头,道:“对骆小姐放心,这事我会嘱咐下去,今天我就把妞妞送到大嫂身边去,省得小孩子家不懂事闹出什么乱子,我娘我也会细细嘱咐她的,找过来伺候的人也必妥当,你们就放心好了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一声,我自会叫人办理。” “这,这倒也不必吧”蚕娘们一听,弄得有点鸠占鹊巢似的,更加不好意思。 “小泉哥哥顾虑的是”引章忙笑道,又向林小泉道:“不如让妞妞陪我住客栈去吧,反正鱼儿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也怪闷的”她见林小泉还在犹疑,便双手扶着妞妞小小的肩头,又在她小圆脸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妞妞,要不要跟小姑姑一块住几天?姑姑带你买酥糖吃好不好?” 妞妞清澈如琉璃般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灵动的转了转,重重一点头,脆生道:“要” “妞妞真乖”引章说着一把抱住她,妞妞则柔顺的依偎着她,嘻嘻笑着。 “那,那就打扰了”林小泉见小侄女愿意,笑了笑也不再坚持。 接着又说了一阵话,引章和林小泉便自去忙了,蚕娘们也一起动手,先简单收拾了各自的衣物铺盖,便开始着手正事。 她们觉得蚕房不够干净,重新仔仔细细的再扫过三遍,又细细检查了门窗是否有缝隙漏风,做着各种琐碎的准备。 最忙的要数鱼儿,一边要事无巨细的记载着她们手上做的,嘴上说的;一边不懂的还要问为什么,还要将她们解释“为什么”的理由也记录下来。最后,还得将她们的各种需求一一列出,有养蚕需要的,也有她们日常生活需要的,开出单子,好让林小泉去买。这一忙,也就忙到了天黑。 引章和林小泉出门之后,便上了马车往东出了南林村,在村口三里多处折往东北方向羊蹄子坳去。 林小泉虽然没有把“要想富,先修路”当做口号和先行指导方针,也从来没停过这句话,实际行动却做到了十足十。原本二尺宽的小路被马马虎虎拓宽成了三尺多宽,一路上仍有人在施工做修整工作并且继续有拓宽的趋势。虽然颠簸,总算是可以行车了。好在这条路的底子本就不错,修起来省了不少力气,这,也是林小泉当初选择羊蹄子坳的原因之一。 坐在颠簸抖擞得吱吱呀呀直响的马车里,引章不得不有一次暗伏林小泉之心思缜密。 是 由】 第95章 规划 到了施工现场,更加热火非凡。沿着山脚,各处搭满了高高低低的临时帐篷,一堆堆的石块、青砖、石灰、细石碎砂、竹子、大小各式木材,各种手推车、板车、撮箕、担子、麻绳、铁锹、水桶等亦零散工地各处,看着杂乱,实在井然有序。场面上,砌墙的、推砖的、挑土的、拌浆的、拉线的、测量的……各色人等忙成一片,喊叫声、大笑声、指挥的、答应的、找工具的、劳作时工具相碰的、各种声音汇成一道嘈杂喧嚣的乐章,令人不自禁的产生一种振奋的激|情。西面拐弯后边,但见炊烟袅袅升起,隐隐飘来饭菜香味和女子的说笑声,又让人觉得温暖。 引章瞧着瞧着,脸上不觉泛着笑容,心里生出暖暖的喜悦与踏实,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像是感动的情愫。 虽然,这些人都是她花了银子雇来的工人,给她干活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但她的心里,此时此刻,没来由充斥着一种振奋、一种激|情,一种共同奋斗的喜悦。她是真的充满着感激,感谢他们为她付出的劳动,他们的劳动是她事业的基石。 “这里地势又高又平坦,阳光充足,空气流通,而且交通业方便,蚕房就建在这,一律座北朝南。那边,”林小泉说完又向冒着炊烟的方向一指,道:“那边也有一处在开工了,建的是住宅区,住宅区南边准备建缫丝房,缫丝房往西北一百米左右,准备建仓库。仓库北边百米、住宅区西北边两百多米准备围一个大院子,用来建牲口棚关押牲口。大小姐,你看可好?” “当然好了,你设计得很合理啊”引章笑了笑。当初二人做规划时只是雏形,不想林小泉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对了,这边的路一定要修好,要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各处要首尾相连成一片,包括通往柘树林各条道路,都要好好的弄。等各处房屋建成之后,还要栽一些绿化树和花草,像桂花、银杏、榆树、木棉、枫树、木槿、玉兰、月季、杜鹃等等,把环境弄得干净漂亮一些,让人来了就不想走”引章越说越美,已经忍不住开始默默的盘算怎么设计了。 “好到时候骆小姐做主就是了。”林小泉微笑着,亦有些神往,又道:“要不要走近去瞧瞧?” “不必了”引章笑道:“远远的看一看就好,等建好了再看也不迟。反正有你看着就行了” 她是想着自己倘若过去,林小泉势必会让工匠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来向她问好,太麻烦,实在没有必要;二来,大家见到这么小一个东家出来巡场,少见多怪,未免讶然,私下徒增议论,说不定有的还会起了轻视之心,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如今除了林家人知道她,被她嘱咐守口如瓶,别人光听说骆公子骆公子的,终究没见过骆公子是谁,最多见过吴管家,万一过去被个别有心人瞧出女儿身,更加划不来 “小泉哥哥,再带我去看看柘树林好不好?”相比盖房子,引章对这个更感兴趣,也更觉亲切,这是专业毛病,改也改不掉 “好”林小泉自然无不从,当下抱着妞妞,带着大脚及一个跟班掉头往另一边绕过去了。 建筑区恰好处在整个范围的中心偏南,这样,无论哪个方向去采柘叶都很方便。 几人来到北边,也是远远的看着。整理柘林是从北边开始,一共雇了四百人。一百二十人专管清除杂草杂树,一百人专管挖出需要移栽的柘树,一百人专管挖坑,八十人专管种树,每一项另有两人负责调解指挥,另还设了一个总负责人。 林小泉带着引章过去的时候,工人们也都在忙着,整理过的山地也不少了,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向前,林下杂草杂木全无,十分干净。引章满心欢喜,赞叹不已。遗憾的是,柘树有大有小,有高有矮,虽然特别交代,在移栽时尽量把差不多大小的凑在一起,但看去还是不那么和谐。而且那些刚刚移栽的树,为了减少蒸腾作用全部掠去了叶子,光秃秃的蔫头蔫脑,夹在原生树的翠色间有些凌乱,一明一暗十分惹眼。也许,再过一两月就好很多了。 柘林的整理全部依照引章和林小泉当初的规划,全部依照山势分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相互之间留出两米的空地修主干路连接各处。这样,将来便于分区采摘、施肥、修整、管理,不至于混乱。 “真好按照这个速度,我想两三个月时间完成应该没问题吧?”引章望着满眼的热火朝天向林小泉笑问。 林小泉点点头,道:“清理荒山加上移栽柘树,最多还需两个半月,之后,留下一百人修路就行。不过,山上的柘树显然不够填补空缺,我过几天再跟村邻们联系联系,看看能否从他们那里再买一些。” “这倒是个问题。”引章细细望了望那些还没被清理的荒山,真的,当初觉得满山遍野都是柘树,如今看来,不过占了十之五六而已,看来要填补的空缺还是不小呢那么,只有从别处买了? “唉”引章有些不太情愿,她也听得出林小泉说这话时也是不太情愿,他们两人都是那种既愿意把事情办好又要想方设法偷懒的人。且不说从别人手里买树苗会不会被坐地起价,单是询问、商谈,再到采挖和运输都大大费劲,实在不划算 “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不跳字。引章怔怔的似问林小泉,也似问自己。 “我也是这么想”林小泉无奈,道:“除非找到有专卖树苗的,不过,这种树苗哪里有人卖呢” “对啊”引章脑中灵光一闪,笑道:“卖桑树苗的总有吧?干脆,剩下的地用桑树苗填补好了。” “这个……”林小泉一愣,似乎有些踌躇难言。 是 由】 第96章 苗圃 “怎么?不好么?小泉哥哥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引章大为诧异,她本以为林小泉会恍然大悟,随即同意叫好的。 “不知小姐是否算过这笔账,”林小泉稍稍沉吟,矜持的笑了笑,道:“小姐想,为了方便将来采摘管理,这两种树自然不能混种在一起,倘若要种桑树的话,岂不是要把原先的柘树清理干净?这一来又得花费极大的力气了。而且,本地没有桑树,贸然将外地树种购来,能不能在本地长得好也是未知之数。” “你说的很有道理唉”引章哑口无言,除了完全同意他的再无二话,沮丧的叹了口气。 清理柘树顶多费时费力费一些银子,可万一千辛万苦种了桑树,水土不服,叶子长得又瘦又小或者不成活或者成活率极低,那才亏大了呢 当然,非要种也不是不可以,得先进行试种试验,选择适合的品种,分个一期、二期、三期慢慢施行 对啊,分期嘛引章眼前一亮,不觉笑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小泉哥哥,”引章用一种后知后觉的,调侃自嘲的语气向林小泉眼巴巴笑道:“咱们俩都太傻了干嘛非得一次性全部补齐树苗呢?反正,我们养蚕的规模也不可能一开始铺得太大,总得有个过程,不是吗不跳字。 “对啊”林小泉眼睛一亮猛然醒悟,也不觉好笑,想了想,道:“那么,我们只要把所有的地清理干净,挖好坑就行了,能补上多少补多少,剩下的慢慢再想办法。” 引章点点头,又道:“办法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自己建一个苗圃,培育幼苗,我想快的话,明天冬季就能开始补充。” “自己建苗圃?育苗?”林小泉有些惊讶的望着引章,引章笑笑,以了然笃定的眼神告诉他:没错,这种活难不倒她 “那,那要怎么做?”林小泉的心思复杂了,他知道她眼光独到,胆识过人,年纪虽小,却是个厉害的生意人,没想到连农活也会。 引章想了想,道:“我记得在南面,有一片不错的水田,那里的土质比较好,肥力也强,就用那儿的地吧。你叫人把那一片地整好,先移栽百来棵棵生长健壮、枝繁叶茂无虫害的成树过去,派人好生护理,过几个月就可以通过压条、扦插进行繁殖了。” “小姐,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一看?”林小泉不懂什么压条、扦插,不知道那用来压条、扦插的地应该整成什么模样,生怕领会不到引章的意思,心想还是最好把她带过去,一一说明清楚比较好。 “好吧,我们现在就去”引章当然不会拒绝,而且有点小兴奋。嫁接,在她眼里意味着打造一个新的生命,当看着这个新的生命在自己手底下诞生,发芽,一点一点的抽出新叶,舒展新枝,这种乐趣是别的什么事情都无法取代的。 折而往南,沿着弯曲的山脚来到小山坳窝里的一片水田边,大概八九亩的样子。山区的水田不像平原,四四方方,一马平川,而是高高低低富有层次,随着地势被分割成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光是眼前这八九亩,引章数了数,也有六个阶梯,虽然,每一阶不过高出下一阶两尺半尺的样子,终究比不上平原地区。然而,对山多田少的山区来说,这也很难得了田里如今一片空荡,还留着一截短而整齐的上一年枯黄的禾茎,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引章买下了这些地,如今应是一片秀苗新绿了。 “对了,这些良田原来是闵老爷自家种还是租给佃户种?”引章突然问。 林小泉有些奇怪,仍答道:“是租给佃户种。” 引章点点头,又问:“我所买的地中,共牵涉到多少家佃户?他们现在没了地都干嘛去了?” “小姐买的地共牵涉到十二家佃户,有两家已经搬走了,剩下的那几家好像还在找活干。” “闵家老爷没管他们?”引章一怔,不禁问。 “小姐,”林小泉有些好笑,道:“闵老爷为何要管他们呢地本就是租给他们种的,租与不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他买卖自己的地又没什么不对。” “你说的是”引章有些自失笑了,这又不是拆迁补偿,人家闵老爷可没责任和义务安置失地佃户。“你去问问剩下的那十户,如果他们愿意,就留下来给我做佃户吧反正将来,我们也需要有人干活。” “他们求之不得,怎么会不愿意?”林小泉笑道:“我替他们先谢过小姐。” 引章笑了笑,道:“谢倒不必,你告诉他们,安分守己老实本分的,我不会亏待他们,等将来住宅区一建好就让他们搬进去。如果将来起了坏心对不起我,我也不会轻饶了的。” “是,小姐。”引章说得平淡而温文,林小泉却听得心头没来由一凛,听出了她话中每个字的分量,更不敢掉以轻心。 引章一笑,自顾自看起了地形,随即一一指点,何处移栽柘树,树与树之间间隔多少,何处细整何处粗整,何处重点施肥提高肥力,何处搭棚,何处挖坑填沙。特别交代坑要挖成一尺左右的浅坑,再运来细细的河沙填上,细沙渗水性好,保水能力强,升温容易,保温能力也强,比较适合催生扦插枝条生根发芽。 “到时候再买两三百斤碎木屑铺在上边,保水保温性更好”引章笑道。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林小泉恍然大悟,又笑道:“真正是从来没听说过小姐真是博学。” 引章也笑道:“隔行如隔山,你不知道也正常。比如你让我作画吟诗,我是万万不能的。” “说实话,那个我也不太能”林小泉坦言。 引章一怔,二人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眼看日头偏西,站在背阴的山影中已感到阵阵凉意,林小泉便提议回程,引章这才觉得累了,点点头道:“我和大脚、妞妞回去就好了,你有你忙的事,不必送我们。鱼儿和蚕娘们那里,你多多费心了” “我知道,骆小姐放心”几人在岔道口分手,各自去了。 是 由】 第97章 身份 回到客栈,下了马车,引章牵着妞妞,大脚跟在后边,三个人径往大堂走去。老板娘受了林小泉之雇服务无比到位,客栈俨然她们的行馆,而老板娘则是贴心的女管家。 “唷,骆公子,你们可回来了咦,夏姑娘怎么不见?呃,小姑姑?”老板娘满脸是笑迎上来,却见引章牵着妞妞的手,而妞妞正“小姑姑、小姑姑”叫得正欢不由一怔,微张着嘴,下意识的打量着引章。 “……”糟糕引章暗叫不好。因为跟林家人熟了,而且在这里除了自己人只有他们知道她是女儿身,在他们面前她并无顾忌,不想一时兴起带了妞妞过来作伴,居然露馅了话说,她是真的真的不愿意暴露身份引来怪异的眼光,不愿意上新闻头条,这种可能以风的速度传开的嘴上新闻更是万万不愿。 “我……”引章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这个“我”字说得又勉强拖得尾声又长,“我”了半天之后,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嘿嘿”傻傻笑。 “啊,我明白了”倒是老板娘双手一拍,自信满满欢笑道:“你是骆公子的妹妹吧?” “对,对,我是骆公子的妹妹我是他妹妹”引章灵机一动,忙顺着她的话,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 “呵呵,我就说嘛”老板娘释怀的笑了。她就说嘛,那么大手笔做事的主怎么着也不可能就是眼前这小娃娃呀 “可是,”她忽然又蹙着眉冥思苦想,疑惑道:“不对啊,那上次——好像也是,也是——”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引章,彻底的糊涂了 “上次当然也是我了”引章已经镇定了下来,主意已定,做出谨慎慎重的神色,上前两步故作神秘向老板娘低声道:“你也瞧见了,我哥跟林二哥一起做生意,可是我哥不方便出面,所以都由我跟林二哥接头。我这身打扮也是为了遮人耳目,除了林家人别人都不知道,谁知竟让你发现了。” “哦”老板娘要信不信,却不失一颗八卦的心,眼睛一亮,很嘴快的笑问道:“骆公子为什么不方便出面?” 小小的白石镇哪有什么秘密?一夜之间骆公子在这买山买地建客栈的大兴土木,早已吸进了无数人的眼球,成为当地一大话题。可惜,骆公子神秘的紧,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一切事宜都是林小泉在出面,别说他,连他那已经浮出水面的管家也不见了。大家都很奇怪,这个骆公子究竟何许人也?他来白石镇这么大动静是要干什么?和林小泉又是什么关系?十万八万的银钱居然这么放心交给名不见经传的林小泉处置?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在求知欲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白石镇无人不对这位骆公子充满了浓浓的兴趣,纷纷猜测他的身份来历。所以,老板娘那又兴奋又期待的询问引章是既奇怪又不奇怪:这些人对别人的事怎么都这么上心呢 引章微微偏头,睨了她一眼,高深莫测轻笑道:“这个么,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其中牵涉太多。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知道了,原来是豪门恩怨哪”老板娘恍然大悟,眼睛大亮,突然就兴奋起来,眼底的八卦意味更浓,“骆小姐——” 豪门恩怨?亏她想得出来引章差点没噎住。 “老板娘”引章扬了扬眉,适时打断了她,与她年岁不相符的冷峻语气和表情让老板娘目瞪口呆,竟生出几许惧意。 “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我依旧是骆公子,管好你的嘴巴。”引章沉声警告,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呵呵,这,这怎么好,我,我知道了知道了骆小姐,不,骆公子,您放心,放心”老板娘一方面爱钱,一方面有些害怕,接了银票连忙改口,八卦之心早被吓到九霄云外了。她家好歹是开客栈的,南来北往的人终究见过不少,像眼前这样有钱又神秘的人,还是不得罪的妙,不然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跟生命比起来,八卦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知道就好”引章和气的笑了,捶捶肩头,笑道:“我们有些饿了,赶紧准备一些吃的吧还有,帮我烧一桶洗澡水。” “好好好,马上就准备今天买了两尾鲜鱼,我这就去下厨,等会给你们送上去”看着她的笑容,老板娘竟有些恍惚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了 “有劳了”引章一笑,牵了妞妞上楼回房。 引章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教妞妞在人前要管她叫小叔叔,不要叫小姑姑,私下里才可以叫小姑姑。这是个大问题,必需从各方面断绝后患。 妞妞只有五岁,眨巴着大眼睛大惑不解,不懂为什么要管小姑姑叫小叔叔,不是明明就是小姑姑吗?要不能叫,以前怎么又叫了?而且,什么人前私下,她也不懂。 这个问题引章根本没法跟她解释,急得要神经短路,最后只好连哄带骗加利诱收买,说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话,不管妞妞有没有明白,终于是点头答应了。 “一定要记得哦,不许叫错哦,错了没有糖吃,说对了有糖吃,还有新衣服穿,有花儿戴” “嗯妞妞要吃糖,要新衣服,妞妞不叫错” “妞妞好乖”引章满意的笑了。 结果,当老板娘端进饭菜来时,妞妞极认真的向引章道:“小姑姑,现在是不是要叫小叔叔?” 引章郁闷极了,支走了浑然无解的老板娘,仰头舒了口气,向妞妞亲切笑道:“这样吧,以后不叫小姑姑了,都叫小叔叔,好不好?” “哦,小姑姑。” “是小叔叔” “小叔叔” “乖明天给妞妞买两个小糖人” “真的吗?小姑姑真好——呃,小叔叔”妞妞很快嘴的改了口。 引章一笑,也只好罢了。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一晚上,妞妞挨着她睡得很甜,居然没有吵闹,引章本来还担心她会哭着找爹娘或是找奶奶的,不想,居然没有 引章本不解,稍一想也就释然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吃一口饭,大人们天天忙着起早贪黑忙不过来,哪里有那么多空闲陪着孩子呢?她虽然有个祖母在家,那也是里里外外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担水扫地、屋里屋外忙个不停,偶尔得闲,还得到屋后的菜园里种菜,哪里会一天到晚看着她呢她和村里别的孩子一样,两三岁时已经懂得自己跟自己玩了,大人最多嘱咐几句不要跑远,不许爬高,不许到井沿儿上等等,然后到点了便找回家里吃饭,家家户户皆是如此,所以她们对爹娘祖父母虽然依恋,却绝不会到那种一到晚上就找娘的地步。这么想着,引章不禁有些怜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林小泉过来了,好些事跟引章汇报、商量。妞妞原本在旁边数着帐子上的花朵儿玩,数着数着见他们依旧没玩没了,有些耐不住,很不高兴的叫了一声:“叔叔,小叔叔” “妞妞乖,叔叔还有点事要跟小姑姑说,你一边自己玩,乖啊”林小泉哄着侄女,忍不住向引章笑道:“骆小姐,妞妞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当然不会,妞妞跟我好得不得了”引章笑了笑。 “那就好,那——”林小泉放了心。 “小叔叔”妞妞蹬蹬蹬跑过来,撅着嘴拉着引章的衣襟,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仰起小脸又重重叫了一声:“小叔叔” “你,你叫什么?”林小泉吃一大惊,惊愕的张大了嘴都合不拢。 “唉,别提了”引章十分懊恼,拉着妞妞挨着自己坐下,便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向林小泉说了。 “还有这种事”林小泉听着听着忍不住挡着嘴笑了起来。 “这个一点都不好笑,”引章道:“小泉哥哥,这个谎你可得帮我圆了。我的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懂了,”林小泉点点头,正色道:“骆小姐不愿张扬,我会小心在意的。” “张不张扬还在其次,”引章道:“我是不愿意太引人注意,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怪人。”我只想发财,不想出名 林小泉轻轻点头不语。其实他心头也是一样的想法,不是每个人都有他“凡事皆有例外”的观念,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外界过多的好奇和关注,总有一天会惹来麻烦,还不如隐藏的好 “老板娘那里,我会再嘱咐她,你放心吧” “那就拜托你了”引章笑了笑,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毫不怀疑,林小泉有法子搞定老板娘。“为了今后安全起见,我想我还是不要一直呆在这里的好。”引章想了想又道。 “小姐打算回杭州?可是,这,这有些不方便吧?”林小泉有些踌躇。且不说引章是大老板,许多事他需要大老板拿主意;他家里还住着四个女人呢,引章不在,他总觉得不是太方便。 是 由】 第98章 养蚕 引章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想了想笑道:“这样吧,我也不回杭州,等蚕宝宝孵出来之后,喂养情况稳定了,我想去泉州一趟。” “那,好吧泉州西城有家客栈叫做惠福通,到时候小姐就住在那里,我若有事便派人送信过去。”林小泉不便坚持己意。好在泉州不算太远,他想。 “那就这样”引章点点头,舒心的笑了,接着原先的话题继续谈,然后林小泉回去,引章则转而应付小妞妞了。 引章这一答应不要紧,足足过了十天,蚕宝宝才从蚕卵中孵化出来,变成了黑乎乎小蚂蚁似的蚁蚕。期间引章带着妞妞回了林家三趟,她是从“外边”来的人,依照蚕娘们的说法,身上“不干净”,她也不敢妄自进那矜贵的蚕房,但从鱼儿的观察日记中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了。 蚁蚕出生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就有了食欲,非进食不可,而且,必须要给它最鲜美的第一口,才能让它满意,它满意了,才会生长得好,吐的丝又多又亮。 当天,恰好引章又带着妞妞回去了,只见蚕娘们和鱼儿轻快如飞掠的燕子忙个不停,蚕娘将摘采回来,经过处理的最肥厚鲜嫩的柘叶用消过毒的小竹剪刀细心的剪碎,匀称的铺在竹箕中。 据鱼儿说,真是不可思议那些黑蚂蚁似的小东西嗅觉居然那么灵敏,一个个那么小,看起来那么脆弱,出生才那么一会,会动之后,一个个都往食物奔去,小小的身子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蠕动着,很明显的看得到它们大口大口吞噬的动作。 之后,一切情况都挺正常,四种蚕宝宝居然都吃柘叶,胃口极好,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吃,不分昼夜,夜深人静时,可以很清楚的听到蚕宝宝啃噬桑叶的沙沙声,像轻柔细密的雨。引章看到这样的情况十分开心,也放了心,很高兴的带着妞妞和大脚去了泉州。 那些蚕太能吃了,三位蚕娘轮流守夜,半夜总要起来两次甚至三次添加桑叶。最苦的是鱼儿,她极其认真负责,每次添食的时间、数量,甚至当天当时的天气温度情况,她都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下来,偏偏这份活蚕娘们不识字无法替代——即便能替她也不放心,只好自己硬撑着。蚕娘们又佩服又无奈,都说养蚕人家一家人轮流替班都觉辛苦,何况是她这样天天熬夜?偏偏又没有法子替到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尽量体恤她。直到十天之后引章回来,情况才有了转变。 引章逍遥自在回到南林村,看到神情疲倦的鱼儿不免讶然相问,鱼儿笑笑尚未开口,蚕娘们已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住,连林大娘也摇着头叹着气加入了进来。引章听罢急得直跳脚,又气又心疼又愧疚,握着鱼儿的手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说,从今儿起由我来记录,鱼儿,你好好休息几天不许再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引章眼一瞪,止住了想要说什么的鱼儿,不容商议的眼光一眨不眨扫了蚕娘们一眼,心想不要再跟我说什么蚕宝宝“爱干净”的话,去她的爱干净 蚕娘们这次倒没说什么,一则蚕宝宝已经过了最最矜贵的黄金期了,二来鱼儿实在叫人可怜可敬可疼,三来么,引章的神情不容通融,受雇于人,单单是这个原因,她们也不会再说什么。说到底,蚕又不是她们家的 引章一说完,便赶着鱼儿去休息。鱼儿还不肯,林大娘便拉开粘在身上的妞妞,携着鱼儿的手笑道:“鱼儿还是听大小姐的,不然,大小姐怎么安心呢”众人也都说是。 鱼儿望望引章,果然如此,便将日记交代给她,只好笑着去睡了。 从此,引章也不再去哪,留在林家一起养蚕,过了三天,鱼儿缓了过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熬夜时,两人开始轮流记录。妞妞跟她很熟了,林大娘又不是嫌麻烦的人,住在林家并无不便,日子亦颇为自得其乐。引章本来想让大脚住在客栈,大脚摇头不肯,宁愿打地铺也要执意住在林家,林小泉便将自己的房间给他住,自己则每日住在工地上临时搭起来的草棚里。 不知不觉到了五月,蚕宝宝已经经过四次蜕变,大概再过八九天,就可吐丝结茧了。那时,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引章、鱼儿、蚕娘们都很兴奋,辛辛苦苦这么久盼的就是这一天对引章来说,这是财富聚集的前奏,对蚕娘们来说,马上就可以拿到白花花的银子回家了离家近两个月,她们也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引章向来是最冷静的人,兴奋之余头脑越是清醒,特特提醒了蚕娘们:紧要关头,松懈不得不但不可松懈,还要比往常加倍小心,万一出现意外,两个月的辛苦就要白费了蚕娘们听了各自警惕,纷纷称是。 八天之后,蚕宝宝们开始陆陆续续爬上了稻草扎起来的“山上”各占地盘结茧了,蚕娘说两天两夜才能结成。至此,可以算是大功告成了所有人静静的凝视着蠕动身躯努力上山的蚕宝宝们,不约而同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两天时间,蚕房紧闭,不许一个人打扰窥视,蚕娘说,蚕宝宝在吐丝结茧时受不得惊吓,不然会影响丝的质量,定要两天之后方可进入。趁着这两天时间,大家做好了缫丝的准备,大铁锅、长木棍、小丝车、大丝车、竹管一一准备妥当。这是土法缫丝必备的工具。在蚕娘们烂熟于心,在引章则是新鲜的,她从前只在相关资料里见过,这回无疑于活化石呈现,自然要看个够、问个够。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两天之后,当蚕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稻草山上一片拇指大小的雪点映入眼帘,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脸上绽着笑容。鱼儿更是欢然嚷道:“小姐,小姐,我们成功了” “恭喜大小姐,看来咱们明年大规模的养殖计划完全可行了”林小泉也兴奋的搓着手笑道,下意识的便在心底默默盘算该订制多少工具?该雇佣多少人?到哪去雇佣?分几批进人?工钱多少合适?柘树够养多少?该怎么管理……一时七头八绪想也想不过来。 “是啊是啊太好了呵呵,大家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引章也兴奋的大笑,憋屈了快两个月了,这下子终于可以大声说话了 众人都笑着恭喜,一面走近前去罗娘子一面便笑道:“咱们快些把蚕茧摘下来准备缫丝吧,等缫好了丝,那才算大功告成呢” “先等等”引章忙笑道:“三位大嫂帮忙看看,哪一种茧子最好,这儿可是四种蚕呢” 当初带过来的是桑蚕、柞蚕、樟蚕和乌桕蚕,蚕种不一样,结的茧子自然也应该不一样,要大量养殖,无疑选择其中最好的。罗娘子等听引章说了,便都笑着答应一声,上前一个个仔细打量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桑蚕茧质量不错,但比江南桑叶养的小了许多;最好的是柞蚕,又大,颜色又白又亮,樟蚕、乌桕蚕次之。“不过,”贾娘子又笑道:“光看茧子也说不好,得看缫出来的丝如何方可定论。” 引章点头称是,便让采茧缫丝。 这边在摘茧子,那边铁锅早已支上了,锅里烧着滚烫的水。锅上架着小丝车,小丝车下巧妙的装着一根竹管,一边的地上放着大丝车。采了茧子之后,一人将一大升雪白的蚕茧倒进锅里去,一人用木棍缓缓的搅,不一会丝头便自动冒了出来,搅出起丝头,将丝头通过竹管绕上小丝车,在小丝车上绕上一匝,然后顺势引到地上的大丝车,不断的摇动丝车,蚕丝便被源源不断的从蚕茧中抽出来,一直到抽尽了为止。 罗娘子三人都是有经验的好手,不过区区一千多只蚕茧,不大会功夫便抽完了丝。引章正看得出神,闪闪发亮的银色丝线在眼前霎然收尾时,她一怔回神,意犹未尽道:“这,这就好了?” 蚕娘们笑道:“这才多少?br / 清朝种田记第22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少呀可不是好了。” 引章笑笑,一边让鱼儿、小泉帮忙清场收拾东西,一面问道:“你们在家时,得做多久呢?” “这就难说了”蚕娘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笑道:“蚕茧一结好,最多十天,不赶紧缫出丝来,里头的蚕蛹咬破了头,茧子就废掉没有用了到蚕宝宝上山那时节,家里大人小孩是要全家上阵、没日没夜的赶的” “那也挺辛苦”引章点点头。 “小姐说的实话,不过,做什么不辛苦呢只要不白辛苦就好”大家都笑道。 “说的是”引章也笑了。 说话间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了,林小泉和鱼儿便叫过去看丝,引章便笑着让了三位蚕娘一起过去。 是 由】 第99章 忙碌 间一切已经收拾妥当了,林小泉和鱼儿便叫看丝,引章便笑着让了三位蚕娘一起。 桑蚕丝又白又细,就是数量上明显少于其他三种;樟蚕丝数量倒是不少,但颜色有些暗黄,而且软趴趴的没有韧性;最好的是柞蚕丝,数量多,丝线又白又亮、韧性又好,光洁晶莹,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乌桕蚕丝不是白色,竟是天然的琥珀色,色泽纯净发亮,坚韧异常,罗娘子、鱼儿等看了亦忍不住啧啧称奇。 “小泉哥哥,你看样?”引章笑吟吟道。 林小泉已经看出她心意所属,且也是心意所属,便指着笑道依我看,柞蚕和乌桕蚕都不,丝质上乘。” “我也是这么想呢”引章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年就养这两样吧” “好”林小泉笑道至于养多少,咱们再细细商量。” 引章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盘算,要准备的事情确实还很多很多,一也无法理出个头绪。她索性不想,望了望众人笑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儿回客栈好好休息一晚,咱们就回杭州吧” “是是,这回离开家里这么久,还真有些想家了呢” “我也是”蚕娘们笑着,容光焕发,念着远方的家,一颗心早已飞远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林小泉便送引章一行人启程回杭州,妞妞跟引章很熟了,哭闹着要跟小叔叔走,引章也有些不舍,但总不能带她一起走,只好和林小泉连哄带骗方才将她哄住了。 临行前引章和林小泉商量,两人一个去泉州、漳州,一个回江南,分头抓紧物色工人,技术出色的,只要愿意来,不妨先签下合同,预付一部分定金。他们都已经看清楚了,养蚕需要技术,缫丝更是技术活,没有熟练的工人,明年开工了就麻烦了。还有订制安装蚕室里养蚕的分层木架、采柘叶的竹篮竹筐、大小缫丝车乃至于铁锅、护理柘林的农具等,也都需要开始着手。好在柘林整理已经接近尾声,建房建屋工程也完成了一大半,客栈基本上已经建好,正在打磨配置家具,林小泉已经培养了两个得力手下,由他们照看原来的工程,而他可以分身做更重要的事情了。 回到杭州,正是六月初。一进城,引章便按原来的协议价付清三位蚕娘酬劳,额外每人送三两车马费,好言好语打发了她们。蚕娘们原本还有些担心拿不到那么多工钱,毕竟,不过两个月,好吃好住另有十两银子奉送,这样的好事哪里有不过,横竖已经付过五两订金了,即便拿不到剩下的五两那也不吃亏。谁知不但拿到了,还多了三两,无不欢喜,大赞骆心地好,善良和气 送走了蚕娘,引章和大脚、鱼儿这才回到慕鸿楼对面湖春路上的骆宅——一处今年新买的宅院,吴管家带着小何、三道都住在那里。 回到骆宅时,吴管家他们都不在,只有打扫院子兼门房、杂务的一对吴姓夫妇仆人在院子里扫地。吴管家跟引章书信沟通过,两处分店均定在六月十八开张,料想他是做最后的准备去了。引章便没让去找他,只让吴氏夫妇帮忙把收拾好,简单梳洗一回,随意吃了些点心便休息去了。这一觉直睡到天黑透了才醒来。醒来时,吴管家早已等候多时了。 吴管家见了便笑道大也不叫人先带个信,好教我预备预备” “我你也忙啊,这又不是大事,何必麻烦?哪里就这么讲究了”引章笑笑,一边坐下喝茶一边顺口问道这边的事预备得样了?” “事情都已备好就等着开张了”吴管家无奈笑笑,道我想也饿了,还是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谈正事。” “说的也是,要谈的事还多着呢”引章点头一笑。 一时吃过饭,引章和吴管家来到书房,各自落座,鱼儿泡上了茶,便静静站在引章身旁。照例先是吴管家向引章简略禀报了新店筹备经过,一边说一边把账本拿给引章看。据他说王效珍颇为能干,而且十分上心,玲珑布庄新店基本不用他操心,一概琐碎繁杂事宜都是王效珍一一办下,也幸亏如此,他才有和精力办理慕鸿楼的事。“不然,还真会忙不”吴管家说着又忍不住大赞王效珍不已。 “我早就看出来他不”引章颇为得意,又道两店用的人可都找着了?” 吴管家点点头,道厨师一个月前已经到了慕鸿楼,主要是跟桐生他们学几道拿手菜,两处雇佣的伙计已经定下了,如今有一半已经在帮忙跑腿做些准备工作,掌柜的人选也有了,等大见过就可定下。” 每个店的掌柜在聘用之前必须由引章亲自见过,这是她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 引章缓缓的点着头“嗯”了一声,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定,好像在琢磨似的。 “”吴管家紧张了,有些惴惴然笑道莫不是有地方不妥吗不跳字。 “没有的事”引章忙抬眼笑了笑,道我是在想,小何这两年跟着你也历练了不少,上京几次也都是做的布匹生意,你觉得,布庄的掌柜他能不能胜任?” 原来如此吴管家一颗心这才放下,想了想笑道如此抬举小何,这是他的造化他从前便跟着我,一直很不,我想胜任是能胜任的。但只他做了掌柜,三道一人上京总不太好吧?无不少字” 引章一怔,这才想起又到了该贩货上京的时节了。当初与鑫艺签订了长期供应的合同,这两年双方合作一直非常愉快,去年就听小何与三道禀报过了,鑫艺的大掌柜很有兴趣将他们列为第一大供应商,并且极力撺掇他们能够多跑几趟船。可是事情一多,引章早把这事给忘了,这时才猛然被触动起来。 “你说的也是”引章皱皱眉,颇有些无奈,苦笑道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跟鑫艺签那份合同的,唉”尽管可以找理由停了合同,大不了赔偿鑫艺一些钱,可是引章并不愿意那么做。毕竟,人家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们一把可是,如今却弄得束缚了两个帮手在上头 “何出此言”吴管家讶然道每一趟船下来,基本都有两到三倍的利润,这也是赚钱的生意呀”他停了停又笑道我本来还打算跟合计合计,把这生意做大呢” “哦?”引章不由被他引起了注意和兴趣,笑道你倒是说说,如何做大?” 吴管家顿时精神一振,道京杭大运河联通南北,一路途径江苏、山东、河北各处港口重镇,为南北货物互通有无之重要渠道,多少南来北往的货物皆由它流通。您想,杭州乃江南富庶之地,京师又是天子脚下繁荣异常,更别说途径那么多大城市了,有多少货物消不掉?这一来一去,南货北运,北货南运,这不都是利润吗?如今咱们有鑫艺做跳板搭桥,要想打开京师市场也不是难事,只要做好了京师的生意,打响了名声,还愁在别处打不开?到时候,别说京杭大运河沿岸,就是做到全国也未尝不可啊” 引章不禁怦然心动,悠然神往,吴管家说得一点也不鑫艺这条线决不能就这么断了不但不能断,而且还要依托他牵扯更多的线。可是,引章皱眉摇摇头,苦笑叹道吴管家,说得容易,如今咱们哪里有这么多本钱呢这个生意要做就要大做,只有做大才有的赚,才容易打出名声要做大就要货物齐全,布匹、丝绸、茶叶、药材、细瓷、酒水、皮货、木器乃至于胭脂水粉、干贝海货、杂粮五谷、蜜饯干果等等等等无所不包,还要有相当规模的船队、要租用大仓库、要雇用众多伙计工人,还不算初期打开市场需要走的人情送的礼,你想想,没有二十多万的本钱哪里能够白石镇那边最快也要明年下半年才有收获,在此之前那边投入的银两至少需要二十三万,加上开这两家分店,你想想,咱们还剩下多少?连慕鸿楼和玲珑布庄赚的钱一块算在内,咱们现在最多也就五六万两可以动用吧?无不少字还不够零头呢” “说得一点不,”吴管家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可是,咱们还有别项银子可以动用啊。” “哦?”引章诧异睁大了眼,与同样狐疑的鱼儿相视一眼,笑道别项银子?吴管家,你倒是说说,咱们还有哪项银子可以动用?” “难道忘了?就是存在钱庄的五十万两” “啊”引章猛然醒悟,又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那不是咱们的,是卓的,咱们怎好动用?这太说不了” “只是暂时借用而已,有何不可?又不是将来不还他的再说了,卓不是外出要好些年才吗?这就更不要紧了”吴管家不以为然力争。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妥。”引章仍有犹豫。 “,吴管家说得不那些银子在钱庄里白白放着也可惜了,暂借一用并无不可。横竖又不会赖掉他的”鱼儿也忍不住开口相劝。 “对了正是这话呢”吴管家即又接口,灵机一动,道难道是怕赔了本将来还不上不成?” “笑话才不是呢”引章不服气脱口而出。一说了才明白上了吴管家的当。既然不怕,那就非得证明证明了,那就只有同意他的做法。 “那,那就拿二十五万两试试吧”引章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是,”吴管家深感欣慰,忍不住捻须微笑道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跟商量商量,等下趟小何我便跟小何他们一同上京,先到京师去探探行情。” 引章点点头,道不单单是京师,沿途风俗人情、物产有无,让小何和三道都多打听打听。而且,咱们一开始货物的种类也不能太多太杂,得有主有次,挑选几样走俏的即可。” “是,我也是这么想,一切等考察之后再定也不迟”见引章已经答应,吴管家反而不急了。一来,他已经盘算许久,脑海中已大致有了盘算;二来,大生意务必周全谋划,这也不是一时一刻便能决定的。 “那就听我说说白石镇的事吧,那边的事也还有的忙呢吴管家,这也是件等不得的事呢”引章微笑,这才有机会提起养蚕的事。 才刚刚将那边的情形说个大概,已是深夜了,引章呵欠连天,脑子里也混沌得像一片浆糊,不得不中断谈话,留待明日再谈。 第二天,吴管家又把小何和三道叫了来,原来两人上京的货物已经装船,一早就要离开码头起航了,吴管家是想着引章也许有所交代,所以匆匆忙忙把他们叫来。 于是,引章不得不把养蚕一事暂且放下,简单的跟他们说了和吴管家贩运南北货的想法,小何和三道大为兴奋,都说这个想法好极,摩拳擦掌,颇有大干一场的雄心壮志。引章本来还有些勉强,这时也不免来了兴趣和决心:要办就把事办好这一来,几人一说就是小半天。然后,引章又顺便见了新掌柜候选人,确定了人选,直到,才有机会旧事重提。 依着引章的打算,来年准备试养一万张蚕,一张蚕从孵出蚕蚁到结茧大概需要500斤叶,这么算下来,头一年只需照看两千多亩柘林便足够了。一张蚕可产蚕茧50—60斤,6—8斤蚕茧可缫得丝1斤,一斤丝最少也值5钱银子,倘若顺利,明年一年养两季蚕,光这一项便可收入至少八万银子,这是一笔大数目,吴管家意外之余也不得不重视了。 是 由】 第100章 人手 可是,这只是引章预算中的,因为还不知道雇不雇得到那么多人。在这一点上她一再强调,所雇之人必须是熟手,至少,百分之八十以上是熟手,不然,万一养殖过程中出现意外,或缫丝时老出现断丝、缫丝缫不干净等状况,那还不如不养那么多。 吴管家道:“一个人照顾六张蚕,一万张得一千六百六十六人,加上做饭、扫地、打理柘林,最少也得一千七百好几十人”吴管家倒抽一口凉气,怔了怔,不由得两手一摊,道:“小姐,这么多人,一时之间得上哪里找去”他说着不禁皱眉叹了口气。 “不是这么算”引章摇摇头,沉沉道:“你的算法是农村散养的算法,养蚕采叶都是一个人,还得做一些家庭琐事,效率自然就低了我们不应该这么着。我想,应该把所有人分成组,一人单管一事,采叶的、养蚕的、护林的、后勤的各干各事,这样起码可以节省几倍的人力,我想八百人应该足够了。这八百人当中,除掉护林、后勤六十人左右,采叶的也不要求什么技术,唯独养蚕的,都要有经验才行,而且其中还得有十到二十个好手,这才是难的” 听她这么一说,吴管家略为放心又更犯难,“这么说,重点是要雇到好手,只要这一部分解决了,别的都好说” “正是”引章点点头,道:“干体力活的可以从当地就近找,林小泉也到漳州那边去物色养蚕人去了,吴管家,你觉得,咱们在江南这边招两三百蚕娘难不难?” “这也难说”吴管家沉吟好一阵,缓缓道:“那得看什么价钱了。” “当然不是请罗娘子她们的价钱了”引章忙道:“那样咱们还挣什么钱呢技术好手一月三两,其他的一月二两,护林和后勤的一月一两五钱,这个价钱也不低了。而且,食宿的标准绝不会低”对于食宿方面,引章向来不会亏待人,在马陵湾雇短工时都是如此,这一点骆家的人都知道,也因此更加敬重她。 “话是如此,”吴管家又道:“只是江南富庶,技术好的蚕娘不到高价谁愿意离家呢?要我说,小姐,咱们得有自己的人” “嗯?”引章心有触动,忙道:“你说,怎么叫有自己的人?” “买人”吴管家简单吐出两个字,道:“买一批伶俐的小姑娘,往后也不必年年着急求人了” 引章沉默,终于点头:“你说的很对”尽管她仍是不太习惯吴管家把人口当成货物一般买来买去的说法,可她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法子,也是必须的法子。她得有自己的技术团队,得培养一批骨干,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人买下来,然后再来栽培 “那就这样说定了”这样一层一层分配下来,吴管家已不复为难惊慌,恢复了原先的沉稳,从容不迫道:“雇佣十来个技术较好的和一百五六十一般的,然后再买一百来人,小姐你觉得如何?” “那就这样吧”引章点点头,道:“雇佣的可以先说好,让人报名,买的争取在十月份完成,料想那时白石镇那边房屋都已建好收拾好,直接把她们先送过去。可是,”引章又笑道:“吴管家,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我可不在行,你——得闲吗不跳字。 吴管家一怔,想了想,决然道:“小姐放心,我不得闲,有人得闲,绝不会误了小姐的大事就是了” “哦?”引章不觉笑道:“洗耳恭听” “小姐怎么忘了?”吴管家笑道:“丁凡不是现成的人选吗?他在江南三流九教的也混过不少时候,这事应该难不倒他” “说的是,我不该把他忘了”引章听了倒有些惭愧。 至此,又一件大事完结。引章便打算在杭州玩几天,顺便去松风书院看一看弟弟,然后再回马陵湾的家。谁知到了小孤山,人家书院居然不允许探视,连山门都没能上去就被很客气的请了下去。引章不由得感慨,古人读书真是比现代人还要辛苦,虽然不用数理化英全面发展,但一年到头不得休息,想想也真够可以的至少换了是她,她就受不了。没有寒暑假也没有周末,那多没劲 上不去山,只好乖乖退下。天气甚好,特意让车夫放慢速度,让马儿拉着车从小孤山出来,沿着西湖湖堤缓缓绕行。打起帘子远眺,西湖六月中,风光无限好,画舫轻舟,碧波翠柳,红莲锦鲤,让人一路行一路沉醉。经过梅山时,偶抬眼望那满山的苍翠浓荫和那浓荫中流朱的飞檐一角,想起那日与卓吾在此赏梅,引章不觉有些怔怔起来,神思惘然,情不自禁便想着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一些东西,再望眼前,不由痴了 第二天,引章等便乘船回了马陵湾,吴管家左右无事,便也一同随行。 回到家彼此见了面,自有一番热闹不必说。安寄翠自管了事之后,精神有了寄托,心情日渐开朗,人也变得有活力生气自信多了,名副其实便是当家女主的样。这是引章和吴管家所非常乐意见到的,吴管家笑呵呵的不便说什么,引章却口没遮拦小小打趣几句,母女二人越见亲密。 晚上用过晚膳,母女内室更有说不完的私房话。引章和鱼儿便将白石镇的经历向安寄翠娓娓道来,安寄翠听得津津有味,不觉感慨笑道:“可惜了,要是我也能够去一趟就好了” “骆家的产业也是娘的产业,娘想去有何不可?”引章笑道:“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在筹备当中,等明年一切步入正轨,娘,咱们一起去住些时日好不好?” “是啊夫人,白石镇那里有山有水,山水相映,山清水秀,比咱们江南别有一番滋味,好着呢确实很值得一去呢”鱼儿也在旁边笑着道。 “是么”安寄翠望望她,又望望鱼儿,不觉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想去瞧瞧是怎么个好法了” “娘,那就这么说定了,等那边好了,我就安排“引章立刻接口笑道。 安寄翠抚着她的头,微微摇头无奈笑道:“你啊,还是这么个急性脾气” 引章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又打趣笑道:“那就不急,听娘的安排好了娘现在管着家里的事,哪里说走开就能走开呢” 是 由】 第101章 新人 安寄翠听罢便笑道:“外头的事都有丁凡管着,倒不需要娘操什么心。说起来,这个丁凡还真有几下子,你当初倒没留错人” 引章笑着说是,忽然想起吴管家的主意,不禁问道:“娘,外边的生意现在忙得不得了,恐怕丁凡也要跟着出去一段时间呢要是他出去了,您瞧瞧家里谁还能管事?” 安寄翠有些诧异,但一想到骆家如今铺排开来的场面也就释然了。她想了想,道:“那得看丁凡去多久了,如果只是短时间让丁谷照看照看没什么问题,若是去得久了,那就不知道了。” 引章这才放了心,笑道:“那就好办了,我想不会太久,最多两个月吧”说着便把跟吴管家的商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安寄翠听罢笑道:“既是这样,你去跟丁凡说一声就行了,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节,没什么大事要料理。不过我想,”安寄翠笑了笑,道:“丁凡现在一有空就读书写字,劲头可足得很那,我想,阿章你必是跟他说了什么、打算要好好用他的吧?如果真是这样,庄子上管家的人选可得早早定一个下来,省得到时候他一走,外边没有用得上的人。” 引章猛然醒悟,笑道:“娘说的是,我明天就告诉他娘,您觉得丁谷能接替他吗不跳字。 安寄翠道:“丁谷比不上他这个堂兄,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目前也就他最合适了而且他是丁凡的堂弟,凡事该怎么做,丁凡自然会关照他。” “娘您真是慧眼如炬,这样正是最好的安排”引章不由大喜。 安寄翠却有些伤感似的,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看你说的我跟了你爹这么久,耳濡目染,怎么管家、怎么用人,还能一点儿也不知道?” “娘”引章听她又提起过世的爹,带着劝慰回避的语气拖长声音唤了一声,扭头望望天边那一弯浅浅的月色,笑着打岔道:“娘,夜深了,咱们先睡吧” 安寄翠温婉的笑了笑,轻轻道:“傻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我想你们爹那是会想一辈子的,可我也懂得,如今你们姐弟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放心,娘并不是放不下过去,而是,忘不了,也不愿忘你们爹在我心里,一直都在,他一直都陪着我,从未离开。所以,阿章,提起他,你不必忌讳。” “娘”引章低低的唤着她,目光十分复杂,心里更是五味陈杂,既感动又伤感,既欣慰又遗憾。她不觉侧目悄悄打量着安寄翠,此时,她微微仰头,望着上方,她只看到她完美的侧脸,晕黄的灯光下光洁细腻如象牙,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浮而细密,温柔得像一片云。她的目光柔和,神色恬静,一如不起波澜的秋日碧潭,静则静已,太过淡泊。这样的表情,让她有些怕见。她不由得暗暗思量:她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温婉,难道,她就要这么过一辈子吗?一个人默默的守着相思的滋味,依靠心底的回忆活下去,直到红颜凋零,满头青丝变华发,从丰盈到枯萎,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引章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生活,有什么趣她应该有新的生活,她应该拥有新的感情,才不辜负了当下的青春正盛和作为一个女人的花容月貌。生命只有一次,青春也只有一回,她不应该也没有必要为了已去的人苦苦守候。 “娘”引章一时冲动,忍不住冲动提高了声音,含着满满后意唤了她一声,话到喉边,终是生生刹住。她不能说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不然,定会适得其反,反受教导。 安寄翠眉毛挑了挑,有些诧异的望着她,等着她后边的话。半响,却不见她再说什么。“阿章,”安寄翠不觉笑了,柔声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待说的,在娘面前,还有什么顾忌么?” “没什么,娘”引章掩饰笑笑,怔了怔,笑道:“我,我没有什么顾忌,只是忽然想到的话偏生要说那一刹那又忘了唉,真是的”说着懊恼的拍了拍额头。 安寄翠信以为真,笑道:“看来你是真的累了,好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是了,这一次回家,准备呆多久呢?”安寄翠不禁调侃着笑问。 引章撇撇嘴,娇嗔道:“哦,娘就这么想赶我走呢刚回来就问人家什么时候走了” 安寄翠“嗤”的一笑,亦嗔道:“你呀瞎说什么呢娘巴不得你多留些时候,只是知道你没那么大闲空。问清楚了,娘心里有个底,也踏实些。” 引章想了想,笑道:“六月十八两处分店开张,到时候去一趟杭州,住几日多半要回来的。恐怕得呆到九月份再去福建吧” “那就好”安寄翠放心的透了口气,笑道:“难得你肯在家呆这些时候,咱们母女也有个伴。” 母女二人正说着,门帘轻挑,一个长身苗条的身影从里屋闪了出来,向她二人笑道:“夫人,小姐,有什么话明儿后儿多少说不得呢,这么晚了,早些歇着吧” “说的是,快些歇着吧”安寄翠不由瞟了一眼墙上的西洋钟,笑着让引章去休息,引章也真有些倦了,便打着呵欠起身向安寄翠道了晚安,随着鱼儿和刚说话的丫环名叫藿香的回屋休息。 自她走后,安寄翠又让买了三个丫头,一个叫藿香,十七岁,年纪大些,方便做事,正好可以跟在引章身边照顾生活起居,另两个不过十四岁,一个叫幽兰,留在她身边使唤,另一个叫宝珠,也随了引章。引章刚回来,安寄翠便让她们过来见过了。藿香等早已得安寄翠调教,见面之后又觉引章和蔼可亲,更加起了亲近之感,并无陌生。安寄翠既然让她照顾引章起居,说得郑重其事将引章托付给她,她深感责任重大,立刻进入了角色,整理好房间,铺好床,见入夜已深,引章母女仍在聊天便忍不住出来笑劝。 回屋之后,引章见藿香一切都已安置得妥妥当当,就连她带回来那些琐琐碎碎的行李也都一份一份理清楚,屋子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心里十分欢喜。正要笑着说句夸赞的话,藿香已经笑盈盈绞了热毛巾过来服侍,引章忙接了过来,笑道:“藿香姐姐,以后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行呢”藿香执意不肯,替她散了头发,又要替她脱衣裳,引章打死不肯,扭着手连说不必。一旁鱼儿见了亦笑道:“藿香姐姐,大小姐就是这个古怪脾气,你不必如此,不然,她反而不自在呢” “就是就是鱼儿说得是藿香姐姐,你也赶紧休息去吧。”引章忙道。 藿香这才缩回了手,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下去了。” “你快去吧”引章忙点点头。藿香却不就走,到底等她躺下了,替她掖了掖被角,放好帐子,仔细检查了烛火,这才轻轻掩门出去。 引章头枕着胳膊望着黑暗中的帐顶发呆,不觉无声无奈笑笑,摇了摇头,她的娘一打开原先被束缚着的思想之后,还真是做什么都自有一套,连调教人都这般出色。也正因如此,她更加不信她的心已死,不信她心甘情愿活在回忆里。总有一天,她会让她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一个女人的归宿。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打开门,藿香便笑着叫了声“大小姐早”进来伺候她穿衣洗脸梳头了,小丫头宝珠则在她的吩咐下叠被整床,鱼儿省了事,乐得自去梳洗。这一日起,引章才真正过上了所谓“大小姐”的生活,从前鱼儿虽也兼顾着伺候她的活计,毕竟不多,因为她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忙,差不多的都是她自己动手。她尚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感觉,举手投足总有些别扭,过了好几天方才习惯了过来。藿香反而坦然,尽职尽责,十分细心,处处体贴入微。 引章回到家,照例各处巡视一番,陪着她的除了鱼儿、藿香,还有丁凡和小喜。 首先迫不及待的自然是先去看那新买的几百亩地弄得怎么样了。一行人去到当地,只见放眼延绵不断全是种好的竹子,泥土尚新,当年生长的新竹虽然稀稀落落,却十分青翠,再过两三年功夫,定是一片葱茏。 引章又惊又喜,向丁凡笑道:“丁凡,你别告诉我,这六百亩地全都种上了?” “是的,大小姐。”丁凡笑了笑,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说横竖咱们请得起人工,一次种上倒也省了事。” 引章点点头,笑道:“娘说的也是,过两三年,光是卖竹笋这一项就可添好些收入了” “是啊,不光是竹笋,到时还可以在竹林里圈地养鸡呢”小喜也笑着道。 “这话说的不错跟我想的一样”引章赞许的投去一瞥,笑道:“小喜,以后养鸡大业就交给你负责了,人手不够你跟丁凡说跟夫人说都可以” 是 由】 第102章 货运 (感谢原动天、jyun4569的打赏) 小喜精神一振,喜滋滋笑着答应,丁凡忙道放心,人手方面我会安排。如今庄上雇了十二名长工,八男四女,如今已经派了两名妇女帮着小喜了。” 引章更加高兴,连连点头,笑道你这安排的很妥当,不这样你们哪里忙得” 一时从竹林出来又到了鱼塘边,塘中已如去年一样养了鱼,塘边竹山脚下圈着的地也依然养着鸡,引章简单问了问,便绕到竹山后边,去看那新搭建起来饲养乌鸡的养鸡场。 这些乌鸡还是吴管家从江西老家带来的,据小喜说,成年鸡加上孵出的小鸡以及后来吴管家又叫人购来的一批,大大小小总共两百一十三只。引章看,年龄阶段的都有,果然是大大小小养鸡场是按照两千只的规模建的,两百多只鸡放养其中可见单薄,它们在里面简直可以撒着欢的跑看了这边又去看矮山后边的——现在已经可称之为橘山了,因为栽了不少的橘树。 经过河沟时,三十来只鸭子、十来只鹅在水里游弋嬉戏着,扁扁的嘴伸在水草中觅食,时不时引颈嘎嘎直叫。见引章望向,丁凡便笑道前些日子在镇上见有人卖小鸭小鹅买了一些,一来有水不养浪费了,二来也热闹些” 引章笑道养一些也无妨,可以改善生活嘛,说到热闹,我倒想起来,你打听着谁家有好一些的狗弄只来养养。” “是,。”丁凡笑笑答应,道早该养只狗了,难怪我也总觉得缺少似的”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一起往橘山后山去。 那边圈养的是福建的岩下麻鸡,个头不像乌鸡那样参差不齐,但数量也不是太多,加上引章后来又差人送回的一些,总共是四百只左右,养在其中,同样稀稀落落。 “,若是有空不妨让人再买些养着,鸡场建得大了,白白浪费可惜了。”小喜说道。 引章正要点头答应,丁凡一忙道,这事倒不着急。依我看先养着这些也够了,若是再多些,恐怕咱们的饲料不够。再者,这些鸡的销路还不知怎样呢,现在也得陆陆续续的卖一些,等各大酒楼都接受了,今年的收成也上来了,饲料有了保障,明年再扩大规模也不迟” 引章暗叫惭愧,看来,还是丁凡想得更加周全。她笑着点点头,由衷道你说的很对,小喜,你看呢?” “丁管家想得周到,依着丁管家的意思吧”小喜也后知后觉笑了笑。 引章便问丁凡对了,那么今年庄稼地里都种了?” 丁凡一一道除了几亩地种了些家常吃的蔬菜,剩下的全部种了玉米、花生、黄豆、红薯、土豆这几种,只是可惜了,咱们的地不够好,种不了水稻和麦子。” 引章笑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访着近处有谁卖的记得买几亩好的就是了。” 丁凡答应了下来,抬头望着橘山指着笑道要不要上去瞧瞧?今年已经种了好几十棵嫁接橘树了,四月底时开了不少花,如今也结了不少果子呢” “真的”引章眼睛一亮,笑着招呼道走,咱们瞧瞧去”说着由丁凡引路,直接从橘山后鸡场旁边的小路上山。 一路所见,山上果然已经栽植了不少的橘树了,其中不少枝头挂着鸡蛋大小的果子,深翠的色泽,又光又亮,看相极好,就不将来味道如何了不过,按照嫁接定律来看,必是差不到哪去的引章鱼儿等一边看一边赞,都没想到丁凡做事竟如此利索。 上到山顶,举目四望,河畔道旁,房前屋后,旧年栽下的各种树木都已抽枝长叶,长势良好,用不了几年便可成就一片绿荫。再看看山前铺排而去的庄稼地里,各种作物长势良好,深深浅浅的绿浪随着拂过的风一波一波的涌动着,地里零零散散走动着的是劳作的长工和下人,有除草的,有松土的,有灌溉的,有施肥的,也有割红薯藤准备喂鱼、摘菜叶子用来喂鸡的。引章瞧着,心头得意,若不是去年修了水渠和道路,雇佣这么几个人哪里能够?如今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灌溉就近取水便大大提高了效率,再有许多手推车可供使用,也节省了许多人力。 入眼新建房屋东面三四十米处又盖了一座大大的院子,院中是无比高大的一座大房子,引章未免诧异相问,丁凡忙道那是新建的仓库,我想着将来收获的粮食太多,没地方好放,所以禀了,在那建了这座仓库,将来好存放。,”丁凡笑笑,顿了顿,道等会我叫人把账本拿给看,便都明白了,昨儿忙着竟忘了这事” 引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听丁凡这么说便笑道这也不是多急的事,不用忙。你的事多,一时忘了这个有打紧?”她说着又笑了笑,偏头向丁凡笑道丁凡,你真的越来越像个管家了呢真的,就是吴管家,也不一定做得比你更好” “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丁凡谦虚笑笑。引章越看重他,他越自重,如今行事更加沉稳持重,身上那种流浪天涯的痞子无赖相早已涤荡得干干净净了 引章暗暗点头,对他更有信心,暗想吴管家把雇人的事交托给他去办,想来果然不于是便笑道你也太谦虚了这样吧,你把账本送给我,我还有些事要跟你商量呢”引章想着,索性早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也让他早做准备。 丁凡却是一愣,有些迟疑道这个,大,”他笑道能不能晚上再,,我有些事要做,只怕不得空呢。” “哦,”引章深为诧异,笑道事不得空?” 丁凡便将缘由向她说了。 原来,不知何时起,马陵湾骆家已经小有名气,时常有小贩上门购买一些农产品,鸡、鸡蛋、鱼、蔬菜、土豆、红薯、黄豆、药材等等,都有人来问津。于是,丁凡跟安寄翠讨了主意,索性在清水镇上租了一间门面,雇了个当地的伙计帮忙看守,小贩们要买只在他那里下定,双方讲好日期,然后反馈回庄里,丁凡便不定期的将货物运到镇上去。今日,他正好要运送五十只鸡、六百只鸡蛋、二十尾鲜鱼、五筐桃、两筐杏子到镇上去,所以便没空引章这里。 引章听了心里一动,隐隐有一种想法仿佛要呼之欲出,她敏感的想要抓住,仔细去想时,却又想不出来,一时怔怔的思索着,望着远方只管出神。直到鱼儿笑着叫“”轻轻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啊”的一下回过神来。 “,那么我还是吧,让别人去一趟镇上好了。”丁凡有些不安,以为引章不高兴了。 “不,”引章笑道你还是忙你的去吧,别的事等你再说。” 丁凡深深的瞥了她一眼,点点头道那好,我一,便到正宅去见。” “恩。”引章点点头,心神不定还在想着事。 藿香见了以为她走看了这半日该是累了,便上前笑道让休息,引章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下山各自。 回到屋里,安寄翠正在带着幽兰、宝珠几个小丫鬟刺绣,引章打过招呼后便回了屋里,闷闷的坐在窗前支着肘弯发愣,连藿香倒了茶来也忘了接。 藿香深为诧异,还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正要出去禀知安寄翠,司空见惯的鱼儿忙悄悄拉过她,摇摇手小声笑道藿香,不妨事的,大这是在思考呢,多半她又有好主意了” “好主意?好主意?”藿香莫名其妙。 “你也许不,”鱼儿笑笑,示意出去再说,拉着她到院子里树荫下的长凳子坐下,笑道说起来,话就长了,咱们大啊……”鱼儿便一五一十从头至尾将引章以往的光辉事迹向藿香娓娓道来。藿香哪里听过这些,深以为异,听得津津有味,惊讶不已,时不时打断发问。两人一个爱说,一个爱听,滔滔不绝都忘了时辰。这些事在鱼儿已经司空见惯了,在藿香却仿佛听着天书一般,眼睛瞪得老大,对引章大起敬服之情,鱼儿看了出来,自然心中得意。 一晌无话,晚饭后,丁凡果然了。引章在大厅见的他,顺便把安寄翠、吴管家也请了出来。安寄翠以为引章要说让丁凡出去帮吴管家忙的事,不料引章一开口只管问丁凡在清水镇上的店铺如何如何以及小商贩们订货的情况诸如喜欢订些货?多久来一次?都是哪里人?拿了货在当地卖还是别的地方卖?可有说等等之类。 丁凡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些,而且还问得这么详细,心里暗暗纳罕,却深知大心思玲珑,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问得越详细,表示越有用处,于是不敢怠慢,忙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详详细细的都跟引章说了,足足说了?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23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了小半个时辰。 安寄翠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向引章笑笑,道尽问这些琐碎的闲事做?你有事要说还不快说” “娘,这些话是琐碎了些,不过,可不是闲事,你们听我慢慢说来……”引章说着便将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来,她一都在琢磨一件事,不仅仅是关于庄子上各种产物的销售问题,更是南北货的销售生意。她在想,既然已经跟吴管家商议定了要做南北货的倒运生意,何不索性做得更大,成立一个货物集散中心,将南北货物都大批量购买积攒起来,再批发给众小商贩,赚取中间的差价。既然已经在清水湾有了一家小有名气的门面,她正好可以借势,让丁凡多多宣传,为将来做大铺路。丁凡听了大喜,连连答应,跃跃欲试,笑道这主意好这样一来,将来庄上的货物便不愁销了,而且还可以收购一些土仪货物供往别处销售。雇的伙计说,经常有乡民将家中的香菇木耳竹笋等干货以及豆油花生油、零散的药材等拿上门来问收不收,我因没有销路不敢收,若是当真像说的那样,那往后都可以收了” “对,你告诉宋那伙计,这些不但要收,而且有多少收多少只有一点要记住,价钱不妨公道,但一定要质量好”引章听了忙道。 吴管家听了也欢喜,想了想又道不如,让宋九看着,到底是人,更加放心。” “那也好,这等时候,确实是人更可靠些”引章深以为是。 只有安寄翠一旁沉吟,半响才望望他们,道这门生意靠的是速度,转手快,就能赚钱,若是货物在手头积压久了,风险可不小而且,这一开头的本钱不是小数目,没有十万八万银子,还是慢慢来吧” “没想到娘也是个中好手,”引章与吴管家相视一笑,向安寄翠笑道娘不必担心,这件事做,细节上还有待商量,但是本钱已经找好了。我和吴管家商量了,先花上二十五万试试,这总够了” “这么多”安寄翠和丁凡都吓了一跳。稍微一想,安寄翠便明白了引章他们动用的是哪一项钱,觉得很有必要提点提点他们,又怕说了不吉利的话彩头不好也就忍住了,只随便说了几句面上的话便罢了。 这事本来不打算叫丁凡参与进来的,谁知临时有变,既然清水镇上的门面是他办起来的,那么这事也不好将他搁在一边,于是引章便索性明白了告诉他,让他在办好两件事的前提下也半参与进来:一是训练好暂时接替他管家工作的丁谷,二是十月之前必须有把握完成招聘蚕娘的工作。丁凡又惊又喜,无有不应,心想皇天不负有心人,看了这么久的书终于有参与实践的机会了 是 由】 第103章 吴管家本来不放心杭州分店开张的事想要赶坐镇,引章笑着劝他横竖很快就要开始南北货运的生意,到时候非要他全副精力放在这上头不可,分店的事何必再操心?倒不如放手让王效珍他们去做好了。吴管家一想也是,也就不再急着要回杭州,安心住下来,和引章、鱼儿、丁凡商量探讨起这件本钱二十五万两的大生意来。 四人反复商谈,五天之后终于拿出了初步的方案,吴管家与小何、三道一组,主要负责京城那边的事宜,打听货物行情、寻找合作商家、租赁仓库、雇佣掌柜伙计都要尽快完成,另外,吴管家的仆人阿峰本是江南河防营的人,对河务非常熟悉,雇佣船队的事可交由他牵头;引章与鱼儿、丁凡一组,主要在杭州和清水镇这边忙活,也是同样的那些事情,因为清水镇离杭州不远,水路亦四通八达,租金却比杭州便宜太多,引章便打算将大本营建立在清水镇,出货运货也不会耽误。 丁凡听罢试探着道大,清水镇地皮便宜,租用仓库反而不划算,我看倒不如买一块地建来得更好” “对了,衙门余师爷跟咱们庄上交情不浅,这事还可以找他帮帮忙。”吴管家也道。 引章想了想,道这样其实也好,只不过,不要花多少银子。丁凡,这两先去看看,跟余师爷碰个面,摸清楚了再说吧” 丁凡忙答应了,散会之后又向吴管家请教了诸多问题,第二天一早便到清水镇去了。晚上,便跟引章和吴管家详细禀说了经过,说余师爷愿意帮忙,将河沿二十亩公家的闲地卖给他们,每亩二十两银子。引章听了大喜,二十亩地建货仓已经绰绰有余了,这个价钱也很公道。第二天,便让吴管家和丁凡一起,带着钱去找余师爷,额外给了余师爷一百两谢礼,余师爷在他们这里拿的好处已经不少,坚持不肯再收,吴管家和丁凡哪里肯依,定要他收下。余师爷盛情难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临别时向吴管家等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一定办好一切手续,让他们到时来拿地契。吴管家道谢不已,明白这都是那一百两银子的功效。 不觉到了六月十五,引章和吴管家、丁凡、鱼儿、藿香一起再次上杭州,新店开张之后,在王效珍和新掌柜的带领下,很快步入正轨。丁凡忙着去招聘蚕娘,引章和吴管家则走访杭州各大商行、南北货交易市场,又去了一趟对外开放的港口城市宁波,打探对外贸易的情况,一直到小何三道从京城,这项工作才勉强做完。 随后,吴管家与小何三道一起上京,引章无事又回了马陵湾。 待吴管家他们从京城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那时,李清白的秋闱考试都已经结束了。这家伙今年倒没白努力,居然中了举,虽然名次比较靠后,但还是考中了。李清白欣喜异常,劲头更足,遂在梅山脚下另租了一所风景清幽的房子,闭门读书,以期来年赴京参考夺得头筹。 吴管家后便去找引章,将京城之行详细禀明,还说鑫艺布庄的大掌柜对他们十分之欣赏佩服,帮了他们许多忙。引章听了心里暖融融的,笑着嘱咐吴管家下次再去定要带些特产好好感谢他。 几个人碰面商量之后,决定立刻动手租建货仓、船队、雇佣伙计、签订合作商家。成立货栈不能没有名号,几人一合计,取了个十分吉利的名号,叫“太平通商行”,总部设在清水镇,沿着大运河的杭州、济宁、北京各有一处分号。 大致了解了南北货运之后,决定所运货物由南往北以丝绸布匹、茶叶、药材、酒水、干果蜜饯、干贝海鲜为主,由北往南以皮货、东北药材、核桃榛子等干果、木耳香菇等干货、雕漆器、景泰蓝瓷器、北方大麦杂粮为主,预计第二年四五月份可以开始起运货物。 于是,所有人又忙起来了。吴管家和小何带着银子又去了北京城,三道留在杭州与丁凡一起,两边工作各有序展开。实在是又到了秋收时节,丁凡虽然已经将大小事务交代了丁谷,但好些事情丁谷还得向他请示,尤其买卖上各种农副产品定价的事,还得丁凡拿主意。引章也有她的事,林小泉那边已经捎来信,说是白石镇各项工程都已做好,让她带着雇好的蚕娘赶紧。于是,十月初,引章便带着蚕娘们浩浩荡荡的往白石镇去了。 这次去的只是买下的一百名年轻姑娘和五名高薪聘请的师傅。其余雇佣之人,都是熟手,得来年三月份才启程。 到了白石镇,林小泉已经率着下人在镇口迎接,相见之后林小泉便叫几名妇人仆从带着蚕娘们直接去羊蹄子坳安置,他则陪着引章先去客栈商谈,明日再接引章。 林小泉做事向来极有掌控能力,便是十分繁杂之事到了他手里也变得条理清晰一是一二是二,他跟引章说起各事来亦一样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先禀报了客栈的事,各样家具已经配齐,如今已雇了两个打杂之人,掌柜、跑堂、厨师人选也已确定,等引章见过即可,因为不引章打算时候开始营业,所以米粮油盐等都没有准备,不过也看好了商家,买起来也很快;只有一样,客栈的名称尚未确定,因为引章没说,他也不敢做主,金边黒木的长方大匾额倒是做了出来,字尚未题。 听林小泉一说,她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亮,给的客栈题一个响亮的名字,这是她很在意的。老早之前便已想了无数个名字,谁知临要说出口用时,都觉得不满意,情急之下倒急中生了智,笑了笑,道我倒想了一个名字,就叫‘江湖家’,如何?” “江湖家?”林小泉和鱼儿相视。 “这个名字好”鱼儿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家,江湖家,这名字听起来就叫人心里暖暖的。” 引章“嗤”的一笑,瞅着鱼儿笑道我都没这么想呢,依着你的这番解释,岂不是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江湖家才名副其实?” “如果财力允许,多开几家分店未尝不可,”鱼儿尚未答话,林小泉先说了客栈的生意向来赚钱,一是环境,二是服务,三是价格,至于别的也没技术含量,,这个生意只赚不赔” 引章一怔,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目前还说不到这些,先说眼前的吧”货运那边才刚有头绪呢,哪里有人有钱来经营客栈? 林小泉便不再说下去,又问客栈开张经营的日子?引章想了想,道目前已经雇了两个伙计,就先用这二人好了。白石镇也不是大镇,开张的事也不必招摇,依我说,就这么着便可以开了起来,有人就做生意,无人就休息,等将来形势好了再说吧,横竖现在也不靠它赚钱,只是为了落脚方便罢了。” 林小泉点点头,便说起了羊蹄子坳的养蚕事宜。 他在闽南一带已经雇好了人,遵照引章的吩咐,买了一百五十名工人,其中一百名年轻女子,五十名男子,雇佣的人也都谈妥,同样明年三月。羊蹄子坳各处建筑都已弄妥,家具什物、生产工具一概备齐,育苗的苗圃也准备好了,等着引章前去指导。 第二天一早,引章一行人乘着马车随林小泉,道路经过修整又拓宽了不少,马车稳稳前行,再无往日的颠簸,很快就到了柘林中的庄子了。 到了当地一看,果然一切早已安置得妥妥当当,养蚕房、缫丝房、住宅区、仓库、杂物区、牲口区各建筑院落崭新屹立,道路宽敞平整,四通八达,房前屋后打扫的干干净净,各处植栽着桂花、玉兰、银杏、木棉、夹竹桃、榆、槐、榕、松、柏各种风景树和月季、菊花、栀子、丁香、茉莉、米兰各种花卉,外围则是延绵不断的柘树林,环境十分美好,时不时有负责收拾环境及采买物品、做饭等后勤的仆人行来走去忙碌着,更增添了几分生机。 “小泉哥哥,难为你办得这么齐全,真不知感谢你才好”引章望着林小泉微笑,这话却衷。而且,也有些感慨,说句实话,换了是她,也未必做得这么好。 谁知林小泉混不以为意,淡淡笑了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这话见外了还是先请进屋吧,容后我再禀明别事。”林小泉说着引着引章来到供主人住宿的院落。 院落共有三进,皆是典型的南方两层建筑,屋宇朗阔,家具全是依着房间地步配套打制,齐全精美,外边还带着一个不小的花园,院中有一大片碧绿的草坪,周围花木繁茂,还有假山和水池,池里铺呈着慵懒的睡莲,引章见了十分称意,赞不绝口。进屋坐下,在此伺候的小丫头端上茶水点心来,鱼儿和藿香便去房间安置包袱行李,引章四下看看摸摸,越瞧越喜,轻轻拍着雕花椅背扭头向林小泉玩笑道早这里这么好,昨儿就该住了” 林小泉笑道这是的家,有多少住不够的?只怕将来住腻了还有呢昨日赶路累了,还是在客栈的好。” 引章一笑不语,忽然又道对了,这么多房子平日里我们又不住,放着可惜了,不如你们家都搬吧,我看东跨院屋宇也不少,应该够你们住的。” 林小泉其实真有此意,只是不便说,听引章如此说,心内十分欢喜,礼貌谦虚了几句也就答应了。随着彼此都坐下来,开始谈正事。 林小泉先向引章说了一些庄上大体状况,无非是雇了多少人打扫环境、做饭采买干杂务等,又说在庄子南边留了三十亩地用来种菜、挖了一口两亩多大的鱼塘,以便自给自足。然后才说到生意上的事。 一是买来的年轻姑娘们都已经到了,闽南的加上引章从杭州带来的共是两百一十人。这些人当中有接触过养蚕的,也有从未接触过的,现在虽然不是养蚕的时节,但也得对她们进行培训,好让她们都熟悉起来,来年方才不会太乱。引章听了便笑道鱼儿那里有养蚕的详细记录,这次我又请了五名技术成熟的蚕娘,正好可以教她们,我想,这一方面应该不成问题” 林小泉点点头,接着又说第二件事,就是柘树育苗的事。准备工作都已经按引章的要求做好了,原先移植的大树也都成活,就等着她教如何扦插培育了。 “这事得抓紧,”引章点点头,笑道你找十来个聪明机灵、对农活比较在行的人来,找好了人我就去教他们。其实这也不难,我家里的仆人都是一教即会。” “那好,找人不难,两三天就可以办好。”林小泉放了心,笑道这还罢了,还有一万三千多亩地要补上树苗呢,倘若难学,只怕明年都补不齐。” “这也不用着急,横竖现在咱们也用不了这么多,不是吗不跳字。引章笑笑。一万张蚕也不过三千亩不到的柘树便足够了,想想要花完这三万亩的柘树,那得多少张蚕呢目前,她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达到生产饱和,全部利用上,起码也得三年之后了。 林小泉一想也是,便不在这件事上纠结,跟着又说了第三件事,就是关于岩下麻鸡养殖的。 按照引章的吩咐,在柘林的西北边和西南边各建了一个两万只规模的养殖场,如今有一个养了两千多只,另一个则完全空着。 “如果能买得到鸡苗鸡蛋,养殖这一块还是早早做起来吧。”引章笑道岩下麻鸡如今在我的慕鸿楼可是稀罕菜,问的人不少,可惜供货跟不上。我想,通过慕鸿楼可以打开杭州市场,立足杭州便可以打开江南市场,倒是赚钱的好路子。” 是 由】 第104章 小妾 (感谢书友100103105640479的粉红票) “这个不难,”林小泉点点头,道:“我叫人加紧收买便是了。只是养殖方面,一帆风顺还好,倘若出现瘟疫就麻烦了,不知小姐在这方面有何应对?” 引章投去赞许一瞥,笑道:“这个我也想过了,我们马陵湾也有养鸡场,你挑二十个人我带回去,让她们跟着学一学,料想无事。” 说完了这些事,已过了中午了,几人忙忙吃了饭,便开始分配任务。鱼儿和聘请来的蚕娘们将那买来二百一十名女子集中起来进行培训,孵种、采叶、喂养、看护、缫丝都要一一学习。林小泉派了手下得力人一个去挑选培育柘树苗的人手,一个负责带人收购麻鸡、麻鸡蛋的事,林小泉自己则陪着引章四处看看,第二天再去教挑回来的人育苗。 这样,一直忙到十一月底,引章和鱼儿等才启程回家。临别前,少不得又是一番嘱咐,别的不说,引章特特吩咐了林小泉,蚕娘们生活起居不要委屈了,虽然都是买回来的下人,毕竟是年轻姑娘。林小泉一一答应,带着人将引章他们送出白石镇十多里,方才互相道别。 说来也巧,回到杭州第二天,吴管家和小何也从京城回来了,彼此交流,两边进行得都很顺利,大家都十分高兴,预备好好过个好年。引章自然不会强留吴管家,加班加点听取了吴管家的汇报、一起盘点了两家布庄和两家酒楼的账目,便让吴管家早早回老家过年,引章自己则打算在杭州多呆几天,等放学年假的引华一起回家。 十二月二十日,引华终于放假了。引章特意带人驾了马车到山脚接他。半年不见,引华看上去长高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不变的是他对姐姐的那份崇拜与亲近之情。一见着面便叫着“姐姐姐姐”飞奔过来,仰起大大的笑脸,大声笑道:“姐姐,我好想你和娘呢,你们还好吗不跳字。 “好好,都好,我们也想你呢”引章拉着他上看下看,一边上马车一边顺口笑道:“弟弟,在书院里好玩不?” 引华撇撇嘴,更正道:“姐姐,我是来念书的,可不是玩的要是娘听见你这么说,该不高兴了” 引章顿时噎住,嘿嘿讪笑,道:“是是是,你是读书要考状元的,这下好了吧?夫子对你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夫子对我很好,夸我聪明呢”一听姐姐这么问,引华十分得意,道:“夫子说只要我一直这么用功,将来进士是一定能中的。夫子很严厉,没有谁敢随便欺负别人,姐姐,你们不用担心。” “那就好,”引章笑笑,又道:“这话你回去得好好跟娘说,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恩”引华用力点了点头,忽又得意笑道:“姐姐,上个月赛诗大会上,我还赢了骆之兴呢,把他气得脸都黑了,呵呵,可惜你没见着。” “赛诗会?什么赛诗会?”引章听见骆之兴的名字便忙细问。 引华便道:“上月下了头场雪,夫子带着我们在西湖赏雪咏梅,恰好碰到官学的先生也带着他们的弟子在,所以大家便聚在一块,顺便切磋切磋……”引华说着便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向引章描述起来,这是他一件十分得意之事,说起来眉飞色舞,好不开心。尤其说到骆之兴如何被他戏耍讥讽气得一个字说不出来时,更是大为得意。 引章听了却忍不住皱了皱眉,骆之兴心胸狭窄,为人好妒,人品极差,不是个好人,引华在众人面前让他失了面子,只怕他未必肯善罢甘休,将来,只怕还有的麻烦呢只是,看着弟弟这么兴高采烈,她又不太忍心扫他的兴。 “他失了面子难道就肯这么算了?没找你的麻烦吗不跳字。引章笑笑问道。 引华一怔,这才想到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会摇摇头道:“我们平日里没有见面的机会,他想找我的麻烦也不能。再说了,”引华小小的胸膛一挺,道:“他来找茬我也不怕,就他那几下子本事,算什么呢” 引章轻轻叹了口气,道:“比学问文采他自然不如你,就怕他使坏呢” 引华一呆,这才意识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这位比自己还大两岁的“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正意义上来说,他比引章更清楚,因为他拥有许多引章遗失了的记忆。 条件反射似的,引华情不自禁起了几许怯意,嚅嚅道:“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啊?我,我只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所以才要气气他的。” 引章见他这样,反而心疼,忙拉着他的手,笑道:“算了,以后你小心一点就是了,只要不单独碰面,我想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我懂了”引华放了心,忍不住舒了口气,忽然又道:“姐姐,要是我长大了就好了,等我长大了,我再也不怕他” 引章上上下下瞅着他,“嗤”的一笑,半真半假道:“出息长大了可以跟他打架了是吧?” 引华不好意思笑了笑,却是“正有此意” 回到宅院,休息一日,第二日,姐弟二人及鱼儿、藿香、大脚、小何、三道一起回马陵湾准备过年。李清白因为中了举人,在李氏家族掀起哗然大,从笑话变成了奇迹,李家家长十分热情的代表众人邀请他回去过年。李清白一想这也是洗刷前辱、光宗耀祖的好机会,便十分大方的答应了,便没有随着引章她们去马陵湾。 回到马陵湾,家人久别相见自然热闹,尤其是引华的回归,让安寄翠开心得不得了,携了儿女的手进屋那刻开始,话和笑容便没有断过。 引章笑着和安寄翠答话,转眼瞥见安寄翠身旁有位妇人十分眼生,细细看去,那妇人二十来岁,比安寄翠还年轻一些,面容清秀,长眉入鬓,肤色略黑,看去十分温柔腼腆,身着碧色裙袄,外罩银色出毛坎肩,服侍在安寄翠身旁,一副低眉顺眼含笑的模样。 “娘,这是谁啊?”引章看她穿着打扮、举手投足不像下人也不像客人也不像亲戚,深以为罕。 安寄翠神色微微一滞,左右望了望,叹道:“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来,红儿,这是大小姐,快来见过。” 那妇人顺婉的答应一声,抿嘴微笑上前,向引章屈膝福了一福,柔声道:“大小姐好” 红儿?引章一头雾水,扭头望着安寄翠,仍道:“娘?” “她是你大哥的妾室,我从前也只见过两次,难怪你不认识呢”安寄翠微微叹道。 “什么”引章大叫起来,惊得瞪大了眼:“她,她,她是大哥的小妾?大哥的小妾怎么到了咱们家了” 这是什么名堂?简直荒唐么 安寄翠怪罪的嗔了她一眼,宠溺的数落道:“你这孩子,大惊小怪做什么你听娘慢慢给你说。你大嫂容不下红儿,要赶她出门,这大过年冰天雪地的,红儿无处可去,过来投奔咱们,娘就把她留下了。你现在明白了?” “大小姐,红儿唐突了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敢来打扰夫人和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见谅”红儿粉颈低垂,说得楚楚可怜。 引章望望她不语,心里有些茫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大哥的小妾跑到她这里来当避风港,这算什么回事?何况,引章眼睛蓦然睁大,不禁有些好奇,盯着红儿上看下看,突然问道:“这个,小嫂子,你跟我大哥多久了?” 红儿一愣,低低道:“我,我,妾身,妾身跟着大老爷三年多了……” “三年多,”引章微微仰头,嫣然一笑,道:“三年多,时间也不短啊” “是,大小姐。” “这可奇了我那大嫂容了你三年,怎么这时候却容不下了?”引章话锋忽转,狐疑的眼光向红儿蓦然一瞥。 红儿眼眶一酸,抽出帕子试了试泪,哀凉的目光扫过眼前,苦笑道:“大太太跟大老爷拌嘴,大太太迁怒于我,所以,所以……”似伤心,似不忍回味,红儿哽咽着,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好了好了,别哭了,”安寄翠见了叹了口气,忙携了红儿的手,有些不满的睨了引章一眼,道:“红儿,难过的事便不要再想、再提了你的苦处我懂,别再说了。” 引章大大愣住了,料不到会弄成这样,也有些过意不去,忙笑道:“小嫂子,我那哥哥嫂子太坏了,我难免要多问几句,并不是针对你。惹你伤心,这是我的不是,小嫂子,请你别见怪” “大小姐说哪里话”红儿这才止住了眼泪,眨眨眼睛,匀了匀气息,向引章庄重陪笑道:“大小姐问清楚原是该当的,是我失态了才是” “好了,没事了”引章松了口气,笑道:“你爱在我们这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若要回娘家,等明年开春我便叫人送你回去,你看怎样?” 是 由】 第105章 晏家 “好了,没事了”引章松了口气,笑道:“你爱在我们这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若要回娘家,等明年开春我便叫人送你回去,你看怎样?” “多谢夫人多谢大小姐”红儿喜不自禁,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不就好了嘛”安寄翠咯咯笑了起来,气氛又恢复了轻松愉悦。 如此,红儿便在马陵湾骆家住了下来,她跟安寄翠年纪差不多,心境相似,性情也相近,二人相处十分融洽。红儿对安寄翠俨然儿媳侍奉婆婆,恭顺体贴得不得了,她来了之后,幽兰、幽草倒像是失业了一般,差不多的活都是她接手了去。一开始安寄翠心下十分过意不去,说了许多次红儿执意不肯改,也不得不由她去了。 红儿不单单对安寄翠照顾入微,体贴细致,便是对其他上下人等亦和善热心得不得了,事事皆肯援手,没多久,上上下下都念她的好,无人对她不赞扬,就连鱼儿也暗服,把她当成侍奉主子的学习榜样。 鱼儿还有些替她不平,背地里悄悄向引章笑道:“如何?红姑娘人确实不错吧?” 引章一笑,知道鱼儿这是在怪她暗地里派人去滨州镇骆家庄打听红儿底细的事,便无谓耸肩,撇撇嘴嗔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我多疑,跟我那好哥哥好嫂子沾上边的人和事,我都不太放心别说我,你们也要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不许轻易相信”引章投以恨铁不成钢一瞥,加以警告道:“不然,将来有你们后悔的”一顿话说得鱼儿吐了吐舌头,神情却是不以为然。 过年之后,各项事务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引华也重新去了书院。三月初蚕娘们才启程去福建,三月之前,引章便在马陵湾家中呆着,看着丁谷指点安排农活,丁凡则已去了杭州,跟着吴管家等忙着太平通货栈的事务去了。 日子本来无事,不料,二月初三这天,晏家庄庄主俗称“献世宝”的晏世豪竟带着四个衣着光鲜的小奴上门拜访。引章和安寄翠都大感意外。安寄翠自然不便见这等未成家的纨绔浪荡子弟,便由引章换了男装,在丁谷陪同下从容而出。 献世宝长得十分俊美,皮肤白嫩堪比女人,衣着讲究鲜亮,浑身装饰精致,一双手修饰得尤为漂亮,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十分抢眼,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 “晏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引章笑着抱拳,倒也有模有样。 献世宝眼皮一抬,微张着嘴甚为惊异,好一会才回了神,笑道:“这位——是骆公子吗不跳字。 “正是在下。”引章笑着点了点头,手一抬做了个请的手势,宾主分别坐下。 “果然名不虚传”献世宝笑笑,纨绔虽然纨绔,却不傲慢,甚至可以说,态度十分随和。 这倒难得引章不禁在心里想着。 “我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是有件大事要跟骆公子说说。”献世宝转了转大拇指上温润的扳指,和气的笑了笑。 “那是有什么事您直言不妨。”引章也笑,心中十分纳罕,她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大事这么要紧,以至于让这位献世宝先生丢下乐子亲自上了门来。 献世宝手握成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两下,望望引章,身子下意识动了动,十分场面化的笑了笑,欲言又止,几番沉吟。 “晏公子,”引章有些不耐烦了,笑道:“您有什么事就说吧,不必顾忌。” “是这样的,”献世宝终于开了矜贵之口,笑道:“不知道骆公子还想要买地吗不跳字。 还以为什么事呢引章略有些失望,不觉瞟了他一眼,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还以为什么事呢,弄了半天就为这个 引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可有可无笑道:“不知晏公子要卖哪的地,若方便倒是想买一些。” 谁知献世宝摇了摇头,笑道:“不是卖哪里的地,而是整个晏家庄所有的地,包括佃户仆人和大宅院。骆公子,要不要考虑考虑?” “什么”引章心头大震,睁大了眼直愣愣的望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说,要——要全卖了?” “不错。”献世宝仿佛早料到她的表情,丝毫不以为怪。 引章呆掉了这是什么状况?堂堂清水镇四大家族之一的晏家庄庄主居然要把所有的产业都卖给她?她忍不住悄悄的掐了一把大腿,会痛耶,不是做梦。 “骆公子……”这回换献世宝不耐烦了。 “这个,”引章心里小鹿撞似的突然就乱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个诱惑太大了买下晏家庄,就相当于全盘接收了晏家在清水镇的势力,清水镇四大家族很有可能也要重新洗牌,可是,当真这么简单吗?而且,她买得起吗? “晏公子,”引章努力使自己翻腾兴奋的心平静下来,似是闲闲一问,笑道:“晏公子好好的怎么想起把所有产业都卖了?是要离开清水镇吗不跳字。 “是啊”献世宝露出慵懒的神情,淡淡道:“在这住了二十来年,烦了,腻了,想到外地去逛逛,顺便做做生意,今后也懒得回来了。去年跟你们家做过买卖,觉得你们人不错,所以就先来问问你们可有意思,怎么,骆公子,你今儿可得给我句准话,要是不行,我再找别人去” “我们,我们倒也想买,”引章笑了笑,为难道:“全部买就怕买不起。” “那就算了”献世宝有些失望,当即起身,拱拱手道:“那就告辞了” “晏公子”引章不肯就这么错过机会,忙道:“全部买有点难度,买一部分总可以商量商量吧” 献世宝半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去,摇了摇头,不容商量的笑了笑,道:“那样太麻烦我这人最怕麻烦,要买就全部买,我不零卖。” 引章嘴动了动,顿时噎住,迅速在心里盘算一回,咬咬牙,道:“不知晏公子作价如何?” 献世宝望着她一笑,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从腋下抽出一张抄纸,展开一边看一边念道:“上等良田一千亩,中等一千五百亩,下等一千五百亩,折合银子三万八千五百两;旱地一千二百亩,折合银子九千三百两;竹林、白杨、榆、椴、等杂木三百亩,树木连带土地折合银子一万两千五百两;桃、杏、李、梨、枣各种果树两百亩,树木连带土地折合银子一万七千五百两;大小牛犊六十六头、马四十匹、驴子八十匹,折合银子六百六十两;家下仆人共两百三十六人,其中一百三十人是死契,剩下的有十年契,也有八年契约,折合银子一千八百两,佃户不算;农具铁器等数百件,折合银子一千两;两家磨坊、两家粉条作坊、一家榨油坊,折合银子两千五百两;晏家庄大小宅院房契十万两;家具不算,若你要再估价,若不要我便另行处理,以上共计十八万三千七百六十两去掉零头,十八万三千两整,骆公子,你看如何?” 引章倒抽一口凉气,十八万三千两,她相信这个价钱并不算高,可见这个献世宝是真的非常急于脱手的了。可是可是,十八万一千两,要从哪里弄?难道,还要厚着脸皮挪用卓吾的钱? “晏公子,”引章艰难的吞了吞唾液,笑道:“这个,数目太大,您请稍后,待我进去跟家母商量商量如何?” 献世宝倒不是横蛮不肯通融之人,理解的点点头道:“好吧,你们母子商量去吧,我再等半个时辰。” “好,半个时辰之内一定回复你”就在这一瞬间,引章已经暗自做了决定,如今所要做的,只是说服安寄翠而已。 安寄翠听她简单说了事情始末,一听说要十八万两,不禁有些犹豫,道:“这,这合适吗?十八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倘若卓公子今年回来,咱们岂不是一分钱也付不了人家?再说了,晏家庄这些年乌烟瘴气的,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这个烂摊子接手过来,还不知费多大劲收拾呢,阿章,目前咱们的人手够吗不跳字。 安寄翠一下子说到点子上,引章顿时无语。钱不能及时还给卓吾她不是太担心,可有一点安寄翠说得很对,晏家庄在献世宝的折腾下龙蛇混杂,家风早已败坏,倘若全盘接管,要整治过来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自己这边,吴管家忙着,丁凡忙着,连自己都还有福建那边的事在等着,而晏家庄的地一买下来,立刻要安排今年的生产,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还是算了吧”安寄翠叹了口气,到底也有些遗憾。 “不,娘”引章十分敏锐的抓住了她语气中松动的意味,笑道:“娘,现在才刚刚二月,我想还来得及,人手方面我会想办法。娘,”引章加重了语气,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算混乱也是暂时的,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 是 由】 第106章 接收 安寄翠默然,半响方道:“那,你看着办吧”她顿了顿又道:“如果真要买下来,第一,让晏公子保证他们的管家和账房必须留下来;第二,咱们的吴管家和丁凡必须要有一人回来主持大局;能做到这两点,我没话说。” 引章想了想,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吴管家在太平同商行得主持大局回不来,不过,丁凡回来应该没问题;至于晏家庄那边,我会让晏公子想办法的。” “那我没意见”安寄翠笑笑,又瞅了她一眼,怜爱叹道:“只是,你又有的忙了” “我不怕的”引章笑笑,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道:“忙了才充实呢” 安寄翠微微摇头轻叹,起身回房,掏出贴身钥匙打开箱笼,将钱庄存款信引拿了给她。引章接过向袖中一折,便转身回前厅去找献世宝。 “怎么样?跟令堂大人谈好了?”献世宝见她出来,很关切的问着。 引章有些些许的叹息,道:“费了好大劲晏公子,我娘说,您的价钱开得有点高了,能不能再少点?” 献世宝怔了怔,笑道:“这样吧,再减两千两,如何?” “十六万,您考虑考虑?”引章紧着接口。引章已看出来,他真的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献世宝皱皱眉,笑道:“骆公子,你太狠了吧不过,看在咱们有过交情的份上,我也懒得再找另一家了,十七万五千,怎样?” “十六万五千今儿先付六万定金,一盘点对账清楚,马上付清余款,一刻也不耽搁您的行程” “……十七万,整数骆公子,我开的价本就不高,你可不能再压我的价了。”献世宝双手一摊。 引章稍一沉吟,笑道:“那好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说” “贵庄上管家和账房先生必须留下,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您必须保证他们留下,直到我们同意他们走。” “这个没问题”献世宝笑了笑,道:“赵管家在我家二十来年了,我的话他不敢不听,至于肖账房,他的合约期还没满呢,我把契约交给你便是了” “那我就放心了” “呵呵,好骆公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献世宝大感轻松,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引章微笑,道:“那么今日先定一份草约吧,我先给您付六万定金,您回去把所有账目清点清点,五天之后咱们交接,结清剩余款子,如何?” “好爽快”献世宝点点头,笑道:“五天之后恭候大驾” 说着双方签字画押、付定金,一件对双方都有极重要意义的大事终于圆满了 献世宝一走,引章立刻要派人前往杭州找吴管家和丁凡,想了想生怕去的人说不清楚,又改了主意,自己带着大脚和藿香去了。 引章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杭州,吴管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听引章将事情娓娓道来,复又大喜,大喜之后又转大忧,他的想法跟安寄翠一样:现在这个时节,找谁去接管呢? 引章听了便说让丁凡去,几人一商量,丁凡义不容辞,于是重新分配人手,吴管家带着小何、阿峰上京,三道一个人留在杭州,丁凡随引章回去,接收晏家庄之后便去晏家庄主持大局。 不过,丁凡请求五天之后的交接吴管家也一起去,毕竟,他是几十年的老管家,很多经验不是别人一时三刻就能学到的。吴管家想了想,同意了他这个请求,随着他们一块回了马陵湾。 果然,五天之后交接时,倘不是吴管家在,还真要忽略了许多细节,丁凡忙得满头大汗,第一次感到深深的压力:原来当好一个管家也是这么不容易 清朝种田记第24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易 交接顺利完成之后,献世宝潇洒的挥一挥衣袖,带了满兜的银票和几大车古董金银器皿玩物扬长而去,剩下来的,就是骆家的事了。 吴管家又多留了两天,细细交代了丁凡好些事务,这才离开。丁凡便跟引章商量,马陵湾维持现状不变,一切事宜交给丁谷处理,晏家庄改名骆家庄,由他跟原来的管家、账房跟进各项事务。 肖账房倒无所谓,他跟晏家感情不深,受聘于谁都是一样,反而担心会因此被新东家嫌弃打破饭碗对新主格外巴结;赵管家则不同,他是跟着晏老爷三十多年的老人,对晏家忠心耿耿,虽然晏公子所作所为令他很是失望难过,但他的心仍是向着晏家,对引章、丁凡等分外排斥。引章因此反而更加看重他,态度十分彬彬有礼,对他十分尊重,赵管家矛盾了几日,为了晏公子临去的吩咐,为了家小的生活,终于痛苦的接受了现实。 晏家除了赵管家、肖账房两个把头的,下边还各有两位副手,账目清点、交割完毕之后,引章便奉上一份厚礼将两名副账房打发了,理由是骆家庄如今重整旗鼓属于开创阶段,不需要这么多账房。两名副账房本来有些失落受伤,但一见不菲的厚礼又开心起来,十分欢喜的走路,并且表示将来倘若需要再聘账房记得给他们说一声,面子上的话引章十分客气的答应着,实际上当然说什么也不可能再请他们回来的毕竟,三个账房都是老熟人,倘若他们上下勾结,做些小动作,她哭都没地哭去 送走他们之后,引章转眼又将颇有记账天分的张海弄到肖账房手下帮忙,肖账房投过来不悦的眼神,引章毫不遮掩,直截了当道:“张海是我的人,账房这种地方,我需要有我的人我才放心。肖账房,这事对你没什么阻碍,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你不要想歪了” 引章说得直白又在理,肖账房哑口无言,为了表示自己的坦荡、正直、无私、心胸宽阔,不但接纳了张海,反而十分主动的担起了指教他的任务。好在果然如引章所说,张海的到来对他没有什么阻碍,因为他早得了引章的吩咐,对他亦是十分尊敬客气,视为师傅。 两名副管家,则走一名,留一名。管理生产的留下,管理庄里内务的离开。离开的同样奉上厚厚一份大礼,十分客气的送走。然后,再将庄子里一众下人挨个过眼,有那些看上去不老实的,一个个都变着法子打发了,最后,庄子上剩下的仆人共两百人。这些人管的都是内事、后勤,除了打扫整理庄子、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伺候起居,便是管理仓库、农具、牲口等,不直接从事生产活动。引章暂时也不想动他们,跟赵管家、丁凡商量了一下,只重新分配分配了人手,大体上依然照旧。 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农活,四千亩田加上一千两百亩地都要进行耕作,而且很快就要到春耕时节了。 于是引章让赵管家、丁凡和管生产的周管家将二百一十户佃户集中起来,告诉他们不必惊慌,安下心来生活,骆家不会借故辞退任何一户。佃户们听了这才安下心来,不像原先那样惊慌。 所有的田地,引章在赵管家等的陪同下都看了一遍,之后几人商量,安排了当年的生产。上等和中等良田有六百亩去冬已经种了麦子,如今皆已慢慢返青,剩下的一千九百亩全部种上水稻,由周管家和丁凡负责安排买种子、犁地、施肥、育秧、插秧等活计。下等的一千五百亩田地和一千两百亩旱地除了留一些种自给自足食用的蔬菜其余则全部种上容易护理的药材和黄豆、玉米、红薯、土豆、花生。等忙过今年,明年她再好好规划,预备挖七八口大大的鱼塘、建一座相当规模的养猪场。这些都需要饲料,所以必须从今年便开始准备。 安排好了生产,引章又把佃户及庄中仆人都集中了起来,询问是否有会养蚕的,结果共有十二户人家从前养过蚕,家仆中也有几人都说养过,引章大喜,便让他们收拾行李做好准备,打算将他们都带到福建那边去。 安排好了生产,接着便是庄子上的事了。赵管家问她们何时打算搬过来,引章望望这些房屋院落,建的都不错,可是她不是太喜欢住别人住过的屋子,已经特意在院子东北边留了大约两里多的空地准备盖几个新院子和大花园。当然,盖新居这事怎么着也得年末才有钱有时间精力来做,目前还只是一个构想。便跟赵管家说暂时都不会搬过来,让他和丁凡住着好好管理就行。 不过,佃户们住的都很差劲,而且东两家西三家住的很杂乱,引章便叫赵管家和丁凡商量着,在庄子西南面三里多远的杨树林旁边圈一块地,依照马陵湾北村房屋的样式规划,建几排整齐的院落屋宇,让佃户们都集中搬进去,将来的生产也都统一安排。 佃户们知道后喜出望外不敢置信,赵管家和周管家也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周管家十分开心的搓着手,语无伦次的不知要说什么好,赵管家则脸色一黯,低低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骆家取代晏家,并非不无道理 是 由】 第107章 失踪 将这一切安顿好之后,将近三月份了,引章便忙着打点行装,点起人马,准备前往福建开展养蚕大业。至此,所有的事业齐头并进,步入正轨,再无闲事了。略算一算,引章不禁苦笑,身上背负了四十多万银两的债务这要是万一运气不好、经营不善垮了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赔偿给卓吾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得不强迫自己踢掉那可怕的想法,自我解嘲道:“人都说不会欠债的人不是个好生意人,欠的越多,越说明我是个行家,有什么可担心呢” 不料,临行去福建前,果然出了一点意外,那位柔顺的、善解人意的、被众人上下称赞的红儿小妾,在一天早上,竟非常之突然的、出人意表的失踪了 突然之间不见了红儿,而且安寄翠搁在房间桌上小匣子里的几十两散碎银子也没了,安寄翠虽然不太高兴却也没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回自己娘家去了。 引章心里却“咯噔”一下打了个突,忙道:“娘,娘,您再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别的东西” “应该不会了”安寄翠想了想,道:“贵重的东西我都锁在结实的大乌木立柜里头,钥匙是我贴身带着,安全得很——不好”安寄翠话未说完脸色突然大变,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掀起门帘回房,重重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定睛一看,她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手下错劲,“哐啷”一声重响抽屉摔在地上,她身子晃了晃,脚一软,扶着梳妆台差点没晕过去。 “娘娘”引章在外头听得大动静吓得不轻,慌忙与幽兰等奔了进来扶着她。 “娘,您别着急”引章等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道:“什么东西丢了就丢了,什么大不了的”引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又怒又恼,把红儿骂了十七八遍,这个女人,果然没有安着好心 “阿章,”安寄翠颤抖着手握着她的手,哆嗦着苍白的唇,神色怔怔,吃力道:“不见了,地契、房契,全都不见了” “什么地契房契?”引章心头一阵冰凉,一颗心猛然紧缩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紧张的望着安寄翠。 安寄翠苦苦一笑,惨然道:“就是,就是新买的晏家庄的地契和房契——不见了”她怔怔道:“前两交给我,我一时来不及收起来,顺手放在这抽屉里,可是现在,全都不见了” 引章眼前一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紧紧的咬着唇,颤抖的手轻轻摇了摇安寄翠的胳膊,匀了匀气息,惊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涩声道:“娘,我们,我们想办法,我们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的哥哥嫂子他们果然够黑的,卑鄙下流,不要脸”引章忍不住咬着牙恨恨骂道。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轻信别人了唉,这,这可怎么办”安寄翠缓过了方才的惊怒急气,却更加忧心忡忡难过不已,也自责不已。 “娘,您别这么说,”引章吐了口气,冷静道:“既然哥嫂早有准备算计,咱们不知情,这个亏迟早要吃的,吃一堑长一智,将来,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这个红儿还真不简单呐,这么会做戏,竟把咱们所有人都骗过了,娘,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可是,可是这下子该怎么办”安寄翠大为懊恼。 “夫人,小姐,不如咱们赶紧派人去追吧,说不定还能追上”鱼儿在一旁忍不住道。 “对对鱼儿你去,叫丁谷派人四处去找,尤其,尤其是去往滨河镇骆家庄的路上,赶紧去追”安寄翠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忙吩咐鱼儿。 鱼儿瞟了引章一眼,见她没有出声反对,精神一振,答应一声“是”匆匆转身去了。 引章心里暗暗苦笑,她不阻拦,是不想让安寄翠更加内疚追悔不安,照她看来,那个红儿竟然有本事作案,必然早已有了退路,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绝无被他们找到的道理她心里想一阵,恼一阵,又烦又乱,竟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安寄翠也同样心乱如麻,母女二人默默坐着,心急如焚等着丁谷的消息。 直到天黑透,丁谷才疲惫回来复命,不必他说,光看他那风尘仆仆闷闷的脸色便知结果如何了。 “怎么样?”安寄翠明知结果而忍不住问。 丁谷沉重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夫人,大小姐我们分头追寻了好几路,都没有发现红姑娘的行踪,恐怕——” “呸”引章恨恨的啐了一口,忍不住怒道:“你叫她什么?那贱人是你哪门子的姑娘”丁谷一怔,垂头逼着手不敢言语。 “阿章”安寄翠叹息着瞟了她一眼,扭头向丁谷点点头,挥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属下告退。”丁谷小心翼翼瞟了引章一眼,躬身退下。 “唉”安寄翠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望着引章欲言又止。 “娘,您说,”引章愣愣向安寄翠道:“您说哥哥他们拿到了咱们的地契和房契,会做些什么?他们,他们……”引章心乱如麻 安寄翠心头一凛,一咬牙,道:“明儿一早,咱们就去骆家庄找他们去这事总归有个了断” “娘,我看不必了,”引章苦笑摇了摇头,道:“不必咱们上门,我那好哥哥好嫂子自然会上门,不然,他们抢了东西去做什么?如今,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子怎么应付” “唉”安寄翠又是一叹,嘴张了张欲要自责,引章忙打断了她,将话题引向别处。次日一早,母女两人及丁谷、鱼儿、被火速召回的丁凡、赵管家、周管家等共聚一堂,商量对策,却是无人不忧心忡忡。 事情很棘手,但让引章深感欣慰的是赵管家和周管家的态度,他们所表现的忧虑程度间接表明了他们的心迹:他们其实已经承认了骆家的地位了。 不管这边商量的结果如何,五天之后,引章的大哥骆引元、二哥骆引次带着他们的夏、刘两位管家及七八位仆从神气活现的来到了以前的晏家庄现在的骆家庄。 此事早已传遍庄内,众人感念引章母女善心厚待,对骆引元他们的行为深为气愤与厌恶,当刘大管家大摇大摆的瞪着眼板着脸喝道开门时,两个门房问明了来者何人,脸板得比他们还要冷,鼻孔里嗤的一响,怪眼一翻,冷冰冰道:“找错地了吧?这儿不欢迎你们,滚吧” “岂有此理大胆的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才是这的主人,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扫地出门”骆引元的脸色极为难看。 门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是哼的一声冷笑,索性懒得理他。 骆引次见门房势单力薄,权衡了一下,回头手一招,向众仆叫道:“给我往里冲,我看他们谁敢拦” “岂有此理,你们——”两个门房又惊又怒,上前阻拦,双方你推我搡扭打呼喝,乱成一团 “都住手”一个女子清亮低沉又略带着点稚嫩的声音平地惊雷般响起,众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各自归队。 “大小姐,他们是来找茬的”门房啐了一口,退在引章身后恨恨道。引章眼睛一眨不眨,直剌剌的扫视两位哥哥。 地契丢失之后,引章料定两位哥哥会上门,所以这些天一直住在庄子里等着他们,方才听到飞报,便带着赵管家、丁凡等二三十人奔了出来。 看他们怎么说引章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们。 骆引元兄弟不觉相视一眼,都有点发憷,引章的眼神比先两年更加难缠了,再看她周围那些人一个个身强力壮,正面无表情、虎视眈眈瞪着自己这边,竟没来由生出几许惧意,有些心虚的别开眼光。 下意识触到袖子里的地契,骆引元的胆子壮了壮,身子不自然一挺,清清嗓子,向引章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厚着脸皮故作惊讶笑嘻嘻道:“哟,妹妹怎么会在这呢这倒奇了啊”说着向骆引次一望,“是啊,真是奇了”骆引次笑着应和,神情态度倒比骆引元自然得多,可以说是颇为悠闲与从容。 “这是我的家,我在这有什么奇怪?倒是你们,”引章嫣然一笑,道:“农忙时节两位哥哥不在滨河镇呆着,怎么有空来串门子?” “你弄错了吧?”骆引元话一开口心中渐渐平静,当下冷笑一声,傲然道:“这是我刚买下的地方,怎么变成你家了?我这才是收回自己的家,妹妹,串门子的是你才对呀”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此时此刻,引章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胸中一口恶气萦绕着,她居然有点想笑 “哥哥这么说,有何凭证?”引章冷笑。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骆引元勃然大怒,恶狠狠道:“这晏家庄是我花了银子买下的,地契房契都在我这,你呢?你有什么” 是 由】 第108章 地契 “你的地契房契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至于我有什么?”引章眼皮一伦,道:“我有人证,这庄子里所有的仆人和佃户都是我的人证” 骆引元等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妹妹,”骆引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好心劝道:“好妹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何必非要占为己有呢这自古以来土地买卖凭的就是地契房契,哪有放着地契房契不信,却去信什么人证的?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你收买的呢?听哥哥一句劝,赶紧走吧,啊” 引章气得脸色发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头,身子忍不住一下一下的颤抖。“小姐,”鱼儿握了握她的手,忍不住有些担心。 引章回以无事一瞥,向骆引次道:“哥哥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只是哥哥如此的好心,妹妹福薄命小恐怕受不起,这些话哥哥留着自己用吧” “说来说去,你是不肯走的了?”骆引元又是冷冷一笑。 “当然这是我家”引章哪里肯相让。 “好,好你们给我往里冲,把他们都赶出去”骆引元气急败坏。 家丁们乱纷纷叫嚣着,一声呐喊当真要往里冲,赵管家丁凡在一旁听着早已忍无可忍,当即断喝一声:“把这些混账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是”众家丁巴不得这一声,齐声暴喝,摩拳擦掌冲上去,不由分说扭着骆引元的人厮打起来。场面顿时大乱 骆引元带来的人少,吃了大亏,无不被揍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倘不是他们兄弟及两位管家闪避得快,也非中招不可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乱民,乱民我上官府告你们去”骆引元狼狈不堪,一边警觉的一旁躲闪,一边气急败坏大声呼喝。 “都住手”引章心中一凛,出声断喝。赵管家和丁凡一齐出声呼喝,众人这才退了回来。骆引元的人也从地下爬起来,呻吟着一拐一拐闪在一旁。 “哼”骆引元看到往日可以随意摆布的幼妹居然敢叫人跟他动手,不但气极,而且伤自尊极,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当即冷笑道:“好啊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良民,还有王法吗骆引章,今儿你要是乖乖的滚蛋,再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不跟你计较饶了你,不然,你就等着吧” “等着?哥哥要我等着什么?”引章不动声色。 “等着官府的传票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说”骆引元满意的看到赵管家、丁凡及众人瞬间大变的脸色,心中愤懑之气稍解,得意恶意的笑了。 引章盯着他半响,忽然轻轻一笑,淡淡道:“我当是什么倒是哥哥你提醒了我,你指示小妾入庄行窃,我没说告你你反倒要告我?好啊,那就公堂上见吧我也想看看,到时候你怎么说” “你,你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骆引元到底心虚,强自嘴硬。 引章不再理他,哼了一声,冷冷道:“送客”随即带着人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骆引元和骆引次受她如此轻视,又是气得不轻,两人干瞪眼,想追又不敢,低声咒骂几句,带着残兵败将怏怏而去。 “大哥,咱们怎么办?”骆引次见引章嘴硬态度横蛮,不由相问。 骆引元哼了一声,翻了翻眼,道:“当然是上官府告她去老2,回去你便请位状师写状子,我非告倒她不可这个丫头,真是气死人了” “可是大哥,好像她一点也不害怕似的,你说这会不会——会不会她真的有什么证据呀?”骆引次心里有些不安。 “你说什么什么证据”骆引元大怒,喝道:“别给我胡说八道那个死丫头只会虚张声势,我还就不信了,她能有什么证据” “是,大哥,回去我就去办”骆引次不再分辨。 与此同时,骆家庄大厅内,引章和赵管家等亦坐在一起商议,引章气得小脸铁青,直嚷嚷着“气死人了,真气死我了”一边不停的喝着茶水。 “小姐,”藿香终于忍无可忍,不动声色夺下她的茶碗,笑道:“小姐别气了,就是气也无用,还是想想该怎么应付吧” “有办法就好了”引章嘟着嘴。 “小姐,你说大老爷、二老爷他们真的会去官府告咱们吗不跳字。鱼儿十分担心。 引章恨铁不成钢瞥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我那个大哥二哥都是人中极品,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姐,不如,把吴管家叫回来吧,看看他有什么法子。”鱼儿又道。 引章想了想,摇摇头,道:“算了吧吴管家马上就要启程上京了,这是我们太平通商行第一单生意,出不得半点差错,这个时候瞒着他还来不及怎么能告诉他?再说了,就算他回来了也不过多一个人发愁多一声叹息,又有什么用?反正,”引章轻轻吐了口气,缓缓道:“反正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小姐,”听到引章最后那句话,赵管家心口没来由突的一跳,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他不能不说话了 “小姐,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两个人,一个是红儿,一个是晏公子,只要找到这两人,兴许还能挽回”赵管家目光直直望着引章正色道。 “赵管家说得不错,”引章点了点头,想了想,道:“红儿那贱人,我大哥生怕咱们找到,一定会把她藏了起来。藏在别处他未必放心,我看多半是在他们庄子里。可是,要找到她带出来,也不容易至于晏公子的行踪——”引章不由得望了望赵管家,心里十分懊恼:早知道,她就该问问晏公子嘛,就算是随口一问也好啊当时满心思只顾着筹划接管晏家庄之后的事情,其他的根本无心过问,这下子倒好了 赵管家沉默不语,心中也十分懊恼后悔。晏公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人,他变卖家产的行为让赵管家深为痛心,又痛心又伤心,赵管家颇为心灰意冷,劝不动便由着他折腾,一概不管,一概不问,居然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晏公子的朋友很多,大小姐,咱们是不是该找他的朋友问问?”丁凡忽然开口。 “对,这倒可以”赵管家心中一亮,忙笑道:“小姐,这事交给我去办,两天之内必有消息。”晏世豪狐朋狗友多的是,那些人中总会有知道他行踪的吧? “好,问明了行踪,咱们还得找到他,赵管家,一天之内我要消息。” “可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赵管家也不含糊。 “有劳您老,您老受委屈了”引章起身深深一揖,感激的望了望赵管家。让赵管家放低身份去找那些小混混,确实委屈他了。 “小姐言重了”赵管家明白引章所说“委屈”的意思,心中感动,亦施了一礼,点头告辞而去。一众旁人除了鱼儿,总不明白他二人是何意思。 “大小姐,关于那个红儿,让我带人去打听打听吧。”丁凡见赵管家去了亦自动请缨。 引章摇了摇头,道:“再让我想想吧,这事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就难了” 四天之后,清水镇衙门果然来了人,要传引章上堂。因为晏家庄在清水镇管辖内,故而来的是清水镇的差役而不是滨州镇的。 引章他们跟清水镇师爷县官关系都不错,上门的差役们都很客气,而且居然是本镇唯一的捕头亲自带队,据说这是刑名师爷特意嘱咐了的,还说了不许为难骆小姐。 引章心里暗暗有了底,命赵管家、丁凡亲自作陪,好吃好喝款待着差役们,自己却未出面。由赵管家送上一笔银子,婉转禀呈,说是自己病了,请求宽限五天再去上堂。 捕头没有为难她,只让赵管家代为走一趟,亲自向县太爷说明清楚。赵管家满口答应,重新备了三份礼,一份给父母官、一份给刑名师爷、一份给钱粮师爷,命两名庄丁捧着礼物,一起到了衙门。 因上年征收军粮一事,县令大人大得马陵湾骆家帮忙,而且虽然没过明路,但官场中都已知道,只等皇上御驾亲征凯旋归来论功行赏,办事得力的大小官员是必定会受封赏的,多半还会升官,因此,他分外承骆家的情。听罢赵管家得体的一翻陈述,县令跟两位师爷象征性商量一会,毫无意外的同意了赵管家的请求,五天之后再让引章上堂。赵管家千恩万谢,带着庄丁回去复命。骆引元得知后大为光火,他也是送了礼的,县令拿了他的银子居然还不向着他一边,简直岂有此理 当刑名师爷告诉他原委,让他五日后再来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刑名师爷一听也不快了,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我说骆庄主,不管这单官司真相怎么样,那好歹是你的妹妹,天理人情,你总不能不顾妹子的死活非要她带病上堂吧” “我才不信她病了呢那丫头鬼主意最多,一定是在耍花样。哼,她骗骗你们还罢了,骗不了我”骆引元咬牙切齿,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引章的推托之词。 刑名师爷脸色更加难看了,十分不客气道:“是,我们都是傻子,都上当了,您老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如何?即使如此,您老何必上衙门,有什么事不能自个解决了” 是 由】 第109章 官司 刑名师爷脸色更加难看了,十分不客气道是,我们都是傻子,都上当了,您老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如何?即使如此,您老何必上衙门,有事不能自个解决了” “我——我——”骆引元坏了事,大为懊恼,张口结舌不知说。 “师爷别急,别急骆老爷这些日子被这事闹得烦心,一时口不择言,您千万别计较,别计较”请来的徐状师忙上前笑着打圆场,好说歹说赔了一车好话,刑名师爷才缓了缓脸色,也不理他们,拂袖而去。 骆家庄里,引章暗暗着急,出此下策她也无奈,实是去找晏和红儿的人迟迟没有。再过五天,可真不知拖下去了 不管找人的没,五天很快的了无可奈何之下,引章只得在赵管家的陪同下来到清水镇衙门,丁凡留在外边打听消息,传话递物。 因引章是年童,官司又是自家兄妹争夺田产,说出去不太光彩,县令甚为体谅,因此并没有在大堂上审理,而是在西花厅审,也没有外人围观。 原告骆引元陈述案情之后,呈上地契、房契作为物证,县令略看一看,转而向引章道骆引章,你可有何话说?” 引章点点头,道大人,房契地契是引章的,跟晏世豪交易买卖的是我,不是哥哥。” “既然如此,这房契地契又会到了骆引元手中?” “是哥哥他居心叵测,派了自家小妾从我那偷走的。” “笑话我——” “你住口”县令向骆引元一瞪,厉声道本县没问你,不许插话” “是,大人”骆引元白了引章一眼,怏怏收口。 “如此重要的,会让人给偷了?你这话叫人如何能信?” “这是真的过年前,哥哥的小妾红儿突然上门投奔,民女母女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谁知她趁着我娘没来得及收起地契房契之时悄悄偷走了。再没几日,哥哥便带着人上门闹事,说晏家庄所有田产房地都是他买下来的。可是大人,庄子上所有的庄丁仆人佃户,以及原来的赵管家、肖账房等都可以作证民女所言非虚。” 县令沉吟不语,忽然摇摇头,抬眼道这个做不得数,那些人有可能是被你收买,他们的供词本官不能算数。” “大人英明”骆引元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忍不住向引章得意一瞟,引来县令一瞪眼,忙敛气屏声垂下了头。 引章心头大为不服,心想这么多人作证难道还比不上那几张破房契地契吗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你还有话吗不跳字。县令又问。 “如果,如果晏世豪晏为民女作证呢?那样可算?”引章又问。 “他的话可做参考,”县令缓缓道本县想,他手里应该有与买方签订的合约,他的话,加上合约及其他证人的话,倒是证据” 引章心头一黯,据打听到的消息,这个献世宝离开清水镇之后便去了扬州,谁知在扬州好不容易打听到,又听说早已经去了京城,天他现在又在哪里要找个人,真如大海里捞针一般,何况,根本没有那么多 第110章 成就 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子都红了,叫了一声“小姐”之后,忙问官司结果如何? 引章眨眨眼,笑道:“你倒是猜猜看” “这还用猜,”林小泉淡淡笑道:“什么人这么大本事弄得过大小姐,不用说定是赢了” “真的吗?大小姐”鱼儿还在一旁眼巴巴的。 “真的”引章好笑的点点头,心中暖暖,当下便一五一十将官司始末说了一遍,鱼儿唏嘘不已,连说好险。引章也笑道:“可不是好险若不是我那好大哥得意忘形昏了头,把话说得太满让我捉着错处,这事还真不知怎么办呢” 林小泉听她管阴险无耻的骆引元叫“好大哥”不由抿嘴微笑,闲闲道:“大小姐其实多虑了,那位大老爷真是糊涂至极,作出这种事。这事的关键在晏世豪身上,那晏世豪是个招摇的有钱公子哥,大小姐认真要寻他迟早寻得到,到时候,那位骆大老爷还不是得乖乖认输即便赢了这一时半会又能如何?” “你说得很对。”引章不觉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心中没来由有几分失落,在她们当成一件天大的事来看待,在林小泉眼中,却是如此漫不经心与轻而易举,林小泉,果然不是个寻常人,幸好此人如今为自己所用 引章在白石镇住了将近二十天,直看到那一万张蚕孵了出来正常成长,岩下麻鸡养殖也一切正常,这才又带着鱼儿和藿香等回了马陵湾。此时,吴管家第一趟京师之行已经回来了,生意十分顺利,除去所有成本,净赚了一千七百多两银子,大家的兴头都很足,信心百倍决心把生意做得更好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年,转眼到了康熙三十九年了,这一年,引章十四岁。 骆家的生意顺风顺水,发展得越来越好,名声也越来越响亮。白石镇的蚕丝和岩下麻鸡远近驰名,三万亩柘林全部养上了蚕,自有蚕娘工人六千多人,每年雇佣人数也达好几千人,每年养蚕两季,第一季十一万张,第二季八万张,光这一项除却成本和税款,一年至少也净赚五十五万两;岩下麻鸡又增加了一座规模两万只的养殖场,养殖规模打到了六万只,每个月都有商贩前来购买鸡蛋、成鸡,一年也有好两万多两收入。 不单单是骆家赚足了银子,养蚕业和养鸡业还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许多人家纷纷效仿养蚕,也有不效仿而做相关生意的,也有受雇与他们的,不知不觉间白石镇变得热闹了起来,镇上街道增加了好几条,楼房鳞栉次比,行人往来熙攘不绝,各种商铺小店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客栈都新开了好几家,江湖家自然也早都打开门做生意,稳坐当地头把交椅。 不仅仅在白石镇,江湖家客栈、慕鸿楼和玲珑布庄又开了好几家分店,除了杭州,在南京、宁波、苏州、镇江、嘉兴、无锡、徐州、济南、泉州、南昌都有,江南地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三项分别由许志远、李长河、王效珍三人出任大掌柜,全权负责经营,每年年底接受引章临时抽调人手组成的验收审核小组的考察审核,这三项每年除去人工费、各项成本杂项支出及税款亦有三十五六万左右的盈余。 除此,丁凡全权负责,小何、三道为副手的太平通商行也达到了一定的规模,每年南北往返数趟,贩运货物,年终亦有二十四五万左右的盈余。吴管家则基本住在杭州或者骆家庄,当引章的副手,掌握全局。 至于马陵湾那边,安寄翠、引章等早已搬到原先的晏家庄居住。在原先庄子的基础上经过改造、新建、扩建,如今的骆家庄比先前更增气势与雄浑。别的不说,下水道基本按照现代理念设计重新修理,卫生间十分干净方便,在庄子外边挖了极大的污水处理池,把庄子里的生活污水集中起来,用于沤肥施肥,十分干净,全庄上下一致赞不绝口。 丁谷等带着十来户人家依然住在马陵湾,护理那几百亩竹子和鱼塘、经过扩建后养殖规模达到四万只的四个养鸡场以及几乎全部改种改良嫁接橘树的一百多亩地。这种新品种的橘树长势非常好,果实又大又甜,每年到了收获季节供不应求,附近乡民们纷纷前来购买树苗,引章十分慷慨,干脆又命丁谷专门弄了七八亩地育苗,一边自己扩大种植规模,一边以极低的价格将树苗卖给乡民们,无偿提供技术支持,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挂果头四年必须将果实卖给骆家,当然,骆家收购价格绝不会低。 骆家庄上的农活依然是赵管家和周管家负责管理,就在第二年,引章果然叫人挖了八口大鱼塘,每一口占地十三亩,专门派人养鱼,每年出产的鱼流入杭州、绍兴、同里等各大城镇;又在鱼塘附近建了两座养猪场,每座规模四百头。剩下的良田土地,则种植水稻、小麦、红薯、土豆、玉米、花生等经济作物,两座磨坊和粉丝作坊也经过改良和扩建,每年生产的面粉、粉丝、面条、红薯粉、土豆粉亦远近驰名,整个骆家庄一片欣欣向荣。 至此,引章在通往财富的金光大道上终于迈出了极其重要的一步,终于可以潇潇洒洒的过日子了而且她相信,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等过两年,你弟弟考上举人,再考上进士,阿章,娘的心愿就可完成,也对得起你们爹了”锦衣玉食的安寄翠如是感叹。 “娘,放心吧,弟弟这么聪明,一定会考上的”引章笑笑,引华如今已经是小秀才了,相比李清白来说,他是幸运的,一考便中了可是,在这个挤独木桥的读书入仕时代,要考上举人、进士谈何容易?就说那李清白吧,中了举人之后又开始不顺了,考了进士名落孙山,如今又在积极备考呢 毕竟是自己的娘,引章当然不会说不好听的打击安寄翠的话,不过,转移话题总行吧? 是 由】 第111章 竟是自己的娘,引章当然不会说不好听的打击安寄翠的话,不过,转移话题总行吧? “娘,”她笑嘻嘻道:“娘怎说没有别的心愿呢,咱们娘俩不是还要一起作伴游山玩水的嘛”这两年,引章带着安寄翠,白石镇、泉州、漳州、扬州、南京、京城等等可是跑了不少地方。 “哎哟”安寄翠瞅着她笑笑,忽然意味深长的重重一叹,笑道:“傻丫头,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还能陪着娘几年呢女儿家,终归是要出嫁的” “娘怎么又提这个了。”引章心头一沉,有些闷闷不快。嫁人,天嫁给谁呢?换句话说,谁敢要她?虽然外头的人只知道骆公子,不知道骆小姐,但她自己知道,她就是“骆公子”,哪个男人家里容得下她这样彪悍的娘子?而她,又怎能甘心足不出户做一个“贤妻”?随着一年来一年去,她也渐渐由小女孩变成小姑娘,这件事早已成为她的心病,月下灯前不知想过多少回,始终想不出个解决的法子,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应付安寄翠、吴管家、赵管家等人的“关心”,谁知,果然安寄翠已经有了这个心思了 罢了,不如不嫁吧引章一阵烦躁,有些心灰意懒。 怕什么什么就来,说什么什么就倒霉,这是引章目前面临的状况。 五月,正是阳光明媚、花红柳绿、踏青赏景的好时光,引章在杭州游玩了几日,兴致勃勃回庄,一进门,居然发现多年未见的大嫂、二嫂出现在自家花厅里引章顿时呆住,睁大了眼仿佛见了鬼,不,比见鬼更可怕 脑子里蓦然冒出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引章立刻警觉起来,冷冷一瞟,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她对她们深深的不快与厌恶。 “妹妹,你可回来了” “哎哟,几年不见,妹妹出挑着这么漂亮了呵呵” 偏偏有人就有视而不见的本事,刘氏和薛氏一见她进来忙站起身,直接无视引章毫不友善的目光,不等她说话先热情似火的争着笑着打招呼。 “娘”引章不理她们,若无其事笑着来到安寄翠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挨着她坐在黄花梨嵌玉螺钿的软榻上,笑道:“天气这么好,娘怎么不去园子里走走?那株绿牡丹不知开了没呢”刘氏和薛氏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讪笑着复又坐下。 “阿章,这是你大嫂二嫂,怎么这么没规矩招呼也不打一个呢”安寄翠携着女儿的手好脾气的笑着,说是说教女儿,语气中却含着浓浓的宠溺。刘氏和薛氏听了忙不迭的摇头摇手说客气客气、不敢当、不敢当时至今日,引章母女手下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她们哪里还敢以往昔待之? 安寄翠的话,引章仍是听的。当即便偏着头,脸上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向刘氏、薛氏轻轻一昂头,一个字一个字玩味道:“大嫂?二嫂?呵呵那个红儿还好吗?这次又是为了何事,竟让大嫂、二嫂亲自出马?看来,我和我娘得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好好招待两位嫂嫂了”引章说着语气转柔,冲着她们嫣然一笑。 引章并不知晓,当初红儿之所以会忽然混进来做探子,全是因为引华斗诗赢了骆之兴,骆之兴含恨向爹娘抱怨,她哥嫂这才注意起被赶出家门的母子三人,打听看到他们日子过得那么好,继而深深的嫉妒,起了坏心。这件事刘氏、薛氏没少撺掇。刘氏和薛氏听引?br / 清朝种田记第25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引章提起旧事,粉面通红,大为尴尬,不觉的垂下了头,支支吾吾讪笑着掩饰,白皙的手指不自然的绞着手帕子,几乎要将帕子撕烂。 “也难怪妹妹生气,好妹妹,”刘氏终能忍辱负重,抬起头望着安寄翠和引章,眉目低垂,又羞又愧吃力道:“你两位哥哥作出那等不知好歹的龌龊事,对不起姨娘和妹妹,还请姨娘和妹妹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们这一遭吧” “是啊是啊,那件事大哥虽然不说,但也看得出来他心里早已后悔了。还有你二哥,也被我好生骂了一顿,真正的,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妹妹,一样的都是血肉亲人,他怎么能那么糊涂,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帮衬呢好妹妹,事情过去了,妹妹的气也该消了,气着自己可不值”二嫂薛氏也不甘示弱,心里还忿忿不平,心想明明是老大出的馊主意,办事的也是老大的人,怎么到了那贱人嘴里,就变成兄弟俩的合谋了?真是岂有此理 引章听得出她二人话里话外的争斗,心中暗暗好笑,也暗暗鄙视厌恶,恨不得拿根棒子立刻把她们赶出去,当下笑了笑,道:“嫂子们这话说错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有什么好气的?该是我的仍是我的,我一根头发丝的损失都没有,要气也不是我气啊两位嫂子今日来若是为了这话,那就免了吧” 刘氏薛氏心中恼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湖绉手绢揪得差点变成麻花,脸上不但不敢摆出来,反而还要百般掩饰,更别说反唇相讥了引章看得暗爽,心花怒放,心想你们也有今日?当初欺负摆布我们母子几个的神气哪儿去了 安寄翠见了她们这样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便笑了笑,道:“是啊二位太太,都是一家人,事情已经过去也不必如此,有什么事你们但说无妨。” “是是是,姨娘这话极是好歹也是一家人,别弄得生分了实不相瞒,今日我们上门,确实有件大事要跟姨娘商量”刘氏薛氏神色一松,忙不迭就坡打滚,说这话时眼风有意无意瞟向引章,仿佛示意让她回避一般。 安寄翠也看出来了,她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们家的事阿章都能做主,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你们这就说吧” 引章哼了一声不语,心想我就瞧着你们没安好心打的如意算盘,把我支开了好摆布我娘是吧?没门,连窗户都没有 谁知薛氏不怕死的笑得灿烂,盈盈道:“姨娘,若是别的事都不妨,唯独这件事,大小姐必是要回避的” “哦?”安寄翠一怔,有些狐疑的望着她们俩,看她俩的神情倒不像要打什么坏主意,可是,有红儿前车之鉴,她对她们面上虽然客气和善,心里还是有警觉的。 “姨娘您放心,横竖是喜事,天大的喜事,一会您就知道了”刘氏不甘心好话都让薛氏一个人说了,也忙抢着说。 “喜事?”引章脑中一闪如电光火石,脸色蓦然一变,立刻竖着眉瞪着眼冷笑道:“喜事两位嫂嫂是要给引章说亲不成?” 安寄翠、刘氏、薛氏及伺候的丫环都愣住了 安寄翠大感意外,她没想到刘氏薛氏居然会关心她女儿的终生大事;刘氏薛氏是吓着了,没想到引章的态度如此激烈,而且如此反感;丫头们也吓着了,虽然知道这位大小姐胸中大有丘壑,杀伐决断极有主意,但这毕竟是女儿家的大事,她居然丝毫不觉得害羞,反而直言不讳,甚至勃然大怒 刘氏、薛氏惊慌失措,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也不对,被引章杀人的目光迫得左躲右闪,最后不约而同眼巴巴的望着安寄翠求援。 安寄翠手捏帕子挡在唇畔轻轻咳了一下,想着拒绝,嘴里却不由得问道:“不知两位太太说的是哪户人家?” “娘”引章大为不满。 “听听又何妨呢”安寄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笑着,她是真的关心女儿,在这上面已经开始留心,虽然也想着刘氏和薛氏所说未必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一听。“你若是不好意思,就先回院子歇息去吧,啊?” “大小姐,奴婢们服侍您先歇一歇吧”藿香使个眼色,引章的两个丫环木槿、含笑便上来要扶她。 引章抬手止住,索性向后一仰,舒舒服服的靠着,懒懒道:“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听着既然是我的喜事,干嘛不许我听?两位嫂嫂,不知你们二人说的是同一家还是各说一家?” “同一家” “各说各的” 刘氏和薛氏同时开口。 刘氏眼角一扫,不满的横了薛氏一眼,心想好你个薛氏,你敢跟我抢,给我走着瞧薛氏回以淡淡一眸,表示毫无压力,心道大家各凭本事,她们母女选谁就是谁,凭什么你能说我不能说? “呵呵,你们都说说,让我听听。”安寄翠很意外,却不动声色,当即笑道。 引章微微仰头,从半眯着的眼缝斜斜睨了一眼过去,将她二人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尽收眼中,嘴角抽了抽,索性闭着眼,一言不发,只管竖着耳朵细听。 既如此,也顾不得引章在旁,刘氏便先抢着笑着:“姨娘,我娘家大哥的儿子今年十八岁,长得是一表人才,又斯文,又懂礼,书也念得特别好,现如今已是秀才,将来中举人、进士甚至探花、状元都有的说,做大官那是指日可待姨娘,妹妹向来福分大,将来更有的是——” 是 由】 第112章 说媒 (感谢书友100103105640479、书友110318120447813、书友080930135449285、趴趴奇、木木、书友110410192204613 、15094808199的粉红票,感谢冉冉升起u的打赏呜呜,不好意思,感谢的有点晚了。) 既如此,也顾不得引章在旁,刘氏便先抢着笑着姨娘,我娘家大哥的今年十八岁,长得是一表人才,又斯文,又懂礼,书也念得特别好,现如今已是秀才,将来中举人、进士甚至探花、状元都有的说,做大官那是指日可待姨娘,向来福分大,将来更有的是——” “姨娘”不等刘氏说完,薛氏亦抢着笑道姨娘您听我说,我的那才是好呢今年刚满二十岁,与人为善、孝顺父母在南浔镇都是出名的再有一样,他从小跟着我姐夫做生意,十分精明能干,如今姨娘家生意这么大,正缺一个这样的人来接管呢,他跟可正是一对呀” “哼,你不说你那的是个麻脸呀”刘氏冷笑。 “光好看有用?重要的是精明能干、身体健康,你又不说那外甥还是个药罐子煨着的病秧子呢”薛氏不甘示弱。 “胡说读书人哪一个不是斯斯文文的,又不是下地上山的农夫,身子文弱一些儿是有的,就是病秧子了?总好过你那表侄子,一脸的麻子,又黑又矮,依我看那,就是个三等的残废”刘氏反驳。 “哦,何止文弱,我听说前一阵子都吐血了呢?那才真正是个废人呢可能嫁给那样的人”薛氏不由大怒。 “乌鸦嘴,你放屁” “你才放屁” “你这小贱人,敢跟我争” “不要血口喷人” “你——” “够了,”引章身子一挺坐了起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翘,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悠悠道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吵闹的地方,除了这个门,你们打架都跟我无关你们说的这两人我没有兴趣,我想,我娘也不会有兴趣,请吧” 刘氏、薛氏一怔,大是懊恼,不约而同望着安寄翠。安寄翠的脸色很难看,端起茶碗轻轻吹着,低头饮茶。 “两位太太,请吧”坐在安寄翠母女一旁的吴氏站了起来,向刘氏、薛氏做了个请的姿势。吴氏是吴管家的发妻,两年前,引章母女做主,将吴管家全家从江西老家接了来,安置在骆家庄内。吴氏在家当家多年,也颇有见识手段,常常与安寄翠作伴,深得安寄翠倚重,如今俨然内宅管家。 吴氏一,两名丫环便极有眼色上前,摆出送客的姿态。再不走只怕会很难看,刘氏、薛氏知趣,讪讪告退。 “大嫂、二嫂,”引章忽然唤住她们,不慌不忙笑盈盈道多谢大嫂替我介绍二嫂的表侄子,也多谢二嫂介绍了大嫂的外甥,这事虽然不成,但你们的好意引章铭记在心了” 刘氏、薛氏脸色大变,相互怒视,刚出大厅,便传来夹缠不清的吵闹争执,引章嘻嘻一笑,得意的撇了撇嘴。 “唉”安寄翠忍不住皱眉,怔怔的望着她们的远去的背影。 “娘,”引章抓住机会,不满道这下子您看清楚她们的真面目了吧?无不少字要不是她们互相拆台,咱们母女真叫她们给骗死” “谁她们会这样颠倒黑白呢”安寄翠亦有些气愤,更多的是深深的后怕。一想着万一真的被她们给骗着了,岂不是害了女儿一辈子?她不由寒浸浸的打了个冷颤。 “她们会颠倒黑白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她们会一起来呢?路上没打起来,这倒奇了”引章疑惑不解,做冥思苦想状。众丫环连吴氏、安寄翠在内,都忍不住好笑。 “她们哪里是一起来的”吴氏笑道是一前一后进的门,估计相互都瞒着,偏偏这样巧” “阿弥陀佛”引章恍然大悟,忍不住双手合十,道幸亏这样巧” “是啊”安寄翠点点头,无限感慨。 本以为一场风波就此打住,不料,仅仅是一个开始。 刘氏、薛氏上门为骆家说亲被拒的事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十乡八镇,传到了众媒婆与众多预备为子求配的人家耳朵里。大家不由得对这位骆家大都注意起来。 这些年,骆家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骆一表人才,讲信用,重义气,会做人,乐善好施,为人谦逊,生意场中如鱼得水,这是大家都的。如此看来,骆这位妹子定然也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堪为良配。何况,骆家这么有钱呢 于是乎,顺理成章的,上骆家庄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几乎踩断了门槛。引章气得直咬牙,安寄翠却是来者不拒,特意命人收拾了一间花厅,派了几名丫头专门负责接待来访媒婆,每一个媒婆她都亲自接见,听人家絮絮叨叨,十分仔细的打听各家情形。幸亏有了前车之鉴,她生怕名不符实,不肯轻易许诺,亦不肯随便回绝,只含含糊糊的铭记于心,想着叫人暗地里探明回报。 媒婆们见安寄翠没有正面拒绝,无不心头大振,劲头更足,这把火烧得更旺,几乎日日上门,相互之间明争暗斗之外,各人使出百般水磨工夫巴结讨好,指望说动安寄翠,做成这桩大媒。这桩媒太难做,甚至流传了一个说法,说是谁做成功这桩亲事,谁便可称得起杭州地区第一媒婆为了这个“第一媒婆”的头衔,大家之间的竞争更加激烈了 荷露轩中的引章每天听着宝珠、木槿、含笑等探来的消息,气得咬牙切齿不已。在听到木槿憋着笑说那“第一媒婆”之事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咬着牙向藿香道把你男人给我叫来”藿香依然是引章身边的管事丫头,一年前刚刚和丁凡成亲。 丁凡一来,引章便冷声吩咐派十来个机灵的家丁,把来庄的路都给我看起来,凡有媒婆上门,一律不准放行” “大”丁凡与藿香相视一眼,大感惊讶,进退维谷。 “大,”藿香陪笑道这不太好吧,若是了——” “你们不说她不就不了?”引章哼了一声,又道再说了,就呗,那又如何?” “大,奴婢倒有一计,可解大之忧,只是——”鱼儿见引章发脾气准备蛮干,便忍不住插嘴。 “都时候了,有好主意还不快说再不说我把你嫁出去”引章嗔她一眼,也忍不住好笑,藿香等亦都莞尔。 鱼儿俏脸一红,抿着嘴笑嘻嘻道没出阁,鱼儿才不担心呢,”鱼儿正色道依奴婢的意思,横竖又不那各家的情况如何,不过是随着那些个媒婆信口开河罢了,只要暗中打探那各家不如人意处,了,定然不允的” 引章眼睛一亮,笑道这个主意不丁凡,这事你安排,快去吧” “是,”丁凡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道如果,如果真有合适的人选,要不要——” “没有合适的人选”引章摆摆手,无比坚定道你听清楚了,我不允许有合适的人选,你听明白了吗不跳字。 “……听明白了”丁凡无奈,只得答应。 果然,安寄翠听了丁凡派出去打探的回报,不知在心底叹了多少次“侥幸”命吴氏变着法将媒婆们都打发了。也有那不死心的,依旧上门推销,被引章探知,派结巴将人唬走,一二个月之后,到了七月,没有媒人再敢上门了。 安寄翠却不知哪里得知了真相,这一切都是引章的杰作,将她叫去好好数落了一阵。引章听他数落完毕便道娘,横竖我是不嫁那些人的,我连他们是圆是扁都没见过,我可没法子嫁” “可是,你一个女孩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呀” “那,也得看缘分嫁一个真心对我好,我也情愿嫁的。” “哪有这个道理”安寄翠皱眉你是说,你要见过人家才肯嫁。” “是,”引章点点头所以,娘就不必替心了” 安寄翠默然,半响点点头,叹道那也好你向来在外边闯荡,阅人无数,娘你的眼光但只一件,你究竟是个女儿家,对一个来说,嫁一个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好那是头等大事,这事不许耽搁。两年之后,倘若你再找不到良人,那就得听娘的主意娘不许你一直这样耽搁下去,你总要叫娘对得起你死去的爹” 引章一愣,见安寄翠目光灼灼盯着,一副不容商议的神色,不便跟她争执,心想事缓则圆,将来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好了,管他呢于是点点头,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两年之后再说吧” “不是两年之后再说,是两年之后听娘的话” “是,两年之后听娘的话”引章无奈,她的这个娘亲在她几次三番偷换概念的教训下,也已经是个人精了 引章闷闷不乐,向安寄翠说早已跟桐生约好了请她去慕鸿楼试菜,便又离家往杭州去了。 这些年,引章时常跟桐生“切磋”,在一起讨论菜谱,说是“切磋”,其实是一个说,一个做,引章将从前见过吃过或者听过的菜式似是而非的跟桐生大讲特讲,桐生总能有所触动,受此启发,研制出新的菜式来,不断推陈出新,慕鸿楼也成为江南地区新菜推出最多最快的酒楼。 安寄翠她心里烦闷,便笑道你去散散心也好,顺便去瞧瞧引华,别玩得过了头,中秋节定要赶” 是 由】 第113章 倾诉 安寄翠知道她心里烦闷,便笑道:“你去散散心也好,顺便去瞧瞧引华,别玩得过了头,中秋节定要赶回来” “我知道了,娘” 一到杭州安置下来,引章便去看望弟弟。引华如今已经换了一家叫做“龙吟”的书院,坐落在北高峰南面山麓。 引章只带着鱼儿,主仆二人一路慢慢上山。恰好引华正在后山大松树下读书,引章笑了笑,悄悄绕到引华身后,伸手在他肩上一拍,哈哈笑道:“骆秀才不好好在书院里读书,又跑出来偷懒” 引华吓了一大跳,手中的书“吧嗒”掉在地上,转脸见是姐姐顿时一喜,拂了拂衣襟袖摆,笑道:“骆公子,不好好做生意,怎么有空又来马蚤扰本秀才?”说着兄妹二人相对大笑,一起坐下。 “姐姐怎么来了?不是说中秋再来的吗?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引华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肩膀笑着问,不禁有些好奇。姐弟二人约好了中秋一块回家,不想才七月中旬姐姐又来了。龙吟书院不比松风书院,不是封闭式的教育,只是引华觉得跑来跑去的麻烦,情愿住在书院中,偶尔下山进城而已。 “奉老娘的旨意,来查探你有没有偷懒怎么?来看你你还不欢迎呀?”引章手里百无聊赖撸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懒懒笑着,一听引华问“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显出了几分颜色。 引华瞅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眼中似笑非笑,道:“来看我自然欢迎,可是姐姐,你好像真的有事耶” 引章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小子,考上秀才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离做官还远着呢,这会子就审起你姐姐来啦?” “不敢不敢”引华摇着手儿笑,道:“姐姐,你怎么乱咬人呀?你心情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夹枪带棒的还训我呢哎,不对,姐姐真是有事呢好姐姐,你既来了,跟弟弟说说岂不好受些,咱们姐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引华本是开玩笑,见引章神色不太对劲,不由语气转为半正经,颇有几分担心。 引章黯然,苦苦一笑。他们姐弟两人向来亲密无间,彼此之间从无秘密,见引华相问,引章不再隐瞒,长叹一声,将大嫂二嫂及之后引起的媒人反应一连串事给引华说了。 引华听得先是一怔,继而憋不住的笑,引章气恼极了,跺着脚嗔道:“跟你说了你还笑,不知道人家心里有多烦?早知道不跟你说了” “不是的,姐姐,”引华忍住笑,道:“好姐姐,原来这事说的是姐姐啊前些日子我在杭州城里也听说了什么骆家小姐什么做媒的,我还当是哪个骆家小姐呢,原来说的竟是姐姐” “杭州城也有人议论?”引章大感无语这年头的人是不是这么无聊的?这么一点小破事,居然都传到杭州了她只能说,很好,人民群众的八卦力量无穷大 “是啊”引华笑道:“骆公子的妹妹,骆家大小姐的亲事,引起轰动有什么稀奇?呵呵,如果大家知道骆公子就是骆小姐,只怕更稀奇呢” “哼” “姐姐,那你要怎么办?”引华又是笑又是摇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其实说真的,姐姐也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怎么?着急要赶姐姐出门?”引章眼一瞪。 “怎么会”引华笑道:“我巴不得姐姐不出门呢对了,姐姐可以招个上门女婿嘛” “这种事不是做生意,不是说成就成的。以后再说吧”引章摆摆手,却忍不住思索引华的话,招个上门女婿?这倒可以考虑。 “这毕竟是姐姐的终生大事,怎么能以后再说呢”引华这小子反来了兴致,笑道:“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姐姐,不如我帮你挑挑?”引华和姐姐自小在一块,见惯了姐姐过于常人的心思手段,或多或少受了姐姐思想的影响,并不觉得姐姐要自己挑选夫婿是件不害臊的事,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你呀”引章伸出指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戳,恨恨道:“念你的书吧你也想做媒婆?” “人家是说真的嘛”引华委屈,“况且,人家找的人未必比娘找的差劲” “真要帮我找?”引章笑嘻嘻的,突然脸色一正,道:“那你可听好了我要我的意中人必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要踏着五彩的祥云来娶我” “扑”引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姐姐,你,你真是有趣,盖世英雄?还踏着五彩祥云呵呵,你当是孙悟空呢” 引章一怔,蓦然想起后边那半截话“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着这结局……”她心中悚然一惊,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似乎是不详的话,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果然是一烦就乱 “姐姐,你没事吧?”引华大惑不解,忍不住关切。 “没事”引章强自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由远至近焦急的喊着“引华兄,引华兄”,下一秒,一个藏青长袍的清瘦男子从拐弯的山道后跑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引华兄,夫子在找你呢,走,快跟我回去吧哟,骆大哥也在。”贾图一怔,说着向引章友好的点头施礼。 “你好”引章身形一挺,微笑着颔首回礼,这是引华最好的朋友,叫做贾图,引章已见过好几次了。 引华一听说先生找,忙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了放在一旁的书,向引章道:“哥哥,我先去了你回去吧放心,你的事弟弟我会放在心上的” 引章一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好了,你去吧” 引华答应着,才踏步要走,忽然凑近引章耳畔,悄声道:“好姐姐,我觉得贾图就不错,虽然他没有踏着五彩祥云,可是头顶上多半有,那应该也算吧?” “嗯?”引章一怔。 “他的文章那样好,多半是文曲星下凡,岂不是头顶五彩祥云吗?呵呵” “你,你这臭小子,取笑我”引章这才醒悟弟弟是在打趣,一脚向他脚上跺去。 引华嘻嘻一笑,身子一偏,轻巧提脚闪开,笑道:“好哥哥别恼,你细想想,我的主意其实不错呢”说着直着脖子叫了一声“贾兄等等我”匆匆赶去了。留下引章气呼呼的瞪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 是 由】 第114章 遇劫 别了引华,慢慢下山,至半山腰与鱼儿会和。忽然站定,回身,望着风拂过满山摇摆如涛的苍松,心头竟有些怅然,怔怔的望着,竟是痴了 “你先下山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引章随口吩咐。 “是,公子,山间阴凉,你也早些下去”鱼儿明白引章的脾性,当即乖乖答应一声,先行下山。 引章沿着山间小路漫无目的的随走随行,怔怔的想着心事,突然生出无限的烦恼,仰天微叹:为何自己要是个女人呢 一辈子不嫁,她试图盘算过,如今是不敢这么想的了。且不说堂堂骆家大小姐闺中独守一世会传出何等谣言影响骆家的声誉进而影响到全盘的生意,便是安寄翠、吴管家、赵管家、鱼儿、丁凡、藿香、吴氏等等一切关心自己的人,甚至受自己影响甚深的引华,一人一句都能把她淹死安寄翠多半还会以泪洗面、忧心忡忡不可终日。而她,是真的不愿意她们为她伤神伤心继而伤身换句话说,她敢肯定她顶不住来自她们的压力。 “唉”引章一手拍在粗糙的松树干上,重重叹了口气。突然间,脑后一阵生风,她下意识扭头,“砰”的一下,迎头就挨了一棒,脑中“嗡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模糊间只见一个蒙面的黑影和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身子一软,顿时倒地晕了过去。 “我命休矣”晕倒之前,她只来得及在心底惨呼。 悠悠醒转时,感觉身子一摇一晃,乍然而惊,发现竟是在一艘船上。引章低呼一声,猛然坐起,船舱中点着荧荧灯火,天,早已黑了。 “哟,你可醒了”引章循声望去,才发现舱中坐着一位涂脂抹粉的中年妇人,身后站着两名丫环。那妇人一身紫色撒花绸缎裙袄,肌肤白皙,身量苗条,手里捏着白色帕子,翘着优雅的兰花指,一双狭长的半眯着,笑眯眯的盯着她,倒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可那通身的气质,实在叫人厌恶,引章直觉的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这是哪?”引章目光泠然一瞥,盯着那妇人冷冷问道。 那妇人料不到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竟有如此气势,下意识神色一怔,随即轻轻嗤笑,上下打量着她,笑盈盈道:“不想却是个小辣椒啧啧,这等货色可好些年没见着了” 货色?引章又好气又好笑,睨了她一眼,抚了抚仍有些发晕的头,道:“我问你话呢怎么不说?” “你问我?”妇人鼻孔里又是一哼,缓缓起身,来至她跟前,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也配问我?我告诉你,你哥哥已经把你给卖了,你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人别不懂规矩,什么你啊你啊的,从今儿起叫我花妈妈我还给你起了个名,叫锦娘。姑娘啊,要怪就怪你那好哥哥,怪你自个的命,你可别怪我从今儿起,把不相干的从前都忘了吧” “我哥哥?什么我哥哥?”引章大吃一惊,两下一联想,已知自己遭人暗算,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心下一片茫然。 “装傻呢”花妈妈优雅的笑着,一副久经大风大浪的从容,又道:“装傻也好记不得就忘了吧,啊反正也不相干了” 引章不语,垂着头,目光闪烁不定,眼角余光悄悄一瞟,发现舱外亦有人影晃动,如今天色已晚,又是在船上,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细细回想晕倒之前的情形,除了那当头一棒和那蒙面人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眸,她什么也记不起来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做?她没有时间去深究前因后果。强按着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引章不断的在心底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你最好乖乖的,别打什么鬼主意”花妈妈见她忽然不语,料想她是要逃,警告道:“你们那些鬼心思,老娘我见多了若是乱来,吃了苦头可别怨妈妈我不疼你” 引章心里大怒,恨不得跳下床给她两个响亮的耳光,此刻只得低着头,紧紧揪着床单忍耐。 “花妈妈,”引章咬着牙低声下气唤了一声,缓缓抬头,一脸的认命和无可奈何,轻轻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花妈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疑惑,半响傲然道:“自然是去南京,妈妈我的万花楼了,你以为是哪?” “万花楼。”引章轻轻的念着,眼中一酸,忍不住滴了几滴眼泪。她是又恨又委屈,想她穿越过来之后,叱咤风云,做了多少旁人一辈子也做不到的大事,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落到被卖花楼的地步 “好了好了别哭了”花妈妈见她落泪,心中一喜,脸色也放缓了许多,上前温言劝慰。她干这行干了一辈子,经验甚是丰富。引章的泪水在她看来是认命不甘的表示,甘不甘她不不在乎,重要的是她已经认命。只要她认了命,不愁不由她摆布 “乖女儿,别哭了只要你乖乖听话,往后有你的好日子呢总比跟着你那穷鬼哥哥要好,乖女儿——” “我的头有点晕,我要躺一会。”引章抚着头顺势躺下,侧身向内闭了眼。她可以忍受目前的困境,但她没法听这个恶妇一口一个“乖女儿”的叫着自己。 “头晕?好好,那你乖乖躺着吧,等到了南京,妈妈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柳儿,一旁伺候着,听姑娘吩咐。”花妈妈一叠声道。 “是,妈妈”叫柳儿的小丫头怯声怯气答应了一声,垂手侍立一旁,屋里灯光蓦然一暗,细碎的脚步带动裙裾声簌簌远去,引章知道,那讨厌的老鸨子终于出去了她下意识舒了口气,暂时宽心,不觉又昏昏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引章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哭,意识渐渐清醒,侧耳细听,果然从舱外传来阵阵凄惨的女子哭声,和着咒骂声、抽打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刺破黑沉沉的夜空,在寂静的夜里被格外放大,分外惨人。 “发生什么事了”引章悚然大惊,“忽”的一下掀开被子直坐起身,双目直愣愣的瞅着床头的柳儿,心咚咚的跳得厉害,脸色煞白。 是 由】 第115章 设法 “发生什么事了”引章悚然大惊,“忽”的一下掀开被子直坐起身,双目直愣愣的瞅着床头的柳儿,心咚咚的跳得厉害,脸色煞白。 “锦姑娘,没,没什么事。您睡吧”柳儿也是刚被哭打声吵醒,精神还有些迷糊,被引章大声一喝问,不禁吓了一跳。 “没事?到底怎么了?”听着噼噼啪啪抽打在皮肉上的鞭子声和哀嚎惨叫声,怎么可能没事? “是,是新来的姑娘不听话,多半是想逃走被发现了,所以……”柳儿估摸着说。对她来说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引章咬着牙,手中下意识加重了力气,揪着那薄薄的丝被,仍控制不住的感到身子在一下一下的颤抖。声声皮鞭抽打,鞭子挥动划过空中带着呼呼的响声,一下一下,打在那惨叫连连的血肉之躯上,令她胆战心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红果果的暴力发生在她眼前的红果果的暴力不能怨她没出息,实在是,她从来没经历过此等吓人之事。 引章强按着颤抖的心平静下来,掀开被子下床,迅速拉过床头的披风裹着身上,不等柳儿阻拦,一阵风奔了出去,极其不满不耐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皮鞭声蓦然而止,只有伏地缩成一团的女子仍在嘤嘤哭泣。 “你是怎么伺候的”花妈妈先向随后赶来的柳儿狠狠瞪了一眼,随即板着脸向引章喝道:“不关你的事,回去睡你的觉去” 引章望望围站在船头的四五悍奴,又瞟了一眼那缩成一团饮泣的女子,淡淡一笑,道:“你们在这打人打得鬼哭狼嚎的,谁睡得着?我说花妈妈,等到了南京你要教训多少不得,偏大半夜的行事,也不怕浪费精神” 花妈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气活现的瞪了地上女子一阵,冷笑道:“说的也是,老娘犯不着半夜里浪费自个精神,明儿还要赶路呢”说着双眉一竖,喝道:“把这小蹄子给老娘捆了,扔到底舱里去明儿饿她一天,看她老不老实” 几个悍奴答应一声,七手八脚的拿绳子的拿绳子,扭人的扭人,将那哭泣的女子手脚捆得结结实实押着去了。引章不忍看,一转身回舱继续睡觉。 夜已平静,她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方才那一幕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试图逃跑的下场她已经看到了,她,又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已在船中过了数日。这几日,引章几乎没下过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她不想应付老鸨,只好选择睡觉。 借着偶尔靠岸的机会,从窗口缝隙望出去,引章大概能判断到了何处。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便可到靖江,还有一两日,就到南京了。引章躺在床上,表面平静,其实心急如焚,到了南京、入了贼|岤,再想脱身,那就更难了 可是,一路上因为有了那女子试图投河逃跑的意外,老鸨和手下悍奴们看守得格外严密,她根本没有机会 接近傍晚时,船只也接近了靖江码头,远远的,已经可见码头错落挤挨的屋宇商铺和高高挑起的酒旗、商旗了。 不料,水面上突然传来差役的呼喝声,迎头将船只拦了下来。引章心头一喜,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想,嘴上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抬起惊愕的眼,对上老鸨子凌厉警告的目光。引章皱皱眉,挥手挡开她的手,轻哼一声,翻身闭目睡去。侧耳细听,只听船外响成一片,嘈杂中她只听到仿佛什么大官的官船今天晚上要靠停码头,所有船只不许通行,也不许进港,只能在岸边随便找个地方抛锚。老鸨子和船上艄公陪着笑脸讲了半天好话,差役们哪里肯听,恶声恶气的呼喝驱赶。老鸨子无奈,背地里嘟囔几句,只得命艄公令找地方抛锚。 引章精神大振,暗道“莫不是要在此地峰回路转?”不动声色,只管由着老鸨子摆布警告。 第二天,官船仍然停留此处尚未离开,所有船只自然仍不许过,万般无奈中,老鸨子的船又在靖江呆了一天一夜。不想,一天过去又一天,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老鸨子气得之抱怨诅咒,引章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进展,看到老鸨子生气,也觉得胸怀大畅 引章等人是“奴隶”的身份,被拘禁是理所当然,艄公和那些悍奴则不耐烦了不赶路在船上相互大眼瞪小眼,像他们这种无事生非、斗鸡走狗惯了的那是万万忍受不来本要在船上赌博玩耍,老鸨子不许;但经不住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怏怏没劲的模样,不得不同意让他们轮流上岸去自找乐子。引章暗暗高兴,在老鸨子警惕的双目下,却半点也不敢露。 第五天,官船终于启动了,阔大的官船彩旗飘飘,鲜明的仪仗在阳光下异常夺目,震天鼓声、乐声中,五六艘船排成一串,在碧青泛白的河中缓缓前进,两旁,是护送的兵船小艇,每只船上站着十六名士兵,个个兵器雪亮,器宇轩昂,双手按在兵器上,身子一动不动盯着官船队伍。沿岸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沿河两岸大小船中客旅,也都看住了。 引章的心怦怦直跳,她倘若出其不意大喊大叫起来,她相信一定会有人听得到。可是,听得到并不表示会理会,听到而不理会,对官府来说这并不奇怪。而且,虽然一路上她表现很好,老鸨子甚是放心,对她的防范也少了几分,但她的机会也不多,倘若不能一出声便引来差役,等着她的,将是一顿惨烈的毒打,甚至其他…… 怎么办?引章急得手心里捏着一大把汗 望着官船越来越近,引章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怔怔的望着那逼近的官船,那船行激起的浪花,那雪亮的兵器,那木雕泥塑一动不动的差役……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的眼前似乎有些模糊了,似雾非雾,如同此刻她混沌成一团的的头脑…… 是 由】 第116章 刺客 (感谢老颜yyz、夏丶季末。、ru、书友110410192204613投出的粉红票) 望着官船越来越近,引章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怔怔的望着那逼近的官船,那船行激起的浪花,那雪亮的兵器,那木雕泥塑一动不动的差役……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的眼前似乎有些模糊了,似雾非雾,如同此刻她混沌成一团的的头脑…… 脑中蓦然一亮,引章不管不顾一头冲了出去,将恰好上前的柳儿撞了个大跟头,两下相撞,她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到甲板上,扯着喉咙死命的高声大喊:“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呀抓刺客呀——唔——” 引章狠狠的瞪了捂着自己嘴的老鸨子一眼,拼命乱踢乱挣扎着,耳畔除了老鸨子等人气急败坏的喝骂,还有差役们刀剑出鞘,纷纷近来的喝问:“刺客在哪?刺客在哪?” “快,保护大人抓刺客”这是差役。 “有刺客,快,快逃呀”这是围观百姓。 热热闹闹、一派祥和的码头上,顿时乱作一团。 引章心头一松,她终于迈出这一步了。 岸上已经鸡飞狗跳,围观的百姓在岸上差役们的追赶下四处逃散,行进中的官船也停在了原处,官兵们紧紧围拢,无不满脸警惕,四下顾望,刀剑纷纷出鞘,在阳光照耀下一片雪白闪亮。 “小贱人你作死吗”啪啪的两下,引章脸上顿时火烧般难受,一个趋趔摔倒一旁,花妈妈气急败坏还欲再打,已有差役跳上了船大声喝止,那人手一招,喝道:“将这船上的人统统绑起来,带下去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 “大人,冤枉,冤枉啊我们是正经人,不是刺客” “大人,是不是到了公堂之上自然一清二楚,大人何必跟她啰嗦?” “小贱人,老娘待你不薄,你,你竟敢出卖我” “刺杀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我又不傻,当然要出卖你”引章听她慌乱之下说了“出卖”二字,立刻抓住这两字重重的重复一遍。 果然,那些差役脸色俱变,倘不是密谋行刺,何来“出卖”一说?又见船上凶恶悍奴众多,更是心头一凛,暗叫侥幸领头那人当即喝道:“休要啰嗦,有再啰嗦的就地正法,来人,统统带走” “好哼,老娘就跟你们走一遭白的还能变成黑的不成”老鸨子狠狠瞪了引章一眼,气得脑门上冒烟,咬牙切齿道:“小贱人,你等着,回头有你好受的” 引章扭过脸去,瞧也懒得瞧她一眼,心道你那点子鬼心思当我不知道呢?你想花钱了事?姑奶奶比你花得起 船上诸人俱被搏了双手,正要扭送上岸,忽然驶?br / 清朝种田记第26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驶过来一艘小船,小船上一名差役跃了过来,向那领头人耳语一阵,领头人一怔,随即喝道:“统统押到大船上去” 到了大船上,诸人跪了一舱,旁边是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侍卫,淡青纱帘之后,依稀可见端坐着两人,那两人,应该就是这官船的主人了。 “大人,民妇冤枉啊”老鸨子到底见多识广,当即向着纱帘之后连连磕头,声泪俱下,泣道:“大人,民妇乃南京城里万花楼的妈妈,前往杭州采买姑娘。这个丫头,”她扭头望了引章一眼,继续道:“是她的哥哥亲自卖给民妇的,卖身契还在民妇这收着呢她不肯跟民妇走,可是,那是她哥哥做的主,也不能怨民妇呀不想她竟如此胆大包天胡言乱语,冲撞了大人大驾,实在罪该万死” “什么哥哥?这根本不可能大人,老鸨子没一个好人,您别听她胡说八道。那日我在杭州北高峰被人打晕,醒来之后就到了她的船上,此事定是j人作恶,还请大人明察,还小女子一个公道” “哼,说的这么好听,谁知是不是你们兄妹俩做的仙人跳” “那你敢不敢把你口中所谓的我‘哥哥’叫来,咱们三下对面说个清楚?” “说了半天,不是刺客?”纱帘后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外头二人的争执。 “当然不是,大人民妇早就说了,是这小贱人搞的鬼” “请大人恕罪小女子不甘受贼人俘虏,势单力薄孤掌难鸣,万不得已方出此下策,惊扰了大人,小女子认打认罚,还请大人救小女子脱离魔爪” “荒唐”帘后又是一声断喝:“你们把本大人当成什么了?如此戏弄本官,本官断然轻饶不得” “荒唐事荒唐对,小女子亦是无奈,并非有心戏弄大人相信大人定能体谅小女子的苦处” “哦?”一阵沉默后,帘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是哪里人氏?家中都有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细细给本大人说来” “大人——” “你住口等会,自然会问到你” “是,大人”引章有些迟疑,她好歹是骆家大小姐,这种场合之下实话实说,总有点抹不开面子。抬头瞅了瞅轻微飘动的纱帘后那绰绰的人影,引章心中一凛:不能再犹豫了要是再犹豫保不准后头那大人会起疑,到那时再说话就大打折扣了无论如何,丢面子总比丢命强 “大人,”引章咬咬牙,道:“实不相瞒,小女子乃是杭州骆家的大小姐,求大人救救小女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不敢相忘” “骆家?哪个骆家?”后头的大人似是一怔,声音也急促了些。 “回大人,就是经营慕鸿楼、玲珑布庄、太平通商行、江湖家客栈、白石蚕丝,杭州清水镇骆家庄的骆家” “什么”引章此言一出,引来一片低呼,霎时,满堂中无数道目光射到她的身上,有惊愕,有诧异,有疑惑,还有——嘲弄那万花楼的花妈妈,则瞪着老大老大的眼睛,懵了 骆家的慕鸿楼和玲珑布庄、江湖家分店遍布江南,太平通商行在大运河沿岸都很有名,而她,居然说自己的骆家的大小姐骆家的大小姐就算不养在深闺,出门仆从丫环老妈子必然一大群前呼后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为贼人所骗? “大人,小女子不敢欺骗大人”引章静静道:“就在这镇江城里,便有慕鸿楼和玲珑布庄的分号,请大人将这两处的李掌柜和姜掌柜唤来,一试便知。” 许久,纱帘后边缓缓道:“你既说得出这两处掌柜的名号,料想不假,不过,试还是要试的。”说着吩咐一声,两名仆从随即离去。“你呢?你可有何话说?”那大人又向老鸨子问。 “我,我,民妇,”老鸨子回过神来,将信将疑,心下却有些慌乱了,想了想,只得回道:“禀大人,民妇没别的可说。民妇只知道,民妇手里有卖身契。” “笑话没准这是你跟那贼人的仙人跳呢”引章讥讽。 “你胡说”老鸨子怒道:“大人,民妇遵纪守法,绝不会干这等事” “行了”帘后又是一声轻喝,道:“倘若骆小姐所言属实,你还要拿卖身契说事?” “这,这,民妇,民妇但凭大人做主” “本大人这是在问你” “民妇不敢”老鸨子听见帘后之人声含微怒,忙道:“民妇不敢民妇不知情,民妇也是受害者,还请大人明鉴。”她不由得瞅了引章一眼,心中暗叫侥幸,倘若她真是骆家大小姐而被她带了回去,将来可有的麻烦凭骆家的财势,断然不会轻易饶了她别说那等糟糕,就是闹到如此地步,她已经很是头疼了,因为引章望着她的眼光,分明已经不怀好意 毫无意外的,李、姜两位掌柜见了引章大惊失色,忙不迭上前问候,不用再问亦知,引章确确实实是骆家的大小姐 真相大白老鸨子脸色死灰,在李、姜两位掌柜的怒视下,不得不放低姿态向引章赔罪,引章颜色虽冷冷的,倒没说什么便将她放走了——不是她心胸宽阔,而是她很清楚,这儿不是闹事的地方 老鸨子一行人被赶走之后,引章重获自由,找回身份,心怀大畅,当即向帘后两位大人拱手抱拳笑道:“多谢大人相救倘若大人不急着赶路,赏个脸让小女子做个东道如何?小女子理该好好答谢大人” “呵呵好豪爽的大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不过,答谢就不必了”纱帘轻动,眼前大亮,帘后二人含笑盈盈顿时现于眼前,背手伫立望着她。 引章一呆,脑中“嗡”的一下,怔怔的望着,视线突然模糊,眼眶一阵阵发热,眼前突然浮起一层迷离朦胧的水雾,遮住了眼前人的身影和淡淡的笑,心似悲似喜,似酸似甜,如在云端,唇畔绽出大大的笑容:“你,居然是你……”其中那身形欣长、风度翩翩,淡含轻笑的男子,不是卓吾,却又是谁? 是 由】 第117章 获救 厮见之后,卓吾将引章带至厢房小坐。多年不见,一时两人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相对发怔。 “你长大了,阿章”卓吾望着她,温柔的目光含笑凝睇,似叹似慨。 “你还说”引章撇撇嘴:“你去了那么久也不来信,见了面还戏弄我哼” “才刚夸你长大了呢,不想还是这个脾气”卓吾微微笑着摇头,满是无奈。 “长大也要夸吗?我本来就会长大,你不夸也会”引章忍不住咯咯笑了。 卓吾一怔,伸手摸了摸鼻子,也不由得笑了。 “还好今天遇见你,不然,真不知会怎样呢”引章后怕着道。 “还说呢也不知道小心些,怎么出门也不多带些人?你们骆家难道还请不起人不成?”卓吾忍不住瞪着她。 引章嘟嘟嘴,道:“平日里都没事,我哪想到那天会出事嘛等我回去,非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姑奶奶饶不了他” “你还是乖乖回家去吧这件事我会叫人查清楚,你就不要管了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怎能亲自去查?还有,姑娘家家的,说话也斯文些传出去倒不怕人笑话”卓吾不容反对的大包大揽,顺带训了她两句。 引章嘴角微微一撇,有些发窘,不知是为他气势所迫,还是她亦情愿这样,没再争辩,低低“哦”了一声,玩了玩辫稍,抬眼笑道:“可是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呢?什么时候从俄罗斯回来的?” “四月份刚刚回来,”卓吾笑了笑,道:“我这次是跟江南道台齐大人一起去杭州织造府办点事。” “哦,原来如此啊”引章没来由有些不快,他是去杭州没错,可是,人家是去杭州织造府办事的跟她没有关系 “杭州织造府?那不是朝廷的衙门吗”引章心里发酸,闷闷道:“卓大哥什么时候也做官了不成?” “你呀”卓吾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忘了我们卓家是什么生意了吗不跳字。 引章恍然大悟,仍不服气胡搅蛮缠道:“那也不用你亲自去嘛,朝廷又不给你发俸禄,干嘛还叫你办事” “胡说江南三个织造府跟我们卓家都有生意往来,再说了,这又是索大人亲自交代下来的,我怎能不去?”卓吾无奈解释,大感头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这般认真跟她解释 “索大人?哪个索大人?这么厉害” “自然是当朝一品大员、领侍卫内大臣、世袭一等公的索额图索大人了,还有哪个?”卓吾好笑。 “哦,索额图,”蓦的,引章浑身一震,徒然大声叫道:“索额图” “你小声点”卓吾轻轻一拉她,不安的向外望了望,舒了口气,皱眉道:“索大人的名字岂是随便叫的?小心惹祸上身” 引章脸色瞬间变换了好几回,不安笑了笑,试探着道:“卓大哥,索大人手下大把的人,怎么叫你办事?你跟他很熟吗不跳字。 “还算熟吧”卓吾道:“我们卓家占据了江南丝绸生意半壁江山,跟索大人和朝中权贵自然常有来往。” “可是,”引章心里十分复杂,眼光不自然垂了垂,疑惑道:“就算朝廷跟你们卓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不是应该由内务府牵头的吗?干索大人什么事?”领侍卫内大臣、世袭一等公难道就是干这个的? 卓吾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孜孜不倦,便笑道:“这不太一样,跟内务府有生意,跟索大人也有来往,两不相干的” 引章默然,亦有些不解,卓吾虽然向来当她是小孩子,但她问什么他从来都会很认真的回答,绝不会敷衍,更不会有所隐瞒。可眼前显而易见,卓吾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深谈。难道是……引章心头一凛,脱口道:“太子是替太子做事对不对?” 卓吾惊讶的睁了睁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半响抚掌笑道:“阿章,难怪短短几年之间骆家的生意铺陈得这样大,你果然聪明” 原来真是这样引章的心一沉,不用他说,她已经明白了,定然是太子越过内务府直接命令从江南采办衣裳饰物,做这件事的自然是索额图了。索额图自己也不好出面,又交待给了卓家。由此可见,卓家跟索额图的关系可不浅哪 引章突然警惕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轻轻退了一步。索额图的下场她知道,太子的下场她也知道,她没有办法不警惕。后年,也就是康熙四十一年,便是索额图身败名裂的时候,而他这条命,也活不过康熙四十二年照此看来,康熙对他的猜忌此刻必然已经种下了根源,而卓家,跟索额图关系如此密切的卓家,他们的下场,又会如何? 引章望着卓吾,目光中不觉含了几许怜悯,对上卓吾疑惑不解的目光,引章眼光一转,慌忙收摄心神,却忍不住劝道:“卓大哥,咱们生意人只要好好的做自己的本行就行了,何必跟朝廷那些王公贵戚招惹在一起呢” “你到底还小,不懂”卓吾笑笑,道:“王公贵戚手握权柄,有他们相助,在生意上岂非如虎添翼?将来你们骆家的生意想要做得更大,也少不了要在朝中找个靠山呢到时候你尽管来找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引章心里更加难过,她摇摇头道:“不,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自己做生意,无拘无束,不受制约,事事可以自己拿主意,想多干点便多干点,想少干点便少干点,这多好,何必受别人的指点?我的生意绝对不会跟王公贵戚们沾惹到一块就算要借助朝廷力量,最多只跟当地地方官打打交道罢了” “那有什么区别地方官还不是朝廷的官?”卓吾不觉好笑,这个丫头,想法总是这么古怪 谁知引章脸上出现了难以见到的认真和正经,瞟了他一眼,非常郑重道:“这当然不一样地方官三年一任,三年之后各走各路,两不相干,纵有关系亦不会牵扯太长,说难听点,即便将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受到牵连;王公贵戚就不一样了,他们盘踞京师天子身畔,背后各有势力,面对的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一旦牵扯进去,逃都逃不开这一点,卓大哥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卓吾眼中猛然一震,脸色微变,愣愣的瞧着引章,半响不语。终于强自镇定,轻松笑道:“你顾虑的极是,不过,只要找对了人,这顾虑也不必要了索大人一族世代忠良,深受皇上器重,亦深受太子器重,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引章顿时滞住,哑口无言,只好闷闷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最好了,我只是提醒你罢了凡事小心无错嘛” “是是是,凡事小心无错你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呢” 引章勉强笑笑,道:“才不是胆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这是未雨绸缪” “这张嘴倒是越发能说会道,我倒有些说不过你了” “哦?你什么时候说得过我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引章咯咯一笑。 “你这小丫头”卓吾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二人心头俱是一松,一扫方才的阴郁。 “对了,”卓吾转向正事,道:“你怎么打算?不如跟我们一起回杭州?” 引章正欲说话,只见门帘动处,一位珠围翠绕的年轻女子盈盈娇笑着叫了声“爷”托着茶盘闪了进来,翦水秋瞳的双眸在二人身上轻轻流转,笑道:“爷和骆小姐说了这些时候,也该口渴了吧” 引章的脸色下意识的微微一变看,望着那肤光水滑的女子忍不住微微蹙眉,勉强定定神,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这位是?” 卓吾亦蹙眉,瞅了那女子一眼却没说什么,瞟了瞟引章,想说什么也终究没说,听到引章相问,只得笑道:“这是小妾,叫妙珠。” “原来是姨奶奶,引章有礼了”引章说着起身,微微屈膝福了一福。本想叫一声“小嫂子”无奈话到唇边,硬生生却叫不出来 “你是客人,不必多礼”卓吾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是啊妹妹,你这样我怎么受得起呢”妙珠心中甚是不快,那声“姨奶奶”把她惹恼了。 引章顿时没了兴致,没再坐下,拂了拂衣袖襟摆,端端正正立在当地,双手抱拳,笑得十分大方:“卓大哥,多谢今日相救卓大哥和齐大人还要赶路,引章就不耽搁了,这就告辞” “不是说了一起上路吗?你一个人不方便,也不安全”卓吾面上有些不悦。 “不必了”引章脸上笑得越发灿烂,从从容容道:“李掌柜、姜掌柜他们自然会派人送我回去再说了,官船走得慢,我还得尽快赶回去报平安呢” 卓吾面无表情,双眸一眨不眨盯着她,半响点了点头,道:“那也好那么就此别过” “一路顺风”引章点点头。 “一路顺风”卓吾亦点了点头。 引章淡淡一笑,心头不觉便想着往事,那一年,她也向他说“一路顺风”,他笑答着“后会有期”,现在呢?他也不愿意“后会有期”了吗?引章咬咬牙,头也不回的昂然去了,身后那道复杂而痛楚的目光,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是 由】 第118章 归来 引章命李掌柜置办了两份厚礼坚持奉上,拜别了齐大人、卓吾,回到了镇江的慕鸿楼。李掌柜和姜掌柜侍立一旁,一脸的肃穆。下边的人都不知道骆公子就是骆小姐,但各处的掌柜是知道的。此刻,这二人心中均在琢磨着大小姐会有何行动,而他们又该如何配合,默默各自盘算着,他们可不信,引章会这么便宜放过那万花楼。 谁知,引章目光蓦然一亮复又平和,淡淡道:“有没有派人回杭州替我报平安?” “回总掌话,属下回来给齐大人他们置办礼物时已经派人雇了艘‘水上飞’回去了,请总掌放心”李掌柜忙躬身回答。引章生怕他们“少爷”、“小姐”的叫漏了嘴,索性自称“总掌柜”,命各人皆称之为“总掌”,“骆总掌”一名在商场上,亦是小有名气了 “嗯”引章轻轻点点头,又道:“买回来那俩姑娘呢?”她脱身之后没忘记船上另两位姑娘,命李掌柜以强硬的态度将她们买下,花妈妈心虚不敢跟他们争,只好忍气吞声的同意了。 “在后厢房休息呢其中一个被打得浑身是伤,已经看过大夫了。” “带我去看看” “是,总掌请” 来至后厢房,那两位姑娘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旁边像是在说什么话,一见引章等进来,二人慌忙起来,先后跪下,垂首道:“奴婢见过大小姐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快都起来,不要这样”引章使个眼色,跟着的小丫头忙将她二人扶了起来,引章自顾坐下,笑道:“你们也坐下吧看来你们已经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二人答应一声,依然不敢坐,垂手站在一旁。 引章瞟了她们一眼,道:“明天我就回杭州,你们跟我一块走吧告诉我你们家在哪里,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回去” 二人听引章这么说不觉相视诧异,一时愣住了,唯唯诺诺不知该说什么好。好一阵,更清瘦些那人方怯怯道:“大小姐让我们走?” 引章笑了笑,道:“不错虽然我买了你们,可好歹咱们共过患难,在我心里并未把你们当奴婢,自然会放你们走” “这是你们运气好,还不快谢谢我们总掌”李掌柜、姜掌柜都道。 谁知那两人“扑通”一下跪在引章面前,恳求道:“大小姐,求求大小姐收留我们吧就是回去,也免不了被父兄再卖一次,我们情愿跟着大小姐” 引章不由愣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有什么善良吗?给自由不要宁愿留在她身边当个丫头? “大小姐……”见她不答,那二人又着急又惶恐,差点流下泪来,带着哭腔不住哀求。 “总掌我看,就留下她们吧”李掌柜和姜掌柜忍不住替她们说话。 “你们都起来,”引章回过神来,自失一笑,道:“都起来吧你们要跟着我,也行,不过,可要想清楚了跟了我就不许后悔,不许背叛,不然,我是不会轻饶的其实你们不想回家那也不一定非要跟着我,我索性好人做到底,给你们各人一千两银子,够你们做个小本生意好好生活了,如何?” 李掌柜、姜掌柜不由相视,心中均道:总掌老毛病又发作了 她也不想想,这大清国天底下有几个女人像她那样的?拿着一笔银子就更闯出一番天地来 果然,两女毫不犹豫的摇着头,表示不要银子,情愿跟着大小姐。给她们银子,她们也不懂如何独立生活呀,还不如跟着大小姐安全呢这位大小姐的本事,她们方才已经听说不少了,而且是骆家,她们也比较放心。 引章笑笑,点头道:“既是这样,那也随你们吧”心中也有几分高兴。 两女大喜,双双复又跪下,给引章磕头见礼,就算是定下来了。引章替她二人另取了名字,一个叫鸢萝、一个叫蓝楹。第二日,便带着她们一起回杭州去了。 引章失踪之后,引华、鱼儿、吴管家、藿香、宝珠、王效珍等急得差点发了疯,一边大派人手四处搜寻,一边还要瞒着安寄翠,正在绝望预备报官之际,幸好镇江报信的伙计到了,大家这才放了心,安安心心等她回来。 回来一见面,鱼儿便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自责埋怨自己,引章好不容易才把她劝好,大家这才上前一一见过,送她回房梳洗换衣裳。 见了鸢萝、蓝楹,鱼儿等未免相问,引章便将缘由说了,藿香无意瞥见蓝楹手腕上的伤痕,惊问何故,蓝楹苦笑着说了,藿香、鱼儿、宝珠等俱是一怔,不约而同拉扯着引章衣裙袖口检查,引章吓一大跳,嗔道:“我没事,你们放心好啦就算挨几下子也不过皮外伤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大小姐”藿香脸一板,道:“往后大小姐再不可如此出门,除了我们,起码还要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要是万一真有什么事那如何是好,大小姐也该想想夫人,想想我们啊”鱼儿、宝珠在一旁连连点头说是,尤其是鱼儿,又开始自责了。 引章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前事,自己也十分后怕,后怕过后又忍不住疑惑,眼光一扫,道:“这倒是奇了我不信那是个意外,可是什么人会跟我过不去?什么人又敢跟我过不去?竟如此歹毒你们可有查到什么?”她身着男装早已习惯,破绽极少,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根本不可能把她当成女子劫走,只能说,这是有预谋的。 鱼儿等面面相觑,摇了摇头,都道:“奴婢们和吴管家他们这些天都忙着找大小姐,一时半会还没查着是什么人干的” 引章听了不语,忽然哼了一声,冷笑道:“此人如此了解我的行踪,倘若不揪出来,迟早是个祸害宝珠,你出去告诉吴管家先别走,这件事,我要好好跟他商量商量” “是,大小姐” 引章稍微收拾一番,命藿香教导鸢萝和蓝楹规矩,便带着鱼儿去了西花厅,吴管家、王效珍都在那候着。 是 由】 第119章 追查 听引章说完事情经过,吴管家和王效珍久久不语,一时都不知办好。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对方又蒙着脸,一点线索又没有,要查起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几人冥思苦想,将所有有可能动手的人一个一个的排除,愣是想不出来会是谁下的手?动机又是为何? 正在烦恼,丫头来报:少爷和贾来了 引章忙叫快请,又忍不住向吴管家狐疑道贾?是贾图吗?他也来了”要引华跟那贾图虽然交好,但也从来没带他来过自个家里。 “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我们四处寻找,贾可帮了不少忙呢”吴管家忙道。 “哦?”引章更加疑惑,抬眼一瞥,引华和贾图已经联袂而至,只得咽下要问的话。 “,你终于了”引华三步两步奔上来,紧紧攥着引章的胳膊不肯放开,半响急赤白脸道你,你没事吧我们都担心死了都怪我不好,要不是——” “好了好了你看看,这不是毫发无损的了吗?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一个你,一个鱼儿,你们俩来来去去这些话,都要把我给淹死了”引章心中暖暖,紧紧回握弟弟,笑着嗔道。 引华一笑,扭头望了贾图一眼,笑道我们一听说了忙就了,见着,总算松了口气。” “骆,你好”贾图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拱了拱手。 “吴管家都跟我说了,多谢你帮忙”引章向他笑着点了点头。 “不,不您太客气,客气这,这都是应该、应该的”贾图顿时有些慌乱,张惶摇摆着双手,脸上“腾”的涨得通红。也难怪他紧张,他是最近才得知“骆大哥”原来是“骆”,想起从前那些随便的言行,不知就里唐突佳人,心里颇有些羞愧,此次又是头一回见引章身着女儿装,自有些不自然。 引章哪想到他心里那样多想法,只认为这是读书人通有的酸气,当即一笑而过,大家重新回屋落座,继续方才的话题。 引华和贾图最熟事发地点周围地形,搜寻之事自然也由他二人负责。据二人说,所有地方都搜遍了,附近的村庄、山岭、山谷、河流都搜遍打听遍了,既没有引章的下落,也没可疑的人,一提起来也是头疼。 “如果报官呢?你们觉得有用吗不跳字。引章揉了揉太阳|岤道。虽然她也很想亲自报这个仇,但是非专业出身到底不一样,这么半天还是一点辄也没有 “这恐怕不好”吴管家皱皱眉,道这事闹大了,对的清誉不好唉,为难之处,正是在此啊” 引章一愣,默不作声。她不是怕影响所谓的“清誉”,而是怕这事影响了骆家的生意。可是——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引章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道想起那老鸨子的嘴脸我便一肚子气” “骆,”贾图忽然眼睛一亮,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找着那位老,老鸨子,或许倒能问出一些来” “说的不我没想到”引章顿时大喜,心中豁然开朗,嫣然笑道好,中秋之后我就亲自去一趟南京看我收拾她” “大,这事还是老奴去办比较好。”吴管家忍不住反对。 “是啊大,或者,属下也能代劳”王效珍亦劝着。 “不”引章摇摇头,道我栽在那贱人手里,我要亲自找回场子来” 吴、王面面相觑,还欲劝说,引华亦笑道你们就别争了,让去吧,不然,她心里舒服?” “好弟弟,没白疼你”引章投赞赏一瞥。 “南京那边要去,杭州这也不必停。最好改明查为暗访,也不单是杭州城,附近乡镇村落,也都可派人查探查探,看看最近是否有可疑的人来过。”贾图也道。 “这话极是”吴管家等深以为是。 “要去南京,那么我也要跟着去”鱼儿说着望了引章一眼,目光炯炯,无比坚定。 引章点点头,眼光一转,傲然道这一回我要带着人马杀,看我收拾那万恶的老鸨子” 于是,八月二十六日,南京万花楼华丽丽的大厅中,上演了以下华丽丽的一幕:一名锦衣美饰、带着墨镜的少年在五名衣饰同样华丽的近侍陪同下傲然而入,大摇大摆占据了厅中最显眼的位置,身后还跟着十二位面无表情、颇有点杀气腾腾的家仆,清一色的藏青绸袍劲装打扮,分成两排一言不发站在少年身后。 厅中诸人不由都怔住了,寻欢作乐、推盘置盏之声悄然而息,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凝涩胶住了一般,直愣愣的瞧着这耀武扬威、霸气外露的。这一身月白蚕丝缎长袍,外罩湖蓝亮缎琵琶襟马甲,腰间吊着荷包、翡翠美玉,头上的瓜皮小帽上亦镶嵌着碧莹莹的宝石,修长白皙的手中握着折扇,面如冠玉,却绷得紧紧的,眼睛隐藏在墨镜后,看不真切,越看不真越叫人难以捉摸,不知来意。 要出事了不少人心头都这么想着。不然,哪有人逛个青楼还带这么样的排场? 喜事的立刻眼睛发亮,饶有兴趣等着事态的发展,胆小的则提醒应该立刻离开,可惜脚下却一点也挪不动,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这难得的“热闹” “哎哟真好气派,您大驾光临,真是我们万花楼的荣幸,敢问如何称呼?您是要听小曲还是先喝点小酒?有何吩咐,您尽管开口”终于有位娇媚女子扭着蛮腰上前陪笑搭话。 引章透过黑色的镜片冷冷瞅着她,半响手中折扇“啪”的一收,在掌中拍了几下,肆无忌惮打量着她,傲然道你是这的当家?” 那女子一愣,随即笑道妾身不是,这的当家是花妈妈,她——” “她好大的架子呀就让你这样的小鬼来招呼本?” 女子顿时噎住,脸色微红,咬着唇绞着手帕不语。 “还不把她给小爷叫出来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不跳字。 “,花妈妈这会子怕是没空呢,妾身招呼也是一样不如妾身叫们都,喜欢谁就是谁,何必非得要见花妈妈呢——就不能给妾身一点面子嘛”女子没有退缩,闻声软语陪着笑道,迷死人的媚眼妩媚一转,眼波流转勾人心魄,脸上带着似羞非羞的笑容,一副柔若无骨楚楚可怜的模样。引章心里暗骂“狐狸精”,却忍不住心中一荡,下意识移开了眼风,心道这青楼的女子果然都有一手,难怪这世上的男人到了这里连自个姓都要忘了 “你少啰嗦滚下去叫那老鸨子出来我们少爷何等尊贵,是你这小贱人能招呼得了的”小何见那女子扭着腰就要往引章身上倾斜,身形一闪挡在前边,瞪着眼大喝,一把将那女子推了出去。 那女子猝不及防,“哎哟”一声闷哼,脚下踉跄,狼狈的扑在一旁桌上,扭头喘气微微,敢怒不敢言。 来了来了看客们忍不住暗暗点头,更加目不转睛关注事态的发展。 引章使个眼色退下小何,悠闲自得轻轻啜了一口茶,淡淡一笑,道你方才说这的人我喜欢谁就是谁?” “是,……”那女子低着头敛声屏气忙站了,规规矩矩的侍在一旁,再不敢像先前那般放肆。 “那好,”引章身子轻轻前仰后合,眼风一扫,不紧不慢道那就叫花妈妈出来吧” “啊?”不但那女子,所有人都愣住了,张着嘴,瞪着眼,瞬间石化偌大的大厅中本就极安静,这下子更是静得仿佛空气都已凝滞了。 “噗” “嘿嘿” “呵” “哈哈,哈哈哈” 不知谁起的头,带动连锁反应,极静的厅中瞬间笑成一团,不单单是客人,那些“们”也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不咬着唇、掩着面含笑不语。好么,竟有人来叫妈场子,大着胆子脑海里想象着妈妈接客的模样,就够她们好笑的了 “公,……”那女子脸上尴尬不已,要笑笑不出来,慌张着双臂,手足无措。 “?还不去叫人?”引章及带来的诸人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可是——” “难道花妈妈不是这的人?或者你的意思,她不是人?” “不,我——” “还不快去难不成想让我的人替你们去?”引章冷冷开口。 那女子死死咬着唇,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身子微微发抖,终于轻轻抬起头,福了一福,咬牙道是,,请到雅间稍候,妾身,妾身这就去请妈妈。” “本就在这等着着?花妈妈不能见人不成?”引章哪里肯放过这个羞辱花妈机会。 那女子不再言语,慢慢转身,从左侧楼梯一路上去,脚步越来越快。 (说明一下,最近章节处于过渡阶段,女主最后还是要回归种田的;另,连续半月每日三更,有点疲倦了哦。从明日起按照公告上的进行更新,恢复每日两更,请大家见谅祝看文愉快) 是 由】 第120章 万花楼 那女子不再言语,慢慢转身,从左侧楼梯一路上去,脚步越来越快。 楼上一间阔大奢华的套间里,内外门帘数位劲装仆人站立守卫,里间,一位十七八岁、身着月白长衫,套着宝蓝蝙蝠暗纹平金缎的俊美少年慵懒的靠坐在金丝楠木软榻上,双眉修长,眼神迷离,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身畔挨着两位如花女子正殷勤的含笑侍奉,花妈妈正站在一旁毕恭毕敬陪着笑说着什么。 少年半眯的眼轻轻一瞥,一个挺身坐直了来,眼中眸光闪动,瞟了瞟花妈妈,淡淡道:“秋娘,你的人可真懂规矩呵” 花妈妈一怔,顺着少年的眼光慢慢偏头,乍见闯进来的女子,脸色瞬间变得蜡白,三步两步上前,抬掌“啪啪”两记耳光,恨恨道:“小蝶,你这贱人找死吗?这是你来的地方还不给我滚出去” “妈妈饶命实在是,实在是——” “是什么是滚出去本想抬举你管事呢,不想这般不中用,我才离开这一会子,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就闯了进来还不滚” “是,妈妈”小蝶捂着红肿火辣的脸颊,十分委屈含泪起身,再也不敢说什么。 “慢着你这就起来了?先给主子爷赔罪,一点规矩也不懂” 小蝶半起的身子又跪了下去,怯怯抬眼望了望那座上少年,眼光在碰到他锐利的目光时慌忙一闪,垂下了头,伏地拜道:“奴婢,奴婢无知,惊扰了主子爷,求,求主子爷恕罪” “秋娘,你也太性急了,好歹也该听人把话说完不是?倘若没有急事,哪个奴才敢随便闯进来?”少年不理小蝶,却淡淡向花妈妈说道。 “是,主子爷奴婢谨遵主子爷教导”花妈妈不敢辩白,亦忙上前福了一福,垂首轻言,说完向地上一瞥,声音也放缓了些许,道:“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小蝶有些惶恐,更感到为难。望望花妈妈,又瞟一眼主子爷:真的要说吗?在这里? 少年表情淡淡,不置可否,花妈妈却急了,沉声喝道:“大胆难不成还要主子爷问你?什么事还不快说” “是,是,妈妈”小蝶心一慌,脑门一热,再顾不得什么,忙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然后,敛眉低垂,大气也不敢出。 沉默。她说完之后,室内一片久久的沉默。 “呵呵,有点意思”少年好看的长眉挑了挑,眼中显出浓浓的兴趣,似笑非笑瞥了花妈妈一眼,道:“秋娘,莫不是你的老相好?” “主子爷——说笑了奴婢,奴婢哪有什么相好”花妈妈又惊又怒,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打死她她也想不到竟有这等事情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小蝶说出来了,这下子倒好花妈妈瞥了一眼兴致盎然的主子爷,他已经起身往外室走去,正揭开厚厚的窗帘子往下看呢花妈妈一张脸顿时憋得紫涨,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低眉顺眼仍跪在那的小蝶一眼:这个小贱人,越来越拎不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就一些儿也没主见?还敢闯进来丢她的人 “主子爷,奴婢这就叫人把那闹事的小子打出去”花妈妈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虽然,她是这一行出身没错,但好歹已经是妈妈级别的人,被一个毛头小子上门如此侮辱,简直就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少年抬起修长的手指优雅止住,从窗户缝隙望出去,虽然只看到一个挺直的背影和背上那根乌油油的大辫子,但此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及身旁仆人们的状态直觉让他感到这绝不是一般斗鸡走狗、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在无事惹事,其中必定有其缘故。 “下去看看吧,”少年斜眼瞟了瞟她,带着点戏谑道:“来者是客,不可怠慢了何况,”少年嘴角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轻轻道:“还是这么有趣的客” “是,主子爷”花妈妈无奈亦无语,冷冷瞅了瞅地上的小蝶声调徒然转寒:“走吧” 楼下大厅里,引章摇着折扇悠闲品茗,众仆依然一动不动一字排开护卫着她。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多了捏肩捶背的丫环,身旁也多了几位斟茶递水剥水果的女子,这万花楼的服务还真是没的说引章肆无忌惮,安安稳稳的享受着意外服务的前奏。 “听说你找我?”花妈口气十分冷硬,站在楼梯半道上,双手傲然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 “这葡萄不错,再给小爷我剥一个”引章接过一女子剥好的葡萄抛进嘴里品位着,称赞不已,还笑嘻嘻的顺手在那女子白嫩的脸蛋上揩了一把油,惹得那女子娇嗔佯怒,吃吃低笑,果然抬起纤纤玉指再给她剥了一个。 “嗯哼”花妈妈大为光火,喉咙里重重一哼。剥葡萄的女子吃了一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垂着手下意识往旁边退去。 引章冷眼瞥见,岂容她走?一把握住她柔滑温热的小手,仰头向花妈妈嘻嘻笑道:“怎的?妈妈喝醋了不成?” 话音刚落,厅中响起无数窃笑,楼上躲在帘后看热闹的少年则忍不住大笑起来,瞥向引章的眼睛亮了亮,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花妈妈脸色涨成一块猪肝,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瞪着引章的眼睛要冒出火来。她蹬蹬蹬几步下楼,一阵风直冲到引章面前,将引章握着手的那女子粗鲁一拽一推,偏着头冷笑道:“我听说,你想叫我的场子?” “不错”引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花秋娘,耸耸肩,疲赖一笑,道:“花妈妈可有兴趣重出江湖?” “哼”花妈妈脸色铁青,紧紧绷着,冷冷道:“我的场子,只怕你叫不起” 引章扭头向身旁两位华服侍从一努嘴,两名侍从将手中托着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27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手中托着的一尺来长、大半尺宽的红木盒子打开,伸长了脖子等着围观的众人忍不住一片惊呼:猫儿眼、祖母绿、琥珀、蜜蜡、红蓝宝石、翡翠玉镯、点翠簪花、羊脂簪子,霎时只见满眼珠光宝气,好些人眼光发红,喉头响动,忍不住咕噜咕噜吞咽着来自心底的贪婪。 花妈妈眼中异样的亮了亮,掩饰不住眼底浓浓的贪婪,她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得出来眼前这些货色起码值十万以上银子,相当万花楼两三个月的利润。她不由重新审视引章,但见她依然悠闲,摇着折扇,若无其事,看不出来有何企图,亦不知是何心思。 不过,眼前的真金白银是不会假的 花妈妈脸色不觉缓了下来,淡淡一笑,道:“公子抬爱了只怕老身没有这么大的福气消受的起呢” “受得起,受得起”引章笑吟吟道:“实不相瞒,久仰妈妈大名,今儿上门造访,不过想让妈妈帮着调教家中几个小丫头子罢了。妈妈,可有兴趣接这趟生意?” “……”众人又是一呆:请青楼的老鸨子回家调教丫头?这算怎么回事但凡有脸面的人家,没有谁会这么做这位公子,还真是——好特别的胃口 花妈妈亦狐疑的打量着引章,暗暗纳罕,心想这小子什么来路?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莫非妈妈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引章挑了挑眉,提高了声音,微微哂笑,满是不屑。 “好,我去”花秋娘受不了她的语气,忍不住赌气答应。 引章会心一笑,点点头,道:“很好,花妈妈,订金放一半,完事之后付清余款,花妈妈,咱们这就走吧” “好,公子稍候,老身换件衣裳就来”花妈妈本来还想说点别的,转念一想不能输了气势,立刻满口答应:她就不信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还会阴沟里翻船不成 “我可等着了”引章笑盈盈点着头,眼光四下一扫,沉着脸喝道:“看什么看谁再看小爷挖了他眼珠子你们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管闲事的” 众人吓了一跳,各自唏嘘,本想看一场热闹,不料竟是如此收场,好生没趣,纷纷扭转头继续各自的热闹。 花妈妈上了楼,自然先去见自家主子爷,一一禀报了方才的经过,垂手听他的示下。 少年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一边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一边静静的听着,待她说完,淡淡道:“很好,你去吧有爷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探清楚了,这人是什么来路” “是,主子爷那,对账的事——” 少年瞥了一眼摊开放在几上的账本,向后懒懒一仰,舒适的靠在大背椅上,懒洋洋道:“急什么等你回来再对也无妨,爷有的是时间再说了,爷正好先瞧别处的生意,倒是你,”他顿了顿,依旧懒懒道:“早去早回,别耽搁了” “主子爷放心,奴婢明白”花秋娘福了福身,垂手慢慢向后倒退了出去。 是 由】 第121章 算账 (灰常感谢书友100217204836441投出的宝贵粉红票) 上了马车,不知不觉间,花秋娘迷迷瞪瞪睡了过去,醒来时吓了一大跳:就跟引章当初一样,她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 “这,这是哪”一个正常的人在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时,下意识都会这么想,或者这么脱口而出。 “当然是我们公子的船上了,花妈妈,您可醒了?”一个粉色上衫、鹅黄水泻长裙的俏丫鬟笑盈盈掀开帘子进来。 花秋娘稍稍松了口气,抬眼看那丫环,瓜子脸,眸子又黑又亮,笑起来双颊两个酒窝,十分讨喜;身段尤其好,纤腰楚楚,不盈一握,行动处如风摆柳,束着白色的宫绦,腰间还坠着两个精致的绣花荷包。 “你,你是——”花妈妈晃了晃神,突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妈妈真是好记性,连我都不认得了?”俏丫鬟依然笑盈盈,脸色却拉了下来,一双眸子含讥带恨。 “是你嫣红,是你”花秋娘失声大叫,惊得脸色“唰”的雪白。这不是已经被那骆家的小姐强行买去的姑娘吗?怎么会在这?她的心突然跳得厉害,直觉的感到有些不妙 “我不是什么嫣红,我叫鸢萝花妈妈,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鸢萝哼了一声,一步一步向花秋娘靠近过去。 “想干什么?你,你别过来”花柳场中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花秋娘禁忍不住寒浸浸打了个冷颤,吓得直往后退。 “原来你也会怕”鸢萝嗤笑,冷冷道:“放心,好歹你是我们主子请来的客人,要招呼你也得主子亲自来走吧,我们主子还在等着你呢” 花秋娘脸上一红,虽然没有外人看见,亦觉得方才的惊慌失措大损自家威名,倘不是人在屋檐下,回过神来的她早扑过去好好给鸢萝两下子了当即不言语,略略整了整衣衫,匀了匀气息,微仰着头一脸坦然平静虽在鸢萝身后,向后舱走去,完全没去探究鸢萝话中别有的深意。 来到后舱,隔着薄薄一层纱帘,花秋娘只见帘后正中端坐着那位请自己来的公子,公子身旁珠围翠绕陪着好几名丫环,她大感诧异,上前微微福身,笑道:“敢问公子,不知要调教的是哪些儿姑娘?” 引章冷冷一笑,喝道:“没有旁人,今儿要调教的,只有你一个给本公子跪下听教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花秋娘一惊,本能的转头想逃,站成一排的家丁早已挡住了去路。 “你,你想干什么哎哟”花秋娘又惊又怕,壮着胆子大声质问,不等问完,膝盖弯处早挨了一脚,身不由己“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跟着双手立刻被人拉拽着反剪在后,肩头亦被死死压住。不知谁将她发髻用力向后一扯,她龇牙咧嘴吸了口气,不得不仰起了头。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戏弄——”花秋娘气急败坏挣扎不已,本想大喝一声“敢戏弄老娘”,“老娘”二字总算被硬生生咽下了。 “今儿让你死也死个明白,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引章霍的起身,掀开帘子大步出来,一摘头上的帽子,喝道:“死老鸨子,你瞧清楚了” 花秋娘吃力的仰起头,只一眼,立刻呆掉了,满腔怒气瞬间转化为冰冷的寒意,张着嘴半响合不拢眼前女子杏目圆睁,柳眉倒竖,俏脸紧绷,不是跟她有梁子的骆家大小姐又是谁? 我命休矣花秋娘心间瞬间冰凉她就说嘛,那位如此厉害的骆家大小姐,那位有个那么厉害哥哥的骆家大小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她顿时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哼怎么?没冤了你吧?”引章讥诮一笑,向侍奉一旁的蓝楹道:“当初在船上,她拿鞭子打你,你不用跟她客气,统统打还给她” 立刻又家丁捧着托盘躬身呈上鞭子。蓝楹瞧着那长方形托盘中黝黑发亮像一条蛇似的鞭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怯怯的不敢伸手,半响嚅嚅道:“大小姐,我,我……” 引章暗叹,她倒是想动手呢,可是身为骆家大小姐、骆家商号的总掌,她给人的感觉虽然精明厉害、赏罚分明,但从来没有发过狠、打过人,她不愿意让手下人看到她这一面;何况,跟一个已然瓮中之鳖的老鸨子动手,也太有份 引章皱皱眉,眼光落在鸢萝身上。 鸢萝会意,冷笑着将鞭子握在手中,扬眉喝道:“老鸨子,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害了多少人,姑奶奶今日替天行道”话落手举,手中拇指粗的鞭子夹带着风声呼呼打了下去。花秋娘自己用这样的鞭子抽打过无数的人,自然懂得其中的威力,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惊惧的瞪大着眼,张着嘴,想要求饶,才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啪啪”声脆脆响起,鞭子已然上身,阵阵针挑刀割般火热的刺痛拉过肌肤,她立刻鬼哭狼嚎的惨叫起来鸢萝哪里管她,不管不顾一直抽了二三十下,耳听她叫得声音变了调走了样,这才气喘吁吁罢了手,退在引章身旁。花秋娘早已瘫软成一团烂泥滚在地板上,身子因疼痛缩成一团,像只半弯的大虾,发散钗乱,眼泪鼻涕一大把,咬牙闷哼呻吟不已。倘若不是鸢萝人小力气小,又是头一遭打人没有经验,这鞭子也不是浸y多年的宝物,花秋娘只怕早已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引章赞许的瞥了鸢萝一眼:这丫头倒是聪明得紧,打人不打脸,直往背后招呼,看这阵势,这老鸨子只怕半个月都不能平躺着睡觉了 “老鸨子,本小姐今儿教训你,你服气不服气?” 花秋娘哪敢跟她犟嘴,她家主子爷身份神秘,她虽然略微知道一些他的神通,但她更清楚,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尊贵的主子未必肯为她得罪财大气粗的骆家人,何况这事本就是她理屈在先,只有求饶,才是保全之道不然,就算是死在此处,也不会有人替她彻查伸冤没准,连尸体都找不着 当机立断,花秋娘躺在地上脸贴着地连连点头,颤声道:“服,服气奴,奴婢——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冲,冲撞了骆小姐,奴婢,奴婢心甘情愿——受罚,求,骆小姐——饶了,饶了奴婢” 半响,引章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得罪了我我不能不报这个仇,但我对你这条贱命没什么兴趣,自然会饶了你不过,我有几句话,你听是不听?” “听,听骆小姐——您——请说奴婢,奴婢——一定照办” “好,你听清楚了”引章眼皮子一抬,眸中蓦然精光四散,凌厉的盯着花秋娘,声音徒然提高几段,喝道:“天下y娃何其多哉,我相信你不愁找不到姑娘,从今往后,你不许再逼良为娼万花楼如今倘若仍有强卖来的姑娘,你回去之后,把我留下的那些东西变卖银子立刻将人遣散了——你不要给我耍花枪,从今以后我会盯着你,倘若被我查出来你明一套暗一套,哼,你自己摸摸脖子腔上长了几个脑袋” 花秋娘越听越暗暗叫苦,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脊背发凉,寒浸浸一个冷颤,只一愣神的时间,引章已经大喝:“你听见了么” “是,是,奴婢,奴婢——听见了”不敢细想,花秋娘忙忙喘着气答应,怕还不够,忙又加上一句:“奴婢,奴婢回去之后——立刻——立刻就,就按骆小姐意思——办” “很好算你识相”引章嫣然一笑,道:“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本小姐不再追究” “是,是,谢骆小姐,谢骆小姐高抬贵手”花秋娘心下大喜,精神一振,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陪笑道:“那么,骆小姐,骆小姐——是不是,是不是送,送奴婢回去了?” “你急什么,”引章笑嘻嘻的盯着她,眼睛咕噜咕噜在她身上打着转,笑道:“好不容易才请来了你这尊大神,这么快就想走?来人,给本小姐拖进来”说完径自带着丫环们绕到后堂,两名年轻家丁响亮应一声“是”一左一右将复又唬得魂飞魄散的花秋娘拖到了后堂,毫不怜香惜玉扔在地上,向引章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嗯……”花秋娘疼得眼泪飙了出来,忍不住呻吟出声,喘息不定努力仰头望着引章,眼中盛满惊惧。 “骆小姐,您,您,我——”花秋娘磕磕绊绊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这阵势,引章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这个骆小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我都说了不会要你的命,你紧张什么?”引章不满的嗔她一眼,完全不理会被吓得半死的人其实是她 是 由】 第122章 审问 “我都说了不会要你的命,你紧张什么?”引章不满的嗔她一眼,完全不理会被吓得半死的人其实是她 “是,骆小姐——有何吩咐,您尽管开口奴婢,奴婢一定照办,一定照办”花秋娘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复又落回胸腔,高度紧张的精神一放松,火辣辣钻心的疼痛复又袭来,疼得她呼吸都发颤。 引章哼了一声,道:“花妈妈太客气吩咐不敢当,不过要问你几句话罢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给本小姐交代清楚,我也就不难为你了” 花秋娘虽然一惊一乍被引章折腾得心里七起八落,到底是江湖中混了半辈子的人,脑筋转得飞快,听了这句话立刻明白了引章的用意,心明灵清,一下子镇定了下来,不等引章发问,忙磕了个头,恳恳切切道:“奴婢明白了,骆小姐可是想知道当日是何人将小姐送到奴婢那?”她本想说“卖给奴婢”,眼风一瞟发现引章身畔丫环们无不面带怒色,一缩神,慌忙半途改了口。 “你既知道就快点说,也省得我再问一遍”想起前事,引章忍不住又勾起满腔怒火,声音冷冷,瞅着花秋娘的眼神也不觉带了薄怒。 花秋娘忍不住叫苦,俯首在地颤声道:“骆,骆小姐息怒这话本来不等小姐问奴婢就该说的,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瞎了眼不识小姐金尊玉贵之躯,多有怠慢实在该死——” “好了好了”引章大不耐烦厉声喝止,柳眉一挑,沉下脸道:“你罗里啰嗦做什么?快说这件好事到底是谁干的?” “小姐,”花秋娘声音里带着说出不的苦涩与艰难,微微抬头,吃力道:“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呀那日共有三人,将小姐带了去见奴婢,那三人都蒙着面,中等身材,两个高高瘦瘦,一个壮实,都是钱塘一带口音,奴婢——实在没瞧见她们长什么样呀小姐” 一听此言,鱼儿等面面相觑,脸上显出大大的失望之色。鱼儿首先忍不住道:“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再好好想想” “奴婢,奴婢真的想不起来奴婢不敢欺瞒小姐”不用引章等逼问,花秋娘自己又懊恼又着急,惶惶然满脸沮丧,低垂着头,好不懊悔自己当初不多留个心眼。 “你别急着回答,好好想清楚了”藿香淡淡瞥了花秋娘一眼,徐徐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一日查不出来,你一日也别想过安生日子,花秋娘,你最好想清楚了” 藿香的话很有效,花秋娘一听果然愣住了,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半响不做声。许久,她才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声,似认命、似无奈、似追悔,低低道:“骆小姐,奴婢,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然这样,小姐,”花秋娘突然话锋一转,忙道:“不如奴婢陪着骆小姐回杭州一趟,重新查证,或许还能发现些什么也说不准” 鱼儿、藿香等都怔住了,不知花秋娘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居然主动帮忙?鸢萝直接就叫了起来:“你有这么好心?” 花秋娘还未答话,引章一声冷笑,睨了她一眼,凉凉道:“她当然不会这么好心” “小姐,小姐这是何意,奴婢不懂”花秋娘愕然。 “哼”引章脸一沉,扭头向鸢萝喝道:“鸢萝,给我掌她的嘴到现在还不老实” “是,大小姐”鸢萝立刻上前,抬手啪啪给了她两个耳光,打得她捂着脸又惨叫起来,一边躲一边哀求道:“骆小姐,骆小姐皇天菩萨奴婢没有撒谎,奴婢现在仍在小姐的手中,奴婢不敢撒谎呀”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引章一挥手止住了鸢萝,下意识正了正身,摆了摆头,鬓上缀着流苏的翡翠头花微微轻颤,她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慢慢放下,继续道:“我说,你当了半辈子的老鸨子,买人卖人这种勾当没干过一千回也有五百回吧?我不相信你连对方长什么样、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肯跟人家交易?你那些满嘴的鬼话也敢来骗我?你当姑奶奶是吃素的么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把你扔到这玄武湖里喂王八别以为我吓唬你——你不说我也能够猜得出来,们这一行的,料想后台都硬得很,不是有幕后老板就是背后有人撑腰,可我不怕买你一条小命,我骆家还负担得起你不信,咱们不妨试试?” “不,不”花秋娘一呆,章法大乱,拼命的摇着头,唬得脸色蜡一样惨白。她万万没料到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竟如此老辣,本以为声泪俱下便可以瞒天过海,不料人家压根一个字也未相信花秋娘肝胆俱裂如惊弓之鸟,凭她的经验已经无法探知骆家小姐的水有多深了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当即磕磕巴巴将所知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她说完,引章又细细的提出各种疑问,直到确定无误之后,方才点点头,嗤笑道:“很好你早这么合作何至于受苦?鱼儿,让她再说一遍,给我统统写下来,让她按手印画押” “骆小姐——” “你有意见?”引章斜斜一睨。 “不、不敢”花秋娘认命的垂下了头…… 好不容易折腾完,引章细细看过,便命人取了套干净衣裳换了,蒙了双眼将她送了回去。花秋娘好面子不敢吱声,悄悄回了房间,只叫小蝶进来伺候。小蝶见了她满身的鞭痕花容失色,被花秋娘狠狠训了一顿,什么也不敢再问,悄悄的替她寻来膏药敷上。花秋娘轻舒了口气,这才重新找回了做人的感觉好在她的主子爷郭泠估摸着她这一去至少也得三四天,已经离开万花楼去查看其他生意了,倒让她可以安安稳稳躺在床上休养几天不至于被他发现其中内情,虽里子亏大了,这面子终是可以保住了 是 由】 第123章 夜遇 治了花秋娘,引章心情大快,倒不急着赶回杭州发掘真相,决定在南京城里好好玩几天再说。 说到南京,最著名的自然是秦淮河了,尤其到了晚上,两岸朱楼翠灯火如昼,莺歌燕舞,纸迷金醉,桨声灯影中,看不尽的窈窕艳影,享不尽的脂香粉滑,上演着一幕幕才子佳人的传奇。每一个到南京来的客人,书生、商贾、艺人、士大夫,没有谁肯轻易过这等盛宴。只是,引章不是男人,对这寻花问柳之处没兴趣,何况因为差点栽在花秋娘手里的经历,对这等更是深恶痛绝虽然有些好奇,几百年前的秦淮河与夫子庙是何样,到底也没往那去。六朝古都,江南繁盛之地,除了那里,可游览的地方也不少了 在下榻之处江湖家客栈分号徐掌柜陪同下,引章等游览了玄武湖、莫愁湖、栖霞山、紫金山、鸡鸣寺、乌衣巷、珍珠泉等南京各处景致,以及有名的酒肆茶楼店铺都转了转。先前来南京几趟,都是跟生意有关,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顾及游玩,不想这次,反倒忙里偷闲了,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本来她还想去明孝陵瞻仰凭吊一番古迹,话刚出口,唬得徐掌柜脸色都变了,连连摇手示意,紧张兮兮四下转头望望,见无人,方才放心舒了口气,低声道总掌,这话千万别乱说若是给人听见了就不妙了” 引章先是一愣,在徐掌柜欲言又止的挤眉弄眼中终于明白,回以了然一目,点点头笑道徐掌柜提醒的是,倒是我疏忽了”虽然康熙下江南大张旗鼓的去拜祭明孝陵,但那是政治需要,并不表示大清朝允许治下子民可以前去祭拜,倘若被别有居心的人记住了,暗地里摆上一道,扣上个“心念前朝,图谋不轨”这种没有证据可以定罪却很难找到证据证明无罪的罪名,那就太划不来了 “总掌言重南京好风景多的是,属下定会让总掌满意便是了”徐掌柜放下了心。 “呵呵,有劳你了”引章笑笑。 玩了四天,预备第二日启程回杭州。当日,藿香、鱼儿、蓝楹、鸢萝等已将行李打点整齐。引章见左右无事,便笑着提议去逛逛夜市,鸢萝这些日子早跟引章玩得野了,当即拍手欢然叫好,兴致勃勃,鱼儿和藿香相视而笑,也都说好。只有蓝楹神色微微一滞,笑着说不去。引章忙问为何?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蓝楹腼腆轻笑,忙道大别误会,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留在这歇歇就好。况且,大晚上,要茶要水我也好顺便提前准备呀,不是比都出去了好?” 鱼儿、鸢萝倒没,只藿香听了忍不住悄悄打量了蓝楹一眼,暗自点头:她如此细心,果然是个好的,看来是有接替人了 引章听她这么说,亦不再勉强,笑着交代了几句,几人换了男装,带着大脚及四位家仆出门坐车去了。 华灯初上,街道上各种临时摊贩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占据了大大小小的地盘,卖的都有:糖人、梅花糕、炒栗子、瓜子松仁、烤肉、臭豆腐等各种吃食,衣裳鞋帽荷包绣品、簪花镯链各种首饰、胭脂水粉、针头线脑、蜡烛油灯、木雕泥塑、以及一簇一簇新绞下来的新鲜花卉或迷你的小盆栽……人群也越来越熙攘,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呼朋唤友声此起彼伏,充斥耳目,喧闹不绝。随着人潮,引章等一路北行,品尝各类小吃,偶尔还买个漂亮的泥人,倒也兴致满满。 渐渐出了主街段,行人渐少,热闹亦被抛在了身后。引章有些乏了,忍不住伸手在小腿上轻轻捶了捶,藿香见了四下张望,指着一旁大柳树下的石凳笑道,咱们在这歇歇吧?无不少字” “好”引章笑着点头,一众人簇拥着她,鸢萝早奔掏出手帕子细细擦拭干净,又从男仆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袱打开,取出轻软的坐垫铺好,这才请引章坐下。 引章素来不太讲究规矩,待她坐下,不必吩咐,众人也都各自寻地方坐了,三三两两的聊天看人。 引章正把玩着淘来的一根银簪子,忽然一阵脆如清泉婉转的叫卖声随风轻送入耳中,引章不禁一怔,暗道:真好听的声音,必定是个美人眼光不自觉便循声寻去。 入眼微微失望,那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又瘦又小,头发胡乱往脑后挽着,一身青灰破旧衣裙倒是十分宽大,裹着她小小的身躯,看上去极不和谐,十分滑稽可笑。 “,买一个吧您瞧瞧,十文钱一个,很便宜的”少女挎着竹篮,手臂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的荷包,正拉扯着一位金线团花箭袖月白长袍的华服少年,娇声呖呖哀求着。 那华服少年先是一怔,似乎也被少女美妙的嗓音吸引了,他轻浮的抬手勾起少女的下巴,一眼之后火烫似的推开,忙掏出手绢擦手,向地上“呸”的一声,嗤笑道还以为是个莺莺呢,不想是只老燕子啧啧,白瞎了这么好听的声音” “哄”的一下,少年身旁的仆从及路人都大笑起来,那少女跌在路上,带着哭腔低声委屈道你不买便不买,干嘛推人?” “喂”一个豪仆神气活现双手叉腰,喝道你嘀咕呢?” “你们干嘛推我”少女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众豪仆又是一声嗤笑,翻着白眼冷冷道推你?推你了?谁叫你那脏爪子往我们爷身上乱抓我们爷是人,你是人把你卖了也不值我们爷身上这件衣裳”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垂下了头,慢慢抬起大得有些突兀的眼眸,怯怯道我,我只是想求买一个荷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豪仆瞥了一眼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荷包,十分不屑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种路边的破烂货,你就是白送,我们爷也瞧不上,还买呢我呸”几个人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不知谁带的头,伸出脚往那些荷包上乱踩乱蹬,肆意糟蹋。 “不不要求求你们”少女大惊失色,不顾一切扑了抢着荷包。抢护推搡之间,手上早挨了好几下,疼得她忍不住惨叫,眼前一阵迷乱,下意识紧紧抱住一条腿,忍着疼痛哭求道求求你们不要踩我的荷包,不要踩我的荷包” “臭要饭的,滚远点”被抱着腿的豪仆大怒,使劲一脚,将少女踢了出去。少女“啊”的一声,跌在一旁,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疼得缩成一团。 “,你了”不知何时,另一位同样装束的女子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寻了,乍然瞥见的惨状,情急之下,脚下一个踉跄也摔倒在地,她顾不得起身拄杖,爬到少女身边,抱着她颤声道裹ig r=&039;//fgeyiidjg&039;茫?媚阏馐泣ig r=&039;//fezrrrejg&039;了?你,你别吓唬呀裹ig r=&039;//fgeyiidjg&039;谩包 “哼以后管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冲撞了我们爷,这么着是便宜她了” “秦四,跟她们纠缠些,咱们走”华服少年皱皱眉喝道。这人正是郭泠。他冷冷瞥了两名女子一眼,从荷包中掏出两块银子,掂了掂,随手一扔,道去找个大夫看吧” “真是好气派打了人又赏银子,啧啧,出手可真大方”引章一时看怔了,反应没忍住,背着手,气定神闲站到了郭泠对面,鱼儿和藿香便去扶那二人。 郭泠狭长的眸子半眯着,抿着唇,嘴角似翘非翘,瞅着引章不语,夜色下,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带着丝丝不屑和轻视。引章徒然感到来自他身上一种莫可言状的气场压顶而来,她微不可觉的打了个冷颤,竟生出几许惧意。意识到不是一个人,她的胆量又壮了壮,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朗朗乾坤,光——清平盛世之下,你纵奴行凶,还有理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爷纵奴行凶了?从头至尾,爷可开了口?”郭泠目光凛然一扫。 “你那叫默认默认,懂吗?还不是一样不管你有没有出声,你家的狗咬了人,总归是你的吧?无不少字” “你说谁是狗?”数个声音愤愤然,怒目相视。 “嗯?”引章身后男仆亦挺身上前,昂然怒视,毫不相让。 “嘿那又怎样?她冒犯爷在先,爷的奴才忠心耿耿,护主心切,爷不觉得他们有要说狗,我看阁下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吧?无不少字”郭泠听罢心中有气,冷冷反唇相讥,护起了短。手下豪仆听他言语中讥讽引章,不觉嗤嗤嘲笑。 引章等大怒,她当即横蛮道今儿本少爷偏要拿你这只耗子?你待怎样?” “拐着弯骂爷?就怕你没这个本事”郭泠脸色一变,咬着牙。敢骂他是耗子?岂有此理这小子一定是嫌命长了 “给这两位姑娘道歉赔偿,不然,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引章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 “,这位,我看算了吧,是,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这位大爷,实在不关他的事。”那跛脚少女不知何时已经一拐一拐,轻轻哀求着引章。她已经听说了经过,望着那满地凌乱脏污的荷包虽然心中发疼,无奈身份卑微,不得不想着息事宁人,不然,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过 “我就说了,你是多管闲事你可听清楚了?”郭泠讥诮冷笑。 “不行”引章来了气,道今儿这事没完本少爷从来不做徒劳无功的事,你不道歉休想离开” “巧了爷长这么大,还没屈过谁的胁”郭泠挑了挑眉,冷冷一哼,道我们走” “拦住他们”引章一声呼喝,几个男仆立刻大声应答,往路中间一站,挡住了郭泠一行。 “干?让开再不让开别怪爷们拳头不客气”秦四等勃然大怒,纷纷撸袖抡拳,双方越吵越大声,眼看要起冲突。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大脚沉沉一哼,声音不大,却仿佛一击重锤,直打入每个人的心底,争执的双方均是一怔,声音下意识的渐渐低了下去。郭泠诧异的望了大脚一眼,沉着脸不语。 “?想打架吗不跳字。引章睨了郭泠一眼,双手抱拳向斜上方做了个尊敬叩拜的姿势,不紧不慢道圣祖爷三下江南,两次亲临南京,他老人家圣德沐浴之地,你们行如此不法之行,岂非有意跟他老人家作对?胆子不小啊要打架我们是不会奉陪的,如果你执意不肯道歉,那就公堂上论个长短罢” 郭泠脸色微不可觉变了变,虽只电光火石一刹那,仍落在了引章眼底,引章一眨不眨瞅着他,且看他如何凭她的直觉,这年头,皇帝大过天,康熙大过天,皇帝坐的椅子叫“龙椅”,走的路叫“御道”,都是百官万民尊敬不可亵渎的对象,那么皇帝来过的城市自然也不允许有不和谐之事了,至少,这不和谐之事不能公开了闹,不然岂非皇帝德行不够?不能感化众民?当然,皇帝乃是天子,德行自然不会不够,那就是小民太过刁钻,需要教训了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郭泠稍一沉思,毫不犹豫上前,向那姊妹俩弯腰行了一礼,作揖道方才冒失冲撞了,两位姑娘多多海涵”尽管,他做的甚是勉强。 两女怔住了,又慌又乱,张惶着双手不知如何应付,磕磕绊绊摇着头道不,不,不敢当我们也有不是,不敢当” 郭泠完全没有理会她们的态度,行了礼之后,自顾自掏出一张银票不由分说塞到那跛脚女子手里,冷淡道这是一百两,算是赔偿,姑娘收好了”说着瞪了引章一眼,沉声道我们走” 是 由】 第124章 巧遇 郭泠忽然又站住,回过头来,定定打量着引章,半响似笑非笑点了点,轻轻道:“你自求多福,但愿以后别落在爷的手里” “……”引章一怔,发狠的话竟忘了说,眼睁睁看着他去远了才回过神来,哼了一声,轻轻啐道:“什么自求多福,我怕你不成” “谢谢公子相助,谢谢公子”跛脚女子携着妹妹上前施礼,腼腆的笑了笑。 “这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引章很自然的伸手去扶她的手腕,扭头向鱼儿道:“拿五百银票来姑娘,回去买个小铺子,以后不要出来叫卖了,这样危险” “公子”妹妹不着痕迹的拉回姐姐的手,下意识挡在姐姐身前,望着引章的神色有些敌意和警告。 引章浑然不觉,细细打量着她,这少女十分瘦弱,面色蜡黄,凸显得眼睛太大,颧骨也很高,乍一看不怎么样,细细一瞧,说不上倾国倾城,也算秀丽的美人一名。 “还有你啊,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那些有钱人,有几个好惹的?你还敢追了人家一路?今天,真是好险”引章仍孜孜劝说着。 少女有些微怒,被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盯视,换做是谁都不会愉快。面含不悦,语气不觉也有些冰冷:“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姐妹告辞了姐姐,咱们走吧” “姑娘,等等”藿香和鸢萝已经将地上散落的荷包捡了起来,装在了篮子里。藿香笑盈盈将篮子递到那少女面前,笑道:“这些荷包做工精致,实在可惜了拿回去认真清洗干净,只怕还能用。”见她神色不悦望着引章,藿香心下了然,抿着嘴笑了笑,柔声道:“姑娘,你别介意,其实我们主子和我们几个都是女子,你不要多心” 姐妹二人皆是一愣,猛然睁大了眼,少女脸上一红,有些发窘,不好意思笑了笑:“对不起,大小姐,我,我——” 引章后知后觉,这才恍然大悟,呵呵一笑,道:“我说呢,你瞧我的眼神怎的那般古怪”众女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借着灯光,鸢萝有些发怔,双目直直的只管盯着两名女子脸上看,少女先是疑惑,继而更疑惑,姊妹俩相视一眼,眼中皆盛着浓浓的意外和猜疑。 “你,你是,是顾家表妹?”跛脚女子试探着道。 鸢萝大喜,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紧步上前紧紧握着她们姐妹的手,颤声道:“表姐,表妹,真的是你们你们,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姨父姨母呢?表姐,你的脚怎么了?” “爹娘已经死了,房子田地都被叔叔伯伯分了去,只有我们姐妹了姐姐带着我逃出来,摔断了脚,所以……”少女说着垂下了头,姊妹俩独居已久,乍见亲人,得诉委屈,虽然明知指望不上什么援助,仍忍不住鼻中一酸,带着浓浓的哭腔。 “表妹,别哭别哭”鸢萝不禁惨然,她便是跟着哥嫂在家中过不下去,这才偷偷从家里溜走,想要投奔南京下属仙和镇的姨父姨母,不料受了坏人的骗,被卖给了花秋娘,后来又跟了引章,更不料姨父姨母居然已经去世,小时见过的表姐表妹落得如此凄凉 “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鸢萝心下一阵酸楚难过,忍不住也泪眼盈盈。 “南京城这么大,哪里又有我们的家呢?不过在城南鲤鱼庙旁搭了个茅草棚遮风避雨罢了幸亏方丈仁慈,时时接济,附近那些流氓也不敢找我们的麻烦。” “原来如此”两行清泪顺颊而下,鸢萝慌忙举袖擦拭,吸了吸鼻子,转头向引章怯怯道:“小姐,她们是我的表姐妹,可不可以——” 自打相识以来,鸢萝都是爽朗明快的性子,引章从来没见过她这般低声下气,她心里不觉感动,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她们不嫌弃,以后就跟着我好了” “不不,不会嫌弃的表姐,表妹,大小姐人最好了,跟着大小姐总好过在外边飘零,快来见过大小姐。” 姐妹俩乍遇亲人,又见引章随和可亲不是恶人,引章身旁丫环们也都个个和善,早已大起好感,听了这话忙都道:“是,大小姐,多谢大小姐收留不知大小姐家住何处,明儿一早我们姐妹便到大小姐府上” 引章笑笑,道:“你们那里倘若没什么重要东西今儿就跟我走吧?明天一早,我们要回杭州了” 姐妹俩吃了一惊,没想到引章不是南京人。姐姐有些不舍,道:“屋里,还有好些五彩丝线呢,可惜了” “我竟忘了你们姐妹刺绣一定极好吧?”引章说着信手拿过一个,细细瞧着。 “小姐有所不知,我表姐叫张巧手,表妹叫张巧嘴,可不是巧呢”鸢萝一旁笑道。 “这名字好巧手,巧嘴”引章等都笑了起来。“这样,咱们绕一绕,这就去你们那里一趟,你们赶紧收拾收拾,也就是了” “真的,太好了”巧嘴本来有些失望,一听引章这么说眼睛大亮,十分欢喜。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看,算了吧。”巧手望着引章有些感动,拉了拉妹妹,笑道:“到了小姐家里,多少绣线没有呢,何必再麻烦小姐跑这一趟?” 引章回以她了然的眼神,笑道:“既是这样,天色已晚,咱们赶紧回去吧”破家值万贯的道理她能理解体谅,所以才说随她们走一趟,既然她们亦体谅她,她也不必假客气。巧嘴仍有些不舍,但姐姐说的话也有道理,只好惋惜轻叹一声,上了舒适的马车,心头一喜,跟鸢萝唧唧咕咕轻声细语说个没完,那一点点惋惜之情也随之抛到九霄云外了。 马车的速度忽然放缓,大脚头也不回,淡淡的声音传进马车:“大小姐,马车后头有人,咱们被人盯上了” 引章一怔回神,冷笑道:“不用说了,一定是那耀武扬威的小子真是下三滥大脚,打发了” “是,大小姐”大脚将手中缰绳随手交到一人手中,乘着马车拐弯时,像一只黑色的鹰,悄无声息从车上跃下…… 是 由】 第125章 巧手 “砰”一声脆响,郭泠一脚飞起,将跪在地上的随从踢飞了出去,那人闷哼一声,忙不迭手脚并用爬伏首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饭桶”郭泠冷冷从牙缝里蹦出俩字,愤愤转入后室,头也不回道明儿继续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给爷弄出来” 只不过,等不及他发挥强大的搜寻能力,第二日一大早,引章早已带着众人上船,遥遥而去了。 出了南京,转入大河,秋日河水幽静碧澄,仿佛凝重的绸缎。沿岸一片浓重色彩,稻谷金黄,棉花雪白,还有火红的柿子、暗红的枣、鹅黄的梨及各种颜色的庄稼蔬菜,汇成一条一条蜿蜒的彩带,在秋日异常明亮的阳光下,散发着成熟的气息,让人看着也感受到浓浓的丰收 清朝种田记第28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悦。 阳光温暖,气候舒适,美景如画,行船的日子并不寂寞。命人搬了长榻安置在甲板上,或坐或卧,无论看书还是赏景,都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身为主人,引章的享受不仅仅限于此。累了眼一闭,藿香或者蓝楹自会轻手轻脚替她盖上薄毯;渴了只一个眼神,茶水便已递到面前;想聊天,有鸢萝和巧嘴;想探讨生意,有鱼儿商量;每到一个码头,藿香都会细细列出一张清单,带着男仆上街采购各种点心瓜子时鲜水果、佳肴食材,然后一路上精心烹饪出一道道可口的小菜,令引章赞不绝口 这一日一觉醒来,突然发觉身边异常的安静,只有船桨划过水面轻微的哗哗响声,引章有些纳闷,向守在一旁的藿香、鱼儿笑道这样静?人都睡觉去了不成?” “除了,哪有几个人这样爱睡觉的”藿香笑了笑,向后一努嘴,道都跟着巧手在后头呢” 引章不解,眨眨眼望望她,又望望鱼儿。 鱼儿呵呵一笑,道巧嘴和鸢萝是被巧手拘着在绣花呢,蓝楹嘛,这些天一闲了便和巧手在一块,磨着她教刺绣。要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话真是不假” “原来如此”引章好笑,又道我说呢,鸢萝巧嘴这两个居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都说巧手绣的极好,我也没好好瞧过,果然那么好吗不跳字。 鱼儿藿香相视一笑,都道那是真好我们的跟她的比起来就跟小鬼见了阎罗王似的,简直拿不出手” “是么?走,咱们瞧瞧去”引章顿时来了兴致,偏身下榻蹟鞋,带着藿香和鱼儿来至后舱巧手姊妹屋里。 “好热闹果然都在这”引章等笑着掀帘进去。 “大”诸女见她进来,忙都起身笑着让座,鸢萝轻轻舒了口气,暗暗抹汗。表姐的话她不敢不听,可她爹娘去世的早,哥嫂整日派不完的活给她干,哪有做这种细活?如今长了十五岁再拿针捻线,多少有些迟了 “大可是有何吩咐?您有话随便让哪位传一声便是了,劳动亲自前来,我们当得起”巧手撑着站在一旁笑道。 “你的腿不方便,坐下吧你们也都坐下”引章忙道,眼风一扫众人,望望巧手,笑道你们不必太拘礼了你们刚来,或者还不太习惯我这里大规矩不便好,没有那么多讲究主仆相处与姊妹相处是一个道理,贵乎自然而已” 巧手、巧嘴听了唯唯应声,众女这才坐下。蓝楹早已从外边端了茶进来奉与引章。 “早听说你们手巧,绣的,拿来我瞧瞧”引章饮了一口茶笑道。 巧手便将物件拿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笑道一块手帕子罢了,这是预备给的倘绣得不好,别见笑” 引章接过一看,忍不住睁大了眼“呀”的一声惊呼,浅淡鹅黄的方形娟缎上,斜斜绣着两枝交叉而生的红白蔷薇,枝干劲挺,枝叶繁密,五朵大小不同的蔷薇花分布枝头,花朵丰盈,花瓣层次分明,偃仰扶疏,顾盼生情;柔软生动的花枝下蜷伏着一只慵懒肥胖的白色波斯猫,大大的眼睛,毛皮蓬松发亮,十分可爱。虽然只是半成品,神韵已是毕现。 “啧啧”引章忍不住惊叹巧手,你真厉害你这绣的比画的还逼真真的,我见过好些名家画作都不如你这个呢” “取笑了”巧手很是开心,笑道实不相瞒,我从小喜欢画画,可惜家里穷,哪学的起那个后来我便想,用针线绣出来岂不跟画的是一个道理?绣着绣着,就这样了”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引章喃喃。 “,您瞧我这个打小都是教我的”巧嘴将的也递了,是一把圆形的白绢扇面,绣的是一枝浓艳的碧桃,枝上栖着一只羽毛丰满、色泽鲜亮的黄莺,黄莺正昂着头,亮如水钻的眼珠子活灵活现,正张着嘴引吭高歌,似乎细细一听歌声便能入耳,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态感。 “你绣的也好你们可真能干我真是太喜欢了”引章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震撼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逼真形象的绣品。 “喜欢,往后我们多多给绣便是了不然也不能替做”巧手听引章说了也欢喜。 “呵呵,只怕你们绣出来我都舍不得用了”引章说着,大家都笑,拿在手里端详,赞不绝口。 引章喜欢得不知说,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顺手又拿过旁边另一个,是个长方形的枕套,绣的是一群摇头摆尾的金鱼,鱼身红中带金、红中显橘,鱼眼黑亮有神,鱼尾摇摇像是活的一般。“这又是谁绣的?”引章诧异。 “不过是我学着玩罢了”蓝楹有些脸红。 “蓝楹真的很有天分,假以时日,绣工必定不在我之下呢”巧手赞道。 “这话我敢当,才是真正的巧手呢”蓝楹笑了笑。 “我是说真的”巧手说着携了蓝楹的手,笑道我一见你这双手,便了” “表姐那你见了我这双手,也该了吧?无不少字”鸢萝说着嘟着嘴,将的手伸了。 众人听了不觉看向她的手,再望望蓝楹的手,两下一比,无不抿着嘴微笑。 “你们要笑就笑出来好啦”鸢萝嘟着嘴,道我从小干的粗活,砍柴洗衣,挑水锄地,压根没摸过针线,我是真的不会这个嘛” 巧手面有黯色,无言以对。 引章听了极为认同鸢萝,她曾经跟她一样,被安寄翠逼着刺绣,倘若不是后来天天忙着生意上的事无暇分身,还不知要熬多久呢那种滋味,对不谙其中之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受罪 “是啊巧手鸢萝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必绣了,这也是要看天分的,不是人人都像你呢”引章忙道。 “是是,大说得极是蓝楹喜欢绣,表姐,以后让表妹和蓝楹随着你好了”鸢萝如释重负,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对啊没想到蓝楹这么有天分,以后没有特别吩咐,你不必跟着我伺候,就专心跟巧手学吧” “是,谢谢大”蓝楹大喜。 巧手点点头,笑道大这么说,那就这样吧”自打来到引章身边,引章、藿香、鱼儿等都待人极好,巧手总觉得过意不去,总想为引章做点,这才把和表妹都拘了来。既然引章替鸢萝求情,她也就不说了。 “对了,”引章稍稍沉吟,向巧手笑道如果,我给你找来一些名人画卷,你能一些不差的照着绣下来吗不跳字。 “应该可以。”巧手想了想,望着她道刺绣跟画画其实是一个道理,无非布局和配色,人家能够画得出来,我也能绣得出来” “真的”引章眼睛一亮,笑道如果我叫人买二三十个颇具天分根基的小绣娘交给你调教,开一家绣坊让你当家,你能做得下来吗不跳字。 “大”巧手蓦然睁大了眼,愣愣的望着引章。 开一家绣坊?她从来不敢想过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梦,一个甚至连做也不敢做的梦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考虑考虑不然,你这么好的手艺可惜了”引章笑笑。 “我可以”巧手忙道我可以的求栽培”说着一拉巧嘴,俩竟跪了下来。这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她不能犹豫。 “快起来”引章忙亲自扶起她二人,笑道不过几万银子的事,不值”说着向鱼儿望了一眼,笑道你把这事记住了,到了杭州咱们就把这事做起来。” “是,大”鱼儿想了想,笑道我看这事交给王效珍王掌柜负责吧,毕竟他跟绣坊多少有来往等便买绣娘、找铺面、订制绣具原料,我想不会太久”说着又向巧手、巧嘴道喜,藿香、鸢萝也各有贺词,又有一番热闹,只有蓝楹,祝贺之后欲言又止。 引章瞧在眼里,向她笑道不用慌你自然也是跟着巧手、巧嘴一块了好好做,将来不会亏待你们你们的月例银子、年终分红自然会跟绣坊的生意挂上钩的。” “大,奴婢,奴婢没有慌”蓝楹垂眸轻笑,终放了心。 “既然说了,索性咱们把绣坊的名字也定了吧要好听,还要好记,你们说说,叫个名字好呢?”引章越发来了兴致。 鱼儿想了想,笑道大,我看不如就叫玲珑绣坊好了一来绣坊用这个名字倒也贴切,而且还可以借助玲珑布庄的名声” “玲珑绣坊,这个名字好”巧手巧嘴也都笑道。 引章亦点点头,道不,我没想到呢那就用这个我看,绣坊的招牌也不必叫人题写,等回了杭州,巧手你便绣一块匾额,到时候用大玻璃框镶嵌起来挂上去,岂不别致?” “是是可惜这儿没有合适的布料,不然这会子便可绣起来”巧手眉飞色舞。 “你不用急”鱼儿笑了笑,不紧不慢道还有好些事要准备呢等到了杭州还得一件一件的办,料想也得四个月到半年才能开张呢” 巧手一怔,讶然道这些事,是鱼儿准备吗不跳字。 “你可别小看她”藿香笑道咱们大是生意上的好手,骆家的家业便是大一手创下来的,鱼儿可是大功臣呢” “啊不是,不是的哥哥骆吗不跳字。巧手、巧嘴张大了嘴,十分诧异。在南京住了一年多,骆家的名气她们也是听过一些的,骆家大少爷的名头也听过不少。 众人都笑起来,都道可不是骆?你眼前的这不是骆是谁?” “可,可是,可是——”巧嘴结结巴巴。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有叫藿香给你们说吧只是要记住,关于骆的身份,千万不能说出去,明白吗?开绣坊这事,你们是内行人,有想法尽管跟鱼儿说,不要怕;还有采购丝线、绣架、绣布、绣花针等等,你们也多多给些意见,我们的玲珑布庄虽然规模不小,但跟绣坊仍是隔了一层,还得你们来说我只有一句话,别小看了,很多事只要你敢想,就能做成功” “是,大”巧手精神大振,笑道等我细细想了写下来,再一样一样给鱼儿说。” “哦?你会写字?”鱼儿甚是诧异。 “是,我们过世的爹是个秀才,我们从小也略识几个字。”巧手笑笑。 “那好极了”引章更喜,道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识字的,既然你们本就识字,那倒省事了。那就先这么着吧,一切等回到杭州,咱们就把事情做起来”引章越想越高兴,绣坊,她早就想有一间了,不想今日方能如愿,却是应在巧手、巧嘴身上 是 由】 第126章 真相 回到杭州,引章叫来王效珍,跟鱼儿、巧手聚在一起,将路上商议的事说了一遍,王效珍听了也自高兴,恭喜了引章和巧手,忙答应了下来。商议之后,便让王效珍先拟个章程,店铺、绣娘各方面先大体上定个方向,然后再来细谈。 乘着这些时候,引章拿出了花秋娘签字画押的供状,与吴管家等在一块研究。 吴管家只是不做声,垂着头仿佛思索,一只手无意识的拨弄着一旁的盖碗茶,倒是贾图愣了愣,突然眼睛一亮,抬起头道骆,照这花妈描述,有几个人倒有些像”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贾兄,是不是,是不是小北峰拐弯歪脖子村碰见的那两个人?”引华亦恍然,双目灼灼发亮。 “我也是这么想” “混蛋”引华一拳砸在桌上,恨恨道姐,我们这就带人去,我替你报仇” 引章下意识抬起头向吴管家望去,恰好对上吴管家望来的目光,“好的,你们去吧,”引章的声音十分平静,又道悄悄的,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我懂的,姐贾兄,咱们走”引华一撩袍子起身,跟贾图二人带了家丁急急而去。 待人都散去之后,引章瞅了鱼儿一眼,鱼儿一努嘴示意所有仆从悄然退下,立在引章身后。 “吴管家,你觉得引华他们能把人抓吗不跳字。引章淡淡开口。 吴管家沉默许久,苦笑道这个,猜的出来?最好是能” “我看未必不,应该说是一定不能”引章冷笑。 “……”吴管家欲言又止。 “其实你也一定是这样的,对吗不跳字。引章自失一笑,道你老人家厚道,不忍这么想,可这不厚道的事人家做起来可不觉得呢” “大”吴管家长长叹了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说不出的心痛和心酸。 “你是时候猜到的?”引章又问。 “就在大去了南京之后,骆大少爷跟我在街上偶遇,拉着我一块喝茶,向我打探的行踪……”吴管家缓缓说来。 “你告诉他了?”引章问。 “本来没说可他问我大是不是去了南京我只好说是。他的神色不太对,唉,我也是事后越想越觉可疑可我也不明白,大去南京的事除了咱们几个,再没旁人,他会?”吴管家困惑的揉了揉太阳|岤。 引章轻轻一笑,道他会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是我叫人透了口风给他的。” “您,您早就怀疑了他?”吴管家心头一凛。 “哼”引章冷冷一哼,没再言语。说起来也是巧,之后看到贾图,她便想到引华跟她开的玩笑,跟着又想到大嫂、二嫂上家里给说亲的事,自然而然想到了哥嫂一家。倘若说跟她有仇,对她恨之入骨,除了哥嫂一家子,她还真想不出来别人。再说,她每次去找引华都是男装打扮,而这事,曾被骆之兴无意中撞见过一次,除了是他,还能有谁? 所以,在去南京找花秋娘算账之前,她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骆之兴就是那个幕后主谋。临行之前,她故意派人将南京之行的目的明里暗里的透了几句给骆之兴,没想到骆之兴还真急了,竟然制造机会跟吴管家玩“偶遇” 只是,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狠毒得不近人情他们算计她的钱财不过是贪欲作祟,虽过分了些,亦可算是人之本能,算不上伤天害理。这一次,她是真的对他们绝望透顶了,血脉至亲,下作至此,歹毒至此,只怕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吧?无不少字 引章嘴角微翘,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大,您打算办?”吴管家的声音有些干涩,同室操戈,一样都是老爷的血脉,除了痛心感叹,他没有别的法子 “先看看引华和贾图样吧”引章叹息着道。 吴管家嘴动了动终于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叹道大说的是” 不出她意料,引华和贾图一脸沮丧的了。引华的脸色很不好看,除了沮丧还有自责和愧疚。 “我,我……”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他觉得很对不起。 “唉好弟弟,这不关你的事”引章叹着摇摇头,不觉握住引华的手拍了拍,柔声笑道骆之兴定然早让他们避了去,你抓不着他们,这有何奇呢” “,你说谁?骆之兴”引华突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又大又亮。贾图也忍不住颤了颤,怔怔的望着引章,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骆家的事他虽不详知,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不”引章点了点头,将先前的推测及骆之兴的表现向引华简短说了一遍,引华听罢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去找骆之兴算账。引章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去找他算账?很好我问你,你有证据吗不跳字。 引华一时语塞,愣了愣,不甘道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不行太便宜他了吴管家,都是你,当时你便应该派人盯着他,等他和那几个恶人联络时一网打尽” 吴管家怔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别胡说”引章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道吴管家心里够乱了,还搁得住你这样说?再说了,当初没有花妈描述又不能肯定经手的是谁,难道骆之兴跟谁说句话都得把那人捆起来不成?” “可是,可是不能白白受这欺负”回想引章失踪那些日子,引华仍忍不住后怕,幸亏,有惊无险,如果引章落在那些人手里吃了亏,那,那……引华脊梁骨一阵发凉,不敢再想。 引章冷静的眸子发着清冷的光,她冷冷一笑,咬牙道当然不会白受这欺负,我得给他一个警告,不然往后,只怕这种事还没完没了了我虽不怕他,却不想浪费跟他玩这无聊的游戏鱼儿,下个帖子,明儿晚上在慕鸿楼设宴,我要请客” “是,大” 骆之兴接到请柬,打开一看是引章请客,火烫似的扔出去老远,瞬间脸色发白。 他做过他心里清楚,赴宴?对不起,不必了 引章早料到他就这么点胆量,同时也他是个极好面子的,绝对不会为了此事逃跑回家暂避风头。所以第二天,引章的人轻而易举的在路上将骆之兴“请”到了慕鸿楼,。骆之兴倒是个聪明的,被人盯上了情知不能脱身,料想反抗无用,不挣扎不叫唤,强作镇定随了他们去。饶是这么着,推推搡搡之间还不被人踹了几下子。 “小姑姑,呵呵,您这一向可好吧?无不少字”骆之兴笑容满面的招呼,身挺修长,举止得体,颇具几分清高之才子气质。 “你说呢?不然就不会请你来了”引章深深瞥去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他掂着罢 骆之兴果然笑容一滞,脸上肌肉有些僵硬,讪讪笑了笑,唯唯而已。 “坐吧这么些年都没请过你,倒是我这个当姑姑的失礼了。我说,”引章淡淡开口,忽然话锋一转你可别见怪啊” “不敢当,不敢当小姑姑您是大忙人,再说了,我在学堂里也没闲空。”骆之兴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坐下四下望了望,笑赞道久闻慕鸿楼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姑姑真是好本事。” “这算”引章笑了笑,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论本事,我哪及得上你呢?” “呵呵,这,这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骆之兴已大大安心,这一静下来方觉口干舌燥,忙端起面前茶碗喝茶。 引章笑笑,又道不过话又说,光有本事运气不好,那也没法子,这就叫天意,你说是吗?七月十三那天,你在做?”引章冷不防问。 “噗”骆之兴一口茶喷了出去,翠青的长衫前湿了一大片,手忙脚乱放下茶碗,掩嘴咳嗽不已。眼角斜斜一瞟,对上引章沉静如千丈深潭的眼眸,吓得慌忙收回了视线,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连连咳个不住。 引章肚里暗暗好笑,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看够了他的窘样,这才淡淡一笑,缓和了语气道我不过白问一句罢了,你紧张?算了,先不说了,还请入席吧” “让小姑姑见笑了,”骆之兴强自笑笑,道方才喝得有些急,出丑了。” “自家人,无妨如此讲究”引章不动声色,又道请吧”说着请他起身入席,桌上菜肴杯盏碗筷皆已备齐,二人落座,便有丫环上前服务,甚为细心得体。 只是,面对着满桌佳肴,骆之兴早已无心向之,上下不安,患得患失暗自猜疑不定。一时又觉引章了,一时又觉安排得天衣无缝,一时又觉引章话中有话,一时又觉多心,一时又怕,一时又悔,一时又慌,心里七上八下,七魂不定三魄不安,只好咬牙忍耐。 “请吧”引章笑吟吟举杯示意。 “哦,好,请”骆之兴亦忙举杯。 “你可知今儿我为何请你?”下了几筷子后,引章笑问。 “请小姑姑赐教。”骆之兴陪笑。 “因为我要感谢你呀”引章望了他一眼亦笑。 “哦,啊?”骆之兴惊愕的睁大了眼,诧异不解望着引章,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遭人绑架差点出事,而你,竟向吴管家打探消息,呵呵,你这么关心小姑姑,试问小姑姑能不好好谢谢你呢?”引章眼眸温和,笑容温和,语调亦温和,落在骆之兴眼中,却没来由感到一股寒浸浸的凉意,从脚底缓缓升起。 他也不好说,只有讪笑掩饰,一张脸扯得比哭还难看。 引章冷眼瞅着,愈加鄙视,心道就这么点子道行也敢学别人做这种事? “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人家对我好,我就对他好,人家害我,我必得还。比如说你吧,你这么有心,所以我今儿设宴谢你,那害我的人,南京的花妈妈、歪脖子村逃走的那三人,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盯着他们一辈子。哼,歪脖子村那三人真是可笑他们以为逃掉就万事大吉了?只不过我既然没事也就懒得跟他们计较,不然凭我骆家的财力和人脉,我认真要找他们虽然不易,可也不难,不过,他们既然已经逃了,那就算了,只是这一辈子,他们休想再踏进家乡一步,不然,我绝饶不了他们大侄子,你说,我这么做过分吗不跳字。引章说得轻描淡举。 “这,这当然不过分他们这么大胆子,这,这是活该”骆之兴越发不安,却只得顺着引章的意思。 “是啊,”引章举着细白瓷小巧玲珑的酒杯把玩端详,突然又冷笑道不过很可惜,那罪魁祸首,却叫他逃脱了” “吧嗒”一声,骆之兴手里的乌木镶银筷子跌落在地,他身子轻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这窝囊样勾起引章更大的火,事已至此,她索性把话挑明。“哼”引章恨恨道若要较真,这人未必就找不出来,只不过,做人总不能太满太过了,总得留几分情面,闹了出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我是这么想,就怕有人不这么想有人侥幸逃过一劫,不说我不跟他计较,还以为我没那个本事查得出来呢再有,倘若这人以为我不奈他何,心存侥幸,变本加厉,今后又动更歪更邪的心思,又动我家人的心思,那倒成了后患了与其这样,倒不如斩草除根大侄子,你说呢?” “我,我,我……”骆之兴脸色变得苍白异常,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再也无话可说。他的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手心里抓着满把的冷汗。 是 由】 第127章 试探 (灰常感谢13522712047童鞋的打赏) “我,我,我……”骆之兴脸色变得苍白异常,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再也无话可说。他的心里、脑子里乱成一团,手心里抓着满把的冷汗。 怎么办?骆之兴又急又怕,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发眩,心怦怦的剧跳着,握着的手心里满把的汗。他丢不起这个人这件事传了出去,他的前途,他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才子形象,一瞬间便会毁得干干净净 没有退路了 “小姑姑”骆之兴心一横,“扑通”跪在了引章面前,抬起头,雪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异常的大与亮,惊恐的望着引章,颤声道:“小姑姑,这件事,这件事是侄儿鬼迷了心窍,侄儿该死,侄儿该死小姑姑要打要罚侄儿都认了,只求姑姑饶了侄儿这一遭,千万别说出去呀不然,侄儿只有死路一条了侄儿该死,侄儿该死”说着抬手左右开弓,啪啪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忏悔苦求。没错他是好面子,但绝对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引章只是看着,等他扇够了,眼看着两边脸颊又红又肿,她才抬抬手止住他,轻轻一叹,道:“罢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侄子。我骆引章虽然睚眦必报,血脉之亲却不能不顾——不过你听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无论是我还是我们家任何人,包括鱼儿、吴管家他们,若是再犯在我手里,骆之兴,你给我听好了,我绝对不会饶了你”引章柳眉倒竖,厉声呵斥,怒目相视。 “是,是,小姑姑,我,我不敢,再不敢了”骆之兴吓得心中一凛,忍着双颊火辣辣的疼痛没口子的应着。 “你最好没有骗我”引章冷声道,望着他的目光徒转厌恶,挥挥手,道:“回去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是,小姑姑”骆之兴如得大赦,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举起袖子遮着脸,向引章躬了躬身,手忙脚乱施礼告辞,踉踉跄跄仓惶而逃。 “小姐真这么便宜放过他?”鱼儿心有不甘,大小姐失踪那些日子,她几天几夜都没睡,心里怕得要命,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桃。想到骆之兴的歹毒,又令她不寒而栗。一个女人倘被卖进了那种地方,这辈子还有活路吗 “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这次饶了他,不管对谁,都有了交代,下一次他若再出什么花样,我非灭了他不可”引章长长舒一口气。别人她不知道,至少安寄翠、吴管家,这两个人总会念着故去的爹的情分,而她,既然尊敬他们,就让她,也大度一次吧 教训了骆之兴,引章仍不能立马松口气,因为引华那口气仍憋着在。引章只得又打起精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这一心为自己的好弟弟好好劝解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他劝好,至此,这事才算真正完结。 引章做梦也没想到,引华对这事极是懊恼,深刻检讨之后,他认为之所以发生这种事是因为姐姐身边没有姐夫陪着,如果有姐夫在,那就不一样了于是,引华对引章的终生大事越发热乎起来,怎么看贾图怎么顺眼,变着法想把二人撮在一块。 这件事起先自然是要瞒着引章的,不然,引章定会嗔他多管闲事,以她的性格,那就没戏了引华打定了主意,先找了贾图,先是制造一切话题跟贾图大谈特谈引章的优点事迹,接着便拐弯抹角的向贾图问这问那,试探他的意图,最后半明半暗的向他透露以至彻底摊牌。 在引华的描述里,引章是一个孝顺、友爱、善良、持家、聪颖、知书达礼的女子,加上贾图所见的她的美貌和那一种明媚如三春阳光的爽朗,他早已倾慕不已。听了引华的摊牌,心下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不安、不好意思,吃吃艾艾不知如何回复引华。 引华向来了解他,知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心里是千肯万肯了的。引华大喜过望,兴致勃勃给他出了好些主意,鼓动他多到引章面前露脸、献殷勤。引章浑然不觉,完全蒙在骨里。 直到有一天,引章忽然就发现,家里上下仆从,包括吴管家、鱼儿、藿香乃至鸢萝、蓝楹等在内,一说起贾公子都满脸透着十分亲切、亲热、亲近得近乎诡异的笑。她正在疑惑,鸢萝又笑盈盈的闪了进来,笑嘻嘻道:“小姐,小姐,贾公子又来看您了” 又是,又是那种笑引章瞟了她一眼,越发觉得怪异。 “怎么最近贾公子来咱们家这么勤快?”引章偏着头想了好一阵,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连近一个月,几乎每天,他似乎都要来一趟,不是给自己送盆菊花、折枝桂花,便是送她爱吃的杏仁松子等零食,或者陪她在书房里帮她写一些商业上往来的书函,常常还聊聊画画书法之类——这是为了绣坊图样做准备。 藿香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笑道:“贾公子跟小姐这么聊得来,来的勤快些不也好吗?小姐有人陪也省得闷呢” 引章心里霍的雪亮,终于明白了几分。踏出去的脚步不自觉收了回来,想了想,向鸢萝道:“你去告诉贾公子,就说我这两日有些累,想要好好休息几日,让他回去吧,没事不必过来了” “小姐?”鸢萝惊讶微张着嘴,藿香等也都怔住了,愣愣的立在当地。 “还不快去”引章瞪了她一眼,掀起帘子又进了书房。 “是,小姐”鸢萝有些沮丧,怏怏去了。不知为何,瞥见她怏怏而去的身影,她的心里竟也飞快的闪过一丝莫可言状的失落。 “小姐”不一刻,鸢萝跑进书房,兴高采烈的将一包东西放在引章桌子上,喜孜孜道:“贾公子说,小姐前日说眼睛有些酸疼,这是今年上好的杭白菊,喝了可去火清热,双目明亮,贾公子还说,小姐每日看账本时间太长太累了,以至用眼过度,确该好好休息休息,他就不打扰小姐了等过些天他再来看小姐吧小姐,奴婢这就给您泡一杯菊花茶?”鸢萝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 “好吧”引章半叹着道。怔怔的坐在大书桌后,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要说完全没有感觉、没有触动么?不是可是,可是,似乎不是那种感觉,那种她也不太明白的感觉…… “小姐,茶泡好了”鸢萝小心翼翼将翠色莹润的盖碗茶轻轻放置她左前方,微微施礼,退了出去。引章怔怔望着那碧翠匀净的茶碗,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淡雅的菊花香味和着热气扑面而来。情不自禁端起,闭上双目轻轻嗅闻,香气直冲肺腑,令人贪恋。缓缓睁开双目,水汽萦绕间,澄黄透亮的茶水中半浮半沉漂着几朵小巧的菊花,清丽秀雅,珊珊可爱。那菊花干干净净,饱饱满满,每一朵皆是完整全盛,没有半个花瓣的缺陷,显见是用了心思挑选的。回想起贾图这些日子的细心陪伴和关切的目光、欲言又止的不忍神色,引章的心,更加乱了 “唉“引章轻叹苦笑,自嘲的摇了摇头,肘弯支在桌上以手撑额闭目养神。她突然用力的甩了甩头:明明想的是贾图的事,为何卓吾那似笑非笑的脸却又闪入脑海呢 一连三天,贾图都没有再上门,引章略有小小的失望,不过很快就丢开了,还有些暗暗好笑: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难道女人,真的如此容易便自作多情么?自己自以为与众不同,其实到底不能免俗 第四天,丫环来报:少爷回来了 引章忙跑出去,不像往常,引华的身边总有一个贾图,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轻快的踏进屋来,这一回,只有一个引华。 “姐姐还在忙着呢?要不要我帮忙?”引华进了屋便笑道。 “忙的时候已经过了还有一本账本清了便好了你可真会心疼姐姐,挑个好时候回来,既是有心帮忙,早干嘛去了?”引章笑着嗔道。 “是是,是我的不是,好姐姐,消消气”引华按着她坐下,在她身后替她一边捶着捏着一边笑道:“索性剩下那本帐我帮姐姐对,姐姐好好歇着,这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引章“嗤”的一笑,理直气壮应了下来,忽又抬眼睨着他,偏着头似笑非笑道:“不过呢,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你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姐姐帮忙吧?” 引华一怔,也是“噗”的一笑,直摇头叹道:“好姐姐天下人都叫你算计了去我哪有什么事要姐姐帮忙了?只是近日天气好,功课又不多,明日想请姐姐游湖,不知道姐姐肯不肯赏光了?” “真的?” “真的” “那好啊”引章笑道:“说起来我也好些日子不出门了,明天用了早饭咱们就去,怎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姐弟二人相视而笑。 (公告:明天三更另,起点充值,支付宝支付平台上线,新的支付渠道将更方便读者充值,支持正版) 是 由】 第128章 相亲 第二日,兄妹俩换了衣裳,果然往苏堤上迤逦而行。时已深秋,虽无桃红柳绿之明媚风景,西湖的水却愈加澄碧透彻,在明朗灿烂的阳光下如一块最上等的莹润翡翠。岸边散布的红枫、黄栌则给这块巨大的翡翠嵌上了一道亮丽鲜艳的花边。碧波间画舫悠悠轻荡,时有白色的孤瘦水鸟轻快从水面掠过。 引章随手折了一根柔韧的柳条,望着秋阳高照下异常亮丽阔朗的湖面, 微闭双目,揉了揉眼角眉间,笑道:“好些日子没出门,突然之间觉得天地都大了一倍似的” “姐,”引华白了她一眼,又埋怨又心疼道:“你还说呢那些账本鱼儿他们看还不是一样,你非得这么劳神” “你懂什么?再有两月就过年了,趁早理清账本省得过年忙乱,还不是一样?这每年的大帐我不操心谁操心呢?可惜,你是要应试做官的,不然有你帮手,我也好省些事呢”引章说着轻叹。 “那也不一定非得我帮忙嘛,姐姐早点找个姐夫不就成了?别的不说,至少可以照顾照顾姐姐生活嘛”引华顺口笑道。 “哦?”引章似笑非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弟弟,凤目微挑,下颔微微上扬,偏着头道:“这话,怎么讲?” “呵呵,我,我就这么顺口一说”引华左顾右盼。 引章只是盯着他,忽然一笑,冷不防道:“当真只是顺口一说?那个贾图,是怎么回事?” “姐姐”引华有些发慌,舌头打了结。他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原本,他约着引章出来,是预备寻个机会走开,然后让“偶遇”的贾图有机会告白的,谁知被引章一问,下意识的发了慌。他却不知,引章是真的顺口一问而已,并未有别的意思,可看到他这反应,她的态度又不同了。 “你呀”引章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睛被湖水淡淡的光晕耀得有些发晕,她突然扭头向引华笑道:“咱们姐弟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又叹道:“也罢,让贾图明儿上咱们家来吧是他,总比别的人好” “姐姐?”引华眼中的惊喜欣慰越扩越大,忙道:“姐姐是说真的?你,你也喜欢他的对不对?” 引章一愣,她喜欢他吗?她想了想,点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她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诸多上门求亲者的情形,形形色色五花八门:贪财的、好色的、狂妄的、粗俗的、吃喝嫖赌俱全的、面目丑陋的,稍微有那么一两个各方面看得顺眼,又是十足十的大男子主义,将妻子视为相夫教子、传宗接代的工具,再不然,便是家中小妾一大群,这样的人家,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考虑。相比之下,贾图有什么不好? 不错,他是有些迂腐,有些文绉绉的酸气,这是读书人的本色嘛,看李清白便知道了。除此之外,他脾气好,心地好,人品好,长相好,又够细心,而且最重要的,他尊敬她,至少在他们交往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发觉他对她有过不屑的态度 这就够了虽然,她对他没有感觉,但感觉也是可以培养的啊引章自我安慰。如果注定要嫁人,贾图,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谁叫她不走运,人家穿越有无数痴心到死的追求者,她呢?半个也没碰上,看这情形,也不敢奢望将来会碰上 引章淡淡一笑,眸中沉静如秋日的深潭,信手掠了掠被风吹起的鬓角碎发挂到耳后,忍不住戏谑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引华顿时兴奋起来,嘻嘻道:“姐姐,不如我这就叫贾图过来,何必等到明天呢?” “他也在这附近?”引章下意识四下张望,瞅着引华重重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知道算计姐姐了” “我可不敢”引华慌忙摇手,笑道:“我哪有这本事我,我是叫了他过来,不过这都是我的意思,跟他没关系的” “哟,人还没进门呢,你就帮着人家了?”引章脱口而出。引华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忍着笑道:“姐姐,你把贾兄当成什么了进门的是你,可不是人家那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去吧”引章轻轻点头一笑,心里没来由有些别扭。 引华答应一声,兴高采烈的跑了开去。不一刻,一个淡蓝宁绸长袍,带着同色瓜皮小帽的高瘦男子从另一处的风景被引华推了过来。他走得很慢,脚步很轻,有些些的迟疑。引章故作不知,只管望着前方出神。 “骆小姐,你好”走得再慢终也到了她的身后,贾图轻轻咳了一下,有些腼腆的温言招呼。果然不脱读书人的本性 引章蓦然扭头,黑亮的眸子流转溢彩,直视着他,盈盈一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贾图被她大胆的直视弄得有些慌乱,下意识躲开视线,掩饰笑笑,轻声道:“你,你的眼睛好些了吗不跳字。 “好多了,多谢你的菊花茶” “那就好” “……” “最近这几天在做什么?怎么没上我那去了?”引章笑笑。 “怕打扰了你,本想过两日就去的。” “不打扰,倒是我,太麻 txt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29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我,太麻烦你了” “不,不” “你喜欢我吗不跳字。 “喜欢什么?”贾图突然抬头,惊讶的张着嘴,一怔之下忙又垂头,脸上腾的红了,尴尬道:“不,不是骆小姐,我,我——” “原来不是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引章说着作势扭头要走。 “等等”贾图情急之下突然拦在她面前,虽然仍有些震惊,却终于说得出完整的话,他望着引章,瞠口结舌半响,终于道:“是,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我,唐突了小姐,实在惭愧”说完垂眸拱手,脸上还真是一副的懊恼。 引章忍不住“扑哧”笑了,这古代的人就是有趣,尤其是这些个秀才,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怎的又成了唐突了?唐突佳人,往往便是一段佳话,又何来的懊恼?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上,才子们一见佳人往往便如色中饿鬼,光想着如何勾搭上手,原来都是假的了? 引章舒心一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贾图身子仿佛触电般一颤,下意识挣了挣,便任由她握着。引章笑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又何来唐突之说?你和引华这般要好,自然也知我是什么样的人,在你心里,莫不是嫌我轻浮罢?” “不,怎么会”贾图急忙表白,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反握回引章的手,望着她道:“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是敬服你” “敬服?” “还有喜欢”贾图忙又道,怔怔的望着眼前这张俏丽若三春桃杏的美丽脸蛋,和那明亮活泼如夜空繁星的眸子,他怎能不喜欢? 引章咯咯掩口笑了起来,黛眉弯弯,嘴唇轻撇,更添几分小女儿的娇嗔和妩媚,贾图一时不觉怔了。引章眼波流转,二人目光相碰,忙又都闪了开去。引章到底不同这时代一般女子,知他面薄,便柔声笑道:“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话说来便长了其实当初你上山看望引华兄,我便有些隐隐的感觉不对——你站了半日也累了吧,咱们到前边亭子歇歇?”贾图含笑相问。 “好”引章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刻,她仿佛才有女人的感觉,在家人下人及外人面前,她被捧得太高,推得太前,她是中流砥柱,是他们的依靠和庇护,这一点,她自己亦深信不疑。却不知,原来,她的内心深处,竟是这般渴望被人疼惜和呵护。引章的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起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这么被他触动了 贾图用衣袖轻轻扫了扫亭中石凳,这才扶着她坐下,引章含着笑,顺从的由着他安排,倘若能这么享受一辈子被呵护的温暖,不也很好? 二人的心底都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刺激着,鼓荡着,聊得好不开心。贾图渐渐亦放开了自己,不受客气的束缚,谈兴越高,挥洒自如,神色也从容了许多。 秋日的阳光虽然明亮温暖,却下去的快。不多时,日影偏移,在地上投了大片大片的阴影,阴影所到之地,隐隐的泛着凉意。贾图极是细心,当即便笑着说湖畔风凉,要送她回家。 引章无不同意,笑着起身,很自然而然的去牵他的手。谁知贾图微微向后一退,避开了她,引章心一沉,有些尴尬,愣愣的望着他。却见贾图有些惊慌和狼狈,眼角向旁边斜了斜,低声道:“阿章,别这样,那边有人” 引章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火红的一丛枫叶遮隐后,依稀可见几个淡青藏蓝的身影。“不相干的人,这怕什么”引章不以为然笑了笑,却没有再去握他的手。又不防着捉j她在心里补了一句。这话太过惊世骇俗,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吓着贾图。 “不”谁知贾图忽然变得严肃,一脸正经道:“不可以阿章,倘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岂不毁了?我,我不能叫你受人嘲笑。” 是 由】 第129章 引章又愣了,贾图这天给她的意外实在太多她心中暖暖,露出甜甜的笑容,却仍是那般不以为然,不管不顾去牵他的手,笑道:“别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我骆引章是何等人?岂会怕他?”见贾图仍是固执的摇着头说着理和她争辩,她偏要如此,笑道:“既是这么说,方才咱们孤男寡女在这亭子中呆了这么些时候,岂不早让人有的说了?又何必在乎旁人再多说一点?” 贾图一愣,哑口无言,忘了拒绝,引章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得意扬了扬,笑道:“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贾图苦笑,无奈摇了摇头,正欲答话,忽然一个声音自红枫后边悠悠传来,似笑似叹,道:“骆家大小姐,果然是开朗豪爽,非同一般女子可比也” 开朗豪爽?这般品评一个女子岂不是风流放诞的同义词?贾图一惊,忙甩开了引章的手…… 引章心中一荡,满面的笑容蓦然隐去,身子僵硬立在当地,慢慢转身,怔怔望向那来人。 眼前一闪,一袭欣长的身影自红枫后悠然而出,淡青衣袍,套着象牙白银鹅黄暗纹的马甲,风度翩翩,嘴角禽笑,眼眸闪亮如星,不是卓吾却又是谁?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骆小姐调戏良家男子,成何体统?”卓吾似嘲非嘲道来,身子向后轻轻一仰,悠闲自得打量着引章。 他说话永远那么欠揍引章忍不住暗恼,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和脾气,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 “你别胡说我们是清白的阿章——骆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引章不曾开言,贾图却急了,忙忙开口分辨。 “我又没说你人家骆小姐都不急,你急什么?阿章?哈哈,叫得倒是亲热”卓吾被他口中“阿章”两字刺着,仰天打个哈哈,下意识的冲着贾图发火。 引章不禁来气,上前大大方方挽住贾图的胳膊,仰起脸向他亲昵笑道:“贾大哥不必担心,这位卓吾卓公子跟我是老相识了,我上次遇难便是他出手相救,说起来,当年若不是他帮忙,我们骆家也不会有今日呢这些事以后我慢慢的告诉你。他不过是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卓公子,你说呢?” 卓吾来不及品味心底百转千回的滋味,脑子里迅速寻回几缕清明理智,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呵呵笑道:“这话不错我开个玩笑罢了阿章,你太小气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透?这位,怎么称呼?”睨着眼望向贾图,仍是没什么好感。 引章笑笑,道:“我可不是存心隐瞒,实因这是最近的事,这不是不用说,你都瞧见了吗” “原来是你的朋友?”贾图放心一笑,听说是他救了引章便笑着施礼道:“在下贾图,多谢卓公子救了阿章。” “你不必谢我,我救他是我们之间的交情这里头似乎没你什么事,你这一谢从何而来?我可受不起”卓吾一看他大包大揽的样子就来气,明明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有份与风度,却仍没能忍住。 贾图再傻也看出了些不对劲,何况,他虽有几分书呆子气却并不傻。男人在自己所爱的女人面前岂肯轻易失了面子?贾图当即一句话顶了回去,笑道:“受得起,受得起我是阿章的未婚夫,你救了她,我谢你,你不但受得起,而且,也是该当的” 卓吾双眸霍的一闪,复又平息,拱手笑道:“如此,我生受了” “客气,客气”贾图亦拱手。 引章暗暗好笑,没想到斯文绉绉的贾图挤兑起人来无辜得气死人不偿命她瞥了卓吾一眼有些得意,更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他不是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吗?往常还老喜欢逗着她玩,这下子叫他也尝尝这种滋味该死引章心头又是一凛:她都快要嫁人了,怎的好好的想到了这些 “对了卓公子,你怎么还在杭州?”引章生怕他二人越说越僵,便笑着转移了话题。齐大人和卓吾办完差事早已离开了杭州,当时为了没赶得及见卓吾一面,引章心里还有些失落,不想,他竟又出现在此。 卓吾望她一眼心中有气,心道倘若不是担心你,我何至于将齐大人送回了北京,跟索大人交了差,风尘仆仆又往这赶?原来,不过是我自己无聊罢了可笑,可笑尤其听到引章对他的称呼又从“卓大哥”变成了“卓公子”,心中更是酸涩难耐 卓吾心里越气越痛,面上笑容越发从容优雅,不骄不躁,他笑了笑,道:“本来已经走了,有些生意上的事没处理好只得又来一趟顺便瞧瞧深秋的西湖景致如何,比不比得上雪中赏梅之景。” 贾图听了有些诧异,西湖素来以山水出名,关于江南的风情,当时便流行着一句话总结的极好:杭州以湖山胜,苏州以园林胜,扬州以市肆胜。来到杭州的人,无不为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倾倒,流连与湖畔处处名山不知归路。但说到西湖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无疑是春季桃花争发,垂柳如烟,一行翠柳一行桃的美景,卓吾做比不拿最美的初春之景来比,反而说起人迹罕见的冬景来了?引章听了却是心中一动,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年二人雪中赏梅随后一别数年的情形,一时怔怔的有些出神。卓吾看在眼里,心头蓦然一宽,生出几许宽慰:无论如何,她总还记得他 引章心思一动而收,忍不住又有些来气。他回杭州又不是为了看她,是他自己的公事,分明他对她从来只是一个生意上合作的伙伴,连朋友都算不上,不然,他为何连一句“顺便也来看看你”都不肯说?可偏偏却这么自以为是,一见面动不动便拿一些话来她,在他眼里,她就如此下作不堪吗? “你来的倒正巧了,”引章盈盈一笑,道:“五年前借你的银子和赚来的分成利润,倒正好可以清一清账,连本带利连这些年的利息一起还给你,倒省了事” “是么?”卓吾笑笑,道:“这么说我来得并不巧来日方长,这笔小账急什么算?我最近不大有空,等有空了再说吧”卓吾突然之间有些烦躁。 引章愣了愣,他将这事说得满不在乎,可见连带对她都带着轻视的意味在里头。引章心里极是失望,亦有一些受伤,耸耸肩无谓笑道:“既是这样,你债主不急,我欠债的有什么急的?你什么时候要用了,自己去或是派人,直接找我们吴管家便是了” “那也好”卓吾答得很干脆。 引章笑笑,再无别话可说,仰头望了望前方遥远的天际,道:“天气有些凉了,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好,请吧”卓吾闪在一旁。 引章点点头,与贾图一步步去了,不再回头。 在她的身后,卓吾一直挺身立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淡淡吩咐:“去吧,雇条船,回扬州” “是,大少爷敢问何时启程?”随从陪笑相问。 “何时?”卓吾挑了挑眉,毫不犹豫道:“今天晚上,马上,立刻”说着猛然转头,向着相反方向大步而去。 很好卓吾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这样的结局,其实早在预料之中,只是不曾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这样,出其不意…… 分割线 转眼又到了康熙四十年二月,经过四个多月的准备,二月初八,便是玲珑绣坊开张的日子。 从九月底开始,绣坊的事情便一直在进行着。王效珍经过与引章商量,最后没有往别处去寻找新的店铺,而是花高价买下了玲珑布庄旁边的铺子和后院,请人重新设计改造粉刷装饰。 王效珍这个主意引章极是赞同,鱼儿、巧手等也都说好,玲珑布庄、玲珑绣坊,同根同源,开在一处,可以互相借势,互相衬托,绣坊离开张还有老远老远的时间,名气便已打了出去了。引章当时便决定,今后在所有玲珑布庄的旁边都要新增一家玲珑绣坊,以后布庄再开新店,绣坊亦随着同时新增 找店铺的光景,巧手姐妹便闲不住了,相看了铺面大小,预备下匾额尺寸,巧手便笑着请引章派人买来上等的布料和丝线,准备绣招牌。 买来的是素色的白绢布,巧手很花了一番心思将绢布裁剪、用米汤浆洗,重重叠叠堆了七层,打得平平整整,做了十分厚实的底板,小心的收了起来。等将来绣好了字,再缝上去,便可显得更加厚实凝重,不至轻飘单薄。引章见了大为惊叹,对巧手佩服极了。其实当初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说让她把匾额绣出来,后来也觉绣出来的东西到底不够厚实凝重,做了招牌怕不好看正要放弃,不想,巧手竟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是 由】 第130章 绣坊 其实当初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说让她把匾额绣出来,后来也觉绣出来的到底不够厚实凝重,做了招牌怕不好看正要放弃,不想,巧手竟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再问到巧手刺绣的法子,巧手娓娓道来:先用枣红的丝线打底,将整整一面绢布皆密密层层的铺呈绣上均匀鲜亮的枣红丝线,随后预备用金色丝线凸绣“玲珑绣坊”几个大字,两种颜色皆鲜艳明亮,衬托得又高贵又大气,嵌在玻璃框里,十分适合,老远便可引人注目。 引章听了在脑海中一过,当即大喜,拍着手笑道巧手,你真是太厉害了就这么办” “不过,这几个字得先找人写了,我才能绣,不然,我怕绣不好”巧手笑笑。 “那得找名家,才能配得上你的绣工”引章说着不禁苦想冥思该找谁才合适呢?不杭州城里,谁的字写得好?对了,我去问问李清白,他一定”引章眼睛一亮。李清白经常参加杭州各种文人活动聚会,找个字写得好的应该不难。 “何必要问李?直接请李写不好么?我瞧着李的字就不”鱼儿一旁笑道。 “这话不倒是我舍近求远了”引章不禁失笑。于是亲自上门,将李清白请了来湖春路骆宅——她李清白的脾气,不是她亲自上门,他定然要说忙着没空不肯来,只肯在自家写好了叫人送来。可是引章觉得,他写的字不单纯是字,还得让巧手看过、提出意见修改方能定稿,巧手的脚不方便,自然是李清白跑一趟了。 李清白对别人毫不客气,唯独对引章、安寄翠是有求必应,择日不如撞日,当即二话不说简单换了件衣裳,命书童带着惯用的文房四宝,随引章上了马车前去。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李清白先写,巧手看了提了建议,李清白再改,如是五六次,费了一功夫才算完成。 李清白看着捧着他的字笑盈盈不住道谢的巧手,十分不信道巧姑娘,你说你能把我的字一些不差的绣出来?”他的字遒劲飘逸,有筋有骨,有姿有韵,素来为他平生得意之事,旁人便是对着临摹描画都极少有及得上三四分的,何况是用针线绣出来?那还不神韵尽失? “你别不信”巧嘴撇撇嘴,骄傲道在我们那我可是有名的神针,从来她绣那些个字画只有比原作更好更有灵性的,从未有比不上原作的,不然也不会叫巧手了” “有这样的事?我不信”别说李清白,就是藿香等都觉得巧嘴言过其实了。 “你不信?你不信到时候你就了”巧嘴不服,巧手一见又如此,忙止住了她不许再说,向李清白不太好意思赔了几句好话。 李清白对她倒极是客气,忙谦逊几句,又笑道我倒有些等不及想一看究竟了巧姑娘若有现成的作品,不知能否让在下开开眼?” “你等着”巧嘴不等出声,一溜身奔进房去,不一会笑嘻嘻拿着两件绣品出来,一块手绢,一个扇面,向李清白笑道你瞧瞧,这不是的?” 李清白接过只瞥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绣面上栩栩如生的、质感极强的图案,讶然道这,这真是绣上去的?竟跟活的一样,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比起的书法,这不过雕虫小技罢了,让见笑”巧手谦逊笑道。 “不”李清白摇摇头叹了口气,心悦诚服望着她道我现在已经信了,他日巧姑娘绣出来的,定然比我写的要好” “哼,你还算是个识趣的”巧嘴大为得意,嘴上却不饶人。 “”巧手嗔她一眼,向李清白笑道若是不嫌弃,明儿我替绣一个扇套当是谢礼,如何?” “真的?那太好了如此先谢过巧姑娘”李清白眼睛大亮,喜孜孜谢了又谢,声音竟有些微微发抖,倒引得引章一望。 对这张招牌,巧手极是上心,放在房中谁也不许碰。她本是个极和善好脾气的人,唯独工作的时候,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连引章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她每次刺绣前必要将手洗得干干净净方才捻线拿针,停工之后又亲手拿轻薄的绢布翼翼将它盖上。巧嘴心疼劳神,意欲帮忙合绣,巧手说也不肯,将她赶在一旁与蓝楹做小件绣活,连碰也不许碰,独自一人绣了近一个月,方才完工。 完工之后,众人围观赞叹不已,都说她何止是“巧手”,该称“针神”才更贴切只见“玲珑绣坊”四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神韵十足,仿佛西方的浮雕,凸出嵌在枣红的底色上,分外亮丽惹眼。这块牌子挂上去便是活广告,路过的人绝不舍得视而不见玲珑绣坊虽未开张,锦绣的前景已经很可观了 从此,玲珑绣坊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一家分店的主针人若想当选,必要亲手绣一块招牌,以此来检验其技艺的精湛程度。 引章舍不得将这么完美无瑕的绣品交给人拿去装裱,又知巧手亦不会放心,便将巧手带上,跟鱼儿、大脚、藿香及一众仆从,亲自去了一趟宁波,找了一家从前相熟的装裱铺子,叫人买来西洋玻璃装裱了起来,镶了一道乌木边框。在明亮光滑的玻璃保护衬托下,将这红底金黄大字的招牌愈加醒目,众人看了赞叹不已,都说任谁瞧见了这块匾都会忍不住进店一探的脚步,将来的生意不必说定然是兴隆的了巧手更是笑靥如花,摩挲着这光滑明净的玻璃面,久久不忍释手。 回到杭州,伙计们翼翼将软布包裹着的匾额抬了进屋,藿香等细心拆开,轻轻放在架子上,大家围着端详,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蓝楹甚为着迷此道,因平日里这匾绣着时巧手护之若宝,蓝楹也不敢去看,这次终于可以任由看个够。她看得入了迷,不觉蹲在一旁,细细端详揣摩,又向巧手讨要了李清白的原稿,两下里对着比较,心里暗暗感慨佩服: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神针手,绣的果然比那纸上的字益加飘逸轻灵,质感突出,仿佛具有活动的生命力一般字便如此,倘绣的是蝶鸟草虫,岂非真要活了?因此怔怔出神,充耳不闻众女子嬉笑欢笑之声。 引章瞧着她不禁好笑,忽然心头一动,向鱼儿笑道后院练习的那三十六名绣娘呢?叫两个人把这匾抬到大厅去,让巧嘴把绣娘们都叫来学习学习”早在十一月底,已经买回了三十六名有一定刺绣基础的绣娘安置在后院,由巧嘴负责教习。 鱼儿等听了答应一声,抬匾的抬匾,去叫人的叫人,不一会,三十六名绣娘叽叽喳喳的出现在大厅廊下。巧嘴命人分成四拨,每拨九人轮流进厅观赏。 因巧手赶着绣匾,平日里绣娘们皆由巧嘴教习,偶尔蓝楹也帮帮手,绣娘们极少见着巧手。又见她出入不是撑着拐杖便是坐着轮椅,都十分惊讶,虽不曾明言,从身体上对她便起了几分轻视,不太她的手艺,这次有机会一睹真相,倒却有几分兴奋和探究。 进厅前,众绣娘们还不太以为意,见过之后,无不心头大震,心悦诚服,暗自羞愧不已。 引章远远的在一旁淡淡瞧着,大家都不以为意,直到绣娘们看完了都散去之后,引章才把巧手和蓝楹叫进了屋,随口描述了几个人,巧嘴等一一将名字说了,引章便点点头,笑道把这十二人名字都写出来,你们好歹记着,这几人不要埋没了,要比别的人更加用点心” “您可真神了”蓝楹一边写名字巧嘴在一旁笑道说的这几个绣娘好些都是平日里技艺天赋拔尖儿的,怎会这般清楚?”巧嘴好生疑惑,因为引章平日里忙,去后院看绣娘们练习也不过两三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她竟得如此清楚? 引章微笑不语,没有解释,只是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看得出来,你们记着就行了”其实说穿了毫不稀奇,那些绣娘进来时,那些技艺好的,真心热爱刺绣的,上心的,眼神与蓝楹基本一致,下意识便十分仔细的去观摩绣工和技巧,那些粗心大意,心不在这上头的,注意力却都被这镶着乌木边框的大玻璃吸引去了引章不解释的原因也很简单,作为一个管理者,作为一大家子的主人,她没有必要向下边人解释太多,保持一定的神秘度,才能让人敬服。 一切就绪,二月初八这日,玲珑绣坊终于开张了。一阵阵喜庆的锣鼓鞭炮声中,欢声笑语不绝,宾客盈门不断,店里店外好不热闹贺喜之余,大家果然都被悬在店铺正中的别致招牌吸引住了,称赞不绝。进店见了那满壁满架的各种绣品,扇面、扇套、枕套、帐子、被面、桌褡、椅褡、帘子、小巧的炕屏,图像栩栩如生,画面精致完整,不是花草鸟兽图案的简单组合,分明就是布置巧妙的一幅幅妙笔丹青,甚至更胜丹青一筹 虽然以画入绣不是稀罕事,但能做到的人并不多,做得好的更少,而比原画更好的,那则是寥寥无几,整个大清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众人大叹大赞,当即便有好些客人下了订单,取了个开门红的好兆头 引章没想到李清白竟也来捧场,他平日里可是大忙人于是亲自上前打了招呼,聊了几句,却见李清白脸上含笑嘴上客气,眼神却有意无意老往巧手身上瞟,巧手忙里得闲亦往往回以微微一笑点头。引章不觉心里打了个突,暗暗瞟了李清白一眼,心道:这家伙了?难不成看上巧手了?心头猛然一惊,暗道不妙 巧手是个跛子,身有残疾,李清白已是举人,将来还有可能中进士、状元,然后当上朝廷命官,将来混个一品大学士也不是没有可能,巧手跟他完全是不搭边两个世界的人且不说官场中人耻笑,官老爷们身后的官太太亦有的社交圈子,巧手这样,可能做官太太呢?如果他们真的彼此有意,将来也注定是一场悲剧 引章暗暗心惊,琢磨着得好好想个法子,趁着可断之际,让巧手趁早断了这心思。这么想着一双眼睛下意识便在她二人之间悄悄打转,越看却是越糊涂,一会觉得是,一会又觉不是,索性把她自个也闹糊涂了,忍不住有些疲倦困惑。 一旁的鱼儿见她仿佛魂不守舍,神思远游的模样,还当她是想念贾图了,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可是惦记着贾了?贾并非有意不来,听说是贾老身子不适,他走不开” 引章回了神,由着她误解,嗔她道瞎琢磨些呢他来不来都是这么回事,这种场合,不来也没偏你多嘴” 鱼儿抿着嘴悄声笑道主子嘴上这么说,谁知心里想呢我不多嘴,明儿贾生怕主子生气,一个劲让我传话,我耳朵可受不了呢”说着嘻嘻一笑,避了开去。 引章一怔,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无奈瞅了她一眼。 玲珑绣坊顺利开张,不出所有人意料,生意十分火爆,订单雪片一般飞来。为了让巧手有更多更好的参照图案,引章还买了不少书画,尤其命丁凡从北京琉璃厂的古玩字画店中买了许多出众的名家赝品,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画、风俗画、宫廷画、历史画、佛道故事画、书法字帖、壁画碑石拓本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各名家无所不有,分类收拾一本一本的交给巧手。好在无论何朝何代,盗版市场总是不,其中还有许多盗版精品,与原作相差无几,巧手喜之不尽,揣摩透了,便一一向众绣娘讲解,一边绣一边教,整个绣坊忙得热火朝天。 (上一章又忘了写标题了~~~晕) 是 由】 第131章 悍母 引章忙完了生意,恰好引华回来,引章想起贾图母亲病着,便同引华商量,预备买些礼物亲自上门去探望探望,毕竟,虽然她将来不会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但终究会是一家人,关系和睦些总不会错。而且最主要,老公重要,婆婆也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婆婆就是家中地位至尊的老佛爷,她很想提前见见这位老佛爷的真面目,看看会不会很难相处 引华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笑道:“姐姐,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你现在又没过门,哪有未过门的儿媳妇亲自上门去看婆婆的?恐怕,恐怕……” “你真啰嗦死了”引章不满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贾家还未上门提过亲,这事还没摆到明面上来呢,哪就说到儿媳妇看未来婆婆了?这可是借着你和贾图的同窗之情去的,你同窗至交的令堂大人身子不适,作为同窗去探视探视,这总合适吧?” 引华无语,苦笑道:“这世上能把无理的话说成有理,也就姐姐你了” “那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呀?” “去,能不去吗” “这才差不多” 谁知,这一去,却生出了无数的事端 贾图父亲已经去世,只有母亲在世,他侍母至孝,母亲病着,便一步门也未曾出,终日侍奉汤药与床头榻前。其实母亲的病根何在他心里十分清楚,说来说去,是为了他与引章的亲事。 过年前,贾图趁着母亲高兴,趁机向她提了想要订亲的意思。贾老太太一听便有些不快,儿子才十五岁,才刚刚中了秀才,不好好读书上进,尽想着亲事做什么?虽然他说只是定亲,做母亲的心里依然不快。 老太太没吭声,沉默一阵,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问他是哪家的姑娘? 贾图心里松了口气,以为母亲答应了,便笑着说了是杭州骆家的小姐。在贾图眼里,引章处处都好,认为母亲听了是她自然无不答应谁知贾老太太当即一愣,忙问是哪个骆家?得知是杭州清水镇马陵湾的骆家、是骆家商号的骆家,立刻无比坚决的一口拒绝:“不行” 贾图大急,冲动之下也失了态,立刻脸红脖子粗的忙问为何? 贾老太太干瘪干瘦的脸蓦然绷得僵僵的,睁着又清又亮的小眼睛,面无表情,一眨不眨盯着儿子,直把他盯得低下了头这才收回了眼神,淡淡道:“你跟她认识多久了?” “半年多了。”贾图下意识回答。其实二人早已认识,只不过半年多前,他才知道她的女儿身,不自觉便将那当成了初识。 贾老太太冷着脸,双目矍然一闪,瞅着儿子一下一下的点着头冷笑道:“好,很好你才认识她半年,就为了她在娘面前摆脸色?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贾图本是孝顺人,听了这话比打他骂他还要重,当即脸色大变,跪了下去口称不敢。连连认错,却始终不肯松口放弃引章,贾老太太益发来气,也是更不肯退让。末了,贾老太太长叹一声,抹着泪道:“儿啊,不是娘不疼你,实在是这个骆家小姐不是你的良配,娘这是为你好呀这骆家小姐前些阵子挑女婿闹得是沸沸扬扬,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多少大家公子、清俊才子她都看不上眼,你有何德何能,她怎么好端端偏选中了你?你不觉这里头有古怪吗?再说了,选胥能闹到这般风雨的,可见是个刁钻的主儿啊,人家财大气粗,又是这等脾气,娶了这样的的媳妇,你将来是要受气的” 贾图听了急忙解释,将引章当初为了不愿意嫁人才故意挑拣,并未真的性子刁钻。 老太太听了更加不高兴,道:“那就更不行了这么说这个女人太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贾家是书香世家,你爹是做过江西道台的,咱们家断断不容这等女子” 贾图甚为懊恼,没想到自己不解释还罢了,越解释越糟糕,弄得越发不可收拾,当下一言不发,不敢再说。 贾老太太见儿子仍不肯给句实在话应承她,心里也有气,非逼着他点头放弃这门亲事不可,贾图唯唯而已,不肯表态,贾老太太从未受过儿子这等态度对待,越想越气,吃不好,睡不好,不过三五天光景,头晕眼花,肝气旺盛,胸膈之间隐隐作痛起来,竟病倒了 贾图慌了神,忙手忙脚请大夫,侍奉汤药,老太太始终冷着脸,呆着神,始终不理他,长吁短叹而已。贾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更是矛盾在心里。对于引章,他舍不得放弃,对于母亲,他说服不了,又不敢亦不能忤逆大夫的警告叮嘱句句在耳,最刺耳那句便是:再不能受气不然,就不好说了因此这些日子,贾图的日子比他病在床上的母亲好不了多少,每日都处于痛苦与矛盾之中。谁知这节骨眼,引章和引华兄妹居然大喇喇上门来了接到家仆禀报那一刻,贾图眼前一黑,死的心都有了 会面的过程非常不愉快,引章完全摸不着头脑贾老太太的成见是哪里来的,但她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这位未来的婆婆不仅仅是不喜欢她,而是非常非常的讨厌她 饶是已经表现的得这么明显,贾老太太还生怕引章没眼色,不懂她的意思,当着她的面,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她是绝对绝对不会让她进贾家的门,想做贾家的儿媳妇,除非她死让她早早歇了心罢引章莫名其妙,忍不住也来气,一言不发,勉强略坐了坐,冷着脸带着引华告辞离去,贾图怔怔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有苦笑,他明白,他与她,已是不可能了 贾图心灰意冷,不再违拗母亲,在母亲床前郑重应了下来,从此与引章再无瓜葛。贾老太太大喜过望,心情一好,病情自然日减,不到半月便痊愈了。看着儿子消瘦了一圈,整日没精打采,闷闷不乐,她又不由心疼,毫无理由的将这迁怒于引章身上,背地里将她怨个不住。然后,为了让儿子尽快摆脱引章的阴影,便忙着替儿子张罗亲事,贾图并不反对,只说一切由母亲做主。贾老太太十分高兴,半月之内便替他订了亲,女方是他舅母的女儿,叫做凌青瑶,等明年科举放榜后便迎娶过门。 贾老太太犹怕引章不死心缠着自家儿子,特意叫人背着贾图送了张帖子到骆家,告诉了她这件事。引华、鱼儿等气愤极了,引章倒是又好气又好笑,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命人采购了一份大礼,亲自写了一张回帖,叫人送去贾家。 偏巧送礼的人跟贾图碰到了,贾图得知此事大惊,瞒着母亲去了一趟骆家见引章。鱼儿、藿香等都说他欺人太甚,劝引章不必再见他,索性叫人打出去引章摇摇头,笑道:“我知道你们这是心疼我,可是我都不气了,你们还气什么呢?缘分一事不可强求,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再说了,这又不是他的错,这么对他并不公平鱼儿,你去告诉他,让他在苏堤春晓亭等着,我等会自会过去” “是,大小姐”鱼儿等相视无言,只得领命。 两人见了面,都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引章对贾图,倒谈不上情根深种,对他,倒是“合适”与“感动”四字更多,此时见他痛苦、怜悯、愧疚、欲言又止的目光和表情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仿佛是自己欺骗了他的感情一般,于是忍不住主动笑着先开了口。 贾图深为内疚,苦笑着道:“阿章,你骂我吧我,我对不起你” 引章心里一暖,更放开了,柔声笑道:“你别这么说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并非一切都在我们掌控中。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难过了,我并不怪你,真的而且,我还恨感激你陪着我的那些日子也许,是我们的夫妻缘太薄了些” “阿章我——”贾图怔怔望着她,几乎难以抑制拉着她远走高飞的冲动她这么大方,这么善解人意,为何偏偏娘就是不喜欢她呢?贾图痛苦的摇了摇头。 “别再说了”引章微微笑着,心平气和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贾大哥,但愿你我之间这场尴尬不要影响到你和引华的同窗情谊才好” “引华兄,”贾图苦笑,道:“只要他肯原谅我,我求之不得只怕,他是不会原谅我的了” “怎么会?”引章笑笑:“引华也是个明理之人,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阿章,你放心,我仍会像从前一样待引华,他始终是我最好的兄弟”贾图慨然道。 引章展眉一笑,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你,你保重”贾图恋恋不舍。 “你也保重”引章微微含笑。 贾图点了点头,终于转身,慢慢去了,渐渐,脚步越来越快。引章舒了口气,心底也不知是何滋味,愣愣的望着这阳春三月中最美丽绚烂的西湖之景发呆,心绪,却不知飞到了那一层天外。 是 由】 第132章 鄙视 贾图走后,引章并未急着回家,心中有些烦乱,便沿着湖堤漫无目的的散步随行。正出神,不觉被当头而下一声大喝唬了一跳,只听一个粗鲁不耐的男声厉声喝道站住没长眼睛吗?别扰了我们爷的兴致,快滚” 引章一愣回神,抬眼看去,赫然眼前宽阔的碎石甬道中间张牙舞爪支起了一块大大的“禁止通行”的牌子,牌子两旁,昂首挺胸、保全叉腰站着五六个青衣仆从,神气活现,正傲然的瞅着她,方才开口喝止她的便是其中一人。 引章不禁来气,冷着脸道笑话这西湖我来过无数趟,偏今日就不能走了?这又不是你们家的” “哼”先时呼喝那人冷冷嗤笑,眼角瞟了近处湖上花船一眼,竖眉道今儿就是不让过,你待怎的?有本事上衙门告我们去?小子,快些滚吧,要真扰得我们爷发了脾气,管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这人神态、口吻,都不像一般人家所敢有,引章势单力薄,好汉不吃眼前亏,懒得与他争执,横了他一眼,掉头离开。 只听湖面上飘来细乐悠扬,阵阵琴箫和鸣,配着柔柔媚媚的小调传入耳中,其间夹杂还有女子故作不依吃吃的低笑和男子放浪得意的大笑。引章满心厌恶,忍不住低骂一声无耻”抬眼望去,立时身子一紧,惊得张大了嘴,双眼睁得老大,只见当中一男子月白衣袍,套着翠蓝银丝纹马褂,面如满月,俊眼修眉,长得极是清俊白净,志得意满,笑得一副风流欠揍的样,不是去年搭救巧手碰上的那少年又是谁? 引章不觉勾出一抹冷笑,原来是他难怪嚣张至此迟早叫他吃个大亏,那才叫人痛快 不觉想起少年临去时那玩世不恭的狠话,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引章没来由从心底冒出一股冰冷的凉意,下意识往浓荫的树枝后躲了躲。 强自镇定,稳了稳心神,引章又不觉好笑,好歹这里是杭州,的地盘,怕他怎的?自失一笑,微微摇头,慢慢的踱着步了。 第二日无事,引章便往玲珑绣坊去打发。玲珑绣坊前边是店铺,后边是两个极大的院子,是绣娘们起居和工作的地方,因刚刚接下了一单三万两闽浙总督的生意:一座十六扇大屏风、两幅八尺长三尺半宽的绣图,已下了三千银子的订金,据来人交代,这是总督大人预备进贡皇太后的寿礼,价钱不怕贵,要紧的是做得好因此引章不敢怠慢,这些天这单活计刚刚开始,引章每日便都要转转,问问,看巧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 第二日,引章照例来到绣坊,照例去后院看了看巧手一干人等,便又回至前店,与掌事的孙嫂等一块看着店铺。 ?br / 清朝种田记第30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冤家路窄,不到半个时辰,那讨人厌的少年竟搂着个妖媚女子、带着随从一头扎了进来,笑嘻嘻向身畔女子道莺儿好没眼光,这么一家小铺子能有好?哪里寻不出好的来” “郭爷,这玲珑绣坊可不简单呢您进来瞧瞧便了”女子柔若无骨贴在他怀里,声音娇媚得滴了油加了蜜。 引章瞥了孙嫂一眼,孙嫂皱皱眉,低声道,这是芙蓉阁的ji女,要不要——请他们出去?” ji女身份低贱,一般名门老字号的商家从不许ji女上门,而ji女们也很知趣,不敢去招惹那些商号,即便要买那处的也是托人上门,比如对韶秀坊便是如此。这莺儿混不介意便举止轻浮闯了进来,显见不将玲珑绣坊放在眼里,也难怪孙嫂及几位伺候顾客的女伙计都面带不满,沉着脸瞅着莺儿。 “不必不必赶,也不必理会你带丫头们到后边去,这里我来应付”区区一个莺儿引章才不放在心上,但这“郭爷”,她直觉感到这家伙不好惹,赶他,未必赶得走引章望望身上衣衫装饰,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往常基本都是穿着男装,今儿心血来潮换了女装打扮,幸好,幸好 只不过一面之缘,这个模样,她就不信这小子能认得出来 “做的生意?管事的呢”一华服随从扬声高喝,他这才方才还在店中的好几人不知何时悄莫声息都不见了。 引章暗骂一声“该死”拨开沙枣核帘从后堂出来,笑盈盈道来了,客官有何需要?” 诸人眼前一亮,只见引章月白坎肩,荷绿水泻长裙,一张清水脸脂粉淡施,梳着长辫,眼眸清亮婉转如一剪秋水,耳上是打着秋千似的翠色坠子,手中摆弄着桃红纱绢,纤腰楚楚,风姿绰约, 俨然一枝临风芍药,含笑之间双眸一溜,从各人脸上轻快划过,算是打了个客气得体的招呼,不禁都看住了。 郭泠素来寻花问柳惯了,又素来放荡不羁,风流自诩,见了美女哪里舍得过,也从不顾规矩不规矩,由着他高兴,便是规矩 当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肆无忌惮的盯着引章上上下下看了个够,“哈”的笑道有点意思不想这小小一家绣坊,竟有如此品貌出众的绣娘” 引章不知在心底骂了多少句“登徒子”面上却淡淡一笑,手指无意识绞着手绢,挑了挑细长的柳眉,向一旁摆了摆手道若要看绣品,这边请吧,若要看人,”她瞟了莺儿一眼,不紧不慢道还是去芙蓉阁的好” “你”莺儿杏目圆睁,勃然变色,郭泠一愣,却忍不住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众随从也都忍不住咬唇憋着笑。 “郭爷”莺儿趴在郭泠身上,大发娇嗔不依,好不楚楚可怜,滑腻柔嫩的小手捶打着他的前胸,染着丹蔻的指甲耀人眼目。引章一旁看得鸡皮疙瘩掉一地,嘴角不屑的翘了翘,眼光一溜,同样的眼神,却是望着郭泠:这种货色,你也照收? 郭泠下意识推开怀中撒娇盈盈欲泣的女子,嘴角翘了翘,嘻嘻道来到这,自然是看绣品了”他随意走了几步,走马观花瞧了瞧那些绣品,满壁满架的精品在他眼中看来却丝毫不以为意,却突然转过身,瞅着引章手中的手绢,笑嘻嘻道这些倒也不,可是,在下家里这些玩意多的是,再买也没意思不知姑娘手中帕子卖不卖呢?在下倒是想买得紧呢”众随从听了,又是一阵窃笑,嘻嘻哈哈的等着看戏。自家爷向来风流倜傥,四处留情,这些话他们虽然都听惯了,不知怎的,此时却觉别有兴味。 此话一出,引章顿时大怒,一股热血“唰”的直冲脑门,定定神冷冷一笑,道客官这是话不是不卖,只怕这条帕子并不适合客官呢我劝客官还是省省心吧” “哦?此话何讲?”郭泠唇角一勾,笑盈盈道。 引章淡淡一笑,抬起纤纤素手举着手绢道客官一表人才,英武不凡,一望便知是个颇有男子气概之人,这等颜色的帕子除了闺阁女子适用就只有戏子方才适用,客官您还要买吗不跳字。 郭泠脸色微变,顿时愣住了。将人比作戏子,那是大大的不敬和轻视,尤其是他这般身份尊贵之人,何曾有人敢将他如此打比?不光是他,他身旁一众随从都忍不住变了脸色,摩拳擦掌想要拿下引章。 郭泠冷冷一瞥屏退随从,沉着脸哼了一声,显然气得不轻。 “方才不过一句玩笑罢了客官说笑,我也说笑,仅此而已,客官不会如此开不得玩笑吧?无不少字”引章挑眉讥诮道。 郭泠一愣,方才着了她的套儿,心里不甘不服,却哑口无言无从发泄。 “郭爷,咱们走吧您是尊贵人,别气坏了身子,咱们泛舟听曲可好?”莺儿挽着郭泠胳膊娇声劝道,见郭泠自打引章出现一双眼睛便没离开过她,又见她如此得罪竟都无事,早已浑身不自在。 引章一听这话脸色不自禁松了下来,大大透了口气,道请吧恕不远送” “谁说要走了”郭泠情不自禁的一股怒气自心底升起,引章那嫌恶仿佛送瘟神的脸色大大刺激了他。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他都是众人捧在手里的尊贵人,何尝受过这等待遇,这一气非同小可,一股莫名的酸意袭上心来…… 他一把推开莺儿,掸了掸袖子,眼中一转,又换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疲赖样,瞅着引章挑了挑入鬓长眉,似笑非笑道既然姑娘对手帕这么有研究,不妨替爷挑一块,如何?” 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引章大感无语,却找不出拒绝的话,下意识翻了翻白眼,无奈点头道可以客官稍等” 郭泠对她那极不情愿的神情视而不见,径自坐下,瞅了瞅椅前茶几上的茶壶。伶俐的随从立即翻过倒扣茶盘中的青花茶杯,端起茶壶怔了怔,道喂,弄壶热茶来,记得要雨前龙井” 引章在案后挑选手帕,头也不抬,好一阵方毫不客气接话道没茶我这不是茶楼,是绣坊” “那你放着茶壶茶杯在这做?” “摆着瞧,做样子而已” “你……” “好了就这块吧”间引章已经挑好了帕子,月白的底色,淡墨系丝线绣的雪景山水图,十分雅致素丽。引章眼眸矍然一抬,刹那间只觉她眼眸清亮叫人不可逼视,只见她笑道这雪景山水图又素雅又大方,不知客官可满意” 郭泠怔怔的瞧着她,接过展开一看,点了点头笑道果然别致手绢上绣山水图画的,倒不多见”毫无预兆的,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双目炯炯发亮直视着她,冷不丁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引章自与他会面以来,虽言辞上毫不客气,但始终轻垂着眼眸,只方才眼皮子那一抬,对上她的眼睛,郭泠一怔之下似乎触动了往事,要仔细想时却又想不起来 引章吃了一惊,收敛眼中光芒,缓缓抬头,细密的睫毛下一双杏目温柔似水,淡淡道有吗?客官怕是记了” 郭泠不答,只一眨不眨盯着她,似要找出蛛丝马迹,引章十分镇定,作出一脸疑惑和不解,亦愣愣的望了他一眼,好一会才作恍然大悟状,用力挣脱了被他握着的手,恼火的瞅了他一眼。 郭泠“呵”的一笑,收回了手,淡笑道得罪了”说毕命随从付钱,扬长而去,竟不再刁难她,莺儿一怔,娇滴滴拖着尾音唤了声“爷等等人家嘛”快步追了出去。引章松了口气,望着这一行远去的背影, “嗤”的冷笑,不屑道真是绝配” 原本引章以为一场风波就此揭过,但她并不,这个郭泠是个何等难缠的主打那一日后不过两天功夫,这小子居然命两个随从上门送了一份厚礼,下了帖子,要请她游湖。引章哭笑不得,心想脑子坏了才会去便三言两语找借口回绝了。谁知第二日,郭泠竟亲自来了,引章便说不得闲,郭泠也不生气,也不走,笑嘻嘻往店中一坐,懒懒道无妨,你既忙着爷等你忙完了便是。若是天黑了,咱们就去泛舟西湖,一边听曲一边饮酒,想来一定有趣” 引章顿时噎住,将他带至店外僻静巷子中,脸一沉,冷冷道郭爷当玲珑绣坊是芙蓉阁吗?泛舟听曲?这是话?郭爷有钱有势,便可如此作践人么?” 郭泠一愣而笑,道这是我疏忽了,不过,我可是真心想邀你一游,你干嘛气成这样你要是喜欢绣坊,爷给你开一家比这玲珑绣坊更大更好的如何?何必在人家这当绣娘呢” 引章暗暗好笑,原来她并不就是骆家大她冷笑道多谢郭爷好意,无功不受禄,小女子福薄命小当不得这么大的福何况,小女子下月便要回家嫁人了,还开绣坊做” 是 由】 第133章 纠缠 引章暗暗好笑,原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骆家大小姐她冷笑道:“多谢郭爷好意,无功不受禄,小女子福薄命小当不得这么大的福何况,小女子下月便要回家嫁人了,还开绣坊做什么” 郭泠心里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不甘和恼火。他倒不是有多喜欢引章,只是不服输。她虽然美,对于自小见惯了美女的他来说,还不到令他一见倾心的地步,只是,从没有哪个女子能抗拒他的俊美容颜和挥金如土的富贵排场,不想却被此女如此轻看,这个场子找不回来,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是么?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还一口一个‘嫁人、嫁人’的,不知廉耻”郭泠恼羞变成怒,嘴角一勾,口不择言的讥讽。 引章眉毛也不动一下,淡淡道:“知不知廉耻用不着郭爷操心郭爷光天化日之下强请良家女子,难道就很知廉耻吗不跳字。 “你——”郭泠双眉凝蹙,一张俊脸气得扭曲,指着她的手指头一直在抖,咬牙点点头,道:“好,算你行爷大度,不跟你小小女子计较哼,我们走” 郭泠气冲冲大步离去,引章舒了口气,耸耸肩,转身回去了。 谁知,晚上回到湖春路骆宅刚用过晚饭,负责绣坊事务的孙嫂带着两个丫环乘着马车急急来了,从车上大盒小盒抱下来一大堆东西,堆放在引章后院小厅中紫檀大桌上满满当当一大桌。别说藿香、宝珠等一众丫头,便是引章自己也傻了眼,咬着唇望着孙嫂道:“谁送的?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孙嫂无奈苦笑,有些气急败坏道:“还有谁还不是那位郭,郭爷叫人送的属下不敢耽搁,他们前脚一走,属下便忙着赶过来了” 引章心里“咯噔”一下,强自若无其事,轻轻嗯了一下,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大小姐……”引章回过头来,鸢萝等一脸的探究,望望她,又望望桌上的东西,欲言又止。 引章看也懒得看,只是出神。她没想到这个郭泠脸皮这样厚,她都说了要嫁人了,他居然还干出这种幼稚的事来忽然心头灵光一闪,脱口“啊”了一声,一掌拍在桌面上,咬着牙恨恨道:“好啊这个姓郭的,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明明说了她很快便要嫁人,他这般大张旗鼓宣扬得满世界都是的送礼,压根没安什么好心试问她的“夫家”倘若知道了这事,会如何看她,她又怎么可能顺利的“出嫁”? 虽然她没有夫家,不必担心被夫家置疑唾弃,但一想到郭泠这般闹法迟早弄得满城风雨,不禁又发愁起来,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心中大为懊恼。如果早知道这什么郭爷这么难缠,当初他进店她压根就不会同他斗嘴争执,这下子可好,口头上赢了他,反惹得一身麻烦 “小姐,”鱼儿给她奉上一盏热茶,轻轻道:“这个郭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人你们都见过,”引章呷了口茶,眼波一扫,道:“就是咱们在南京夜市上见的那人” 鱼儿等忍不住变了脸色轻轻一声低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变了颜色。 看着鱼儿等满存疑虑的神色,引章便将此事娓娓道来,众女听到郭泠吃瘪忍不住好笑,随着引章的目光望着桌上的东西,不禁又替她发起愁来。由着他这般纠缠下去,如何了得?纸包不住火,万一他知道了引章的身份,那就更糟糕了 “小姐,您不如避一避吧横竖这人不是杭州人,过一阵子也就走了”藿香劝道。 鱼儿亦突然醒悟,忙道:“藿香姐姐说的是,小姐放心,这些东西我会处理,会交代给孙嫂那边,保管他一句话也套问不出来而且现成的有个好去处,小姐一定愿意去呢” “哦?什么好去处?”引章不觉笑道。 鱼儿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交给引章,笑道:“这是龙姑娘刚来的信,依我看八成是邀请小姐去她那玩的,小姐不如就上她那去暂避一两月。” “是么”引章眼中一亮,脸上不觉泛起亲密的笑容。龙姑娘,是去年在宁波遇上的小姑娘,比她小两个月,叫做龙翠羽,是个很有趣、很可爱的人。 引章兴致勃勃展开信,只见姜黄花笺上一笔漫不经心的小字写道:“姐姐拜上,自去年别过,常念姐姐,常盼相见。姐姐原说要来孔雀山庄游玩,妹妹日日侯在家中总不见姐姐来,想是姐姐忘了?现寒冬已过,光大好,正宜远游,妹妹特寄函邀请姐姐,姐姐快些来罢,别叫妹妹失望妹翠羽祝姐姐安好” 引章看罢忍不住掩口咯咯直笑,这个龙翠羽,果然有意思,能将拜帖写成这样的,除了她便是她了引章不禁纳罕,按说她是现代过来的人,现代思想根深蹄固,文言文时间长了能看的懂,写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因此一概文书拜帖之类的都是鱼儿或吴管家、丁凡等代笔。不想,这个龙翠羽,原汁原味的清代人,居然写起来也是这般半文不白,难怪她二人一见如故 “你说的很对,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就启程去安徽黄山”引章将信笺一折,向鱼儿笑道。 “是,大小姐,我们这就分头准备。” 引章远游惯了,因此手下众人们收拾东西也都极是熟练。说完,鱼儿出去吩咐外头一声,叫备车马、船只,让跟着去的大脚及六位有些武艺的庄丁收拾随身包袱;藿香等丫环则连夜替引章打点包袱行李,第二日一早,引章便带着大脚、藿香、宝珠、鸢萝及六名庄丁上马车直奔杭州城西南门外码头。这次走的不是运河,而是沿富春江而下,经过建德等地在淳安改陆路,往西北方不到两天的路程,便是黄山地界了。 因鱼儿要留下来应付郭泠,故未曾跟去。 上了船,大家忙了一夜都累了,各自进仓休息。大船晃晃悠悠离开码头,咕噜咕噜的摇桨声带着沉沉的节奏,引章的思绪很清醒,望着帐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觉想起与翠羽相遇的情形…… 是 由】 第134章 翠羽 说起来,是去年带着巧手等去宁波装裱玻璃招牌的事。好巧不巧,在并不算小的宁波城里,短短九天之中,她们竟然偶遇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宁波临波路一家繁华的酒楼,一个进一个冷不防出,结果不小心撞在了一起。二人都有些不快,抬眼相视,却是一愣,相互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两人都是女扮男装的打扮,也算是同道中人。不约而同了然微笑,相互微微点头,就此别过。 第二次,是在宁波港大街一家专卖洋玩意的商行里。引章进去的时候,翠羽正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音乐盒跟掌柜的说着什么,引章侧耳细听,原来翠羽极喜欢这音乐盒,却被告知坏掉了,翠羽不肯罢休,磨着掌柜的定要找人修好,掌柜的很为难,说是修理的师傅有事不在,大概得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翠羽极是失望,恋恋不舍。引章忍不住多了句嘴,拿过来看了看,判断是里面的链条错位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坦然自若的吩咐掌柜取来修理师傅的工具箱,旁若无人将音乐盒拆开,摆弄了弄,装好,然后说声“可以了”笑着递给吃惊得睁大了眼的翠羽。 翠羽如梦初醒接过一试,果然叮叮咚咚响起了美妙的乐曲,翠羽大喜,扑闪着又清又亮水汪汪的大眼睛拉着引章道谢不住,笑得月牙样的俏眉弯弯,微红的双颊显现两个极可爱的小酒窝,恰好这时鱼儿有事找了来,引章便匆匆与她别过了。谁知,竟还有第三次相遇。 第三次偶遇,是在引章准备离开宁波的头一天,带着鱼儿、巧手等去城北的慈云寺拜佛,谁知又碰到了翠羽一行 翠羽先看见的她,一高兴,也不顾两人都是男装在身,银铃般的声音又清又脆,扬着手“姐姐,姐姐”叫个不住跑了过来,惹得行人纷纷停下脚步,诧异观望不已。引章又好笑又尴尬,好在是异乡异地,丢了人也是有限忙带了她闪到僻静一旁,有点无奈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翠羽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顾盼流转,因跑了小段路双颊泛起淡淡的晕红,亲亲热热拉着引章的手,嫣然笑道:“姐姐,我叫龙翠羽,你叫我翠羽或者妹妹都行,姑娘姑娘的,多别扭” 引章“嗤”的忍住笑,道:“好好好,是姐姐不是了,翠羽妹妹”鱼儿等无不抿嘴好笑,对这水灵灵爽朗天真的小姑娘却都忍不住大起好感。 “那天,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姐姐呢我还懊恼了好久,呵呵,没想到竟又见着姐姐了真好”翠羽拍着手笑着。 “不过举手之劳,妹妹你太客气了”引章笑笑。 “不行”翠羽撅着娇红的小嘴,道:“我是一定要谢谢姐姐的,而且,我们这么有缘,还想交姐姐这个朋友呢对了姐姐,我让慈云寺的主持备了素斋,走吧,咱们一块去尝尝一边吃一边说话,好不好?” “好啊,叨扰妹妹了”引章笑笑,微微有些诧异瞟了翠羽一眼。要知道慈云寺素斋不单单在宁波,在这一片地域都极是有名,据说一顿素宴近千银子,往往人家还不肯做这个龙翠羽说起来却是轻描淡举,可见来头不小 翠羽大喜,笑道:“好极了姐姐,我们这就去吧”说着扭头向两名随从道:“无情、冷血,你们先过去,让寺里可以准备准备上菜” 两名随从稍一怔,瞟见翠羽明显沉下来的脸色忙一齐躬身答应,其中一人向翠羽身边侍女嘱咐了句:“好好照顾主子”这才转身去了。 引章忍不住又是一笑,随口笑道:“无情、冷血?这名儿有趣,那有没有铁手、追命啊?”四大名捕的称号竟在此出现,难道真有这样巧的事? 谁知翠羽睁大了眼,又惊又喜,咯咯笑道:“姐姐,你怎么知道还有铁手、追命?你可真神了看来我真没交错朋友他们四个是我阿玛派给我的贴身侍卫” “啊”引章浑身一震,忍不住变了脸色,这么狗血的事竟叫她碰上了?她狐疑的打量翠羽两眼,见她双颊酒窝浅现,一副又惊又喜、浑然不觉不妥的神态,她又疑惑了,勉强笑笑,道:“我不过顺口一猜罢了呵呵,你怎么会给手下人起这么古怪的名字呢?” 翠羽眼中一黯,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起的,是我娘给起的。唉,可惜,我娘已经不在了……” 引章有些歉意,捏了捏她的手,笑道:“好妹妹,对不住姐姐提这事惹你不开心了” 翠羽豁达一笑,眼底黯然一显而克,摇摇头笑道:“这也没什么人孰无死呢何况我娘走的时候很开心,她说,她是回家了。我虽然不太懂,可是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所以,我相信她是真的回家了” 引章心头一凛,忍不住脸色变了变,勉强笑笑,随着翠羽去了。 一顿素宴下来,引章与翠羽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翠羽有着不同这个时代的潇洒与豁达,引章的灵魂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二人思想上竟有许多相似,友谊迅速升级,当即便结拜为姐妹,分别之后,又约了来年相见。 引章暗暗观察,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翠羽的母亲,是跟她一样来自现代的人,只是可惜她已经死了,让她多少有些遗憾。又见翠羽虽然出门在外,生活起居无不讲究精致,单是出这趟门至宁波,手下随从近百,排场极大,吃的、穿的、用的、玩赏的各种物品装了三十辆大车,包括两只哈巴狗儿、一只鹦鹉和两只八哥,一看便是个被娇惯宠坏的孩子。还有她的随从们,行动井然有序,趾高气扬,除了她,把谁也不放在眼里。引章暗暗纳罕她的来历,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人。 船舱中的引章忍不住轻轻叹息,又有些小小的探究和兴奋,信手摸出分别前翠羽送给她的一块雕琢着孔雀的翡翠玉佩,怔怔瞧着,想起翠羽亮晶晶水汪汪的双眸和娇憨明媚的笑容,忍不住微微一笑。 是 由】 第135章 孔雀山庄 行了五天船,在淳安县登岸,雇了马车,按照翠羽留给的地址慢慢向黄山进发。“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说法果然名不虚传,越靠近黄山,风景越是绝佳而出人意料,处处皆有惊喜,令人应接不暇,比之岭南之山峦别有一番风味。一座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高耸入云,云遮雾绕,奇雄绝壮,壁立千仞,藤缠树绕,数不清的飞瀑流泉点缀其中,正是三月时分,山花正是烂漫,将所有的山峰、峡谷、悬崖、坡地、泉畔装饰得绚丽无比。尤其是千姿百态的杜鹃花,黄的、白的、紫的、大红、枣红、水红、粉红,簇簇怒放,大放异彩。一座一座的山峰,一片一片的坡地,连绵起伏,一望无际,宛如花的海洋。引章等走一路赞一路,花的绚烂柔美与山的奇绝苍劲交织,形成一种对立又和谐的美,令人流连其中几乎忘记了赶路,引章不由暗暗羡慕翠羽:真会找地方享福 风景极好,路却难行,且不说山道弯曲,时而上坡时而下坡,路既窄,亦非常不平,一步一行都要翼翼,在马车里颠簸了一整日,第二天起引章等纷纷下车上马,将车弃了。 行了四日来到黄山脚下的黄山镇,住进客栈后,引章便向店主打听孔雀山庄走?谁知店主琢磨半日,摇摇头说是不知,话里话外还表示,黄山附近根本没有这个山庄。引章大奇,又问了别的好些人,不想,得到的回答皆是一致。引章好生困惑,翠羽明明说到了黄山镇便可打听的到,不料竟是这般结果 藿香等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晚间正商量着对策时,谁知翠羽身边的侍女百灵带了两个随从笑盈盈的找了上门来,一进门便连连道歉,说是不知骆这么快到了,有失远迎,请勿见怪云云。引章忙笑着说不妨。虽然心里困惑,却不便问,只好故作不在意,任由百灵安排。 第二天一早前往山庄,随着百灵在苍翠险峻,一峰连着一峰,一谷套着一谷的山间穿梭,听她一路指点风景,倒也不俗。走了小半日,穿过一片黑压压的松林,转过一道弯,来到一面绝壁前,百灵下马上前,不知触了哪里机关,厚重的石门吱呀吱呀打开,百灵笑道骆,请吧这里边便是我们孔雀山庄了” 藿香等一愣,均有些胆怯。引章却兴奋起来,打马上前,向百灵笑道难怪镇上的人都不孔雀山庄在哪,原来这么隐蔽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百灵听了甚是受用,得意笑道那可不是庄里的风景比外边更好上不知多少倍呢,骆进去便知我们主子向来不喜人打扰,所以外边的人都不知” 引章点点头,笑道所以,你们听到有人打听孔雀山庄便看,这才碰上我们了?” 百灵不好意思点点头,歉意道骆莫怪,庄里向来如此,倒不是有意刁难您” “我入乡随俗,我会怪你们呢”引章笑着,随之从石壁大门进去了。 进了石门是一段弯曲干燥的洞|岤,百灵掏出火折子点燃,在前引路,两个丫环早已飞马禀报了 约行了十来分钟,转了个弯,眼前赫然大亮,叫人精神一振。出了洞口,是一小片草地,草地前边是一片爬满森森萝藤的嶙峋山石壁,高约两三丈,恰好挡住了原本阔朗的视线,挨着石壁左边栽着高高低低一丛芭蕉,肥大翠嫩的叶子层层四散,苍翠欲滴;右边是合抱不住、高达两丈有余硕大一株异种山茶,树干苍灰,遒劲蜿蜒,亭亭如盖,枝繁叶茂,树底茵茵碧草上沾满缤纷落英,碗口大的千层茶花大朵大朵缀在枝头,大红的花朵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竟是红中洒金,是引章等从未见过的品种一条宽阔的砖石路直通前方,在石壁前分为左右两道环绕而去,道旁载满鸢尾、兰、杜鹃、栀子、山菊、虞美人、番红花、松叶菊、百日红、五色梅各种花草,绚烂无比。 “你们主子可真会享福,找了这么个洞天福地”引章不禁笑赞。 一语未了,石壁后咯咯笑着转出几个衣饰鲜亮的丽人,其中一个便是翠羽,一身杏黄轻纱罗裙,柳腰纤细,星眸璀璨,眉目如画。 “还以为过几天才到呢没想到这么快”翠羽笑着拉起引章的手。 引章笑嗔道哦,原来是嫌我来的早了?早知如此,晚些倒好了” “才不是的”翠羽急道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好,你可千万别多心啊” 引章不由好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看你就急了还说叫我别多心,我看是你别多心才是呢”说着二人都不禁笑了,携手而去。 一路行去,庄里奇花异草佳木无数,亭台楼阁落有致,假山喷泉、荷花池子点缀其间,形成各个精致的小景点,一步一景,处处皆妙。时不时可见白孔雀、绿孔雀、蓝孔雀拖着长长的尾巴悠闲觅食嬉戏,昂首发出啾啾的叫声,十分可爱。 藿香等都没见过孔雀长样,当看到那梳理羽毛,举目四顾的白孔雀时,惊讶得不得了,直问这是? 引章便笑道你想想这山庄的名字,自然就这是了” 藿香等恍然大悟,笑道啊,原来是孔雀原来孔雀长这个样” 引章笑道可算见识了你们留神瞧着,等孔雀开屏了那才叫好看呢” “原来见过”翠羽讶然,要,江南地区不产孔雀,江南人士并无几人见过孔雀。 “我跟你一样,爱到处跑。”引章说着,二人相视一笑。 翠羽便笑道要看孔雀开屏那还不容易?”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支白玉打制的短笛,凑在唇畔轻柔的吹了起来,附近七八只孔雀听了,纷纷聚拢,展开美丽的羽屏,啾啾叫着,摇摆着身姿翩翩起舞。随着摆动,五彩缤纷的毛色在阳光下层层叠叠的变幻着,翻涌着,流光泛彩炫丽夺人,众人不禁都看怔了。 “,你可真有心思这些孔雀被你驯得这么听话”待她一曲终了,引章又惊又羡。 翠羽轻轻扬手,将聚拢的孔雀挥散,笑道这算,从它们一出生便开始训练,很容易的,这是我娘教我的,娘说这叫做条件反射” “原来是这样,你母亲一定很博学”引章笑赞。 翠羽点一点头,骄傲道不不是我夸口,我娘确当得起这博学二字”说着又笑道,快随我进屋歇歇去吧,赶了半天路,也累了” “好”引章一笑点头。 于是上了轻快的敞篷马车,样式是西式的,度柳穿花,穿堂入院,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院子前。下了马车,登阶入室,又过了三道天井,方到地方。 翠羽笑道这是正院正屋,古板的很,最没趣,我平日里也不住这,不过是贵客,理应在此款待。,咱们在这住两日便搬到我住的饮虹阁去,好不好?” 引章笑道我没这么多讲究,一切随你好了”说着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又高又阔的正厅,果然是正正经经的没意思,但装饰十分富丽堂皇,各种摆设可见名贵,垂吊着大大的奢丽宫灯,包括桌椅几榻壁架,都是十分贵重的黄花梨木、沉香木等名贵木材,无不凸出华丽与巨大四字,寥寥几人在这偌大的厅中,显得空旷得有些异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先回房休息休息还是先用膳?”翠羽笑道。 用膳?引章听得好不习惯。“还是先休息一阵子吧,这一路还真有些累了”引章笑笑,又道对了,不见家里其他人呢?若是方便,是不是该拜访拜访?” 翠羽一怔,有些别扭笑道不必了,我阿玛和哥哥嫂子他们都不住在这,这里本来只有我和我娘,我娘不在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不用拘礼,把这当成的家好了” “原来是这样”引章难掩眼底的惊诧,有些发窘,眼看翠羽有些不自然,显见不愿提及此事,便也不问,闲话几句便与藿香等由丫环带着去休息。不用说,一切铺盖帐帏自然都是最上等的。 虽然,她也有好奇心,也很想翠羽的身份,还有她那神秘的额娘,可这终究是人家的隐私,翠羽又是她要好的,她必须要尊重她的想法。 一晃了一个月。翠羽小孩心性,极随和,亦极好客,二人心思相近,性格相类,相处起来十分亲密,引章一行人在山庄的日子倒过得十分滋润,山庄景致又极好,庄外黄山的风景亦绝佳,引章等住得颇有点乐不思蜀了。山庄中人责任重大,最怕的就是自家主子无事一年到头在外边闲逛,万一出了意外他们谁也担当不起,如今引章来了,将主子在庄中一留一个月,众人无不暗喜,对引章等益发客气友善,巴不得她不要离开,长期住在这就好了引章哪里这些?只见别人待她们一日比一日客气,与在宁波时大相庭径,都以为是看的翠羽的面子,对翠羽的身份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这一日,引章正和翠羽在临水红霞阁中一边欣赏岸旁几百树不知是何品种、开得如晚霞般绚烂的桃花一边品茗垂钓,正说说笑笑兴致正好,杜鹃笑盈盈从压水汉白玉九曲石桥绕了,福了福身,向翠羽笑道主子,九爷来了这会子在饮虹阁等着您呢” 翠羽眼睛一亮,笑道九哥来看我了?太好了,走,咱们一起去”说着将钓竿随手一抛,便要拉着引章起身。 引章一愣,笑道这不太好吧?无不少字你们兄妹相聚,有我在总不太方便,你先去便是,我爱这湖畔景致,想多呆一会子呢” 翠羽一想也是,便笑道那好就在这赏景吧,需要只管叫丫头们去拿,我先去了” “去吧”引章点头一笑。 翠羽拍拍手,又嘱咐了丫头们几句,这才在杜鹃、百灵等陪同下去了,一边走一边叽叽咯咯笑问个不住,显而易见,她跟她这九哥的关系定是不浅。 引章万万没想到,翠羽这位九哥,居然就是她男装女装时都得罪过的郭泠郭爷。 旁晚时分,引章笑盈盈回到饮虹阁,身后丫环们提着桶,桶内装着钓到的两条二尺长的肥大鲢鱼,掀起帘子进门兴高采烈笑道,钓了两条大鱼,今晚给你做水煮鱼好不好” “好啊好啊,做的菜都好,九哥,你有口福了”翠羽咯咯笑着,起身迎了上来。 引章一笑,这才恍然想起屋里应该还有别人,她不是不惯见人的,何况翠羽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引章当即向那男子微微施礼,笑道九好” “嗯,起吧。”郭泠懒懒应了一声,就在引章抬起头刹那,两人都愣住了,倒抽一口气,怔怔望着对方,木雕泥塑般半响不动。 一旁唧唧呱呱说着的翠羽突然觉察到异样的安静,不觉刹住了口,望望九哥,再瞅瞅,扑闪着大眼睛困惑不已。好一会,她才“呵呵”一笑,道九哥,,你们两个了?不认识也不用这样瞧着看嘛” 二人猛然醒悟,各自回神。引章大囧,暗暗叫苦,尴尬笑了笑,含含糊糊吱唔着。郭泠却是修眉高挑,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唇角一勾,意味深长笑笑,道小羽,这就是你挂在嘴边说了半日的呀?难得她肯陪着你这么久,九哥真要好好谢谢她” 是 由】 第136章 捉弄 郭泠却是修眉高挑,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唇角一勾,意味深长笑笑,道小羽,这就是你挂在嘴边说了半日的呀?难得她肯陪着你这么久,九哥真要好好谢谢她” “陪着羽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为了九的谢礼,这是交情,不是交易,不需要报酬,九不必拎得这么清”引章不禁有气,当她吗? “呵呵”郭泠笑笑,身子轻轻前仰后合,笑道咱们头一遭见面,怎的姑娘似乎对在下有成见?在下这么说也是为着关心自家妹子,莫非刺着了姑娘?姑娘想到哪去了?”郭泠意味深长瞅着她:难道你还以为爷想讨好你不成? “我看不,难得九哥这么大方,九哥本事大得很,你别跟他客气”翠羽在一旁笑道。 引章一时语塞,勉强笑笑,横了郭泠一眼,心想他本事的确不小,可惜心眼儿却不大,他好好谢我?不找我晦气就谢天谢地了 “小羽,九哥有些饿了”郭泠向翠羽一笑,转移了话题。 “是哦,九哥一说我也有些饿了,想是今儿太多。杜鹃,去催催看”翠羽扭头吩咐。 引章心中一动,忙笑道我去吧顺便把这鱼也做了你们在这等等,很快就好” “,若是太麻烦就算了吧”翠羽笑笑。 “不麻烦,很快”引章笑盈盈带人往厨房去了。 郭泠既知引章就是他要找寻的女子,一反白日敷衍应付的态度,不动声色笑盈嘻嘻的向翠羽打探关于她的事,翠羽哪里自家九哥的心思,她本来话就多,那禁得住九哥一再相问,越发滔滔不绝说个不住,直到引章带人上菜了还意犹未尽。 翠羽庄里的厨子手艺一流,一大桌菜色香味俱全,翠羽又是极讲究的人,所有杯盘碗盏皆是成套,菜式配盘碗都有一定的规制,一桌子整整齐齐摆上来,没吃到嘴里,单在视觉上,便是一种享受了。 引章亲自捧了盛着米饭和汤碗的漆盘上来,翠羽一见便沉下脸嗔道你们这些奴才越发偷懒,能让干这个?还不快接” “不关她们事”引章笑笑,道是我要帮忙的,真的,这有呢” “下次可不许”翠羽这才不说。 引章亲自将米饭、空着的汤碗汤匙等安置在各人面前,笑道,你可别见怪,久日不做,手艺不精,水煮鱼做的不好便没端上来,赏给下人们了,下次再给你做好不好?” “这有关系不如下次教我好不好?”翠羽笑嘻嘻的混不在意。她养尊处优,极爱干净,从来没进过厨房,倒是引章来了之后带着她在小厨房里玩了两三次,她还在新鲜劲上。 郭泠暗笑,瞥了引章一眼,心想眼就数她最厉害,不就是不愿意让尝到她做的菜吗?偏说做坏了 “今儿难得哥哥在,也在,快拿酒来斟上”翠羽兴致极好。丫环们听了忙去茶酒库传,因翠羽平日基本不喝酒,庄里的好酒不多,底下人没有预备着,这时方忙忙去寻去拿,一时半会哪就能够取来了?翠羽便有些不痛快,嗔着丫头正欲开口,引章便笑道何必舍近求远,我给带来的陈年女儿红正好还放在厢房里头,不如取了来?” “还是想得周到”翠羽满心佩服,一叠声叫人去取。 引章便又起身笑道还是我去吧”说着一笑,止住要阻拦的翠羽,翠羽无奈,只得由着她了。 一时酒壶酒杯都取了来,引章并不把酒壶放下,给三人每人斟了一杯,笑道羽不能喝酒,我的量也小,我们就只喝这一杯,九,剩下的就是你的了” 翠羽笑道九哥酒量好得很,这一小壶哪里放在眼里,是不是,九哥?” 郭泠意味深长瞥了引章一笑,道若是平常的酒,再多些也无妨” “女儿红不是平常的酒?连我都九哥还能不知?来,咱们干了这杯”翠羽笑着举杯,哪里去理会郭泠言外之意。郭泠一笑亦不再言,三人干了杯中酒?br / 清朝种田记第31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酒,便开始吃饭。 美酒入喉,香醇甘泠,回味无穷,并无异样,郭泠不由诧异瞅了引章一眼,恰对上引章了然的目光,大感困惑。 不料,拿起汤匙搅了搅汤碗,正欲喝汤,一股浓烈刺鼻的辛辣味扑面而来,郭泠一个忍不住,扭脸往一旁大打喷嚏,一个一个接连不断,狼狈不已。翠羽惊愕的望着他,关心道九哥,你这是了?” 引章暗暗好笑,郭泠的碗早被她做了手脚,碗壁高浓度的花椒水涂抹过,碗里残余的水渍也是花椒水,一盛汤,原本因凉了而变淡的花椒味被热气一冲,猛向上窜,那还不够他受的?引章努力憋着笑,假意关切道羽,莫不是九伤风,着凉了不成?” “对啊对啊,九哥,你样?有没有不舒服?要不我让人给你熬些药?” 郭泠喷嚏连连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手,好一阵,才舒了口气,瞥了引章一眼道雕虫小技罢了,不妨” “啊?”翠羽倒是一愣。 “咱们先吃饭。”郭泠若无其事,将那汤碗推在一旁不再碰。 引章又笑道热酒可驱寒暖心肺,九不吃药何妨多饮几杯。” “对,快给九哥满上”翠羽亦道。 一旁伺候的丫头忙给郭泠满上,郭泠有些狐疑轻轻一嗅,不觉有异,仰脖一口干,这回更惨,“噗”的一下全喷了出去,好在他反应够快,喷的时候捂嘴、侧身、扭头动作及时纯熟,不然一大口全喷在一桌子菜中,丢人可就丢大了 饶是这样,翠羽也大为不满,嗔道九哥,这是我带来的酒”你能这么对待? 郭泠狼狈不堪,哪顾得上辩白,忙不迭要茶水喝了,本想漱口吐了,一听翠羽那话,倘若当着她漱口岂不是表明对她带来的好酒不满意,想了想,只好将茶水咽了下去,恨恨瞪了引章一眼。他这个心思单纯,豪爽善良,就是娇纵任性惯了,脾气一来谁也劝不住,惹她不痛快实在不值。 引章死死咬着唇,脸绷得紧紧的,一语不发,生怕一出声便会忍不住大笑。谁知翠羽见了她绷紧的脸色,还以为她真生气了,急道好,你别恼我九哥他,他可能真的伤风着凉了才会这样,不是有意糟蹋你带来的好酒。” “啊?呵呵呵,没事,呵呵,没事我,呵呵,我没有介意真的,呵呵”引章不得不开口,乘机好好的笑了几声,这才缓过劲来。 “不介意就好”翠羽嫣然一笑,放下了心,又有些困惑,望望狼狈的九哥,再看看得意的,她总觉得仿佛发生了事,细细想来,又不觉得。翠羽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又道九哥,你不妨事吧?无不少字” “不妨真是好酒,可惜哥哥着了凉,无福享用了”郭泠咬着牙。那哪里是酒?酒中加了不知多少糖和盐,吃到嘴里是个味,只怕他将终生难忘了他哪,引章特意叫人寻了一把子母壶,在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正常的酒之后,她悄悄按动机关,将两种液体混到了一处,无色无味,郭泠再堤防,倒出来的酒都是一样 风波,三人继续吃饭,郭泠学了乖,眼前那一碗引章亲手盛的米饭碰也不碰,总算有惊无险,平平安安过了这一餐。引章心里有些遗憾,实不相瞒,那米饭中她也是动了手脚的,不想却被郭泠逃过了一劫,不过想着前两次他的狼狈样,还是觉得十分解气。 翠羽十分关心九哥,听他承认着了凉,晚饭后不由分说便叫人给他熬了药,郭泠无可奈何,只得当着好心的面,皱着眉白白喝了一大碗黑黝黝说不出味的药汁。的药自然是神效,第二日,他的不适便好了 第二日晚饭后,一行人在荷风清露水榭游玩,虽未至夏,满池里尚无红白荷芰婀娜摇曳的身姿,满池碧玉盘似的荷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也十分可人。山庄里有一眼温泉,大得地气之便,庄里小气候较外边更高上两三度,正是十分宜人之时。水榭旁草地上飞舞着无数荧光点点的萤火虫,翠羽闲不住,和丫环们举着高高的网扑嬉笑着在扑着萤火虫玩,引章在水榭中笑着看她们,享受这悠闲惬意的一刻。 不知何时,身后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几乎凑在她耳畔低低道骆不去玩?一个人在这发呆呢?” 引章大惊,忙要一步闪开,却丝毫动弹不得,已被人从身后紧紧揽住了腰。陌生的男人的气息瞬间萦绕着她,引章身子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放开你要做?”引章低喝,瞟了草地上嬉闹的诸人一眼。再一看身旁,伺候的下人们不知何时早不见了踪影。 “别担心我这个玩起来都顾不得了,这会兴致正好,不会的”郭泠低笑。 “你……”引章又羞又气,挣扎不已。 “别乱动,你越动,我只好抱得越紧了”郭泠轻笑,手上用劲,引章身不由己倒入他的怀中,脸贴在他丝质柔滑的前襟上,隔着薄薄的春衫,他的体温炙热袭来,她几乎能感触到他的心跳,引章又羞又怒,却禁不住脸红心跳,耳根子都热了。虽然与贾图谈过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但贾图是个翩翩君子,向来与她以礼相待,二人之间做过最不守礼的动作也就是牵手而已,何尝有过如此亲昵? “你放开,要说就说,我不跑就是了”引章又气又急,扭头可怜巴巴望着郭泠,柔声软语相求。 黑暗中,郭泠一双深邃黑亮的眸子灼灼注视着她,脸部线条轮廓分明如美丽的古希腊石雕,鼻梁高挺,唇紧紧抿着,好一阵,郭泠方轻笑道说得这么可怜,我瞧着都心疼了”手下一松,放开了她。 引章不及细想,下意识抬脚就往外逃,郭泠衣裾飘飘,身形一闪早挡住了她,毫不客气重新一把扣住她腰,在她肩头轻轻一掰,令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呼吸可触,比方才的情形更加暧昧,戏谑道真是不可信我看你这回还有话好说” “你,你到底想样?”引章气急败坏。 郭泠不,似笑非笑瞅着她不语。 “好,我向你道歉,我昨天晚上不该捉弄你,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小女子计较,好吗不跳字。引章细细的贝齿咬了咬柔软红唇,低声下气的服软求饶。 “不好”郭泠毫不犹豫嗤笑。 “那你想怎样?”引章怒了。 郭泠“哼”的一笑,道不想怎样,我只想,我自认没得罪过你,你为何这么讨厌我?我有那么差劲吗?嗯?” 引章显出不屑的神情,心道你还不够令人讨厌吗?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纵容手下人欺压弱女子、横蛮无理、好色,单凭其中一项就够惹人厌了,何况你是个全才?口内却服软道九这说的话?我时候讨厌你了?昨天晚上我只是——” 郭泠忽然抬手轻轻掩住她的唇,道昨晚就当是个玩笑罢,爷可以不跟你计较在杭州呢?你说?还骗爷说要嫁人去了,哼,你嫁人嫁到我妹子庄里来了?你姓骆,是杭州骆家的大,该死,干嘛骗爷是绣坊的绣娘?嗯?”郭泠越说越气,如果早她是骆家大,他不愁没有法子找不着她 “我时候说过自个是绣坊的绣娘了?”引章白他一眼。 是 由】 第137章 算账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个是绣坊的绣娘了?”引章白他一眼。 “……”郭泠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细想想不错,由始至终这都是自己的猜测,引章并未说过半个字 越是如此,郭泠越觉上了当,吃了瘪,心里十分窝火,咬牙道:“你敢说你不是存心由着爷误会?” 引章“嗤”的一笑,轻启朱唇,淡淡道:“以你郭爷的性子,我若说我不是绣娘是您老人家误会了,您老会信吗?只怕那时才觉着我撒谎呢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郭泠又是一怔,愤愤道:“那么嫁人的事呢?又是怎么说” 引章不禁也来了气,索性豁出去道:“不错,这是我存心骗你的,怎样?谁叫你脸皮这样厚,一天到晚马蚤扰人家我又不是芙蓉阁的女人,由着你想干嘛就干嘛” 不料郭泠听罢愣了好一阵,先是睁大了眼若有所思凝视着她,继而眼神没来由变得温柔起来,唇畔含着淡淡的笑意,柔声低低道:“芙蓉阁?你,你是喝醋了吗?那的女人有什么趣,爷以后不去便是” 引章胸口一闷,真想晕过去,又好笑又可气,心道世上怎么有如此自作多情的人?倒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响,她气急败坏挖苦道:“九公子,我想您误会了您的思维和逻辑真令本姑娘佩服,这话听着可真可笑你我素不相识,我吃你的醋?天下男人死绝了不成?您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只是不想你缠着我、扰乱了我的正常生活为了避免将来您继续误会,本姑娘这就清清楚楚告诉你,你的私事跟本姑娘一文钱关系也没有至于什么芙蓉阁、牡丹园,您爱去便去,千万别客气” “你,你,好骆引章,你——”郭泠被她一番含讥带讽毫不客气的话气个半死,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恼羞变成怒,对上她乌溜溜瞪着自己的眼睛,紧抿着倔强不屈的红唇,郭泠猛然俯下身,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带着报复的恶意与狂怒,肆意侵蚀着她冰凉的唇。 引章大惊,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瞬间眩晕了,仿佛溺水的人失去了意识和清晰的判断。她下意识紧咬着牙关挣扎不已, 慌乱中触到什么狠狠咬了一口,一股血腥的味道迅速在唇齿间弥漫,与此同时,郭泠闷哼一声,下意识放松了她。引章挣扎开来,想也没想扬起手顺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随着“啪”的一下脆响,两个人都呆住了。引章是又怕又怒不敢动,郭泠则浑然不敢置信,惊愕的瞅着引章一眨不眨,连生气都来不及想到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受过这等待遇,他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敢给他耳光?颊上热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就发生在方才一瞬间 “骆引章你,你——”郭泠紧逼上前,引章下意识向后退着,强撑着硬声道:“你什么你?是你无礼在先,怨不得我” “哼”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细碎轻快的脚步声,翠羽笑盈盈娇声叫着“九哥姐姐”奔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的轻纱袋,笑道:“姐姐你瞧,好不好看?”引章忙收拾慌乱与心跳,勉强笑笑,瞅了那荧光闪耀的纱袋点头笑道:“好看,真好看”好在时已夜深,灯火昏明,各人的脸色均隐藏在朦胧的夜色中,包括挨了一耳光的郭泠的右颊,还不至于叫人太尴尬。 翠羽还是觉得气氛有些怪异,望望左右,笑道:“九哥、姐姐,怎么就你们俩,奴才们呢?都偷懒到哪去了?” 郭泠与引章都有心病,听了心都是一跳,郭泠下意识侧脸站着,淡淡道:“我也是刚才过来天晚了,小羽,回去歇了吧,别玩了”说着径自去了。 翠羽“哦”了一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囔道:“这个九哥,怎么怪怪的”不得其解摇了摇头,亲热拉着引章的手,笑道:“姐姐我们回去吧等我们把屋里门窗都关了,把烛火灭了,把这些萤火虫放出来,那才好看呢” 引章呵呵一笑,道:“你呀,还是这么顽皮明儿丫头们可有的收拾了”萤火虫活不过夜,第二日还不死得到处都是,掉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也是有的,翠羽这样爱干净,不收拾好,非挨训不可 翠羽顽皮的做了个鬼脸,笑道:“丫头们横竖也是闲着,不找点事给她们做那哪成?” 引章一笑,随着她一起去了,至于郭泠那里,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晚,引章注定难眠,一晚上脑子里都乱糟糟的。这个郭泠,实在岂有此理下意识摸了摸温热的唇,心里浮起一种酸酸的、凉凉的、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明天见了面,会是怎样?该是怎样?引章有些后悔和懊恼,那样激怒这个自高自傲的霸王实属不智,她太不理智了这一回,双方的梁子结大了,这个结该怎么解,她是一点底也没有 在引章心烦意乱的忧虑烦扰中,晨光熹微,好不体恤人情的,天色渐渐亮了。引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起床、梳洗,然后和翠羽一道出去,来至往常用餐的西花厅。 出乎意料的,早餐端上来了也没见郭泠的影,引章暗叫不好:莫不是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厉害,他的脸到现在还肿着所以不敢见人?若是这样,双方的恩怨岂非更深了一层? 这么想着,引章没法淡定了,有些神思恍惚,怔怔出神,连翠羽叫她都没听见,还是藿香轻轻叫了声“大小姐”推了她一下,这才回神。 “姐姐怎么了?昨晚睡得不好吗不跳字。翠羽嘴里吃着糕点,含含糊糊道。 “不是”引章笑笑回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掠着垂在前边的碎发笑道:“妹妹,姐姐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家一趟了我想,明儿就回去,行吗不跳字。 “姐姐这么快就要走?”翠羽有些诧异,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我也想出去走走,等过几个月,姐姐再来,好不好?” 翠羽这样爽快令引章心里一松,便笑道:“怎么?下次你就不能到姐姐家里去住几日?” 翠羽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我这人挑剔得紧,阿玛都说我坏毛病一大堆,我怕打扰了姐姐家” 引章心里既感动又爱怜,试问她这样坦诚爽朗的性子有谁不爱?禁不住握了她的手笑道:“不碍事到了姐姐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姐姐哪就这么小气了?” “真的?” “真的” “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翠羽兴高采烈笑着,像个孩子般纯真。 “嗯”引章亦笑着点头。 “对了,”翠羽喝了口杏仁茶,不紧不慢道:“明儿九哥也要走,不如你们一起上路吧?有九哥照应,也方便些” “什么”引章手一抖,失声大叫,自悟失态,忙嘿嘿道:“妹妹,不必了,我们未必同路,还是各走各的好” 翠羽被她那一声大叫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听了这话又放了心,轻松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九哥最疼我了,我叫他照顾你,他不敢不听,姐姐你啊,就是太客气了呵呵” 引章心里焦急异常,有苦说不出,碰上这么个热心肠又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妹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妹妹,”引章吃力的继续做着努力,声音都有些干涩了,“真的不用了九公子有他的事,万一耽搁了,那岂非我的不是?” 翠羽一想也有道理,正欲答应,郭泠已经飘然进屋,截口道:“没什么耽搁的,就这么定了怎么?骆小姐拒人千里之外,莫不是有难言之隐?”郭泠若无其事坐下,目光却灼灼相逼。这兄妹二人,一个是真不知一个是故作不知,神态都是这般坦然自若,也算难得了 引章无话可说,心想就算不答应,郭泠未必就会罢休,倒不如同行,且看他能如何?只是心下有些不甘,愿意分明是想摆脱他,不料这倒好,一头再到网里去了结结实实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多嘴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引章笑着应下了。 郭泠微微点头一笑,神色如常,悠悠闲闲用着早餐,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引章悄悄瞟了一眼那挨了自己耳光的脸颊,浑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略放了放心,暗叫侥幸,幸亏打得不重,已经不肿了,她却没想过,也有可能是郭泠用来消肿的药膏比较神效 当天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大家别过,郭泠一行十来人与引章一行数十人辞别了翠羽,缓缓向外进发。住了一个多月乍然相别,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翠羽眼巴巴的送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黄山镇上,才分道扬镳。 是 由】 第138章 染料 引章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接受郭泠的报复。谁知一路上,郭泠几乎不跟她单独相处,虽说同行,各自有各自的空间,基本没有交集,只是要车要船、每到一处食宿喂马保养车辆等都有郭泠的人安排准备,引章一行也无需操心,十分自在。 引章困惑不已,不知郭泠葫芦里卖的药,没有像藿香等人那样眉开眼笑赞不绝口,放心享受别人的安排,仍暗自留着戒心。她可不信,郭泠真会这么大度换了是她,她都未必如此 五天的功夫,到了杭州,一路居然平安无事。引章虽然不信,但终于安心了,大大松了口气:到了杭州,她才不怕郭泠耍花样她的神情一些不差落在郭泠眼中,郭泠有些恼火:这个真是死性不改,他都这样了,她居然还那样那样有成见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惹人厌?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而是,自尊问题 郭泠满心等着引章感激涕零、另眼看待,自悔看了他,无奈皆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一路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照顾被人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享受,半个“好”字也捞不到,郭泠心中早忍了一肚子气在那。 就在分别的前一刹那,郭泠频频示意、频频等待无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引章到旁,强自心平气和道爷这一路上待你如何?” 引章莫名其妙,点了点头还不” “还不”郭泠提高了声音,脸色一沉,咬牙道可是爷半个谢字也没听到” 引章望望他,一副你不是吧的表情,好一阵方“嗤”的轻轻一笑,淡淡道你没听过施恩莫望报吗?为了做好事而做好事,岂不是很可笑?” 郭泠气得心头一堵,越发气急败坏道爷不管难道这一路上,你对爷的看法一点点转变也没有?你别忘了,你先前还扇了爷耳光,爷都没找你算账呢” 不甘他实在是不甘 来了,来了引章在心底暗道,她就说嘛,这个眼的男人可能轻易摒弃前嫌,原来是要一块算总账引章也想开了,反正躲也躲不,早一刀晚一刀都是一刀,当下眉头轻扬,下颔轻昂,哼道你想怎样?痛痛快快划下道来你要是想打还我,无所谓,省得我欠你的,来吧”说着闭上了眼,脸颊微向前倾。 半响,预料中的耳光并未落下,引章慢启秋波,对上郭泠气得发白的脸,唬了一跳,下意识退了半步,抿着唇,一眨不眨望着他。 “哼”郭泠气得七窍生烟,冷笑道爷不屑打骆大,你听清楚了,总有一天,哼我们走”说着怒气冲冲带着手下人扬长而去。 引章莫名其妙,半响“切”了一声,拂袖道莫名其妙咱们也走吧” 回到湖春路骆宅,久别重逢,彼此相见甚欢。 引章第一件事便是问鱼儿那个讨厌的郭泠有没有闹了事?鱼儿并未细谈,只淡淡一笑,道那人已经离开杭州了,您就放心吧八成他是信了嫁人的事” 引章点点头不语,也没说郭泠是翠羽哥哥的事,藿香等根本不知这二人原是一人,也都没说,大家听说那位讨厌的家伙已经离开杭州,都很高兴,七嘴八舌的询问鱼儿其中的经过。鱼儿只是笑笑,略说了一两句,便向引章汇报各行生意上的时事。 一宿无话。次日,引章照例去玲珑绣坊看看绣品的进展,两幅绣图已经完工,一副盛世牡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色彩艳丽而不媚俗,相反衬出一种华贵的气势,大小十几朵花朵有的吐露盛开,有的半倾半开,有的含苞欲放,花瓣层层叠叠,呈现着多种色泽晕染,极富变化和立体感;另一幅万马奔腾,以名画《饮马图》、《春郊放马图》、《奔马图》为蓝本,一匹匹健壮的骏马双目灼灼有神,马蹄飞扬,鬃毛齐飞,仰天嘶鸣,争先恐后,极富力量与运动之美,仿佛要从绣品上奔出来似的,活灵活现万马齐喑的情景,见之令人震撼引章见了心头大振,饶是她不懂艺术,也恋恋看着挪不开眼,称赞不已。 再看那十六扇的大屏风,已经绣好了三扇,再有两个月应该可以完工。引章和巧手商量过,一反单幅做绣或者以组为单位绣相类事物的常规,而是将十六扇屏风作为一个完整体,就像书画中的长卷一般,绣品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大草原》,绣的自然是草原风光:近处绿草如茵,油亮亮的叶子在阳光下微微摆动,波浪似的涌向远方,野花绚烂点缀其中,美丽而张扬;中远处牛羊成群,牧人骑着骏马,挥舞着鞭子驱赶羊群牛群;更远些是提桶挤奶的牧民、与牧羊犬嬉戏的孩童、冒着炊烟的蒙古包、祈福的玛尼堆……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缓缓流淌,温柔而恬静,阳光洒在缎子般柔滑温顺的河面上,泛着点点粼粼金光,更远处,是线条刚硬、高耸入云、雄壮异常的雪山,山顶白雪皑皑直刺苍穹,在琉璃似的蓝天下异常的圣洁与美好最右边,竖题一首十分贴切的狂草古诗: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如今完工的,只有冰山一角,但已可见其不俗,引人入胜。 “巧手,真辛苦你们了”引章由衷感慨,目不转睛瞧着这绣品,恨不能走进去。 巧手笑笑,小小的绣花针在额畔发髻擦了擦,笑道绣起来倒不觉得苦,不过,倒还真有个问题,该跟好好商量商量” “哦?”引章不由得注意起来。巧手是个最严谨务实之人,她说有个问题,这个问题绝不是一般的小问题“先别忙着说,早些歇工,抽咱们好好说说” “我也是这么想呢”巧手点头笑笑,与一旁的鱼儿相视一眼,鱼儿会意点了点头。 晚饭后,引章、鱼儿、巧手、蓝楹还有王效珍几人聚在一处,巧手便娓娓道来。 原来,是为了各色丝线的事。刺绣一道,配色极为重要,各色深浅浓淡极为讲究,一个把握不好,绣出来的便会失了神韵。从前巧手绣的都是香囊、手绢、扇套之类的小件,没绣过这样大件作品,对色彩方面要求不多,故而她们事先也未料到碰上大件作品会有这么多事。单说绣那牡丹花,光红色一系便需用到大红、品红、枣红、妃红、莲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樱桃红、银红、茜红、胭脂红、朱红、水红、木红、丹、彤、赤等各种不同红色的丝线,有的相互之间差别极小,一般人几乎不能分辨。正因如此,市卖丝线中也很难配齐各种颜色,大多混卖混叫,上等的绣坊基本都有的染色坊,自染丝线,除了基本色,其他的都是自制自用。玲珑绣坊尚不具备此等条件,因此配色时要没,苦不堪言,愁得巧手长吁短叹。好在王效珍在这一行小有名气,加上平日乐于助人,靠了他的面子才向别的绣坊匀了些丝线救急。但是,这并非长远之计 “,我们也要有的染色坊,不然,将来再接大宗生意可就难了”巧手的口吻很是坚决。 “你说的对”引章叹道这一次靠了王掌柜面子人家肯帮忙已经欠了很大人情了,大家是竞争对手,下次再要帮忙是指望不了了开染坊一事咱们应该抓紧马上办起来,你们可有好主意?” 巧手、鱼儿、王效珍等相视笑笑,都道这半个多月已经有些准备了,就等做主”说着鱼儿便将一叠资料递了,笑道请看,这上面记载的花草矿石便是可用来提炼颜料的原料和开染坊的预算,找地方、提色染色雇人方面,王掌柜和孙嫂可以担当,购买原料矿石的事可以让丁凡顺便,只等看好了,便可开始” 引章点点头,道等我看看,咱们再商量商量,三天之内这事就定下来原料现在自然该当购买,不过我想,咱们何必要经他人之手,划一块地种植这些花草也未尝不可” “此言甚是”巧手眼睛一亮,喜道购买原料万一成色不好还真难办,种植,品质有保障,倒更方便些” “我也是这么想”引章笑笑。信手翻看鱼儿记载的各种颜料来源:植物的有茜草、紫草、苏木、靛蓝、红花、石榴、黄栀子、茶、崧蓝、荩草、柿子、紫草、墨水树等等,矿物的是朱砂、云母、硫磺、炭黑、石黄、黄丹、天然铜矿石等等,这些颜色提出之后,相互之间按一定种类与比例进行混合,运用侵染、套染、媒染各种方法,便可得到无数种颜色 引章笑道好齐全真做好了,往后要丝线没有” “不知打算划哪的地呢?”鱼儿笑笑。 引章想了想,道我看,原先的地该干嘛干嘛,也不必划出来,倒不如再买一块好了嗯,安徽黄山那边不,云遮雾绕水汽充沛,气候合适,地脉中还常有温泉。这样,王掌柜,你找个懂行的随我去一趟,你也一起去,咱们看看能不能在那边买几百亩地。横竖路途近,有半个月功夫,都能办成了” “是,大”王效珍精神一振。这些年他已升为玲珑布庄大掌柜,管理着十几家分店,身家直逼十万,引章这意思,显见玲珑绣坊将来也归他管,他焉能不喜? “种植的事解决了,那些矿物,一般都从地方买的?”引章又问。 这个别人不懂,唯有跑惯码头、人面广的王效珍略知一二,忙道这些矿物可以托人贩运,大多出产塞外,西藏、蒙古与内地边境一带。” “塞外?”引章一怔,仰头望着斜上方发呆,眨了眨眼,似在思索,忽然笑道好从黄山,我还要去一趟塞外,我要亲自去看看” “”鱼儿等不约而同惊呼,塞外苦寒之地有好?这个大,果然心是越来越野了 “这事稍候再说吧夜深了,咱们先散”引章不等他们规劝,挥挥手结束了会议。塞外之行她是去定了的,成功了,她的事业定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然想起来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 经过商量,大家一一分配了任务,巧等手依旧赶工,玲珑布庄杭州两店的分掌柜负责找合适的地方和雇佣提色染色好手,具体要求王效珍自会详细向他们说明。引章则带了大脚、藿香、鱼儿及王效珍,雇了两名善于种植染色花草之人,一同沿富春江而下。临行之前,引章又特意命鱼儿给各行掌柜发了一封信,命他们四月三十日务必带着账房亲来杭州一趟,倘走不开,那么就派遣手下账房来。 已是四月份,每年这时节左右照例引章都会去福建白石镇视察春蚕一趟,今年没空,本想让鱼儿代行,谁知鱼儿听罢抿嘴笑道不必着急,前十天前已经去了呢说忙,今年便由她去好了” 引章怔了怔笑道这倒难得既然娘已经去了,那你也不必去了,随我去黄山吧”引章哪,安寄翠之所以热辣辣往福建跑,是听了某位云游打尖、出尘脱俗的师太说福建武夷山有座状元庙,十分灵验。安寄翠既然听见了就不能当做不知,于是决定启程亲去许愿,好让菩萨保佑引华来年科举顺利 这一次不是游玩,行程快了一倍有余,三天功夫,便到了黄山镇上。 是 由】 第139章 筹款 这一次不是游玩,行程快了一倍有余,三天功夫,便到了黄山镇上。 找了客栈住下,王效珍便出去打听,经客栈老板介绍,找了当地专门做土地房屋买卖中介的地保。 黄山镇虽风景清幽,却是个小镇,地保一年到头也难得好好做几趟生意,见王效珍衣着光鲜讲究,口气不小,知道来了大主顾,热情得一盆火似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当即便说定了第二天便带了他们去看地。 第二日,在王效珍等陪同下,引章一行随着地保跑了三个地方,因为黄山所在地域为山区,道路相对难行,那些卖的地相互之间隔得又不近,一时之间也看不完许多地方,花了两天半,才将一百亩以上的都看了一遍。 总体下来,引章不是很满意,一是面积都不太大,而是平地较少,以山谷地或坡地为多。这些地,在她看来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虽然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土地控,但在土地买卖上还是较为挑剔的,不肯轻易出手。 两天下来,地保已经看出来,引章才是真正当家作主的人,看她意意思思的不由有些急了,忙陪着笑脸问引章可看中了哪块?引章笑笑没说话。地保巴结着又问引章有何要求,兴许他可以替她打听打听看? 引章不便拒绝,便笑道:“说实话,灵石村那两百亩倒是不错,可惜少了点” “那爷台想买多少?小人不妨再去问问?”地保陪笑道。 “起码也得五百亩吧” “成爷台,这一二日您歇歇,逛逛,我们黄山镇风景那是没的说的等您玩好了,小人那边也必替您打点好了,你觉得如何?” “好吧”引章点头笑道:“我就再留三天,如果找不着合适的,也只好白跑一趟权当游山玩水了” “不不,您放心,一定不会白跑,不会”地保笑眯眯的说着去了。 引章没想到,这个地保还真有些门道,第三天临旁晚时,那地保笑嘻嘻的便来了,一来便恭喜个不住,说是灵石村袁员外答应了多卖三百亩,总共五百亩,问引章是否还要? 引章自然要的听了十分高兴,转念一想又觉疑惑,笑道:“这可奇了,这袁员外原先只卖二百亩,怎么一下子又要多卖三百亩,差别有点太大了吧?” 地保似是早料到她会问,从容道:“公子有所不知,袁员本来就要上京城跟做官的儿子享福的,嫌家里的田地太多,有的不便打理,所以才要卖掉一部分。只是本地人少,多了也卖不出去,所以他老人家只说了要卖两百亩——就那二百亩若不是公子您来,还都没人问津呢袁员外一听说公子想买多些很是高兴,这不就答应下来了?” 引章一听也有理,点点头笑道:“那好,明天咱们就一起去瞧瞧吧” 第二日去了才知道,袁员外多加的那三百亩土地是山谷地加两旁的坡地,虽然跟山脚的那两百亩连成一气,但质量上可不一样。 王效珍见了便有些恼火,气急败坏埋怨那地保为何事先不说清楚?那三百亩跟这两百亩根本不能比嘛他这分明是耍滑头,匡人地保只是陪着笑,三不着两的解释。 引章忙制止了王效珍,她虽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也觉正常。不然,上等的良田人家能一下子卖这么多吗?世上有几个都像那献世宝一样?更何况,种植颜料花草又不挑地,也要山气滋养更好于是细细查看一番,当时便定了下来,第二天双方便签订了买卖契约,交了钱款,拿了地契,成交。 这一来,引章反倒不急着走了,带了王效珍和那两位种植能手实地考察了一番,划出范围,哪一片合适种什么,大概有个定数。又划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地方预备建房造屋,以备工人住宿、原料采集晾晒粗提色等等。忙完了这才赶回杭州。 回到杭州,不过四月二十三日,各方掌柜账房都还没来,引章正好可以腾出时间来料理染坊的事。因为染坊坐落黄山脚下山麓,故就取名黄山染坊。 回到杭州先是见了那两个留下办事的布庄分店掌柜,染丝线的房屋找了三处,染坊的人手也找了十来人,经王效珍看过之后,选定了一处两进的院落,靠近北门,因地方较偏,价钱也便宜些,雇佣的人选定了十个,回禀了引章,引章没什么意见,只吩咐王效珍往那边派一个管事的,着手购买颜料和丝线及所需各种器物,这就开办起来 再说到黄山染坊那边,预备大部分人在当地雇佣,还需从清水镇骆家庄调几家人过去,其中最好有一个能够领头管事的。 还有就是购买各种种子、树苗。这事交给一道去了黄山的那两位较有经验的种植能手做,骆家财大气粗,出的价钱高,骆公子对人亦好,丝毫不摆架子,那两人也自愿意。讲好了去一年,教会之后便回杭州,工钱是每人二十五两。 安排好手头这些事,林小泉、丁凡、许志远、李长河、王效珍包括吴管家,各自带着手下大帐房,抱着总账本陆陆续续也都赶来了。其中只有丁凡是从京城昼夜兼程往回赶,到杭州时,已是五月初二了。 因每年都有一次年会、一次半年会,大家相互之间已经比较熟悉了。彼此见面,大家照例寒暄闲聊,大谈各处掌故及生意场上一些趣事。对于此行为何却不敢有半句猜测与打探。这是引章的忌讳。引章平日虽然好言好语,通情达理,从来不曾亏待过任何人,但规矩亦是不小,赏得重,罚得也重,倘若犯了规矩,训起人来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先前丁凡便有次触怒了她,挨了好一顿训,令大小掌柜们无不咋舌,对这位总掌再不敢掉以轻心。 五月初三,大家聚在已改作大小聚会的醉仙楼后院精致小楼中,闲话几句,引章便笑问各人账上目前能动用的现银有多少?有没有什么预算? 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虽然引章叫带了账房来他们也略猜测到此行多半跟账目有关,也没想到她一上来便问现银有多少?年终时不是对过账了吗?这半中间不中间的,好端端又查的是什么? 各大账房迅速打开账本,与各掌柜小声指点商量,一刻钟后,窃窃私语声慢慢平息——大家心中基本都有数了。 照例先是吴管家回禀,吴管家拱手答道:“回大小姐话,庄子上除了修理水渠、添置修理农具、购买种子和支付工人工钱、庄上日常开支用度,再无它项支出,很快笋干和鸡、猪等可以卖出部分,基本能够维持,账上余额共是三万一千两可动用。年底各位掌柜上交的总账及往年剩余,现有余银一百五十万两。” 引章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望望慕鸿楼的掌柜李长河。 李长河忙笑道:“禀总掌,按年初计划,慕鸿楼今年要在天津、漳州、广州各开一处分店,如今都已在筹备中,这几月赚的钱都已划过去了三万两在广州和漳州装修店铺购买器具,除了日常周转一万两外,可动用也不多,不过六万两左右……” 王效珍欠欠身,陪笑道:“总掌,布庄这边除了日常开支今年倒没有开分店的计划,手头上倒还宽裕,能凑八万。” 江湖家的掌柜许志远也忙笑道:“总掌,属下这边今年预算开的分店只有天津一处,已拨过去一万两银子,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可动用的也能凑够八万。” 引章目视林小泉,林小泉拂了拂袖子,不紧不慢道:“禀总掌,我这目前春蚕尚在生长期,日常开支除了五千两备用金便是养鸡场赚的钱补贴,等再过一个月蚕茧下来,倒是能提出三十万至三十五万两之间,眼前却是一文不能。” “这个我知道”引章点点头,向丁凡道:“你呢?” 丁凡抬头道:“禀总掌,属下刚刚进了一批海货,花了一万两,预订的东北药材、皮货也马上要下五千两订金,马上到夏季,布匹生意也得做,还有年初小姐交代的,今年可多买进大米,这一项银子恐怕也得留出来,属下算了算,大概……能拿出两万两左右……” 引章默算了算,一百五十三万加六万加八万加八万加两万,不过一百七十七万,可做一百八十万计算,林小泉那边三十万虽然迟些,倒也可以算进来,不过,跟她估计需要的三百万仍差了老大一截。这可如何是好? 引章不觉蹙起了眉,轻轻叹了口气。 诸人不知何意,不觉面面相觑。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查账,谁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约而同望向德高望重的吴管家。 不得不当仁不让,吴管家轻咳了两下,笑道:“大小姐莫不是又看中了哪一行生意需要本钱?只是这本钱?br / 清朝种田记第32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钱也太大了点罢?” 引章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猜着了,只是,这点本钱还差老大一截呢” 是 由】 第140章 尴尬 (灰常感谢illi童鞋的粉红票和rg_rg童鞋的打赏) 众人不禁骇然,睁大了眼愣愣的瞧着她,照她的话推测,这生意本钱还不得两三百万?不知她小小的人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 “罢了你们回去后立刻将现银兑成银票汇过来。慕鸿楼已经筹备的店铺继续进行,天津那一处暂且作罢;林掌柜那边的,等春蚕茧上市之后,也把款项送过来就先这么着吧其他的,你们就不必管了还有,这件事要守口如瓶,对外人一个字也不许提,明白吗不跳字。 “是,总掌”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吴管家瞅了引章一眼,亦没说什么。不过他的心里却有些打鼓,虽然跟着引章这些年,她的胆识他是见惯了,这一次她将老本全投了进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暗自打定主意,非要好好问问不可 第二天,各位大掌柜分头去各办各事,引章命鱼儿驻扎杭州,专管收取各处汇来银票的事,打算和吴管家回一趟清水镇。一来是离家久了,该回去看看安寄翠等人,二来是跟赵管家、周管家等商量商量调三四户人家去黄山镇的事。吴管家心头暗喜,这下子不愁没有机会问个明白。 回到庄里彼此见过,自有一番热闹,引章又问了安寄翠福建白石镇一行,安寄翠此行甚为顺心,滔滔不绝聊了好一阵闲话。趁着安寄翠心情好,引章便迂回曲折的表达了去塞外做一趟大生意的意思。 安寄翠想了想,照例向吴管家笑问:“你看呢?” 吴管家巴不得这一声,虽不便正面反对,也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塞外太远,气候又不好,风沙又大,前两三年还发生过叛乱,可见当地人粗鲁横蛮的多,大小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 安寄翠听罢缓缓点头,瞟了引章一眼淡淡道:“吴管家说得是你这孩子,别说中原这么大地方,便是江南都有做不完的生意,何必非得跑这么远” 引章笑道:“娘,怕什么叛乱那是在康熙三十六年,如今早平定了我要去的也不是当时的叛乱区,只是边境罢了,怕什么我去了,多带些人,带上大脚,管他当地人粗鲁不粗鲁横蛮不横蛮,我不惹他们不就完了?再说了,我在那里最多呆一个月,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而且,这一趟对我很重要,真的” “哦?”安寄翠本不置可否,听了最后一句话却不由审视打量起引章来,直把引章看得莫名其妙有些心虚的别过了眼光,含嗔带娇不满的唤了声“娘”才罢了。 “这一趟很重要?是不是除了生意,还有别的事?”安寄翠问。 引章睁大眼一愣,不明白安寄翠怎么会这么说。本想否认,转念一想顺了她的意,只要她答应了,管他别的什么呢便点点头笑道:“算是吧娘您答应了” “你呀”安寄翠无奈轻叹,微微摇头好笑,一甩手叹道:“那也不用躲那么远啊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躲?躲什么?”引章更加如坠云里雾里。 “还有什么”安寄翠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你当娘什么也不知道?你去黄山是为了躲那什么郭公子,去塞外还不是一样?只是,这也太远了点吧那郭公子是有点过分,可你不喜欢他娘就不信他敢怎么样” “娘,您,您,您说的什么呀您怎么什么都知道不,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引章身子一软,又羞又怒,差点滑到椅子下去。 “难道鱼儿没告诉你?”安寄翠讶然。 “这个死丫头”引章在肚子里赌气,忙道:“她支支吾吾不敢说,娘,您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安寄翠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还真是叫人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你去了黄山之后,便有位郭公子往玲珑绣坊差点没跑断了腿,一天几趟的跑,说是找一位绣娘,找不到便满杭州的找,不但杭州城里,便是辖下六县也差人翻了个遍,这事闹的杭州人尽皆知娘听到这事,跟咱们绣坊有关,再联想到你匆匆忙忙离开,还留下鱼儿周旋,还能不知这事主角是你?只是阿章,你什么时候怎么惹上了这样倔性子的人?” 引章气得七窍生烟,幸好,幸好鱼儿机灵,绣坊上下也跟自己一条心,没让这个郭泠探出了老底,不然,这个臭可就出得大了堂堂骆家商号的大小姐,被一个男人这般肆无忌惮、大张旗鼓的找得天翻地覆,若是宣扬开来,名声全毁,今后,她还有什么真面目做人? 啊哟不好引章心头一凛,这个郭泠早已从翠羽口中探知了自己的身份,这…… 若是他再来这么一场巨闹,那不就惨了引章急得脸都白了。 安寄翠瞧了心疼,不由拉着她的手叹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怕了,啊?那个什么郭公子不是已经离开杭州了吗?阿章,你的终生大事还是早些儿考虑了吧,也省得娘替你担心” 一提这个,引章又一阵心烦,心里的不痛快反映在脸上,沉沉的十分不乐。“娘,能不能先不说这个那我去塞外的事,就这么定了?” “好吧你的本事娘信得过,你要去就去吧,早些办完事情,早些回来”安寄翠笑笑。女儿的脾气执拗,母子两个打辩论战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她知道,最终她便是磨也要磨出个结果来的 “真的?谢谢娘”引章大喜。 “夫人,恐怕不妥吧?小姐毕竟——”吴管家一听安寄翠答应便按捺不住了。 “吴管家,”引章一口截断了他的话,道:“我还有些庄子里的事情要问,你跟我来书房”说着起身,向安寄翠笑着告别,昂首挺胸大步去了。 吴管家无奈,只得跟随在后。 “不知小姐找我有何事要问?”吴管家施了一礼。 “没什么,”引章说得轻描淡举,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破坏我的好事而已” “大小姐”吴管家气结,觉得该说的还是得说,便又道:“大小姐请听老奴一言——” “好了”引章无奈重重望了他一眼,道:“你的好意我明白,可是这一趟对我们骆家很重要,先别多问,将来你总会明白的你要是再说,我可生气了” “老奴不敢”吴管家叹气。 是 由】 第141章 热河 引章在家呆了十天,跟赵管家、周管家等拿出当年登记庄丁佃户家下众人的册子细看,竟发现其中有两户姓周、贾的人家从前便有种植花草的经验,于是找了两家当家人来谈话,问他们可愿意搬迁到黄山那边,专门种植颜料花草,引章尤其强调,待遇绝不会比在这边的低,而且还有一笔安家费。 两家当家人听了有何不肯?都笑着说庄稼人在哪里都一样,别说有安家费,就是没有,夫人和大小姐待人和善厚德,无以为报,也是愿意去的 引章听罢小有感动,她其实没做什么,素来只是公平、公事公办、将他们当成“人”看待罢了,没有什么格外的恩惠,不想,他们却感恩戴德。她不由得感慨这个社会,阶级泾渭分明,纵然她没做什么,也显得与时代格格不入了 跟他们简单说了一遍黄山那边的情况和未来规划,让他们再挑两三户平日里相处较好的而且也会愿意去的人家一块去,周贾二人商量了,便说了三户,引章命周管家记下,回头去问他们。那三家人听了也情愿,于是五户人家欢欢喜喜收拾东西,随着引章一道来至杭州。 郭泠的事不能再瞒着鱼儿。回到杭州安顿好,引章将鱼儿拉到书房里,好好发了一通脾气,埋怨鱼儿不告诉她郭泠大闹杭州的事。鱼儿跟她长了这些年亲如姊妹,自然不会将她的这些责备话放在心上,听罢笑道:“这事已经过去了,奴婢何必说了惹小姐不痛快呢我这是为了大小姐好,不是有意欺瞒不过,天下事还真巧,”鱼儿不由抿嘴笑叹道:“唉,谁又想得到呢那位郭爷竟是龙姑娘的哥哥呵呵”说罢意味深长一笑。 引章被这笑搅得更恼,嗔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鱼儿本想玩笑两句,说这位郭爷既然如此深情,小姐跟了他倒也不错见引章脸上下不来不敢再打趣,便收起玩味的神态,故意转换了话题,偏着头想想道:“小姐,他们兄妹一个姓郭,一个姓龙,这么说必有一个假的了?小姐你说说,哪一个是假,哪一个是真呢?” “那还用说”引章本想说姓郭的定然是假,忽然想起翠羽有意含糊的关于身份的话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了想道:“谁知道呢也许两个都是假的,也许,两个都是真的” “这,这是怎么说?”鱼儿愕然。 引章瞧了一眼她那十分较真的神态不由“嗤”的一笑,瞪着她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真也好假也好,又不关咱们的事,给我倒杯茶来” “是,小姐”鱼儿忙斟了茶递到引章手里,又道:“那么,小姐这次去塞外,带不带我去呢?” “你想去吗不跳字。引章笑道。 “当然了”鱼儿眼睛一亮,笑道:“跟着小姐出门最有趣不过小姐,您就带我去吧,杭州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哼,我什么时候怕过事”引章不屑加不服,道:“那就去吧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去黄山,等安顿好了,再去塞外。” “是,大小姐”鱼儿大喜。 过了两天,引章、吴管家、鱼儿、藿香、宝珠、十二位男仆、大脚、五房家人大小二十八口、两位种植师傅,一众人启程,分乘两艘大船,浩浩荡荡前往黄山。一路上极是热闹。只有大脚,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常常呆呆的望着河面或是天空出神。 引章十分诧异,平日出门,大脚虽然也很少说话,但精神状态总是不错,至少没有什么不对劲,这一次,引章直觉感到,大脚有了心事 别人引章可以装作不知不问,大脚却不行。几年相处下来,这个不声不响的人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他极少说话,但他的存在感从未降低过。因为有了他,她的生活才更有了保障,外出时也毫不担心安全问题。正因如此,不单是引章,便是安寄翠、吴管家等,平常都动不动便会提到他。 大脚的来龙去脉一直是个谜,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不说,引章便不问,也不许人问。 一开始,对于大脚引章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不想走便留下,想走便走。不知不觉,引章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她开始担忧,生怕大脚会离开这些年下来,大脚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表示,引章又在不觉间放下了心,潜意识里她已认定,大脚是不会离开她了谁知如今,从来一脸淡漠、毫不动容的大脚也有了情绪,这样的反常是不是表示,他,是准备离去了? 引章心里矛盾极了,忍耐了两日终究忍不住,故作闲闲向大脚笑道:“怎么,你很不喜欢塞外吗?你若是不喜欢去,那便回骆家庄好了” 大脚抬头望了她一眼,沉默半响,终是摇摇头,道:“不,我还是随小姐一起去吧” 引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黄山,引章又叫人找了那位能说会道、人面极广的地保甲,让他帮忙找人到黄山镇灵石村农场种植,再请一队泥瓦匠建造房屋。 将地保甲介绍给吴管家认识之后,交代一番,引章只在黄山歇了两天便带着大脚鱼儿等继续赶路,横竖有吴管家在,一切自能料理清楚。 一行人往西北方向前行,到了池州,再往前不远便是长江,沿江顺流而下,在镇江转入京杭大运河,急赶水路,到达北京,在北京休息了两日,顺便便服查访查访了太平通商行的情况。京城依旧那么繁华,盛世风光,果然不同引章垂涎欲滴:满大街都是财富,可惜,她的本钱终究还不够,还不能把手从江南伸过来 两日之后便出了京城,从张家口出塞。 过了张家口,越走人烟越稀,天气确是越来越好。天空特别蓝,特别干净,特别高远,在明亮阳光的照耀下,像一块通透莹润的琉璃或者蓝色的翡翠。蓝天下的天地,也特别的辽阔,那一种天大地大、辽阔无垠的壮美荡涤着人们狭隘的心胸,令人的心情不由得便激荡起来。高原上清凉的风一阵一阵吹拂着,阳光很明亮、耀眼,热度却不高,站在树影儿下,立时遍体生凉,不像江南的夏天,空气中湿度太大,阳光一笼,又闷又热,难受之极,这的阳光,都是干净爽朗的。 鱼儿和藿香及一众家仆们都未见过这等天远地大的辽阔之景,一路上兴奋极了,惊叹不已,只有大脚,似乎越来越有些不安于心。每觉察到,引章便给他投去一个示意安慰的目光,大脚朝她勉强一笑,又是怔怔半天。 出了张家口行了两日到达丰宁,往北再走两日改道往东到达隆化,在隆化人烟渐渐多了些,引章一路走一路询问,又折往热河,最后在热河住下了。 鱼儿见引章一路上也不提找矿物染料卖主的事本有些纳闷,因为这些年来,引章素来是说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的性子,从未有过这般情形。她本来还有些疑惑,待到热河找了大客栈住了下来,鱼儿心中才明白:原来大小姐前几日不过是赏风景罢了,事情是要在热河办 鱼儿没猜错,却只猜对了一半 接下来的时间里,引章雇了向导每天只是在热河附近山峦平原谷地河流之间转悠,细细打听当地地形地貌等山川之势,还不时命鱼儿拿笔记下,其他的一个字也没提。 鱼儿按耐不住了,终于开口问引章何时开始找矿物染料的卖家,引章望望她,理所当然笑道:“这点小事哪用我来做?丁凡跑了这么多年运河,在北京又熟,我已给他去了信,他随便一问,要多少供应商没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鱼儿睁大了眼,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咱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找矿物染料的吗不跳字。 引章“嗤”的一笑,道:“本来是,现在不是了,懂了吗” 鱼儿半响不答,摸不着大小姐的心思,心中暗暗了然:她就说嘛,买个矿物染料而已,大小姐至于带了两百三十万的银票吗?连卓吾没提走那几十万都一并带来了可是,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鱼儿百思不得其解 她哪里知道,引章是看中了热河附近的地,起了心要炒地皮 史书上记载得明明白白,康熙四十二年,这里将会动工建造一座辉煌的皇家园林,叫做热河行宫,又称之为承德避暑山庄。避暑山庄建好之后,将成为清代皇帝的“夏宫”,是清代皇帝消暑避夏、召见蒙古部落藩王的地方。 避暑山庄的地盘引章生怕到时候皇家会强制性或者以较低的价钱收回去,她不敢打主意,但是山庄周围的地盘,她是要动上一动的。到时候,山庄一开建,文武百官、各王公贝勒、蒙古各位部落王爷自然也会在山庄周围建造别院,只要这趟生意做下了,不愁不赚这些都是有钱人,他们也不会在乎钱,而她,赚起来也心安理得 是 由】 第142章 生变 凭着前世的印象,引章带着向导在热河周围山川水域之间转了近半个月,心里大概有了谱,接着便以骆家商行大少爷的身份接触当地诸多地主员外。在土地可以自由买卖、大地主层出不穷的年代,只要出得起价钱,没有买不到的。 半月之后,交易一笔一笔完成,在将来的避暑山庄周围,花了一百九十万银子,买了十二万多亩地,包括山峦上的各种树木山林。对外引章只宣称骆家想要将生意做到塞外,在这买地是要开设马场。她的出手阔绰甚至引起了地方官员垂涎,硬是将公家的地卖了两万亩给她,引章无奈,不但买了,出的价钱还比市场价高出了三成,喜得那八字胡的经手师爷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一个劲的说将来骆家生意上有何困难一定不要客气 办完了心头大事,引章命大脚带着一位仆人星夜赶回京城,将锁在小盒子里的买地的所有合约、地契交给丁凡,命他好生带回清水镇交到安寄翠手上。将剩下的银票中抽出十万两也让大脚带给丁凡,让他当做本钱,以热河为中转站,跟蒙古多做些牛羊马牲口上的买卖,在这一带混个脸熟,将来也好办事。 大脚离开之后,引章便带着鱼儿等逍遥自在在热河游玩。乘着避暑山庄还未建起来,还能可着劲的玩玩,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不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会出了事故 就在大脚走后四天,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引章她,竟然失踪了奇怪的是,她失踪时是跟鱼儿在一起,鱼儿被人打晕倒在一旁,失踪的,只有她一个 鱼儿被众人救醒过来,得知引章失踪的消息,脸色灰白得可怕,眼珠子瞪得直直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紧紧咬着唇,不敢哭,生怕一哭将会引起更大的恐慌。引章不在,她是主心骨。藿香虽然年纪比她大些,但向来主内不主外,听到引章失踪的消息以后,她早已花容失色,手足无措了。 “大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先不要声张,咱们各处打探打探,还有,马上派人去京城,让大脚和丁掌柜都过来,要快”鱼儿强撑着吩咐,声音涩得她自己听了都胆颤。 众人如梦初醒,当时便有两位男仆带上干粮,雇了骏马,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剩下的人,两两一组,在热河周围山川河流中四处寻找打探,寻找引章的踪迹,同时也打探最近镇上可来过什么奇怪的陌生人,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占山为王的强盗土匪团伙。 第二天晚上,大脚便风尘仆仆赶到了热河,恰好跟那两名派出去的男仆碰上,听他们说了引章出事便忙着赶来了,让他们继续去找丁凡,还说要快,因为丁凡拿了引章交代的东西,就要启程回杭州了。二仆不敢怠慢,连夜又赶路了。 见大脚回来,大家心头稍安。鱼儿将引章失踪前后情形和这两日的打探向大脚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大脚始终面无表情静静听着,待她说完才扫了众人一眼,道:“大家不必惊慌,这么看来小姐暂时不会有危险。” “真的那太好了”藿香和宝珠大喜欢呼,仿佛听了大脚这么说这就是事实一样。男随从们也都喜形于色,明显松了口气,增了信心。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质疑大脚的话,或者说,是不愿意也不敢质疑。 只有鱼儿先是一喜,继而迟疑着问:“可是大脚,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众人心头怦然一跳,面上喜色霎时瓦解,不约而同凝视着大脚,想听又不太敢听他的回答,生怕破坏了心中的希望。 大脚眼皮轻抬望了她一眼,道:“显然对方劫走大小姐是为了某种目的,不然便不会单单劫走大小姐一人,而只是将你打晕。所以暂时,大小姐是安全的。” “不错不错,大脚说的对,我看一定是这样唉,我们怎么没想到呢”藿香松了口气。 鱼儿等亦点头,大脚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对方真是杀人越货的山贼强盗,没有理由只掳走引章一个而不会顺手牵羊放过鱼儿,鱼儿除了晕过去之外,甚至毫发无伤。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鱼儿急道,众人也都眼巴巴望着大脚。 大脚想了想,问:“你们这两日可查到什么线索?” 鱼儿苦笑,摇摇头轻叹道:“这两日在附近都找过了,也打听了是否有显眼的陌生人进出镇上,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脚听罢,道:“今晚我去镇上几个大户人家打探打探,看看是否跟他们有关,明天一早带我去出事地点看看。” “好的,你小心点”鱼儿点点头。出事地点虽然她们已看过不止一次,但她亦愿意相信,大脚能看出点别的什么来。 大脚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换了夜行衣走出院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鱼儿藿香等提心吊胆,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晨曦微露时,大脚便回来了,引章等也已经起来,见了忙问怎样?大脚摇摇头,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多半跟他们无关。” “你怎么会想到这事可能跟他们有关呢?”藿众人有些失望,香忍不住将憋了一晚上的话问了出来。 大脚瞟了她一眼,道:“这地方管制素来混乱,地方财主胆子都不小,小姐出手阔绰早成轰动,我是怕有人见财起意。但愿是我多想了”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报官吧”藿香急了。 大脚微微冷笑,道:“报官有什么用?这是塞外,往北、西北都是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你以为官府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查得出什么?” 鱼儿早斟了一盏热茶递到大脚手里,叹道:“你先喝口茶歇一歇,等会咱们就去小姐失踪的地方。藿香,叫其他人继续出去打探” 藿香点点头去了。大脚只闭目养神略做了做,太阳从东方升起,第一缕霞光投过窗户纸射进屋里时,大脚矍然睁开双目,道一声“走吧”随着鱼儿、宝珠一起打马出了西门,来到胡灵山下宽阔浅浅的河畔,鱼儿一跃下马,道:“就是在这” 三人来到引章失踪的溪畔石堆旁,望着河畔大大小小的石头,鱼儿想起当日的事,暗暗难过。眼角一瞟,只见大脚神色凝重,似在思索,似在出神,目光在地面上逡巡而过,搜寻着每一寸土地。 突然,他眼睛一亮,快步朝一片大石堆走去,从石缝中掏出了一个钨铁制的物件,长方形,四指大小,底部穿着两颗鱼眼珍珠,缀着枣红的流苏,被阳光反射发着刺眼的光。 “这,这是什么”鱼儿和宝珠精神一振,忙奔了过去。鱼儿望望东方升起的太阳,暗叫惭愧,只有这个时候,太阳光才能照射到石缝里,这个东西也才能反光被人发现,谁知,她们都错过了 大脚翻来覆去看了看,摇摇头:“我只知道这是一块腰牌,至于是什么人的,难说” 鱼儿接过掂了掂,道:“这些我也不懂,大脚,不如我想办法问问衙门的师爷,如何?”衙门的师爷收过骆家的好处,料想这点忙应该不会拒绝。 “好吧”大脚点点头,只得如此。 除了这块牌子,三人又在周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番,却是再无所获,只得怏怏离去。 鱼儿不敢怠慢,下午便约了师爷出来喝茶,拐弯抹角打听,听罢心头一凛,再无心思周旋应付,忙忙告辞回去寻大脚。 大脚听鱼儿说这腰牌很可能是皇家侍卫或家下仆人所佩,惊得脸色大变,半响会不过神来。鱼儿见了也急,望着大脚怔怔出神。 半响,大脚涩然道:“这个月份,正是康熙皇帝带着王公贝勒、文武大臣们巡幸塞外,召见蒙古王公的时节,今年也不例外。如果,大小姐真的被哪家王公掳去了,倒也有了着落了。” “可是……”鱼儿咬咬唇,眉头蹙在一起:“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在这等着丁凡,毕竟他在京城里混了这些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门路。至于我,我现在就去皇家营地周围问问。” “只有这样了,”鱼儿轻叹一声,道:“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大脚点了点头,紧绷的脸上毫无表情。 第二天,鱼儿将腰牌正反面图纹拓下之后,将牌子交给大脚,大脚便离开热河,匆匆奔向西北方,天子巡幸的营地…… 再说引章被掳走之后,悠悠醒转时,心头先是一喜跟着一沉:喜的是所幸没死,,沉的是手脚都被捆着,嘴和眼睛也被蒙住,除了感觉得到是在辘辘前行的马车上,其他一无所知她动了动有些发麻发僵的身子,试图挣了挣,很快便放弃了无谓的努力,只轻轻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的姿势舒适一些。 沉浸在一片不到底的黑暗中甚是无聊,引章开始胡思乱想,想着会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自己昏迷了多久?这又是要到哪里去?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是 由】 第143章 问话 浸在一片不到底的黑暗中甚是无聊,引章开始胡思乱想,想着会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自己昏迷了多久?这又是要到哪里去?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想着想着不得甚解,却不知不觉又起了倦意,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离了马车,嘴上的布条已被扯去,双眼依然被蒙着,凭感觉应该是在一间屋子里。 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引章一动不动靠墙歪坐着。似乎有人蹲在自己跟前,她心突突直跳,身子一紧,下意识敛着呼吸。忽的一下,眼上布条被人摘去,突然而至的光明刺得她有些眩晕,下意识闭了双眸,好一阵才轻轻睁开。 眼前,是一位衣着光鲜的仆人,引章睁着眼,直直望着他,抿着唇不说话。那人跟着又给她解了捆在身上的绳子,不带丝毫情绪淡淡道:“公子一路辛苦了,请跟我来,先用膳吧” 来者态度仿佛不错,引章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放。被麻绳捆了不知多久,血脉不畅,哪里一时起得来?引章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揉着、搓着、捶着双腿和胳膊。那人也不催她,直身挺立一旁,一动不动。 大约过了一刻钟,引章才觉好些,这才摇了摇胳膊,爬起来道:“走吧”那人眸子里诧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引章的反应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俘虏这般坦然自若的?他忙垂下头,低声道:“这边请”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贵客呢 引章自有自己的打算,事已至此,不管此地是狼窝还是虎|岤,她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尚未摸清状况,反抗实属不智,她还没傻到得了解放便往外冲试图逃跑的地步 身不跑,心却不得不做堤防。她暗暗打量,只可惜帷幕重重,纱橱道道,什么也看不真切,屋子外边的情形更是一无所知。不觉到了一处小厅,精致的小圆桌上摆了八道香气四溢的佳肴,还有一碗莹亮亮、粒粒饱满的米饭和一壶小酒。 为饭菜香气吸引,引章顿觉腹中饿得似要起火,毫不客气拉开櫈子坐下,一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边笑道:“小兄弟,替我多谢贵主人叨扰了他日有幸,本公子定当还席” 那仆从听了脸色微变,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心想别逞强,你能脱得了身再说,还想着报仇呢 引章吃饱喝足,将碗筷一推,向那仆从笑嘻嘻道:“酒足饭饱,可以谈正事了,小兄弟,劳烦你请贵主人出来吧” “哼”那人看引章丝毫也不害怕的样子心有不甘,他本来还想着今日之后向狐朋狗友们如何如何描述引章吓得手足无措直哆嗦的样,谁知一拳打空,没戏了心里十分不快,当即绷起脸冷冷道:“我家主子何等尊贵?岂能容你一个小小的阶下囚说叫来就叫来?爷倒是有吩咐了,吃完了就跟我来吧”说着昂首挺胸在前走着,瞧也不瞧引章一眼。 引章耸肩轻轻“切”了一声,跟上他身后。 拐来拐去,进了无数道门,绕了无数个弯,仍是没出屋子半步。引章不由暗暗纳罕,心道这人还真是有钱,这房子得多大 半响,方到了一处。身后帷幕忽的往下,引章一惊,扭头怔怔望着,身后却传来沉沉的男音:“骆公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引章吓了一跳,慌忙又回转过来,赫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厚纱帘后不知何时已有了人,两名侍从侍立一旁,中间一人身材欣长,身姿俏立,三人皆只可见绰绰的影子。引章怔怔望着,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与卓吾在镇江官船中相见的情形,忘了答帘后人的话。 “骆公子”帘后人徒然提高音调,有些愠怒。 “啊”引章一愣回神,定了定神,毫不客气冷笑道:“得罪不敢当,见谅亦不必这位爷将本公子如此请来,敢问所为何事,索性来个痛快吧” 帘后人倒是一愣,料不到引章如此爽直,单刀直入的问下话来,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半响,帘后人才轻轻一笑,不紧不慢道:“兄台心直口快,值得交个朋友好,我问你,你买下热河那么多土地,要做什么?” 引章心头一凛,脸色微变,原本还保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势要周旋到底,此时却不能不提高警惕,当即集中精神,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顾左右而言他含含糊糊道:“笑话银子是我的,我想干嘛就干嘛,别说买地,就是抛在水里听声响,别人也管不着”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说罢,省得伤了和气”帘后人依然从容淡定。 引章哼了一声,道:“我方才说的难道不是实话?难道是撒谎不成?” 帘后人“嗤”的一笑,冷冷道:“好一张利嘴,就是有点小家子气,跟个娘们似的,爷可没耐心跟你蘑菇我问你,你买地是不是等着坐地起价?是不是盘算好了将来卖出去?” 引章大吃一惊,惊愕的睁大了眼,微张着嘴,半响缓不过神来她万万料不到,这人竟会问出这话来 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了什么?他又想要干什么? 引章拿不定主意了,下意识便问:“你想干什么” “这么说是了?”帘后人语调轻松了不少,道:“很简单,爷要跟你合作,你买的那些地,算上爷一份” “凭什么”引章气极,道:“您要买地,可以自己去买” “由不得你”帘后人淡淡道:“不过,爷从来不喜欢强迫人,你可以不答应,随便” “你,如果我不答应,你不会放我走,是吗不跳字。听听说得多大度?她才不信 “哼”那人冷冷应答,算是默认。 “哼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多久?我手下人迟早会找上门来。”引章大为不服。 “哦?那好啊那,咱们就试一试” 引章气结,这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掳来,本事不可小觑,这边陲之地地广人稀,被软禁在这地方,要找到还真非易事。何况,那人语气里那种满不在乎的意味,也让人不安引章想了想,终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本钱你也得出一半” “可以爷本就不打算占你的便宜” “亏了你别赖我” “亏不了——爷还没问你,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帘后人声音徒然转严,冷冷问道。他也是刚刚得到确切消息,皇上决定在热河修建行宫,一来可避暑,二来便于召见蒙古王公,刚刚交工部核算成本造价、进行设计规划、打造样子图,命各省督抚采买木料石料。他才刚刚回神,意识到这里边的商机,正沾沾自得,不想骆家已经捷足先登,将他气个够呛,这才命人将引章逮了来要知道,他是兄弟叔伯、朝臣们公认的头脑灵活善于经商之人,居然也有落在人后的时候,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什么消息?”引章莫名其妙。 “就是修建行宫的消息”帘后人咬牙。 “啊你怎么知道”引章大吃一惊,心剧跳起来,难道,他也是穿来的同仁一枚? “你我——”帘后人气得要冒烟,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人他答非所问也就算了,居然还反问他?他怎么知道?他是爱新觉罗家的,是康熙的儿子,他自然知道眼前这小子,倘若他不是骆家大小姐的哥哥,哼,他哪用得着跟他客气,早一顿好打了 帘后那人,正是引章碰过面的郭泠,亦是当今圣上九皇子——爱新觉罗胤禟。 “爷这是在问你说”胤禟强忍着怒气。 此时,引章已经有些狐疑了,胤禟起先阴沉沉的声调引章没听出来,后来这带了点气急败坏的声音,她却觉得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要想时却又想不起来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胤禟的声调所吸引,只管怔怔凝神、苦苦往记忆中追寻,根本没听清胤禟说的什么,下意识不觉却问道:“请问,您尊姓大名?” 好嘛,还盘问起他的根底来了胤禟被她气得脑子一阵阵眩晕,一跺脚,冷冷道:“将这小子带下去”说罢转身就走。 引章急了,忙扬声服软道:“你等等带下去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应该放了我我们可以马上立字据,如何?” “哼骆家的人一个个都成了精了”胤禟想起引章那叫人又爱又恨的模样,不禁又心痒起来,对骆公子也松了口气。他的理智渐渐回复,道:“你想走也成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只要你说了实话,爷不但放你走,还会派人送你回去” 引章沉默半响,道:“我有内线” “内线?” “是啊”引章见他将信将疑,说得越发从容:“你既然知道我是骆家大少爷,也该知道我们骆家的生意有多大。我在京城有内线,这有何稀奇?不过,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告诉您,请您谅解” 半响,帘后才传来轻轻一叹:“原来如此你们骆家的人,果然不简单” “承让承让我看您也不赖这下子,我可以走了吗不跳字。引章暗暗透了口气。 “可以签了合约就可以走”胤禟说着嘴一努,一个侍从双手端着托盘,上边呈放着文房四宝与两张合约,一边从帘子后出来一边陪笑道:“骆公子,您请”一抬头,见着引章,双目矍然大睁,怒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九爷” 是 由】 第144章 暴露 “九爷,这小子就是在南京城里让咱们吃瘪的那小子”端着托盘的秦四狞笑着,将托盘往旁边胡乱一放,摩拳擦掌逼上引章。 引章脸色一变而收,下意识退了一步便站住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 与此同时,胤禟亦一撩纱帐大步出来,不由分说一把扭住引章衣领,怒气冲冲咬着牙冷笑道真没想到原来当日在南京见着的,原来是骆家的大少爷爷跟你们骆家还真是有缘” 胤禟正在气头上,引章又身着男装,他一时也不曾分辨。他虽然对引章有些意思,但终究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引章的哥哥在他心中充其量跟他家小妾的哥哥一般,都是他爱新觉罗家的臣民。既然他得罪了他,他怎肯轻易放过?他自尊自大惯了,一时怒从心头起,哪里又还想到顾及引章? 胤禟没认出来,引章却认出他来了既是熟人,又有翠羽这一层关系,引章才不怕他,当即大叫道郭泠是我又怎样?你有本事将我杀了” 胤禟顿时愣住,愕然道你,你我是郭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身子也气得发颤,又暗暗心惊,骆家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连他化名郭泠的事都?这么说来,他的身边岂不是也有骆家的内线?岂有此理 胤禟脸色阴沉可怖,目中杀机渐起,手一紧,阴测测咬牙道说,你的内线到底是谁?谁告诉你爷叫郭泠?” 引章莫名其妙,被他吓坏了,心突突的跳,脸色惨白,又委屈又害怕,偏倔强硬撑着,毫无底气哼了一声,咬着牙根扭头不语。 “秦四,把他带下去给爷好好的审”胤禟再无兴趣跟她啰嗦,信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引章身不由己,跌得大痛,闷哼一声,泪水都呛了出来。秦四嗤笑起来,嘲讽道哟,一个大老爷们,真不中用,还哭上了?你先前的威风哪去了?哼等会,更有你哭的来人,拖走” “郭泠,翠羽,羽,她不会放过你”引章心头一片冰凉,她没想到,郭泠与翠羽兄妹俩,脾性竟然如此千差万别她更没想到,先前虽也讨人厌,但对她总算还不的郭泠,竟然如此可怕 胤禟离去的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33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影突然僵住,他缓缓回头,挥手止住了意欲将引章带出去的仆从,目不转睛盯着跌倒在地、垂首低眉的骆家大少爷,忽然发觉他的身子如此单薄、娇小…… 胤禟心头一紧,暗道不好几步上前摘去引章头上的帽子扔到一旁,帽子下梳着辫子的一头青丝,赫然别着小小的镶钻发夹,众人一看,都愣住了 胤禟惊呼一声,勾起她的下巴,入眼是一张沾染泪痕,唬得苍白的小脸,细小洁白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装满泪水,就是不滚下来,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跟对视。这倔强又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的心没来由一痛 “引章,是你”胤禟懊恼极了,蓦然之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夹杂着怜悯、疼惜、懊悔和焦急,他忙扶着她的肩头,急道你怎样?不妨事吧?无不少字” 引章身子一扭,就势打掉他的手,垂着头别过脸,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究忍不住,随着轻微的“吧嗒”一声滴落在手背,又被她以袖拂去。 “你们都退下”胤禟看得心里又是一痛,目光冷冷扫过,秦四等如梦初醒,慌忙答应着“是”躬身后退出了房间。 “等等今儿这事要是传出去半句,爷要你们的脑袋去吧” “是,奴才们不敢”众人微微一颤,秦四提心吊胆,反手轻轻掩了门,想了想,守在外边。 屋子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引章坐在地上,依然垂着头,越想越委屈,加上身上的疼痛、心头的震惊,终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肩头轻颤,鼻息窸窣。 “引章,你太胡闹了你,你不早说呀早说了不就——唉别哭了,来,我扶你起来”胤禟轻轻叹了口气,又伸手去扶她。 引章下意识偏了偏身。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冷酷与狠毒一时让她反应不,她无法接受这就是郭泠,是她认识、她欺负过的郭泠 “不必劳烦,我会起。”引章忍着泪,手掌撑地便要起身。一阵钻心的痛刺得她眉头紧蹙,忍不住滋了口气咬牙忍着,身不由己又一屁股顿坐在地,伸手揉着脚踝。两人都没想到,胤禟那一推竟把她的脚崴着了。 “你受伤了”胤禟一呆,不由分说握住她的脚踝揉了揉,急道会弄成这样来,快让爷瞧瞧,引章,我,我——” “你放手放手”引章拼命挣扎,气急败坏。 “不,不放爷抱你起来,再去请大夫,听话,别闹了”胤禟心口凉凉的传过战栗的微痛,这种感觉很奇妙,又令人难受又参夹着莫名的甜蜜。他的声音不知不觉更加轻柔,伸手揽着她的腰,要将她抱起来。 引章挣扎反抗,越发引得脚踝处钻心的痛一阵紧似一阵,直冲脑门,她想也未想,扬起手“啪”的一下,又给了胤禟一记响亮的耳光。 胤禟顿时僵住,缓缓扭头,抬眼,凝眸,一动不动注视着她,引章咬着唇,也一动不动和他对持。 “这下,你总该消气了吧?无不少字”胤禟眸中跳动的火焰瞬间被他压下,他努力抑制渐发渐涨的怒火,淡淡道你要是还不解气,不妨再来一下”说着将另一边脸颊转了,微微仰着下巴,示意着。 引章胸口一起一伏,脑子一热,竟果真扬起手,“啪”的一声清清脆脆又扇了胤禟一巴掌。 “你——”胤禟双颊顿时火辣辣如针挑火燎般疼起来,他浑然不敢置信瞪着引章,嘴唇哆嗦,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哼”引章冷笑,下巴一扬不是你让我打的吗?原来是欲擒故纵啊,可惜了,本姑娘没那么多心眼,意会不到九爷您的言外之意” “哼,爷没有言外之意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无不少字”胤禟咬着牙,脸上火辣辣,心头怒火中烧,连他也奇怪,他居然——忍了下来 引章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身子一僵,有些慌乱别过目光,不,又慢慢垂下了头。打了人家两耳光,满肚子的怨气和委屈也随着这两耳光烟消云散了,算起来她也不吃亏了。胤禟见她不吭声,亦一言不发,将她拦腰打横抱了起来,绕过几道纱帘屏风,来到一间布置精致的小阁,将她轻轻放在软榻上,摸了摸明显肿了起来的脸颊,胤禟忍不住恨恨瞪了她一眼,背对着门冷然道来人,去找个外伤大夫来……” 引章的脚伤得不轻,她原本以为揉一揉按一按,或者像从前看的电视里那样,内行人士捏着关节连接处,上下一顿,“咔嚓”一下接上骨,活动活动,便安然无事了。谁知,她不是脱臼,而是扭伤。开始不觉,不到两刻钟,脚踝处变得又肿又大又红,刺痛不已,擦了药酒也不能一时尽好,不得不在胤禟那里住了下来。好在胤禟总算答应她,替她给热河的鱼儿等去了一封平安信,让她心里稍安。不然,鱼儿她们找不着她,还不知急成样呢 胤禟的行踪神出鬼没,总是忽然之间出现,又突然一下子离去,在的时候几乎寸步不离她,笑盈盈没话找话,每次总要将她逗得勃然大怒,方才哈哈大笑着起身离去。他特意派了四名丫环照顾她,在她看来,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罢了。不然,何须四人那么多?没有胤禟陪伴,她只能乖乖的或躺或靠或半躺半靠在榻上,最多只能在屋里走动,四个丫头拦得铜墙铁壁一般,半步门也不许她出。即便胤禟在时,最多也只带她到院子里坐坐,看一看四角的天空,防得甚是严密。 越是这样,引章越是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发誓非要跟他斗上一斗,偏要找寻机会逃出去。 引章心里存了心思,便暗暗留心四个丫头和胤禟的行踪规律。第十三天,胤禟前脚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她便说肚子饿了,想喝点细粥。四个丫环见胤禟极看重她,不敢怠慢,一人忙去厨房吩咐,一时端来引章尝了一口便吐了出去,皱着眉将那端粥的丫头一顿臭骂,叨叨徐徐、细细致致嘱咐了半日,命那丫头按她说的亲自熬去。那丫头陪了不是慌忙去了。 熬粥的丫头刚走,引章又说要沐浴,命另一丫头去厨房催水。跟着喝茶时不留神一碗茶泼了半碗在身上,又一丫头被遣去找衣裳。引章便将那剩下的一人叫,指着前边道那人是谁?到这来了?”趁着她回首分神,引章冷不防抽出早已藏好的花瓶将她砸晕,吐了口气迅速将她拖到一旁,迅速避在帐幔后,那找衣裳的丫头浑然不知变故,刚从后厢房出来,又让引章如炮制法了引章拍拍手十分得意,这还是当年书院后山出事归来后,她跟大脚学的一些粗浅逃生技巧,谁知今日果然用上了。 引章迅速换了衣裳,拢了拢发,打扮成丫环的样子,洗了妆容,端了茶盘,低眉顺眼出了院子。 谁知,刚到二门就被挡住了,守门的仆人满眼疑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道内院的人不得擅自出院,你不懂规矩么?咦,我瞧着你这么眼生?你是当差事的?” 引章心一横,仰起头眼神凌厉扫过,顿时放下脸来喝道你是当差的?连我是谁都不?还敢问我,问你们头儿去,哼再敢拦着,别怪我不客气了”说毕就要硬闯。 两名守卫一呆,惊疑不定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却依然不肯放她离开,另一人陪笑道别恼他不知规矩冒犯了是他不对可也该体谅体谅我们不是?还请禀明身份,别让我们难做呵呵” 引章心里发急,手心里握了满满一把汗,“嗤”的一笑,冷冷道?爷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你们就拿威坐大了?诺,”她头向出来的院子方向一努嘴,道我是那新来的,那主儿脾气大着呢,误了事你当得起吗” 两名侍卫一听她连胤禟的行踪都得这般清楚,显然是爷跟前的人,又见她所指方向是引章所住,对于爷吃了耳光的事私底下亦略有所闻,不由得心里一紧,犹豫不决。引章越发涨了气势,冷哼一声,手一扬大步而去…… 出了院门,出乎引章意料的是,宅院中人非常非常少,看起来就像除了她所住的院落,再无旁人她精神不由一振,尽捡偏僻的院落快步疾走,希望能够探出一条逃生之路。谁知,转来转去别说连段矮一点的墙壁没有,就是狗洞都无一个而显然的,已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几个男男女女的声音交相传来,互相埋怨商议,不用说,那是在找她的 引章的心怦怦直跳,转眼瞥见旁边是马厩车棚,心中一动,悄悄奔了进去,爬进了停放在车棚中一辆马车中,钻到了座位底下。在人的正常意识中,马车是出行工具,不出门极少人会想到马车,她躲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果然,那些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又渐渐远去。 引章松了口气,又不禁暗暗发愁,这下子要混出去,岂非更难了?她也有些好奇,这个九爷,神气活现、耀武扬威的,这宅院里竟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她哪里,这不过是胤禟随康熙出塞,顺手买下来做歇脚之用的院落,哪有几个下人?便是伺候她那四个丫头还是临时买了凑数的,不然,九贝勒府身边惯用之人,岂会这般不中用? 是 由】 第145章 变故 外边一平静,引章忙又悄悄下了马车去找出路,她很清楚,那些人虽然没有找着她,一定会去禀告胤禟,胤禟一回来,她能走的机会就小了 引章强忍着突突跳的心,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找出路,忍不住暗骂胤禟,若不是他把她关在内院,弄得她对外边情况一无所知,说不定她早出去了抬头望望其实并不算高的围墙,引章暗叹,真恨不得自己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侠,可惜,理想与现实的距离鸿沟一样的庞大 不料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满心烦乱、手足无措之时,随着拂过的风,“小姐,小姐”一个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内,引章先是唬了一跳,侧耳细听,转目搜寻,墙壁上伏着的,竟是大脚 “大脚,救我,快救我出去”引章心头大定,兴奋的招着手低低呼唤。 大脚仿若一只展翅苍鹰从墙头轻轻落下,脸上竟有一丝喜色:“大小姐,您果然在这” “大脚,你来的真是时候快,我们快逃”引章急急笑道。 大脚点了点头,轻轻揽在她腰间,提了口气足尖一点,便带她飞上了墙壁上,下边已有人惊呼:“啊快快在那” 引章回头拌个鬼脸,嘻嘻一笑,道:“喂,告诉你们九爷,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姑奶奶去也,后会无期”说着随着大脚跃下墙头,骑着骏马飞驰而去,院中人追出来时,早已不见了她二人踪影…… 人轻马快,二人共乘一骑,很快将那牢笼般得宅院抛在身后。大脚抽打马匹四蹄疾飞跑了半个多时辰,一拉缰绳,勒马缓缓停了下来,翻身下马,道:“小姐,咱们在这歇一歇” “好”引章笑着让他扶下了马,舒展舒展有些麻木酸疼的筋骨,坐在一旁树荫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笑道:“大脚,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你怎么会来的?” 大脚掏出了那块腰牌,道:“我们在小姐失踪的地方发现了这个,一路打听来到此地。这个地方不好找,这才耽搁了”说着不觉抬眼望着引章。 引章会意,摆了摆手,笑道:“我没事,他们没把我怎样”引章接过那腰牌瞧了瞧便没兴趣,依然抛给了大脚,微微吐了口气,暗叫侥幸。幸好大脚早出了门,没接过胤禟命人送去的平安信,不然,他便不会来了,他不来,她可怎么办?逃不出来还得添上一顿臭骂,臭骂事小,丢了面子才是真 两人休息一阵,依然上马前行。因没见有人追来,也无需盲目赶路,大脚便放慢了速度,缓缓而行。只是,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再往前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大脚忽然停了下来,跳下了马,凝神细望前方,皱了皱眉,道:“大小姐,这过不去了,只怕要绕远路,不如我们先找找附近可有牧民暂住一宿?” “为什么?”引章诧异。 大脚道:“您瞧前边的林中竖着的旗帜,这一片暂时都戒严了,多半是皇帝巡幸到了此处。” “既然这样,咱们还是躲远一点好”引章忙道,万一误闯进去,被人当成刺客卡擦了,死了都没地叫冤她不是小燕子,没那份闯围场的豪气,她相信她更没人家的运气,阴差阳错当了格格,顺带还泡了个美男“就依你的,咱们就近找个地方先住一宿吧” 大脚点点头,没再上马,而是牵着马缓缓行走。引章有些纳闷,她直觉的觉得,大脚对这一带似乎很熟悉,朝哪个方向走,根本不带思索,仿佛下意识就走了 也许是因为皇帝巡幸清场的原因,二人赶了近二十里路,周围竟一个蒙古包、一顶帐篷也没见着,引章失望极了,苦笑道:“大脚,上马跑起来吧,这样快一些,万一天黑找不着人家就麻烦了”在大草原中过夜,引章想想都害怕 大脚摇摇头,淡淡道:“小姐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引章暗叹,不再说话,由他牵着缰绳,望着辽阔的草原,触目所及皆是茫茫,她的思绪也不知不觉飘得很远,很远,脑子里天马行空。 突然,大脚低呼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当地,马儿被他突如其来一顿一拉,痛得仰天嘶鸣,马背上的引章一个趋趔差点摔了下来,她惊魂未定喘息着,道:“大脚,你怎么——” “了”字还没出口,引章顿时也僵住了,半张着嘴,直愣愣的望着大脚。大脚的脸色是前所有为、见所未见的苍白他双目睁得老大老大,黑褐的瞳仁尽显恐惧与凄苦愤怒,他原本便显苍白的唇变得乌紫,紧紧抿着,脸上线条绷得紧紧,仿佛刀切石刻。他浑身战栗着,双手握拳,清脆的骨节声令人的心亦跟着一跳,他的双肩止不住的抖,渐渐的,越抖越厉害,牙齿也开始咯咯作响,尽管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引章还是听见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心中,令她情不自禁受了感染,一颗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大脚大脚你怎么了?怎么了?”引章又惊又怕,忍不住扯了扯大脚肩头的衣襟,“大脚,你怎么了” “他们,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大脚直直瞪着前方,木雕石刻般僵立着。 顺着他的目光,引章艰难的扭动脖子,缓缓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群人衣着鲜亮,骑着马,牵着马,佩着兵器,缓缓向她二人逼近过来其中最惹人眼目的是一位骑着黑马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披着火红的披风,内着戎装、金丝甲,纤腰紧束,梳着小辫,带着耀眼夺目的宝石头饰和各种首饰,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玩着马鞭,笑盈盈的逼近过来,满脸是笑,眼神却利得像一把剑,妩媚而凌厉,一看便不是个好惹的主她的身后,招展着一面迎风囊囊的旌旗,红边白底,画着引章所不了解的图案。 “大脚,快上马,我们走快”引章着急低喝。别说这女人一副惹不起的模样令人见之心寒胆颤,单是连大脚都吓成这样,引章也早已掂出分量来了 大脚望着她,眼中复起一丝温暖和平静,他低低道:“大小姐,保重”说着迅速扭转缰绳,将马掉了个头,将缰绳塞到引章手里,在马臀上重重击了几下,叫道:“大小姐,快,快逃” “大脚,大脚”引章身不由己,马儿吃痛,早已飞奔出去,隐隐的,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喝骂与铮铮刀枪剑鸣。慌乱中,引章回首,视线模糊,除了看到双方已然动手,什么也看不清。引章咬着唇,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却是心一横,双腿一夹,打马越跑越快 她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她走,或许大脚还能有一线生路。也许,他能逃得掉,也许,她可以想法子救他 对她应该有法子救他 不知怎的,引章第一个便想到了郭泠,辨清来路,毫不犹豫一阵疾驰,拍马往那逃出来的牢笼飞奔而去…… 来到郭宅跟前时,回首西望,落日渐渐西沉,又大又圆的太阳变成了橘黄|色,显得温柔而宁静,丝毫不见白日里张扬的光芒万丈。 此刻,引章正在厅中背着手踱过来又踱过去,四个丫头跪在廊下,垂着头一声不吭,听着他怒叱训骂。 “九爷,九爷”引章焦急的声音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胤禟一怔,还以为是幻觉,眼前一花,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引章已经映入他的眼帘…… “引章你,你怎么了”胤禟大惊,一把攥着她的肩头。一肚子的怒气和牵肠挂肚的埋怨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关切和着急。“你这是怎么了”胤禟又心疼又气,目光殷殷。 “我,我——”引章望着眼前这张充满着关切的脸庞和满是焦急的眸子,心头一暖,眼窝一热,想起方才的惊吓,忍不住“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声咽气堵,抽抽噎噎,一个完整字也说不出来 “别哭别哭了”胤禟不觉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轻慰。秦四等随他久了的仆从们早惊得目瞪口呆,垂着头一溜烟轻轻退了出去。 引章哭了好一阵,心头的惊惧渐渐消退,猛然醒悟此行目的,从胤禟怀里抬起泪汪汪一张大花脸,急道:“九爷,九爷,快,快帮我救人,救救大脚” “大脚?”胤禟脑中猛然清明,冷笑一声推开了她,沉着脸冷哼道:“是他来带你走的?” 引章一呆,有些心虚,嚅嚅道:“不是的我,我——” “嗯?那是你自个要走?”胤禟目光豁然一凛,心头怒火“唰”的直冲脑门,回想她逃走的事,更是怒上加怒,气不打一处来,截断她道:“这么说是你自个逃的?”胤禟气极,紧逼一步,手上加劲狠狠捏着她的肩头,咬牙道:“爷对你还不够好?你竟千方百计的逃?哼,逃走了又回来做什么?” 是 由】 第146章 求救 引章疼得龇牙吸气,心道这算什么逻辑?我又不是你家的奴仆,又不是你买来的丫头,什么“逃”说得这样难听?还有,说得这样委屈?是你囚禁的我,该委屈的是我好不好 只是眼下有求于人,引章只好统统忽略他的话,连痛也不敢哼,不敢打掉他的手,更不敢想也未想掀他耳光,依然低声软语求道:“九爷,我,是我错了,你帮我救救大脚,最多,最多我答应跟你合作,买地的本钱我也不要你的了,将来赚了,咱们对半分,怎样?”引章热辣辣望着他,满以为他会立刻答应下来。 不料,胤禟仿佛看怪物似的目不转睛上下打量着她,沉着脸,浓眉高挑,好半响才不紧不慢道:“你买地是一百九十万,对半是九十五万,这九十五万,你真打算不要了?不后悔?” “不后悔。”引章咬牙。不后悔才怪,可为了大脚,也值了 “好”胤禟徒然大喝一声,仰天嘿嘿冷笑,眼角一睨,脸色徒然转冷:“为了一个奴才,骆小姐,嘿嘿,好大的手笔呀” 先前他逗她玩,故意讨价还价,变着法的步步紧逼,她可是从来没松过口,定要他现付一半本钱,一个子也不肯通融,如今为了个奴才,她竟然又一个子都不要了好,很好,在她心里,一个奴才可比他要紧的太多 胤禟又气又怒,一时又有点心灰意冷,嘿嘿冷笑,缓缓道:“可惜了,爷从来不爱占人便宜,尤其是女人的便宜。合作的事照旧,爷该出的本钱,一个子也不少你的,至于救人,爷没兴趣嘿嘿,骆小姐,恐怕要令您失望了” 引章的心霎时凉了半截,脸色“唰”的变得雪白,睁大的眼中是满满的恐惧和惊讶、哀伤,她怔怔的望着他, 咬着唇道:“那,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肯救人?” “怎么样也不想”胤禟见她越重视大脚心里越来气,辫子一甩,头一仰,负气道:“爷就是不情愿救他”爷就是不情愿看到你对他这样好 引章的心仿佛挨了重重一击,脚下也不由一顿,本就细若游丝的希望被胤禟那锋利如剪的话“卡擦”一下,活生生的、干脆利落的卡擦断了。她的心底一片茫然她再无话可说,一脸黯然和失望,想着大脚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点点滴滴,想到他危急关头不顾一切却让自己逃命的义气,想到此时此刻他生死未卜的情形,引章的心乱急了,她很怕死,但抛下大脚就此不管,她做不到 “既然,你不肯帮忙,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引章眼光一转,脸上的祈求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胤禟见惯的倔强。她掉头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胤禟心里一空,下意识出声制止。 “如果你要拦着我,我会恨你一辈子不,恨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引章冷笑,从牙缝里冷冷咬出这几个字。 “为了一个奴才,值得吗?在你眼里,一个奴才就这么矜贵?”胤禟愤愤,手握成拳垂在身侧,心头的感觉除了愤愤,还有不甘、不服和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痛苦和着酸楚,数种感觉夹杂一起,火烧火燎似令他五味陈杂。 “他不是我的奴才从来就不是。他是——朋友”说到“朋友”两个字,引章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她很快,不,应该说已经,她已经失去这个朋友了 “那又如何?终究只是一个外人值得你不顾一切去冒险?”胤禟灼灼盯着她。 “他不是外人,不是”引章突然愤怒了,转过身恨恨道:“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把我弄来这个鬼地方,他就不会来找我,他不来找我,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我低声下气好话说尽,不想你竟是这等冷酷无情之人,非但见死不救,反而冷嘲热讽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去救他,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要去郭九爷,我骆引章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您的底细,但料想您是生来富贵,锦衣玉食,可我不是,我是白手起家,我曾经一无所有,穷得连饭都差点吃不上这些年如果没有大脚陪着我辛辛苦苦一路走来,也不会有我的今日,所以,我一定会救他,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引章说完霍然转身,急急而去。 “你等等”胤禟本下台阶,一把攥着她的胳膊,叹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答应你,帮你救他。” 引章双眸霍然睁大,怔怔望着他,将信将疑,眼底却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胤禟望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引章面上神色渐渐不耐,目光不住往外飘,他眼皮霍然一抬,终轻轻道:“如果,今天遇难的是我,你也会这么救我吗不跳字。 话一出口,他立刻懊悔极了。 引章一呆,回视着他灼灼的目光,稍一迟疑,却轻轻摇了摇头,垂眸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呵呵”胤禟仿佛挨了重重一击,又像早已预料如此。他自我解嘲,笑得极是勉强,嘴里像含着一枚苦涩难咽的橄榄。 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不过如此 可他又怎能怨她怪她呢?风风雨雨陪着她走来的不是他,舍命救她的也不是他,他凭什么要求她为他付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以为这天底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原来,并不是这样 他不禁想,如果有一天,他遭了难,可有人会像她对待大脚一样的对他?他的兄弟?他的手下?他的福晋?他的爱妾? 他嘴角勾起一抹涩然的苦笑,他遭了难,他们会难过,会伤怀,会记得他,但,仅此而已。这之后他们依然会快快乐乐过着自己的生活,而他,仅仅是他们的过去式。也许有一天,还会将他忘记得干干净净,更不用说不会为他不顾一切,绝不会 一时间,他忽然有些羡慕大脚,羡慕这世上有一个人,肯为了他不顾性命他不由重新审视眼前这娇小的女子,他很困惑,她哪来的勇气和力量敢做如此打算。想起她方才的话,白手起家?吃不上饭?他的心没来由又是一痛,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想象她是怎样过来的。白手起家这四个字,又包含了多少不足为人道的辛酸和艰难 “唉”胤禟轻轻叹了口气,凝视着她在心底暗道:总有一天,引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总有一天 “你说的实话,很好我最恨别人骗我,幸好,你没有”胤禟长长吐了口气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真答应救大脚了?”引章喜出望外,不等胤禟回答,立刻简短精炼急急将所遇说了一遍。 胤禟默默听着不做声,只是听到她描述那黑马上的红衣女子时脸色微变。他的表情没有逃过引章的眼睛,说完之后引章担心道:“那女子是谁你可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很难办?” 胤禟瞅了她一眼,道:“也算你们倒霉,偏遇上蒙古乌珠穆沁部的宝音郡主,这郡主可是有名的泼辣货” “那可怎么办”引章脑海中闪现过宝音郡主那凌厉狠辣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胤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言道:“别担心照你这么说,大脚跟她倒像认识似的,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爷既答应帮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放心便是” 引章心一沉,嫌这话不好听,忍不住皱眉,一想他说的也是实话,叹了口气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去?”虽是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祈求的语气。 胤禟笑了笑,道:“你留在这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吧” “可是,”引章诧异抬起头,不可置信望着胤禟,天已经灰蒙蒙的,马上就要黑了,他竟答应的如此爽快真的肯现在就去? 胤禟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就这么信不过爷?” “我,我,那你路上小心点”引章有些窘,垂下眼眸轻声道。 胤禟眼睛亮了一下,笑道:“你放心,你乖乖留在这休息,明儿不管结果如何,爷回不来也必定差人回来报信快回屋去吧” 引章只好妥协,又加了句“小心“看着他去了,怔怔望着神秘莫测的苍穹,叹了口气,随着丫环缓缓回到先前的住处。 引章一宿无眠,点着明晃晃的蜡烛,支着胳膊肘在桌前坐了一夜。一时又挂念大脚,一时又担心胤禟,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又被噩梦惊醒。如此反复折腾,直到天亮。 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一个上午过去了,胤禟仍然没有回来,报信的人也没有。眼看日已当空,引章不禁发急,奔向马厩拉了一匹马就要出去,吓得胤禟留下的秦四慌忙上前劝阻。 “你们爷待你也不薄,怎么你竟一点儿不担心他的安危?让开,再这么等下去我都要急死了”引章不禁恼火。 秦四却不慌不忙笑嘻嘻陪着笑脸道:“骆姑娘您放心,我们爷不会有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们爷也许这会子有什么事绊住了,您回屋歇歇,奴才在门上给您盯着,一有消息便通知您,如何?” 是 由】 第147章 身世 秦四却不慌不忙笑嘻嘻陪着笑脸道骆姑娘您放心,我们爷不会有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们爷也许这会子有事绊住了,您回屋歇歇,奴才在门上给您盯着,一有消息便通知您,如何?” “听听”引章更是来气,道一边说没事,一边又说有事绊住了,你这前后矛盾的话骗骗未经世面的小姑娘罢了,蒙我呢” “哟奴才哪敢蒙您”秦四不由暗笑,心道瞧这话说得老成您还不就是一小姑娘 “哼,对方可是蒙古郡主,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部落王室?你也太自信了吧”引章冷笑。 “嘿,您放心”秦四得意笑道别说郡主,就是蒙古王爷也得卖我们爷的面子骆姑娘,在下敢打包票,只要大脚他还活着,我们爷一定能给您带,就是死了,也——”秦四猛一抬眼,对上引章一眨不眨瞪着他满含审视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回想起胤禟的嘱咐,慌了神,讪讪干笑着不敢再多言一字。所幸,引章也没追问,只是那目光,仿佛看进他心里去秦四下意识弯腰躬身,冷汗就冒了出来,心头暗暗发憷:这个骆,果然厉害,年纪小,心思可不小,府里那些大小福晋们,怕是没一个赶得上…… “既然你说得这么肯定,我便再等等但愿平安无事如你所言,不然,哼,我饶不了你”引章愤愤,将缰绳随手一抛,大步去了。 “是,是”秦四一叠声答应着,回过神来,怔了怔,耸耸肩,自言自语不甘道切饶不了我?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你凭饶不了我真是” 过了午时,胤禟没,大脚却被人送了。只见他被人从马车里抬下来,头上、身上、胳膊上缠了层层叠叠的绷带,入眼一片雪白,触目惊心;他的脸上、脖颈处、裸露的手臂上布满道道被抽打后留下的血痕,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已是奄奄一息了 引章的心痛得猛的一缩,上前俯身轻轻摇了摇他,叫了两声“大脚大脚”眼泪如断线珠子簌簌而下。 大脚似是觉察到她在叫他,双目勉强睁开一条细细的缝,嘴唇嚅了嚅,却是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撑开的眼缝亦无力合上。 “大脚”引章忍着泪,让人将大脚抬进屋去,拭了泪向领头一人道发生了事?他会伤成这样?谁干的?” 那人早已得了胤禟吩咐,听她问完躬身回话道骆稍安勿躁,等爷自会细细告诉爷说,请放心,大脚伤得虽重,好在都是外伤,已无性命之忧,多休养休养便好了” 引章心头稍安,点点头,抽出三百两银票递了,道劳烦你,帮我再去请大夫来替他瞧瞧” 那人哪里敢收她的钱,慌忙后退一步,陪笑道无需如此客气,爷了可饶不了奴才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想来一会便到,,您请回屋吧” 引章笑笑,递出去的钱怎能收回?何况,并不是人家不想要,而是不敢,看情形,大脚还要在这住好些日子,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人若是没有甜头吃,焉肯尽心尽力照顾大脚?而她,并不方便贴身照顾他。 “这是赏你们的辛苦钱,你不收莫不是嫌少?这些日子还得要麻烦你们呢,你不收,我心里过得去?再说了,这不过几个小钱,也就我的一点儿心意意思意思罢了,哪里值得了呢”引章笑笑。 那人嘿嘿干笑两声,假意推辞几下,终于笑嘻嘻谢着收下了。 引章笑道这才对嘛大脚行动不便,还得你们多多照顾别替我省钱,该用的尽管到我这拿” “骆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大脚有您这样的主子真好福气”那人越发高兴,满脸是笑。 引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才进屋去看大脚。 大脚已移在床上躺着,气若游丝,脸色蜡黄,毫无平日之生机。引章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见了他这样仍忍不住心酸,站在一旁瞧了瞧,轻轻叹了口气,嘱咐拜托一番,带着丫环离去。大脚虽然保住了命,她还是一肚子的担忧和疑问:他到底遭遇了又是脱离的苦海这一切,只有等胤禟才知了她不禁又有些庆幸,大脚被折辱成这副模样,可见双方恩怨不小,若单凭她,想要救他出来…… 直到天色黑定,引章失望极了正要关门睡觉,丫环这才匆匆来报,说是胤禟了引章大喜,不及出去,脚步囔囔,胤禟已经撩起帘幔大步踏了进来。 “你了”引章笑笑,有些手足无措,想说几句感激的话总觉得有些不自然,表示也没有又觉不好,也不知怎的,不觉上前替他解着披着的黑斗篷,胤禟一怔,双目闪过一道亮光,心底闪过一阵温暖的欣喜,站着不动,由着她动手。引章瞧见他的表情,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脸上微热,解下了斗篷,拿在手里不知办。倒是胤禟呵呵一笑,从她手里拿了去,顺手递给一旁的丫头,笑道这下子放心了,爷可没骗你吧” “我很感激你”引章由衷道如果不是你帮忙,只怕大脚他——唉等他醒了,我再让他好好谢你” “爷要他谢做?他只谢你便好”胤禟淡淡一笑,眼光却若有若无瞟向她。 引章亦自失一笑,点点头道不,该谢你的是我你说吧,有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到”引章硬着头皮故作轻松,心里却半点也没底。这些日子以来,胤禟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火热,她又不傻,焉能不知?但愿这人不要趁人之危才好,不然惹他翻了脸,大脚浑身是伤,走都走不了 胤禟见她脸上笑着,神情却甚是警惕,不由在心里暗叹,笑嘻嘻道爷忽然想起一件事,也许,你能替爷做来,就不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事”引章忙问,难以掩饰话里话外的不安和紧张。 胤禟暗笑,故意眨了眨眼,作出一副疲赖像,却笑道爷想尝尝水煮鱼是何滋味,不行不行?” “啊?”引章不觉笑了,想起在孔雀山庄那日捉弄他的往事,双颊微热,抿着嘴笑道行行行,当然行只是这塞外,怕不好买到鱼呢” “这儿确实不好买到鱼,”胤禟笑笑,又道不过,却很容易钓到鱼。明儿爷带你去,如何?” 引章想了想,笑道客随主便,你说去就去吧,只是大脚——” “你放心爷已让秦四好生照顾他,他身体本就好,在这养上一个月,保管无事。” 引章轻轻嗯了一声,想起远在热河的鱼儿等人,又有些发愁。胤禟故作不见,只道是了,我想问问你,大脚到底是时候跟着你?你可知他的身世?” 引章的心“突”的一跳,不觉抬头,苦笑着摇摇头,道他从来不肯对人说,我也没有多问只因他一双脚特别大,我便替他取了大脚这个名字,别的,我就不了?难道你?” 胤禟叹道今日之前还不,也是才刚刚罢了你呀,还真是人也敢留” “难道有不妥?”引章的心一紧。 “你还没告诉我,他究竟如何到了你们家?”胤禟不答她,执意问着。 引章瞅他一眼,无可奈何,只得将当年跟吴管家、李清白一道,如何碰上大脚,如何救的他,后来他又如何留在骆家一一说了一遍。胤禟听罢既惊且叹,笑道这个大脚,还真是命大,两次都没死,巧的是,两次都是你救了他看来,你们还真是——呵呵”他本想说“你们还真是有缘”话到嘴边觉不妥,便含糊了。 “唉,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还说他做”引章叹了口气,道究竟他是人,你可?还有,到底是谁伤了他?是不是那个郡主?他们是有仇还是的?为,为这么狠,把他伤成这样……”想到大脚一身的伤和微弱的呼吸,引章心里又是一沉。 “这事,也是说来话长” 胤禟瞟了她一眼,淡淡道大脚本名叫额鲁巴,是乌珠穆沁部上任王爷的庶子,也就是宝音郡主的堂兄,现任王爷的侄子。” 引章长长的睫毛霍的一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眼皮轻抬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胤禟对她镇定的反应有些诧异,微微一笑,继续道大脚虽然是王爷的庶子,但他的母亲出身卑微,是王爷家中一个奴隶,王爷在一次酒醉后跟他好了,不想后来便有了他。他的母亲姿容平庸粗俗,王爷清醒之后勃然大怒,将她赶了出去,一时疏忽并未让她喝下绝子汤。谁知事情这样巧,十个月之后,大脚便出生了。王爷视之为奇耻大辱,将他母子二人撵在下人房里,跟下人同吃同住同做事,一直到大脚七岁那年,王爷的母亲发了话,他母子两人生活才有了点改善” “是么”听到这,引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下子,只怕大脚母子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她这才恍然,何以大脚脾气这么古怪孤僻,不合群,不爱?br / 清朝种田记第34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爱跟人,遇到事受到委屈也从来不吭声,原来如此 胤禟眼中一亮,瞅了她一眼点点头笑道你很聪明不,大脚母子原本虽然日子清苦,但总算平安,这么一来,生活条件是改善了,可也招来了忌恨和欺辱。王妃和那些得宠的妾室以及他们的儿女都以欺负这母子俩为乐,大脚更是好几次差点丧命。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王爷三子二女,只有大脚继承了王爷的天生神力,在武学上的天赋也比旁人强出许多,渐渐的,王爷亦对他颇为器重,只是,只是……” “只是却存了利用他的心”引章不觉冷笑,想起同样极品的哥嫂和心狠手辣的骆之兴,她并不是那么血脉亲情,与人性本善比起来,她更倾向人性本恶。 胤禟稍稍一怔,却点点头道不王爷是如此,他的两位兄长亦是如此,甚至包括他的堂兄们比如宝音郡主的哥哥,都是如此。” 引章黯然,鼻子有些发酸,不需胤禟说,她亦想得到,那些年头,大脚是怎样熬的而他居然没死居然活下来了,引章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可是这跟宝音郡主这样恨他有关系?后来,到底又发生了?”引章忙问。 胤禟道就在你遇到大脚的前两年,乌珠穆沁部发生了大瘟疫,大脚的两位哥哥,一个相继在瘟疫中死去,王爷也染上了疫症。后来,后来” 说到这,胤禟忽然有些犹豫起来,他抬起头悠悠望着前方出神,好一会才接着继续道后来王爷也去世了,王爷的弟弟,也就是现今的王爷继承了他的王位,不知怎的,大脚和现王爷的世子起了争端,失手杀死了世子,出逃在外,宝音恼怒哥哥被害,带人杀了大脚的母亲,大脚侍母至孝,得知噩耗后多次寻机意欲行刺宝音与王爷,可惜都未能得手,后来他被王爷父女派兵追杀,在草原上再也呆不下去便离开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上” 引章听罢默然无声,半响叹道原来这件事内里这般复杂郭爷,为了救大脚你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吧” 胤禟心头一凛,自悔失言。大脚既然是宝音父女的杀子嗜兄之仇人,不过一昼夜的功夫,他便将人救了,也难怪引章会起疑。当然,如果引章了他的身份,便不会觉得奇怪,只是目前,她并不,他也还不想让她他的身份。 (今日三更) 是 由】 第148章 和解 “说来也是凑巧”胤禟掩饰着笑笑,道我跟宝音父女跟前的红人海英图交情不,海英图是把大脚当成死人给我带出来的,宝音父女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胤禟斟酌着道,别有深意望了引章一眼。 引章其实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的身份,只是,她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她并不想现在承认他的身份,不然,每天见他还得行礼请安,还得分出尊卑,还得低眉顺眼,吃亏的是她,竟然人家愿意瞒着,她何不顺水推舟? 因了他的身份,自然了解蒙古部落和清廷的关系,引章对于他的解释是半个字也不信,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引章立刻点点头,道不,你救的是我们骆家庄的大脚,不是沁部的王爷的庶子,我会好好劝大脚,以后再不许他到塞外冒险” “那就好”胤禟甚是欣慰。 故事说完了,两人都在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屋里一时寂静得有些异样。不经意间,两人同时抬起头,目光相触,忙又不约而同转移一旁,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加暧昧了 “那个,郭爷,”引章略有些窘,淡笑道天色已晚,您今日辛苦,是不是该歇着了?” “也好”胤禟笑笑起身,道你也早些歇着吧,明儿爷有空带你去钓鱼”胤禟虽然有些奇怪,她原本都随着旁人管他叫“九爷”何以一下子又改口叫“郭爷”了,却也没往深处想,引章这是要“故作不知”。 “好,请吧”引章微笑点点头,亦起身,将他送了出去。回屋又怔怔的发了半响呆,这才匆匆上床歇着。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想去仍是大脚的事。 对于胤禟的话,她是信一半不信一半,大脚的身世她信,大脚与宝音父女之间的仇恨之来龙去脉胤禟显然有意忽略了。不过,她并不关心事实到底怎样,毕竟,继位这种事涉及到 “兄终弟及”事件的,其中必定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她可不想这些惹祸之根源别说胤禟不告诉她,就是他想说,她还不想听呢她关心的是大脚,是这件事会不会到此为止?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猜测过他的来历、出身,但她从未想过,他竟然是位蒙古王爷的后裔。老天,她居然把一位王子当成保镖养在府里安寄翠、吴管家等若是这事,还不知要吃惊得眼珠子要瞪多大 想起家里人,引章心头一凛,立刻做了一个决定,这件事,只有她和胤禟就好,其他的人包括安寄翠、吴管家、鱼儿等都没有必要,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大脚虽然落魄,终究是王子,如果他的身份在骆家曝光,将会处于很尴尬的地位,让人不知该如何待他,到那时,只能让他离开然而天下之大,除了骆家庄,他又还有哪里可去?回到这个对他来说充满痛苦和伤害的草原,他未必愿意既然他们有缘相遇,那么就让这份缘继续下去吧引章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说要出塞,大脚的反应那么奇怪,那么不安,那么痛苦,原来如此只是,唉,他为何都不说呢如果他说了,她一定不会带他来她忽然觉得很残忍…… 引章一宿未睡,胤禟也是一夜无眠。只是,她想的是大脚,而他想的是她。 他只不过对宝音父女威胁恐吓了一番,答应了一两个稀疏平常的条件,办了这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可她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一百八十度不止,而且,她居然还在他面前脸红了胤禟双手抱着后脑勺平躺在床,望着帐顶,越想心里越甜,忍不住一个人无声傻笑。心里、胸腔里鼓荡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兴奋,让他的心汹涌着,翻腾着,火辣辣的久久不能平静。他恨不得有个人在身旁,听他畅谈心中的感觉分享他的愉悦,又暗自庆幸无人打扰,让他可以尽情的释放感情,保留内心的秘密不被人窥探他很庆幸,他没有被嫉妒冲昏了头,没有拒绝营救大脚,不然,真会想她所说那样,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他 次日是个绝好的天气,天空高远又蓝,琉璃般纯净的蓝色匀称透澈,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耀下来,被风一吹,炙热的光立刻消减了火气,变得温柔而多情。 早上起床,引章先去看了大脚,问了问状况如何,与胤禟用过早餐,两人便骑着马,在七八个家仆簇拥下出了宅子,向西南方向行去。 大脚已经认得人了,可以开口叫她“大”了,而胤禟,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叫人讨厌,再加上绝好的天气,引章的心情也很好,脸上挂着的微笑几乎没断过,与胤禟一路闲谈不断,滔滔不绝。在胤禟,这是绝佳的鼓舞和振奋,心情也是极好,一路指点风景,给她说大草原上的各种风物,时不时爽朗大笑。胤禟另一心腹来顺等远远跟在后边,时不时相互望着,你眨眨眼,我挤挤眉,会意一笑,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家爷跟哪个如此谈得来,也从未见过哪个有这么多的话 看来,府里又要添新人了,他们不约而同都这么想 大约行了小半个时辰,随着下了一个小坡,眼前是一片大大的芦苇荡,盛夏之际,芦苇根连根叶叠叶,生的比人还高,密密匝匝,风一吹,纤长的叶子随风摆动,油亮亮的绿色如波似浪,延绵不绝涌向远方,消失在视线尽头。 “这里真美”引章在额前手搭凉棚,放眼尽望。 “呵呵,那当然若不是因为爱这片海子,爷才不会买那宅子呢”胤禟笑着下马,将手中缰绳随意一抛,来至引章马旁,伸出手道到地方了,快下来” 引章有刹那的迟疑,终是微笑着将手交付他掌心,触手温热,二人心中均是一颤,胤禟握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恨不得立刻将她揽入怀中,只是怕引章恼火不敢造次,扶她下了马,便松开了她,一指前方笑道来,就是那边,跟我”他浑然没想到从前要哪个便是哪个,何曾怕人家发火? “好”引章笑笑,见她时不时回头注视,便又笑道你在前边带路,不用管我” 胤禟一笑点头,便拨开小道旁遮掩倾斜的芦苇,慢慢往前走着。 弯弯曲曲走了十来分钟,胤禟停住了脚步,笑道阿章,快来” “来了”引章快步上前,顿觉眼前一亮,拍着手笑赞道啊,好美的湖”湖水清澈澄净,蓝天、白云、芦苇倒影水中,仿佛又一片天空,分不清到底谁才是谁的影子,湖里无数手指大小游来游去的小鱼充当了飞鸟的角色,给这静谧的湖景增添了几分生动活泼的情趣。 引章满眼是笑,欣赏了美景,忙笑道钓竿呢,快叫人拿,我要试试这的鱼有多大” “钓鱼有趣,哪里不是一样?让下人们去钓好了,爷带你来玩,可不是叫你钓鱼的”胤禟笑笑。 引章眼睛睁了睁大,有些纳闷,难道叫她站在这里看半天风景?虽然风景很美,那也会累的好不好 胤禟不答,只对着湖面用力拍了拍手。只见水波轻荡,水声哗哗渐起,一条两头弯弯的小木船从芦苇水巷中缓缓摇出,击破了这如碧玉翡翠般澄净的湖面。 “你时候备下的船”引章又惊又喜,乘着小船游览高原之上这片无垠的芦苇海洋,那的确是惬意的享受。 “叫人一早备的,喜欢吗不跳字。胤禟笑问,不觉抬手替她掠了掠拂过脸颊的碎发。 引章下意识偏了偏头,点点头笑道喜欢,来,我们上去”说着不等船靠岸停稳,轻轻一跃,落在船头,咯咯笑着。 “”胤禟的心猛的一提,下意识伸出去手,见她无事,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点,掉下去这地方可没衣裳换” “我才不怕呢”引章笑道我长这么大,不知坐过多少次船,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还怕这个?坐船算,我还会划船呢,船家,你下去吧,我来划就好” 船夫还在发愣,胤禟已忙着接口道对,老周,你下来,让她划着就好” “是,爷,骆”船夫这才醒悟,陪笑着行了礼,忙下了船,撘一把手扶了胤禟上去,不太引章会这种粗活,仍站在一旁呆望着。直到胤禟修眉微蹙瞪了他好几下,这才如梦初醒,忙退了下去不在一旁充当电灯泡的角色,消失在芦苇丛中。 “你坐好了,我可要划了,要是掉下去,可别怨我”引章俏立船头,藕节似的白嫩的手握着船桨笑道。阳光下,她的笑容飞扬而自信,眼睛明亮动人,娇唇饱满红润,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细牙,那是胤禟从未在脸上见过的笑容,不含心机,不带功利,他不觉看得痴了,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压根没听到她在说,直到船身剧烈的摇动起来,他心头一慌,忍不住“啊”的低声惊叫,慌忙扶着船舷,这才回神。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提醒了他,胤禟慌忙坐稳,笑道胡闹爷落了水非把你拽下去不可” 引章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笑盈盈道你说,我们往那走呢?” “随你喜欢”胤禟好脾气笑道。 “那,我们划过这个湖,看看那边是,好不好?” “好只是,你行吗不跳字。 “小气,看不起人” “呵呵” 船桨轻动,划破如镜水面,清脆的击水声极是悦耳,天光鉴影,上下映衬,如在画中行。胤禟含笑抱膝坐在船中央,笑盈盈瞧着船头身量苗条的女子,心底是从未有过的美好和安宁,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喜怒哀乐,悄悄的,不经意,如丝带般早已紧紧缠住了他 橹声欸乃,船行轻快,不知不觉驶过了启程的小湖,过了一段芦苇遮掩的水道,眼前是更大、更澄净透彻的湖,湖水茫茫浩如烟渺,远近湖畔盘旋着无数洁白的水鸟,鸣声啾啾,一派热闹 “你看,那有好多白鹭真美,就像一幅画一样”引章凝视着不觉赞道,心头却想,若是巧手在就好了这么美丽的图景经她的手绣出来,那才有意思呢 “累了吗?来,歇歇”胤禟笑着向她招招手。 “不累”引章随口笑答,却依他放开了船桨,来到船中,轻轻坐在他身旁。 胤禟笑着掏出手绢递给她,笑道你说这像一幅画,嗯,你要是喜欢,爷给你画一幅,如何?” “真的?”引章又惊又喜,眼睛一亮,笑道真的可以吗?好可惜啊,”她有些遗憾,道咱们今天没带画笔画具,可惜了” 胤禟不觉好笑,道呵呵,你这话有趣再画还不是一样?” “也是”引章不好意思笑笑,古人画画不等同现代写生,哪有人在野地里支着画板画画的?还不都是在书房挥毫泼墨? “不过,可不可以照这个样儿原原本本画下来,一点儿也不要改动?”引章眼巴巴望着胤禟。古人的山水画不是现实的写生,而是经过艺术加工处理后的山水,早已是“山非山,水非水”,虽说有意境,上档次,可她喜爱的,就是眼前这一派浑然天成的纯自然。 胤禟亮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半含着笑,好一阵,方轻轻笑道好,一点儿也不改” “呵呵,谢谢你你真厉害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引章顺口夸了夸。 胤禟笑道这有,我水平也就中等偏上,我家三哥,画的那才叫好呢,要是——” (今日三更) 是 由】 第149章 作别 胤禟笑道这有,我水平也就中等偏上,我家三哥,画的那才叫好呢,要是——”话说一半,胤禟忙刹住了口,实不该跟引章说起家庭,不然万一露陷办忙改口笑笑,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说着拿过放在一旁的大食盒,一层层揭开,瞧了瞧,笑道也没吃的,几样水果干果蜜饯点心,且将就着吧”说着拿出一小碟红浸浸的樱桃果脯递在引章面前。 “多谢”引章笑着接过,吃了几颗樱桃、一小串葡萄,用了一块菱粉糕便不吃了,俯身看船舷畔为点心碎末果皮果核吸引的小鱼看得出神,时不时掰着手里的点心喂它们,胤禟则在一旁默默坐着,只是看她。引章笑吟吟抬头正欲,不想胤禟正低头,两下一对,他的唇轻轻吻上她的前额,带着温热的触觉令她一颤,脑子里一时空白,耳畔是他的呼吸,她不敢抬头,索性扭身垂眸向旁,双手有点无措,绞着手帕子不语,不知是羞臊还是中午的阳光温度太高,她的双颊晕红,鼻尖、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胤禟低低一笑,从她手里轻轻拽过手帕,替她轻轻擦拭汗珠,笑道你看看你,方才划船不累,坐下来歇着倒满头的汗了” 引章一惊,满心的遐思旖旎顿时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羞怒的恼火。她突然觉得,他的笑似乎带着得意的神情,调戏了她,哄得她意马心猿,他很得意吗?这位九贝勒爷风流成性,并不是秘密是不是他以为他就要得手了?他把当成 第150章 治伤 引章欢喜,鱼儿亦欢喜,对胤禟的好感更增一层。引章看着这亲如姐妹的鱼儿若有所思在盘算着什么,忍不住暗暗叹气,倘若她知道了胤禟的身份,还不知有多失望呢 秦四等一路顺风将引章一行送到了张家口。过了张家口不远,便是顺天府的地界了,也就是京城的远郊,这一带十分安全,料想不会出乱子。秦四舒了口气,与引章等就此别过。临别时,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呈给引章,请引章把信交给京城阜成门内棋盘东街一家叫做“福呈祥”的酒楼掌柜。据他说,那掌柜是郭爷的至交,他有位大夫朋友治疗跌打内外伤十分了得,引章可以请他帮忙替大脚诊治诊治。 这一回,引章不能不承情了,谢了又谢。她心里清楚,那酒楼必定是胤禟的生意,什么掌柜的大夫朋友必定是太医院的太医,胤禟如此相救大脚,不管他是何身份,引章都不能不见他的好、欠他的情 到了京城,丁凡的人早已包下西城一家叫做“兴发”的客栈后院,客栈地理位置十分清静,装潢精洁,正适于病人休养。引章十分满意,带着鱼儿等便住下了。引章见丁凡踌躇着陪着一旁,便忙笑道:“到了这里,我们自己应付得来,又不是头一遭出门了你还有你的事,你先忙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丁凡松了口气,忙笑道:“是,谢大小姐体恤属下住在码头外咱们商行的后院,大小姐倘若有事便差人去叫小人一声。” 引章摇摇头,道:“太平通商行做的不是坐商,是行商,你也不必为了预备我叫便守在那里,该做什么、该往哪里去你尽管去就是了不过,”引章稍稍沉吟,笑道:“你回去理一理思绪,明天或者后天再来一趟,眼下有两件事,一是从塞外采买染料矿石,一是以热河为据点与塞外蒙古人做生意,这两件事咱们敲定了,你爱做什么便只管做去,我也不管了” “是,大小姐”丁凡笑笑,道:“大小姐做事素来干净利落,属下哪敢慢了拍子?这两件事属下都想得差不多了,小姐先歇歇,明天晚上,属下便过来,顺便也把预备雇佣的两名管事也带来请小姐见见?” “这样最好”引章满意一笑。猛然想起什么,瞧瞧藿香,又瞧瞧丁凡,笑道:“藿香,你随着丁凡去吧,我这里有鱼儿、宝珠她们就行” “这怎么行”藿香面上一红,笑道:“小姐,我还是留在小姐这吧,鱼儿有别的事要做,宝珠一个哪里忙得过来” “她忙不过来不还有别的伙计吗?好了别说了,丁凡,把你媳妇带走吧,这些天我都不要见着她”引章笑着轻轻一推藿香。 “小姐”藿香见鱼儿、宝珠等都忍着笑,不禁羞红了脸。 丁凡也在一旁傻笑。夫妻二人平日聚少离多,引章能这样体谅他们,他很感激,而且,他也想他媳妇了,但也知道藿香的脾气。藿香就爱操心,出门在外,让她离开引章身边,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丁凡想了想便笑道:“不如这样,大小姐,我先带她过去,白日里我忙着依旧让她过来,您看如何?” “那就这样你们去吧”引章点头笑笑。藿香也不再反对,交代了宝珠几句,拜别引章,随了丁凡去了。 既然胤禟留了荐医的信,引章可不客气,当天便同鱼儿乔装改扮,亲自将信往福呈祥送了过去。她本来以为像这样有大靠山的酒店掌柜,必定盛气凌人傲得不得了,谁知不然,那大掌柜白白胖胖的,脸上的笑容又亲切又客气又叫人自在,将一双绿豆似的小眼睛挤得眯成一条缝,酒楼里其他伙计也是如此,无不亲切热情,令人愉悦。引章暗暗留神,不得不承认,胤禟做生意还真有一手,虽然他不知道“顾客是上帝”这句话,却分明做到了十足十这样的服务,这样的背景,加上这样的地段、装潢、菜肴,生意焉能不好? 那大掌柜拆开胤禟的信,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悄悄打量引章主仆几眼,陪着笑往后堂请。引章不愿跟他多有接触,笑着推辞了,只是一再拜托他能否快些将大夫请来,因为病人还等着看病。大掌柜一叠声的答应着,请引章留了详细地址,表示近一两天,一定将大夫请来。引章大喜,谢了又谢,这才带着鱼儿回去了。 朝中有人果然好办事,第二天一早,引章她们刚起床没多久,大掌柜便带着大夫到了。引章暗惊,看来胤禟在阿哥们中间实力还不小 忙将他们往里请,引章陪着大掌柜在外厅喝茶聊天,闲说些京城趣闻,那大夫随着进去替大脚诊治。足有半个多时辰,方才诊完。 那大夫一出来便不住口的叹息,弄得引章心里一紧,忙问怎么了?那大夫捋着胡子摇头晃脑叹道:“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呀老朽行了一辈子医,从未见过伤成这样还救得过来的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引章“嗤”的一笑,大为放心,抚了抚胸口笑道:“这就好,这就好您老一出来便不住叹气,可把我给吓着了” 大掌柜望着引章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心头暗掇:一个大男人怎的做这等娘们的动作?莫非……他身子一震,果然越看越像,似乎有几分了然自家爷为何这么急着吩咐了,原来是要博佳人一笑 “不妨,不妨公子不必忧心,他身体天生好底子,按老朽开的方子抓药,最多半月,便可下床,不出三个月,便可恢复如常了”大夫笑道。 “真的”引章大喜,笑道:“那太好了”说着接过药方,称谢不已。微笑着将呈放在桌上的托盘端了起来,盘中放着两个小巧精致长方盒子,引章将托盘呈到他二人面前,不等他们推迟忙笑道:“两位先生别推迟两位不说在下也看得出来,两位都是贵人,未必看得上这点诊费。这是一点儿土仪,略表心意而已,两位好歹赏个面子吧” 大掌柜和大夫相视而笑,略作推迟,禁不住引章再三相让,终于收下了。 “骆公子,”大掌柜笑了笑,道:“骆公子您人生地不熟,不如这药,还是在下替您去抓吧,每天抓好之后叫人送到这儿来,您看如何?”既然知道引章是自家爷看中的人,将来极有可能入府承宠,大掌柜焉能放过巴结的机会?烧冷灶正是时候 “那太谢谢你了”引章大喜,将那药方瞧了瞧,转递给了大掌柜。方才瞧那药方,有两三味药她还有些发愁呢,既然胤禟的人愿意帮忙,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却是正中下怀 “您太客气太客气”大掌柜陪着笑。 晚上,丁凡果然带了人过来,见过之后,便详细将与塞外蒙古人做生意的计划向引章禀报。他雇佣的那两人一个叫西林觉罗布奇、一个叫鄂林方,紫堂脸庞,中等个头,身板粗壮结实,三十五六岁上下,典型的北方人。两人都有塞外生意的经验,说起塞外各部落,哪个好说话,哪个啰嗦,哪个精明,哪个老实,哪家的马匹好,哪家牛羊多,哪个季节该收什么卖什么,哪儿出产什么,了若指掌,说得头头是道,引章听得趣味盎然。 本来,她只打算让丁凡在热河做个幌子遮人耳目,最根本的目的是将来卖地的时候不至于仿佛半空里冒出来一样太过突然,谁知他们这么一说,她不由得认真考虑了。 “总掌,属下还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西林觉罗见引章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问,显然很感兴趣,不由更来了精神主动巴结。 要知道,骆家商号虽然成立时间不过短短数年,但待人厚道是出了名的,别说各大大小小的掌柜月例银子及其他待遇都属于同行上上等水平,便是最底层的员工,待遇也都很好。工钱高,住宿好,一年里外四套全新衣裳,逢年过节还有奖金,伙食每天都开荤菜,病了还管出医药费,家里特别困难或是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还会酌情给予补贴。 因此,尽管骆家商号规矩大,要求严格,禁赌禁嫖,但只要一招工,无数大小工人便蜂拥而至,人人争相。私下里大家都说,进了骆家商号便如同捧上了铁饭碗不但底层员工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柜也是如此,只要打听到骆家商号招人,无人不动心。西林觉罗和鄂林方便是从六十多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他们听说过总掌见了不满意仍被退回去的先例,因此见了引章,格外小心,迫不及待要在她面前露脸。这也是为何他二人一上来听引章问到,便竹筒倒豆子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的缘故。 “哦?”引章笑笑,道:“什么主意,你尽管说来听听” (今日三更) 是 由】 第151章 惊闻 “哦?”引章笑笑,道主意,你尽管说来听听” “总掌,属下认为,总掌要将商号设在热河,倒不如——设在张家口更好”西林觉罗受了鼓舞精神一振,滔滔不绝将张家口地理位置如何如何好、交通如何方便说了一大通,足足说了两刻钟才说完。 引章很仔细的听着,一边听一边沉思。然后望望丁凡和鄂林方,道你们俩有何看法?” 丁凡望着引章不做声。他虽然不明白引章为何要在热河开设太平通商行分号,但引章在热河买了十几万亩地他是的。凭直觉,他感觉这二者之间必有联系,引章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因此不肯轻易开口。 鄂林方不知内情,忙点点头表示附和,笑道回总掌话,西林兄说的很对,属下也赞成西林兄的提议商行开在张家口,确要比在热河方便得多,不说别的,张家口道路更好走,而且所靠近的那几个蒙古部落都更加富庶,牲口皮毛药材也更多。大清开国以来,张家口便是中原商人与蒙古交易的商阜。” 一席话说得引章动了心,她默默盘算手中的银子,胤禟给了她一半本钱,共九十五万两,其中有三十万是替卓吾存在钱庄的,剩下六十五万,在热河开商号预备花二十万,还剩四十五万,留下二十万救急,还能再用二十万左右 “如果,在热河开设商号,中等规模,需要多少本钱?”引章望望他们。 西林觉罗与鄂林方相视一眼,陪笑道这个还不好说,属下等还得算算才。” 引章点点头,道你们都是跑惯了塞外的,我信得过你们你们就在这算吧,一个时辰之后,算给我听听不必十分精确,我只要一个大数。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要跟丁掌柜说说。阿莱、阿明,笔墨伺候丁掌柜,跟我来” 阿莱、阿明齐齐答应一声,向西林觉罗二人点点头,上前动手,干净利落,动作纯熟。西林觉罗和鄂林方目瞪口呆之间,引章已经带着丁凡出去了,他二人相视一眼,心内暗暗敬服:这骆总掌看起来年纪轻轻,做事这等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单是这份气魄,便没几个人能及得上两人不敢怠慢,低声讨论,凝神思索,一边写一边改…… 那边,引章正与丁凡讨论买进矿物颜料的事。丁凡像是有话要说,却始终犹豫着没说出来。引章不耐烦了,茶碗“啪”的一顿,嗔道丁凡,你再这样磨磨唧唧我可不客气了你是最初跟着我创业的人,还不懂我的脾气?有话快说” “对不起,大”丁凡正了正身子,从怀中掏出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笺,双手呈上,道大,这是属下联系好的卖家,价钱合适,口碑也不,请大参考采办矿物染料是绣坊和布庄的事,属下,属下——不太方便插手。” 引章心里“唰”的一下雪亮,是她疏忽了,给丁凡出了个大难题如今骆家商号下有慕鸿楼、江湖家客栈、玲珑布庄、玲珑绣坊、太平通商行,外加清水镇骆家庄的农产品及福建白石镇的蚕桑养殖基地几大部分。虽然同属骆家商号,但平日的营运都是各自的大掌柜负责,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她让丁凡负责采办矿物染料一事,无疑等于插手了布庄和绣坊的事,王效珍纵然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会有芥蒂。也难怪丁凡支支吾吾不太情愿了 引章暗暗惭愧,立刻会意,大方笑道对不住,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大”丁凡心里一热,慌忙站了起来。 “快坐下”引章打了个手势,想了想,笑道这事你的顾虑是对的,不过,布庄那边再派人来做这事却不太划算这样吧,今后太平通运贩的货物当中加上矿物染料这一项,就当是太平通卖给绣坊的好了” 这样也行?丁凡吃惊的睁大了眼。半响,结结巴巴道大,那,那作价方面——” “当然是按市场价走你放心,这事我会跟王效珍说。你只要保证货物的质量” “这个自然”去了心中一块石头,丁凡大喜,笑道不是好质量的货物,我们太平通从来不要” “那就好”引章笑着点点头,又道对了,热河那边预算如何?门面、合作商家、伙计都有眉目了?” 丁凡见问,忙又掏出一沓纸张呈给引章,一边掌灯指给她看一边详细说明,末了疑惑道总掌不是让西林觉罗和鄂林方商量在张家口开新号吗?为何还要——” 引章笑笑,从容道热河的新号是一定要开的,既然张家口好,不妨也开一家好了” 丁凡没想到引章从容说来,几十万的生意说的如此简单,呆了半响,笑道那也好吧总掌好魄力” 引章“嗤”的一笑,道你先别给我戴高帽子,事情也没这么简单哪能他们说几句我就当真了?这事还得你辛苦一下,老规矩到那边做个市场调研,然后参照参照他们给出的预算再说吧如果预算在二十五万两银子之内,可以尽快办起来,如果超过二十五万,那就缓缓再说热河那边,却要抓紧。” “是,大”丁凡想了想,又笑道大,如今马上就到秋收了,每年南方的稻谷粮食是咱们商行的大宗货物,属下得赶回南方去看看。张家口调研和热河建商号的事,能否让属下的副手、坐镇北京的完颜仲景等人去办,不知大意下如何?” “这些事,你做主就行”引章笑笑,道谁合适,谁不合适,你比我更了解能提拔启用人多提拔一些也好,老是从外边雇人,对人也有些不公平” “是,大”丁凡迟疑着,终于笑道大可是觉得西林觉罗二人不好?” “不是”引章摆摆手,笑道他二人都不,先放到热河那边吧等热河办起来了,若张家口确实合适,便分一人到张家口,其他的二掌柜、掌事等提拔人好了” 丁凡听着忙答应了。引章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笑道方才的事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去瞧瞧他们两人讨论得样了” 那边,西林觉罗和鄂林方还在讨论修改,见引章二人,一看忍不住擦了把汗。引章与丁凡径自坐下,笑道你们别急,慢慢来我这人脾气急了点,你们想是还不习惯,等将来,就好了”二人笑着应和,手上加紧,再过了两刻钟,终于弄好了。 引章一边看着他们写出来的预算一边听他们讲,脑子里一边回忆着同方才丁凡所说的做比较。待他们说完,又问了几句,便说此事交由丁凡负责,让丁凡给他们安排。丁凡听罢简单将引章的意思转述一遍,再谈了谈,交代一些闲话,不觉夜色已深,丁凡便带着他二人告辞去了。引章又坐了一会,发了发呆,又去看了一回大脚,这才回房休息。 引章等不觉已在京城里住了七天了,日子过得很平静,除了走走琉璃厂,看看假古董,给巧手买买假字画,引章也没出门。康熙带着儿孙皇亲们去了塞外,京城里便一下子空了许多。原就如此,只有皇帝才是京城的灵魂。 这一日中午,鱼儿和宝珠两人从外边买,叽叽喳喳说个不住,双眼发亮很兴奋的样子。 引章见了不由好笑,宝珠以前没来过京城,这丫头处处都透着好奇,不知又在哪里见了西洋镜了,稀罕成这样可按理说,鱼儿该不会如此才是 “你们俩今儿了?捡到钱了?这么高兴”引章笑着打趣道。 “”宝珠笑呵呵抢着道捡到钱算?,听说明儿皇上的御辇回京了呢,到时候一定好热闹、好威风,,咱们去瞧瞧好不好?皇上的仪仗耶,见了这个大世面也不枉这一生了” 小丫头犹自碎碎念,又是笑又是叹又是羡慕。想到胤禟也要了,引章的心没来由一跳,勉强笑笑,望望她俩,笑道你们俩准备明儿去看热闹?” “是,大,您——”宝珠迟疑着,生怕引章不放行,就连鱼儿的眼睛也有些发亮。 “你们要去就去吧我叫阿莱他们陪着你们一起去。鱼儿,一定人多,你照顾好宝珠,别走丢了。” “是,大”两人极是开心。这也怪不得她们,皇帝的仪仗,便是京城里的百姓也难得一见,何况她们呢 “大,您不去吗不跳字。宝珠忍不住笑问。 引章摇摇头,笑道难得你们高兴,都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大脚。” 第二天,鱼儿、宝珠,阿莱等六名男仆,没一个讲义气肯留下来陪着引章的,引章很无奈,将这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一群人送走,不得不感叹:皇帝,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不但鱼儿等去了,住在客栈的好多客人都去了,包括客栈里的伙计也去了一大半,让这平日里就冷清的客栈一下子冰消玉息,更加冷清引章心里没来由空落落起来,索性坐在大脚床前,拿起宝珠撂下的绣活接着做,时不时跟大脚聊几句天。 一开始,她自认为绝对不会沾惹上皇家的时候,她很乐意去看这样的热闹,这是活生生的历史再现,既然神奇的造物主给了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为何不笑纳呢?自从胤禟的出现,翠羽的出现,让她不淡定了。原来,皇家的人可以那么远,也可以那么近,她实在不敢再去沾惹。 直到三四点,鱼儿等一行人才叽叽喳喳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味着讨论着了。见过引章,大家各自散去。引章便笑问鱼儿和宝珠感觉如何?这一下二人打开了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颠三倒四、眉飞色舞的比划描述着所见所听,引章笑吟吟听着,不时插问几句,那二人越发说得热闹 “对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嫔妃、格格、福晋之类的?漂不漂亮啊?”引章眼睛一亮,忍不住笑盈盈问道。这个问题,她还是蛮关心的。说是关心,不如说是天生的八卦心理。 “不漂亮能当上嫔妃吗?可惜,嫔妃格格们都坐在马车里,隔着厚厚的车帘,也看不见”鱼儿有些遗憾,又笑道不过,那些马车可真高大、真漂亮,那——” “有有有,有一个呢”宝珠笑着打断她,忙道夏你忘了,不是有位骑着黑马、披着大红衣裳的蒙古格格吗?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浑身珠宝,骑在马上,高高的仰着头,好威风呢” 引章的心“咯噔”一下,心道不会那么倒霉吧?无不少字假装随意笑问道是吗?你们可是哪个部落的格格?这蒙古格格随着皇上进京做?” 宝珠一怔摇摇头,鱼儿偏着头想了想,道好像是,珠沁部,她身后的大旗上写着,风一直吹着,看不清楚这位蒙古格格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脸色太冷峻,眼神太厉害,她眼光一扫,跟刀子似的,吓得人抬不起头来。听说是指给九阿哥为侧福晋,这次随着进京完婚的,还有人议论着呢,说这格格这样厉害,往后九阿哥府可就有的热闹了……” 鱼儿和宝珠不知又说了,两人咯咯笑了起来,引章的脑子里却乱成一团,又憋屈又气愤,怔怔的气得浑身乏力,脸色阵阵发白,几乎瘫坐在椅子上。 九阿哥?侧福晋?乌珠穆沁部?黑马?红衣?蒙古格格?这一连串的信号加在一起,她有足够的理由,这位格格是宝音郡主,而九阿哥无疑便是胤禟 (今日三更) 是 由】 第152章 争吵 九阿哥?侧福晋?乌珠穆沁部?黑马?红衣?蒙古格格?这一连串的信号加在一起,她有足够的理由,这位格格是宝音郡主,而九阿哥无疑便是胤禟 引章的心突然堵得很难受,她不敢,胤禟他居然会娶宝音郡主,他明明——罢了那又如何?那又能代表?毕竟,她骆引章只不过一介商人,人家,可是天生的贵族,胤禟为何不能娶她呢?难道就因为胤禟对她有着似有似无的情意便要事事顺着她? 引章咬着唇,心里翻涌着一浪高?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35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高过一浪无法控制的情绪,这情绪掌控着她,令她因强忍着而微微发抖。一切都是她了她太天真,太自以为是她一直认为胤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原来,她才是难怪,当她说要离开塞外回京时,他的回信上是那种巴不得的语气,原来如此 引章又怒又愤又不平,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冷冷一笑。 “大,你了?为何——脸色这样难看?”鱼儿和宝珠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大,你没事吧?无不少字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鱼儿急了,黑亮亮杏核样的眸子关切的望着她。 “我没事”引章勉强笑笑,道可能有些累了,我回房休息一阵,晚饭时候再叫我” 鱼儿和宝珠听了稍稍放心,忙答应着,二人扶她回房,伺候她躺下,鱼儿便道宝珠你留在屋里吧,若是有不舒服,赶紧告诉我,我去厨房让晚些时候再准备的晚饭。” 宝珠刚刚答应一声,引章忙笑道宝珠也出去吧我清清静静躺一会就好能有事呢” 鱼儿和宝珠相视一眼,不再坚持,陪笑着一同退下。 安安静静的屋子中,引章睁大着眼,怔怔的望着那藕荷色的帐顶发呆,不知不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串上鼻腔,泪水不觉流了出来。连她也不,她为何,会流泪。 一连三天,鱼儿、藿香和宝珠很明显的感到引章的心情十分不好,脸色阴晴不定,时不时一个人不知在嘀咕,有点忿忿不平的样子。鱼儿明里暗里探问,引章只顾装聋作哑,鱼儿便很聪明的闭口不问了,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一叫就到。她跟着引章这些年,很清楚她的脾气,如果她想说,一定会告诉她,如果她不想说,最好不要再招惹她。 倒是宝珠有些沉不住气,悄悄问鱼儿大是不是生气那日看热闹将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鱼儿听罢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指头在宝珠额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呀脑袋瓜子里想乱七八糟的呢大哪是这样眼的人?好好当你的差吧,别乱说” 藿香轻轻蹙眉,有意无意笑道你们说说,郭这么久也没个信来呢?” 宝珠睁大着眼不明何意,鱼儿却幡然醒悟,与藿香相视了然,并且深以为然:一定是听她们说起蒙古格格想起塞外了,想起塞外自然会想到郭,想到郭而郭又无音无信,焉能不闷闷? 想归想,二人也只有苦笑。郭不来信,她们也没辙。怕大面子上挂不住,更不敢劝大 第153章 讨好 “引章,”胤禟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爷不强迫你” “多谢九爷成全”引章喜出望外,顿时容光焕发,轻轻盈盈起身向他福了一福。 “哼”胤禟就势扶起了她,顺手揽入怀中,咬牙道先别高兴太早爷说不强迫你,可没说就此放手既然你要这般考验爷,爷不妨有点耐心引章,迟早,你会是爷的人” 引章吃惊的睁大了眼,心头一阵一阵发凉,她一时傻了,结结巴巴不觉脱口问道那,那如果,我,嫁人了呢?” “你敢”胤禟恨恨一跺脚,随即眼皮一抬,哼道爷倒要瞧瞧,谁敢娶你” 引章倒抽一口凉气,默然无语,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不过,倘说她就此服输罢休,那就太不了解她了连死而复生、穿越还魂这种事她都碰到了,还有别的是不会有转机的?眼前,她只是心里有点乱,仅此而已 胤禟看着她的模样,莫名的有些心疼,一想到她之所以这般完全是为了抗拒,心疼又变成羞怒,抬脚起身淡淡道你好好歇着吧,爷先了” 引章轻轻嗯了一声,怔怔的想着心思,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送他一送的意思。胤禟气得一跺脚,怒冲冲径自去了…… 鱼儿、藿香等见胤禟笑嘻嘻而来、怒冲冲而去,一个个面面相觑,忙进屋去看引章。引章的脸色也极不好,一言不吭,不耐烦摆摆手命她们出去,弄得鱼儿等越发不安。 直到天黑,引章才推开门出来,命人点灯。宝珠忙答应一声进屋燃起一根根蜡烛,鱼儿和藿香便上来斟茶,笑着问她要不要开饭? 引章这才藿香还在,便笑道藿香,丁凡就要下江南了,你快吧” “,我还是留下吧横竖没多久咱们也要回江南了不是?”藿香笑笑。她总觉得引章不对劲,不太放心。 引章手一挥,“嗤”的一笑,道我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要紧?你不去丁凡安心呢等丁凡走了你就搬了,这一会子还争?快去吧” 藿香拗不过她,二则也确实记挂着,便笑着答应了,略说了几句话,告辞而去。 鱼儿终忍不住轻轻道,郭——” “以后不要再叫郭了”引章苦笑,道人家可是当今康熙皇上的第九子,九贝勒爷胤禟” “”鱼儿惊得脸色煞白,呆呆的回不过神来。郭爷竟是皇室的人?凤子龙孙?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虽然说这些年她跟着引章天南地北跑了无数地方,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和千奇百怪的事,但是听到这个事实,她仍是深深的震惊了如果,说这话的不是引章,她一定不会 第154章 字画 t 第155章 访友 t 第156章 试探 t 第157章 释然 t 第158章 微妙 t 第159章 又来 t 第160章 巧合 t 第161章 购物 t 第162章 吃瘪 t 第163章 不欢 t 第164章 云南 t 第165章 遇劫 t 第166章 迷路 t 第167章 饥饿 t 第168章 中毒 t 第169章 解毒 t 第170章 落难 t 第171章 洞天 t 第172章 奇观 t 第173章 生机 t 第174章 救人 t 第175章 女尊 t 第176章 帮手 t 第177章 大典 t 第178章 大唐 t 第179章 风物 t 第180章 谋归 t 第181章 劝诱 t 第182章 召见 t 第183章 交易 t 第184章 收拾 t 第185章 辞行 t 第186章 搜寻 t 第187章 无果 t 第188章 出来 t 第189章 扫盲 t 第190章 追赶 t 第191章 重聚 t 第192章 心思 t 第193章 花匠 t 第194章 现实 t 第195章 彻谈 t 第196章 约会 t 第197章 求医 t 第198章 失踪 t 第199章 寻弟 t 第200章 卓家 t 第201章 竞拍 t 第202章 内情 t 第203章 改行 t 第204章 确诊 t 第205章 大酒缸 t 第206章 宿醉 t 第207章 逛街 t 第208章 赴宴 t 第209章 宴罢 t 第210章 青鸾 t 第211章 旧友 t 第212章 同归 t 第213章 话别 t 第214章 盘问 t 第215章 新意 t 第216章 盘点 t 第217章 辞职 t 第218章 过年 t 第219章 年后 t 第220章 惊喜 t 第221章 花卉 t 第222章 种花 t 第223章 进京 t 第224章 请安 t 第225章 打架 t 第226章 道歉 t 第227章 余波 t 第228章 心动 t 第229章 撞见 t 第230章 试探 t 第231章 对话 t 底232章 商量 t 第233章 协议 t 第234章 误会 t 第235章 解释 t 第236章 离京 t 第237章 热河 t 第238章 视察 t 第239章 狮子山 t 第240章 错过 t 第241章 转道 t 第242章 堪看 t 第243章 捉弄 t 第244章 相见 t 第245章 讨嫌 t 第246章 矛盾 t 第247章 选址 t 第248章 送园 t 第249章 夜话 t 第250章 设计 t 第251章 造园 t 第252章 建设 t 第253章 葡萄 t 第254章 花会 t 第255章 布置 t 第256章 竞争 t 第257章 融入 t 第258章 中秋 t 第259章 南京逢 t 第260章 南京游 t 第261章 鸡鸣寺 t 第262章 故人 t 第263章 育花 t 第264章 南园 t 第265章 礼物 t 第266章 旧识 t 第267章 募捐 t 第268章 议捐 t 第269章 会见 t 第270章 约定 t 第271章 品酒 引章忍不住蹙了蹙眉……公里一阵失望!这个样子,长得真是难看! 她甚至有些后悔,这下子在胤祥面前出丑了! 正欲出言叫人拎着这丑鬼酒坛出去,胤祥却是眼睛一亮“嗬!”了一声,蹲身下去,用手拂了拂靠近坛口某处,顿时一行小字清晰显示了出来,胤祥小声念道:“康熙十二年仲月(二月)造!”他拍拍手起身,笑道:“呵呵,到如今恰好子十一年,好一坛陈年佳酿!” “真的吗?”引章见胤祥也认同,料想不会是假货,不禁也高兴起来,忙笑道:“既如此,李掌柜,快打开它!” “是,大小姐!”李掌柜精神抖擞,亲自接过工具,小心翼翼挫开坛口的封泥,揭下封着坛口的竹纸“忽”的一下,糟香酒香浓浓扑鼻而来,胤祥和李掌柜等不觉精神一振,下意识微微闭着眼,沉吸着气,甚是享受和陶醉简直如沐春风、清心涤肺,引章却受不了这刺鼻挟裹而来的酒气,下意识扭身,弯腰,捂嘴,响亮的打了两个喷嚏,引得胤祥又大笑起来。 就着窗口明亮的光线,胤祥凑头往坛口瞧了瞧,只见坛中仅剩了半坛酒,而且长满了发霉一样的长长的雪白长毛,笑道:“妙极!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陈年的老酒呢!” “是啊,是啊!公子果然是行家,陈年酒正是这模样,假的华是万万冒充不来呢!”李掌柜亦由衷笑赞道。 “你们说的什么?”引章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看坛中那副模样吓了一跳,忍不住“哎呀”一声惊呼,差点很不懂行的便叫了出来,还好转机的快,千钧一发间改口叫道:“果然,果然是好酒,好酒!” “今日可沾骆兄的光了!”心f点头一笑。 “客气什么,这是应该的!”引章笑笑,便吩咐李掌柜赶紧斟上来,幸亏改口的快,不然,又叫胤祥取笑了!不过,她已经决定了,这酒她绝对不喝,一滴也不喝! 李掌柜笑眯眯道:“少爷,杨公子,您二位先坐着,这酒啊还得处理处理才能喝!” 李掌柜说着,便吩咐两个伙计去取东西,引章和胤祥坐回桌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不一刻,两名伙计一个抱着一大坛新酿的状元红,一个拿着硕大的青huā空酒坛和一只碗、一个铜提勺进来了。 李掌柜拿着提勺,小心翼翼将表面那一层白huā剔除,舀进碗中,剔得干干净净了才把提勺放下,小心翼翼抱起酒坛,缓缓的将浓稠如浆的陈酒诸如空坛,不要一点儿沉淀酒糟,然后,启封了那坛新酒,注入装了陈酒的瓷坛中,两酒一冲,顿时酒香满屋弥散开来,浓郁得令人沉醉! “少爷,杨公子,好了!”李掌柜笑吟吟将酒坛放在桌上,笑道:“您二位请慢用,属下等先行告退!” “呵呵,李掌柜真是好手段!”胤祥不觉赞道。 “哪里哪里!我们酒楼之人,向来跟酒水打交道,这是该当的!” 李掌柜笑道。 引章点点头,也笑道:“果然好手段,我也是头一回见识呢!好了,你们下去吧,这儿不必伺候了!” 李掌柜与伙计答应着,收拾了地上物件,轻轻退了出去。引章又嫌杯子太过秀气,便又起身叫人拿大碗来,胤祥更喜,一连声直夸杨兄真乃知心人也! 引章小酌,胤祥口到碗干,品着美酒,眺着美景,二人兴致皆是极好,你来我往,相谈甚欢,从中午一直喝到落日余晖金灿灿的洒满湖面仍是意犹未尽。 话说胤祥的酒量还真是好,这么实打实喝下来,虽然说话有些舌头打结,脑子确是清醒,弄得引章本想拐弯抹角打听一些他们兄弟之间的八卦也不得不放弃了! 直到落日收尽最后一抹余晖,美景没入黑暗,白日里风姿绰约的西子湖上亮起了点点灯光那是寻欢作乐的游船画舫,胤祥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叫起来:“哎呀!天都黑了!” 引章甚是无语,莞尔一笑,道:“对啊,杨兄莫非有事要办?” 胤祥摇了摇头,笑道:“不是。 不过,我该回去了,不然四哥又要凹嗦嘴碎了!” 引章忍不住“扑哧”一笑,罗嗦嘴碎?居然有人用这俩词来形容四阿哥! 那厢胤祥摇摇晃晃起身,又大着舌头接着笑道:“骆兄,跟你喝酒一真是痛快!这些天,烦闷透了,今儿才算是透了口气,什么鸟气都散了!” 引章不觉微微蹙眉,一想胤祥又不知道她是女儿身,说话随意那是当她哥们,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于是呵呵笑道:“是啊,跟你喝酒我也很痛快呢,我还从来没有过从中午喝到天黑!”引章说着不觉又抿嘴一笑。 胤祥哈哈大笑,瞅了瞅外边,无不惋惜嘟囔道!”只可惜了,大好春光,本想同骆兄一道游湖呢……说话间身子摇摇晃晃,一掌拍在引章肩头,脚下踉跄,整个朝她斜压了过来。 引章吓了一跳,不得不扶着他,连声高叫“来人!”一时小赵进来看到,吓了一大跳,叫了声“杨公子,小心着!”慌忙上前从引章手里接过胤祥。胤祥犹自“骆兄、骆兄”的叫个不住,嘴里叽叽咕咕说责什么引章也没听清。 引章不觉摇头,哄小孩一般道:“好好好,杨兄啊,我先送你回去吧,明天咱们去游西湖,如何?” “好啊,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啊!我,我去找你!什么时候一你再去京城,我” “好,好!”无论他说什么,引章只是点头答应,叫马车停在楼前,小赵和另个伙计一起将胤祥扶上了车,引章跳上车,想了想,却吩咐车夫下去,扭头吩咐小赵:“去把李掌柜叫来!” 李掌柜还以为怎么了,忙着出来,引章便吩咐他赶车,李掌柜一愣,应了声“是”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跳上了车,一手执鞭,一手拉缰绳,稳稳赶动。 车轮缓缓滚动,引章吩咐赶往钦差行辕,李掌柜目光霍然一跳,心中一紧,这才明白引章为何让自己赶车。引章回以他了然一瞥,微笑道:“杨公子是钦差身边的红人,我跟他却只是私人交橡,叫人知晓了空惹麻烦!” “小姐放心”李掌柜会意,微笑道:“属下绝不会透出去半个字!” “嗯!”引章满意点点头,随即放下车帘,稳稳坐下。瞟见身旁闭着眼睡得东倒西歪呼声震天完全没有形象的胤祥,她忍不住咬唇无声一笑,不知那次胤祥送她回去时,她是不是也这副模样! 回去好好睡了一觉,引章颇有些心事已了的悠然自得。她并不认为第二天胤祥还会来找她游湖,他今天醉成这样,明天起不起得来还是一回事呢!而且,他这个样子回去,四阿哥身为兄长,稍稍管教他两句他也不能不听啊! 明天,稍作准备,后天她便可以扬帆上京了,期待已久美丽的葡萄园、小镜山庄,还有胤táng,她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州次日近午,胤祥化,居然又来了! 这次倒好,连马车也懒得雇,笑嘻嘻的坐在门房等着,引章听禀吃了一惊,只得收拾妥当,出门相见。 “呵呵,杨兄来了,昨日还好吧?”引章笑吟吟道。 胤祥起身,俊鼻修长的浓眉一扬,炯炯双眸笑得半眯成线,道:“还好,骆兄的酒后劲还真是大,直到早上我才清醒过来呢!这不,应付完那帮讨厌的人,来赴骆兄的君子之约了!” “哦,杨兄没有不适就好,不然,在下可要挨人埋怨了!”引章简直不知他这话是在夸她的酒呢还是损,喝了那么一大坛子,一个通宵他又一副神清气爽完全不显后遗症的,居然还跟她说她的酒“后劲还真是大”!还什么“君子之约”她压根就是顺口一提好不好? 胤祥知道他指的是胤镇,不觉抿嘴微笑,二人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有时我有点奇怪,怎么你好像很忌惮四哥似的?呵呵,放心吧,四哥是最讲道理的,只要是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人,他从来都不曾为难!” 引章身子下意识又是一僵,勉强陪笑道:“哪里的话!四爷是个正直而赏罚分明的好人,我敬重他倒是真的,哪里有什么忌惮呢!” 只不过见过一面而已,听她不遗余力的夸赞胤穗,胤祥忍不住“扑哧”一笑,怪怪的瞟了她一眼,他总有一种感觉,她对自家四哥的感觉小心翼翼中透着谨慎好像与生俱来一样。胤祥没盘根问底,却转换了话题,笑道:“老天还是蛮眷顾,今儿天气不错,正适游湖!” “是的。”引章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湖春路骆宅离西湖白堤很近,二人沿途漫步,不过十来分钟便到了白堤上。三月中旬,正是桃红柳绿、莺啼蝶舞的大好时节,站在堤上,放眼远眺,碧水清波,细浪如丝,宛若上乘质地的碧色缎子,在阳光下明晃晃碧幽幽,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明人眼目,沁人心脾。远远近近沿着湖畔,深深浅浅的绿色间显出各色绽放的鲜huā,生机勃勃,娇艳无限。最惹人注目的是西湖特有的桃柳春色,一株碧桃一株柳,柳丝如绦,柳色娇黄鲜嫩,桃色娇美,如烟似雾,轻笼漫延,尽显江南湖山秀色之缠绵旖旎。胤祥还是头一回见此温婉之明媚山水,虽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文人士子,也忍不住赞赏不已。 第272章 身份 t 第273章 求婚 t 第274章 待嫁 t 第275章 下聘 t 第276章 嫁妆 t 第277章 出嫁 t 第278章 新婚 t 第279章 认亲 t 第280章 进宫 t 第281章 请旨 t 第282章 敬茶 t 第283章 风波 t 第284章 道歉 t 第285章 做客 t 第286章 受制 t 第287章 刺客 t 第288章 山庄 t 第289章 买地 t 第290章 午后 t 第291章 管理 t 第292章 品茶 t 第293章 缘故 t 第294章 翠羽 t 第295章 来访 t 第296章 金花茶 偶遇(二合一章) t 第297章 使者 宠物(二合一章) t 第298章 出京(二合一章) t 第299章 土司 寻找(二合一章) t 第300章 发现(二合一章) t 第301章 有喜 开垦 t 第302章 市场 t 第303章 闲游 t 第304章 来信 t 第305章 出走 t 第306章 跳井 t 第307章 喝药 t 第308章 新身份 t 第309章 相处 变故 t 第310章 双姝 t 第311章 暧昧 t 第312章 夹心 t 第313章 碰面 t 第314章 身份 t 第315章 夜见 t 第316章 尴尬 t 第317章 得知 t 第318章 来客 t 第319章 计划 t 第320章 表白 t 第321章 缘分 t 第322章 回庄 t 第323章 回京 t 第324章 觐见 t 第325章 复旨 t 第326章 待产 t 第327章 娘家 t 第328章 思亲 t 第329章 辞宴 t 第330章 生产 t 第331章 t 第332章 前事 t 第333章 暂别 t 第334章 偶遇 t 第335章 宴谈 “去吧!没你事了还不赶紧滚,再啰嗦可是在讨四爷骂了!跟你说过多少次,四爷压根不在乎这些虚礼,你总不听!”胤祥大咧咧笑着到底半真半假将那掌柜的说了几句。掌柜的经他这几句说倒缓了缓紧张的神经和情绪,笑着道了几声“哪里哪里!”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静可闻针落地。阿青、阿碧侍立在引章身后,四阿哥兄弟带来的两名随从各侍一人身旁,等着帮忙添酒添茶。 “小弟妹不必客气,请吧!”胤禛捏起筷子在桌上轻轻一点,难得望了引章一眼开了口,声音虽是淡淡,却少了几许凉意。 “小九嫂若是不合胃口直说无妨,让掌柜的给再上几个菜,我知道九哥府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最是讲究的!”胤祥夹起一块香椿豆腐笑了笑。这儿的香椿豆腐跟别处也不一样,不是碎豆腐拌香椿末,是将香椿末混在豆腐浆中做出豆腐来,豆腐仍是四四方方的一整块,中掺杂着点点芝麻似的香椿末,浇着巧克力色的不知什么调酱,盛在光洁如雪的椭圆瓷盘中,十分赏心悦目。 “两位爷客气了,还不知道我么?我哪有这么讲究!这就很好,不必再麻烦,不然,我可要不安了!”引章笑了笑,目光扫过桌上各菜,鼎湖上素、炒栎树菌、象牙雪笋、姜汁雪湖玉藕、糟烩笋鞭、熏松子豆腐衣等等,都是斋菜素宴的精细菜肴,这清风苑依托相国寺的名声,这菜更是价格不菲。 胤禛便不再说话,挺直腰杆坐着。神态从容,自顾自用。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再理会他们。 “小嫂子不必拘谨!”倒是胤祥话不少,跟引章时不时说着什么,说到高兴处便愉快的笑着,引章没有他那么放得开,微笑倾听的时候多,张嘴的时候少。胤祥似乎觉察了,望了一眼坐得挺直不紧不慢品尝美食的胤禛,压低声音凑向引章微笑道:“四哥向来食不言寝不语。咱们不必理会他。好在今日你来了,往常只有我,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可真燥人的紧!” 引章听了不由好笑。倒真亏胤祥能受得了!虽说是不言寝不语。但吃饭不说话的确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想胤禟在时,他二人哪顿饭不是说说笑笑连打带闹的。一顿饭吃下来有时得一个多时辰!要像胤禛这样,简直就是受罪! “这儿的竹笋尤为美味,一点子笋子的膻涩味都没有,我府上的厨子是怎么都做不出来!你尝尝味道如何?”胤祥又笑了笑。 竹笋是素菜中甚为鲜美的一种,许多素菜不是以竹笋为主料便是以之为配料,引章瞧了瞧。桌上这些也是,几乎每道菜都有竹笋。但种类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 “竹笋的膻涩味其实也很好除的,切成片或块放在温水中浸泡,加几片薄荷叶子,最多小半个时辰便能干干净净除去味道了!”引章笑了笑,尝了一块鼎湖上素中的玉兰片,果然唇齿留香,鲜美异常。 “是么?等我回去让府上厨师试试!”胤祥听罢一笑,道:“没想到小九嫂连这个都知道。” 引章抿嘴微笑不做声。其实名厨对处理采摘各种菜蔬都有一手,胤祥府上的厨师连这个都不会,她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人,都说他不讲究,看来果然不假!这人倘若在九贝勒府,恐怕只够格洗菜了! “哦,我忘了!”胤祥拍了拍额头,自失一笑:“你家便有酒楼生意,焉能不懂这个!” “呵呵,十三爷过奖了,我不会女红,连做菜都不会一点,哪还能算是女人呢!”引章随口笑了笑。 “你本不是普通的女人,会不会女红做菜都没什么关系。”胤禛突然不紧不慢开口,望了引章一眼,继续道:“骆家的生意原先一直是你掌管吧?照这么算来,你当时也不过八九岁年纪。你很聪明,一早就算计好了,以孪生兄弟的名义应酬于生意场之间,如今交到你弟弟手中,一点儿波澜都不起,外界甚至连知都不知道骆家商号已换了总掌了。” 引章心头“突”的一下,不觉放下筷子,笑道:“四爷过奖了,外边的人确是没几个知道骆家商号易主的事,但我们内部头层掌柜是都知道的!之所以内外波澜不惊,也是我弟弟的手段。其实从小我便有意无意教给他做生意的道理,他的经商理念和想法跟我几乎一样,有他接手,骆家商号以前是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将来也不会变样!” 胤禛望着她久久不语,半响才道:“我看得上眼的生意人不多,你算是其中一个。” “……”引章听了这话,睁大了眼呆了半响!这是什么情况?“八大”一声,她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 阿青忙弯腰捡了落地的筷子搁在一旁几上,阿碧已拿了双新的过来,轻轻放在她面前。“对不起,失礼了!”引章吃了一惊,羞窘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隐隐发热。 “小九嫂你别介意,”胤祥笑了笑,道:“四哥这话可是真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虽是商人,跟别的商人不同。你心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回报社会这种话,不是每个商人都说得出口、做得到的。” “我只是做了我有能力做得到而又该做的事而已,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你们这么说,真叫人无地自容!”引章不好意思笑了笑,有些惭愧。四阿哥的夸奖不是人人都能够坦然受之的,听着真是压力山大。 “但愿你们骆家商号一如既往,最好如此。”胤禛说着站起了身,向胤祥道:“十三弟,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好!”胤祥应了一声,转头向引章笑道:“小九嫂——” “你们有事但行无妨,不必管我,我还想上寺里转转呢!”引章笑了笑。 胤祥瞟了阿青、阿碧一眼,点了点头,拱手笑道:“那么就此别过,等九哥回来再上门拜访!” “好啊!总想请你一聚,又怕不便,你能去,最好不过了!”引章扬了扬眉笑道。 胤祥点头一笑,忙追上胤禛慢慢下楼,引章突然扬声唤了声“四爷!”胤禛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着手,挺着的身姿纹丝不动。“多谢四爷,四爷放心,骆家商号永远都不会变,永远,我敢保证!” 胤禛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慢慢下楼去了。 第336章 不安 谢谢书友080910205917581的评价、灵猫猫的打赏! 胤祥点头一笑,忙追上胤禛慢慢下楼,引章突然扬声唤了声“四爷!”胤禛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着手,挺着的身姿纹丝不动。“多谢四爷,四爷放心,骆家商号永远都不会变,永远,我敢保证!” 胤禛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慢慢下楼去了。 望着他们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引章却下意识松了口气,心里明朗舒畅极了!这下子,骆家商号更不必担心卷入什么朝廷党争了。胤禛肯定派人查过骆家商号和他们一家子的底,自然不会不知她的行商原则和宗旨。如今她已经嫁给胤禟,如果骆家商号就此划归胤禟的势力范围,胤禛无论如何会有几分忌讳,但她的话已经很明白,骆家商号不会变,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将来也如此! “今天的事,一句也不许跟九爷提起,你们俩听见了吗?”引章的声音突然变得久违的冷峻。 阿青、阿碧俱是一怔,忙躬身凝神应了声“是!”,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谓。其实这些话她们根本没听懂什么意思,更不懂引章为何神色这么凝重。 过了三月中旬,引章开始一天一天在心里数着日子过,胤禟终于快要回来了!她嘴里虽不说有多想多想他,但行动言语中带出的百无聊赖的神情和没精打采的模样任谁都看得出来。甚至连哄儿子时都时常念叨什么“再不听话阿玛回来不喜欢你!”、什么“阿玛就要回来了,你还记得阿玛不?”诸如此类,三句话不离阿玛。 越等引章的耐心越不够用,她终于有几分体会到安寄翠这些年的心了。胤禟也是的,说两个月回来就非得两个月吗?干嘛不能像从前那样把活计扔给胤禩自己快马加鞭偷偷开溜?难道是因为从前是追求自己而现在已经追到手了的分别?引章想着不禁有些气闷。 “主子。算起来今儿又该收到九爷来信了呢!”三月二十四这天,她又在发呆。鱼儿斟了杯茶递给她笑着道。胤禟来信很准时,间隔从未出过差池。 引章抬眼望了望她,看到她黑盈盈双眸中盛满关切和不必言喻的劝慰顿时心头一暖,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问:“衍儿呢?睡醒了吗?” 鱼儿忍不住“扑哧”一笑,含笑道:“主子忘了吗,宫嬷嬷今儿抱了小主子进宫陪宜娘娘去了!”宜妃极是喜欢小孙儿,十天半月总要叫人抱进去让她逗逗。 引章一怔,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记性也不好了啊,昨晚宫嬷嬷是跟我说起过!” “主子不是记性不好!“鱼儿抿嘴笑了笑,却没说那下半截话。她不说,引章自然也明白:不是记性不好。而是心里有事。引章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鱼儿不点透说明,她乐得装糊涂,不过眼神却不自觉的又往外边瞟了一眼。鱼儿见了,一笑掩口。 下午申时末,宫嬷嬷抱着小阿哥回来了,孩子想是在宫里玩得累了,在马车里已经睡着,宫嬷嬷抱着他见过了引章。便小心翼翼抱着回房放在摇车里睡下。宜妃确是很疼孩子,事事想得周到。这时回来气温还未降低,孩子在路上也不会受凉。 可是送信的人却还没来。 引章突然有点心神不宁起来,胤禟向来守时,前几次也从未有过这等失误。引章抬头望了望天,阳光还很明亮,也许,是天气太热了,赶路的人也需要多休息一会子吧? 引章这么想着,鱼儿却已说了出来:“主子,想是天热了,热天赶路,总要多歇一会的!” 鱼儿话音一落,鸢萝、阿青等也纷纷出声附和。引章听了反而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大概是的!” 不料一时一刻过去,太阳渐渐西沉,暮春的凉风阵阵拂过,吹在脸上凉浸浸的,可是送信的人依旧还没有来。鱼儿早已悄悄派人到门口守着,让一有消息立刻来报,却是鸦雀无声,动静全无。 天已经全黑了,小阿哥也醒了,挥舞着藕节似的粉嫩双手依依呀呀在额娘怀里玩耍,屋子里已点了灯,一片通明。在这一片通明的富贵锦绣中,触目皆是明媚鲜艳,高雅奢贵,引章心里却觉得一片落寞。没有他陪着,再好的东西也是冷冰冰的陪衬。她抬起眼望着院中沉沉夜色,也许明天,送信的该赶到了吧?这一夜凉风习习,不冷不热,正宜赶路! 谁知一连三天过去了,胤禟的信还是没回来,引章心里更乱了,鱼儿等都说是不是九爷太忙了?要不要主子写封信去问问?引章摇了摇头,笑道:“再等等吧,说不定这两日他就要回来了,所以这信也没必要写了!” 鱼儿等听了都笑说定是这样,红叶凌霄等也松了口气。她们姐妹跟着胤禟很久了,潜意识里更关心他的安危,生怕在外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到了四月三日,引章一早起来,正抱着儿子玩,阿青气喘吁吁跑进来兴高采烈笑道:“主子,主子!秦四回来了,这是九爷的信!”说着双手将信呈了上去。 心烦意乱了这些日子,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松,随即又有些失望。引章忙把怀中儿子交给宫嬷嬷,接过信掂了掂,却没有阿青那么高兴,问道:“秦四人呢?” “在外头候着呢,主子若没什么话让他磕个头先下去吧?”阿青回道。 “他见过福晋了吗?”秦四回来,虽然主要目的是给她带信,但九福晋到底是一府主妇,他应该先第一个见过她报平安。胤禟虽然没跟她提过跟九福晋之间的相处关系,但引章又岂会感觉不到?这种面子上的均衡,她其实很乐意维持。 “应该见过了。” “让他到九爷书房候着,我一会就过去,有些话要问他。” “主子?九爷不是要回来了吗?” 引章无声一叹。苦笑道:“若是回来就好了,这信不必看也猜得到。九爷恐怕短时间是回不来了!”不然,两个月都过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写信呢,人回来不就够了! 阿青一呆,道:“那,九爷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引章将信拆开匆匆浏览,道:“皇上让他和八爷顺便把新乡、开封几个地方的黄河河堤顺便查看查看、修理修理而已!”这可不是麻烦事,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修好回京呢!可这是他家老头子的旨意,她能说什么?能公然抱怨吗!难怪胤禟的信迟了这么些日子才到。想必写信之前他做过一番挣扎和努力寻求解脱了,可惜未能如愿,这封信只好依旧发出…… 引章嘴角不觉牵扯出一缕微笑,她就知道。胤禟又不是四阿哥那样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之人。他只怕比她盼着他回来的心更加盼的急切呢!可急有什么用,老爷子一句话还不照样把他吃得死死的! 引章匆匆换了衣裳,稍微收拾一下。便带着红叶、凌霄前往胤禟的书房去见秦四。秦四是男仆,自不能入琴瑟居见她,但在胤禟的书房就没什么关系,而且她还带着红叶和凌霄,阖府都知这两人绝不会背叛胤禟的。九贝勒府人多口杂,引章一向来都很谨慎。绝不让人钻半点空子。她的宗旨一直是既要过得随性自在,也不能让人暗算了。 见了秦四一问。果然胤禟也是无可奈何不得不接下这差事,为此他还好好发了一通牢马蚤。胤禩没理会他,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这个九弟自打跟引章成亲之后,跟从前早已大不一样了,整天只愿意围着新媳妇转,如今有了儿子更不得了!要是从前,胤禟再不满,也不会大发牢马蚤的。不过发牢马蚤也没用,胤禟仍然只好怏怏留下。 秦四犹自喋喋不休在诉说着九爷的相思之苦,引章有些听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趁着他歇口气的时候打断了他,忙问道:“这回什么巡查河工的事,得多久才能完结?九爷他什么时候回来?” 秦四怔了怔,陪笑道:“这个奴才也不知,看样子,看样子好像——好像不会太快——应该也不会太慢吧!” “说了也等于没说!”引章恼火起来,瞪着他道:“你天天跟在你们爷身边不会看的吗?黄河水况如何?堤岸牢固不牢固?需要修补的地方多不多?人手够不够?修补堤岸的各种材料是否齐全?” 秦四望着她呆了半响,赶紧跪下道:“侧福晋息怒!奴才只管伺候爷衣食起居,河工的事奴才也不懂,不过,那边天阴沉沉的,连着好些日子没见着太阳了,奴才回来时正下着雨呢!恐怕——” 引章听罢心中不觉一惊,这时候她已经无暇去相思思念了,只觉深深的不安与担忧。水患无情,黄河又是出了名的水患不绝之河,河堤要修,又赶上天气不好,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疑神疑鬼,心跳不知不觉加速突突的剧跳起来,手心里也一阵一阵发凉。 “我就不给他回信了,你今明两天好好休息休息,后儿一早赶紧赶回去吧!你在他身边惯了,他的喜好习惯没人比你更了解,一时不在他也多有不便!”引章调整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调显得平缓,换了口气继续道:“我叫人收拾些衣裳和日常用的东西,你给他带过去。告诉他,我和小阿哥都好,府上也没什么事,让他不必记挂,小心办差,早日回来!”引章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你告诉他,多多保重。下去吧!好好伺候爷,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侧福晋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伺候爷!”秦四磕了个头,躬身往后退了出去。 引章有些发怔,她其实很想说:“告诉他,水火无情,可千万别逞强啊,切记时时小心步步在意,见着危险躲远一点啊!”她怕说出来万一传到康熙耳朵里会叫他不痛快好不容易忍住了。转念一想,胤禟又不是四阿哥,才不会发扬孺子牛的精神呢,她不说他也必定小心的。这才好受了些。 第二天晚上,引章便让红叶姐妹将替胤禟打点好的东西整理打点好了放在外屋。只等着凌晨装车好让秦四启程。 收拾的东西颇多,除了当季内外衣帽鞋袜,还有上好的雨衣、雨披、雨靴,晚间雨中专用的琉璃明瓦灯笼、各种常用药丸药膏药水等,还有两支小阿哥满月时康熙御赐的上等老山参和两斤血燕窝。引章本来只备了一份,突然想到胤禩也跟胤禟一处,忽略了他也不好,于是又多备了一份。 鱼儿等见了还笑着说主子也是的,八爷的东西您怎好准备呢?没准八福晋早备好了呢!倒不如先叫个人到八爷府问一问。省得白准备了,而且没准到时候九爷不痛快。 引章明白她们的意思,她可是胤禟的侧福晋,给别的男人准备这些东西怎么合适??br / 清朝种田记第36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胤禟见着贾图不阴不阳。说起小泉哥哥也是阴阳怪气。就算胤禩是他的八哥,他也绝不会乐意她替他着想! 不料引章听了却笑着道:“就这么着吧!放心,九爷不会怪我的!” 出于一种女人本能的直觉。引章觉得胤禩跟八福晋的关系十分奇怪,比胤禟跟九福晋的关系还要奇怪,但他们也像胤禟跟九福晋一样,在人前那叫一个相敬如宾、金童玉女,配合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可那从未到达眼底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空虚。怎么看怎么冰冷,还有那种毫厘之间泾渭分明的疏离感。就像是两根平行线,靠得再近也有不可忽视的距离并且永远也不会相交!引章甚至有些不解:怎么会有人夸赞八爷和福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呢? 引章本能的相信,胤禩和胤禟在外办差虽然也会给八福晋来信,可引章本能的觉得这跟她和胤禟之间的通信完全不一样,八福晋绝不会如她盼着胤禟一般的盼着胤禩,而胤禩提起笔来写着“福晋”的时候,也不会如胤禟落笔时那般脉脉含情。如是这样,八福晋怎么会管胤禩在外边穿不穿得暖、吃不吃得好呢?除非胤禩信中对她有所要求和吩咐,可胤禩又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告诉秦四,也不必说有一份是给八爷准备的,让他统统交给九爷,九爷见了自然明白,快去吧!”引章想了想,觉得还是谨慎点好。 红叶听了便忙去嘱咐,秦四一一记下,又问了可有别的事要交代,见无事便下去休息,第二天天刚刚亮便乘着清晨天气凉爽带着两名小仆跟班匆匆离去了。 秦四走后,引章满心里总念着黄河水患,时时替胤禟担忧。古代对黄河最是没有法子了,清朝几乎年年都有黄河灾情,而且还不止一处,黄河决堤的事也常发生,引章只要一想到呆在黄河边的胤禟心头总是悬悬。她派鱼儿暗中给丁凡递话,命他利用手头的关系网多多打探河南一带状况,随时往七口井胡同那处宅院禀报。 又一个月过去了,所幸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消息传来,可是胤禟依然没有回来,来信只说一切安好,还有些让人心跳心痒的私房话,就是没有归期的确切消息。使得引章有理由判断,只怕黄河的情况不是太好。 这一个月引章无心出府,心如煎熬在府上带着儿子坐等,无聊得心里发闷,脚底都要长出草来! 她不是一个太有耐性的人,过了四月三十,进入五月,引章暗自决定悄悄出京去找胤禟。除了足够的银票和一些治疗瘟疫、腹泻、发烧头疼、受风寒、中暑的御用药丸,她只简单的带了些随身衣裳。 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出府,但也不是什么难事。鱼儿红叶等都是她的人,而且也都关心胤禟,深深的懂得有她在胤禟身边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都很积极配合她。 引章出府的办法很简单,也很没有技术含量和创意:诈病。 她执意要出城到香山别院休养,九福晋做不了她的主没有意见,秦管家胤禟吩咐了要听她的话也没有意见,至于宫嬷嬷,由于在教导带养小阿哥上跟她观念不同而又不太好意思同她争执理论,听她这么说正是巴不得,还明里暗里的暗示:这样最好,不然万一传染给小阿哥就麻烦了!所以,她应该多在外边住一段时间! 引章见她也赞同更加放心,宫嬷嬷是宜妃身边很得宠信的老人,宜妃对她可以说是绝对的信任。她都说好了,自然有法子让宜妃也没意见,宜妃没意见,别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引章也不含糊,第二天一早便病怏怏的上了马车,带着阿青、鱼儿带着几名仆从一起出城而去。出了城她连别院都没去,直接在路上换乘丁凡备好的马车,与阿青二人一袭男装直奔河南,鱼儿则乘坐原来的马车前往别院,以防万一有什么变故好应付。 第337章 捐赠 引章也不含糊,第二天一早便病怏怏的上了马车,带着阿青、鱼儿带着几名仆从一起出城而去。出了城她连别院都没去,直接在路上换乘丁凡备好的马车,与阿青二人一袭男装直奔河南,鱼儿则乘坐原来的马车前往别院,以防万一有什么变故好应付。 两人的目的地是开封,但因进入河南地界时,林州、辉县一带正是太行山脉的险峻地带,山峰相连,峭壁矗立,往往绝壁千里,道路崎岖,十分难行,二人不得不折而向西,转道山西,打算从长治、沁水一带绕过去,在沁水再折向东南,然后沿着新历往东一直走,沿着黄河岸边行去,便可打听胤禟等人的行踪。 两人赶路很急,但路途不熟,进入沁水地区时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天了,急得引章一个劲的抱怨,每每此时阿青便笑着好言劝慰。引章哪里知道,鱼儿和阿青早已经商量好了,都觉得她身子还未曾恢复过来,一路上千万不能辛苦奔波,而赶车的又是骆家商号的人,这一路上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沁水此地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儿有一条由西北向东南流淌的河流,叫做沁河。进入沁水时,到处一片水腥味,所经之处树木歪斜枝干叶片全都偏向一方,枝桠树杈间偶尔可见挂着稻草破布条栏木棍之类的东西,地上也是大水消退过的痕迹,庄稼地里早已一片狼藉。看样子,这儿刚刚经过水患。引章与阿青不觉相似,二人眉头微蹙,都觉得这种时候碰上这种情形很不吉利,但谁也不肯说出来。 渐渐到了人烟密集处,四下一看果然如此。房屋倒塌的、歪斜的、只剩残垣断壁的比比皆是,天空惨白惨白的,虽无蔽日沉沉乌云。却也无灿烂阳光,该逃难走的都已经走了,剩下的人正在有气无力的敲敲打打、抬抬扛扛修整着家园。见到她们经过的马车纷纷投来打量审视的目光。 引章看得好生不忍,尤其看到密布皱纹满脸老树皮似的老人和骨瘦如柴双眼显得特别突兀而大的孩子。她的心头更是不禁一片惨然。 在沁水镇上找了间客栈住下,引章便立刻写了封信让阿青找人即刻送回京交给鱼儿,信中交代鱼儿吩咐丁凡雇一批人匿名运些粮食药品过来赈灾,见信动身,不得耽误。虽然她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既然遇上了,她就不能当没看见! 对于做善事一道。引章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大肆宣扬会为骆家商号赢得好名声,但同时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比如“收买民心”、“得意忘形”之类的。何况,她做这些事该知道的人仍会知道,不必要知道的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单单是这一桩,在家乡杭州骆家做善事也是极有分寸的。当然了,在家乡做善事不会匿名,因为一个人发达了报效自己的家乡是再正常也再应当不过的事,反之才会被人鄙视唾弃。无论修桥铺路、修建学堂、冬季舍米舍衣、夏季施药等等。骆家从不会拉下,但也绝不冒尖,一切做得刚刚好,让爱出风头的出了风头。该得实惠的得了实惠。 除了这些,只要有人牵头举办什么慈善活动、慈善宴会之类的,骆家来者不拒从未拒绝参与。话说杭州富人多,各种打着慈善名号的宴会活动也很多,但并无哪家是每一次活动都参加的,只有骆家,无论富太太们凑钱重塑菩萨金身还是文人墨客提议整葺雷峰塔,只要接到邀请函必定参与。话说有一年山东发生水灾,杭州知府夫人体会丈夫同僚友好之心,举办了一次赈灾慈善大会,安寄翠也捐了三千银子。是以杭州各团体举行这些活动斟酌与会名单时,头一个想到的总是骆家,总要说“骆家自然算一个,还有某某某也可以算一个……”但实际上,骆家花的钱并不是最多,而名声却是最好。 然后,引章又吩咐阿青找到了当地一间叫做沁心寺的寺庙,拿出八千两银票捐献,请求主持买米买粮搭建粥棚施粥、买药材施药。主持是个心善人,抖着手收下银票,双手合十,眼眶中水亮亮的,当即在菩萨面前慨然表示一定不负所托,然后又殷勤询问阿青姓名,阿青自然不会说,只笑了笑便走了。 晚间用餐时,引章和阿青便得到了沁心寺搭建粥棚施粥的消息,二人不觉相视而笑。吃到嘴里的饭也安心踏实多了,不然,一想着那一张张因饥饿而疲软呆滞的脸,虽不说食不下咽,心头还是堵得很难受的。 胤禟不在身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所带随从只有阿青,引章吃了饭便和阿青回房休息,哪儿也没去。何况此处水患刚过,也没有什么好逛的,灾难之后常有盗贼,没准还可能遇上个打劫的呢! 不料刚刚回房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一阵敲门声,引章心头一紧,阿青已警惕低问:“什么人?” “两位公子,二号客房的客人有封信让小人交给两位公子,请两位公子开开门。”门外响起的是店小二陪着笑的声音。 引章和阿青都有些奇怪,阿青征询的目光望向引章,引章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你等等!”阿青一点头,起身过去将门打开,从店伙计手中取回了信。 阿青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小心翼翼拆开,觉得无碍方递与引章。引章接过,就着昏黄的油灯一看,上边没写几个字,只说什么相国寺清风苑故人相请一叙。引章一愣递给阿青,阿青看了看心中十分意外,试探着笑道:“主子,难道,难道是四爷和十三爷不成?怎么这么巧他们也在这儿?” 引章笑道:“是啊,还真是够巧的!不过我想应该只有四爷,十三爷不在。如果十三爷在,直接就过来了,才不会打这种哑谜呢!” “主子说的也是!”阿青抿嘴一笑,又道:“那主子可要过去?” “四爷都说话了,能不去吗?”引章反问。反正她是不敢,借她胆子她也不敢! “可是这黑灯瞎火半夜三更的会不会——”阿青瞟了她一眼,“不方便”三个字没有说出来。 第338章 大雨 “这有什么不方便!”引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替她说了出来,道:“难道你认为四爷有问题或者你主子我有问题或者我们俩都有问题?”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阿青急得瞪眼,忙道:“那,那奴才陪主子去就是了!” “这才像话,走吧!”引章微笑着将信一折,顺手收入袖中,与阿青一起出了门。 果然胤禛也在这儿。当引章主仆敲了门进去之后,便看到胤禛一袭雪青长袍,套着姜色宁绸马甲,带着瓜皮小帽正坐在桌子旁喝茶,桌上的油灯灯火昏黄一跳一闪,映得他的身影也忽明忽暗。 “来了?请坐。”胤禛难得回头瞟了她一眼,但没有起身。 “是,多谢四爷!”引章当然也没指望他起身,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阿青亦上前福身请安,随即双手垂侍站在引章身侧。替引章开门的青衣家仆斟上茶来,默不作声侍在胤禛身后。 胤禛手里捏着茶杯,半响没说话,抬起头望着引章,一开口就是:“多谢你。” 引章睁大了眼一脸惊讶,微微张着的嘴无声惊呼。多谢你? “沁水寺的粥棚药水是你施的吧?”胤禛又道。 引章心一松,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果然,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的,匿名不匿名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引章于是就觉得有些欣慰。 做好事不宣扬却又让人知道了,并且还对你说出这么一句话,这种时候心情总免不了有几分愉悦的。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四爷这话我实在受之有愧!”引章笑了笑。 胤禛的目光难得温和了不少,也许是烛光晃了晃,引章觉得他好像笑了一下。还有,他的目光中竟含着感激和——欣赏? “这次爷奉命来此查探灾情,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胤禛咬了咬牙。面容瞬间一冷:“这些狗官一个个谎报灾情,实在该死!” 引章心头一凛,嘴动了动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看到水灾过后有人挨饿。她心下不忍掏钱救一救急这是她心善,胤禛既然说到朝廷官员问题。那就不是她该问该评论的了。不过她由此可以断定,地方官没想到胤禛会来,出于某种目的轻报了灾情,现在却被胤禛发现了,但胤禛先前受他错误信息误导以至准备不充分,此刻发现了也就发现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救不了当前之急。他只能在这儿等,等着朝廷赈灾物资。恰恰这么巧,引章莫名其妙的又出现在这儿,无形之中等于帮了他一个大忙。 “是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幸好胤禛没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她。 “我,我——”引章神情一滞,有些发窘,最后讪讪笑了笑。 胤禛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忽然点了点头:“你是要去河南找九弟的吧?” 引章点了点头不敢看他。眼光有点闪烁,暗暗祈祷但愿他不要多管闲事。 引章其实想多了,她跟胤禟之间的事胤禛才没功夫更没心思管呢!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有点不以为然。九弟出门不过三两月而已,她刚刚生完孩子不久,居然抛下孩子千里迢迢跑来找他? “你就带了她一个人出门?”胤禛望了阿青一眼,认出了是在相国寺后山见过的两位婢女之一。 “阿青她会武功,而且我们一路也不扎眼,不碍事的!”引章笑了笑。 胤禛依然淡淡道:“可她终究只有一个人。水患之后市面上总不是很太平,你还是该小心点。” “四爷说的是,不过好在路途已经不远。”引章只好这么敷衍着道。话说,她都已经到了这儿了,此时再来说这个问题还有什么用?难道叫她回京去传侍卫吗?或者是,变相的让她打道回府? “良平,”胤禛听罢却扭头吩咐那随从,道:“明儿叫小赵兄弟俩陪着九侧福晋一道上路,见着九爷再回!” “是,爷!”良平恭恭敬敬应声答应。 “这怎么好呢!”引章心下发急,慌忙推辞。四阿哥的人跟在她身边?那她还不得一路别扭死!虽然身边因此安全度会增高,可是心理压力也同样会增高啊,而精神上的压力绝对比安全压力要高得多! “多谢四爷美意,可是引章真的受不起!再说了,这,这也有些不太合适,若是旁人知道了,不说情况特殊四爷出自一片好心,反倒认为九爷亏待了自己的侧福晋,这样可不太好!” 胤禛目光耸动闪烁,颇有深意瞟了她一眼,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一路小心。”引章既然把话扯到了避瓜田李下之嫌的方向,他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他觉得奇怪的是,她好像不是在乎这种小节的人吧? “谢四爷成全!”引章暗暗松了口气,微笑着拱了拱手,趁势起身,福了一福,笑道:“天色不早,引章明儿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四爷多多保重!” “好,请吧!你也保重!见了八弟九弟替爷问个好!”胤禛站了起来。 “好!”引章笑着点头答应,与鱼儿规规矩矩、礼数十足退了出去。出到门外,仿佛周身无形的压力顿时化解,两人都感到一阵轻松,不约而同舒了口气,相视一笑。 “主子,四爷也是一片好意,主子为何不接受呢!”回到房中阿青忍不住问。其实看到沁水这种萧条荒凉、行人行色匆匆、眼神躲躲闪闪似不怀好意的状况,阿青心里也有些发憷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自然不怕,但身边还有一个引章,不由她不担心。而且她知道,胤禟向来把引章看得很重,为了她的安全,他根本不会介意胤禛的提议。 “带着两个陌生人我不自在!怎么,难道你没有信心?”引章笑了笑。 “怎么会呢!”阿青身子不由傲然一挺。昂然道:“主子放心,有奴婢在,一定保主子周全!” “那不就得了!”引章笑着往床上一仰。此时窗棂上突然一亮,是一道闪电划过沉沉黑夜,紧跟着一声霹雳震耳欲聋由半空里直劈下来。唬得人心胆欲裂。引章吓得一坐而起,拍抚着前胸。心脏犹自突突跳个不停。 “主子!”阿青也吓了一跳,却忙坐在引章身边,下意识紧紧握着她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引章回以“无妨”一笑,起身来至窗前,打开紧闭的窗户欲向外张望,狂烈的风立刻呼啸而入。直扑胸怀,引章措手不及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趋趔下意识偏身扭头慌忙关窗,阿青见了叫了声“主子!”也忙过来帮忙。 “好大的风!”两人手忙脚乱将窗户重新关上,阿青笑了笑。 “只怕要下大雨,咱们早点睡吧!但愿明早雨停了才好!”引章道。虽只向外瞟了一眼,她仍清晰的瞟见了那浓黑如墨汁一般压得低低沉沉暗云搅动的天空以及乱蛇般穿梭其间的闪电。这场雨,恐怕来势不小。 二人收拾睡下,头才刚刚沾上枕头,便听得外边哗哗哗响成一片。暴雨如倾盆之势泼天而来,伴着疾风,摇撼得树干树枝呼呼直响,犹如万马奔腾。天地间响成一片。闪电划过,雪白的窗户纸时不时蓦地一闪随即又沉寂入一片黑暗,仿佛幢幢鬼影,阴森可怖。更有雷声隆隆,由天际滚滚而过,时而“噼啪!”震天一响,直刺耳膜,楼板窗棂为之颤动,使人觉得那力量开天辟地也不为过。 引章和阿青一宿都没睡好,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人都不说话,一动也不动。屋子里静悄悄的,却偏连呼吸声也听闻不到。说不怕那是假的,在大自然尽情抒发的力量面前,人类是那么渺小和可怜,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饶是阿青艺高人胆大也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更不用说不会武功的引章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两人终于因疲倦而沉沉睡去,雷声似乎渐渐远了,小了,雨声风声仍旧响如万马奔腾,但熟悉了这个节奏便觉这声响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就像伴奏的睡眠曲一样,反而令人有一种沉沉的踏实感,睡得更安稳更温暖一些。 次日,引章首先醒来,半眯着眼一看,屋内昏昏暗暗的,她探手入枕下掏出核桃大的小金怀表,打开一看,指针已指向10,她吓了一跳,猛的一下坐起身,推了推一旁裹着另一条被子睡得正香的阿青,急道:“阿青,阿青,快醒醒,小半天过去了,咱们可迟了!” “哦……”阿青揉了揉眼睛,一骨碌坐起。她坐起身时眼睛还是半眯的,垂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坐起身子不到三秒,眼睛蓦然睁开,眼神清明,立刻精神抖擞,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和迷糊。 “主子您稍等,奴才马上给您拿衣裳、打水!”阿青一边说一边以指当梳利索的理了理头发往后拢起,利索的披上衣裳下床。 下了床穿好鞋,阿青却呆了一呆,望了床上的引章一眼苦笑道:“主子您听,外头——还在下着大雨呢!恐怕我们今天——” 引章心一紧,披上衣裳三步两步来至窗前,轻轻打开一道缝隙向外张望,这一望心便凉了半截,外边果然仍是瓢泼大雨,地上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沟哪里是路,水茫茫一片汪洋似的。 引章心里发急,蹙蹙眉,道:“先别管!咱们先梳洗了下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再说!”说着也不等阿青侍候,自己找了衣裳穿上。 “是!”阿青答应一声,便去打水。 两人穿戴梳洗完毕,一前一后下楼来到客栈大堂。大堂中人满为患,嘈嘈杂杂闹成一片,许多客人在整理着身上被雨水溅湿的外裳或者擦着脸理着头发,谈论的自然是这场从昨晚至今仍在下着的大雨,靠在桌边墙壁的雨伞蓑衣正一滴一滴的滴着水,将整个大堂弄得湿漉漉的到处淌水。 “主子,看样子今儿是走不了了!”看引章和阿青下来,车夫小何近前小声道。 “你打听过了吗?”引章没精打采。 小何苦笑,道:“属下打听到,通往对岸的石桥前些日子发大水时已经被冲垮了,如今要过河只能靠摆渡。马车咱们可以不要,过了河再租再买都无妨,可是这种天气,河宽水急,根本没有船家肯渡船。他们是被前一阵子那场大水吓破胆了!” 引章听了不由跺了跺脚,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呢!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耗着了!”望着外边下得正欢没完没了的大雨,引章只有苦笑。 “主子别急,没准明儿就好了,这雨下得再大也下不了多久啊!”阿青见了笑着安慰。 引章虽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心里也忍不住一松,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没什么事你自个打发时间吧,别惹事,别走远,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能走,或者有没有别的道路可行。”引章抬头向小何道。 小何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叫伙计给送点吃的,咱们回房去吧!”引章望了一眼嘈嘈杂杂的大堂。 “等等,不必了!”阿青答应一声正要转身而去,引章突然又叫住了她,因为她看见西边角落里胤禛望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 “是。”顺着她的目光,阿青也看到了。 胤禛独自坐着一桌,虽然在角落里,但跟别桌人满为患比起来仍显得很扎眼。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坐过去,这固然跟分侍他身后两侧的四名健仆有关,引章却觉得即使没有那四个人也绝对无人敢凑上去,因为四阿哥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压倒一切的气场和威慑力足以让任何人敬而远之。 “四爷!”大庭广众之下,引章不便多礼,只微微拱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胤禛点点头:“坐吧!”然后看着他殷勤伶俐的仆人忙拿起茶杯茶壶替引章斟茶,道:“看来你今儿走不了了!” 第339章 大水 胤禛点点头:“坐吧!”然后看着他殷勤伶俐的仆人忙拿起茶杯茶壶替引章斟茶,道:“看来你今儿走不了了!” 引章苦笑:“天要留人,我也没法子!”她仍不死心,带着一丝侥幸陪笑道:“四爷在这呆的时间比我长,不知可否知晓有无别的法子可以过河呢?” “没有。”胤禛瞟了她一眼想也没想,道:“原来有座石桥,已经被水冲垮了。这种天气没有人会摆渡。” 跟小何的话如出一辙,引章轻轻“哦”了一声,眼中的失望展露无遗。 雨下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曾经一度渐下渐小有将停之势,众人一阵马蚤动欢呼。可惜欢呼声还未曾响绝于耳。那雨声却又渐渐回了势,精神抖擞、铿锵有力的下了起来,像一个人吃饱了饭一样,劲头比变小之前还要足。天空也一直阴沉沉的,像是灌了铅。大家见了失望极了! 引章和阿青也一样失望,在房间里相顾无言,闷闷睡下。引章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远方黄河岸边的胤禟,心里一阵比一阵烦躁。胤禟那里,说不定也下着雨,说不定比这儿还要大,他呢,还好吗?想着胤禟忽然又想起京城中的儿子,不知道他跟着宫嬷嬷习不习惯,有没有找额娘? 引章翻了个身,咬咬唇暗自决定,再等一天,如果明天雨不停,后天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个地方,无论如何! 老天爷并没有给引章面子,第二天,那雨下得还是哗哗的,从早下到了晚一气不拉!引章一跺脚,眼巴巴等到天黑。便跑去敲胤禛的门。 “你有什么事?”胤禛见她突然来访十分诧异,眸子明显闪了一闪。 引章咬咬唇,终于轻轻道:“我。我想请四爷帮一个忙。”她见胤禛望着她在等着下文便继续道:“无论如何,我明天要摆渡过河!” “我帮不了你,而且。这太危险!”胤禛当即拒绝,道:“我劝你还是回京去吧。” 引章不管他的话。继续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四爷不肯帮忙,我只好自己去找。总之明天我非要过河不可。” 胤禛目不转睛打量着她,半响道:“你应该知道,你这么做很不理智。” “今儿我和阿青去过河边,其实河面虽然宽,河水除了中间一小截之外并不算急。这地方近河。出色的船夫未必没有。他们之所以不肯摆渡,无非是被前段时间洪水吓坏了罢了,并不是没有掌舵的本事。四爷对这儿比我熟悉,还请四爷帮帮忙!如果四爷为难,就当引章没提过!”引章又道,说完静静站着,等着胤禛回答。 其实引章早已想好,她既开了口就料定胤禛无法拒绝。试想,胤禛与胤禟是兄弟,而她这个九爷府的侧福晋有事求到了胤禛的头上。胤禛如果置之不理任由她去冒险,就是对兄弟薄情,在她千里寻夫不顾艰险的陪衬下这份薄情将会被放到最大!他必将遭到旁人的鄙视和唾弃,别说胤禟。恐怕连胤祥都会因此而对他存有芥蒂。 这种大大玷污名誉的事,胤禛是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所以,引章等得很坦然,面上的表情格外的坚定不移。 胤禛沉默好半响,瞟了一脸平静的引章,似是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明儿爷带你试试!” “谢四爷!”引章大喜,向胤禛深深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胤禛虚抬了抬手。,有些有气无力。他是何等人物?引章琢磨半天才打定的主意他稍稍一想便通通透透,然而,他有什么办法呢?明知她是在逼他也只好答应! 不过,一个人如果用自己生命的安全来逼另一个人做一件事,被逼的这个人心情也不会太坏就是了! 引章主仆又是一夜无眠,两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引章是百味陈杂无限思念挂怀中含着隐隐的欣喜雀跃,而阿青则是深深的担忧。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的她对水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她不像引章,对着滔天巨浪顿起壮怀激荡之情,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惊肉跳比猛兽还要可怕。可是引章已经决定强行度水,她也无可奈何,唯有在心底暗暗祈求神明保佑而已! 次日一早,主仆二人收拾了行囊,用过早点,便去胤禛房中找他。小何已经被打发原路返回,引章觉得既然马车过不了河,小何跟不跟着已经没多大意义了,何必让他也跟着涉险?而且多一个人,船就多一分重量,还不如让他回去。 胤禛也早已准备好了,见她们来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走吧!”起身便走。 胤禛主仆侍卫共六人加上引章主仆二人各披着雨披,骑着马,出了客栈打马往北。一路行去都是山路,路面积水不多,两旁淌着哗哗的水流,天空中雨也还在下着,溅起的水雾笼得一片迷蒙,远远近近草木披离。 两名侍卫打头,两名断后,胤禛四人在中间,俱是一言不发,只听到唰唰的雨声和踏水异常响亮的马蹄声。越行越远越偏僻,引章几次想问这是要到哪儿去没敢问出来,只好强忍着默默紧跟。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前头的人终于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引章抬眼四顾,此处地势较为平坦,水面虽然极宽但水流明显比别处要缓,而且河道较直无弯,她心中一喜,正欲开口,胤禛已淡淡道:“下马,就在这渡河。” “好,多谢四爷!”引章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四名侍卫早奔向远处,带着几个乡民从一处连着大河的水沟中缓缓推出一艘木船。引章看那船,两头尖尖,长差不多两丈,宽两米多,看上去很结实,十分稳重,船中间部分底部筛子似的钉着一条一条的木条,透过缝隙可见浊浑河水,这样可以很快的排走打入船中的河水。 “真是一条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滚滚河水,对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身板壮实,沉默寡言,对着滔滔河水毫无惧色,引章于是更有信心了。() 第340章 渡河 “真是一条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滚滚河水,对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身板壮实,沉默寡言,对着滔滔河水毫无惧色,引章于是更有信心了。 阿青却觉双腿发软,尤其透过船底缝隙看到迅疾流淌的浑浊河水,她的身子不自觉微微抖了抖。 “四爷,就此别过!改日重逢,再谢四爷!”引章抱拳。 胤禛却瞅了她一眼,率先踏进了船,道:“我送你一程。” 引章蓦的睁大了眼,嘴颤了颤,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诧异道:“什么?不不,这,这怎么行!四爷可是有公务在身,这——” “你还走不走?”胤禛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 引章身子一紧,与阿青相视一眼,只好也上了船。随即,胤禛身边那从不离开的随从和一名侍卫也上了船。 船夫见他们都坐稳了,轻巧敏捷一跃上船,收起岸上侍卫手中拽着的缆绳,竹篙轻轻一点随即扔到岸上,船身微晃,摇摇荡了出去,船夫笔直立在船头,操纵着双桨。阿青身子绷得僵直,抓着船舷的手指节泛白。 “别怕,不会有事的!”引章握着她的胳膊笑了笑。 “是,主子。”阿青勉强一笑,瞟了一眼船舷旁涡着漩的水流心头一跳,慌忙别过脸去。 船夫稳稳矗立船头,有条不紊操纵着双桨控制船只在浪涛间起起伏伏左摆右晃,犹如离弦的箭似的往下游而去,一点一点的往对岸靠拢。 此时,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飘飘细雨。迎风斜斜密飞,眼前也清晰了许多。引章不由松了口气,船上众人都松了口气。雨小了,起码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虽然天空依然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仍在变幻游走。 “这。这可快到对岸了吧?”阿青吐了口气殷殷相问。 雨势虽减,水流仍急。而且因下了两三天足足透透的雨,河面比平常宽了四五倍不止,船行其中想要靠岸谈何容易。 引章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别着急,一会就好了!这儿不是靠岸的地方,等到了平缓的河段,河岸平稳无险。就可以靠岸了。” 突然之间“嘣!”一声脆响,船身剧烈的摇晃起来,在水里打了两个旋,众人不禁惊呼,东倒西歪,晕头转向跌成一团。 “怎么回事!”胤禛低伏着身子紧紧抓着船舷向船夫喝道。话音刚落,“卡擦!”又是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给折断了! 引章的心不由一凉。 “浆、浆断了,浆断了!”稳稳持重的船夫也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你说什么!大家抓稳。小心!”引章失声尖叫,一时呆住了,没来得及多想,眼见又一个浪头袭来。慌忙大叫。 失去了掌控的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任由滔滔急流摆布无能为力。船身摇晃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打着旋,翻腾起跃,如同黑夜中失了控的野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大家被撞击得差点脱了关节!船被抛起,人的心也被揪紧着提到了半空,船安然落下,才敢喘一口气,然后在心底叹一声:终于还活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非亲历简直无法形容出口! “你这混蛋,怎么掌的船!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全家的命都不够赔!”胤禛的侍卫怒极冲船夫狂吼。这船上一个皇子,一个侧福晋,若是出了事,岂是闹着玩的? “我,我——”船夫吞咽一口唾液,喘着气想要解释什么,却只有喘气的份。 “你别骂他了,这是个意外,”胤禛伏低身子紧紧抓着船舷,虽然脸绷得老紧,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神情却还镇定,眼神依然锐利如昔,神态波澜不惊,斥了手下之后抬头向船夫沉声喝道:“你快想办法,不然,你也活不了!” 引章对他顿时比任何时候都钦佩无比,他也是北方人,就算会水,水性必也不精,在这种说不定下一秒就能死去的时刻里居然还能临危不乱镇定如常,就连警告船夫的话也说得最简短有效,果然非常人能比。引章喘着气,收回向下游张望的目光,她知道胤禛必然也已发现,这船是被不知哪里横撞过来的大木头狠狠撞了一下,恰好撞在了船桨上,将断未断的船桨被船夫试着一摇动,立刻“卡擦!”,绷断了! “这位爷,桨断了,我,我也没有法子了!就看龙王爷高兴不高兴了!”船夫一张脸稀烂,跟个苦瓜似的,差点没哭出来。 没了掌控的船只再也无法向对岸移动半分,随着急流而下,瞬间过了二三十里,水花激飞,浪花滔天,一众人的心绷得紧紧的,听了船夫的话更是面色惨然。阿青等还只是害怕、惊慌,引章和胤禛、船夫却更添了焦虑,这船照这样下去,迟早得碰上暗礁或是水中杂物,没准便是一个粉碎…… 引章紧抿着唇,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只盼老天保佑,千万别又横空出现一根大木头!她忍不住有些恼火瞪了那船夫一眼,若不是因为那船夫见雨势减小一时松懈疏忽,完全可以避开那撞来的木头,不至于弄到这等地步! 众人晕头转向,随着乱撞乱冲的船东一下西一下被撞击磕碰得浑身是伤,阿青和胤禛那随从已经忍不住呕声大吐了。此时,雨已经停了,但船依然在浪涛中摇摆着疾行,河道越来越弯曲,越来越偏僻,也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再往下是什么地方、河道怎样你可清楚?快点想个法子!难不成你也不想活了吗!”引章忍不住又冲那船夫喝道。 “我,我——”船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引章没注意到,他的眼珠子不住闪烁转动,警惕的观察着周围,胤禛偶然一瞥。看清他的神情,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与此同时,那船夫一个猛子扎入翻涌的浪涛中竟弃船而逃了。引章等大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小黑点在水中浮浮沉沉拼命往岸边游去,再一转弯。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狗杀才!狗杀才!”随行侍卫恨恨咒骂着。 “人皆求生而不求死,这也怪不得人家。”胤禛却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他瞟了引章一眼,冷峻着脸色沉声道:“恐怕前边的河段不好走,不然那船夫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跳下去,你要小心。” “四爷,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的!”引章咬咬唇,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其实她很想说对不起,可是这时候说这个除了让人心里添堵增烦。还能有什么用呢? “但愿如此!”胤禛挑了挑眉。 果然,船只转了个弧形的大弯,水流明显更加湍急,打着旋,冒着白沫,咆哮着,翻腾着,像一张张森然张开的巨口等着进食。船身明显的比先前愈加颠簸,出没滔天巨浪中,晃得人身子骨几乎要散了架!五人一言不发。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紧的狠命抓着能抓住的东西,努力让自己不被甩出这相对安全的船中。 “爷,四爷!快看前边。前边!”浑浑噩噩中,侍卫充满恐惧的声音尖利的响起,船中几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抬起头往下望去,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河道在前边分成了两条岔道,因为水流湍急,在三河交汇处,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老远老远,便能看见那巨大的、旋转得让人只看一眼便心胆欲裂的漩涡,更要命的是,那漩涡不单单是大而且急,还将许许多多的烂木头树枝等杂物绞在中间团团转着,很快,他们乘坐这一条船也将成为盘旋环绕的杂物之一…… “怎么办,跳吧!”引章咬了咬牙。 胤禛等却无一人回答,面面相觑。跳?他们都不是江南人,在这滔天翻滚的巨浪中跳下?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37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下去无疑也是死路一条。 时间不等他们的犹豫,眼看着越来越近,疾行的船速令人停止了思考和意识,呆呆的连跳也跳不动了!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哗!”的一声,大船已经被卷入漩涡,浑浊的巨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浇头盖脑直灌而入,木头枯枝四下碰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浑浊…… 不料,这水中竟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柱,“嘣!嘣!”连声脆响,船身撞击得粉碎,一片惊呼声骤然回响在漩涡的上空,瞬间,又消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引章只觉身上一凉,她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而且疲惫,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脑子里猛然一个激灵:我没死!我还活着! 引章欣喜若狂,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她睁开眼睛四下望望,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快黑了。她不知道这是当天还是过了一天的时辰。入眼一片荒郊野滩的陌生,可是,她是真的还活着。因为身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格外的冷,这才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醒了过来。 引章一时又悲又喜,心底蓦然有些凄凉。沉入水中那一刹那,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在云南遇险那次遭遇。那一次,也是遭遇水难,但却有胤禟有力的手掌紧紧握着不曾松开,地下涵洞那一段路,也有胤禟陪着她一起走,可是这一次,她以为她只能凄凉上路,做一个水底游魂,葬身鱼腹,不料,她还是活了! 没有胤禟,那么其他的人呢?阿青、胤禛他们呢?引章大惊,挣扎着急急站起,脚下无力一个踉跄又跌倒在河滩上。她喘着气,捡了一根被水推上岸的木棍支撑着站起,四下张望,拼命呼喊,一遍遍的叫着:“四爷!阿青!四爷!阿青!你们在哪,你们在哪!” 她拼命的喊着,拼命的跑着,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飒飒而过的山峰,抬眼入目,只有半山缭绕的白雾和孤兀凄鸣掠过水面的白鸟。引章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她拼命的眨着眼,咬着唇,她宁愿相信,他们跟她一样,都脱险了,只是大家所在的位置不一样而已。她不禁有些懊恼,她实在不该让他们陪着她一起冒险,可是实际上,她并不觉得有多险,唉,怎么就忘了想想他们是北方人的原因呢!哼,要说就怪那船夫不好,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疏忽了,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况,可是她也是的,为何不早早提醒他,看紧他呢…… 引章自怨自艾,百转千回,很快就泄了气不再想了,因为想了也是白想!眼下最重要,是赶紧搞清楚在什么地方,然后速速找人打探胤禛和阿青等人的行踪。想到此她心头一紧,忙探手入怀拿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一看,银票、常用药丸、火折子、腰牌都在,不觉舒了口气。这腰牌是她从胤禟书房拿的,本来想着万一路上遇到麻烦还可以找官府帮一帮忙,现在有了这牌子,让人帮忙找人也方便多了! 引章正要离去,突然发现前边不远处像是扑地趴着一个人,泥沙半掩,大半身子都泡在水中,只有肩头往上搁在岸上,水如果再稍稍涨一点儿,就可淹没口鼻。 引章心头一紧,顾不得别的,慌忙拄着拐棍跑了过去,大着胆子轻轻摇了摇那人,毫无反应,硬着头皮将他翻转过来一看,不禁惊呼道:“四爷?四爷!四爷!你醒醒,醒醒!” 胤禛一头一脸的泥沙,嘴唇泛白,双目紧闭,脸上浮肿有好几处清淤,引章拼命叫着“四爷!”使劲摇晃他,他依然毫无反应。引章有些慌了,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还好,气息虽然微弱,却还暖暖。 引章生怕河水涨起来淹没了他,不得不拖着他的胳膊使劲往高处拽。原本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引章自己也是筋疲力尽、手脚酸软,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时她要把胤禛从低处往高处拽哪有那么容易?她使尽了力气拖着他,没走两步手一酸力一尽,“嘭”的一下,胤禛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自己则累得气喘吁吁。() 第341章 野外 引章生怕河水涨起来淹没了他,不得不拖着他的胳膊使劲往高处拽。原本经过一番折腾下来,引章自己也是筋疲力尽、手脚酸软,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时她要把胤禛从低处往高处拽哪有那么容易?她使尽了力气拖着他,没走两步手一酸力一尽,“嘭”的一下,胤禛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自己则累得气喘吁吁。 她满心着急,也顾不上考虑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忌讳,毫无形象拽着胤禛胳膊往前拖扯着,一扯一放加一摔,一寸一寸的努力往上挪,胤禛衣裳脏乱皱成一团,辫子上、头上不是水草就是泥沙,那情景狼狈滑稽极了,无论谁见了非要搂着肚子笑不可。所幸,无人看见!不然,她是无所谓,冷面皇子的形象岂不是让她败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引章才把胤禛拖了三四米的距离,而自己大口大口喘着气,累得胸口发痛,浑身几乎要脱力了。 天色越来越沉,她咬咬牙,提一口气准备加大力气加快速度,不料刚刚拖着胤禛一条胳膊使劲往前拽时,胤禛凉凉的声音有气无力却清晰无比的传了过来:“你在做什么?” 引章一呆,“啪!”的一声,胤禛的胳膊又摔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你……是谁?”胤禛又问。 亲人啊!引章鼻子一热,眼眶也热了,差点带出泪水来。“四爷,四爷!谢天谢地,您可醒了!四爷,我是引章骆引章啊,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我们没死!” “是,是……你,”胤禛有些诧异。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挣扎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引章看着他那个样子其实很想去扶一把。只是不敢造次,身形欲动未动。正在犹豫。胤禛抬眼望了望她,没有祈求,也没有谴责。但引章立刻上前,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着坐了起来,道:“四爷,这儿近水,而且天就要黑了。稍作休息咱们快点离开这儿吧,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胤禛正要搭腔,突然扭头俯身搂着肚子狂呕不已,大口大口吐着清水,惨白的脸色因气血上涌涨得通红。 “四爷您慢点!”引章想了想,不等他望自己,主动拍了拍他的背。其实说真的,看着胤禛这么狼狈大吐狂吐的样,她的心里反而镇定安定了不少,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他有一点人间烟火味。 “他们。他们——其他人呢?就只有我们俩?附近你可有找过?”胤禛吐够了,喘着气先问了这句。 引章心下一痛,惨然点了点头,低声道:“我都找过了。只有我们,他们,他们也许在别的地方,说不定也在想着找我们呢!” 胤禛不说话,半响才凝重的慢慢的点了点头,道:“走吧!”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引章忙把自己的拐杖递给他,胤禛接了,又瞅了她一眼,道:“你还是叫我四哥吧,荒郊野岭,恐多有不便!” 引章一呆,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回过了神忙点点头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四,四哥!”要说福晋跟侧福晋差别还是很大的,福晋可以管他们这些兄弟妯娌叫四哥四嫂,而侧福晋只能叫四爷四福晋。虽然说此刻情势特殊,但胤禛会这么说引章还是十分意外。 两人都磕碰的一身是伤,折腾得筋疲力尽,全身骨头像是被一根根拆了下来又重新装上去一样,酸痛得几乎挪不动步。天色近黑,夜路沉沉,远远望去,一山连一山,人影都无一个。有了云南的经历,引章怕极了走夜路,便对胤禛陪笑道:“四爷,不如我们在这山坳歇一晚吧,我有点累了!而且,刚下过雨路面又滑,走夜路很危险的!” 胤禛自己也累得半死,他虽然是个男人,而且向来不讲奢华享受,但天家子孙,平日里起居八座,奴仆成群,那生活再不讲究也非等闲可比,遭了这轮罪,他比引章更加难受多了!只不过身为男人,引章都没说什么他怎么好意思开口说累呢? 引章此话一出,胤禛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不由松了口气,十分随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就在前边那半山腰歇歇吧!那儿地势高,这水再怎么也涨不上去!” “好!”引章点点头。 两人跌跌撞撞、一脚深一脚浅爬上半山,累得气喘如牛,饿得肚子抽筋,脚下直打飘。引章不禁有点委屈,无比的思念起胤禟来。如果此刻他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只要他在,他一定会将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呵护她,一切都会为她想办法去解决,哪怕什么也解决不了,而她至少可以肆无忌惮伏在他怀中大哭一场! 可是此刻呢?此刻到了山腰,选了一个较为避风地方,引章只能主动笑着说:“四爷,不,四哥,您在这儿歇一会,我去找些柴禾来生火,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你行吗?”胤禛抬眼一瞅,问了一句,但并没有主动行动的意思。 “没事,小事一桩!”引章勉强笑笑。开玩笑,她哪敢让胤禛去干活?人家问一句“你行吗?”表示表示,她应该觉得知足了才是! “小心点,别去太远。”胤禛点了点头。话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坐等享受不太妥,只是他真心不懂该从何下手!没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做,这是他的原则,已经成为本能的一种原则。 这句话就当赚到了!引章这么想,心里舒服了一点,点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转过来,迟疑道:“四哥……随身带有匕首吗?能不能借我一用?” “可以。”胤禛望了她一眼,从靴筒拔出一把苍灰拙朴尺余长的匕首递给她。 “多谢!”引章接过匕首,转身去了。 费了好大劲,引章才搂着一搂柴禾回来,此时,天已经黑了,沉沉的天空无星无月,黑得像锅底。幸亏她带着夜明珠,不然,摔死都没人知道。() 第342章 过夜 费了好大劲,引章才搂着一搂柴禾回来,此时,天已经黑了,沉沉的天空无星无月,黑得像锅底。幸亏她带着夜明珠,不然,摔死都没人知道。 “怎么去了那么久!”胤禛见她回来,下意识松了口气。 引章小心翼翼将柴禾放下,苦笑道:“刚下过雨,什么都是湿淋淋的,我只好拔开层层草丛,从底下翻到了一些稍微能烧的。还有,”她扬了扬手里两段山药,道:“这地方找不到什么吃的,庄稼没熟,菜地里大水过后连渣都不剩,连棵土豆红薯也没有!好在我们运气还算不错,刚好我碰见那边有一处山体崩塌,露出了这山药!不然——”引章笑了笑。 也许是看到了吃的,引章心底稍微踏实了点,心情也愉快了些,熟练的架起柴禾,将含有油脂易燃的枞树枝架在最底层,然后在上边覆盖些细细的干枝,跪趴在地上,身子向前倾,小心翼翼划亮了火石。 火光闪亮,引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无声灭了。山上风大,这个位置即使背风,吹灭星星火苗还是易如反掌。引章佝偻着身躯,拢着手掌挡着试了几次,结果都失败了。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向胤禛陪笑道:“四爷,不,四哥,您能不能到这边来挡一挡风!” 胤禛不声不响起身,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其实他本想蹲着,不过觉得姿势不雅,于是只好坐下。 终于生起火,望着橘红的火光,两人无论身心都下意识的松了松。引章一点一点的往上加着柴禾,火堆越燃越旺,亮堂堂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寒冷。热气一熏,引章却突然喷嚏连天,浑身感到冰冷难耐。忍不住搂着身子发起抖来,牙齿也咯咯直响。 从水里出来,两人都是一身湿漉漉的。湿衣裳贴在身上,又是晚间。焉能不冷?只不过,饥饿和彷徨暂时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感觉不到冷,此刻烤着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反而比先前觉得更冷了! 引章把山药埋在灰土里烤,哆嗦着道:“四哥。我再去找点柴禾来!”也许只有旺旺的火,才能驱散身上的寒冷吧?此时此刻,除了面前的火堆,她又能寄希望于谁? “你先把衣裳烤干,告诉我在哪找,我去。”胤禛向着火光沉沉道,飘摇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一阵明一阵暗。 引章有些发怔,也有些哭笑不得,告诉他在哪找?不就是在这座山上找吗!难不成他以为她找回来的柴禾是自动堆成一堆在那等着她去捡的? “还是我去吧!”引章笑了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胤禛不再吭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四哥!”引章忙叫住了他,情急之下倒想到了主意,捡了旁边没放进火堆一枝连枝带叶的枞树枝起身递给他。指了指前方笑道:“四哥你往这边去,转两个弯,往西去一点,山坡上有这种树,把这种树砍下来带回来就行了!”说着把夜明珠也递给他,道:“山道太黑,四哥拿着吧。” “好。”胤禛点了点头,按照她指引的方向去了。 引章舒了口气重新坐下,挪近了近火堆伸展双臂向火。幸好这地方有枞树,枞树跟松树差不多,树干、枝叶中含有易燃的油脂,即便是生树也能燃烧,不然,她该怎么应付胤禛呢! 胤禛没去多久便回来了,笨笨拙拙十分狼狈搂着拖着一大搂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枞树枝回来了。引章忙站起来接他,看着想笑,他还真是可以,也不知道弄两根藤子捆一捆! 火添得很大,火光照得脸上亮堂堂的。引章将烤熟的山药用树枝扒了出来,捡起一段拍了拍,吹去表皮的灰,递给胤禛笑道:“四哥请,山药味道还不错的,将就将就吧!” “多谢!”胤禛接过,又道:“这已经很难得了!”水患过后,能找到这么点吃的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 掰开山药,雪白的内瓤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直冲入鼻,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诱惑不能不大。两人狼吞虎咽、形象全无各自低头吃着手中的东西,谁也没瞧见对方牢里放出来的饿样! 填饱了肚子,烘干了衣裳,烤着熊熊的火,天上没有下雨,两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比从前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还要满足。 “四哥,你先睡吧,我看着火。等下半夜我叫醒你换我睡,行吗?”引章笑着提议。 “你先睡吧。”不出引章意料,胤禛果然会这么说的。“不过爷有一事想请教,头先你说的土豆红薯,是什么?” 引章顿时愣住,胤禛还真是个怪人,这时候还想的起来问这个。不过,她顿时又来了精神,如果因此而使得土豆红薯得以大力推广,不也是好事一件吗? 引章打定主意,便跟胤禛大说特说土豆红薯的好处,不挑地、产量高、耐干旱、容易护理,而且味道也很好,跟山药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土豆红薯比任何一种作物更能帮助百姓度过饥荒。 胤禛听了便问跟玉米、水稻、小麦等比起来如何?引章也没夸大,从产量、生长条件等方面很客观的做了分析比较,胤禛虽没说什么,神情却十分专注,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闪闪发亮。 “多谢你。”末了胤禛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四哥客气了!”引章笑笑。反正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胤禛会不会跟老爷子启奏或者跟地方官沟通,下令推广,那就不是她的事了。她只有意无意说了一句:“大清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适合土豆红薯生长的地方好像还没有呢!” “天色不早,你先睡吧!”胤禛抬头望了望深邃无涯莽莽无际的穹窿说道。 “好。”引章点了点头,靠着树干合目而睡。 不知不觉,她好像不再害怕他了。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只是说话直白简扼,让大多数圆滑世故喜欢打哈哈的人人受不了,所以他的性情被人越传越怪,也对不了解他的人产生了影响。引章自己就是深受此影响的人之一。但是她却觉得,其实她很欣赏他这种说话做事的做派,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第343章 误入 t 第344章 瘟疫 发怒(二合一章) t 第345章 交易 引章也不敢说什么,亦默默无言在一旁,偶尔瞟了李村长一眼,她才猛然惊觉,姜果然是老的辣,这李村长还真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不但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还把胤禛的脾气彻彻底底激出来了! “眼下,你们有何打算?”胤禛的目光缓缓转向李村长,盯着他,面上已恢复了平静。 “说起来要多谢令妹!”李村长凄楚面色一收,身板挺了挺,面上换上了由衷的感激和庆幸之色,向胤禛微微笑了笑,将引章所交代嘱咐及村民们依言所做行动一一道来。 胤禛听罢不觉点头,别有深意瞅了引章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复杂,他凝着她无不遗憾叹道:“可惜,你是个女人!” 引章身心大震,吃惊的睁大眼抬起头望着他,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惜,她是个女人?什么意思!如果她是个男人,他准备将她招入麾下吗?这么说她做女人做得真是失败,引不起人半点怜惜爱慕不说,还居然让人来这么一句!引章沮丧极了,也泄气极了! 可是不对啊!她猛然想到,如果她是男人,那胤禟怎么办?不错,至少胤禟把她当成女人,胤禟还爱着她!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沮丧和泄气减少了些,又恢复了信心。 “四哥,你,你可真会开玩笑!”引章呵呵笑了笑,不敢任由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秀眉微蹙,望了望李村长,又望望胤禛,苦笑道:“可是我能做的仅此而已。没有药材,也没有消毒水,更没有粮食。大家能不能撑下去、能撑到哪一天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到这个问题,老村长也只有苦笑而已。胤禛不语,冷不防却向引章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银票?” 引章一愣。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一想既然胤禛信得过李村长。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便老老实实道:“还有八千两。” 李村长眼皮霍然一跳,吃惊的神色一闪而过,胤禛却没来由小小瞪了她一眼,像是小声哼了一声。引章摸不着头脑,好一阵方想到,是了,人家四爷简朴惯了。哪像她啊,出趟门带着这么多钱,果然是个暴发户派头! “不知四哥有何打算?”引章被他一哼,差点又叫回“四爷”去了。 “买东西。粮食、药材、消毒的明矾、石灰,统统用钱买。”胤禛说话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四哥是想用重金买通守卫的官兵?让他们代买?”引章明白了他的意思。 胤禛点了点头,冷冷道:“他们守在这儿大半个月了,一个外财也没法,料想对这笔买卖会感兴趣!”胤禛说着扭头看向引章,道:“这种事你应该比较拿手,明儿一早让李村长陪着你去跟他们谈一谈!” “哦。好的!”引章不懂他这话到底是夸她还是赞她都只有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然后转头向李村长笑了笑,道:“可还有别的什么要买?村长您好好想一想,到时让他们一并买回来!” “哦。哦!”李村长还停留在对八千两银票的震惊中,说话也有点吃吃艾艾的。八千两,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可引章随随便便就张口说来,而且胤禛叫她用来行贿买东西时,她半点犹豫不舍的神情都没有,可想而知她富裕到什么程度!李村长虽然暗暗吃惊,但他是个聪明人,不该问的绝对不多问半句,他只向引章二人感激道:“两位,大恩不言谢!小老头这会说什么都是白说,如果李河村能逃过此劫,两位就是全村人的大恩人,将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村长您别这么说,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帮你们其实也是帮我们自己啊!”引章笑了笑。 听到“船”字,胤禛却不由蹙了蹙眉,身子下意识一紧,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李村长瞧见了,还以为他病体虚弱,忙笑道:“四公子病体初愈,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但说无妨!阿章,想来你也累了,隔壁有间屋子,你将就将就吧!我儿子已经到别人家里寄宿去了!” 胤禛听了正中下怀,便点了点头,引章也笑道:“有劳!”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向李村长陪笑了笑,道:“村长,我想洗个脸,您看,能不能替我烧一锅热水呢?” “能能,怎么不能!你等着,马上就好!”李村长说着笑着到厨房去了。 看着他出去,引章凑近胤禛,压低声音道:“四哥,其实我带了胤禟的令牌,不如咱们先出去,拿住那狗官命他撤了官兵岂不更好?” “令牌我也有,”胤禛淡淡瞟了她一眼,道:“但是我想留下来,看清楚更多的东西!” “还是四哥想的周到!”引章顿时噎住,只好如此笑了笑。她不禁有几分佩服胤禛,这可是瘟疫村啊,人家县太爷吓得都封村了,难道,他一点都不怕被传染,或者说他对她那一套防治方法很有信心,或者,他认为凤子龙孙都有神仙保佑?可是说真的,他不怕她却真心有点发毛啊,为何他却不替她想想呢…… 第二天一大早,引章在李村长的陪同下带着银票来到了村口,一路上所见,正在清理环境干活的村民们都停下来满脸是笑打着招呼,李村长果然是德高望重! 离着大概还有百米距离,官兵们发现了他们,顿时马蚤动起来,甚至佩剑出鞘,弓箭瞄准,扬声大喝,喝叱的是些什么内容不用说也知道。 引章不由得也气愤起来,这些人简直丧尽天良!他们的刀剑难道就是做这种用途的吗?他们可知残忍二字是怎么写? 老村长挥舞着胳膊大喊:“别放箭,别放箭!我给官爷们送财路来了,大大的财路!” 官兵们“哄”一下全笑了,不知谁尖声叫道:“死老头,你是不是疯了!” 就在笑声中,老村长和引章已经前进了十几米。直到被一声厉喝:“站着别动!”制止。 “什么财路你们一看便知,难道我还骗你们不成?若是那样,你们尽管杀了我。小老儿但死无怨!你们应该也看清楚了,我二人身体健康,不是染病之躯!” 他说到染病之躯四个字。所有官兵都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有的还抬起手掩住了口鼻。引章瞧了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句。 李村长和引章站着不动,官兵们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像是商量着什么,终于等到一人向他们大喝道:“好,姑且信你一次!老头,可别怪差爷没警告你,如果你们敢耍花样,差爷保准把你们剁成肉酱!往前走。我叫停你们就停!” “差爷放心,小老儿绝不敢拿自个的命开玩笑!”李村长扬声答应,与引章慢慢向前走去。 离外边大概十米左右距离,那人便急吼吼大喝一声:“停!停!有什么事就在那儿说!” “我们要说的在这,你们一看便知!”引章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包着,揉成一团,向他们掷了过去。 那一团纸飞过去当然又引起一阵马蚤动,众人纷纷往后退,好像面对的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暗器似的。瞧清楚了毫无危险,领队的向一人努了努嘴,道:“你去,把它捡过来!” 被点中的人颤声答“是”。硬着头皮上前,两腿抖得不成样,引章见了恨不得想上前踹他一脚! 然而下一秒,那人立刻脱胎换骨、精神抖擞,眼睛闪亮喜极而呼:“赵捕头、林捕头,是银票,是银票!” 官兵们忍不住一阵抽气惊呼。 “银票?” “真的假的?” “快看看多少!” “……” 那小兵喜孜孜奔回来,双手奉上:“两位头请看!五百两,五百两呢!是恒昌老字号,假不了!” 两位捕头一同接过,眼中立刻露出欣喜兴奋的光,举着银票迎着光瞧了又瞧,拿在手中摩挲又摩挲,最终一致认为,这银票确实是真的。这时,他们的目光才从银票转向李村长和引章,一脸的警惕和审视。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引章平静的目光扫过他们,缓缓说道。 “想要离开,那是万万不能!”两位捕头相视一眼,赵捕头昂首道。 “放心!我知道你们也是公务在身,上官有令,焉能不从?所以,将心比心,由己及人,我是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引章边说边缓缓上前,走了三四米,不等发觉过来的两位捕头喝止,便又停止了脚步。 “公子倒是个明白人!”赵捕头与林捕头相视一眼不由笑了笑,语气也缓了不少。难得对方体谅,他们心里没来由突然觉得一阵欣慰,不禁对引章大起好感。但凡有一点人性,他们何尝不知这种封村的行为是多么惨无人道,但他们吃的是公门饭,除了听从上司差遣又能怎么样?李河村的人就不懂这一点,光知道跟他们纠缠哭闹甚至辱骂,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冤枉,冤死都无人理解、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难得,居然有人理解他们!好像因此,他们的罪孽便少了一大半似的。 “不知公子想让我们兄弟做什么?”林捕头不禁注意的打量起引章来。 引章的目光向他们身周官兵一溜,二人见状摆摆手,挥退了诸人。 “实不相瞒,我不是本地人,我也不想死在这儿。所以,我想请两位帮帮忙,替我们买点东西!”引章望着他们,坦坦然道。 “买东西?”两人疑惑不解。 “对!”引章点点头,道:“县太爷封村,是为了不让瘟疫传染到更多的人,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们也不敢埋怨他,要怨只能怨我们自己的命太差劲!但人皆有求生之心,县太爷不管我们,我们只想自救。所以,想请两位差大哥帮帮忙,帮我们弄几车粮食、棉布、药品等用品过来,我这儿列了一张单子明细。请两位过目。”引章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条,揉成一团扔了过去。 两人捡起了展开细看,面粉、大米、油、盐、醋、茶叶、棉布、麻布、葛布、明矾、石灰、安宫牛黄丸、至宝丹、紫雪丹、藿香丸、诸葛散等。还真不少,不但写着名目,还写着数量。两人看着看着。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都有些难看。 “现在物价可是不便宜呐!”林捕头不冷不热道。一想到要从那到手的五百两中拿出部分来替他们买东西。两人心里都不舍。 “当然不能让两位破费,银子我身上还有点儿,就看二位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了!”引章知道他们的心思,拱手鞠了一躬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为自己为家人子孙积阴德的大功德一件,请两位三思!” 两人身子忍不住一震,不约而同又相视。引章后一句话显然打动了他们,二人咬咬牙,断然道:“好,我们答应你!只要银子足够,明天一早就把东西送来!” “两位果然侠肝义胆,菩萨心肠!”引章与李村长都是大喜过望,引章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小心翼翼、十分珍惜宝贵的展开,抚了抚,无限眷恋盯着手中银票。轻轻叹了口气,扬了扬,道:“这是一千两,我全部家当可都在这儿了!”她瞟了那二人一眼。突然一笑,两手一错,将银票从中间撕成两截,手指夹着扬了扬,异常无辜灿烂笑道:“先给你们一半,等你们把东西买回来了,我再给另一半!其实呢,我不是信不过二位,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合做生意的规矩,对不对?” 她如果不这么做,她相信他们不会拿了钱不买东西,但买来的是次品垃圾还是正品货色就很难说说,在数量上是否偷工减料也很难说,而且,什么时候交货也会很难说! 两名捕快万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手,不由得面面相觑,在心里暗骂老狐狸,面上却不得不嘿嘿干笑了笑,道:“公子所言甚是,我们兄弟怎是那样的人呢!你这么做看起来倒也公平,只不过,若是买来了你不付剩下的,我们兄弟岂不是白买了?” 引章“扑哧”一笑,道:“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戏弄两位!如果我不给剩下的一半,两位大可以不交货啊!” “说的也是!君子交易坦荡荡,咱们兄弟也不计较这个,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交货付款!”两人慷慨而言十分大方,只得暂且收下半张银票。 “两位真是爽快人!我们果然没看走眼!”引章向李村长一笑,脸上感激涕零、发自内心的表情就像遇上了救苦救难观音菩萨! “呵呵,过奖过奖!公子也同样爽快嘛!”两捕快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心情也好转了很多,不那么憋屈了。 “就此别过,等着你们好消息!”引章和李村长向他们拱拱手,彼此寒暄着分别了。 知道了后继有粮有药,这一日,村民们干活更起劲了,用煮过消毒的毛巾权当口罩捂着口鼻,门前屋后、路上沟前到处在清理打扫,整个环境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洁干净,所有的鸡鸭、狗、牛、诸等禽类牲畜都被临时圈养在离村较远的地方,死掉的也都被清理出来远远的深埋了。引章瞧着心情甚好,如此,被传染的危险自然大大减少了! 很多时候,金钱激发的潜力、带来的效率超过任何的力量,第二天一早,引章、李村长父子和三四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往村口走去时,老远就看到那俩捕头带着手下二十来兵丁在那儿翘首张望,见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引章暗笑,当然知道他们着急什么。这时候物价不低,按照她列出来需要购买的物品和数量,先头给那五百两银票定然所剩无几,他们不着急才怪! “公子倒是个守时的!”赵、林二人笑了笑。 “多谢两位和各位兵大哥!”引章拱手作揖,立即又微笑道:“等我们点过货马上付款,请两位差爷稍候!” “好吧!”赵、林二人欲言又止,勉强点了点头。 引章与李村长交换了个眼色,李村长说了一声:“大家都点一点,动作快些儿,别耽搁差爷们时间!” 看到满满登登五辆大驴车的货物,大家早已摩拳擦掌、神情兴奋,听得老村长这一声吩咐,立刻答应着各自上前查看,不过几分钟便查得清清楚楚,向老村长和引章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 引章让他们先将驴车赶走,自己和老村长留了下来,客气了几句,将剩下的半截银票交给两位捕头。两位捕头和兵丁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谢,很客气的目送他们离去。 要知道,他们一年俸禄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本以为这趟差使不但晦气而且毫无油水可捞,不料世事难料,往往出人意表,居然发了这么个意外之财!而且,这是人家心甘情愿拿出来的,他们拿的心安理得! 回到村里,引章便帮着老村长一起分发物资。如今全村大人小孩男男女女总共剩下三百零九人,包括村东头几间大屋子中隔离开来的三十六位染病之人。于是便按各家人口之多寡老少,将油、盐、茶叶、面粉、大米、粟米、布匹分了下去,让大家把不干净的旧衣裳统统拿到村外烧;又叫几个针线过得去的妇人将棉布裁剪缝制成口罩,交给干活的人使用;又叫阿恒负责领了石灰去,带着人在各处阴沟、潮湿之地泼洒消毒;把醋交给自愿负责照顾病人的几位老人,让他们在病人屋中用醋仔细消毒各处;各种药材药丸药散除了分发少量,剩下的则统一存放在老村长家里,供大家随时拿取。 这一通分派下来,便过去了大半天时间,引章累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嗓子都嘶哑了。不过还好,想到可以喝上香喷喷的小米粥,吃上面条,她的精神便好了一些。 村民们都很自觉,对引章和老村长的嘱咐一一照做句句遵守,半个字也不走样,村里的情况也一直在好转,最起码,没有人再被传染了,大家原本恐慌惊惧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常,可以以平常心安然度日。 三天之后,阿恒带回了两个人,大壮、二牛,两人一进屋便向着引章磕下头去,称谢救命之恩。引章吓了一跳慌忙扶起,一问方知这两人是感染了瘟疫最先好起来的两人,引章听了大喜过望,向李村长和阿恒展颜笑道:“这就好了!这么说咱们的法子是用对了!” “是,龙姑娘,你和四公子真是我们村里的救命菩萨!大伙儿心里都感激的紧,将来两位但有差遣,万死不辞!”阿恒抱拳,脸色说不出的凝重肃穆。 “阿恒哥你别这么说,上天此时把我们兄妹送到这来,也许这是一种缘分啊!”引章笑了笑,又正色道:“目前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要嘱咐大家,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不给瘟疫一点点可趁之机,一定要等最后一个病人完全康复,再过一段日子观察期方可放心!” “龙姑娘放心,我和我爹会紧紧盯着的!”阿恒慨然道。 “龙姑娘,这有一些鸡蛋,是圈养在村外的鸡下的,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大伙说,姑娘和四公子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我们穷乡僻壤没什么可报答的,这些鸡蛋让姑娘和四公子补补身子吧!”大壮说着揭开搁在一旁的挎篮。 引章瞧了一眼那些鸡蛋,有大有小,有红皮有白皮,而且形状也大有分别,知道这不知是多少家的鸡蛋凑起来的呢!她心里暖洋洋的感动极了,连忙推辞不已,却忘了自己的上千银票都可买下堆成小山的鸡蛋了。() 第346章 突变 毒计 引章瞧了一眼那些鸡蛋,有大有小,有红皮有白皮,而且形状也大有分别,知道这不知是多少家的鸡蛋凑起来的呢!她心里暖洋洋的感动极了,连忙推辞不已,却忘了自己的上千银票都可买下堆成小山的鸡蛋了。 老村长见了也帮着说话,引章一想她不吃不要紧,胤禛不能太委屈了呀,堂堂贝勒爷跟她一块连个鸡蛋都吃不上岂不是她太失职?于是也就谢着收下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八九天,患病的三十六人之中,除了一位两岁以下的小男孩、两位老人、一位本就疾病缠身的中年妇人,其余的统统都痊愈了。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一切与正常人无异! 确认此消息,村民们纵声欢呼、喜极而泣,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一路欢呼着冲向老村长家院子,乌压压跪了一地放声大哭拜谢着。引章和胤禛听到门外震天的响惊愕的跑出门来,一出来更加呆住了。引章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怔怔的如在梦中。幸好胤禛比较善于处理这种场面,好言抚慰,和颜悦色,总算将众人劝了起来。引章的心,却因激动而久久不能平静。 是夜,李村长、阿恒及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与引章、胤禛一起在老村长家聚到了一起,彼此寒暄后,李村长等忍不住又向引章二人谢了又谢。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商量然后决定明日跟留守的官差说明情况,请他们在县太爷面前说几句话解封放行。如此,引章和胤禛自然也该离开李河村了。想到此事,李村长、阿恒等心里不由得有些依依不舍。 共患难的人,感情总比平日来得更快、更真、更深厚些。分别的时刻也难免不舍。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李村长强颜笑道:“四公子,龙姑娘。这些日子什么都要你们帮忙,我们却连顿像样的饭也没请过,想起来真正是——唉!”众人听了也都应和抱歉。 “大家休要如此!”引章 清朝种田记第38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引章与胤禛相视一眼。少不得劝解几句。 李村长因此想起本年耕种的事,忍不住又蹙起了眉头。勉强笑道:“过两日送两位离开,我们村里可要忙着农活咯!唉,不想已到了这时节了,还不知来不来得及种些什么、不知收成如何呢……” 老村长的忧愁不无道理,原先种植的庄稼都已毁于大水,此刻已是五月底,补种什么还来得及?而且。即便来得及也没有种子啊!洪水已经毁了家园,散播了瘟疫,如今家园重建,瘟疫消失,大家都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要想让这条命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又谈何容易呢!引章和胤禛已经帮了村里老大的忙了,没有谁再好意思恳求他们再帮一次!老村长职责所在,焉能不愁? “爹。天无绝人之路,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熬过去的,只要过了今年,明年就会更好!”阿恒的话坚定有力。斗志昂扬,成功激起大伙的心志,大家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七嘴八舌轻声附和,李村长也连连点头,甚感欣慰。 “这个时候,如果种植红薯和土豆就好了,一定会是个好收成!”引章喃喃道,声音不高不低,胤禛恰好能听得到。 胤禛肩膀微微动了动,终于抬头望着村长,缓缓道:“关于种子的事,你们先把地整好,等爷的消息便是!” 李村长等眼睛发亮,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半响哆嗦着唇,语带哽咽颤声道:“四公子……” 胤禛摆了摆手,道:“就这么说好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吧!” “好,好,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李村长知道他是不多话的人,说着招呼大家起身,一一告辞而去。 次日,李村长父子和引章来至村口,将这些天村里由危转安的情况经过说了一遍,赵捕头、林捕头等大吃一惊,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来,将信将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三人,只不吭声。 “如果瘟疫真的没好,你看我们几个能好好的站在这儿跟你们聊天吗?是真是假,您两位派个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引章笑了笑,又道:“两位伸出援手,救了全村人的性命,这可是积阴德的大功劳一件,难道两位真的一点儿也不相信吗?” 赵、林二人这才想起前些天替他们购买药品、粮食的事,又见他们神情坦然自若,目光从容,意态闲适,完全不像处于瘟疫村中人应有的神色,两人小声嘀咕几句,指派了两名小兵进村查看。 被选中的两人自然是老大不情愿,一脸悲愤、慷慨就死、有去无回的神情,远远的跟在阿恒身后,好像阿恒也染了这可怕的病似的。 但很快,他们眼中所见的一切就打破了他们心底的戒备和疑团,他们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村口,气喘吁吁、眉飞色舞向两位捕头喜道:“两、两位头,没错,好了,全好了!这真是,真是——” “真的!” “老天有眼啊!” “想不到,真想不到!” 两捕头和众兵丁忍不住沸腾起来,兴高采烈议论着、惊讶着、赞叹着。毕竟,封村的事他们是属于明知不可而为之的行为,眼睁睁看着几百号人因自己的行为而死,任谁都不会心情太好,心里的压力也不可谓不大。此时,因为瘟疫的消除,这种压力和阴影都消失了,他们的心情也格外轻松! 两位捕头亲自上村里转了一遍,更加放心了,二话不说立刻答应,当时便急急打马回衙门,跟县太爷禀报此消息。 县太爷听罢赵捕头气喘吁吁、眉飞色舞的禀报,一脸的惊呆不敢置信,睁大着眼半响没动一下。 “大人,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呐!这种事小人还是头一回听说呐!”赵捕头仍抑制不住的激动,好像奇迹是他一手创造的一样。 “是的,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县太爷一声长叹。脸色发白,面无表情,眼中却渐渐聚起狠毒的光芒。因这光芒整张脸突然之间显得异常狰狞可怖。如果赵捕头此时抬头看见,他一定会吓得浑身哆嗦,然后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他并没有抬头。也并没有看见,他依然热情的请示道:“大人。既然瘟疫已经消除,李河村也就没有封村的必要了,兄弟们是不是也该——是时候撤了?” “哼!”县太爷嘴角抽搐冷冷一笑,咬着牙阴森森道:“不错,李河村的确没有封村的必要了!”他脸色忽然缓了缓,倾身向前,向赵捕头招了招手。温言道:“你往前过来!” “大人!”赵捕头精神一振,喜滋滋认为将受到嘉奖,忙紧步上前凑上去,陪着笑脸道:“大人有何吩咐?” “啪!”的一声脆响,县太爷突然扬手狠狠给了赵捕头一个耳光,赵捕头猝不及防毫无预料,脚下踉跄,眼前金星直冒,半边脸火辣辣的针挑似的痛起来。他下意识捂住脸,委屈道:“大人!” “你这个混蛋!”县太爷一把揪住他衣领。揪得他喘不过气来:“你这个混蛋,怎么能让他们没事?怎么让他们没事!啊?”县太爷咆哮着,喘着粗气,眼中的怒火能把赵捕头烤成焦炭! “大人!”赵捕头依然委屈。哭丧着脸道:“这,这不是好事嘛!” “好个屁!”县太爷狠狠瞪着他,恶声恶气道:“不能让他们活着!你听清楚了没有?不能让他们活着!” 他背着手,急促促的来回踱步,身形蓦地一顿,阴测测道:“这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你自个解决!本官不管你是用刀枪棍棒还是用毒药砒霜,总之,一个活口也不能留!不然,就拿你和老林的命来低,本官说得出做得到,你们自个掂量掂量!” “大人!”赵捕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脊梁骨都凉了。这个县太爷是什么性情货色,他岂能不知? “大人这是何故?小人,小人——”赵捕头哭丧着脸,又惊又惧,瞳孔睁得老大。 “哼!”县太爷冷笑,恨铁不成钢狠狠剜了他一眼,咬咬牙道:“饭桶!好,本官就告诉你个明白!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如果那帮人活着,到外边去乱说话,你说说后果会如何?到时候别说本官,就是你们,”他又冷笑了笑,眼角一扬,喝道:“也脱不了干系!这下,你可明白了?” “是,大人……”赵捕头心乱如麻,浑身发软,脑子里嗡嗡搅成一片。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他茫然了,混乱了,不知所措了! 虽然思绪乱极,但他仍然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县太爷所言非虚!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县太爷别说官位,性命保不保都很难说,他们作为帮凶,又岂能逃得脱干系?但全村因瘟疫而死光,那就是天灾,不是人祸…… 可是,这好好的天灾,硬是让他插了一手“人为”的消除了,那么现在,他只有…… 赵捕头抬手擦了擦额上、脸上的汗,嚅嚅道:“大、大人的意思,是,是,是要——屠、屠村?” “本官可没这么说!”县太爷圆睁着眼一眨不眨盯着赵捕头,缓缓道:“你见过患了瘟疫的村子还有人能活下来吗?有吗?” “没、没有!”赵捕头硬着头皮吭吭道。 “那不就得了!既然没有,他们又怎能例外呢?他们本就是该死于瘟疫的人,不是吗?”县太爷紧逼一步。 “是,是!”赵捕头心突突跳着,背上汗流如浆,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晕死过去也不要面对着县太爷。 “两天之内,我要结果。如果不能,你自己试试!”县太爷圆睁的双目几乎逼近到他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血性的瞳孔就这么直直的瞪着他。 “是,大人……”赵捕头哑然应声,喉头发涩,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洞的瞪着前方…… 屠村?屠村!那是怎样的噩梦,叫人怎么下的去手!可是。可是不然,他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呢! 不知何时,当赵捕头抬起头时。县太爷早已不在了。他浑浑噩噩站起来,脚下轻飘飘的如同踩在棉花堆里。如果不是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阵阵袭来,他几乎认为这是个梦! 他游魂一般跌跌撞撞飘出了县衙。下意识上马,执着缰绳。缓缓向李河村方向行去。渐行渐近,被风一吹,他的脑子也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必须得面对。他痛苦过,惊惧过,犹豫过,彷徨过。但他终于暗自做了决定:自己的命跟别人的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更重要些! 何况,正如县太爷所说,他们患了瘟疫,本就是该死的人! 当离李河村还有两里多地时,赵捕头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李村长父子和引章还在那等着,见他回来立刻高高兴兴的跟众兵丁一起涌上来,问他怎么样? 赵捕头笑了笑,道:“今儿没见着县太爷,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又怕你们着急。只好先赶回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明儿定有好消息!你们先回去吧!” 引章等相顾无言,虽然扫兴,但也只好答应。引章瞅了瞅赵捕头红肿的脸颊不觉笑问:“赵捕头。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肿成这样!” “哦,我骑马不小心摔了一跤,呵呵,叫你们见笑了!”赵捕头眼神一闪,有些不自然笑了笑,抬手捂住了脸。 引章和李村长父子当然不会“见笑”,反而很过意不去叹道:“若不是为了替我们说情,您也不会摔这一跤,赵捕头,多谢了!” “不敢,不敢!”赵捕头的脸上发热,不由得别过了脸去不敢再看他们。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杀人的机器,他也有七情六欲、会受到感动、会不能自己! 是夜,赵捕头悄悄拉着林捕头到僻静之处,将县太爷的意思原原本本合盘托出。尽管说之前赵捕头一直叫林捕头做好心理准备而林捕头觉得自己也确实做好心理准备了,可他听了这事,还是惊得天翻地覆,嘴张成o型,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地上了! “你、你、你不、不是开玩笑吧?”林捕头声音有些失常。 赵捕头白了他一眼,这种问题他根本没有必要回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林捕头亦不需他回答,喘着气道。 “老林,”赵捕头苦笑,缓缓道:“听我说,你要冷静。这件事是大人交代,咱们兄弟受命于人不得不做,我想,”他不觉抬头仰望着天:“我想,老天爷也会理解我们的难处的!所以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该怎么做,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林捕头吐了口气,叹道:“没人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可是这事真他妈的憋屈!”他不由恨恨,一拳打在旁边树干上。 赵捕头黯然,他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尽量摒弃心中的不快和罪恶感,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他知道林捕头向来主意比他多。 林捕头稍稍沉吟,道:“这件事动刀动剑恐怕动静不小,没准一不留神还让人逃了去,我看,最好用毒。这样吧,明天抬一口烧猪前去,就说是县太爷为庆贺他们死里逃生特意赏赐的。这件事要做的机密,经手的人不能过多,明天咱们兄弟两个,再带五六个信得过的就行,咱们把烧猪抬进村,召集全村人,看着他们吃下去,如何?” “好吧!”赵捕头想了想,叹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计较一番,便分头行事,一个往城里订烧猪,一个找心腹弟兄交代底细,只等着明日天亮行事。 第二天中午时分,赵捕头装模作样骑着马回来了,背后几个兵丁挑着一担酒、抬着一口黄纸包裹、香喷喷的烧猪跟着。 李村长父子都是一怔,听明缘由大喜过望,受宠若惊,真以为是县太爷好心,还朝着县衙方向磕了两个头向县太爷道谢,完全没有起疑心。然后,与赵、林二人一起。簇拥着烧猪来至村里。 老村长于是又鸣钟集众,因两位捕头特特吩咐这是县太爷的恩典赏赐,务必人人沾光。一个也不能少,所以老村长鸣钟时间特别长特别久,阿恒还不断的招呼着村民。问大家:“家里人可都来了?无论老少可有落下谁没有?” 好不容易人都聚齐,上方摆着的长条桌上已经有人在熟练的分切烧猪了。油亮亮、黄灿灿的表皮格外诱人,一刀下去,焦脆的表皮嘎嘎脆响,猪肉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旁边半人高的大酒瓮也去了封泥,揭开了酒坛盖子。阵阵酒香随风入鼻,熏人欲醉。村民们欢声笑语谈笑不断,大家都很兴奋,纷纷夸赞着县太爷,好像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一样。大家一致认为,县太爷是被大家与病魔斗争的勇气和成绩多感动,所以才会如此。 “两位差爷,人都到齐了!”老村长微笑着。阿恒已经带着几个年轻人在用碗筛着酒了,空气中混合的酒香、肉香一阵比一阵浓郁,就连赵林两位捕头和跟来的兵丁也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是么?那就分吧!每个人都有份。请吧!”赵捕头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成拳,手心一片冰凉,捏着湿濡濡的满把冷汗。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几乎要喘不过起来。脸上肌肉绷得死直死直,脸上的笑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可怜的一点,看起来不像笑,倒是像哭。 “慢着,不是还应该有一人吗?”林捕头怀疑的目光瞅着李村长,道:“就是那位随你一块去村口的年轻公子,他呢?怎么没来?” “您是说龙,龙公子吗?”李村长笑了笑,道:“龙公子兄——兄弟二人不是我们李河村的人,他们坚持不肯来,我们也不好勉强!” “不行!”林捕头和赵捕头相视脸色俱变,忙道:“他们也得来,县太爷说了,村里人人有份,他们虽然不是这村里的人,但毕竟在这儿过了这段日子,他们理应享用一份,村长,快将他们请来,告诉他们若是不来便是对县太爷不敬,快去吧!” “好好,小老儿这就去!”李村长正中下怀,向阿恒招了招手,父子二人一同去了。这份李河村从未得到过的荣耀,他们其实很想引章二人与他们共同分享,但引章和胤禛一来归心似箭,二来觉得何必分人一杯羹,便执意推辞了,这会正准备离去呢! 引章和胤禛见到去而复返的李村长父子都是一愣,忙道:“村长、阿恒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有事,不过是好事!”阿恒笑了笑,道:“差爷说了,务必请两位赏光!四公子、龙姑娘,我看你们还是去吧,这也是知县大人一片好心啊!” 引章和胤禛不由纳罕,引章还只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胤禛眼中已是霍然一亮,道:“你们这位县太爷,真有这么好心?这两位捕头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们两人又不是李河村的人,知县赏李河村人的东西,已经请过他们了,他们既然推辞,有何理由非要不许呢?除非是另有目的! 李村长虽然洞悉人情世故,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见所未见,自然想不到知县会如此歹毒,阿恒年纪还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更不懂其中乾坤了。两人听了胤禛这话,俱是一愣,浑然不解。 “那两位捕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跟平常不一样的?”引章忙又补充问道。 李村长呆了呆,脸色有些变了,道:“这么说起来我也奇怪,这些官兵往常是见了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的,可是今天,这酒,这烧猪,他们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这,这可真奇怪了!”李村长想起前些天和引章拿着银票跟他们谈判时,他们明明是那么贪婪的人,可是今日为什么变得那么不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347章 激变(二合一章) 李村长呆了呆,脸色有些变了,道:“这么说起来我也奇怪,这些官兵往常是见了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的,可是今天,这酒,这烧猪,他们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这,这可真奇怪了!”李村长想起前些天和引章拿着银票跟他们谈判时,他们明明是那么贪婪的人,可是今日为什么变得那么不一样?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引章猛然想起赵捕快那红肿了半边的脸颊,心头一紧,向胤禛道:“四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傍晚赵捕快回来的时候,他的右边脸颊肿得老高,明明就像是挨了老大一耳光,可他却说是骑马摔的!对了,他的神情也不太对劲,支支吾吾、慌慌乱乱的,你看会不会——” “杀人灭口,”胤禛冷冷道:“不用说了,这定是那狗官的主意。” “怎么可能!”老村长和阿恒脸色“唰”的变得雪白,阿恒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跟他无冤无仇,这是从何说起!” 如果这话是别个说出来,老村长和阿恒一定半个字也不信,但从胤禛口里说出来,他们也不由将信将疑起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酒肉里必定下了毒,不然,”胤禛冷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他们非要我兄妹二人过去有何道理!” “……”老村长和阿恒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来。 引章和胤禛笑吟吟的随着老村长及阿恒回到了老槐树下的集合地点,众人见他兄妹二人来了,忍不住都欢呼起来,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胤禛仍是面色淡淡,引章少不得微笑点头,向众人招呼。 赵捕头和林捕头没料到除了引章还有一个人。虽然有些诧异也没往多想,嘿嘿干笑了笑,便道:“好了。这回人总算是齐了!来来来,大家尽情享用,可千万别浪费。辜负了大人一片心意!” 赵捕头话音刚落,阿恒带着大壮一人一碗酒水捧着到了他和林捕头跟前。双手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向他二人笑道:“此次本村村民逃过此一劫,多亏二位相助,这碗酒聊表心意,请二位务必满饮不要推辞!” 两位捕头心不由“突”的一跳,哪里肯喝,再三推辞。搁不住阿恒和大壮热情如火,村民们也不觉围了上来一样的热情如火,纷纷劝说他们定要饮下这碗谢恩酒。眼看招架不住,赵捕头急得满头是汗,林捕头情急生智,一手接过大壮手中酒碗,端举在胸,缓缓撒泼在地,道:“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此次大家死里逃生,全赖李河村土地神灵和老天爷庇佑。这碗酒,该敬天敬地,我们兄弟绵薄之地,岂敢同天地争功!” “对对。老林所言极是!”赵捕头慌忙答应,忙手忙脚接过阿恒手中酒碗,有样学样。 “既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阿恒笑了笑,突然大声道:“大家还等什么?动手吧!” “好!”数个声音在一片喧嚣嬉闹声中整整齐齐答应,两捕头及跟来的几位官兵来不及回神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数名壮汉摁倒在地,阿恒、大壮和伺机在一旁的二牛、李峰等人也突发制人死死制住了赵捕头、林捕头! 赵、林诸人大惊,纷纷呼喝,现场村民们也乱成一团,慌乱之间酒碗、酒坛歪的歪、倒的倒,响成一片,小孩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哇”的又大哭起来。 “你们这些刁民,想做什么!快放开我们!”林捕头和赵捕头脸色灰白,强自喝骂不止。 胤禛双手背负在后,腰杆挺得笔直,向李村长道:“这儿交给你善后,二牛,那几个兵丁你们几个给捆结实了,关柴房里去,阿恒、大壮,押这两个狗奴才跟我来!”说着转身,带着引章去了。 阿恒等齐声答应,分头行事,赵捕头被胤禛气势所摄,怔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林捕头犹自作垂死挣扎,口里低声骂着什么,被阿恒一巴掌打得嘴角出血,惨叫一声再也不敢吱声。 胤禛命将那二人押至村长家中,命人也结结实实捆了手脚,按着跪在地上,他阴沉着脸,冷冷瞅着那两人愤怒得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什么也没说,扭头吩咐一人:“去把外边上好的美酒筛两大碗过来,灌他们喝!” 赵捕头、林捕头惨叫一声,浑身瘫软在地,身子筛糠似的发起抖来,再也不敢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将知县的意思全都说了。 阿恒等又惊又气、又怕又恨,忍不住狠狠踹了二人几脚,啪啪几个打耳光打了下去,恨声道:“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至于如此歹毒竟想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你们就不怕报应吗!”如果不是胤禛二人察觉,他们此刻岂非已是死人?想象着那毒药穿肠的滋味,诸人不由得冷汗涔涔。 “四公子,龙姑娘,让我斩了他们!”大壮怒目大喝,举起了拳头。 “不要,不要,”林捕头尖叫起来,颤声道:“就算,就算你们杀了,杀了我们,县、县太爷还是、一样不会、不会放过——你们!” 大壮一呆,咬牙切齿道:“大不了我们逃了,怎样?”他虽这么说,又何尝不知也许他可以逃得了,也许十个人、几十个人可以逃得了,老弱妇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他的心不由一沉,声音也渐渐的泄了气。 “哼!”胤禛冷笑,缓缓道:“你们以为爷会怕那狗官?”胤禛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握在掌中慢慢走近二人面前,垂手放置他二人眼前,冷冷道:“可瞧清楚了,这是什么?” 两人瞧清那令牌上的字和纹路,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也咯咯作响起来,瞳孔骤然睁大,惊惧的瞪着胤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念在你们不过是从犯。爷可以不同你们计较,不过,这要看你们怎么做了!”胤禛缓缓踱着步。气态闲适,语气从容。 赵、林两人却像见了鬼一样,依然抖个不住。抖得话都说不清楚,好半响才颤抖着道:“四、四、四爷——饶、饶命。奴、奴才,听、听从——差、差遣!” “哼!”胤禛又是冷冷一笑,扭头向阿恒道:“可有纸和笔,拿来给我。” 阿恒等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早已看得傻了眼,一听胤禛这么说,忙道:“有。有!我爹是个老秀才,有呢!”说着忙忙进里间屋去,翻箱倒柜好一阵,终于找到几张发黄的纸和一支秃了的毛病和劣质的砚墨,十分乖觉的替胤禛研墨。胤禛走笔如飞,刷刷写了几行字,折了起来,掏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呵了口气轻轻印了一下,一边折信一边指着赵捕头向大壮道:“把这人松绑。” 大壮一呆,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不由自主受胤禛气势感染,不觉脱口应了声“好!”将赵捕头解开了。林捕头在一旁急得直瞪眼,却连望胤禛的勇气也没有,只在心里暗暗着急。 “谢、谢四爷!谢四爷!”赵捕头恍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背上早已被汗水浸透,浑身力气也被抽光了一样,软绵绵的,站起来直打飘。可忽然之间,他却觉得自己心里踏实、安定了许多。 胤禛将那块令牌和写下的信交给他,目光一扫,道:“你听着,带着爷的令牌和这封信马上到邻县求救,要快,明儿个最迟午时,定要赶回来!即刻就走,明白了吗?大壮,你也跟着去。” “是。”大壮脆声答应,道:“四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他!” “是,四爷,小人明白!”赵捕头不理会大壮的话,躬身双手接过令牌和信,小心翼翼收入胸前,想了想终于陪笑道:“四爷,四爷何不向我们大人表明,大人未必敢——” “叫你去就去,你哪儿那么多话!”胤禛狠狠瞪向他,狗急了还跳墙呢,这狗官逼急了有什么不敢做的?他绝对不愿意冒这个险!但邻县县令就不一样了,只要救了他的命,便是犯了再大的罪也足可将功赎罪,所以,他绝对不会错过这立功的大好机会。 “是,是,四爷,小人这就去!”赵捕头不敢再吭声,忙起身与大壮匆匆去了。 阿恒等身子动了动,终于也没阻拦。 “四哥,这几个家伙今儿不回去复命,那狗官一定不放心,说不定明早便会亲自带人过来,大壮和赵捕头赶得及回来吗?”引章忧心匆匆。 “是,是,四爷,这位——爷所言甚是!我们大人,不,这狗、狗官向来疑心重,明儿一早多半会来的。”林捕头忙出声附和。阿恒等见他被胤禛吓得竟管知县叫狗官,都大为诧异,瞪着胤禛二人,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就算再蠢再笨的人,此时也明白胤禛两人的身份非同寻常了。 “哼!”胤禛冷冷一哼,瞅了林捕头一眼,道:“来就好,爷就怕他不来!擒贼先擒王,他来那才好呢!阿恒,给这人松绑!” “是!”阿恒听了便上前解开了绑着林捕头身上的绳索,林捕头却不敢起身,规规矩矩跪在胤禛面前,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你听好了,”胤禛冷冷道:“……”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一大清早,那知县吴大人果然带着五十多号兵丁骑着马亲自赶来了。 赵捕头和林捕头一夜未归,他也彻夜未眠,心里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心乱如麻,毕竟是几百条人命,他就是再狠、再毒也免不了害怕!因此天一亮,他便迫不及待点着人马出发了。 远远看到守卫在村口的十来个兵丁,他的心头一松,随即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下了马一阵风冲过去,扬起手冲着赶上前请安的林捕头就是劈头一耳光,喝道:“你们两个饭桶,死在这儿啦?老赵呢?怎么不见?” 林捕头被他一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怒火阵阵直冲脑门,强忍着咬牙陪笑道:“赵大哥,正在村里办事呢!昨儿来不及,所以——,大人您怎么来了?” “哼!”吴大人冲他冷冷一瞅。不屑道:“本官不来,还指望你们不成?既是他在里面办事,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怎么不去帮着点?” “大人有所不知。”林捕头话说了一半,斜着眼四下望了望。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吴大人说着不觉向他凑近了近,同时向后摆了摆手屏退了亲兵。 “是。大人——”林捕头声音愈来愈低,突然袖子一扬。一手扳着吴大人脖子,一手握着雪亮的匕首低着他的脖子,喝道:“闪开,都闪开!”与此同时,剥了原先几个兵丁衣裳乔装改扮的阿恒、二牛等刀剑纷纷出鞘,涌上前面向八方警惕护着中间的林捕头。 “老林,你疯了吗!”吴大人顿时气结。气急败坏吼道:“放开我,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大人不必急,该放的时候自然会放!”林捕头冷笑着,因那一耳光有些咬牙切齿,恶声恶气道:“大人,让他们放下兵器吧,不然,嘿嘿,别怪小人冒犯了!”他手中加劲。吴大人的脖子上立刻显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弥散流淌在空气中,吴大人立刻感到一阵黏黏的、湿湿的、凉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感觉,他唬得魂飞魄散。身体发抖,张惶着双手颤声喊道:“快、快,放、放下兵器,放下!快呀!混蛋!” 众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呆掉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僵直了双腿一动也不能动。 “快点!听见没有!”林捕头徒然一声大喝,双目暴突,满脸横劲,手下一用力,吴大人的头下意识仰了仰,嘶哑着喉咙呻吟道:“快,快……” 众兵丁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正欲松手放掉手中的兵器,人马嘶鸣中,谁也没留意,不知何时另一队人马已近至跟前,一个声音冷冰冰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可以说是相当低沉,他说得很缓慢,不急不躁,却自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威慑和穿透力,让人情不自禁将所有的注意力转向了他。 说话的是位年轻俊朗的公子,一身月白长袍,系着水色披风,挺拔的身姿端坐在一匹高大昂扬的枣红马上,他的脸色很沉,显出几分憔悴,唇紧紧抿着,眸子却格外的明亮与锐利,冷冷的扫视着眼前众人,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他像是对眼前一切漠不关心,又像是格外关心,在找着什么。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双方俱是一怔,呆呆的望着看似平静其实杀气腾腾的另一拨人马。双方均以为是对方的人马,脸色不由得都是一变。 如果,引章在这儿,她一定喜极欢呼,然后奔上前、张开双臂热烈的拥抱他,投身在他的怀抱中,依偎着他,亲着他,吻着他,向他诉说她的思念和爱恋。而他,必将以十倍的热情热烈回应她,他本来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可惜,此刻她正与胤禛、老村长等等候在李河村中,完全不知自己思念寻找的人已来到眼前。 再说那日,船只被卷入漩涡,阿青、赵侍卫和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和顺一同被卷入了另一条河,三人运气比引章他们好些,被洪流冲走后恰好被船只救了。苏醒之后,三人一刻钟也不敢耽搁,急急在附近打听引章二人的行踪,一天下来,半点消息也没有。 和顺淌眼抹泪,赵侍卫阴沉着脸,阿青也很焦急丧气,提议说这么找不是办法,应该回去禀报找人来帮忙才是。 赵侍卫正一肚子气,一听这话更火了,满腔火气撒在阿青身上,劈头盖脸愤怒的指责她和她的主子,说若不是她们俩,四爷根本不会遇险,还说四爷如果有什么意外,他非杀了她不可。 虽说男人不善于拌嘴吵架,有句话形容男人跟女人吵架是步枪跟机关枪的区别!但这种说法跟“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话是一样的意思,非常情况非常形势之下,男人的口角也可以很锋利的。 至少,阿青此刻就被赵侍卫骂得非但一句反驳的话没有,简直抬不起头来。 无话反驳归无话反驳,并不表示阿青心里服气。阿青越听心里越不爽,不由得也沉下了脸,冷冷道:“你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咱们都能没事,主子们福大命大,就更不会有事了!再说了,你现在既会说,当初怎么是哑巴?我主子本就只打算带着我走,谁叫你上船的?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 “你——”赵侍卫气得要跳起来。当然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可他主子要上船,他能阻拦吗?阿青倒好,撇开他主子不说,光拿他说事根本就说不通,她居然还好意思! “你什么你!”阿青昂了昂头,道:“有功夫在这骂我,倒不如赶紧想办法找到两位主子!我劝你们俩,最好一个留下在这找,另一个回沁水镇找帮手,我明儿一早便去河南找我们九爷,咱们分头行动,总比窝在这要好得多!” 一想到胤禟,阿青忍不住有些畏惧,但她却不能不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她不第一时间告知胤禟,万一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胤禟非骂死她不可!现在告诉他,虽然免不了挨一顿臭骂,但她清楚,胤禟必定先找引章,然后才会跟她算账。至于这账怎么算,就看什么时候找到引章、引章是否安然无恙了! 想着不可预知的前事和硬着头皮也要面对的事实,阿青心乱如麻,气呼呼往一边去,不再理会赵侍卫和和顺。赵侍卫气得鼻子冒烟,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明是她们不对,她竟然还摆着架子骂他、指挥他! 第二天一早,三人还是按照阿青所说做了分配,和顺留下来继续打听,赵侍卫赶回沁水镇,阿青则前往河南找胤禟。 很快问题又来了,胤禛素来简朴不贪享受不喜奢华,他的手下就更简朴了,简朴到了拮据的份上。和顺和赵侍卫囊中都已羞涩,和顺不禁为衣食住行暗暗发愁,赵侍卫连一匹好马都买不起。 二人看到阿青一夜之间衣裳簇新,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匹健壮高大的骏马,忍不住都羡慕起来。跟着胤禛时,虽然不算什么享受,但起码衣食不必发愁,这下子可好…… 阿青看出他们拮据,也不多话,一人塞了一个包袱,说是顺便买的衣裳,和顺谢过接了,赵侍卫不情不愿勉强接了。然后两人发现包袱中各有二百两银票,一个是暗暗感激她给人留了脸面,另一个是更觉郁闷,还偏偏无法拒绝! 阿青找到胤禟之后,横着心硬着头皮将此事缓缓道来,胤禟果然暴跳如雷、心急如焚,先骂阿青,骂完她又骂引章,什么“没脑子!”、“糊涂!”、“混蛋!”、“活该!”一连串的骂,越骂越是心痛,越骂越心急如焚,连第二天都不等,急冲冲见了胤禩,跟他打了个招呼,带着人马疾驰而去。赶到事发地点时,刚好过去四天半。 胤禟便与胤禛手下分头寻找,各自带人沿着沁水一条支流寻找他二人踪迹。胤禟望着那咆哮着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大漩涡,情不自禁想起二人在云南天坑底部地下暗河遇险的事,从前种种浮上心头,今日甜蜜幸福更是萦绕心间,一时心头也不知何种滋味。突然想到她可能遇险的结果,他忍不住浑身冰冷,恐惧慢慢占据了心间,他不敢想,如果失去她,他该怎么办!他不是胆小的人,此刻却明显恐惧得灵魂都在颤抖。 一连数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引章和胤禛的消息,胤禟连夜无眠,熬得双眼通红,人已憔悴了一圈。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脾气也突然变得十分暴躁,就像烈日下干透了的火药桶,一点就着,一碰就炸,弄得身边众人无不敛神屏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第348章 差错 相聚(二合一章) 他原本以为,相思已是这世上最难熬最痛苦的滋味,但相思有苦却也有甜,为相思之人牵肠挂肚、忧心如焚,才是更痛苦! “爷……”一名手下硬着头皮缩缩畏畏进来了,一见着他立刻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卑微得恨不得躲到尘埃里去。 看这个样子不用问胤禟也知道结果如何,但他仍然冷冰冰问:“可发现了什么?” “没、没有……” “那你回来做什么!”胤禟瞪着眼大喝,顺手操起桌上砚台狠狠砸了出去。“哐啷”一声脆响,砚台跌落粉碎,溅起一滩浓黑的墨花。 “九爷息怒!”来人慌忙跪了下去,缩拱着双肩俯首颤声道:“属下,属下等都找过了,可、可还是没、没见四爷和侧福晋踪迹啊——” “混蛋!”胤禟恨声道:“没找着是你们没本事,给爷继续找!听好了,爷活要见人,死要——还不快滚!” “是,是!”来人唬得魂飞魄散,爬起来就要往外撤。 “等等!”胤禟突然又叫住了他。 来人身子一僵,慢慢放松了绷紧的肌肉,躬身道:“是,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胤禟瞪着他,半响方沉声一字一字道:“你方才说,所有的地方你们都找遍了?” 来人精神略略一振,点点头,道:“是,沿岸村庄、镇子、河滩、山谷,一寸一寸都搜检过了。” “你敢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一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爷的话!”胤禟依然瞪着他,冷冷冰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压迫的危险。 “没——”来人犹疑的声音拖长着,话到一半猛然收住,想了想。道:“只有一个地方,属下们没去过,不过。四爷和侧福晋应该不会在那儿!” “混账!”胤禟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喝道:“什么地方还不快说!” 来人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忙道:“九爷别急。那地方是下清镇一个小村,叫李河村。此村一面是绝壁,两面环水,只有一条道可通外界。此村如今爆发了瘟疫,死伤十之七八,当地县令为防止疫情扩展,已下令封村,没有人能进得去的!” 胤禟听罢却双目骤亮。毫不犹豫起身吩咐道:“立刻去李河村?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清朝种田记第39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村!” “九爷!?”来人愣住了,急忙劝道:“可是那地方——” “闭嘴!”胤禟一瞪,喝道:“还不快点!”说毕急急忙忙甩手去了。他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强烈的预感冲击着他的神经,虽然没亲见证实,但他突然就觉得,她一定在那!因为,他知道,她的运气一向来十分糟糕…… “你们在做什么?”胤禟冷冰冰问。他很奇怪,这相互敌对的双方分明就是官兵。连衣饰都一模一样,根本就是一伙的,怎么竟然相互为敌。 一时静极,双方都傻了。谁也没有吱声。吴大人是为人所制无法出声,林捕头是摸不着底不敢出声,其他人见他二人不吱声当然也不出声。 “九爷问你们话呢,说!”胤禟身旁一亲兵瞪着一名兵丁冷然喝道。 那人被他一吓,不自觉结结巴巴脱口道:“我们吴、吴大人——被、被挟持了!” 胤禟冷冰冰的目光转向纠结在一起的林捕头、阿恒、吴大人等身上,冷冷道:“好大胆的刁民,竟敢挟持朝廷命官,来人,给爷拿下!” “别过来!”林捕头和吴大人同时出声,二人心内是不分上下的惊惧,这惊惧却是为了各自的命。 “哼!”胤禟冷笑,根本不屑一顾,他之所以会顺口管这事,因为他是皇子,朝廷命官被人挟持有失朝廷体面,他既碰上了不能不管!但这县令如此无能,带着这么多兵还被人给挟持了可见是个草包,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要做的是惩罚胆大妄为的刁民,而不是救这小官。 而且,他现在压根没心思理会这事。 胤禟扭头吩咐身旁亲兵梁坤:“你带几个人,将这几个闹事的刁民拿下,若有不服格杀勿论!其他人,跟爷进村!” “是,九爷!”梁坤响声答应,随手点了几个人,道:“你们跟我来!”说毕杀气腾腾,向着林捕头等逼近过去。林捕头暗暗叫苦,不自觉的往后退,面色惨白,心乱如麻。这辈子,他就没这么倒霉过!好像所有的倒霉事一股脑全找上门来了一样! 胤禟连多看他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带着阿青等其余诸人打马前进。阿恒突然丢开林捕头奔了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马前,睁大着眼望着胤禟,警惕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请问,到我们李河村有什么事?” 这两天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太令人意想不到,对一切的来访者,他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身为李河村的一员,身为村长之子,他不得不鼓起勇气拖延。因为在方才,趁乱间,他已经让二牛偷偷跑回去报信,让大家提高警惕、做好准备…… 胤禟本扬眉欲骂,听到他说“我们李河村”几个字便忍住了,盯着他道:“你是这村里的人?” “是!”阿恒点了点头。 胤禟锐利如剑的目光从他头顶打量到脚,冷冷道:“听说你们村感染了瘟疫,死了十之七八,怎么你看起来不像?” “呸!”阿恒一口吐到地上,目光中含着无限的恨意,转头狠狠瞪了吴大人一眼,冷冷道:“我们村感染了瘟疫没错,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是死了些人,也没有十之七八。” “这可奇了!”胤禟挑了挑眉,道:“染上瘟疫这么容易就好?听说,你们因为瘟疫太严重还被封村了,是吗?” 阿恒哼了一声,道:“那么你看我现在像染上瘟疫的人吗?封村不假,可却不是瘟疫太严重的问题。都是这狗官的意思,他先是怕被传染,眼看我们治好了他又怕我们活着泄露他的恶行。他想要我们全村人的命,但是现在,却落在我们手里了!这就是报应!” 胤禟盯着他不说话。半响冷不防道:“最近,你们村可有陌生人来过?” 阿恒目光霍然一跳。顿时警惕起来,神色滞了一滞,道:“没有!” 他却不知他那片刻的犹豫已让胤禟起了疑,他仰天嘿嘿冷笑,徒然喝道:“来人,将这小子捆了!一并带进村!咱们走!” “扎!”众亲兵大声答应,阿恒哪里是他们对手。没几个回合已被擒住,反剪着双手扭着一同进村。 同时,林捕头那边看着胤禟的手下肆无忌惮的神色,不敢轻举妄动反抗,也已被拿下了,绑着在一旁。吴大人本来大喜过望,认为得救,不料“多谢”二字还未出口,也同样被绑成了粽子跟林捕头仍在一块。 胤禟的亲兵们都是跟着他很久的人,焉能不懂他的意思? 再说二牛悄悄逃回去之后。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急吼吼将此意外变故说了一遍,不单单老村长等人,胤禛和引章也是大感意外,不知这莫名其妙杀出来的又是哪一路人马。 老村长咬咬牙。目光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缓缓流淌过引章二人脸上,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再抬起头时,毅然决然道:“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我们李河村这一劫无论如何是避不过去了!四公子,龙姑娘,多谢您二位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大恩大德唯有来生再报了!二位快走吧,从哪来往哪走,后山一带草木丛生,如果两位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够逃过一劫!两位快请吧!至于其他人,”老村长转脸向着大家,大声道:“把你们的锄头棍棒都拿上,咱们要死,也不能白死!总要教这些杀人不吐骨头的狗官付出代价!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村民们义愤填膺,被逼到绝路的人,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耳畔是一阵高过一阵如海潮浪袭的怒吼,胤禛呆呆的瞅着眼前的场景,心思飘到了很远很远,想了很多很多,官逼民反这个词,头一回,这么清晰的、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打下了无可磨灭的印象。 “四哥,我们该怎么办!”引章急得心里要冒火,但胤禛在此,还轮不到她说话做主的份,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你看呢?”胤禛却盯了她一眼反问。 引章气血上涌,冲口道:“咱们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而且,假如对方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就算躲,他们也躲不过去。 “你说的不错,咱们决不能就这么走了。”胤禛背着手,身子挺得笔直,说的很慢,一字一字缓缓出口。他仰了仰头望着雾白白一片浑浊的天空,缓缓道:“只要撑到下午,大壮他们就该回来了!” “对,对!”引章的心定了定,忙道:“四哥说的是,我竟忘了这事!李村长!”引章随即大声叫住了老村长,将胤禛的意思转达一遍。 李村长猛然醒悟,脑子里顿时多了几分清明,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他炯炯的目光沉着有力扫过众人,高声道:“我们还有大壮,还有赵捕头!他们已经搬救兵去了,最迟今天下午,他们就能回来,现在,我们只要坚持两个时辰,挺过这两个时辰,咱们就得救了!” 村民们精神一振,又沸腾起来,李村长挥了挥手,道:“时间紧迫,大家马上回家拿上武器,咱们到三段坡那儿守着,只要守住了那儿,就没人能冲破我们的家园,伤害我们的亲人!大家分头快去,一定要快!” 众人幡然醒悟,纷纷叫嚷着“快,快!”、“好,快走!”、“对,对!”一窝蜂散开,飞奔回家,不一刻,汇聚成一条杀气腾腾的人流,举着棍棒,扛着锄头,扬着镰刀,呐喊着冲向三段坡。 那儿不仅仅是进村必经之路,更是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有一小段石头矮墙,原本是护栏,此刻成了很好的掩护。 当胤禟领着手下四十多号人。押着阿恒打马进村时,就这么被堵在了三段坡。老村长和村民们看到被押在前的阿恒,更加气愤。斗志昂扬,破口大骂不已。也更加相信胤禟一伙来者不善。 老村长痛楚的目光恋恋不舍望着成为俘虏的儿子,忍不住老泪纵横,却咬着牙,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胤禟等来至跟前,望着群情激荡、挥舞着锄头镰刀棍棒喝骂不绝满脸怨恨的村民,完全一头雾水,简直莫名其妙。他手一抬,止住了前进的队伍,命人将阿恒押到跟前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胤禟居高临下盯着阿恒冷冷发问。 “哼!”阿恒不屑扭头一旁,根本懒得搭理他。怎么回事?他问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他明明跟姓吴的狗官是同一路人,何必还要装模作样! 胤禟大怒,脸色瞬间阴沉似铁,冰凉的眼神盯在阿恒身上,像要把他冻成冰棍。他翻身下马,揪起阿恒衣领“啪啪!”便是两个响亮的耳光,阴沉沉狠厉的脸逼近着他。漠然道:“爷再问你一遍,这是怎么回事?” 阿恒嘴角慢慢渗出鲜艳的血丝,他被胤禟紧紧揪着衣领,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想冷哼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下意识挣扎着,斜着眼角瞅了瞅胤禟,又将眼光移向一旁,仿佛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在你们村里?”胤禟摇晃着他,厉声道:“他们人呢?在哪?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阿恒被他吼得耳朵发炸,眼前一阵眩晕。他脑子一热,冲口大叫道:“没有,没有!什么陌生人也没有!要打就打要杀就杀随便你,你们休想找到他们,休想!” 胤禟心中又喜又惧,更不知自己该喜该惧,他的身子情不自禁一阵一阵发起抖来,另一手紧紧握成拳,握得指节发白,骨节咯咯作响。 他猛然将阿恒往地上一推,喝道:“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爷!”随行亲兵哪里客气,如狼似虎抢上前来,看也不看,往阿恒身上、头上、脸上、腹部、腿脚你一脚我一脚又踢又踩又踹,将个阿恒打得惨叫连连,滚得一身的泥草尘土。 “九爷,再打人就死了,此事不吉,不如慢慢拷问,找到主子才是正经啊!”阿青看得十分不忍,上前低声向胤禟说情。习武之人对血性之士多少有几分佩服,眼见阿恒十分不屈,被打成那样都咬牙闷哼而不是杀猪般的惨叫,阿青忍不住对他起了几分同情。 胤禟依旧面无表情,却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停”字,他盯着鼻青脸肿,疼得五官扭曲不像样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阿恒冷言道:“这下,你总该说点什么了吧?” 阿恒呻吟着,喘息着,根本连呼吸都一阵一阵的抽痛,浑身无一不痛,五脏六腑无一不难受,整个身体与灵魂就像放在疼痛的苦海中熬煮一般,哪听得清胤禟说什么,就是听得清,那也没有力气回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闭着眼,半响才艰难的支撑着抬起头来,瞪着胤禟,哆嗦着唇…… 三段坡的村民们看到阿恒挨打,他们的怒火燃烧得更盛了,一个个呀呲欲裂,摩拳擦掌,血液沸腾,叫骂声更高更响了!不知谁吼了一声“狗日的狗官,乡亲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人群马蚤动起来,数人高举着棍棒锄头就要往下冲。 “都给我站住!”在后边的胤禛和引章见起了混乱慌忙过来,胤禛沉着脸大喝道:“都站住!谁也不许去!人家手里有刀有剑有长弓,你们想送死吗?” “可是他们这样折辱阿恒——”二牛瞪红了眼,急吼吼道。 “难道你以为你冲出去就能救他?”胤禛冷笑一声,道:“到时候弓箭刀剑一起招呼,被他们趁机打开缺口,这全村人的性命还要不要?” “都站回去,站回去守好了!”老村长脸色纸一样雪白,颤巍巍的声音中压抑着无尽的痛楚,他梗着舌头一字一字道:“四公子,说的对,我们要。听——四公子的!”话音刚落,他身子一晃,身不由己向后倒去。“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老村长!”、“村长!” 村民们大惊,抢着上前扶着他,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响起了低低轻轻惨惨然的啜泣声。 “都守好自个的位置!不许乱。站回去!”胤禛又是一声大喝,众人一怔。离开缺口的青壮年们慌忙站了回去,情不自禁有些怨起胤禛来。 引章亦已抢步上前,用手绢替老村长拭去嘴角血渍,探了探他的呼吸,捏了捏他的脉搏,轻轻替他拍着后胸,大声道:“大家不要慌。老村长只是着急悲伤气血攻心而已,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没事的!来,李二嫂、三婶,你们扶老村长到后边休息休息!” 听引章这么说,众人的心稍稍安定,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感激的望着引章,向她道谢不已。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如此凶残!”引章不由摇头叹气。因为好奇心驱使,她不觉靠近前去,向远处张望。 引章身子突然一僵,脑子里“轰”的一下。半边身子发麻,眼睛发直,整个人呆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了!她的心猛烈的跳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闭上眼睛甩了甩头,睁开了再往那看,咬了咬唇,暗暗掐了掐大腿。幻像没有消失,咬了掐了也会痛,这是真的,不是做梦,绝不是做梦! 那个挺拔硬朗的银白身影,哪怕离得再远、再模糊,她也绝不会认错,因为这是她的丈夫,是她一心一意要找的人,是她最爱最依恋的男人! 引章大喜过望,怔怔的望着他,她想要飞奔过去,偏偏脚下一动也动不了,她想要大声呼喊他,偏偏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你发什么呆,快退到后边去!”胤禛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扯了过来。再怎么说她是他的弟媳妇,如果两人在一块面对危险时,他好端端的,她却受伤了,说出去怎么好听? “四、四哥,”引章这才舒了口气,感觉呼吸又顺畅了,全身血液又重新畅通了,就是舌头还有点大,说话也吃吃艾艾的,她指着那抹人影,吃吃道:“您,您瞧,瞧那——” 胤禛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身子也是一震,不由得“啊!”的一声低呼出声,“老九,那是老九!” “是,是胤禟,是胤禟来了!”引章突然欢然笑起来,道:“大家都收起兵器,都收起来!这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这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她说着就要往下冲。 胤禛眼疾手快用力拉住了她的胳膊,瞪着她道:“你做什么!刀剑无眼,这会子他未必看见你!” 引章一愣,猛然分开诸人扑在低矮的石墙上,挥舞着双手大叫道:“胤禟,胤禟!胤禟!是我,是我啊!胤禟!” 胤禟猛然抬起头来,望着那娇小的身影,侧耳细听,是她的声音。阿青也听见了,指着上边粲然道:“九爷,九爷!您瞧,是主子,是主子啊!主子好好的,好好的呢!” “是,是她!”胤禟顾不得什么,低哑着嗓音喃喃唤了两声“阿章,阿章!”一阵风奔上前去,引章见了哪里还管什么?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毫不犹豫打掉胤禛的手,大叫着“胤禟!”奔下坡去。诸人怔怔的瞧着,一时有些傻眼。 “胤禟,真的是你,真是你!”引章呜咽着投在他的怀抱中,拼命的磨蹭着,这一刻,被他有力的臂弯紧紧抱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心里也泛泛的又酸又甜又凉又涩起来。 “……”胤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搓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低头埋在她颈窝中,嗅着,吻着,轻轻啃噬着。多少担惊受怕,多少夜不能寐,在这一刻,终于通通可以放下了!() 第349章 回来 t 第350章 解释 胤禟难得见她这娇憨无力有点发傻发呆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拢了拢她垂在肩后的秀发,顺手在温软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站稳了,不然怎么脱衣裳?”他口里说着,手上已在动作,引章一个恍惚,身子蓦然一凉,她下意识龇了口气,双手交叉弯腰搂抱胸前。 胤禟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还是这样!”手一勾抱起了她,引章还未来得及出声,身子一阵温热,已浸在热水中,水汽缭绕之间,顿觉浑身惬意,四肢百骸下意识的放松。 胤禟随即踏入浴盆,撩起一阵哗哗水响,舒展手臂将她拥揽入怀,水汽氤氲,通体温暖,温香软玉在怀,因着水汽的滋润熏沐,她的唇格外的红润惹人,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她的脸上、脖颈上、露出水面的小巧圆润的肩头沾染着点点晶莹水珠,如清晨带露绽放的桃花,无一不在诱惑着他。 “娘子,咱们有多久,没做事了?”胤禟喘着粗气,意马心猿,滚烫的唇在她脸上、唇上、耳轮上、脖颈上一路流连,印下一个个热烈如火的吻,他一手从她的脖子后头绕过,揉搓抚摸着她光洁晶莹的肩头,另一手则抚上了她的胸前,流连爱抚,贪恋不已。 引章轻声呻吟,被他撩拨得情动欲动,星眸半合半闭,长而密的睫毛沾着水汽顺从的下垂贴着眼睑仿佛两道门帘,她的身子软绵绵的,被包围在一片温柔的水中,心中却一阵紧过一阵的火烧火燎。引章忍不住呻吟出声,下意识扭动着柔软窈窕的身子紧紧挨着他、蹭着他,她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微微仰头,水汪汪亮如春水的一双眸子微微眨了眨,带着难耐的欲望娇吟着,一遍一遍低唤着他的名字:“胤禟。胤禟,胤禟……” 她的声音格外的软糯柔媚。带着摄魂蹑魄的诱惑,双颊飞起胭脂般的潮红,眼角眉梢皆是浓浓的春意,娇躯紧紧的贴着他,软绵得像没了骨头。胤禟哪里还忍得住。手下猛一用劲将她狠狠按压向自己,俯身噙住红润樱唇尽情吸吮缠绵,另一手游鱼般顺势下滑,探到她双腿间。 “不。不要……”引章原本放松的身子突然一僵,双腿下意识一紧,令他的手一动也不能动。 她自己也很奇怪。在床上时怎么都可以,在别的地方就是会紧张、放不开,有时在书房中二人情动,胤禟一时兴起要把她放在书桌上,无论前戏多么热烈多么缠绵多么叫人沉沦迷醉。身子一碰到那坚硬冰凉的桌面,她的身子立刻就僵了,脑子立刻清明,非要胤禟把她抱到榻上不可。 “不要……在这……”引章喘着气有气无力轻轻道,动情动欲的神情格外楚楚可怜与娇羞。 胤禟微微苦笑。在她唇上又是轻轻一啄,低笑道:“总有一天。爷非把你这臭毛病掰过来不可!”说着打横抱起她,撩起一片水响声中,已踏出了浴盆,就这么大喇喇抱着她转屏绕帘回去卧室。引章羞得只敢埋头在他怀中,想到一路行来地毯上滴下的一路水迹落在旁人眼中,她忍不住更羞一些,身子却越发的滚烫了,小腹中像燃烧了一团火焰,似有什么东西急欲喷薄而出…… 距上次已隔了一年多辰光,又加上小别胜新婚,此刻的两人说是干柴烈火一点也不为过,一番销魂蚀骨、持久仿佛无尽头的缠绵后,都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心中却格外的满足与舒畅,紧紧相拥相偎舍不得分开。 胤禟怜惜的吻了吻她濡湿的鬓角,揽在她腰间的手上下抚摸,不觉叹道:“娘子可瘦多了,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回京后得让太医好好瞧瞧,刚生产不久,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早已出了月子了,哪有这么要紧!”引章不觉好笑,心中却甚是甜蜜受用。光溜溜的身子主动向他贴了贴,轻轻抚摸着他瘦削的脸,愧疚道:“倒是你,回去才是该好好休息了!咱们去蓟县葡萄园好不好,那儿风景美,而且清净,横竖你家老爷子总不好意思再给你派什么差事吧?”引章说着又高兴起来,眼巴巴的望着他。 “好,”胤禟笑嘻嘻的,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吮吸她纤细的手指,暧昧十分微笑道:“只要有你在,哪儿都好!” 引章飞了他一眼忍不住眼角含嗔,抽回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捶,柔柔抚摸,凑在他耳畔腻声道:“我也是呢!” 胤禟忍不住得意笑出声,在她臀上轻轻一捏,笑道:“娘子越来越乖了!怎不叫爷心疼难舍呢!” 引章“扑哧”一笑,正要说什么,突然想起胤禛来,心中一惊,忙道:“对了,四哥呢?四哥怎么样了?还有李河村,没事了吧?” 胤禟眉头挑了挑,眼中似乎闪了一下亮光,盯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吧,李河村的事四哥自会处理,不用咱们插手。四哥,他自然没事了。” 胤禟说着“四哥”两个字时,咬字格外的重与迟疑,语气中尽是疑惑。引章不禁困惑的瞅了他一眼,她猛然醒悟,张开双臂紧紧拥抱着他,一条匀称光洁的腿也搭上了他的身躯,她连连亲吻着他的脸、鼻子、眉毛、眼睛、额头、嘴唇,急急道:“胤禟,胤禟,你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啊!那个,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绝对绝对没有,我叫四哥是,是四爷说为着路上方便起见才这么叫的,我也很不习惯呢!我可以发誓,随便用什么发誓都可以!胤禟,你要信我,我——”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胤禟笑着掩住她的嘴,看她着急的样子又好笑又高兴,道:“爷当然信你,你那么怕四哥怎么会跟他有什么呢?何况,”胤禟眨了眨眼,在她脸上轻轻一刮,取笑道:“爷信不过你也信得过四哥啊,四哥怎么可能——呵呵!” “你、你、你——”引章顿时气结,她有这么差劲吗?才不是呢!话说人家胤禛还是很欣赏她的,还跟她说“如果她是男的就好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把她当成了人才啊,天底下有几个有这种荣幸让堂堂四爷有心揽入麾下的?引章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 “我说着玩的,娘子别生气嘛!”胤禟笑着抱着她在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笑道:“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到了李河村呢?” “这事说来话长,”引章望了他一眼,身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由出京开始说起,将事情经过向他徐徐说来。 除了其中涉及到胤禛的她稍加删减修饰,其余一句句尽是实话。 虽然她和胤禛之间确实坦坦荡荡、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暧昧与不清楚,但终究她是胤禟的女人,所有有嫌隙引起瓜田李下猜测空间的苗头她都要统统掐死,这其中当然包括胤禛那句对她来说石破天惊的“可惜你不是男人!” 她不是有意要欺骗他、隐瞒他,而是不想因这事在二人间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误会。毕竟,感情是自私的,夫妻间的感情更需要两人共同小心维和经营。胤禟本就心高气傲,占有欲极强,又这么疼爱她,她不愿让他因此多想,更不愿让他对胤禛因此多了嫌隙。 胤禟一言不发静静的听她说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最后不觉舒了口气,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啄樱唇,笑道:“你的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差劲又这么好呢!幸亏没事,不然——”他眼中一黯,声音情不自禁有些发抖。 引章撇撇嘴,委屈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说!还有啊,你手下那些奴才一点用都没有,找了这么久才找到李河村,如果不是四——爷机警,这会子我恐怕已经——” 胤禟轻轻掩住她的嘴,拥着她苦笑道:“是我疏忽了,下次不管发生什么,我必定在你身边,再不叫你一个人面对!”他想了想,又道:“既然四哥让你管他叫四哥,你往后见了他还是叫四哥吧,他这人脾气古怪,有时候小心眼的可以,你改了称呼,怕他会不高兴!” “这,真的可以吗?万一我叫四哥他不高兴呢?”引章一怔。 “若是这样再改回来也不迟,”胤禟半眯着眼亲了亲她,含含糊糊道:“放心,他多半不会改的……”先是很卖力成就了好事,又说了半天话,两人都有些累倦了。 引章不了解胤禛,胤禟又岂能不了解?他既然让引章改了称呼,行路不便是个理由,但不是非此不可的理由,而是说明他对她有了改观。胤禛不会不知道,这么做等于抬高了她的位置,他抬高她的位置,他为何不顺水推舟? “唔……我听你的……”引章亦眯着眼含含糊糊点了点头,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呼吸均匀绵长,不觉也睡着了。() 第351章 做饭 返回(二合一章) 这一觉又是沉沉香甜一梦,直到天黑掌灯时分两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阿青在卧房外张望了好几回,想来想去终于没打扰,吩咐厨房备好做菜材料,暂时先不要下锅。 谁知等到天黑透,等到月上柳梢,渐渐西移,引章二人还是没醒。厨房的师傅虽然不好意思催,但也来门口转悠了好几趟了。阿青无法,只得做主遣散众人各自回去休息,她自己坐在外间默默守候。守到午夜时分,见里间还是静悄悄一片,阿青料想他二人不会再起来,于是也回房休息去了。 这些天,引章和胤禟都没有休息好,今儿又这么一折腾,困倦极了,一睡睡得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胤禟还在迷迷糊糊之间,突然觉察身边人在轻轻的推摇着自己,小嘴凑在耳畔一声一声叫着“胤禟,胤禟!” 胤禟身子动了动,眼皮子都没抬,顺手将她拥着,下颔抵在她发间含糊道:“别吵,乖乖睡觉,困!” 身边人轻笑起来,仍不依不饶摇晃拨弄着他,道:“还睡呢,你看天都黑了!”看看没反应,她轻轻叹了口气,可怜巴巴道:“胤禟,我好饿好饿!” 胤禟睁开了眼,睨了她好一会发怔,不觉道:“你这么说我也觉饿了……几点了,阿青那死丫头越来越不像样了,看天黑了也不知道叫一声!”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床头小几上摸索放在那儿的小怀表。 引章笑了笑,道:“你这霸王脾气,还好意思怪阿青呢,她敢随便进来叫你么?” 胤禟没回她的话,低头看表却突然惊叫起来:“怎么这时候了!” 引章伸头过去一瞧,见表面粗、细指针分别指向3、7,不由好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饿呢,谁知一睡睡到这时候了!骨头酸疼!”她轻轻哎哟一声,坐起了身,轻轻揉着腰间。 胤禟唇畔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不怀好意的眼光流连在她腰间,笑嘻嘻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引章眼角一睨。见他这笑便轻轻推了他一把,笑骂道:“看什么!看什么?还没占够便宜呢!” 朦朦胧胧之下,如同月下看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胤禟瞧着她含娇带嗔的模样,心里不觉又痒痒起来。一个打挺坐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一阵亲吻抚摸,笑道:“怎么会够?你又不是不知多久没占这便宜了!” 引章被他弄得直痒痒,咯咯笑着躲闪,恰这时。肚子不自觉又咕咕叫了起来。 胤禟一笑怔住,不再逗她,提气扬声便欲叫唤阿青。引章连忙紧紧捂住他的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胤禟被她捂着鼻子嘴巴差点憋死,已气呼呼扯下她的手,瞪着她道:“你做什么!想谋杀亲夫啊!” “你才是做什么呢!”引章回瞪他。 “当然是叫人了。不然你我吃什么!”胤禟不满,望着她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也好意思问!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你呀!”引章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何苦还叫她们?”引章不禁暗暗摇头。果然凤子龙孙就是不一样,一点儿不知为人着想。支使人底气也足得很,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可是,那我们吃什么?”胤禟仍理直气壮反问。人一清醒,这么一闹,他也觉得饿了。 引章一边笑着披衣偏身下床,一边指了指自己笑道:“你把我忘了吗?” 胤禟一怔,不禁失笑点头道:“爷果然把你忘了!娘子会做饭再好不过,走,咱们一块去!”胤禟反倒感兴趣起来,话说,他还没见过她勤俭持家、下厨做饭的样子呢! 两人穿好衣裳,简单梳洗一下,轻轻掩门携手往厨房去了。 划亮灯火,引章便十分熟练的顺手将挂在壁上的大围裙围在身上,然后戴上了袖套,胤禟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扑哧”一笑,道:“没想到娘子穿上这身行头,倒也有模有样的!” 引章正在翻开橱柜、锅盆坛罐等物寻找吃的,见他搂着手在一旁笑嘻嘻的不动便笑嗔道:“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好啊!”胤禟颇有兴致上前,四处望了望,这些器具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看着新鲜,怎么用他可不懂!胤禟两手一摊,眨了眨眼笑道:“娘子,我该怎么做?” 引章正从橱柜里拿了一束面条出来,正抓了一把干香菇、木耳准备用水泡发起来,听他问头也不回顺口道:“你把锅刷一刷!” “好!”胤禟嘴里答应得很快,撸起袖子走到灶台后又愣住了。刷锅?他心爱的瓷器古董宝贝他都很少亲手擦拭,何况是这个?以至于引章找到大碗和暖水壶,泡上了干香菇和木耳之后,发现胤禟还站在那里思考。 “亲爱的准备把它看出一朵花来吗!”引章不由得“扑哧”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胤禟自己也好笑,忍不住顺手揽着她在脸上重重一亲,一副无谓的样子笑道:“它认得爷,爷不认得它,娘子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听我的吧!”引章笑笑,便在一旁动嘴指点,胤禟本不肯动,蹙着眉说“油腻腻的,真脏!”见引章扬了扬眉便又笑道:“不过这种活怎么能让娘子干呢,还是爷来吧!” 在胤禟嫌弃的表情下,好不容易刷好了锅,引章拍了拍手,道:“好了,你去生火吧!用一些碎木屑引火,然后慢慢加一些粗大的木柴,火折子一点就成,这个你总会吧?” “这个当然会!”胤禟连连点头,瞅到台面上的面条和泡着的木耳香菇、青菜,他忍不住又道:“怎么都是素菜?我又不是四哥,恨不得天天吃素,好娘子找找有没有火腿干贝什么的,光吃素吃不下去也吃不饱呢!” 引章无奈好笑道:“九爷,您老要求还真多!火腿干贝都是值钱货,肯定都锁起来了,哪能找得到呢!就是这香菇木耳只怕都是拿出来多了剩出来人家没收呢,我找找有没有鸡蛋吧!” 引章于是又进行新一轮的翻箱倒柜搜索。结果没有发现鸡蛋的踪迹,却意外发现了养在角落大深木盆里的一盆活虾。引章大喜。举了一只向胤禟扬了扬,笑道:“没有鸡蛋,不过有河虾,咱们做鲜虾面好不好!” “虾就虾吧,只要有肉就行!”胤禟没好气回了一句。引章一抬头,才发现他九爷半天都没打着火,被烟熏得直皱眉擦眼。 引章暗叫侥幸,幸好连星星之火他都没燃起来。纵然烟熏火燎也是小范围细细一线,不然,这一屋子都该烟火弥漫了。 “还是我来吧!”引章好笑过去。蹲在一旁往灶里看了看,难怪他打不起火,拇指粗的小木棍,怎能点得着?她拿起柴刀,将木柴细细的劈着卷起刨花。一点一点的架在灶中,生怕不着,顺便将油淋了些上去,胤禟打起火折凑过去,“呼”的一下。火苗立刻强壮健康的跳跃起来。 胤禟舒了口气,道:“早知道淋点油什么都解决了。竟忘了这个!” 引章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坐这儿看火吧,不要一次进太多木柴,往里放时要架空着放,别堵得死死的,留有空隙空气流通木柴才烧得起来,知道了不?” “知道了!”胤禟坐在早口,扭着头别着脸左躲右闪时不时窜来的细烟,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叫阿青起来安排呢!没想到吃个饭还这么麻烦!” “你也知道麻烦啊!”引章笑了笑,道:“平日里厨房上菜慢一两分钟你可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呢!” 胤禟抬眼笑嘻嘻向她:“那还不是为了你,怕委屈着你呢!” 引章一怔,心中百味陈杂,眼神不觉温柔了许多,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忧,她温言柔声笑道:“那以后就别这样了,就当为了我,好不好?” 话说,她向来低调,可不想因为胤禟种种太顾着她不顾别人的行为而被推向人前,那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好,你说什么都好!”胤禟的眼神又开始腻歪了,流连胶着在她身上打转。引章心一荡,轻笑着去处理河虾。 热锅,放油,加水,水滚了下面条,加入切好的香菇、木耳、青菜、虾,调了调味,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新鲜出炉了。望着热气腾腾的大海碗,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两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肠胃又觉更空更饿了一点,肚子里下意识又咕咕响了一阵。 “咱们端回房去吧!”胤禟望了望已经烟熏火燎的厨房,向引章提议。话说,在这儿吃东西,他还真有点那什么—— “好啊!”引章赞同,望着他,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她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道:“九爷,您打算等我动手吗!”这个人,光会呼喝旁人为她做这个那个,轮到他自己上的时候,压根没有自觉性! “是爷疏忽了!”胤禟幡然醒悟,这回倒不用引章提醒,找到了传菜的托盘,有样学样将两碗面端了上去,引章找来碗盖盖上,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 饿极的人吃什么都香,更何况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胤禟平日里挑剔的紧,稍有不如意就要训斥厨师,对这自己有份的杰作却甚是满意,一边吃一边赞,满满一碗连汤几乎都喝了个底朝天。 填饱了肚子,将碗筷一推,胤禟抬头透过窗棂格子望了望天边一弯月牙笑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步?” 引章一吃好忍不住又眼皮打架,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掩嘴打了个呵欠,含含糊糊道:“还是不要吧,我困了,要睡觉……” “……那咱们就睡吧!”胤禟十分无语,又陪着她上了床,不知不觉,又是酣甜一觉。 次日日上三竿,房间里还是没动静,阿青忍不住都有点着急了,生怕他二人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睡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阿青忍不住脸红的想,就算他们折腾累了,也不该睡到这时候啊! 阿青咬咬牙。举起手正欲敲门,厨房的崔大婶挽着袖子急冲冲奔了过来。一见阿青便扯开大嗓门嚷嚷道:“青姑娘,青姑娘,不好了!厨房遭贼了!” “嘘!”阿青忙竖起食指在唇畔,蹙眉小声道:“你那么大声瞎嚷嚷什么,吵到九爷和侧福晋。看你怎么担当!” 崔大婶吓得睁大了眼双手捂住嘴巴,又慢慢放开,凑近阿青小声道:“可是青姑娘,是真的呀!别的就算了。连厨房里养着的活虾都没了!那是好不容易买了给爷和侧福晋备下的,这可怎么好呢!” 阿青不禁疑惑,道:“胡说!厨房里好好地怎么会闹贼呢!不会是让猫偷吃了吧?” “不是的。”崔大婶摇摇头,道:“不光是虾,昨儿拿出来多的干木耳、香菇我没来得及收也不见了,还有一小束面条、青菜都——” “好了好了!”阿青不耐烦听她唠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道:“想是谁饿了半夜起来下一碗面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崔大婶完全不知道阿青现在内心有多么矛盾,继续絮絮叨叨道:“谁说不是呢!老奴也是这么想,所以一开始也没在意。可是,哪个天杀的这样大胆,把好不容易买来的活虾也给煮了呢!真是太不像话了。非得把这胆大妄为的混蛋给揪出来不可,不然以后还了得?青姑娘您说是不是?那可是给九爷和侧福晋留着的呀。青姑娘您是不知道,那?br / 清朝种田记第40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那虾可有多贵——” “这事回头再说吧!没了你再去买就是了!凭他再贵的东西,九爷什么时候在乎过?”阿青瞪了她一眼示意她离开,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 崔大婶张了张嘴,见阿青对自己发现的这十分重要的事情毫不上心,顿时老大没趣,俯身应了声“是”怏怏退了下去。 阿青偏着头望着面前紧闭的菱花格子木门,咬咬唇,终于轻轻敲了敲,却发现门是掩着的,她轻轻推开,进了小客厅,入眼四方桌上摆着一个长方托盘,盘中是两只白瓷山水人物大海碗,桌上还有虾壳之类的。她下意识抬眼,通往内室的帘幔沉沉低垂,想是屋内人酣梦正好。阿青不禁微笑,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轻轻掩门出去。 亏得崔大婶唠叨了半天,原来是两位主子昨晚起来吃东西了,她就说嘛,他二人怎的也不见饿,原来半夜起来过了! 阿青刚出门,冷不防却见胤禛带着两名随从,挺着身,背着手,进了垂花门,正从左边回廊绕过来。他的身旁是领路的秦四。 阿青不禁暗暗蹙眉,这个秦四好不省事,怎么也不问问主子醒了没便把四爷领来了?她哪知道,胤禛呆着脸面无表情说要见九弟,秦四明明想让他稍等,嘴里愣是吐不出这两个字,不知怎的就将他一路领过来了,其实他心里早懊悔的要死!九爷一跟这侧福晋黏在一块眼珠子都是挪不动的,他自作主张就把来客带进来,九爷当时不好说什么,背地里非踹他两脚不可! 于是缩肩拱背领路的秦四眼角一睨,看到了迈着小碎步迎面走来的阿青,感动得眼眶差点红了。 阿青从容上前,向胤禛福了一福,垂眸恭声道:“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胤禛随意点点头嗯了一声,见她依然挡在前方没有退让的意思不由得住了脚步,斜了她一眼,道:“九弟呢?可在里边?” 阿青十分抱歉笑着点点头,陪笑为难道:“回四爷话,九爷和侧福晋都在里边,可是,可是歇下了还没起呢!” “又歇下了?”胤禛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不自觉抬眼望望移将近午的太阳。话说,他之所以这么反问,不是怀疑阿青有胆量敢在他面前说谎,而是除了这么说他实在是无话可说!昨天旁晚来说歇下没起,这会快中午了,还在歇着!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胤禛觉得简直不好意思去想是怎么回事但心知肚明他们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在心里暗道:都说九弟素爱荒唐胡闹,从前不见着不觉得,今儿总算亲自碰上一次了! “要不,奴婢去请九爷起来?请四爷到花厅稍候!”阿青瞟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忙陪笑建议。 “不必了,”胤禛缓缓道:“这儿的事本王已处置完毕,今儿过来是告别,得赶回沁水镇去处理别事,等你们爷醒来替本王告知一声罢!” “是,奴婢一定将四爷的话带到!”阿青垂手肃立。恭声答应,不卑不亢。 “嗯。”胤禛瞟了她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从容去了。他素来不喜拍马须溜的奴才,阿青倒是恰到好处。 看着胤禛稳步而去的背影,阿青下意识舒了口气。回头瞧瞧那紧闭的门,也不由得暗自摇头:才多久没见,这两人至于就这么粘着拆都拆不开嘛! 一直到申时末,胤禟和引章才起身。胤禟一边洗漱一边照例随口问:“可有什么事?” 阿青正在给引章梳头,听到胤禟问便停手扭头微微笑了笑,道:“回爷的话。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中午四爷来了一趟,说是此间事已了,要回沁水镇去,特意过来跟爷告别的。爷还在睡觉。四爷命奴婢转告,便回去了!” 胤禟听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却扭头向引章笑道:“这儿既然已经无事,明儿咱们也走吧,先回开封吧!八哥那边事情应该已经结束。咱们正好汇合,一块回京。” 引章听阿青说胤禛来过又走了。心里本来有点着急。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李河村村民们怎么样了,灾后种植粮食的计划他有没有定下来,还有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狗官他是怎么处置的等等,她很想开口问一问,嘴动了动好容易忍住又闭上了,当着胤禟的面,还是注意一点的好。反正,将来总会知道的,也不必急在一时。听胤禟这么说,她才突然想起胤禟此次出京是有皇命在身的,跑过来找了她十几天,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引章想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咱们明儿天一亮就走好不好?都怪我不好,连累你在这儿耽搁了这么久!”引章说着有些愧疚。她为别人做了很多,偏偏为自己的夫君,好像什么都没做过,还老添乱! 胤禟会意她的心情,过来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笑道:“放心,不碍事,有八哥在也是一样!”他说着打开她搁在梳妆台上随身带着的一个约两寸宽、半筷长的檀木雕鸳鸯荷花小木盒,将那支呈放在软缎锦绸上精美纯澈的水晶钗取了出来,轻轻插入她的发间,双手扶在她肩头向镜中她笑了笑,道:“这支钗戴着很漂亮,你既天天带着,为何不插戴起来呢!” 引章抬手轻轻一抚,微笑道:“我怕弄坏了啊,水晶质地太脆,稍有不慎磕着碰着了怎么好?想要再做一支也不能的,到时不要心疼死!” 这支钗是他二人成亲之后胤禟所赠,所用原料正是他们在云南地底涵洞见到如水晶般透彻澄净的鹅管,引章视之如珍如宝,特意定制了一个小小的木盒装着,每次出门必然带在身上,时常灯下榻前拿出来把玩一阵,但生怕弄坏了,却极少插戴发间。 胤禟听她这么说心中有些感慨,按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轻声笑道:“你放心,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有我在,它不会坏的!” 引章反手握着他,身子微微后倾倚靠在他身上,笑靥上脸,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说以后再不离开她,便是再不离开!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引章等不得便起来了,两人匆匆准备一下,便赶回开封。一路轻车快马,两天之后便到了驿馆。 不曾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胤禩,而是鱼儿。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差点又红了,忍不住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咬着唇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第352章 辞官 提亲(二合一章) 不曾想,出来迎接的不是胤禩,而是鱼儿。鱼儿一见引章眼眶差点又红了,忍不住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眨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咬着唇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自打引章进了九爷府,鱼儿已有许久没叫她“小姐”了,此时情不自禁冲口而出,可见她不知为她担忧了多久!由小到大,只有鱼儿,时时陪在她的身边,至始至终这么的关心着她。引章心中一热,大为愧疚,紧紧回握她的手,勉强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你该呆在别院等着才是!” “我以后都不要在家里等了!”鱼儿撇撇嘴,一边扶着她向内走去一边抱怨道:“每次我不跟在小姐身边,总要出事!如果不是阿青去信,我现在还不知道呢!阿青也是的,信上没说清楚,害得我跑到这儿来了,本想今日去山西找小姐,恰好八爷收到九爷的信,说是你们已经没事了让我在这儿等着!” 引章不禁苦笑,道:“阿青也是大惊小怪的,什么事都要说。” “奴婢也是一时急慌了神,若是不告诉鱼儿,她以后还不知怎么怨我呢!“阿青不好意思笑了笑。 胤禟也笑道:“阿青也是关心你,你不要责怪她。你出事了她立刻告知我和鱼儿也是应该的!对了,八哥呢?怎么不在?难道修河堤的事还没处置完吗?”胤禟疑惑望向鱼儿。 鱼儿见胤禟一副十分随意、将她当成胤禩的什么人似的这么发问,脸上一热,不禁有些羞窘,她下意识别开眼光,垂首轻轻道:“奴婢不知,不过八爷今儿出去。倒不是为河堤的事。” “不是为了河堤?”胤禟不由得注意起来,疑惑道:“八哥可有说是什么事?” 鱼儿听他这么问更不自然,悄悄瞟了引章一眼。引章倒是浑然不觉,正含笑向胤禟道:“这么说河堤的事已经了结了?那太好了,咱们很快可以回京了吧?” 胤禟点了点头。道:“是啊,留下几个人监督施工就行了。大问题都说好了。”说完仍是望着鱼儿,等着她的回答。 鱼儿只好道:“听说,八爷是去杞县了,好像是杞县县令要辞官,八爷是去劝他的。” 胤禟猛然醒悟一拍脑袋,笑道:“爷倒是忘了这事了!”他望着引章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杞县县令是谁?是李清白!” “李大哥?”引章一愣,睁大了眼大为惊讶。她不是惊讶在这儿遇上李清白。而是惊讶李清白居然会辞官。 “是我家乡杭州慕鸿楼的传人李清白李大哥?”引章不相信反问。 胤禟“哼”了一声,脸色不自觉拉下来。李大哥李大哥,叫得可真亲热,亲热得让他听着格外别扭与刺耳。 但他还是忍耐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他的官声倒是不错了!”引章想起他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扑哧”一笑,道:“我宁愿相信太阳是方的,也不信李大哥会辞官!” “哦,你是说我骗你了?”胤禟有些恼火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引章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向鱼儿努嘴道:“你是知道的啊,李大哥从前可是一心要中举做官的。怎么好端端的竟会辞官?不对,八爷为何又要劝他呢?” 胤禟道:“说了这么久,你可算是说上道了!八哥觉得他有才华,人品也好。做事踏实,觉得他就这么辞官实在可惜,所以才想着亲自劝他一劝。” 引章瞅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点点头不吭声。她是不想打击他,李清白那种脾气,认定的事再苦再难他也是不回头的,做官原本也是他认定的事,但他却回头了,可见他对官场失望到了何种地步! 想想也是的,李清白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呆子,他本就不适合在圆滑融通、讲究八面玲珑的官场厮混。她原本以为他能坚持的更久一点,没想到这么快! “鱼儿,你叫人备份礼物,明天咱们去拜访拜访李大哥吧!”引章笑了笑。 胤禟却道:“何必那么麻烦,你想见他只管叫他来就是了!” 引章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啊!”其实她很想说,你太有信心了,我敢打赌你的八哥一定劝不动他的,这时候请他来,他才不会来呢! 果然,胤禩下午回来,虽然见他二人归来顿时眼睛一亮,满脸是笑寒暄着,但他的神情不是太好,也许他也没想到,李清白那头倔驴居然连他的面子都不卖!他都屈尊下顾亲自上门了,他竟然还不松口,好么!很好!让他大大的受了打击…… 胤禟见他的脸色不用问也知道了,他拍了拍胤禩的肩膀,笑劝道:“算了八哥,既然人家不领情,八哥也不必上心,为这种人搅乱自个心情实在不值!” 胤禩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沉吟道:“我只是觉得可惜了,像他这样的官员着实不多,谁知——罢了!不提了!”胤禩说着扫视他二人一眼,笑道:“这边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若没什么事,明儿咱们回京如何?” “明天?”引章不由失声叫了起来,见胤禩挑眉不解望着她,她有些尴尬一笑,暗自懊恼,求救望向胤禟。 胤禟当着胤禩的面素来毫无顾忌,见状在引章脸颊上亲昵捏了捏,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向胤禩笑道:“八哥若是不急后天再走吧,或者,你明儿走,后天我们去追你?说起来也巧了,”胤禟目光移向引章,向胤禩道:“那个李清白李县令,跟阿章是同乡熟人,阿章明儿正打算去拜访他呢!” “果然巧的很!”胤禩一呆也不由好笑,道:“早知道如此——”说着又是一笑。他好歹是贝勒,若是靠引章的关系说动李清白。那么相比之下不是太落他的面子了吗? 引章微笑道:“八爷不必在意此事!李大哥这个人憨直的很,辞官是迟早的事,其实我也觉得他并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呢!他不留下来也许对您也是好事一桩。不然将来他招惹了麻烦,岂不是让八爷添堵?” 胤禩笑笑,道:“你说的也对!那么咱们就后天一早走吧。明日你们早去早回。” 一宿无话,次日引章只带了鱼儿、阿青一起乘车前往杞县。胤禟拉长着脸被她留在开封。 李清白果然是头倔驴,既已说了辞官,立刻便搬出了府衙,每日只按时上衙门点卯,理清手头各种事务,等着新县令前来交接。 他见到引章和鱼儿又惊又喜,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这啊那啊说个不停。他乡遇故知,总是格外欣喜与热情的。 引章也很高兴,见他皮肤黑了不少,人也清瘦了好些,面容也有些憔悴疲倦,但那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既黑且亮,不见一丝蒙尘与掺杂,棱角分明的嘴角紧紧抿着,显出几分坚毅与不屈。可见为官这些时日。他精神上受了多大的压力与激荡。 “听说李大哥准备辞官了?”引章终于提起这个话头。 她原本以为李清白听了会不自在或者羞窘,谁知他身子下意识一挺,坦坦然然点了点头,道:“是啊。等新官来了交接交接,之后我便回杭州了!可真是巧,不想你们恰好来了,倒赶得上见了一面!” “可是李公子你好不容易才中了进士,放了官做,就这么辞官离去,你真的舍得吗?”鱼儿忍不住道。 引章哪想到鱼儿忍不住开口很大一部分是想替胤禩做说客,她也出言附和道:“鱼儿说的是,李大哥你可要三思啊!” 李清白混不介意微微耸了耸肩,淡淡笑道:“我已经想了很久了,这个官,是铁了心要辞的。” 引章笑道:“可是你这么回去,不怕旁人笑话或者说什么闲话吗?”李清白向来爱惜名声名誉,而且一心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才义无反顾、坚之决之的走上科举为官之路,哪怕荒废家业、变卖家产、潦倒度日也在所不惜,真可谓是破釜沉舟,如今说辞官就辞官,他真的不会后悔? 李清白微微抬头,目光悠悠凝视前方,许久,他轻轻一叹,淡然道:“小姐也许不知,当初我为何不惜倾家荡产也要考取功名吧?”他望了引章一眼,缓缓道:“我只想叫李氏族里不再瞧不起我们一支,他们以前眼热我祖父、父亲挣钱不少,嘴里没少说闲话,说我们全家除了一股子铜臭味什么都没有!就为这个,我想替我爹争一口气。我却没想过,其实我根本不适合官场上那一套。如今也算是完成心愿了,辞官正当其时。还是回去守着慕鸿楼吧,那才是我爹、我祖父留下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在我手里了!”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说引章突然心头一松,她的脑海里蓦地闪过巧手的身影。巧手在刺绣一行早已大大有名,这一二年上门提亲的不在少数,其中有别样心思的,也有真心敬佩真心愿意对她好的,可是无一例外,巧手一律通通拒绝,如今是巧嘴都已经跟玲珑绣坊二掌柜成亲了,巧手依然孤身一人。 她从未表露过什么,但是引章、鱼儿包括巧嘴、蓝楹都清楚,她心里念的是谁。只是双方身份悬殊太大,谁也不好说什么,而巧手从未提起,众人便是想安慰也无从安慰,只好默默陪着她,希望她有一天能够“突然之间想通了!” 引章手心一紧,正琢磨着要怎么跟李清白试探着提一提巧手的事,却发现李清白已经抬起了头,目光十分郑重肃穆的凝视着她,恳然道:“此次回去,有一事本打算请小姐帮忙,既在此遇上,我便一并说了吧!小姐,我想娶巧手,请小姐成全!” 引章顿时喜出望外,不敢相信笑道:“你是真的这么想吗?你说的,可是真话?巧手那么好,虽然她们姐妹无依无靠,可是,骆家商号谁都舍不得她受委屈的!”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会一辈子好好待她。”李清白的声音很平稳,平稳中却含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坚韧的决心,使听到他这么说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 “这么说小姐是答应了?”李清白眼睛霍然一亮。炯炯发光望着引章,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清瘦的身子仿佛都高大挺拔了几分。 “我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引章笑嘻嘻的,取笑道:“万一我答应了。巧手不乐意,死活不肯嫁,我又不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鱼儿听着忍不住“扑哧”掩嘴一笑。 李清白也讪讪笑了,苍白憔悴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潮红,眼睛光亮异常,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巧手。就不知他之所以辞官。是否也有巧手的原因在里边?引章觉得,起码也是诱因。 李清白敛了敛神,肃容端坐,微笑道:“小姐所言甚是,等回杭州了,我会准备聘礼,请了媒人正式去骆家提亲。还请小姐帮我说几句好话。” 引章笑道:“你放心!我会给我娘去信的,巧手跟我们家自己人一样,我娘必定会好好操办她的婚事,不会让她受委屈。可这以后。就全靠你照看她了!” “那是自然!”李清白点了点头,终于舒了口气。想起巧手温柔似水的脉脉眼神,还有那种欲语还羞、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心便禁不住一振。恨不能立刻跨越万水千山,回到她的身边,光明正大的向她诉说自己的情意和相思。他从未想过,他对她的情意竟会这么深、这么重! 回到驿馆,胤禟已不知向外张望了多少回,见她回来却忍不住脸又一沉,没好气道:“天都快黑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引章还未说话一旁胤禩忙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九弟你也是的,人家没回来你惦记了一天,这会回了又黑着脸做什么?小弟妹回屋洗把脸便一道吃饭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呢!” 引章见胤禩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收回瞪向胤禟的眼神,胤禟见胤禩吱了声,也不得不压下要说的话,哼了一声让她进屋去了。 胤禩暗自松了口气,不免暗含谴责悄悄瞟了胤禟一眼,他实在是怕他二人在他面前拌起嘴来。胤禟好歹是一家之主,在人前断断不肯失了面子,引章呢?又是个不肯退让的,这两人一吵还不知弄成什么样,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在一旁看着岂不为难?想来想去都是胤禟不好,若不是他一味纵容,引章再大的胆子又敢怎样?可是感情这种事,越爱越在乎便越舍不得对方受一点点委屈与不快,变化都是一点一点如水滴石穿,胤禟在追求她时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胤禩不禁暗自摇头。 突然想到鱼儿,他不禁一呆,忍不住下意识的想,如果,如果他跟她有那么一天,他难道就舍得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与不快吗?胤禩不觉怔住了,愣愣的出神,他知道,他是舍不得的!可他的眼神却渐渐暗了下去,嘴里渐渐泛起苦味,他不舍得她受委屈,不舍得她不快,所以,他和她也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只要八福晋在,无论身心,他都永远没有自由的一天,她若跟着他,必定会委屈。 路上行了七天,便回到京郊宛平县。按照规矩,奉皇命外出办差的皇子或者大臣完成任务回京复命时,须得首先进宫面圣,跟圣上请安复旨,交代了差使之后方可回家。于是在岔路口,胤禟不由得勒住了马,挑起车帘望着马车中的引章,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现在已过了中午,此时回京,多半已来不及面圣,须得在城外驿馆暂住一宿,但胤禟是外出办差,总不能带着引章一道住驿馆吧?让她自己先回去,他又觉得不太好。 引章不等他开口先笑道:“你们先回去,干脆我先去香山别院住两天吧!”不管怎么说她是打着到香山别院修养的幌子出京的,如果连香山别院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岂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这样最好!”胤禟顿时放心,点头笑道:“明儿见过老爷子,我来接你!娘子,保重!”他的语气柔和眷恋,凝视她的目光又缠绵起来,胶着在她脸上、身上流连,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放到唇畔吻了吻。 “别闹了,你们快走吧!”引章有些尴尬窘迫抽回手,下意识瞟了一眼假装看风景的胤禩,特意重重说了“你们”两个字提醒他有人在旁,放尊重点! 谁知她不提还好,一提胤禟索性将暗示变为明示,一手揽住她肩头,凑上去在她唇上、脸上吻了吻,笑嘻嘻道:“你害什么羞,八哥又不是外人!” 引章瞠口结舌,羞得大红脸,扭身放下车帘,道:“快赶车走吧,路还长着呢!”放下帘子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胤禩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只好故作不见不闻的尴尬,她抽出手绢擦了擦脸,咬唇恨恨道:“这个人,越来越不像样了!” 她并不知,但胤禩却知道,胤禟这是故意在他面前如此,他在讥诮他的胆小,刺激他的心。可是——,胤禩苦笑,他何尝懂得他的苦处呢?他若懂得,也许就不会如此了。只不过,夫妻之间这种不可说的难为之处,他非但无法解释、无法诉苦,还要处处维护,做出表面的风光,其中所受的煎熬和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必再要牵扯另一个无辜的人! “咱们也走吧!”胤禩淡淡说着,收回望向渐行渐远马车的目光,那车里,同样有他牵挂的人…… 香山别院并非建造在香山上,而是在香山山脉区域,一座叫做小盘山的半山开阔之地。别院不是方方正正的北京四合院模式,而是随山势高低所建,小小巧巧几座楼阁坐落其中,有回廊蜿蜒高低相接,周围遍植梅、海棠、梨、丁香、紫藤、玉兰等树木,其中尤其以梅树为多,占了一大半,往山顶上远一些的外围则是奇形怪状、姿态各异的苍松,古木森森,石阶生凉,掩映着山腰飞檐粉墙和一抹一抹的红白山花,格外清雅幽静。中有散落的三两小亭可供歇脚,红柱彩檐,在苍翠的碧海中格外显眼。 山脚周围方是农庄,共三百多亩连成片的上好良田,引来玉泉山的泉水,每年种植一季水稻一季麦子,供九爷府食用。另还有二十来亩蔬菜地,种植各种蔬菜,也是供应自家府上。 照理说,泉水虽然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但水温很低,并不适合浇灌粮食作物蔬菜,但玉泉山引水至此地,走了不短一段弯弯曲曲的水渠,到这儿的时候水温已经回缓至正常,正适宜灌溉,生长出来的粮食蔬菜不但味道更好,且营养丰富。引章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胤禟手下农庄管事还是颇具眼光的。 别院周围风景优美,引章进了院中稍作休息,便带着鱼儿和阿青出去游玩。林间松针覆地,形成厚厚的一层,踩在上边,软绵轻滑,清香的松子味阵阵袭来,令人神清气爽。繁枝密叶间随处可见跳跃清鸣的各种鸟儿,偶尔树枝突然摇晃,抬头一望,是身姿灵巧的小松鼠在追逐嬉戏。 “这儿真好!”回想在沁水镇所遭遇的一切,此时重享宁静悠闲的生活,引章不禁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你主子真是,藏着这么好的地方,从来没带我来过,也没跟我提起过呢!”引章嗔了一眼向阿青玩笑道。 阿青和鱼儿都笑了,阿青便也玩笑道:“主子您还说呢!您一年到头在京里住的时间又不多,九爷便是想带您来也抽不到空啊!算起来,只有主子怀着小阿哥时在京住的最久,可那时怎么好上山呢,而且季节也不适宜!而且这别院还是三年前才修建好的呢,原先一片荒凉,除了松树还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杂木和比人还高又浓的荆棘杂草,可不像现在这么好!”() 第353章 后山 述职(二合一章) 引章听她提起自己儿子,未点破的思念种子一下子破土而出,想起离京时襁褓中柔弱的儿子,想着他咬着拳头朝自己憨笑的小模样,她的心不禁痒痒起来,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对他突然有点内疚:儿子还不知记不记得她呢! “主子,后边山坡有一段长了好多蘑菇呢,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咱们过去瞧瞧?”阿青顿时明白不该提起小阿哥引她不高兴,便忙笑着拿话打岔。 “好,咱们去瞧瞧!”引章笑了笑。阿青这样她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明日就可见着儿子,将他抱在怀中嬉戏,想不想也不差在这半会子! 三人沿着山石小径蜿蜒上行,穿梭在松林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投射林间,投下稀疏斑驳的影子,遍体生凉,愈显幽静。 后山果然长了许多山菌,一簇簇从积在地上厚厚的已腐化的松针中长出来,有手掌大小扇形边缘起皱的,也有顶着小伞似的高干长茎的,还有大小如鸡蛋一个个贴着泥生长的,或洁白细腻,或灰白顺滑,还有许多别的,颜色鲜艳,不可采食。 引章向来喜爱这些山野之物,见了果然很开心,一一辨认,与她二人一起采摘了许多,阿青用衣襟兜了一大兜,还在叹息“可惜没带篮子上来!”,引章已笑着拔了一根长长的茅草,抽出柔韧的草芯,笑道:“要篮子做什么,用这个串起来还不是一样!拿回去处理好,留一点明天让你们爷尝尝鲜!” “还是主子有法子!”阿青笑了笑,突然想起在前些日子半夜里的厨房失窃案,以她对日常生活家务的纯熟,不用说定然也是这位主子的杰作了。她不禁抿嘴好笑。主子对九爷还真是没的说,对她们也好,不然。便不会亲自下厨而是叫起她们了。 “那下边怎么这么荒凉,那儿难道不是你们爷的地盘了吗?”引章指着怪石嶙峋、杂草摇曳、荆棘杂树丛生的山坡下一片谷地问道。 阿青和鱼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下边一片乱七八糟跟个乱石岗子似的。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起伏呈不规则状,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岩石与周围的景致格格不入。 “是这么回事。”阿青笑了笑,道:“这一片乱石岗子不好整理,这些石头全是牢牢扎根在此一大截埋在地下,跟小山似的,搬都搬不走,也种不了庄稼,加上地形又坑洼起伏不规则。九爷便索性不理,任它如此了!” 引章瞧这片乱石岗子起码有近二十亩,这些石头她瞧着倒觉很有型,既然胤禟不理,她改造改造又何妨?注目盘算间引章已有了主意,笑着挥了挥手道:“走,咱们下去瞧瞧!” “主子还是算了吧,这边山壁陡峭,又没有修路,这么下去岂不危险?”鱼儿忍不住劝道。 “是啊主子。主子若要到下边去也不难的,咱们先回别院,乘了马车从山脚绕一绕便到了!”阿青也说。 引章哪肯,道:“这点子路怕什么。没有路慢慢探着下去还不是一样?你们不去,我可自己去了!”引章笑着攀住一枝柔条,果然一步一斜向下探去。鱼儿和阿青无奈,只得随着她一道下去。 到得谷底,引章爬上一块高过人头的苍灰巨石摇摇晃晃站稳,转目四顾,更显荒凉杂乱,除了一块块奇形怪状、坚如磐的巨石,地面上还有许多拳头、砖头大小的碎石子,铺满了各个角落缝隙,金樱子、花木棘、刺藤等抱成团、结成片到处攀爬,各种小灌木也是,在石头缝中挤着生存之地,混在密密的茅草杂草堆里,那叫一个万物争锋! 引章跳下了巨石,在谷中各处转着,鱼儿和阿青跟在她的身后。 山谷中阴凉得快,不多会山峦巨大的阴影便缓缓投照下来,一边是阴影,一边是阳光,一边阴森,一边灿烂,使得整个山谷中呈现一片诡异的气氛。 “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天都阴了呢!虽说这儿是九爷的地盘,可地处偏僻,路况又不好,万一摔着磕着也不是玩的!”阿青上前一步笑笑。 “你们说,咱们在这儿建一座迷宫可好不好玩?”引章突然笑着道,目光扫视过眼前,道:“将这儿清理出来,把碎石清走,随山石之势栽植各种梅树、桃树,造个什么阵,岂不有趣?” “这主意不错!”鱼儿不由得拍手笑道:“看古书上说的,什么八阵图、万花阵好像都很有趣,这儿得天然之地势之便,建成了可是一大景观。” 引章猛然醒悟,双目灼然闪亮,十分期盼兴奋向阿青笑道:“你们姐妹都是习武之人,可懂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吗?就是那种可以困敌,让人半天走不出来的阵法。”话说,电视上可都是这么演的。 阿青一呆,好笑道:“奴婢们哪懂这些呢!要说让人走不出来的迷宫,卍字迷宫倒比较合适建造,其他兵法上困敌的阵法嘛,十三爷和十四爷比较在行,等回京了主子可让咱们爷请他二人帮忙。” “是吗?等回去了我可真要找他们帮帮忙!”引章已打定主意,回去便想个法子央胤禟找胤祥帮忙,胤祯对她虽然很谦和有礼,但神情间始终是淡淡的疏离和敷衍还有不以为然。当她不知道呢!她怎么着也不会求到他头上又让他在心里再鄙视一次的。 “等回去我跟爷说就好,你们先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事!”引章吩咐道。依照胤禟跟胤祯、胤祥关系亲疏来看,他第一个当然是要找胤祯的,而胤祯就算心里再不以为然也必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次日早上,胤禟和胤禩兄弟二人骑着马从京城外驿馆进京,路上两人又把该禀报的事情对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没有漏洞或者什么会引起老爷子不快的措辞便安然入宫。 来到乾清宫廊下,乾清宫众太监见二人归来纷纷打起笑脸上前请安道吉祥,二人微笑着点点头叫起。自然少不了给领头的大太监刘元济手中塞红包,顺口闲扯了几句,便问圣上可在? 刘元济皱皱的脸上满是笑容。躬身陪笑道:“二位爷可不太巧,方才四爷刚刚进去呢,怕是得好一会子才出来!不如奴才领两位爷到起座处歇歇?” “你是好意。不过这可不合规矩,还是见了皇阿玛再说吧!”胤禩微微笑了笑。 “是是。奴才糊涂!”刘元济偏着脸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扇,吓出一身的汗,等见君父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岂能到了这儿还返回去一旁歇着的?“奴才见二位爷一路匆匆赶来,觉着必是渴了乏了,满心只想着让二位爷坐一坐,喝口茶润润嗓子。不想却忘了大规矩,该死,该死!” 胤禩和胤禟相视一笑,也就罢了。胤禟也仅仅笑骂了句“老滑头!”而已。刘元济陪在一旁呵呵直笑,心中暗自庆幸,幸亏今日碰上的是八爷、九爷而不是四爷,若是在四爷面前出这纰漏,非挨他沉着脸一顿训骂不可! 宫里的事可上纲上线也可忽略不计,主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了。如果有人存心要整他,扣上一个“藐视君上”的罪名也未为不可。这么想着。刘元济对他们两人的感激又更多了一点。 “两位爷稍候,奴才进去瞧瞧可差不多了没!”刘元济笑得十分殷勤。 “好,有劳公公。”胤禩点了点头。 不一刻,刘元济抹着额头汗水缩着肩勾着手匆匆而来。向二人微微躬身行了礼,陪笑道:“九爷,万岁让您进去呢!” “只我一个?”胤禟愣住了,不相信的指了指自己鼻子。 “是,”刘元济陪笑望了胤禩一眼,道:“八爷还得等一会儿,万岁传的只有九爷。” “是。”胤禟躬身向内答应,整了整身上朝服及全副子披挂,身子一挺,神情不由得就紧张起来,求助似的望向胤禩。康熙单独召见他,他从不认为会有什么好事降临到他的头上。而且,由此引发的直接后果是宜妃再将他好好训一顿! “九弟,快去吧!”胤禩向他点了点头,殷切目光中含着安慰。 胤禟点点头,提步从容入内。 一进去又是一愣,发现胤禛还在,也是全挂子朝服打扮,石青团龙补服,垂手恭身、敛神肃穆站在下首右侧。 胤禟心里打鼓,眼角一瞟与胤禛交换一下眼神以示打过招呼,随即趋步上前,袍子一撩顺势跪了下去,俯首叩头恭声道:“儿臣胤禟,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康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四平八稳,稳中仍挟裹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胤禟心口一松,不敢相信这次康熙居然没让他跪着耗上半天,以至于他有点不太习惯,起身时竟不由自主抬眼向上望去。父子二人目光恰好在半空对接,一个隐含探究困惑,一个锐利如刀似剑,胤禟立刻败下阵来,老老实实躬身往后退了退,站在胤禛右侧后一步位置。 “你的侧福晋郭络罗氏可也回京了?”康熙一开口却不是河工的事,却问起了引章。 胤禟身子一僵,这才明白为何胤禛在这康熙又把他叫了进来,原来这位君子坦荡荡的四哥回禀差事时连引章都供出来了,他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先跟他串通口供啊!好吧,“串通”这种词汇不能够用在四哥身上,但是好歹他会怎么回话,回些什么话总得先让他心里有个底吧! “是。”胤禟胡乱点头应了一字,说不得,只好谨言慎行了。 如果跟他详禀事情经过的不是胤禛而是别的儿子,康熙早就怀疑一路上孤男寡女不干不净,但说这事的是胤禛,他一点儿怀疑也没有,连带的对引章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况且,她虽然偷偷出京,却大施善行,还与胤禛一起阴差阳错发现了水患过后,地方官不但不救济灾民。反而封村屠村的恶行,也算得上一件大功。 经胤禛查出,这些年发生这种事的还不止一处。康熙听得十分震怒,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所治的清平盛世之下。竟然有如此阴暗、灭绝人性的事情发生。所有干过此事的县官,无论如今官拜何处何级。无论立过多大的功劳,一律立刻革职,锁拿进京,审讯后等着秋后处决。只有那位前往李河村救胤禛的宋县令得饶性命,改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为官。 照此说来,引章私自出京虽然有错。但功过相抵显然是功大于过,如果不是因为她误打误撞,不会去到李河村,也不会有后边一连串的发现。况且,那些日子跟她在一起的是最守规矩、最一丝不苟的胤禛,两人之间绝对清白,那么她也不能说是不守妇道。鉴于以上两点,康熙对她其实没有什么意见的,但胤禟并不知道啊,他一听自家老爷子连河工那样重要的事情都不急着关心。而是先问的这事,心立刻揪紧了悬在半空,回话时神色也难免迟迟疑疑、犹犹豫豫起来。 康熙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就有气,一股无名之火立刻“唰”的一下直冲脑门。他的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又黑又亮的瞳仁发出的眼光异常冷清,当即鼻腔里“哼”了一声,冷冰冰道:“你是越来越不懂治家了!瞧瞧你那府上,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康熙越说越有气,忍不住“啪!”的一掌重重击在红木御案上。 “皇阿玛恕罪!”胤禟慌忙跪上前去,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辩解辩解,又不知胤禛头先是怎么说的,生怕两人的话对接不?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清朝种田记第41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不上,也不敢轻易辩解,只好信誓旦旦、断然决然道:“皇阿玛放心,儿臣回府,定会好好管教府上众人,再不许人乱生事端!” “哼!”康熙听了又是冷冷一哼,一副懒得跟你说的神态。 “此次得以发现此丧尽天良之恶事,亏得小弟妹机警,若不是她,恐怕我也回不来了!”出来打圆场的居然是胤禛。 康熙和胤禟不由得都大为奇怪,两人一时都有些发怔,主要是胤禛素来不瞎搀和,不关已事,他是很少开口的。何况,康熙正在骂人呢! “四哥太抬举她了!”胤禟顿时醒悟,陪笑了笑,十分抱歉道:“若不是她瞎折腾胡闹,也不会害的四哥遇险,实在是不该。等回去,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若论瞎折腾胡闹,谁比得过你!”康熙忍不住冷冷瞅了胤禟一眼接口道。他说这话不过是对胤禟没好气,无形中却减轻了引章的不是,回过神来,康熙自己也有些面子上过不去,大手一挥,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胤禛,你方才要说什么的,继续说。” “是。”胤禛答应一声,躬身稳稳上前两步。 胤禟心中大大舒了口气,没想到康熙刚提了个开头就丢下此事不管了,这些天他可没少发愁,怎么辩解引章私自出京这事。因为这事牵扯到了胤禛,又发生了那么惊险刺激的一连串事,瞒是铁定瞒不过去的,剩下的只是该怎么说的问题。 谁料康熙时雷声大雨点小,将他倒是好好骂了几句,却没说引章什么。胤禟心中大慰,横竖他挨骂惯了的,也不在乎多挨一次。 乐过了劲,胤禟才猛然感到不对劲,怎么胤禛御前回话,他在一旁干站着做什么? 胤禟抢在胤禛之前上前拱手俯身小心笑道:“皇阿玛,既是四哥有事禀奏,容儿臣先告退到外边候着。” “朕叫你走了吗?没叫你走你便留着听!”康熙没好气道。他这是真气,真不知这个儿子心思都放在哪儿了,一点儿眼色劲都没有,或者,他认为他老糊涂了?如果不该他听的,还等他说,他还不早把他赶出去了! “是,皇阿玛!”胤禟只好答应,站在一旁细听。 胤禛便稳稳说道:“如今关于瘟疫封村之事已经定案,山西百姓奔走相告,无不颂扬圣上圣明。如今大水虽退,但黄河沿岸十几个县市庄稼作物无不为大水摧毁,如今一年已过了将近一半,协助灾民重新播种耕种刻不容缓,可是——”胤禛说到这顿了顿,语气中带着重重的为难。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啊!”康熙仰靠在阔大的御座椅背上,闭上了眼,头疼的抚了抚额。百姓没饭吃,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而正如胤禛所言,此时一年已过了将近一半,重新播种显然来不及了,可是,也不能由着这么着啊! “你可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康熙张开眼,微睨着,瞅向胤禛。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如果他没有主意断断不会这么说,他从来不会将难题扔给他来解决。 胤禟在一旁直翻白眼,心想这里头有我什么事?非得让我在一旁听着?好嘛,你们一问一答,就当爷是个透明人儿! 不料胤禛却是瞟了他一眼,然后才开口道:“回皇阿玛,在李河村时,儿臣曾听小弟妹说起过,她家乡的红薯和土豆眼下正是种植的时候,而且亩产很高,可以充饥果腹,助百姓安然度过荒年。离开李河村之后,儿臣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杭州调查,发现果然如此,儿臣命人带了些进宫,想请皇阿玛瞧瞧可否妥当!” “既是如此,快传进来!”康熙听了忙道。 “是。”胤禛答应一声,目视一旁侍奉的李公公,李公公不等吩咐,屈膝行礼,轻轻快快向后退出殿内,从侯在外边的胤禛的随行小太监手中接过一个三层的提盒,返身回殿。 胤禛亲自动手,揭开食盒盖子,一一取出放置在里的两个白瓷盘子,两个盘子中各呈放着两个土豆、红薯,一盘是生的,一盘是蒸熟的。 “皇阿玛请看!”胤禛将东西轻轻摆放在康熙面前,向他恭声轻轻道。 康熙点点头,拿起一只红皮红薯在手里掂量掂量,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他颔首不语,神色间显然已是满意。随后他又拿起蒸熟的红薯,端详端详,尝了一口,紧蹙的眉头不觉轻轻舒展几分,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惊喜意外的光亮,点头微笑道:“好,不错!”随即他又尝了尝土豆,捻须频频点头,神色之间更显满意了。 忽然,他眼神一黯,整个人泄了气似的松下劲去,双肩一沉,眨了眨眼瞟着胤禛一眼,叹息道:“虽说这红薯和土豆滋味都不错,看样子也是压饿的东西,若是产量高,比玉米、大豆等都要好些!但只一件,此物生长在江南一带,推广到北方可合适?万一不能成活,或者产量大大减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若如此,相当于给了百姓希望而后又生生毁掉他们的希望,百姓们极度失望甚至绝望之下引起怨恨和恐慌,会发生什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话说,康熙这些年一直在畅春园培育优质水稻,已经七八年了,他都不敢轻易推广,何况这红薯、土豆他只刚刚见过,如此便下令百姓栽种,万一不好,岂同儿戏? “儿臣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据小弟妹说,这两种作物耐干旱、耐贫瘠、生长快,并不挑地方,便是她自己,也是分别从东北人和福建人手里得到的种子,在江南不是也长得好好的?所以,儿臣相信她的话,她看起来并非夸夸其谈的人。但儿臣想,山西栽植此物没有经验,想让小弟妹家人带着种子和种植行家前往山西教会山西百姓,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这倒说的也是。”康熙缓缓点头瞟了胤禟一眼。 胤禟忍不住心里有气,好嘛,瞧瞧四哥这话,什么叫“可保万无一失?”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将引章拉下水,一是逼着骆家人谨谨慎慎做好此事,二是如果万一将来有什么差错,便可以将所有过失推在引章身上。胤禟气了一阵胤禛,忍不住又暗暗埋怨引章,那么多嘴多舌做什么?不该她说、不该她过问的事她偏插嘴,这下子好了吧?惹出大麻烦来了!() 第354章 父子 人选 胤禟忍不住心里有气,好嘛,瞧瞧四哥这话,什么叫“可保万无一失?”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将引章拉下水,一是逼着骆家人谨谨慎慎做好此事,二是如果万一将来有什么差错,便可以将所有过失推在引章身上。胤禟气了一阵胤禛,忍不住又暗暗埋怨引章,那么多嘴多舌做什么?不该她说、不该她过问的事她偏插嘴,这下子好了吧?惹出大麻烦来了! 最气人的是康熙居然也点头称是,如此,他连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不过,想让他这么轻易就范,那也不行! 胤禟听了便上前道:“四哥如此提议甚好,难得四哥如此看重我家侧福晋,等臣弟回去会立即同她商量,想来她必定愿意的。只不过,她家中兄弟性子有些鲁莽粗心,而且年轻见识浅,不如四哥事事谨慎小心,万事考虑得周全,让她家中兄弟单独担此重任恐怕不妥,还得四哥亲自压阵才行,不然若是搞砸了,四哥心里恐怕也过意不去。” 既然你把我家娘子拉下水,那么我也只好把你拉下水了,大家谁也别想落得清闲。 胤禛盯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好,此事由我负责便是。” “四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胤禟笑嘻嘻道:“到时候骆家人若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四哥不用客气,尽管教训他们便是了!” “这个自然。”胤禛瞅了他一眼,一副还用你说的模样。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康熙松了口劲,道:“老四,老九,事不宜迟,你们下去尽快安排此事。老四。你看人眼光素来准,但愿这次也一样。” 胤禛一呆没言语,半响方垂首道:“儿臣不会看错。” 康熙点点头“嗯”了一声。眼角斜了胤禟一眼,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原名骆引章的冒牌八旗闺秀自打嫁入皇家。他可是一遭也没见过。此女竟然有手段让胤禛看得上眼,也许还真有点过人之处! “对了。”康熙突然想到什么,凝神细细回想了想,瞅着胤禟道:“你不是说你这侧福晋家里是做生意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又变成种地的了?” 胤禛嘴角肌肉抽了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胤禟神色十分尴尬,手挡唇畔“嘿嘿”干笑了笑,陪笑道:“回皇阿玛话。她家里——也有生意,顺带也种些地的。” “哦!”康熙点了点头,总算没再往下问什么。 好不容易说完这档子事,接着便是他和胤禩述职,这一折腾下来,踏出乾清宫大门时,已经到中午了。 照惯例,他们还要分别去拜见自己的额娘。胤禟抬头望望天色,不禁苦笑,他还指望着今日去接她回来呢!看来是不行了。 来到储秀宫。不想他的儿子弘衍正被宫嬷嬷抱进宫陪着宜妃呢,此刻正在宜妃怀中挥舞着双手咯咯直笑,逗得宜妃直搂着叫心肝宝贝。 胤禟本是拜见额娘请安的,一见儿子。心跳立刻漏了半拍,跪下去请安行礼,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儿子,唇畔脸上尽是笑意,连宜妃叫起也没听见,一旁侍奉的宫嬷嬷以及其他宫女太监们都笑了起来,宜妃也忍不住大笑着提高嗓音叫他,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讪讪笑着起身,笑道:“衍儿长这么大了,真是想不到!这些日子没少叫额娘操心,额娘累着了吧!” 宜妃鼻孔里忍不住轻轻一哼,握着孙子在自己脸上乱摸的小手,将他好好抱着靠坐在自己怀中,轻轻哄了哄,方才一叹,谴责埋怨的眼神瞅向胤禟,道:“累着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儿媳妇不懂事?做丈夫的出京办差,不说安分守己呆在府中好好管带儿子,竟然偷偷跑出去——哟,提起这事我都没脸说!”宜妃说着一双丹凤眼轻轻一挑,挑剔的目光轻轻一转,冷冷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回来了?她呢?不敢来见本宫不成?” “怎么会!”胤禟大为懊恼,早知道引章这事已闹得恨不得整个京城里人都知道了,他昨日就该带她回来的,何必做这欲盖弥彰、掩耳盗铃之举?这下子好了,若说她还住在香山别院,宜妃肯定又是一阵嗤笑冷笑,若撒个谎说她回来了正在府上,宜妃非更加恼火不可。 胤禟只好干咳了咳,笑道:“明儿儿子便带她进宫见额娘!” “我可当不起!”宜妃很不高兴来了这么一句,幸好没再往下问。她知道胤禟回京必须进宫述职之后方可回府,那么引章不随他一道入宫,才正是道理。 胤禟却更加坐不住了,他心知胤禛也是个心急的,说不准今天晚上便会同他商量公事,到时候引章不在,他压根不好回胤禛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种地的规矩讲究,他哪儿懂得!此刻,他得赶紧出宫将引章接回来才是正经。 对付宜妃,胤禟可比对付康熙有法子多了,他嘴里说着话,装作不留意稍稍显露出出疲惫倦怠而又强作笑脸陪伴宜妃的模样,宜妃立刻便察觉了,察觉之后自然心疼,心疼儿子忍不住更怨媳妇,一想儿子偏偏把自家弄到这副模样还对媳妇心心念念,就更加心疼他,对媳妇也不知该怨还是该别的什么。 “你看看你,真是没用,出门办了件差事而已,就累成这样!快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假惺惺的!”宜妃又气又心疼,说话也不太客气。 “儿子一点也不累,再陪额娘说说话吧!额娘您可千万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儿子心里怎么安心呢!”胤禟故意精神一振,笑吟吟道。这是他真实的心里话,此时特意加了感情说出来,宜妃不由得也被感动了。 宜妃心里酸酸的,热热的,辣辣的,一时也不知是何种滋味,眼眶却不由自主有些湿润了。她心忍不住又软了。温言叹道:“好了!额娘还不是关心你、为你好?难不成额娘真跟你生气吗!都这副样子了还逞什么强?快回去吧!明儿就别进宫了,过两日再来也是一样!回去顺便把你儿子带走吧,也闹了我半天了!” “儿子谢额娘体谅!”胤禟笑了笑。不再坚持,站起了身。他走向宜妃,伸出手向宜妃怀中的弘衍笑嘻嘻道:“乖儿子。来,让阿玛抱抱!” 宜妃忍不住又高兴起来。好笑的俯身望了望弘衍,笑道:“乖宝贝,阿玛抱你呢,来!” 弘衍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胤禟,嘴里“呜呜啊啊”也不知叫些什么,竟果然扭动着身子,挥舞着白白胖胖如两段藕节似的小手伸向胤禟。 胤禟眼睛发亮。又惊又喜从宜妃怀里接过他高高举了几下,然后一把抱在怀里,弘衍乐得咯咯直笑,伏在他怀中,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另一手抓在他的后颈,冲着他“啊,啊”叫唤,父子二人亲密得不得了。宜妃见了大悦,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弘衍聪明。 “衍儿真乖,他竟然还认得爷!”胤禟在他粉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亲昵的蹭着他的小脸,笑着向宜妃道。 “又来胡说!”宜妃听了忍不住好笑嗔了他一眼。斥道:“这可是你的儿子,父子天性,怎么会不认得你!还啰嗦什么,快把衍儿交给宫嬷嬷,赶紧回去吧!” “何必劳烦嬷嬷呢!”胤禟笑嘻嘻的与怀中扭来动去没一刻安静的儿子逗趣,道:“我抱着儿子还不是一样,这么久不见,我可真想他!” “胡闹!”宜妃脸色一沉,语调徒然变得严厉,她意味深长瞥了胤禟一眼,语带双关道:“这像个什么样子!衍儿长得可人意儿,你疼他也没什么不对。但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堂堂贝勒爷抱着孩子招摇过市,成何体统?你要疼他,回到贝勒府上,你爱怎么疼不行,何必非得争这一时三刻的?” 胤禟听了这话中有话、话外有意的话有些不自然,知道宜妃是在借机说引章,忙从善如流将儿子递给宫嬷嬷,笑道:“额娘说的是,儿子受教了。”正如宜妃所说,人前的表面功夫该做的还是要做,不然,岂不是替引章树敌? 宜妃见了果然脸色就缓了下来,十分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偏偏弘衍这小子刚刚粘上自家阿玛,正玩得开心,说什么也不肯要宫嬷嬷抱,小手紧紧揪着胤禟衣领就是不放,宫嬷嬷怎么哄都不行,伸手要抱他他便哇哇大哭,看得宜妃和胤禟都心疼起来。宜妃只是单纯的心疼,胤禟除了心疼他还有着急,再不出宫可真来不及出城了! 胤禟急得“小祖宗”都叫了出来,宜妃啼笑皆非,几人好不容易哄好了弘衍,这才一并出宫去了。 胤禟还没到香山别院,在半途中便遇到了引章回京的马车,他有些不高兴却又暗暗松了口气,下马上车揽着她蹙眉道:“怎么自己回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引章靠在他怀中,轻轻抚过他的眉,推了推他,笑道:“我不是不想等你啊,我是想儿子了,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人影,料想你刚刚回京,正忙着呢,所以便自己回来了!” 胤禟听了一怔,笑道:“咱们儿子很乖,长了不少,你瞧见了保准喜欢!你还真说着了,爷是真忙得紧,这可全是拜你所赐。” “我?”引章睁大了眼,先是困惑,继而身子一僵,不由得紧张兮兮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忙问道:“是不是你家老爷子要同我秋后算账?” 胤禟瞅着她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流露出既期盼又怕听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你也知道害怕?知道害怕还乱作主张不?不过你放心,这次亏得四哥帮你说话,老爷子倒没说什么,看他的意思是不准备责罚你了,不过额娘那里,你可得好好哄哄,明儿咱们便抱着儿子进宫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引章听了顿时放心,笑道:“只要你家老爷子不发飙我便放心了,额娘那里,有你和儿子在,我才不担心呢!不过四哥竟会为我说话,这倒是想不到的!”引章忍不住有些得意。看来这四贝勒爷人品还不错嘛,不是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人。 不料胤禟却面色一沉,鼻腔里漫不经心“哼”了一声。悻悻然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他真安什么好心呢?他还不是想拉你下水!” “拉我,下水?”引章困惑极了,虽然她不懂胤禟为何会这么说。但她知道其中肯定有缘故。引章的心突的一下紧张起来,凡事跟胤禛沾上边。她便会变得十分敏感小心与谨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呀!”引章晃了晃胤禟的胳膊,眼巴巴的瞅着他,暗自祈祷。 胤禟见她一副吓到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反而一宽,仿佛获得了极大的安慰,他轻轻回握她的手。微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严重事,你别急,听爷慢慢说给你——” “这,这个四爷也太过分了吧,我好心好意给他出主意,他却把我也拉进去了,太不讲义气了!”引章听罢不由跺脚。 话说,把引华放在胤禛身边,她还真有点不太放心,毕竟。身为一个“过来人”,她的想法跟引华不一样,万一引华得罪了四阿哥,那该如何是好?但是。人家四爷已经开口要人,点名了要她“骆家的人”过去负责此事,她说什么也不能不许的。 引章苦思无法,恼羞成怒忍不住瞪向胤禟:这人,好好的他把胤禛拉扯进来做什么?如果只让引华过去,她相信一定不会有问题,可是多了胤禛在身边当探照灯,那可就——这个胤禟也是的,怎么事先不知道跟她商量商量?好吧,就算他是担心万一这事做不好也有个分担责任的人,可是,他总该事先跟她说一句吧? “你可别怨爷,”不等她开口,胤禟先道:“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你跟四哥瞎出什么主意呢,把自个绕进去了还好意思说爷!”胤禟瞪着她,他很少这么理直气壮的瞪着她过。 引章被他这么一瞪,一时间傻愣愣的回望着他,竟然忘了反驳了。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引章眼中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她眨了眨眼,唇畔泛起越来越浓的笑靥,笑嘻嘻道:“既然四爷这么看得起我家引华,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一切就按照四爷的意思办吧。到时候,让常伯伯留守福建,让吴管家跟着引华一起去山西,先别告诉这事是四爷负责,顺便,让引华把小羽妹妹也带去好了。” 胤禟一愣,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得意“哈哈”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笑得合不拢嘴,道:“娘子,你越来越坏了。四哥要是知道羽妹妹在山西等着他,非气得半死不可!” 翠羽自打被康熙宣布“去世”之后,康熙虽然派了些人出去暗中查访,但谁想得到她居然跑到别人家里做丫环去了呢?加上接二连三的国事烦扰,康熙也一直没怎么追问此事。下边办差的人向来如此,上封不追、不逼,压根也没什么动力尽心,是以已经一年,康熙仍未知晓翠羽的行踪。 如果,胤禛在山西与翠羽不期而遇,他自然得上报康熙不敢隐瞒,还有翠羽跟引华的关系,以胤禛的智力不可能看不出来,同样,这事他也不能隐瞒康熙。到时候,该怎么跟康熙提此事,可够他烦心的了! 引章本来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引华和翠羽的婚事该如何提及呢,如果由胤禟提起,不用说,由于康熙先入为主的缘故作祟,肯定是挨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没准因此还连带着令康熙对引华印象大大不好呢,而此事如果由胤禛来说,那就大大不同了…… “好,这个烫手的山芋,便扔给四哥好了!”胤禟一甩辫子,此时方觉出了胸中一口闷气。而且,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四哥的窘态了。 二人回到京中家里,已是掌灯晚饭时分,母子、主仆一番相见热闹自不必说。用过晚饭,正逗弄着儿子玩,还没来得及好好培养培养感情,门上已有人来报:四爷来访。 胤禟不敢怠慢,忙叫快请书房相见,他望了引章一眼,想了想,笑道:“不如你也一道去吧,省得爷回来还得再同你说一遍。” 引章依依不舍瞧着在炕上爬着嬉戏玩耍的儿子,宫嬷嬷已忙上前陪笑道:“侧福晋有事还是忙去吧,这儿交给老奴就成!”宫嬷嬷压根没听清胤禟说什么,她只是看到他们跟小阿哥那么亲昵,小阿哥明显把她放在一旁了心中有些吃味,巴不得他们都忙去。 “好,你们好好照看小阿哥。”引章点点头,浑然不觉什么,目光环视过宫嬷嬷、红叶等人,又捏了捏儿子的小手,一笑起身,向胤禟道:“走吧!” 胤禟见宫嬷嬷如此,却不由得注意的瞟了她一眼,脸色沉了沉,心中有些不痛快。这些日子他们不在家,这宫嬷嬷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照顾小阿哥虽是她职责所在,但她好像也有点太大包大揽了吧?居然敢跟主子抢小阿哥!看来是时候让她赶紧离开了。 两人来至书房,胤禛已经等候在此,正背着手瞧墙壁上一幅杏林烟雨图。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让四哥久等了!”胤禟笑着入内,引章随在他身后进去,亦福了福身微笑道:“四哥吉祥!” 胤禛难得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道:“这么晚还来打扰,是四哥唐突了,可灾后重建的事甚为紧急,可以说是刻不容缓,所以——” “四哥不必如此见外,这件事早早办成大家方可安心,既是来了,今儿索性谈妥了再走吧!”胤禟笑着请他落座。其实他便是不说,依胤禛的性子,也非得弄个结果出来才罢休不可的。 “我正是此意。”胤禛说着点点头,望了引章一眼,道:“关于骆家那边——” 引章忙笑道:“一切按四哥计划便是。等会我会写信,明儿一早快马加鞭送往杭州,交代给家人,将种子带往山西。只是数量巨大,一路运输不太方便,还得请四哥做主。” 胤禛点点头,道:“这方面你放心,我会让沿途地方官员行方便。”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引章舒心一笑,道:“种子数量和品质,我们骆家自当保证,只要运输不出差错,到了那边便可种植。” “好!”胤禛点点头,从袖中抽出折在一起的几张纸展开,向他二人道:“这是所有受灾之后庄稼作物荡然无存的地区名单,我叫人粗略统计了土地田亩数量和各处土壤肥沃贫瘠状况,你们瞧瞧,种子和人手方面该怎么调度方好。” 他嘴里说着“你们”,眼睛却是望着引章,随即将这几张白纸黑字放在座椅中间的茶几上。引章伸手拿过,展开依次匆匆浏览一遍,抬头微笑道:“这个我得算一算,四哥若是没什么事便在这儿等一等吧,最多一个时辰可以算好。” “如此最好。今儿算好了,咱们确定一下沿途运送路径,明日下朝之后便可跟皇阿玛禀报,倘若他老人家没有异议,后天便可开始实施。”胤禛来这一趟本就为了解决此事,当然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事。 引章一笑,向胤禟望了一眼,胤禟便笑道:“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我陪四哥下一局棋如何?” 胤禛听着不禁微微一笑,道:“早听说九弟样样精通,果然不假。” 胤禟一边起身请他到一旁阔大的炕上分作炕桌两边,使个眼色命人摆上棋盘来,一边呵呵笑道:“我不过半吊子罢了,哪有什么精通!” 他兄弟二人落座,引章那边早已吩咐小丫头:“去琴瑟居将鱼儿叫来,快一点!” 鱼儿匆匆赶来,上前给两位爷请安之后,引章便拉了她到右壁菱花红木半隔断后的大书桌前,笑道:“搬张椅子过来坐着,咱们得好好算算账!”() 第355章 预算 消气(二合一章) 鱼儿匆匆赶来,上前给两位爷请安之后,引章便拉了她到右壁菱花红木半隔断后的大书桌前,笑道:“搬张椅子过来坐着,咱们得好好算算账!” “好。”鱼儿微笑答应,哪用她亲自动手,书房伺候的小太监早已伶俐的搬来一张嵌瓷画山水靠背大椅子过来了,放在引章旁边。鱼儿笑着点点头说了声“有劳!”便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了。她信手理了理鬓边垂下来的碎发至耳轮后,笑道:“好了,是什么账,主子请说吧。” 一抬头,却发现引章正呆呆的望着她出神。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如象牙一般白中轻染淡淡的黄,肌肤细腻,光洁可人,鼻梁高挺,小嘴红润而带着健康的丰满的弹性,秀丽的瓜子脸轮廓分明,她垂着头,看不见那乌黑温柔的瞳仁,却可见长长的眼睫毛细细密密的覆在眼睑上,微微一颤,像蝴蝶细细的触须。引章突然惊觉,鱼儿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可是,她好像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半句,不知是她难为情害羞,还是觉得她不说她也不便提。看来,是时候得跟她说说这件事了,她不能那么自私,将她一辈子留在她的身边,白白耗费她的大好青春年华! “主子?”鱼儿见她只是呆呆的瞅着自己出神,不觉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笑道:“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引章不好意思笑笑,道:“我只是想,咱们已经很久没这么在一块合计账目了,一时想着有点出了神。哦,你先看看这个,你一边看一边听我说。” “主子一说。还真是的呢!”鱼儿微笑着接过那几张纸,点头答应,一边看一边听引章细说。心中暗道;自从小姐你出嫁之后,身边除了九爷,哪还有旁人的位置呢! 引章这厢和鱼儿一边轻声商议讨论着。一边在纸上做着演算记录,一边轻快的拨动算盘噼啪作响。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得出一个较为合理的数据和人手安排。引章伸伸懒腰,笑道:“幸好有你在,不然这些事还不知找谁帮忙去呢!”红叶四姐妹对她忠心倒是忠心,上心也够上心,但是这种活,她们是断断不会的。 鱼儿照规矩在一旁誊写。听引章这么说头也不抬笑答道:“主子这是什么话,我不在主子身边,还能在哪呢!” 一时胤禛看过,听引章详细说了说各处分派,胤禟又拿来地图,确定了最佳运送路线,这一折腾下来,都快到午夜了。引章累得强忍着精神连哈欠都不敢打,胤禛却仍精神抖擞,眼睛反而越加明亮。所幸。终于尘埃落定,胤禛将她和鱼儿演算的记录收了起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后天爷便会前往山西。按照方才说定的路线传令命沿途官府给予方便,杭州那边,还要辛苦九弟和小弟妹了!” “四哥放心,保准一个时辰也耽搁不了!”胤禟笑笑,他看起来若无其事、不紧不慢,其实心里也快急死了。他可不是为民操劳的四哥,他是养尊处优的阿哥,这么加班加点的干活到此刻,说起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比引章更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那么,我先告辞了。”胤禛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终于不紧不慢说出了这句他两人盼了半天的话。 “好,我送送四哥。天色不早,四哥也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上朝呢!”胤禟笑道。 “不必送了,我自己走也一样。”胤禛摆摆手止住了他,胤禟到底送他到了二门,看着他去了,才吐了口气转身返回。 回到书房门口,却见引章正站在廊下等他,见他来了便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道:“困死我了,走,咱们回房睡觉去!” “既是回房睡觉,你出来干什么!”胤禟此刻反倒不困了,一双眼睛跟胤禛一样,突然变得异常明亮有神,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引章大步踏入了书房。 “你干嘛,回琴瑟居!”虽然他常常这样,也不管跟前有人没人,可是刚刚送走客人他便这样,引章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双手紧紧揪住他胸前衣襟,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嗔道。 “回去做什么?”胤禟很奇怪的问她。 引章觉得他才是很奇怪,没好气道:“当然是回去睡觉了,好好的干嘛睡这儿嘛,再说,我还想看看儿子怎么样了呢!” 胤禟早抱着他进了卧室,身后层层或厚重或轻薄的帐幔已无声落下,他将她放在柔软的锦缎大床上,双手撑着床俯身向她,笑道:“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早睡了,还看儿子呢!” “可是——”引章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道:“睡在儿子身边我也比较安心啊,咱们还是回去吧!”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软声轻语求道,明亮中带着迷蒙的眼眸望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脯微微颤动,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扑在胤禟面上,弄得胤禟脸上一阵温,一阵凉,此刻,他的心跟他的脸一样,痒痒的撩拨得难受。 胤禟突然搂着她扑下去一阵热烈的亲吻,伸手去扯她的衣裳,伏在她身上喘息着道:“不回去,不然等会你叫起来,吵着儿子怎么办?便是吵不着儿子,吵着宫嬷嬷也不好,那老太婆回宫说点什么,爷无所谓,你脸上怎么好过……” “你——唔……”引章的嘴又被他堵住,顿时大羞,脸上发热,身子也忍不住热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哑柔媚的娇吟,肌肤一凉,忍不住紧紧往他身上贴去,伸手圈住了他的腰…… 次日一早,还是秦四在外头压低着嗓子诚惶诚恐、又急又不敢急的唤了许久,胤禟才听见,猛然想起要上朝的事,“哎呀!”惊叫一声,挺身坐起,忙不迭披衣下床。低声骂奴才不省事,也不知道早叫起!引章被他吵得十分不满,含含糊糊嘟囔了几句什么。翻了个身,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好,身子动了动。使自己睡的更舒坦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胤禟见了又好气又不甘。咬牙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不说替爷分忧,还嫌爷吵着你了是吧!”说着掀起帘子匆匆去了。 上朝之后,胤禟少不得随着胤禛一起在乾清宫外递牌子求见圣上。除了他们这档子事,康熙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办,他们少不得要候着排队。好不容易说完了,康熙基本上也同意了。二人出宫,已经将近午时。胤禛便道:“既然皇阿玛已无异议,户部的手续我叫人去办,你先回去,赶紧派人动身南下吧!” “好,四哥放心,我这就回府吩咐下去!”胤禟笑着答应。兄弟二人分手告别。 回到府上,胤禟将这事吩咐了心腹门下家奴,预备好好再补睡一觉,不料居然在二门就被引章给堵住了。 胤禟大感惊奇。笑道:“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跑到这儿来等爷来了?什么事这么急!” “可不正是急事!”引章说得又憋屈又窝火又气急败坏,拉着他一路奔回书房,仰着脸劈头便问:“那个宫嬷嬷,可不可以赶紧想个法子把她弄走?” “她怎么了?”胤禟睁大了眼十分诧异。忙道:“她敢对你无礼?”宫嬷嬷是宜妃身边得用的老人,在宫里辈分也不低,为人是会有那么点目中无人,可是,她也没理由招惹引章啊。 “不是!”引章摇摇头,咬了咬牙,像是难以启齿似的,终于一跺脚,憋屈道:“她,她霸着我的儿子,总说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恨不得连抱都不肯让我抱一下,我,我可受不了!” 胤禟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道:“爷还以为你感觉不到呢,昨儿爷便觉着了。她是做的有点过了,不过,她也是真心疼爱衍儿的。” “可我才是衍儿的亲娘啊,我总觉得,”引章眼神有些闪烁不定,道:“我总觉得她把我当成儿子的仇人似的,处处堤防一样,简直莫名其妙嘛!而且,她对衍儿简直就是溺爱,那小子,才这么一点儿大的小小人,你是没见,稍不如意便大哭大嚷的闹个不休,这长大了怎么了得?不行,我不能再让她带下去!” “好吧,我会跟额娘说。糟了!”胤禟一拍脑袋,道:“说了今儿要带你进宫给额娘请安呢,居然把这事给忘了!”胤禟不由得着急起来,宜妃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她嘴上说“不用去,不必去”说的很响亮,可你要是真不去,她非恼火不可!何况,她现在已经对引章心怀不满了,胤禟可不愿意让这不满进一步扩大。 “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赶紧弄了来。要快一点,等会爷还要出门!”胤禟吩咐秦四,向引章道:“吃点东西,咱们赶紧进宫吧,不然,额娘又要念叨着了。” “好啊,顺便,把宫嬷嬷的事说一说吧!”引章又道。 胤禟胡乱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引章嫣然一笑,心情这才有些舒坦了。 两人匆匆用过饭,便叫宫嬷嬷给弘衍换衣裳,预备带他进宫去见宜妃。不料宫嬷嬷却道:“小阿哥昨儿才进的宫呢,今儿再去怕会累着。小孩子出门太多不太好呢!不如爷同侧福晋去便是了,老奴带着小阿哥留在府里吧!” 引章一听忍不住不快,无声抗议的眼神望向胤禟。小阿哥还这么小,都是抱着来去,乘的是马车,她就不懂哪里会累着了! 胤禟心里正急着,不耐烦跟她争辩,当即脸色一沉,道:“不行!赶紧给小阿哥换衣裳,宜娘娘等着见小阿哥呢!”有儿子在一旁,宜妃看着孙子,对孙子的额娘总会多那么几分好感,他怎么可能不带着一起去。 “可是九爷——”宫嬷嬷仍然不肯。 “红叶,凌霄!”胤禟索性懒得理她,直接使了个眼色,改叫红叶姐妹。 “奴婢这就去。”宫嬷嬷不敢怠慢,忙抱着小阿哥进去了。红叶和凌霄自然也随了进去,于是,引章和胤禟便听到宫嬷嬷絮絮叨叨个没完。什么“不是这件,要那一件枣红金线团花绵绸的!”、“错了错了,又错了!不是这么着。小心着点!”诸如此类,红叶凌霄一言不发,任由她使唤。引章忍不住对她们大为同情,这些日子。琴瑟居的下人们还不知怎么熬过来的呢! 宫嬷嬷替小阿哥换好了衣裳抱出来,胤禟顺手便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中,弘衍一点儿也不怕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冲着他憨笑,依依呀呀叫着,小手掰着他的嘴唇玩耍。胤禟握着儿子柔软的小手。偏头向宫嬷嬷道:“你老就不必跟去了,留在府里替小阿哥收拾收拾衣物玩具。” 宫嬷嬷愣了愣,不敢跟胤禟顶撞,只好垂首应道:“是。” 出了二门,胤禟把弘衍递给红叶抱着,忍不住向引章笑道:“爷很奇怪,你怎么会怕她呢!” 引章白了他一眼,道:“她带了衍儿这么长时间,她说的话我能随便反驳她吗?再说了,她可是你额娘宫里的人!” 胤禟听了不语。许久才凑近她微笑道:“娘子越来越乖了,居然懂得隐忍负重,爷没白疼你!” 引章照着他的脚便踩下去,道:“儿子看着呢!” 胤禟一笑灵巧的抬起脚避了开去。不觉抬头望向儿子,果然见弘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瞪着他们,小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啃着,见他望过去冲他咧嘴而笑。胤禟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时来至储秀宫,果然,宜妃本该午睡的时候却还没睡,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在那儿剥着葡萄吃呢。听说九爷和九侧福晋来了,她本想让他们多在外边侯一会,一听说弘衍也来了便忙叫快请。 弘衍早已交到引章手上。引章稳稳的抱着弘衍,与胤禟一起上前请安,宜妃见着,不忍孙子受委屈,只?br / 清朝种田记第42部分阅读 清朝种田记 作者:rouwenwu 只好摆摆手道:“都起来,坐吧!”连媳妇都免了折腾了。 二人应声起身,刚刚落座,弘衍看到宜妃,眼睛一亮,向着宜妃挥舞着小手啊啊有声,宜妃脸上总算露出笑容,忙拭干净手,微微张开双臂伸手微笑道:“来,让衍儿过来本宫抱抱。这孩子怨不得人疼他,简直跟胤禟小时候一个样儿,也是这么喜欢黏人!” “咳,额娘!”老娘当着媳妇的面说这话,胤禟脸上有些挂不住。 引章忙抱着弘衍上前,轻轻交到宜妃怀里,笑道:“额娘面善心慈,又这么疼他,他自然喜欢跟额娘亲近了!” 宜妃听她这么说心情忍不住又好些,却仍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轻声叹道:“衍儿是本宫的孙子,额娘阿玛又不管,我这个做祖母的,怎么能不上心多疼他一点呢!” 引章暗暗叫苦,她就知道,这次回来不会有平静日子过的。引章无法,垂手站在一旁轻声道:“妾身让额娘操心实在是不孝,只是衍儿在京里有额娘照应,妾身没什么可担心的,而爷当时在黄河岸边,那边下着雨,涨着大水,妾身夜不能寐,身心不安,实在不能在京城里等着过日子,所以才会——” “我也没怪你这个了!”宜妃听她这么说轻轻一叹,早心软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子对引章付出太多,太吃亏了,如今听引章这么说来,可见她是真心关心自己儿子。明明知道前方危险,明明知道私自出京是有罪,但她仍毫不犹豫的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的心里是有自个儿子的,自个儿子的付出总算没有吃亏!这么想着,宜妃心里平衡了一些,怨气也没有刚才那么重了。 “你说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宜妃身子轻轻后仰将弘衍换了个姿势抱着轻轻拍了拍,不由一叹,一时有些怔怔的,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你遇上的是四阿哥,若是旁人——”宜妃没往下说去,却向她努了努嘴:“别在这杵着,下去坐吧!” “是,谢额娘不罪之恩!”引章松了口气,轻移脚步,挨着胤禟落座一旁。她暗暗侥幸的同时又大为惊叹,话说,四阿哥的人品那是众口一词好得不得了啊!大家族里大伯子跟弟媳妇之间本就容易传出各种不堪的风言风语,平日里见了面都得垂头绕着道走,更不用说像他们这样的了,孤男寡女住了那么多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大把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可是,上至康熙宜妃,下至各阿哥福晋及各府下人门人,没有一个传出半点不好听的风言风语的,就是胤禟对她,也跟先前没有半分不同。这当然看的是四阿哥的人品,绝对没有她骆引章半毛钱关系。引章不由在心里感慨,做人做到四阿哥这份上,还真是…… 宜妃不买账,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先别忙着谢我,不管怎么说,这事败坏了九爷府的规矩,胤禟,你总得给阖府一个交代吧?”说着漂亮的丹凤眼一眨不眨直瞅着他。 引章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也有些兴奋。紧张的是不知胤禟打算怎么罚她,兴奋的也是如此。她私自出京已是不该,又差点害了四阿哥金贵的性命,不管怎么说总是有错,若没有因此受到半点责罚,九福晋面子上过不去,阖府恐怕也不心服,这对引章来说并非好事。引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知道受罚是免不了的,所以她紧张。 但是,这也是一个考验胤禟对她的感情有多深、爱护有多全的机会,且看他怎么做便知了。 引章在心里暗暗计较,如果他抽她二十鞭子或者让她在冰冷阴森的祠堂跪一天一夜或者把她扔到宗人府关上几天,她一定饶不了他!起码一年之内,他别想看她好脸色,也别想踏进琴瑟居一步! “这个,”胤禟回神,轻轻咳了两下,祈求为难的目光望向宜妃,被宜妃毫不犹豫的给顶了回来,胤禟双肩微沉,双手一摊,眼角瞟过引章,苦笑道:“额娘,您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如何?” “你少跟本宫打马虎眼!”宜妃不由瞪了他一眼,斥道:“怎么?既知道这会子心疼,你早干嘛去了!” “早知道我带着她一块去好了!”胤禟委屈。 “胡说!”宜妃忙又责道:“你是奉旨办差,怎能带着女眷同行?皇上知道了又该责你荒唐!”宜妃瞧着眼神直勾勾望着引章恨不能胶住在她身上的儿子,心中亦不禁暗叹。 做父母的似乎都一样,偏疼小儿子,这个小儿子若是事事要她操心她反而更疼他一些! 胤禟便是如此,没让她少操心,如今好不容易他有了全心全意喜欢的人,生活也比从前规矩多了,也少挨康熙念叨了,她也代他欢喜,心中甚慰。只可惜,这不是他的嫡福晋,有许多话,她不便交代她。 到了这时候,引章只好开口了。她若再不开口,没准宜妃会怎么想她呢!八成觉得她是个悍妇,老欺负胤禟,以至于胤禟吓得连话都不敢说。每一个婆婆都不会喜欢儿子在自己跟前太护着媳妇。 “爷您就拿个主意吧,这件事我做错了,本该受罚,以儆效尤,也好让府里人都看看!”引章说的十分诚恳,语气轻柔,一脸的公正无私,却忍不住悄悄狠狠的瞪了胤禟一眼。 胤禟见了暗暗好笑,想了想,向宜妃试探着笑道:“不如,便罚她禁闭,发送城外别院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吧!” 引章猛然抬眼瞟向了他,眼睛一亮,大感意外惊喜,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么适用的责罚呢!发送城外别院闭门思过,不过,这正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引章下意识紧了紧握在手心的湖绉鹅黄丝帕,楚楚可怜垂下了头,生怕让宜妃瞧见她欣喜的神情。() 第356章 真情 留下(二合一章) 引章猛然抬眼瞟向了他,眼睛一亮,大感意外惊喜,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么适用的责罚呢!发送城外别院闭门思过,不过,这正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引章下意识紧了紧握在手心的湖绉鹅黄丝帕,楚楚可怜垂下了头,生怕让宜妃瞧见她欣喜的神情。 其实宜妃哪里不知?瞅了胤禟一眼也不禁暗暗摇头,但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既是如此你们便去吧!”宜妃轻轻叹着,已经很明白告诉胤禟她懂他的意思。 胤禟起身笑嘻嘻向她行了一礼,笑道:“还是额娘最明白儿子,最疼儿子!儿子还以为额娘有了孙子便不疼儿子了呢,原来不是的!” 宜妃有些落寞不快的脸色顿时一变,忍不住“扑哧”一笑,连引章和侍奉一旁的丫环嬷嬷小太监们也都忍不住或抿着唇或垂着头笑了。 “越来越没出息了,跟你儿子喝起醋来!”宜妃笑着嗔了他一眼,逗了逗孙子的小脸,怜爱的搂着紧了紧,俯身微笑道:“乖宝贝,你长大了可别学你阿玛,没出息!” 弘衍听了挥舞着小手望着她“啊、啊”有声,像在答应她一样,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发笑。 笑过之后,宜妃忍不住又是一叹,向胤禟道:“你也应该——”话到一半却又生生刹住。 看到弘衍这么可人意儿,不由得宜妃不喜,不疼,不怜,不爱,也不由得她不想着。这孩子若是托生在嫡福晋肚子里,那该多好!由此想到九福晋,宜妃便忍不住要劝胤禟也要对九福晋好一点。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胤禟跟九福晋那种似乎浸在骨子里的疏离淡漠的关系,虽然他们从来没说,也从没在她面前闹过什么别扭不快。一切看起来似乎循规蹈矩无有不妥,但身为一个女人。而且是有着丰富后宫生存经验善于察言观色、善于感觉的女人,有什么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宜妃虽不懂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芥蒂隔阂,但胤禟的脾气她是很了解的,胤禟既然不喜欢她,无论她怎么劝都没用,说不定话一出口他又要不耐烦赌气发火了。娘儿们难得这么其乐融融坐一坐,聊聊天。她不愿意为了这点并非非说不可的事搅了气氛。 “呵呵,对了,怎么宫嬷嬷今儿没来呢!”宜妃笑了笑,轻易的转移了话题。 胤禟与引章一听这话正中下怀,二人相视一眼,胤禟挪了挪身子,笑道:“儿子正想跟额娘说这事呢!原先宫嬷嬷到儿子府上帮忙照顾衍儿是因为衍儿还太小且儿子又要出门办差不放心,如今儿子也回来了,衍儿也大些了,宫嬷嬷到底是额娘身边得用的人。不如这两天就让她回宫吧!等过两天儿子带着阿章出城,打算带着衍儿一块去呢!” “这事我倒是忘了!”宜妃笑着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的,衍儿有你们看着本宫也放心了。也该让宫嬷嬷回来休息休息了。衍儿这么调皮,她这些日子恐怕都累坏了!” “额娘说的是!既然这样,等回去儿子便跟宫嬷嬷说吧!”胤禟忙笑着答应。 “好。”宜妃微笑着点了点头。 红叶、凌霄听了也相视欢喜,其实宫嬷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为人太古板,太较真,太爱掌控,嘴有点碎,虽然知道她是真心为小阿哥好,但她们还是不太喜欢或者说有点怕她。看在她是宫里的老人的份上,她们又不能跟她争辩,所以只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日子没少受精神上的折腾折磨。听见宜妃答应就要把她遣走了,她们的心头也不由得一松,暗自透了口气。 再略略坐了一会,眼瞅着宜妃呵欠一个接一个的打,眼也有些迷离了,胤禟便和引章带着儿子起身告辞。宜妃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这暮春初夏时节,最易犯困,也没留他们,只说:“好生照料衍儿,出了京城别惹事,规规矩矩的!”胤禟少不得口头答应,躬身退下了。 来至宫门口,弘衍竟也在引章怀中睡着了,引章将孩子轻轻递给红叶,看着她们姐妹上了马车,自己方和胤禟上了另一辆。此时日头刚过正午,骄阳当空,照得地上一片白花花的。 上了马车,引章一坐下便掏出手绢拭汗,一边笑道:“总算把那个宫嬷嬷打发走了,也没白来这一趟!”想了想她又道:“好歹这些日子她尽心尽力照顾衍儿,胤禟,你别忘了大大的给她一份赏赐。喂,听见没有,你干嘛老瞅着我发呆?” 胤禟乍然回神,不觉伸手将她揽着贴向自己,笑道:“听见了,爷不会亏待了她!” 引章将他毛手毛脚的爪子打掉,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嗔道:“别摸我,别摸我!热乎乎的难受死了,要摸也等回去洗好澡了再摸行不行!” “不行!“胤禟“扑哧”一笑,却摇摇头,身子往她那边蹭了过去,一下子将她掰过来紧紧圈在臂弯里,含情脉脉望着她,突然用一种极其温柔多情的语气微笑道:“娘子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引章一呆,讶然睁大了眼,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你说你等在京里,夜不能寐,是真的吗?”胤禟的声音愈加温柔,俯身在她耳畔轻轻道,呼出的热气喷着她的耳垂,痒痒的,酥酥的,让她的人和心忍不住麻麻的起来。 想到自己一时情急在宜妃面前说了这样的话,引章忍不住有些难为情,她本想说“不是”,却被他脉脉含情又期盼万分的眼眸黏住,整个人都有些酥软了,怔怔望着眼前这张俊朗的面孔,她情不自禁往他怀里蹭了蹭,轻轻道:“是,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胤禟回以她紧紧的拥抱。热烈得差点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我就知道……我也一样,想着你。夜不能寐!”胤禟修长的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唇、她的耳轮和额头,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火热滚烫,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轻怜密爱,不能释手。忽然轻轻抬起她光洁小巧的下巴,朝着樱唇俯身深深的吻了下去。引章鼻息颤动,轻轻娇吟,身不由己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随着他的节奏辗转回应,沉沦在他温柔的缠绵中。 回到琴瑟居,一院子大小丫头都熬不住催人欲睡的暮春初夏这暖洋洋的午后天气。纷纷偷空打盹去了。毕竟,谁想得到他们这个时候会回来呢! 胤禟蹙了蹙眉本想发作,被引章轻轻捏了捏手,再瞧了一眼熟睡中的儿子便忍住了,只转头吩咐凌霄:“去厨房催催,烧热水送过来,爷同侧福晋要沐浴!” 不想刚走过垂花门穿过穿堂,却见宫嬷嬷急匆匆从里边迎出来了,见了他们顿时松了口气,陪笑着上来行了礼。便直瞅着弘衍满是心疼道:“小祖宗,果然睡着了!唉,这么睡着怎么舒服呢!”她说着便陪笑向引章胤禟道:“爷和侧福晋不知道,小阿哥每天这个时辰都要睡觉的。若是这个点不睡,便要傍晚时分才睡,那时一睡睡到半夜,晚饭也不吃,半夜还得起来玩耍呢!侧福晋,把小阿哥交给老奴吧,老奴抱着他回屋摇篮里睡去,也好睡的安稳些!” 宫嬷嬷说着伸手过来要接弘衍。 引章本不想交给他,不知怎的被她的言语神情行动打动,不由自主的便将儿子递了过去,轻轻笑道:“抱他去吧,你轻着点!” “老奴省得!”宫嬷嬷更加轻的回应一句,轻柔得就像捧着轻而薄脆的琉璃娃娃似的将弘衍接了过去,轻轻拍抚着包裹,嘴角露出慈爱怜惜的微笑,抱着他回身去了。 望着宫嬷嬷脚步轻快、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想着她方才急慌慌仓促促的神情,引章的心里突然有些沉甸甸的难过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她看得出来,宫嬷嬷是真心疼爱弘衍,不仅仅当成自个的小主子,也当成一个需要爱护的小孩子。 这正是她所希望的。 可是,显而易见,儿子在宫嬷嬷无微不至的照顾迁就下,虽然未满一岁,已经越显娇气霸道了,动不动就哭闹,受不得半点的委屈和不如意。她心一横,说什么也不许她再这么惯着儿子了! 不一刻热水传来,两人洗了澡,不觉也在凉榻上沉沉睡去,醒来时,恰好晚膳时分。 引章一笑偏身下榻,道:“怎么一睡又到这时候了!” 鱼儿打了洗脸水进来,微笑道:“这时候也正好,主子起来走动走动便可用晚饭了,小阿哥也刚刚起来呢,这会芓宫嬷嬷抱着在院子前看鱼呢。” 引章轻轻“哦”了一声,心中一动,微笑道:“你让人去找她们回来吧,今晚,多添一副碗筷,让宫嬷嬷随我们一同吃饭。” “好。”鱼儿微笑着答应,转身打起帘子招手唤来小丫头吩咐,引章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鱼儿从来不会多问什么,虽然她觉得有点意外。 胤禟也起来了,瞅了引章一眼微笑道:“何必这么麻烦,随便打发人说一句便是了!” 引章没理会他,半响才道:“好歹她是你额娘身边的人嘛!”好歹她帮忙照顾了弘衍这么久,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像胤禟这样将这份真心视为天经地义的,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永远也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皇室人吧! 宫嬷嬷受宠若惊,直笑着说不敢当,引章执意要她坐下,她瞟了胤禟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异议,也没有什么不悦,这才告了罪斜着身子坐下。 这一顿饭宫嬷嬷无疑吃得七上八下,精神高度紧张,但她心情却格外高兴,格外兴奋,毕竟,有几个奴才能有此等荣幸呢,这要是回宫里去,可得好好夸耀一番,说起来,她在宜妃身边这么多年,也没受过这种待遇呢! 宫嬷嬷哪知道引章的心思,引章只是想为自己的行为多减轻几分愧疚,多表示一下对她的感激和尊敬。 晚膳过后,宫嬷嬷陪着聊了几句,便欲起身照例去照顾小阿哥。不料引章却叫住了她,宫嬷嬷的心没来由“突”的一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侧福晋不知有何事吩咐?”宫嬷嬷僵了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着话时舌头却有些打搅在一起,吃力的努力的一个字一个字才说得清。 “你跟我们来!”胤禟携着引章径直进了侧厅。坐在佛肚矮脚嵌螺钿菊花纹的红木填漆罗汉榻上,命小丫头搬了小杌子让宫嬷嬷坐。宫嬷嬷的心越发跳得厉害,她从来没这么紧张过,扑通扑通的心仿佛快要跳出来。 “爷和侧福晋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老奴不敢坐。”宫嬷嬷双手搭着垂在身前,低着头陪笑道。 “那也罢了!”胤禟挥手屏退小丫头,抬眼望了宫嬷嬷一眼,笑道:“爷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今儿进宫,宜娘娘问起你来,有些想你了。我看,明儿你便回宫去伺候宜娘娘吧!你可有什么心愿未了,说出来爷会帮你办到。还有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爷不会亏待了你。若听清楚了,便回去收拾收拾,等着明儿进宫吧!” 胤禟刚说了一句,宫嬷嬷的脸已经“唰”的白了下来,等他说完。她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似的,嘴微微张着,似在哆嗦,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也直了,一动不动直愣愣的望着前方。是啊,她出来得太久了,太自然而然了,久到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回去的问题。也不知从何时起,不知不觉,她竟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把小阿哥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宫嬷嬷眼中渐渐泛起水雾,眼前的一切异常的亮,异常的模糊晃动起来,她的嘴里又苦又涩,她嘴角微微抽了抽,暗暗苦笑,她是什么人?怎配得上当小阿哥的亲人?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无亲无戚的老太婆罢了,注定要老死宫中,注定要做孤魂野鬼无人惦记的命,她怎么配惦记小阿哥?小阿哥金尊玉贵,有疼他的阿玛额娘,有宜妃娘娘,还有九爷府无数的丫头婆子小厮,过得几年,小阿哥见了她都不会瞧一眼,更不用说记得她!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她的心里还是针扎一样的难受。 九爷说得不错,她是储秀宫的人,是宜娘娘身边的人,纵然她舍不得小阿哥,但迟早还是要回去的! “是,奴婢,听清了。”宫嬷嬷眨眨眼不让泪水落下来,却掩不住带着哽咽的浓浓鼻腔,她轻轻换了口气,陪笑道:“奴婢只有一个心愿,求九爷和侧福晋成全。” “你说,爷和侧福晋自然替你做到。”胤禟点了点头,说得云淡风轻。 “老奴,老奴今晚还想再照顾小阿哥一晚,求爷同侧福晋成全。除此,老奴再无别的心愿,老奴什么也不要!”宫嬷嬷扑通跪了下去,两滴浑浊的老泪再也忍不住,滴落手背,“吧嗒”细微一声响,绽开一朵小小的水花,凉凉的,涩涩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胤禟和引章不禁相视一怔,两人都有些诧异,他们万万想不到宫嬷嬷对小阿哥的感情这么深。于是胤禟诧异中颇为满意,引章则是诧异中有些不忍,眼神也黯了下去。 “那也好!”胤禟点了点头,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趁早便交代了红叶姐妹,顺便打点行装。”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尤其照顾九爷府刚刚出生的独苗小阿哥,这更是代表了主子无上的信赖,身为奴才,只有感到无上荣光与骄傲的。 尽职尽责、尽心照料、无微不至,这是她应该做的,做到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因为这是是本分,做不到,便是失职,是该死了。因此,胤禟对她的付出亦并未看得很重,只是有点奇怪她为何会说这么个心愿。 引章却有些不忍,含笑扬了扬手中的红包,微笑道:“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收着吧,将来也有个依靠。”她说着将红包折起放进炕几上一个巴掌大些的方形枣红绒面盒子中,合上盖子递给她道:“这里还有一对三两重的嵌珠金镯子,是我一点心意,你也收着吧!” 引章将盒子递了过去,宫嬷嬷一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慌张的摇头摇手道:“不、不,老奴当不起,当不起。” “拿着吧!你照顾小阿哥尽心尽力我都知道的,算是我这个做额娘的一点心意!”引章起身,携着她的手将盒子递在她手里,笑了笑。 宫嬷嬷本欲再推辞,偶然瞥见胤禟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心头一颤,忙握紧了手中的盒子,福了福陪笑道:“是,老奴,老奴谢侧福晋恩典!” 胤禟便没什么兴趣在跟她说下去,挥了挥手道:“行了,若没什么事了下去吧!” 宫嬷嬷的嘴动了动,似是想说点什么,硬生生又吞咽了下去,垂首屈膝低声道:“是,老奴告退。” 她依然低着头,慢慢转身,失神落魄慢慢向外走着,轻移的脚步带动裙角微颤,有些蹒跚,略显苍老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引章这么瞧着她的背影,突然一冲动,冲着她的背影道:“宫嬷嬷,你很舍不得小阿哥吗?” 宫嬷嬷身子一僵,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三秒之后,她突然回头,紧步上前,“扑通”一下跪在引章脚边,双手伏地,仰起脸热切殷殷望着引章道:“是,老奴舍不得小主子!求侧福晋恩典,让老奴留下来伺候小主子吧!老奴不想回宫,老奴想留在小主子身边!” 引章望向胤禟,胤禟也正望向她,蹙了蹙眉,道:“你自个惹下的,自个看着办吧!”每每这种她自找苦吃的时刻,胤禟是不爱搭理的。 引章却不由放宽心,他至少没有反驳宫嬷嬷的话,这就意味着如果宫嬷嬷真留下来,宜妃那里他自会去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往后,不许管得太宽,不许再挑剔红叶姐妹她们这不是那不是的,还有,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许跟我顶嘴!”这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她可受不了只要她一跟儿子玩,宫嬷嬷就一副紧张兮兮的在一旁守着,还不停的说这说那,好像她是个随时准备向孩子下毒手的后娘一样! “是是,老奴再不敢了!老奴再不敢了!一切谨遵侧福晋吩咐!”宫嬷嬷顿时喜之不尽,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引章望向胤禟,微笑道:“额娘那里——” “额娘那里明儿爷进宫说去吧!”胤禟混不介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个老妈子而已,他要留在府上宜妃当然不会拒绝,何况还是为了照顾小阿哥呢!“不过,今后你可别后悔。”胤禟凑近她低低道。 引章横了他一眼,撅嘴轻轻哼了一声。宫嬷嬷那边见胤禟已答应了,知道再也不会有什么变故,顿时心头大安,连连磕头:“谢九爷,谢侧福晋!”宫嬷嬷说着,有些迟疑怔了一怔,将手里的绒面盒子慢慢递了过去,有些怯怯小声道:“这个……请侧福晋收回吧——” 引章还没说话,胤禟已道:“收着吧!主子赏的还有收回的理?你是宫里的老人,这点规矩还不懂?” “是是,老奴糊涂了!”宫嬷嬷陪着笑,忙收回手。 “明儿一早你进宫给额娘说了这事,中午咱们就出城好不好?”打发了宫嬷嬷,引章笑着说道。目的地当然是蓟县的葡萄庄园,这一点两人用不着商量。 胤禟瞅了她一眼,好笑道:“你着什么急!明早还得上朝,跟老爷子请休假,下了朝进宫见额娘,府上和京里的事务也还得交代一番。对了,后天还得请五哥、八哥还有十弟他们这些兄弟吃饭呢,兄弟们很久没聚一聚了,大后天咱们再走吧!”() txt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