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黑执事》 亲爱的黑执事第1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火之楼阁 文案 塞巴斯蒂安:“要不要与我签订契约?您可以得到我的力量,忠诚,甚至是我的一切!” 缇娅:“我拒绝。我没有和曾祖父抢男人的兴趣!”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缇娅·c·法多姆海恩,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 配角: ┃ 其它:黑执事 1 1、缇娅?法多姆海恩女伯爵 比阿特丽斯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正正衣领,才抬手敲敲主卧室的大门,推门进去。 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几乎将阳光完全阻挡在外,室内光线昏暗,但比阿特丽斯还是一眼就看到倚坐在豪华大床上的少女。 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年纪,纯白的睡裙让她的身形看起来越发单薄纤细,黑色微鬈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五官精致美丽,脸色稍嫌苍白,带着病容。那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犹如沉淀多年的深潭,波澜不惊,只有在见到进来的女仆时,眼中才掠过一抹激烈而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漠然。 比阿特丽斯定定神,语调轻快地说:“早上好,小姐!您昨晚睡得好吗?” 少女静静地凝视着她,抬手做了个示意走近的动作。 比阿特丽斯上前几步。 “你是谁?” 女孩开口,声音低弱,中气不足,语气却十分平静。 比阿特丽斯吃了一惊,勉强笑道:“我是比阿特丽斯呀,小姐。” 少女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比阿特丽斯忐忑不安地等着,她动动嘴唇,刚想开口,少女却抬起头,抛出一个比先前更令她震惊的问题。 “那么,我又是谁?”女孩指着自己问道。 比阿特丽斯呆了呆,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不解的表情。 “小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记不起我是谁——事实上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清醒之前的记忆。” 比阿特丽斯愣愣地听着,褐色的双眸越睁越大,她终于明白到事态的严重性。 “圣母玛利亚呀!你、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人来!”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在门口时差点摔了一跤。 少女听着她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眼中落下一滴泪来,然后又是一滴。她低头看着她纤细完美却陌生的双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容。 “果然又是万恶的穿越啊!” 她伏在膝头,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过须臾她便抬起头,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做了几次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除了发红的眼圈,她看起来和女仆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所有激烈紧张的情绪都被她小心隐藏在那双墨绿色的双眸之后,不让人窥见。 门上响起两下敲门声。 “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一身深灰色裙装,盘着发髻,腰板挺得笔直,不苟言笑的模样就像是旧式英国女校的校长。 “很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您,比阿特丽斯告诉我您觉得不舒服?” 少女抿抿嘴角,反问:“请问你是哪位?” 中年女子细细察看着少女脸上的表情,确定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同时不死心地又问道:“您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我是谁吗?” 女孩诚实地摇头。 “那、那我呢?小姐,您可记得我?”随着一起进来的另一名女仆急急地插嘴道。 她虽然穿着女仆的制服,年龄却不大,不过十六七岁,圆圆的翡翠色眼睛,鼻梁两侧还散布着几点雀斑,显出几分孩子气。 “不记得。” 小女仆一脸备受打击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小姐竟然不记得我们了!怎么办?!” “安静!” 中年女子打断小女仆的嚷嚷声,她抚抚鬓角,语气严肃地说:“我是梅丽,您的仆役长;这是比阿特丽斯,您的贴身女仆;还有温迪。” 少女点点头。 尽管知道了三人的名字与身份,但对于目前问题的解决,似乎并无帮助。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梅丽拧起眉头,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脑中却是思绪纷乱,远非看起来那般镇定自若。 比阿特丽斯仍然是一脸受惊过度不知所措的模样;温迪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尽管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碍于梅丽刚才的喝斥,不得不闭紧嘴巴。 就在这一片异样的沉默中,反倒是少女说话了。 “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换身衣服?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也许可以找位医生来检查一下,说不定能弄清造成我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和解决的办法。” 梅丽很是意外地看了女孩一眼,才肃然回道:“当然,是我疏忽了。温迪,去请黑滋利特医生过来一趟。比阿特丽斯,你留下帮小姐梳洗。在卧室里用早餐,可以吗?” “好的,麻烦你们了。” 梅丽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带着不情愿的温迪一起离开。 比阿特丽斯默默地帮少女梳洗完毕,然后送来丰盛的早餐。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女孩显然不可能有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一些。 早餐盘撤下去之后,梅丽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主卧室。男子约莫五六十岁年纪,身形略有些发福,穿着合身的西服,仪容整洁,脸上带着亲切友好的微笑,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位是黑滋利特医生,从您孩提时起就一直担任您的私人医生。”梅丽介绍道。 “你好。”女孩拘谨地朝来人点了点头。 “早上好,小姐。您的情况我已经从梅丽女士那里听说了,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您确定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甚至连一些模糊的印象都没有吗?” “是的。” 黑滋利特医生点点头:“除了记忆方面的问题,身体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像是头痛之类的?” “完全没有。” “很好。接下来我要为您做一些检查,以确定您的身体一切正常。” “请吧。” 黑滋利特做了测试心跳、血压及其它一些常规检查之后,微笑着宣布:“您的身体方面没有任何异常。” “我的记忆问题呢?” 黑滋利特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我必须遗憾地承认,尽管现在的医学比之从前已经有了较大的发展,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对于自己大脑的了解依然非常有限,还有很多问题不能解答。不过只要您的身体健康,我相信记忆的恢复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您不需要太过担心,顺其自然就行了。” 少女挑了挑眉,似是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却又改变了主意。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 “这是我应该做的。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密切关注您的身体状况。如果您感到任何不适,也请不要犹豫地及时告诉我。” “我会的。” 黑滋利特医生告退离开,刚走出房间,便看到在长廊一端静候着的梅丽。 “医生,小姐的情况如何?” “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么造成记忆丧失的原因……” “恐怕还是心理方面的因素。” “果然还是因为那件事!” 二人默然,脑中似在想着同一件事。 梅丽振作起来,问道:“依您看小姐的记忆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我不能百分之一百地肯定,不过根据以往的例子来看,若是给予适当的刺激,恢复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黑滋利特顿了顿,看着一脸沉思表情的梅丽,又道:“关键是——您希望小姐的记忆恢复吗?” 梅丽沉默片刻,才生硬地答道:“我没有权力代替小姐做这个决定,我只希望小姐记忆的恢复完全是出于她本人的意愿。” “我明白了。如果小姐的情况有任何变化,请立即通知我。” “这是当然。温迪,替我送黑滋利特医生出去。” 梅丽目送医生随温迪一起离开,转身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少女端坐在沙发上,像是正等着她的到来。 “你来的时候应该遇到黑滋利特医生了吧?” “是的,小姐。” “情况你也了解了。看起来我的记忆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了,因此一些有关于我本人的情况,我想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少女边说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梅丽的反应。 梅丽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很好。那么,首先是我的名字与身份。” “您是高贵而古老的法多姆海恩家族血统的继承者,缇娅?康斯坦汀?法多姆海恩女伯爵!”梅丽略显激动地说,毫不掩饰她对于这个姓氏的崇敬与骄傲之情。 可惜的是,对于少女来说,唯一让她感到震动的就只有“女伯爵”三个字。据她推测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按理说如此年轻是不可能授封爵位的。 她按下这个疑问,再度发问:“我的父母亲,他们现在哪里?” “您的父亲凯利斯?法多姆海恩伯爵,以及母亲葛芬妮伯爵夫人,很不幸,在多年前就已去世。”梅丽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缇娅——不管内里的灵魂曾经叫什么,现在都只能使用这个名字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然了一会儿才又问:“那么我的祖父母呢?” “他们在您的父母还是孩子的时候便已过世了。” “看起来我也不像有兄弟姐妹。” “是的,您是独生女。” “堂兄弟姐妹呢?” “您的大堂兄谢基尔少爷在驾车回府的路上因车速过快不幸翻车身亡;二堂兄汉弗莱少爷在登山探险时遇上暴风雪失踪,至今仍未找到;堂姐罗拉小姐因难产去世;您的——” “行了!请你简短一点,告诉我,我还有没有什么活着的亲人!” 梅丽顿了一顿,答道:“恐怕您是至今还活在人世的唯一一位姓法多姆海恩的。” “我明白了。” 缇娅抚着额头,心情复杂,同时也不由小小地松了口气,以她的个性实在不适合与任何所谓的“亲戚”打交道。 不久之后,她才发现梅丽的说法算是相当委婉客气了。法多姆海恩家向来被人称为受诅咒的家族,据说她的曾祖父曾与恶魔做过交易,以他的灵魂换来了巨额财富,整个家族因此受到诅咒。后人不是死于非命,便是病弱早亡。到了她这一代,直系亲属是不用说了,连旁系也死的一个不剩,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来继承先祖的爵位与财产。 也是基于这一点,女王陛下特别恩准她未成年便可先继承爵位,尽管没有实质上的政治权利,却可确保她一个孤女不会受人轻视与欺辱,这才有了她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女伯爵。 虽然没有亲人,家中的仆人倒是不少。除了已经见过的梅丽、温迪以及比阿特丽斯之外,还有女仆二十四人,厨师、司机、园丁等杂役工人十多人,以及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小型警卫队,加起来共有五十多人,但也只是堪堪足够维持所居住的这座宅邸的日常运作。 过去的三百年来,这座位于森林旁的古老大宅一直为法多姆海恩家族所拥有,森林及附近一带则属于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封地,尽管比起家族鼎盛时期已减少许多,但与其他贵族的封地相比,还是相当可观的,除了面积大小,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首都伦敦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这座和首都拥有相似别称的大宅有近百间房,仅供她使用的卧室就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还要再加上一间用来招待亲密友人的小会客室,以及一间独立的小书房,才算是完整的卧室套房。 目前宅邸里的大部分房间因为没有使用而被封闭起来,清理工作仍然是一大难题,更不用说每年的维护与修缮了。 除了封地的收入,法多姆海恩家族还拥有数家收益极好的公司,以及其它一些不动产,再加上历代积累起来的财富,可以说是相当富有。在她成年之前,所有这些财产她都只有使用权而没有处置权。目前这些财产都由专人进行管理。 梅丽只略略介绍了一些便停下了,更详细的需要缇娅自己去了解掌握,不可能一蹴而就。 缇娅本人,作为一名粉嫩出炉的穿越人士,也需要时间来消化。穿越虽然每天都在发生,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运气,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成为一名年轻的英国贵族,外加一富婆的。 2 2、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夜已深。 广袤无边的夜幕上撒着几点疏星,散发出黯淡的光芒。淡淡的雾汽从树林里升起,渐渐将包括法多姆海恩大宅在内的大片平原包裹进去。宅邸在薄雾的笼罩下,越发显示出一种历经岁月洗礼的沧桑感。时光流逝,人事变迁,只有这山形墙、这钟塔还立在原地,无声地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悲哀。 此刻大宅里一片静谧,除了在值夜巡逻的警卫之外,大多仆役都已进入梦乡。 一条黑色细长的人影悄然漫步于大宅古老幽深的长廊间,姿态悠闲而从容,甚至透着几分熟稔,仿佛曾在这些长廊上走过不下百回。 人影经过华丽的大厅,忽然在一扇镶铜的双扇门前停了下来。 门后是藏书室。 这是一间椭圆形的房间,没有窗户,四面墙壁摆满了高至天花板的书架,架上放着书籍和雕塑品。屋子中央有一张桃心木做成的长方形茶几,围着茶几摆放了一圈单人沙发。 “小姐,已经很晚了,您应该休息了。”比阿特丽斯看了一眼置于门旁的老式座钟,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 缇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抬起头说:“你先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书便回房。” “可是——” “没关系的,我这里不需要人了。” 比阿特丽斯这才不情愿地说:“好吧,那我先走了。小姐,您也要早点休息。” 缇娅随意点了下头,注意力又集中到手中的书上。她细长的手指在一行行文字上滑过,藏书室里除了老式座钟走动发出的机械声之外,便只有书页翻动时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合上最后一本书,茫然凝视着前方某处。这间房里放置着法多姆海恩家族历代收集的书籍,其中不乏珍本孤本,可惜就是没有她需要的。 现在的她身处于英国伦敦郊外某处,时间是公元一九九五年夏末,差不多是一年后,英国王室将会公布戴安娜王妃与查尔斯王储离婚的消息,意味着这则现代灰姑娘童话的终结。 很自然的,当她得知以上事实时不由生出这么一个念头——莫非她并非“穿越”而是“重生”了?她的灵魂仍然滞留在原来的世界,只不过依附到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一名贵族少女的身上。比起穿越到异世时空,这个的可能性总要大一些。 如果是的话,也就意味着她有机会再见到原来的父母与朋友,甚至可以改变她原先的命运! 一想到这,冷静如她也不由心跳加快,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回故乡去见她思念的亲友们。 不过最后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本质上她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她无法相信命运会如此宽厚于她。因此在采取任何行动之前,先得证明她的假设是正确的。 为此她翻阅了她能找到的所有报纸与书籍,遗憾的是有关遥远东方的那个古老国家的记载很少,即便有也是国家或区域性的,对她的帮助不大。 当然,最方便快捷的做法就是亲自到故乡察看一番,只是目前的情况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对于她的新身份她还存有一些疑问,最大的疑问便是她提出的失忆的说法为何那么轻易便被接受了。 当时的她还处于穿越后的震惊茫然和心虚的情绪中,没有细究,后来想想却着实有些可疑。这是现实,并非小说,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人们不是应该先将病人送到医院进行全面检查,找出病因以便确认,而不是随便量了量心跳体温,就接受了她的说法,事后更不曾进行过任何针对性的治疗。 她思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在她穿越附身之前,原来的缇娅一定遭遇了某个可能导致她失忆的重大变故,了解这一点的梅丽等人才会轻易便相信了她。只是每次她问到失忆前发生的事,梅丽不是含糊其辞就是不知所云,让她无法再深究下去。 另外,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也让她觉得有些耳熟,虽然她明明应该对于英国的贵族阶层一无所知。 在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她又怎么敢贸然提出去那遥远陌生的国度一游? “算了,先顺其自然吧!反正我也还有几年的时间。”缇娅无奈低语道。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收拾茶几上摊放的书本。忽然她似有所感,不解地抬头环视四周。 ——是错觉吗?这间房里似乎不止她一个人。 “谁在那儿?!”她轻声喝问,目光下意识地落到前方书架的间隙处。 在她的注视下,角落里的阴影突然诡异地扭动起来,仿佛不停晃动的水面。从阴影里陡然浮现出一个形似人的身影,走到昏黄的灯光下。从外形来看应该是一名男性,穿着样式古怪的黑色长袍,□在外的皮肤上散布着蛇鳞似的鳞片;一头黑发披肩,头的两侧长着山羊角似的弯角,双目赤红,竖状瞳孔,给极其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邪异。 ——这是……恶魔?! 缇娅感到极度震惊。她很确定自己原来的世界是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的,那么…… 这个瞬间闪过她脑海的念头带来的影响之大,让她甚至忘了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中翻腾的惊讶与失望,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来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直到她开口发问,才以与他妖异外形全然不符的优雅姿态回答:“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向您问好,尊敬的小姐。” “塞巴斯蒂安?” 缇娅轻轻蹙眉。这个名字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她思索着,忽然神色大变。 在她穿越前的世界里有那么一部漫画,其中的主角是一名外表是人实则为恶魔的执事,他的名字就是塞巴斯蒂安,而另一名主角的姓则是法多姆海恩!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里其实是“黑执事”的世界! “您似乎听说过我的名字?”塞巴斯蒂安仿佛是随口问道。 缇娅心中一紧,但她明白以她刚才的反应,想要否认是不可能的,只好点头承认。 “是的。” 她打量着这位著名的黑执事,与她有限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外貌,可能这才是身为恶魔时的他真正的模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曾担任过法多姆海恩家族的执事一职。” 塞巴斯蒂安凝视着她,目光中似乎带着惊讶与怀疑。 “我印象中的人类都是善忘的,但或许也有例外。” 缇娅回忆着昨日看过的法多姆海恩家的家谱,当时没有留意,但现在想起来她那传说中与恶魔做过交易的曾祖父的名字便是夏尔。天啊,她竟然穿越成了“夏尔”的曾孙女! “这没什么。”她面不改色地说,“我只是从曾祖父的一本秘密日记中了解到一些。” 事后回想起这一段,缇娅也挺佩服自己的,在恶魔面前撒谎,无异于“班门弄斧”。 塞巴斯蒂安摸着光洁的下巴:“是吗?真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夏尔有写日记的习惯,还留下了这样一本日记?” “您知道了的话,就不能叫作‘秘密’日记了。”缇娅镇定地回道。 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恶魔是极擅长诱惑的族类,仅仅是笑声,便足以令人心旌摇动。 然后,他非常随意并且突然地问道:“您要不要与我签订契约?就如您的曾祖父那样。您可以得到我的忠诚与力量。” 缇娅愣住了,有些莫明其妙地回答:“你似乎是找错对象了,契约什么的,不是应该和召唤你的人签订的吗?” “的确如此,不过由于某些原因,现在即使没有召唤,我们也能来到这个世界。” 该说是世风日下呢?还是被她这位穿越人士的翅膀小扇了一下的结果?缇娅不无恶意地想。 “忠诚,力量,听起来很不错,可惜都不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起码不值得用我的灵魂来交换。” “那么您想要什么?世人羡慕的美貌?家族的荣光?几世也花不完的财富?亦或是心仪的男子?只要是您想要的,我都可以为您达成。” 缇娅无语了。心仪的男子?他还真敢说。 “我承认您说的这些都很诱人,可惜同样不是我想要的。就像您无法令我的曾祖父的父母复生一样,我唯一想要的东西,同样是您无法办到的。” “我现在倒真的很想看看夏尔留下的那本日记了。”塞巴斯蒂安状似无奈地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缇娅矜持而冷淡地回答。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她,似乎意识到他无法令她改变主意,起码今晚不行。恶魔都是聪明的,不会做无用功。 “好吧,您的意愿高于一切。不过我相信您终究会改变心意的,在那之前,我的提议始终有效。” “是吗?可惜我不像您那么有信心!即使是作为拥有无尽生命的恶魔,白白地浪费时间也不是什么好习惯。” “没关系,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为了美味的晚餐。” 当然,这最后几个字只有塞巴斯蒂安自己才能听清。 “那么,晚安,亲爱的小姐。” 他微一倾身,退后几步,整个身影重又融入到阴影之中。 缇娅凝视着他消失于其中的那片阴影,轻轻哼了一声。 用灵魂做交易?开什么玩笑!这具身体、现在的名字、身份地位都不是她的,真正属于她的就只有这个灵魂了!拿去交易,她岂不是亏大了。 随后她又不禁皱起眉。从他临走时留下的话来看,似乎有点死缠不放的意味,被这么一位人物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她根本没有与之签定契约的意愿。摆脱他很困难,除非是他自动放弃,但如果他肯放弃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找上她了。 该死的夏尔,怎么也不把你家的塞巴斯蒂安给看好!一时无法可想的缇娅只得暗自咒骂。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茶几上那堆厚厚的书籍与杂志上,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呀!” 她轻声低喃,露出一抹似是悲哀又似是嘲弄的微笑。 3 3、虚惊一场 阳光穿过一层又一层茂密的枝叶,洒落到缇娅身上时已变成点点光屑。天空碧蓝如洗,飘着几朵白白圆圆的颇能引发人食欲的白云。这种天气在长年弥漫着雾汽的法多姆海恩大宅一带,几乎可以说是如节日一般的存在。 缇娅舒服地倚靠在树下的长椅上,手上握着一本初版的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一旁的白色圆桌上放着一壶刚泡好的极品皇家红茶,以及一小碟烘焙得极为松脆的小圆饼,再佐以这样的天气,人生似乎再无缺憾了。 她放下书,喝了口没有加任何奇怪东西的红茶,思绪慢慢转到其它事上。 那一晚在她确定自己再也回不去以往的人生,彻底死心了之后,反而比较容易接受了现实,接受了缇娅?法多姆海恩的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女伯爵,作为一名十四岁的少女,目前这个人生阶段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教育了。 原来的缇娅?法多姆海恩因为健康等原因,一直没有正式到学校上过学,而是聘请家庭教师上门授课。她的课程主要有:语言,除了母语,还要学法语和拉丁语;礼仪,包括形体、服饰的挑选与搭配等;艺术鉴赏;历史;政治与时事;与公司管理有关的知识;以及其它在学校会学到的课程。一直待在室内对身体不好,因此还要添上马术与射击课。 由于她的突然“失忆”,所有的这些课程不得不暂停并重新安排进程,让授课的老师感到相当的麻烦。相比他们,作为另一方当事者的她更是头疼不已。原本她还在庆幸从此之后不必再为学英语而头疼——这个身体似乎已经将英语的使用变成一种本能——没想到结果还是逃不了学习外语的悲惨命运,而且一学就是两门。至于其它的课程,别说学,有些内容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抱怨归抱怨,学终究还是得学的。她很清楚这些在普通人看来枯燥乏味甚至毫无必要的学识却是她将来所必须的。对于不需要做什么便能获得一般人奋斗一生也得不到的地位与财富的她来说,注定要站在与一般人不同的高度上,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应付他们不会面对到的局面,也就需要一套不同的知识体系。 原本这几日就该恢复上课,可惜因为天气渐凉,她的气喘病复发,不得不延后。她这也才知道这具身体不仅有轻微的气喘,心脏方面也有些小问题,似乎是遗传自她故世的那位母亲。不过只要平时稍加注意,并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缇娅忽然回过神,扭头看去,只见塞巴斯蒂安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山毛榉下。他还是上次所见的那副恶魔形态,赤红的眼,俊美的容颜,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在白昼的阳光下,看起来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塞巴斯蒂安迈动双腿,从树下走了过来。他已经确定上回缇娅发现他的存在并非偶然,她的灵觉很强,远远超过一般人,间接证明了她的灵魂同样异于常人。他眼中闪过一道炽热的光芒,稍纵即逝。 看到他,缇娅才汗颜地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光顾着考虑学业问题,完全忘了这里是黑执事的世界。 说到底她对于《黑执事》这部漫画的了解也仅限于两位主角的名字与身份,至于情节或类型,根据她从非官方渠道得到的印象,似乎是描述主仆间暧昧禁忌情感的耽美类漫画。这种看法虽不能说是大错,可真的应用到实际中——所产生的恶果她不久后便会尝到。 现在缇娅还只是对塞巴斯蒂安的不请自来感到些许恼怒,转念一想,他没有三更半夜在她的床边现身或许已经是一种礼貌的表示了。这么一想她的气也就平了,同时觉得应该礼尚往来,摆出主人应有的姿态。 “午安,塞巴斯蒂安先生。要不要一起来点下午茶,当然可能没有您泡的好喝。” “感谢您的邀请,不过还是算了,我对于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 缇娅理解地点头:“是我冒昧了。身为恶魔,您的饮食习惯显然与我们的不同。” 塞巴斯蒂安似是颇为讶异地一笑,随即问道:“那么,对于我先前的提议,您考虑得如何?” 缇娅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很是诚实地回答:“啊,真不好意思,我完全忘了这事。” 塞巴斯蒂安很郁闷。根据这几天的暗中观察,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次现身。还从未有人能忽视他到这种程度,这让他觉得他身上人类称为“自尊心”的那部分(如果他的确有的话)微微受伤。不过,有些难度才更有趣味,太容易得手反而不会珍惜,在这一点上,人和恶魔都一样。想到这,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加深了。 缇娅摸摸胳膊上突然冒出的鸡皮疙瘩,考虑着是不是该让比阿特丽斯送件外套过来。 “没关系,您仍然可以现在开始考虑。一位强大而忠诚的执事对您来说是必需的,这一点您马上就会了解。” 说完,他诡异地笑了笑,又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了。几乎是同时,缇娅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循声看去,比阿特丽斯和警卫队长渥伦德正快步朝她走来。 “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但我必须请您立刻回到大宅里。”渥伦德严肃地道。 他身材高大结实,眼神锐利,原来是英国海豹队的成员,退役后被高薪聘来担任府邸警卫队长一职。 缇娅坐正,一边抚平裙摆上的褶皱,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渥伦德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但在看到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后,立刻回答:“有几名可疑人士闯入大宅范围,我们还无法确定其身份目的,为安全起见,请您暂时回到府里避一避。” “我明白了,那么外面就交给你了。” 缇娅拿起书,毫不迟疑地向大宅走去。比阿特丽斯立刻跟上。 渥伦德目送她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他打开通话器,一边询问情况,一边赶向队员所在的位置。 梅丽站在大厅的入口,看到缇娅进来,脸上紧张的神情才略为放松。 “小姐,您没事吧?” “我很好,只可惜一个好好的午后被浪费了。” “我很抱歉,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小客厅里继续享用您的休憩时间。”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比阿特丽斯,去帮我泡壶茶来,和先前的一样。” “好的,小姐。” “梅丽女士,你也一起来吧,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缇娅走进小客厅,这前缀的“小”字只是相较于正式宴客的大客厅才加上去的。她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梅丽站在一边,身姿挺拨,表情沉静。 缇娅沉思着,忽然开口:“梅丽,你是不是猜到了这次闯入的可疑人士的身份?” “当然没有,小姐。” “我换一种问法,你知道任何对法多姆海恩家族或是我本人怀有敌意的人吗?” “任何一个古老而有权势的家族都会受到一些人的仇视。我不是很明白您突然这么问的原因。” “我只是觉得奇怪,仅仅是几个人闯入就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式,会不会有些小题大作了?”缇娅边问边微笑着看向梅丽。 “绝对不是!”梅丽严肃地回答,“只要事关您的安全,再怎样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您的健康与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即使让您受到小小的惊吓,也是我们极大的失职。” “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你的忠诚与尽责,抱歉,是我多此一问了。” 比阿特丽斯端着盛有茶具的银托盘进来,倒好茶后便侍立在一旁。 缇娅看低头着细瓷茶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微微一笑道:“我之前就注意到了,这座府里似乎少了一个人。” 梅丽的身体突然有些僵硬:“您指的是?” “当然是管家啊。” 虽然这几天府里的大小事务都由梅丽负责处理,但缇娅记得很清楚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天,梅丽自我介绍时说的是“仆役长”,而非“管家”。这么大一座宅院,这么多的仆佣,没有一个管家实在说不过去。 梅丽仔细留意着缇娅的神情变化,见她没有任何异常,才缓缓答道:“前任管家赫伯特先生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离职了,他的接任者还在物色中。” “这样啊,那就加快速度,毕竟这么大一家子人,没有一位管家实在不行。” “是的,小姐。” 梅丽垂下眼帘,掩饰眼中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神情。 缇娅笑眯眯地啜了口红茶。有了管家,多少能让那位前黑执事死心吧! 几分钟后渥伦德大步走进小客厅,缇娅想起闯入者一事。 “渥伦德队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弄清闯入者的身份,只是几名迷路的留学生,我们解释了这里是私人领地,并请他们离开了。”渥伦德立正报告。 “那么,我可以回花园享受这难得的好天气了吗?” “当然可以,我再次为刚才的打搅向您道歉。” “没关系,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缇娅颔首示意后,便起身朝外走去,比阿特丽斯也跟着她一起离开。 看到她们的身影从门边消失,渥伦德才转向梅丽,神情凝重起来。 “情况很严重吗?”梅丽不由紧张地问道。 渥伦德一脸阴郁地回答:“几个小伙子受了点伤,不过都不严重,只是可惜被他们逃掉了。这次是我的疏忽,我没有想到他们竟敢大白天强行闯入。” “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包天,丝毫不将法多姆海恩家族放在眼中!”梅丽愤怒地说,她深吸口气,等情绪平静了一些后又道,“渥伦德先生,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些建议。” “我认为应该再多添些人手,府邸范围太大,仅目前这么些人防护起来实在有些吃力,相应的设备也要增加。” “可以,人手和设备的增置就委托您负责了,资金方面不是问题,只要能确保小姐的安全,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没问题,我向来都是只要最好的!另外,我建议你以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名义与苏格兰场联系一下。” “苏格兰场吗?”梅丽有些犹豫。 渥伦德劝道:“我知道法多姆海恩家族与苏格兰场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单单防守实在是太被动,我们必须弄清那些人的身份与目的,才能更好得做出应对,这就要借助苏格兰场的力量。” 梅丽思索片刻,答道:“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联系的。” “很好。”渥伦德顿了顿,才问,“关于这些事,您仍然不打算告诉小姐吗?我们的这位小姐恐怕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他想到先前让缇娅进屋暂避时她的反应,镇定却不盲从。 “这是毫无疑问的,小姐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可是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液,这个家族的人一向比谁都更坚强。”梅丽骄傲地说,“渥伦德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这些事告诉小姐的。” “那就可以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 “安全方面的事就全拜托你了,我不希望那样悲惨的事情再次发生。”梅丽似有所指地说。 渥伦德神色一正,用力点了点头。 4 4、管家之争 缇娅一走进卧室,便完全不顾形象地重重扑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大声抱怨道:“累死我了!我恨拉丁语!” 中断了一段时间的课程终于重新开始。对缇娅来说其它几门功课还不成问题,多少有前世积累的知识与悟性撑着,唯独两门语言课是实打实的,一点儿做弊的方法都没有。她本身的语言天份也只是一般,教拉丁语的老教授又极严厉,恨不得将她拉下的课程一股脑儿塞进她脑中,两个半小时的课让她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已被谋杀大半。 缇娅难得孩子气的表现让比阿特丽斯抿嘴一笑,随即又有些担忧地说:“小姐,您要真觉得累的话,不如再休息几天吧!” 缇娅坐起来,摆摆手:“不用,我只是抱怨一下而已,这也是做学生的乐趣之一。” 这时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梅丽推门进来,向缇娅行了一礼。 “有事吗?” “是的,关于聘请新管家的事。猎头公司送来几位候选人的资料,但最终人选还是得由您来决定。” “让我看看。” 缇娅接过梅丽送上的文件夹,放在床上摊开。每位候选人?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2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选人的信息都极其详实,有本人详尽的履历说明,历任聘请者的评语,还附上一张近照。当然论到赏心悦目这一点,这几位是拍马也及不上塞巴斯蒂安的,也就不能怪她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 “梅丽,具体人选由你决定就可以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来府上任。”她合上文件夹。 梅丽想了想,说:“那就只能是查尔文斯先生了,其他几位的任期都还未到。” “行,就是他吧。” “我这就去打电话通知猎头公司,方便的话请他下午过来一趟,让小姐您看一下。这样可以吗?” “这样安排很好。” “还有您希望什么时候用午餐?” 缇娅转向比阿特丽斯:“下午是什么课?” “是马术课,小姐。” 缇娅双眼一亮:“那就早点用餐吧。午餐后我希望多休息一会儿,下午好有充沛的体力上课。” “好的,我去通知厨房准备。” 午休过后,换上一身绿色骑马装的缇娅来到离主宅不远的马厩。 法多姆海恩家不仅有设施齐全的马厩和专用的训练跑道,还拥有三匹昂贵的纯种马,其中一匹一岁多一点名为“维尼”的小马便是缇娅的专属座骑。这匹全身栗色毛发,只有四蹄和耳尖是白色的小马还是在她开始马术课程时特意买来的,以梅丽的说法便是“只有这样血统高贵的纯种马,才配得上法多姆海恩家的小姐”。 马术教练老师玛丽迪丝三十多岁,红发,皮肤微黑,一身骑马装勾勒出健美匀称的身形,显得英姿飒爽,让缇娅很是羡慕。玛丽迪丝曾经参加过奥运会的马术类比赛,给她这么一位贵族小姐当教练实在是大材小用。吸引她来此屈就的除了高薪之外,便就是这三匹纯种马,除了维尼之外,另外两匹也只有她会偶尔骑骑了。 小马维尼原本就对缇娅有几分熟悉,在她喂了几颗方糖之后,好感度更是立刻上升。在一人一马建立了不错的关系之后,玛丽迪丝开始指导她练习一些基本动作。 就在缇娅的马术课顺利进行的同时,一辆黑色的塞姆勒牌小汽车正行驶在伦敦郊外的公路上,朝着法多姆海恩大宅而来。 下午的早些时候,查尔文斯收到来自猎头公司的电话通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时的他原本还在为自己不得已的失业而感到闷闷不乐。他的前任雇主因投资失败而破产,遣散了包括他在内的大部分仆役。这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仍感到挫折与失败。就在这时他得知法多姆海恩家有意聘请他担任管家一职。 法多姆海恩家族,那可是拥有古老血统的真正贵族。能当上这个家的管家,无疑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最大肯定,也是无上的荣耀。他开始觉得前任雇主的破产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了。 查尔文斯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心情,想象着之后与法多姆海恩女伯爵见面时该如何应对,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突然只听“呯”的一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汽车的引擎盖上,压得车身猛地一震。随后他看到一双赤红的眼和一对恶魔才有的弯角。 查尔文斯发出惊恐的尖叫,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一转,汽车顿时失去控制,一头冲下公路。 塞巴斯蒂安看着撞上路边篱笆,车头冒出白烟的汽车,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虽然稍嫌粗鲁了一点,不过所谓的竞争就是这么残酷的事。” 随后他的身影便如被风吹散了一般消失不见。 两个小时的马术课结束后,缇娅已经能够骑着马小跑了。对于第一次骑马的她来说,这个结果还是让她十分满意和开心的。 她换过衣服,在花园里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和温迪闲聊。 温迪便是她在这个世界初次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小女仆,今年只有十六岁,并不是正式的女佣。她是个孤儿,由法多姆海恩家资助其生活和教育费用,平日空闲时会主动做些女仆的工作。梅丽劝阻了几次,见没有作用,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以防她小孩心性闯出祸来。她和缇娅虽然年岁相近,但由于法多姆海恩家明确的主仆观念,两人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 聊着聊着,缇娅忽然想起午饭前梅丽曾提到新的管家候选人会在下午上门,便道:“温迪,你替我问问梅丽我们的新管家什么时候到?” “小姐,我们要有新管家了吗?”温迪不是很热情地问。 “是啊,你不觉得梅丽女士一人身兼二职太辛苦了?” “这倒也是。不过赫伯特先生真的好可怜啊!” 缇娅本想问问为什么“赫伯特先生真的好可怜”,可温迪已匆匆离开去找梅丽了,她只好做罢。 温迪去了很长时间,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见到梅丽朝她走来。 “小姐,刚才附近的医院打来电话。” 缇娅吃了一惊:“什么?” “是来应聘管家职位的查尔文斯先生,他在来这里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天哪,太糟糕了!他还好吧?” “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一条腿断了,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来就任管家一职了。”梅丽语调平板地报告道。 缇娅叹了口气:“这真不幸,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派人代表我去医院探望一下吧。” “好的,小姐。那么新管家的人选?” “只能从剩下的人中挑选了。你通知他们,只要能尽快上任,我们可以代为支付违约金。”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理。” 梅丽离开后,缇娅望着远处茂密的树林,低语道:“可能只是普通的意外!真要命,我为什么还是有不好的预感呢!” 不幸的是她不好的预感两天后应验了。 “你是说我们的另一位很有希望的管家人选因为某种不知的原因在泰晤士河里泡了整整一晚,得了严重的肺炎。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缇娅努力保持冷静,但不断升高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 “是、是的,小姐。”比阿特丽斯结结巴巴地回答。 缇娅咬牙切齿地道:“很好,非常好!” “您没事吧?” 女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小心问道。 缇娅平静下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那么,晚安,小姐,如果有需要的话,请随时叫我。” 比阿特丽斯轻轻关上房门。 缇娅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思索着。房间里只有精巧的自鸣钟走动的声音。忽然她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一侧的角落。 “塞巴斯蒂安先生?” “您的感觉真是敏锐。” 塞巴斯蒂安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出来,他单手抚胸,赤红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带着笑意。 “您的行动同样快得让人惊讶!想必您已经见过我的两位管家候选人了。”缇娅面无表情地说。 “不错,只是小小的见过一面。” “是不是可以认为他们的‘意外车祸’和‘不幸落水’都与您有关?还是您连这些‘小事’也要否认?” “其实我只是看了一眼,推了一把,没有想到会造成那样不幸的结果。”塞巴斯蒂安极其无辜地回答。 缇娅气得快吐血了。你一个恶魔,用这种下绊子的手法和人类抢饭碗,好意思的! 她堆出一脸虚假的笑容,问道:“我真的很好奇,只是一个管家的职位,值得您这么做吗?” 塞巴斯蒂安轻轻摇晃着手指:“不不,您说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您证明您的决定并不正确,这些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担任法多姆海恩家的管家一职。”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感谢你喽?” “那倒不用,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当然,在签定了契约之后,我能为您做的就更多了。” 缇娅头痛得抚住额角。这塞巴斯蒂安还真是锲而不舍,几乎快赶上保险推销员了。她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过去时,塞巴斯蒂安突然闪身退进黑暗中,同时门上传来两下敲门声。 “请进。” 看到推门进来的梅丽,缇娅不禁有些吃惊。严格遵守礼仪规则的梅丽照理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打扰她的。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很抱歉,但有些重要的事我必须与您商量,不得不打扰到您的休息。” “没关系,是什么事?” “关于管家人选发生意外的事,想必您已经从比阿特丽斯那里听说了吧?” “是的,她刚才告诉我了。” 梅丽严肃地问:“关于这整件事,您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应该是有些奇怪吧。一次的话倒也算了,可接连发生……简直像有人在故意和法多姆海恩家作对似的。” 缇娅说着,有意瞟了一眼刚才塞巴斯蒂安出现的位置。她的目光转回梅丽身上,发现后者正一脸欣慰表情地看着她。 “您能这么想说明您真的长大了。” 缇娅有些茫然:“梅丽,你……”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很显然两位候选人遭遇的‘意外’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缇娅惊讶地睁大了眼。梅丽为什么这么说?难道——难道她知道了塞巴斯蒂安的事?! 5 5、前因后果 缇娅心中惊骇,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异色,但她的反应已在梅丽的预料之中。 “您的突然失忆可能也与这些事件有关。” 梅丽犹嫌不足,又抛出一枚“重型炸弹”。 缇娅有些发晕了。以前世的比喻来说,她现在的感觉就好比砍了半天怪,突然发现身边那只被她不屑一顾懒得去砍的小怪正是她要找的最终boss。 “在解释之前,我必须请您原谅我向您说了谎。前任管家赫伯特先生并不是因为私人原因离职的,事实上——很不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管缇娅有何想法,她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等待梅丽继续说下去。 “那天,也就是您发现自己失去记忆的前一天,赫伯特先生和您进了城,在回来的路上你们遭到袭击。赫伯特先生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他自您的父母——前任伯爵和夫人——还在世时就已是这个家的管家,与您的感情非常好,特别是伯爵和夫人去世之后,您很依赖他。赫伯特先生在您面前受伤身亡给您带来的心理上的冲击,可能就是导致您失忆的原因。” 缇娅反倒松了口气。之前的那个最大的疑问终于得到解释。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前天发生的所谓迷路的学生闯入大宅范围的事,难道……” 梅丽有些难堪地点了下头:“是的,事实上是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试图强行进入大宅,幸好及时被警卫队发现阻止,那些人可能与在公路上袭击您的是同一伙人。我们担心会惊吓到您,才对您隐瞒了实情。” “果然如此。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缇娅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今天改变主意,将一切和盘托出呢?” “是渥伦德队长的劝告,以及这些天我对您所形成的新的看法。”梅丽直言不讳地回答。 “哦?” “请恕我直言,我们都认为与失忆前的您相比,现在的您已经足够坚强到可以知悉这些事了。” 缇娅由此想到另一个与她切身相关的问题:“听起来与以前相比,我似乎改变了不少。对于这样的转变,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梅丽郑重其事地说:“并不奇怪,这是因为您的身体里终究流淌着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脉。对于人生中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有些人会被击倒,从此一蹶不振,另一些人则能从中得到改变的勇气与力量,就如东方传说中涅槃的凤凰一般获得新生。您的曾祖父夏尔?法多姆海恩如此,您亦是如此。” 看来她的运气真是不错,她不需再担心会有人怀疑她不是真的法多姆海恩女伯爵,进而把她送上火刑架烧死。缇娅很庆幸地想道。 “谢谢你的夸奖,梅丽,让我们回归正题。你知道袭击我的人的身份吗?” “很抱歉,小姐,我们已经在尽全力调查了,但收获很少。根据渥伦德队长的看法,袭击您的人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使用的武器也很杂,可能是黑社会人士。” 缇娅皱起眉:“黑社会?” “是的。” “我们家族与黑社会有何联系?” “完全没有任何联系,我们也想不通他们为何会袭击您。” 不,肯定有联系,否则不会无缘无故攻击她。缇娅揉揉额角。 “梅丽,我需要三代以内家族成员的相关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公司方面的,尽快送到我这里来。” “明天下午您就能看到。” 缇娅思索着还有什么可能。这种事大概会牵涉到家族的秘辛之类,可惜梅丽之前一直担任的是仆役长一职,而非管家,对这类事知道的恐怕不多。 “暂时就这些了。不过既然是黑社会人士,还是得从那方面入手,可以花钱买些情报。” “我会转告渥伦德队长的。另外,关于新管家的问题?” 缇娅想起刚才梅丽让她吓了一大跳的发言。 “你认为这两起‘事故’也是那同一伙人所为?” “是的,小姐,虽然我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图何在,但想必是有特别的用意。” 缇娅无奈。不过若非“真凶”亲口承认了,这么推断也很合理。 “好吧,聘请新管家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等这次危机过去了再说。这段时间我会待在宅邸里,你也嘱咐其他仆人若没有急事,尽量不要离开大宅。” “关于您继续留在大宅这一点,请恕我不能赞成。渥伦德队长和我都觉得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应该到城里的别邸暂避。”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拒绝。对方明知这里是一位伯爵的府邸还敢来硬攻,说明他们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即使躲到城里也不会让他们改变主意。何况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我要避开!” 缇娅想到自己被迫穿越到这个世界,被迫摊下这么些事,倔脾气发作了。 梅丽沉默片刻,道:“我很抱歉向您说出这种建议,这是我们的失职与无能。” “没关系。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了,请您好好休息。” “谢谢你,梅丽,晚安。” 当卧室里只剩下缇娅一人时,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不禁暗自怀疑——这里不是充满了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禁忌之情的世界吗?为什么美少年她还没有见到一个,却偏偏摊上这种事?她知道恋爱是危险的,但什么时候开始看别人谈恋爱也变成一件会要人命的事? 翌日,缇娅完成上午的课程,回到她的专用书房,看到了梅丽送来的资料。望着那近乎有半人高的文件,她知道梅丽很精准地执行了她“越详细越好”的指示。可天知道她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些看完!她觉得她需要一位秘书,或者——好吧,一位如塞巴斯蒂安那样能干的管家。但想到聘请这样一位管家所要付出的代价,她又发现其实这些资料也不是那么多。 之后的空闲时间,她老老实实地花在阅读文件上,从中她也知道了一些所谓的家族秘闻,但对于目前状况能有所帮助的信息却是一点儿也没有。 敌人,不管是谁,都没有采取新的行动。日子在风平浪静中一天天过去,几乎让人产生一种之前的猜想纯属yy的感觉。然后,某一天,事件发生了。 缇娅刚刚起床,还未换好衣服,就看到梅丽走进卧室。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在她身上极少见到的惊慌之情。 “梅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梅丽低声回答了一句,她的声音太低,语速又快,以致缇娅几乎没听出她说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 “是汉娜,小姐,汉娜死了!” 渥伦德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上,正在向一名女仆询问情况,看到朝这边走来的缇娅,不由微微一愣,连忙上前拦阻。 “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边说边不赞同地看了眼跟在缇娅身后的梅丽。 “抱歉,但我想发生了这种事,我起码该来看看。”缇娅回答,但没有再坚持往前。 “好吧,不过请您留在外面,那种情形实在不适合您看到。” “我明白。是谁发现尸体的?” “是我,小姐。” 刚刚和渥伦德谈话的女仆走上前,略为拘谨地行了个礼。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但整体而言,她的表现还算镇定。 “你叫什么?”缇娅放柔声音问道。 “我叫海伦,小姐。” “好的,海伦,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负责书房的清理工作,今天早上我来打扫书房,一进门就看到汉娜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板上,她的——她的头上有血——” 海伦想起当时的情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后来呢?” “我吓坏了,连过去看看的勇气也没有,直接跑出去找梅丽女士了。”海伦羞愧地说。 “梅丽女士则找到了我。”渥伦德补充说,“我立刻赶来,确定她已经身亡。” “渥伦德队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海伦?” “暂时没有了。” 缇娅道:“那么,海伦,你先下去休息吧。不过最好待在房间里,以防我们需要时能找到你。你可以叫人陪你,但记的不要对别人多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姐。” 海伦感激地朝缇娅行了个礼,然后赶忙离开这个让她害怕的地方。 “渥伦德先生,既然你已经看过尸体,你能不能告诉我汉娜是怎么死的?” “抱歉,小姐,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知道,我只要一个大概的看法就可以了。” “好吧。根据我所看到的,我认为她是被人从后面用硬物敲击脑袋而死。” “有没有可能是意外?” 渥伦德摇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除非一个十几磅重的青铜雕像能自己飞过五六码的距离,砸中一个人的后脑。” 缇娅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梅丽,去打电话通知警察吧!还有,告诉今天上课的老师,今天的课程暂停。” 梅丽表情阴郁,显然所发生的事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她默默地行礼后去办缇娅吩咐的事。 渥伦德看着梅丽削瘦挺直的身影消失于走廊的转角处,轻咳一声吸引缇娅的注意。 “小姐,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先知道。” 缇娅疑惑地看着他。 “梅丽女士通知我之后,我立刻让人查看了昨晚的监控录像,并且询问了手下的那些小伙子。我可以发誓,昨天夜里没有任何外人能进入宅邸而不被我们察觉。” 缇娅怔怔地看着渥伦德坚毅的脸,突然明白过来他这话的含义——如果没有外人进入宅邸,那么杀死汉娜的凶手就是住在大宅里的某个人! 6 6、警方来人 奎格利勋爵走下警车,眯起眼仰望着前方气势恢宏的巨大建筑。像这样古老而保存完好的大宅在全英国恐怕也没有几座,让他不禁有些羡慕,但想到维护这样一座府邸每年所要花去的巨额费用,他不禁摇摇头甩去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名男子从大宅里走出来,他三四十岁,长着一张瘦长脸和一只颇为引人注目的鹰钩鼻。 “早安,长官。”男子开口道。 他是苏格兰场的利奥波德探长,因其长相和工作风格,被人送了个“猎犬探长”的外号。 “里面情况怎么样?”奎格利问道。 “现场取证工作已经展开,有关人员的询问还没有进行。” 利奥波德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场情况。 奎格利点点头:“在那之前,让我们去见见这里的主人吧!” 两人一起走进大厅,一名面容严谨的中年女子朝他们迎来。 “您是奎格利爵士吧?我是梅丽,前几天刚和您通过电话。” “嗯,对,我还记得你的声音。”奎格利干巴巴地答道。显然那次通话并不是怎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请两位跟我来,小姐正在小客厅里等你们。” 梅丽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转身在前面带路。 奎格利暗暗松口气,原先他还在担心该如何开口提出面见主人。法多姆海恩家的人向来深居简出,不喜张扬,这一代的女伯爵更是因为健康等方面原因,几乎从未在公众场合露过面,可以说是相当神秘。 二人在梅丽的引领下来到小客厅,一名少女正姿态优雅地坐在长沙发上。她穿着浅色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后;五官非常精致,墨绿色的双眸,雪白的肌肤,唇边带着一丝柔柔的笑意,再加上周身散发出的宁静气质,更是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传言中法多姆海恩家族的人都拥有极为出色的外貌,今时一见这个说法倒是不假。 “早上好,伯爵小姐。” “早安,奎格利爵士。请坐吧。” 缇娅欠了欠身,随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双方经过简单的寒喧后,奎格利说到正题。 “对于发生在府上的惨剧,我感到非常遗憾。” “汉娜在这里工作多年,一直表现良好,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查出杀害她的凶手。”缇娅语气低沉地说。 “当然,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利奥波德探长是苏格兰场最优秀的警探之一,有他负责侦破工作,我相信凶手很快会被抓到的。” 缇娅闻言转向利奥波德,恳切地说:“我也相信这一点,一切拜托探长您了。” 利奥波德含蓄地点了下头:“我会尽力的,不过还是需要您的配合与支持。” “这是毫无疑问的,无论你们需要什么,都可以向我的杂役长梅丽提出,我也会吩咐其他仆人全力配合的。” 利奥波德露出几许满意的表情。 “另外,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在你们询问相关人士时,可否允许我旁听?” 利奥波德还来不及回答,奎格利爵士就带着隐隐的不满道:“这不合规矩,而且也不是您这样一位伯爵小姐该做的事,还是说您不相信我们的能力?” 缇娅安抚地一笑,“当然不是,是我失礼了,很抱歉。” 奎格利点头表示接受她的道歉,放松身体靠回椅背上。 利奥波德询问了被害女仆的基本情况,梅丽一一回答了。他看看笔记本,目光转向缇娅。 “我们大致确定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是今日凌晨一点至三点,法多姆海恩小姐,您是否知道她为何在这个时间去书房?” 缇娅感到些许意外,但还是答道:“我不知道。” “死者的衣衫整齐,也没有其它迹象显示这是受人胁迫的突发行为。那么她为什么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书房呢?如果是去会情人的话,我相信大宅里有的是比书房更舒适更隐蔽的地方。显然,是书房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她。” 缇娅已经完全领会他的言下之意,她垂下眼帘,以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黯然。 “就像我刚才说过的,汉娜已经为法多姆海恩家工作多年,她的忠诚与尽职是勿庸置疑的。” “尊敬的小姐,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书房里究竟有什么有价值的物品?”利奥波德不肯放过这个问题,追问道。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梅丽向来严肃内敛的眼中不由冒出一丝怒气。奎格利神态悠闲地坐在一旁,对于属下如此逼问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的失礼行为,他非但没有出声阻止,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的意味。 缇娅微微一笑,眼中却似有淡淡的嘲讽之意。 “没有。家父生前习惯使用那间书房处理公司方面的事务,他去世之后便很少使用了,里面也没有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其实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在问过梅丽之后才知道想象中会有一个装满秘密文件和珠宝的巨大保险箱完全是受了小说电视误导的结果。 可惜她这么说,不代表别人就会相信。 “看来过了这么长时间,法多姆海恩家的传统还是没有改变。但请您不要忘了,时代已经不同了,调查像谋杀这样的犯罪事件完全是警察的工作!” 缇娅不知道奎格利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能顺着他回答:“当然,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她的赞同并没有令奎格利满意,他做了个“暂且如此”的手势,靠回椅背上。 利奥波德探长问到大宅的警戒问题,缇娅和梅丽都不是很清楚,只好吩咐女仆将渥伦德请来。看到渥伦德,利奥波德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渥伦德大致对府里的安全警卫工作介绍了一下,在利奥波德的要求下,带领他出去实地查看。奎格利勋爵在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之后,也以公事繁忙提出告辞。 他离开后,缇娅对梅丽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奎格利爵士似乎对我有些不满。” “请您不要在意,我相信这并不是您的原因,事实上,从您的曾祖父开始,苏格兰场的人就对法多姆海恩家存有一种抵触情绪。”梅丽回答。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曾祖父做了什么让人一直怨恨至今的事?”缇娅感兴趣地问。 “抱歉,具体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缇娅遗憾地点点头。发生在“黑执事”主角夏尔那个时代的事,她不可能不在意。 一直到傍晚时分,警方的侦讯工作才算告一段落。杀害汉娜的凶器为一青铜狮像,原本就是放在书房里的装饰品,表面被人擦拭过,没有找到可以辨认的指纹。 从尸体的位置和伤口所在来看,汉娜是在走向书房门口时被凶手从后面击中后脑,当场死亡。由此可以看出,汉娜认识凶手。书房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没有丢失任何物品。 警方询问了大宅里的仆佣,没有人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和事或是听到不寻常的声音。对于汉娜在深夜去书房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包括平日与汉娜交好的几名女佣。汉娜有一名恋人,住在附近村庄。在询问了那人之后,也排除了夜间私会的可能。 警卫队的人同样没有发现可疑迹象,监控录像带里一切正常。 谋杀事件带来的阴影虽还笼罩在法多姆海恩城堡的上空,缇娅已恢复正常的作息安排。作为一家之主的她必须先镇定下来,才能安抚住下面惊慌的仆役们。 ——即使这样的镇定只是表面上的。 缇娅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强,遇上这样的事还是会慌乱不安,甚至是难过震惊。尽管她已经尽力掩饰这些情绪,上课时还是发生了走神的情形。对此那位出身于牛津的拉丁语老教授表现出了难得的宽容与谅解。 缇娅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努力收摄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上。当她好不容易取得一些进展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巨响将她惊出拉丁语的世界。 “什么声音?”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问道。 老教授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异,但仍表现得不慌不忙。 “不知道。” “抱歉,教授,我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老教授回答,缇娅便匆匆走出房间。她来到宅邸的侧翼,在一段平日不常使用的走廊上,有几名仆人站成一排探头看着,不时轻声讨论几句。见到她来,忙让过一边。 渥伦德站在一间可能是作为储藏室的屋子的前面,木制的房门只有一半勉强挂在门框上,门的内侧有一片被烧焦的黑色痕迹,碎裂的木屑和破碎的砖石洒落一地。 他扭头看到缇娅,立刻走过来。 “前面危险,请别再过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渥伦德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事态的发展似是也超出了他的预计。 “是炸弹爆炸,小姐。” “我的天!” 缇娅倒吸了口气。先是谋杀,再是炸弹,这该死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疯狂的世界! 她呆立片刻,吐出一口气,问道:“有人受伤吗?” “很幸运,爆炸的时候没有人在附近。” “通知警察吧,这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事了。” 缇娅感到精疲力竭,命运之神真是太高看她了,她已经尽心尽力想要扮演好这个新被赋予的角色,但显然她自身的能力还不足以担此大任。 渥伦德点点头,向来严肃坚毅的面容上难能可贵地显出几分柔色。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请放心交给我处理吧!” 缇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渥伦德队长。” 7 7、惊变 前一天刚刚撤离法多姆海恩大宅的警察再一次来到这座古老的宅邸,同时还有不少和炸弹爆破有关的专业人士。因为存在还有更多炸弹的可能性,他们必须将整座建筑彻底搜索一遍。 进进出出的警察不仅让仆役们感到惊慌不安,也让缇娅心烦意乱,这似乎在提醒她之前所做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同样感到不愉快的还有渥伦德,警察接手了他的大部分工作,让他有一种自己的领地被别人侵犯了的感觉。 缇娅并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在冷静与稍事休息之后,她还是不得不去关注最新的情况进展。不过有了上次的谈话经验,若无必要她也不愿再和警方的人打交道。她请来渥伦德,询问新的调查结果。后者则趁此机会让自己从郁闷的情形中暂时摆脱出来。 就在两人的谈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利奥波德探长带着几名警员走了进来。 “很抱歉打扰您了。”他先向缇娅点头致意后,将目光转向大宅的警卫队长。“渥伦德先生,我们怀疑你和此次的炸弹事件有关,请你和我们回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他的话让缇娅和渥伦德都愣住了。 缇娅不敢相信地说:“等一下,探长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我相信没有任何误会存在。”利奥波德毫不客气地回答。 渥伦德眼含怒意,语气严厉地说:“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此次的爆炸事件有关?!” “当然有。警方的爆破专家已经确认那枚炸弹是出自专业人士之手,一般人是不可能制作得出来的,但是对于曾是前海豹队成员的你来说,却是相当容易的事。” 渥伦德冷冷一笑:“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所有受过此类训练的人都有嫌疑,包括你们的专家?” 利奥波德不为所动,继续道:“此外,我们在爆炸现场附近发现了这个。” 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有一枚金色的钮扣,和一便士硬币差不多大小。看到它,渥伦德的脸色微变。法多姆海恩家的警卫队有自己专门设计制作的制服,一般队员制服的钮扣与肩章颜色是银色的,队长与副队长的则为金色,以示区别。 “我们已经将这枚钮扣与你留在房间里的另一套制服比对过了,确认它是从你的制服上掉下来的。” “我承认这是我制服上的钮扣,但它证明不了什么,很有可能是真正的犯人趁我不在时从我的衣服取下来陷害我的。” “是吗?那么对于你银行账户上突然多出来的五万英镑存款,你又要作何解释?” 这一下渥伦德是真的大吃一惊:“什么五万英镑?” 利奥波德不屑地道:“一星期前,你的银行存款账户里突然多出了五万英镑,这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吗?” 渥伦德突然明白过来,愤怒地吼道:“这是阴谋,是早就设好的圈套!” “显然我们的看法并不一样。好了,不管你还有什么话,回到苏格兰场之后,都可以慢慢说。” 渥伦德紧握双拳,表情姿势像是想给谁一拳,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利奥波德抢在缇娅开口之前说道:“尊敬的小姐,我希望您能相信我们的工作。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让有罪的人逃脱法网。” 缇娅只得无奈地回答:“当然。”她转向渥伦德,“我会打电话与家族律师联系,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对待。至于我本人,我相信你与这件事无关。” 渥伦德沉声道:“感谢您的信任,这件事一定会弄清楚的。” 他挑衅地看了利奥波德一眼,然后不等催促,便大步朝外走去。 利奥波德语气僵硬地对年轻的女主人说:“我对发生的事感到遗憾,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请您原谅。” 缇娅心烦意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利奥波德跟在几名警察之后一起离开了。 听到消息的梅丽匆匆赶来,在了解了原委之后,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发状况。两人只能相对无语。 渥伦德被警察带走一事让大宅里的气氛低落至极点,没有他在,像是失去了一大重要的支柱。 闷闷不乐地用完晚餐,缇娅便回到卧室,接连发生这么多事,她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因此在看到敲门进来的比阿特丽斯时,她感到些许不悦,她已经嘱咐过不要来打扰她了。 “有什么事吗?”她语调冷淡地问道。 比阿特丽斯一脸局促不安的表情,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冷漠的语气。她抓着裙角,吞吞吐吐地说:“我很抱歉打扰您,小姐,但是——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您。” “什么事?” 比阿特丽斯咽了下唾沫,看看左右,像是害怕有人偷听似的。 “前天晚上——不,应该说是昨天早上了,我因为口渴醒了过来。”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当然,平时我是不会这样的,可能是那晚的炖鸡肉味重了一些,我又贪吃多吃了一点。总之当我喝完水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时,我看到一个人从仆役楼梯上来,走回她的房间。” “是谁?” “是——是温迪,小姐。”比阿特丽斯垂着头回答,仿佛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缇娅脑中一片空白,无论她猜想是谁,都不会想到是温迪。 她定定神,问道:“你确定是温迪?” “是的,当然,那时候走廊上很暗,没有灯光,可是温迪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对面,我不可能看错的。” “她有没有发现你?” 比阿特丽斯想了想,不是很肯定地答道:“我想应该没有,她——她当时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你知道当时的确切时间吗?” “我回房后看了一下钟,大概是两点过一刻。” 缇娅沉默着。她想起前几日梅丽送来的关于法多姆海恩家族成员的报告,特别是其中的一部分,心不由一沉。 比阿特丽斯看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有意要隐瞒这件事的,我只是不知道——您要明白当时这件事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重要,直到后来我才突然想到——” “是的,我明白,我明白——”缇娅安慰道,她深吸口气,“你做的很对。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好吗?” “好的。”比阿特丽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觉得温迪是不是真的——真的——” “我不知道,比阿特丽斯,不过我们终究会弄明白的。”缇娅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地回答。 比阿特丽 好看的txt电子书 亲爱的黑执事第3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那么,小姐,我先下去了。” 缇娅点点头。比阿特丽斯离开后,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明媚地一笑。 “塞巴斯蒂安先生,我刚才正想到你呢。”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随着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塞巴斯蒂安那无论怎么看都令人惊异的身影自房间的阴暗处浮现。 缇娅又笑了笑,随即笑容完全从她脸上消失。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白天时的气温还很高,到了夜里降下许多,加上从河面飘来的湿气,越发有种阴冷的感觉。 塞巴斯蒂安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旁:“看起来您遇到了烦心事了。” 缇娅没有回答,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兀地问道:“信任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笑容中不乏嘲讽之意。 “人类是善变的,大部分时候连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都不知道。恶魔就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我们有我们的美学,在契约的保证下,您不用担心背叛的问题。” “或许吧。”缇娅淡淡一笑,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尽管如此,比起恶魔,我还是宁愿相信人类。” “您还是那么固执,不过这正是您让我欣赏的地方,不幸的是事实终会让您改变这一看法。” “你这么说倒是让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缇娅带着几分戏谑地说。 塞巴斯蒂安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他像是觉察到什么,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我知道您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就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晚安。” 缇娅已经习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作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的确有一些问题需要思考。想到刚才比阿特丽斯提供的讯息,她的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她揉揉额角,再一次望了望窗外,夜色浓郁,这似乎注定将会是非常漫长的一夜。 一辆警车辗过砂石车道,停在高大的铁栅门前。一名警卫从门卫小屋里走出来,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几分警惕。副驾驶座的窗玻璃摇下,露出利奥波德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长脸。 “有什么事吗?”警卫语气生硬地问。 “我们刚发现一些新情况,需要到现场确认一下。”利奥波德回答。 “时间已经很晚了,难道不能等明天吗?” “恐怕不行。事实上这些情况与渥伦德先生有关,弄清它会有助于洗清渥伦德先生身上的嫌疑。” 警卫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能够帮到让他非常敬重的队长,心里的天平顿时有了倾斜。他仔细看了看驾驶座和后座上两名身着警服的警员,确定没有可疑之处,便点头道:“好吧,不过请你们动作快一些,不要打扰到别人。” “这是当然。” 警卫挥挥手,示意留在门卫小屋里的同伴打开铁栅门。警车朝着矗立在夜色中的大宅匀速驶去。 利奥波德带着两名警员走进宅邸的监控室。房间的一整面墙被十几个显示器占据,两名警卫坐在操控台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不漏过任何可疑情况。暂待队长一职的副队长何顿站在一旁,他已从门卫处得知利奥波德的到来,看到他们进来并不觉得吃惊。其他警卫则分散在大宅四处进行例行的巡查。 “探长先生,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何顿问道。 “可以的话请将谋杀案发生前一天大宅里的监控录像复制一份给我。” “好的,没问题。” 何顿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但还是吩咐警卫照办。 利奥波德走到操控台前,像是在研究监控仪器是如何运作的,两名警员则带着几分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边走边看,慢慢接近何顿和另一名警卫。等何顿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两名警员突然发动攻击,猛扑过来用暗藏的刀子割开他们颈部的气管。 正在操作仪器的警卫从余光中看到这一幕,立刻跳起同时摸向腰间的配枪。站在旁边的利奥波德一个跨步上前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刀则狠狠捅入他腰间。 警卫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利奥波德松开手,让他的身体如软泥一般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解决掉三名警卫之后,一名假冒的警员来到操控台前,按了几个按钮,墙上的显示器一个接一个变暗关闭。 “好了,警报系统已经全部关闭了。”他兴奋地说。 利奥波德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部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他的目光落在三具尸体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不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但最终他还是沉声说了一句: “开始行动吧。” 大宅边的树林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听到利奥波德从对讲机中传出的有些失真的声音,脸上露出得意而邪恶的笑容。他挥下手,几十个携带各种大火力武器的男子从他身后的林子里涌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朝大宅进发。 8 8、夜袭 利奥波德收起对讲机,扫视一圈之后和另外两人一起走出监控室,他们的任务刚刚完成一半。 他们离开后不久,倒在地上的一名警卫忽然动了动手指,他睁开眼,十指抓地,拖着重伤的身体朝操控台一点一点爬去。台子下方有一个紧急示警按钮。从他身侧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染红了大理石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一条血印。他抬起胳膊,颤抖的手指就快要触及那红色的按钮时,突然脑后一痛,眼前的世界被一片黑暗所吞没。 “抱歉,不过今晚的这场戏我可是期待了很久,不能被你这么破坏了。”塞巴斯蒂安轻声说道,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的却是极其愉悦的笑容。 警车去而复返,在距离门卫小屋十几码处忽然放慢速度,直至完全停下,引擎也随之熄火。让他们进来的那名警卫从小屋里出来,警惕地慢慢走近。 “出什么问题了?”他隔着一段距离喊道。 利奥波德从车上下来,状似无奈地回答:“不知道,可能是发动机出了问题,这是部旧车了。” 驾驶座上的警员试着重新发动车子,只听到引擎空转的声音。另一名警员下车绕到车前,掀开发动机的罩子,一手举着手电筒查看机器。 警卫礼貌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利奥波德想了想:“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警卫条件反射地望向大宅的方向,从此处到宅邸有相当一段距离。 “门卫小屋里有部电话,不过不能使用太长时间,你知道的,以防有突发情况发生。” “我只需要讲几句话,交待一下。” 警卫打开对讲机,向同伴说了几句。利奥波德朝小屋走去,他留在原地,盯着还在为警车忙碌的两名警察。 留在门卫小屋里的是一名较年轻的警卫,有一张长满雀斑的脸。看到利奥波德进来,他指了指放在屋子另一头的长桌。 “电话就在桌上。” 利奥波德拿起话筒放到耳旁,拨了几个号码,然后疑惑地看看话筒。 “奇怪,电话怎么不通?” 年轻的警卫吃了一惊,大跨步来到桌旁,接过话筒。利奥波德趁势绕到他身后,朝着他的心脏处就是一刀。 在警车前检查引擎的警员直起身,看到站在一旁的警卫,道:“对不起,你能帮个忙,帮我拿着手电筒吗?” 警卫依言照办,他站在警员的右手边,举高手电,为他照明。 警员做了个像是要弯腰的动作,事实上却是飞快地抬高右臂,对着警卫的脸就是一个肘击。警卫的头往后一仰,脸上一阵剧痛,视线也有些模糊。多年的训练让他并没有因此着慌,他后退一步,同时拔出配枪,朝着记忆中警员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 那名警员正要冲过来再补上一击,还没能跨出一步,前倾的身体便一软,颓然向前扑倒。然而几乎是同时,之前怎么也发动不了的警车驶动了,还没等警卫反应过来,车子已将他撞翻在地,从他身上碾了过来。 警车又开出几码后才停下,假冒的警察下车看了看上半身被压得血肉模糊的警卫,另一名假警察先被枪射中又被车撞过,显然是毫无存活的可能。 利奥波德拉下控制铁门开关的控制杆,大铁门缓缓开启。假警察跑到铁门口,用力挥动双臂。随着这个讯号,早已埋伏在铁门外的几十名男子迅速冲了进来。 无疑是首领的高大男子摇摇晃晃地朝利奥波德走来。在门卫小屋射出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粗糙暗沉,给人一种像是随时随地都阴沉着脸的感觉。那双三角形的眼睛看起来凶狠而疯狂,下巴处留着一篷乱糟糟的山羊胡。 “探长先生就是探长先生,连打家劫舍的活儿做起来都比我们这些专业的强!”他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 利奥波德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讥笑之意,语气冷淡地回答:“你很清楚我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做的,克罗夫特先生。” “当然,当然。”克罗夫特语气敷衍地说。 利奥波德皱眉,正要开口,车道旁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一点手电筒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手电筒的光按事先约定好的连闪了三下之后,紧接着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别开枪,是我,小比利!” 克罗夫特哈哈一笑道:“是我们的卧底小比利来了,让他过来吧!” 树林里走出一个红发矮小的男子,倘若渥伦德在场的话,便能认出他正是不久前召进警卫队的新队员。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克罗夫特问道。 小比利略有几分腼腆的脸上露出刻意做出的谄媚笑容,兴奋地回答:“我已经切断了大宅里的电话线路,老板。杂工和警卫队剩下的人都睡在宅子旁边的那座房子里。” “干得不错!”克罗夫特朝站在他右侧的一名魁梧男子点了下头,“兰顿,你带一队人过去,记住,一个也不能放跑。小比利,你给他们带路。” “没问题,老板!” 在小比利的指引下,几个人脱离大部队,朝大宅的侧翼悄悄摸去。 利奥波德收回视线,冷淡地提醒道:“记住,我只能帮你们拖延到天亮。” “相信我,天亮时我们就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克罗夫特自信地回答。 利奥波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警车走去。虽然刚刚撞倒两个人,不过在漆黑的夜里,倒也不太能看出车身上沾的血迹。 克罗夫特目送探长驾车离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带着手下朝大宅走去。假冒的警察和另一名匪徒留了下来,他们将尸体扔进车道旁的灌木丛里,将铁门重新关上。 宅子的正前方是一座小型广场,由彩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两旁是保养得极好的草坪,一些修剪成动物形状的灌木丛间夹杂着数座人物雕塑。 入侵者刚踏上广场,枪声陡然响起,走在最前面的几名匪徒应声倒下,其他人连忙各找掩护。在雕像后出现几个身着警卫制服的身影,显然巡逻的警卫已经发现了这些侵入者了——只可惜发现得已经太晚了。 凭借着人数和武器上的优势,匪徒们仅花了几分钟便控制住局面。克罗夫特让手下将整座大宅包围起来,防止有人从其他出入口逃离。 不断有警卫伤亡,剩下的只能边射击边朝宅邸里退去。十多分钟后,最后一名抵抗的警卫不甘地倒在了匪徒们的枪口下。匪徒们在大宅里四散开来,寻找可能躲藏起来的警卫。 克罗夫特则带着几名手下,径直朝二楼走去。他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便找到主卧室那扇雕花大门,粗暴地一脚踢开门走进去,然而随即他便发现迎接他的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房间。 大约一刻钟之前,一名警卫没等缇娅“进来”的话音落下,便急急推开这同一扇木门。他神色焦急,喘着粗气,虽然夜里的温度降下了许多,他的额头上却布满汗珠。 “情况紧急,小姐,必须请您马上离开大宅!”他急急说道。 缇娅的神情不由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一伙人闯了进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与外面也无法联系上,总之,为安全起见,您得立刻离开!”警卫舔着发干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 这时,一声枪声响起。 那名警卫顾不得礼仪问题,猛地扑到朝着前方庭院的窗户前。虽然夜色浓郁,他还是看清了正逐渐将大宅包围起来的敌人的身影。 “该死的,已经太迟了,小姐,您——” 他突然停了下来,无比懊丧地发现他没有什么办法能将缇娅安全地送离大宅。但他肩上的职责还是让他坚定地说:“请放心,小姐,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们也一定会把您安全地送出去的!” “我不同意这么做。”一个声音反对道。 缇娅和警卫同时转过头朝门的方向望去,就在他们专注于屋外的枪声时,梅丽走了进来。 “不说这么做成功的可能性有多低,单就是途中小姐的安全你们就无法确保。”她语调严厉地道。 警卫的脸涨得通红,却无言反驳。 梅丽放柔了语气,又说:“现在请你去履行你原本的职责,为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接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警卫正欲张嘴反对,但梅丽神态中的自信让他改变主意。他相信无论梅丽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会以保证缇娅的安全为第一位。 他严肃郑重地保证道:“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的。” 说完,他转身迅速离开房间。 缇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请您披上外套,然后跟我来。” 梅丽语气的恳求与焦灼让缇娅明白现在不是提问的时间,她默默地照做了。 在梅丽的带领下,二人来到藏书室。之前已经介绍过,这是一间椭圆形的大房间,没有窗户,四壁摆满高及天花板的书架,壁炉正对着门。房间的中间是一张长方形茶几,围了一圈沙发。 梅丽来到一座书架前,从架上取下七本厚重得几乎令人咋舌的《牛津百科辞典》,然后将茶几推到一边。她俯□,轻轻一按某块地板,地上出现一个正方形的洞口。 “这是?”缇娅毫不掩饰她的惊讶之情。 “我记得您之前曾经问过我大宅里有没有密室暗道之类的地方,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先人虽然自信于自己的力量而不屑于建造此类东西,但为后人的安全着想,还是秘密建了这么一个藏身处。恐怕今天晚上我们不得不用到它。”梅丽平静地解释道。 “您进去之后会发现一个小小的机关,让您打开和关上这道入口。”她又道,“我相信里面设有通气孔,您不会觉得气闷。我恳切地希望您待在里面,直到敌人全部离开,救援的人到达为止。请您进去吧!” 在梅丽的催促下,缇娅走进这个藏身处,在洞口合拢之前,她不放心地问道:“可是你们呢?” 梅丽两手合握在胸前,用祈祷一般的语气回答:“您不用担心我们。您只要记住,您的生命比这座宅子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都更重要。法多姆海恩家可以有新的仆役长,新的女仆杂工,却不可能有一位新的主人!” 缇娅微微一震,仰起看着梅丽的眼中露出震惊与茫然的神情。 地板合拢,若不是知道位置刻意寻找的话,是绝不会发现在这下面还有一个秘密夹层。梅丽将茶几推回原处,又把书放好,确定一切恢复原样之后,迅速离开藏书室。 几乎是在同时,克罗夫特气势汹汹地踢开了主卧室的大门。 9 9、签定契约 起雾了。 浓重的、有若实质一般的白雾给形状古怪的法多姆海恩大宅增添了几分哥特式的阴森与恐怖,就连从宅里传出的重重脚步声以及呼喝声也没能减轻这种感觉,反而有种大难临头的惊慌感。 底楼的餐厅里此刻正是灯火通明。三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这座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华丽大厅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招待宾客用的桌椅被推至一边,腾出一大片空间,府里的所有仆佣被集中在此,在他们周围则是十多名手持枪械的入侵者。穿着睡衣的女仆们彼此挨靠在一起,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 “找不到?”克罗夫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意味,“你是说几十个大男人找遍了城堡却找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是、是的,老板。”汇报情况的手下紧张得脑门子上全是汗,他像是补救似地急急忙忙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们已经把宅子的各个出入口都守住了,可以肯定人一定还在里面!” “确定人在府里,却找不到,这就是你想说的?”克罗夫特的眼神越发阴冷。 那名手下额上的汗都快淌下来了:“对不起,老板,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很快——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是吗?我很怀疑,而且恐怕我们也没有这个时间了。”克罗夫特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聚集在餐厅中央的仆役,“幸好我们还有可以问问的人。” 他走到中央的开阔地带,清了清嗓子。 “晚上好,各位,现在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让我不得不打扰你们一下。时间不多,就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你们中间有谁知道你们的主人,亲爱的法多姆海恩伯爵小姐,现在哪里吗?” 沉默。只听到混杂在一起的呼吸声,没有人开口说话。 “怎么,难道没有人知道吗?不,我不相信,你们都是尽忠职守的好仆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主人的所在?只是不愿意说,是不是?” 克罗夫特边在众仆役间踱来踱去,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突然俯身盯视着其中一名女仆。长着一张圆脸的年轻女孩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这可不是好的回答。” 克罗夫特状似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在其他人意识过来之前,一枪射中女孩的胸口。年轻女仆甚至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地气绝身亡。她旁边的几名仆役惊恐地叫出声来。 “安静,都给我安静一些!”克罗夫特命令道。 在众多枪口的威慑下,女仆们勉强停止尖叫,只有几个还在小声啜泣着。 “我想现在你们已经充分了解到回答错误会有什么样的惩罚,所以在开口之前要好好考虑一下。我再问一次,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在哪里!” 还是没有人开口。 “看起来我只能一个个来问了。” 克罗夫特的目光在一个个女仆身上扫过,几乎所有人都害怕地低垂着头,避开那残忍审视的目光。 “就从你开始好了!”他指着一个留着栗色卷发的女仆道。 被点到的女子约有二十五六岁,堪称美丽的面庞顿时没有了一点儿血色,她眼中含泪,仿佛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好容易她才从不停颤抖的唇间吐出几个字: “求你……不……不要杀我……” “真糟糕,又是一个回答错误的。” 克罗夫特伸出关节粗大有力的双手,抓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女子蹬着双脚,拼命挣扎,克罗夫特的手如铁箍一般牢牢扣在她脖子上。随着他慢慢收拢手指,女子的脸渐渐发青,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旁边的仆役恐惧地看着这一幕,有几个胆大的想来救她,却被其它匪徒驱赶到一旁。 女子的身体“呯”的一声倒在地板上,她的脸发青变紫,大大的双眼微微鼓突出来,像是死不瞑目。 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一名肥胖中年女佣的神经彻底崩溃了,她边哭叫着边慌不择路地往餐厅的大门跑去。 克罗夫特看着她的身影,神色冷漠地做了个“杀”的手势。 枪声在餐厅宽阔的空间里像是被放大了数倍,震得人的灵魂都在颤动。女佣身上爆出数朵血花,身体因着惯性又向前冲出几步,才颓然扑倒。浓稠的鲜血自她身下漫出,流淌在光滑的地板上。随之而来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吐,每个仆役的脸色都是惨白若幽魂。 克罗夫特舔舔嘴唇,神情让人联想到还未吃饱的野兽,他的目光再次转到剩下的仆役身上。她们惊惧绝望地抽泣着,同时不由自主地瞄向站在众人中间的梅丽。梅丽的面色虽然苍白,眼中却满是愤怒与不屈之情,双唇更是顽固地紧紧抿着。 克罗夫特锐利的双眼立刻注意到了女仆们下意识的反应,他径直走到梅丽跟前。 “我相信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 梅丽抬起头,眼神坚定毫不屈服地看着他。 “是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会为你今晚在这所做的一切而后悔的!法多姆海恩家族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负而不还手的,等着吧,那时你的下场会比我们现在的还要凄惨得多!” 克罗夫特摸摸他的山羊胡,一脸忍俊不禁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突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同时反手一个巴掌狠狠扇上梅丽的脸。梅丽的半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她转正脸,挺直背脊,怒视着克罗夫特。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贵族作风!”克罗夫特压低嗓门,恶狠狠地道。 他站直身,对着所有人说:“我对你们很失望,你们浪费了我不多的善意和耐心。接下来除非我知道伯爵小姐的下落,否则你们一定会怀念我现在的慈悲的。” 两名被枪杀的女仆的血已经停止流淌,被扼死的女子的双眼依旧不甘地大张着。恐惧与绝望浓重得有如实质一般,压在其余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说道:“不用了。” 所有人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只见缇娅?法多姆海恩正站在餐厅的门口。 缇娅推开茶几,从地板下的藏身处钻了出来。她凝神谛听,不知从何处传来人的脚步声、呼喊声,物品翻倒以及器皿破碎的声音,这些隐隐约约的声音衬得藏书室里越发寂静。 她可以猜到制造出声响的这些人正在宅邸里拼命搜寻她,如果他们始终找不到她,无疑会去逼问府里的仆佣。她想象不出那些人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但她相信他们会不惜一切只为知道她的下落,否则今晚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代价便成为泡影。梅丽等人的安危也绝不会如她所说的“没有关系”。 但即便如此,梅丽也不会说出她的所在,哪怕是付出府里所有仆役的生命为代价。“您的生命比这座宅子里所有人加起来的都更重要”——梅丽不止是说说而已,她是打从心底如此坚信着的。 这几乎是一种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忠诚了。虽然梅丽效忠的是缇娅?法多姆海恩。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最终依靠仆役的忠诚与牺牲存活下来的毕竟是她。不管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能不能回来,在这一刻她就是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传承了百多年的家族的主人,众多仆役效忠的对象。 但也正是这样让她无法接受梅丽的做法。这并非出于什么生命平等之类的想法,而是一种更为自我的原因——这是她的自尊与骄傲所不能允许的。曾经死过一次的她,同样比谁都清楚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话是多么的空洞,无论以后采用何种报复的手段,对于死去的人来说都是没有用的,再怎么做也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死后的补偿不过是活人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塞巴斯蒂安悄无声息地从角落处走出来,目光落在缇娅脸上。她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墨绿色的眼中似有暗流涌动。他读出了那些隐秘的情绪——愤怒、憎恨、厌恶等等,都是人类所特有的负面情绪。 他无声地笑了。 缇娅抬起头,非常突兀地绽出一朵少女独有的明媚而狡黠的灿烂笑容,仿佛之前冰冷阴沉的表情只是一时的错觉。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塞巴斯蒂安,我可不想变成独眼龙。曾祖父可能不介意这一点,但对一个女孩来说,那可太丑了。”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愣,随即轻笑道:“这一点请您不用担心。” 他向前一步,单膝跪下,握住缇娅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一个巨大繁复的魔法阵出现在两人脚下,一道道紫黑色的光在构成繁奥图案的线条上闪烁着,两道黑色的光柱随之升起,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缇娅感觉到一种神秘的力量慢慢渗入她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一震,心中升起一种茫然若失的不舍感觉,就像是与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失去了联系一般。这种感觉慢慢隐没却没有消失,而是潜伏在了内心深处。与此同时,她感到与塞巴斯蒂安之间产生了一种隐秘的联系,她能够更加清楚地感知他的所在,同时也知道了他真正的名字。 她慢慢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塞巴蒂斯安的所在。一个黑发黑眸的人类男子正站在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上。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听候您的吩咐,我的主人。”他欠身单手抚胸道。 “我需要你的力量。”缇娅直接道。 “当然。” 塞巴斯蒂安的薄唇弯起,露出一抹足够谦逊又不失自信的笑容。 “一部分没有轮到值班的警卫和其它杂役住在侧翼的房子里,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被杀害了,如果没有的话,我希望你将他们放出来,毕竟我们的敌人占有人数上的优势。” “那么您呢?” 缇娅看向藏书室的门:“我要去尽到我作为法多姆海恩家族家主的责任。” “您是打算只身犯险吗?难道您不担心我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回来吗?”塞巴斯蒂安微笑着问道,他的笑容让人觉得他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赶不回来。 缇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担心,只不过我更不能接受让别人替我受过,而且对于后悔一事,我已有相当深刻的感受,不希望再品尝那种滋味了。” “明白了,您会如愿的。” “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开始行动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塞巴斯蒂安目送她坚决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自语道:“看起来我得先找一些合适的衣服,啊,真怀念从前专门订制的那些管家服呢!” 10 10、对峙 餐厅里一片沉寂,直到被梅丽的一声惊呼打破。 “小姐,您怎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似乎明白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了。 缇娅环视室内,目光在扫过地上几具女仆的尸体时只是略作停顿。她的神情平静得吓人,其他人很难从那双墨绿色的眼中读出她此刻心中所想。 她慢慢走进餐厅,虽然身着睡衣,但她的姿态动作却让人觉得她是盛装而来。 “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她说。 “啪、啪、啪”——克罗夫特轻轻鼓着掌,一脸愉快赞许的表情。 “不错,非常好。因为您的表现让我对于法多姆海恩家族越发好奇与崇敬了,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这位先生,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缇娅平静地问道。 “克罗夫特,您可以这么叫我。” “克罗夫特先生,你要见我,现在我就在这里。” “是的,其实我的来意很简单。”克罗夫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您知道,这个世界有白天和黑夜,所以,除了您熟知的那些存在于阳光下的势力与组织之外,还有普通人不知道或不了解的那一部分,我们通常称之为黑社会,您听说过吗?” “略有所闻。” “过去,为了不让这些黑暗中的势力影响到正常的社会秩序与民众的生活,代表女王陛下来支配与掌握它们的便是法多姆海恩家族。当然,时代不同了,黑社会与以前相比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可能是由一两个人来掌控,即便那个人代表着女王陛下也不行,不过在这之中仍有那么一些势力对法多姆海恩家族怀有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忠诚的感情,特别是一个被称作‘丧葬社’的情报组织。” 黑社会?由女王任命的教父?缇娅觉得经过了这一切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惊讶的了,就算看到男装版的美少女战士跳出来大喊“代表月亮消灭你”,她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缇娅沉思不语,没有任何表示。克罗夫特也不期待她有何反应,自顾自说下去。 “‘丧葬社’可以说是黑社会第一的情报收集组织,发生在黑暗世界的事没有一件是他们不知道的。可惜的是这个组织不但隐蔽得极深,而且掌事人个性古怪,很难与他们打交道,大概也只有法多姆海恩家族能让他们破一下例。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法多姆海恩如此青眼相加,但我确实知道两代之前的‘丧葬社’的老板给了您的曾祖父一样信物,让他的后人可以凭此样东西获得他们的帮助。” “你的目的就是这样信物了吧?”缇娅终于开口,“为此你带人闯入我的宅邸,甚至不惜杀死这么多人!” 克罗夫特笑容可掬地回答:“没错,我知道在您看来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或是不值得。您不会明白对我们来说情报的重要性,不会明白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当然我也不指望您会明白。好了,现在前因后果我都已经让您知晓了,作为回报,您难道不该将那样东西给我吗?” 缇娅再一次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话,语气出人意料得轻柔。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样东西会怎样?” 克罗夫特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冰冷得骇人。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缇娅毫不理会他话中的威胁意味,微微一笑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次在回大宅路上的袭击让我丧失了某些记忆,现在的我完全不记得你所说的这个东西。” 克罗夫特的目光闪烁:“您的诚实让人称赞,但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你会杀了我?你以为我在出来见你们之前没有想过这个后果吗?如果我害怕这一点的话,现在的你根本不可能见到我。” “您的勇气可嘉,您不怕死,可您能看着您的仆役们去死吗?”克罗夫特慢悠悠地问道。 自进餐厅之后缇娅后脸上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少许变化,但随即她又恢复原来的平静。 “我当然不愿看到他们有任何伤亡,但我不是神,我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生死。” “是吗?”克罗夫特细细地观察着她,“可惜我不相信。” 他几个大步来到围拢在一起的仆役前,目光一扫,便如捉小鸡一般抓起一名女仆,将枪口抵住那年轻的头颅。比阿特丽斯簌簌发抖,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现在,她的生死就决定于您的回答。您会怎么做呢?”克罗夫特语气阴森地问道。 “小姐……” 比阿特丽斯双眼含泪,祈求地看着缇娅。 缇娅默然。在场这些人的生命的确是她的弱点所在,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主动现身呢? 克罗夫特清楚这一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梅丽走前一步,像是要说什么。她近旁的一名匪徒见到,立刻上前粗鲁地将她推回原来的位置。 缇娅闭上眼,又睁开。 “我的回答是——”她看着克罗夫特的双眼,“你动手吧!” 克罗夫特嘴边的笑意顿时凝固,比阿特丽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大吃一惊。 “您说什么?”克罗夫特忍不住问道。 “你要杀的话,尽管动手好了,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你的手下,由你来处置是最合适不过的。”缇娅冷漠地说。 餐厅里一片寂静,仆役们的脸上带着或是震惊或是茫然的神情。 比阿特丽斯艰难地开口:“小姐,您一定是搞错了。不是这样的。” 缇娅看着她:“你是克罗夫特在大宅里的内应,你杀了汉娜,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说的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和神情都表示对于自己所说的没有半点疑问。 比阿特丽斯惊慌地说:“不是我,我没有!您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主动来告诉我你在汉娜被害那晚看到温迪从外面回到寝室,我是绝对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虽然我一直知道我们中间有背叛者。这倒是正合了东方一个古老国家的谚语——‘画蛇添足’。”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迪显得既惊讶又不知所措。 “我想你是一时冲动才杀了汉娜,而后警方的介入调查使你更加着慌,所以你决定为自己找一个替罪羊。”缇娅又说,“在这么多仆役中你选择温迪做你的替罪羊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我无法确定你是从哪里得知的,但是你确实了解到温迪的母亲是我的祖父与另一妇人所生,从血缘上来说,她是我的堂姐。” 这一段秘辛是缇娅从梅丽送来的那一大叠资料中了解到的。 “同样是拥有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脉,一个是拥有伯爵头街及庞大财产的贵族小姐,一个却是要靠别人的资助才能温饱的女仆,这两者间的巨大差距足以让任何人产生深深的嫉妒与怨恨之情,这两种感情通常又与报复与毁灭联系在一起。温迪出卖我,出卖这个家族,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所以,她是再好也没有替罪羊! “遗憾的是,对于这整件事你了解到的只是一部分。温迪的母亲在去世之前,在几位证人的见证下签署了一份声明,放弃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以及与此相关的所有权利与责任。虽然从血缘上来说温迪是我的堂姐,但在法律上她与法多姆海恩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我死了,她也得不到丝毫好处。相反,只要法多姆海恩家族存在一天,便能为她遮风蔽雨一天,因为无论如何,在血缘上她还是我的堂姐。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背叛我,背叛这个家族呢!既然我确定温迪不是背叛者,那么来通报这一消息的你便显得非常可疑了。 “作为我的贴身女仆,你其实拥有相当多的时间做你自己的事,像是在我上课的时候。你可以随意在城堡里走动而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即便有人问起,你只需说一声‘是小姐吩咐我这么做的’,也无需担心事后会有人来向我求证。你有机会接触到一些秘密文件,了解别人不知道的家族内情,最妙的是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人会对你起疑心,在今晚之前我就不曾怀疑过你。 “你深夜进入书房便是为寻找那所谓的信物了,汉娜是不是察觉到你夜里离开寝室,并跟踪你来到书房?而你害怕她告发你,便残忍地将她杀害了,是不是这样?!” 缇娅的语气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宛如针一般刺中比阿特丽斯。这次她不再是假装,而是真的从内心感到恐惧与惊慌。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辩解道,“真的,我不想这么做的!是他们威胁我,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做的话,我的家人就会没命——” 比阿特丽斯的话声戛然而止,她怔怔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中央涸开的血迹,随后她软软地倒在地上。 克罗夫特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比阿?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4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阿特丽斯的尸体,转向缇娅。 “您说的没错,我的手下自然是听凭我的处置。我可是给了她相当长一段时间寻找我要的东西,可结果呢?不但没有找到,还把自己给暴露了,这么没用的手下我可不要!” 缇娅神色淡漠,看不出是悲是喜。倒是几个女仆,虽然明知比阿特丽斯背叛了她们,可毕竟同处过一段时间,见到她被杀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悲意。 然而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突然撞开—— 11 11、逆转 餐厅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看他的装束应该是分散在大宅里四处搜索的匪徒之一,却不知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男人勉强又往前走了几步,终因伤势过重,倒地不起。 一名匪徒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瓮声瓮气地说:“他死了。” 克罗夫特朝那人扬了扬头,那名长着一头稻草黄|色头发的男子心领神会地带着几个人走出餐厅。 “让我们继续正题吧。我原本以为您会对您的贴身女仆有更多的感情,但显然我是过于一厢情愿了,不过之后我会更谨慎的。对了,我想您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堂姐丧命的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温迪。温迪紧偎在梅丽身侧,向来活泼爱笑的脸上如今只有惊恐,尽管非常害怕,她还是竭力勇敢地回答:“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不要告诉他们!” 缇娅垂下眼帘,也挡住别人窥探的目光。就在这气氛紧绷的时刻,仿若觉得还不够似的,不知从外面何处传来了枪声。 克罗夫特颊上的肌肉微微跳了跳。他打开通讯器,在电波的嗞嗞声中响起男人惊惧的声音: “……不要杀我……怪物……” 一声惨叫,男人的声音消失了。 克罗夫特又试着联系派出去的其他手下,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只好又派了两人出去察看情况。他们很快回来,对克罗夫特低声说了几句。虽然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不安的表情上可以看出绝对不会是好消息。 就在克罗夫特思索着这一变故的原因与应对之策时,餐厅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本就饱受惊吓的仆役们益发惊骇,不由大声尖叫起来。 尖利刺耳的叫声让克罗夫特更加心烦意乱,他举枪朝天花板连开数枪,巨大的枪声暂时将其它声音全部压下。 “都给我闭嘴!谁他妈再叫,我就崩了谁!” 餐厅里顿时安静得有如墓地。 几名匪徒拿出手电筒,打开通往走廊的门。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光亮,不止是餐厅,而是整座大宅都被黑暗所笼罩。 “显然是电闸方面出了问题。”缇娅慢悠悠地提醒道,她可能不是故意,但在此时的情景下,她的声调让人觉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克罗夫特面无表情,心里却恼火得很。对于此次行动,他已经筹划了很长一段时间,自认为是手到擒来万失一失,没想到就在这即将成功的关头却出了这些岔子。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为此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若是失败,后果即便是疯狂如他也感到害怕。他想他还是小看了这些贵族,这些传承了百多年的家族显然还是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底牌,更何况法多姆海恩并不是一般的贵族世家。 但克罗夫特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与想法,冷静地思考起来。目前来看,胜利的天秤还是倒向他这一边的,毕竟这张决定胜负的牌仍然握在他手中,只要将那些搅局的讨厌虫子都消灭掉,他仍然可以按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首先是必须恢复照明。 克罗夫特正要命令手下去查看一下电源问题,转念一想,又改变主意。 “没错,是电闸的问题。”他说,“那就麻烦伯爵小姐您陪我们去配电室看一看了。” 缇娅露出惊讶的表情。 梅丽听闻此言,忙挣扎着高声道:“等一下,小姐她不知道配电室的位置,如果你们要人引路,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不,不。”克罗夫特露齿一笑,“我们知道配电室在哪儿,但是有一位伯爵小姐带路——那可是错过便不会再有的机会。” 梅丽还要说什么,缇娅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没问题,我陪你们去。不过我可是真的不知道配电室的所在。” 她静静地一笑,让人完全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克罗夫特留下数人看守人质,带着其余人离开餐厅。 弥漫在大宅周围的浓雾将黯淡的月光也隔绝在外,在某几段没有窗户的走廊处,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几人呈纵队前进,克罗夫特和缇娅走在最中间。前头的几名匪徒挥动着手电筒,与周遭深沉而无边际的黑暗相比,这几束灯光渺小无力得近乎可怜。 空气中还残留有极淡的火药味,已有许多年头的地板在他们脚下发出微弱的声响。移动的手电筒光束偶尔照到一两具倒卧在地的尸体,那僵硬的身姿和发黑的血迹越发缯强了笼罩在众人头上恐怖悬疑的气氛。尤其是看到同伴的尸体,让这些入侵者也不由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凄凉感。 他们来到一条贯穿宅子前后两部分的弧形走廊,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法多姆海恩家族历代重要成员的肖像画,也许未来有一天缇娅的画像也会被置放于其中。这些肖像画中的人物大多穿着古老而奇特的服装,一脸严肃地朝画框外凝视。当光束不经意地掠过他们的面容时,总有一种仿佛画中人是活着的,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这些人的感觉。这种鬼祟的感觉让人的后背不由阵阵发凉。 匪徒们神经紧绷,不停地扫视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克罗夫特相信不管是谁破坏了电源,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把他们引出来,然后在半途伏击。问题是会在哪儿发动攻击呢?从他手上的那份简易地图来看,他们此时离配电室已不远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会是他们到达配电室的时候?还是当他们接通电源,灯光亮起的那一刻—— 不对! 克罗夫特突然停下,其余人也随之停止前进。 “该死的,这是个圈套!我们上当了!” 他猛地转身,粗鲁地拉着缇娅,朝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虽然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餐厅,但还是晚了一步。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一个活人,长长的餐桌翻倒在地,靠背椅四散零乱,像是有一场台风刚在这里肆虐过。被扣押的人质随着这场“风暴”一起离去,看守他们的几名匪徒则变成一具具毫无生机的死尸。 克罗夫特额角的青筋轻轻跳动着,三角眼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疯狂凶狠,像极了要择人而食的野兽。 一名匪徒弯腰查看了一下同伙的尸体,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死者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口,除了咽喉的要害处,插在喉部上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小小的银制餐叉。 他又查看了其它几具尸体,情形大抵和第一具的相差无几。当其余人得知这一情况时,不由都感到心里发凉。要有怎样的腕力才能将这些餐具射入人的身体,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明明可以得到其它武器的情况下却选用餐具作为杀人的工具?!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就在他们周围,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对于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他们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是不是活人都不能确定。 即便是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不由害怕起来。他们逡视四周,猜测敌人的位置,每一处阴影每一个角落在他们眼中都显得那么可疑。 “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给我滚出来!”克罗夫特咆哮道,手中的枪随意朝着黑暗扫射。 随后,他冷静了一些,看到站在一旁的缇娅,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同时将枪口对准她的头部。 “我数到三,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杀了你的伯爵小姐!一!” 克罗夫特粗壮的手臂勒得缇娅有些呼吸困难,坚硬冰冷的枪口顶得她的脑门生疼。她不确定克罗夫特是否会真的杀了她,但她也不愿拿这一点去赌。而谁又知道那个所谓的契约是否真的可靠! “二!” 餐厅里一片静谧,只听到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宛如从地狱逃出的厉鬼一般狂啸而过。几道手电筒的光束不断变换角变,扫过餐厅的角角落落。 这时响起的是缇娅平静的声音。 “塞巴斯蒂安。”她轻轻地唤道。 这一声轻唤简直犹如阿里巴巴那一句有名的咒语一般,一团烛火应声亮起。晕黄温暖的烛光勾勒出男子修长的身影。塞巴斯蒂安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戴着雪白的手套,擎着一盏古色古香的烛台。他的刘海有些过长,半遮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中真实的情感,薄薄的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谦恭笑容。 他微微欠身,谨慎地问道:“您叫我吗,小姐?” 他的出场方式与形容打扮是如此特别又有些不合时宜,让人有一种仿佛穿越百年光阴,看到那本该不存于世的属于过去的幽灵。 克罗夫特第一个回过神,带着几分被戏耍的怒气问道:“你是谁?!” “在下塞巴斯蒂安,是法多姆海恩家的新执事。”他微笑着回答,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对准他的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执事?好!很好!”克罗夫特突然提高音调,冷酷地喊道,“杀了他!” 在场的二十多人没有一个能够说清那是发生在枪声响起之前还是之后,他们只是看到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原本被擎在塞巴斯蒂安手中的烛台突然落下,摔落在光滑的硬木地板上,烛火也随之熄灭,男子再一次隐没于黑暗中。 枪声持续响了有好几分钟才渐渐停下,几束电筒光同时集中在黑衣执事刚才所在的位置。那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烛台,甚至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他去了哪儿,哪儿?!”克罗夫特吼道。 手电筒的光再次晃动起来,像是代表着持有者惊慌的情绪。有人甚至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们刚刚看到的也许真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在大宅里游荡了百年的鬼魂!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想法也不算大错。 克罗夫特缓缓移动位置寻找敌人的所在,突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问道:“你是在找我吗?” 同时一只宛如铁铸一般强壮有力的手抓住他握枪的手。 克罗夫特这一生还没有比此刻更为惊骇过,他全身的血液都宛如冻结了一般。不过他的心志比一般人坚强许多,呆愣了一下之后,还是立刻做出反应。他蓦地后退,同时另一只手以一个肘击向后撞了过去。 但他的攻击落空了。 克罗夫特正觉得诧异,忽然感到怀中一空,被他挟持在手的缇娅失去了踪影。 上当了! 克罗夫特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就地往前一滚,不等站稳就朝原来站的位置开枪射击。接连的失败激起了他的戾气,哪怕得不到他要的东西,也要将这座大宅里的人全部杀掉! 塞巴斯蒂安拦腰抱住缇娅跳进翻倒的桌椅后,子弹随即倾泻在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上。缇娅可以听到木屑和布絮被子弹打得四散飞起的声音,不少落在他们身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在枪声疏落的间隙,缇娅低声问道。 “您觉得玩一玩捉迷藏如何?虽然不知道他们怎样,不过我可是很擅长的喔!” 缇娅虽然看不清塞巴斯蒂安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出他眼中闪烁着的兴奋邪恶的光芒。 “我不希望发生任何变故,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事情解决。”缇娅坚决地说。 “好的,如您所愿。” 塞巴斯蒂安摘下手套,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子弹再次朝他们的方向疯狂射来,他不得不带着缇娅换到另一堆桌椅后面,原来被当作掩护物的橡木长桌几乎被子弹打穿。 某个圆圆的东西从餐厅的大门滚了进来,顺着地板一直滚到匪徒脚下才停住。 塞巴斯蒂安伸手捂住缇娅的双眼,几道白光陡然亮起,在经过长久的黑暗笼罩之下显得更为刺眼。不少匪徒被光伤到眼睛,痛呼起来。 趁着匪徒们失神慌乱之际,塞巴斯蒂安带着缇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落地长窗离开餐厅。 与此同时更多的枪声响起,来自餐厅之外。猝不及防的匪徒立刻有数人中弹倒下。 “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侧翼的小楼,似乎是因为您的失踪,让那些警卫与杂役的命暂时被保留下来。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塞巴斯蒂安解释道。 餐厅里不断闪出爆炸的光亮与巨响,枪声密集如雨,剩下的警卫似乎要将队友被杀的悲愤,未能履行职责的愧疚,以及被背叛的愤怒一起借此发泄出来。 缇娅听着枪炮的轰鸣声,人的惨叫呻吟声,火光倒映在她墨绿色的眸子中,映照得她的面容宛如大理石雕成的一般。即便是站在身侧的塞巴斯蒂安也别想从中揣测出一二,他的唇边慢慢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两人静静地伫立在大雾弥漫的夜色中,充斥着枪声与死亡的古老大宅就如他们的背景一般。 12 12、善后事宜 当第一抹惨白的晨曦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时,大宅里的战斗也已结束。 克罗夫特在几名手下的掩护下企图向外逃跑,但最终还是被塞巴斯蒂安擒下。出于安全考虑——亦或是别的原因,被打断四肢,带到缇娅面前。 缇娅冷冷俯视着像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这个男人,脑中转过许多念头,虽然大多与现在发生的事无关。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塞巴斯蒂安,你应该擅长刑讯吧?” “作为一名优秀的执事,没有什么是我不擅长的。”塞巴斯蒂安以杰出的专业人士应有的骄傲答道。 “那么,这个人就交给你了。我要知道还有谁应该对昨晚发生的袭击事件负责。”缇娅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法多姆海恩家的人的血是绝不会白流的!” “遵命,我的小姐。”塞巴斯蒂安欠身致意。 “等等!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趴在地上的克罗夫特突然吼道。 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恨意地盯着塞巴斯蒂安。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他一无所知的男人,将他们的这次行动彻底破坏了。没有这个男人,现在的他应该是拿着胜利的果实在撤回的途中,而不是像条死狗似地躺在这任人宰割! “你们是杀是剐都没问题,但起码得让我知道我到底是败在什么人的手上!” 塞巴斯蒂安耸耸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亲爱的小姐,还是由您来说吧,免得他又以为我是在骗他。” 缇娅看了塞巴斯蒂安一眼,转向克罗夫特。她低头看着他,声音清晰地说: “塞巴斯蒂安,我的新执事。” 克罗夫特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吼叫起来:“不可能,你骗我!我怎么可能败在一个管家的手上!” 缇娅微微皱眉,她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很累了,克罗夫特沙哑的叫声让她隐隐作痛的头更加不舒服了。 塞巴斯蒂安上前,动作很轻但快速地卸下克罗夫特的下巴,让他再也叫不出声来。 “您已经很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缇娅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提议。她朝着大宅里面走去,一路上,看到她的仆役都用敬畏感激的眼神目送着她,他们都已听说这位年轻的女主人是如何只身犯险,并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从而逆转局势。 “小姐,热水已经放好了。您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温迪期盼地问。 “不用了,温迪,经过这么一晚,你也很累了,去休息吧!”缇娅低声说道。 虽然温迪的年岁较长,但此刻的她看起来反倒是小辈一般,看着缇娅的眼中满是崇敬之情。 “好吧。啊,还有,那个时候您在餐厅里对那些人说的话,我——我真的很感谢您的信任,我好高兴!”温迪结结巴巴却很真诚地说。 缇娅默然,其实那个时候的她对于比阿特丽斯和温迪二人中谁是叛徒一事并非那么确定,只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赌一把。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温迪,你愿不愿意恢复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毕竟这件事对你而言并不公平。” 温迪轻轻地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谢谢您的好意,小姐,但是我不愿意。母亲曾经告诉过我法多姆海恩这个姓不仅是一种荣耀,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一种不幸。我以前不明白,但经过昨晚的事之后,我想母亲说的是对的。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很——很没有责任感,可是我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这种能力,假如是我遇上昨晚发生的事,说不定——肯定会连累其他人一起没命的。而且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真的,自由自在,要让我像您那样有那么多规矩要守,我一定会疯掉的!” 缇娅略一思索,便明白温迪说的不错,老实说就连她自己若是可以的话也不想当这所谓的贵族小姐。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次以后你很可能都没有机会再恢复法多姆海恩的姓氏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小姐,我这辈子都只叫温迪?德沃何。”温迪笑着回答。 缇娅点点头,既然对方不愿意,她也就不再勉强。 温迪离开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奢华的浴室,脱下睡衣,低头一看,脸立时青了。 “塞巴斯蒂安,你这该死的色狼,恋童癖!” 事后统计,原本是三十五人编制的警卫队真正活下来的只有九人,其中三人身受重伤,其余人等也几乎个个带伤。被杀的仆役人数有七人。宅邸也有数处毁损,最严重的便是餐厅,作为最后的主战场,餐厅不得不整个进行翻修。 另一方面,当晚来进犯的匪陡除少数几人逃脱外,大部分被留了下来,或被俘,或击杀。首领克罗夫特被生擒。他很快供出合作者利奥波特的名字(对于他的爽快坦白,塞巴斯蒂安感到小小的失望)。 利奥波德在其办公室里吞枪自杀。苏格兰场方面对此既震惊、愤怒又尴尬,如果没有利奥波德这位高级警务人员骗开宅邸的大门,法多海恩海家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攻破的,起码不会伤亡这么大。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女王陛下,她下令彻查严办,相信接下来包括苏格兰场以及黑社会都会有相当一段动荡不安的日子。当然这与缇娅等人都没有关系了。 克罗夫特没有等到正式审判,在利奥波德自杀后的第二天,他被发现神秘得死于囚室中。警方虽然嘴上不说,私底下却认定他是被法多姆海恩家派出的杀手所杀。 渥伦德被当即释放,那枚炸弹也被证实是利奥波德趁其他人不注意时偷偷放置的,目的是为找一个借口将渥伦德带离大宅,方便克罗夫特及其手下行事。 比阿特丽斯在众人面前承认是她杀害了女仆汉娜,她的死就某种意义而言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天道的惩罚。 “就是这里吗?”缇娅望着街对面老旧,并且严重褪色的葬仪社招牌,有些无奈地问。 “是的,虽然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不过看起来他们的习惯爱好还是没有多少改变。”塞巴斯蒂安愉快地回答。 两人所在的地点显然不属于伦敦的高档地段,屋舍老旧拥挤,柏油路面因年久失修以至开裂,虽然沿街有几家店铺,但每家看起来都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缇娅扶着塞巴斯蒂安的手下了车,意识到他们已成为街上住户和行人注目的焦点。虽然他们已是尽可能简装出行,但天生的容貌气质还是让他们如误入小人国的正常人一般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这边走。” 塞巴斯蒂安没有直接走入葬仪社,而是引着缇娅穿过一条小巷,绕到整排房子的后面。 他们从一扇吱哑作响的小门进入室内,走下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最后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堆满棺材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满是木料与油漆的味道,天花板上垂下一盏脏兮兮的灯,不时摇曳的灯光让那些棺材看起来总像是藏着什么在其中,不注意的时候就会猛扑出来。 缇娅环视一周,除了他们两人,看不到别的活人。不管她对塞巴斯蒂安的性格如何不具信心,也相信他不会将自己带来一间无人的地下室,只为耍弄她。 “有人在吗?”她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几秒钟后,她听到像是木料摩擦的声音,她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那实际上是棺盖移动的声音。离他们大约三四码外有一具体形庞大的棺椁,订制它的人大概拥有可以媲美大象的体形。此时棺盖慢慢被从里面推开,从缝隙间伸出一只惨白发青的手。 缇娅想当时她没有叫出声来,绝对是因为她已经被吓傻了的缘故。 沉重的棺盖被整个推到一边,躺在棺材里的人坐起来,这原本应该是惊悚恐怖的一幕却因为那人穿的一条脏污还有破洞的牛仔裤而大打折扣。 “抱歉,我一定是——睡着了,没有听到你们进来的声音。”棺材里的人嘟囔着说道,他的口音倒是纯正的伦敦腔。 他留着一头乱糟糟而油腻的长发,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刘海几乎将大半张脸给遮住。他像拨开门帘似地将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两旁,露出一张苍白但年轻得令人吃惊的脸孔。他敏捷地爬出棺材,却在落地时滑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他摸索着从棺材里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仔细看了看缇娅,眼神一亮。 “啊哈,我认识你,没错,缇娅?法多姆海恩女伯爵。贵客啊,怪不得觉得今天的灯光也明亮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恭维话,目光一边扫过塞巴斯蒂安,眼中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虽然他掩饰得极好,还是被塞巴斯蒂安发觉了。但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有注意到。 “那么,两位有何贵干?应该不是来订制棺木的吧?虽说不是我自夸,我这里的棺材质量一流,全英格兰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手工棺木了!” 缇娅不得不打断男人喋喋不休的自夸之词:“我想您应该就是‘丧葬社’的老板吧?” 她着重地念出“老板”二字。 男人做了个非常夸张的谢幕动作,差点让鼻梁上的眼镜掉到地上。 “没错,认识我的人都这么称呼我。” 缇娅朝塞巴斯蒂安点了下头,后者拿出一只做工精巧的棺椁模型,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制作得惟妙惟肖,连最小的细节都考虑进去了。你甚至可以打开棺盖,里面还有一具极小的裹着尸布的亡骸,比火柴棒还要细小的手臂朝天举起,仿佛正努力推开棺盖,好爬出来似的。 这样令人感觉不舒服的玩具便是克罗夫特等人想要的所谓“信物”。最后是在塞巴斯蒂安的提示下,由梅丽从大宅的玩具房中找出来的。据她回忆那是缇娅的父亲在她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礼物。它的不恰当与怪异给当时还是伯爵夫人贴身女仆的梅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老板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哦,天哪,多么精巧的手工啊!这花纹,还有这线条!天啊,真是巧夺天工,无与伦比,世界第一!” 缇娅轻咳一声,提醒对方可以结束他语无伦次的夸赞了。 老板勉强将目光从手中的迷你棺木上拉开。 “抱歉。我想我们有不少要谈的事,请您坐下来,如何?” 缇娅反射性地看看左右,地下室里除了棺材之外,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称之为——呃,是家具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掏出手帕平铺在一具棺木上,缇娅矜持地坐下。老板像猴子似地跳上另一具棺木盘腿坐好。执事谨守本职,侍立在一旁。 “现在可以说说您的要求和问题了。” 缇娅斟酌着措词:“我想以您灵通的消息,大概也已知道前几天发生在法多姆海恩大宅的夜袭事件。虽然现在看起来整件事都已经很清楚了,但我仍有些不明白,克罗夫特倒也罢了,为什么利奥波德会不惜拿自己前途性命作为赌注参与到这件事里呢?” “显然您对黑社会的势力与能力缺乏足够的了解。举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某一位有身份的小姐因一时冲动写了一封内容愚蠢的信,这封信又落到一个不适当的人手中。她该怎么才能取回信呢?她不能求助于警察,这件事不能透露出去分毫。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急得六神无主,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但交给我们,也许只需要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没有任何不名誉的部分,大家皆大欢喜。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越有权势地位的人,我们起的作用也就越大。至于利奥波德,从我听到的那些事来看,他无疑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远远不满足于现在取得的成就,有了我们这些人的帮助,哪怕只是传递一两句话,对于他的事业发展也是很大的助力。事实上,您的曾祖父就不止一次从我们这获得情报来帮他解决一些明面上的势力无法解决的事件。” “我听说法多姆海恩家族曾经负责为女王处理一些其它臣子不方便去处理的事,是这样吗?” 老板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说:“呵呵,没错。有权势的人总有一些不光彩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事,英国王室也不例外。总之,任何会对王室产生危害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都是法多姆海恩家必须处理的,当然了,手段不计,也因为这样被人叫作‘女王的走狗’。王室的那些丑事,大概没有谁比法多姆海恩家的人了解得更清楚的了。” 缇娅的脸色微微一变。 “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神情冷漠起来,“我想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你手上的这件东西在法多姆海恩家保存了近一个世纪都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引来了克罗夫特之流的人物?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 两人凝视着彼此。老板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问题的答案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微笑着回答。 “白金汉宫里的那一位吗?”缇娅喃喃道,“真是好手段,不用任何代价,就能彻底除掉法多姆海恩家。” 老板轻摇食指:“不,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次考验。您的祖先都或多或少的都为那位效过力,但是到了您这一代,情况就变得尴尬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一次小小的测试就很有必要了。如果您能通过考验,说明包括您在内的现在的法多姆海恩家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至少可以作为一枚很好的暗棋放在一边。” 缇娅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当然了,没有通过的话,对于那一位也没有任何损失,是不是?除了我之外,法多姆海恩家再无其他继承人,我若是死了,爵位和封地都会被收回,那一位想来是不会介意国库里多这么一笔小小的收入的。” “不错,您理解得非常正确。” 缇娅背脊挺直,神色漠然,在灯泡有限的光源下,她黑绿色的双瞳越发深沉晦暗。 老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在知道了答案之后,年轻 12、善后事宜 的伯爵小姐会怎么做呢?那一夜发生在法多姆海恩宅邸里的事他甚至比一些在场的人了解得还要详尽,自然也清楚在那危及生命的时刻,她表现出怎样的镇定与勇敢,完全是一派真正的贵族作风。 他的目光微微偏斜,忽然意识到就在他观察着缇娅的同时,那位神秘俊美的执事也正在观察他。他不由暗暗苦笑,自己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位恐怖的存在!法多姆海恩家全灭的结局可是硬生生被这一位给逆转过来了。 缇娅回过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非常感谢您的接待与释疑,我没有其它问题要打扰你了。” 老板一脸失望的表情:“怎么,您这就要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好吧,真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来这的人都待不久呢!” 只要是正常人,恐怕没有一个愿意在这种地方久待的吧! “好吧。不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您需要‘丧葬社’小小帮助的话,您知道可以在哪里找到我。” 老板说完又行了一个夸张的礼,眼镜因此“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缇娅还了一礼,随后和塞巴斯蒂安从那道陡峭老旧的楼梯离开。 老板目送他们离去,脸上小丑般滑稽的表情渐渐消失不见。 他像是自语似地说道:“恶魔执事?法多姆海恩家的人还真有一套,不过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养的啊!” 从那间封闭阴暗的地下室回到地面上的感觉相当好,简直有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缇娅忍不住说:“先不用急着回大宅,在城里转一圈吧!” 由于此行的目的特别,他们没有带司机,由塞巴斯蒂安亲自驾车。 “好的,小姐。” 泰晤士河,白金汉宫,大笨钟——这些缇娅多少有些熟悉的建筑景观一一从她眼前掠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手指细长,指甲经过修心地修剪,保养得极好。这是一双真正的贵族小姐的手,自出生起就没有做过活,拿过重物。她想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她还记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这双手时的震惊与恐惧,而现在她已经很习惯使用这双手,习惯看到镜中那张美丽却缺乏生气的脸,习惯了在每一处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上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名字。 习惯……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是这出戏中的一个角色的话,现在的她即便不能说是完全,起码也是百分之九十融入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中。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为未来,为以后的生活做一些打算和改变呢? 那位执事……在学院 13 13、三一学院 十月的天似乎比一年里其它时候都更要高远,瓦蓝瓦蓝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风懒洋洋地吹着,带来丝丝凉意。一些落叶树的的叶片已经开始泛黄,仿佛也沾染上了阳光的色泽。 缇娅坐在花园里的白色圆桌旁,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一本小册子。圆桌上放着红茶以及一盘无论颜色形状看起来都极其可口的小点心。 塞巴斯蒂安站在一旁,既要随时给空了的杯子续上茶,又要留心自己站的位置——在挡住日渐变凉的秋风的同时,又不能遮了光线。 梅丽走进花园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悠闲平和的午后景象。 见到那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梅丽的感觉可说是相当复杂。一方面她仍不赞同任用这样一个年轻、来历身份皆不明的人为管家,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家事方面的表现已经不能用“优秀”二字来形容。 他烹制的菜肴、烘烤的点心让府里高薪聘来的星级厨师都自叹弗如;他打扫的房间、浆洗的衣物让干了几十年活的女佣都感到羞愧;他甚至还会修剪灌木,让现在的园丁心甘情愿地为他打下手。最难得的是他完全没有时下年青人眼高手低的恶习,似乎对于他来说唯一重要的事便是完美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让主人满意。 他英俊的容貌,整洁的仪表,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卑不亢的风度以及极其出色的工作能力让他很快赢得府里众多仆役和工作人员的好感,至于那些女仆就更不用说了。梅丽自己就曾好几次见到她手下的那些女仆因为能与他说上一句话而兴奋得两颊发红。她和缇娅恐怕是这座大宅里唯二不受塞巴斯蒂安魅力影响的。 在这一点上梅丽原本还有些担心。在过去十四岁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龄了,缇娅长期幽居于府中,鲜少与外人交往,身边又没有女性亲属予以指导和监督,对年轻英俊的管家产生某种不应有的感情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事实上梅丽发现自己的这种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塞巴斯蒂安无往而不利的魅力在缇娅面前着着实实碰了壁。对于这位出色的管家,缇娅的态度里似乎总有几分保留,这并不是说她不信任他,事实上她现在已经习惯有事都与他商量,不久之前两人还秘密出了府。尽管如此,缇娅仍然存有一种戒备与疏离感。梅丽不知道塞巴斯蒂安是不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即便有他也没有任何表示。 梅丽突然回神,意识到缇娅正在对她说话。 “有件事我想应该让你知道,梅丽,这个学期开始我决定到学校上课。” 梅丽有些惊讶。 “之前因为我的健康原因不得不在家中接受教育,但最近我的身体状况已改善许多,足够让我像其他人那样进入学校学习,这一点黑滋利特医生可以证实。你知道有些东西是从家庭教师那里学不到的。” 对于这最后一点梅丽不由赞同地暗暗点头。在学校里起码可以认识不少年龄人,也许能结交到知心的朋友。缇娅原本就不是活泼外向的孩子,失忆之后就更加成熟内敛,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梅丽还记得死去的伯爵和夫人曾经说过,他们不要求自己的孩子有多么优秀,只希望女儿能健康快乐就行。目前看来这两点都没有达成。 想到这,她对于缇娅的决定便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么您准备去哪所学校呢?” 以法多姆海恩家的地位与财富,全英格兰的学校可以任意挑选。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好了。就是这所学校。” 梅丽看着缇娅递给她的小册子,脸上不由露出惊愕的表情。 “……尊敬的伯爵小姐,我相信您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您选择本校入读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真的,不是我自吹,我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这么说的。您知道外面的人把‘三一学院’称为‘贵族中的贵族学院’,对于这一称呼,我感到的只有自豪之情。本校创办的目的,就是为贵族小姐和少爷们提供一个符合他们身份地位的环境供他们学习交流。正如学院第一任校长说的那样——‘特权如果不被使用,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就我本人而言,对于现在流行的到公立学校和一些平民百姓的孩子一起读书这种无异于自降身份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您认为呢?” 副校长麦克诺顿一本正经地发表着他的感想。尽管他的话听起来完全是那种老派保守的英国人风格,但无论他的衣着打扮、语调手势都让缇娅想到“娘”啊“受”啊之类的形容词。 缇娅优雅地回答:“我很赞同您的想法。说起来,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父辈们数代努力之下的成果,我们不承认它,不使用它,是对他们、对我们血脉的一种背叛。” 麦克诺顿轻轻地鼓着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您说的真是太好了,我很高兴现在的年轻人中还有像您这样的,那说明我们的这个阶层还是有希望的!” “您谬赞了。” 麦克诺顿平静下来,看了看桌上的时钟,遗憾地说:“我很想再与您多谈一会儿,可惜的是十分钟后我有一个教务会议要开。” “这样的话我就不占用您更多的时间了,我也正好想先熟悉一下环境。” “那么我让我的秘书莱蒙小姐带您?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5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您在学院里走一圈,再送您去学生公寓!” “非常感谢,这样太好不过了。” 麦克诺顿按下电铃,不一会儿,一名年轻女郎便推门而入。她留着齐耳短发,皮肤白皙,一双清澈的大眼干练有神,她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裙,除了衬衫上的一枚胸针之外再无其它饰物。 “莱蒙小姐,麻烦你带法多姆海恩伯爵小姐去她的寝室。” “好的,很乐意为您效劳,伯爵小姐,请跟我来吧。”莱蒙向缇娅点头致意。 缇娅向麦克诺顿告辞,跟着莱蒙离开副校长办公室。莱蒙一边带路,一边为缇娅介绍学院的大体布局和一些基本情况。 三一(trity)学院,尽管听起来像是一所教会学校,但实际上它与贵族的联系远比教会要大得多。这所学院自创立起就只面向贵族名门家庭,虽然近些年来有些改变,也招收一些富豪名流之后,但总体情况还是与过去一样,而且它高昂到连许多私立学校都为之咋舌的学费,也令一般人望而兴叹。 从副校长至今还在引用首任校长的话这一点不难看出,学院里等级森明,甚至校规里也有这方面的明确规定,校方丝毫不介意学生在不违反校规的情况下使用特权。 “对了,听说学院里还有一座教堂,是不是?”缇娅问。 “没错,教堂在学院的后面,从这里是看不到的。”莱蒙指着一个方向比划道。 三一学院另一个特别之处便是拥有一座建于十五世纪的哥特式教堂,以及一座古老的墓地,据说其建造的年代远还在教堂之前。 三人逛了一圈之后,来到学生公寓。学生公寓虽然不像某些玄幻小说里写的那样一人一套小别墅那么夸张,却也相去不远。一人一套房间,包括起居室、卧房、一间设置齐备的小厨房,甚至还有给仆人住的小房间。所有的家具器物是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昂贵的高档货。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包括校长室在内的所有号码就在电话旁边的小册子里。”莱蒙说。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莱蒙刚离开,塞巴斯蒂安就悄无声息地从一扇门里出来。短短时间内,他已经将整套房子都看过一遍。 “我觉得在住宿问题上,您应该接受梅丽女士的意见。” 来之前梅丽提出缇娅可以住在城里的别邸里,由司机接送上课。但缇娅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 “我不这么认为。别忘了我们到这里不是来享乐的。”缇娅冷冷地回了一句。 她走到大大的窗户前,向窗外望去。外面是一大片树林,一条卵石小道蜿蜒其间。越过高大的树木,隐约可见另一幢学生公寓的外墙。 缇娅的神情冷漠,心情抑郁,事实上这样低落的情绪已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从未表露出来。塞巴斯蒂安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不好,默默地站在一边。 “我想到校园里走走。”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她才开口。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为她打开门。 整座学生公寓有五层楼高,奇怪的是没有安装电梯,楼梯位于大楼的另一侧。 缇娅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了几步,在她身后的塞巴斯蒂安忽然一个箭步挡在她前面。前方不远处有一扇门忽然打开,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口,拥吻着像是要告别。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女孩虽然全身衣物穿着整齐,男子却是如初生婴儿一般□。 塞巴斯蒂安的动作不能说不快,但缇娅还是看到了,呃,可以说是大部分吧。 相较于他们的惊诧,对方的反应却是镇定得过了头。女孩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似的自顾自下楼离开,裸身男子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把门关上。 饶是塞巴斯蒂安遇上这种事,也是停顿了一下才开口。 “非常抱歉,让您看到如此不雅的一幕。” “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那一位不会感冒,毕竟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话说回来,他的身材很不错……” 缇娅说到一半突然停下,几秒钟后塞巴斯蒂安听到她清脆的笑声。他惊讶地转过身来。 “抱歉,我忍不住了,这实在是……”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论是作为管家的这段时间,还是之前暗中观察的那些日子,塞巴斯蒂安都很少见到缇娅露出笑容,即便是笑,也是淡淡的克制的,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普通少女那般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还是头一回。 由于欢笑,她的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双眸闪闪发亮,让她原本就精致的面容越发生动美丽,给人一种更加真实的美感。 缇娅慢慢止住笑,只有唇边还留着一丝笑意。这段日子以来缠绕在她身上阴沉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一种自信和勇气自她内心深处散发出来。 “换一种角度去看,人生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她喃喃自语道。 14 14、新角色 缇娅发现不管有没有前世的经验,溶入学院生活都比她想象中容易许多,尤其是对于一个有爵位又富有的贵族。授课老师——尽管大多数看上去非常严厉,对于像缇娅这样的学生也会适当得网开一面,表现出令人惊异的善解人意。同学之间就更不用说了,校规里甚至有明确规定,平民学生对于贵族学生必须主动行礼避让,在这种情况下,缇娅没有仗势欺人就算好的了,哪还有人敢来欺负她! 当然换成是一位平民学生,情况可能截然相反。事实上虽然说三一学院是贵族学校,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出身于平民家庭的学生,他们的家境都很富裕,之所以选择来此就读完全是想借学院的名气为自己镀一层金,特别是如果想与贵族家族联姻的话,可以以此为己方增加一些筹码。 下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缇娅独自往学生公寓走去,身后几码处依然跟着手拿课本和文具的塞巴斯蒂安。 时间已是下午的晚些时候,天气还算不错。学院经过数次扩建,面积不仅比原先扩大了一倍不止,布局也变得复杂起来。曲折错综的道路两旁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树龄的高大树木,茂密的树叶将有限的光线遮去不少。相较于广阔的校园,学生的数目少得几近可怜,虽然是下课时分,但一路行来看到的学生人数两个巴掌便可数得过来。白天尚且如此,到了夜里,又该显得如何凄凉与阴森。 当缇娅经过一处灌木丛时,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将她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好奇地向哭声传出的方向看去。 在灌木丛后的草坪上坐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孩,正伤心地低声抽泣着。那张沾着泪水脆弱中又有几分倔强的脸让缇娅觉得有些眼熟。她思索着是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这时塞巴斯蒂安走到她身旁,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帕米拉?巴兹尔。” 缇娅想起来了。这个女孩便是她上课第一天在餐厅里看到的与人发生争执的少女,那个据说和人私奔了的古尔布兰森家大小姐最好的朋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灌木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吗?”她尽可能表现得真诚而不失分寸。 看到有人过来,帕米拉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没、没什么。” 她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就想离开。缇娅叫住她。 “等一下,你不会准备就这么走了吧?” 说着,她指指脸。 帕米拉的脸更红了,她想起自己满脸泪痕、双眼红肿的狼狈样,这样子被人看见的话,会被认为有失礼仪,在这所学校里,不修边幅甚至比不穿衣服更严重。 缇娅微笑道:“我的寝室就在你身后的那幢楼里,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到我的房间去整理一下。” 帕米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受这个提议。她当然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但另一方面,缇娅又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忘了介绍了,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 帕米拉双眼一亮:“这么说您就是那位法多姆海恩女伯爵!” “是的,我相信这所学校里应该没有第二位法多姆海恩家的人了。” 帕米拉标准地行了一礼,说:“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伯爵小姐。” “没关系,现在你是否愿意接受我刚才的提议呢?” “我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缇娅将帕米拉带回自己的房间,帕米拉去浴室整理仪容,塞巴斯蒂安则进了厨房。当她出来时,他宛如变魔术一般将茶具和一壶热腾腾的红茶摆在了起居室的桌子上。 帕米拉洗了脸上了妆,又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她的神情仍显出几分羞涩。缇娅以一位好客主人的架式请她在一把直背椅上坐下,塞巴斯蒂安送上一杯热茶。 帕米拉局促不安地接受了主人家的安排,她喝了口茶,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真好喝!”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您能喜欢我非常高兴。” “真的,这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红茶了!” “这是我的小小秘方,我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使口感更加丰富。” 说着,他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缇娅。他虽然知道好几种使红茶更加美味的秘方,可惜缇娅坚持只喝不加任何东西的原味茶。此外,除非必要,她宁可喝茶而不是咖啡,也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喜欢可爱而美味的甜点,在菜肴方面没有任何特殊喜好,不挑剔,却也极难讨好。对于知道十几种茶和咖啡的泡法,几百种点心的烘制法,会烹制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特色菜的优秀执事,还有比这令他郁闷的事吗! 缇娅毫不理会她那郁闷难平的执事,全部注意力正集中在年轻的女客身上。在喝过一杯茶之后,她开口问:“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我——觉得好多了。” 帕米拉看起来确实平静了许多。 “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请你原谅,不过假如有我能帮得上忙的,请告诉我。” 帕米拉的目光黯淡下来:“我不知道——这件事也许没有人可以帮到我。” 她的语气并不是很确定,显示出内心的挣扎。缇娅沉默着,这个时候反而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过了一会儿,帕米拉才语气低沉地开口:“我的名字是帕米拉?巴兹尔,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叫桃乐丝?古尔布兰森。我想您也许已经听说过关于她的事了。” “古尔布兰森家的小姐,是的,我的确听说过一些有关她的事,据说她和人私奔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谎言,是最明显的污蔑!”帕米拉激动地提高了音调。 缇娅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以示无言的安慰。 帕米拉平静了一些,叙述也变得有条理起来。 “我和桃乐丝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的父亲是非常好的朋友,两家住的也不远,我们几乎是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我们分享彼此的秘密,没有什么事不能让对方知道的。是的,我知道桃乐丝喜欢上了那个平民家庭出身的男孩,我见过那个人,有几次还是在我的掩护下,她才能偷偷溜出去和对方约会。但是说到私奔,不,我绝不相信。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担负着的责任,也为自己的姓氏而骄傲。而且她还这么年轻,在我们这个年纪,我们怎么能确定对某个人怀有的那种感情就是真爱呢!就算她真的可以为那个男孩不顾一切,她也不可能不告诉我的。我是说当你决心做这么一件改变你整个人生的事时,你不可能不和别人商量,或是寻求某种帮助。不,我相信她不会瞒着我,不会一点儿暗示也不给我的!” 帕米拉停下来喘口气,缇娅亲自倒了一杯红茶递给她。她接过后没有喝,而是低头出神地凝视着精美的白瓷茶具。 “桃乐丝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缇娅适时提了个问题,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是两个星期前的周三,”帕米拉振作了一下说,“下午是马术课,桃乐丝说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下课后我去她的寝室看她,她的女仆却告诉我她还没有回去。一直到午茶时间,她都没有出现,我有些担心,怕她会在什么地方晕倒或类似的事。我报告了辅导老师,我们在校园里到处找她,可一直没有找到,之后也没有再得到有关她的消息。再后来就出现桃乐丝与人私奔的传闻,不知道为什么传言的范围越来越广,甚至连校方都默认了这个说法——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一滴泪珠顺着她年轻的脸颊滚落,她扭过头去,轻轻擦了擦。在人人都如此认为的情况下,只有她相信朋友,坚持自己的看法,想来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缇娅谨慎地问:“那么你认为你的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帕米拉目光茫然地回答:“我不知道。本来我猜想她可能是被人绑架了,但到现在都没有来自绑匪的任何消息,而且学校的保安工作做得极好,外人很难进入,更不用说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一个大活人带出去。” 缇娅点头赞同。的确,学院在安全防卫方面做得非常好。毕竟校内的学生非富即贵,对一些想不劳而获的人而言,每一个人都不啻于一座移动的小金库。 “如果古尔布兰森小姐不是自愿离开,又不可能是校外的人做的,那就只有……”缇娅没有说下去,她的意思不言自明。 帕米拉像是感到冷似的哆嗦了一下。 “古尔布兰森小姐在学院里有什么敌人吗?” 帕米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敌人肯定是有的,桃乐丝的父亲古尔布兰森勋爵是上议院的议员,据说很有希望进入内阁,但也有一些人与他政见不合。不,我不愿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残忍而卑鄙的事。” 缇娅叹了口气:“是的,我也不愿意相信。” 帕米拉突然古怪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有时我忍不住怀疑也许错的人是我,因为没有其它的可能与解释了。我认为我和桃乐丝就像相信自己一样信任彼此,但可能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桃乐丝或许已经厌倦了我们这种孩子气的忠诚,也许在她心中,那个男孩的意义远远超过我,超过她的父母家族……” 缇娅拍拍她手臂,说:“别这么说,你应该更加相信你自己。这些日子你受到的压力一定不小,但为了古尔布兰森小姐你必须坚强起来。” 帕米拉拿出手帕擦擦脸,努力朝缇娅笑了笑。 “是的,我太没用了,您说的没错,为了桃乐丝,我必须更加坚强!不管桃乐丝怎么想,她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重要的朋友,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与她为敌,我也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缇娅笑道:“我真羡慕古尔布兰森小姐,能有你这样一位朋友。” 帕米拉的脸红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已,换成别人也会如此。呃,我想我已经占用您很多时间了,我很抱歉。” “不,事实上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您听肯我倾诉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真的,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我觉得自己更有勇气了。”帕米拉真挚地说。 “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哪怕只是像这样听听你的倾诉,你都可以来找我。” “您真是一位善良的人。谢谢您的茶。” 帕米拉感激地离开了。塞巴斯蒂安从厨房里出来,当她们开始谈话的时候,他便识趣地退开。倘若他在场的话,恐怕帕米拉不会那么容易说出自己的忧虑。 “您认为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他问。 “当然,除非她是一位天生的演员,何况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那么您觉得那位古尔布兰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缇娅喃喃地道:“我不知道,塞巴斯蒂安,但这里的确是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15 15、帕米拉?巴兹尔 第二天下午,缇娅邀请了塞罗德里克姐妹来喝下午茶。 在这所讲究门第与地位的学院里,未成年便已拥有正式爵位与封地的缇娅,无疑是属于金字塔的最上层,能有资格与她平等交往的人不多,塞罗德里克姐妹便是其中之一。缇娅邀请她们来喝下午茶,不仅仅是出于社交礼仪方面的考虑。 塞巴斯蒂安早早做好了准备,除了一大壶经过他独家配方调制出来的红茶之外,各种可爱美味的小蛋糕、饼干、三明治等,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连缇娅也不得不承认很神奇,她完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用那一间小厨房整治出这么一桌东西的。 高傲如玛德琳在品尝了茶和点心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两者都非常美味,丝毫不比她家的大厨做出来的差。埃尔西则用耳语般的声音表示了感谢,若非从小受到严格的礼仪训练,她的这番感谢话恐怕是对着茶杯说出来的。 缇娅和塞罗德里克姐妹还只是泛泛之交,所能聊的也只是学业、老师和同学之类,事实上大部分是玛德琳在发表她的看法,缇娅只是倾听而已。 “……亚历克斯,作为一名公爵的儿子来说,长得很英俊,人也不错,只可惜太花心,更糟糕的是品味还不怎么样。我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能忍受得了与那些粗鄙的女孩来往的!他的表姐就更糟了,女巫一个!” 缇娅好奇地问:“女巫?为什么这么说?” “据说她的祖先里有一位是女巫,就是那种该被送上火刑架烧死的,如果真的烧死倒也好了,可惜被她的另一位祖先偷偷救下了,两人还结了婚生了孩子,女巫的血统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当然,这都是吉纳自己说的,可天晓得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她对于水晶球占卜之类的非常着迷。可是上帝作证,任何一个有身份的人都不该有这样一种古怪的爱好!” 缇娅明智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埃尔西空了的餐盘,微微倾身问道:“您要不要再来一点芝士蛋糕,或是三明治?” 埃尔西羞怯地低声回答:“嗯,那就再来一块蛋糕吧。” 塞巴斯蒂安轻巧地将她要的蛋糕放在盘子里。 “啊,谢谢你。” “很高兴为您效劳,玛德琳小姐。” 埃尔西握着银叉的手一顿:“你、你弄错了,我是埃尔西。” 缇娅和玛德琳这时停止交谈,目光看向这边。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一名优秀的执事,是绝不会把主人的客人的名字弄错的。是的,您毫无疑问是玛德琳小姐。” 埃尔西沉默着,玛德琳也古怪的一言不发。缇娅看看两人,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埃尔西才抬起头,摘下假发套,露出她原本的金色长发。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我是玛德琳?塞罗德里克。” 真正的埃尔西也随之取下她的假发。缇娅虽然已猜到结果,但真的看到时,仍然觉得非常惊讶。直到刚才为止,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与之交谈的不是姐姐玛德琳,而是那个害羞内向的妹妹埃尔西。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玛德琳好奇地问塞巴斯蒂安。 对于被揭穿互换身份一事,她表现得却非常镇定,埃尔西则显得有些沮丧不安。 “两位小姐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相近,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此外,还有面容、举止习惯等方面的差异,都是非常明显的。” 玛德琳悻悻地说:“听你说的倒是容易,可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识破我们的。”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缇娅微笑着问。 她的笑容虽然看起来非常温柔可亲,但塞罗德里克姐妹还是感到背上有些发凉。 玛德琳干脆地说:“如你们所见,我是姐姐玛德琳,她是埃尔西,隔一段时间,我们会互换一□份,假装成对方。” “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玛德琳理所当然地回答。 一旁的埃尔西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 玛德琳说:“那是来三一学院之前的事了。埃尔西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我问她是谁干的,可她怎么样也不肯告诉我。那时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我可以假扮成她去学校,也就能知道谁在欺负她了。这并不难,我们虽然不是双胞胎,可长得比一般人要相像,只要戴上假发,换一种发型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怀疑的。我做了,结果直到我说出真相,都没有人看出我其实是玛德琳,而不是埃尔西。只不过埃尔西知道后非常生气,虽然我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妹妹。 埃尔西皱皱鼻子,像是已经懒得解释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消气,只好去问祖母。”玛德琳继续说,“祖母说既然如此何不也让埃尔西扮成我,我可以置身处地了解一下她的感受,就能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埃尔西也同意了,于是第二天她扮成我,我扮成她到学校去了。当然,一开始简直是一场大灾难。埃尔西甚至连大点声说话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别的了。” “你还不是一样,我和别人说到一半时,总是忍不住要插话进来,哪里像我嘛!”埃尔西不满地反驳。 缇娅有趣地看着姐妹俩相互揭短。她现在渐渐看出来埃尔西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内向羞涩,玛德琳也不是那么骄横跋扈。也许这便是角色互换带来的好处,两人在扮演彼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学到了对方的优点,改变自己。老塞罗德里克伯爵夫人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到过这点,倘若是的话,那么这位老太太还真是了不起。 埃尔西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缇娅说:“请原谅,虽然不是有意,但我们的确是欺骗了你。” “没关系,说真的,刚才和你交谈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你不是玛德琳,而是妹妹埃尔西。” “真的吗?我花了好长时间揣摩姐姐的心思,想象她在这种情况下会说的话。老实说我有时候觉得姐姐说话真的很过分,让人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也还不是一样,你以为老是低着头,像是见不得人似的细声细语地说话就很开心吗?” “可是你们还是做到了,不是吗?虽然这很困难,但你们却做到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你们假扮彼此。” “没错,只除了一个人。”玛德琳瞪了某人一眼。 埃尔西轻轻拍拍她,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看到她们如此亲密,缇娅不禁心生几分羡慕。 “对了,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吧?”玛德琳担心地问。 “这个嘛——”缇娅有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人紧张的表情,慢悠悠地说:“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嘛!” 三人轻轻一笑,顿时生出几许亲呢的感觉。 “那么,让我们继续我们的下午茶,用两位真正的面容与身份。塞巴斯蒂安,给我们的客人重新倒上茶。” “好的,小姐。” 那封邀请函送来的时候,缇娅正在起居室里用早餐。 虽然就餐环境不是最好,但塞巴斯蒂安的烹饪手艺足以弥补,而且整套房间经过他不计成本的巧手布置,舒适与奢华程度已大为提升。缇娅也因而悲惨地发现在品味这一点上,她一个人类竟远远比不上一个恶魔。 门上响起敲门声,塞巴斯蒂安前去应门,带回来一封信。 “是谁啊?” “一位不认识的小姐,让我把这给您。” 缇娅接过信,淡绿色的信封,水印着漂亮的花纹,制作得异常精美,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拿起塞巴斯蒂安送上的裁纸刀拆开信,抽出信纸。 尊敬的法多姆海恩女伯爵敬启: 谨代表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欢迎您的加入。如您能于今晚九时来城堡右侧翼三楼c室一聚,我等将不胜荣幸。敬请期待您的到来。 您忠诚的 凯瑟琳?普雷斯科特 “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吉纳吃惊地说,随即就释放了。“当然了,要是她们没有向你发出邀请那才奇怪呢!” 缇娅问:“这个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到底是什么组织?” 此时二人正在城堡二楼的走廊上,向下堂课所在的教室走去。缇娅顺便提到她今早接到的奇怪邀请函。 “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是本校存在时间最长的社团之一,大概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她们的人数向来不多,只吸收最优秀的人进入,包括家世学业等各方面。一旦她们认为某人有资格,就送去这么一张邀请函。” “听起来挺有趣的。这样的社团学院里有很多吗?” “大概有那么几个吧,你知道英国人对于秘密社团向来都情有独衷。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对于这类事不太感兴趣。” 这时,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五六名少女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名年轻男子迎面走过来。二人暂时停止交谈。 走出一段距离后,缇娅忍不住好奇地问:“刚刚那位是谁?” “西伦?杰弗斯老师。对了,你还没有选修到他的课。他可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男性教师了,是不是很有魅力?”吉纳笑道。 缇娅点点头。虽然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她还是注意到对方阳光一般灿烂的金色头发以及近乎完美的五官,而他的笑容更是难以形容,令人见之难忘。这座学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她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疑问。 “对了,关于上次你说的古尔布兰森小姐已经不在人世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果我说有关她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相信吗?”吉纳无奈地回答。她有些后悔上次的多嘴。 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缇娅满意。 “那么你怎么能说她已经过世了呢?” “好吧,我老实说吧,事实上这是我占卜出来的结果。”吉纳干脆坦白道。 “哎?” “你大概已经从玛德琳那听说了我们家族拥有女巫血统的事吧?” 缇娅谨慎地点头。 “我不知道玛德琳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都是真的。我从我的祖先那里遗传到了女巫的血统和能力,我可以通过塔罗牌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当然不是说我们家族的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但是每隔数代会出现类似我这种情况。” 缇娅总算明白过来:“你是说你并不知道古尔布兰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通过占卜得知她已经死了?” “是的,这就是我的意思。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你不信也没关系,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实而已。” 缇娅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 “不,我相信你。” 吉纳的表情放松下来,也露出了笑容。 16 16、塞罗德里克姐妹 第二天下午,缇娅邀请了塞罗德里克姐妹来喝下午茶。 在这所讲究门第与地位的学院里,未成年便已拥有正式爵位与封地的缇娅,无疑是属于金字塔的最上层,能有资格与她平等交往的人不多,塞罗德里克姐妹便是其中之一。缇娅邀请她们来喝下午茶,不仅仅是出于社交礼仪方面的考虑。 塞巴斯蒂安早早做好了准备,除了一大壶经过他独家配方调制出来的红茶之外,各种可爱美味的小蛋糕、饼干、三明治等,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连缇娅也不得不承认很神奇,她完全想象不出他是如何用那一间小厨房整治出这么一桌东西的。 高傲如玛德琳在品尝了茶和点心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两者都非常美味,丝毫不比她家的大厨做出来的差。埃尔西则用耳语般的声音表示了感谢,若非从小受到严格的礼仪训练,她的这番感谢话恐怕是对着茶杯说出来的。 缇娅和塞罗德里克姐妹还只是泛泛之交,所能聊的也只是学业、老师和同学之类,事实上大部分是玛德琳在发表她的看法,缇娅只是倾听而已。 “……亚历克斯,作为一名公爵的儿子来说,长得很英俊,人也不错,只可惜太花心,更糟糕的是品味还不怎么样。我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能忍受得了与那些粗鄙的女孩来往的!他的表姐就更糟了,女巫一个!” 缇娅好奇地问:“女巫?为什么这么说?” “据说她的祖先里有一位是女巫,就是那种该被送上火刑架烧死的,如果真的烧死倒也好了,可惜被她的另一位祖先偷偷救下了,两人还结了婚生了孩子,女巫的血统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当然,这都是吉纳自己说的,可天晓得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她对于水晶球占卜之类的非常着迷。可是上帝作证,任何一个有身份的人都不该有这样一种古怪的爱好!” 缇娅明智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塞巴斯蒂安注意到埃尔西空了的餐盘,微微倾身问道:“您要不要再来一点芝士蛋糕,或是三明治?” 埃尔西羞怯地低声回答:“嗯,那就再来一块蛋糕吧。” 塞巴斯蒂安轻巧地将她要的蛋糕放在盘子里。 “啊,谢谢你。” “很高兴为您效劳,玛德琳小姐。” 埃尔西握着银叉的手一顿:“你、你弄错了,我是埃尔西。” 缇娅和玛德琳这时停止交谈,目光看向这边。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一名优秀的执事,是绝不会把主人的客人的名字弄错的。是的,您毫无疑问是玛德琳小姐。” 埃尔西沉默着,玛德琳也古怪的一言不发。缇娅看看两人,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埃尔西才抬起头,摘下假发套,露出她原本的金色长发。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我是玛德琳?塞罗德里克。” 真正的埃尔西也随之取下她的假发。缇娅虽然已猜到结果,但真的看到时,仍然觉得非常惊讶。直到刚才为止,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与之交谈的不是姐姐玛德琳,而是那个害羞内向的妹妹埃尔西。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玛德琳好奇地问塞巴斯蒂安。 对于被揭穿互换身份一事,她表现得却非常镇定,埃尔西则显得有些沮丧不安。 “两位小姐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相近,但还是有细微差别的。此外,还有面容、举止习惯等方面的差异,都是非常明显的。” 玛德琳悻悻地说:“听你说的倒是容易,可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识破我们的。”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缇娅微笑着问。 她的笑容虽然看起来非常温柔可亲,但塞罗德里克姐妹还是感到背上有些发凉。 玛德琳干脆地说:“如你们所见,我是姐姐玛德琳,她是埃尔西,隔一段时间,我们会互换一□份,假装成对方。” “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玛德琳理所当然地回答。 一旁的埃尔西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 玛德琳说:“那是来三一学院之前的事了。埃尔西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我问她是谁干的,可她怎么样也不肯告诉我。那时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我可以假扮成她去学校,也就能知道谁在欺负她了。这并不难,我们虽然不是双胞胎,可长得比一般人要相像,只要戴上假发,换一种发型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怀疑的。我做了,结果直到我说出真相,都没有人看出我其实是玛德琳,而不是埃尔西。只不过埃尔西知道后非常生气,虽然我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妹妹。 埃尔西皱皱鼻子,像是已经懒得解释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消气,只好去问祖母。”玛德琳继续说,“祖母说既然如此何不也让埃尔西扮成我,我可以置身处地了解一下她的感受,就能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埃尔西也同意了,于是第二天她扮成我,我扮成她到学校去了。当然,一开始简直是一场大灾难。埃尔西甚至连大点声说话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别的了。” “你还不是一样,我和别人说到一半时,总是忍不住要插话进来,哪里像我嘛!”埃尔西不满地反驳。 缇娅有趣地看着姐妹俩相互揭短。她现在渐渐看出来埃尔西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内向羞涩,玛德琳也不是那么骄横跋扈。也许这便是角色互换带来的好处,两人在扮演彼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学到了对方的优点,改变自己。老塞罗德里克伯爵夫人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到过这点,倘若是的话,那么这位老太太还真是了不起。 埃尔西转过头,不好意思地对缇娅说:“请原谅,虽然不是有意,但我们的确是欺骗了你。” “没关系,说真的,刚才和你交谈的时候我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你不是玛德琳,而是妹妹埃尔西。” “真的吗?我花了好长时间揣摩姐姐的心思,想象她在这种情况下会说的话。老实说我有时候觉得姐姐说话真的很过分,让人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也还不是一样,你以为老是低着头,像是见不得人似的细声细语地说话就很开心吗?” “可是你们还是做到了,不是吗?虽然这很困难,但你们却做到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你们假扮彼此。” “没错,只除了一个人。”玛德琳瞪了某人一眼。 埃尔西轻轻拍拍她,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看到她们如此亲密,缇娅不禁心生几分羡慕。 “对了,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吧?”玛德琳担心地问。 “这个嘛——”缇娅有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人紧张的表情,慢悠悠地说:“这么有趣的事,我怎么可能说出去嘛!” 三人轻轻一笑,顿时生出几许亲呢的感觉。 “那么,让我们继续我们的下午茶,用两位真正的面容与身份。塞巴斯蒂安,给我们的客人重新倒上茶。” “好的,小姐。” 那封邀请函送来的时候,缇娅正在起居室里用早餐。 虽然就餐环境不是最好,但塞巴斯蒂安的烹饪手艺足以弥补,而且整套房间经过他不计成本的巧手布置,舒适与奢华程度已大为提升。缇娅也因而悲惨地发现在品味这一点上,她一个人类竟远远比不上一个恶魔。 门上响起敲门声,塞巴斯蒂安前去应门,带回来一封信。 “是谁啊?” “一位不认识的小姐,让我把这给您。” 缇娅接过信,淡绿色的信封,水印着漂亮的花纹,制作得异常精美,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她拿起塞巴斯蒂安送上的裁纸刀拆开信,抽出信纸。 尊敬的法多姆海恩女伯爵敬启: 谨代表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欢迎您的加入。如您能于今晚九时来城堡右侧翼三楼c室一聚,我等将不胜荣幸。敬请期待您的到来。 您忠诚的 凯瑟琳?普雷斯科特 “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吉纳吃惊地说,随即就释放了。“当然了,要是她们没有向你发出邀请那才奇怪呢!” 缇娅问:“这个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到底是什么组织?” 此时二人正在城堡二楼的走廊上,?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6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向下堂课所在的教室走去。缇娅顺便提到她今早接到的奇怪邀请函。 “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是本校存在时间最长的社团之一,大概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她们的人数向来不多,只吸收最优秀的人进入,包括家世学业等各方面。一旦她们认为某人有资格,就送去这么一张邀请函。” “听起来挺有趣的。这样的社团学院里有很多吗?” “大概有那么几个吧,你知道英国人对于秘密社团向来都情有独衷。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对于这类事不太感兴趣。” 这时,随着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五六名少女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名年轻男子迎面走过来。二人暂时停止交谈。 走出一段距离后,缇娅忍不住好奇地问:“刚刚那位是谁?” “西伦?杰弗斯老师。对了,你还没有选修到他的课。他可是学院里最受欢迎的男性教师了,是不是很有魅力?”吉纳笑道。 缇娅点点头。虽然只是匆匆看了几眼,她还是注意到对方阳光一般灿烂的金色头发以及近乎完美的五官,而他的笑容更是难以形容,令人见之难忘。这座学院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她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疑问。 “对了,关于上次你说的古尔布兰森小姐已经不在人世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果我说有关她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相信吗?”吉纳无奈地回答。她有些后悔上次的多嘴。 这个答案自然不能让缇娅满意。 “那么你怎么能说她已经过世了呢?” “好吧,我老实说吧,事实上这是我占卜出来的结果。”吉纳干脆坦白道。 “哎?” “你大概已经从玛德琳那听说了我们家族拥有女巫血统的事吧?” 缇娅谨慎地点头。 “我不知道玛德琳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都是真的。我从我的祖先那里遗传到了女巫的血统和能力,我可以通过塔罗牌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当然不是说我们家族的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但是每隔数代会出现类似我这种情况。” 缇娅总算明白过来:“你是说你并不知道古尔布兰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通过占卜得知她已经死了?” “是的,这就是我的意思。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你不信也没关系,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事实而已。” 缇娅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 “不,我相信你。” 吉纳的表情放松下来,也露出了笑容。 17 17、斯泰莉茜娅姐妹会 当晚九点,缇娅在塞巴斯蒂安的护送下,准时来到邀请函上所写的地址。一名穿着长裙体态丰盈的美丽少女出来迎接她。 “晚上好,我是凯瑟琳?普雷斯科特。请进来吧。” 缇娅道过谢,走进门里。执事正要跟上,少女歉意地一笑道:“抱歉,这是私人性质的聚会,所以——” 缇娅领会了她的言下之意,朝执事略一点头。塞巴斯蒂安微一欠身,转身离开。 她跟着女孩走进一间布置华丽而具有异国情调的起居室,地上铺着印有彩色图案的长毛绒地毯,墙壁蒙上一层柔软的天鹅绒,天花板上垂下一层层纱幔,几盏精美的灯具散发出晕黄的光芒,给整间房增添了一种东方式的迷幻氛围。 三名少女围坐在一张椭圆形长桌旁,看到她们进来便站了起来。 “我来为您介绍一下。这是奥莉维娅?克雷布斯,克雷布斯公爵大人的独生爱女。洛娜?多布森,天才少女,已经被剑桥大学录取。尤妮斯?蒙佩兹,来自丹麦王室。” 缇娅一一向这些家世不凡的年轻女孩打过招呼。大家落座。凯瑟琳唤来女仆,送上饮料与点心。 尤妮斯看着缇娅,忽然冒出一句:“你真漂亮,好像洋娃娃啊!” 的确,虽然在场四女的容貌美丽,各有千秋,但论起五官的精致程度,却是谁也比不上缇娅。只是过分的精致有时反而给人一种虚假的,不像真人的感觉。 缇娅愣住了,顿了一顿才回答:“啊,谢谢。” 她的反应让其他人不由发出善意的笑声,气氛顿时融洽许多。 “法多姆海恩小姐刚刚进入三一学院不久,对于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大概了解得不是很多吧?”凯瑟琳体贴地问道。 缇娅承认:“是的,对于学院的社团我真的了解不多,今天早晨收到邀请函时觉得非常惊讶。” “那就让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吧!”洛娜自告奋勇地说,随即想起看了凯瑟琳一眼。见她没有异议,便继续说下去。“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成立于半个世纪之前,受到学院创建理念的影响,决定只招收学院中最优秀的人入会。每位正式会员可以举荐一人,但必须得到其他所有会员的认可,方可正式接纳,只要有一人反对就不行。尽管历史上曾有数次一连几年都没有一位新成员入会的窘境,但姐妹会的这一理念始终没有改变。” 缇娅吃惊地问:“那么我也是?” 凯瑟琳回答:“是的。虽然你是由我推荐的,但还是要大家都点头才行。在表决之前,我们详尽了解了你的家族,在学院的表现,询问过给你上课的老师,你的同学等等。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我们还在餐厅里暗中观察过你呢,容貌礼仪不行也不能入会喔!”尤妮斯补充说。 “你的管家也很不错。”奥莉维娅带着几分惆怅地说,“虽然现在还在说英国管家是世界上最好的,但实际上已经是大不如前了。我相信这其中的主要原因应该归咎于主人素质的降低。倘若主人家都忘了过去的传统与礼仪风范,又怎么能要求仆人做到呢!” 其他三人像是早已习惯她牢马蚤似的发言,都没有接腔。 凯瑟琳微微一笑,将话题转回来。 “好了,说了这么多,还没有问过法多姆海恩小姐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呢!” 缇娅立刻回答:“我当然愿意,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凯瑟琳说:“太好了!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举行仪式了。”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洛娜兴奋地说。 缇娅问:“仪式?什么仪式?” “当然是入会仪式。”看到缇娅有些紧张的表情,凯瑟琳又加了一句,“别担心,只是一个仪式而已,这算是姐妹会的一大传统吧。” 她起身带着缇娅来到相邻的一间凹室。 与外间相比,这里的布置显得异常简陋。墙只是简单得粉刷成白色,地上铺着粗砺的石板。大约在房间中央位置的石板上刻画了一个类似五芒星的图案。靠里侧的墙上挂着一只十字架,下方是一张长桌,桌上只有一本又大又厚的皮面书。 洛娜将一只软垫放在五芒星的中心位置,让缇娅面朝十字架跪坐在上面。她和尤妮斯、奥莉维娅各自手持一只浅红色的细颈瓶,选择一个方位站定。凯瑟琳作为仪式的主持人,站在供桌的一侧。 “现在开始宣誓。请跟我念。” 缇娅照着她的话念道:“我,缇娅?康斯坦汀?法多姆海恩,在此起誓。我会像维护自己的姓氏一样维护姐妹会的声誉,对待其他成员如我自己真正的姐妹,尽我的责任,做我该做的事。天上的圣父,以及姐妹会的所有成员,是我此刻誓言的见证。” 洛娜三人低声说了句“阿门”,然后她们一个接一个上来,将所持瓶中的液体倒入凯瑟琳从一旁拿起的玻璃碗中。她将碗递给缇娅,示意她喝下。缇娅照办,碗中的液体只是普通的清水。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凯瑟琳高兴地说,“来将你的名字填写在会员名册上。 缇娅站起走到桌前。凯瑟琳已将皮质本子翻到其中一页上。缇娅看到其他几人的名字和她们加入的时间。她接过尤妮斯递来的鹅毛笔,在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欢迎你的加入,新姐妹。” 凯瑟琳说着拥抱了一下缇娅,其他三人也过来表示她们的欢迎之情。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缇娅也觉得有些激动起来。 五人回到刚才的起居室,各自落座。 “让人印象深刻的仪式,”缇娅说,“我相信有其特别的含义在其中吧!” “毫无疑问是有的,虽然前辈们没有明说,只是代代传下来这么做而已,我个人觉得是某种血誓的简化版。”凯瑟琳说。 尤妮斯补充说:“其实不止是姐妹会,学院里的其它社团也都有各自的入会仪式,有一些非常蠢,另一些则很吓人。” “吓人?怎么个吓人法?”缇娅感兴趣地问。 “当然了,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有一个社团会举行类似黑弥撒那样的仪式,而且还是在晚上的教堂里。” 其他人闻言都露出震动的神情,只有缇娅不明白其中含义。 “你指的是学院里的那座教堂吗?有什么不对?” “虽然学校没有明确规定,但大家都知道入夜后不能到教堂去。” 奥莉维娅解释道,“据说曾经有人在那里失踪了。” “失踪”二字让缇娅心中一动。 “听起来挺可怕的,但那只是传闻不是吗?” 尤妮斯不以为然地说:“是不是传闻不知道,不过那里的确是挺可怕的,尤其是夜里,谁愿去找罪受呀!” 凯瑟琳拍拍手,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这些都只是传说,离我们还很遥远。各位姐妹们该不会忘了我们今晚聚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吧?” “是万圣节舞会吗?”洛娜问。 “是的,这一次校方委托我们承办。” “学校方面显然汲取了去年万圣节舞会的教训。”奥莉维娅不客气地说。 “天啊,别说了,想起来我就觉得是一场噩梦!”尤妮斯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万圣节舞会应该是面向全校师生吧?只有我们几个人承办会不会太少了?”缇娅既担心又不解地问。 凯瑟琳意味深长地说:“所以说我们是最优秀的啊!” 看到其他人脸上自信而赞同的笑容,缇娅不禁也笑了。 “说的是。” 骤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不觉感到几分凉意,在缇娅想到之前,塞巴斯蒂安已如猫一般从角落里悄然走出,抖开手臂上搭着的斗篷给她披上。 “聚会怎么样?” “还不错,挺有意思的。” “您打算直接回寝室吗?” “不,今晚的夜色不错,散会儿步再回去吧!” 塞巴斯蒂安饶有兴味地望了一眼长窗外的天空,无垠的夜幕上只见几点疏落的星子,风吹得校园里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 “您说的没错,的确是适合散步的天气。”他笑着回答。 夜色中,那座建于十五世纪中期的教堂宛如怪兽一般。经过数百年的风吹雨打,原来的建筑石料风化严重,扶壁与墙柱上的雕刻都已模糊不清,窗上的彩色玻璃也都不是原先建造时的那一批。西侧钟塔上的钟沉寂许久,不再响起,一种岁月无情流逝的悲哀感觉经由每一块石料散发出来。 塞巴斯蒂安走到紧闭的大门前,轻轻推了下门扉。 “锁上了,要打开吗?” 缇娅抬头仰望了一眼教堂:“暂时不用,先绕到周围看一看。” 他们沿着教堂一侧走着。大大的窗户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一丝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教堂后面便是墓地,其历史还在教堂之上。 许多墓堆紧挨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层叠着一层,显得杂乱不堪。大部分墓碑都已倾倒或是不知所踪,少数残存下来的也破损得厉害,只剩下一两座还能够辨识出单字,其余的都模糊不清。墓地里杂草丛生,碎石满地,越发显得荒凉。风在墓堆间穿梭,发出呜呜的响声,更衬得此情此景阴森可怕。 塞巴斯蒂安站在缇娅身后,他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遮住。 “您觉得如何?” 缇娅皱皱眉,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 “说不清楚,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塞巴斯蒂安知道她的灵觉很强,能够感受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是的,这儿的死气很重。”他赞同道。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直到缇娅意识到除了感冒他们不可能有别的收获,才开口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当他们再次经过教堂一侧的窗户时,塞巴斯蒂安突然停下,并拉住她。 “您看。” 缇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头一跳。 先前经过这里时还漆黑一片的玻璃窗里出现一点飘忽的灯光,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她快速走到教堂正面,藏身于一片柱廊的阴影中,静静凝望着大门。 过了一两分钟,教堂大门在一声“吱哑”声中被人从里推开,一个人走了出来。那经过精心梳理的头发,稍嫌艳丽的服饰,以及女性化地举止动作,都一一表明从教堂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副校长麦克诺顿。 缇娅吃了一惊,思索着这一发现代表的涵义。趁麦克诺顿转身锁门之际,她做了决定,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微笑着留在原处。 “晚上好,副校长先生。” 麦克诺顿吃了一惊,差点儿叫出声来。 他定了定神,语气严厉地说:“是你!法多姆海恩小姐,这么晚了,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睡不着觉,所以出来散散步。” “散步?法多姆海恩小姐,难道您不知道入夜后学生是不准来这里的!” “有这样的规定吗?”缇娅显得十分无辜,“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现在您应该知道了。虽然您有特权,但某些规矩您还是必须遵守的。” “是的,我很抱歉。”缇娅接受了批评,随后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不过副校长先生,这么晚了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教堂的屋顶坏了,所以过来看看。” 缇娅当然不会相信。要查看教堂屋顶白天有的是时间,而且也不需要一位副校长亲自前来。 麦克诺顿也明白他的理由太假,但他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法多姆海恩小姐,需要我送您回公寓吗?” “不用了,有我的管家陪我就行了。” 塞巴斯蒂安适时从阴影里走出。 “那么,晚安,伯爵小姐。” “晚安,副校长先生。” 缇娅走出几步,又听麦克诺顿说:“对了,法多姆海恩小姐,有句话我想您应该记住。” “什么?” “好奇心杀死猫!” 说完,麦克诺顿转身朝学院城堡方向大步走去。 “好奇心杀死猫吗?” 缇娅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不由浮出一丝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18 18、校长的邀请 十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缇娅接到来自学院校长的邀请,请她到他的办公室共进午茶。此前,奥本海姆校长前往美国参加一次国际性的教育方面的研讨会,因而不在学院里。他一回来便发出这个邀请,足可见对于缇娅的重视。 校长的办公室位于城堡的后部,外间是秘书使用的工作间。 当缇娅走进房间时,办公桌后的一名男子抬起了头。他的容貌普通,戴了一副有边框的眼镜,神情严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职员。 “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和校长约好了。” “请稍等。” 男子拿起桌上的电话,通报她的到来。然后他带着缇娅来到紧邻的会客室,奥本海姆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 他大约五十多岁,一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穿了一套三件式的西服,透出一种学者的儒雅风范。不过作为这么一所特殊学院的管理者,缇娅相信他的能力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些。 “谢谢你,威廉,接下来没什么事,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威廉生硬地点头,转身离开,同时不忘带上门。 他回到座位,将被缇娅打断的工作做完。将桌上的文件收拾干净之后,他从桌下取出一根模样古怪的手杖,两头各装了一只钳子似的金属物品,中间有一只短短的横向把手。他拿着手杖离开办公室。 他从后门走出城堡,正要穿过一片空地,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向城堡外的树林里望去。 塞巴斯蒂安修长的身影从一棵树后显现出来。 “请坐,法多姆海恩小姐。啊,茶点都已经准备好了。您喜欢在茶里加点什么?牛奶还是糖?”奥本海姆热情地招呼道。 “谢谢,都不要。” “哦,您的口味很特别,您喜欢纯粹是吗?那就什么都不加。” 奥本海姆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缇娅,自己拿着另外一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他喝了口茶,满足地长叹了口气。 “还是英国的茶好啊。美国人的咖啡实在是噩梦,真不知他们怎么喝得下!” “我相信美国人来了英国,回去之后也是这么想的。” 奥本海姆一愣,随即爽朗地笑起来。 他止住笑声,若有所思地又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问道:“您来学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您觉得这所学校怎么样?” “很不错,很少有像贵校这样还保留着那么多过去的传统。” “是啊,现在的世界和过去大不一样了。您不会知道我们要维持现状是多么困难,得承受多么大的压力,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任何一点小差错都可能使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您能明白吗?” “是的,我想我能够明白。” 奥本海姆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凝视着缇娅,“那么,您能告诉我您是为何而来?或者说您代表了谁而来?” “您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的姓氏,以及您到来的时机。” 缇娅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您猜的没错,我来此不仅仅代表我自己,还代表了女王陛下。” 奥本海姆的神情凝重起来,“果然是为那件事而来的?” “是的。” 缇娅不期然地又想起那一次秘密出府,那一间位于闹市的密不透风的小阁楼,以及那位相貌普通的老妇人。她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那片阴霾。 再开口时,她的情绪已完全平静下来。 “您大概之前已经听说了附近村子接连有年轻女子失踪的事。”她说,“她们的年龄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不等,容貌姣好,是通常所说的那种乖孩子,没有与不该来往的人交往。她们中有的家境不错,但也没有到可以勒索大笔钱财的程度。她们都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消失踪迹的,没有人听到求救声或是发现类似的痕迹,带走她们的人可能与她们认识,或至少不会让她们起警惕心。最早的一名女孩失踪已达一年之久,但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有找到。警察询问过所有可能与她们认识的人,搜找过周边任何一个可能藏匿尸体的处所,都一无所获。只有一个地方他们没有彻底调查过。” 缇娅直直地看向奥本海姆,“那就是‘三一学院’。” “然后发生了古尔布兰森小姐失踪的事。” “是的,这就使情况更加复杂了。” 奥本海姆揉揉额角,“你们认为这些事件是有联系的,这个联系就在学院里?” “这只是一种可能。我来的目的是弄明白古尔布兰森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她已被害,那么谁该为她的死负责。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可为什么派您来?我的意思这么重大而且危险的事——” “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您很清楚这所学院不能传出任何丑闻,任何明面上的调查都是不允许的,甚至连一点相关的怀疑都不能有。此外,就我个人而言,这只是一笔交易。” 是的,一笔交易。如果她能查明在三一学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一位则保证类似克罗夫特的事不会再发生,这是她愿意来此的真正原因。 在和葬仪社老板谈过之后,缇娅就感到了悬挂在法多姆海恩家头上的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法多姆海恩作为“女王的走狗”的那一段日子,想必知悉了不少王室的丑闻与秘密,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换成任何人都会想要除去这个威胁的可能来源。虽然克罗夫特事件已被解决,但只要王室方面还存有这方面的意向,法多姆海家就一日得不到彻底的安全。 当然,她也可以拒绝这个提议。但在考虑之后,她还是接受了。既然她已决定用缇娅?法多姆海恩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那么她就要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而不是逃避。尽管如此,她还感到愤怒与不甘,毕竟没有人愿意被逼着去做某事,这也是她之前心情低落的原因。 她也多少觉得有些奇怪。即便这是一所贵族学校,也不至让女王如此重视,特别是她几次着重强调的是学院而非里面的学生。 对此,那位老妇人是这么回答的。 “我所看重的并不仅仅是王室的利益,也包括整个贵族阶层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正在一天天变得更加民主与平等,我们这些人也许会有消失的一天,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我就会尽一切所能维护我们所拥有的。年轻人容易受新思潮的影响,他们不再像父辈那样重视自己的姓氏与家族的荣耀,他们中的甚至想要放弃先辈奋斗所得的地位权利,这是可悲,也是可怕的。如果我们自己不珍惜不维护我们所有的东西,又有谁来帮我们维护呢?在三一学院里,我们迫使年轻人像他们的先祖那样说话行事,我们鼓励他们使用特权。当他们习惯这一切,习惯了特权带给他们的便利与好处时,他们自然就会维护现在的一切,甚至会为得到更大的权利而努力。这一点只有三一学院能够做到。” “明白了。我会尽力配合你的。” 奥本海姆的话让缇娅从思绪中回过神。 “我想知道关于那座教堂的事。” “你说的是学院里的那座教堂?”奥本海姆沉吟了一会儿,说,“在三一学院建成之前,这里原来是一座小村庄。村庄本身很普通,与英格兰其它成百上千座村庄没有多大差别,直到有一天村里人原因不明的变得狂暴起来,原本和睦的村民开始互相仇视,争吵,最后变成了暴力与杀戮。总之,大部分村民都在这场巨变中丧生,只有极少几个人幸存下来。人们认为这是邪灵作祟,他们举行了一场所谓的驱魔仪式,在村庄的原址上建造了这座教堂。我个人认为这都不是真的,更可能的事是村庄里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瘟疫,大部分村民得了疫病死去。所谓的邪灵作祟,不过是为避免引起恐慌的一种掩人耳目的说法。三一学院创立时看中了这里便利的位置和周边的景色,在此处建立了学院。” “据说有人在教堂那里失踪,是真的吗?” 奥本海姆思索着,“如果您指的是那件事的话,用失踪二字形容实在不确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一位新聘任的教历史或是类似学科的老师,本身的学问是不错,但为人有些神经质,经常往教堂和墓地跑。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来上课了。当时也做了一些调查,不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和暴力事件有关,也无法确定他就是在教堂附近失踪的。我们只能认为他是自己离开的。当然那之后在聘用教师时就更加小心谨慎了。” “平时教堂一直是锁上的吗?” “是的。只有一些重大节日时才开放,毕竟这是一座相当古老的教堂了。钥匙平时是由事务主任保管。” “我知道了。” 缇娅点点头,同时表示她没有别的问题了。 反倒是奥本海姆问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只能一点点摸索。” “好吧。不过您也要注意安全,还有,请随时与我保持联系。” “我尽量。谢谢您的茶。” 看到突然现身的塞巴斯蒂安,威廉严肃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他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如此。怪不得从刚才起我就感觉到讨厌的气息。”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手突然甩动,握在掌中的那根奇怪杖子随之变长,锯齿钳头直刺向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动作,身子一偏避过。 “啧,还是这么没耐心。” 威廉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手上的攻势不断。变长数倍的杖子在空中挥出一道道残影,带出可怕的呼啸声。 “因为是特殊情况,没有可以固定指派的人员,只好派我来,也只是因为我恰好有点空闲。已经是额外工作,我拒绝再无薪加班。”他面无表情的碎碎念似地抱怨道。 塞巴斯蒂安敏捷地躲闪过这些凌厉的攻击,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杖子。 “请等一下。我可是签订了契约,才来这里的。”塞巴斯蒂安边说边摘下手套,露出手背上魔法阵的图案。 威廉“啪”的一下收回武器,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严肃。 “你那粗俗的爱好还是没有改变,不过恶魔始终是恶魔,我会盯着你的!” 塞巴斯蒂安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样优雅淡然。 “那么,作为死神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这是机密,你没有资格知道。” “我不这么认为,也许我们的目的相同,在某些方面可以合作呢!”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 “恶魔的话中是不能相信的!”威廉看着面带笑容显得非常有把握的塞巴斯蒂安,一抖手中的武器。“虽然是有了绳索的狗,不过若是妨碍到我的工作,我会亲自狩猎你的!” “是吗?我倒是听说过一句话——‘打狗还得看主人’。”缇娅冷冷地说道。 她刚从城堡后门走出来,便看到对峙着的两人。 看到她,塞巴斯蒂安立刻闪身,来到她身侧。 “你认识的人?”缇娅看着威廉问。 “死神,曾经打过几次交道。” “死神?” 缇娅微微一惊,随即想到恶魔都能够堂而皇之出来游逛,加个死神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死神不去收割人类的生命,反而来这里做什么校长秘书,难道冥府的财政状况已紧张到这种程度?” 威廉的眼角微微跳了跳。塞巴斯蒂安的笑容更深了。 “这不关你的事。” “是的,只要你不要影响到我就行了。走吧,塞巴斯蒂安。” 缇娅绕过威廉向前走去,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他一眼,完全不把这所谓的“死神”放在眼中。塞巴斯蒂安紧随其后。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威廉的身影,缇娅才开口:“你对死神了解多少?” “我不能说很了解,只是打过一些交道而已。” “是吗?那么据你所知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死神潜入人类社会。” “有的。” “原因呢?” “那一次是因为会死很多人,他们不得不预先来做一些准备工作。” “会死很多人吗?” “您打算怎么做?” 缇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要做什么?当然是什么也不做。我既没有这个理由,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只要做我自己的事就好了。” 19 19、万圣节舞会 随着万圣节的日益临近,万圣节舞会成为学院师生关注的重点,尤其是在听说这次舞会是由学院最负盛名也是最神秘的社团之一——斯泰莉茜娅姐妹会承办之后,更加引发人们的议论与期盼。相较之下,古尔布兰森家大小姐私奔的事几乎已经没有人再提起。 另一方面,加入姐妹会的缇娅也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投注到舞会的筹办工作中。考虑到她是新加入的会员,对于学院也不是很熟悉,所以交付给她的大部分是一些打下手的工作。四位女孩在这其中表现出来的能力、交际手腕和对自己所拥有权利的灵活运用,也让她小小地开了一次眼界。 期间,缇娅让塞巴斯蒂安调查了一下当年教授失踪的事。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失踪的教授姓斯梅瑟斯特,被学院聘请担任古代史教师一职,而他对于宗教建筑也极有研究,人们经常可以在教堂附近看到他的身影。斯梅瑟斯特虽然在学术方面颇有见地,本人却有一大恶习——酗酒。好几次有人在白天看到他醉醺醺的模样,为此校方曾找他谈过几次话。 那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忽然不知所踪,他的一些随身物品也同时不知去向。最后看到他的人说他是往教堂的方向而去,但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他到过教堂。当时学院的保卫工作不像现在这么好,所以即便他离开了学院也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结果只能判定他因为某种原因自行离去。 当然,这些只是塞巴斯蒂安粗略调查后得到的结果。缇娅暂时看不出这件事与现在发生的事件之间有何联系,便没有再让他进一步调查下去。 之后,在全校师生的期盼下,万圣节终于来到了。 缇娅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梅丽等人非常重视,早早便订制好了礼服,在舞会当晚更是派了温迪和专门的化妆师前来为她妆扮。 缇娅的礼服以十七世纪的法国宫廷装为主要范本,在细节上加以时尚化的改变。大量的褶皱、蕾丝以及宝石的应用,让整件礼服透出一种洛可可式的精致与奢华,让人眼花缭乱。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穿这样一件礼服的,一个不好,便会让自己像一棵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但缇娅天生精致美丽的容貌和清冷高贵的气质足以让这件很有喧宾夺主之嫌的长裙成为最好的衬托物,两者合在一起呈现出来的华贵几乎让周遭的一切都相形失色。连见多识广的化妆师也赞叹不已,毕竟美丽的人他们见过不少,但拥有这样贵族气质的人却是万中无一。 对于这些赞美之词,缇娅却显得无动于衷。擅于察颜观色的塞巴斯蒂安甚至能看出她眉宇间隐藏的那一丝不耐。 作为一名能为主人分忧的尽职执事,他立刻上前对已完成妆扮工作的化妆师说:“剩下的请交给我吧。” 化妆师惊讶地看了一眼长相俊美衣着举止却非常老式传统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看向缇娅。见缇娅没有反对,她才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退让到一边。 塞巴斯蒂安接替她的位置,拿起化妆桌上的饰物给缇娅戴上。他黑色深邃的双眼凝视着她洁白的面容,修长白皙的手指滑过黑色的发丝,他的神情是如此珍重专注,动作是如此小心轻巧,让人觉得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心中除了缇娅之外再无其它存在。美丽高贵的少女,俊美深情的年轻男子,紧挨在一起的浪漫唯美的一幕让捧着鞋盒站在一旁的温迪情不自禁红了脸。 “温迪?”看到一脸梦幻表情魂游天外的年轻女仆,缇娅不由诧异地叫了一声。 温迪从脑海中编织的爱情故事里回过神,慌忙捧着鞋盒上前。 塞巴斯蒂安随手从她手中接过,微笑道:“交给我就行了。” 他单膝跪下,从纸盒中拿出镶有碎钻做工精巧有如水晶鞋一般的舞鞋,亲手给缇娅穿上。 温迪尴尬地发现她的工作几乎由塞巴斯蒂安做完了,作为贴身女仆的她反倒只能无所事事地杵在一旁。幸好这时敲门声响起,她赶忙前去应门。 半分钟后她回来报告说:“小姐,梅尔文先生到了。” 自万圣节舞会即将举行的消息传出之后,陆续不断有人来邀请缇娅作为一同出席舞会的女伴。缇娅经过仔细考虑之后,最终接受了克米特?梅尔文的邀约。他是她法语课上的同学,是家族的次子,虽然话不多,给人的感觉相当温和宽厚。缇娅本身的荣耀已经足够,不需要多么出色的男伴来增添光彩。 “告诉梅尔文先生我马上出去。” 缇娅扶着塞巴斯蒂安的手臂站起,看看镜中的自己,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走出卧室。 克米特有些局促地站在起居室里,看到从里走出的缇娅,整个人顿时呆住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事实上由于先天血统的优势以及后天刻意的培养,他这个阶层的女性很少有丑陋的,但盛妆的缇娅仍然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她就像将上天的恩赐、俗世的财富以及人类代代形成的文化风韵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并非简单的“美丽”二字所能形容。 克米特本就不擅言辞,此时更是觉得连说话的基本能力都快要失去了。好一会儿他才结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今晚真美。” 话一出口,他就忍不住懊悔自己的笨嘴拙舌。 缇娅不以为意地浅浅一笑,“谢谢。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吗?” “啊,当然。” 塞巴斯蒂安帮着缇娅穿上大衣,将与礼服配套的小手袋递给她,最后送他们到门口。 “祝您晚上玩得愉快。” 缇娅点点头,挽着克米特的手离开了。因为是去参加舞会,所以她特意嘱咐过塞巴斯蒂安不用跟去。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这位管家此时的身影看起来好寂寞呢!温迪满是同情地想。 缇娅和克米特默默走在学院的石砖长道上,此时距舞会开始还有相当一段时间,因而路上还看不到什么人。克米特的心跳得很快,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他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偏偏脑中一片空白,平日的沉稳都不知去了哪里。 沉默中,缇娅忽然开口:“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舞会。” 克米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关于缇娅的事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我有点紧张,你能不能告诉我舞会是什么样的?我怕我到时候会闹笑话。” “你完全不用紧张,真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跳跳舞什么的。” 克米特回忆着去年万圣节舞会的情况,此时他看到缇娅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忽然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对即将参加的舞会感到不安,而是为了让他不再紧张才故意这么说的。这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被触动了。 城堡的宴会厅已布置一新。尤妮斯采用了阿拉伯风格为装饰主题,在她巧妙的设计下,利用灯光、纱幔和各种具有阿拉伯风情的饰物,营造出一千零一夜一般异域的魔幻风情。 尤妮斯正指挥着工作人员做最后的检查与调整,看到挽着克米特进来的缇娅,不由眼前一亮,兴奋地迎上来。 “天啊,亲爱的缇娅,你真是太漂亮了!” 缇娅抿嘴一笑,“你也很美啊!” 尤妮斯一身阿拉伯舞女装束,与宴会厅的风格很相衬。这身衣着恰与她火红的头发和丰满的身形相适应,显出她热情浪漫的气质。 “那不一样!”尤妮斯瞄了克米特一眼,“啊,为什么参加舞会非得是一男一女呢!也许我们应该向校方提议一下,下次我就可以做你的舞伴了!” 克米特感到微微的尴尬与不满。 缇娅知道尤妮斯极度爱美的性格,拍拍她的手臂。 “凯瑟琳她们呢?” “噢,她们在另一边,我带你过去,顺便参观一下我布置的舞会大厅。” 尤妮斯边说边挽住缇娅的手,引着她向里走去。克米特虽然不满自己男伴的角色被抢,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无奈地跟上去。 随着舞会开始时间逐渐接近,宴会厅里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是为万圣节举办的舞会,大多数人还?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7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还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没有打扮得太夸张。女士们尽可能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出来,将这当成踏入社交界前的某种预演。男士们则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目光追随着场中那些格外美丽的身影。 在这当中缇娅毫无疑问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她的容貌与身份吸引了不少人聚拢在她身旁,反倒是正牌男伴的克米特差点被挤到一边去。 吉纳和塞罗德里克姐妹也到了,走过来和缇娅打招呼。吉纳一身另类的女巫装扮,黑色天鹅绒长裙衬托出她珑玲的曲线,胸前的镂空设计更是倍添性感之意,紫色浓重的眼影和唇膏让那双猫眼似的双眼看起来更加神秘而充满魅力,右手托着的水晶球则是对这身装束最好的注解。 玛德琳打扮成《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红桃皇后,她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与气质倒是和这身装扮相得益彰。埃尔西则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轻的牧羊女,栗色的长发梳成两条麻花辫,手中还握着一根牧羊人杖。但若细看那件绿色与白色相间的牧羊女裙,便会发现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什么牧羊女穿得起这样一条裙子。 忽然一声惊叫引起缇娅等人的注意。不远处一位装扮成精灵的女孩不小心将手中的饮料泼洒到另一个女孩的衣服上。后者雪白的裙摆染上一大滩难以清理的污渍,整件衣服差不多是全毁了。裙子的主人呆愣片刻,随后狼狈地转身快步离去。这一场小小的风波很快平息下来,被众人遗忘到脑后。 吉纳和塞罗德里克姐妹与缇娅寒喧了几句,便分散到另一边去了。 克米特仍坚守自己的岗位。他看着缇娅以一种优雅又不失亲切的态度和众人攀谈,她的话语不多,却总是恰到好处,美丽的脸上露出的淡淡笑容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愉快。同时她也没有忘了他的存在,时不时的她的目光会落到他身上,让他感到自己并没有被遗忘在众人之外。 毫无疑问,缇娅将会是最出色的女主人。随着这个想法闪现于脑际,他仿佛能看到在一场家庭晚宴上,更加成熟美丽的缇娅作为女主人欢迎着到来的宾客,作为男主人的他陪伴在一旁。他想得是如此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舞会的开始。 在一连串精彩绝伦的演出之后,悠扬的舞曲响起,一对对男女步入舞池。 克米特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缇娅,发现她正巧也将视线转向他。 “能请你跳支舞吗?”他福至心灵一般伸出手邀请道。 缇娅将手放在他掌中,“当然。” 克米特忽然觉得他刚才想象中的那幕场景并不是完全没有成为现实的可能。 缇娅和克米特跳了几曲之后,其他人也纷纷来邀。出于礼貌,她不得不接受了,但很快她便为这一举动感到后悔。不管她如何喜欢跳舞,面对接连不断的邀请也有些头痛,何况她压根儿不喜欢这项运动。她很后悔没有一开始全部拒绝,以至现在下不了场。宴会厅里闷热不流通的空气让她觉得不舒服,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她觑了个空当,从露台溜了出来。 外面冷咧而清新的空气让缇娅晕胀的脑袋舒服了不少。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在草坪上慢慢走着。 头上一轮下弦月洒下清冷的光辉,宛如给夜色披上一层轻纱。夜风在树梢间呢喃低语,从城堡宴会厅传出的乐声与笑语声衬得四下愈发静谧。一丝孤寂之情悄然爬上缇娅的心头。她猛然意识到或许她有过的那些欢笑与陪伴都是真实的,但也终究是短暂的,没有谁能够永远陪伴在谁的身边,每个人最后有的只有自己。 一丝警兆让她回过神,她警惕地环视身遭的灌木丛。 “谁在那儿?” 随着一阵草木的摩擦声,一个人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非常漂亮的少年。除了漂亮,缇娅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他的年纪约在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细腻,宛如上好的象牙;浅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脸颊两旁,嘴唇红润,眼瞳是绿色的,但与缇娅幽深晦暗的绿不同,更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翡翠。 自缇娅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俊男美女不在少数,但都因为塞巴斯蒂安的存在而大打折扣。本以为像他这样的“特例”不会再有,没想到在三一学院里便见到了两个,一个是那次在走廊上见到的西伦?杰弗斯老师,另一个便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到你的。”少年开口,声音清亮,给人一种琉璃般的感觉。 “没关系。”缇娅注意到他身上穿的精美礼服,“你也是来参加舞会的吧?” “是的。但我不太喜欢里面的气氛,太热闹了,不适合我,所以我出来走走,然后看到了您。”少年露出一种陷入回忆的梦幻表情,“太漂亮了,月色下的您真是太美了。” 对于被一个长得比自己还要漂亮的异性的称赞,缇娅的感觉可以说是相当复杂。 少年的脸突然蒙上一层阴影,像是不知何处飘来的一朵云遮住了月光。 “可惜的是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上天为什么这么残忍呢!” “我倒不这么认为。短暂也许正是那些美好事物最幸运之处。因为短暂,所以难得,所以珍贵,再美的东西,看上几百年几千年,也会让人厌烦的,特别的是对于人。深爱的人若有一天移情他人,总还能归咎于岁月无情红颜不再,可若容颜仍是初遇时的那般,到时又该怪罪于谁呢!” 少年的表情茫然起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像是陷入沉思中,缇娅缄默不语。风轻摇树枝,枝影晃动,从城堡方向传来的喧哗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忽然全身一震,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看看四周,有些慌乱地说:“对不起,我想我该走了,我的同伴大概在找我了。” 他正要走,又想起什么,羞涩地一 19、万圣节舞会 笑。 “对了,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当然,我叫缇娅。” “缇娅。”少年重复了一遍,“我记住了,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他最后灿然一笑,随即离开,他的身影很快隐没于黑暗中。 少年走后,缇娅这才想到她离开舞会已有一段时间,却没有人来找她,不,可能连她离开的事也没有人注意到。不管当面是如何奉承追奉她,一转身还是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对于这个世界,或是其他人,她的存在与否都是微不足道的,就算她就此彻底消失离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克米特在城堡附近寻找着缇娅的踪影,她这么突然从舞会离开让他很是担心。终于他看到了那道孤寂清冷的身影,心中一喜,正要快步上前,却又忽然停住。 “您这样要感冒的。” 一件犹带体温的黑色外套披上缇娅的肩膀,她转过身,看到塞巴斯蒂安微笑的面容。 她顿了一顿,才问:“你怎么来了?” “为了不让您得肺炎,事实证明您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我只是不小心忘了。”忘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不如以前那么健康。 塞巴斯蒂安轻轻一笑,目光像是不经意地投向某处。 克米特看到那名高桃俊美的男子将外套披在缇娅身上,他站在她身侧,仿佛能为她挡住世上最寒冷的风。像是觉察到他的凝视,男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冰冷而轻蔑。 仿佛有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克米特心中那刚刚燃起的一点热切与渴望顿时被浇熄了。地位容貌,这些天生注定难以改变的东西,他已相差缇娅很远,倘若连在她身旁为她遮挡寒风这唯一他有能力做的事也做不到,他还有什么可以期盼想望的资格。他想象中那幅温馨的画面最终淡去,成为少年时美丽却注定苦涩的梦。 克米特黯然离去。 塞巴斯蒂安满意地收回视线,缇娅对此一无所知,以后也不会知道他的一个眼神便粉碎了一颗少年恋慕的心。 “您打算回去继续参加舞会吗?”他问。 缇娅远远地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宴会厅,衣着奢华的男女,那些青春与欢笑终究不属于她。 “不了,那里不适合我。” “那么,我建议您立刻回去洗一个热水澡,我可以为您冲一杯香浓的热可可,再加一些小点心。” “可可就够了,点心什么的还是算了,我怕会胖。” “唔,您要听实话吗?我觉得您离胖实在相差太远。” 缇娅最终还是接受了塞巴斯蒂安的建议,一杯热可可再加一碟咸味饼干,让她不由感慨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贵族。 就在她以为这一天会在这样平淡的气氛中结束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后还穿着舞会礼服的玛德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玛——不,是你啊,埃尔西,出什么事了?”看到摘下假发的埃尔西,缇娅急忙改口。 埃尔西一脸惊慌的表情,冲口说道:“玛、玛德琳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越是休息天,反而越是懈怠啊! 20 20、玛德琳失踪 “你说什么?玛德琳不见了?”缇娅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她!这种事从来也没有发生过,我好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埃尔西说到最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别急,你先坐下来,慢慢把事情告诉我。” 埃尔西顺从地在一把软椅上坐下,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 “玛德琳和我决定互换身份去参加舞会。”她说,“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但跳舞的时就分开了。有很多人来邀请我——当然,他们以为我是玛德琳,宴会厅里的人也很多,有一阵子我没有看到她。后来我觉得累了,想回去,但是我在会场里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她。我以为她先回去了,虽然这不太可能,互换身份时我们总是尽可能不离对方太远,这样就算出什么纰漏,我们也能及时补救。总之,我回到公寓,但是她没有回来,房间也还像我们离开时的那样。那个时候我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我问了几个人,但他们说都没有看到过玛德琳,她也没有给我留言。我了解玛德琳,我知道她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她的眼圈微红,无措又期盼地看着缇娅。 缇娅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判断。随后她想到因为玩互换身份这个游戏的缘故,埃尔西和玛德琳对彼此的了解远超过其他同姓姐妹,埃尔西的性格虽然内向,却也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她说玛德琳出事,可能性非常高。想到这,缇娅立刻做了决定。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埃尔西眼中有了希望,感激地重重点了下头。 缇娅和埃尔西来到宴会厅时,舞会早已接近晚声。大部分人都已回去,只有少数几个还意犹未尽地随着悠缓的乐曲慢慢跳着舞。她们问了每个人,包括侍者和工作人员,没有人看到牧羊女打扮的玛德琳。宴会厅和周围供休息的小房间里也都找不到她。她们不得不将搜索范围扩大到城堡以外。 十一月底的伦敦,天气已相当冷了。先前缇娅还能听到的乐曲与人声,现在也渐渐听不到了,颇有种曲尽人散的冷清感。缇娅陪着埃尔西一边沿着城堡走着,一边叫着玛德琳的名字。她们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塞巴斯蒂安不知去了哪里,这时从夜色中现出身来。 “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您会想要看看。”他说。 塞巴斯蒂安带着两人来到城堡西南方的草坪,在与树林衔接的边缘处,她们看到有一处草被踩乱,泥土也翻了出来。他们顺着痕迹走入阴暗的树林,摸索着走了一阵之后,埃尔西忽然惊叫一声。她跑前两步,从积满落叶的地上拣起一样东西。那是一根折断的牧羊人手杖。 这一发现证明了埃尔西的担忧,玛德琳的确是出事了。 缇娅能够想象得出,玛德琳一定很好得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与某人离开宴会厅,就像埃尔西会做的那样。但无论她扮演得多么完美,她的本质都不会改变。没有人能强迫玛德琳做她不愿做的事,当事态发展超出她的底线,她一定是拒绝并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对方的行动布置都是在目标是埃尔西这个前提下进行的,玛德琳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料,令他措手不及。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能逃脱,但却留下了相当明显的痕迹,与前几位少女的失踪有了很大的不同。 埃尔西捧着折断的牧羊人手杖,六神无主。她担心玛德琳,想立刻找到她,却不知该怎么做。她看到静静沉思着的缇娅,感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缇娅,姐姐她……”她慌张地哭泣起来。 缇娅将手放在她的肩上,“别慌,我们会找到玛德琳的,一定!塞巴斯蒂安。” 站在一旁的执事听到缇娅叫他,立刻上前一步。 “我记得苏格兰场应该还欠法多姆海恩家一个人情吧?” 她指的是上次女仆汉娜被杀时苏格兰场的奎格利勋爵曾保证利奥波德探长一定会查出凶手,结果发现利奥波德是被收买的内贼。苏格兰场因此失了很大的颜面,同时对法多姆海恩家也无形中有了亏欠。 塞巴斯蒂安眼中闪过一道光,“您的意思是?” “如果我向他们借一头警犬来玩玩,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塞巴斯蒂安笑了,“是的,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的。” 也不知塞巴斯蒂安是如何与奎格利勋爵交涉的,总之一个小时之后,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小型厢式货车驶进三一学院的大门。从车上下来一名身着便服的男子和一头半人多高的黑色狼犬。 他们来到最后发现玛德琳踪迹的地点。埃尔西之前回了趟公寓取来玛德琳穿过的衣服。训练员将衣物给警犬闻了闻,又做了几个手势。狼犬领会了他的意思,在附近草地上不停嗅闻着,就是没有展开行动。 埃尔西目不转睛地看着警犬,紧张地绞着双手。就连一旁的缇娅也无法确定她的这个办法是否真的能行得通。 忽然,警犬像是闻到了什么,低吠一声朝着树林里跑去,其他人急忙跟上。途中它好几次看起来都像是要失去目标,但最后绕了几圈还是找到了。这也是因为埃尔西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便来找缇娅,她们立刻采取行动,若是再晚几个小时,玛德琳留下的气味恐怕就消散了。 警犬跑跑停停,最后将众人带到学院的教堂前。早在看到那座尖尖的钟塔时,缇娅便有预感这里会是他们寻找的终点。 望着那古老而破旧的教堂,埃尔西微微哆嗦着问道:“姐姐在里面吗?” 缇娅没有回答,只是安慰地握着她的手。 在教堂的空地上,警犬像是骤然失去目标的气味,在原地不停打转。它逐渐烦躁起来,冲着众人大声吠叫着。 缇娅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训练员一边疑惑地回答,一边试图让狗安静下来。 但以往很有用的安抚动作与话语却完全失效了,甚至反而让警犬更加愤怒暴躁。它从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吼声,双眼凶狠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类。忽然它前腿一屈,狠狠地朝它的训练员扑去。幸好后者已有所防备,赶忙就地一滚躲过。 埃尔西害怕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缇娅的胳膊。缇娅侧过身,将她护在身后。 埃尔西的叫声引起警犬的注意,它微微发红的眼转到缇娅和埃尔西身上,腿上发力,朝她们猛冲而去,快到她们身前时突然高高地跃起。 塞巴斯蒂安闪身挡在缇娅身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快速冲来的凶猛警犬。直到狗跳起,他才向前跨出一步,同时伸出手一把抓住狗的项圈,用力甩出去。 警犬硕大的身体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然后狠狠砸在泥地上。它翻过身,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随即再次冲上来。塞巴斯蒂安故技重施,又一次将它远远地扔出去。 一旁的训练员和埃尔西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大型犬光体重就近两百磅,再加上冲击的力道……而看塞巴斯蒂安轻松的表情,似乎仍有余裕——天啊,这还是人嘛! 这样被当成球似的扔了几次,再凶狠的动物也得服软。最后一次落地,警犬没了站起来的力气,伏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叫声。早已看得心疼的训练员连忙上前,将链子套上它的项圈,一边不住安抚着它。几分钟后,可怜的警犬恢复了一些气力,勉强站起来,但看它萎靡的模样,想再依靠它寻找玛德琳似乎是不可能了。 “我、我很抱歉。”训练员尴尬歉意地说,“我不知道多利为什么会突然发狂,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它一直非常听话!” 缇娅不带任何情绪地回答:“这不是你的错,起码它已经将我们带到了这里。” 她转向埃尔西,“我和塞巴斯蒂安进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埃尔西连忙摇头,“不,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 “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你留在外面比较安全。” “我知道,可我一定要进去。玛德琳是我最重要的姐姐,我一定要找到她!” 埃尔西的眼里涌出泪水,神情却非常坚决。 缇娅知道劝说不了她,只好无奈地同意了。 她看向警犬训练员,“为以防万一,先生,你就请留在外面吧。” 训练员点点头。 来到教堂正门前,缇娅想起教堂门一直上锁的事,不由皱皱眉。 “糟糕,看起来我们还得回去一趟拿钥匙。” “我相信没有这个必要。” 塞巴斯蒂安说着走上前,在门锁上摆弄两下,然后手一推,大门吱哑一声打开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撬锁也是管家的必务技能。”缇娅带点嘲讽地说。 塞巴斯蒂安不温不火地回答:“唔,这要视情况而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得说是的。” 然后他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缇娅率先走了进去。 教堂的两侧墙壁虽然被大块玻璃窗占据,但由于彩色玻璃的透光性差,所以光线仍然非常昏暗。好在缇娅三人早已做好准备,随身都带了手电筒。他们走上教堂中央的过道。过道两旁是一排又一排的长椅,椅面上沾着厚厚一层灰。由于长久没有被使用过,空气里也满是一股霉尘味。 缇娅晃动着手电,一排一排地照过去,确定每一排椅子下面或后面没有藏着个人。即便如此,仍然有一种什么东西在他们走过的椅子上窥伺的感觉。 埃尔西抓着缇娅的手臂,忍不住频频回头。她非常佩服缇娅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镇定自若,毫不害怕。事实上缇娅即使害怕,也不会允许自己表露出来。塞巴斯蒂安走在最后,三人中只有他是从内心到外表都真正轻松悠闲的。 三人来到教堂的祭坛部分,一道破旧的屏风将它与教众席隔开。一个巨大的耶稣受难像高高悬挂于头顶的墙壁上,俯视着下面的圣物盒以及长长的烛台。所有的东西无一不散发着一股古老至陈旧的气味。 缇娅正检查着祭坛前面的经台,她希望不漏掉任何有帮助的线索,忽然她的动作一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直紧跟在她身旁的埃尔西见状,不由紧张地低声问:“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埃尔西闻言,立刻也疑神细听起来。他们听了一会儿,可除了紧张的呼吸声和屋外的风声,听不到其它声响。 缇娅摇摇头,“大概是我听错了。” 埃尔西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有些失望。 三人又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检查了小礼拜室和钟塔,他们甚至查看了墓地,万幸的是同样没有发现。没有玛德琳的踪影,没有她来过的痕迹,她依旧下落不明。 21 21、教堂秘道 缇娅等人回到学生公寓。她虽然已筋疲力尽,还是强撑起精神哄劝了埃尔西回去休息。 至于她本人,想到明天必须要做的一大堆事,还是吩咐塞巴斯蒂安第二天早些叫醒她。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缇娅睁开眼,看到塞巴斯蒂安相距不到一指的脸。 “……塞巴斯蒂安,你在做什么?” 塞巴斯蒂安直起身,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在确认,您发烧了。” “我以为体温度的发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缇娅有气无力地说。她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度。 “下次我会注意的。” 塞巴斯蒂安谦虚地接受了这个意见,虽然谁也不能确定他下次是否真的会采用。他帮着缇娅坐起,在她背后塞了几只软垫,又将药和温水拿来。 缇娅用水送下药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中午了。我已经代您请过假了,同时也向校长说明了昨晚发生的事。他表示他会尽可能将这个消息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并且会派人去重新检查一下教堂。” 缇娅头一回觉得有这么能干的管家还是一件不错的事。 “埃尔西小姐一早就来了,不过我告诉她您病了,让她先回去了。”塞巴斯蒂安继续汇报。 缇娅松了口气。现在的她没有精力,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埃尔西。她竭力思考接下去该做些什么,可惜她的大脑和身体都不配合。她的头昏沉沉的,身上的肌肉隐隐作痛。她很后悔好好的没事学什么悲情女主跑去吹冷风,实在是蠢透了。 “您在生病,您应该好好休息,不会有人责怪您的,太过逞强对您的身体不好。”塞巴斯蒂安说,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像是在催眠一般。 缇娅闭着眼,仿佛快要睡去。忽然她睁开眼来。 “我记得那位多年前失踪的教授对教堂很感兴趣。我想知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笔记或是类似的东西。” “如果有的话,您一定会看到的。” 缇娅重又闭上眼,像是呓语似地低声说:“不可能找不到,只是我们没有想到正确的方法……” 她睡着了。 管理员拉开仓库的大门,按下门旁墙上的电灯开关。天花板上十几只白炽灯同时亮起,照亮这间堆满各种杂物的房间。 “那位教授失踪之后,校方本打算将属于他的物品还给他的家人,但他的亲属几乎都已过世。而且当时认定他是自行离去,并不是死亡,所以也不能将他的东西丢弃,因此只能放在仓库里,时间一长便忘了。也幸好如此,他的东西才能够保留下来。”塞巴斯蒂安说出他们来此的原因。 缇娅点点头。她的感冒还没完全好,嗓子还是哑的。当然,她也可以让塞巴斯蒂安将东西取来送到她面前。但说到底,她对这位恶魔执事不可能完全信任,而且自己能够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这也是她的一种坚持与骄傲。 管理员艰难地挪动他肥胖的身躯,在各种五花八门的杂物和旧家具间移动、翻找,花了近半个时才在仓库的最里面找到要的东西。 他提着两只肮脏破旧的贮物袋走出来,把袋扔在外间的地上,掏出手帕擦擦额上的汗。 “这些就是你们要的东西了。” “全都在这了吗?”缇娅问。 “是的,全在这了。” 塞巴斯蒂安给了仓库管理员几张纸币,他眉开眼笑地道了谢,识趣地离开了。 执事打开捆绑起来的包裹,一只里面装着衣物和一些私人物品,另一只则是书和笔记。他们把第二只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一本本地查看起来。 一个小时后,他们翻完了所有的书籍和笔记,没有要找到任何与教堂有关的记载。 缇娅皱起了眉。是她的猜错了?还是他们的运气如此糟糕?她怀疑沮丧的目光落在另一只袋子上,正要伸手提起。 “还是让我来吧。” 塞巴斯蒂安接过,将包里的旧衣服一件件取出,仔细检查。他从一件已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团,小心摊平。 “看来您猜测的一点儿也没错,这位教授的确留下了一点儿东西。”他微笑着说道,然后将纸递给缇娅。 当天晚些时候,缇娅和塞巴斯蒂安再次来到教堂。 与夜晚相比,白天的教堂虽然少了一份阴森可怖,却也多了一份神秘虚幻。高高的穹顶下响起的回音,从彩色玻璃窗照进的变幻莫测的光线,都给人一种仿佛不在尘世的感觉。 讽刺的是,一身黑色燕尾服面带淡淡微笑的塞巴斯蒂安却与这场景这气氛格外相适。 “您相信这座教堂里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室?”他问。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我们已经确定玛德琳并没有被带出学院,她的气味是在这附近消失的,除了这里,学院里没有其它可以藏人的地方。”缇娅一边仔细观察着教堂的内部装饰,一边说出她的想法。 “是的,这是最合理也是最简单的解释。” 缇娅瞥了他一眼,“很抱歉,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聪明人,也想不了复杂的事。” 塞巴斯蒂安分外无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缇娅懒得与他争辩。她走到祭坛前,目光一一扫过圣像及附近的各种装饰物。她从口袋里掏出从失踪教授的衣服内找到的那页纸,泛黄的纸上画着教堂的结构草图,一旁潦草地写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单词。 “圣物盒?蜡烛?数字?”她慢慢地轻声念出。 烛台上的蜡烛一共有十三只,每一只看起来都一样。圣物盒指的是放在耶稣受难像下的一只长方形木盒,盒子表面浅浅地雕刻着一些装饰图案,没有什么可以按下的机关。 如果有柯南或金田一在就好了。 缇娅一步踱步,一边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她还是毫无头绪。 “您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也许我知道答案。” 缇娅看向塞巴斯蒂安,“我问了,你会说吗?” “当然,只要您问。” 塞巴斯蒂安慢慢走近,近得缇娅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他低下头,黑色的双眸反射着微光。 “我们已经签下契约,您要学会信任我,因为这世上我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您的人。您也要学会使用我的力量,我不知道是什么令您心存顾虑,但您大可不必如此。我的力量也就是您的,只要您想,您就完全可以使用。” 缇娅看着他幽黑深邃的双眼,稍稍恍惚了一下。随后她清醒过来,目光锐利地回视过去。 “这是警告吗?” “不,是忠告。不过您一定要认为是警告也不是不可以。” “能让你说出这么一番话,看来我也不是太失败。好吧,在这一点上我会改正的。那么现在就请你为我解开这个谜吧。” “没有问题。” 塞巴斯蒂安看了看那张纸,又扫视了一遍祭坛,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呃,我得说答案其实很简单。” 他走到烛台前,转动最中间的那盏蜡烛的底座,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随后圣物盒缓缓向下陷落,露出一个方形的洞口。 的确很简单,也很恶俗。 “……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毕竟若非知悉内情,绝不会有人想到教堂里会安置有秘密入口,还是在最神圣的地方。”塞巴斯蒂安愉快地回答。 缇娅暗中翻了个白眼,跨入祭坛,来到洞口处。 她低头望着黑乎乎的秘密入口,说:“好吧,那就让我们下去看看吧!” 缇娅在塞巴斯蒂安的帮助下,爬下一道生锈的铁梯。她很庆幸来的时候为方便活动换了一身裤装。 塞巴斯蒂安拿出手电筒照了照。这是一条十分狭窄的地道,只容一人通行,蜿蜒着向地下延伸。墙壁和地面都以粗糙的砖石铺成,看起来建成已有些年头,不少地方的石块碎裂,渗入水来。 两人小心地往前走去,地道里只有他们单调的脚步声。忽然,塞巴斯蒂安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伤。随后他弯下腰从地上拣起一样东西,交给缇娅。那是一个白绿相间的发饰。缇娅想了一下,记起玛德琳在万圣节舞会上戴着一个与此相类似的。 “看来是这里没错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两人快步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一道铁铸的门,门上布满了铁锈,但挂在门闩上的挂锁却很新。 这一次塞巴斯蒂安没有展示他新一代优秀执事的必备技能——撬锁,而是直接握住锁头一扭,用蛮力将之破坏。 “您后退几步,我要开门了。” 缇娅没有异议地照做了。塞巴斯蒂安拉开门闩,将门往后一把拉开。没有任何事发生。他毫不迟疑地走进去,缇娅也立刻跟上。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缇娅发现他们站在一间小型石室里。材质和地道的相差无几,显然是在同一时间建造的。她握着手电,一点一点照过地面,忽然看到一个俯卧在地的人影。 缇娅几步走上前。当手电筒光落在那人的的脸上时,她不禁叫出声来。 “玛德琳!” 玛德琳侧趴在石地上,还穿着舞会当晚穿的衣服,只是假发套不知去了哪里,一头金发散乱开来。她的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身侧的地面上有一小摊半干的血迹。 缇娅摸了摸她的手,只觉得像冰一样冷。 塞巴斯蒂安摘下手套,将手指放在玛德琳的颈侧。 “她还活着。” 缇娅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她并不讨厌这位看起来骄横的大小姐,事实上她还蛮喜欢她的。 塞巴斯蒂安脱下外套,披在玛德琳身上,又掏出手帕,给她手腕处的伤口进行简单包扎。缇娅举着手电筒,为他照亮。她的余光看到左侧有什么东西隐隐泛着白光。 “那是什么?”她边问边起身走过去察看。 完成包扎的塞巴斯蒂安也跟了过去。 走得近了便能看清那原来是一个长方形的池子,里面装着白色浑浊的液体,时不时冒出一连串气泡。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缇娅竭力向池子深处看去。 就在这时又有一连串气泡浮出液体表面,同时一样东西被气体推着冒了出来。 缇娅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来。 那赫然是一只腐烂至只剩下白骨的人类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只在发文的时候会上来一下,也不知道jj抽的事,实在…… 22 22、后续情况 奎格利略一踌躇,还是敲响了三一学院某间学生公寓套房的大门。来应门的是一位黑发黑眸的年轻男子。 “我是苏格兰场的奎格利,请通报一下法多姆海恩女伯爵,不知她是否方便见我。” “让勋爵进来吧,塞巴斯蒂安。”从屋里传出一个少女略显虚弱的声音。 塞巴斯蒂安退后一步,优雅地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奎格利和另一名警探走进起居室,屋子的主人正端坐在靠窗的一把软椅上。从窗户透入的冬季日光让那张美丽的脸孔越发精致完美,让人觉得坐在那里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传世画作。 看到缇娅,奎格利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清楚记得在法多姆海恩大宅小会客室里的第一次会面,那时的他还只是将她当成一位普通的贵族小姐,可能比其他的美丽一些,教养更好一点,但也仅止于此。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结论错得有多离谱。也许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真的有一种魔力,任何一个能冠上此一姓氏的人都注定了不可能平凡。 “日安,奎格利勋爵。”缇娅微笑着问好。 “日安,伯爵小姐。我谨代表苏格兰场向您致意。” “谢谢,请两位坐下来说话吧。” 奎格利和警探双双落座。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关于昨夜发生在学院教堂的事,我们还有一些问题要问您。” “好的,请问吧。” 警探清清嗓子,接过话头。 “首先,不麻烦的话,请您将昨夜发生的事再说一遍。” 虽然之前缇娅已经对到达现场的第一批警察作过陈述,但她还是按照要求再次叙述了她是如何发现秘道进而找到玛德琳的过程。期间,塞巴斯蒂安代替女仆送上茶来,随后站到缇娅身旁。 “在你们找到塞罗德里克小姐之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之处,或是看到什么人?”警探问道。 “没有。” “塞罗德里克小姐有没有对你们说过什么?” “我们找到玛德琳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 “在万圣节舞会上,您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没有,当时宴会厅里的人很多,大家都在玩闹跳舞,很难注意到什么。” 警探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缇娅都一一回答了。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目光转向奎格利。 “我想问一下,玛德琳现在情况如何?” 昨夜,她将玛德琳送上救护车之后,便留下来应对警方的各种提问,持续到很晚,还没有机会打听玛德琳的情况。 “塞罗德里克小姐仍处于昏迷中。由于失血过多,她什么时候清醒,能不能清醒都还是个问题。”奎格利语气沉重地回答。 缇娅轻轻叹了口气,神情里多了几分悲哀。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 “地下密室中的那座池子是怎么回事?” 奎格利朝警探点点头,示意他来回答。 “我们已经抽干了池里的石灰水,一共发现七具腐烂的尸体。” “七具?” 缇娅记得失踪的女孩,包括那位桃乐丝?古尔布兰森小姐在内,一共是六人。 “是的。经过辨识,其中六具是年轻女子,由于腐烂程度相当严重,需要比对牙医记录才能确定她们的身份,但从尸体情况以及残留的衣物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她们就是失踪的那几个女孩。至于剩下的一具,我们只知道是一个中年男子,具体身份还不清楚。” “死亡原因呢?” “唔,这个目前还不能确定。” 缇娅默默思索着,忽然想到什么。 “那具男性尸体——是不是存在的时间远超过其它几具?” 警探吃了一惊,“是的。您怎么知道?” “十二年前,三一学院有一位教授突然行踪不明。我正是根据他留下的一些记录找到教堂秘道的。我怀疑那具不知身份的男性尸体便是属于这位教授。” 警探点点头,“您的怀疑可能是对的。我们会去调查核实的。”他边说边将这一点记在随身带的本子上。 奎格利看看警探,见他似乎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便道:“好吧,非常感谢您的配合,以及您提供的信息。我很敬佩您的勇敢,但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侦查案件寻找罪犯是警察的工作,您明白吗?” 缇娅微笑着表示赞同,“是的,我很明白。” 奎格利一时语塞,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略显僵硬地说:“那么,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事请及时与我或苏格兰场联络。” “我会的。塞巴斯蒂安,替我送两位先生出去。” 目送奎格利与警探消失于门外,缇娅想到奎格利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不由笑了。 “侦查案件寻找罪犯是警察的工作——可惜呀,不能赞同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我。”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苏格兰场介入调查?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8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查这些失踪事件,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只是不知那一位会作何想。她想要的秘密低调已完全不可能了,就这一点来看,自己的任务算是失败了。但当初怎么样也不会想到在学院教堂的地底有这么一座藏有尸骸的石灰池,所以任务失败也不能完全怪责于她,何况她也尽自己的全力救出玛德琳了。 对了,玛德琳…… 缇娅对送客回来的塞巴斯蒂安说:“准备一下,我要去医院看望玛德琳。” 缇娅和塞巴斯蒂安驱车来到市区的一家高级疗养院。玛德琳被救护车送到最近的医院救治之后,又被转送到这里。 从外表来看,这里更像是一座高级的会所。里面绿树成荫,芳草如织,甚至还一座面积颇大的人工湖,可供人泛舟湖上。湖边不远处便是一组现代化的大型建筑群,其设计气派中不失华美。若非有身着白袍的护士与医生不断进出于其中,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是一家医疗机构。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遇打算离开的塞罗德里克伯爵。伯爵四十多岁,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自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但此刻爱女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他保养得宜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疲惫与无奈。 塞罗德里克从警方那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正是缇娅找到被藏在教堂地下秘室中的玛德琳,对她表示了真挚的感激之情。 缇娅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请别这么说,玛德琳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遗憾没有能早些找到她。” “不,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相信玛德琳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是她最大的幸运。” “玛德琳的情况有没有好一些?医生说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塞罗德里克摇摇头,“目前还不能确定。医生说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对于最后的结果仍然没有把握。” 缇娅眼神一黯,随即安慰道:“玛德琳非常勇敢坚强,不会轻易放弃的,我相信她一定能战胜病魔,恢复健康。” “是的,你说的没错,玛德琳一定不会放弃的,她是我最自豪的女儿!”塞罗德里克赞同道。 “当然,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告别了塞罗德里克伯爵,缇娅和塞巴斯蒂安走进特别监护病房。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玛德琳,在一大堆医疗仪器的包围下,看起来格外娇小脆弱,像是另外一个人。 是的,这不该是玛德琳。玛德琳应该是神采风扬的,对看不惯的人冷潮热讽,或是仗着伯爵之女的身份欺压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人,唯独不该是现在这样宛如一个破娃娃一般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缇娅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有些惊讶地看到吉纳走了进来。她来到缇娅身旁,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玛德琳。 “她的情况如何?”吉纳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地问道。 “不太好,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能够清醒。”缇娅如实回答。 “是吗?” 吉纳说了一句,沉默下来。然后她突然转身朝外走去。 缇娅想了想,还是追了过去。她在花园的长椅上找到吉纳,令她吃惊的是,吉纳泪流满面,正在低声哭泣。 缇娅迟疑了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吉纳拿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泪水。 “抱歉,我失礼了。” “没关系。” 缇娅在她身旁坐下,塞巴斯蒂安则像是望风似地留在不远处。 两人沉默着,倾听冬日寒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天空阴霾,光线苍白黯淡,感觉像是要下雪了。 “不能原谅!”吉纳突然开口,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帕在她手中被绞扭成一团。“那些伤害玛德琳,害她变成现在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充满了愤怒与憎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然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她扭头看向缇娅,露出一丝苦笑。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缇娅点头承认,“是的,我以为你——不太喜欢玛德琳。” “讨厌她?是的,有一段时间我几乎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是的。”吉纳摇着头,停了一停,又说,“我的母亲来自雷斯塔里克家族,但我的父亲只是一介平民,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家世地位,他们的结合恐怕没有受到很多祝福。我并不是抱怨,我爱我的父母,我以他们为荣,但我不能否认的是我父亲的身份给我带来不少困扰,特别是进入三一学院。母亲的姓氏虽然能让我进入这里学习,但也不能帮我太多。” 她看到缇娅脸上的表情,不由笑了笑。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再怎么样我也算是雷斯塔里克家的一份子,没有人敢明着欺负我,他们只好不理睬我,当作我不存在。你知道吗?有时无视比羞辱和谩骂更难以忍受,在其他人眼里,我就像是一个隐形人,没有人和我说话,无论做什么都把我排除在外,一直到玛德琳出现。 “她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虽然她说的话不那么中听,但至少她承认了我,承认了我的存在。那些争辨,那些冷嘲热讽的话,更像是我们之间相处的一种特别方式。何况我知道真正的玛德琳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那样不近人情,自以为是,她只是喜欢做出这么一种姿态,就好像小孩子的恶作剧游戏。看看埃尔西就知道了,如果玛德琳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埃尔西不会发自内心地喜爱她崇拜她! “——是的,不该是这样,玛德琳不该遇到这些,那些绑架她,伤害她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 “会的,警察会捉到他们,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如果捉不到呢?”吉纳表情认真地看着缇娅,“我知道警察在教堂下面发现了不止一具尸体。死了那么多人,警察做了什么?不是你的话,玛德琳现在已经没命了!” 缇娅皱皱眉,“可是捉拿犯人的事,也只有警察能做。” 吉纳沉思着,摇了摇头。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太气愤,太着急了。” “我知道,我们都一样。” 玛德琳抬起头,仰望阴沉沉的天空。 “玛德琳会好的,对吗?” 缇娅学她的样也抬起了头,“是的,她会好的,一定。” 23 23、招魂 深夜。三一学院。 威廉宛如一只大鸟一般站在树上,望着远处夜幕下的教堂。警方已用隔离带将教堂封锁起来,两名警察站在教堂门前的空地上看守着,禁止任何人进入。 一只黑色的乌鸦飞来,落在威廉的肩头。他拿出一条细长的纸卷,小心放进乌鸦脚爪上的金属环中。黑色的鸟儿用力拍动翅膀,飞向天空,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仅仅一天,教堂地下密室发生的事情就已传遍学院。对于这些身世不凡的学生来说,学校里没有什么事能够瞒过他们。校方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全校大会,安抚学生的情绪,让他们不必惊慌,保证他们安全,并且让他们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大部分学生都平静下来。他们的家世让他们比普通孩子见识得更多,也更成熟,能更好地应对此类特殊情况。 比起其他人,缇娅倒是对此倒是抱有几分类似欢迎的情绪。调查工作由警方全盘接手,意味着她可以从这些糟糕的事中抽身出来。现在的她可以像一个学生那样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学业上。从医院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玛德琳的情况仍然是原先那样,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 这一天下课后,缇娅正要离开,看见亚历克斯朝她走过来。 “抱歉,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缇娅虽然感到惊讶,但还是回答:“当然可以。” 她和亚历克斯来到城堡二楼的露台上。天气温暖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喜欢到这里来闲坐,但在寒风凛冽的此刻,露台上没有一个人。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我是指发生的这些事,三一学院虽然不是什么乐园,但是谋杀——不,不该发生在这里!” 缇娅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亚历克斯转向她,向来阳光愉快的脸上露出几丝忧虑。 “事实上我很担心我的表姐。” “你说吉纳?” “是的。吉纳看起来很坚强,但事实上她的心很软,很重感情,玛德琳的事让她很难过。” “我知道。我去探望玛德琳的时候遇到了她,她对我说了。” 亚历克斯点点头,“她很在意玛德琳这个朋友,虽然她们平时一直吵吵闹闹争执不休,但当玛德琳发生意外,她心里很不好受——我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 缇娅不解地看着他。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方设法打听调查的进展情况,但你知道目前警方还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这让她非常不满。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有种感觉她打算做点什么。” “你认为她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你能不能找她谈谈,劝劝她?她不太听我的话,但也许她会听你的。” “当然可以。”缇娅笑了笑,“你很关心吉纳。” 亚历克斯不好意思地一笑,“谁让我只有这么一位表姐呢!” 和亚历克斯谈过之后,缇娅也有些担心吉纳。她想找她谈谈,但几次去找她,吉纳都以有重要的事要做拒绝了。 三天后的晚上,仆人给缇娅送来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来教堂的地下密室。落款的名字是吉纳。 缇娅想不出这个时间吉纳会在教堂的密室做什么,她十分担心,立刻换了衣服,和塞巴斯蒂安离开公寓。 他们来到教堂,很奇怪地没有看到守卫的警察。地下秘道铁门上封条也被撕开,里面的东西已被警方当作证据全部拿走,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检查过。池子里的石灰水被抽干,连同尸体一起送回实验室检验。 吉纳就站在被抽干的池子里,池子的周围摆了一圈蜡烛,照亮她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她的脚下则是一个繁复的魔法阵图案,红色的线条透出隐隐不祥的感觉,几个节点上放了不知是什么的骨头。 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吉纳抬起头。在烛光的照耀下,她的面容肃穆而神秘。 “你来了。” “你这是在什么,吉纳?”缇娅担忧而惊讶地问。 “别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招魂仪式。” “招魂?” “是的,这里是那些被杀女孩陈尸的地方,她们的怨气还存留在这里。在这里会比较容易招唤来她们的灵魂,我相信她们一定很乐意我告诉是谁杀害了她们!” 缇娅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吉纳抢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许这样做很傻,也许不会成功。但我想为玛德琳做些什么。警察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个该死的凶手,谁知道在他们找到之前会不会有其他人遭到毒手!我的方法说不定会起作用呢?我们救不了玛德琳,但至少能为她报仇,能救下其他人。只是试试而已,不会让情况变得比现在更糟!” 缇娅承认自己被说动了。当然,换作是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巫术招魂什么的,但在这个世界,没准真能成功。 就在这时,塞巴斯蒂安突然插进来说:“抱歉,打断一下。但是有人来了。” 吉纳的神情顿时惊慌起来。传说有巫女的血统是一回事,但如果被人发现她私底下举行这种仪式,对于她的名声绝对没有任何好处。更重要的是,为了今晚的行动,她筹划了好几天,包括调开警卫,错过今晚,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看到吉纳哀求的眼神,缇娅终究叹了口气,说:“塞巴斯蒂安,你想法阻挡一下来人。” “是的,小姐。” 塞巴斯蒂安略一欠身示意,随即向外走去。 他随手关上铁门,悠闲地沿着通道走着。看到迎面走来的人,他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看起来这一次我们的角色要互换一下了,轮到我来阻止你了,亲爱的威廉。” 一身标准办公室职员打扮的死神面无表情地挥动起他那把形状怪异的武器。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吉纳最后察看了仪式所需的一切,然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念诵咒文。随着那些古怪拗口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空气里出现一些若有若无的波动,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形成。 缇娅感到心跳加快,一种惊慌的情绪悄然滋生。不,不对,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她看到吉纳拿出一把银色小刀,将刀刃对上纤细的手腕。缇娅决定听从本能的警告,冲上去想要阻止她。 “停下来!” 吉纳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手稍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割开肌肤,血涌了出来,滴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缇娅跳下池子,冲进魔法阵。 构成魔法阵的线条像是陡然活了过来,红色的光芒在其上窜动。作为祭品的骨头纷纷爆裂,散开的粉末被吸入魔法阵中。 阵中产生的压力令缇娅无法动弹,她感到有什么东西被从体内抽取出来,难以形容的痛苦感觉让她想叫却又发不出声音。 在魔法阵上空,巨大的力量不断凝聚压缩,直到临界点,轰然爆炸开来。冲击波将缇娅撞飞,她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塞巴斯蒂安和威廉感到魔法阵启动发出的能量波动,不约而同地停下。 比起持有武器的威廉,塞巴斯蒂安显然吃亏不少,他引以为傲的全手工制成的管家服差不多是全毁了,破损的衣服再加上斑斑血迹,让他看起来好不狼狈。但他的表情还是一样的愉快平和,几乎让人错以为他是乐在其中。 两人在瞬间达成共识,一起冲进密室。在一股巨大的能量爆发之后,他们看到一脸茫然表情的吉纳,以及躺在池子里昏迷过去的缇娅。 塞巴斯蒂安跳下池子,抱起缇娅。一直以来他脸上优雅温和的面具出现一条裂缝,显露出一丝惊讶与阴郁。他们签定的契约让他能清楚感知到躺在他臂弯里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身体,其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灵魂——不知所踪。 一些小的碎石和砂烁从他们头上落下,随后是更多更大的石块。受到能量波的冲击,这间石室即将坍塌。 派派浅草微露整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远目)听起来似乎是好伟大好远大的目标,咳咳,实在不是我能做的事啊! 24 24、希莉雅?奥尼恩斯 缇娅睁开眼,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身上的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又酸又痛。她撑坐起来,摇摇昏沉沉的脑袋,然后发现她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她吃了一惊,仔细打量四周。窗外的景色和有些眼熟的家具告诉她这里仍然是三一学院的某间学生公寓,只不过不是属于她的。 “塞巴斯蒂安?” 缇娅唤了一声。但那位能干的执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事实上没有任何人回应她,整套房子像是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 她越发感到奇怪。她相信那位如背后灵牛皮糖一般的存在是绝不会将她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 缇娅爬下床。在床的对面靠墙摆了一张粉红色的梳妆桌,桌上乱糟糟地放着各种化妆品和零碎物品。她走到梳妆桌前,扫视着桌上的物品。她不经意地一抬头,忽然愣住了。 出现在梳妆桌的镜子里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焦糖色的卷发,浅褐色的眼睛,鼻子两侧还有几点雀斑。比起缇娅刚刚习惯了的那张精致到极点的脸,这张脸只能说是清秀。 看着镜中完全陌生的少女,缇娅简直有些啼笑皆非。搞了半天,她竟是又一次灵魂脱体附身他人。问题是这一次她借用的是谁的身体? 缇娅再一次环视四周,注意到床头柜的台灯下压着一张对折起来的纸。她走近拿起。纸上写着这样几行话。 亲爱的爸爸、妈妈: 对不起,我又要让你们失望了,但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想到未来,我看到的只有悲伤与绝望,没有任何希望与改变。这太痛苦了!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除了死,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也许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永别了! 女儿希莉雅 这封遗书再加上床头柜上几个空的安眠药瓶足够让缇娅猜出发生的事了。 她记的最后一件事——那场爆炸,显然是将她的灵魂从体内震飞了,然后由于某种原因灵魂一时无法回到身体,又无法长时间存留在外,而这个名叫希莉雅的女孩恰巧在同一时间自杀,她的灵魂便进入女孩的身体。 缇娅回到梳妆桌前,手抚上镜中女孩年轻的面容,叹惜地道:“你真是个傻瓜,世上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你这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的你是不是已经后悔了呢?” 她摇摇头。出于某种直觉,她将遗书和药瓶小心地放进床头柜的抽屉。然后,她在卧室里四处翻找起来。 通过找到的身份证明文件、日记和信件,缇娅终于弄清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希莉雅?奥尼恩斯,今年十六岁,是三一学院为数不多的平民学生。她的父亲是一名建筑商,发家不过是近十几年的事,虽然拥有的财产不少,但怎么样也无法与传承百年的贵族世家相比。送女儿进三一学院,也是打着日后方便联姻的念头。可惜希莉雅个性内向软弱,不善与人打交道,在学院里因为地位最低,经常被人欺辱。她也不知如何反击,只能写信回去要求退学,却屡次被拒,绝望之下,她最终选择了这个最糟糕的解决方法。 虽然多少了解了一些目下的境况,但对于如何应对缇娅还是一片茫然。当初她花了不少时间,暗中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接受穿越这个事实。没想到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的身份,又再一次附身他人,感觉像是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又得重新再来。 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缇娅才被一阵饥饿感给唤回神。看看时间,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她抛开那些无用的念头和感想,决定先解决民生问题。 以希莉雅的身份,是不容许自带仆人来的,要吃东西就必须去学院餐厅。缇娅将文件资料收拢放好,来到衣橱前。 衣橱里的衣服倒也不少,一年四季一应俱全,却也让她有些犯难。她之前的衣物不是由贴身女仆就是由塞巴斯蒂安打理的,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他们都会预先准备好,完全不用她费什么脑筋。 她的目光在一件件衣服上掠过,忽然注意到在衣橱底部有一团揉起来的白色衣料。她好奇地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条白色的晚礼裙。裙子还很新,几乎没怎么穿过,可惜裙摆上有一摊深色污渍。 缇娅感觉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她想了想,没有能记起来,但也不是很在意,随手把裙子塞回橱里。最后她几经犹豫,选出了一套适合去餐厅吃饭的衣服,总算之前的礼仪课没有白上。 用餐的高峰时间已经过去,学院餐厅里只有廖廖几个和她一样来迟的学生,显得有几分冷落。 缇娅想起来学院第一天,与亚历克斯、吉纳以及塞罗德里克姐妹来此用餐的情景,不由生出几分曲终人散的凄凉感。 她品了一口餐后咖啡,皱了皱眉,虽然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调的,反倒没有塞巴斯蒂安调制的好喝。想到那位执事,缇娅就不由想起之前被她抛到一边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她完全可以找到塞巴斯蒂安,向他道出实情。她很确定这种一般人不会相信的灵魂易体的事,是不会让他多惊讶的。以塞巴斯蒂安的能力,说服其他人相信也绝非难事。 但是——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要回去继续做她的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吗?她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身份,以及她的生活。她的确算是相当不错得扮演了这个角色,可都是被迫的,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她似乎有了另外一个选择。 希莉雅?奥尼恩斯,也许没有美丽吸引人的外表,没有耀眼的家世,但也不会有持枪歹徒半夜闯进她住的房子,不会有人逼迫她去调查什么少女失踪案件,更不会有恶魔在身旁窥伺着她的灵魂。两相一比较,希莉雅的人生实在是美好太多了。当然,她也有她的难题与困扰,但在缇娅看来,那些都算不了什么,都是可以克服过去的。 想着想着,缇娅动摇了。最后她决定先打听清楚情况再确定接下来的行动。她还不清楚她失去意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也有可能她原来身体已经死亡,或是装进了别的灵魂,更何况灵魂易体也不是将一个瓶子里的水倒到另一个瓶子里那么简单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让她的灵魂回到原来的身体。 这么一想,缇娅心中定了许多。她离开餐厅,回到寝室看了一下课表,发现希莉雅下午有两堂数学课。决定暂时借用她的身份的缇娅,还是拿了书本文具,乖乖地前去上课。 走进上课的教堂,缇娅习惯性地扫视一遍室内,看到的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三一学院不设年级,只要拿到足够的学分就可以毕业,学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与学业进度自由选课。希莉雅进入学院已经三年,所选的课程自然不可能与缇娅一样。 虽然面对全然陌生的同学,缇娅并不会感到紧张,但想到现在多少有些尴尬的身份,她还是低调地挑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从她进门一直到落座都没有人向她打过招呼,甚至连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显然就如希莉雅在日记中所言,在学院里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称为朋友的存在。若是有一个可以倾吐烦恼的朋友,她怎么也不会选择那么一条路吧。 不过对缇娅来说,这反而对她有利,她不用担心会露出马脚或费心去解释什么。她落得清闲得翻开课本,想了解一下目前的课程进展。 一片阴影忽然挡住她的光线,缇娅抬起头,看到两名少女正站在她的课桌前。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希莉雅吗?早上我还在想着你怎么没来上课呢!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偷偷躲在被窝里哭红了眼,不敢来上课吧!”乔利?库利奇——留着棕色长发的少女语气夸张地说,让原本应该是关心的话语听起来却像是不怀好意。 缇娅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与以前的希莉雅有何纠葛,便选择了沉默。她的沉默被人误解成示弱。 “跟你说话呢!怎么不回答?难道没有人教过你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做法吗?平民就是平民,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玛歌?霍伊尔——另一个浅红色卷发的少女一脸鄙视的表情,漂亮的眼中却隐隐含着几分得意与期待,期待着被她嘲讽的少女如往常那样露出愤怒屈辱却又无奈何的表情。 可惜的是这一次她却要失望了。 缇娅非常平静,甚至还微微笑了一笑。 “请原谅我的失礼,同时也感谢两位的关心,我上午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没有来上课。” 她平静的反应让两个女孩吃了一惊,她们惊讶地互看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缇娅低下头,继续看起她的教科书。 玛歌虽然感到奇怪,却不甘心这么放过她,心念一动,又想出一个主意。 “你,让开,这是我的座位。” 缇娅惊异地看着她,“我以为教室里的座位是可以自由做的。” “是的,但我现在想坐你这个位置。你有什么不满吗?平民为贵族让位,是理所应当的。” 缇娅没有说什么,收起文具与书本,换到另一张空桌后。玛歌向她的同伴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露出一丝恶意的笑,朝缇娅走过去。 “抱歉,我突然发现你这位子很不错,你一定不会介意让给我吧?” 乔利虽然说着商量的话,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容商量。 缇娅看看四周,其他人都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注视着这边的事态发展,没有一个人想到过来为她说句解围的话。缇娅笑了笑,再一次拿起属于她的东西站起来,让出座位。 两名少女想要羞辱她的打算再一次落空了,对于缇娅来说,这不过是两个小女孩的无聊把戏而已,根本不会让她有丝毫情绪波动。 这一次她的反应不仅让玛歌和乔利吃惊,连教室里的其他人也感到惊异。不过短短一日不见,这个一直被人欺负的女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这时,随着上课的钟声响起,负责教数学的金莱克教授走了进来。他扫视一遍教室,目光落在仍站着的缇娅身上。 “奥尼恩斯小姐,你在干什么?难道就没有比你抱着课本傻站在那里更有意义的事可做吗?”他不客气地问道。 缇娅愣了一下,意识到老师是在指责她不对。她虽然感到些许不快,但也没有傻到去辩解。 原来的希莉雅曾经将被欺负的事报告过老师,希望得到帮助。但学院里的教师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平民学生去得罪贵族之后呢,反而对她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学生产生相当不好的印象。希莉雅几次求助无果之后也明白了这点,不由更加绝望。 “你说的没错,我很抱歉。”缇娅诚恳地承认错误。 金莱克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也知道他班上的这位女学生被同学欺负的事,但在学院执教了十几年的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从学院创立的那一日起,类似的事情就不断发生,只要学院的理念一日不改变,这样的事就不会断绝。不,不止是在这个学院,在整个人类社会中又哪里有完全的平等!对此,你可以反抗,可以顺从,惟独不能哭哭啼啼地寻求别人的帮助。何况,这所学院本来就不是平民学生该来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很难对希莉雅产生同情之心。不过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她总算多少有了些长进,稍微不让人那么讨厌了。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点坐下,难不成要我请你吗?” 缇娅闻言,立刻在一张空的课桌后坐下。她的神态镇定自若,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投注在她身上的那么多道惊诧怀疑的视线。她知道她的举止与原来的希莉雅有很大不同,但她也不愿勉强自己去模仿。她可以学着坚强,却没有办法假装懦弱。 “好了,接下来开始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呃,完了,好像真的变成周更了! 25 25、平民学生的生活(上) 宣布下课的钟声一响起,缇娅立刻就拿了东西离开。一来她不愿意与小女生多作纠缠,二来不能让人愉快的事能避还是避开的好。 来到城堡华丽的长廊上,她才放慢脚步,考虑着是不是该去原先住的公寓打听一下情况。忽然她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塞巴斯蒂安自走廊的另一端走来。 他的步伐轻快敏捷,黑色的燕尾服勾勒出修长挺拨的身形,额前柔顺的碎发在走动时轻轻飘起,露出狭长深遂的眼睛,给人一种优雅、高傲又不失亲切的感觉。 缇娅下意识地垂下眼帘。 她脚步不停,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三米、两步、一米……最终却是擦肩而过。塞巴斯蒂安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缇娅又继续走了一会儿,才慢慢停下,转身遥视着塞巴斯蒂安的背影。她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到些许失落。 “就是他吗?那位女伯爵的管家?”一个略有几分耳熟的清脆声音说道。 缇娅扭头循声看去,那个在万圣节舞会当晚遇到的美貌少年正慵懒地倚靠在走廊的墙上。他看着塞巴斯蒂安离去的方向,粉色的双唇微微噘起,显出几分孩子般的无邪,一套深蓝色的衣服衬得肌肤格外白皙润泽,给这晦暗阴沉的城堡增添了几分动人的色彩。 “没错,就是他。” 回答的是一位看起来略年长一些的少年,虽然没有同伴那样惊艳的容貌,却也是高大英俊,褐色的卷发,深蓝色的眼睛炯然有神,是一个传统的英国帅哥。 “是吗?真可惜,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那位女伯爵,有这么一位出色的管家,本人一定更漂亮吧!”伊恩?米尔福德遗憾地说,脸上的表情让人想到没能得到玩具的孩子。 “没关系,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更漂亮。”乔尔?希尔德加德不以为然地安慰说。 “那可不一定喔!” 嘴上虽然这么反驳,伊恩还是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笑容,让本就美丽的容貌愈发美得让人屏息。 看到他笑了,乔尔的表情也不由轻松起来。可惜这样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他注意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正呆呆地注视着他们,他眉头一皱,眼中掠过一抹厌恶。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伊恩点点头,和乔尔一起离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注意到缇娅的存在。 缇娅继续往前走,脑中还想着这两名少年。不知是不是受前世耽美文的影响,看到两个容貌出色的少年,让她忍不住往那方面联想。其实她还是蛮希望这两人是一对的,毕竟她穿越到这个描绘禁忌唯美恋情的世界,却连一对同性恋人也没有看到,实在是太郁闷了。再说在那样美貌的少年面前,任何女孩都免不了会产生自卑心理,为着女同胞的幸福,还是让他去祸害男生吧! 如此胡思乱想一番,倒也让缇娅挥去了不少没有被自己的执事认出的失落感。不过受到刺激的她还是打消了前去探听消息的念头,那样做总有种自投罗网的嫌疑。 她乖乖地回到希莉雅的寝室,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房间,看看有什么被她遗漏之处。然后她想起还有留堂作业,不得不苦着脸开始写功课。十六岁的希莉雅学的课程已有相当难度,而她过去所学也早已忘得干净,不得不翻开课本重新温习。等到绞尽脑汁做完作业,她甚至开始后悔,也许做回她的缇娅?法多姆海恩才是上策。 当这一天结束的时候,缇娅躺在床上,心情平和,此时的她所需要忧心的无非是作业过不过得了关,明天会不会再遇到那两个以欺负她为乐的女生。她满意地相信这样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汲取前一天的教训,缇娅刻意在上课前一两分钟才走进教室。她几乎刚一坐下,该堂课的老师就走了进来。 阳光般灿烂的金发,靓金色的双眼,近乎完美的五官,嘴边噙着的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笑容——西伦?杰弗斯老师,这个全校公认的最受欢迎的教师,缇娅曾在走廊上远远地见过一眼。至此,她评出的这个世界的“三大美色”都重新见过一遍,让缇娅不由感慨最近的眼福着实不错。 “早上好,各位。在正式上课之前,让我们把上次布置的论文收上来。我相信各位都已经完成了。”西伦微笑着说。 缇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可不认为决定自杀的希莉雅会有那个心情写作业。 西伦走下讲台,一个接一个收走作业,轮到缇娅时,她只能尴尬地说声“抱歉”。西伦看看她,并没有说什么,移往下一个人。 他走完一圈,回到讲台前,将收上来的作业放到一边。 “我会尽快看完大家的作业,希望你们能有不少惊喜给我。继续上次讲到的部分。” 西伦柔和动听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将在座的学生带到几千年前的古代,一幅幅历史画面借由他的口在每个人面前展开。所有人都入迷地听着,没有一个说话或是走神的。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奥尼恩斯小姐,麻烦你课后留一下。各位同学,再见。” 虽然宣布下课,很多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团团围住西伦问各种问题,西伦耐心地一一解答。缇娅只好在一旁等着,好一会儿,学生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西伦得以脱出身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关于作业的事……” 西伦微笑着打断缇娅的话,“噢,那件事,我相信奥尼恩斯小姐不是有意不做我留下的作业的,不是吗?” 缇娅不由自主地点头,面对那样亲切和煦的笑容,她相信没有人会回答“不”。 “那么就没关系了,每个人都有疏忽遗漏的时候。”西伦的笑容带上几分狡黠,“我就不能保证我的老师布置下来的每一份作业都是及时完成的。” 缇娅会心地一笑,“我会尽快把作业补上的。” “那就行了。其实我想和你谈的是另外的事。”西伦的表情严肃起来,“奥尼恩斯小姐,关于你最近的表现,让我有些担心。” 缇娅垂下眼帘,“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西伦沉重地叹了口气,“你看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我们的出身家庭,或是别人对于我们的看法。再怎么样怨恨不满,也无济于事,那么为什么要白白浪费自己的气力呢?我知道你现在遭遇的一些事让你愤怒失望,我不能说那些算不了什么,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经历的所有这些都不是无用的,也许有一天当你回顾你人生的这一段时,你的心里只有平静,甚至是感激。神总是给宠爱之人一些特别的考验的。” 缇娅抬起头,看着他说:“我明白。” 西伦又露出笑容,“很好。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就接受我的想法,我只希望你偶尔能想想我刚才说的这些。此外,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哪怕只是想发发牢马蚤抱怨一下,你会发现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倾听者。” “我会的,非常感谢您,先生。” “那么,我就不占用你更多的时间了。哦,关于作业的事,你可在放假前交给我,嗯,如果不影响你假期心情的话,之后交来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了。再见,先生。” 缇娅行了一礼,走出教室。 她边走边回想着刚才的谈话,不由感慨怪不得西伦会成为全校最受欢迎的老师,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貌和学识。遗憾的是这场谈话来得太晚了,若是真正的希莉雅能早几天从西伦口中听到这些鼓励的话,也许她会在决定自己生死这个问题上更慎重一些。 缇娅忽然看到玛歌与乔利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起来像是在等她。显然她虽然躲过了上课前的那几分钟时间,也无法阻止她们课后来找她。既然逃不了,她索性迎上去。 “西伦老师叫你留下来做什么?”玛歌等不及说些试探的话,干脆直接问道。 “没有什么,就是关于这次作业的事。”缇娅自然不会傻得实话实说。 “就这些?” 缇娅奇怪地反问:“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玛歌一时语塞。 乔利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我们都知道西伦老师温和亲切,很关心学生,但这都只是于因为他善良的性格。可惜有些人却因此产生错觉,甚至有了不好的念想,以为老师对待自己不同于别人。我得说这种想法愚蠢透顶,我相信对受伤的猫啊狗啊的,老师也一定会伸出援手。当然,像老师这么出色的人,产生倾慕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那之前也该掂掂自己的份量,如果没有什么背景?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9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景家庭,长得又不怎么样,还是赶快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对于老师来说,被这样的人倾慕也是一种耻辱。你明白吗?”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警告她不要过分接近西伦老师。看来老师还真是受欢迎啊!仅仅是一次学生与老师间不超过十分钟的谈话,就有人特地前来警告一番。 缇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平淡地答道:“对于西伦老师,我只有尊敬与感激。” 乔利和玛歌互看一眼,并没有在彼此眼中看到满意。缇娅如此干脆的屈服既出乎她们的预料,又让她们十分扫兴。在她们想来,缇娅至少也该小小地反抗一下,毕竟对象是西伦老师。而她们也就能借机多说一些嘲讽的话,当缇娅屈从时,也就更有胜利的感觉。 缇娅见她们的目的既已达成,应该也就没有阻拦她的理由,正要绕过她们下楼,却听到玛歌急喝道: “等一下,我们还没有说你可以走。” 缇娅只得无奈地停下。 “还有什么事吗?” “你忘了向我们行礼了。”玛歌得意地提醒道。 缇娅微微一愣,不说她还真忘了,毕竟往日都是别人向她主动行礼。 “是我失礼了。”她边说边屈膝行礼。 法多姆海恩家谨守传统,在礼仪方面的要求比一般贵族家庭还要严格一些。原来的缇娅?法多姆海恩从小便接受训练,早已将此变成身体的条件反应,后来的她为防露出马脚,也悄悄在这方面下过功夫,即便换了一具身体,原来的习惯也没有多少改变。 一整套完美标准的行礼动作让玛歌和乔利颇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她们也不敢保证说能做到如此程度。如果对方也是一名贵族,她们也许会生出几分赞叹之情,偏偏行礼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大大落了她们的面子。 “我得说你在礼仪方面还得多下点功夫。”玛歌悻悻然地说。 她情不由衷的话让缇娅不由觉得好笑。 先前的一番不顺早已让玛歌十分恼火,缇娅嘴角露出的那丝笑意更是火上浇油,她下意识地认为缇娅是在笑话她,这个想法让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 “你笑什么?你是看不起我们吗?” 缇娅哑然,这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嘛! “我相信校规里并无规定不许人笑。至于我笑的原因,很抱歉,那更是与两位无关。”她有些不愉地说。 玛歌没有想到缇娅会如此回答她,气得满脸通红。 “你这该死的下贱的平民,你怎么敢如此和我说话!” 缇娅脸一沉。她虽然不愿与这两个女孩多作计较,却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我认为我的话里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倒是您,作为一名贵族小姐,您不觉得您说出这样的话有失身份吗?!” “你——”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先走了。” 看到缇娅准备转身离开,怒气冲冲的玛歌想也没想便伸手要拉住她。 此时的缇娅对于这位大小姐已是相当反感,见她伸手想拉自己,下意识地后退避开。但她却忘了此刻的她正站在楼梯口,身后便是梯阶。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缇娅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人接住了。 塞巴斯蒂安低头看着她。 缇娅的身体顿时一僵。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塞巴斯蒂安的怀里,不由脸一红,慌忙站直。 “与我们无关,是她自己踩空摔下去的。”玛歌急急辨解道,显然她不认为她有做错的地方。 乔利微一皱眉,心里却松了口气。虽然学院里等级分明,对于某些学生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欺负其他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严禁有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毕竟这里等级最低的学生到了外面也是相当不得了的存在。如果缇娅发生意外,她们的处境也会非常糟糕。 “是啊,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幸好没有出事。”她庆幸地说。 缇娅完全没有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她心中正惊疑不定。她绝对不相信塞巴斯蒂安会出手救一个不相关的陌生人。无论现在的他看起来多么温和无害,又是多么听话能干,她也从未忘记他的本质——狡猾、自私、善以甜言蜜语诱惑人类的恶魔,会救人?别开玩笑了!那么他会救她的原因……难道他已经发现她真实的身份了?! 缇娅心头一震,不由抬眼看向塞巴斯蒂安,发现后者也正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能刺入她的心灵,看到她的本质。缇娅连忙收回视线。 “你没有受伤吧?” “呃,没有,谢谢你。”缇娅心虚地低声说,在旁人看来倒有些像是害羞。 “举手之劳,没受伤就好了。三位小姐,午安。” 塞巴斯蒂安略一致意,便走上二楼,很快一个转弯便不见了。 乔利眼神复杂地看了缇娅一眼,拉着犹有几分不甘的玛歌走了。 心神不宁的缇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塞巴斯蒂安是真的离开了。这让她更加不确定先前的猜想。如果塞巴斯蒂安知道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是缇娅,为何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做就走了?这太不像是他的风格。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会救一个普通的少女呢? 思来想去,缇娅最终还是无法 25、平民学生的生活(上) 确定,她只好在心中长叹一声:恶魔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中,明明知道目标在哪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仰天大吼)我好想有大纲啊! 26 26、平民学生的生活(中) 无法确定塞巴斯蒂安真正想法的缇娅只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以此安慰想不出更好解决办法的自己。 在当天下午的自然科学课上,想重温学生生活的缇娅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第二份作业。自选题目的小论文,还要制作相关的模型道具,以三到五人为一组共同完成。 “你好,可以让我加入你们一组吗?” “抱歉,我们已经满人了。” “请问……” 缇娅连问了好几人都被拒绝,不免有些泄气。想来倘若她还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绝对不会如此麻烦,不用开口就会有许多人来邀请她加入。 正当她灰心丧气之际,一个声音说道: “你、你好,不、不介意的话,你、你可以和我们一组,我、我们只有两、两人,还、还少一个。” 缇娅带着几分惊讶地看着说话的男孩。少年长得也算俊俏,可惜说话结巴。 见她没有回答,少年脸一红,说:“不、不愿的话就、就算了。” 缇娅忙道:“不,我愿意,事实上我很高兴能加入你们。” 少年仔细凝视缇娅,见她一脸真诚,暗暗松了口气。 “那、那就太好了。” 他挥挥手,一个身材肥胖的女孩从边上走过来。 “芬、芬妮,我们有、有新同伴了。” 少女好奇地看了缇娅一眼,垂下眼帘,紧张地说:“你好。” 男孩介绍道:“我是、是克里?戈顿,这是芬妮?格、格里纳韦。” “我是希莉雅?奥妮恩斯。” “好、好的。不知道你、你等一下有、有没有空,我们可、可、可以另找个地、地方讨论一下作、作业的事。” “有空,我下午没课了。” 三人在底楼找了间没有人的小休息室。城堡里有不少类似的房间,供学生休息读书之用。休息室的壁炉里燃着火,温暖而舒适。 克里虽然说话结巴,却并不以此为耻,反而十分健谈。刚开始听他结结巴巴的讲话自然让人有些不耐,听多了倒也没有那么难受。 缇娅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没有负担不用心计地和人交谈,感觉十分不错。克里见她没有露出任何厌恶不耐,谈兴也越发高昂,就连不怎么开口说话的芬妮也慢慢放松下来,加入到交谈中。 开始时还有些拘束的三人逐渐熟悉融洽起来。分手时三人约好第二天下午碰头继续讨论。 第二天一早,缇娅拉开窗帘往外望去发现下雪了。雪大概是半夜里开始下的,屋顶和地面上积了一层雪。 对于前世生于南方临海城市的缇娅来说,雪可是稀罕物儿。看到自天空飘落的鹅毛似的片片雪花,她忍不住穿上大衣靴子,出门亲自感受一下。 时间尚早,再加上又下着雪,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影,除了雪花落下的沙沙声,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缇娅独自行走在被雪覆盖的小径上,任由雪落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很快她的头发就被雪打湿,丝丝寒气渗入衣服里,冷得她直打哆嗦。她仰起头,对着阴沉沉的天空和飘落的白色雪花,傻傻地笑了。 发了一会儿孩子似的傻气,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拖着有些冻僵的身体往回走,现在的她感冒发烧的话,可没有人在一旁照顾打理。 没走出多远,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模糊的喊叫声。缇娅不由好奇起来——难道也有人和她一样有如此闲情逸致踏雪出游?她悄悄走过去,藏身在一棵粗大的树后小心看去。 伊恩绷着脸,满脸怒气地直往前走,丝毫不理会身后乔尔的叫声。 “伊恩,别这样,你听我说!” 乔尔快跑几步,抓住他的胳膊。伊恩这才不得不停下。 “听我说,伊恩!” “我不要听!”伊恩尖叫着打断乔尔的话,漂亮的蓝色大眼中泛起一层水雾。“我知道是我害了你!你现在反悔退出也没关系,所有的罪孽由我一人来承担好了!” “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乔尔焦躁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为了你什么事都愿做,哪怕你要这个世界,我都愿意为你奉上。还是说一定要我剖开这颗心你才能明白?!” “不,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伊恩哽咽着,他绝美的面容上流露出悲伤与无助,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乔尔情不自禁地将他拥入怀中,“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我真恨不得能代替你承受这些痛苦。可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只好委屈你忍耐一下。只要过了这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一切就会像以前那样的。” “真的?”伊恩仰起脸,像个无助的孩子般低声问道。 “我发誓!”乔尔郑重地回答。 伊恩回抱住他,头靠在他胸前喃喃道:“我知道,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别抛下我不管,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乔尔柔声说:“不会的,这世上我最爱你,只爱你一个。” 看到拥吻在一起的两人,缇娅捂着红红的脸,轻手轻脚地离开。对于偶尔翻翻耽美文的她来说,这种现场级别的真人版实在太过刺激了。 走出很远,她激动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之前的猜测被证明是正确的让她的心情十分愉悦,同时也有一种“啊,圆满了”的感觉。 缇娅回到寝室洗了个热水澡,除去寒气,然后前去上课。 课堂上,她看到了玛歌和乔利,大概是因为上次缇娅差点受伤,让她们多少收敛了一些,只是轻蔑地看了她几眼,没有进一步行动,倒让她清净了不少。 下午,缇娅按照约定来到与克里及芬妮约好见面的地点。经过一番讨论,三人决定了课题,分配了各自的任务。 缇娅见彼此多少熟悉了起来,便旁敲侧击地打听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的近况。学生们的消息都很灵通,加上女伯爵怎么样也算是校内名人,所以克里和芬妮也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传闻。他们说女伯爵的管家代替她向学院请了假,事实上女伯爵本人处于昏迷中,至今还仍未查出导致其昏迷不醒的原因。 得到自己的身体既没有死亡也没有被其他什么占用了去,缇娅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尽管她对那个尊贵的身份不太感冒,但仍然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贪婪是人的本性,谁也免不了。 克里结结巴巴地发表着他的感想——谋杀、尸体、接连有学生昏迷住院,似乎什么倒霉不幸的事都集中发生在这段时间,这所学院简直像被诅咒了一样。 缇娅和芬妮听着他愤愤不平的话语,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不由相视一笑。芬妮脸上的表情开朗了一些,犹豫着拿出一只点心袋。 “这是我烤的一些饼干,你要不要尝尝?” “那就谢谢了。”缇娅拿起饼干尝了一口,眼神一亮。“味道真好!” “你不用勉强说好吃,我知道味道淡了些,可能不够甜。” “不不不,味道正好。老实说太甜的东西我反而吃不了。”缇娅真心诚意地说。自从没了塞巴斯蒂安,她就再也没有尝到合她口味的点心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芬妮高兴地脸都红了。 克里停下喘口气,却发现两个同伴正开开心心地分享着饼干,压根儿没有听他说话,气得话越发结巴了。 “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这、这、这样!太、太过分了!” 缇娅和芬妮心虚地互看一眼。芬妮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克里润润嗓子,缇娅则翻出作业,摆出一脸“虚心请教”的表情。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 人都好为人师,克里也不例外,再说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很快便被缇娅的问题转移了注意力。不过经过这一段,三人的关系倒是更加亲密了。 在克里的指导帮助下,缇娅完成了拖欠的作业。她挑了一个没课的下午去补交作业。 缇娅轻轻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从里面传出西伦清亮悦耳的声音。 “请进。” 她推门进去,有些惊讶地发现屋里并非只有西伦一人,乔尔也在。由于无意中偷看到他与伊恩拥抱的场面,见到他,缇娅不觉有些尴尬。 看到缇娅,西伦也微微吃了一惊,但还是笑着说:“奥尼恩斯小姐,不好意思,麻烦你稍等一下。” 缇娅点点头,站在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除了西伦面前的桌子还齐整一些,其它地方都乱糟糟的,橱柜架子上堆满了发黄的旧书和其它各种各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人曾经尝试整理过,但最后不得不面对这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承认失败。 乔尔看了缇娅一眼,眼神就跟看一件家具没有任何分别。他转向西伦,淡淡地道:“老师,晚上再见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西伦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才对缇娅介绍说:“他是乔尔?希尔德加德,算起来与女王陛下还有一点血缘上的关系。” 缇娅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西伦似乎想请缇娅坐下,看看左右发现没有一张椅子是空着的,只得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房间里太乱了。历史系的大概都喜欢收集旧物,历代积存下来,想要整理也整理不过来。” 缇娅笑了笑:“没关系。对了,我是来交上次的作业的。” 西伦接过她送上的装订好的作业,大略翻了翻。 “很好。你看,只要你肯做,并不比别人差。” “我明白。” “最近怎么样?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吧?”西伦委婉地问道。 缇娅摇摇头。虽然好几次被人找麻烦,但在她看来还远远达不到烦心的程度。 但她的否认在西伦眼中只是有所顾忌而不愿说。他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对了,今天晚上我担任指导的社团有聚会,你要不要来参加?” 对于西伦像是随口想到的提议,缇娅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别担心,只是很普通的社团,你会发现大家都很好相处。”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缇娅没有把话说完,但西伦领会了她婉拒的意思。 他点点头:“当然,我尊重你的意愿。但是我真的认为你应该去看看,参加一些这样的活动对你没有任何坏处。也许你在那里能交到一些朋友,对你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朋友可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 看到西伦脸上温和鼓励的笑容,缇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接受他的好意。 “好吧,我相信您说的没错。” 西伦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的。今天晚上七点在三楼西侧的大房间。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缇娅摇摇头:“不用了,我想我能找到。” “好的,到时候见。” 作者有话要说:颓废了三个多星期,俺又挣扎着爬回来了。话说这期间我都不敢上jj网了。 放心吧,原来的那个身体还是要回去滴,现在这个只是过渡过渡,就跟这两章一样,不幸的是要到这一卷完结,好消息是我会尽量快点把这一卷咔嚓掉的。 因为一不小心发现写多了,可以分成两章,所以明晚应该还有一章。 27 27、平民学生的生活(下) 当晚,缇娅踩着一地的积雪向城堡走去。 雪已停,天空放晴,仰天望去可以看到如羽毛状的白云飘过暗沉的天幕。空气冷咧,呼出的气体在冷风中凝出一团团雾汽。 缇娅走进寂静空旷的城堡,不由想起那晚应邀第一次参加斯泰莉茜娅姐妹会的情形。虽然她已不是女伯爵,却也不意味着就没有社团可以参加,平凡的人生亦有它的精彩之处。 她敲敲厚重的橡木门,西伦亲自来应的门。 看到她,他十分高兴地说:“晚上好,奥尼恩斯小姐,非常欢迎,请进来吧。” 缇娅脱下大衣,走进房间。 屋子的面积颇大,陈设却相当朴素,除了原有的家具外,没有增加其它装饰物品。大理石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厚厚的窗帘拉起,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不远处被积雪压弯的树冠。几张长桌被移至墙边,上面放着一些简单的饮料与点心。十几把椅子在房间中央围成一个圈,大都坐有人。男女各半,大部分是缇娅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只有一两个人是她曾经打过照面的,隐约知道其身份都不凡。更令她吃惊的是,西伦白天为她介绍过的乔尔以及他美丽的同伴也在其中。 西伦领着缇娅走到那一圈人中间,让她在一张空椅上坐下。其他人纷纷向她投以观注的目光,不过只有好奇,并无恶意。 西伦扫视众人,点点头说:“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今晚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新伙伴。奥尼恩斯小姐,来向大家打个招呼吧。” 缇娅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西伦。后者鼓励地说:“没关系,随便说几句话就行了。说的不好,也不会有人笑话你的,对不对?” 他的话得到其他人热烈的赞同。 缇娅只好带着几分不自在地说:“呃,我叫希莉雅?奥尼恩斯,今年十六岁。我很荣幸今晚能来到这里见到大家。” 西伦轻轻鼓了两下掌,“很好,这并不是很难,不是吗?” 缇娅只是笑了笑。 “奥尼恩斯小姐已经介绍了自己,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呢?” 在西伦的示意下,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报出自己的名字。对于英文姓名,缇娅的记忆能力有限,她只记下了美貌少年的名字。 “对新同伴的欢迎就到这吧,我相信以后大家有的是时间相处了解。那么,今天谁第一个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名戴眼镜的少年站起来说:“我先来!” 对他的冒失西伦不以为意,亲切地示意他继续。 得到允许的少年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讲述了上次聚会时他得到多么大的鼓舞,明白自己的那些恶习在神的眼中是多么不可饶恕,决心改正之后又取得怎样的成果,等等。 他说完之后,又有一名个头矮小的女孩迫不及待上前发言 ,内容几乎大同小异。听了几个类似的发言之后,缇娅多少弄明白了这个集会的性质。它借助宗教的名义,用的却是现代心理学的理念,采取集体谈话的方式,来倾诉烦恼,获得激励。对于这些物质生活富裕,精神上却相对空虚的贵族之后,倒是“正中下杯”,从他们狂热投入的表现便可看出。 除了缇娅之外,其他人都轮流发了言,就连看起来与这里的氛围完全不相适的美少年伊恩也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缇娅注意到他的讲话引起的反响只是一般,至少远不及她预计的程度。倒是他的同伴乔尔的话得到的掌声更响亮一起,但即便这样也比不上西伦老师的讲话。 当所有人都说完了他们的所得与所失之后,西伦站起来做总结性的陈述。他的声音并不是很洪亮,语气也不激烈;他面带微笑,用他独有的清亮嗓音平静地说着一些很普通的道理。他的表情、动作、声音里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得人们不自由主地去倾听,信服,甚至是感动。连原本抱持观望态度的缇娅都情不自禁激动起来,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以一种热切崇拜的眼神注视着西伦,在他们眼中他似乎不再是一名解惑授业的老师,而是一位偶像,或者说是他们的神。 到此,聚会的主要内容差不多进行完毕,接下来是休息娱乐的时间,大家可以边喝饮料边聊天,用更轻松的方式增进彼此的了解。 成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仍然兴奋地谈话着刚才西伦的讲话。更多的人围在当事者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自己崇仰的人,也已十分满足。 这两者缇娅都没有加入。本质上她是个孤僻冷情的人,太过热闹的地方她都敬而远之。比起加入到众人的谈笑中,她更愿意躲在一旁冷眼相看。有时候这种做法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像是今晚。 “是不是很无聊的聚会?” 伊恩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手撑在窗台上,懒懒地站在缇娅身旁。他的存在感是如此强烈,缇娅闭上眼也能感觉到,就像是留在视网膜上的光班。 “还可以吧。”她干巴巴地回答,对于伊恩的主动搭话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算了吧!”伊恩噘起嘴不满地说,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对我你还用得着说假话嘛”! 不得不说,他漂亮得惊人的容貌再加上这种孩子气的可爱表情,杀伤力着实惊人,让缇娅不由卸下了心防。 “好吧,的确是有些没意思,大概这种类型的聚会并不适合我。” 伊恩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要不是乔尔硬要我来,我才不愿意来参加呢!” 缇娅的眼里露出几分笑意。 伊恩忽然将脸凑近过来,近得缇娅可以清楚看到他细腻得几乎不见毛孔的肌肤,羽扇般长而密的睫毛,红润双唇上细细的纹路,以及那清澈如水晶的眼眸。 伊恩像胆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超出礼仪所允许的尺度,只是仔细端详着缇娅的面容,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细看,你也不是那么难看嘛!” 缇娅的脸红了,不知是因为两人此刻的间距,还是他的这句话。 伊恩转转眼珠:“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我们都觉得这里很无聊,不如偷偷溜出去,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不见的。你说好不好?” 他刻意压低了嗓门,这让他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蓝色的双眸中似有光在流动,不停改变形状,让人的心神不自由主地被吸引进去。他的嘴边还带着笑,却让人猜不出他是因何而笑。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刚才那种天真可爱的感觉,他的美变成一种诱惑,一种蛊惑,容不得你拒绝。 “伊恩!” 一声怒吼将缇娅从恍惚中惊醒。她发现若这声音来得再晚一秒,她可能已经点头答应了。 伊恩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与更加晦暗的情绪,但他随即恢复原样,转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大步朝他走来的乔尔。 “怎么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乔尔语气严厉地说,带着几分问罪的意味。 “没什么,我在欢迎新加入的同伴啊,是不是?”伊恩求证似地转向缇娅。 缇娅只好回答:“没错。” 乔尔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没有问你!” 缇娅分外委屈。拜托,是他跑来她搭话的,她又没勾引他,不带这么迁怒的。她微微恼怒,干脆闭口不语。 乔尔怔怔地凝视着伊恩,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歉疚,甚至还有淡淡的哀伤。伊恩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可以将人融化的眼神,一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不语。 这时,察觉到这里气氛异常的西伦走了过来。 “没发生什么事吧?” 乔尔转向他,语气生硬地回答:“没事。” 西伦露出笑容:“没事就好。那么,可不可以将奥尼恩斯小姐借我一会儿?” 两人的眼光交汇在一处。不知是不是缇娅的错觉,一瞬间他们像是交换了某种眼色。 乔尔的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也重新恢复了他彬彬有礼的态度。 “很抱歉,奥尼恩斯小姐,刚才我的情绪有些烦躁,有什么失礼不处,还请你原谅。” 他这一百八十度转变让缇娅不由得吃了一惊,暗自腹诽难不成他和西伦也有一腿? “唔,没关系。”她客气地回答。 乔尔看向伊恩,“那么,我们就别打扰西伦老师了。” 伊恩的坏情绪也如夏日的阵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起来又如先前那般快乐。 “好啊,那我们下回见。” 西伦目送两人走离,像是感慨似地说:“乔尔和伊恩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过两人都太过出色,性格也同样骄傲,有时免不了会吵架。” “我明白的。”缇娅微笑着说,“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是越吵越好吧!” “没错。”西伦赞同道。 随后他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其它方面。他并没有问缇娅关于聚会的感想,或是邀请她加入,只是随意谈着她可能感兴趣的事。一直到聚会结束,缇娅离去时,他才淡淡地提了一句: “这样的聚会每周都有,你没事的话随时可以来参加。” 缇娅不得不承认西伦的做法非常体贴,不会引起她的恶感,又让她感到自己受到重视 ,如果她是真的希莉雅的话,多半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吧! 28 28、异变(上) 准备去上马术课的缇娅被告知因为天气原因,课程暂停。忽然多出一下午空闲时间的她不知该干什么,只好去图书馆打发时间。 临近圣诞假期,图书馆里十分冷清,只有廖廖数人。缇娅意外地遇到克里与芬妮。一问之下,他们也因为马术课暂停无事可干。 “才、才不是因为天、天气的原因,我听、听说有学、学生被马、马踢、踢伤了。”克里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 根据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最近几天学院里的马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暴躁。前天的马术课上,其中一匹马突然发狂,将离它最近的一名学生撞成重伤,附近的学生也因为躲闪而受了些轻伤。幸亏在场的一句驯马师感到情况有异,带了把麻醉枪在身上,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这样的恶性事故还是建校以来第一次发生,加上又逢这多事之秋,校方决定暂停所有的马术课。 缇娅无语。这所学院弄不好真的被诅咒了,不,也许该说是被主角的光环笼罩着。 一阵喧哗声打断了她不着边际的遐想。她扭头望去,原来是图书馆里的两名男孩不知怎么争吵起来,彼此推搡着。一人忽然出拳打中对方的脸,另一人立刻还击,两人扭打起来。 一旁的人没有一个上前劝阻,反而以一种奇怪的兴奋观望着这一切,就好像他们是古罗马斗兽场中的观众。 两个男孩的脸都被打破,见了血,但疼痛和鲜血并没有让他们住手。相反,他们喘着粗气,双眼泛着血丝,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们像是两只疯狗,忘了躲闪,只是红了眼,拼了命想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 忽然,一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另一人趁机扑了上去,压在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头死命往地上撞着。 看到这缇娅不由站了起来。这已经不是普通学生之间的打架,两人摆出的架式像是要对方的命。 这时,图书馆的管理员,一名中年男子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也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他从后面抱住男孩,将他从另一个人身上拖了开来。 “该死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他一边喊着,一边使出全力抓住手中挣扎不休的男孩。少年使尽各种方法不断挣扎,同时嘴里骂着极其难听的脏话,完全不像是贵族学院的学生,说是街头的小混混也不过如此。 被打倒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头被打破,满脸都是血,看起来好不吓人。他呆滞的目光转了转,抓住一把翻倒的椅子。也许是被打昏了头,他对着中年男子的后脑就砸了下去。 男子痛叫一声,转过身怒目盯视着少年。他握着双拳,冲上两步,另一名少年挣脱出来,像一头牛似地狠狠撞在他背上。三人打成一团。 原本围在一旁的少年的同伴像是不愿再当观众,吼叫着加入进去,一堆人混斗在一起。桌椅纷纷被撞倒,书架倒下,书籍杂志散乱一地,场面混乱不堪。 担心被波及到的缇娅三人赶紧退了出来。在门口他们看到闻讯赶来的教师与职工,这让他们稍稍松了口气。但在看过那样的场面之后,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现、现在你们该、该相信我说、说的了吧!这、这所学校疯、疯、疯了!”克里一脸阴郁地说。 芬妮吓得脸色发白,眼眶泛红。缇娅抿着嘴,虽然不能赞同克里的话,但刚才那两名打架的男孩的确有些奇怪,在那极短的时间里,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愤怒、仇恨以及杀意浓烈得有如固体一般,沉沉地压在他们头顶上,让她直到现在还有些心惊。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地往前走着,直到四名少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看到他们克里原就阴沉的面容越发难看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结、结巴爵士嘛!”一个男孩有意结结巴巴地说道。 “让、让开!” “哎,这么着急干什么?啊,我明白了,是急着和你那水桶似的女朋友约会啊!”另一个少年怪笑着说。 “水桶似的”几个字让芬妮苍白的脸涨红了,眼里闪着泪花。她一直为自己肥胖的身材感到自卑,这些人明知这一点,故意这么说,缇娅不由对他们怒目而视。 她的动作让其他人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 “咦,这位小姐是谁?之前好像没见过。天啊,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和一个胖像猪似的人以及一个话也说不清的家伙在一起。”一人阴阳怪气地说。 “她当然不会介意,事实上她还求之不得呢!”玛歌优雅地走过来,一脸刻意装出来的笑容。“她不过是个平民,能和两位贵族在一起,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事!” 其他人闻言,看向缇娅的眼中立刻露出厌恶之色,像是看到什么不洁的东西。还有人语气夸张地对克里说: “克里,虽然你说话那个了啥,但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到和平民为伍吧!天啊,平民啊,有他们在的地方,连空气里都像有股怪味!” “闭、闭嘴!不、不、不许这么说、说我的朋、朋友!”克里涨红了脸,愤怒地说。 “我、我就是不、不闭嘴怎么样?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还不让别人说,有这道理嘛!”一个男孩讥笑道,其他人也发出起哄的叫声。 “就是说啊!”“还和平民交朋友,简直就是丢我们的脸!” 听到这些嘲弄侮辱的话,缇娅也不由有些动气,但她知道和这些人过多纠缠是没用的,套一句被用烂了话——狗咬了你,你总不能再咬回去吧!她正要叫克里一起离开,却见他满脸怒气,不仅脸,甚至眼睛都有些发红,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突然,他大吼一声,冲过去抓住离他最近的一名少年挥拳猛击。其他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纷纷喝骂着扑上去。 克里像是疯了一般,完全不在意别人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只盯着面前的敌人,发了狠地出拳,用尽一切可以攻击的手段。但他毕竟只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掌,很快便被打倒在地。那些少年犹不满足地在他身上踢打着。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芬妮尖叫道,急得直掉眼泪。 “住手!该死的,你们想打死他吗?!” 缇娅冲上去,抓住一个男孩,想要将他拉开。男孩不耐烦地一挥胳膊,缇娅没有防备,脸上吃了一下。她闷哼一声,再一次上去试图将他们拉开。另一个男孩推了她一把,她往后摔倒在地。 “希莉雅,你没事吧?”芬妮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试着扶她起来。 “所有人统统给我住手!”一个声音虽然并不洪亮却十分威严地说。 缇娅抬起头,看到西伦从小径另一头快步走来。 玛歌也看到了西伦,这才反应过来,尖叫道:“你们都别打了,西伦老师来了!都给我停下!” 终于有一个男孩停了手,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拉住其他人。所有人都如梦如醒一般停下,慢慢退到一边。 克里躺在冰冷的积雪里,鼻青脸肿,小声呻吟着。芬妮惊慌地跑到他身边,哭着问道:“克里,克里,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克里的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他只好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芬妮。 “我、我没事,真、真的。” 西伦很快走过来,检查了一下克里的伤势,对芬妮说:“别担心,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芬妮才松了口气,哽咽着说:“太好了!吓死我了!” 西伦转向缇娅,“奥尼恩斯小姐,你感觉如何?有哪里受伤吗?” “我没事。” 缇娅站起来,这才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没事就好。” 他最后看向那几名男孩。少年们忽然发现没有了亲切笑容的西伦老师看起来竟是如此威严而冷酷,一股沉重的压力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垂下高傲的头颅,不敢再直视眼前的这个男人。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很吃惊,我忍不住怀疑,你们是否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我相信任何一个平民学校的学生也不会做出这种以多欺少的事,不会像个野蛮人那样殴打自己的同学。你们的骄傲哪里去了?你们之前所学的又到哪里去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给你们的姓氏、你们的家族蒙羞!” 男孩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还有你,霍伊尔小姐,你刚才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玛歌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苍白,泪水涌上她的双眼,她倔强地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来。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老师,由他来决定如何处罚你们。现在,过来帮忙把你们的同学送到医疗室去。” 少年们虽然很不情愿,还是走了过来,几个人搭手抬起克里,朝城堡走去。 “奥尼恩斯小姐,你也一块儿去吧。女孩子的脸受伤总不太好。” 面对缇娅,西伦并不吝啬露出他的笑容。这看在玛歌眼里,让她不由更加难受。 缇娅点点头,正要迈步,忽然疑惑地扭头望向路边一侧的树林。 “怎么了,希莉雅?”芬?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10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芬妮奇怪地问。 “噢,没什么。” 缇娅摇摇头,很快跟上其他人。 一行人朝着城堡方向渐行渐远,玛歌抱着一肚子委屈与羞恼朝反方向离开。 等到他们都走远后,塞巴斯蒂安从树林里走过来,遗憾地低语道:“哎呀,这次是没有我出场的机会了。” 他眯起眼,望着缇娅等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寒光。 “不过那个人看起来真的是非常讨厌呢!” 缇娅一行人来到学校的医疗室,非常惊讶地发现里面挤满了来求治的学生和老师,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打架而受的伤。 医疗室配置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此刻忙得脚不沾地。往日里他们的工作可说是全校最清闲的,今天不知道撞什么邪,竟会有这么多人打架受伤,令他们恨不得能长出四只手来。 几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让克里坐下。安置好他,西伦走到其它受伤的学生那里询问情况。他温和亲切的态度以及真诚的关怀似乎比药物更有用,一些情绪激动的学生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个头矮小的低年级男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不好了,死人了!” 西伦闻言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男孩咽着唾沫,一脸惊慌,越是着急舌头反而越是打结。他结巴了半天,最后说:“总之你们跟我来看就知道了,快一点!” 说完,他又急急跑了出去,西伦跟着一起去了。 闲着无事的几名男孩彼此看了一眼,忍不住好奇,一窝蜂跟了出去。 缇娅对芬妮说:“你陪着克里,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芬妮点点头:“你小心一点。” 报信的男孩将众人带到城堡底楼的一间小休息室。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一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女孩胸前有一大摊血迹,双眼紧闭,看起来已是气息全无。 少年的脸颊上沾着几点溅到的血液,衣服上也沾着血。他的目光呆滞,口中似念念有词。 报信男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刚才在隔壁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有人喊救命。我过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就看到他把那女孩给刺死了。当时可吓死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赶紧跑去叫人。” “你做得很对。” 西伦夸奖了他一句,向其他人做个手势,示意他们都等在门口,他一个人走进房间。 “我是西伦?杰弗斯老师,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走到离少年约有五六码远的地方停下,柔声问道。 少年抬起头看了西伦一会儿,似乎认出他是谁。 他眨眨眼,干涩地说:“洛莉塔死了。” 西伦看了一眼他怀抱着的少女,“是你杀了她吗?” “是的。” 少年低头看向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中握着一把尖刀,刀刃上还沾有未干的血迹。除了西伦,其他人看到这把凶器,都不由一惊。 西伦点点头:“好吧。已经发生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但对于未发生的,我们还可以做点什么。现在,先把刀给我。” 他伸出一只手。 少年看着他的手,慢慢地抬起右手,像是要将刀交给西伦。但突然他停下动作,摇了摇头。他的脸上露出古怪的愉快笑容,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将我和洛莉塔分开了。” 他边说边飞快地将刀架到脖子上,毫不迟疑地用尽全力割了下去。 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连离得最近的西伦也阻止不了。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刃割开少年的脖子,鲜红的血宛如一道泉水一般喷溅到空中,再洒落下来。 少年的身体往前摔倒,他的脸上仍然带着那一抹怪异的笑容,让看到的人不由感到背上冒出一股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十万字了!天啊,这个写得艰难困苦啊!犹记得上一篇的第一个十万字好像随便写写就有了,怎么到了这里这么困难啊!果然,我还是适合写废话多多的文! 384酱继续打油中…… 29 29、异变(中) 雪又下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自黑暗的天幕飘落 ,前赴后续,似乎是想要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肮脏与丑陋统统掩埋掉。 副校长麦克诺顿站在校长的办公桌前。桌上一盏台灯散发出晕黄的光芒,照亮他的面容。他的头发和服饰尽管还是一如既往得过分整洁,眼角额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疲乏。了解情况,安抚学生,帮助警方的调查,所以这些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对于他来说,这是极其漫长的一天。 “……仅仅今天一日,就有超过三十名学生因为打架等原因受到轻重不同的伤,教师员工也有数人受伤,甚至还有一名学生杀死班上的女生,然后自杀!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暂停所有课程,可以的话让学生回家,直到我们能够确定重新控制住局面。” 他的声音虽然仍带有几分女性化的特质,语气却很坚决。 奥本海姆校长摇摇头:“我明白你的想法,但现在还不到停课的程度。” 麦克诺顿难抑激动气愤的心情,用力拍了下桌子。 “还不到停课的程度?已经有学生死亡了啊!还要怎么样才算到程度?难道要等到全校的学生都死光吗?!” 奥本海姆抬起手,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要考虑的远比你多,并不仅仅是学院里的学生。相信我,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到了那种危急的时刻,我是绝对不会犹豫下令停课的。我对这所学院的热爱之情并不比你少。” 麦克诺顿瞪着校长,后者眼神平静地回视着他。麦克诺顿知道一旦奥本海姆下了决定,无论是谁也无法劝说他改变主意,只好不甘心地说: “好吧,希望您的决定是正确的,要不然……我仍然保留我的意见。” “我明白。你忙了一天了,没别的事的话,先去休息吧。” “您也早些休息,晚安,先生。” 当房间里只剩下奥本海姆一人时,他脸上平静自信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忧虑爬上他的额头。若麦克诺顿此时在场的话,便会明白奥本海姆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确信笃定。 他知道的事情比麦克诺顿多,所要忧心的也更多。奥本海姆无法确定这几天发生的事是多名少女绑架谋杀案的延续?还是针对学院的一个新的阴谋?尤其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的突然昏迷,让局面更加复杂混乱。全校也只有他知道这位女伯爵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学院的。 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进来。 奥本海姆眯起眼,认出来人,不悦地说:“劳森先生,我好像没有让你进来。” 被他称为劳森的男人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办公桌走来。走到灯光下,奥本海姆才发现劳森的脸上还有衣服上沾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深色污渍,这让向来喜爱整洁干净的他更加不喜。 “劳森先生,你到底有什么事?” 劳森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了的牙齿。 “没什么,就是来杀你的。” 说完,他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消防斧。 奥本海姆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脚步会如此沉重,沾在他衣服和脸上的污迹又是什么。 对于他来说这些明悟来得太晚了,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高高举起的斧头朝他劈下—— 麦克诺顿从校长办公室另一侧的门走出,直接来到走廊上。他看到秘书莱蒙正在拐角处等着,定了定神,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可能自然平静。 不等他走近,莱蒙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奥本海姆先生怎么说?” 麦克诺顿摇摇头:“他没有同意,他认为情况还没严重到要停课的程度。” 莱蒙非常失望,忍不住责问道:“你是怎么跟他说的?都这样了还不到停课的程度,那要怎么样才算严重到必须停课呢!” 麦克诺顿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他还是努力冷静地说:“请相信,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了,但显然校长先生顾虑的事情和我们的并不完全一样。” 莱蒙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 “没关系,你只是太过担心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寝室吧。” 莱蒙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校长办公室里传出一声惨叫。麦克诺顿立刻往回走,敲敲办公室的门。 “奥本海姆先生,您没事吧?” 他转动了一下球形把手,推开门,恰好看到劳森转过头来。劳森的脸上溅满鲜血,一片赤红,只有眼白部分是白色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简直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奥本海姆歪倒在皮椅上,头顶插着一把消防斧,斧刃几乎将整个头颅劈成两半。他身后的墙壁以及天花板都溅上了大片鲜血。 莱蒙走了过来,看到这幅血腥恐怖的场景,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她的叫声让麦克诺顿陡然清醒过来,意识到此刻绝对不是发愣的时候。 劳森像是发现了新的猎物,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他拨出斧头,一声怪叫冲了过来,似乎眨眼间就来到两人面前。 幸而麦克诺顿此时已镇定了许多,见状立刻关上门,拉着莱蒙就跑。不料莱蒙被吓得腿软,一时竟迈不开步。这一耽搁,劳森已推门而出。 麦克诺顿将莱蒙护在身后,慢慢往后退去。他低声说:“你快逃,我想法阻拦他。” 莱蒙有些吃惊,她没有想到向来看起来很有女性化的麦克诺顿还有这么英勇的一面,心里不觉有些异样。 麦克诺顿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怎样也要想法让莱蒙逃出去。他盯着劳森手中沾着血迹的斧头,大喝一声冲上去想夺下斧头。劳森的力气大得吓人,双臂狠狠一甩,竟甩动得麦克诺顿站立不稳,摔了出去。他刚抬起头,就看到斧头朝着他劈来,连忙往旁边一滚。 劳森挥舞着斧头,连连劈下。麦克诺顿狼狈地左躲右闪,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劈中。不一会儿,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就被划开好几道裂口,沾了灰尘与血渍。 “啊——” 麦克诺顿惨叫一声,他没有能够及时躲开,被一斧砍中大腿。 劳森见到血越发兴奋疯狂,吼叫着飞快地挥动斧头。 麦克诺顿腿上受伤,行动不便,本就躲闪十分吃力,现在越发难以避开,眼看就要丧生于斧下。 莱蒙在一旁看得焦急万分。她并不是胆小懦弱之人,只是事发突然一下子被吓傻了,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又被麦克诺顿的行为激起了反抗的勇气。她看看左右,跑进校长办公室,抓起架上的铜质雕像,出来时正好看到麦克诺顿受伤无力闪躲。她想也未想便冲到劳森身后,对着他的后脑狠狠砸下去。劳森未吭一声便倒下去。 莱蒙意识到自己打伤了人,不由呆了一呆。她定定神,扔掉雕像,跑到麦克诺顿身旁。 “你怎么样?” “看起来暂时还死不了。” 麦克诺顿勉强一笑,抬手理理凌乱的头发。 莱蒙见他疼得脸色发白,一头冷汗,却还不忘整理头发,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掏出手帕,简单地包在流血的伤口上。 麦克诺顿瞥了一眼她的身后,忽然脸色大变。 “该死的,他醒了!” 莱蒙忙转过头,看到劳森单手撑地,半跪在地上,晃动着昏沉的脑袋。她不由暗恨刚才没有更用力一些。她知道麦克诺顿腿上有伤跑不快,即便逃跑也会很快被追上。 她看着校长办公室敞开着的门说:“先进去再说。” 她将麦克诺顿的胳膊架在肩上,撑着他站起。两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校长办公室,莱蒙立刻锁上门,随即他们便听到劳森在外面撞门的声音。 麦克诺顿摇摇头说:“不行,这扇门挡不了他多久。” 莱蒙咬着嘴唇,焦急地环视室内。连接秘书办公室的门开着,显然劳森是从那里进来的。 “去资料室。”麦克诺顿说。 莱蒙双眼一亮。资料室放着一些重要信息资料,出于保密及安全的考虑,门是用厚铁制成的。 她搀扶着麦克诺顿来到资料室前,一拧把手,却是锁上了。 “钥匙在我的口袋里。” 莱蒙很快从麦克诺顿的上衣口袋拿出一串钥匙,找到正确的那一把。她的手微微哆嗦,额上满是急出来的汗珠。在她的感觉中,时间正以从未有过的飞快速度前进着。 她终于打开锁,还来不及高兴,只听“咔啦”一声,入口的门板上破开了条巴掌宽的裂缝。劳森从裂口处伸手进来,打开门上的锁。 莱蒙赶紧架着麦克诺顿,连拖带拽地将他推进资料室,将门反锁上。她不放心,又推了两只档案柜堵在门口。 铁门上响起“哐哐”的撞击声,撞得铁门微微颤动。莱蒙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下心来。铁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坚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被劈开或撞开的。 劫后余生的两人坐在地板上,想想刚才的经历不由一阵后怕。莱蒙想到惨死的校长,不由湿了眼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劳森为什么要杀奥本海姆先生呢?” 麦克诺顿吃力地摇摇头,刚才逃跑时,他一直强忍着伤口的剧痛。 “我不知道,也许他发疯了。” 莱蒙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注意到包在麦克诺顿伤口上手帕已被血浸湿了。她擦去睫毛上的泪珠,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得想办法把血止住。” 她看到麦克诺顿脖子上系着的领带,伸手解下,围在伤口上方,再用力扎紧。 门上的敲击声忽然停了,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得可怕。莱蒙走到门前倾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她也无法确定劳森没有悄悄地守在门外。 “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等了。希望能有人发现这里情况不对。”麦克诺顿背靠着柜子,有气无力地说。 他受了伤,莱蒙又是女子,两人都没有能力冒险出去一看。 莱蒙回来坐下,扭头看看他。麦克诺顿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像是乞丐装一样,嘴唇因为失血而有些发白。此刻的他看起来糟透了。莱蒙却觉得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看起来这么顺眼。这个想法让她不禁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麦克诺顿奇怪地问。 “没什么。你流了不少血,休息一会儿吧。”莱蒙放柔声音道。 麦克诺顿看到她眼中的柔情与关切,不由一愣,同时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与喜悦。能让她对他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受再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原因重新调整了一下章节。 日更啊……完全想象不出那是我能做到的事!所以说,只能尽量更新间隔短一点,要不,养个半年再来看? 弱弱地说一句——俺其实没有看过动画版的《黑执事》,也就在不存在幻想破灭的问题。 小缇娅酱也一起打酱油去了…… 30 30、异变(下) 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本顿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的树林里。 他只穿了一件毛衣,眼镜歪戴在鼻梁上,稀疏的灰发被雪打湿,凌乱地贴在头皮上。 他停下逃命的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上,拼命喘着气,镜片后微微突出的眼睛惊慌地扫视四周。血从左臂上一滴滴的留下,落入白色的积雪中。 疼痛和寒冷让他明白他并不是在作梦,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在十多分钟之前,这个世界对于他还说还是那样正常美好。 当本顿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渴望成为一名贵族。在他看来只有贵族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完美的“人”,他们拥有人类所有期翼的美好品质。 为此他用功读书,学习各种礼仪与必要的知识,不管那些有多么枯燥无用。然而尽管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梦想始终是梦想。直到他受聘作为一名教师来到三一学院。 本顿忽然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梦想实现了,以一种他想象不到的方式。置身于一群未来的贵族之中,教导他们,以身作则,用贵族的标准要求他们,还有什么比这更激动的?对于学校的等级森严的规定,他更是也是打从心底里赞成,并在实际生活中严格执行,其虔诚程度远对超过摩西的“十诫”。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认同他的做法,事实上甚至连一些贵族学生都受不了他的种种做为,认为他虚伪、狐假虎威。但本顿始终坚定自己想法,用他的方式做事。 他也听说今天发生在学校里的各种暴行。他认为正是校方过于宽松的管理导致这些不幸事件的发生。如果学校能够更加严格地按照等级制度管理学生,这些悲剧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他感到自己有责任提醒学校,因此在一天课程结束之后,他又回到办公室撰写书面报告。他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甚至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他回过神,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壁炉里的火行将熄灭,只有几点火星。本顿感到丝丝寒意。他拉了拉铃,想让守夜的仆人添些燃料,但左等右等就是没有人来。他很不满,再加上寒冷,让他决定亲自去找那位懈于职守的仆人。 他来到走廓,四下十分安静,只听到窗外狂风呼啸的声音。他走出几步,前方走廊里忽然冲出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 男人穿着仆役的制服,满脸惊恐,口中嘶声喊着:“救命!救救我……” 他的喊声嘎然而止,随后变成一串的惨叫。一个人从他身后如野兽一般扑了出来,将他撞倒在地。男人在地上翻滚挣扎,像溺水的人似地挥舞着手臂,却阻止不了那不断刺向他的刀刃。 本顿惊呆了。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没有感到害怕,这眼前的一幕就如同是他梦中的情景一般。其中最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认识行凶者。那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一个愚笨的、不自量力的、下贱的平民男孩,好像姓帕——帕利泽。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丝窃喜。他觉得他为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理论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支持,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看吧,看看那张狰狞的脸,看看那双疯狂的眼,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只有贵族才能将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平民呢,却只会世界带来暴力与动荡。 本顿站在原地,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满意看着这一切。 男人求饶与哀嚎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刀刃刺入肉体再拨出的声音却清晰起来。最后男人完全没有了声响,叫帕利泽的少年犹不满足地刺了几刀才站起身,将发红的双眼转向本顿。 即使是此时,本顿依然没有多少真实的感觉。只是意识到帕利泽将他当成目标让他感到被冒犯了的愤怒。他可是学院里受人尊敬的教授,怎么能与低贱的仆役相提并论呢! 他生气地叱责道:“帕利泽,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把刀放下,别忘了你的身份!” 帕利泽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狂笑起来。 他瞪着本顿,喘着粗气说:“身份?亲爱的本顿老师,我会让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去死吧!” 他冲向本顿,举刀劈下。后者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抬起双臂护在脸前。 手臂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本顿终于清醒过来。那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了死亡冰冷而腥臭的气息,他害怕了,强烈的恐惧让他抢在帕利泽砍出第二刀之前踢中他,随即转身就逃。 在楼梯口,他差点被一具尸体绊倒,低头一看,原来是另一名守夜的仆役。他的脖子被砍了一刀,用力之猛几乎将他的头砍下来。 本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朝外跑去。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想:此刻城堡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已被杀害了。 他在大雪里拼了命地跑着,直到再也跑不动了。他靠着树身,大口喘着气。他受伤的胳膊疼得几乎麻木,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此落下残疾,当然前提是他还活着。他很害怕,也很委屈。他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会有一个持刀的学生追着他,要将他置于死地? 唯一的答案是:那人疯了,这所学院疯了,要想活命只有逃出这里。 本顿摸摸裤子口袋,庆幸地发现他带着车钥匙。这给了他一份希望。他要找自己的车,开着它离开这地狱一样的地方,将所有该死的一切都抛在身后。 本顿咬着牙,继续一步一滑地向树林深处跑去。他来到车库,找到他那辆双人座的小轿车。他坐进驾驶座,同时不忘锁上车门。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没有办法将钥匙对准点火器。但是最终他还是将车子发动起来。 他驾着车刚刚驶出车库,突然从左侧冲出一个人,扑到车旁。帕利泽扭曲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是恶鬼一般。 本顿吓坏了,重重地踩下油门,想将他从车上甩下。帕利泽却以一名少年不可能有的力气与胆量紧紧贴在车子左侧,一手抓住后视镜,另一只手死命敲打着车窗玻璃。 没敲几下,窗玻璃就碎了。帕利泽伸进一只手来抓向本顿。本顿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受伤的手勉强挥动着,想将帕利泽推出去。 车子像是喝醉的醉汉似的,歪歪扭扭地在路上前行着。 混乱中帕利泽的手抓到本顿脸上,手指对准他的眼睛用力抠下。本顿只觉左眼一阵剧痛,眼前顿时一片黑暗。疼痛与恐惧让他猛地踩下刹车。 轮胎发出可怕的摩擦声,猛然停住。帕利泽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 本顿喘息着,被抓伤的左眼流下殷红的血,让他的脸看上去也有几分可怕。因为受伤,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他弄瞎了我的眼睛,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他的右眼愤恨地瞪着前方那个正挣扎着站起的身影,胸口处像有把火在烧一般。他将油门踩到底,把住方向盘,朝帕利泽撞去。 帕利泽刚刚从地上爬起,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高速驶来的小轿车狠狠撞上。他整个人被撞得飞了起来,落地后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本顿仍觉得不解恨。他将车子倒回去,看准躺在地上的帕利泽又驶了过去。车轮从他身上蹍过,车身随之抬高,又重重地落回地面。 本顿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帕利泽。车后灯的灯光让他看清他身下渗出的鲜血正渐渐染红地面。 他放声大笑,只觉得这一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兴奋,更满足。 “活该!谁叫你和我做对!” 他得意洋洋的回过头,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一根水泥柱子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他压根儿来不及打方向盘,车子以撞上帕利泽同样的高速狠狠撞上弯道处的水泥电线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百年,本顿才缓过神,慢慢从方向盘上抬起头。尽管从额头淌下的血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还是看到那根断裂的水泥柱正朝他倒下来。 “不——” 卡洛斯望着警卫室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忽然想起了他的家乡。 那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小村庄,周围是茂密的树林。村里的孩子还没有猎枪高的时候就跟着大人往林子里钻,等到能拿得动枪了就开始学习打猎。 鹿啊,山鸡啊,狍子啊……林子里有那么多可以狩猎的对象。对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猎狐的最好季度。那些个小东西,狡猾得紧,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更有趣。 卡洛斯收回视线,扫视着警卫室。几名警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眼睛大睁着,脸上还残留有震惊的表情。通讯设备被完全砸烂,大门的遥控装置也被破坏了。 他点点头,提起枪,脸上露出满意而自信的笑容。 猎场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是表演的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必须承认,这两章写得我实在是非常happy啊! 希望能将这样的状态保持下去啊! 31 31、威廉的解释 缇娅突然自梦中惊醒过来。 外面的天虽已亮,室内光线仍十分黯淡,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时间。 缇娅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平复胸中心悸的感觉。床头柜上闹钟显示的时间让她知道她睡晚了,上午的课多半是要迟到了。 她抚着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尽管比平日多睡了一会儿,她却觉得十分疲惫。一整晚都是噩梦不断,虽然她想不起具体梦到了什么,却依稀记得梦里满是杀戮与血腥。 从室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让她回过神。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汽车爆胎的声响,却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走到窗前往外望去。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着,天空布满铅灰色的阴云,大地却是一片雪白,看起来分外压抑。尽管校园平日里也十分安静,但今天早晨的这份寂静却隐隐透着几分不祥。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缇娅立刻换好外出的衣服,正要出门,看到起居室里小圆桌上的电话,又改变了主意。她走过去拿起话筒,没有听到拨号音,按了几个键,电话都打不通。这似乎更加证明了她不好的预感。 她走出学生公寓。时间已经不早了,道路上的积雪却还没有得到清理,行走起来十分不便。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堡走着,同时小心倾听四周的动静。 走了五分钟之后,她忽然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是从路旁的树林里传出的。她想了想,还是放轻脚步走过去。 树林中的一小片空地上,两名男孩正兴高采烈地挥动着高尔夫球棒,只不过他们击打的对象不是小小的高尔夫球或是其它东西,而是活生生的人! 被打的男孩躺在地上,一脸血肉模糊,一条胳膊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落,身上各处也都可见斑斑血迹。看起来他已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只有当球棒落在身上时,才因为疼痛抽动几下。 这血腥的一幕让缇娅既震惊又恶心,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两名打人男孩脸上的表情,一种残酷的快意,没有半点伤害他人应有的害怕与内疚。 她的胸口像是堵了什么,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悄悄地退开,一直到确定那两个男孩不会发现她才停下大口呼吸着冷咧的空气。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吃早饭,否则多半要吐出来。 缇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继续前进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不去城堡的话,也就无法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事态严重到何种程度。她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冒险前去一探。只有明白发生的事,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她刚来到城堡侧门,就看到许多人惊慌地从建筑里跑出来。她赶忙拉出其中一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杀人!有疯子杀人了!”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地逃走了。 缇娅狐疑地在等地等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看到任何凶徒从城堡里出来。她走进高大的拱门。 城堡里光线昏暗,高高的穹顶却给人压抑的感觉。视线所及,她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踌躇了一会儿,往楼上走去。她刚来到二楼中央的大厅,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躲到大厅角落圆柱形成的阴影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缇娅凝神看了一眼,从藏身处走出来。来的是西伦、伊恩以及乔尔三人。 看到突然现身的缇娅,三人多少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你!奥尼恩斯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西伦问道。 缇娅没有隐瞒,将她如何起晚迟到以及一路看到的种种说了一遍。 “西伦老师,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西伦苦笑道:“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有几个疯子正在学院里疯狂杀人。” 乔尔不耐烦地插进来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有什么逃脱的方法吧!” “只有联系上学院的警卫,或是向外界求救。”西伦说。 “电话的话恐怕不行。来之前我已经试过了,打不通,恐怕是哪里的线路出了问题。”缇娅补充说。 闻言,西伦三人都不禁露出几分忧色。 “那样的话只能自行前往求救了。”西伦想了想说,“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人。” 乔尔皱了皱眉:“如果被那些疯子发现了怎么办?现在情况如此混乱,天知道学院里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我们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奥尼恩斯小姐,你是留下还是和我们一起走呢?” 乔尔露出一丝不满,正要说什么,伊恩却拉住他。他转向缇娅,露出明媚的笑容。 “奥尼恩斯小姐当然是和我们一起走喽,对不对?” 乔尔生硬地说:“伊恩,别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哪有!奥尼恩斯小姐跟着我们比较安全,不是吗?”他嘟起嘴看着乔尔,眼中透出一丝奇怪的渴求神色。 乔尔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勉强说:“如果奥尼恩斯小姐真的愿意的话——” 二人看向缇娅,等着她的回答。可惜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茫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道这回又出了什么事。 西伦轻声说:“留在这儿,我去看看。” 缇娅三人紧张地看着他轻轻走去。在那一下巨响过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这安静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压抑而可怕。 乔尔环视四周,注意到两侧墙壁上悬挂着的剑形装饰物。他走过去,想取下作为防身武器。 留在原地的缇娅和伊恩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发现一名高瘦的女生正一脸怪笑地朝他们走来。她手上提着一把长长的有锯齿的刀,衣服上溅有大片大片的血迹,眼神怨毒地看着伊恩那张比女孩还要漂亮的脸。 她可怕疯狂的眼神让伊恩吓了一跳,不由惊叫道:“乔尔!” 乔尔听到叫声,正要跑回来,忽然感到身侧有风袭来,忙把身子一缩。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挥动着一把大号菜刀,气势汹汹地朝他砍来。 另一边,女生也提着刀朝缇娅和伊恩连连逼近,一时间双方同时遇险。 西伦看到身后发生的事,毫不犹豫地转身朝乔尔飞快跑去。 女生一刀劈下,缇娅和伊恩一左一右地躲开。女孩微微发红的眼从缇娅转到伊恩身上,冲着他而去。伊恩大惊,连忙往后退去。没想到的是女孩这一下竟是假动作,她跨出一步旋即停下,半转过身横刀砍向缇娅。 缇娅这才要躲闪,却有些来不及了。 女孩劈砍的动作突然顿住,不解地抬手摸向脖子。她摸到一样奇怪的东西,就插在她的颈侧。她拨下拿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把银质的小餐刀。 一道血箭从她的颈侧迸射而出,正好喷溅到伊恩脸上。他怔怔地伸手抹了抹,低头看到手上一片血红。他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神情,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血,似乎是想借此判断这血是不是真的。 一声枪响将失神中的几人唤醒。走廊尽头出现几个奔跑的人影,口中大喊着“救命”。 在他们身后缀着一名警卫,他不疾不徐地走着,恍若闲庭信步,只是在有人即将逃出他的视线范围时才抬手射出一枪。 “快跑!” 西伦大吼一声,同时一拳击退那名厨师,带着乔尔就逃。 缇娅和伊恩也连忙跟着一起往前逃。 一直到听不到追赶的声音了,缇娅才停下。她发现混乱中她和其他人分散了。她环视左右,她正站在城堡深处,周围是迷宫似的走廊。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目光落到右手边一条昏暗的走道。 “出来吧,塞巴斯蒂安。” 执事从一片阴影中缓步走出。他还是穿着那身整洁的黑色燕尾服,洁白的手套一尘不染,几绺黑亮的碎发垂在额前,嘴角带着看似谦恭实则暗藏嘲弄的微笑。 “您有何吩咐?”他单手抚胸行礼道。 看到塞巴斯蒂安,缇娅的感觉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对于和恶魔签定契约一事仍然怀有几分反感与抵触,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有他陪伴在身旁,让她确实感到安心不少。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又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缇娅瞪了他一眼,“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塞巴斯蒂安摊开两手,“因为您的提问本身就存在问题,让我很难回答。我想就算不那么优秀的执事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他低下头,眼神认真而专注。 “别忘了,我们签定的是灵魂契约,无论您在何方,无论您变成何种模样,我都能找到您。” 缇娅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又有几分不甘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你没有主动来找我呢?还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 塞巴斯蒂安一脸委屈,“这不是正是您希望的吗?我说过,您的愿意就是我行动的准则。” 缇娅怀疑地看着他:“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很乐意有机会看到我出丑!” 想到当时她矛盾纠结的心情,以及为掩饰身份而做出种种举动,让她不由一阵羞恼。 “这个嘛——”塞巴斯蒂安得体地一笑,“您不能怀疑我对您的忠诚。” 缇娅冷哼一声,终于想起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正色道:“我想知道这所学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塞巴斯蒂安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他正要回答,一个声音抢先说:“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会比较合适。” 两人扭头看去,死神威廉一脸肃然地慢步走过来。他看着缇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灵魂置换吗?这还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你不是要回答我的问题吗?” 看到威廉不知不觉地陷入沉思中,缇娅不由出声提醒。 威廉回过神,扶扶眼镜。 “说的也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事实上,这所学院发生的事和你们那天在教堂地下进行的仪式有关。” 缇娅皱起眉:“什么意思?” “这件事按规定本来是不允许透露给你们知晓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也只好破例了。”威廉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也足以让人明白他是多么不情愿了。“在那座教堂的下面封印了一道空间裂逢,或者说是一道门。” 听到“空间裂缝”几个字,缇娅顿时生出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通往哪里的?” “地狱,黄泉,另一个世界……随便你们人类怎么称呼,但它指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缇娅瞥了一眼她的执事,“也就是你们来的地方。” “是的。” “那又如何呢?我相信这样的裂缝或者说门应该有还不止一道吧?要不然你们也不可能从那里过来。” 威廉有些惊奇地看了看她,似乎意外于她敏锐的反应。 “你理解得没错,但有一点你说错了。迄今为止所有出现?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11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现的裂缝都是不固定的,更形象地说,它们是以闪烁的形式出现的,除了这一道。它是在数百年前突然出现的,形成原因至今还没有弄清。” “它的存在有什么危害?你们担心地狱里的居民会通过裂缝逃到人间吗?” 缇娅想起以前看过的大量类似题材的动漫画,不无悲哀地发现自己有一天竟也落到如此恶俗的情节中。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还称不上是大麻烦。对于那些随意在人间游荡的恶魔,我们自然有人狩猎。” 说到这,威廉警告似地扫了一眼塞巴斯蒂安。 “比起有形的麻烦,更棘手的是无形的威胁——逐渐渗透扩散开来的那个世界的气息。这些气息含有大量负面能量,会污染人类的肉体乃至灵魂,扩大他们各种负面情绪,像是嫉妒、愤怒、仇恨等。” 缇娅明白过来:“你是说当初居住在这里的那些村民之所以会发狂并自相残杀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当时那样大批量的死亡自然引起我们的关注,调查之后发现这道裂缝的存在。不过因为死神并不具有消灭它的能力,只有与教庭联系。在将它完全封印之后,在上面建造教堂作为某种标记。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后来的监视工作则由我们接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死神被派来查看封印情况,消除任何可能破坏封印的不利因素。不过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事情,这件工作也就没有派专人负责。这一次因为我被派到附近,就让我来代为查看一下。” 说到最后,威廉不自觉用上了抱怨的语气。 “你刚才说学院里发生的事与吉尔举行的仪式有关,我不明白的是那样的封印想必非同一般,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所谓的招魂仪式破坏掉?”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威廉阴沉着脸说。 他原来也不相信所谓的仪式会成功,也就没有阻止,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我只能猜侧那个女孩确实拥有女巫的血统,再加上你特别的灵魂之力,以及那个魔法阵——”威廉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之,这许多因素加在一起破坏了封印。” 缇娅点点头,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那么你现在来找我又是为什么?想必不只是单单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的。” “当然不是。虽然很不愿意,但我还是得说你们有破坏封印的能力,应该也有重新封上的能力。” 缇娅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去找教庭的人太费时间了,谁知道在这期间还会发生什么事。” 她眼神严厉地看向威廉,“不过既然你早已知道封印被破坏后可能产生的后果,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采取行动?!” 威廉的脸上罕有得浮现出一丝怒气。 “这一点就要问他了!” 缇娅转向塞巴斯蒂安。 后者微笑着回答:“您的意愿高于一切,没有您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您的。” 缇娅无语了。威廉冷哼一声,好容易才克制住动手揍人的冲动。 缇娅揉揉额角,眼神平静 31、威廉的解释 地看向威廉。 “好吧,我会和你一起去找吉尔,说服她,和她试着重新封印。既然是我闯的祸,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的。” 直到此时,威廉眼中隐含的那一丝轻蔑之色才减少几分。 “啊,请等一下!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做。”塞巴斯蒂安忽然插进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打到“空间裂缝”几个字时,我忍不住一阵恶寒!忒俗了!不过漫画的同人嘛,有这类设定,也可能说——嗯,很好,很传统! 32 32、封印与归位(上) 缇娅和威廉不解地看向他。 塞巴斯蒂安一本正经地说:“小姐,您还没有用早餐!” 威廉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就连缇娅也觉得在其他人面临生死关头之时谈论早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塞巴斯蒂安像是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不慌不忙地说:“不吃早餐对您的身体不好。” 他微微抬起下颌,视线朝下,黑色的眼眸中只有无尽的冷漠与蔑视。 “至于其他人,他们的生死,哪里比得上您的健康来得重要!” 一直以来,缇娅都明白恶魔是自私而冷酷的,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切身感受到恶魔与人类本质上的区别。她想起塞巴斯蒂安对家中女仆曾经露出的温柔笑容,想起他对塞罗德里克姐妹等人表示的谦逊之情……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不过是对人类情感的高超模仿。想到这,她不知是感到愤怒、同情还是叹息。 由于塞巴斯蒂安的坚持,三人不得不兵分两路去寻找吉尔,约定好不管找没找到,三个小时后在教堂见面。 对于威廉的离开,缇娅还是有几分乐见其成的。恶魔也好,死神也罢,对这种非人类的存在,她都没有多少好感。 尽管此刻城堡里满是杀人的疯子,但有塞巴斯蒂安在,一路行来还是有如无人之境一般。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来到城堡里的一间小厨房。塞巴斯蒂安践行他的话,利用所能找到的有限食材制作出丰盛的早餐。 缇娅感觉十分古怪,外面其他人的生命正处于危险之中,她却很有闲心地在这里喝着咖啡,吃着煎鸡蛋,而且事实上她的胃口还相当不错。 休息完毕,缇娅和塞巴斯蒂安出发去寻找吉尔。在发生了这么大的混乱之后,他们根本无从猜想她现在的位置,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一层楼一层楼地找过去。 一路上,缇娅看到好几具尸体,有学生,也有老师的,大部分的死状都很惨。从他们脸上残留的表情,可以想象出在他们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是多么得绝望与不甘。也许在人类内心深处潜藏着的“黑暗”才是这世上最为黑暗的东西,人类的冷酷与残忍也许连恶魔也要自叹弗如吧,而自己也正是人类的一员啊。 “您是在害怕吗?”塞巴斯蒂安低沉的声音仿佛就是在耳边响起。 缇娅轻轻吸了口气,“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不知道哪一天我也会变成其中之一。” “请放心,有我在,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我说的是杀人的那一方。” 塞巴斯蒂安挑了挑眉:“我必须得说有时候您的想法真的很奇特。不过那也没什么,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您也绝不会弄脏您的手的!” 缇娅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即使明知他的话不能相信,听起来还是很受用的。 此时两人来到走廊的一扇凸扇前,塞巴斯蒂安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说:“我想我们已经找到贝尔维小姐了。” 吉尔和亚历克斯艰难地在厚厚的积雪中往前跑着。吉尔觉得自己的肺部像着了火似的,双腿也无比沉重,再也挪动不了。 “亚、亚历克斯,休息一下吧,我实在跑不动了!” 亚历克斯停下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他点点头说:“好吧,休息一会儿再走。” 吉尔顾不得淑女气质贵族礼仪,直接坐在了雪地上。她从出生以来跑的步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的多。 亚历克斯也觉得体力消耗得十分厉害,毕竟平日为了健康进行的跑步锻炼与真正的逃命完全是两回事。 休息了一会儿,吉尔才有力气开口说话:“不知道班上的同学怎么样了?” 亚克克斯眼神黯然,没有回答。一切发生得是那么突然,此刻回想起来仍然不能相信。前一秒还和往常一样,后一秒这个世界就颠倒了。那几个人没有任何预兆就拿出刀子大开杀戒,狄克森老师被刺死了,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其他人像没有头的苍蝇似地到处乱逃,尖叫声求救声似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混乱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吉尔,拉着她逃出来。但是噩梦并没有结束,他看到其他行凶的人,以及更多的惊慌逃命的人,整所学院都陷入了一片可怕的疯狂中。 他们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逃出城堡。他们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安全了,还是有更大的危险在前方等着他们。 在一片无助的沉默中,他们听到积雪被踩踏的声音。亚历克斯立刻跳了起来。 “是谁?” “是我。” 随着一个怯怯的声音,一个金发美少女从灌木丛后走出来。她娇美的脸上带着几羞涩的表情,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是你啊,马奇,吓了我一跳!”亚历克斯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温柔而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太危险了!” 马奇泫然欲泣地说:“我在找你。我好怕!” 亚历克斯轻拍她的肩膀,“我知道,没事了,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这。”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只保护我一个!”马奇含泪的双眼企求地看着亚历克斯。 “当然,还有吉尔。” “不,不要管她!就你和我两个人,好不好?” 换在平时,这样的撒娇痴缠亚历克斯也许还会觉得有趣,但在此刻,他只觉得厌烦。 “别闹了!马奇,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马奇垂下头,显得十分失望。然后她忽然扑入亚历克斯怀中。 亚历克斯只觉胸口一痛,条件反射地推开她。他低头一看,一小团血迹在他的衣服上悄然洇开。马奇手中握着一把可折叠的小刀。 “你——” 他瞪大双眼,简直无法置信。 马奇抬起头,脸上甜美羞怯的表情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扭曲了嫉妒与杀意。 “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不能只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不仅是亚克历斯,就连冲过来扶住他的吉尔也惊呆了。 一个人影仿佛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从天而降,一个掌刀干净利落地劈晕了马奇。 吉尔惊讶地喊出那人的名字:“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并不是一个人,一个容貌普通的少女步态从容地跟着他走了过来。这让吉尔多少感到奇怪,在她的记忆中,这位年轻能干的执事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的主人——法多姆海恩女伯爵。 塞巴斯蒂安查看了亚历克斯的伤势,说:“别担心,这一刀刺得并不深。” 然后他开始熟练地包扎起伤口。 陌生的少女对帮不上任何忙的吉尔说:“对不起,我能不能和你谈谈?” 吉尔迷惑地走过去,不知为何,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她警惕地问。 少女无奈地微微一笑,姿态高贵而平和。 “我现在的模样让你认不出,事实上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 吉尔张开口结舌,正想说什么,缇娅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在说疯话,请别着急,听我解释。” 缇娅有所挑选地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话,吉尔脑中乱糟糟的,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一个人的灵魂从自己的身体换到另一个人体内,这可能吗? “我知道我所说的这些都很难让人相信,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让你们来适应接受,可惜的是没有时间了。” 缇娅的话让吉尔感到一丝不安,“什么意思?” “很不幸,这所学院发生正在发生的事和那场仪式有关。”她将威廉告诉她的转述一遍。 吉尔的头脑越发混乱,她想说不可能,但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这都是真的,否则又如何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呢?一个人突然发狂是可能的,可是一群人呢?在同一时刻同一地点,同样没有任何征兆?不,那太荒谬了!肯定是有原因的,哪怕这原因听起来是多么不可信! 她心里忽然有了决定,眼神也坚定起来。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弥补呢?” 缇娅悄悄松了口气,让她感到最难办的就是如何说服吉尔相信她。 “再举行一次仪式,怎样破坏,便怎么封印。” “明白了,我没有问题。” 吉尔有些担忧地看向亚历克斯。两人谈话时都没有压低声音,他也能听到。 亚历克斯露出一丝苦笑,“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虽然老实说,我对于你说的事并不完全相信,但是——” 他看着失去意识的马奇,在他所交往过的女孩中,她也许是最羞涩内向的一个了,连蚂蚁也不敢伤害的女孩,结果却差点要了他的命。这不由让他对自己以往所相信的、认为是真理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那么——” 缇娅刚开口就被打断了。塞巴斯蒂安突然闪身冲进一旁的灌木丛里,片刻后他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一个人。 “我抓到了一个偷听者。” 说着,他手一松,那人失去支撑,不由摔倒在地。 缇娅认出偷听的人,惊讶微微瞪大了眼。 “是你!” 吉尔好奇地问:“你认识她?” 缇娅摇摇头:“算不上认识,只不过和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有些不愉快的相处经历。” 玛歌抬起头,愤怒地瞪着她。缇娅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就像在看一个毫无关系之人。她想起刚才无意中看到希莉雅与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的管家在一起,一时好奇尾随在后,却不料让她听到一个如此惊人的秘密。希莉雅就是缇娅?法多姆海恩,怎么可能! “你到底是谁?!”她尖叫着问道。 缇娅微微皱眉。塞巴斯蒂安立刻伸手捂住玛歌的嘴。 “你太吵了,会引来其他人的。”他声音轻柔地说,然后他转向缇娅。“要怎么处置她呢?她和雷斯塔里克先生以及贝尔维小姐不同,不会为您保守秘密的。这件事传扬出去终究对您不好,不过我知道一个让她守秘的方法。” 他斜睨着玛歌,嘴角虽然还带着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玛歌的喉咙因为恐惧而发紧,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俊美的男人是认真的,只要缇娅点头,他是真的会杀了她,那不会比捏死一只虫子更难,只因为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她害怕地流下泪来,嘴巴被牢牢捂住,只能发生模糊不清的叫声。 ——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求你! 缇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算了,让她走吧!就算她把听到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塞巴斯蒂安松了手。玛歌身体一软,趴在地上,浑身竟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塞巴斯蒂安看看沾了她眼泪的手套,从怀中取出一副新的换上。 “那么,雷斯塔里克先生,您自个儿能走吗?” 一行四人朝着教堂进发。路上十分安静,听不到任何活物发出的声响,只有风吹过树枝以及冰雪在他们脚下被踩碎的声音,仿佛他们不是行走在一所学院里,而是在某座被遗弃的坟墓间。 空气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挤压着他们的头脑和心灵,越是靠近教堂,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所有人都提不起交谈的劲儿,他们沉默地走着,仿佛是孑然一身行走于天地间。大概只有塞巴斯蒂安没有受到影响,神情依旧地陪伴在缇娅身旁。 大概是因为处于这种状态,威廉的现身并没有引起多少讶异。反倒是他看到亚历克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我以为你们对于事态的严重性已有了足够的认识,但看来是我高估你们了,竟然还把不相干的人带来!……算了,让他留在这吧!” 吉尔立刻不高兴地问道:“为什么亚历克斯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你解释的,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是转述正确的话,你也该明白越靠近空间裂缝,泄漏出的负面能量就越高。拥有巫女血统的你还有一定的抵抗力,普通人就完全不行了。如果你不怕他变成只知道杀戮的人,尽可以带他去。”威廉平直无情地说。 “你——” 亚历克斯拉住吉尔,“他说的没错。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再往前走的话,我恐怕无法控制住自己。” 吉尔闻言,不由担心地看着他。 亚历克斯勉强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却比哭还难看。他脑中不断涌出强烈的冲动,想要破坏掉眼前的一切。他用了最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而他苍白的脸色、额上的细汗也并非是因为伤口的原因。 “你们去吧,别因为我的缘故而耽误了正事。” “好吧。亚历克斯,你要小心点啊!”吉尔无奈地说。 “你也是。” 亚历克斯嘱咐了几句,目送四人走远,才脚步蹒跚地往回走。 几人走出没多远,缇娅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塞巴斯蒂安急忙扶住她。 “缇娅,你还好吧?”吉尔担心地问。 缇娅摇摇头。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好的样子。事实上她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心脏每跳动一下便是一阵刺痛。 “不行的话,你也……” 吉尔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想起缇娅也是举行仪式的关键,不可能不去。 缇娅深吸一口气,给了吉尔一个安抚的笑。 “别担心,我的情况和亚历克斯不同。” 她有足够的力量控制自己不被那些负面能量影响,可惜的是她身体的强度远远不及她的灵魂,过强的灵觉反而给她的身体造成非常大的压力。 塞巴斯蒂安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示意下迈步往前。 在他们前方,教堂那宏伟的身影正矗立在暗淡的天光下。 33 33、封印与归位(下) 此时此刻这座具有浓烈哥特风格的教堂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可给人的感觉却全然变了样,不再是圣洁之所,反而是充满了邪恶的氛围。 几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下到地道,但在这里他们遇到了问题。招魂仪式所引起的能量冲击使密室及一小部分地道都塌坍了。要想回到原先举行仪式的地方,就必须重新挖掘,没有几天的时间怕是不行的。一时之间,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那么麻烦。”一直闭目休神的缇娅忽然睁开眼,声音清冷地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在她的眼瞳深处,像是有淡淡的银光在游动,神秘而美丽。这一刻她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特别而难以形容,让人不由忽视了她平凡的容貌。 “我知道空间裂缝在哪里,我能感觉得到。” 威廉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掩饰似地扶了扶眼镜。塞巴斯蒂安微笑的眼中则带上些许不同的意味,让嘴角扬起的弧度显得更真实一些。 按着缇娅的指引,四人来到教堂后面的墓园。 在皑皑白雪的遮掩下,墓地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残破。那些古老破损的墓碑沉睡在积雪之下,就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即便如此,仍有一种阴森而死气沉沉的东西飘浮在四周,如同寒气一般,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 “往前。左转。继续……就是这里,往下挖两到三米就行了。”缇娅指着墓地中央一处说道。 说完,她像是消耗了不少气力,疲倦地闭上眼。 三人都没有动。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威廉。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吉尔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们当中只有你带着工具,难道你想让我们用手挖吗?” 威廉想要反驳,想想还是忍住了。明白反对无用的他,只好不甘地充当起临时的挖掘工。 “真是的。什么叫只有我带了工具!这可是死神专用的武器,又不是农夫用的铁锹!明明不是我的工作,却硬派给我,还要来干体力活,回去后也得不到奖金补助。”威廉一边用形状古怪的手杖飞快地挖着地,一边碎碎念叨。 “不就是干这么一点儿活还啰啰嗦嗦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有力气抱怨还不如快点干,你想让我们等到天黑吗?!”吉尔在一旁监工,女王气质尽现。 塞巴斯蒂安脱下外套铺在地上,让缇娅坐下。他摘下手套,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她怎么样了?”吉尔走过来问道。 “有一点儿发烧。不过若是能事情快点解决,早些回去休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缇娅忽然睁开眼,说了一句:“小心。” 她的话刚说完,吉尔和塞巴斯蒂安就感到地面轻轻震动,一些碑石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 “怎么回事?”吉尔环视四周,不解地问。 震动感越来越强烈,不仅是雪,连一些碎裂的碑石也往低处滚落,地面上出现一条条细细的裂缝。 “差点忘了说了。” 威廉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一手扶着反光的眼镜。 “负面能量不仅会影响到活人,还会影响死去的生物。虽然相较之下这样的影响极其有限,但在空间裂缝附近,由于能量浓度过高,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吉尔仍不明白:“什么意思?” 威廉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从裂开的地缝里突然伸出一只仅剩下枯骨的手。同时更多的石碑倒下,一道道裂口如蛛网般出现在大地上,一具又一具枯骨从地下爬了出来。 吉尔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我的上帝啊!” 那些尸骸上面还带着碎石和泥土,有些骨架上垂挂着没有腐烂殆尽的碎布条,空洞的眼窝散发出恐怖的气息。它们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像是在适应这新的形态,然后慢慢地朝缇娅等人走来。 吉尔觉得这一生遭遇的事都不会比今天更古怪更不可思议。她有几分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但那弥漫在四周的淡淡腐臭味又告诉她这不可能是梦。 她声音颤抖地问:“它们这是要干什么?” “唔,我想应该不可能是过来给我们一个充满友谊的拥抱的。”塞巴斯蒂安半眯着眼说道,同时伸手扶起缇娅,抖去外套上的雪,披在她身上。 “看起来底下还有更多。”缇娅看着仍在震动的地面,没有表情地说。 威廉将一只袋子递给吉尔,“里面是魔法阵图和仪式所需要的东西。你去举行仪式,这些交给我们,没有问题吧?” 最后一句不仅是问吉尔,也是对塞巴斯蒂安说的。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让这些肮脏的东西碰到我家小姐的。” 吉尔打开袋子,很快扫了一眼魔法阵图。 “虽然有些复杂,不过应该没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跳进威廉挖出的坑中。必须得说,威廉同志虽然爱抱怨了一点,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他竟挖出一个深一米,宽两米的大坑,让人不禁觉得他完全可以辞去死神的工作,改行当挖掘工的。 塞巴斯蒂安和威廉迎上聚拢过来的骷髅们。它们行动迟缓,骨架经过多年的腐蚀变得相当脆弱。威廉的死神镰刀上下翻飞,往往一下能扫倒一片。塞巴斯蒂安虽然是赤手空拳,破坏力也不弱,一腿也能踢倒好几个。 另一方面,源源不断的有枯骨自地下爬出。天知道在过去的数百年间,在这片墓地里埋葬了多少死人。不仅如此,似乎是引发了某种多米诺骨牌效应,连一些动物的尸骨也跑了出来,甚至连死去不久的尸体也变成丧尸一般的存在,迈着缓慢僵硬的步伐向这里移动过来。虽然这些对塞巴斯蒂安和威廉都造成不了威胁,却也让他们一时停不下来。 缇娅既不能帮忙打怪,对吉尔正在描画的魔法阵也爱莫能助,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尽管天气寒冷,吉尔的鼻尖上还是冒出点点汗珠。她全神贯注于手下的魔法阵图,不敢有丝毫差错。 就在这时一只枯爪从吉尔脚下的泥土里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脚。吉尔吓得连连尖叫。威廉一甩手杖,将那只抓住吉尔的骷髅打得粉碎。 吉尔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想起道谢。 “呃,那个,谢谢你。” 威廉瞥了她一眼,又去迎击其他敌人。 缇娅跳下泥坑,“没事吧?” “嗯,没事,继续吧。” 吉尔定了定神,继续描绘繁杂的阵图。缇娅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 “对了,吉尔,上次你用来招魂的那个魔法阵是哪里找来的?” “那个啊,是西伦老师给我的。” “西伦?杰弗斯老师?” “是的。西伦老师知道我有巫女血统的事,不过他没有嘲笑我。事实上他告诉我他一直相信巫师魔法之类的事,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收集了相当多的资料。” 显然西伦在吉尔的心目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谈到他,她顿时忘了现在所处的境况。 “这样啊。” 也许只是巧合吧,缇娅心想,但仍然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吉尔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仔细检查一遍,没有任何错误。连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如此复杂的阵图完整无误地画出来。 她放好献祭的动物尸骨——万幸这些东西还没有受到负面能量的污染——拿出银色小刀。 “我准备好了。” 威廉将一只试图从背后攻击他的骷髅踢飞,同时喊道:“准备好就快点开始吧!” 吉尔没有理他,而是看着缇娅说:“可以开始了吗?” 缇娅淡淡地笑了笑,走到她身旁。 “是的,开始吧。” 吉尔开始念诵古怪拗口的咒文,同时将小刀贴近手腕,不需要特别用力,锋利的刀刃就割开肌肤,血立刻涌出来,顺着刀身滴落在魔法阵上。 一股淡淡的威压出现于魔法阵中,随即拨高至顶峰。塞巴斯蒂安和威廉不得不退开一些,而那些本该已安眠的亡骸们也被迫放慢动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缇娅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体内的力量被抽取、注入到魔法阵中。在阵的中心,巨大的能量漩涡正在缓缓成形。她感知的触角延伸至地下,一道无形的裂缝正不安地颤动着。一丝丝银白的能量游走于缝隙附近,感觉就像是在缝合伤口似的,只不过这道裂缝并不会乖乖地被缝合上。 缇娅咬紧牙关,苦苦忍受着灵魂之力被抽取的痛苦。狂暴的空间能量不停往外吞吐,一次又一次将魔法阵转换成的封印之力冲散。 她察觉到封印所需要的能量远远超出他们预计的,这次仪式恐怕会失败。可恶!难道她的这些痛苦都要白受了?!绝不! 缇娅性格中倔强不服输的一面被激了出来。她的头发被激扬的能量风吹得飞舞起来,眼瞳深处的银色光点越来越多,让她的双眸看上去宛如在发亮一般。 吉尔被能量风吹得站立不稳,只好坐在地上,微微张着嘴看着缇娅,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比起吉尔,威廉看明白的更多,他的神情显出几分凝重。 “啊啊,多么强大而纯粹的灵魂啊!”塞巴斯蒂安舔舔嘴角,“真是让人垂涎。” 缇娅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双眸已完全变成了银色。她孤掷一注,一次性释放出全部力量。 ——给我合上! 众人的意识中仿佛响起一声轰然巨响,时间也像是停止了。那些不停向坑洞走来的枯骨与尸体停止移动,僵立在原地。 吉尔画下的魔法阵彻底消失了,献祭的动物尸骸全部化为粉尘。她看着这一切,呆呆地问:“成功了?” 塞巴斯蒂安跳下坑洞,扶住摇摇欲坠的缇娅。消耗了太多灵魂之力的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眼中的银色已完全退去,显得有些空洞无神。 威廉威受了一下四周的负面能量,点头说:“很不错,封印得相当完美。老实说我原以为是不可能成功的。” “显然你判断错了。”塞巴斯蒂安微笑道,语气里却透出几分挑衅的意味。 吉尔回过神,指着那些僵立不动的骷髅说:“那些东西呢?” “不用管它们,等到这一片的负面能量消散之后,它们自然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威廉回答。 吉尔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缇娅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了一些,于是提议离开,毕竟置身于一片枯骨尸骸中总不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 他们离开墓地,才走出没多远,便遇到了亚历克斯。原来他不放心吉尔,一直等在外面。 在简短交谈了几句之后——此情此景都不适合长谈——缇娅等人先把吉尔和亚历克斯送回寝室。 虽然裂缝已被封印,但负面能量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散的,学院里仍然不安全。威廉建议吉尔和亚历克斯留在寝室里,而他们则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吉尔劝缇娅也一起留下。缇娅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她不能确定威廉是否真的会突破重围与外面取得联系,对于一个死神来说,几个人类的死活算得了什么。只让塞巴斯蒂安跟去的话,她又担心他们半路上会打起来,这两人的关系差不多可以用天敌二字来形容。 离开吉尔的寝室,三人沉默地走着。忽然,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威廉和塞巴斯蒂安同时停下脚步。 “有一件事情——”严肃的死神先生习惯性地扶扶眼镜,“必须得先解决。” 优雅的恶魔执事眉眼弯弯地问:“哦,是什么事?” “事”字的余音还未消散,威廉手中那柄形状古怪的死神镰刀像是陡然活了过来,化为一道闪电扑向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脚步轻滑,闪躲着镰刀疾雨般的攻击。 几次攻击落空,威廉的眼神还是如古井般无波。他手腕一扭,长长的柄身如蛇般扭动了一下,改变方向,袭向站立在一旁的缇娅。 塞巴斯蒂安神情微变,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般扑向那柄手杖。 缇娅低下头,看着胸口。虽然塞巴斯蒂安及时抓住了杖身,但仍有一小部分杖头刺中了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越过挡在她前方的执事看向威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疼痛的表情也没有。 威廉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答:“灵魂置换实在罕见,有进一步调查的必要。死神独有的能力——走马灯剧场可以帮助弄清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而特别的灵魂之力。” “是吗?” 缇娅冷冷一笑,慢慢拨出刺入胸口的死神镰刀。 “不过看起来你所谓的死神独有的能力对我不起作用呢!” “怎么可能?!” 威廉神色一变,正想要收回武器,却发现另一头被塞巴斯蒂安紧紧抓住。执事脸上常有的优雅微笑消失不见了,眼神冷得让人想到冻结了堕落之主的地狱冰海,就连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往常无情许多。 “竟然当着我的面伤了我的主人,对于身为执事的我来说,这实在是莫大的耻辱!这样的耻辱必须得到洗刷!” 话刚一说完,他便几乎在瞬间跨越十几码的距离,然后高高跃起,长腿挟着破空声朝威廉狠狠劈下。 匆促间,威廉只能将双臂挡在脸前硬接下这一击。塞巴斯蒂安后翻落地,随即又是一下横踢。威廉往后跳起,手中的镰刀甩向塞巴斯蒂安。 两人你来我往,速度与力量都远超过人类的极限,以缇娅的目力只能看到两团人影在不停游斗。地上的积雪被两人的拳脚激得飞扬起来,细雪飘舞,倒有一种诡异的梦幻感觉。 两人错身分开。塞巴斯蒂安身上的黑色外套几乎撕成了一条条的,沾着点点血迹;威廉的模样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脸上中了塞巴斯蒂安一拳,青肿起来,衣服也沾上了积雪和泥印。 他眼见塞巴斯蒂安再一次扑了过来,不由暗叫一声“倒霉”。他连着几个后翻退后,长长的杖柄一挥,卷起一 33、封印与归位(下) 片积雪扫向塞巴斯蒂安。趁着他被落下的雪沙挡住视线,威廉几个纵跳躲进树林。 塞巴斯蒂安正要去追,缇娅叫住了他。 “别追了!” 看到他犹有几分不甘的模样,她不由苦笑道:“难不成你还真的想杀掉一个死神吗?” 笑容忽然凝固在她脸上。一缕细细的血丝从她嘴角流下,随后更多的血从口鼻之中涌出。 塞巴斯蒂安闪身过来扶住她。 缇娅努力睁大眼,眼前的事物仍然一点点模糊起来。她知道刚才的负能量给这个身体造成极大的压力,而威廉的那一击虽然刺得不深,可暗含的劲道还是震伤了她,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稳草。 她用力抓住塞巴斯蒂安的胳膊,艰难地说:“这个身体快不行了——必须回去——回去——” 她的话没能说完,意识先一步被黑暗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再一次估算错字数,重分章节,即便如此这一章还是有五千多字。好吧,我有统一章节字数的怪癖,恨不得每一章要么都是三千字,要么都是四千字。 34 34、真凶(上)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深紫色的巨大华盖,用金线绣出美丽的图案;红木雕刻而成的粗大床柱——正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看到的景象。 视线往下,披散在身侧的是微鬈的黑色长发。往左,是塞巴斯蒂安修长挺拨的身影。 她又回到原先的身体了? “您终于醒了。我还在发愁要到哪里去找一位王子来呢!” 塞巴斯蒂安嘲弄的口吻像是在表示他的不满。 缇娅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渴得几乎要冒烟。 不满归不满,尽职的执事还是体贴地扶她坐起,端来水喂她喝下。 “我睡了多久?” 虽然声音依然干涩,但总算能开口说话了。 塞巴斯蒂安微笑,缇娅有种想把被子往上拉拉的冲动。 “也不是很久,只有一个星期而已。” 缇娅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好吧,难怪塞巴斯蒂安会有如此不一般的反应。一个星期?!听起来她的灵魂之力透支的情形相当严重,能醒过来实在是她的运气好。 见缇娅已充分认识到她行为所导致的后果的严重性,塞巴斯蒂安也就见好就收。若是逼得太紧,他的这位主人可是会翻脸的喔。 “您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除了睡了太多。”缇娅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回答,随后她的语气严肃起来。“我想知道学院现在的情况” 说到正事,塞巴斯蒂安的表情也严肃了一些。 “校长奥本海姆先生不幸身亡,副校长麦克诺顿也受了伤。其他教师及职员有十七人身亡,十五人受伤,一人失踪。学生死亡人数为十六人,受伤三十八人,三人失踪。另有二十七人被羁押。目前女王已被专人负责调查此次事件,学院业已被封锁起来。” 尽管缇娅已有预料,但真正听到伤亡情况还是不免震惊。三一学院不同于其他学校,里面的学生每一个都可说是家世不凡,任何一个发生意外都是一件大事,何况是一下子死伤那么多人。虽然不知道这次事件最后的结局会怎样,便恐怕学院是很难再继续开下去了。这样一来那一位的心血与期盼都要化为乌有了。认真追究起来,这样的结果与她多少有些关系。倘若她没有被派到三一学院暗察少女失踪之事,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当然,也有可能会发生其它更糟的事。命运这种东西是不存在假设如果的。 “学院方面的 亲爱的黑执事第12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院方面的事已与我们无关,不过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缇娅示意塞巴斯蒂安走近,低声嘱咐了他几句话。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我明白了。” 缇娅放松身体,靠在枕垫上。 “那么现在我可以把您已经醒来的消息通知大家了吗?梅丽女士、温迪还有其他人都非常担心呢!” 缇娅表情一变。平生第一次去学校,却是被人抬回来的,梅丽少不得要对她念叨一番。头疼啊!她可不可以再接着睡下去? 丽莲一手提着靴子,另一手轻轻掩上卧室的门。她听了听父母房中的动静,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去。在大门口穿好靴子,她打开门,像逃出笼了的小鸟一般一口气冲到外面街上。 她回头望着自己的家,兴奋地挥了挥拳头。难得的圣诞假期,却不准她晚上出去玩,拜托,她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三四岁的小孩!父母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不许孩子做这个做那个,太不讲道理了! 丽莲连蹦带跳地来到街角的电话亭,打电话给几个要好的朋友,想叫她们一起出来玩,却都被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她恨恨地挂上话筒。真是一帮胆小的家伙!算了,没人来,她自己玩也可以。 她往镇子热闹的商业街走去。开始她还像是第一次的孩子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可渐渐的,她就觉得没意思了。平日那些玩乐的处所都已玩腻了,而那些没去过的“大人们”去的地方,她一个人又有些胆怯。 她闷闷地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差一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啊,对不起!” 丽莲慌忙道歉,抬头才发现差点撞上的竟是两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其中一个较矮一些,浅金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眸,精致漂亮的五官,比她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明星还要好看许多。另一人虽然没有前者那般让人惊艳的容貌,却也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再加上奢华的衣着,像是童话书中的王子。 “没关系。不过走路还是要看着路,撞上电线杆就糟糕了。” 丽莲只顾贪看二人的好相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羞红了脸。想移开视线,又有些舍不得。 纠结间,她并没有注意到两名少年悄悄交换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 “对了,我叫伊恩,他是乔尔。”那个美貌的少年说。 “我、我叫丽莲。” “你一个人吗?怎么没有和朋友一起?” “别提那帮胆小鬼了!”丽莲气呼呼地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粗鲁,也许会惹人讨厌。 她偷偷看了一眼两名少年,见他们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才放柔声音加了一句:“她们觉得时间太晚,不肯出来。” “呀,那真遗憾。”伊恩同情地说,“不如和我们一起吧。我们正要去参加朋友开的派对。” 丽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会有这样俊美出色的男孩邀她参加派对。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大叫出来的冲动,结结巴巴地说: “真、真的可以吗?我是说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就这样去……” “还需要准备什么?你这样很好了,很可爱,对不对,乔尔?” 乔尔似乎有些僵硬地说:“是的,很可爱。” 丽莲快乐得几乎要晕过去。她的双颊发红,心跳快得像刚跑完百米冲刺。 “不过地方有点远,要开车过去,没问题吧?”伊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丽莲用力点头。别说是有点远,哪怕是要她去世界的尽头,她也愿意。 “太好了!车来了,我们出发吧。” 随着伊恩的话音,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近,在路边停下。乔尔打开后车门,让丽莲坐进车里,随后是伊恩,他最后一个上车,关上车门。车子随即启动,平稳得驶入街上的车流中。 丽莲好奇地打量着车厢内部。这辆车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内里却布置得相当豪华。皮革座椅,车厢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味。丽莲家里也有辆车,可跟这辆比起来,简直可以送进废车场了。 年轻、英俊、多金,还很有绅士风度,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男人!而她竟能和这样的人同坐一辆车,回去说给朋友听,还不把她们羡慕死!今晚偷溜出来绝对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一直到汽车驶离镇子很远,满脑子浪漫故事情节的丽莲才稍稍平静下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座废弃的宅子,听说那里闹鬼哦!” 丽莲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闹、闹鬼?” “是的。宅子的主人是个富有的商人,可惜一次投资失败破产,绝望之下他杀死了家人,然后自杀,因为怨气太重,他们的鬼魂一直滞留在宅子里。据说在月圆之夜可以看到徘徊的身影,还保留着死时血淋淋的模样。” 伊恩压低嗓音,再加上车内半明半暗的光线,还真有几分阴森的感觉。 丽莲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在那种地方开派对岂不是很危险?” “没错,不过这样才刺激啊!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刚刚还一脸害怕表情的丽莲听到这句话立刻忘了恐惧,心中满满的只有惊喜与开心的情绪。她颊上的红晕,闪闪发亮的双眼——少女独有的娇羞神情给原本平凡的容颜增色不少。 看到丽莲眼中掩饰不了的崇拜与倾慕之色,乔尔的嘴角悄悄弯起一道轻蔑嘲笑的弧度。 汽车在黑夜中平稳地向前驶去。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轿车在一座巨大的宅邸前停下。几个人下了车。司机——穿着笔挺的制服,帽沿压得很低——手提着灯,推开生锈的铁栅门,率先走进去,其他人随后跟上。 鬼屋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拜各种电影和电视所赐,丽莲有足够的素材就这一题目展开丰富的联想,所以当她真的看到时,不免有些失望。 破裂的道路,无人打量的灌木,阴暗,寂静……所有这些也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若是整洁如新,那才反而比较可怕吧! 丽莲只顾好奇地左顾右望,一个不注意落在了后面。 “快点跟上啊!” 听到招呼声,她抬头看去,伊恩和乔尔正站在主屋的正门前,门前遮篷投下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就在这一刻,她感到了进入宅邸后一直未有的恐惧感。 “发什么愣呢?”伊恩催促道。 丽莲摇摇头,甩去这种奇怪的感觉,加快脚步赶上去。 几个人走进破旧的建筑物中。屋内的家具装饰物都已搬空,只剩下一间间空荡荡的房间,越发给人一种被遗弃的凄凉感。 他们来到二楼一间过去可能是起居室的房间,司机将窗打开一些,让室内的空气流通。角落处已摆上几只蜡烛,他将其一一点亮。做完这些,他便静静地退出去,一如来时。 丽莲看看左右,不解地问:“不是说要在这里开派对吗?其他人呢?” “大概是迟到了吧。” 伊恩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不是很感兴趣。 乔尔站在门边,一手插在口袋里,跳动的烛火投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诡异的阴郁感觉。 丽莲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只好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刚来时的兴奋劲渐渐退去,不安和惊慌的情绪悄悄爬上她心头。 最后她忍不住说:“那个,时间挺晚了,我要先回去了,要不然爸爸妈妈会发现我偷跑出来的事。” “别着急嘛,再等一等。乔尔,你去看看其他人来了没有。”伊恩说。 乔尔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房间里只剩下伊恩和丽莲两个人,丽莲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局促不安起来,尤其是她发现伊恩朝她走近过来。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不知道该把手往哪儿放好。 “我发现你好像很紧张哎!”伊恩放柔声音说。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他的声音让人想到被拨动了的琴弦。 丽莲脸红了,但还是逞强地否认:“没、没有。” “真的没有吗?”伊恩低下头凑近问道。 他的脸离丽莲的只有几英寸,她可以看到他脸上细细的绒毛,和投下扇形阴影的密密睫毛。靛青色的眼眸仿佛融化成一汪清水,散出一波波的水纹。不仅是脸,她的耳朵也红了。 “你脸好红喔!”伊恩说,然后好笑地发现丽莲的脸因他的话而更红了,让人担心会不会因此而烧起来。 “因、因为你好漂亮!”窘迫之下,丽莲脱口而出。 伊恩眼波流转,让他本就美丽的容颜添了一层魅惑。 “你真的觉得我好看?” 丽莲呆呆地点头。 “那么你可愿意成为我美丽的一部分呢?” 丽莲没有回答,事实上她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也就无从答起。 伊恩的笑容变深了。他握住丽莲的一只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突然张开嘴咬了下去。 疼痛让丽莲回过神,她惊叫一声甩开伊恩,收回手一看,手腕上靠近脉门处有一个清晰的牙印,渗出点点血丝。 她又疼又委屈,愤怒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伊恩舔舔嘴唇,像个孩子似地笑起来。 “真看不出来,你的血的味还不错。” 他的笑容还是那般灿然,但看在丽莲眼中,却只让她背上发凉。先前隐隐有的怪异的恐惧感明显起来,她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出于好意将她带到这儿来的。她退后几步,转身往门的方向跑去。 就在她快跑出房间时,一个人挡住她,同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回来。她抬头一看,发现抓住她的是伊恩那个沉默少语的同伴,心中不由更加害怕。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救命!”她一边挣扎,一边放声大喊。 “嘘!”伊恩俏皮地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喊大叫只是白白浪费你的力气,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叫声的。” 丽莲哭了起来,哽咽地道:“求求你,别伤害我,你们要什么都可以。” 乔尔一手环抱住丽莲,另一只手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伊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折叠小刀。看到刀,丽莲脸上的恐惧之色更重。 “求求你!不——不要!” “别怕,只有一点疼。”伊恩温柔地说,随后在丽莲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她不由发出一声尖叫。看到涌出来的血,伊恩双眼兴奋得发亮。他低下头舔去伤口处的鲜血。 吸血鬼!——丽莲脑中闪过这个词。年轻美丽的外表,吸食人血,几乎和她从电影中了解的一样。她感到深深的绝望。她想到父母,如果听他们的话待在家中,就不会遇到这种可怕的事,只是现在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嗜血症,主要症状有喝血的渴望,不过多是心理上的原因。”一个清冷的年轻女声说道。 35 35、真凶(下) 仿佛是按下了暂停键,三个人同时停止动作,随即将惊疑的视线投向房间唯一的出入口。 一把小巧的轮椅轻轻地从阴影里滑出。轮椅上坐着一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衣着华丽,黑色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尽管光线昏暗,仍然能看出她脸色苍,带着病容,却又面无表情。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宛如两口死寂的深潭;五官精致美丽,却缺乏生气,猛一看仿佛是一具真人大小的人偶。 推着轮椅前行的是一名年轻的黑发男子,黑色整洁的燕尾服,白色的手套一尘不染,俊美的面容,优雅的神情,让人觉得他更应该出现在某次高雅的午茶会上,而绝非此时此地。 丽莲第一个反应过,拼命挣扎起来。乔尔一时失神,被她挣脱开来。她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一对仿佛从天而降的主仆,哭喊道:“救救我!他们要杀我!他们是吸血鬼!” 遗憾的是那两人并非她想象中的正义使者,迎接她的也不是安抚与帮助,而是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直接将她劈晕。 “接下来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始作俑者温柔地说。 此时乔尔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他跨前一步,将伊恩护在身后。 “你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用的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乔尔?珀切斯,以及伊恩?米尔福德。”缇娅平静的目光扫过二人,“我受女王的命令调查发生在三一学院周边地区的一系列少女失踪事件,今天总算可以给她一个交代了。” 乔尔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会引来女王的关注,更派了这么一位出乎意料的人来调查。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见过你,就在万圣节舞会那晚。”伊恩忽然开口。 他的唇上还沾着血迹,红得妖艳而诡异。他朦胧的目光落在缇娅脸上,依稀想起那晚在寒冷的冬夜中所见到的那一种清冷寂寞不属于尘世的美丽 ,即便是现在,他依然感到少女身上有某种与周围人和事格格不入的特质。 听到“万圣节”几个字,乔尔立刻反应过来。当时他让伊恩去引开其他人的注意,没想到反而因此露了马脚。 “那么你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疑到我们的吧!我们还真是不走运。”他带着几分自嘲地说。 “是的。不过你们的不走运是因为你们选错了目标。” 乔尔默然。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塞罗德里克那对疯子姐妹竟会无聊到玩什么互换身份的游戏。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却差一点被他搞砸。最后虽然好不容易将玛德琳制服,却也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因此才会让伊恩想法引开别人的注意。 “当然,那时也只是有一点小小的怀疑,毕竟以米尔福德先生的气力是不可能制服得了全力反抗之下的玛德琳。直到后来我发现了你们之间超出友谊的关系。但即使这样,仍有一点对不上——教堂的地下秘室。连担任学院校长多年的奥本海姆先生教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秘密所在,你们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此外以你们二人之力将那些失踪少女带进学院,藏在地下秘室还是太过勉强了。” 乔尔轻蔑地笑了笑:“那么,对于这些问题,你是如何解释的呢?” “很简单,还有另一个帮助你们,为你们遮掩的人。”缇娅垂下眼帘,“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西伦?杰弗斯老师。” 司机慢慢走进来,顺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比之伊恩也毫不逊色的俊美面容。 西伦脸上仍然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笑容,客气地说:“晚上好,阁下。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知道的。” 缇娅看着他,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学院马蚤乱那天发生的事?” 西伦目光一转:“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您指的是哪一件?” “你们在学院二楼的大厅遇到一个名叫希莉雅?奥尼恩斯的女孩,之后又碰到两名袭击者,那个时候我正好也在场。袭击发生时,西伦老师在较远处的走廊上,米尔福德先生和奥尼恩斯在一起,珀切斯先生则又在大厅的另一头,双方几乎是同时遭到攻击。当时西伦老师离米尔福德先生较近,两人中又有一名女姓,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的反应肯定是先救他们。但事实西伦老师反而冲向了更远处的珀切斯先生。 “当然了,三人中珀切斯的身份最高贵,救他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更多。但西伦老师当时并没有任何犹豫,说明这个选择并不是在权衡之下做出的,而是一种更近乎本能的反应。人在危险来临时,第一反应是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好比人在发生火灾第一反应是冲向自己的钱箱。西伦老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概也是出于同样原因,可见你们二人之间绝对不仅仅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既不是父与子,兄与弟,更不是朋友之间的友谊之情,让我迷惑了一段时间,直到看到我的管家的某些举止,我才明白过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和我与塞巴斯蒂安的类似的。” 西伦轻轻一笑:“作为一名合格的仆人,主人始终是第一位的。” “没错,同样仆人也要为主人分忧解难。”缇娅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虽然你们可以找到像类似现在这里的地方安置被你们拐骗的少女,但终究不保险,这时西伦老师在整理办公室时发现了那位失踪的历史老师留下的笔记。十多年前,这位姓斯梅瑟斯特的教师发现了学院教堂的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下秘室探查,不料发生意外被困在那里,得不到救助而死去。他的个人物品被校方收起,但他的研究笔记或是类似东西却被遗漏在他曾经使用过的办公室里。之后办公室换过几任主人,由于杂物太多,一直疏于整理,直到西伦老师来了之后。毫无疑问,教堂的地下秘室对于关押那些少女是再理想不过的地方了。在西伦老师的的帮助和掩护之下,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女孩被你们悄悄带进学院,关在秘室里,直至最后被杀害,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少年那无聊而可笑的念头。” “可笑?!”伊恩仿佛被刺到一般,激动地喊道,“难道在你眼里想要永远美丽,想要被人永远笑着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是的。”缇娅冷漠地回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花费巨大的代价去做一件不可能得到回报的事,难道不可笑吗?” 伊恩一愣,似乎不知该何从反驳,只是微红着眼瞪着缇娅。 乔尔安慰道:“别听她的,像她这样冷血无情的人自然是不会明白永恒真挚的爱情的!” 缇娅嘲弄地一笑:“我的确是不理解,不过那不重要,重要是的你怎么想,你真的相信你们说的这些吗?” 伊恩一反常态地沉默着。乔尔面色一沉,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他打断道:“好吧,你已经猜到大部分的真相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我的任务只是查明真相,至于如何处置你们,并不在我的任务之中。我只能把你们交给女王,由她来决定。” 乔尔的神色大变,气急败坏地说:“不行,你不能那么做!” 缇娅略为惊讶地问:“为什么?我相信以你和女王的关系,应该会得到一个宽大的处理。” 是的,为了维护王室的声誉,女王绝对不会让他接受任何公开审判,他很可能会在某个隐秘的地方静静渡过余生。但伊恩就不一样了。不论是这件事,还是他们之间不为世俗道德所允许的感情,女王都不会允许他活下去。 想到这,他面色一冷,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自动手枪对准缇娅。 “让我们离开,或者等我杀了你们,我们再走。” “乔尔!” 伊恩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乔尔没有看他,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面前那一对主仆身上。 缇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了,虽然心中哀叹,脸上的表情倒还能没有任何改变。 “没有用的。你应该知道就算今天你能从这里逃出去,你也逃脱不了女王派出的其他追捕者的。” “这个不需要你来关心!我问你到底让不让。” 缇娅轻轻叹了口气:“很抱歉,我不能让。何况就算我让你走了,你就不会杀我吗?” 乔尔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杀了缇娅二人,起码可以为他和伊恩的逃跑争取一点时间。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不在乎多杀两个。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说着,冷静地扣下扳机。 塞巴斯蒂安一个闪身抱起缇娅,但他没有再做其它动作,因为不需要了。几乎在乔尔开枪的同时,伊恩突然转身挡在了枪口前。 他的胸口爆出一朵血花,人随之向后倒下。乔尔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他跪坐在地。 “为什么?”乔尔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伊恩凄然一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这只是我编的一个梦。现在——我累了,我不再想编下去了,就这样——结束吧!” “不,这不是梦,这都是真实的!等我们离开这里,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我们说好的!”乔尔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 伊恩轻轻摇头,目光转向缇娅。 “你说的没错——不是在最美的时候,而是在最爱我的时候——” 他重新看向乔尔,神情中又带上几分孩子般的狡黠。 “这样你就不会忘了我——你会一直一直记着我,记着我最美的样子——记着我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不会再有改变,因为没有改变的机会——” 伊恩开心而满足地笑着,就好像他短暂的一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快乐,甚至当他永远闭上双眼的时候,笑容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 乔尔怔怔地看着他如熟睡一般的面容,苦涩地说:“原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自始至终不曾相信过我!” 泪水从他的眼角静静地滑落。 缇娅拍拍塞巴斯蒂安,示意他将自己放回轮椅上。她看着伊恩依然美丽的容颜,想着他们几次遇见时的情形,以及他曾做过的事,所有的感慨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仿如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乔尔忽然抱着伊恩站了起来。他的眼圈虽然发红,神情却冷漠而决绝。 “我想现在你应该改变主意,愿意和我去见女王了吧?”缇娅道。 “恰恰相反,改变主意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西伦。” “是的,先生。” 西伦应了一声。他一手扶持着昏迷过去的丽莲,另一手握着把枪,枪口抵住她的额头。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伊恩和乔尔身上,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 “不想让这个无辜女孩死的话,就给我们让开!” 缇娅凝视着西伦,后者神色平静,握枪的手也很稳。她无奈地说:“好吧,你们走吧。” 乔尔抱着伊恩先走出去,西伦带着丽莲紧跟其后,同时不忘警惕着缇娅二人的举动。塞巴斯蒂安推着坐在轮椅上缇娅,隔着一段距离跟随着。 来到停在屋外的车旁,乔尔打开副驾驶的门,轻轻地将伊恩放在座椅上,随后自己坐进驾驶座。西伦站在后车门前,目光仍然不离缇娅和塞巴斯蒂安左右。 乔尔发动车子,对西伦说了一声:“上车!” 西伦将女孩往前一推,同时钻进车里。不等车门关上,汽车便疾驰而去。 缇娅立刻说:“我们也跟上。” 车子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还在不断加速,窗外的景物飞闪着向后退去。乔尔面色阴沉,眉宇间带着一份沉重,仿佛一夜之间便渡过了青涩的少年时期。 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落在一旁斜靠在椅背上的伊恩身上,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 “虽然你始终都不曾相信,可我却是真的爱你的。”他喃喃自语道。 塞巴斯蒂安驾驶的汽车忽然放慢速度,停了下来。 “我想我们已经不用追了。”他轻声道。 在他们前方,一辆黑色的汽车失控翻下车道,在陡峭的山坡上翻滚了几圈后,忽地轰然爆炸,巨大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夜空。 36 36、未完待续 “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做?”缇娅努力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实际上却是十分不自在地说。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除了少数特例人物之外,大部分人在仅围着一条浴巾的情况下总是很难自在起来的。 这里是法多姆海恩大宅,年轻女主人的卧室。时间是深夜,至少宅邸里大部分仆人都已入睡。 三天前的夜里,缇娅和塞巴斯蒂安驾车追逐逃跑的乔尔等人,途中乔尔所在的车翻下车道。由于爆炸和大火,车里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识,不过他们也没有任何逃脱幸存的可能。 这就是缇娅所知道的那一对绑架谋杀数名少女的同性恋人和帮凶的最后结局。至于白金汉宫中的那一位对于这个结果是否满意她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对于她来说,这次事件以那映红了半边夜空的熊熊火光作为终结。接下来便是该处理她自己的事了。 塞巴斯蒂安心情愉悦地打量着面前的缇娅。薄薄的浴巾遮掩不住少女青涩柔美的线条,半湿的黑发披在圆润的肩头,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水蒸汽,显得肌肤越发水嫩光洁。虽然强自镇定但仍然流露出少许的羞涩神情,更是完全不同于往日那个冷漠镇定的贵族小姐。 对于美丽的东西,恶魔总还是很乐意欣赏的。 “您的灵魂与身体的结合程度太低,才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情。我想您应该也不希望类似的事再发生吧。” 缇娅不自觉地点头。虽说灵魂再次被震离身体的可能性极低,但并不意味着完全不会发生,尤其是在头顶主角光环的情况下。她可不希望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男人,她对于女穿男这种事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好运变回来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非常憋扭。 “你确定你真的能行?我是说画魔法阵之类的事不是该由专门的人来做吗?也许我们可以去拜托吉尔……” 塞巴斯蒂安面色一整,无论是作为一名恶魔,还是一名执事,他都不允许别人对他的能力提出质疑。 “这个您请放心。魔法阵原本就是我们教给人类的。” 看到缇娅仍是一脸犹豫的表情,他又问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为什么那个该死的魔法阵非得画在皮肤上,还不能是手背胳膊之类的部位?好吧,当然,她知道既然是针对身体和灵魂这么重要的魔法阵,不画上身体上是肯定起不了作用的!但是——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缇娅深吸口气,故作冷静地回答。她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不用这么纯情。她跪坐在床上,调整浴巾位置,露出整个背部,然后面朝下躺好。 塞巴斯蒂安还是很有绅士风度地转过身,走到一张小桌前。他脱下外套,解开衬衫的袖口,拿起桌上一只水晶碗。碗里盛着如血液一般鲜红的液体。他走到床旁,单膝跪在一侧,修长的手指醮了醮碗中的液体,落到缇娅的裸背上。她的身体立刻绷紧了。 “放心,这不疼!”塞巴斯蒂安隐隐好笑地说。 “我知道!” 缇娅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带着几分羞恼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她闭上眼,感官反而变得更敏锐。塞巴斯蒂安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滑动,痒痒的,像羽毛般划过她的心间。不但不痛,相反还很舒服,再加上他念涌咒语的低沉嗓音,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然后,她还来不及产生诸如“糟糕,有问题”之类的念头,就陷入一种半昏睡半清醒的状态。 塞巴斯蒂安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画下的魔法阵图,鲜红复杂的线条衬着雪白的肌肤,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美感。还差最后一步。他咬开中指,将一滴血滴在阵图中心。整个阵图发出淡淡红光,像呼吸一般颤动了几下,忽然隐没于肌肤之下。 同时,缇娅睁开眼,手一撑正要坐起,幸好及时意识到她当前的着装状况。 “怎么了?”塞巴斯蒂安状似不解地问。 “唔,没什么。” 塞巴斯蒂安取来一块毛毯披在缇娅身上,她用毯子裹住自己坐了起来。 “已经完成了?” 塞巴斯蒂安一边收拾小桌上各种零散物品,一边回答:“是的,非常顺利。从现在起您不用再担心您的灵魂会无缘无故地从身体里跑出去。” 缇娅没有任何回应,他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神情异常抑郁。 “有什么不对吗?” 缇娅慢慢开口:“塞巴斯蒂安,你是不是……” 是不是已经知道现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缇娅?法多姆海恩?以一个恶魔的知识和智慧,没有丝毫察觉那才是不可能的吧! “什么?” 塞巴斯蒂安的笑容依旧,优雅而不失谦恭,就宛如一张面具一般不曾改变。 “不,没什么。很晚了,我累了。”缇娅冷漠地说。 “那么,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塞巴斯蒂安拿着他的外套和其它东西走出房间。 缇娅对着关上的房门冷冷一笑。问不问又有什么差别?她真的以为恶魔会诚实地回答她吗? 塞巴斯蒂安轻轻带上房门,摸摸光洁的下巴。 “话说到一半不说下去可真讨厌,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然后他不知想到什么轻轻一笑,悄无声息地向昏暗的走廊走去,就如之前每晚所做的那样。 同样的深夜时分,也有人因为某个原因而迟迟无法入眠。 朦胧的天光下,一名少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少女的眼神是那样冷漠,仿佛她在看的是某种蝼蚁一般的存在,那比□裸的轻蔑更令人感到被蔑视的屈辱滋味。 ——无论白天黑夜,只要玛歌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么一双眼睛,想起她是如何卑微地匍伏在地上哭泣着哀求对方饶命。愤怒与耻辱就像地狱里永不熄来的火熄一般灼烧着她的胸膛。 “不可原谅!啊——” 她愤怒地声叫着,将身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都扔出去。幸好时间很晚,这一番动静才没有引来家中其他人的注意。 发泄一番之后,玛歌渐渐冷静下来。她喘着气,看着被她弄得乱糟糟的房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将给予她耻辱的那个人踩在脚下,让她哭喊着恳求自己的怜悯。一直到来,她,玛歌?霍伊尔都是高高在上的,只有她嘲笑羞辱别人,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她,过去如此,将来也是如此! 可是,真的能做的吗? 她要对付的不是过去那个软弱任由欺负的希莉雅?奥尼恩斯,而是缇娅?法多姆海恩。无论身份、地位、财富、权势,甚至是容貌,她都比不上对方,想要将她踩大脚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不会放弃的!”玛歌握紧拳头,大声喊道,“只要能洗刷掉这个耻辱,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哦,你说的可是真心话?”一个声音问道。 玛歌吓了一大跳,“谁在说话?!” 房间的角落处,有一团比周遭阴影更深的黑影,声音便是自这里发出。 “呵呵,别怕,我是能为你实现愿望的人哦!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什么代价?” 那团黑影慢慢移动到光亮处。 “你的灵魂!” 玛歌惊恐地叫出声来:“你是——恶魔!” 她恐惧呆滞地目光看着面前那惊人的存在。一头火红的长发,仿如跳动的火焰一般;自发间长出一对黑色弯曲的角,血色的双瞳,丰满诱人的身体,只在重点部位蒙着一些小块布片,让同为女性的她了也不禁面红耳赤。那一张脸更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妩媚妖艳至极,那种魔性的美可以瞬间夺走人的呼吸。 不速之客俯□,如情人一般温柔低语道:“怎么样?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哦!” 玛歌身子一颤,忽然回过神来。 “不,不行,我绝对不会把灵魂交给你的!”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吗?想想你所遭受到的羞唇吧,你想要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耻辱中吗?” 略显沙哑的嗓音在玛歌身边响起,带着一股蛊惑的气息。玛歌又想起了那双眼睛,那双视她为无物的眼睛。 “不,我不愿意!”玛歌愤然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来者笑了,那是一种魅惑苍生的笑。 “很简单,和我签订契约吧!”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学院篇算是结束了,原本理想中是想写一个比较大的场景的,结果……只能说现实都是残酷的。虽然字数不少,但感觉好像没写什么东西,尽是人物背景介绍啊,铺垫啊,残念,小说就是这点不好。接下来是新的一篇——如果我说我对接下来要写的东西还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会不会被打? 那位执事……战斗了 37 37、泄密事件 缇娅伫立在窗前,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秋色浓郁的庭院。 草坪上的草已然泛黄,除了几株常绿树木之外,其它树上的叶子掉了多半。凛洌的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似乎宣告着冬日的脚步悄然临近。 而这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所过的第二个冬天。 在经过三一学院那场令世人震惊的大马蚤动之后,梅丽和其他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赞成她去学校上课,于是她只好恢复原先家庭教师上门授课的规律生活。偶尔她会在塞巴斯蒂安的陪同下出门,或是去伦敦市参观那些她前世没机会参观的风景名胜,或是去她在三一学院认识的几位朋友家中做客——庆幸的是在那场马蚤乱中他们大都平安无事。日子过得悠闲舒适,一恍大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里唯一发生的可以称得上是大事的只有玛德琳的清醒。缇娅在第一时间接到埃尔西自医院打来的报喜电话。之后她又亲自去医院探望了几次。 玛德琳的恢复情况不错,医生说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缇娅将女孩失踪事件的始末告诉了她。虽然差一点死于伊恩和乔尔之手,但在得知了他们的下场之后,玛德琳也很难对他们生出多少恨意。 温迪走进起居室,打断了缇娅的回忆。 “小姐,福斯特先生和霍索恩先生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缇娅走进书房,坐在安乐椅上的两名男子立刻站起身。二人都已到中年,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胸膛红润,一副乡村绅士的派头。另一人又高又瘦,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有几分主日教堂神父的神韵。 魁梧的那一位是乔治?福斯特,祖孙三代都是法多姆海恩家族的律师,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另一位叫卡尔?霍索恩,担任法多姆海恩家所拥有的玩具制造公司的总经理一职。法多姆公司自缇娅的曾祖父那一代起便有了,主要生产各种玩具与糖果,在当时是一名非常有名的公司。这么多年下来公司规模已小了许多,也只生产玩具,但在业界还是相当知名的老牌子公司。 霍索恩担任这一职位已有十几年,可以说是老资格了。缇娅刚开始学习公司管理方面的事,所以实际上仍是由各家公司的经理会同家族律师一起管理家族所拥有的多家企业。 “午安,福斯特先生,霍索恩先生,两位都请坐吧。” 虽然二人都较年长,但仍是等缇娅坐下后,才各自落座。 塞巴斯蒂安端着放有整套茶具的银托盘进来,按三人的口味喜好倒好茶,站到缇娅身后。 缇娅和二人都已较熟,也就不多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两位先生这么急着见我,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福斯特和霍索恩互看一眼,决定由后者开口。霍索恩板着脸,语气沉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主持某场葬礼。 “很不幸,的确如此。” 缇娅微微皱眉:“很严重吗?” 霍索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纸。 “您请看。” 缇娅伸?br /免费电子书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13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伸手接过,这显然是圣诞玩具人偶的设计图,包括大小尺寸图案细节一应俱全。她粗粗看过一遍,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霍索恩,后者又从包里拿出一只玩具人偶,正是图纸上所画的实物。 “您能看出它们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缇娅仔细端详两者之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是的,的确是没有差别,只除了这个。”霍索恩拿出玩具包装盒,指着上面印制的生产商的名字。“这一系列玩具原本是公司打算在圣诞节期间推出的,但就在前天,公司的一名职员在商场货架上看到蒂凡恩公司生产的玩具,与我们即将推出的产品一模一样。” 缇娅明白了。 “是泄密了?查清问题出了哪儿了吗?” 霍索恩的神情越发苦涩:“是的,我让公司职员将蒂凡恩生产的所有玩具都买了回来,仔细研究之后确定他们一定是得到了原始设计图纸,否则不可能连一此小细节都一模一样。设计图纸一直锁在公司的保险箱里,能拿到它们的人就只有设计和生产部主管,公司副总经理,以及我本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停了一停,霍索恩又道:“他们三人差不多在您父亲还在世时就已在公司里工作,都是我一手提拨起来的,老实说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干出这种事,我都不能相信!” 缇娅转向家族律师,“乔治叔叔,你怎么看?” 福斯特摸着宽大的下巴,“这三人我略有接触,不能说谁就会是做这种事的人,但现在事实摆在我们面前,却是回避不了的。我的意见是必须小心谨慎对待,毕竟此事牵涉到公司高层管理人员,若张扬开来,势必会让下面的职员人心浮动,对给手可趁之机,也会冷了一些人的心,所以最好是能私下进行调查。” 霍索恩点头:“我同意,而且我本人也牵涉其中,调查工作最好由其他人来做。” 缇娅明白他的意思,所谓的牵涉其中不单是指他本人也是怀疑对象之一,更因为他与另三人十分熟识,容易将个人感情带入其中。 “我想知道这次泄密对公司造成的影响。” 霍索恩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这意识着我们过去几个月的工作全部化为乌有,这倒也算了,更要紧的是离圣诞节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推出新产品。对玩具生厂家而言,圣诞节是一年中最大的一个销售旺季,倘若不能在这个时期获得一定的销售量,对整年甚至是以后的销售都会带来不良的影响。” 缇娅思考片刻之后说:“好吧,霍索恩先生,公司业务方面的事就麻烦你了,遇到任何问题都请及时告知我。” 霍索恩点点头:“当然,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他挂念着公司的事,只坐了一会儿,便提出告辞。缇娅没有挽留,她知道在这非常时期每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 霍索恩离开后,缇娅看着他留下的玩偶及包装盒,问道:“乔治叔叔,你对这家蒂凡恩公司了解吗?” 福斯特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来之前我向几个熟人稍微打听了一下。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建成时间还不到一年,但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展示出了惊人的业务能力,吞并了几家濒临破产的小玩具公司。公司总经理名叫利奥?普劳特,毕业于牛津大学,除此之外在他的简历上看不到其它出彩的地方。所以,当然了,没有人会相信凭这么一个人物可以创建起这样一家公司,很显然公司的背后还隐藏着某位大人物,遗憾的是虽然传言不少,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具体说清它的背景来历,可以说是相当神秘的一家公司。” 缇娅听了微微皱眉,作为当事人,她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神秘”之类的字眼。 “你觉得这次的泄密是偶然,还是针对公司而来的?” 福斯特摇摇头,不是很有把握地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从目前的情况还看不太出来。” 缇娅只能点点头。 福斯特见她一脸担忧的表情,遂安慰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公司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况且即便真的到了那种程度,损失一家公司也绝对不会动摇到法多姆海恩家族的根本。” “我明白。但法多姆海恩家拥有这家公司已有近一个世纪的时间,虽然现在家族已拥有其它好几家公司,但对于法多姆海恩家来说,它仍然具有特别的意义,我不希望在我手中失去。” “当然,我说的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未必就会发生。对于公司内贼,您打算怎么办?我倒是知道一两家专门处理此类事务的机构。” 缇娅想了想,说:“不,暂时还不需要外人介入。四人中的每一个都为公司工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是不是内贼,请外人来调查都有些过分了。我会尽快先找他们谈一谈,实在不行再委托你说的那些机构吧。” 福斯特叹道:“您真是仁慈。” 缇娅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她低头看着玩偶包装盒,“倒是这家蒂凡恩公司,我希望你能委托人调查一下。” “您想到了什么?” “不,也没什么,就当是多了解一些对手的情况吧。蒂凡恩——”她喃喃道,“希望只是我多心了。” 塞巴斯蒂安代替缇娅将福斯特送出大宅,回来后发现她仍沉思表情地坐在书房里。他悄然一笑,将冷掉的茶撤下,换上热茶。 “只是区区一个内贼,我相信是难不倒您的。” 缇娅接过他送上的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似乎很高兴发生这样的事?” “当然没有,只不过平淡的生活偶尔也需要调剂一下。” 那还不是一回事!缇娅瞪了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乱一眼,心情却放松下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妖魔鬼怪来了,就拿塞巴斯蒂安去镇着好了。 塞巴斯蒂安拉开后车门,扶着缇娅走下车。两人前方那座朴实无华的五层楼建筑便是法多姆玩具公司的总部所在。早已得知她到来消息的霍索恩已带着几名高层管理人员站在门口迎候她。 “午安,各位先生,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工作。”缇娅微笑着招呼道。 “怎么会!您的到来是我们最大的荣幸。”霍索恩代表其他人说,“请这边走。” 在他的引领下,一行人向楼上的会议室走去,只留下大厅里的几名职员好奇地低声议论着。 众人来到装饰气派的大会议室,在圆桌后坐下。霍索恩作为主人向缇娅介绍了在场的几位人士。缇娅向每个人一一问候,既让人感受到她的亲切与真诚,又不致失了身份。 在听过各个主管人员的工作汇报,大致了解了公司目前的运营状况之后,其他人都回去工作了,只留下四名主要管理人员。 缇娅平静的目光扫视着这四人,一边在脑中回忆着至今所知道的有关于他们的情况。 丹尼斯?林帕尼,公司副总经理,现年五十岁,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身材高挑健美,一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端正,显得风度翩翩,散发出中年男子独有的成熟魅力。主要负责公司对外事务。五年前离的婚,没有孩子,目前仍保持单身。 罗德?李普曼,设计部主管,现年四十八岁,一头棕发剪得短短的,蓝色的眼睛显得十分真诚,衣着考究略显保守,正襟危坐的样子显示出稳重严谨的性格,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使得那些设计部里的那些奇思妙想最终变成切实可行的方案。结婚多年,有一女。 布鲁斯?阿普顿,生产部主管,现年四十七岁,相对于他矮小的身材,脑袋显得颇为硕大,肩膀一边高一边低,总给人一种斜眼看人的感觉,从他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便能猜出他还没有结婚。 最后是乔治?霍索恩,公司总经理,现年五十八岁,鳏夫,有一子,在国外工作。 就在这四人中有一个为了某种原因将公司的机密资料泄露给其他公司。问题是究竟是哪一个呢? 缇娅思索着,语音低沉地开口道:“我相信各位多少都应该猜到我这次前来的真正原因了吧!” 只有李普曼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情,其他三人都面色如前,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缇娅又继续说道:“老实说,听闻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感到很震惊。我的祖父在世时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我的父亲亦是,到了我这一代却发生了。从某方面来看,这也可以说是我的无能,未能让你们对我对公司产生完全的信服。” 霍索恩吃了一惊,忙惶恐地回道:“不,您怎么能这么说!这完全不是您的错!” 缇娅举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她平静但清亮的双眼看着在场四人。 “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之所以今天能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们的努力工作,对公司做出的巨大贡献。同样,各位在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对公司没有半点感情,我相信不论是谁做的,都是出于一时的鬼迷心窍。人都会犯错,我也不能例外,我自己也有没有做到的地方,又怎能要求别人事事完全,所以看在诸位对公司这么多年的贡献份上,这一次的事件我可以不追究。” 她的这番话所带来的反应不一,有惊讶怀疑,也有不以为然的。 缇娅像是没注意到,径自说下去。 “当然,我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一次可以说是一时冲动,我能够原谅,但若有第二次——”她扫视过每一个的脸,“——我只能在这里先说一声‘抱歉’了。”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虽然几人并不愿意承认,但那一刻从缇娅小小身躯里散发出的威严感,将他们震慑住了。 霍索恩没有开口,看向缇娅的眼中却满是欣慰。而后,还是由他来打破这沉默。 “我相信小姐的话已经非常清楚了,尽管就我个人而言,在放弃追究此次事件责任人这一点上并不完全赞同,但我还是会尊重小姐的意愿。同样,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即便小姐不说,我也会坚持追查到底的!” 说完,他站起来朝缇娅鞠了一躬。 “抱歉,在您面前说了这些失礼的话。” 缇娅略一点头,表示接受他的道歉。 “那是你的职责所在,我很高兴。我同样相信霍索恩先生假设的情况不会发生,其他几位先生觉得呢?” 另外三人自然是表示赞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缇娅便准备离开。她婉拒了霍索恩送行的提议,和塞巴斯蒂安搭乘电梯下楼。 “您真的相信那个人会因此悔悟,不再做同样的事?” 37、泄密事件 当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执事声音轻柔地问道。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缇娅自嘲地笑了笑,“明知是徒劳无用的事,却还要去做的,大概也只有人类吧!实在是很傻,不是吗?” 塞巴斯蒂安轻声笑了。 “是的,但做出这种傻事的您,仍然十分可爱。” 缇娅从眼角瞪他一眼,“别把你用来对付府里女佣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是在吃醋?” 缇娅握紧拳头。镇定,镇定,世界是如此美好,为一个bl恋童癖生气实在太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嗯嗯,怎么说呢!之前因为没思路,于是干脆想停下来好好理理思路,整个大纲什么的。结果发现太高看我自己了,对我来看说,大纲神马的果然还是浮云啊!期间又把魔人侦探重新看了一遍,啊,涅罗大人好帅,好酷,好s啊,so,可怜的384酱就被我暂时打入冷宫了。 不过我还是挣扎着又回来了,当然了,因为没有大纲,更新什么的依然不能保证,只能说努力维持周更吧!错别字什么的也留给完结后的修文吧!就酱! 38 38、对手 塞巴斯蒂安驾驶着汽车驶出地下停车场,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 “您要直接回去吗?” “不,我还有个地方想去看看。”缇娅的唇瓣浮出一丝冷笑,“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还手的人!” “我很高兴您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转方向盘,将车驶上另一条道路。 蒂凡姆玩具制造公司就在一个街区之外——不知道这仅仅是巧合,还是有其它什么含义在其中,是一幢新式建筑,与法多姆玩具公司使用了近半个世纪的旧大楼完全不同。 塞巴斯蒂安向接待台那位有着甜美笑容的年轻女孩道出两人的身份和来意。 几分钟后,大厅一角的电梯门滑开,一名女子走出来,扫视了一眼大厅,朝他们走来。 “让您久等了,我是薇薇安?兰恩,普劳特先生的秘书。他正在打一通重要的电话,所以不能亲自下来迎接您。” 女子虽然面带微笑道,神情里却还有几丝掩饰不住的紧张之色,显然接待一位女伯爵并不在她的日常工作范围之内。 缇娅淡淡地回答:“没关系,我们也没有事先打电话来预约。” “啊,那么——请跟我来。” 她在前方带路。 在封闭的电梯里,她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这一对——十四五岁的少女和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很奇怪的组合,却没有任何突兀感,反而予人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正思忖着,塞巴斯蒂安像是意识到她窥视的视线,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不由尴尬地转开目光。 兰恩引领着穿过走廊,来到最里侧两间相邻的办公室前。她敲敲门后推门进去。 “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到了。” 缇娅走进这间装修新潮的办公室,塞巴斯蒂安却没有跟上,而是兰恩一起留在外面的秘书室。 兰恩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努力显出一副“我很专业,我很忙”的秘书形象,但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过于绷紧的嘴角都在悄悄泄露她的紧张。 “非常抱歉突然前来,想必打搅了你的工作。”塞巴斯蒂安谦逊有礼地说。 “不,没关系。”兰恩抬头微笑。 “你这么年轻就担任总经理秘书,真的非常能干啊!” 兰恩不好意思地说:“哪里,是普兰特先生没有嫌我笨,教了我很多东西。” “呵呵,你太谦虚了!” “不是的,普劳特先生真的很厉害,公司能够组建起来都是因为有普劳特先生在,我在其中学到不少东西呢!”兰恩一脸崇拜地说。 “听起来地确很厉害!” “是啊!”兰恩压低嗓音,一脸神秘地说,“我们私底下都在说普劳特先生一定是出自某个大家族,才有办法在这么短时间里创办出这样一家公司。” “大家吗?真有趣!” 兰恩忽然意识到她刚才的举动太过冒失,显出不必要的亲密,不由脸一红,恢复原来公事公办的模样。 “咳,当然了,这只是我们私下说说而已。” 一门相隔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一名男子从宽大得可以当床使用的办公桌后起身迎接缇娅。他的脸形狭长,长着一只颇引人注目的高挺鼻子,下巴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透出几分真诚。 “非常欢迎,阁下!您的到来让我等感到万分荣幸。请坐,您要喝些什么吗?” “不必如此客气,我此次前来只是作为贵公司的竞争对手。”缇娅开门见山地说。 普劳特一时语塞,显然未料到她会如此直接,眼神里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他顿了一顿,又说:“不,即使那样也十分欢迎。” 缇娅静静地打量着他,似乎并不急于开口。 反倒是普劳特先沉不住气,问道:“那么,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缇娅忽然失笑。她眉眼弯弯,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你知道吗,玩具公司一直为我的家族拥有,已经有一个多世纪的时间了。也许它真的已经老了,比不上新生的公司,但在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直视着普劳特的双眼,悠然道:“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做生意和做其它事一样,必须脚踏实地,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即便你偶尔能靠一些非正当途径获得成功,那只是暂时的,不可能长久。事实已经多次证明能够经过时间淘汰存留下来的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的人。” 普劳特迎着她的目光,慎重地回道:“您说的也许没错,但有时候人们不得不采取一些可能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方法,何况您所说的事也总是能够发生的。” 缇娅并没有因为他的反驳而不悦,她微微一笑:“我明白。的确,人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意愿之外的事,虽然我很遗憾发生那种局面。你想必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婉拒了普劳特送下楼的提议,和执事走进电梯。塞巴斯蒂安按下数字钮,看到金属墙上倒映出的她毫无表情的脸,猜到她的目的并没达成。 “看起来您的魅力似乎不起作用。” 缇娅瞄了他一眼,“你在是说你自己吗?” “如果您能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也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好啊,等到没有其它办法的时候,我们可以试试。” 塞巴斯蒂安正要微笑,却又听缇娅说:“不过迷惑那些小人物没什么意思,要迷就直接迷boss,不是吗?” 他的笑容僵住。目前来看能称得上是boss的存在就只有一位,而那一位应该是位男性…… 电梯门滑开,缇娅得意地走出去。 数盏枝形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各色非时令鲜花装点四处,再加上开得足足的暖气,让人有一种季节颠倒的错觉。衣着奢华的男女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或是随着乐队的演奏翩然起舞。穿着统一制服的侍者轻盈地穿梭于其间,为来宾送上饮料与点心。 缇娅和奥莉维娅?克雷布斯坐在大厅一侧的角落里,小声聊着天。今晚是奥莉维娅表姐订婚之宴,缇娅也受邀参加。在学院马蚤乱那天,奥莉婎娅患了重感冒卧床不起,反倒因此逃过一劫。虽然斯泰莉茜娅姐妹会和三一学院一起不复存在,几人私底下还保持着联系。 “表姐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大概就该轮到我了吧。”奥莉维娅颇有些感慨地说。 缇娅几乎失笑:“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不急不行啊!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选择的范围有限,不早点定下来,好的可就要被人抢走了!” 看到缇娅面露讶色,她又忍不住促狭地说:“当然了,比起我,缇娅你更要早点选。” 缇娅无奈地说:“拜托,我才多大啊!” “那又如何,放在过去五六岁订下婚事的也大有人在。何况作为法多姆海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富有的女伯爵,缔结婚约时所在考虑的因素比我们还要多,既要门当户对,又不能损害家族未来的利益,再加上对容貌品德等等方面的要求……哎呀呀!” 奥莉维娅用力一点头,作为此番话的总结。 “不早点开始的选的话,恐怕会嫁不出去喔!” 缇娅啼笑皆非:“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说的也是,好丈夫找不到,还可以找情人嘛!” 奥莉维娅扫了一眼候立在近旁的塞巴斯蒂安。她亲眼瞧见一名年轻男子踌躇着想要近前来搭话,却在执事的逼视下退却。 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声音说:“我看你的那名执事就是一个不错的情人对象喔!” 缇娅轻轻皱眉:“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 奥莉维娅察觉到她有些不高兴,便换了个话题,说起最近女王似乎有重建三一学院打算的事。 没有等到宴会结束,缇娅便决定先行离开。她正顺着走廊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 “法多姆海恩女伯爵,请留步。” 缇娅转过身,发现叫住她的竟是玛歌?霍伊尔。她穿着一件金色长裙,打着卷的头发装着水晶饰品,散发出自信而高贵的气质,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于这样的玛歌,缇娅即使感到惊讶,也没有表露出丝毫。 “很抱歉突然叫住您,不过我有话想和您说。当然,我是指单独谈谈。”玛歌看了一眼黑衣执事,补充说。 缇娅本打算拒绝,转念一想却又改变了主意。 “塞巴斯蒂安,帮我把大衣取来。” “好的,小姐。” 塞巴斯蒂安深深地看了一眼玛歌,转身离开了。 缇娅走到一边,转身看向玛歌,等着她道出来意。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您想必很惊讶吧!”玛歌微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这次的订婚宴规格较小,邀请的对象也要过精挑细选,哪怕是贵族,也并非个个都有资格受邀参加。 如果是过去,玛歌决对不可能站在这里和缇娅交谈,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是的,缇娅还是女伯爵,她却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她了。现在的她踏进了这个圈子,有了可以和缇娅对话的资格。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她会一步步往爬,直到将她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缇娅冷淡地打断她:“抱歉,我对你是因什么原因来这的并不感兴趣。不管你找我有什么事,都请直说吧。” 玛歌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原本我以为我和您的关系可以更亲近一点,毕竟我们都同在三一学院里待过,我也了解您的不少事。” 缇娅眼中微光一闪,“三一学院?是的,可惜我只上了几个月的课就因为身体不适而暂时休学了,之后,学院更是因为一些原因而关闭了。当然这些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奇怪了,我听到和看到的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一定是你听错看错了。”顿了顿,缇娅不等玛歌开口,又说,“对了,听说女王陛下有重建三一学院的打算,在这种时候还是少妄加言论会比较好,要是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到陛下耳中,那可就不太好了。你说是吗?” 玛歌勉强笑了笑:“您说的没错。” “你还有别的事吗?” 看到一脸漠然表情的缇娅,玛歌不由暗自恼恨。她本想借此机会示威一番,对方却软硬不进,不,应该说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怎么能不让心高气傲的她愤怒抓狂!玛歌想到自己手中的那几张牌,还是慢慢冷静下来。 ——没关系,你现在仍然可以不将我放在眼里,但等到摊牌的那一刻,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 她再次露出自信得体的笑容,“我只是来想表达一下我的善意,既然您不愿意,那就算了。虽然对您来说,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您会发现即便是我这样小人物的友谊,也是极其珍贵的。” “或许吧。”缇娅不为所动地回答。 “我先告退了。” 玛歌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名男子迎了出来,两人交谈几句便相信携着一起离去。 缇娅颇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她实在想不明白玛歌将她叫住说些示威话的用意,即使同属贵族圈,两人的阶层还是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利益纠葛。想了一会儿,她也只能归咎于小女生无聊的嫉妒心理。 塞巴斯蒂安沿着长长的走廊静静地走着,姿态从容,没有丝毫被赶走的不悦感——好吧,如果有也看不出来。 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一句身材高挑的女子,一头黑色的鬈发披散在□的肩头,一条如火焰般鲜红的长实名裹住她丰满妖娆的娇躯;红唇如血,鼻子以上部位被一张金色的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性感之外平添了一份神秘。人还未走近,一股淡而迷人的香味便已飘近。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忽然停下脚步。 “这位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郎转过身,红唇弯成一抹诱人的笑。 “哎呀,没想到像您这样一位出色的男士还使用这种搭讪方式。” “说的也是,是我失礼了。” “您只有一个人吗?您的女伴呢?该不会是把您甩了吧?”女郎捂嘴轻笑。 塞巴斯蒂安同样是笑容可掬,“您不也不是单身一人吗?” “我可不一样喔!我的那一位可是很听话,很好掌控。” 她凑到塞巴斯蒂安面前,手指轻轻在他的外套上滑动着,充满诱惑地说:“要不要我帮忙呢?也许我们可以私下里做一笔交易,对你我都有利的交易。” 塞巴斯蒂安低下头,两人挨得如此之近,动作间充满暧昧,不知情的人怕是会将他们当作一对情侣。 “您的提议让人心动,不过我还是偏爱有难度的游戏。” “您是个倔强的人,不过我喜欢。” 女郎抬头在塞巴斯蒂安嘴角轻轻一吻,随即抽身退离。 “您说的没错,有难度的游戏才比较有趣。” 她轻笑着走开,很快消失在如迷宫一般的宅邸里。 缇娅看到终于现身的塞巴斯蒂安,不由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抱歉,被一些事耽搁了。” 缇娅忽然皱眉,冷淡地说:“偷吃没关系,但起码吃完之后得擦干净吧!” 塞巴斯蒂安不以为意地抽出手帕,擦去嘴角淡淡的唇印,随手一扔,毁尸灭迹。 缇娅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还是心有不甘地忍了下去。 “现在可以走了吗?” 塞巴斯蒂安帮她穿上外衣,“您不想知道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吗?” “不想!我对你的艳遇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缇娅硬邦邦地回道。 塞巴斯蒂安一脸失望,“那真是太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差点忘了今天要更文的。 摸头,我觉得吧,我肯定能在有生之年写完这文的,所以应该绝对不会坑的!!! 39 39、再生事端 早餐后的一小时缇娅通常用来阅读当天的报刊和一些不重要的信件。前世的她偶尔会读一些服饰和娱乐性杂志,现在不仅养成了每天读报的习惯,甚至还专门学习过如果快速有效地从一份厚厚的报纸中撷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但是今天塞巴斯蒂安送来的托盘上却只有几封普通信函。 缇娅抬了抬眉毛,“我的报纸呢?还是你想告诉我今天的头版新闻就是报业印刷工人集体罢工?” 塞巴斯蒂安拿出他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一本正经地回答:“您的报纸在这,不过我建议您在读之前先做好心理准备。” 缇娅看着他,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但很显然黑执事的词典里并没有“坦诚”之类的词汇,她只好放弃。 她接过报纸,虽然她很清楚这不可能是炸弹邮件,但还是受了塞巴斯蒂安的影响,在翻开时略显慎重。 头版头条——还好,并没有刊登2012年提前到来的预告,只是某内阁成员受贿案件的报导,相较之下简直不值一提。政治版——仍然是女王说、某大臣说……之类的老生常谈。经济版——很好,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已经离他们很遥远了!社会版—— 她翻报纸的动作停住。 “……玩具材料中含有有毒物质,生产厂家良心何在……某知名玩具公司为追逐更多利益使用品质不合格的原材料制造玩具……此种原料中含有过量化学原素,会对人体,尤其是抵抗力较弱的幼儿产生伤害!……该玩具公司建立已有百多年时间,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老品牌……生产有多种知名玩具,例如……” 缇娅一目数行地将文章读完,用力放到桌上。报道里虽然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法多姆公司,但任何一个看过报道的人都不难猜出所谓的“某知名玩具公司”指的是哪家公司。 她按捺住胸口翻滚的愤怒之情,耐下性子又将报道更加仔细地读了一遍。她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通过这些天来对公司情况的更加细致的了解,她不难发现文中所提及的某些数据与事例描述都是真实的,而这些情况只有公司内部高层管理人员才有可能知道。 “很好!看来我的仁慈被当某些人当作是软弱可欺了!” 缇娅冷笑一声,很快她便又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去调查一下这篇报道作者的情况,最好能弄清他情报的来源,越快越好。没问题吧?” 黑衣执事露出一抹高傲的笑:“当然!事实上我很高兴您终于意识到我的作用所在,您绝对不会失望的。” 他略一欠身,走了出去。 缇娅凝视着合上的房门出了一会儿神,随后她拿起报纸正要继续看下去,温迪敲门进来。 “小姐,福斯特先生和霍索恩先生想要见您。” 缇娅暗叹口气,显然这两位是因为报道的事而来的。 她走进书房,随手将报纸放在其他两人都看得见的地方。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她关于他们来意的猜测无疑是正确的。 福斯特露出一抹苦笑:“我相信您已经看过那篇报道了。” “是的,我很震惊,也很失望。” “我很遗憾您的仁慈恐怕没有起作用。”霍索恩干巴巴地说,他原就显得苦相的脸看起来越发愁苦。 “我相信会有人比我更遗憾的。”缇娅冷冰冰地说,“这一次我会严查到底。”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很高兴您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在那之前,霍索恩先生,你也看过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报道所写的内容是否真实?” “当然不是!”霍索恩提高了嗓门,“这完全是诽谤!我们公司出产的玩具每一件都是合格产品,我们绝对不会因为利益而使用低廉不合格的原料!每一道工序、每一件产品都经过严格检查!公司一直以顾客的利益为上,这一点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过!” 福斯特清了下嗓子以示提醒。霍索恩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尴尬地停了口。 缇娅点点头:“很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回公司后就这方面做一次全面彻底的检查,并且将结果做成报告给我。” “是的,您不说我也不会做的。” “另外——”缇娅顿了顿,抬起眼,“是否可以确定是公司的内部人员泄漏的情报?” 霍索恩眼神一黯,没有开口。 福斯特代为回答:“是的,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就此讨论过了。相信没有哪一家报社记者的手能伸得这么长。” 缇娅正要说什么,门上响起两下干脆有力的敲门声,塞巴斯蒂安推门进来。 “失礼了,但我想我就可以就此方面提供一些信息。”他略一欠身道。 看到霍索恩和福斯特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缇娅解释说:“看过报道之后,我让塞巴斯蒂安做了一些调查,我想他是查到了什么。” “是的,尽管不是很多。撰写此文的记者承认文中的一些数据和事例,他是从一封匿名信中引用的。” “匿名信?!” “没错。虽然费了一些口舌,不过我还是说服那位记者将信的原件暂时借出一用。” 塞巴斯蒂安从上衣口袋取出信,递给缇娅。信封和信纸都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信是用打字机打在一张十六开大小的白纸上,使用的是标准的公函格式,除了报道里引用到的那些数据和事例之外,没有透露更多信息。信封也是白色的,盖着伦敦市的邮戳。 “我稍微检查了一番。信纸和信封都很普通,在任何一家文具店里都能买到。信是由一台威灵顿牌便携式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母键几乎没有任何磨损。写信的人显然并不擅长打字,用的是单指敲击法。从信的一些遣词造句来看,他应该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信封和信纸都很干净,我只找到两个人的指纹,一个已经是那位记者的,另一个属于报社收发邮件的人。” 缇娅听得囧囧有神,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被贝克街的那人附身了。 她按捺住抚额叹息的冲动,冷然道:“很不错,可惜没有什么可以派得上用场的线索。” “我还没有说完呢!根据信封的邮戳,我查到信是从瓦伦丁公园附近的一个邮筒里寄出的,凑巧的是,您前几天刚见过的一位就住在距离那个邮筒几条街的地方。” 霍索恩像是记起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 “不,不可能是他!” 塞巴斯蒂安没有看他,径自说下去。 “我说的这个人便是布鲁斯?阿普顿先生。” 门铃响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之久,才听到屋内传来拖塌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该死的!你人以为这是什么东西,按——” 阿普顿看清站在门外的两人,不由住了口。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缇娅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没关系,是我们冒贸了,没了事先通知就来。可以进去说话吗?” “啊,当然,请进。” 缇娅走进屋子,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来到了某家玩具博物馆。走廊、房间,所有能见的地方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从火车模型到人偶一应俱全。如果是小孩子看到这副情景,怕是会惊喜地叫出声来。 起居室里被各种摆放玩具的柜子架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几乎连路也没法走。阿普顿以与他的身材完全不匹配的灵巧穿过种种障碍物,将两位来客领到屋中。 “请坐吧。” “真是——令人震惊的收藏!”缇娅一边在唯一的一把空椅上坐下,一边赞叹地说。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多年来的精心收藏啊!”阿普顿骄傲地说,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洋娃娃,小心地抱在怀里。“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莉莉,我最最心爱的小宝贝。这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向伯爵小姐问声好。” 他握着洋娃娃的小胳膊轻轻挥动着。如果是一名小女孩做出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觉得可爱富有童趣,但换作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缇娅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勉强笑了一笑。 阿普顿玩了一会儿洋娃娃,又将它小心地放好。 “您今晚特意来访有何事呢?” 缇娅斟酌着用词,塞巴斯蒂安却开口说道:“我家小姐自然是为了报道的事来的。” 她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动,却没有说什么,任由塞巴斯蒂安掌控这场谈话的主导权。 阿普顿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涌到了脸上,“那是诽谤!血口喷人!我不管是谁写了这篇垃圾玩意儿,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他!我怎么可能会容许有一件不合格的产品从我的手中流出去呢!光是想想就是一场噩梦!每一件的玩具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完美的制造出来,是充满了梦想的艺术品!” 他狰狞的面容让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此刻就要动手。塞巴斯蒂安不为所动,依然微笑着说: “您误会了,我家小姐想问的是另一方面,关于泄密的事。” 阿晋顿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仍绷着一张丑脸说:“你们问错人了,关于?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14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于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会比你们多。当然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泄的密,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阴森地低笑几声作为结尾。 塞巴斯蒂安悠然道:“是吗?那您知不知道用来写成那篇报道的匿名信就是从您住的这个街区寄出的?” 阿普顿大吃一惊。 “什么?这不可能!不,我明白了,这摆明了是想陷害我!一定是他,我就知道,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想法设法要将我赶出公司,那个卑鄙的家伙!该死的小白脸!”他咬牙切齿地说。 “冒昧地问一句,您说的他是指谁?” “这还用句,当然是林帕尼那个该死的家伙!” 缇娅吃惊地说:“副总经理林帕尼先生?” “除了他还会有谁!”阿普顿悻悻地说,“一脚踏几条船,老婆再也忍受不了,和他离婚的家伙,还有什么忠诚可言!怪不得那次……” “那次什么?”塞巴斯蒂安紧追不舍地问。 阿普顿犹豫了一下,才说:“三天前我去他办公室,想和他谈些事,当然我指的是公事,要不然我才不会靠近他在的三米内的地方。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进来就慌慌张张地把电话挂断,之后还和我东拉西扯了一番。那很奇怪,平常我和他说一句话,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起来他正是他心虚的表现。” 缇娅想起林帕尼极富魅力的外形,而他的资料也表示他在女人方面不够坚定,之所以离婚也是因为他的妻子再也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出轨行为。这样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受到诱惑进而背叛公司? 缇娅提出告辞,阿普顿再一次捧出他的心爱的“莉莉”,挥手作别,让她一直到上车后都觉得恶寒不已。 两人驱车赶到林帕尼的住处。他的男仆告诉他们,他还在公司没有回来。他们便又改道前往公司。 虽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公司里还留有不少职员,为了在即将来到的圣诞节推出新产品而忙碌着。缇娅没有打扰他们,自行和塞巴斯蒂安搭乘电梯前往楼上的经理室。 他们刚步出电梯,便听到有脚步声自走廊另一头逐渐远去。缇娅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和塞巴斯蒂安径直来到副总经理办公室,却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塞巴斯蒂安抢先一步推门进去。 室内一片狼籍,像是刚有一场龙卷风席卷而过。办公桌和椅子歪倒一边,桌上的纸张和文具散落在地。李普曼,公司设计部主管倒在地板上,头部所在的地毯被鲜血染红。不远处躺着一枚铜质镇纸,一角沾着血迹。 塞巴斯蒂安试了试他的脉膊,轻轻摇了摇头。 “他死了。” 缇娅环顾四周,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其他人,房间的主人不知所踪。 40 40、新闻发布会 继使用不合格原材料的报道之后,法多恩公司的名字再一次上了报刊。设计部主管林帕尼被杀案成为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公司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几名高层管理人员不胜其烦,就连法多姆海恩大宅门前也出现了记者的身影。 由于事后一直未能联系上林帕尼,也使他的嫌疑更重。外界各种谣言纷起,公司内也是人心浮动。对公司目前的状况而言,这一切无疑是雪上加霜。霍索恩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愁眉紧皱,却是无计可施。不少人开始相信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公司就将成为历史。 福斯特和霍索恩以及几位专业顾问再次齐聚于法多姆海恩大宅的书房,讨论解决办法。多数人的看法倾向于不如借这个机会关闭玩具公司。在各种电子游戏类产品的冲击下,传统的玩具市场正在日益萎缩。即便是在正常的经营状况下,公司每年的利润也有限,甚至不及几年前法多姆海恩家投资成立的一家电子游戏公司一季度的利润值。在这种情况下,花太多精力在它上面显然是不明智的。 霍索恩在理智上也明白这一点,但在情感上却无法接受。他已经为公司工作了几乎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当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就开始玩公司生产的玩具,公司早已成为他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难以割舍。他努力为公司辩解,试图改变其他人的想法,虽然这近乎徒劳。 缇娅静静地倾听着,直到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 “小姐,您是怎么看的?”霍索恩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她。 缇娅开口了,略为低沉的声音显示出她的决心。 “我决定召开记者招待会,并且由我亲自主持。” 她的话让在座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福斯特下意识地想要反对,但看到她严肃的表情,便知道她是认真的。再一想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好,也是时候让她承担起一些责任了。 既然家族律师都没有反对,其他人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事情便这么决定下来了。 记者招待会定于两天后在公司大厅内举行,由公司的拥有者、古老的法多姆海恩家族的继承人、年轻的女伯爵亲自主持,这也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公众场合。这则消息吸引来大批记者,与贵族有关的任何事都是公众喜欢的大新闻。招待会召开前一小时,蜂拥而来的记者已将宴会厅挤得满满当当。 缇娅坐在楼上的准备室里,想象着此刻楼下的情景。她抬起一只手,看着它微微颤抖着,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没错,她在紧张,在害怕。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她曾经面对凶徒和枪口都能做到镇定自若,却对一场记者招待会感到胆怯,但事实就是如此。 也许因为死过一次,面对死亡,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但她却怯于面对失败和别人对她的失望。说到底,还是她强烈的自尊心在作祟。 尽管提出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人是她,但她对于到时该说些什么,如何应对记者的提问甚至是刁难,却全无把握。要对着上百人讲话本身就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更不用说是要说服感动他们乃至更多的人。 她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没有任何经验,她也不认为自己具备这样的才能。是不是最近顺风顺水的经历让她自满起来?过高估计了自己,才会在一时头脑发热的情况下提出自己做不到的? “您是在紧张吗?”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缇娅一惊,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成功。她也就没有再试。 “是的。”她淡淡地回答。 塞巴斯蒂安单膝跪下,“真稀奇,我以为您的心是铁铸成的,不会有这类情绪。” “让你失望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当然会感到不安害怕。” 缇娅叹口气,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前世的她只是个普通女孩,经历也和一般人一样,之后穿越附身到一个贵族少女身上,被迫与恶魔签订契约,面对闯入家中的歹徒的威胁,进入一所陌生的学校调查案件,学院暴动,封印空间裂缝,尸体,谋杀,血腥……所有这些加在一起足以让一个人崩溃。她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智与品性,惟有的只是那一点自尊,支撑着她,让她不愿示弱,不愿被一个恶魔看轻。但坚持了这么久,她也累了。 “我从没有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过话,我也许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或是说一些不该说的。即便一切能按计划的进行,我也没办法说服人们改变看法——我没有那样的才能。霍索恩先生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以为我能改变什么,但恐怕我只能让他失望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塞巴斯蒂安平静地说:“那么您想要我做些什么呢?让我取消记者招待会?或是让我代替您去主持?您看,这其实很简单,您完全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做,您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下令。” 缇娅凝视着他细长的眼眸,他的眼神真诚,话语也很有说服力。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点头同意了。是的,把一切交给无所能的黑执事去解决,不是很简单吗?既然他们已经签订了契约,既然她已经将灵魂预订给他,那么收取一些代价,不是很正常应该的事吗? 可惜,那也只是几乎。 那些不过是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找到的托词。她不想被恶魔看轻,不管他表现得多么谦逊听话,那也只是他扮演出的一种假相而已,真正的他也许正在轻蔑地嘲笑着她的软弱。她将失去灵魂,但她不想连尊严也一并失去! “不用了。”她稍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哪怕会失败。” 塞巴斯蒂安站起,优雅地一欠身。 “我虽然感到一点小小的遗憾,但这样的您才称得上是我的主人!” “这样的夸赞我并不会觉得光荣。” 缇娅冷漠地说,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霍索恩敲门进来,“小姐,下面已经准备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的,我这就下去。” 缇娅深吸口气,摆出最高贵的姿态,缓步走进宴会大厅,在长长的主席台后坐下。霍索恩曾提出陪她一起,被她拒绝了。如果有他陪坐在一旁,她很可能被当成是“传声筒”一般的存在。 镁光灯不断闪起,摄像机也在对准她工作。她用另一只手握住颤抖的手。 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又开口,声音沉着冷静而又充满信心。 “我是缇娅?法多姆海恩,很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此次的记者会,召开此次招待会的目的是就最近发生的有关于法多姆公司的事向大家做出说明。 “首先,我要代表公司和我本人向所有支持公司的人说一句抱歉,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关于使用含有有毒物质原材料的不实报道,以及公司设计部主管李普曼先生被害一事,虽然错不在本公司,但不可否认的是公司确实有疏漏之处,才会让某些怀有不良之心的人有了可乘之机,造成的后果却是令人心痛的。不管是公司,还是我本人,都感到万分遗憾与愧疚。 “法多姆公司自我曾祖父那一代起便已存在了,至今已有超过一百年的历史。我相信你们中的很多人,你们的父母亲,甚至你们是祖父母,都是玩法多姆公司生产的玩具长大的。对于你们中的很多人来说,法多姆不仅仅是一家玩具公司的名字,更是一份你们对于家庭、家人、童年的美好回忆。就这个意义来说,公司不仅是我的,也是属于你们所有人的。我相信你们也和我一样不希望公司倒闭,不希望这凝聚了你们最纯真而又最美好回忆的名字——法多姆,从你们的生活中消息。你们也一定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和你们的孩子坐在家中的地板上,一起玩着法多姆公司生产的玩具,就像是你们的父母亲、你们的曾祖父母曾经做过的那样!当然了,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够永远存在下去,法多姆公司也一样,终有一天它会完成自己的使命,从大家的生活中退出,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因为这样一些疏忽与遗漏而不得不黯然离开! “要让公司渡过这次难关,需要我们的努力,更需要你们大家的宽容与支持,就像你们对待犯了错的孩子,或是上了年纪犯糊涂的祖母那样,虽然你们会生气,但终究还是会原谅包容他们的。这也是我所希望的。谢谢大家!” 停了十几秒,随后大厅里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记者招待会顺利结束。缇娅高贵而大方的举止,真挚并充满感情的话语,机智又不失稳重的回答折服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对她的能力还存有疑问的人。 福斯特原本还担心年幼又孤掌难鸣的她无法掌控整个家族,他虽然可以聘请来各种各样杰出的专业人士管理家族的各项产业,但没有一个“领头羊”、“掌舵人”终究是不行的,但现在他放心了。 霍索恩也非常高兴。虽然招待会所起的作用现在还看不出来,但他坚信公司一定能渡过这次难关。 不过当他们二人激动地去找缇娅时,却扑了个空。女伯爵和她的执事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离开了。 41 41、坦白 记者招待会结束一个半小时之后,塞巴斯蒂安敲响了伦敦近郊某座农舍的大门。 一名女子前来应门。她已到中年,一头金发依然色泽明亮,身形丰腴,风韵犹存。她有些慌乱的神情在看到执事身后的缇娅时镇定下来。她将两人让进屋内,小心张望一番,轻轻关上门。 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的正是失踪数日,被警方通缉中的林帕尼。他头发凌乱,眼里满是血丝,看起来憔悴而狼狈。一条胳膊像是受了伤,用绷带绑起吊在胸前。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仪容不佳,尴尬地笑了笑。 “在这种情况下,您能前来我真的感激不尽。” “事实上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当面问你。”缇娅说。 应门的女子端着放有茶具的托盘进来,塞巴斯蒂安立刻上前接过。 “还是我来吧。”他微笑道。 女子抿嘴一笑:“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林帕尼看着她,眼中露出一抹柔情。 “这是我的前妻安娜,也只有她愿意冒着危险收留我。这处农庄是她的婶母留给她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安娜朝缇娅温柔地一笑,坐在林帕尼身旁。 塞巴斯蒂安娴熟地为几人倒好茶,站在一旁。 缇娅看着茶杯,问道:“李普曼是不是你杀的?” 林帕尼愣了一下,随即苦涩地点头。 “是的,但请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要杀他的。” 缇娅点点头,“我要知道事实真相,全部。” 林帕尼深吸口气,“我明白。事情要从五天前的晚上说起。那天夜里,我去看望安娜,准备回家,当时车停得有些远,只好步行过去,没想到半路却看到李普曼和一名女子从一家高级宾馆里走出来。若不是我和李普曼做了这么多年同事,绝不可能把他和其他人搞混,我还真以为我认错人了。更令人吃惊的是和他一起的并不是他的太太,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而且从他们亲呢的动作也让人无法错认两人之间的关系。 “李普曼和他的太太结婚已有近二十年,他们一直和睦,在我的印象里,李普曼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他不像我,下班后总是直接回家,从不在外面鬼混,放假时也总是和妻子女儿一起渡过。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而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背叛他妻子的事! “您想必也知道我年轻时做过不少荒唐的事,伤透了安娜的心,也让我失去了她。现在我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有多傻,可惜发生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林帕尼看着前妻,眼中满是歉疚之情。安娜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继续道:“因此我不希望李普曼和我犯下同样的错,所以我决定先和他谈谈,当然了,我更希望这其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误会。所以前天晚上趁公司加班,我将他叫到我的办公室。我对他说了那晚我的所见,同时劝他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悔改还来得及。 “当时我就站在办公桌后,侧对着他。忽然我瞥到有什么东西朝我砸来,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事实上那是李普曼抓起桌上的铜镇纸砸向我的脑袋,虽然被我侥幸地挡住了,但他没有放弃,继续朝我砸来。我虽然惊呆了,可还是本能地和他搏斗起来。开始时他占了上风,我一条胳膊受了伤,再加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渐渐的我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杀我,我若不拼命,就会被他杀掉。我气坏了,再加上实际上我比他强壮,最后我还是抢到了镇纸。然后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板上了,镇纸被我抓在手里,上面还沾着血。 “您也许可以想象当时的我有多么震惊害怕。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电梯上来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办公宝逃了出来,从安全楼梯下到底层。我离开公司在大街上走了好几个小时,我不敢去找警察,我怕他们不相信我的话,就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我没有可去的地方,只好找到安娜,告诉她实情,她相当将我送到这里并安置下来。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娜民劝我去自首,但是我想在找警察之前,先找您谈谈。” 林帕尼一口气说完,像是从肩上卸下重担,长长地吐了口气。 缇娅思考着这番话是否可信,她不开口,其他人也沉默着。房间里只有机械座钟走动的滴答声。 “阿普顿告诉我他曾有一次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当时你正在打电话,看到他来便匆匆把电话挂了,有没有这回事?”缇娅打破沉默问。 林帕尼一脸茫然,似乎完全不明白她问的是哪件事。他绞尽脑汁回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答: “啊,阿普顿指的该不会是那件事吧?事实上——”他露出几分羞涩的表情,看了安娜一眼,“——当我意识到我曾经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之后,我就一直试着弥补,获得安娜的原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所以也就没有将这事告诉其他人。阿普顿来找我的那次,我应该正在给安娜打电话。这大要让他误会了。” 缇娅明白了,林帕尼想重新追求前妻,却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 “那个女人,我是指和李普曼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她吗?” “不,我之前从未见过。” “她长的什么样?” “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人很高,褐色或浅棕色头发。对了,我听到李普曼叫她的名字,好像是‘薇薇安’。” 缇娅皱眉,这个名字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就在最近在哪儿听过,却想不起来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塞巴斯蒂安,后者微微一笑。 “我想蒂凡恩玩具公司总经理秘书的名字正巧也是薇薇安,薇薇安?兰恩。” 缇娅想起来了。这是巧合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 在林帕尼的叙述里,最令人觉得奇怪的是李普曼为什么突然起意要杀他?仅仅是因为外遇的事被他发现,因而恼羞成怒?有的时候这的确可以成为杀人的理由,但在此种情况下,却说不过去。 但如果林帕尼见到的和李普曼在一起的女人就是薇薇安?兰恩的话,那么李普曼面临的就不止是外遇的问题,更有可能是被人发现出卖公司机密的人就是他,这也许才是让他起了杀意的真正原因! 房间里一片沉寂,气氛压抑。 林帕尼苦笑着说:“我真不敢相信!李普曼会做出这种事,我是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公司!如果是我的话,还有可能,可是他……他明明有一个那么美满幸福的家庭,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人总是不会满足的。”缇娅平静地说,“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需要进一步核实。倒是你,林帕尼先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不可以一辈子像这样躲藏起来。”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向警方自首,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应该让您先了解事情的真相。” “我很感谢你这么做,同样,我希望你能让我陪你一起去,我会代为向警方作出说明,向法官求情。” “您那么做真是太好了,太感谢您了!”林帕尼激动地说。 他不愿再拖延,当即便决定去最近的警局。离开时他与安娜对视良久,似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安娜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我等你。” 林帕尼重重地点了下头,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毅然转身离去。 黑暗的夜空中飘下点点白色的雪花。 时间已晚,停车场里看不到一个人,雪花落地的沙沙声显得四下寂廖而空旷,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生命。 薇薇安来到车前,正要打开车门,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说: “晚上好,兰恩小姐。” 她急忙转过身。,几米远外的路灯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撑着伞的黑色人影。 薇薇安轻拍胸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原来是你啊,执事先生,吓了我一跳!” “那真是抱歉了。” “这个时间您在这做什么?如果是想见普劳特先生的话,恐怕要明天了。”薇薇安故作轻松地说。 “事实上我是来找你的。上次见面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能够详谈,真的很遗憾。”塞巴斯蒂安意味深长地说。 薇薇安脸上掠过一抹慌乱与羞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公司里……而且您和伯爵小姐又是来普劳特先生的。” 塞巴斯蒂安似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我想你一定是记错了,我说的上次并不是指在蒂凡恩公司里的那次。” 薇薇安像是被弄糊涂了,“可是除了公司里的那次,我们还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在泰尔莱恩小姐的订婚宴上我们不是才见过?我清楚记得那时的你穿了一身红色裙装,非常迷人,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差点让我没认出 ,幸好我在认人方面还算有点才能。当然了,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也不可能当好一名执事。” 薇薇安沉默着,然后摘掉眼镜,松开绾住的长发,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为之一变。 “呵呵,不亏是大名鼎鼎的黑执事,我已经非常仔细地变换了装扮。” “发色、瞳色、语调、动作乃至气质都可以改变,但总有一些本质是不变的,擅于伪装的你,应该比谁清楚这一点。”塞巴斯蒂安淡然一笑道。 “是啊,我们都是如此。” “既然我们对彼此已有所了解,我想可以省去不少口舌。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这可不行,我的主人非常害羞,若是没有得到同意就擅自行动,我可是被会责骂的。”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薇薇安妩媚地一笑,美丽的面容越发显得妖媚迷人。 “你可以试试看喔!” 一条黑色的长鞭从她的衣袖中滑出,垂落到地上。 “对女士动手,实在不是绅士所为。不过主人交代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办成。” 塞巴斯蒂安将伞一收,右脚往前一踏,人如出弦的箭一般冲出。薇薇安一抖长鞭,鞭子立时绷直,如一把细长的剑迎向他。两人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闪腾挪移,带出阵阵呼啸的风声,就连坠落的雪花也被击荡得四散飘开。 薇薇安的长鞭一舒一缠,卷住绿化带旁的铁栅栏掷向塞巴斯蒂安,铁条深深地扎入地面,发出一连串“笃笃”的闷响。 塞巴斯蒂安单手侧翻躲过,也如法炮制,抓起身旁的一辆小型轿车当作武器掷出。 薇薇安急忙向后跳起躲避。车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细小的零件飞溅开来。她刚站稳身体,忽然感觉不对。塞巴斯蒂安站在她身后,手中握着的伞的伞尖抵着她的后颈。 “我想现在我应该有这个资格知道你主人的名字了吧!”塞巴斯蒂安声音轻柔地说。 薇薇安笑了,笑容甚至比先前更加娇艳媚人。 “只是一个名字,你就满足了吗?” “哦,那你还能提供些什么呢?” “很多。我上次说过的那些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可以帮你一些小忙,你也可以帮我,这样我们双方都可以更快地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眸光一闪,“这样一来可就意味着背叛主人喔!” “主人?别说笑了,人类怎么可能做我们的主人!我们不过是心情好,陪他们玩玩游戏而已。”薇薇安轻蔑地说,“更何况背叛原本就是我们的本性,只有愚蠢的人类才会相信我们!” 塞巴斯蒂安叹息着说:“说的没错,遗憾的是我的主人一点儿也不蠢。” 薇薇安心中一动,正要有所动作,塞巴斯蒂安却已抬腿将她踢飞出去。他优雅地撑开伞,挡住飘落的雪花。 薇薇安如炮弹般飞出,连着撞飞两辆车才停下。她狼狈地将自己从汽车的残骸里拨出,抹抹嘴角的血丝,愤怒地瞪着始作俑者。 “这只是小小的惩罚,因为你说了多余的话。娱乐就到这里,接下来——”塞巴斯蒂安忽然停下,不悦地看了一眼入口方向,随即纵身扑向薇薇安。 薇薇安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就地一滚,随后跳起抓起被她撞坏的车,却不是朝着塞巴斯蒂安,而是掷向停车场的入口。 一个男人正顶着片片飞雪走进停车场,忽然他似乎听到什么异响,抬头一看,一辆破损的汽车竟直直地向他飞来,他顿时惊吓得呆愣在原地。 塞巴斯蒂安扑击的身形一滞,随后他腰一扭,改变方向,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追着那被飞掷而出的汽车而去。 男人正绝望等死,忽然眼前一花,就见黑衣执事挡在他身前,一拳砸向坠落的汽车,硬生生将其砸飞。 “啧,有一个心软的主人也很麻烦呢!”塞巴斯蒂安抱怨着转过身,“原来是你啊,普劳特先生,还真是巧遇呢!” 普劳特瘫坐在地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他的衣着依旧整洁优雅,就连额前的碎发也未曾乱过。他嘴边带着笑,眼中的神情却是冷漠又高傲,在漫天飞舞的晶莹白雪中,宛如降临人间的魔神。 42 42、见面 缇娅抬头仰望着天空,眼神迷离,那样的神情仿佛是想透过这漆黑的夜空看到什么。一把伞出现在她的头顶上方,挡住大片大片落下的雪花,也挡住了她徒劳无用的凝望。 她扭过头,“失败了?” “非常抱歉,途中被人打扰了,让她逃了。”塞巴斯蒂安遗憾地回答,“不过我把那个人带来了,也许您会有什么问题想要问他。” 他侧过身,让她能看到身后的那个人。普劳特脸色苍白,眼神慌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缇娅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外面很冷,上车再说吧。”她说。 车里开着空调,很温暖,让受到惊吓的普劳特稍稍平静下来,只是看向塞巴斯蒂安的眼里仍存有少许惊惧。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缇娅奇怪地回答:“我以为我们上次见面时就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 “我知道,我指的是除此之外的身份。我相信一个普通人,不管他多么强壮,也不可能一拳砸飞一辆汽车!” 缇娅看了一眼塞巴斯蒂安,后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膀。 “我只是设法将他自从天而降的汽车下面救出来。我知道您一定不愿意将一个无辜的人卷进来。” 缇娅多少明白了。 “抱歉,关于这点我不能回答你。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不知道反而比较安全。” 普劳特接受了这个回答,没有再多追问,尽管他不可避免地感到愤怒与不甘。 “好,我不问,但是你们总可以告诉我当时在停车场里的另一个人是谁!” 他略带气愤的目光看向执事。 “您难道还没有认出吗?那可是您认识并且应该非常熟悉的一个人——您的秘书兰恩小姐。” 普劳特显然当时就已认出薇薇安,只是一时无法确定,所以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并不是很吃惊,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若没有猜错,那个兰恩小姐才是公司真正的主事者吧。”缇娅说。 “是的。”事已至此,普劳特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了。“大约是一年前她突然找到我,说她打算投资开办一家公司,而她本人不方便露面,聘请我帮她出面打理相关事务。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但她给出的薪水很高,我也就答应了。明面上我是总经理,她是秘书,但实际上所有决策都是她做出的,我是听命行事的那个人。”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普劳特苦笑道:“怎么可能会不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事实上她似乎认识不少有权势的贵族,要不然仅仅有钱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公司开办起来的;公司步上正轨后的种种举动明显是针对法多姆公司去的,所以我一直以为这是贵族之间的私人恩怨。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私人恩怨?” 缇娅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可惜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出谁对法多姆海恩家怀有怨恨。 普劳特也默默地思索着,他想的是之后该怎么办。想到刚才命悬一线的那一幕,他背后仍然冷汗涔涔。为了他的小命着想,还是离那个可怕的女人及这一整团乱糟糟的事越远越好。可让他就此放弃公司不管,他又有些犹豫,这家公司可以说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里还有那么多职员,这些也都是他的责任。 缇娅回过神,见他一脸忧色,便问:“普劳特先生有什么烦心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普劳特叹了口气,将他迟疑不决的事说了出来。 缇娅沉吟着说:“我无法直接告诉你该怎么做,如何选择完全取决于你,取决于你的本心。不过你若是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我的能力虽然有限,但多少应该还能帮得上忙。” 普劳特点头,最后做决定的毕竟还得是他自己。 “谢谢。今晚的事我不会对其他人说的。” 缇娅莞尔,看来刚才的那几句话吓住他了。 “我相信你。噢,对了,要是你再见到兰恩小姐,请帮我转告她:我不喜欢这种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的做地,若真想对付我,就和她的主人直接来找我吧。” 普劳特踌躇着,咬牙道:“好吧,如果我见到她的话,我会转告的。” 缇娅感激地一笑,“麻烦你了。你要去哪?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雪已停。 寒凛的风吹散空中的雪云,露出漆黑的夜空和一轮弯弯的弦月。月光洒在满地的积雪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晕。树木在积雪的重压下不时发出一声不胜重负的吱呀声,和着夜枭古怪的啼叫声,显出几分诡异阴森之感。 这里是伦敦海德公园的一角。白天公园里还不少来散步游玩的市民和游客,但在这寒冷的冬夜,却是几乎一个人也看不见。 ——除了从小路上走来的一男一女。 尽管天气寒冷,年轻男子依旧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显出高挑匀称的身形。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露出狭长漂亮的眼睛,唇边带着一抹优雅得体的微笑,让人心生好感。 少女裹着厚厚的大衣,帽沿下是一张精致的小脸,雪白的肌肤像是和地上的白雪相辉映,衬得墨绿色的双眸越发深不见底。 缇娅让普劳特带话给薇薇安,不过是抱着不妨一试的心情,并不认为会有什么结果。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普劳特不仅帮她把话带到了,还给她带来了回答。薇薇安的主人同意见她。虽然也曾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但缇娅还是如约前来。 塞巴斯蒂安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说:“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出来现身一见?” “呵呵,谁让你上次那么粗鲁,狠狠地伤了人家的心!” 薇薇安如猫一般轻盈地从树上跳下。她也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戴着领结。如此一身男性化装扮非但没有削弱她女性的魅力,反而平添了一份异样风情。 她看了一眼缇娅,抿嘴笑道:“你的口味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古怪呢!” “哪里。”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略一欠身,仿佛那是一句赞美。 缇娅干脆当作没听见。 “伯爵小姐,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薇薇安说。 缇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说话,叫你的主人来。” 薇薇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变。 “想见我的主人?没问题,跟我来吧。” 说着,她脚下连连轻点,快速向林里退去。 塞巴斯蒂安横抱起缇娅,飞快地追了上去。 他们刚冲进树林,就听到空气撕裂的声音,紧接着便看到一排箭矢向他们射来。塞巴斯蒂安一蹬近旁的大树,借力跳起,没等落地又是一排箭射来。他单手抱住缇娅,另一只手甩手数枚叉子,将箭击落。 薇薇安突然现身,手中的鞭子绷直如剑,闪电般刺缇娅。 塞巴斯蒂安眼神微冷,在最后一刻他身子偏转,替缇娅受下这一击。他的肩膀处爆开一朵血花,他随后向后退去。脚刚一碰地,他就感觉不对,原本坚实的地面忽然向下陷落。他立刻向上跳起,空中却罩下一面网来。塞巴斯蒂安神色未变,将缇娅向外抛出,自己被网罩住。 缇娅跌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再加上塞巴斯蒂安用的是巧劲,并没有受任何伤。 “没想到我们尊贵的女伯爵竟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缇娅面无表情地站起,拍拍身上的雪屑,看了一说话的人。 “原来是你啊。” 玛歌站在不远处的树旁,她穿着昂贵的毛皮大衣,头发打着华丽的卷儿,脸上化着妆,显得美丽而高贵。薇薇安站在她身后,笑着把玩着手中的鞭子。 “没错,就是我,一直都是我!呵呵,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吧!当初那个你视为无物的女孩竟也可能给你造成如此大的麻烦。在你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的时候,我就发誓哪怕借助恶魔的力量,哪怕付出灵魂的代价,我也要让你尝到同样的屈辱的滋味,让你跪着求我!现在的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那个时候没有杀掉我?可惜已经晚了!”玛歌得意地大笑起来。 缇娅轻蔑地一笑,“后悔?你在说笑吗?我承认或许某一天我会为自己做的某件事而后悔,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因为你,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让我后悔!” “你——”玛歌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薇薇安一甩长鞭,抽向缇娅的脸,被脱困的塞巴斯蒂安一把抓住。 “这么做就太过分了。”他冷冷地说。 薇薇安妩媚地一笑,鞭子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蛇一般咬向塞巴斯蒂安。执事头一偏躲开,同时甩出三把餐刀。 薇薇安闪过前两把,却被第三把刺中肩膀。她手一松,塞巴斯蒂安趁机夺过鞭子,抱着缇娅退后几米。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留着的好。”他淡淡地说,随手毁掉长鞭。 薇薇安拨下插在肩膀上的餐刀,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头发。 “没关系,这种东西我还有更多,你要不要试试?” “我想不必了。”缇娅看着玛歌说道,“我只有几句话要说。我希望你能放弃那种无聊的想法,并停止这些无意义的行动。这是我的建议,听不听完全取决于你。我不说威胁的话,我只会让你看到事实。走吧,塞巴斯蒂安,今天就到这为止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丝毫不给那二人反驳的机会。 玛歌只能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别走!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你以为你赢了吗?还没有呢!这不过是开始,我不会放弃的,直到你跪着求我的那一天!你等着……” 一直到走出很远,缇娅依然能听到她疯狂愤怒的叫声。 两人走在公园的柏油路上,月光将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您准备给她们看什么样的事实呢?”塞巴斯蒂安颇感兴趣地问。 “就是一般的现实。冒犯了法多姆海恩家的尊严,不给点惩罚是不行的。她们的手段我多少也能猜到,无非是借助恶魔的美色诱惑一些对她们有帮助的人。可惜的是她们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她们 txt电子书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15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了这里毕竟是人类的世界。恶魔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在有些方面却还是敌不过俗世的力量。”缇娅平静地回答。 “您这么说,我可真有点伤心,不过我会拭目以待的。”塞巴斯蒂安微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新一年又老一岁,从前唱一通宵的歌还意犹未尽,现在唱三小时就变破喉咙了——话说我是越来越不愿意过年了。 如果一定要说新年愿意的话,我希望三月底之前能把这文完结了……垂泪…… 43 43、刺杀 事态的发展果然就如缇娅所言。在短短时间内,蒂凡恩公司遭到来自银行、供应商、销售商等各方面的重压,对于发展虽快、底子却也相对薄弱的公司而言,无疑是重大打击。而她费尽心机建立起来的关系网,也几乎被摧毁干净,美色虽然诱人,人类的欲望却是无止尽。在俗世的力量面前,仅仅一个恶魔还改变不了什么。 仅仅这样是否就能够让玛歌知难而退? “这是什么东西?” 缇娅瞪着放在她面前桌上的几只人偶,僵硬地问道。 其中一只人偶有着长长的微鬈的黑发,大大的墨绿色的眼睛,长相可爱,表情却很严肃,看起来和缇娅颇有几分相似。 “法多姆公司刚刚推出的圣诞新产品。“塞巴斯蒂安笑眯眯地回答,“还有管家女仆的玩偶,可以单独购买,也可以配套买。听说一经推出便大受欢迎,销量极佳。” 缇娅哼了一声,“我猜这该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我只是小小地建议了一下。”塞巴斯蒂安十分谦虚地回道。 温迪敲门进来,“小姐——” 她看到桌上摆放的玩偶,顿时眼睛一亮。 “好可爱的人偶喔!咦,长得好像小姐耶!” 缇娅懒得理会了,“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真的吗?谢谢小姐!”温迪喜滋滋地拿起人偶看了又看。 “对了,你进来有事吗?” 温迪这才想起来的目的,不由悄悄吐吐舌头。 “是的,门口有个女孩要求见您。她说她叫吉塞拉?李普曼,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吉塞拉?李普曼?莫非是李普曼的亲人,我记得他的确是有个女儿。”缇娅思索了一会儿,说,“好吧,带她到小会客室。” 缇娅和塞巴斯蒂安走进小会客室,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里面。她个子不高,亚麻色的长发扎成两条辫子,长相虽然说不上多么漂亮,却也自有一种少女特有的清纯可爱。尽管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她仍然穿着外套。 “您就是缇娅?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女孩的嗓音微微颤抖,透露出紧张与不安。 “是的。你是?” “我叫吉塞拉?李普曼,罗德?李普曼是我的爸爸。” “我对于你父亲的事很遗憾。” “遗憾?你当然会觉得遗憾——”吉塞拉声音陡然拨高,“因为就是你杀了他!” 缇娅微微蹙眉,“我相信你一定是哪里误会了。你的父亲是在争斗中被林帕尼先生失手所杀。这是一个不幸的悲剧,林帕尼先生感到非常难过与愧疚——” “胡说!”吉塞拉激动地打断她,“林帕尼叔叔和我爸爸是好朋友,他们怎么可能争吵打架!明明就是你发现爸爸出卖公司的机密,所以才杀了他!我知道他不该背叛公司,那么做是不对的,但也罪不至死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残忍呢!” 她哽咽着,泪水从她的脸颊滚落,她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她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与愤怒。 “爸爸为公司工作了那么多年,难道还换不来一个赎罪的机会吗?快要过圣诞节了,每年的圣诞节爸爸都会买我最想要的礼物给我,可今年不会有了……这都是因为你!把我的爸爸还给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吉塞拉激动地大喊着,同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准缇娅。 “请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不听!你有钱有势,甚至能让人替你顶罪,法律惩罚不了你,就让我亲自来!” 吉塞拉扣下板机,枪声震耳欲聋。在她开枪的同时,塞巴斯蒂安已快速挡在缇娅身前,随后又趁吉塞拉惊讶失神间,一个箭步冲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枪。 吉塞拉坐倒在地,她的勇气仿佛也随着那颗子弹一起发射出去。她呆愣片刻,忽然如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是如此痛苦绝望,以至于连受到她威胁的缇娅都忍产住心生恻然。但她并没有去劝慰,有些痛苦是语言无法抚慰的,这种时候哭出来反而会比较好。 这时府里的仆人和警卫队员听到枪声纷纷赶来,缇娅不得不花了些功夫解释了一番。虽然她再三确认这只是一次意外,但忠于职守的警卫队长渥伦德还是坚持守在外面。 女孩声嘶力竭地痛哭了好一会儿,塞巴斯蒂安才在缇娅的示意下,上前劝道:“好了,已经没事了,别哭了。” 尽管只是极其简单的话语,在由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来,却自有一种打动人心的魅力,就连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孩也情不自禁被吸引,抬头看向他。 “——你、你的伤?”她抽噎着问。 “哦,这个,别担心,您并没有打中我。我得说您的枪法实在不怎么样。”塞巴斯蒂安有意轻松地回答。 “那、那就好。” 吉塞拉不由松了口气,用枪打伤别人,对于一直是好孩子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令她愧疚难过的事。 塞巴斯蒂安扶着她站起来。 “是的,没有人受伤实在是太好了,但是我仍然得说您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您的母亲想想。您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如果再失去您,她该怎么办?” “我……” “您父亲的死亡是一件严肃的事,值得我们慎重对待。在您下结论之前,难道不该先坐下来冷静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许其中确有什么你我都不知道的隐情。”塞巴斯蒂安诚恳地道。 刚才的那一场痛哭让吉塞拉的负面情绪宣泄出去,让现在的她得以冷静地思考。她看着塞巴斯蒂安充满鼓励与真诚的双眼,终于点头说:“好吧,我愿意和你们谈,但别以为可以糊弄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当然,我绝对相信您有分辨真相与谎言的能力。” 他转头看向缇娅,见她微微点了下头,才接下去问道:“首先,我们想知道的是谁告诉您,您的父亲是被我家小姐杀害的?” “没有人告诉我。”吉塞拉僵硬地回答。 塞巴斯蒂安失望地轻轻摇头,“您刚才还说愿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一定有人将这个想法贯输给您,否则您自己是不可能想到的。我们必须知道您的消息来源,才能更好地判断信息的正确性。” “好吧。是兰恩小姐告诉我的。”吉塞拉不情愿地说。 塞巴斯蒂安眼中精光一闪,缇娅则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您说的兰恩小姐应该就是蒂凡恩公司总理秘书薇薇安?兰恩,您知不知道正是这家公司买下了法多姆公司的机密信息,并以此来打击公司?” “是的,我知道。”吉塞拉老实地承认,随后她干脆统统说了出来。 “兰恩小姐私下找到我,告诉我法多姆公司近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公司主层认为这是因为长久以来没有推出好产品的原因,总之他们将经营状况不佳归咎于爸爸身上,并打算辞退他。爸爸知道了这件事,非常生气,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生气的。所以爸爸为了报复公司,更为了让我和妈妈不必捱穷,便偷偷找到蒂凡恩公司,将内部情报卖给了他们。爸爸这么做是不对的,可公司也有错啊,而且爸爸只是太在乎我和妈妈了。当然,你们并不是这么想的,兰恩小姐说她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时,他显得很害怕,他说公司已经发现他做的事,担心会受到报复,之后没几天他就死了。什么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明明就是你杀了他,林帕尼叔叔为了替你顶罪,才说是他干的,我说对不对?!”她看着缇娅厉声质问。 “不对。”缇娅平静地回道,“别急,先听我说完。首先公司情况的确大不如前,但那是市场的原因,事实上相比其它一些玩具厂家,公司的状况算是不错的了,根本不存在撤换设计部主管的必要。其次,你说林帕尼先生和你爸爸是极好的朋友,那么,他明知自己的朋友的死有内幕,非但没有说出真相,反而帮忙掩盖,甚至为我顶罪,这可是杀人罪,弄得不好是要以命抵命的,你认为有谁会做这样的事?你也应该多少了解林帕尼先生的为人与品性,你认为他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吗?最后是兰恩小姐,她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把这事告诉你。她是蒂凡恩公司与你父亲之间的联系人,在整件事里扮演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就算她是出于一时义愤与同情,她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母亲或是你父亲其它的家人朋友,而来找你?你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就算知道了所谓的事实真相,又能为你父亲做得了什么?除了像刚才那样不计后果地做傻事!” “那是因为我——我——” 吉塞拉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她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发现脑中一片茫然。难道兰恩小姐所说的都是假的,并不是女伯爵杀了父亲?她不禁想起兰恩朴素而诚挚的面容,怜悯又隐含不平的眼神。她被弄糊涂了,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谁才是那个不怀好意欺骗她的人?! 缇娅继续道:“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你都可以去核实。你可以亲自去问问林帕尼先生,弄明白他有没有说谎。如果你无法相信你的判断力,也可以让你的母亲一起去。她是成年人,阅历和经验都比你丰富,我相信她也同样十分关注于你父亲死亡的真相。” 吉塞拉低头沉思不语,只是从她紧紧握住的双拳似乎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矛盾与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眼神坚定。 “我会去查证的,如果我发现您骗了我的话——” “你可以回来找我,或者采取一切你认为应该采取的行动,包括向当局告发我。” “我一定会的!” 缇娅让渥伦德派人送吉塞拉回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塞巴斯蒂安两个人。 “看起来我有必要尽快去拜访玛歌?霍伊尔小姐。”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塞巴斯蒂安还是听出了隐藏于其中的愤怒,毫无疑问,薇薇安这次的行动真的把她惹火了。他的这位主人最痛恨身边的人因为她的缘故受到伤害,否则当初也不会改变主意与他签订契约,薇薇安的作为恰好犯了她的忌讳。唔,看来这次他也要稍微认真一点了。 塞巴斯蒂安一边想着,一边告退下去安排关于“拜访”的事宜。 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风吹得路旁的行道树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急剧颤抖。此情此景倒是应了那句话——月黑风高杀人时。 为了方便行动,玛歌早早便从家中搬出,秘密租下泰晤士河旁的一幢小屋。当然,这所谓的“秘密”在塞巴斯蒂安的有心调查下,很快就不成为秘密了。 缇娅来到小屋的门前,塞巴斯蒂安忽然伸手拦住她。 “请等一下,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缇娅讶异地嗅了嗅,自然是什么也没有闻到。 这是一座砖造的二层楼房,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甚至是有些寒酸。黄|色的灯光从底楼的几扇窗户泄出,屋里却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塞巴斯蒂安试着拧了拧门把,发现大门并没有锁上。 一进门两人便看到走道上躺卧着一名年轻女了,几道可怕的伤痕从她的脖颈一直横贯到胸口,一片血肉模糊。再往里走几步,另一名女子趴倒在地,背上有着同样巨大而可怕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两人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塞巴斯蒂安快步走进起居室,入目所及是一片狼籍,即便有一场龙卷风来过,也不会造成比这更大的破坏。家具四分五裂倾倒于地,地板、墙壁乃至天花板上都布满各种不知是何种武器造成的破坏痕迹。 但这些都不是他和缇娅关注的重点,他们一眼便看到钉在墙壁上的薇薇安,她的四肢被几根可能是取自于壁炉铁栅的铁条所贯穿,牢牢地钉在墙上。她的身上满是血淋淋的伤口,最可怕是她胸口处开的一个洞,甚至可以透过这个洞看到她背后的墙壁。 但这还不是最令他们震惊的。玛歌?霍伊尔无声无息地躺在通往餐室的门廊处,脖子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扭着。 塞巴斯蒂安来到玛歌的尸体旁,很快查看了一番,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 “……塞……巴……”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缇娅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竟是来自于薇薇安口中。人类若是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早就断气,也只有恶魔凭着强劲的生命力坚持到现在。 塞巴斯蒂安走到她身前,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是谁干的?” “……契约……掠夺者……混蛋,我……” 薇薇安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双眼虽然还睁开着,却已失去光采。从她的头部开始,她的皮肤变成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色,最后整个人有如一块风化的石头般裂开,散成一堆砂土。 塞巴斯蒂安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缇娅走到玛歌的尸体旁。她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恐惧的表情,那双眼仍然不甘地圆睁着,张开的嘴里似乎还留着她生命中最后的一声呼喊。 缇娅心中出现一种奇妙的感情,是震惊,茫然,亦或是兔死狐悲的凄然?就在这不久前这名少女还活生生的,向她发誓要将她给予的耻辱原样奉还她,还在使用各种诡计方法给她的生活造成种种麻烦;现在却死了,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残酷方式死了! 玛歌是被杀的,但是被谁所杀?为什么被杀? 缇娅下意识地看向塞巴斯蒂安,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看起来依旧那般优雅得体,仿佛置身于一场贵族式的下午茶中,而非一次杀戳的现场。 她不由感到一阵寒意,这寒冷并非来自于穿过房间的冷风,却是来自于她的内心。 44 44、契约的秘密 缇娅坐在梳妆台前,即使不看面前的镜子,她也知道她此时的脸色一定不会有多好看,她的胸中正翻腾着怒火。 她不停回想着在玛歌所租的小楼内发生的一幕幕,塞巴斯蒂安奇怪的表情,薇薇安消失前说的话……毫无疑问,塞巴斯蒂安向她隐瞒了什么,这让她愤怒、失望,还有一点隐约失伤的感觉。 “我为您热了一杯牛奶,可以让您好好睡一觉。” 塞巴斯蒂安轻轻地走近,将一杯热牛奶放在梳妆台上。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仿佛之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让缇娅心头怒火燃得更烈。 “够了!你不用如此惺惺作态,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向我隐瞒了什么!玛歌为什么会死?谁杀了她?!” 她手一挥,却不小心碰翻了牛奶杯,几滴热牛奶溅到她的手上。 塞巴斯蒂安不可察觉地微一皱眉,“您被烫到了,让我看看您的手。” 缇娅不耐烦地挥开他,“不需要!” “请别这样任性。您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发泄您的怒气,但不是这一种。让我看看您的手。” 缇娅板着脸,却没有再反对。 塞巴斯蒂安捧起她被烫到的那只手。她有一双极美的手,十指纤纤,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瑕疵,就和她的人一样,完美精致得有些不真实。手背上被热牛奶溅到的部位红红的,破坏了这种艺术品似的美感,连塞巴斯蒂安都忍不住生出有分可惜的感觉。 他拿来治烫伤的药膏,单膝跪地,摘掉手套,一手握住缇娅的手,小心地涂抹上药膏。他的动作是那么温柔细致,让人不禁觉得他手中握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又易碎的宝物。 缇娅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即便知道所有这些动作以及其中所暗含的感情都是虚假的,但她心中的怒火还是一点点地平息下来。 塞巴斯蒂安上完了药,并没有立刻放开缇娅的手,而是轻轻地握在掌中。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比她以为的要温暖许多。他用的力道适中,既不会大力到弄痛她,也不容许她轻易挣脱。白皙的手背上则是那个代表着两人之间所订下契约的魔法阵图。 “您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只要您愿意听我说。”他直视着缇娅的双眼道。 缇娅回视着他,“好,我听着。” 塞巴斯蒂安放开她的手,站起身,退后两步。 “您知道恶魔为什么要与人类签订契约吗?” “为了得到人类的灵魂,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没错,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法,为什么不直接攫取呢?” 缇娅露出沉思的表情。的确,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来也没有想过。 “那是因为恶魔触碰不到人类的灵魂,恶魔可以杀死人类——那不会比捏死一只虫更难,但不管杀死多少人,恶也不会得到哪怕是一个人类的灵魂。这是规则。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便是通过签订契约。 “当契约所定的条件达成之时,,恶魔可以得到应得的报酬,这是基于公平的规则,哪怕是神也无法插手。不过这其中存在一个小小的问题。在契约条件未完成的情况下,作为契约一方或是双方先死亡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契约条件未达成,恶魔便得不到灵魂;除非双方都同意,否则契约是不能解除的,预先支付到契约里的灵魂也不可能拿回,因此哪怕是签订契约的人死亡了,他/她的灵魂也无法去往该去的地方,只能被困在契约里,直到遇见另一个与恶魔签订了契约的人类,他/她是唯一能够碰到契约的存在。 “当然,一般而言,我说的情况并不会发生,恶魔会小心保护自己的契约者,不会让他/她在契约条件没有达成的情况下轻易死去。在过去恶魔只有被召唤才能来到这个世界,成功的几率很低,所以两个恶魔遇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最近情况却是大不相同了。” “你是说玛歌和薇薇安是被另一对签订了契约的恶魔与人类所杀?” “我想恐怕是。我检查过了,玛歌?霍伊尔小姐体内既没有契约也没有灵魂。” “可是为什么?” “因为这么做的好处很多。您如果得到其他人的灵魂,可以用来赎回您自己的,或者与恶魔签订新的契约。想要更多的钱财,更大的权力……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尽的。作为恶魔,也绝不会介意自己的食物越来越多。” 塞巴斯蒂安仿佛自嘲似地一笑,随即又正色道:“这些事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没有想过会真的存在。我并非有意要隐瞒您,只是不认为有提起的必要。” 缇娅沉默不语,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番话。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玛歌的死并非偶然,有那么一对恶魔与人类为了获得更多灵魂,而有意杀死其他契约者?” “您理解得不错。” 缇娅忽然笑了。真有趣,真的,每当她以为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的时候,却是总能得到新的“惊喜”。她还有些期待这个世界究竟能崩坏到何种程度。 “您没事吧?”塞巴斯蒂安不无担忧地问。 “别担心,我还没被气疯。” 缇娅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如果他们还留在伦敦没有离开的话,我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名字。这一次我可不想再被动挨打了,我要先下手为强。” 塞巴斯蒂安单手抚胸欠身道:“遵命,我的主人。您的气可消了?” 缇娅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冷静下来一想,刚才的作为倒有些像是无理取闹,实在不像是她会做出来的。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是的,我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向您保证。”塞巴斯蒂安忽然笑起来,显出几分愉悦。“不过说实话,您会生气,我反而很高兴。” 缇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呸,你要做是你的事,我可不想做s! 新年的庆祝活动渐进尾声,随着春天的到来,万物复苏,伦敦新一年的社交季了来到了。 亚历克斯?雷斯塔里克作为主人,第一个看到在仆人引领下走入宴会厅的缇娅,饶是见多了各种美女的他,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 如果说十四岁的缇娅还带着孩子的稚气,十六岁的她则完全展现出少女独有的柔美。她的身形抽高了不少,一身款式简洁却大方雅致的裙装显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黑色的长发绾起,露出欣长白皙的脖颈;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是对如深潭一般沉寂幽静的黑绿色眼眸,粉嫩的双唇带着甜美的气息,两颊上淡淡的粉色冲淡了过分精致的五官所带来的不真实感,仿佛由一具人偶变成了真人。 “我亲爱的缇娅,你看起来真是太漂亮了!” 亚历克斯张开双臂迎上来,像是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塞巴斯蒂安轻巧地跨前一步,挡住了他。亚历克斯只好无奈地放下手,摸摸鼻子。 缇娅浅笑盈盈地说:“虽然这赞美是出自你的口,不过我还是非常高兴。” “喂喂,什么叫‘出自我的口’,难道我说的不算数吗?”亚历克斯不满地抗议。 缇娅故意重重地叹口气,“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哪个女孩不曾从你这里得到这句赞美?” 亚历克斯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委屈地说:“可是每个年轻女孩都是上天赐予的珍宝啊!” 缇娅双手一摊,其意不言自明。 亚历克斯正色道:“你要邀请的人我已经帮你请来了,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缇娅歉意地说:“抱歉,亚历克斯,但我不能,我也不想编些理由来骗你。” 亚历克斯深深凝视着她,最后无奈地叹口气说:“好吧,只是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放心,我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缇娅自信地说。 吉纳?贝尔维走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嗨,我说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亚历克斯换上轻松的表情,“没什么,我只是要问缇娅愿不愿给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但她说她不喜欢‘第384任”这个数字。” 吉纳笑起来,“活该!谁让你没早点认识到缇娅的好!人家早认清你的真面目了。”她转向缇娅,“亲爱的,真高兴见到你。” 她轻轻抱了下缇娅,又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 “不过,说真的,不止是亚历克斯,就连我也有些心动呢!” “好了,别打趣我了,我偶尔也会照照镜子的。” 塞罗德里克姐妹也来了,她们亲热地与缇娅问好。 “我得说你这花花公子的面子还真是够大的,连杜德莱都被你请来了。”玛德琳说道。 尽管差点被杀,又在病床上昏睡了数月,也没有让她改变多少。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那之后俩姐妹再也玩不了互换身份的游戏。 “你说的是谁?”吉纳好奇地问。 “天啊,你可有够孤陋寡闻的!罗朗?德?杜德莱,今年伦敦社交界最闪亮的新星,优雅俊美的贵公子。据说祖上是法国贵族,天晓得是不是真的,我还以法国的贵族都在大革命的时候被杀光了呢!不管怎么说,他很富有就是了,这年头钱可比血统重要多了。年轻,英俊,多金,难怪那些有女儿的贵妇人都快发狂了呢!” “姐姐!”埃尔西轻轻拉了拉她。 “我又没说错,还是你心疼了?好吧,虽然我不是顶喜欢他,但一定要有一个那样的妹夫,我也不会反对。” 埃尔西涨红了脸,“姐姐,你别乱说!” 吉纳来打圆场,“好了,玛德琳,你就少说几句,就听到你一个人在说话。缇娅,我有件事想问你,希望你能坦诚回答我。” 看到吉纳严肃的表情,缇娅不由微微一愣。 “好的,你说吧。” 吉纳深吸口气,“玛歌?霍伊尔的死和你有关吗?” 听到这个名字,其他几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沉重。玛歌的死在上流社会圈子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警方最后将此案定为入室盗窃杀人,霍伊尔家的人也似乎没有接受了这一结论,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打算,虽然案件中不少无法解释的疑点,但他们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不住在自己家中,而是偷偷在外租了一幢房子,这本身就足以引发各种议论,再调查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挖出怎样的丑闻。 另一方面,玛歌对法多姆海恩家攻击以及其后的反而行为虽然隐秘,却子并非无人知晓,这自然又为她的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缇娅看着吉纳的双眼,答道:“我没有也不曾命令过任何人去伤害她,是的,她的死与我无关。” 吉纳松了口气,之后又急急地解释道:“我并不是怀疑你,亲爱的,只是我占卜出来的结果让我很不安。” 玛德琳奇怪地问:“你又占卜到什么了?” “塔罗牌告诉我,杀死玛歌?霍伊尔的是恶魔!”吉纳声音低沉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有点事,晚了几天发上来,冬天打字太痛苦了! 本人不擅阴谋诡计机关陷阱,所以请各位大人高抬一脑,往简单了想,太复杂了,我也很有压力的说。 45 45、请君入瓮 一阵沉默。这里的沉寂恰与宴会厅里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亚历克斯清清嗓子,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在这种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实在是扫兴了一些。来吧,让我来你们介绍认识一下社交界的新星。” 几人走进厅里,一眼便看到被其他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的少年。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宛如金属的王冠一般,他的眼瞳是一种极浅的冰蓝色,让人想到剔透的水晶。他脸上带着一抹懒散的笑容,配合漂亮的五官,合成一种奇怪的魅力。 又是一位水准之上的美少年,缇娅心中暗叹,不知道恶魔是不是容貌也作为挑选契约者的条件之一。 她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角落里的一名男子身上。年轻男子穿着管家的统一制服,留着利落的短发,面部线条硬朗,配上严肃的表情,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他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丝毫不引人注目。 缇娅有些意外,不论是塞巴斯蒂安还是薇薇安,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特质。她下意识地看向紧随在身后的塞巴斯蒂安,执事面带微笑,显得从容而自信。他微微点了下头,她忽然放松下来。 “罗朗,我这里有一位重要人物,如果不认识一下,你今天可算是白来了。”亚历克斯笑着引见道,“罗朗?德?杜德莱先生,我们最受欢迎的贵公子。这一位则是美丽又高贵的女伯爵,缇娅?法多姆海恩小姐。” 罗朗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采,可惜消失得太快,几乎让缇娅以为是错觉。他优雅地抬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能够见到您,我感到非常高兴。” 缇娅看着他冰蓝色的双眼,露出一个罕有的甜美的笑容。 “我也是,杜德莱先生。” 初步的客套之后,两人来到一旁清静处。 “这一位想必就是您的管家先生吧?”罗朗看着站在缇娅身后的执事,颇有兴趣地问道。 “是的,他叫塞巴斯蒂安。”缇娅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知道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把管家带在身边,不过我的家族依然遵循着一些古老的传统,而且一旦习惯之后,没有他跟着,反而会觉得像是少了什么,很不方便。” “事实上您说的这一点我也深有体会,所以我无论到哪儿都带着菲尼克斯。” 罗朗扬起手,面无表情的短发男子走上来接过他手中空了的杯子。 “菲尼克斯是我来到英国之后雇佣的,英国的管家不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有了他,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被打理得极好,完全不需要我操心。” “您来英国可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什么具体的,就是到处走走看看,找一些东西。” 缇娅微微睁大眼,感兴趣地问:“是什么东西?莫非您还是一位收藏家?” 罗朗接过他的执事呈上的饮料,啜了一口。 “不,只是一些对我个人而言重要的东西。” “您找到了吗?” 罗朗沿着杯沿上方看向缇娅,她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愉快的笑意,那温暖的笑容让她显得越发容光焕发。 “是的,我想我找到了。”他意味深长地说。 缇娅似乎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羞涩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中,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缇娅离开的时候,罗朗亲自陪着她到车旁。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您?”他透过车窗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城里,如果您来做客的话,我会很高兴的。”缇娅落落大方地回答。 “太好了,我一定会去的。” 缇娅以一个甜美的笑容作为最后的结束语。车子驶动,罗朗仍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他的身后则是那位沉默寡言的执事。 一离开罗朗的视线,笑容立刻从缇娅脸上消失。她平静地自语道:“现在饵已经撒下,就等鱼上钓了。” 塞巴斯蒂安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您放心,我会准备一场完美的欢迎宴的。” “小姐,杜德莱先生到了。”塞巴斯蒂安说着让到一边。 罗朗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执事。他穿了一套浅色西服,华丽的设计风格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愈发俊美不凡。菲尼克斯依然如石头一般冷漠内敛。 “午安。希望我的冒昧来访没有给您带来太多麻烦。” “怎么会,您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缇娅笑着向罗朗伸出一只手,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 “我给您带了一件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 菲尼克斯跨前一步,手中捧着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巴斯蒂安上前接过,再转交给缇娅。缇娅打开盒子,丝绒衬垫躺着一对精致的绿宝石耳环。 “真是太漂亮了!”她赞叹道。 “您喜欢就好。”罗朗开心地笑道。 缇娅将盒子交给塞巴斯蒂安,示意他收好。塞巴斯蒂安随后送上热茶。 “我注意到您府里的人似乎并不多。”罗朗有些奇怪地说。 事实上除了塞巴斯蒂安之外,自进门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其他仆人。对于一位富有的女伯爵来说,这样的排场委实是太过寒酸了。 “是的,的确不多。”缇娅大方地坦承,“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有一些社交活动不得不得参加。何况只有我一个人,也不需要太多仆人。”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脸上也露出几分无奈与悲哀之色。 “抱歉,我似乎让您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罗朗歉意地说。 “不,不关您的事,只是——”缇娅将头扭到一侧,停顿了一下才说,“您想必也已听说过了,法多姆海恩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是的。”罗朗尴尬又同情地说,“您一定承受了不少压力,您真了不起,换了是我一定不知道该怎么做。” 缇娅有些恍惚地说:“是的,的确是小的压力,甚至不得不为此做出极大的牺牲——” 说到这,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塞巴斯蒂安,眼神中流露出奇怪的神情,像是愤怒、怨恨与绝望。不过她随即就回过神,掩饰性地笑起来。 “抱歉,您第一次来就说到这些扫兴的事,一定惹您心烦了吧。” “不,相反,我很高兴能听到这些。”罗朗深深地凝视着她,“这让我有机会了解您。” 面对他热情的目光,缇娅不知所措地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说:“您——您要不要和我到花园里走走?” “当然,我很乐意。” 缇娅引着他在花园里漫步走着,不时做一些介绍。罗朗适时地应和几句,气氛十分融洽。而他们出色的外表,彼此也掩盖不了对方的光采也让人有一种金童玉女般的感觉。两名执事隔着一段距离紧随其后。 “我家少爷和你家小姐看起来倒是十分相衬的一对啊!”一直沉默少语的菲尼克斯忽然开口说道。他的话似是赞叹,眼中却闪烁着恶意地嘲弄。 塞巴斯蒂安淡然一笑,“我相信我家小姐在择友方面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了头变成自大,那就很愚蠢了。” “真巧,这也是我想说的呢!” 两人相视一笑,身周却似有电光闪烁。 缇娅和罗朗在府里逛了一圈后又回到起居室,享用了一番塞巴斯蒂安精心准备的,精美华丽的下午茶之后,罗朗满意地带着菲尼克斯一起离开。 之后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日。 月亮透过薄如轻纱的云层洒下朦胧的光晖,湿润的风带来春的气息。夜已深,法多姆海恩别邸一片寂静,就连它所在的整条街道都十分安静,仿佛也随着这深沉的夜一起睡去。 昏暗的路灯下忽然出现两个人影,如猫一般灵巧而悄无声息来到府邸大门前。其中一人以一种专业人士都要自叹弗如的手法快速切断门上的警报装置,撬开门锁。五分钟不到,两条人影便消失大门里,而这时宅邸里仍然一片静谧平和,完全没有意识到已有不速之客闯入。 进门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厅,对着门是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左右两边墙上各有门分别通往餐厅和起居室。 他们正要穿过大厅,朝楼梯走去,忽然听到几声极其轻微的“嗖嗖”声,从暗处射出十数支箭矢。菲尼克斯用力将罗朗往前一推,自己则借这推力往后退去。不等他站稳,一把巨型铡刀从他的头顶上方劈下,锋利的刀刃在昏暗中闪着噬血的光。 他整个人像一块木板似的直挺挺地向后退去,手一碰地立刻手脚并用,飞快地从铡刀攻击的范围内退出,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 这时又闻得一连串“呯呯”声响,四周落下一道道栅栏,将他们的退路完全封住,竟似打算要瓮中捉鳖。 罗朗站直身,脸上露出一抹似轻蔑似嘲弄的微笑。 “糟糕,看起来我们的到来早已被主人知晓了。” 菲尼克斯眼中却闪烁着狂热兴奋的光芒,“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两人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厚厚的地毯吸去了他们全部的足音,四下仍是如死一般寂静,这静谧却给人相当的压力。突然,走在前面的菲尼克斯像是踩到什么,藏在地花板下的弓弩立刻射出箭支。两人同时趴倒在地,箭矢射下发出如雨落一般的声响。菲尼克斯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只箭射中他的胳膊。一直等到再没有机括响动的声音,两人才站起来。 菲尼克斯皱眉拨下胳膊上的箭,随手扔到一旁。 罗朗看了一眼他的手臂,“还有些意思的样子。” 菲尼克斯眯起眼笑道:“是啊,不过这样玩起来才更有趣。” 在二楼的走廊上,他们又遇到几个陷阱,但对于已提高警觉的二人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麻烦,?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16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只是让他们稍稍有些不耐烦而已,他们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以身试陷阱机关的。 他们来到一个狭窄的长方形大厅,入口处一左一右安排着两具全身盔甲装饰。就在他们即将走过时,盔甲突然向他们倒下。就在他们躲避的同时,地板突然向下陷落。菲尼克斯动作慢了一步,随之掉落下去。 罗朗来到洞口往下望去,菲尼克斯摔落在楼下某个房间里,虽然有些灰头土脸,并没有受伤。菲尼克斯抬头看着他掉下来的那个洞,那种高度即使是他也跳不上去。 “看来我只好找其它路上去了。” 罗朗耸耸肩说:“好吧,那我们待会儿见。” 他离开洞口,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轻响,像是门推开的声音。他心中一动,循声走去,看到一扇半掩的房门。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表情,将门猛推到底。 门后什么也没有,而在他身后,一个声音冷淡地说:“杜德莱先生,请您慢慢地转过身来。” 罗朗依言照办,一束手电筒光照在他脸上。他眯起眼,勉强辩出缇娅毫无表情的脸孔,她的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 46 46、双斗 菲尼克斯拍拍身上的灰尘,环视四周,发现他在一间钢琴室里,钢琴被掉落的盔甲砸得四分五裂。左边的法式落地窗被铁栅封死,左边和前面的墙上各有一扇门。他试了其中一扇,发现已被锁死,另一扇却可以打开,通往一段短小的走道,尽头是另一扇门。他跨进门里,来到阳光室。他正要离开,忽又停住,目光凝视着某处。 塞巴斯蒂安修长挺拨的身影自角落处走出。 罗朗慢慢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屋子中间。缇娅双眼不离他左右,用拿手电筒的那只手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天花板上的吊灯亮起,照亮整间房。她这才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看来您早已知道我们要来了。”罗朗说。 尽管看起来处境不佳,他的表情依旧十分轻松,没有丝毫中了圈套之人应有的懊悔或是紧张之感。 “应该是我一直等着你们的到来,从我见到玛歌尸体的那一刻起。” 罗朗花了些时间才想起缇娅说的是谁,“噢,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啊。虽然有些蠢,不过总胜过没有。说起来,她可是对您怀有深深的怨恨之情,我们杀了她,算是帮您解决了一个麻烦。” “我的麻烦我自己会解决,不需要别人代劳。”缇娅冷漠地说。 罗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我得说今晚过得很有意思,不过我累了,就到这吧。” 说完,他朝缇娅点点头,抬起脚就打算往外走。 “等一下!您不会认为您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吧!”缇娅强压着怒气问道。 罗朗诧异地眨眨眼,“为什么不呢?难道您认为您可以拦住我?” “没错,要知道我手中的这个可不是玩具喔。” 罗朗笑起来,“那又如何!其实是不是真的都没有关系,关键是您真的能开枪吗?杀人听起来很简单,可真的做起来您就会发现是很困难的,特别是对于您这样一位贵小姐。您真的有这个决定,并有这个能力承担杀人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吗?” 缇娅脸上出现一丝动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罗朗的笑容更深了,“相信我,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您美丽的双手不应该沾上鲜血的,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讲和呢?就当作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明天您依然是高贵纯洁的法多姆海恩女伯爵,我也依然是伦敦社交界的新星,这样多好!” “我的确不想看到我的双手沾染上鲜血,但是——”缇娅的口气一转,双眼直视着他,表情坚定起来。“——如果有一天必须用别人的死来换回我的生,我也不会虚伪到不会这么做,也不会借用别人的手,让别人代我背负这罪孽,所以——” 她瞄准罗朗的心脏,稳稳地扣下板机。 菲尼克斯和塞巴斯蒂安相隔数米相持着,似乎一时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最终还是菲尼克斯打破沉默。 “我明白了,所以的这些安排,这些机关,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我们两人分开。国王对国王,士兵对士兵,很公平。” “是的,为确保今晚能将你们都留下,不得不多花了一点儿心思。” “呵呵,好大的口气啊,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留得下谁!” 菲尼克斯手一抖,自袖中滑出数枚细长如利爪般的细刃,贴附在双手的手背,同时人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塞巴斯蒂安不退反进,眨眼间两人的身影已交错在一起。菲尼克斯宛如化身为狼,在有限的空间内快速跳挪腾移,不时舞动爪刃,朝对手的要害处抓去。塞巴斯蒂安却像是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躲过他的攻击,瞅准一个空当,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菲尼克斯站起来揉揉胸口,咧嘴笑道:“不错,有点意思,再来!” 他再次纵身扑上来,手中爪刃舞动得更快,形成片片残影,让人眼花瞭乱,可惜的是仅这样还不能迷惑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他犹如闲庭信步,小幅度移转身体,总能在最后一刻避开。菲尼克斯再一次被重重击中,摔倒在地,这回他似是受伤不轻,没能立即爬起。 塞巴斯蒂安知道自己那一击起码打断对方一根肋骨,但他并没有因此露出任何松轻之色,反而显出几分凝重与疑惑。太容易了,有哪些不对劲! 菲尼克斯撑着墙站起,抹去嘴角的血丝,笑了。 “你知道你们的这个计划最大的疏漏在哪里吗?谁告诉你看起来像执事的人就一定是执事?!” 塞巴斯蒂安的脸色顿时变了。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屋子的某处传来一下沉闷的枪声。 罗朗低头看着胸口处迅速渗出的鲜血,脸上似还带着几分惊讶与茫然的表情。缇娅脑中亦中一片空白,自灵魂深处传来某种强烈的失落感。 罗朗的表情忽然凝固住,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制作失改的人偶一般。然后那样的表情仿佛面具一样被摘下,他像个恶作剧大功的孩子似地开心地大笑起来。 “果然,被枪打中还是很疼的。” 怎么可能?!缇娅心中无比震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她连连射击,每一枪都正中目标。罗朗身上不断爆出血花,整个人却稳稳地站着,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改变,像是被击中的并不是他。 缇娅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面前这人并不是她能够对付的,她立刻快速向后退去。突然,她眼前一花,一股大力向她推来,她的后背重重地撞在门上,手中的枪也随之被夺去。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想到您真的会开枪,看来我还是低估您了,不过这样冷酷的您更让人心动喔!”罗朗的脸贴在她耳旁,亲呢地说道。 缇娅挣扎了几下,没有能挣开。 “你到底是谁?!” 罗朗放开她,退后一步。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我是菲尼克斯,少爷忠心又能干的执事,我家少爷的名字是罗朗?德?杜德莱!” 缇娅的心沉了下来。 又是数声枪响传来,塞巴斯蒂安的神情反而平静下来。 “怪不得我们始终都相处不好,原来我们压根儿就不是同一类人。” “偶尔我也想体验一下亲自战斗的乐趣,没想到效果倒是不错。你猜猜,你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哈哈哈!”罗朗得意地大笑起来。 塞巴斯蒂安眼中闪过一道锐光,“我承认我大意了,不过情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要先杀掉你就好了。” 他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罗朗脸色一变,急速向一旁躲闪,同时将手中的爪刃用力掷出,但塞巴斯蒂安仿如一阵风一般扑到他身彰,一拳击来。罗朗来不及闪开,只好咬牙抬起左拳迎上。 一声闷响,他喷着血倒飞,左臂上的衣服爆成片片碎布,折断的骨头从肉里刺出,整条胳膊一片血肉模糊。 塞巴斯蒂安微微皱眉。他这一击如果是普通人类早该重伤了,罗朗却只是被打断一条胳膊。 罗朗痛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眼中满是惊骇。他再顾不得其它,嘶声大吼道:“该死的菲尼克斯,你在哪儿!我命令你快点过来!” 塞巴斯蒂安眼中的杀机更盛,向罗朗扑过去,但是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不,请别那么做,如果你还想要你家小姐的命的话。” 塞巴斯蒂安眯起眼看向阳光室的另一个入口,菲尼克斯带着缇娅走过来。他一手肤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他的动作看起来非常温柔小心,但谁也不会怀疑只要有必要他会立刻扭动她纤细的脖子。 缇娅面无表情,显得冷静而镇定,只有塞巴斯蒂安能看出她眼中暗藏的那一丝懊恼之情。 罗朗得意地笑起来,“做得好!” “多谢夸奖,少爷。那么接下来您希望我怎么做呢?直接杀了她吗?”菲尼克斯笑眯眯地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却说出如此残酷的话。 “不,别着急,让我先和他玩玩。” 罗朗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金属小瓶,一仰脖喝下瓶里的东西。他浑身的骨骼发出一连串爆响,开始急速生长拉伸,肌肉也以一种夸张的方式鼓胀起来,衣服被绷开,短短几分钟他竟已变成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彪形大汉,刚才被塞巴斯蒂安打断的肋骨和胳膊也重新长好恢复如初。 看到缇娅脸上难掩的震惊之色,罗朗得意地说:“这是古代炼金术和现在科技相合的产物,能够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提升人类的潜力,力量、速度、爆发力可以得到成倍的提升!” 他握着拳头随意挥舞几下,带起阵阵风声,他脸上露出满意陶醉的神情。 “不错,就是这种感觉,拥有力量的感觉真好!”他看向塞巴斯蒂安,狞笑道,“喂,刚才打得我很开心吧?现在轮到我了!” 他重重地跳起,双手握拳朝塞巴斯蒂安捶下。塞巴斯蒂安毫不犹豫地挥拳迎上。两人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爆响。罗朗被震飞,一个空翻落在地上。塞巴斯蒂安脚下所站的地面微微开裂,他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人类形态虽然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能力,却也绝非普通人类所能比拟。罗朗与他对了一拳没有任何损伤,在力量上与他相差不大。 罗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笑得越发张狂自得。塞巴斯蒂安忽然动了,他犹如一阵风一般飘到罗朗身前,单腿绷直如刀劈下去。罗朗深吸口气,抬脚迎上。又是一声爆响。罗朗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身子踉跄着退后几步。塞巴斯蒂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五指勾起成爪状抓向他的头颅。 “呜——” 缇娅发出一声闷哼。菲尼克斯握住她的脖力,五指收紧,顿时让她喘不过气来。 塞巴斯蒂安的攻击不由停下。 菲尼克斯带着懒散的笑容,说:“这可不行喔!我家少爷说了,他想要好好地出一口气,所以只好麻烦你配合一下了。” 塞巴斯蒂安沉默不语,锐利的目光如刀般落在菲尼克斯身上,他挺拨的身体散发出一股摄人的气魄,仿佛下一秒就会展开凶猛的攻击,让周遭的人不由感到沉重的压力。 菲尼克斯笑容不弯,再一次收紧手指。缇娅露出痛苦的表情,向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祥的红色。塞巴斯蒂安的气势落了下去。 罗朗趁机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腹部,随即踏前,双拳如雨般不停击落在他的身上。一旦塞巴斯蒂安有躲闪反击的打算,菲尼克斯都会适时抓住缇娅作为警告,迫使他只能被动挨打。 缇娅心中愤怒而焦急,却又无计可施。菲尼克斯十分清楚她是他们手中最大的底牌,不可能让她有机会逃脱。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塞巴斯蒂安像只沙袋似的被击打着,平生第一次她愤恨于自己的弱小无力。 塞巴斯蒂安原本整洁的燕尾服变得破破烂烂,沾着尘土与血迹,狼狈不堪。即使是拥有近平不死身的他也开始渐渐不支起来,他招架的动作越来慢,被打飞的次数也逐渐增多。 而他的对手罗朗却是越打越疯,毕竟并不是经常有这么完美的人形沙袋供他发泄的,他眼中满是暴虐而疯狂的神色,出拳,脚踢,肘击,甚至用头去撞。塞巴斯蒂安又一次被他狠狠打飞,撞坏一扇门,摔倒在紧邻的房间内。罗朗哈哈大笑着,跟着跳了过去。 菲尼克斯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着急地大喊道:“慢着,别去!” 他提醒得已经太晚了,罗朗纵身跳进门后,几乎是同时一阵白色的烟雾从门里爆出。菲尼克斯带着缇娅迅速跟过去,门后满是白色的烟雾,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等到烟雾飘散,房间里除了他们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既看不到罗朗的身影,也不见塞巴斯蒂安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个“猫”,又能玩游戏了,所以……你们懂的。 新春快乐,祝身体健康,个个都能如兔兔一般可爱精神,爱吃胡萝卜,红包少送多拿,所有的坑都能被填平,所有的文都能完结,he多一点,后妈少一些;本文晚节得保,顺利完结! 47 47、有那么一点儿相信我 菲尼克斯看着一片零乱的屋子,眼中露出一丝怒意,转瞬间又恢复原样,脸上再次露同自信而懒散的笑容。 “想玩捉迷藏吗?没问题,我奉陪就是了。”他转向缇娅,“没想到您的这位执事可以为您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让我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缇娅冷漠地回道:“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 菲尼克斯一脸无趣的表情,“好吧,让我们去找找这两个偷偷溜走的家伙!” 说完,他又再次牢牢的擒住她。 缇娅忍不住冷笑道:“这完全是多此一举,难不成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从你手中逃脱吗?” “当然不能。不过我和我家少爷不同,我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凭借着契约的神秘联系力量,即便是相隔千里,执事也能感应到主人的位置,更不用说是在这么一座宅子里。但菲尼克斯却丝毫不忙着寻找,他的行动小心而谨慎,显然刚才的一系列陷阱机关以及塞巴斯蒂安的突然反击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事实上他们一路走都没有遇到任何攻击,没有触动任何一样机关,塞巴斯蒂安也未曾露面。最后他们来到餐厅的双扇门前。在菲尼克斯的示意下,缇娅推开门,一个男人的喝骂声立刻传了出来。 餐厅里灯火通明,桌椅和其它装饰物全都消失不见,显得原就不小的房间更加空旷。在最中央的天花板上悬吊着一只鸟笼状的大型铁笼子,罗朗就被关在里面。他瘫坐在笼子底部的铁板上,嘴里不停骂着各种粗话。 塞巴斯蒂安站在铁笼的正下方,他脱掉了破烂的外套,面带微笑,仿佛正等着迎接晚宴宾客的到来。 瞥到菲尼克斯的身影,罗朗立刻吼道:“该死的混蛋,我命令你立刻把我从这见鬼的笼子里弄出来,听到没有!立刻!” “好的,少爷,我很快就会让您下来。”菲尼克斯看了一眼像是无法动弹的罗朗,目光转向塞巴斯蒂安,语音轻柔地问道,“不麻烦的话,能否告诉我,我家少爷是怎么了?” “请别担心,只是一些使肌肉暂时瘫痪的药物,以杜德莱先生的体质,我相信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当然时间久了就不敢保证了。” “看来你的准备工作比我想的还要充分。” 塞巴斯蒂安双手一摊,“如果你像我那样拥有那么多主人被劫持为人质的经验,你也会和我一样在行动前尽可能充分准备了。” “你是想要我放开你家小姐吗?”菲尼克斯边问边环抱住缇娅的腰,两人以一种亲呢的姿势贴在一起。“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有这么好的筹码在手上,傻瓜才会放弃呢!” 他这个明显是挑衅的动作并没有起到他期望的效果。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请看。” 塞巴斯蒂安按动了手中的一个机关,铁笼底部的铁板掉落下来,罗朗随之滑落,但只掉了几十厘米便停住,一根缠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将他悬吊在半空。 “不需要一分钟的时间,杜德莱先生便会因窒息而死。”塞巴斯蒂安平静地宣布。 罗朗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救……救我……” 菲尼克斯一把抱起缇娅,朝铁笼飞奔而去,塞巴斯蒂安闪身挡在他前方。两人飞快地交过数招,一个忌惮于对方手中的人质,另一个不愿过多纠缠,结果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罗朗的脸已经变成一种可怕的紫红色,眼珠突出,舌头吐了出来,喉间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菲……令……救……” 菲尼克斯眼中闪过一抹不甘,用力将缇娅抛向与铁笼相反的方向。塞巴斯蒂安纵身扑过去。菲尼克斯嘴边露出恶意的笑,一脚踢向他的后背。塞巴斯蒂安为了接住缇娅,只有硬受了这一下。菲尼克斯一击得手,立刻后退,抓住笼子一侧垂下的铁板,灵活地爬了上去。 缇娅在空中飞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撞到某个东西,她紧紧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尖叫声。她正害怕恐慌间,一双手臂接住了她,将她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脸颊处传来毛料背心柔软的触感,鼻子则闻到衣服薰香的香味。她的心脏虽然还在狂跳,绷紧的神经却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但还没得及说什么,塞巴斯蒂安已横抱起她,快速退到餐厅的角落处,单膝着地,按下某块地板。整块地板向上升起分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平躺的黑洞。他将她放了进去。 “委屈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很快就来接您。” 塞巴斯蒂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又将地板重新合上。 缇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她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感觉自己下沉了几英尺又停住。她的手摸索着,摸到冰冷的金属四壁。她猜自己是躺在一只类似于棺材的金属大箱子,并且位于地下。 黑暗,封闭……让她本能地产生害怕与恐慌的情绪,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呼吸也变得不通畅。她想起塞巴斯蒂安合上地板前的那个笑容和他说的话。冷静!她对自己说,如果你不能帮助战斗,那就好好地待在这里,起码也要做到不拖后腿! 她闭上眼,缓慢而深深地呼吸着,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 时间往回倒拨三分钟—— 菲尼克斯爬到铁笼的最上方,直接用力扯断绳索,抓着罗朗跳到地上。 “您没事吧,少爷?” 罗朗捂着喉咙,脸还是涨得通红,拼了命地喘息咳嗽着。 “——混、混蛋,我——要杀了他——” 菲尼克斯以一种大人对待孩子似的宽容态度微笑着,这时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罗朗的脖子上,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在缠在罗朗脖了上的绳索下还隐藏着只细长的金属颈圈,就在颈圈靠近后颈的位置上,一个小小的红灯正不祥的闪烁着。菲尼克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以他超人的视力能够清楚看到被他扯断的那条绳索间还缠着一细细的金属丝。 “呯”——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罗朗的脖子和半个头颅被炸成了碎片,而菲尼克斯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后退,躲开四溅的鲜血和碎肉。罗朗失去生机的身人沉重地向后倒下。 菲尼克斯低头看着溅到他棕色皮鞋上的几滴血液,从上衣口袋掏出手帕,仔细地将鞋面擦干净,站直起了身体。恰在此时,将地板重新合上的塞巴斯蒂安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着。 菲尼克斯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满地说:“嗨,别那么紧张好不好?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你看我家少爷已经死了,契约也完不成了,所以我们之间也没有为敌的理由了,不是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他报仇?没有利益的话,我们可不会人类拼死拼活。”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没有这个必要。”塞巴斯蒂安赞同道。 菲尼克斯高兴地用力拍了下手,“很好,看来我们是达成一致意见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恐怕不行。”塞巴斯蒂安冷然道,“我很清楚恶魔的善变与任性,所以我无法确定你离开后会不会改变主意,暗处的敌人最可怕,我必须完全杜绝这种可能性。” 菲尼克斯开朗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其转变之彻底与迅速就仿佛是从脸上摘下一张假面具再戴上另一张。 “这么说我们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喽?你这忠心的模样还真是虚伪得令人恶心呢!” 塞巴斯蒂安一脸平静,甚至还赞同地点头。 “没错,不过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有时不得做出一些牺特牲。” 两人对着彼此冷笑着,忽然身形一晃,同时从原地消失。 缇娅在黑暗中努力倾听着,但除了她略为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听不到其它声音。她不知道距离她进入这只铁箱子过去多久了,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塞巴斯蒂安是不是在和那两人战斗着?他能赢吗? 如果她是在看漫画,那么她毫无疑问,主角必胜嘛!可惜这并不是漫画书,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塞巴斯蒂安也不是一个二维漫画人物,而是活生生的存在。她还记得他手掌的温度和他怀抱的感觉,他是比人类强大许大,但同样他也会流血,受了伤也会感到疼痛,也并非不可能被杀死。 她忽然自嘲得笑起来,她怎么弄得像是某个爱情小说中的女主似的。这不是爱情故事,而她也太过骄傲与理智,不会也绝不允许自己对塞巴斯蒂安产生爱恋的感情。对恶魔来说,人类的爱情大概是最无聊又愚蠢的东西,他只会嘲笑着将之踩在脚底。这倒不是在责备他,说到底他不是人类,没有翅膀的生物永远也不可能真实体会到飞翔的感觉。 缇娅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掉这种被活埋而产生的恐慌与绝望。尽管她很清楚,哪怕塞巴斯蒂安败了,被杀了,菲尼克斯也会想法找到她。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忙了一晚,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不可能什么也没得到就回去。 即便这样,她心里仍是止不住得害怕,她觉得外面的人已经忘了她的存在,她不会被救出去,只能困在这坚固的铁箱子里,慢慢地窒息、饥渴而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她必须狠狠咬住嘴唇,将双手紧握着拳,才能不让自己哭喊出来,敲打铁箱恳求别人救她出去。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仍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的鼻根发酸,眼中渐渐蓄满泪水。 忽然,她听到某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她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太过期盼之下产生的幻觉。但是铁箱确实在往上方升去,随后她面前的铁板向一旁滑开,水晶吊灯的光一下子刺入她眼中,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她耳边是一片轰鸣声,过了一小会儿才能听清塞巴斯蒂安的话。 “您感觉如何?” 缇娅完全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我没事,我很好。” 尽管她怎么说,塞巴斯蒂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她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又拼命让自己保持镇定的模样让他既赞赏又遗憾。没有恐惧心的人称不上是勇敢,真正的勇敢是虽然害怕却努力去克服的人,遗憾的是想让她对他更加依赖的机会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缇娅才感觉好了一些,在塞巴斯蒂安的帮助下从铁箱子里出来。她也这才有心情仔细看了看她的这位执事,发现他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凄惨。 他的外套早在先前就已损坏,背心也衬衫也步之后尘,伤口虽然可以快速愈合,流出的血却无法收回,残存的衣服上都是斑斑血迹;心口处破裂的衣服更暗示出当时的凶险。 整座餐厅也几乎变成废墟,一整面墙不见了,地板、天花板上到处是蛮力撞击留下的痕迹,就连头顶的水晶吊灯也未能幸免,只剩下一盏还在能发挥作用,其余的都变成地板上一堆堆的碎片,就算有数台大型施工机械在此搞破坏,得到的效果也不过如此。塞巴斯蒂安虽说是胜了,恐怕也是惨胜。 “那两人呢?”缇娅还是问了一句。 “您放心,他们不会再对您造成任何威胁了。”塞巴斯蒂安自信地回答。 缇娅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不管塞巴斯蒂安战斗的初衷是什么,他都确实浴血奋战过了,她才得以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但是她却说不出任何夸奖的话,唯一想到的能说的就只有一句感谢了。 像是猜到她要说的话,塞巴斯蒂安却出人意料抢先开口打断了她。 “虽然可能会让您觉得难受,不过有一样东西还是需要您看一下。” 在他的指引下,缇娅注意到那被掉下的铁笼遮掩住大半的尸体。尸体的头部被一块窗帘布盖着,不过从所穿的衣服来看,应该是罗朗?杜德莱。尸体周围四溅的血迹和窗帘布奇怪的形状,还是让她感到一阵恶心。不过她明白塞巴斯蒂安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她看这种东西,还是忍住胃里的翻腾仔细凝视。 她看到,或者说是她感觉到,在罗朗的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在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闪烁着,同时在她体内也有什么东西在随之应和。一个类似的小小光点从她胸口浮现出来,在空中展开成一幅羊皮纸卷。在罗朗身上的那一点像是受到吸引,同样浮出变成纸卷的模样。两张纸卷合二为一,再次变成光点回到她的身体。 缇娅有些明白了。所谓的契约本身是虚无飘渺,不可触摸的,只有以这种类似共鸣的方式才能将之移动,当然这是在原有契约双方不存在了的前提下。契约人受控于契约,同样也对契约有某种反制力,这也是隐晦的公平原则的一种体现。恶魔可以反悔不履行契约内容,人类则拥有类似修改权的权力。她相信契约里一定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和规则,但都不是现在的她所关心和能了解的了。 她烦恼地揉揉眉心,熬夜和情绪的起伏让她相当疲倦了。 “您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多出来的灵魂?”塞巴斯蒂安问道,就好像问的是如何处理在路边捡到的十英镑钞票。 “只能放着了,我可没有要成为世界上最强之人这种无聊的愿望。”缇娅没好气地说,没错,她可以看到另一份契约中的内容。 “难道您就不曾想过用它来赎回您的灵魂?” 缇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何以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若没记错的话,更改契约必须双方都同意,并不只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我们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说完,她转身率先朝餐厅外走去。她得先和苏格兰场取得联系,她可不信房子都被拆出这样了,会没有人听到动静。 “如果我同意更改呢?”塞巴斯蒂安从她身后说道。 缇娅猛地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尽管两人不过相隔几码,她看他的眼神却让人觉得他们隔了千里之遥。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 47、有那么一点儿相信我 ,你可以不用再对我玩这种无聊的试探把戏了。”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眼神幽深。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您起码也该有那么一点儿相信我。” 说着,他突然大步跨前,在缇娅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缇娅愣了一下,随即挣扎起来。但塞巴斯蒂安的手臂宛如铁铸一般,他的一只手掌按着她的后脑,迫使她仰起头。 他的吻虽然说不上粗暴,但也绝对称不上是温柔。他似乎想要借助唇舌激烈的厮摩与纠缠,将那些语言和表情都无法表达出来的急切与渴望传递过来。这种强烈的情感激流将缇娅的理智瞬间淹没了,也模糊了她心中真实与虚假的界限。 她趴在塞巴斯蒂安的怀里,恨恨地瞪着他,但她嫣红的双颊,湿润而殷红的嘴唇让她的这个表情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 “你——” 缇娅说了一个字就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她脑中乱哄哄的一片,既感到疑惑,又有羞恼,甚至还有一丝窃喜。她深深吸着气,想要平复心中激烈混乱的感情。 塞巴斯蒂安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十分激动,没有再说什么做什么来刺激她,只是静静地拥抱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缇娅才有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狭长深邃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的确是有想过,但我不打算那么做。不管当初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签订的契约,却也都是出于我本人的意愿,既然是我自愿的,那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有所得,就要有付出。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轻易放弃,应该是我付出的东西,我也绝不会逃避,也许这很愚蠢,但这是我的坚持与骄傲,所以你也完全不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她退后一步,从他的怀里挣开,假装那一吻从来没发生过。 “现在我要去给苏格兰场的奎格利勋爵打个电话,而我希望你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我不想因为让我们的厨娘惊吓过度而饿肚子。” 她若无其事地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塞巴斯蒂安目送她过于匆忙,更像是逃跑的身影,得意地笑了。 “多余的事吗?”他抚摸着自己的双唇,微微眯起眼,“若不是这样,又怎能逼出您的真心话!唔,早知道这么做有用,应该早些采取行动的。” 当然,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很清楚若没有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相处,以及他表现出的足够的诚意,他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都会让缇娅在第一时间将他打包发配到南极,或者是干脆给他几枪。人类的话,她或许会心软,可是对恶魔,她可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本来这章昨晚就该发上来,不知道jj又出了什么毛病,只好改到今天。 打斗的部分省略了,反正写出来也不好看,还白白浪费了无数脑细胞,换上千呼万唤的jq场面。话说我还真的不确定什么样的才能达到所谓的jq标准,如果这样还不行,只好让他们去滚床单了。 感谢“aque1019200”和“蔷薇下的秘密”扔的票票,其实点数和钱什么的都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终于不用对着别人的票票流口水顺带郁闷地在蹲墙角画圆圈了!你们挽救了一颗脆弱纯真的少女心(呕吐声),再次感谢! 48 48、假期中 事后,缇娅写了一封密函给女王陛下。在密函中她声称由于她和玛歌?霍伊尔之间存在的一些小矛盾,一些人怀疑霍伊尔小姐的死与她有关。为了维护名誉,她在私下进行了一些调查。从某个特别渠道得到的情报让她注意到了这位罗朗?德?杜德莱先生,而后她更是发现真正的杜德莱其实是那个自称为菲尼克斯的执事,主仆俩互换了身份。 杜德莱察觉到她在调查他,趁深夜潜进她的别邸。他承认霍伊尔是他所杀,他似乎认为通过杀死某些特定人物,可以使他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在争斗中,她的执事为了保护她而杀死了杜德莱,菲尼克斯却逃了出去,下落不明。 收到这封密函后,女王也命人进行了一番调查。法国警方查明罗朗?杜德莱出身于马赛一户普通人家,所谓的贵族后裔纯属乌有。他自幼身体病弱,受人欺负和嘲笑,忽然有一天原因不明地变得健康强壮起来。他出入于各种高档场所,花钱如流水,这些钱款的来历都极其可疑。后来他开始使用杜德莱这个身份出行不同国家,所到之处在他逗留期间都发生过奇怪的袭击案件。 这些调查结果无疑从不同侧面证实了缇娅的说法,是而,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玛歌的被杀已经与杜德莱和他的执事联系在一起。女王虽说不会为此奖赏缇娅,但肯定不会再追究她杀人的责任。 所有这些事实都是保密的,当然,这是指对普通民众。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士还是从不同渠道听说了,并传播到整个贵族阶层。尽管针对杜德莱为何杀死玛歌引起新一轮的猜测,但原先令人心惶惶的谣言还是被平息下来。某些为此担忧害怕的贵族家庭也可以松口气了,毕竟疯子不是每天都有的,何况玛歌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她若是乖乖地待在保安措施严密的家中就绝对不会遇到这种事,一时间,不少贵族家的孩子都得到了新的反面教例。这些都已和缇娅没有任何关系了。 得知有人半夜闯入别邸,让梅丽忧心不已,甚至不禁暗叹起法多姆海恩家的霉运。缇娅在大宅时,有黑帮分子闯入;去了三一学院,遇到奇怪的暴动事件;到了别邸,又发生这档子事。对于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年轻的女主人平安长大,结婚生子的忠心仆人来说,没有被弄得精神错乱,已经是幸事了。 在她的再三坚持和家庭医生的建议下,缇娅决定前往法国戛纳去避暑渡假,希望换一个国家可以摆脱纠缠不休的霉运女神(如果有这样一位神祗的话),另外,法国南部湿润的气候也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缇娅不喜欢张扬,此行除了塞巴斯蒂安,只带上了贴身女仆温迪。梅丽本来也想陪同前去,但维持一座大宅的日常运转以及管理一大群仆人可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除了梅丽以外,再无人担此重任,因此她只能留下了。 他们此行的第一站却是法国巴黎,浪漫与时尚之都。随着年岁渐长,缇娅也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在公众场合,因而也就需要更多适合的服饰,简言之,他们的目的就是去大采购的。 缇娅学了两年的法语,虽然不能说是精通,但一般的会话还是可以的。塞巴斯蒂安就更不用说,如果连一门外语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称得上是什么能干的执事!缇娅甚至觉得哪怕有一天他们到了火星上,塞巴斯蒂安也能用流利的当地语言与火星人交流。 他们一下飞机就受到使馆人员的热情欢迎,不但一路护送到下塌的宾馆,更派专人担任导游一职。尽管有这么多的便利与安排,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完全是由缇娅和塞巴斯蒂安主仆俩出色的外表引来的。 法国人的浪漫与大胆世人皆知,而且是不分男女。缇娅相对还好些,毕竟她的年龄身份摆在那,顶多就是多收了一些鲜花礼物以及让人肉麻的话语。塞巴斯蒂安则另当别论。撇去他极其俊美的容貌不说,单就是看似温和内敛的气质,优雅绅士的举止,就足以吸引女人的注意。无论他们到哪儿,都能遇到大胆示爱的年轻女子,写有种房间号和电话号码的小纸条更是收到十几张。 当缇娅心血来潮去逛夜市时,这一状况发展到极点,几名女子能与塞巴斯蒂安搭讪而在街头大打出手,甚至造成交通堵塞,他们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缇娅几乎是一路笑着回到宾馆的,而小女仆温迪则是怒斥那些女人“不要脸”的行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是何原因,她似乎将塞巴斯蒂安打上缇娅专属的标签,极度偏袒自家小姐的她当然要对那些抱有觊觎之心的女人心怀不满了。 ?br /免费txt小说下载 亲爱的黑执事第17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她更趁着帮缇娅换衣服之际,委婉地暗示她不能因为对手的弱小而疏忽大意,该宣告所有权时也该主动宣告一番,让缇娅很有些莫明其妙。看到送牛奶进来的塞巴斯蒂安,温迪非常有眼色地收拾东西离开了。 一看到塞巴斯蒂安,缇娅就想到夜市发生的那场闹剧,她忍不住又想笑了。 塞巴斯蒂安放下牛奶怀,看到缇娅眼中顽皮的笑意,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很荣幸我娱乐了您,您是否该给我一点儿奖励呢?” 他弯下腰,一手撑住缇娅坐着的沙发背,另一只手缠住她的一绺发丝在指间把玩。他略为低沉的声线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缇娅心间。他唇边带着一抹暧昧的浅笑,双眸幽黑而深邃,眼瞳深处隐隐有一抹红光在闪耀,神秘、危险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缇娅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香味,双颊染着淡淡的红晕,墨绿色的双眸因为欢笑而异常明亮,饱满水润的唇瓣微微张开,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形状美好、已经发育得极为不错的胸前,纤细欣长的脖颈向后仰着,显出精致的锁骨,以及其下一片白皙的肌肤。 缇娅的美丽正在一天天显现出来,就连身为恶魔的他都受到吸引,更不用说是普通人类了,而且随着她以后交际面的扩大,受到吸引而来的讨厌苍蝇想必是越来越多,就像这次巴黎之行所显示出来的那样,看来他以后必须采取一些严厉的措施了。塞巴斯蒂安脑中转着阴险的念头,脸上的笑意更浓。 缇娅呆呆地看着他充满魅惑之色的性感笑容,正以为他会有所动作,塞巴斯蒂安却站直了身。 “呵呵,说笑而已,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又怎敢向您讨要奖赏呢!” 缇娅松了口气,却也感到些许失望。正当她想要重新恢复她冷漠的主人身份时,塞巴斯蒂安却低下头,快速地在她额上一吻。 “这是晚安吻。祝您晚上有个好梦!” 他狡黠地一笑,不等缇娅有所回应,他又恢复成执事一本正经的模样,走出卧室,随手关上房门。 缇娅回过神,想要发作的对象早已溜之大吉,她只能恨恨地捶打着沙发的软垫。 也难怪温迪会有那样的误解(可能压根儿就不是误解吧),自从那晚的一吻之后,塞巴斯蒂安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转变。他并不需要太多肢体接触,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某种语调,就足以让缇娅感到脸红耳赤,甚至连那个“您”的称呼偶尔听起来也像是情人间心照不宣的昵称。 恶魔生来就善于诱惑人类,这就像是某种本能,塞巴斯蒂安更是个中高手,只不过这并非优秀执事该具备的才能之一,被他刻意压抑不显示出来。可一旦他下定决心施展他的魅力,别说是缇娅这样的菜鸟,换谁都是招架不住。偏偏他又极有眼色,每次都能抓住缇娅的底线,让她发作都不能,所以不管她想出怎样的办法,实际上都是完败的那一方。 缇娅三人在巴黎逗留了两个多星期,除了疯狂购物之外,他们还去了艾菲尔铁塔、卢浮宫等知名景点游览,最后起程前往南方的戛纳。 戛纳位于法国东南部,不仅以其举办的电影节闻名于世,同时也是欧洲有名的旅游胜地和国际名流社交集会场所。这里气候温和,景色秀美,拥有世界上最洁白漂亮的海滩,是富豪权贵们过冬避暑的好去处。 若干年前,缇娅的伯父一时心血来潮买了一幢位于海边的别墅。随着近些年来戛纳的声名日益显著,来此旅游居住之人的增多,这里的地价也不断上涨。现在想要买一幢这样的别墅,价格绝对是吓死人。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笔不错的投资。所以尽管购置以来几乎很少有使用过,但在当初遗产处理时,还是将其保留下来。 温迪特意提前三天到达,打扫房间,换置家具,购买日常品,打探消息,忙得是不亦乐乎,而缇娅一到便可安心入住。 这一片地区除了法多姆海恩家拥有的别墅之外,还有十几幢类似的别墅及高档渡假屋,构成一片高极别墅区。在这种地方消息流传总是很快,缇娅才到没几天,就收到不少聚会的邀请。她根据温迪提供的情报,有选择地去了几家。 其中一家是法国驻英国大使的夫人,姓费拉居斯,大使先生因为工作原因延迟了渡假的时间,让妻子和女儿先行。费拉居斯夫人颇有些交际手腕,在当地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缇娅去拜访了几次,倒是和大使夫人的女儿伊达熟悉起来。 伊达今年十七岁,长相甜美,性格活泼,有些调皮,但家教很好,不会让人讨厌,相反,缇娅倒是挺喜欢她这样的性格,暗地里觉得女孩子活泼一些也挺好,无奈她自己心理年龄过于成熟,早已没有了这样的青春活力。 伊达对缇娅也颇有好感,特别是她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与做派更是钦羡不已,不过最令她感到羡慕的是缇娅有塞巴斯蒂安这样一个俊美优雅,又会做各种甜点与冰品的管家,惹得她有事没事就往缇娅的别墅跑。 在她的牵线下,缇娅也认识了不少她这个圈子里年轻人,有香水女王的儿子,国际知名大导演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位来自阿拉伯某个小国的王子。大家的年龄相仿,家世背景相差不大,都能玩到一起,或是去附近的俱乐部打打网球,或是去海边晒晒日光浴,偶尔两三个人结伴去逛逛老城区,买买东西。 礼尚往来,缇娅也邀请了一些人,在别墅里举办了一次午餐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塞巴斯蒂安和温迪收拾着残席,为了不妨碍到他们,缇娅走进了书房。 房子里忽然一下子安静冷清了许多,只听到两人清理的声音。缇娅随意从架上抽下一本书,却是心神不宁,书页上的文字看在眼里,却进不了脑中。她放下书,走到落地窗前。 窗朝着大海,如血夕阳半陷在海中,将海水染得一片金红。她生出一股冲动,打开窗走了出去。 她顺着缓坡一路来到海滩上。这一片海滩属于私人所有,又是傍晚,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大概是涨潮了,海水一波波涌上沙滩,又不甘心地退落下去。 缇娅脱掉凉鞋,踩着凉凉的海水继续往前走。海风吹动她长长的黑发,浪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浪涛声声,宛如大海在低声倾诉;清澈的海水像个顽皮的孩子似地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带着咸味的海风在她的发丝间穿梭,西边的天空是一片绚丽的红色。她看着,听着,闻着,感受着,惟独什么也不想。她的灵魂仿佛既在体内,又脱离于身体之外。 身后传来踩踏海水的声音,缇娅并没有回头去看。她依旧矗立不动凝望着前方连她也不知道的某处。在广阔无边的海滩上,她的身影是如此渺小而孤独。 塞巴斯蒂安自后轻轻抱住她,为她挡去少许海风和浪花。缇娅抬起手,反抱住他环住她的手臂。她不想也无需抬头去看他此时的表情——唇边是否带着笑容,眼神是否温柔,这微笑与温柔是否真实……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即便在曲终人散之后依然会陪在身边,本身就是一件足以令人欣慰到落泪的事。 燃烧的红日依旧在向着海平面下坠落,夜幕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上——明天是否又是一个好天呢? 49 49、邂逅 九月,缇娅结束休假回到英国。十月,在法多姆海恩大宅内,她低调地渡过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之后,她开始为来年的大学入学考试做准备,同时也选择地出席一些公众活动。 十一月上旬的某一天,在伦敦有名的苏富比拍卖行里将举行一场大型慈善义卖,筹得款项全部用于非洲某些贫困地区儿童的医疗教育。缇娅作为其中几件拍卖品的捐赠者,也应邀出席。 拍卖会当天,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裙装,与她双眸的颜色相衬,佩戴着一整套祖母绿的珠宝。塞巴斯蒂安黑色的执事装熨烫得十分平整,看着普通,但整套衣服全部是用手工缝制而成。主仆俩将那种不张扬的华丽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一到便有不少人上来寒喧客套,缇娅的名字与容貌正渐渐被更多人所熟知。她粗略地扫了一眼在场来宾,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与其说是一场拍卖会,倒不如说是一次社交名流们的聚会。 新闻记者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次话题盛宴。来自多家报纸杂志的摄影们不停按动快门,记者们都拿着记事本与录音设备直冲各位名人。缇娅和其他几位社会名人很快被记者所包围,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些已经涉及到个人隐私,让缇娅多少感到不悦。 塞巴斯蒂安跨前一步,挡住一只伸到缇娅面前的话筒。 “抱歉,这里人太多,让我家小姐有些不舒服。失陪了。”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凡是被他扫视到的记者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有几个搞不清楚状况显得不以为然的记者也被他的同行们悄悄拉开。 塞巴斯蒂安得以护着缇娅来到拍卖行的贵宾休息室。缇娅颇有些好奇地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那些记者这么怕你。” “几个月前您住在城里的时候,有几个家伙在别邸外鬼鬼祟祟的。我当然不能让他们打扰到您,于是我私下里找他们谈了谈。” 事实上自从那次记者招待会之后,缇娅?法多姆海恩这个名字就引起了新闻界的关注,年轻,美貌,富有,家世不凡却又身世坎坷,还有比这更吸引公人眼球的话题吗?只是法多姆海恩大宅的保安措施极其严密,缇娅又向来深居简出,让那些记者很难有可乘之机,直到今年社交季开始,她改而居住在城里的别邸。塞巴斯蒂安自然不会高兴宅子附近有这些人逛来逛去,何况他们当正准备对付杜德莱和菲尼克斯,更加不能让陌生人出现在附近。 “哦,我能不能问问你和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职业秘密。但如果您一定想知道,我可以破例,不过您可要补偿我啊!”塞巴斯蒂安低下头,双眼含笑看着缇娅。 “那就算了,我可不想因为我小小的好奇心让你违背你的职业操守。”缇娅一脸纯直无辜地回答。 塞巴斯蒂安低低地笑了。忽然他收起笑容,神色一整。缇娅有所察觉地转身,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走进休息室。 “缇娅,果然是你!” 缇娅愣了愣才记起对方是谁。进来的女孩名叫伊维特?莱亚德,是她在戛纳渡假时认识的人之一。她也是英国人,因为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休养。她有一头柔顺的淡金色长发,湖水蓝的双眸,五官柔和,身形纤细,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她也是一位极其虔诚的教徒,尤其是相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谨守各种清规戒律,再加上体弱,在戛纳时也较少有机会玩到一起,关系只能说是一般。 “是你啊,伊维特,什么时候回的国?”缇娅笑着招呼道。 “几天前。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伊维特开心地说,看起来能够遇到以前认识的人的确让她很高兴。 “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哼,差点忘了,你一向最热心这类事情了。”缇娅想起曾听人说起过伊维特对于慈善事业也充满了不同于寻常女孩的热情。 伊维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一名男子走进休息室。缇娅的双眼下意识地睁大了。那阳光一般灿烂的金发,几近完美的五官,以及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亲切笑容—— “缇娅,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这位是西伦?杰弗斯先生,我的家庭教师。”伊维特甜甜地笑道。 她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缇娅完全没有听进,她心中的惊讶之情宛如惊涛骇浪一般。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西伦先开了口。 “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伯爵小姐。” 缇娅勉强点头回道:“我也很高兴。” 西伦温和一笑,转向伊维特。 “对了,伊维特,麦克斯夫人正在找你呢。” 伊维特低呼一声:“糟糕,我差点忘了!”她为难地看着缇娅。 “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既然你已经回到国内,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聊。”缇娅恢复镇定,平静地说,她看向西伦,又加了一句。“当然,杰弗斯先生也是一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西伦微微一笑:“非常乐意,这也是我的荣幸。” 缇娅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休息室门外,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冷。 “塞巴斯蒂安。”她轻唤道。 “我知道。我立刻就去调查,说实话我也对此很好奇呢。”他微微眯起眼,眼中闪着一抹危险的光。 看到轻轻走进房间的年轻执事,女仆很自觉地让开退下,给主仆俩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塞巴斯蒂安修长的手指轻动,娴熟地重新泡了一杯红茶。他一边将茶递给坐在直背椅上的缇娅,一边说道: “看来我们遇到的确实是西伦?杰弗斯本人,而非某个冒名顶替者。” 缇娅将茶杯送到嘴边的动作略顿了一下,“他没有死?” “显然如此,既然我们看到的不可能是鬼魂。” 缇娅啜饮着红茶,回想着那夜的情形。她怎么也想象不出西伦是如何从那场车祸爆炸中逃脱幸存下来的,除非他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塞巴斯蒂安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又道:“六年前,这位杰弗斯老师在乔尔?希尔德加德的介绍下进入三一学院就职,有趣的是在那之前的经历完全调查不出来,他当时提供的履历档案完全是伪造出来。我也仔细调查过希尔德加德先生自出生以来的经历,但仍然不清楚他是在何时何地认识这位杰弗斯老师的,只知道某一天他将他带回家中,执意让他担任家庭教师一职。” 缇娅挑了下眉,这样的经历听起来还真是有些耳熟呢。 “难道他也是?” “不是。”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却有些不够确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总让我有种非常讨厌的感觉。” 缇娅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悠然说:“这听来像是某种嫉妒之言呢!” 塞巴斯蒂安拿过她手中半空的杯子,“您认为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嫉妒的呢?” 好吧,必须承认,这两人的容貌气质各有特点,难分伯仲。 “那就是有某种暧昧情愫在里面,不就是有句话叫‘欢喜冤家’吗?在最初也是对对方有一种莫明的敌对情绪。”缇娅慢吞吞地又加了一句。 塞巴斯蒂安似笑非笑地说:“我倒觉得那种情况更可能发生在您和我之间,‘日久生情’这句话不是更经常发生吗?”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缇娅笑眯眯地说。 塞巴斯蒂安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请相信,那也是我的荣幸。” 缇娅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如果她能控制住不让耳垂发红的话,就更完美了。她清清嗓子,神情严肃起来。 “玩笑话就说到这。我想知道这位杰弗斯先生为何事隔几年又再次出现,是巧合?还是某人的特意安排?”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西伦亲切的笑容,以及在三一学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她忽然想一件几乎快被她遗忘的事。吉纳曾经坦承她误打误撞解开教堂地底那个封印的魔法阵图是西伦给她的。当时她将这件事与乔尔与伊恩联系在一起,但现在再一想乔尔没有理由指使西伦这么做,即便解开了封印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事实上这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并不能放在一起。这么看来西伦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神秘。 塞巴斯蒂安伸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头,“老是皱眉可不好噢!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他未必就是冲您来的。” “我当然如此希望,不过到目前为止都是事与愿违。何况——”缇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下去。 塞巴斯蒂安粉无辜地耸了耸肩,“除了您吩咐过的事,我可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只不过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问题。”主角模式下,想消停也不可能。 塞巴斯蒂安哑然,很想郁闷地说“不带这样歧视恶魔执事的”! 缇娅的心情倒是意外地好起来,“替我联系一下伊维特,我想现在正是拜访朋友的好季节。” “是的,我的小姐。” 塞巴斯蒂安微一躬身,收起半冷的茶,走到门口时忽又转过身说:“差点忘了说,我刚才说的可都不是玩笑话噢!” 他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魅惑笑容,轻轻合上房门。 50 50、伊维特?莱亚德 “缇娅,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但我相信汤米一定不是故意的!”伊维特绞着手指,惶恐又歉意地说。 缇娅在伊维特的提议下和她一起来到伦敦的某家孤儿院看望那里的孩子。午餐时,一个小男孩不知是不是吃得太急呛到了,吐了缇娅一身。 缇娅清理干净,换上塞巴斯蒂安紧急买来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伊维特不安的脸,安慰道:“当然,我相信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也就是说你不生气喽?”伊维特试探地问。 缇娅看她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忍不住暗暗好笑。“不过是一点儿小事而已,我为什么要生气!” “唔,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对不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再也不来了?” 缇娅有些明白她的担忧了。第一次做善事就遇到这种事,的确很能打击人的热情。如果她真是那位养尊处忧的伯爵小姐,可能真的被打击到了。 “当然不会,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她开玩笑地说。 伊维特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太好了,我就知道缇娅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闯祸的小男孩在院长的陪同下来向缇娅道歉,缇娅也再次微笑着表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她完没有放在心上。 院子城,塞巴斯蒂安正被一群孩子包围在中间,怀里还抱着一个在吃奶的,几个年纪小的干脆巴在他腿上,抓着他的裤脚,看起来他的魅力已经不分性别与年龄层了。我们无所不能的执事依旧禀持他一贯优雅自信的风度,面带笑容,轻声细语,没有丝毫无措与不耐,简直像是生来就是做保父的。 伊维特看到他细心而专业地试了试奶瓶里牛奶的温度,才将奶嘴塞进怀中婴儿的嘴里,忍不住感动地说:“真没想到,原来塞巴斯蒂安先生这么喜欢孩子!” 缇娅嘴角微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往好的方面想,她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倒是可以考虑省下请保姆的费用了。 “说起来西伦老师也很喜欢小孩呢!就是上次我在拍卖行介绍过的西伦?杰弗斯老师,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的,你的那位老师可不是让人轻易忘记的人物!”缇娅意味深长地说。 伊维特笑起来,“没错,老师他——嗯,非常特别。” “他做你的家庭教师有多久了?在戛纳时似乎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不是很久,事实上刚好在你离开后,他才开始成为我的老师的,教授我神学。” 缇娅微微一惊:“神学?” “是的。”伊维特脸上浮现出崇敬的表情,“老师他非常优秀,许多我从前不明白的地方都豁然开朗,再也没有比他更了解神学的了。” “是吗?”缇娅随口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是很相信。 “真的,我没有一点儿夸张,只要你听过他的课就明白了!”伊维特急急地说,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没错,你也可以听听老师的课,我想西伦老师一定会很欢迎的!” 缇娅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我想还是算了,你知道我对神学什么的不是很——” 伊维特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你是怕会枯燥无聊的话,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的!而且老师讲的不仅仅是神学,还有历史和哲学方面的,绝对会让你有所收获的!” 看到她眼中满满的热情与恳切,缇娅只好点头道:“好吧,我就去听听吧。” 伊维特松了口气,“太好了!那么具体的时间等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好吗?” “我没有问题。” 伊维特换好衣服,走进卧室相连的小起居室,不出意外,西伦已等在那。他站在壁炉前,红红的炉火映衬得他的金发宛如金子一般。 “回来了?累了吧?” “唔,还好,不过我觉得很开心,很值得。”伊维特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缇娅已经答应了。” 西伦满意地笑了,“做得很好。” 伊维特咬了咬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仍然不明白,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西伦体谅地一笑,“您会有疑惑是很自然的,因为您不知道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含义,以及那位伯爵小姐个人所拥有的力量,这些对于我们的目标都极有帮助。” 伊维特看着他的双眼,软和下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不,您只是太过善良心软,不愿欺骗朋友,但是您要明白为了我们的目标,为了让更多的人获得幸福,我们必须做一些我们不愿的事,牺特一些人,这是令人遗憾和心痛的,但总得有人去做,否则我们就只有止步不前。” 伊维特用力点头,“我明白,我会更加努力的!” 西伦露出鼓励和嘉许的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莱沃尔牧师和他带来的客人已等你好一会儿,去见见他们吧。” 罗伯特?柯尔克出生于伦敦东区的贫民窟,父亲是一名码头工人,更是一个酒鬼,赚到的钱大部分被他拿去买酒喝,一喝醉便开始打妻子和儿子。他十三岁起就没有再在家住过,他在街头混生活,先是做扒手小偷,再大些就混帮派,敲诈勒索,收保护费,争夺地盘,放高利贷,贩毒,什么都做过。他比其他人聪明的地方在于他很清楚这一行干不长久,于是稍稍攒了些钱之后便开始想法脱身漂白。 二十六岁那年,他开了一家小建筑公司,靠着以前积累下来的人脉和恶名,倒也弄得有声有色。到了他五十五岁的时候,人们再也不记的当初曾将对手的双脚生生打断的狠辣小子罗伯特,而只有建筑业大享,著名商人柯尔克先生。 他住着价值上万英镑的豪宅,穿着名家定制的衣服,抽着哈瓦那的雪茄,闲暇时去俱乐部和朋友打几局高尔夫,俨然一位上流社会人士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上曾经沾过多少血腥,留有多少人命。有句话说的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尽管迟到了几十年,他的报应似乎还是到了。 一个星期前,柯尔克养的两条狗死了,死得很凄惨也很蹊跷。狗的尸体被撕成了碎片,这不是形容,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鲜血和碎肉溅满了地板、墙壁和天花板,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有散去。更难以解释的是,柯尔克和比他小三十岁的第四任妻子以及几个仆人就睡在屋里,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还是第二天早上仆人起来后才发现的。宅子的门窗紧闭,警报器也运作正常,没有丝毫外人侵入的迹象。 第三天夜里,一个女仆起来如厕时看到了黑色的鬼影,而屋里的墙壁和家具上有着不知是何物留下的几道又长又深的巨大抓痕。 仆人们被吓坏了,纷纷请辞离去,只有固执的柯尔克不肯离开。他相信这辈子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没有什么能够吓到他。他独自一人留在宅子里。 当然他遭到了攻击,他甚至不知道攻击他的是什么东西,子弹完全不起作用,对方拥有的一对巨大爪子却能轻易抓断几英寸厚的木板。若不是有个仆人良心不安,偷偷跑回来查看的话,他很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柯尔克害怕了,不可能不怕。他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宅子,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回来,但是噩运并没有就此结束。在他的新居再次出现那可怕的抓痕,就像是某种预告一样。他不能去找警察,因为警察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找到了他的一位朋友,莱沃尔牧师,牧师将他带到这里。 柯尔克得知他们求见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年轻女孩,自然表示怀疑。“你说的那位莱亚德小姐真的能帮我吗?” 莱沃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听说不久前我生了场大病的事?” 柯尔克虽然不解,还是点头道:“是的,我听说了。” “事实上我并不是真的生病,而是和你一样遇到了奇怪的事。”莱沃尔宽大的脸庞上浮现一丝奇异的表情,既像是恐惧,又像是庆幸,还有隐藏着的狂热。 莱沃尔身材高大,有着宽宽的肩膀,长相称得上是英俊,带着神职人员特有的宽和神情,配上黑色笔挺的牧师服,足以让最迷茫的心灵也产生信赖的感觉。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与柯尔克不同,莱沃尔出生于苏塞克斯郡的一个大家族,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莱沃尔自小便不学好,游手好闲,偷鸡摸狗,在闯了一次大祸之后,终于听了家人的话,在一位叔叔的安排下进了神学院,做了一名牧师。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让他改过向善,利用职权谋私,骗取钱财,与人私通,之后更是靠奉承与贿赂,让他来到伦敦,在这里更是如鱼得水。直到半个月前他开始做噩梦,梦里他被数名恶魔拖进地狱,尝受各种刑罚折磨,冰冻,火烧……梦中的一切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清醒之后还记得一清二楚。 之后只要他入睡,便会做同样的梦,他试过安眠药,看过医生,都没有帮助。他开始害怕睡觉,不敢再睡,他变得精神恍惚,形容憔悴,短短几天内便瘦了近十斤,认识他的人几乎认不出他来,他很怀疑在他的身体崩溃之前,他的精神先承受不了。 就在他走投无路之际,他遇到来教堂做礼拜的伊维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诉说这一切,也许这就是神的安排。莱亚德小姐很用心倾听了,她给了我一个小十字架,告诉我只要诚心祈祷,忏悔我的罪孽,神一定会拯救我的!” 见到柯尔克脸上露出的不以为然的轻蔑表情,莱沃尔苦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很蠢,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困倦,连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又到了地狱!这一次的感受比前几次更加真实,也更加恐怖!当我被地狱之火灼烧时,我真的感受到那发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说任何人都宁愿死也不愿遭受这样的痛苦折磨,最可怕的是你很清楚你根本死不了,只能承受,直到永远……“ 莱沃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眼中残留着深深的恐惧,连柯尔克都受到影响。 “就在我万般绝望之时,我想起了莱亚德小姐的话,我开始忏悔,为我做过那些错事,我向神祈祷,祈求祂的宽恕,祈求祂的拯救,神回应了我,我看到了天使。不是你在电影或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而是真正的天使!她的眼中满是温柔与怜悯,即便仍被灼烧着的我,被她如此注视着,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将我带离地狱,回到人世。那些让我害怕的噩梦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每晚我都睡得像孩子般香甜,白天我精力充沛,仿佛年轻了十几年,最重要的是我的心灵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赞美主!”莱沃尔充满感情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柯尔克仍然不能信服,事实上若非他自己遇到了不可解释之事,他多半会认为莱沃尔的脑子出了问题。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能证明你的——呃,你的问题是由这位莱亚德小姐解决的?” 莱沃尔神秘地一笑,“我当然能够确定。总之,我相信这个世上除了小姐之外,没有别人能帮到你。” 柯尔克仍是满腹狐疑,却没有再说什么。现在他是束手无策,不管那根救命稻草看起来有多么荒谬多么不可靠,他也要将它抓在手中。 伊维特走进客厅,面带微笑。“真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不,不,是我们不请自来,打扰您休息了。”莱沃尔站起来,以一种异样的恭敬语气说。 “别这么说,我很高兴有来访。牧师先生,您近来可好?” “托您的福,我一切都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这位先生是?” “这是罗伯特?柯尔克,我的一位朋友。事实上我们这次冒昧前来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麻烦。” “很糟糕吗?” “是的。”柯尔克脸色阴沉地回答,“我的这条命可能要保不住了。” “天啊!”伊维特惊讶地捂住嘴,眼中满是同情之色,“怎么会这样!不过别担心,我相信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她的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弱不禁风,偏偏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是如此坚定,这种反差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以及说服力。 柯尔克离开莱沃尔的教堂,独自驾车回家。他从外衣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样式普通的十字架——神会保佑你的,伊维特一边这么说一边将它给了他。他轻蔑地撇撇嘴角。神要是真有用,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惨的事,起码像他这种人就不会还活在世上。神会保佑你的,骗骗小孩去吧!他将车窗摇下一条缝,打算将十字架扔掉,但想了想还是放回袋中。 白色的雾汽从地面缓缓升起,马路上十分安静,看不到其它车辆。柯尔克心神不定,忽然意识到前方道路中央有一个人,他慌忙踩下刹车。在刺耳的刹车声中,车停下了。他惊魂未定地向前看去,路上空荡荡的,别说是人,就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 柯尔克疑惑地往左右望了望,正要发动车子,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刮擦着地面。他不由紧张起来,突然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车身猛地一震,车前盖上出现几道又长又深的抓痕,紧接着车子又剧烈震动了一下,随后车前的风挡玻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上,整个儿碎裂开来。柯尔克双头抱头躲过飞溅的玻璃碎片,弯着身,连滚带爬地从车里下来,头也不回就往前跑。 雾越来越浓,寒冷的夜风吹过,发出凄厉的声音,四下看不到一个人影,他仿佛置身于一片鬼域之中。柯尔克拼命跑着,身后追击的声音却越来越近。突然像是有几把锋利的刀砍中他的后背,鲜血迸溅, 50、伊维特?莱亚德 巨大的疼痛让他踉啮几步摔倒在地。他挣扎着翻过身,终于看到攻击他的东西。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会长着一双如此巨大的爪子,几乎垂到地上,弯曲的爪尖在夜色中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它的面容隐藏在斗篷所形成的阴影中,只看到两点红光闪烁。它是如此怪异而邪恶,一看就知道不是属于这个世间之物。 柯尔克因为失血和恐惧而发冷颤抖,心跳如擂鼓。年轻时的他或许还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年纪越大反而越胆心,也越怕死。他从像这一刻那样感觉死亡是如此之近。他不想死,他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比其他许多人都多,享过的福也绝不少,但他仍然不想死,他想活下去。天啊,谁来救救他! 他的指尖碰到一个金属物件,是那枚十字架,可能是刚才摔倒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他用力握在掌中,十字架的尖端戳进掌心的肉里。他脑中出现伊维特说过的话——只要你诚心祈祷,神会保佑你的!她面带病容,眼神却无比坚定,双眸中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原谅我的罪孽!主啊,救救我,救救我……”柯尔克哽咽起来。 那个东西朝他移动过来,无声无息,仿佛毫无实质。柯尔克闭着眼,对着手中的十字架作着他平生第一次的忏悔,为他做过的每一件坏事,伤害过的每一个人。原本冰冷的十字架在他手中变热,越来越热,像是一小块烙铁一般。他再拿捏不住,松手落在地上。 十字架散发出淡淡白色,在黑夜里尤为醒目,亮光很快变强,宛如一个小小的太阳,刺得柯尔克不由闭上眼。当他再次张开眼时,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他看到了一个天使。 天使背对着他飘浮在离地几英尺的空中,整个人仿佛是由光组成的,包括那一对洁白的翅膀,那光明亮却不刺眼,给人淡淡的温暖之感。 怪物像是感觉到威胁,加快冲上来的速度,两只巨大的爪子猛然抓来。柯尔克不由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 天使只是轻轻抬起一只手。一道光划过,将怪物切成两半,它惨叫一声,化为一片片黑灰消失了。、 柯尔克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可怕的怪物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被解决了。他怔怔呆愣地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天使回头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随后身形变淡,化成无数亮点消失于夜色中。莱沃尔的话语再他耳边响起,他终于明白当时他那么说的原因了。 在那团朦胧而圣洁的白光中,天使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像是伊维特?莱亚德。 51 51、夜遇 圣诞节过后,伊维特果然如约向缇娅发出邀请,缇娅带着塞巴斯蒂安应邀前往。在点着炉火的温暖大厅里,她热情地迎接他们的到来。 “午安,真高兴你能来。”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缇娅。 “我也是,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缇娅回抱了一下,同时微笑道。 伊维特虽然面色依然有些苍白,双眼却闪闪发亮,十分有神,看起来精神很好。倒是缇娅自己,尽管那次假期让她的健康状况有所好转,但一入冬情况又恢复如前,圣诞节前她得了感冒,时好时坏,直到现在才算完全恢复。 伊维特淡然一笑:“大概吧,也许是因为伦敦的冬天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好了,让我们进去说话吧。” 她挽起缇娅的胳膊,引着她走进一旁的起居室。西伦从另一道门进来,迎向她们。 “您好,尊敬的伯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恐怕今天要打扰你了。” “哪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我相信没有哪一位老师会嫌听自己课的人多,只希望到时不会让您觉得无聊。” “我想肯定不会的。” 一名女仆送茶点进来,塞巴斯蒂安正欲帮忙接过,西伦立刻上前道:“这种事怎么能让客人来做呢,还是我来吧!” 两人对视着,脸上的表情同样完美得无懈可击,这一刻两人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相似,就像是镜子的两边。 缇娅发出一声清咳。塞巴斯蒂安收回视线,微一欠身。 “抱歉,是我失礼了。” “没关系。”西伦转向缇娅,“对了,伯爵小姐,您喜欢怎样品味的茶?” “一般就好了,不用放糖,谢谢。” 在稍稍用了一些茶点之后,伊维特提议前往书房开始此行的正题。在离开时,缇娅有些冷淡地指示自己的执事道:“我想接下来不会有?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18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就留在这吧。” 塞巴斯蒂安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随即回答道:“是的,小姐。” 西伦安慰他似地说道:“尽管放心将你家小姐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那真的是十分感激。” 塞巴斯蒂安再次微一欠身,垂下的发丝挡住他冰冷的双眼。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目送三人离开,直到女仆进来收拾茶具,他才露出温煦的笑容,走了过去。 “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缇娅把玩着手中小小的金属十字架,看起来和她前世在街边小饰品里所卖的差不多,这是她临行前伊维特赠送给她的。据说曾被某位主教赐福过,可以保佑她不受邪恶之物的侵扰。对于这种说法她自然是完全不相信,不过盛情难却,她还是收下了。 道旁昏黄的路灯光照进车里,照亮她嘴边那一丝玩味而嘲讽的笑。 “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正在开车的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后视镜,“想来课上得不错。” “是的,不管这位杰弗斯先生真正的来历如何,不能否认的是作为一名教师,他真的很出色。”缇娅客观地说。 塞巴斯蒂安轻哼一声,以示他心中的不满之情。 缇娅收起十字架,问道:“在我上课的这段时间里,你打听到了什么没有?” “大部分是无聊的赞美之词——杰弗斯先生是多么平易近人,多么才华横溢,大家有多么喜爱他,显然整幢宅子里的仆人都被他的魅力所征服了。” 执事酸溜溜的语气让缇娅忍不住发笑,“听起来倒是和某人很像。别的呢?” 塞巴斯蒂安状似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回道:“还有就是您的那位朋友的交际出乎意料的广阔,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经常有陌生人来拜访她。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大部分都不是一位年轻有身份的小姐应该结识的。” “我知道伊维特向来热心慈善事业。”缇娅沉吟着说。 “恐怕不是那方面的原因。据客厅女仆说,每次那些人来访时,她都被告知不要离客厅太近。来访的人尽管容貌不同,却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带愁苦之色,甚至是心怀恐惧,仿佛有什么大难临头了一般。” 缇娅神情古怪地说:“面带愁苦之色?别告诉我伊维特还兼职心理咨询师。” 塞巴斯蒂安轻笑道:“这也并非不可能,这些奇怪的客人第二次来访时已经神色如常,心中只有感激之情。” 缇娅也懒得去理会他是从哪里知道心理咨询师这个词的,她回忆今日所见所闻,但遗憾的是西伦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正常,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或者就算有,她也没有察觉出来。伊维特的表情也是一样,让她无法确定这一次的邀请是别有意图,还是只是凑巧?就在这时,她不经意地朝窗外瞥了一眼,看到一团黑影飞速地自车旁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 “看来您也注意到了,我们的这位客人可是跟了我们很久了。”塞巴斯蒂安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右侧的反光镜。 “如果你能先提醒我,而不是等我自己发现的话,我会更高兴的!”缇娅瞪了他一眼道。 “坐好了!”塞巴斯蒂安忽然低喊一声,同时转动方向盘,车身随之向一侧转去,狠狠颠簸了两下,才在路边停下。 他突然抬头往上方看去,几乎是同时车顶上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金属车顶被硬生生撕开一条细缝,缇娅看到一只像是爪子的东西一闪而过。 “您在这等着。”塞巴斯蒂安留下这么一句,便打开车门,跳进夜色中。 执事看到蹲伏在车顶上的黑色影子,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揶谕的笑容。 “啧啧啧,这可不行呢!要是被你破坏了车子,我可是会很为难的,这里不容易叫到车。” 对方显然并不欣赏执事的尽忠职守,而是将这当成某种挑衅的举动,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接着像一只巨形蚱蜢,猛地跳过五六米的距离,直扑他而来。 塞巴斯蒂安脚尖连点,向后跳去,将袭击者带离汽车。现在他能较清楚地看清对方的模样,包括那对几乎垂到地上的巨大爪子,以及在斗篷的阴影中发光的红色眼睛。 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随即又笑了,“这下子倒是有点意思了。” 袭击者的几次攻击落空,不由更加愤怒,它扑袭的速度变快,那一袭黑色斗篷宛如纸做的一般,在空中轻轻飘动,但那一双巨爪不仅有份量在,且是重若千斤,每次挥击都会在坚硬的柏油路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被追击的塞巴斯蒂安依旧不慌不忙,只是手一挥,手上像变魔术似变出几把小餐刀,掷向袭击者的面门,趁它闪躲时身形出现的短暂停顿,扑进它怀里,抓住它的一只巨爪。那双爪子虽然巨大坚硬,弱点也很明显,就是不够灵活,尤其是对于近了身的敌人。 塞巴斯蒂安一手抓着那只巨爪,另一只握住餐刀飞快地沿着肘部割了一圈,从中似乎可以看出他在厨房切割羊排时那疱丁解牛一般从容熟练宛如艺术家似的身姿。随后他往后一扭一扯,在袭击者痛苦的吼叫声中,那只巨爪竟被他分解下来。 “哼,不过是小小一只魔物,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不知死活!”塞巴斯蒂安漠然地道。 袭击者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恐惧地匍伏在地上,全然没了先前那般嚣张的气焰,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反倒像是一只等待宰杀的羊羔。 塞巴斯蒂安摸着光洁的下巴,像是在考虑该如何处置这只不太可爱的“羊羔”。他眼中隐隐闪过一抹精光,随后挥了挥手。袭击者立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几个呼吸间便完全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缇娅在车里目睹整个过程,见袭击者离开,便从车里走了下来。 “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只下等魔物。”塞巴斯蒂安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摘下依旧洁白如新的手套,换了一双,然后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倒是您,我不是让您在车上等着的吗?外面风大,您要是感冒了,我可是又被梅丽女士念叨的。” 缇娅有些啼笑皆非,她不认为她脆弱到连这么一点冷风也吹不得的程度,而且若是梅丽或温妮如此紧张兮兮倒也罢了——事实上她们也确实如此,但连恶魔执事也如此婆妈就太可疑了。若不是最近塞巴斯蒂安的表情良好,她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又在借此逃避什么。 “低等魔物?听起来应该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缇娅被半强迫地坐进车里之后,才有机会开口问道。 塞巴斯蒂安检查了一下车子,还好他刚才保护得当,除了车顶上划开的一两道口子,汽车没有受其它损伤。他发动引擎,将车子驶回车道。 “您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请不要将我和它们相提并论。从‘低等’两字,您应该可以得到一些启发。”他委婉地声明道。 缇娅悄悄翻了个白眼。谁晓得这个世界的魔界——如果可以这么称呼的话——居民是如何划分的,她又没有得到过背景设定之类的资料。 “好吧,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么一只‘低等’魔物,我相信这里应该是伦敦郊外,而不是你的故乡。”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它是被召唤来的?” “召唤?!” “是的,低等魔物和我们不同,如果没有人召唤,是不能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虽然不能和它们签订契约,却可以暂时驱使它们做一些事。” “也就是说刚刚的袭击是出于某个人类的授意。”缇娅说着叹惜似地摇了摇头。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被召唤来的魔物享用了供奉的血食,那么基于公平原则,它就一定要做点什么,所以如果没有完成被命令的事项,它就会转而攻击命令者。我想不管是谁召唤出了这只魔物,此刻一定意识到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塞巴斯蒂安丝毫没有掩饰他的幸灾乐祸之情。 幽暗的秘室里,一身白色长裙的伊维特正站在由不知名的红色液体画成的魔法阵中。她闭着双眼,聚精会神,忽然她平静的表情出现波动,面上现在痛苦之色,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一条诡异的黑色影子自虚空中显现,伴随着尖利刺耳的叫声向她扑来。伊维特受到惊吓,跌坐在地。她面色惨白,一脸惊恐之情,却是完全忘了躲闪。 危急时刻,西伦忽然出现在她身前,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剑。他挥动几下,袭击者的身体被分割成数块,摔落地在。 “您还好吧?”西伦伸手将伊维特扶起。 “我没事。”伊维特答道,尽管她的脸色惨白无比,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别的原因。 西伦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地上被切成数块的魔物身上。那魔物竟还没有完全死去,犹自颤动不已。 伊维特也跟着看过去,目光中还残留着震惊与不解。她自然知道魔物反噬的原因,只是她不敢置信。她很清楚这种她付出巨大代价召唤出来的东西所具有的力量,那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之人可以匹敌的,但是现在……她尝到了失败苦涩的滋味。尽管如此她也不曾怀疑将这个召唤方法教给她的人,她将这归咎于她的无用。 “对不起,老师,我失败了。”她沮丧又惶惑地说。 西伦安抚地微微一笑,“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们错估了对方的实力。不过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我可以弄清楚我们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他抓起魔物的头颅,对着那散发着淡淡红光的眼睛,露出淡雅的笑容。 52 52、意外转折 奎格利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在前方引路的那个身影——宽阔的肩膀,挺得笔直的后背,步伐稳健,每一步的间距都像是用尺量过似的精准;黑色的燕尾服熨贴得整整齐齐,半点皱褶都没有,白色的手套更像是从生产线下取下来一样纤尘不染。你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不少现在已经不多见了的英国执事特有优秀品质,但若真的仅仅将他当作一位优秀执事来看待,那显然大错特错。 在苏格兰场待了这么多年,奎格利在看人方面还是有那么一些自信的,但他却始终看不透这位兢兢业业的执事。出于某种好奇,他曾派人私下调查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履历当然有的,很完整,可惜却是假的,真相隐藏于那张微笑优雅的面容之下。当然,警察也不是万能的,也有调查不到的东西,但不是像这般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个名为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的男人,简直像是凭空掉下来的,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他出生于何处?父母是谁?在哪里受的教育?有过怎样的经历?所有这些都不得而知,知道的人也许除了他本人,就只有他的那位主人。 “小姐,奎格利勋爵到了。”塞巴斯蒂安通报完丝,便侧身退到一旁,让奎格利走进他已不是第一次来到的起居室。 起居室依然是他上次来时见到的样子,弄不好和百年前修建时的差不多,就连小小的一块布料上也散发着历史的味道,更不用说那些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墙上挂着的名画。 房子的主人倒是和上次见面时有了很大的不同,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名小女生成长为一名迷人的年轻女士。就像奎格利曾经预料过的那样,缇娅所拥有的美貌以及女性魅力让他都有些忍不住羡慕将来那个能娶到她的男人,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同情。撇去这位小姐的个人能力不说,单是她遭遇过的事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得了的,说不定法多姆海恩这个姓氏真的遭到了恶魔的诅咒。 “请坐,勋爵大人,说起来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是啊,不过关于您的传闻我倒是听到不少。” “是吗?希望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传闻。” “怎么可能!您的表现一贯出色,就连女王陛下都予以关注,让我们这些人不得不服老啊!”奎格利感叹地说,倒不像是做假。 缇娅淡然一笑:“您真是谬赞了,我还有很多要向您学习的呢!” 奎格利清了下嗓子,“事实上这一次我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 缇娅微微一愣,随即莞尔,“爵士您真是会说笑,如果连苏格兰场的长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又怎么能行!” “您太谦虚了,据我所知不论是玛德琳?塞罗德里克小姐的人失踪,还是乔尔?希尔德里德和伊恩?米尔福德的案件,您都出了不少力,除此之外我相信还有更多是我不知道的。” 缇娅目光一闪,“好吧,您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推辞未免就太失礼了,不过您起码得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您也解决不了,不得不来救助我这个门外汉。” “这是当然。一个星期前我的一位朋友私下来寻求我的帮助,他认为他的生命正受到某些‘东西’的威胁,他却无法说清究竟是什么威胁着他的安全。为了让我相信,他带我去看了他家的书房。那间房间几乎被完全毁掉了,在一些毁坏的护墙板上,留有几道巨大的、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爪痕。” 听到这缇娅的双眼不由一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执事。塞巴斯蒂安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奎格利没有注意到主仆俩之间的小动作,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让我的手下仔细检查了现场,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专业人员,但他们也无法告诉我是什么动物,或者说是什么工具能够留下那样一种痕迹。同样他们也无法告诉我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外人是如何在门窗紧闭、警报系统完好的情况下潜入屋内,并且大肆破坏。” “您的那位朋友可有任何怀疑对象?”缇娅问道。 “没有。”奎格利露出一丝尴尬,“我知道我的那位朋友可能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再加上以他现在在的权势地位,难免与一些人结怨,他说不出具体的对象也是很自然的。” 缇娅点点头,表示理解。 奎格利又道:“这之后我又让人做了些调查,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我的那位朋友似乎不是唯一受这些爪痕困扰的人,我找到另一位有相似经历的人,他的名字叫罗伯特?柯尔克,是一位建筑商人。” 他将柯尔克的遭遇简单叙述了一遍。“他并没有正式到警局来报案,似乎是打算私下解决这事,考虑到他以前的背景,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他的一位仆人感到害怕,偷偷来警局报告,我们才得以了解。因此我不得不产生这样一种疑虑——类似的事件不是只有一两件,还有更多,只是当事人因为某些疑虑选择了隐瞒。” “您这么想是否有什么根据?” “遗憾的是,有的。我这里还有五六份有关伦敦市及附近公共设施遭到破坏的报告,其中都提到不明物体留下的类似爪印一样的痕迹。尽管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员受伤的信息,但我有预感照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发生难以挽回的事。” 缇娅思索着,“关于那位柯尔克先生,他对于这事是如何解释 ?” “我派警员上门讯问过,但他一口否认发生过这样的事,坚持是仆人的胡编乱造。他不肯说,我们也不能硬逼着他开口。”奎格利无奈地说。 缇娅又思考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好吧,您知道我有一些朋友,我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也许他们听说了什么,当然,我不能做出保证。” 奎格利喜出望外地说:“这个我明白,您能为我去打听一下,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请不要这么说,您也曾经帮过我不少忙。对了,您的那些资料可否给我一份?” “当然可以。”奎格利从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文件夹交给缇娅。 缇娅大致翻了翻,放到一边。“好的,如果我得到什么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太感谢您了。” 奎格利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塞巴斯蒂安送他出门,回来时看到缇娅站在窗前,一边翻阅着文件夹里的资料,一边微微摇头,脸上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他走过去,伸手扶在她腰侧。 “您想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想奎格利勋爵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到来找我。”缇娅调整了一□人重心,靠在塞巴斯蒂安怀里。 “说不定是那一位的授意。”塞巴斯蒂安指了指上面。 缇娅愣了愣,随即慎重地点头,“你说的没错。那一位还真是见不得我清闲呢!” 塞巴斯蒂安看着极其不满的她微笑不语。好的执事只需要考虑如何达成主人的意愿就足够了,如果他的主人真的火大到想干掉英国女王,他所需想的也只是在下毒、狙击或干脆买颗原子弹连同白金汉宫一起炸掉中选择一样。遗憾的是他的主人目前为止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这次倒还真是找对了人,就算他没来找我,这件事我也不可能不管。”缇娅自己便是那些不愿声张的受到同样威胁的人之一。 “说的也是。这次您打算从哪里开始呢?” 缇娅手中的资料正好翻到介结柯尔克情况的那一页。 “就从这一位开始好了,苏格兰场的人没办法让他开口,不代表我们也不行。”她指着资料上夹着的柯尔克的照片,微笑道。 柯尔克的新住宅座落在一片高级住宅区内,环境优美,来往行人稀少,十分幽静。缇娅不想引人注意,让塞巴斯蒂安把车停在一个街区之外,步行过来。 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有些湿,空气虽然有些湿冷,却很清新,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路两旁的枝头冒出几点绿芽,预告了春的到来。 缇娅穿着厚厚的大衣,阻挡春寒。塞巴斯蒂安走在她身旁,略落后她半步,手腕上挂着一把长柄雨伞,低声汇报着他的调查所得。 “按照您的吩咐,我将柯尔克的照片拿给伊维特?莱亚德的客厅女仆看了,她认为这个人曾在去年圣诞节拜访过您的那位朋友,当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莱沃尔牧师。我到这位牧师所在的教区打听了一下,他不久前患了一场怪病,当时看到他的人都认为他命不长久,但最后却是不药而愈。莱沃尔牧师的风评不是很好,最近却浪子回头,洗新革面,有趣的是他痛改前非的日子恰好就是他病愈的时间。” 缇娅沉默地走着,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苦涩地说:“看起来召唤魔物的即使不是伊维特,也与她有相当关系。” “不,也有可能她并不知情,只是被人利用了。”执事安慰地道。 “希望如此吧。”缇娅稍稍振作了一下。 她很喜欢伊维特,从某些方面说,她们俩人很相似——同样家境富有,身份高贵,却体弱多病,身边只有仆人却没有亲人的陪伴,尽管如此,却不失本心——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他们来到屋子的正门,塞巴斯蒂安按了门铃,一名男仆前来应的门。 “请问,两位是?” “柯克尔先生在家吗?我家小姐有事找他商谈。”塞巴斯蒂安说着送上一张名帖。 男仆双手接过,迟疑地说:“先生正在接待客人,不知您们有没有预约?” “没有,不过我家小姐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男仆扫了一眼名帖,立刻道:“失礼了,伯爵小姐,请进。” 他将两人引到一间装饰华丽的会客室,“请您在这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先生。” 他们听到男仆上楼的声音,一两分钟之后却传来一声惊恐凄厉的尖叫。塞巴斯蒂安立刻冲了出去,缇娅也跟了出去,但等她跑到二楼,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她看到走廊上有一扇敞开着的门,便走了过去。 从里面的布置来看那应该是一间书房,正对着门的那堵墙上开了两扇窗,窗前摆着一张颇大的桃花心木书桌,就像是一条小船一般,吸引住进来的每一个人视线。来为他们开门的男仆坐倒在书桌一侧的地板上,惊恐的目光仍紧盯着桌后,他发青的脸色让人不由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 塞巴斯蒂安则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弯腰查看桌后的某个东西。缇娅正要绕到桌后,一只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塞巴斯蒂安将她困在他的怀里。 “别看。” 缇娅忍不住微笑,“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见过死尸。” “这个和您曾经见过的那些不太一样,我不希望害您吃不下午餐。” 既然执事如此体贴地为她考虑,缇娅也就没有再坚持。 “好吧,不过你至少得告诉我柯尔克先生怎么样了?” “如果这真的是那位先生的话,恐怕他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塞巴斯蒂安低头看着地板上那堆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他全身的血肉像是被什么吸走了。” 缇娅在脑中想象了下,不得不承认那确实不是什么让人食欲大振的场面。从魔物到吸食人类的血肉,细究起来也还是很有逻辑性的。 “你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干的吗?会不会是……” 缇娅没有说下去,但塞巴斯蒂安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不,我不那么认为,至少在尸体上没有那种我们已经熟悉了的伤痕。事实上我只找到一处明显的伤痕。” “在哪里?” “就在胸口正中央。”塞巴斯蒂安忽然微笑起来,“您知道吗,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如果您亲眼看到这个伤痕,您一定会对它的形状感到熟悉——它是十字形的。” 缇娅猛地抬起头,塞巴斯蒂安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睛,笑道:“没错,就和莱亚德小姐送给您的那枚十字架的形状相仿。” 缇娅亲自打电话到苏格兰场,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奎格利。在等待警方到来的同时,塞巴斯蒂安设法从濒临崩溃状态的男仆口中挖出了一些情况。 当天早些时候,柯尔克给屋里其他仆人放了半天假,只留下男仆一人,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差不多在缇娅和塞巴斯蒂安到达前半小时,有人按响了门铃,柯尔克亲自开的门,并将客人直接带到二楼的书房。男仆事先得到吩咐没有出来,只在他们上楼时,从大厅远远地看了一眼,因此无法说清那人的长相,就连是男是女也不能确定。 之后他一直在厨房忙活,为他的主人准备简单的午餐,没有听到任何人离去的声音,还以为主客二人仍在书房里,直到他带着缇娅的名帖去通报时,却只看到了一具可怕的尸体。 奎格利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根据缇娅的建议,他派出警员去找莱沃尔牧师,但他既不在家中,也不在教区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根据牙科记录确认书房里的尸体属于罗伯特?柯尔克,而神秘访客的身份则依然是个谜,同样成谜的还有莱沃尔牧师的下落,包括奎格利在内,对于他的存活几乎不抱希望。 阴霾的天空中,细细的雨丝连绵飘落,给空气增添了几许阴冷的湿意。这一片老旧街区在潮湿阴冷的天气里就如黑白电影中的场景,散发着一种颓废而寂廖的气息。葬仪社那块破旧并严重褪色的招牌在阴雨中越发陈旧寒酸,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被扔进垃圾桶。 缇娅走进那间肮脏简陋的地下室,黯淡的灯光照亮里面堆得满满的棺材,看上去自她上次来过之后就不曾卖出去一口,房间里满是刨木花和油漆的味道。 “喂?有人在吗?” 她提高声音叫了几声,终于听到房间某处传来木料摩擦的声音。尽管 52、意外转折 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仍被从棺材里笨拙爬出的葬仪社老板吓了一跳,必须承认不管看几次这种场景还是一样让人觉得惊悚。 “啊啊,不好意思,我一定又是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躺在棺材里,都特别容易发困,我想您一定能理解吧!”老板摸索着寻找他的眼镜,一边笑嘻嘻地道。 缇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老板用衣角擦擦镜片,给自己戴上。 “啊,是您啊,法多姆海恩女伯爵,真高兴又见到您。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您看我的预感向来很准。” “是的,尽管我得说我不是那么高兴见到您。”缇娅漠然道。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们都逃不过命运的安排,而且时间长了您就会发现我这人一点儿也不难相处,真的,说起来——” 老板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一脸茫然地看看左右,像是在问“我刚才说到哪了”。他抓抓鸟窝一般乱糟糟的头发,用力一拍手掌。 “我说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原来是这么回事!怎么没有看到您那位能干的执事?他不是应该与您——呃,寸步不离吗?” “这就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我的执事——塞巴斯蒂安,失踪了!”缇娅回答,脸上露出再也掩藏不住的担忧表情。 53 53、失踪 时间回到一个星期前的晚上。 朗格伍德公爵为了庆祝爱女的十八岁生日,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从下午开始,伦敦社交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便陆续抵达公爵的宅邸,到了晚上,上百位宾客更是将这座古堡式的建筑填得满满当当,乐队奏起欢快的乐曲,年轻的女士先生们翩然起舞。 玛德琳盯着舞池中央,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缇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埃尔西正和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相拥起舞。她看起来容光焕发,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吉纳看到缇娅脸上奇怪的表情,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缇娅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好笑地说:“那位一定就是和埃尔西订婚的幸运儿了吧?” “没错,就是那个家伙!”玛德琳咬牙道,随后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收回瞪视的目光。“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埃尔西一定要急着订婚,她又没有多老,再好就算那家伙非常优秀——反正我是没有看出来——也完全用不着这么着急,大可以等个一两年再说,如果对方真的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不就正好可以说他并非好的结婚对象!” 缇娅委婉地回道:“我想埃尔西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一定很爱他。” “你说的没错,她被那家伙迷得七荤八素,你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哦,天哪,如果那个家伙敢让埃尔西伤心,我一定会杀了他!”玛德琳愤愤道。 缇娅和吉纳笑了起来,吉纳更是干脆道:“算了吧,我看你压根儿就是嫉妒。” “胡说,我有什么好嫉妒的!”玛德琳一口否认,只是听起来底气不太足。 “我知道,你只是觉得寂寞了,毕竟心爱的妹妹被别人抢走了。也许你那该考虑像埃尔西那样,找个人正正经经地谈起恋爱!”缇娅说。 “然后呢?像埃尔西那样早早地订婚,把自己给绑死?!我才干呢!我还想多享受几年自由的生活!”玛德琳不以为然地说。 “我也觉得你不会。”吉纳点头,貌似赞同地说,只不过她的语气表情让人觉得更像是挖苦嘲讽。 玛德琳瞪她一眼,正想说什么,注意力却被走进来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没想到她也来了。”她喃喃说了一句。 吉纳和缇娅也看到了在朗格伍德公爵陪同下走进来的伊维特。 “你说的是伊维特?莱亚德?”缇娅不是很明白地问。 玛德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认识她?” “去年夏天在戛纳渡假时认识的,回来后又见过几次。” “看来你并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玛德琳凑近过来,压低嗓门,颇为神秘地说:“最近有不少人暗地里称她为‘圣女’呢!” “什么意思?”吉纳不解地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据说她能够召唤天使,展现神迹!” 缇娅心中一动,却没有说什么。吉纳犹带着几分不信说:“这是真的吗?” 玛德琳优雅地耸耸肩,“天晓得,不过我是不信的,什么‘圣女’,还不是一些欺世盗名的家伙!” 吉纳带着几分审视意味地仔细看了看正和他人交谈的伊维特,轻轻摇了摇头。 “不,我想她应该不是那种人。我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相反,我感觉到一种圣洁而光明的力量。” “是吗?”玛德琳怀疑地又看了伊维特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尽管嘴上不承认,事实上她对于吉纳那种巫女式的直觉还是很信服的。 “我也觉得她不是什么坏人。” 缇娅也加了一句,但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有的时候好人也会做出坏事,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那么绝对的。 这时埃尔西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般带着她的未婚夫过来,吉纳忍不住开了几句玩笑,刚刚还在埋怨妹妹傻的玛德琳立刻不服地反驳回去——事实上,她的确是非常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宴会仍在继续。玛德琳几人纷纷应邀下了舞池,缇娅婉拒邀请她的人,悄悄走到阳台上透口气。尽管已经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宴会,她还是觉得不适应,不管怎样伪装,内里的她始终不曾改变过。 忽然,她听到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伊维特向她走来。 “我看到你一个人往这边过来——嗯,没有打扰到你吧?”伊维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当然没有。”缇娅顿了顿,才说,“我刚才看到你和朗格伍德公爵一起进来,你看起来很忙,也就没有过去打招呼了。” 伊维特放松地笑了,“我也是,刚刚看到你和别人在谈话。”她走到缇娅身边,犹豫了一下,说,“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参加宴会的样子。” 缇娅苦笑了一下,“是啊,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我的确不是很喜欢这类活动。” 伊维特理解地一笑,语调变得轻柔起来,“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呢。鲜花啊,美酒啊,音乐啊,谈笑啊,所有这些在经历的时候是很美妙,可是之后却让人觉得十分空虚、无聊,纯粹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有的时候我甚至感到愤怒——明明有这些时间和精力,为什么不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一些让更多人能快乐的事,而不是只顾着自己高兴。” 她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别人,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也许比其他人更糟,因为我明明懂得这个道理,却还是什么都不做。” 缇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伊维特忽然意识到她的话题太过沉重,她打起精神,笑道:“不过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你知道吗,我啊觉得我这一生再没有比现在更快乐更满足的时候了!” 她脸上果然露出孩子一般纯粹而发自内心的愉快笑容,双眼因为满足和兴奋而闪闪发亮。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她,缇娅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个女孩似乎已经比其他人更早地走到人生的巅峰,往前只有一条路,却是通往生命最后的深渊。 “你——最近身体还好吧?”她突兀地开口问道。 伊维特吃了一惊,深深凝视着缇娅,然后她才轻轻地答道:“很好啊,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平静甚至是淡漠,让缇娅没有再问下去。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伊维特才悠悠地开口。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如果——如果说有一天我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做了不好的事,可能伤害到你的事,你能原谅我吗?”她看着缇娅,眼中含着企求与不安。 缇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我不原谅你,你还会做那些事吗?” 伊维特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回答:“会的!即使得不到缇娅你的原谅,不,哪怕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我也还是会做的!” 缇娅淡淡地笑,“那不就行了。” 伊维特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几分失落。两人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伊维特听到有人在找她,便先离开了。 “知道吗,我倒是有点羡慕她了。”缇娅轻轻道。 塞巴斯蒂安修长挺拨的身影自角落的阴影处显现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她有奋斗的目标,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为之努力着,不像——” “不像您,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塞巴斯蒂安替她说完,“从我认识您的那一天起,您便是这样无欲无求,有的时候我觉得这正是您最吸引人的地方,有的时候我却又觉得这样的您真的很讨厌!” 他虽然说着“讨厌”,语气听起来倒更是一个没得到糖果的小孩在抱怨。 缇娅仰起脸,笑了,“你真是太高估我了,这世上不存在无欲无求的人,只是——当你明白你已经不可能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其它的一切便显得无所谓了。” 塞巴斯蒂安低头看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那双像藏在深山中隐秘湖泊一般沉寂而神秘的墨绿色眼眸,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告诉我,您最想的是什么?” 仿佛湖面上飘来了一片轻雾,缇娅的眼神朦胧起来。 她忽然打破迷障,调皮地笑道:“不行喔,不能告诉你哦!” “您还是不能相信我吗?”塞巴斯蒂安貌似受伤地说。 缇娅转过身,“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再说总要有点秘密,两个人相处起来才不会觉得无趣。” 塞巴斯蒂安扶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语道:“您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猜,我可是很擅长猜谜的!” 说着,他露出狡黠而自信的笑容,仿佛真的已经猜到了什么。 尽管有不少贵族的一天是从床上的一杯早茶开始的,但缇娅宁愿在餐桌上享用这杯茶。对于在床上吃早餐这个习惯,她始终不能理解,更无法接受。 当她享用完一顿丰盛并富有营养价值的早餐之后,塞巴斯蒂安才汇报道:“昨天晚上雷斯塔里克先生打来电话,当时您已经睡下了。” 缇娅微微皱眉,显然并不喜欢这个消息。 “他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贝尔维小姐,他想知道她是不是在我们这里,当然,我告诉他贝尔维小姐一整天都没有来过。” “他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焦虑。” “我知道了,我要打个电话给亚历克斯——不,等一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缇娅和塞巴斯蒂安到达亚历克斯的府邸时,发现玛德琳和埃尔西也在那,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讯号。 “发生什么事了?吉纳怎么了?”缇娅省去客套,直接问道。 “吉纳不见了。”埃尔西眼泪汪汪地说。 “别乱说,我们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哪里而已。”玛德琳倔强而烦燥地反驳道。 埃尔西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下去。缇娅只好转向亚历克斯。 “昨晚格温迪琳婶婶打来电话,说吉纳下午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我问了吉纳的几个朋友,但看起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亚历克斯尽可能平静地回答,却掩饰不了脸上疲倦和担忧的神情。 “吉纳出门前有没有说过会去哪里?” “她只说去附近买点东西?br /好看的txt电子书 亲爱的黑执事第19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西。你知道她不是那种任性不知轻重的女孩,不会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就随便乱跑的,所以到晚上她还没有回来,婶婶不由着急起来。” “报警了吗?” “报了。我请苏格兰场的人帮忙查问城里的各家医院,也许她是因为什么意外,一时无法与我们联系。” 缇娅点点头:“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现在还没有,不过有的话我一定会的。”亚历克斯的回答并非出于客套,三一学院里发生的事让他知道年轻的女伯爵有一些常人不具备的力量。 缇娅和塞罗德里克姐妹留下来等待消息。半小时后,苏格兰场终于送来他们的查问结果——城里的各家医院都没有收治长相特征与吉纳相似的病人,各地警署也没有接到类似的事件报告。 到了下午,又有一个新的情况传来。在离吉纳家几条街外的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娘曾在昨日下午见到一个和吉纳相像的女孩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但是她记不得车牌,也说不出车子的型号,她只是认为不论那个女孩是不是吉纳,都不像是被强行带上车的。这个消息又给吉纳的失踪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直到了晚上,再也没有更多的情况进展,亚历克斯让几人先回家,如果有新的发展,他会立即通知她们的。 缇娅刚回到府里,宅里的电话就响了。塞巴斯蒂安去接了,带着一丝微妙的表情将话筒拿给缇娅。 “找您的。” 听筒里一个陌生的男人说:“是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吗?” “是的,我是。你是哪位?”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您无需知道我是谁,您只要知道我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吉纳?贝尔维。” 缇娅心中一紧,语气还是如先前一般平淡。 “是吗?我是否可以问问你可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事实上贝尔维小姐现在正和我在一起。” 缇娅停顿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我能知道你们现在哪里吗?吉纳的家人和朋友都很挂念她。” “我明白,不过她目前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很难向您解释清楚,您来亲自看了就理解了。” “我可以来吗?”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给您?” “那么我应该去哪里呢?” “今晚不行,明天晚上九点您可以来水晶宫遗址吗?” “可以,我没有问题。” “很好,我们到时再见。” 缇娅将话筒交给塞巴斯蒂安,“带走吉纳的人,他们让我明天晚上九点去水晶宫遗址。” 执事放好电话,“您要去吗?” “当然了。” “我得遗憾地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缇娅仰脸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塞巴斯蒂安没有让她失望。 “您不觉得奇怪吗?”他带着一丝像是嘲讽似的微笑道,“在这种情况下,带走贝尔维小姐的人不是应该与她的家人联系吗?就算是想找一个更有身份地位的人对话,雷斯塔里克先生也比您更适合。” 缇娅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你是说对方是针对我而来的。”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在您赴约之前,请允许我先去查看一番,我相信对方让您去这个地点不会是毫无原因的。” 缇娅想不出反对的理由,便同意了。当然了,如果她有预知能力的话,绝对不会做这个决定的。 ——就在第二天,她万能的优秀执事,和吉纳一样,在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蛋定,诸位蛋定!这不是还没完结嘛!其实二十多万字也是好完结的了,至于jq什么的……咦,我有说过这是言情文吗?(完全无视文案介绍的某人被狂揍中……) 浅草微露整理 54 54、分开的两个人 丧葬社老板张大着嘴巴,足以塞进一枚鸡蛋,那副模样非常可笑,只可惜缇娅没有半点儿笑的心情。 老板慢慢闭上嘴,改而狂抓他的一头乱发。 “呃,我想我一定是睡得太多了,以致于脑袋有点儿不好使。让我们重新来一次。您的意思是您的那位无比能干且优秀的执事与您失去了联系,而且并非是在他本人意愿的情况下?” 缇娅面无表情地点头:“你理解得一点儿也没错。我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得到他的消息,除了‘失踪’,我想不出其它可以形容这种状况的词语。” “啊,当然,当然,您是正确的,只是——您知道这听起来非常得不可思议!” 缇娅没有说什么。即使老板确实知道塞巴斯蒂安的真实来历,她也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对方在黑暗世界存在一百多年没有被淘汰,一定有其过人之处,更何况它本身就是一个情报组织,知道的总比一般人多一些。 “我不太明白您来找我做什么?连您的执事都解决不了的事,我们岂不是更加没有这个可能!何况——这么说可能对塞巴斯蒂安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您不认为这正是您摆脱他的好机会?” 缇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板年轻的脸上带着纯真而坦诚的笑容,与这阴森怪异的地下室恰成两个极端。她忽然想起在阳光下用放大镜烧虫子的孩童,是如此快乐天真地玩着游戏,丝毫不曾想过他们做的是多么残忍的事。 “不,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我允许他担任我的执事,那么,只要他的表现能够胜任,我就决不会将他赶走。动了我的人,就是与我作对,我又岂能轻易放过!”她冷冷地又加了上一句,“何况就算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对方就真的会就此罢休吗?我不相信我有这么好的运气!” 老板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您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您想要我怎么帮您呢?我必须声明,我可是您那位能干的执事,代替不了他噢!” 缇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找人代替他!”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最近的一具棺材盖上。“我只需要你为我调查一下这个人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任何一点细节也不要放过,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您说的很清楚。”老板拿起照片,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缇娅平静地问道。 老板看了看她,明智地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一位失踪的男子,再加上另一个女孩……不能怪他会产生——嗯,一些比较罗曼蒂克的想法吧! “哦,没有问题,我会尽快与您关系的。” “很好。还有,提醒你一下,小心她身边那个叫西伦?杰弗斯的家庭教师,可能的话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 老板扶扶眼镜,“哦,这个人很危险吗?” “在某种意义上,是的。” “唔,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提醒。” 缇娅轻轻点头,她此行的目的既已达成,便也不再多逗留。 老板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自言自语似地说:“哇噢,又多了个男人,这关系就更复杂了!” 他嘿嘿傻笑了两声,伸了个懒腰,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好了,现在该开始干正事了!” 缇娅回到法多姆海恩大宅,直接了书房,处理了几封信函,又派人叫来大宅警卫队长渥伦德,吩咐了他一些事。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终于克制不住露出出疲惫之色。这不是身体上的,更多是心理上的。她意识到尽管她一直避免过分依赖塞巴斯蒂安,借用他的力量,但实际上仅仅是他的存在就给了她相当大的依靠,让她有了一条退路,而现在她却是毫无依靠,退无可退。 她怔怔地出神,门上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温迪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小姐,休息一会儿,喝杯茶吧。” 温迪彻好茶端给她。缇娅轻啜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茶仍是上等的好茶,却不是她惯常喝的那种味道。 “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我试过几次,都泡不出执事先生泡的那种味道。”温迪绞着手指,歉疚地说。 缇娅微微一愣,看了眼怀中的红茶,露出一抹苦笑。 “不,你泡得挺好的,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温迪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低沉地说:“小姐,执事先生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缇娅并没有将塞巴斯蒂安下落不明地事告诉府里的人,只说派他出去办些事,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停顿了几秒钟,她振作起来,笑道:“我也不知道,事情办完了,就会回来了。” 温迪皱皱鼻子,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小姐,执事先生会回来的,是吧?” 缇娅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份契约所在,她能凭借契约间神秘的联系,确定她的执事还存在这个世间。 “当然了,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地说。 梅丽敲门进来,神情严肃。她看了缇娅一眼,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许您愿意在晚餐前躺一会儿。” 缇娅揉揉太阳|岤,的确感到一丝倦意,遂点头道:“好的,我去休息一会儿,晚餐时再来叫我。” “是的,小姐。” 梅丽送她离开书房,看着她沿着走廊向卧室走去。相较大宅那古老而华丽的走廓而言,缇娅的背影显得异常单薄纤细,她必须挺直背脊,抬高下巴,才能抗住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护墙板和华美装饰发出的无形威压。她忽然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只是身后没了那个熟悉而让人安心的身影。她抿抿嘴,继续向前走去。 目睹到这一幕的梅丽莫名感到一股心酸。她曾经十分反对让一个如此年轻又不了解来历的男子担任执事这一重要职位,尽管随着塞巴斯蒂安日渐展出来的杰才能和优秀品质而渐渐改变看法,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对于她尊贵的小姐来说,那个男人不仅是最合适的,更是不可或缺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也开始和温迪一样祈祷着执事的早日归来。 黑暗……死寂……仿佛不仅是光明与声音,连时间也一并失去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响,天花板上唯一的一盏灯也亮了起来。尽管灯光并不算明亮,骤然亮起的光线还是让塞巴斯蒂安微微眯了眯眼。 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室里听起来格外压抑沉闷,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地盯视着从铁制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名穿着修士服的中年男子,尽管只见过一次照片,但他强大的记忆力还是让他一眼那正是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亡的莱沃尔牧师。走在他后面则是西伦?杰弗斯。 “你看起来倒是还不错的样子。”他打量着塞巴斯蒂安,一边微笑道。 事实上——在地下室中间树着一座一米多高熟铁铸成的大型十字架,底座以混凝土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执事的双臂被姆指粗细的铁链缠绑在十字架的两条横臂上——这样一副模样实在称不上是不错。 “那还真是托你的福了。”塞巴斯蒂安的唇边浮出一抹冰冷讥讽的笑,“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也下来了,是不是发现现在的人类越来越不骗,终于坐不住了!对着这些你向来看不起的人类摇尾讨好的感觉如何?” “你这邪恶卑贱的家伙,怎么敢这么和大人说话!”莱沃尔愤怒地吼道,他转向西伦,语气又一变为恭敬,“大人,请允许我给他一些教训,让他切实明白他现在的处境。” 西伦笑着点了点头,“也好,我想那样交谈起来更加方便。” “是的,您实在是太睿智了。” 莱沃尔说完,从墙角拣起一条长鞭,走到塞巴斯蒂安跟前,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朝着他狠狠抽打下去。鞭身上装有尖锐的倒钩,一鞭下去就足以让人皮开肉绽。看到血让莱沃尔更加兴奋,他鞭打的动作不断加重,地下室里回响着鞭子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以及鲜血洒落的声音。 这样鞭打了十多分钟,西伦才声音轻柔地开口:“可以了,莱沃尔,别忘了他的恶魔之力已经被完全封印住,现在的他顶多比一个普通人好些。当然,一个恶魔杀了就杀了,不过他对我们还有那么一点儿用处,暂时还得让他活着。” “是的,我的大人,您说的是。”莱沃尔喘着粗气,退到一边。 塞巴斯蒂安上身的衣服变成一条条碎布条,包括他那件全手工缝制全羊毛的燕尾服,并且被鲜血浸透,就连他俊美的脸上也被鞭尾擦了一下,留下一条血痕。他面无表情,黑色的双眼冰冷得仿佛地狱底层永远不会融化的寒冰。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毫无笑意的笑容。 “原来我这样邪恶卑贱的恶魔也有可以让你利用到的地方,我是不是该说荣幸呢?啊,差点忘了,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从来不会没事跑到人界来,这次你们的神又想干什么了?难不成想再一次毁灭人类?” “关于这一点用不着你费心。” “是吗?哦,我明白了,你是偷偷下界的。啊,真可怜哪,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无法使用,不得不借助你最鄙视的人类,以及最厌恶的恶魔的力量。真是够讽刺的!”塞巴斯蒂安用他惯有的嘲弄轻蔑的表情说道。 西伦眼中闪过一抹光,随即他却又微笑起来。 “你不用费尽心机激怒我,虽说抓到一只恶魔是意料外的惊喜,不过说实话,我对你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之所还留着你,也只是因为人勉强算是一个不错的诱饵,可以引诱你的主人前来。” 塞巴斯蒂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低沉悦耳,可惜在场的另外两人没有一个表示欣赏。西伦不悦地皱起眉头,看了莱沃尔一眼,莱沃尔心领神会,拿起鞭子又一次抽打起来。 西伦掸拭着外套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好了,莱沃尔,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是的,大人,不过我不累,为您效力是我最大的荣幸。”莱沃尔恭敬地说。 西伦朝他嘉许地点点头,“你的忠心我明白。”他转向塞巴斯蒂安,“现在我倒是一点儿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么好笑?” 塞巴斯蒂安吐出一口污血,笑道:“哦,那么你能否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用一个恶魔来当诱饵,引诱一个人类来上勾?莫非你在人界待得太久,脑袋也变得和那些愚蠢的人类一样无用?”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不过你的主人是个例外。你不相信吗?或者我们来打个赌?”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再度开口时却跳过了这个问题。 “好吧,就算我家小姐来了又如何?难不成你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我可警告你,我家小姐的眼光可没有那么差。” 西伦不以为意地一笑,“那样纯粹而强大的灵魂,我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你们这些恶魔竟然只会想到吃掉,实在是暴殄天物。恶魔就是恶魔,不能对你们要求太高。好了,为了迎接你的主人的到来,我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就不奉陪了。你也不用着急,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不需要再用到你了,好好享受你所剩不多的时间吧。” 西伦温和地一笑,转身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莱沃尔狠狠瞪了塞巴斯蒂安一眼,紧随其后。电灯开关被关上,门也被重新锁住,地下室再一次处于一片黑暗与死寂中。 作者有话要说:jj抽了,第一次遇到 55 55、潜入 夜空中的白云被风撕扯着不断变化形状,几点星子散发着清冷的幽光。半夜已过,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正是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候。 这座距伦敦城约有半日车程的庄园朵被一片寂静所笼罩。庄园原属于该郡一名门望族所有,在传承了数代之后日渐没落,后人不得不老宅售出。新主人花了一番功夫将庄园重新修整一番,再次投入使用。 整座庄园占地约五英亩,包括一座相当漂亮的大花园。主体建筑有两层楼高,百年间经过数次扩建,在原来的主楼上又增加了两座副楼,若是从空中鸟瞰,整座宅邸呈一个h字形。此刻宅子里只有数扇窗户还亮有灯光,偶尔闪现警卫巡视的身影。 十几条黑色的人影鬼魅一般接近庄园的围墙,借助工具,他们很快剪断墙上架设的铁丝网,翻越围墙进入庄园。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身手利落,不是久经训练就是专业人士。其中一人身材娇小,脸上蒙着一层纱巾,看不出样貌,只是看身形,依旧是个年轻女孩。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朝宅邸靠近,尽管他们已经非常小心,但还是触动了庄园里暗藏的警报装置,立时惊动护卫庄园安全的警卫队。来人见潜入失败,干脆转而采用硬攻。枪声和呼喊声顿时打破夜的寂静。警卫队终究占着地利的优势,在付出一些代价之后,逐一将闯入者击倒,最后只剩下那名年轻的女孩,被手持武器的警卫们团团围住。 西伦从包围群里走出来,一脸温和的笑,与剑拨弩张的气氛全然不合。 “尊敬的伯爵小姨,游戏玩得差不多了吧?要是真的不小心伤到您,那就太糟了!” 被他称为伯爵小姐的女孩微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西伦不以为意地又是一笑:“我知道您对我有些不满,不过若是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好好地谈谈,您就会发现那些都是误会,我可以发誓,我对您没有丝毫恶意。” 对方仍旧沉默不语。西伦像是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如果您觉得现在不是交谈的时候,那也没关系,您可以先和您的人离开,然后我们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 “真的吗?”女孩闻言,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随即又似是懊悔似地闭口不言。 西伦露出一丝诧异之情,脸色一沉。“不介意的话,可否取下您的面巾?” 女孩没有回答,反而是紧张地捂住了脸上的纱巾。西伦对旁边的警卫点头示意,那名警卫立刻上前,强迫地扯下女孩的面巾,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塞巴斯蒂安似有所觉地抬起低垂的头,望向黑暗深处。地下室某处亮起一点光亮,像是手电筒射出的光束,一串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说实话我真不想让您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模样。” “说实话我也非常不想看到。” 缇娅边说边从黑暗里走出来,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手电筒。她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黑色紧色衣,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皮带,肩后还背着一只双肩包,黑色的长发梳成一只马尾,颇有几分干练飒爽的意味。 她停在塞巴斯蒂安身前,看到他满身鞭伤衣衫破碎的模样,不禁皱紧双眉。她单手抚上他的脸颊,尽得他力图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她还是感受到他异于寻常的虚弱。 “我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狼狈。” 塞巴斯蒂安轻描淡写地回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我被特意引来这间地下室,在我们脚下有一个魔法阵,它的作用就是封印住我体内那部分属于恶魔的力量,而不幸的是等我察觉时已经太晚了。简而言之,现在的我和一个普通人类没什么差别。” “很好,这至少解释了你怎么会被这种东西困住。” 缇娅挥着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捆住塞巴斯蒂安的铁链,它们则被一把坚固的大锁锁着。 塞巴斯蒂安见她一脸认真查看铁锁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觉得您这是白费气力,相信我,为了防止我逃脱,他们一定采取了所有能采取的防范措施。” 缇娅无奈地承认他说的没错,但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某个毫无阶下囚自觉的家伙。 “那么魔法阵呢?” 她将手电筒照向地面,并没有看到她想象中的那种复杂的图形,只有一层涂抹得十分平整的水泥地面。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制作这个魔法阵的,但显然极其巧妙地将它藏在了地面之下,而且破坏一座已经运作起来的魔法阵绝对比您想的要困难。”执事冷静而客观地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其实我更好奇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简单。我找到丧葬社的老板,他给了我这里的地址,然后我又找到这座庄园原来的所有者,从他那里买到当初的建筑图纸。鉴于整座庄园只有这么一处适秘密关押囚犯的地下室,我有相当理由相信你在这里。更幸运的是,根据图纸显示,这里不止一个入口。”缇娅一边四处查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是的,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现在您可愿意听一下我的建议?” “说吧。” “我建议您立刻离开这里。” 缇娅转过身,带着几分烦燥地说:“我不认为现在是玩那套试探把戏的时间,等我们离开这里,你有的是时间玩你的小游戏!” 塞巴斯蒂安不为所动,依然用一种过分冷静地语气说:“好吧,现在我有些明白放羊的孩子的心情了。不过不管您信不信,我并没有在玩什么把戏,我是很认真提出这个建议。” 缇娅回到他面前,凝视他的双眼。因为失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一双黑眸幽黑深远,原本向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黑发散乱开来,衬得苍白的脸和身上的伤痕,倒是给人一种虚弱的美感。 “告诉我原因。” “因为我只是诱饵,您才是他想要的。” 缇娅挑眉:“我以为这种事并不希奇,作为主人的我的重要性总要大一些。” 塞巴斯蒂安苦笑了一下,“是的,只是这次和前几次不一样,说实话,我——没有把握。” 缇娅深深地看着他,忽然道:“不,不对,让你觉得没把握的人不是你,也不是对方,而是我,对不对?”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缇娅深深吸口气,压抑住心中翻腾的怒气和受伤的感觉。她猛地掉头从他身前走开,免得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有失淑女气质的事。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要生气,以后有的是机会!她稍嫌粗鲁地扯下背着的双肩包,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您在找什么?”塞巴斯蒂安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段对话没有发生过。 “找一种能够让我们两个都能从这里出去的办法!”缇娅没有他那份涵养,口气生硬地回答。她站直身,手中拿着几片略比口香糖大一些的东西。 塞巴斯蒂安看了一会儿,语气古怪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炸弹吧!” “没错。相比魔法巫术什么的,我更相信科学的力量。我就不信我把这房子炸了,还毁不掉一座魔法阵!”缇娅恶狠狠地说。 塞巴斯蒂安深深地忧郁了。相比追究是谁将他高贵文静的小姐教坏了的问题,他似乎更应考虑会不会到时候魔法阵没炸掉,反而他们两人给炸了!作为一名合格的执事,哪怕是身陷囹圄,也必须将主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呃,其实——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他委婉地劝道。 “为什么?”缇娅一边随口问道,一边将那炸药外包着的一层纸状物撕去,将里面一层薄薄的白色物体贴在靠近墙角的地面上——看起来倒更像是口香糖了。 “恕我直言,您的私人教育课程中并不包涵安装炸药这一项。” “是没有,不过这比你想的简单多了,并不需要多么专来的训练。”缇娅说着又换了个地方贴上一块,似乎犹嫌粘得不够牢,还用脚轻轻踩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不予置评,事实上他正深深悔疚于他的知识与技能并不如原先以为的那样渊博,也许他该给自己再开那么几门课程——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停住,他们都听到从缇娅进来的那个入口有动静传来。缇娅立刻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但就在她关掉手电筒的同时,地下室天花板上的那盏灯亮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缇娅忍不住眨了眨眼。 “亲爱的伯爵小姐,您果然在这里。” 缇娅抬头望去,看到从楼梯上缓步走下的西伦,身后跟着一名做牧师打扮的中年男子以及三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她心一沉,她雇来的那些人显然没有如预计的那样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她扭头看向另一个出入口,毫不意外地看到另外几名持有武器的警卫走了进来。面对指着她的黑洞洞的枪口,她明智地扔掉小手枪。一名警卫立刻上前取走她的枪和背包。 西伦挥挥手,示意几名警卫都退到外面,地下室只剩下缇娅主仆,他以及莱沃尔牧师。明白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缇娅反而镇定下来,同时她也很弄清楚西伦的意图何在。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眼帘低垂,让人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面对缇娅毫不掩饰的敌意,西伦微微一笑:“其实您完全不必用这种方法进来,不管您何时来访,我都非常欢迎。” “将我的执事抓来并且囚禁在地下室,这就是你所谓的欢迎方法吗?”缇娅尖锐地道。 西伦轻轻叹口气,英俊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您真的误会我了,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您好,让这么一只恶魔待在您身边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是那般真诚,换一个人说不定就会被他打动。幸好缇娅已不是第一次对上他,已有了免疫力,对此只是冷冷一笑。 “这件事伊维特知道吗?还是你压根儿就是瞒着她偷偷做的?”她突然问道。 “小姐当然知情,所有的行动我都得到她的首肯。” “你确定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包括你曾经是乔尔?希尔德加德的家庭教师,并帮助他绑架杀害了数名年轻女子!” 西伦不以为意地说:“名字和身份并不重要,就像您不也曾经是希莉雅?奥尼恩斯吗?” 缇娅吃了一惊,神色微微有些难看,过了几秒钟,她才又冷静下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灵魂的荣光,那种特别的光芒是任何事物都遮盖不了的!” 缇娅轻轻皱眉:“你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不过是一只瞒着他的主子,偷偷来到人间,连自己原本的力量都不能使用的可怜的鸟人!”一直沉默着的塞巴斯蒂安这时突然插进来道。 莱沃尔面上露出怒容,正要开口,被西伦一个眼神制止。 “天使?”缇娅有些明白这次的麻烦是从何而来了。 塞巴斯蒂安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轻笑道:“您可想错了,这次的麻烦真的不是因我而起。” 像是生怕她不相信似的,西伦也道:“区区一只肮脏下贱的恶魔的确不值得我花这么多功夫!” “是吗?我还以为天使和恶魔见了面就要打得死去活来呢!”抑或是爱得死去活来!——缇娅在心里恶意地加了一句。“好吧,杰弗斯先生,可否为我解释一下,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是什么理由让你与我为敌?” “错了,我从来都不想与您为敌,我只是替您感到不忿,为您不平而已!” 缇娅越听越糊涂,如果不是塞巴斯蒂安确定对方的身份,如果不是她相信天使应该不会犯疯病,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和某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对话。话说回来,天使锭种生物可能本来就有些不正常,毕竟不是人类嘛! “像您这么纯粹而强大的灵魂远比世间的钻石更加珍贵而稀有,对于您来说,这个世间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停留,主的乐园才是您应该前往并驻留的地方。如果您的灵魂得不到永恒,其他人的就更没有这个资格了!可是现在呢,您却因为一个恶魔的欺骗,签下一个卑劣且毫无公平可言的契约,将您如此珍贵的灵魂给了他,他只会当作食物吃掉。您将再也不存在这个世界,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而您明明能够得到永恒!您难道不觉得愤怒,不觉得不甘吗!” 缇娅沉默不语,无论是哪一种生物,不管是否有智慧,都不会愿意成为另一种生物的食物。 西伦又说出另一句让人震动的话:“我可以帮您解除这个不公平的契约!” 缇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怀疑:“你要怎么解除?就算你杀了塞巴斯蒂安,我死后,灵魂还是会受到契约的束缚。” “如果用另一份契约代替它呢?” 看到缇娅露出“啊,果然如此”的嘲讽表情,西伦做了个稍安勿噪的动作。 “不,绝不是您想的那样。在这份契约里,您所要做的只是表情您对我主的敬仰之情,绝对不会要求更多不该是您做的事。” “也就是说我只需付出我的信仰?” “虽然不是完全正确,不过您可以这么理解。百年之后您就可以去到我主的身边,得享永恒与安宁。” 莱沃尔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与嫉妒之情,对一个人类来说,还有什么比永恒更具有吸引力了。如果能够确切知道死后发生的事,那么死亡本身也不再不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 解除契约,获得永生,这样的提议谁能不心动呢?缇娅终于明白塞巴斯蒂安为什么会说没有把握了。 56 56、选择 西伦看了一眼沉思中的缇娅,又扫了一眼再次陷入沉默的塞巴斯蒂安,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他语音轻快地说:“事不宜迟,如果您做好准备的话,我们现在就来进行签订契约的仪式吧!” 缇娅眼中露出一丝不悦:“等一下,好像我还没有同意的样子。” 西伦微微一愣,随复又恢复自然,自信地说:“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是的,这只恶魔的确为您做过不少事,可您别忘了他终究是一只恶魔,而恶魔的本性就是欺骗与背叛。对他们来说,所谓的忠诚不过是一场游戏,一个玩笑,也许今天他还对您忠心耿耿,明天就会在背后捅您一刀。虽然这么说对您可能有些失礼,作为契约双方的您和他的力量并不对称,他可肆意撕毁契约,而您却没有任何办法,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何况您又怎么知道在签订契约前他就没有动过任何手脚,迫使您签下您本不愿意签订的这份契约?” 缇娅犹豫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以她对这位恶魔执事的了解,要说他没动过手脚,她还真不相信。 西伦看出她隐隐流露出的赞同神情,立刻再接再厉道:“是的,原本您是不会与一个恶魔也无需签订契约,更不会将灵魂卖给他,解除契约,只是让事情回到它原本的轨道上。” “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不愿与恶魔签订契约。”缇娅终于松口道。 西伦的笑容带上胜利的意味,缇娅却又继续道:“但是我的确签下契约。我再说一遍,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些话。我从不认为这是一次不公平的交易,这其中也不存在欺骗或是怨恨、愤怒之类的东西,这就是一次交易!” 诚然,在那次夜袭事件中,塞巴斯蒂安或许推波助澜了一番,或许没有,但对于结果没有多大改变,匪徒还是会冲进庄园杀戮。也不存在被迫的问题,所谓的被迫,难道不是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选择的意思?当时的她却是有选择的。 她完全可以选择躲在秘密的藏身处里,等匪徒将宅邸里的人都杀光了离开后再出去。那么大的一座房子,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间密室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到天亮就一定会有人发现宅子的异样。她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十四岁孩子,没有人会因为她的这个选择而责怪她。如果她感觉愧疚,她可以在事后找到那些匪徒,让他们以命偿命! 但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贪心了。她想要其他人和她一起从袭击中活下来,而不是事后去补偿;她想要那些匪徒当场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而不是事后去追索;她想要做以她的力量做不到的事!正是她的这些“想要”让她改变初衷,而不是其他人的逼迫。 事情后来的发展也证明她的这个签订契约的决定并没有做错。既然她以缇娅?法多姆海恩的身份活下来,作为这个特别姓氏的继承者和拥有者,她就必须借助塞巴斯蒂安的力量,才能够活得有尊严,活得自由,哪怕他是一个恶魔! “得到我该得到的,付出我该付出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但在我的认知里,这就是交易,这就是公平!”她微微仰起头,大声地道。“至于你所说的背叛的问题,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未来的事谁也无法保证。但是到目前为止,我的执事都还不曾做过任何可以称之为背叛的事,这却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在他没有背叛我之前,我却做出撕毁契约这种不啻于背叛的事——难道我一个人类的品德还比不上一个恶魔吗?!” 西伦叹息一声:“您的正真和忠诚的品德令我敬佩,可您想想,将您这样宝贵的品德用在一个恶魔身上,是不是不太合适?更不用说您还要付出您的灵魂,以及您未来的永恒,只为了他数年可有可无的服务,这种代价未免太大了!您的正直与忠诚应该给予更适合的人,更配得上它们的人!” “未来的永恒?”缇娅唇边浮出一抹嘲弄而轻蔑的笑,“很抱歉呢,我是无神论者,我不相信天堂或是地狱,我只相信人死应如灯灭!顺便说一句,比起恶魔,我其实更讨厌天使呢!” 西伦脸上第一次完全失去他那独有的得体温和的笑,神色里透着隐隐的阴郁。莱沃尔的脸上则满是茫然与震惊,看着缇娅的样子就仿佛看着什么不可思议、超出他理解之外的东西。 缇娅的腰背挺得笔直,神色坦然,既不躲避也不胆怯地回视着两人。那一刻他们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一种超出他们意料的骄傲,对于身为人类这个事实的骄傲,对于自己本身的骄傲! 塞巴斯蒂安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整个地下室里似乎都是他愉快却又带着嘲讽的笑声。他的笑简直就像在往西伦脸上扇着巴掌,他失败了,在他提出普通人都不会拒绝的条件之后,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他却失败了。他的心中第一次出现耻辱与羞恼的情绪。 “给我闭嘴,不许笑!”他愤怒地吼道。 不止是缇娅,就连莱沃尔也被吓了一跳。塞巴斯蒂安虽然停止发笑,眼中却还带着笑意。西伦意识到他失态了,他深吸口气,冷静下来。 “真遗憾,没想到您被这只恶魔迷惑得如此之深,算了,我也预料到了,人类本来就是心志软弱,易受欺哄的存在。幸好,我也做了其它准备。” 缇娅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做我们刚才就该做的事。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些能量。”西伦说着转向莱沃尔。 牧师似乎感到了什么不对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不,大人,我可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啊!” “我知道,现在就是你证明你的忠诚的时候。”西伦微笑道。 莱沃尔害怕地转身想向外逃去,还没跑出几步就踉跄着停了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胸口,脸的肌肉因为痛苦而扭曲。他摔倒在地,四肢蜷曲,?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20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整个人弯成虾状,嘴巴大张,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憋得眼珠微微突出。他的胸口处冒出一片淡淡的红光,起先只有拳头大小,很快便展开,并扩散到全身。被红光照到的部位,皮下的血肉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失,仿佛被吸走了一股。不过数十秒的时间,莱沃尔便变成一具风干了数千年的木乃伊,只剩下骨头和皱缩干瘪的皮肤。 西伦手一招,一枚小巧的十字架从干尸的胸前飞起,落入他手中。 缇娅脸一白,极力克制住胸腹间翻滚的恶心感。她将注意力集中在西伦手中的十字架上。小小的十字架像是吸饱了鲜血,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她想起同样的十字架她也曾收到过一枚。 “这就是导致柯尔克先生死亡的原因,是吗?你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西伦把玩着手中的十字架,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情。 “您想必已经知道在我们脚下有一个魔法阵,封印住这个恶魔的力量。发动魔法阵需要能量,而我却又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因为这是我主不允许的,所以我只好做一些变通。人类的血肉中含有属于生命的能量,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我制作了一些道具用来收集,虽然原本我是打算用在其它地方的。” 塞巴斯蒂安嘲笑道:“没想到你如此讨厌恶魔,但对于使用恶魔的东西倒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嘛!” “为了对付邪恶,有时做些必要的让步是必须的。”西伦轻描淡写地答道。 “那么你打算如何使用你手上的那枚?”缇娅不客气地问道。 “因为您拒绝了我好心的提议,让我不得不采取一种我本不愿采用的方法。” 缇娅察觉到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将手按在腰间束着的皮带上。西伦面带微笑地朝她走去,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塞巴斯蒂安挣扎了几下,几条铁链依旧死死地绑住他,他的这番动作只是让他身上几处伤口再次迸裂开来。 西伦突然停下脚步,快速弯腰将十字架放在地上。缇娅感到不对劲,正想采取行动时,她脚下的地面上亮起一条条闪着微光的线条,构成一个完整的魔法阵,将她困在阵中。几乎同时她身体一僵,再也无法动弹。 塞巴斯蒂安扫了一眼魔法阵,认出其中几个符号所代表的含义。 “控制?操纵?看来你还是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只是不知道我家小姐到底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 “你这种只会把灵魂当作食物吞吃的家伙又怎会了解人类灵魂所藏有的巨大力量,那是一种可以创造奇迹的力量!我的东主,伊维特小姐,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病弱一些,她没有任何灵力或是巫力,但是她仅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学会并成功召唤出了低等魔物,而在理论这是完全不可能发事,她灵魂的强度与纯粹程度远远不及你家小姐! “除此之外,伯爵小姐所拥有的身份以及俗世的权力也是我所看重的。现在的人类已经堕落了,舒适与富足的生活让他们失去了对主的崇敬以及恐惧之心,他们变得愚蠢而狂妄。他们忘了在他们之上还有全能全知的主的存在,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多么可笑又可悲啊!他们相信所谓的科学,甚至宁愿与恶魔交易,也不去主的面前忏悔祈祷。这是不能愿谅的! “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不可以给他们安乐舒适,一定要让他们苦痛、饥饿、颠沛流离,他们才会发现真理,才会拾起对主的敬仰恐惧之心,才会明白谁才是他们的主人!而我就是要让他们体会到这一点。有了伯爵小姐的帮助,我可以更容易得达成我的目标。她可以将我引见给女王,也许我能说服女王陛下重新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我们说不定甚至能够再次召唤来洪水,彻底清洗这个世界!一想到这么宝贵珍重的东西竟然先被你找到,我就恨不得将你们这些野兽一般脏脏的东西统统杀掉!”西伦激动地道。 塞巴斯蒂安反唇相讥道:“那也比你这种将人当作傀儡,还口口声声为他好的家伙要强,论起伪善,我得承认我远远比不上你们!” 西伦毫不在乎地五知:“随你怎么说,反正你很快就没有利用的价值,到那时让你的前主人亲手净化掉你,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他哈哈一笑,也不在意塞巴斯蒂安充满杀意的目光,开始念诵起咒语。 那些古怪的音节仿佛是在缇娅的耳边响着,声音逐渐变大,震得她气血翻腾,耳鸣眼花。她很想用手捂住耳朵,无奈她的身体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连眨眼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了。她的头开始阵阵刺痛,随着魔法阵的运作越来越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只电钻在她脑壳上钻动着,试图要钻入她脑中。尽管她无法叫出声,但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以及额上冒出的层层冷汗都在表明她经受的痛苦。 “等等,如果我愿意解除契约呢?”塞巴斯蒂安像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西伦停止念咒,讶异地看向他。 塞巴斯蒂安冷笑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控制我家小姐的灵魂吗?只是她的灵魂现在正处于契约规则的保护之下,别说是你,就是你的主子来了也没用,所以你才会想要解除这个契约。我愿意解除契约。” “我想你一定不会白白同意解除的吧?” “没错,解除契约,让我离开,到那时这里也没有我派上用场的地方了。” 西伦歪了歪头,“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不过我不同意!我可不会傻到相信一个恶魔的话!再说了,就算你愿意,你家主人也未必同意吧!” 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缇娅冒着怒火与不甘的双眼,既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地一笑。 “糟糕,那就没办法了!” 西伦得意地轻轻一笑,继续念诵起咒文。他念诵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仿佛整座地下室里都是那拗口的音节声。 缇娅咬牙随受着巨大的痛苦,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某个意志正试图侵入她脑中,尽管她奋力抵抗,但也知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输了?就这么成为某个疯子天使的傀儡,帮他将2012年提前到来?!呸,她才不要呢!有什么办法?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绞尽脑汁中的她忽然注意到贴在角落地面上不引人注意的迷你炸弹,她的心顿时猛地一跳,她竟然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来之前她已经考虑到可能要有动用到暴力手段的场合,但以她的武力值,就算手中握有枪,也很容易被人夺去。因此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些保命的系数,她花了大价钱特意请人制作了这些炸弹。从外形来看这种炸弹和口香糖一模一样,只是略大一些,使用时只需外面的一层锡纸揭开,即已完成起爆的设定,然后再按下她携带的遥控器,炸药才会爆炸。因为是遥控起爆,所以她刚刚才会那么笃定地将炸弹又踢又拉,毫不在意。 先前她已经将两枚炸弹设定成起爆程态,引爆的遥控器就装在她的皮腰带上,伪装成一个装饰用的铜扣。她的手已按在腰带上,只需动一下手指就能引爆炸弹。 问题是现在连眨眼都不能的她,如何才能让她的手指弯曲起来!这个身体不像是属于她的了。 她脚下的魔法阵亮得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几乎令人无法直视。无数细小的光点从阵图上脱落,溶入她体内,汇集到她的头部,一个只有硬币大小的迷你魔法阵图在她的额头正中逐渐形成,起先只是极其模糊的一团,一点点清晰起来。 塞巴斯蒂安再次开始用力挣扎,铁链深深勒进他的皮肉里,但他挣动的声响比起西伦的念咒声几乎微不可察。西伦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胜利已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缇娅也在挣扎,她不甘心,这是她的身体,虽然曾经不是她的,但现在已经属于她了,她的身体该由她来作主,包括她的命运,谁也不能代替她! 动啊! 她的食指微微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微小到几不可察的幅度,却也让她心中一喜。她不去管似要裂开一般的头疼,将全部注意力和意志力集中在那根手指上。她纤细的手指差不多是以一毫米一毫的幅度挪动着,付出的心力却像是跑了一个一千米又一个一千米!就在她额上那个魔法阵即将完全成形的同时,她的手指也终于来到遥控器的按钮上,她用她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按了下去。 57 57、脱困 “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地下室仿佛都被震得晃动了一下,天花板上唯有的那只灯泡像是受到惊吓似地摇晃起来,光线摇曳,再加上飞扬的尘土,使得视线越发不佳。 西伦不幸站得离其中一处爆炸点略近了一些,被扬起的气浪欣得踉跄了一下。他刚站稳就听到一声轻响,脸色不由一变,暗叫糟糕——他听到的正是铁链断裂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几名警卫冲了进来。 “先生,发生了——” 没等他们问完话,房里唯一的光源便灭了,地下室陷入黑暗中。突然而来的光线变化,让所有人暂时都成了“瞎子”。 西伦虽然一时无法视物,还是朝着记忆中缇娅所在的位置冲去。他刚跑出一步,就感到一道疾风扑面而来。他不敢硬接,只要向后避让。 门口处的警卫经过短暂的失神后,都已反应过来,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几道光束轮流朝着地下室各个角落照去。 执事的身影突然进入他们的视野中。他一手环抱住缇娅,另一条手臂上缠着挣断的铁链。他身上的衣物虽然破破烂烂,但原先的伤口都已愈合,光滑的皮肤上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额前垂落的发丝半遮着他狭长的双眼,发丝间露出的眼眸发着淡淡的红光。他面无表情,不再装出那种虚假的亲切表情,他看起来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出冰冷的有如实质一般的杀气,让那些久经训练的警卫顿时感到呼吸困难,面上不由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是千年来第一个敢如此羞耻我的,也是第一个让我如此愤怒的。”塞巴斯蒂安低语道,他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轻柔,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西伦不甘示弱地冷笑道:“是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 “希望你死的时候还能这么想。” 执事的声音还回响在地下室里,人却已不在原地。西伦骇然发现以他的眼力竟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他心头闪过一丝警讯,飞快地向后退去,同时拉过旁边的一名警卫挡在身前。 “噗”——鲜血飞溅。塞巴斯蒂安抽回插进对方胸膛的手,被西伦当成挡箭牌的那名年轻警卫一脸震惊地倒在地上。旁边的警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枪射击。塞巴斯蒂安甩去手上的血,如鬼魅一般从他们眼前消失。 “我对你很失望,你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警卫手持电筒不停四处扫视,就是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西伦注意到死去警卫的伤口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到了,不禁又惊又怒地说:“你这卑鄙的家伙!你竟动用本源的力量!” “别搞错了,我可和你这种背着主子偷跑下来的家伙不同,使不使用我的力量是我的自由。虽然我要为此付一些代价,不过只要能杀了你,还是值得的!” “还不知道是谁杀谁呢!” 西伦诡秘地一笑,猛地抓住离他最近的两名警卫,从他们胸口处扯下两枚十字架,那两人瞬间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他将其中一枚十字架刺入第三名警卫的后背,那名警卫的身顿时如充汽的汽球一般急剧膨胀开来,在一声恐惧的惨叫声中,爆成了漫天血肉。三人的手电筒摔落在地,滚了一圈之后才停下,此时西伦已不知去向。 “以为这样能逃得了吗?”塞巴斯蒂安冷冷一笑,随后将被他单手抱着的缇娅放下。“您还好吧?” 事实上缇娅很不好,她不仅头痛得厉害,又被执事带着不停快速移动,比做云宵飞车还难受。不过即使抱怨也没用,此刻的塞巴斯蒂安和往常完全不同,那种冷漠无情以及□裸的杀机,不止是针对其他人的,就连她也感受到了威胁。她只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塞巴斯蒂安拣起掉落在地的手筒电递给她,“您在这里等着,我解决完某个人就回来接您。” 说完,他不等她回答就闪身不见了。 缇娅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头虽然还隐隐作痛,但至少不像刚才那般无法忍受。她扶墙站直身,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照执事说的做,她可不愿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走出地下室,远远的依稀还能听到枪声和人的叫声。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被警卫拿走的背包和手枪,这让她多了一些底气。她沿着塞巴斯蒂安和西伦两人留下的痕迹往前走:尸体,干瘪的或是新鲜的——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被打了个洞的墙壁;裂开的地板;等等。直到她来到大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毫无疑问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参与的了,聪明的人早就躲了起来。 她看着屋子厚厚的外墙上被硬生生撞出一个大洞,正迟疑不决间,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是重重的撞击声,就连她站立着的地面也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立刻打消跟上去看看的念头,那同样不是她可以插得上手的战斗。她转而沿着大厅里宽大的楼梯走上二层。 楼上十分安静,与下面俨然像是两个世界。缇娅站在长长的走廊上,一时之间有些为难,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在那间房。实在不行,只好一间间找过去了。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极轻的开门声,刚在转角处藏好,她就看到一条纤细的人影蹑手蹑脚地从走廊深处的一扇门里出来。待得那人稍稍走近了一些,缇娅的双眸不禁微微睁大。她从角落里走出来。 “吉纳!” 全神戒备中的吉尔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等到认出来人是谁时,顿时惊喜地叫出声来。 “缇娅,真的是你!天啊,你怎么这副打扮!” 缇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了来找你!你不知道你失踪后大家有多着急,伯母,亚历克斯,玛德琳和埃尔西,都为你担心死了!” “对不起——妈妈她还好吧?”吉纳担心地问道。 “放心,有亚历克斯他们照顾她,再说只要你平安回去,她一定会没事的!” “是的,我知道,我——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吉纳叹口气道。 她告诉缇娅,那天她离家后不久就在街上遇到了伊维特,以缇娅朋友的身份,与她攀谈起来。伊维特非常客地表示可以送她一程,尽管她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伊维特的不好的传闻,但她并不觉得她是什么坏人,便欣然同意了。她上车后才发现自己被绑架了,并惊讶地看到应该已经身亡的西伦?杰弗斯。然后她被带到这座庄园,并被要求做一件事。 “地下室里的那两个魔法阵都是你画的?”缇娅早有怀疑,此时不过是求证而已。 “是的,西伦说我拥有真正的巫女血统,我画出的魔法阵确实可以运作,而不是小孩过家家乱涂的那种,只是发动它需要巨大的能量。我要是事先知道那两个魔法阵是用来对付你和塞巴斯蒂安先生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画的!”吉纳歉意地说。 缇娅握住她的手,“别傻了,就算你不画,西伦也有的是其它方法对付我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实不也证明仅仅是那样的魔法阵还困不住我们!” 吉纳笑着点点头,随即表情严肃起来。 “那么,西伦老师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关于塞巴斯蒂安先生的真正身份,以及你和他签订契约的事?” 缇娅一愣,答道:“如果撇去他的那些评论,单就事实而言,是的,都是真的。” 她的坦诚回答反而令吉纳一时哑然。 缇娅笑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已明白所要承担的后果,我并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吉纳愣愣地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反正我所行的巫术也与神的教义有悖,死后大概也进不了天堂。” 缇娅莞尔。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吉纳郑重地保证道。 “我相信你不会的。对了,你知道伊维特在哪儿吗?” 吉纳点头:“这几天我都和她在一起,她病了,病得很重。”她的神情黯然下来,“事实上我猜她大概快要死了。我知道她参与了这些事,但我不觉得她是坏人。” 听到伊维特可能快死了消息,缇娅并不觉得吃惊,上次见到她时就已有所察觉了。她缓缓地点了下头:“我明白,我也不觉得她是坏人,但我想和她谈谈。”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吉纳转身在前引路,她们来到她刚才走出的那间房。那是由一间小起居室和一间卧室组成的套间,由布置陈设来看应该是主人的房间。 伊维特就坐在里间卧室里的一把轮椅上,缇娅差一点没能认出她来。她瘦得厉害,几乎只剩下皮肤和骨头,她的皮肤和头发都没有任何光泽,就像老年人一般。她闭着眼,脸上毫无生气,若非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听到她们进来的声音,伊维特睁开眼,只有那双眼睛让缇娅感到了几分熟悉。见到缇娅,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情,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西伦的计划失败了,是吗?”伊维特开口,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的。”缇娅直视着她回答。 吉纳似乎明白自己插不进两人的这场谈话,便轻轻回到外面的起居室,帮她们把门带上。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早已料到他不会成功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难道你不明白,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在利用他啊!”伊维特露出一丝极浅的,嘲讽似的笑,却不知她嘲笑的是西伦,抑或是她自己。 两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伊维特才开口,她的声音很低,让人感觉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学很多东西——语言,礼仪,历史,艺术,等等等等。可是我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当同龄的孩子跟着家庭教师上课时,我只能躺在床上。到了聚会的时候,汉默生太太说自家女儿六岁就能弹奏贝多芬的钢琴曲,威廉姆斯太太则会说她的侄子八岁就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而黑斯廷斯先生也能抱怨说七岁的儿子淘气得从马上摔下伤了腿……我的父母呢,却只能保持沉默,不然他们又能说什么,难道说我又高烧不退,还是说我因为一个小小的感冒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后来他们送我去法国,因为医生说那里的气候更适合我养病。他们说的没错,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起码我可以去上课了。但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变化,我不是什么天才,或者说一个天才也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学习与练习,而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试过,但只换来再一次长时间的卧床休养,医生的警告和父母的担忧。 “我不怨恨我的父母,虽然他们很少有时间陪我,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尽他们最大的可能给了我所能给的东西!我只怨恨我的命运,无法改变的命运。我曾经每晚在床前祈祷,只要身体状况允许就上教堂。但是神并没有回应我,我还是我——没有任何长处的,身体病弱的,孤独的伊维特?莱亚德! “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我开始做一些所谓的慈善事,给孤儿院的孩子送去衣服和食物,为病弱的母亲举行募捐,诸如此类,反正我也没有其它的事可做,而我的父母起码在谈到他们的长女的时候,也不至于无话可说。奇怪的是我渐渐地喜欢上这些事情,而且我也确实很擅长,我有足够的耐心,也不会说一些轻飘飘的安慰的话,我自己的经历让我明白当你痛苦难受时,没有可以代替你承受那些,哪怕是至亲之人。 “当我发现我能使饥饿的孩子吃饱饭,使生病的人恢复健康,给贫困的人一个可能富足起来的机会,让遭受暴力的妇女和孩子摆脱那些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我却可以改变其他人的!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无是处,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人需要我,有人是因为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而得到帮助,获得幸福,还有比这更棒的事吗?! “然而渐渐的,我又开始不满足了。我的能力有限,能够帮到的人始终只是很小一部分。同样,我也希望我能在那些人遭遇不幸前去阻止,而不是事后安慰弥补,无论我做什么也擦不了曾经流过的泪,抚平不了留下的伤痛!很多不幸都是人为的,是原本可以避免发生的! “我想要做些什么,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力量,但我知道想要达成我期望中的目标,仅靠自己的努力不够的。祈祷是没有用的,无论对象是人还是神。就在这时,我遇到了西伦老师。你也听过他的那番话了,是吗?” 缇娅点头。 “他也曾经对我说过,有一点他说的没错,人类也许是太耽于享乐而堕落了,所以父母才会随意抛弃生下的孩子,丈夫才会殴打妻儿,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妄顾人命!欺骗,背叛,偷窃,杀戳……人们自私冷漠,对他人的不幸视若无睹——”伊维特悲哀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但是如果能改变这一切,被他利用又何妨呢!” “那么柯尔克,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死亡和不幸又怎么说!这就是你帮助拯救别人的方式?!”缇娅忍不住问道。 “他们原本就在我想要帮助的人之中!何况我连自己都能牺牲,还有什么是牺牲不了的!” 缇娅看到她虚弱而奄奄一息的模样,不由沉默了。 伊维特休息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再次开口。 “我不像吉纳小姐拥有巫女的血统,也不像缇娅你有强大的灵魂,我只有这个身体,这条命,可即便这样,想要达成我的目的也还是远远不够。西伦老师向我提到你,你 57、脱困 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们很像,可是我却远远不如你,有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羡慕你,要是我有你那样的力量该有多好! “当然,再怎么想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我永远都成为不了你。说实话,我并不知西伦老师计划如何对付你,但我有种感觉,他是不会如愿的。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想,或许你说的没错,从我们选择采用这种方式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成功的。我们毕竟不是谁,我们不能决定谁该生,谁该死,就算人类真的已经无药可救,审判他们的人也决不该是我,或是西伦老师。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太晚了,我们已经走出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继续往前走,哪怕事实证明这是一条死路!” 缇娅不知该说什么,对着那个明明只有二十岁,却苍老虚弱得宛如行将就木的老妪一般的少女,难道让她说“不,还不晚,只要停下就会有悔改的机会”之类的话!伊维特说的没错,已经太晚了,并不是每个人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佛的。但是有一点伊维特说错,比不上的人是她缇娅才对。她没有那种崇高的目标,没有那种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奋斗,哪怕是牺牲自我的精神。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为了自保。比起伊维特,她显然更自私,更胆小。 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天花板下的吊灯晃动着,她下意识地看向窗户,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掠过。她心头一紧,扑到窗边。 塞巴斯蒂安从被他自己砸出的坑里站起,面无表情,眼神冷咧,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左手臂像是被火焰灼烧到,留下一大片焦糊的伤痕。 西伦站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身上的衣服沾满泥土与血渍,并被撕破多处,金色的头发十分凌乱,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的腹部有几道深深的伤痕,血液浸透了衣服。 他看着塞巴斯蒂安,带着几分恶意的得意道:“虽然我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但别忘了我的力量本质就是克制你的。圣炎可是这世上少数几种能够杀死恶魔的东西之一。” “那又如何?”塞巴斯蒂安冷冷地说,“我的愤怒只有你的死才能浇熄!” 西伦冷哼一声,猛地执事向扑来,他的手包裹着一层金黄|色的美丽火焰。塞巴斯蒂安不闪不避地迎上,双手的手套早已毁损,露出手背上契约证明的魔法阵,修长的手指尖隐约有黑芒闪动。 “看来你很关心你的那位执事。”伊维特道。 缇娅转过身,“是的,某种意义上,他的生存就是我生存,他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啊,听起来真的很不错。”伊维特低语道,随即咳嗽起来。她捂着嘴,深深吸了几口气。“你知道西伦老师碍于规则是不能够他自身的力量的,这也是他需要我的原因。我用我的生命作交换,召唤来了低级魔物。但即便耗尽我全部的生命,也只能召唤几次,对于达成我们的计划远远不够。于是他又想出了新的办法。” “那个十字架?” “是的,那是以我的鲜血与生命力为引制作出来的魔法道具,吸收人的生命,转化为纯粹的能量储藏起来。” 缇娅听到这心中一动,神色凝重起来。 “西伦老师代表的光明的力量,其本身就足以克制你的那位执事,而他给庄园里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十字架,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能量消耗完毕的问题。” 缇娅已经多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深吸口气道:“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呢?” 伊维特笑了,“很简单,只要杀了我就行了。我死了,那些魔法道具也无法使用,西伦老师自然也就没有可以用的能量了。” 缇娅双唇紧抿,眼神闪动,隐约可见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伊维特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含着几分沧桑几分嘲弄,亦有几分茫然。缇娅慢慢抬起手,拨下腰间皮带上的银色手松,将枪口指向伊维特。伊维特像是疲倦已极地闭上眼,神情里带着解脱后的安详。 在那种金色火焰力量的影响下,塞巴斯蒂安的速度逐渐变慢,终于被西伦寻到一个空当,重重地一脚踢中他的胸口,将他如一颗炮弹一般踢飞出去。 塞巴斯蒂安翻身单膝跪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眼鼻耳中流出血来,染得他苍白俊美的脸显出几分凄厉。 西伦摊开手掌,原本握在掌心的十字架变成一堆黑色的灰烬。他轻轻呼口气吹走粉末,又从袋中摸出另一枚完好的十字架。 “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负荷不了你原来的力量,差不多也该到极限了。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人类做到这种程度,要不是你身上还散发着那种令人恶心的气味,我还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恶魔了呢!” 塞巴斯蒂安硬撑着站起身,他一动,更多的血液从七窍流出,身上被圣炎烧到的部位焦黑如前,甚至就连其它伤口也流血不止。此刻的他倒是看起来有几分“恶魔”的样子。 “看来你不仅学会了人类无聊的野心,就连智力也变得和他们一样低下了。真是可悲呢!我只为我自己。为了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摇晃着朝西伦冲去。西伦冷冷一笑,抬起握成拳的右手,手上再次燃起绚丽梦幻般的金色火焰。塞巴斯蒂安的动作依旧迟缓无力,西伦毫不费力就能躲开他的攻击,他脸上的冷笑之意更浓。 突然,塞巴斯蒂安仿佛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形猛地加快,西伦心中警讯顿生,却已经太迟了。塞巴斯蒂安如一道闪电一般撞进他怀里,任由金色火焰灼烧他的身体,一只手如尖刀一般刺入西伦的胸口。 西伦倏地睁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手枪的枪口正对准伊维特的头部,缇娅的食指扣在扳机上,从这样近的距离射击,即便枪法不佳如她,也不太可能射偏。只要一发子弹,只要轻轻按下手指,伊维特就会死去,这一切也会随之结束——只需要这么一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 缇娅握枪的手微微颤抖,食指僵硬得像是无法弯曲。她明白她做不到——她并不想伊维特死,更不想由她来杀了她。她对伊维特的感觉非常复杂,她们俩很像,并不止是指她们的家庭身世,而是指她们的思考方式——她们明明有更加简单的选择,却因为“贪心”,而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并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缇娅也钦佩羡慕她,她做的事是她自己不可能做到的。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缇娅似乎能听到他们快速移动时带起呼啸声与拳脚撞击的声音。 缇娅呼吸急促,眼前浮出一层雾汽。她努力握住枪,用另一只手抓住那只软弱颤抖的手,异常缓慢而用力地曲起食指。 伊维特依然闭着双眼,神色安详,宛如睡着了一般…… 一只沾着血的手轻轻按在缇娅握枪的手上,将枪口稍稍向下按去。 “我答应过您,绝对不会让您弄脏您的手!” 听到耳边响起的略显低哑却熟悉的声音,缇娅顿时呆住了。她垂下手,眼中的泪再也克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伊维特似有所觉地睁开眼,看到一个黑发男子正站在缇娅身后。他的半边身体被烈火焚烧过,几乎成为碳状,另外半边身体也是伤痕累累。他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神情却是温柔而专注,嘴角翘起,带着浅浅的笑意。 而缇娅,这个不管是面对死亡威胁的枪口,还是神的使者的邀请,都能够挺直背脊,冷静镇定的少女,此时却低垂着头,轻轻哭泣着。 那一刻,伊维特真的觉得羡慕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这字数,大家应该明白吧,这其实是两章,只不过某人既懒得分章,又懒得另外取名,索性全贴上来了。所以看在某人难得这么勤快的份上——据说更得太勤快的话,会吓到小朋友还有花花草草的——应该不会介意下一章拖得久一点的吧? 58 58、无题 初夏的风吹过芳草萋萋的墓园,也将牧师的祷告声送到更远的地方。 “……他们不再饥,不再渴,日头和炎热也必不伤害他们;因为宝座中的羔羊必牧养他们,领他们到生命水的泉源,神也必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 三名墓地工人将棺木放进事先挖好的坑里,开始往里面填土,于是风里又多了轻轻的哭泣声。缇娅远远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加入到送葬的队伍中。 今天是伊维特?莱亚德下葬的日子,时间距离缇娅潜入她的庄园正好过去一个月。庄园里幸存下来的人被女子派去的人接管,吉尔也被要求严守那些天发生的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伊维特被送入一家秘密的疗养院,她只清醒了几天,之后便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中,依靠维生设备维持机体的基本运作,直到完全停止呼吸,都没有再清醒过。对于她来说,这也许是必然的,也是最好的结局。 塞巴斯蒂安虽然杀死了西伦,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受伤极重,甚至就连缇娅可能因为魔法阵带来的后遗症而头疼了好几天,不得不在家休养,可以说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 缇娅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此刻伊维特的灵魂正在何方呢?是去往天堂,还是下去地狱?她自嘲似地摇了摇头,想必伊维特和她一样并不相信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她已经得到了真正的平静,葬礼是为活人而举行的告别仪式。 塞巴斯蒂安抬手按在她肩上,“时间差不多了,对于一个曾经的敌人来说,这么久的哀悼已经足够了。” 缇娅低语道:“我从来没有将她当作我的敌人。” “是将她视为另一个‘您’吗?您的这种想法真是可笑,在我看来,您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您的那些缺点,也是构成独一无二的您的一部分。” 缇娅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虽然是甜言蜜语,但我还是得说你很会安慰人。” “很高兴听到您的夸奖,不过若是您愿此刻就一起离开的话,我会更高兴的。”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远处的牧师,神情晦涩地说。 缇娅注意到他的视线,忽然明白过来。 “我差点忘了——难怪你如此讨厌这里,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塞巴斯蒂安将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夹回她耳后,“不,您错了,我并不是因为您想的那种原因而讨厌这个地方的。” 缇娅等着下文,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愿说,她也不勉强。 她望了一眼已经接近尾声的葬礼,说:“走了,回去吧。” 夜晚,法多姆海恩大宅已经结束忙碌的一天,沉浸在一片休憩的宁静中。塞巴斯蒂安照例在宅里四处巡视了一遍,确定一开始正常,才走上二楼,轻轻敲了敲主卧室的门。 缇娅换上粉色的睡裙,正倚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本书。见他敲门进来,并没有感到吃惊,事实上她正在等他。她将书放在小桌上,站起身来,从梳妆台的抽屈中取出一只小罐子。 塞巴斯蒂安脱下燕尾服外套,黑色马夹,摘了手套,解开衬衫的扣子,他左边的身子,从肩膀开始一直到腰际,布满血色的瘢痕。这些正是被圣炎灼烧后留下的伤痕,因为其中所含的正的力量,仅靠他本身的复原力无法恢复,他不得不设法找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配制成专门的药膏。 缇娅等他在沙发上坐下后,也跪坐在他左侧,将小罐子里散发着深褐色的膏状物涂抹在瘢痕上。比起第一次她的动作显然熟练了许多倍,那一次她几乎不知从何下手。当时他身上的皮肤已接近碳化,她甚至能闻到肉烤焦的味道。换成是人类,恐怕早已伤重身亡,也只有像塞巴斯蒂安这样的非人类,才能带着如此严重的伤还能面不改色,自如行动。不过即使是他也没办法自己上药,只好求助于缇娅。 第一次看到那么可怕伤口的缇娅不可能不受到触动,就算用诸如“他是恶魔,与天使本来就不对头”之类的话来说服安慰自己,也无法打消是因为她,他才会受那么重的伤的念头。 塞巴斯蒂安带着浅笑看着缇娅专注的面容,她的表情严肃,让人觉得她是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微微抿起的嘴角却又给人一种仿佛克制着不哭出来的感觉——好吧,他承认这一点是他单方面的想法,但是仍然让他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为了方便上药,她将长长的黑发扎了起来,露出小巧的耳垂和欣长的脖颈。除了药膏古怪的味道之外,他还闻到了她身上沐浴后的香气。她的动作小心而轻柔,竭尽所能避免弄疼他,尽管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于他来说压根儿算不了什么。他很清楚尽管她一直表现得冷漠而强硬,但她的心其实很软,就?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21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就如同她始终在心底对他保有一份怀疑与戒备,却从来不曾有背叛放弃他的想法,最终还是选了他。 人们都说恶魔是多么得善变而不可信任,可是人类呢,又真的可信吗?恶魔还有恶魔的美学与固执,人类又拥有什么呢?他们可以因为欲望、软弱、愚蠢而选择恶魔,难道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放弃?他们在要求恶魔忠态的同时,可尝付出过他们的忠诚?他们能找出许多理由来解释掩饰他们的不信任与背叛,却忘了不管是何种理由,背叛始终是背叛。对于这样的存在,恶魔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欺瞒哄骗!这个世界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点什么,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人类却总是忘记。 缇娅拿出干净的绷带一圈圈缠上,塞巴斯蒂安用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帮她稳住身体。她站在他的双腿间,因为要给他的背后缠上绷带,两人不可避免挨得很近。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暗了暗。 “好了,我想至多再上一次药,你的伤就该完全好了。” 缇娅很有护士风范地说,然后才意识到她几乎是靠在执事的怀里。虽然她并不排斥这种亲呢的姿势,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和女性的矜持还是让她忍不住往后退去。 塞巴斯蒂安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困住,同时低头吻上她的唇瓣。缇娅虽然吃了一惊,却还是下意识地闭上眼,停在了他怀里。既不同于初吻时那种想要传递某种情感的激烈,也不同于其它几次带着试探的轻柔,这一吻却真正透出一种引诱的意味。他的双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舌尖探进她口中,以一种邪恶的却又让人难以拒绝的姿态勾引纠缠着她。 缇娅感到轻微的失重一般的眩晕感,耳中是血液快速奔腾的轰鸣声,脑中刚刚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却迅速飘远,于是整个意识世界便只剩下面前这个男人独有的气息。 塞巴斯蒂安忽然一把抱起她,几步跨到卧室的大床前,将她放下。缇娅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塞”字,他的身体就压了下来。□的肌肤相贴,两人的体温融合在一起,彼此温暖着。 几绺黑色碎发垂落在塞巴斯蒂安额前,给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几份不羁,狭长的眼中散发着迷人的光采,薄而红的唇边带着调皮的笑;再往下是性感的锁骨和半裸的胸膛,让缇娅的脸又红了几分。 塞巴斯蒂安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滑动——水亮的眼眸,就连淡淡粉红的樱唇也多了一层亮丽的色泽,再加上平常几乎很难看到的羞涩柔软的表情,都让她本就精致美丽的容貌增添了不少生气与吸引力。 “您真漂亮。” 他调笑的口吻让缇娅更加不自在,同时也感到几分落了下风的恼怒。她咬了咬嘴唇,突然伸手勾住塞巴斯蒂安的脖子,主动吻上那一双薄唇。这个动作似乎也是一种回答,她自然知道照这种情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她并不打算拒绝。 塞巴斯蒂安领会了她的暗示,对于这主动献上的一吻也欣然接受。他一边品味着芳唇的甜美,手掌一边在她□的肌肤上游走,享受那丝绸一般光滑美好的触感。 缺氧所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修长灵活的手指所点燃的簇簇火花,让缇娅几乎有一种溶化了一般的感觉。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与泛着红晕的白嫩肌肤相映成趣,胸口处那个代表契约的魔法阵,与执事手背上的一样。看到这两个相同的图案第一次并排一起时,塞巴斯蒂安眼中流露出仿佛是骄傲与自得的笑意。 当他真正进入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不适感还是有的,这让她昏沉的大脑突然清醒了一些。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受,不止是身体的,更多的是心灵上的——不会有人像此刻这般与她如此亲近,比起朋友,比起家人,这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亲密,是超乎想象、不可思议的全新感受。 她喘息着,忍受着体内的躁动与不适,看向与她如此亲密的男人。塞巴斯蒂安的呼吸同样急促,精壮的身体焦燥而火热,汗水从他的颊旁流下,紧张的表情,全然没和往日的优雅与从容,双眸却是从未有过的闪亮。她的心渐渐定下来,紧绷僵硬的身体也逐渐放松。 塞巴斯蒂安扣紧她的十指,对她邪邪地一笑,随即带来了一场狂风暴雨。 缇娅仿佛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起伏,每一次她刚刚朝着无尽深渊坠落,旋即又被浪涛推起;每一次她以为自己已经到达最高处时,下一波的潮涌又将她带得更高…… 她清冷的声音因为呻吟和叫喊而变得低沉,却带有一种异样的妩媚,撩拨着听者的心弦。她就像一朵正在绽放中的娇嫩花儿,将隐藏于其中的芳香与美丽完全展现出来。 沉浮间,缇娅恍惚听到塞巴斯蒂安在她耳旁低语,醇厚暗哑的声音,带着哄诱蛊惑的意味,让全身心沉浸于感官盛宴中的她甚至来不及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便下意识地应承了。 缇娅醒来的时候,只觉腰酸背痛,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她,几乎快要忘了这种辛苦的感觉。她想起昨夜的疯狂,忍不住苦笑,怪不得人们要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了。 她勉强着坐起,心情复杂地发现她已洗过澡,换上了一干净的睡裙,透过窗帘渗入房间的光线也告诉她时间不早了。 她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愣愣地坐在床头发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她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缇娅皱起眉,努力回想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处,眼睛因震惊而睁圆了。 ——怎么可能!但这种感觉…… 她终于恍惚记起在昨夜狂乱的时刻,她的确是答应了塞巴斯蒂安提出的某件事——她的脸顿时青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过之后,执事推门进来,手上端着放有早餐的托盘。 “我想今天您或许更愿意在床上用早餐。”他微笑着问道,表现得十分体贴。 缇娅并没有对他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做出任何表示,只是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塞巴斯蒂安嗅到一丝不对劲,开始努力反省——难道是他昨晚的表现不够好?好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是他的错。 他放下托盘,走到她身旁,低头问道:“怎么了?您看起来不太高兴,呃,难道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缇娅继续盯着他看,突然抓住他的外套前襟,将他用力往后一推。对于执事来说,她的力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自觉“理亏”的他还是乖乖地顺着她用力的方向往后倒在床上。 缇娅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听话”,顿时失去平衡扑倒在他身上,她干脆顺势跪坐在他身上,双手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塞巴斯蒂安眨眨眼:“您指的是哪方面?” 缇娅一时语塞,随即更加愤怒地咬牙道:“你还敢问!你竟然在那种时候——在那种情况下,让我同意更改了契约的内容!” 没错,让她感到不对劲的正是已经改变了部分内容的契约,在双方都同意的前提下,用玛歌?霍伊尔的灵魂赎回了她的。这一过程正是在昨夜的那场欢爱中,准确的说是她在深陷□的漩涡中,一时心神失守的情况下完成的。 塞巴斯蒂安反倒是松了口气:“原来您是为这件事而不满啊。” 缇娅危险地眯起眼:“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执事明智地没有说出他心中所想。 “当然没有。事实上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形下,您会同意吗?” 缇娅沉默了。同样的提议塞巴斯蒂安曾经提过一次,尽管当时她无法确定他是否出自真心,她还是拒绝了。如果现在他再一次提出的话,她多半还是会拒绝的,这么做或许愚蠢、矫情且毫无意义,但这就是她的坚持与骄傲。 塞巴斯蒂安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回答,立刻道:“所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缇娅继续沉默。虽然从结果来说她并没有责怪生气的资格,毕竟从中受益的人是她,只是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有那么一口气,偏偏又不能放泄出来。 当她看到塞巴斯蒂安那张无辜却又暗藏几分得意的脸,一时冲动咬了下去。 塞巴斯蒂安呆住了。 “……看起来我们应该为您请一位新的礼仪老师了……” 缇娅咬得更用力了。 “……好吧,也许我该说我很高兴地发现您有一口好牙……” 缇娅继续用力咬。 “……嘶——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您能不能换个地方再咬?” 执事愁眉苦脸地说着,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绪。 晚些时候,来收早餐盘的温迪在经过塞巴斯蒂安身边时,忍不住惊讶地说:“塞巴斯蒂安先生,你的脖子上有个伤口。” 缇娅身体一僵,不自然地将头扭向另一边。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回道:“大概是早上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温迪应了一声出去了。 缇娅转过头,冷笑道:“我记得某人连贯穿伤都能很快愈合,怎么反而对这种小伤口无能为力呢?” “哎呀,因为这是主人 惩罚留下的伤,是值得纪念——噢,不,是必须引以为鉴的喔!” 看着塞巴斯蒂安狡黠的笑脸,缇娅忍不住又开始磨牙了。 温迪一直到来到走廊上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那伤口的形状更像是牙印,始作俑者不言而喻。可是——如果是吻痕的话,她还能够理解(哦耶,她家小姐终于和执事先生在一起了),但牙印……小女仆深深地纠结了。 59 59、最后的事 天空中布满灰色的云团,风虽然很大,却始终吹散不了这些令人不快的灰云。空气里满是压抑的感觉,就连法多姆海恩大宅似乎也受到了天气的影响,被一种低落的气氛所笼罩。 梅丽刚刚送黑滋利特医生上车,眉间带着深深的郁色。宅子里安静而冷清,连一向活泼爱玩的女仆们在走动时也变得小心翼翼,避免发出声响。 天气转冷的时候,缇娅着了凉,本以为只是一场小感冒,却在一两天内迅速恶化成肺炎,随后原本就有些小问题的心脏也来凑热闹。尽管用了最好的药物,小心调理,病情却还是时好时坏,无法彻底痊愈。 黑滋利特医生私下对梅丽坦言这是因为缇娅本身的身体机能在退化,单靠药物是不够的。梅丽虽然听不懂那些医学术语,却也清楚情形大概是不妙。缇娅遗传了已故伯爵夫人的体质,从小就身体不好,前几年终于有些好转,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没想到终究还是不行。难道真的有所谓的诅咒存在,法多姆海恩家族的人注定无法长命? 她边想边走进主卧室,塞巴斯蒂安正守在床边,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起头来。 “医生说了什么吗?” 梅丽无力地摇了摇头,神情苦涩而疲惫。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缇娅——苍白而无毫血色的脸,削瘦了许多的脸颊,浅浅的呼吸,忍不住眼眶发酸。 “我看你已经很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小姐有我看着就行了。”塞巴斯蒂安道。 梅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尽管他和她一样已经日夜看护了好几天,但不论是从衣着还是面容上都看不出丝毫迹象,光是这种能力,就足以让她自叹弗如了。 “而且如果连你也累得病倒了,情况就更糟了。”他又加了一句。 梅丽负责府里的大小事务,在这关键的时候,的确不能也倒下。她只得点了点头,道:“好吧,我过一两小时再来看看小姐。” 她离开后不久,缇娅就从昏睡中醒来,看到塞巴斯蒂安的脸。 “现在是什么时候?”因为发烧昏睡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干哑。 “已经是下午了。黑滋利特医生刚给您做完检查离开。” “扶我坐起来。” 塞巴斯蒂安扶着她坐起,随后拿来一杯温水。缇娅几乎连拿杯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她靠回背后的软垫上,轻轻地喘着气,单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她感觉乏力,她身体的虚弱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 她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看向执事。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塞巴斯蒂安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这种与他风格不符的沉默让缇娅的心直往下沉。 “果然是这样呢!”她苦涩地喃喃道。 早在签订契约时,她就有这个预感了,她的这个身体恐怕不会拥有长久的寿命。当时她提出的契约条件是一直守护到她死亡,会提出这种夸张的条件也是出于一时之气,没想到的是塞巴斯蒂安竟然同意了。以恶魔的天性是绝对不会吃这种大专职的,那么他会接受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十年。”沉默许久的执事终于开口道,“但是封印空间裂缝以及抵抗魔法阵的魔力都损耗了您不少的寿命。” 缇娅苦笑,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自知并没有任何过人的天赋或是能力,却又想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不付出一些代价怎么可能!不过即便时间倒流,即便当时她知道会有这种后果,她多半也不会改变当初的做法。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那么,我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塞巴斯蒂安摇了摇头:“抱歉,这毕竟不是我的专业领域,我无法告诉您具体的时间。” 是真的不能,还是不愿呢?缇娅凝视着他黑色的双眼,随即放弃了这徒劳的探究。就算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想来也不会太久了。关于这一点,他不是早已暗示过她了?那些对于她的身体突如其来的关注,在伊维特葬礼上说的话,甚至明知她会愤怒,还是用了那种极端的方式让她改变契约内容——不都在暗示着这个事实吗? 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呢?缇娅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她虽然觉得茫然、不舍,以及少少的悲哀,却也没有太过绝望与恐惧,也许是因为她已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尽管上次的死亡来得太过突然。更何况自她隐约猜到这个事实以来已过去好几年,这么长的时候足够她接受了。 只是上一世的她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没能来得及经历一个普通人一生的该有的那些事,像是结婚啊生子啊之类的,这一世还以为有机会可以弥补,结果却还是一样。不过至少这次还留给了她一点时间,去做一些她该做的事。 塞巴斯蒂安面无表情地看着缇娅,尽管她双目紧闭,但不住颤动的睫毛和握成拳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只要是人类,在面对死亡时,都不可能真的做到视死如归。 缇娅睁开眼,墨绿色的眼眸中已看不到一丝迷茫与惧怕,反而充满了坚定,像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做出了某个决定。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她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 执事不由微微一愣,随即单手抚胸恭身道:“是的,请您吩咐吧。” 奥斯顿提着纸袋从汉堡店里出来,下意识地压压头上戴着的帽子。杰正在转角处等他,看到他手里的袋子,做了一个嫌弃的鬼脸。 “知道吧,我开始有些恨那个发明汉堡的家伙!” 奥斯顿勉强一笑,这种快餐食物刚开始吃还觉得新鲜有趣,可一日一餐都吃这个实在腻味,问题是这种食物不仅便宜,而且快捷方便,对于东躲西藏逃跑中的他们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选择。 他揉揉杰的头发,“好了,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带你去吃牛排。” 为了表明他的决定,他折开纸包装,咬了一口温热的汉堡,努力咀嚼起来。即便是这样在街头吃东西,他的动作还是透着一种平常人没有优雅。 “你还是回去吧!”杰低头看着手中的汉堡包说。 奥斯顿疑惑地看着他。 “我差点忘了,其实更讨厌吃这种垃圾食的人是你才对。这里没有你吃惯了法国菜,没有你爱喝的葡萄酒、高级红茶,以后也不会有。回去吧,你现在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原谅你的。”杰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只能是一场悲剧。” 奥斯顿深吸口气,慢条斯理地从纸拿里取出杯装的咖啡,像是随口说道:“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是无法让我改变主意的,而且这也不是你的真心话。” 杰瞪了他一眼,“铁石心肠的贵族少爷。” 奥斯顿凉凉地回了一句:“爱耍滑头的平民小子。” 两人相视而笑。 “喂,说好了,你要请我吃牛排的。”杰孩子气地抓着他的衣服下摆,“我要吃七分熟的。” “五分熟的会更好——” 奥斯顿突然停住话头,注意力集中在街对面的几个男人身上。三个人都高大强壮,尽管都摆出一副东张西望无所事事的模样,眼神却时不时往这边扫来。他心中一凛,随手将食物塞进纸袋,拉住杰。 “走,先离开这!” 杰吃了一惊,但很快领悟过来,跟着奥斯顿迅速离开。 奥斯顿边走边不时往后瞄上一眼,发现那几个人果然跟了上来。 “哦,该死的!” 他低咒一声,脚下却不敢耽搁,拉着杰狂奔起来。那几人紧追在他们身后不放,他们跑出不到百米,前面的人群里又出现几个人,向他们拦截而来。两人不得不改变方向,转到另一条交叉的路上,结果同样没有跑出多远,就再次遇到拦截者。 “怎、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包围了!”杰一边喘着气,一边紧张地问道。 奥斯顿面色阴沉,看这架式他明白这一次这里是做了充分的准备,铁了心要将他们抓回。他绞尽脑汁,想着脱身之法,同时身后的追兵已离他们越来越近。 “吱”——一辆黑色汽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停在他们面前。 “上车!”司机冲两人喊道。 奥斯顿和杰都大吃一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想被抓住的话就上车!”司机又喊道。 奥斯顿看看几十米外的追兵,一咬牙拉开车门,将还有些呆愣的杰推上车,自己跟着进去。不等他们坐稳,车子就已启动,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 汽车风驰电掣,将他们带到一座不知名的庄园。庄园虽不大,保卫措施却做得极到位,看到那些腰间佩枪神色严谨的警卫,以及四处安放的监视摄像头,两人就算有逃跑的念头,也不得不暂时按下。 他们被带到一间布置得十分舒适的起居室,透过长长的落地窗还能看到精心照料的花园。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杰忍不住松了口气。 “憋死我了!带我们进来的男人好吓人,我都不敢呼吸了!” 奥斯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引他们进来的男人大概是警卫的头领,身上有一种只有经过铁与血的洗礼才有的气势。他一边四处走动着,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表面看起来这些家具都平凡无奇,但事实上每一件都价值不菲,而且全都经过精心布置,就连一小块布片的摆放都细心考虑过,这其中牵涉到的不止是金钱,更是品味与审美能力的问题,仅仅是有钱还布置不出这样一间房。 杰看到桌上摆放的点心与饮料,立刻欢呼一声扑了过去。他午饭几乎没怎么吃,又被追着跑了几条街,早饿得不行了。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点心,一边口齿不清地招呼道:“好了,别看了,反正事情都这样了,再看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大不了水来土淹。哇,这蛋糕真好吃,你也来尝尝!” 奥斯顿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杰说的对,不管对方有何企图,等知道了再烦恼也不尽,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他走杰身边,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捂脸道:“天啊,千万别说我认识你。” 杰瞪他一眼,“要你管!”说着还把点心盘往边上挪了挪,打算独吞的样子。 奥斯顿无奈地一笑,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下,杰也停下吃东西,两人都听到了开门声。 不管他们设想过授意他人将他们带来这里的是什么人,但当真正见到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进来的是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以及推着轮椅的年轻男子。男人身着整洁的黑色燕尾服,黑发黑眸,容貌俊美,神色举止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少女则是一身蓝色长裙,腿上盖着毛毯。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五官异常精致,却面无表情,脸上缺少血色,带着明显的病容,但那一双墨绿色的眼中却只有淡漠与平静。 男子将轮椅停在沙发旁,放下手闸,然后站在椅旁。 少女扫了一眼被消灭大半的点心,说:“抱歉,是我们招待不周。” 杰搔搔头,“啊,没关系,反正我也差不多吃饱了。” 少女露出一丝笑意,转向奥斯顿。 “奥斯顿?拉迪福吉德,拉迪福吉德勋爵的长子,与朗斯代尔家族的大小姐订有婚约,一年前意外结识了平民家庭出身的杰?金斯利,两人私下来往,并成为恋人。半个月前朗斯代尔家族有意要履行当初订下的婚约,在拒绝不能之后,两人秘密逃离家族。拉迪福吉德先生,我说的可有错?” “没有,您调查得很清楚,不知是不是该说是我等的荣幸,缇娅?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奥斯顿冷笑道。 缇娅稍稍吃了一惊,“哦,你认识我?” “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些所谓的社交活动,不过偶尔还是会参加一些,像您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我又怎么会留意不到呢?”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不知道您所说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不过我想您一定不会是出于一时的无聊才帮我们的吧?”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让我的手下将你们请来这里,恰好碰上而已。”缇娅不以为意地回答。 奥斯顿皱了皱眉,“您想见我们,为什么?” “为了和你做一笔交易。” 奥斯顿神色一凛,“交易?” “是的。我想您的父亲既不愿失去与朗斯代尔家族的婚约,也不愿让这样一桩不光彩的事曝光——抱歉,我无意贬低你们,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所以,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将你们抓回去,事实上他已经这么做了。一旦被他们抓到,我虽然相信你们的感情是真切而牢固的,但我同样相信他有一百种方法拆散你们。” 杰不服地轻哼一声。奥斯顿却苦笑着点点头:“我也相信他有那种能力。” “不想被抓,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远离开这个国家,最好是离开欧洲,也许美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听说那里的风气更加开放。要这么做就需要一笔钱,合适的身份证明,以及相关的渠道,而这些恰恰是你们缺少的。我可以提供给你们。我可以给你们一笔钱,保证你们下半辈子都衣食无缺,给你们一个新的身份发,安排你们离开英国。” 奥斯顿冷静地问道:“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缇娅深深地凝视着他:“只有一样东西,你的——精/子。” 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奥斯顿则瞪圆了眼,一副眼珠子惊得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塞巴斯蒂安扫了一眼这两人,像是对他们的大惊小怪感到不满。缇娅依然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奥斯顿花了很大力气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不无尴尬地问道:“您要我的——呃,我的精/子做什么?” 缇娅扭头看了看窗外花圃中绽放的花儿,转过头来。 “是时候表明我的诚意了,不妨坦诚告诉你们吧,我——快要死了。” 杰轻轻捂住嘴,奥斯顿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不住了。 缇娅露出一抹极浅的笑,“这不是什么少女的无病呻吟,更不是一时的异想天开,而是已经确定的事实。虽然不知道还有多久,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对我的家族负责,所以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是我必须得做的,我要为我的家族留下一个继承人。在这一点上,我得感谢现代科技,使我不需要和我不喜欢的人上/床,而是多了另一种选择——人工授精。” 杰和奥斯顿这才露出恍悟的表情。 缇娅继续道:“当然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我未来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我不得做了一番调查,罗列了几个候选人,你是其中之一,也是我最看好的一个。你的身体健康,头脑聪明,没有家族遗传病史,没有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你的情况让我不用担心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来抢夺孩子父亲的权利。” 奥斯顿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您设想得很周到,只除了一点,我未必会同意您的这个交易。” 缇娅露出讶异的表情:“不同意?为什么?我以为这是一桩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可惜的是并不是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用有没有利去衡量的!您有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真的能获得幸福吗?” 缇娅冷淡地回道:“幸不幸福并不是你和我说了算的。如果连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又有何幸福可言!” 她靠回椅背上,轻轻喘着气。塞巴斯蒂安倾身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数着心跳。 缇娅看着奥斯顿,略带讥讽地说:“人们都说这世上想要得到什么,就先得付出些什么,那么,拉迪福吉德先生,你愿意为你的爱情付出些什么呢?还是说在你的心里,你所谓的真挚的爱情终究还是比不上你的尊严,比不上你的几颗精/子?” 奥斯顿张口欲言,缇娅却挥手打断了他。 “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回答我,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塞巴斯蒂安,送我们的客人去休息。” “是的,小姐。两位,请跟我来吧!” 执事以一种谦恭却又不容拒绝的姿态带两人离开起居室,来到二楼的客房。 “需要什么东西按铃吩咐仆人就行了。这座庄园是小姐静养的地方,希望两位不要到处乱走,万一惊扰到小姐休息就不好了。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塞巴斯蒂安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转身道:“对了,差点忘说了。以我家小姐的地位身份,有时不得不顾虑一些事,但是底下人未必就有这些顾忌了。一名好执事是绝对不会让主人失望的,您说对吗?” 他微笑着深深看了奥斯顿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他关上房门,杰才回过神惊诧地问道:“他这算是威胁吗?” 奥斯顿苦笑,感到背上全是冷汗,塞巴斯蒂安那一眼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连骨头里都冒着冷气。不过他不想让杰担心,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大概吧!” 杰对着门比了比中指,以示气愤与不满。他走过来抱住奥斯。 “女伯爵说的那个交易,你打算怎么办?”他扮了个鬼脸,“人工授精,她还真敢想!” “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不过不愿意的话,直接拒绝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再想其它办法,这世上有权有势的也不只有她一个!”杰一脸“车到山前必有路”的神情。 奥斯顿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杰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抗议了,谁让他长得比较矮,早知道这样小时候就该多喝点牛奶。 “让我再想想吧。” 奥斯顿嘴上虽这么说,但他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塞巴斯蒂安回到起居室,缇娅仍然坐在原处,出神地凝视着窗外。 “都已经安排好了吗?”她头也没回地问道。 “当然,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另外,我还小小地劝说了他一番,帮助他早下决心。”塞巴斯蒂安在缇娅身边单膝跪下道。 缇娅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别太过分就是了。” “放心,我有分寸,只不过您也要让我有小小的出气的机会。”执事笑道,语气却带着一股小小怨气。 缇娅轻轻地搂住他,将脸枕在他肩上,微笑道:“想一想这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经历,是的,这一切都将成为你的经历,很快。” 塞巴斯蒂安回抱住她,脸上真正的没有了任何表情。 仍然是那间起居室,奥斯顿和杰再次见到缇娅,与前一天相比,她看起来没有任何两样。奥斯顿不是医生,无法确定她说的“快要死了”是不是真的,不过是真是假也没有什么关系。黑衣执事同样陪在一旁,看起来简直宛如她的影子似的。见到他,奥斯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拉迪福吉德先生,想必您已经考虑好了吧?”缇娅直奔主题地问道。 “是的,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您身边的那位先生做您孩子的父亲?看起来他比任何一个都更合适。是因为他仆人的身份吗?看来您为您的爱情也没有付出多少嘛!”奥斯顿尖锐地道。 缇娅知道他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法解释。不管塞巴斯蒂安看起来多像人类,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她无法确定和他是不是能够生下孩子,就算能,她也不愿让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脉混上恶魔的血。 “这是我的事,我没有向你说明的义务。” 奥斯顿冷冷一笑,“好吧,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如何能确定在完成这桩交易之后,您不会出于保密的需要将我们清除呢?贵族的这一套,我也很清楚。” “你不能确定,你只能冒这个险,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缇娅不耐烦起来,“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让我们干脆一点,你的回答呢?” 奥斯沉默了几秒,终于咬牙道:“好吧,我——同意!” 塞巴斯蒂安端着热汤走进主卧室,缇娅半躺半坐在长榻上,看到他手中的碗,露出嫌恶的表情。 “好了,您做这种表情也没用,这是医生的嘱咐。”执事好笑地说。 缇娅闷闷地问了一句:“我知道,我又没说不喝。” 她接过碗,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努力克制胃里恶心的感觉。塞巴斯蒂安在她脚旁坐下,轻轻按摩着她浮肿的小腿,帮助那里的血液循环。 “其实您完全不必如此辛苦的。”塞巴斯蒂安垂着眼帘说。 缇娅的身体状况完全不适合怀孕,针对这一点,医生曾经提出代孕的方法,但被她拒绝了。 “人们可以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前提是确定我是他的母亲,我希望这一点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这样在我死后才不会有人用这件事攻击他。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了。”缇娅多少有些苦涩地说。 她很清楚就算她能侥幸生下孩子,大概也没办法长久陪伴着他,一个孩子,没有父母亲,甚至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有仆人陪伴他成长,是一件多么令人心酸的事,而如此有人再拿他的出生大做文章,对他将会是多么大的伤害。 塞巴斯蒂安看着她喝了一半的汤,便从她手中拿走碗,一下子吃太多的话又会吐了。他理了理盖在她身上的毯子。 “您先睡一会儿,剩下的等您醒了再吃。” “好的。” 缇娅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怀孕以来她很容易就会疲倦。她闭上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塞巴斯蒂安静静地站在榻旁,等待着,确定只要她醒来第一眼便能看到他。 是的,只要她醒来。 60 60、尾声 “……我们沉痛地得知,昨夜十二点多,由女王陛下亲自赦封的,伟大意志的继承者,缇娅?康斯坦汀?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因心力衰竭于伦敦圣彼得医院去世,时年二十一岁。……由于女伯爵是唯一还存活于世的法多姆海恩家族之人,她的逝世,意味着这一古老血脉的断绝。 “……根据女伯爵生前立下的遗嘱,除了一小部分私人遗赠外,她名下的全部财产将用于建立一个以家族姓氏命名的慈善基金,其中百分之六十将用于对亚洲,特别是中国贫困地区的援助。……”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法多姆海恩大宅高高的屋顶和顶色的庭院上,云雀在高大的橡树上啁啾,一切似乎都和往日一样——只除了大宅里那异样的寂静。 花圃里没有了园丁修剪枝叶的声音,走廊上听不到女仆走动和谈笑的声音,就连厨房里也安安静静的,所有的厨房用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架子上,就连炉灶也是冰冷的。整座大宅像是被人遗弃了,只剩下这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今天正是宅子曾经的主人缇娅?法多姆海恩下葬的日子,所有的仆人,除了留下看宅子的以外,都去参加她的葬礼了。不,并不是全部,参加葬礼的仆人们也许会惊奇地发现他们死去的主人曾经倚重并信任的执事同样没有出席。 此刻,这位前执事正悠闲地漫步在大宅里,失去契约束缚的他已恢复了长角竖瞳的恶魔形态。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在宅子里行走,再过不久这座宅子将会被拍卖,也许会改建成某座博物馆,也许会被某个暴发户拥有,不论如何,属于法多姆海恩家族的时代都已过去。 他来到那条悬挂着家族历代重要成员画像的长廊,属于缇娅的那一块仍然空着,谁也没有想到好快会那么早那么快地离世,甚至都来不及准备好她的画像。 其实画像也好,葬礼也罢都没有关系,躺在那具棺木里的只是一具空壳,最重要最宝贵的部分已经不在了,只有人类才会执着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不,也许人类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们本身拥有的时间太过短暂,力量又太过弱小,让他们无法在乎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于是只能自欺欺人。 ——幸好他不是人类。 塞巴斯蒂安已经走完了整座宅子,站在高高的屋顶上,风吹起他的发丝,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 幸好他不是人类。 所以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去寻找,不管要花多长时间,不要要去往何处,也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模样,他一定能够再度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美味得让他都不忍品尝的灵魂! 这是一间漂亮的婴儿房,墙上贴着粉蓝的绘有星星和月亮图案的墙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角堆着各式各样的玩具。白色的婴儿床上躺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一双圆圆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被窗外吹入的暖风吹得有些昏昏欲睡。 薄薄的窗纱也被风吹得飘动起来,再落下时婴儿床边已多了一个男人。他高大俊美,头上长着公羊似的弯角,赤红色的眼睛,瞳孔呈竖状,予人一种邪恶危险却又吸引人的感觉。 “找到你了!”男子笑吟吟地说。 婴儿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圆了,眼中流露出震惊、疑惑不解的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婴儿会有的表情。 “你是想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你可还记得我为你画的那个魔法阵,那里面可用到了我的一滴血!”男子狡黠而得意地笑道。 婴儿沉默了几秒,随即挥动着圆滚滚的小手小脚,白嫩嫩的小脸上更是露出愤怒的表情。男子几乎能听到她没能说出口的骂人的话,这让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么,接下来,与我契约吧!” 暖暖的风继续吹着,淡淡?br / 亲爱的黑执事第22部分阅读 亲爱的黑执事 作者:rouwenwu 淡的阳光中男子耐心地等待着,他那与人类并不一样的外表,与他比人类更加温柔诚挚的表情,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异乎寻常的感人魅力,就连时间仿佛也为之却步,不忍打乱这幅动人的画面。 虽然我们都无法知道故事的真正结局,但只要有这样一个能够成为永恒的瞬间存在,那么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能够会心一笑,随之释然。 “我拒绝!我对于从恋童癖堕落成恋婴癖的家伙不感兴趣!” —完— 免费txt小说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