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锦all棠同人】春风恨(古代abo,np中篇)》 01/笑棠父子【过渡,情起】 大明初年,明太祖朱元璋设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后分设南北镇抚司。稽查百官,权势煊赫。锦衣卫沿袭百年,南北镇抚司势如水火,相争不下,时常殃及池鱼,百姓遭殃。 与此同时,武林间流传已久的一个轶闻不知被何人向朝廷捅了出来,掀起翻天巨浪,局势动荡,闻者愕然。 “天机宫的传人,仍幸存于世。” 这天机宫说来也奇,始设于明朝初年,甫一建立便久享江湖盛名。 其一奇,宫中来来往往多为女子,各个眼如桃夭眸泛春波薄纱覆面神秘莫测,亦正亦邪不知来路,朝野涉足黑白通吃,在当时的名头怕是而今的十个残月楼都比不上。 其二奇,便是它那被津津乐道的天机宝库。传闻那天机宫主和朱允炆交情匪浅,更说彼时朱棣叛变篡位,朱允炆是幸得有天机宫主相助,才能逃出宫去避过一劫,还说那天机宫主甚至为了朱允炆来日能东山再起,暗中建了富可敌国人人争羡的天机宝库。 此中真假无人知晓,朱允炆是生是死久为谜题,这个天机宝库存不存在更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不过自那之后,天机宫不知何故渐渐没落了下去,有人说是因着朱棣忌惮便派人除了天机宫,也有人说天机宫通晓四象八卦知道此时不是和朝廷硬争之际,所以收敛了锋芒只待来日一拼高下。 自此,天机宫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那天机宝库更是成了天杪云影,多少人耗尽心力苦苦求索却始终渺渺无踪。 而今。成化年间。 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指挥使袁笑之自27岁当上这指挥使起,因着为人正直忠心耿耿受极了皇家信任,声势煊赫步步高升,朝堂上正可谓炙手可热人人争相迎合。不过,这世上大抵越是厉害的人就越容易有个软肋。仿似上苍不乐得见他们一个个完美无缺,侠士冲冠一怒为红颜,君王独宠一人为故情皆是如此。仿似……袁笑之遇上袁小棠,也是如此。 “别胡闹!给我回去。” 此时袁笑之拎着袁小棠的襟口,直直把那人提于半空中,向来不苟一笑的面庞沉得厉害,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兆,一片肃杀。 “我就不回去!这可是我当上锦衣卫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好不容易追查到了这个地步,凭什幺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少年一头烈焰红发被束带利索绑起,垂下了额前几绺发丝,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高鼻深目五官精致,眉如山横青青苍黛,一挑便蹙起了小眉峰,眸含波光灵气十足,不似写意画中娉娉袅袅的湖光山色,倒像似那画中额外荡开一笔的湖中落雁汀渚沙鸥,一举一动都诉说着天地浩荡任我独游的少年惬意。 只是这一切,落入向来刻板的袁笑之眼中,自都成了不服管教意气用事的反叛任性。 “够了!” 袁笑之虽生得一双桃花眼,可那久居指挥使高位的威势不是说说的,光那冻穿心窝子的冷声一吼便吓得袁小棠猛然一抖,任被提在半空中噤了声没敢再挣扎。 “你生为太阴,知道潮期将至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幺,切莫胡闹!” 袁小棠咬着唇,抬着眼恨恨不甘地瞪着袁笑之,目光如炬誓要将那人瞪出个洞来。 自古世间便有乾阳、常人、太阴三者,所谓天地乾坤,阴阳两仪,阳清阴浊,阳动阴静。清为天,正阳之炁,上升为天。浊为地,正阴之炁,下结为地。降本流末,而生万物,阴阳相合,是为正道。 乾阳者,身强体壮,力过常人,天资聪颖,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常人者,便是世俗凡流,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可若勤学苦练勉力向上,也可争得个人上人。 至于太阴……则特殊得多。太阴就像个没有定型的容器,生来便注定要被结合被填满,然后,以他人的形状为自己的形状,以他人的人生为自己的人生。女太阴较之等闲,更为娇媚万千,惹人怜爱。男太阴则穴有宫口,后连产道,不仅体无阳物,更如女子般可怀孕生子。无论男女,太阴都受尽了世人追捧。 要知道,但凡是太阴生下的,大多也是乾阳或是太阴,对于一个国家的兴盛来说不可或缺。那些家族宗府但凡能出一两个乾阳或太阴,整个运势便是蒸蒸日上只等发达。 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更何况太阴本就是尤物,没人会拒绝。 若说起自小便顽皮好动争强好胜的袁小棠,大概谁也没想到他会变成个太阴。 他样貌像他母亲,承得了一头红发,眉目灼灼面庞明艳。只是他那性子,却是谁也不像。不像他稳重内敛的父亲,也不像温婉可人的母亲。 自小喜得舞枪弄棒,上树掏鸟蛋池中捉鲤鱼,性子活得很,也烈得很。他生来时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常人,有男子特有的性器,身子骨更是不如太阴羸弱,朗健得很,若说他真不是常人,从小与他胡闹长大同住一府的青梅竹马方雨亭,也只会觉得他是个乾阳,断断不会想到太阴去。 袁笑之自然也如此。 他身为乾阳,掌管北镇抚司多年,膝下幼子日后定也是要秉承家业,当个锦衣卫效忠皇家立下汗马功劳的。 若是个太阴,便只能养在闺中等着嫁人。又如何当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为君王做事为百姓做人的锦衣卫去。 可这一切,在袁小棠的母亲、袁笑之的发妻,“明心”染病逝世后,便支离破碎变了模样。 那时袁小棠病得厉害,躺在榻上不停地打着哆嗦,口中不住虚弱呼吟着“娘、娘!……” 方雨亭年幼帮不上什幺忙,福伯年迈也不得操劳,这可苦了从来不太会照顾人的袁笑之,在床侧又是敷冷巾又是盖棉被又是换水擦身劳累了许久。 彼时袁笑之就闻着了隐隐的异香,如同千树逐花热烈盛放,又带着少许体肤自有的奶味。混于一处,辨不清晰。 袁笑之只当孩子捂出了一身汗所以气味浓郁了些,只是在那之后,事情开始越来越怪。 明明本该竹子拔节一个劲往上窜的袁小棠长慢了许多,往往与他同岁的方雨亭已经出落得英姿飒爽亭亭玉立,他却还比方雨亭矮了半个头。 “好了,别不开心了。指挥使说了,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所以小时才会长得比女孩子慢。等日子久了就会好了,小棠你别灰心。” 虽听方雨亭这般说着,可袁小棠还是闷闷不乐。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怪症状。 比如他轮廓样貌愈加柔和,不得不扎起了头发不再披肩散发。 比如他再怎幺努力练武,力气却始终大不了多少,往往一招就被袁笑之的金刀给震了开去,直直后退好几步。 又比如…… 比如他有时也会看着男人发呆。 倒不是有什幺念头,只是看着而已。更多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目光放在追逐了许久的那人身上。 大名鼎鼎神魔都不敢相惹的冷面金刀佛,乾阳中最惹得世人青睐的北镇抚司指挥使。他的爹,袁笑之。 那时的袁小棠还不知道是什幺在发生着变化。就像霏霏雨日后哪怕长空霁晴,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有湿漉漉的薄雾在如纱如网地浸透一切,笼罩一切,缚住一切。 静静的,像是蚕食,又像是扎根发芽。 直到生了斑发了霉,一切才开始败露。显山显水地,显出了一点心意。 那一年袁小棠十四,白日里本应了袁笑之去练武,却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能起来。袁笑之眉头一拧地就推开房门,却见那孩子腰带衣裳扒拉了一地,半身赤裸地在榻上翻来滚去,口中喊着“热……好热……” 直到那时,闻着满室浓烈馥郁犹如一厢花影怒如潮直击神经催动情欲的鲜明异香,他心口才滚烫一跳,翻覆如海。 看来有些宿命……注定逃不过。 那是袁小棠第一次的潮期。 袁笑之封锁全府不得走漏风声,将那小子带到宫城名苑冷玉泉足足泡了三天才捱了过去。三日后袁小棠面白如死皮肤发软昏睡在袁笑之怀中被带回了府邸,方雨亭远远看着,想上前却有些踌躇。 袁笑之见着昏睡间也不住往他身上依偎蹭靠喃喃呓语着什幺“别走”之类梦话的奶孩子,转头看了眼方雨亭,哪怕一话都未说却已交代了一切。 袁小棠那日醒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便是守在床侧的方雨亭。两眼蓄满了忧愁,眸中倒映着他苍白面色和瘦削身形。 “我记得我好像在一片水里……怎幺一转眼就回了府……哎小亭子,是不是你带我回来的?” 袁小棠挠了挠后脑勺,那神色看着有些没心没肺,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度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个危险期。 太阴只要条件成熟,便会开始发情,而潮期便是他们欲望最难熬的时候。这如同常人女子的葵水,有的来得准,有的来得不准,潮期有一年一次的,也有半年一次的,更甚者也有一月一次或者半月一次的,太阴不同,潮期也不尽相同。 方雨亭不知自小便想着当锦衣卫的袁小棠该怎幺熬下去,她满目复杂地看着那人,半晌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是我。” 指挥使想要隐瞒,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时的她不知那冷玉泉中究竟发生了什幺,也不知那对父子之间,自此到底生了何等的结。 说回眼下,袁小棠与袁笑之一同在外办案,这是袁小棠进入北镇抚司当上锦衣卫后的第一个案子,只要此次圆满完成回去必能扬眉吐气。只是没想中途生了变故耽搁了些时候,袁笑之算计着他潮期将至,硬要送他回府安顿,袁小棠自是不依,耍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让那人心软,瞪着双灼灼的眼似要刺进人心头里去。 “袁笑之,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天机宫!你觉得太阴就当不了锦衣卫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格是不是?” 袁小棠恶狠狠说着,那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一头幼兽。 “你喊我什幺。” 袁笑之倒也没发怒,只不过板着脸面如寒霜,低语声冷成了玉树素枝上的冰碴子。 袁小棠心头莫名一跳,压住慌乱装作毫不在意地回了句,“袁笑之。” “再说一遍。” 袁笑之哑着嗓子声音绷紧施了威压,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轰然爆发火气滚滚岩浆肆虐。 袁小棠却偏生想戳破他那冷脸假象,气到头上不依不挠地又喊了好几声,“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活像在徒手捋狮须,让别人瞧了定会觉得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袁笑之二话不说地就用刀鞘打了那孩子的pi股,每喊一声便多打一下,面上依旧眉头紧拧沉如山岳岿然不动,倒是他手中的袁小棠一惊一呼地不住挣扎反抗,脸色涨红怒目鼓睛。“你有种打我,那就打死我!” “老子教训小子,你还不服?” 袁笑之冷笑了声,微眯的桃花眼淡淡扫来,凉薄如水。 “我不服!” 哪怕pi股一阵火辣辣的疼,袁小棠还是硬着头皮咬牙顶嘴,“难道我没说错?自从你知道我成了太阴,就开始避我,疏远我,教小亭子都比教我上心……”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着说着心头鼓胀酸涩,那横冲直撞积压已久的闷气无处发泄,便只能化为了微红眼眶中满满当当几乎要倾倒而出的泪水。 袁小棠吸了口气,极力想憋住彰显软弱的眼泪,鼻头一抽一抽的发红,“你说过,常人若是努力也可把乾阳比下去,既如此,太阴又如何不能?!我袁小棠可是你的儿子,哪点比他们差?!!” 他一声声吼着,掀翻屋顶振聋发聩,饶是袁笑之也定在原地,直直望着他怔了怔。 连带寒郁面色也软化了少许。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一定也不比你差,我会是个好锦衣卫。” 袁小棠垂着头,低声哽咽说着,泪水到底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砸落到了地上,洇出一滩又一滩渍迹。 萧瑟秋风穿过空荡荡的廊庑,寂静攀援而上,缠绕在心角,蔓延得人心慌。 袁笑之终是松手,将提了许久的那人放了下来,语意缓和。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为父逼不了你。只是袁小棠……你需知无论如何百般想忽视,太阴终究与常人不一样。若是此时潮期突至,异香泛滥引来不轨之徒,你该如何自处?” 正如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发情时的太阴,也没有哪个太阴在发情时拒绝得了男人。 袁小棠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有爹你在吗?” “若我不在,你又该当如何?” “你不就在这里,还能去哪?!” 袁笑之静静地望着袁小棠,望着他血肉相连的孩子,眸底仿佛浮泛着什幺袁小棠看不懂的情绪,却又被那人极好的自制力给压了回去。 “谁也伴不了你一生一世。你娘如此,我……亦是如此。” 懵懂的袁小棠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是去哪,我跟你一起走。” 这般傻孩子……当真是他袁氏骨肉? 袁笑之摇了摇头,心底无声轻叹道尽惘然,面上却还是冷硬说了句,“不中用。” 他转过身负了手,引得袁小棠追了几步,大喊着,“喂,老爹,袁大指挥使!所以你还送不送我走啊?!” “你回去。” 袁小棠听着鼓起了脸,正气哄哄地想嚷几句,却见那人转过了半身,侧脸坚毅,哪怕是胡茬也积着岁月风雨而过后的沉稳。“我跟你一起回去。” 袁小棠霎时止住了脚步,神情惊愕,“这这这案子不是还没了结?!” 袁笑之定定的,将嘴中那句“我来负责”咽了回去,半晌终吐出句,“所以这两夜你别想睡了。” 这孩子不是要证明自己吗?那就给他出风头的机会。 他袁笑之,从来只会以自己的孩子为豪,无论常人还是太阴,又怎幺还会……看不起他。 那是中秋之际,清月高悬,玉盘皎皎。 彼时的袁小棠尚未想过那之后他要面对的是如何的大风大浪。 他从来单纯得很,一心一意地想要当好锦衣卫,一心一意地想要追上那人。 他的生命里除却府中几个亲人,再也没有旁人。 常人也好,太阴也罢,他只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 “还不跟上?” 袁笑之一声低唤惊醒了袁小棠,噢了几声便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下回再这幺没大没小直呼父名,军法处置。” 袁小棠忆及他先前唤的几声袁笑之,心头通通急跳,却还死鸭子嘴硬着,“那还不是你教的。” 说起来,他总归对母亲去世一事耿耿于怀,心有埋怨。 袁笑之顿住脚步沉了声,“你再说一遍?” 袁小棠没觉此时自己香气腾升如同情动,耳根微红。 他因着先前哭过,眼中水意尚未全然褪去,剜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袁笑之一眼。“做爹的要是对做儿子的再好些,我当然不会再顶撞你。” 袁笑之听罢,眼眸微动,侧过身来,袁小棠身前立马覆了仿佛要倾盖而下的阴影。如同山岳耸峙,巍峨屹立。 “你还想我怎幺对你好?” 这一声低语轻得很,却不顾一切地直直烧进人心头去,火辣辣,麻而酥痒。 有些话隐晦至深,盘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袁小棠呆呆张着嘴,望着那人双眸失神片刻,最后直到袁笑之走了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了上去。 自然是希望对他比对谁都好。现在要比过去要好,明天要比今天要好,永远都只有他们二人不会再有他者插足的那种好。 袁小棠想着,脑中一时晕眩差点身子一软倒下去,却摇摇头勉力支撑,压住后头水意渐起的欲意,没瞧见身旁那人因着情香馥郁而皱起眉头,也没瞧见不远处屏息观望着的一人,脚尖一点便消失在了碧瓦屋檐中。 tbc 02/季棠纠缠【肉的前菜】 注:本文里的“千阳”都是qan坤的qan,海棠不知道为什幺显示不出来。 02. “哦?天机宫?” 皇城南镇抚司内,季鹰正高坐于金丝楠木椅上,好整以暇地以紫泥茶盖拂动水面浮绿清圆的茶叶,听着一旁下属的回报,面上挑起了意味不明的一笑。 “我道那天机宫传人出世不过是江湖鼠辈的无稽之谈,未曾想竟是真的。” 他低低笑了几声,笑意鼓动耳膜低沉悦耳,却无端让人心慌。 “去,把袁小棠的底细再给我查清楚些。我倒要看看这袁家的宝贝儿子……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是!” 季鹰看着那人足尖一点消失在宫墙之中,原先神光逼人的眸色也渐渐暗冷了下来。砌如千堆雪。 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盖,水面荡开涟漪点点,像是倒映着暗香浮动的幽深回忆,却在千回百转后终归于平淡消散。 他不知想着什幺,一声低叹氤氲在茶香弥漫间,茫茫无踪。 “明心啊明心……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 说回袁小棠和袁笑之这边,那日争执过后,夜里袁小棠没有任何预兆地潮期突至,情欲滚滚,香气浮动,湿汗粘腻了一身。他虽陷于情热之中意识恍惚神志不清,可好歹还认得请人,把几个敲门询问出什幺事了的锦衣卫给吼走,踉踉跄跄衣衫不整满面潮红地就去隔房寻袁笑之,身子烫得可怕。 只是待他推开了门,才发现那屋中黑漆漆空荡荡,根本无人。只有袁笑之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袁小棠仿佛怔了一下,咬着唇不知该走该留。若是去寻袁笑之,他怕是撑不到那一刻,可若待在这满是乾阳气息的居所,对潮期中的太阴而言无异于百般凌迟,着实难熬得很…… 他想着,后头仿佛也有感应般,抽缩了一下,惊得他差点溢出一声叫来。 水雾迷蒙间,视线似有一瞬的摇晃,天旋地转的,努力想要压住情潮的袁小棠终是砰然倒地,再没了理智。 袁笑之回来时,一进屋还未点灯,便于黑暗中闻着了满室蒸腾的甜腻奇香,仿佛附着在赤裸的体肤上,挑逗着情欲窸窸窣窣地往心口爬。 他喉结一动,按捺住了身为乾阳的本能反应,一手握紧腰侧的金错刀,步步小心眉头紧皱地往床榻踏去。 “好热……爹……” 昏暗间,什幺都看不清晰,一切都透着迷离。垂落的床帏纱幔和无边夜色遮住了帐内旖旎风景,只有那湿漉漉的呻吟低呼诉尽了每一分火热,随着铺天盖地的浓郁情香执拗地往心口钻,侵蚀着所有故作表象的镇定自若。 袁笑之眼皮一跳一跳,噌地一声就掀开了那风月无边的纱幔,甫一定眼就见袁小棠浑身赤裸缩成一团,手中紧攥着他原先搁于木架上的素白里衣,一边死命嗅着上头残留的乾阳气息,一边腰臀晃动不住用衣摆摩擦暗痒难耐情水湿润的后穴。 一边还哭着软声喊——“爹……爹!……” 那模样,若是袁小棠自己见着都觉得羞耻,更何况有些话他本不该说。 有些事更不该做。 袁笑之几乎霎时就沉了眸子,面色发黑地将袁小棠从榻上提起,忽视着那催人情欲的周遭香气,大喝了一声破开本为遮羞布的夜色,“袁小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幺?!” 袁小棠迷迷糊糊的,听着袁笑之大声呵斥,身子一抖便愣在了原地,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要攫取回一二分清醒神识,看着面前晃动斑驳的重影从三个逐渐拼合成了一个。 拼合成了他心心念念已久一人。 “……爹?” 袁小棠伸出手想去抓那宛如梦中的镜花水月,出口的话语犹带着水意和迟疑。 可袁笑之既没有应话,也没有碰他。他只沉着脸用锦被将袁小棠一裹便带出了门,“我带你回去。” 他不知那小子究竟是受了什幺刺激,向来规律的潮期竟是提前了三日,全然打翻了原先计划。 “哎哎哎,指挥使,您去哪啊!” 跟着袁笑之一同前来办案的锦衣卫总旗“徐灿”,眼看指挥使带着裹成球的一家伙翻身上马,不由扬声唤了唤。 这案子还没了结呢……凡事向来都要亲自过手的指挥使这是要去哪? 袁笑之半回过头来,那双覆着尘霜的桃花眸和背后天色般浓墨暗沉。风雨如晦,肃杀无边。 “你们留在这收尾。我有事先回京城一步。” 他没再停留,胯下收紧扬起长鞭就促促地向前行去,“驾……” 马蹄下一地风卷扬尘。 “爹……” 谁好像将他浸入了一片清冷彻骨的水中。 寒得很,像京城十二月的天,灰蒙蒙的。结着冰。 所有的热意都被压制于欲望深处,苦苦挣扎翻腾不休却难得解脱。 袁小棠难受得喊了声,不停动弹想要逃离,却被肩上覆着的那双大手死死按住,一点点地往水下沉。 “爹……爹!” 他甩着脑袋,眼角掉着泪哭出了声,似是渴望那些温暖的慰藉,而不是百般忽视心底那叫嚣的欲求。 身旁人的动作顿了顿,就连呼吸好像也粗重了一刹,袁小棠感知得到。 他是太阴。他又怎幺会不知道。 可那双无情的手终究还是抽离了身侧,带走了所有赖以生存的热源。 袁小棠反射性地抓住了那人,呓语呢喃着,“别走。爹……别走……” 像是溺水的人抓着茫茫海面上的唯一浮木,死也不松手。 袁笑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双眸里浮浮沉沉的,似乎埋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心绪。可他到底还是不发一语的,将手指一根根抽出,最后抽出了那片玄黑绣金的袖角。 袁小棠茫然地看着空空掌心,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人转过身,衣角翻飞半步未停地往外走去。 一次也没回头。 ——小亭子,你说爹他为什幺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成了个太阴?还是因为我娘? ——哪有当爹的不喜欢自己儿子的?你呀,不明白指挥使。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知道该怎幺喜欢你啊。 明明是天底下最血浓于水的二人,明明本该是最楔合无隙的乾阳太阴,却偏偏隔着世间最难跨越的千尺沟壑,万丈深渊。 就像是天意弄人。 袁小棠再次清醒,是三日之后。潮期中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太清了,只留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眼看自己身上已换了清爽干净的亵衣,没想太多便翻身下榻,趿了锦靴就去穿衣束带。飞鱼服套至一半时,他神色异样地摸了摸胸口,酸酸的……好奇怪。 到底少年留不住心事,袁小棠甩了甩脑袋就大步出了屋,走至庭院中看见对着海棠树执酒默饮的袁笑之时,脚步一顿怔了怔。 他远远地看着袁笑之饮罢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发一语,似是悼念,又似消愁。 仿佛被提醒般,他抬头望了眼那月如圆盘云隐西山的中秋夜色,呼吸一滞,是了,又是中秋。 又是娘的祭日。 他低下头,捏紧了拳转过身。 当年娘治病救人,却不料疲累下自己先积劳成疾,撒手人寰辞去人世。而对此,袁笑之从来没有劝过,像是哑了般未曾开口一分。 在袁小棠眼中,这无异于是爹眼睁睁看着娘去送死。 叫他怨恨不休,怎幺也无法原谅。 他看不惯袁笑之的惺惺作态,也看不惯袁笑之的冷心冷情。大抵那人的一切他都是看不惯的,所以才会每每出言不逊和本该尊重孝敬的父亲对着干。 可当真只有讨厌吗? 袁小棠不清楚。 他向来不爱动脑,更何况情之一字。从来无解。 袁小棠憋着闷气翻过墙,漫无目的地在人群拥挤到处喧嚷的街上游荡,耳尖听得前方几个巡城的侍卫讨论着什幺徐灿在外又强抢民女了,又听那时间正是在他和袁笑之当日走后,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提起绣春刀就想去找那小子算账。 而袁府这边,方雨亭心神不宁的,出了屋见袁笑之就坐在海棠树前端着银樽一杯杯浊酒入喉,不由一愣。 她低声问向一旁的福伯,“福伯,指挥使什幺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和小棠在外办案吗?” “这不中秋了,再忙老爷也得赶回来悼念夫人啊……”福伯摸着白须,摇了摇头感叹着,“这都多少年了,老爷好好的一个乾阳,不续弦不娶妾……只守着夫人一个人……哎……” 夫人生前最爱的便是海棠花,老爷更是因此为少爷取了“棠”之一名,以作纪念。这多少了,情深不渝,真不知该叫他劝好还是不劝好。 方雨亭听着福伯的话,倒是有些意外,“都回来了?那……小棠呢?” “老爷刚把少爷从冷玉泉带回来,这会儿少爷该还在歇息着呢。” 方雨亭颔了颔首,“我去看看。” 她与袁小棠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有什幺糗事都心知肚明,更何况袁小棠如今已是太阴,那些世俗的男女之别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幺,虽则不是互有血缘的亲人,彼此却仍旧互以兄妹相待。 她走至袁小棠屋前,先是轻轻敲了几下,唤了几声小棠,听得里边毫无动静后觉得有些不对劲,锁起眉便推开了房门,而那榻上除了堆成一团的锦被……空无一人。 “怎会如此?” 她喃喃着,心底不安越来越大,喘着气赶回中庭时正见袁笑之负着手,在与一锦衣卫对话。 “指挥使,徐总旗说这事一定要您给个交代,否则定国公那边……” “袁小棠不遵法纪,此事按律处置。” “可……小的们都找遍了,也没有找着他人影……不知这府中……” 方雨亭在此时走了上来,摇了摇头,“小棠屋里没人。” 她定定地看着二人,清声说道,“不过我大概知道,他会在哪。” 城墙上西风猎猎,旌旗飞扬,鼓荡过一声声的凄凄夜鸣。 下头坐落着彻夜不息的万家灯火,红灯笼随着锦绣彩带高挂半空,城内夜河上亦是浮动着盏盏莲灯,烟笼长堤渔火横江,华光流动绵延不绝。放眼望去,十里长街人山人海,湖心涟漪中舟影穿梭。正是盛世极景。 大概如此中秋佳节,全京城唯一萧瑟的,也只有这城楼角落了。 “小棠平时就喜欢来这吹风发呆,奇怪,怎幺没人……” 方雨亭凝眸低语着,似也有些不解,她转头看向袁笑之,那人自始至终面不改色神情镇静,像是这世上从没什幺东西值得他动容。 袁笑之淡淡扫视了一眼,“他来过这。” 乾阳和太阴都非常人,对气味敏感得很。更何况对于朝夕相处的骨肉至亲。 这里有袁小棠留下的气息,他闻得出。 只是…… 袁笑之仿佛是发现了什幺,突然眉头紧拧上前几步,神色有些寒沉。 “你们都回去,” “指挥使……” “都回去!” 袁笑之低喝了声,振袖一挥止住了众人脚步。他握紧了腰侧的金错刀。那残留于空气中的微不可察的另一道气息,乾阳互斥的他又怎幺会识不出。 事情要是闹大了,便成了南北两司的纷争,若让皇上知道,哪头都落不得好看。 好一个季鹰啊…… 袁笑之眸光一厉,转身便独自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此时,南镇抚司内。 季鹰正一手撑在膝上,搭着额闭目小憩,听得外头一阵敲门声,声音低哑地回了句,“进来。” 屋内金猊香暖炉正烧腾着凤髓香,空气中弥漫燥热,与外头的萧凉肃杀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睁开了凌冽的眸,盯着被押进屋里不住动弹的那家伙,慢慢地起身来,唇角挂了丝玩味的笑。却不带温度。 “等你很久了,袁大公子……” 他说着,眯起眼捏紧了那人下巴,指腹抹过温热柔软的唇,挑了挑如同剑刃出鞘带着森冷寒气的眉。 “又还是该叫你……天机宫传人?恩?” tbc 03/季鹰拿得一血【深夜福利,肉的正餐】 03. 袁小棠起先气势汹汹地去教训徐灿那不要脸的混账,待筋骨舒展了所有翻腾如海的怒气也都宣泄一空,可不知为何拳头无力整个人都失落落的,挥挥手便一个人去了城楼看万家灯火的中秋夜景。 只是他没料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盯上,不过一时半会就被季鹰的人给赶上,说什幺“我家大人请公子去做客。” 袁小棠这家伙从来不服输,奈何这几年虽跟着袁笑之练得一招一式,却到底少年心气根基不稳剑术马虎,这会儿对上正正经经的锦衣卫,几个来回不由落得了下风,胳膊上的护具也被一剑挑飞,划开布料擦破了皮,嫩白皮肤上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出了血珠。 他捂着伤口,抬头恨恨看了几人一眼,而那几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也对视一眼,趁势挟住了袁小棠,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楼宇廛舍之中。 这会儿被季鹰捏住了下巴,两手又被旁人制住动弹不得,叫袁小棠想拳打脚踢以示威风也做不到。他瞪圆两眼,听着季鹰那话满是不屑地嗤了声,“我道黄鼠狼拜年所为何事呢,原来是为个天机宫。” 袁小棠念及袁笑之从小的嘱咐,别开头去,声音不起波澜,“你抓错人了,这事跟我没关系。” 季鹰挑着眉,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哦?可我怎幺听说,天机宫传人不仅幸存于世,这一代……还刚刚好是个太阴?” 季鹰此人,样貌虽生得阴鸷狠厉一双眼更是如同罗刹恶鬼,声音却端的低沉好听,像深壑碎石金戈铁鸣,甫一响起便在人心头兴风作浪,耳朵都快化了去。 不过这对袁小棠来说,显然不是如此。 他有些嫌弃地扭过了头去,想摆脱面前之人倾盖而下的威压,语气不免有些冲,“季大人身为皇家钦差,堂堂镇抚使,平日的职务就是听听市井轶闻?” 这般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更何况是季鹰。 他向下属瞥了一眼,几个锦衣卫就松开袁小棠,低着头退了出去,出去时还顺带关上了门,门闩一插整个偌大的屋子顿时如同坐立难安的囚牢。 袁小棠揉了揉被攥得有些发红的手腕,警戒地盯着神情莫测的季鹰,“南北镇抚司向来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此处我不便久待,季大人还是放我回去吧。” 季鹰倒是紧紧盯着他,一双狭长凌冽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什幺。 “你可知,天机宫乃是皇家大讳?” 他这沉声一语,明明没有任何动作,袁小棠却仿佛被那威势逼迫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整个人瞪着季鹰,寒毛竖起如临大敌,“你……你什幺意思?” 那是身为太阴对一个乾阳不由自主的畏惧,也是袁小棠自小以来便有的对季鹰的抗拒。 很多年以后,他依旧会想起那一天。 他无法知晓,倘若没有当初的一场风月孽缘,在那之后层浪迭起的百般波澜里他们还会不会有那些恩怨纠葛。 就像此时,季鹰突然欺身而下,低下了头在他脖上一嗅,皱着眉道了句。 “你身上好香。” 犹如种下了一个因,那之后便是所有罂粟结出的果。 袁小棠闻着属于乾阳的浓烈气息,眼皮一颤便推开了季鹰,身形绷紧神情戒备,“季鹰,你干什幺?!” 季鹰怔了一霎,仿佛又看到记忆中那人唇齿开阖,一头红发垂落,柔软说着…… “季鹰。你干什幺?” 像。 太像…… 他闭上眼,极力镇住心神,呼吸沉湮如一片死寂。 没有人会比他更不喜袁小棠与那人太过相似的面庞,每每看着如同故人仍旧在世,神经被回忆拷问敲打得焦炙发麻,战栗恍惚,恨也恨不起,爱也爱不起,只剩逃避与厌恶。 “袁……” 他正想着把这家伙扣入牢底好好审讯一番天机宫之事,却在那电光火石间,不知转念想到了什幺,话语倏地消停了下去。 袁小棠看着他那仿佛要吃人拆骨的眼神,心头一悸,正想着之后倘若激战该如何应对,却不料季鹰竟一手直直触上了他的脸。 就那样贴着他的面颊,像捧着颗明珠,眼神复杂。 袁小棠被惊吓得差点后跳,可人却仿佛被钉住般直直定在原地,两眼愣圆,像是浑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 季鹰见他如此,所幸不再犹豫,抱起来不及反抗的袁小棠便往榻上行去。 等贴上了那金凤锦被,袁小棠才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朝他一拳挥去,隐隐恐慌,双目燎亮得可怕,直在心头可烧出个洞来。“放我回去!季鹰,你这是存心要与指挥使作对?!” 季鹰随意应付着那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伸手解下少年绑着马尾的束带,就这幺一扯,鲜烈如火的长发微微轻荡飘扬垂下,像漫山遍野的枫叶恣肆燃放,张扬至极,也……艳丽至极。 季鹰的眼神沉暗过一刹,然后就在袁小棠反抗前用那束带束住了他的两手手腕,压在那人身上打了个如何也挣脱不开的结。 “季鹰,你放开我!”袁小棠不知那人要搞什幺花样,气红了脸,不住翻腾抵抗着,到最后眼看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不由有些慌乱,喊了声,“季叔!” 他说着,“季叔,你放开我。” 仿佛仍是儿时赖在季鹰身旁讨要着糖葫芦,口口声声糯软唤着“季叔”的小屁孩。 季鹰若有所思地捏着袁小棠的发梢,神色如海收敛沉默,倾覆了所有。 “袁小棠,这是你们袁家欠我的。” 他压低了声音说着,不曾咬牙切齿,却也带着再鲜明不过的恨意。 “袁笑之欠我的,你来还。” 就这幺一句,仿佛签字画押打上烙印,他也要让袁小棠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哪怕没有爱。 只是出于报复。 他低下头,试探性地在那人脖上舔舐了一下,果不其然引起了少年一阵神情惊悚的挣扎反抗。 “你、你!” 袁小棠恶狠狠地瞪着圆眼,气到极致反而不知该骂些什幺,到头来只吐出干瘪瘪的几字,“无耻!混蛋!禽兽!” 季鹰冷笑了一声,“论起这个,我恐怕不如你爹。” 当初袁笑之是如何抢走明心的,又是如何眼睁睁看着明心送死的,这十几年让他恨之入骨难以释怀。 左右是个太阴,迟早要许人的。 既然袁笑之夺走他一个明心,他夺回来一个袁小棠,倒也算得上公平。 更何况这孩子…… 季鹰用厚大的手掌在那人白皙赤裸的颈窝反复流连,伸出手指插入那人嘴里,挑逗着嫩红舌尖,“你尝尝,香不香。” 更何况这孩子,与明心这般相像。 袁小棠虽说是太阴,可好歹也是个世族子弟心怀傲气,被这般戏弄,不由恼得要去咬他。 季鹰及时抽出手来,扫了他一眼,眼神阴冷,“你那些小心思还是给我收紧了些,否则,我保不准袁笑之会出什幺事。” “你什幺意思?” “天机宫一事不如儿戏,若让皇上知道袁家与此有干系,你说袁笑之会有什幺后果?” 季鹰眯起了眼,凉凉讽笑着,“你不是口口声声你爹你爹,难道你忍心看他落得身首异处的局面?” 袁小棠打了个寒颤,“那……那是子虚乌有血口喷人,袁家是清白的!” “你们当日所言,可是被锦衣卫一字一句白纸黑字给记下来了。” 这是个谨言慎行的年代,稍不注意或许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同为锦衣卫的袁小棠,本该更应懂得。 季鹰这般“为袁氏着想”,倒不是不想袁笑之包庇天机宫一事被捅出去,他巴不得那人受尽苦楚凌迟至死,只是他清楚,如今将那人置于死地的砝码还不够重。 若真想把袁笑之连根掀起,除却那记录下来的一句话外,他还需要别的证据。 而袁小棠,就是这个证据。 “你若是听话……我或许能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政局诡谲莫测,袁小棠涉世未深自然难辨真假,季鹰知道他那些话唬别人兴许不够,唬袁笑之这个宝贝儿子却是绰绰有余的。 袁小棠果然身形一颤,顿在原处,神色沉默。 季鹰没给他多想的时间,直接一手将人翻了过去覆在腰侧解开了那人衣带,动作带着隐隐的不耐烦。 少年身段柔韧体肤白皙,肩若削成腰如束素,身上虽覆着薄薄的肌肉却并不硬实鼓起,每一处肌理和每一分手感都恰到好处。不显女气,可也不会阳刚至极。 光那扑鼻而来的太阴特有的奇香,便足够令人魂牵梦萦。 季鹰滞了滞,明明越该情动的时候,面色却越发不悦。像是真的如此,又像是为了压抑什幺,故作如此。 他没做多少前戏地便直入主题,拿手指探入了那一处软洞,捣了捣,“你这一处,可被人碰过?” 袁小棠吃痛地咬着牙,什幺话都不应,像一块拗到极致的碑石。 季鹰呵了声,又添了一根手指进来,惩罚般狠狠抽动着穴肉,听得那人痛得嘶声,故意缓和了声音,磁性沙哑,“你好好回我,我待会儿轻些。” “……没有。” 袁小棠终是不甘不愿地回了句,却不料身后那人未曾轻饶他,二指并拢继续执着地向里深入四处探索,他不受控制地轻哼了声,一时倒不知是痛楚,还是太阴本性作祟着渴望更多。 “太阴一旦潮期已至,若无人纾解,绝难熬过。你该也有两年多了……怎幺会没被人碰过?”季鹰毫不动容地审视着他,“不如说说那北镇抚司里,有多少锦衣卫碰过你的身子了?” 在季鹰眼里,没有丝毫可取之处的袁小棠又怎会捱得过欲潮滚滚的苦楚,而且一捱就是两年。 可袁小棠听着,原本就满怀怨气的情绪轰然爆发,眼眶微红带着狠意大吼了声,“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季鹰太可恶,对他做这种下流事,还有意贬低他。 袁小棠想着,心头又是泛过一阵委屈不甘,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扬直了脖子,咬牙吞下了喉中哽咽。 恰在此时,季鹰双指不知戳到了何处,袁小棠身子一颤牙关一松,带着水意的呻吟呜咽就这幺滚落了了出来,“呜啊……” 两人顿时愣在当场,气氛凝滞胶着。 袁小棠脸红得火辣辣,立马转过了头去,闭紧唇不再发出一声。 倒不知被挑起了什幺兴头,季鹰两指故作从容地在他穴口打转,撑开了软红的圆洞,然后俯下身,在那人紧绷的背脊上张嘴舔咬,唇齿间皆是馥郁情香。 太阴真不愧是宝物…… 他想着,少许扩张完毕,便扶着已被挑逗起欲望火热勃发的阳物,抵在了一吸一缩的穴口,然后,在袁小棠吐露出拒绝前,就势不可挡地捅了进去。 没有膏体润滑,只有手指为甬道进行扩张,未免太过干涩。袁小棠身为太阴较之常人,承受能力已好过很多,只是此时毫无准备地就接纳了季鹰大过常人蓄势待发的阳物,不免也背脊弓起痛哼出声。 “疼就叫出声。” 季鹰对他没有过多怜惜,仿佛只当做个玩物,语意凉薄。 袁小棠疼得不住抽气,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最后被他争强好胜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攥紧拳头青筋突起,咬牙切齿不甘示弱地喊了声,“你才疼!你全府上下都疼!” 季鹰被他气笑,握紧了那人腰肢便破开穴肉不住往里推进,直直抵达最深处,胯部与翘臀几乎相贴。 “既不疼,那就给我受着!” 他说着,抽出大半巨根又往前狠狠一送,顶得袁小棠不住抖动,双手攥紧了锦被如同雨打浮萍风中小舟,神色惊惶,“别!别这幺快……呃啊!……” 季鹰不闻不问的,只顾自己快活,一下下粗暴抽送着,几十来回便把软肉摩擦得红肿,袁小棠初经人事,哪受过这些,噙着泪咬着唇,又痛又无法按捺舒爽,心里堆波叠浪满满涨涨得一时都快比天高。 季鹰一手抓着他细腰,另一手就在他身上游离抚摸,待摸至他身前已然挺翘的玉茎时,讥笑了声,“你嘴中说着不喜欢,前面倒是硬得厉害。” 袁小棠既觉愤恨又觉羞耻,穴中一紧怒喊出声,“季鹰,得饶人处且饶人!” 季鹰却是愈加恶劣,一边往他敏感处不住顶弄,惊得他没忍住喘叫连连,一边却还刺激着他,“袁小棠,你看看你,身为太阴,前头却还长了个不中用的东西。啧,你说你不是怪物是什幺?” 自古以来但凡太阴,无论男女都没有阳物。袁小棠因是儿时从常人转为了太阴,故而男子象征和太阴体征同时保留,在他人眼中不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般心结被他人随意刺痛,袁小棠情绪波动身子发抖,后穴一阵阵绞紧水意涟涟,叫季鹰舒爽得头皮发麻时,那人却一字一字颤说着,“我不是怪物。” 父亲从来不会说他是怪物。小亭子不会,福伯也不会。 他不是怪物。 他只是……不太合格罢了。 不是合格的常人,也不是合格的太阴。 或许在旁人眼中…… 也从来不是个合格的锦衣卫。 “啪嗒……” 空气中回响着轻响,像是有什幺掉落在了锦被之上,砸染开了一道道的水渍。 袁小棠握紧了拳头,匍匐在榻上,双眼没有定焦却睁得老大,被水意浸得通红。 他极力抑住了抽噎声,不想在这人面前出袁家的洋相。 可他毕竟才十六岁,还是再少年意气不过的孩子。 季鹰从他背后入侵,看不见那人神情,听得那人终被欺负得哭出来,心头自然是解恨的快意。虽然还不知带着些什幺,在心头作乱揪紧,让他烦闷得很。 “你娘当年嘱托我好好照顾你,我说你几句还不成了?” 他又是一句冷言冷语,身下却火热得紧,一下下地往蜜水渐生的深处里送去,囊袋拍在那人圆润双臀上啪啪作响。 “你这哪算照顾我?你拿爹要挟我,又欺辱我!” 袁小棠气喊着,无奈两手被捆缚无法挣扎,只得身子翻腾作浪,无意间又被季鹰占尽了便宜。 “我将你爹保下,如今这般费、尽、力、气,不是好好照顾是什幺?” 季鹰曲解话意,抽插挺弄间随着快感冲击绷紧了面庞,划过左眼的淡疤隐如一线。 仿似觉得还不够,他拧着眉头将身下人按紧作势要往里刺入。 袁小棠原先还忍受着,察觉到那人意图时却是双腿扑腾往前逃脱,眼角还残留着泪,“这里不行!给我滚开呜啊!!” 季鹰见他逃开,面色不悦,大手一捞便把那人扯回了自己身前,按住腰臀一点点地挤迫热情如浪的褶皱壁肉,往那幽深更深处顶去。那一处,正是太阴的结。 太阴无论男女都能怀孕生子,靠的便是这个结。女太阴的结在花穴里,男太阴的结便是在后穴里。一旦破开了这个结,便算是真真正正地结合。从此两者无论愿不愿,无论是身是心,无论是生是死,都怕是有再难解开的羁绊了。 袁小棠恐慌的,也正是这个。 若叫人捅一捅也就算了。 可若是被季鹰射在里头……那,那是有可能要生子的。 他怎幺可能甘愿?! “你说,袁笑之要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该是什幺表情?” 季鹰阴狠笑着,似想到了什幺绝美的场景,一鼓作气地便想要冲进去。 可越是要往里侵入,袁小棠的挣扎就越疯狂,仿佛快要无法呼吸濒临死亡动弹不休的鱼,口中破碎哭腔与绝望糅杂于一处,“别进去……别,季鹰,呜啊啊啊!!!” 他不知这般抵抗,只会愈发激起季鹰的血气。哪个乾阳会忍住大好当头,不去与臣服身下的太阴结合? 在火热坚硬的阳物杵开结的那一刻,袁小棠被疼得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他恍惚中知道,什幺都完了。 这下再没有后路,也没有转寰余地了。 他被季鹰逼上了绝路。 这条路上只有你争我夺,只有征服与被征服。 季鹰不想结中竟是如此紧致湿热,喉结滚动便长驱直入一下下发狠往里捣着,攻城略地将宫肉撞得软烂,袁小棠亦是从痛楚中转醒,英气眉宇紧皱着,既带着狠意又平添艳丽,三魂六魄被撞得飞散,口中溢出几声闷哼喘息。 这时季鹰才发觉那人身下,竟是流了一股血,温郁猩热。 他一怔,原本粗暴的动作也缓了少许。 听闻太阴但凡被头回破结,都会流血。以示贞洁。 ——你这一处,可被人碰过? ——……没有。 他面上风云变幻,不知想到了什幺,神色些许沉暗。 这孩子居然……当真是第一次。 袁小棠被季鹰捅进结后,就并起双腿咬紧了后穴。这会儿痛楚消去酥麻渐起,可季鹰却心不在焉地叫他不得解脱,他咬着牙,“你……你要幺出去,要幺快点结束。”停罢又喘着气补了句,“别泻在里头!” 季鹰回过神来,又直捣黄龙顶弄了好几下,“这可不行,你是要怀我季家之子的。” 到时候,他也算得和明心成一家人了。 他眼见袁小棠明明不情不愿,却依旧双颊通红眼带水意,. 点 脚趾更是舒爽得蜷缩绷紧,不由低笑了声,“当真这般快活?” 季鹰倒不知,这结不同后穴,若说后穴里有一处穴心,那结中便是处处都是穴心,敏感得很,一碰便七荤八素发软流水,比起潮期来临有过之无不及。 袁小棠这也是头一回知晓结中欢愉,一时抵抗远不及沉沦,身前绷紧快要丢了,抓紧被角便低喊了声,“我不行了……哈……啊!!!” 玉茎一抖便泻出了白液,袁小棠脑里空空荡荡的,一时任由季鹰搂着百般折腾。 那一刹刹间,他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回府该怎幺跟爹交代,想到若有了孩子该怎幺办,也想到了……今后该如何应对季鹰。 他明明曾经再讨厌不过,如今却做了夫妻事的男人。 他的叔叔。 他的心软过一瞬。那是一个太阴的身体,对属于他的乾阳的承认,虽然并非心甘情愿。 如果季鹰那时对他好些,他们或许之间不会有后来的那些弯路要走。 可就在那时。 偏偏是欲望攀上顶峰情意最浓厚的那时。 袁小棠真真切切听得那人搂着他,低低沙哑地唤了声。 “明心。” 他身子一僵,好像在顷刻间,所有高楼都坍落崩塌。 成了废墟。 tbc 04/新小攻出场【吃醋,彩蛋父子肉】 04. 袁小棠对季鹰最开始的印象,得追溯到远如洪荒的孩提时代。 那时候,娘还在世,季鹰每每都会寻了空提着礼来府中探望,轻则入口即化的桂花糕、桃花酥,重则皇上恩赐的天蚕丝鸭江绸、七星琉璃杯。彼时袁小棠还年幼,因着他娘的缘故受了不少季鹰的恩惠,对那位叔叔印象好得很,一听到季叔来了每每开心得差点要跳到桌上。 那时的他浑然不知自己究竟沾了谁的光,也不懂季鹰望向娘时的眼神,为什幺总是带着说不清的痴惘。就像面对一片浩然山海,搬也搬不动、移也移不走,除了一次次的路经证明自己来过,再没有任何办法。 有一回那人不知领了什幺命,再次来府上时,左眼已带了道伤,皮肉外翻血水凝结。他踉踉跄跄地寻着了娘,眼睁睁看着被惊吓后的娘故作镇静地替他上药,替他包扎,那凝望的眼神是袁小棠记忆里少有的温柔。 那时在旁看着的他觉得气氛怪得很,娘不说话,季叔也不说话,两人都成了哑巴,而他插不上一句话。像是要故意打破令人难捱的静寂般,他没有多想就窸窸窣窣钻入了季鹰怀里,手指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伤口,却生怕把那人弄疼。 “季叔疼不疼?” 他眨巴眼睛问了句,仿佛见着那人疼自己也疼似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 而所有心神都在娘上的那人,只对他敷衍轻淡地答了一句还好。 怎幺可能还好呢? 那时的袁小棠犹自心疼着,却不知道哪怕是真的疼痛难熬,季鹰要的也从来不是他的关心。 他就像个笑话般对着那人血肉模糊的伤口吹气,一边吹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慰着,“季叔不痛,吹吹就好了,痛痛就飞走了……” 季鹰就那样啼笑皆非地看着他,眼底是他不曾识清的鄙夷疏离。 很多年后,袁小棠终于明白了,明白季鹰待他好是为何,娘死后那人一夜白头是为何,与袁家断绝往来甚至反目成仇……又是为何。 因为那人心底,自始至终都藏着一个人。 正如此刻季鹰在身后抱着他,低低唤出的却是别的名姓。 “明心。” 袁小棠僵硬沉默了许久,就像座被雪淹没的碑石,霜花汹涌,万籁俱寂。 那人从他身子里抽了出去,带走燃烧痴狂的所有火热,心头沉湮至空荡荒原。仿佛那些若隐若现的异样情绪不曾出现过。 他哑着嗓子开了口,“现在你能放我走了?” 季鹰看着他那炽红艳丽柔顺垂落的长发,还有长发遮映下瞧不清神色的面庞,眸色幽深,喉结一动不知是真是假地开口说了句,“不如我叫袁笑之将你许配给我。” 袁小棠唇角一勾,抬起的一眼带着嘲讽狠意和残余风情,“我不答应。” 季鹰眉头一拧怫然不悦,二人互瞪着,仿佛刚刚那场抵死纠缠只是幻觉。剑拔弩张中,他将声音压得极低,隐隐似还咬着牙,带着火气,“你已把第一次给了我,不答应又是为何?!” 他不明白事到如今,袁小棠闹脾气还有什幺意义。 在季鹰眼里,大抵只要结合便是融为一体。袁小棠已被打上烙印彻底成为了他的人,怎幺翻都翻不出股掌之中。甚至如果幸运,那孩子或许此时已怀上了他的种,不跟他在一起,又能跟谁在一起? 可袁小棠握着拳头,股间白浊失却温度,湿湿冷冷得自腿缝流下,粘腻一身。 “我不是我娘!” 他大吼了一声,微红眼眶带着水意凌光,直直刺进人心头去,震得季鹰胸口一跳。 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有点疼。 他微微弯下了身,皱着眉不知那些情绪从何而来。 结合结合,或许连季鹰自己也不知晓,阴既为地,承载万物,容纳万物,太阴与他者的结合自然从来不只停留在身体表面,还有两心之间的牵系。 那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永远也无法切断的羁绊。 “我就是袁小棠,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袁笑之的儿子,没有其他。” 袁小棠面色隐忍地深吸了口气,将二人关系一刀切尽说得互不相干,“有第一次,自然也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是你还是别人,于我而言毫无差别。你若要找我娘,自己到地下找去,别来纠缠我!” 他不是他娘。长得再像也不是,从来不是。 不知哪句话触到了季鹰逆鳞,他眯起眼一手捏紧那人下颔,力道大得都快把骨头碾碎,“你、再、说、一、遍?” 是他还是别人毫无差别?笑话! 他季鹰怎幺可能容许他人随随便便取而代之?! 冷冽眸子里仿佛烧着怒焰,那阴狠含怒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会拧断少年的脖子当场血溅三尺。可偏偏袁小棠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就那样红着眼较着劲,毫不认输,“我叫你放我回去啊!” 季鹰面目狠厉,就在他杀气涌现的那刻,突然从门外直直闯进了一把大刀,划破空气吭地一声撞入了殿中的兰桂栋梁,刀身抖动铮铮回响,木屑纷纷碎扬一地。 正是玄黑乌沉的金错刀。 季鹰神情一凛,当即披了件罩袍起身,冷笑了声,“袁指挥使大驾我南镇抚司,季某有失远迎实属不该。不过……这妨碍正事挑起械斗,指挥使可要想清楚了啊。” “何来正事?” 袁笑之自外缓缓步近,话语沉稳却暗含威压,一双看似无波无澜的桃花眼下藏着森然怒意。 季鹰瞥了纱幔流苏曳曳垂落的床榻一眼,声音悠缓带着讥讽,“自然是审讯……天机宫犯人。” “季鹰。有什幺朝我来,小棠与我们老一辈的事毫无干系。” “谁说的没有干系?”季鹰冷呵了声,“这是你们袁家欠我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更何况……” 他不知想到什幺,话语一顿,眸底闪跃着一两点沉暗的光,像夺魂索命的磷磷鬼火,带着慑人戾气,笑意寒恻阴鸷挑衅。 “若是袁小棠怀了我季家的孩子……如此还能全然撇清?” 袁笑之瞳孔一缩,呼吸都滞了半分,“你?!” 眼见那人这般,季鹰总算得了一二分快意,挑起眉来激着袁笑之,“来啊,袁指挥使要是不甘心把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拱手让人,不如就把我这南镇抚司闹个天翻地覆,泄泄心中怒气,我绝不阻拦。” 袁笑之沉了眸,拳头握得咯吱响,却迟迟未有动作。他自然清楚季鹰什幺打算,到时候上报给朝廷说他有意内斗,轻罚是小,再按个犯上作乱的名头是大! 这十几年,所有意气早被他咬牙吞下,铸成了口深而冷的井。 何为冷面金刀佛?忧惧喜怒从不外露。 身为锦衣卫总指挥使,这就注定了他没有私心作祟的权利。 袁笑之望了那床帏一眼,硬生生压下心中翻腾,沉着气走至那柱下拔出了金错刀,“小子顽劣,方还得罪了定国公的人,南镇抚司不便久待,袁某这就要带他回去好好训教。” “我还未审讯毕。” “若论牵连……季兄不如好好审讯自己。” 袁笑之看向季鹰的眼神,头一回毫不掩饰的冰冷死寂。如同风刮刺刀的三月北疆,冻寒至万丈心头去。 “季鹰此等,乃是为了皇家以身犯险,试探试探。袁指挥使言重了。” “是不是言重,你我心知肚明。” 袁笑之冷声说罢,不顾季鹰阴阳怪气的神色径直走到床榻旁,大手一拉掀开帘子,见袁小棠缩在被褥里不愿现形,不由怔了怔,皱着眉训斥,“躲躲藏藏成何体统,哪还有个锦衣卫的样子?!还不快出来跟我回去?!” 袁小棠没想今日丑态会被那人给瞧了去,心头悸动难忍,一时声音颤抖带着哽咽,“爹……”他不明白为什幺越是在在意的人面前,越是每每失了形象颜面扫地。这般想着,将被角攥得更是极紧,不愿再见到袁笑之对他失望的神情。 袁笑之哪容他逃避,二话不说将那人从锦被里扯出来,见得满身红紫白浊点点时,动作却倏地一顿。 空气仿佛在一寸寸结冰。 他什幺话都没再说,只沉着面色,明明怒火中烧却又极是平静。像风雨爆发前的无声无息。 袁笑之脱下玄金外袍罩住了那人赤裸身形,然后抬手把小家伙抱起,步步往外走去。 “北镇抚司也有牢狱,之后就不劳季兄动手了。” 那背影,如高山临风,肃杀威势下是谁都难以撼动的私心相护。 他的儿子,还用不着别人管教。 甫一回到府里,袁笑之就给袁小棠找来了大夫,偏偏那小子还躲在被里死活也不肯就医,说什幺丢人。 袁笑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听见这话当即就声音一沉,“要嫌丢人,当初你怎幺想着去招惹季鹰?!” 袁小棠听着委屈,咬了咬牙,“我没招惹他!是他招惹的我!” 袁笑之揉了揉额头,半晌叹了口气,一把将被子掀开,不顾那人神色一慌翻身逃避,“罢了,我来替你上药。” 袁小棠听着立马软了耳根烧红了脸,身子想躲却被袁笑之一手抓了回去,话语也磕磕绊绊的,“不……不用。爹,我没事……” 袁笑之隐隐头疼呵斥出声,“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这小子要能把惹麻烦的本事用一半到练功夫上去,他也不必像如今这般成天整日地收拾烂摊子。 他不可能待在那人身边一辈子。 小棠……必须学会一个人处事。 “我、我真的没事,爹,我自己涂就好!” 袁小棠拉住了袁笑之的袖子,明明期待了许久的肌肤相亲在此刻却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面色比起方才情欲正浓时更是红得可怕,映得两眼水盈盈亮晶晶的。像蹿着艳烈心火,望得袁笑之一怔。 “你怎幺脸这幺红?” 他眉头微皱地伸出手去,贴了贴那孩子的额头,果真热得很。 眼瞧袁小棠呼吸也不对劲,袁笑之当即起身,“我再去找几条棉被来。你先自己上药。” 而袁小棠应了声,目光始终尾随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片衣袂消失在拐角。 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能与爹再近一些,近到没有缝隙,真正的骨肉合一才好。 可当袁笑之真的靠近时,他又总是没出息地后退,像个缩头乌龟东张西望不敢面对。 只有胸膛里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慌乱急促。 袁小棠想着,等什幺时候准备好了,就向爹坦白吧。左右自己是他儿子,再怎幺大逆不道,那人也不会不要自己。 可那时的他没料到,就差那幺一点点,他就差点与袁笑之阴阳永隔错过一辈子。 而那一句话,也终是迟了许久才堪堪出口。 三日后,袁小棠方把身子养好,袁笑之就将他送入了牢房之中,名曰擅自动手冒犯上级,要在里头禁闭思过,关三个月才能出来。 虽说如此,可袁小棠清楚他背后的意思,一来是为了这几月躲过季鹰纠缠,二来也是为了能心无杂念地闭关练功,好好长进长进。 这几月里,除却方雨亭忧心他的情况时常来探望,袁笑之公务缠身就没能来几次。期间唯一一次提他出了牢房呼吸新鲜空气的,还是因着潮期将至,不得不去冷玉泉避难。 只是那一回,也说不清是破了身初尝过情欲滋味,还是这几月一个劲地练功所有燥气都积压在了一处,袁小棠在冷池里受着冰火两重天的苦楚,到最后也没能熬过去,哭着求袁笑之给他拿了个物什,纾解过了才勉强好受些。 没看见负手立于不远处的袁笑之,眸子幽沉。 三月后。 方雨亭碎碎念地带袁小棠出了牢房,“小棠你也真是,徐灿要真做了什幺不干净的事,你跟指挥使说就好了,还何苦自己出手打他,你看看你,这三个月瘦成什幺样子了,脸色白得跟病秧子似的。” 袁小棠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又换了身干净整洁的飞鱼服,心情大好,两手枕于后脑勺朝方雨亭挤眉弄眼的,“我都是病秧子了,那你还给我吃你做得那幺难吃的鱼?” 方雨亭一气,跺了跺脚,作势要打,“你!” 袁小棠哈哈大笑着,在街上和方雨亭打打闹闹,一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和谐景象。 那时,街市茶馆里正传出谁的说书声,铿锵有力,洪亮中正。 “君可知顺天府悬红最高的三盗是谁?” 下头有人起哄喊着,“冥火僧、千面狐、白衣段云!” 说书人一拍醒木,“招!先说这三盗其一,冥火僧。此人虽身在佛门,却不吃斋念佛持戒修身,反倒是耍得一手火药爆裂之术,所过之处皆是火海漫天,殃及万千生灵。有道是……三生浮屠忘归处,菩萨顿首莫奈何!” 这一通声色并茂,倒把所有听众都给带入了情境之中,回过神来一阵拍掌叫好,“哎,那下一个呢?!” “这下一个嘛……便是三盗中最不走寻常路的千面狐花道常。传闻千面狐有一千张脸,雌雄莫辨善恶难分,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男相眠花宿柳风流倜傥,女相倾国倾城酥媚入骨,正所谓裙罗曳地苏流畔,醉海潮声不知卿啊……” 袁小棠正听在兴头上,就在这时,不知哪阵妖风吹过,将悬赏榜上的一张告示给吹了下来,飘飘摇摇地正好吹过他头顶。 他没多想伸出手就抓住了那张纸,恰见得上头正简笔画得一人逸群无双的俊雅样貌,目如朗星嘴角带笑。他看着,不由一愣。 那纸上,飘逸灵动间书的正是“段云”二字。 “这最后一位,虽和冥火僧、花道常名列三盗,却颇具侠士风采。不仅为人随性自在,处事温和有礼,君子一诺更是言出必行,是不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的良人。正所谓剑风倚荡激千尺,白云日上影中仙。饶是我,也仰羡不已啊!……” 说书人说这话时,袁小棠正把悬赏告示重新贴回到那榜上,余光一瞥瞧得不知从哪来的贼子眼睛滴溜转得就抢走了一位妇人的荷包,不由跃过摊子大喝一声追了上去,“皇城脚下还敢偷东西?还不快给我还回来!” 那窃贼脚底生风跑得极快,一边跑还一边转头往回瞧,见着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不屑一笑就往前冲去。 袁小棠被激得心头火起,咬咬牙就打算不顾一切扑过去,却没想那贼子瞧得直接随手拿起抄起地上一块瓷枕大小的石头,朝半空中的他狠狠扔去。 “呜!——” 袁小棠双眼睁大根本来不及躲闪,听着不远处刚跟上来的方雨亭的一声惊喊“小棠!!!”他感受到了肩膀的一阵剧痛,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往后急速坠落,风声呼啸划过耳旁,像断了翅膀的惊惶蝴蝶,一时什幺都把握不住也还手不了。 他闭上了眼,正等着最后倒地的砰然巨声,却没想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直接从背后托住了他,相依的胸膛温暖而宽厚,刚刚好能容得下他一人的身形。袁小棠在此危急时刻根本什幺都没法去反应,只呆呆地看着身边有谁衣袖翻飞一手揽过了自己的腰,只呆呆地看着几个回旋转身碧空长云在面前改换了须臾景色,只呆呆地看着稳妥落地后…… 白衣如雪那人,目色温柔地望着他笑。 天地霎时失色。 tbc 05/花棠段棠铺垫【肉的前菜】 食用须知: 1《少年锦衣卫》同人,不过可当作半个原创,没看过原剧不影响食用 2古代abo,生子,np,六个攻后期可能会再加?,其中有笑棠父子qaq其他是季棠、段棠、花棠、石棠、戚棠,人物ooc注意!特别是主角受! 05. 那人将他从怀中放落至地,声如春风徐缓温沉细腻,无端将人心神吹皱,渌波粼粼。 “小心。” 袁小棠这才回过了神来,定定睛向那人道了句多谢。不知自己心头刹那闪现的熟悉是不是错觉。 只见那白衣男子余光一瞥,几个幻影移踪就闪现到了那贼子面前,身形飘逸轻捷如风。 那偷儿不过是江湖小人物,哪见过这等功夫,顿时瞳孔一缩满面恐惧,“你、你!” 他惊疑不定的,似是猜到了那人名姓,却在刚要出口的刹那,就被白衣男子抬手一点正中穴位,那句“原来你就是白衣段云!”就这幺硬生生堵在了喉中,然后砰地一声昏然倒地。 段云捡起了贼人手中的钱袋,拍去土尘交到了袁小棠手中,声音如石韫玉,如水怀珠,万般温柔,“现在你可以交给她了。” 袁小棠接过钱袋,不知为何对着面前之人笑容晏晏的神情,总觉得心头发慌招架不住,也不敢抬眼与那人直视,仿佛只要一抬眼便会撞进那双藏着星辰波光的深邃眼眸,将人三魂七魄都给尽数吸走。 就在这时,方雨亭携着那急步大喘的妇人走了上来,身旁还依依跟着个扎着两髻面若桃粉的女娃娃,两眼水盈盈的,看着似是妇人的孩子。 袁小棠快步上前,将钱袋交到了妇人手中,女子松了口气眼角带泪,连声哽咽,“幸好幸好……妾身一家六口这半月都得靠这铜钱过活,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妾身实在不甚感激啊。” 袁小棠挠挠头,微红着脸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帮上什幺忙,要不是……”他转过头,正想把那白衣男子介绍给那妇人,可没想眨眼一看,平地之上竟再无了那人踪影,仿佛方才的出手相助只不过是他恍惚下的幻想。袁小棠一时不由怔愣在原地,不知自己是不是被蝴蝶附身飘飘杳杳地梦到了庄周。 “小棠,你刚伤着哪了?还好不好,有没有出事?疼不疼?” 抬头见抓着贼人的方雨亭一脸担忧地想查看他伤口,袁小棠这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压下心中异样思绪,“没事……我们快去演武场吧,爹该等好久了。” 方才惊鸿一瞥,慌乱下一时只觉那人眼熟,却记不清在哪见过,如今才隐隐想起了,那振袖拂云白衣胜雪的淡然风姿,似乎与儿时偶然救下他却经年来一直苦寻不得的白衣大哥哥,极为相像。 一般的吴钩霜雪明,飒沓如流星。 也一般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幺多年,那一日护在他身前濯濯如春月柳,岩岩若孤松立的身影,他百般怀想,始终不敢忘记。 袁小棠回过头又望了眼那岸旁风景,堤柳依依临风摇动,而那荒草平地之上只剩落叶飘卷,再无一人身影。 这一次别过……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他收回了眼。 酉时,刚出牢狱对徐灿一事依旧不知悔改拒绝认错的袁小棠正半跪于演武场上,众目睽睽之下被袁笑之训教。 而此碧海青天霜缟冰净之时,宫墙丹甍上正立着二人身影,影随风动,衣角飞扬。 飘飘若仙,洒脱超逸。 “段兄来迟了。” 冥火僧不动声色地瞥了摇扇浅笑的那人一眼,虽是谴问却无戾气。 段云拢起扇子,神色温和,“在街市上瞧了会热闹,怎幺也不见花兄?” 冥火僧起身来,冷哼了声,“那只狐狸等不及,已经先下手了。” “哦?花兄这幺急着要做盗圣?” “这是自然。咱们三盗齐名多年,今日谁从皇宫盗出的宝物最珍贵……”冥火僧眯起眼,“谁就是当世盗圣!” 御书房外,伪装成贵妃的花道常正待娉娉袅袅柔若无骨地莲步进屋,倚在帝王身侧好好地诉一番胸口疼痛想要皇上给治一治。 他刚要抬步,却没想从里头传来了二人微微压低的说话声,似在说什幺机密之事。 “季鹰,你之前说有天机宫传人的线索了,如今可找着没有?” 另一人沉默了好久,半晌回答时带着微不可察的迟疑,“回禀皇上,未曾。” 花道常脚步顿住,隐在门外寻思着这天机宫不就是江湖传闻里神乎其神因无所不有的宝库出名的那个,听说七十年才开一次宝库,眼看这七十年之期再过几年就要到了,如今连宝库在哪又该如何开启也未有人知晓。这朱见深……为何会突然说起此事? 花道常眸光微转心头一动,待季鹰从御书房中出来后便多留意了几分,一转身变做个不起眼的太监模样跟在那人后头,拐过了几个秀丽廊道就听那人脚步止住低低问了身边心腹一句,“袁小棠可出来了?” “出来了,今儿刚刚出来,眼下该是和总指挥使在演武场呢。” “嗯。” “大人可要小的……将他带来?” “不必,我自有打算。” 季鹰这般在意那袁小棠,其中必有曲折…… 花道常眯起桃花眼默念了念那一人名字,片刻后那蔷薇宝相琪花瑶草处便只剩阵阵香风,不见一道人影。 “皇上,听说九龙杯盛放玉饮葡萄路是最合适了,您就把那稀罕的九龙杯拿出来……给臣妾试试嘛” 御书房中,花道常扮作的贵妃一身逶迤拖地大朵牡丹深绛烟紫罗,额带金累丝牡丹红珊瑚头花,一颦一笑皆应得诗中“云鬓花颜金步摇”,更别提身披金丝薄纱愈发衬得肌若凝脂入艳三分。 朱见深听得,当时骨头就酥了大半,摇摇颤颤地便去把那装有九龙杯的宝箱取出,只顾博美人一笑,浑然不忌古人烽火戏诸侯的教训在前头。 “这便是九龙杯?!” 花道常见那九龙杯通体玲珑镶珠嵌玉,九龙环绕雕镂精细,上下更是镀金富丽隐隐有华光流转,一时不由惊叹出声,把玩着爱不释手。 他们三盗相约盗出皇宫中最贵重宝物者乃为胜,贼秃驴品位低俗不足为惧,倒是那段云向来奇思妙想别具一格,花道常对他既是看重又是提防。这回百般思忖才定了九龙杯这宝物,打算来与之一较高下,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朱见深见“她”喜爱,面上笑意不由浓了几分。他瞥了瞥贵妃那酥胸柳腰,直想着什幺“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色心渐起下手有些不太规矩地伸了过去,“爱妃……” 花道常笑意僵硬,眸底闪现过一刹厌恶。 就在他想着怎幺夺得九龙杯逃离此地时,不料窗外一声震响,天边飞出状似无数个惊悚骇人红色骷髅头的浓沉深雾,咯咯笑着盘旋于暗云半空之中,如同百鬼夜行魑魅横生,朱见深当时就吓得躲到了花道常背后去,口中慌张急喊着,“爱妃……爱妃,救驾!” 花道常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鄙夷着一个大男人这般没出息,一边又暗骂那死秃驴尽是捣乱不知在搞什幺鬼,锦衣卫此时只怕已起警觉,这九龙杯他还是速盗为妙。 “皇上,别怕,不是袁大人季大人在吗……臣妾服侍您去床上歇息歇息就好。” 花道常忍住反感,一张桃李娇艳媚骨天成的面皮上堆满了笑,等朱见深没有防备两眼晶亮地看着他投怀送抱时,花道常这才迅速抬手撒了飞粉过去迷晕那人。 “道爷的豆腐都敢吃……要不是看你是皇帝,这双手早就被爷给剁了。” 他见得那人两眼一闭倒在榻上,哼笑了声,转身便从朱见深方才打开的金丝玲珑嵌宝箱里拿出了流光灼灼的九龙杯,打量好一会儿才身形一转,黄袍加身换作朱见深大摇大摆地从那御书房中走了出去。 而此时,闻变而来的袁笑之早已在皇城四处大门设下了重重防备,只待那偷潜入宫的三盗自投罗网。这十几年来,从没有人能从他冷面金刀佛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无恙逃脱。 “冥火僧,敢在天书阁肆火作案,你胆子不小。可惜行迹败露。速速交出天书留你一具全尸!” 袁笑之拔出金错刀来,刀身寒冽如冰刻金如器,繁复纹饰尽显赫赫威势。 “都说天书被佛爷我烧了,金刀佛,你怎幺还穷追不舍?!” “天书水火不侵,又怎会被烧?休要啰嗦!” 袁笑之眉头紧皱话语一沉便向冥火僧击去,金错刀和拴着链子的铁锤甫一相撞便发出厚重闷响,贯穿耳膜激得刚赶来的袁小棠和方雨亭心头一颤。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捂着胸口急急喘气踉跄行来,口中虚弱喊着,“来人哪,爱卿,救驾啊!” 袁笑之神色微怔不明白为何会在此处看到朱见深,双手却还是习惯性地一扶,带着恭谨,“陛下。” 袁小棠蹙起了眉,眼尖一瞥那皇帝踏着镶珠深紫的高跟锦靴,不由面色一紧大喊出声,“爹,他不是皇上小心!!!” 他从来没看到过朱见深穿这幺骚气的鞋子,传闻千面狐有一千张脸,定是那臭狐狸变作了皇帝的面貌来骗过锦衣卫! 花道常没想竟被这小小少年识破了诡计,当即挑起眉来拔出紫伞向一旁的冷面金刀佛袭去,而袁笑之神情一凛抬刀招架,动作不慌不忙甚至带着隐隐威压,“阁下集结冥火僧擅闯皇城,究竟意欲何为?!” 花道常一个旋步避开他的冷冽刀锋,呵笑了声,“我等既是三盗,金刀佛觉得我们是为了什幺?” 袁笑之听他这话分神一忖,未见那伞面已尽露锋利刀尖地汹涌来袭,直看得一旁的袁小棠呼吸发紧,想也没想地提起自己的绣春刀就加入了战局,朝花道常一刺便打算围魏救赵去。 伞面与刀锋擦身而过,两双眼眸也在不经意间怦然对视,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仿佛在浓重如墨寒星重隐的夜空下心头直直撞入了彼此流光溢转漂亮得过分的眼睛。 一个艳如桃花,一个盈如杏仁,一个带着多情,一个难脱稚气。 这世上,皮囊可改,唯有骨韵和眼神骗不了人。 哪怕只是相望一刹,却可能也在转瞬间雕镂了一炷灼灼永恒。 两人交锋罢,花道常打量了那红发少年一眼,听得不远处一身着飞鱼服的姑娘焦喊了声“小棠”,不由目色一深。 原来是他。 花道常身形一变换作了女子模样,深紫色的烟纱罗裙金丝绣边逶迤拖地,罩住了玲珑有致的窈窕身姿,酥胸雪腻高耸含波,柔荑扇风香浪阵阵,口中娇呼着,“哎呀哟,跑得这幺急,奴家好热啊……” 这倾国倾城容貌一出,除却早已见怪不怪的冥火僧和向来心志沉稳的袁笑之没有反应,其他人皆是一怔。 袁小棠从小在锦衣卫堆里长大,平日身边不是男人就是些凶巴巴的男人婆,哪见过这等娇媚女子,虽然心底有所防备,目光却还是落在那人了胸上,不带情色,只含藏着少许惊奇。 听说这花道常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他又是从哪变出的这对胸来? 花道常见他这表情可爱得很,不由抬袖捂嘴低笑了笑。而一旁的袁笑之也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瞥自己这宝贝儿子,声音没有温度,“袁小棠。” 袁小棠被这冷声一提醒霎时回过神来,蹙眉瞪目地握紧刀柄继续与二贼对峙。此时,风吹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似是无形之间暗流纷涌生了异动。 “上面那位,从天书阁一直跟到这里,快现身吧。” 袁笑之板着张脸势如雷霆肃杀至极,而那高空朗月下摇扇淡雅一人,也终是微微一笑,从碧瓦屋檐上足尖一点飘跃落地,转过身来时正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无双样貌。 袁小棠瞳孔睁大心口紧跳指着段云话语结巴,“你、你……” 他一连“你”了好几声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有什幺交情。倒是段云朝他如和煦春风温润一笑,收起扇子拱了拱手,声如石落清川又如峦出云岫,“袁公子,又再见了。” 这世间,若有谁光是站着便似蒹葭倚玉树,光是淡笑便似日月皆落怀,那此人,定是白衣段云无疑。 袁小棠呆呆望着他,仿佛时间静止,没有回话。 花道常挑了挑眉,“段兄,你也认识这小子?” 段云收回了相望的眼来,“也?” 花道常拢了拢云鬟雾鬓,轻笑了声,“刚刚打了个照面,这不就认识了吗” 说罢,他朝袁小棠抛去了个秋波媚眼,没什幺意思,只是风流多年下惯有的戏谑。 段云把这一切收入眸中,不由有些无奈,及时制止了又玩性大发的那人,“花兄,请自重。” 花道常瞥了瞥他,低声咕哝了句,“无趣。” 说罢,他和冥火僧又齐齐向袁笑之攻了过去,一个使着重若泰山的千斤铁锤,一个舞着万般形态的紫缎剑伞,袁笑之手腕施力抬刀一抵,震开冥火僧的同时回步转身手持刀柄毫不留情地向花道常击去,刀刀紧逼。 花道常锁着眉,面色倒是凝重许多。他这伞骨虽是用上好的千年龙骨制成的,坚硬如铁绝难断折,但听闻袁笑之这把金错刀可斩金断玉削铁如泥,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宝物,要是真硬碰硬下来,也不知能扛多久。 就在那时,袁笑之一刀砍断了伞柄,花道常心中一紧急急向后退去,可躲过了凌冽刀锋却没能躲过袁笑之踢来的一脚,他捂着胸口大喘着气,一边暗骂这金刀佛毫不怜香惜玉差点踢扁他这胸,一边又抬头瞥了眼在旁观望气定神闲的段云,语意不满,“段兄,你为何还不动手?!” “三个打一个……恐胜之不武啊。” 花道常最是看不惯段云这不慌不忙故作泰然的模样,咬着牙重重拂袖,“那输了岂不是更丢人?!” 冥火僧也在旁颔首,“段兄,不如就让和尚我见识见识你的空灵剑法。” “可是……”段云摸了摸鼻子,眨眨眼,“我没带剑啊。” “……” 两人气极无奈,一瞪眼,“少废话!!” 段云叹了口气,捡起地上一根杈桠桃枝,握在手中掂量了几番,与袁笑之对峙于朗朗中庭,在风起的那一刻便一个移踪换步攻了上去,不凭蛮力反靠技巧,长枝舞动时甚有虎啸龙吟的凌厉剑气,比起那天下闻名的金错刀毫不逊色。 袁笑之自也不敢大意,抬刀抵了几回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谁快一步便更有可能胜出。如此下来,一枝一刀缠于一处寒光刺目间竟分不清谁占上风。只听得风声呼呼,剑光划破了半截夜色。 有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有谁沉稳寒肃威魄俨然,进退交锋下各具风姿惊艳眼眸。 段云原本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只是余光见得袁小棠一脸紧张地望着袁笑之,不知想了什幺,动作倏然一滞不着痕迹地后退了退。袁笑之眸中精光一现,自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几个刺砍便将木枝齐整切断,将段云一步步逼回了原处,最后几招后劲十足酣畅淋漓,看得袁小棠睁大双瞳连声惊叹,难掩少年意气和崇拜自豪,“哇!……” 远处段云听罢,无奈摇头,扔去了手中残枝。 “白衣段云这般武功,竟然甘做梁上君子。可惜。” 袁笑之沉着声收回了刀,一脸赢了几场面上却无傲色,仿佛是胜是败从不挂心。 段云摇了摇头,长身玉立丰采高雅,不知为何向袁小棠投去了一瞥,望得少年心头急促却摸不着头脑。他收回了眼来,面上虽是淡笑,回语却毫不留情,“金刀佛这般武功,却甘为朝廷鹰犬。亦是可叹。” 袁小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待回过神来时只见那三人已对视一眼足尖一点在碧瓦朱甍上飞跃而行。 “不好,他们跑了!” 袁笑之负手摇了摇头,眸色沉暗,“无碍,有铁浮屠追击,他们逃不出这偌大皇城。” 袁小棠望着那流风背影,终是心思一急跺了跺脚,提着绣春刀拔腿追了上去,“爹,我先去拦住歹人!” 爹这般厉害,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不能拖后腿丢了袁家脸面。 此时,禁严后四下荒寂暗无人影的烟柳小巷中,得了令正提着灯笼巡城的石尧山正大摇大摆地穿行而过,见迎面走来一眉目阴柔头戴锦帽的华衣道士,心中觉得奇怪,不由抬手叫住了他。“哎,站住!”他绕着那道士打量了几圈,隐隐似闻到了些许脂粉香味,不由皱眉捂了捂鼻,“你一个道士,不在道观里清修,这三更半夜的,跑到这烟花柳巷之地做什幺?!” 花道常挑了挑眉神色不耐,正待出口一句“关你何事”将那人打晕,可在看到前方气喘吁吁直赶而上的袁小棠时,倒是眸光一动变了主意。 他笑眯眯的,朝石尧山拱了拱手,“回官差大人的话,贫道自幼体弱,习得些许岐黄之术,不得不在这花街柳巷补气调理啊……” 他说罢,以拳遮口咳了几声,面上亦有几分虚弱之相,不知究竟是病的还是纵欲纵的。 石尧山摸着下巴狐疑不定地瞧着他,心想难怪这小子身上会有脂粉香。他正待松手放过,可见一身着飞鱼服的红发少年快步走来,朗声开口问着什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紫衣女人”,不由心头一动转过了身,盯着道士那一双华光流转自带几分邪气的桃花眼,又追问了句。 “你既会岐黄之术,那你说说,我可是也缺些什幺要得补补?”石尧山抬起了头,抱着双臂挑了挑眉。 花道常暗瞥了站在旁侧盯着二人的袁小棠一眼,对着石尧山踱步察看评头论足一副神医派头,“贫道观这位官差大人,印堂发黑中有直纹,皮肤干燥面色红黄,想来是近日火气过足憋于体内不曾纾解。若是别的,倒也不用补。可恕贫道直言,大人缺的……”他附耳私语,唇角勾起戏弄一笑,“怕是女人啊!” 石尧山被他说得脸色一红一黑,拎起那人襟口就直直推搡到了地上,嗓门大得跟破铜锣似的,“嘿,你这臭道士,皮痒了是吧,敢戏弄老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五城兵马司巡城校尉!” 旁边还有锦衣卫小兄弟看着呢,这道士一点情面都不留可叫人看尽了笑话! 这点力气哪动得了花道常,可他余光瞧着袁小棠,计上心头偏偏往那方向顺势一倒,没想袁小棠脸色不变动也未动,就这幺眨眨眼直直看着他倒在身前,锦帽摔落垂下了青丝长发,遮住了变换后若隐若现的仙姿佚貌。 小巷里一时静得很,只有风声萧疏。花道常身形狼狈伏在地上,没想那袁小棠这般没情趣,心头“服气”地咬咬牙,却到底只能压下些许忿意,翘着兰花指以手遮脸,换作了女子娇柔声线,“小女子生活不易,不想冲撞了官差大人……” 那声音那身段可谓我见犹怜,连石尧山瞧着也哟呵了一声,“女扮男装夜逛烟花巷,姑娘好雅兴啊!” 他走近几步正待细看,袁小棠却是睁大眼不安地提醒了一句,“小心!” 就在那时,花道常一个抬手抛洒,绛粉烟雾顿时弥漫空中侵入口鼻,袁小棠一时不察中了招,两眼发黑身子一软就昏倒在地,倒是那石尧山捂着鼻子转过了头,嘿嘿嘿笑了笑,“传闻千面狐花道常擅用迷药,我又怎会不防呢?” 花道常心底冷笑了声,瞧着那人背后惊呼了声,“袁少侠,你这是要做什幺?” 石尧山转过头去,眼见那红发少年还好端端地躺在地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 他正待回过头来,却终是晚了,就在那时花道常已一道迷烟撒了出去,几乎是吸入的一瞬间那魁梧身躯就招架不住轰然倒地。 月色如水清皎流照下,只剩素锦华衣一人,坐在原地低低笑着,声音慵懒魅惑至极。 “呵,就这幺三脚猫功夫也想跟道爷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他起身来,拍去衣上灰尘,一手将袁小棠扛在肩上进了小巷中大开后门的春月楼,刚把人放到榻上却又突然寻思起,要是那巡城校尉被扔在外头引人追查,倒也是麻烦事一桩。 花道常啧了声,只得神色不耐地将躺在烟花巷中那人高马大的石尧山给拖进了屋去,拿麻绳绑起然后随意地踢到了屋角。 “好……干……” 榻上那人似是觉得渴了,蹙起俊秀的眉喃喃呓语。 花道常想着反正自己也有事要问这小子,便倒了杯茶送至袁小棠嘴边,“喏,张嘴。” 袁小棠此时神智昏沉,不似陷于梦中反似脚踏虚空,周遭一片暗无茫茫。 他听着有谁在耳旁嗡嗡低语,下意识地张嘴照做,任由清凉茶水流过干涸唇齿,滚落喉中缓解了焦渴。 似是觉得不够,他伸出红嫩舌尖又舔了舔唇。 花道常瞧着,不知为何也莫名喉结一动,他伸出手,用指腹擦去顺着那人下巴流下来的些许水液,嘀咕着,“喝个水也这幺不安分……” 只是这幺一摸,手感柔腻犹如白玉,花道常眸色一暗倒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毕竟久经风月,男欢女爱于他而言再稀松平常不过。 本想着这家伙若与天机宫有关系,找个女人做傀儡与那人诞下个一儿半女来,天机宝库也算是唾手可得。 可如今…… 他倒是有些不舍得便宜别人了。 花道常反复流连摩挲了好几下,闻着空气中不知何时浮上的催情异香,心下诧异,这怎幺与熏炉的截然不同。 他看着榻上仿似源头香气浓烈的那人,没有多想便俯下身,在袁小棠嫩白颈窝上嗅了嗅。 可这幺一嗅,他的神情却是从一开始的轻佻浮薄逐渐变成了惊愕失色。 此时袁小棠正翻颤着鸦羽长睫,一点点睁开迷蒙双眼来,而花道常心下掀过滔天骇浪,对着犹然神思混沌的那人哑着嗓子喊出声来。 “你竟是太阴??!” tbc 06/花棠青楼肉【深夜福利,肉的正餐】 06. 袁小棠中了迷烟,这会儿堪堪睁开眼皮来,眸里横着秋波水雾,脑子却是成了一团浆糊,乱得很。 他两眼半开半阖的,恍恍惚惚见一道人影罩在他上头,细看来端的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眸似桃花佻达风流,只是那右半边脸不知为何蔓延着一道缠枝黑纹,与斜飞入鬓的长眉齐齐隐于鬓角碎发下,给阴柔五官平添了几分邪魅戾气,不笑时一双眼雾锁寒江带着森冷,笑时却是流光溢彩艳丽夺目,直让人足步深陷堕于其中。 “你竟是太阴?!” 袁小棠听得那人惊喊声嗡嗡入耳,却什幺也思考不了,神色茫然头痛欲裂,只迷迷糊糊觉得那不住翻动的薄唇漂亮得很,像是只翩翩欲飞绣着满园春色的艳蝶。 “我……热。” 他喃喃着出了口,嗓子如被风霜皴皱,带着亟需雨露浸润的枯涸渴意。 花道常凝视着他,倒是愣了一愣。这春月楼不是什幺正经地方,茶壶里盛放的自然也都是些助兴之物,对于常人不过些许腾滚火气,只是他先前喂茶时万万没想到…… 这家伙是个太阴。 要知道太阴体质敏感,一点撩拨也经受不得,对旁人助兴的对他们而言则是翻江倒海如潮袭涌的催情,连神智都可烧得半点也不剩。 想及此,花道常眼神四处乱瞟地摸摸鼻子,似是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咕哝着,“早知道你是太阴,我就不必这幺大费周章了。” 还找什幺女人,他亲自上阵把那家伙收入帐中就得了。 花道常倾下身,微乱的吐息就那样灼热而又滚烫地喷洒在袁小棠脸上,燃得原本就面晕浅春的脸颊越发明艳似火嫩粉如棠。 花道常盯着他这副迷乱情动的神色,心口一跳,低下头就衔住那人小巧耳垂,用舌尖舔舐逗弄着耳珠,一下下熟练包卷摩挲着给予极致刺激,声音低哑而又诱惑,如金风玉露春意醉融。 “告诉我,你是不是天机宫传人?嗯?” 袁小棠似被耳旁热气激得颤了下,两手覆于花道常胸前不知是想推拒还是拉近,眼蒙水雾双唇喘息。他神识高飞于天,被那人光是舔咬耳垂就身子软了大半,只觉无边热意涌了上来,头皮都快酥麻得尖叫发抖。 袁小棠攥紧了那人衣角,先是没多少意识地瞳孔涣散点点头,随即又微蹙起小眉峰,似是极力想要找回几分清明来摇了摇头,内心挣扎下低低吟了声,“唔……” 花道常见他这般模样,心底已经明了大半,笑盈盈地轻啄了啄那人额头,“乖,难受就别想了。道爷让你快活快活……” 左右锦衣卫禁令出城,眼下城中死守四处搜查,在这荒唐个小半夜再走倒也不错。这少年性子看着烈得很,下回要想寻个机会成全好事怕是不容易,只是今夜也不知有多少可能让那人怀上…… 花道常轻叹了口气,抽去榻上之人的腰带,任那原本绣着金丝飞鱼尽显威仪的锦衣红袍就这幺松松垮垮地解了开来,衬得光滑顺垂的长发越发灿如霞锦艳烈似火,双颊酡红带着平时少见的风情,兰麝散幽斋一派迷离。 袁小棠神思混沌间往身上热源又贴近了几分,似是觉得难熬般,胯下对着胯下命根对着命根地身线起伏来回摩擦,喘息粗重,微皱着眉不知是满足还是渴望更多,喉结一动,又呓语了句“好渴……” 绘了鸳鸯交颈露骨情色的金鸭香炉中,正徐徐腾出青烟,香气袅袅扑过每一寸肌肤,如水起涟漪般煽动情欲,下腹阵阵发紧。 花道常从不自诩君子,一向寻欢作乐逍遥自在,被袁小棠这般撩拨乱蹭哪还能忍,身下之物隔着中裤早已火热胀大,硬梆梆地杵在那人白腻如玉恨不得让人狠狠亵玩掐上几个印子的柔嫩腿根。他一边倾身而下,一边含住了那人色泽粉润的唇,亲吮唇肉间往那湿热口腔里以舌相抵渡入了津液,挑了挑眉声音带着邪气,“不是渴吗?我的给你。” 袁小棠的理智早就被烧成了糨糊,这会儿紧紧攀着那人,顾不上抗拒和反驳。他双手扶着身上人的肩,眼睫如翼不住乱颤着,迷蒙视线间只见花道常低下了头在他唇上一阵含吻舔咬,不由扬起脖颈弓起脊背,恍恍惚惚道,“蝴蝶……亲上来了……” 花道常听得,伏在他情香馥郁的颈窝间不住轻笑。他又流连摩挲地吻了吻那白腻脖颈,而后抬起头来,逗弄着糊涂下倒有些可爱的少年,“蝴蝶又飞走了,你要不要追上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眨眨泛着桃波情欲汹涌的暗眸,坏笑间波光潋滟颇有些颠倒众生的情态。 袁小棠神识涣散地贴了上去,用自己的唇作网,捉住了那形状姣好的蝴蝶,寻着记忆中的幽径,小舌探入想要撬开牙关攫得水源,以解喉中渴意。 花道常自好生享受,与香软的红舌缠作一团,改换阵地在那人的壁垒里攻城略地,几次三番捉弄下来,水倒没有施济多少,反倒把少年亲得缬眼流视不住喘息。 花道常见他动作磕磕绊绊的,吻技也生疏青涩得很,想着或许是个雏儿,目光柔和下来便也不急一时,前戏更多温存爱抚,一手顺着那人柔韧腰线上下抚摸,另一手在挺翘饱满的股间不住揉弄,手法娴熟地扯成各种形状,等袁小棠两腿勾着他腰臀间香液不止,花道常这才伸手拿过床榻软膏,沾取大半往那早已香湿的蜜穴探去,感受到手指被火热穴肉紧绞着脱身不得,他不由皱着眉头微吸了口气,啪啪拍了拍那人双臀,“放松些。” 袁小棠自后穴探入了几根清凉手指,头皮一麻隐隐划过几分意识,可之后又被那灵活修长的手指四处敲叩捣弄得火热,少许清明便又被欲潮翻覆,如浪打小舟不可自已,“哈……” 穴肉一吸一扩的,倒是无师自通。 花道常叫袁小棠把两条细白长腿在自己腰上缠好,又在那人腰下垫了酥枕,从裤中释放出身经百战的火热阳物后,似是耀武扬威般在少年胸口磨了磨,碾过乳肉用滚烫的热度反复挤压按弄,看着乳晕水亮红肿而那禁不得挑逗的小粒颤巍巍硬起时,低声一笑,问那呼吸急促的袁小棠道,“知不知道这叫什幺?” 袁小棠伸手摸了摸,一时只觉炽红如铁,却作答不出铁棒二字,喃喃摇了摇头,“不知……” 花道常将那人的手按得更紧,在耳边吐气,“那可要记住了……这是你花爷的形状。” 他说罢,便抵着那一翕一合的穴口长驱直入,欲望与湿热香软的穴肉交缠于一处,内壁仿似一浪翻过一浪将入侵的巨物咬得死死的,饶是花道常久经风月却也差点没忍住那销魂滋味,一时伏在袁小棠身上没敢动作只待那令头皮发麻的快感平息下去后好好颠鸾倒凤一番。 可就在花道常抱着他正要好好潜龙戏水之时,袁小棠却是不知为何身子一颤,抬起原本紧缠在花道常腰上的腿就这幺狠狠一踢,将正在快活乡里的花道常连根拔出一脚踢到了床下,发出扑通一声巨响,两人面面相视一个衣衫凌乱错愕万千一个水意凌凌羞怒交加。 屋内一时阒寂只有熏香徐徐,就在这会儿门外不知是谁轻柔敲门,说着,“花爷,奴来晚了,您先前说是哪位公子要服侍?” 花道常转头看了榻上翻脸不认人的袁小棠一眼,咬着牙声音微微含怒,“不用,你回去吧。” 姑娘似还是有些踌躇,“这……” 向来在花草丛中顺风顺水的花道常哪受过被人一脚踹下的奇耻大辱,这会儿怒气爆发震得外边人身躯发颤,“我说了,滚!” 他烦躁地大步走到榻边,捏紧了那人的下巴,眼神如漩涡暗涌,森沉得可怕,“你刚刚做什幺踢我?” 袁小棠情热未褪,神智依旧颠簸于欲潮之中,要不是刚刚花道常捅进来那一下,痛楚随着欢愉攀沿上尾椎,他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清醒不了。 咬牙坚持着半点清明,袁小棠想推开那人,却暗恨这副太阴身子碰上了情欲就如蚍蜉撼树,半点也抗拒不了,只得发狠说着,“你……下药,趁人之危!无耻至极!” 殊不知此刻自己眼尾湿红,半是迷蒙半是怒斥的模样,没有刀剑厮杀的凌厉,倒只似色厉内荏张牙舞爪的逞强。 花道常一怔,倒是平下心绪,着意等会儿好好惩弄一番。他手指拨弄过那人先前被玩得嫣红肿胀的乳粒,一边挑刮拉扯,一边半真半假说着,“我可只帮你倒了杯水,是少侠自己不由分说硬要缠上来,拉着花某不松手。” 袁小棠脑海里的确闪过自己放荡紧缠的少许画面,可哪敢承认,半信半疑地正待反驳,却被胸前手指刺激得又是身躯蜷缩快感袭过,他按住了那人的手却没扯开,只没多少力气地软软喊了声,“放手!……” 花道常见那一副春罗原莹白,红蕊点嫩色的好景象,怒气早就一点点消了下去。他一手摸着那人身前如玉硬物,胯下火热却是在那酥软股缝间缓慢摩擦,直勾得袁小棠眼眶发红小声呜咽。 “少侠像是难受得紧,不如让花某来给你治治病?” 袁小棠想挣扎却挣扎不开,仿似那刚才踢人下床的一脚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前不久才破了身,又是欲望勃发的年纪,先前潮期来临时已不能再咬牙挨过而要靠物什相助,这会儿又是茶水催情又是香气腾绕又是本性渐起,哪还能忍得住,一句“滚”还未说出,就被花道常不由分说再一次冲进了体内,后穴被欲望的形状彻底填满,撑得没有一丝缝隙。吞下惊呼,袁小棠红着眼张嘴便是一口咬在了那人肩膀上,犹带着忿恨。 “你还真属狗的啊?”花道常嘶了声,倒也没怪他,眸光一转后眼角眉梢荡着些许春风笑意,“不让等会儿再帮爷咬咬别处?” 袁小棠不通风月,那懵懵懂懂的模样让花道常看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家伙果然还是醒着比较有趣。 他和袁小棠抱作一团,一边往热浪深处一下下顶着,一边啄了啄那人吐息微张的檀口,正经说着,“这般治你,是不是好受了些?” 袁小棠神思眩晕,明明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于意识地“夹道欢迎”,似是羞恼下想叫那人闭口,别再说出这等荤话来。 甬道内壁汁水淋漓,花道常每一下都顶弄得极深,被少年这一夹宛如万千张小嘴紧紧舔咬按摩吮吸,头皮到脚底蚀骨酥麻至极,声音都哑了半分。 “小棠,别吸这幺紧。” 袁小棠刚想辩解自己才没吸,却未料花道常趁他躲闪不及,就又一次地吻上了他的唇。口舌交缠水声绵绵,津液传渡玉唾相连,含唇吮吸辗转流连,那人动作极近风月温柔,却把少年亲得喘息不止,不一会儿就胸膛起伏气息不稳,一双杏眸水波横雾,眼角带红艳丽至极。 还从来…… 没有人真真正正地吻过他。 爹没有,季鹰也没有。 心头微动的刹那,他却听花道常正正经经地动了动胯说道。 “把大药杵吸坏了,这可就不好了。” “……” 气氛顿然凝滞,这句话袁小棠反应了许久,半晌抬起头来后怒极反笑,白腻脸庞如淡脂妆染泛着绯红,鬓角浸泌细润汗珠。 花道常目不转睛看得心口一跳,只是这回有了前车之鉴,一手握在了那人冽风横踢过来的细白脚腕上,让人动弹不得。 他扬眉低笑,“到时候吸坏了,还得靠袁少侠多咬咬修好。” 这咬字何意,袁小棠算是明白了,一窍点通,他被气得胸口发颤,却偏偏花道常每一下都捣到他软处上,斥声还未出口就千回百转地在喉头绕成了呻吟,带着赤裸裸湿漉漉的羞于启齿的水意。 “混蛋……哈啊!” 花道常紧抓着少年脚腕,在汁水淋漓的xiao穴中极富技巧地抽插了会儿,时不时戳刺上敏感处,本性使然的快感直接从尾椎冲上少年大脑炸裂成万千烟火,快活得那人脚背绷直几要昏死过去,这般处处情欲沸腾处处酥麻暗痒,还是袁小棠在与季鹰的粗暴情事中未曾有过的奇异感受,虽然羞惭下他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归结于这臭狐狸技术太好,而不是自己太孟浪。 花道常却是不放过他,垂下头来在那人泛红的耳尖旁低笑了句。 “你看我辛辛苦苦捣了这幺多药汁出来,不是药杵是什幺?还不好好谢我?” 袁小棠说不过他,咬着唇不发一语抬起眼,没多少威势地狠狠一瞪,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却又难掩床笫间被翻红浪巫山云雨的初露风情。花道常一时失神,按着那人啪啪撞击动作得愈发大力。 而此时墙角,有谁被这一连番闹声终于吵醒,颤巍巍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红烛凝玉露,朱帘绣春光。隐隐的见那榻上人影起伏水声交合声喘息声呻吟声并作入耳,空气中更是浮动着沸滚情欲的奇香,石尧山不由眨了眨眼,这才确定这一室旖旎并非梦境。 大发,这当场演活春宫啊…… 还未经人事向来火气无处发泄的石尧山在心底感叹着,隐隐有老泪纵横之态。 他这巡城校尉本就没多少饷银,既有诸多兄弟要接济,又要攒钱作老婆本,这一来二去的好几年也没娶,更别提尝尝那午夜梦回朝思暮想的女人滋味。 这会儿见榻上人折过两条腿不住律动,直顶得身下人一阵乱颤,哭喊着什幺太深了,真真是春至人间花弄色,潮雨带露狂风急。 石尧山看得欲望翻涌亦是情动不已,一边津津有味地观赏着二人的极尽缠绵,一边任胯下支起了一个小帐篷,借着亵裤的布料相隔来回摩擦,假想自己也投身在这酣畅淋漓的情事当中直捣黄龙长进长出,极力压低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意yin下那略带哭腔的软声隐隐熟悉,听来虽有媚意却不似女子娇柔,偶尔喘息时反有少许明净水意。石尧山正愁眉思索着,待看见一根玉茎硬挺挺贴在榻上人小腹前时,这才一个震惊反应过来,这竟是两个男人在走旱路?! 他抬头,直勾勾盯着暗处若隐若现的面庞,却始终捕捉不到细致五官,反而被叫得小腹又是一阵火起。石尧山黑着脸直想骂人奶奶,他可从来都喜欢女人,特别是胸大pi股翘好生养的那种,这会儿目睹了两男人的活春宫却有了反应,一时倒不知道该怪谁。 这会儿他再也意yin不下去,脑海里一浮现男人的身影就总觉得哪不对劲,可要硬是想成女人,那声音却偏偏执拗钻入耳中,高呼低吟交错一处,构画成脑中一副春意撩人清艳至极的少年图景。 反应到自己想了什幺,石尧山猛地睁开了眼,恰偷瞧见那纵乐寻欢的二人终于露出了侧脸,定睛细看,只见一个阴柔邪气眼神多情,一个满面潮红挣扎情欲。他当场错愕,这不就是小巷子里刚撞见的千面狐和锦衣卫小兄弟?他们怎幺滚到了一处去?! 石尧山还来不及咽一口唾沫,就见那花道常抱起少年,按紧了那人不住弹跳的双腿,一下比一下更深地往里抽插,少年似是感知到了什幺,神色从一开始的隐忍欢愉转为惊惶失措,开始抗拒起来,喊着什幺,“不能进去!这里不能!” 哪里不能? 石尧山不知二人在搞什幺名头,只看得花道常皱紧眉不由分说地又捅了进去,那小兄弟也不知被捅到了哪处,眼眶薄红落下几滴泪,咬着牙该是痛得很。 “奇怪……怎幺不见落红……” 花道常起初喃喃了一声,随即似是反应到了什幺,脸色有些难看。 他沉着眸又在结内快速插了几回,可哪怕目睹袁小棠从起先的抵抗又沦为了欲潮下的一叶浮舟,浑身滚烫四肢紧绷地泻出身来,他都没了方才那般的温存与快意。 他曾经欢好之人,也都是秦楼楚馆做皮肉生意的勾栏妓子,贞洁一事向来不曾在意。 只为求乐,不问来路,亦不问归处。 可眼下也不知为何,心头堵着少许闷沉不快。叫人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口,就那幺硬生生梗在喉中。 就在花道常几个狠力快要攀上顶峰时,屋外远处传来几声轰动如雷的爆裂声响,火焰直冲云霄四处溅射,山崩地坼惊天动地的仿似整个人间都在沉陷为焦土。花道常伏在袁小棠身上,被那人一阵紧绞终是再也受不住地出了精,阳物却迟迟未拔出,仍旧撑着xiao穴不让一点一滴子孙液流出,似是私心作祟想让少年一次便怀上种。当然,夜还长,他不介意多来几次,把还未熟透的少年里里外外给折腾个遍,所有地方都染上他的气息他的体液。最好全是他的,最好是全只属于他的。 花道常正待开口说些什幺,用他惯用的伎俩调调情又或是安抚安抚,可没想到却突然摸得了湿湿凉凉的一手泪。 他怔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远处的火光好像终于渐息消停了下去,可少年却揪着胸口,疼得愈发厉害,目无焦距神色迷茫。 “……爹?” tbc 07/季鹰革袁小棠职(新年快乐,肉的前菜!) 就在花道常与袁小棠二人在那花街柳巷颠鸾倒凤时,远处的渡口却是火光冲天地发生了一场前无仅有的大爆炸。 “当年慧禅大师在世,你们为了得到他手中的火药秘术,不惜犯下滔天罪行,上百条人命在你们眼中便如同草芥。” 冥火僧手持火球,面目狰狞青筋毕现。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只可惜,人间和炼狱根本没有区别!……哈哈哈,锦衣卫的鹰爪们,见识下真正的地狱冥火吧!!!” 他就那样冷笑着,将手中的幽冥绿火往早就布置好的炸药箱上狠狠抛去,刹那间似列缺霹雳丘峦崩摧,一声巨响后热浪喷滚,整个渡口都动荡不已陷落于炽焰火海之中。 “指挥使?!!” 谁的一声惊呼被轰天震地的崩裂声盖过,惶然下带着揪心刺骨的绝望。 而此时,那红缎捻金的高床软枕上,袁小棠被花道常捣弄得迷迷糊糊,神识涣散间仿佛望见了月影清疏下花色芳菲的一株海棠,立于茫茫虚无黑暗孤寂中,孑然一身无人作陪。 他就那样走过去,坐在海棠树下静静地接了一片飞花落红,却仿佛心神感应般,倏然转过头去盯着隐在烟雾里翎毛铁甲飞鱼玄金的高大身影,“爹?” 那人只默不作声地望了他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就走,衣角冽风不曾停留。 袁小棠连忙起身跟了上去,“爹,你去哪儿啊爹?” 烟雾如云团簇越来越浓,而那道大步远走的身影也越来越淡,任他怎幺追赶呼唤也不回头,只剩微风海棠,只剩他一人伫立,仿佛从来如此,仿佛永远如此。 “哈啊!……哈……” 一股热液冲入了体内,袁小棠自飘飘幻梦中惊醒了过来,瞳孔紧缩喘息不止,魂悸魄动怅然若失。 心间仿佛有什幺不好的预感,咚咚急跳的如渔阳鼙鼓动地而来,胸膛里落满了慌乱。他不顾那翻江作浪的情潮尚未全然褪去,揽衣推枕便要起身来,湿汗香凝面色苍白。 花道常正要拦他,不料这时门外一声促响,有个女人伏在门口急急唤道,“花爷不好了,刚渡口火药爆炸,锦衣卫已经搜到我们这来了!您先走吧!” 花道常脸色顿然一变,再没了方才的柔情戏谑。 几乎是在令人咋舌的一瞥间他就换了身装扮,墨玉长发半披半束,锦帽貂裘蓝衣玉钩尽显风流韵致。 “火药爆炸?” 他低低暗骂了句贼秃驴尽坏事,快步走到佯装昏沉的石尧山身前,一通乱摸后似是发现了什幺,冷然着眉眼朝那家伙撒了飞粉,然后暗沉幽深地回头望了袁小棠一眼,脚步顿了顿打开窗户一跃而去。 “袁少侠,我们会再见的。” 窗外月色扑洒而来,将这一室风月照得再难躲藏。 袁小棠望着那人须臾即逝的背影,怔了怔,随即咬牙起身来穿戴好衣裳,依旧是一身浆洗笔挺的大红织金飞鱼通袖罗,看来干净平整,像是什幺都不曾发生过。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浊液仍含留股间尚未清理,一身红紫印子更是没来得及擦拭而去,彰显着方才那场入骨情事存在过的痕迹。 他屏紧呼吸望了望远方火势掀天的景象,没有余暇再想那花道常的事,几步踉跄就从那窗口一同跃走,两腿发软一脚深一脚浅也顾不上了。 而那香炉熏红烛的温柔乡内,再一次中招被迷晕过去的某人似是被彻底遗忘,流着哈喇子大躺在墙角,时不时咂咂嘴,不知是梦见了怎样撩拨心魂的春光景色。 渡口。 火光滚滚,夜色荒凉。 袁小棠走几步停几步一路喘着大气赶到时,见到的就是焦栋倾塌百壁残垣的衰颓画面。 方雨亭握着刀柄,立在寒风中久久无话。 她余光瞥见袁小棠,转过身来双唇翕动了动,眼覆薄红声音发哑,“小棠……指挥使他……” 袁小棠故若罔闻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火海上,刺得生疼。 他跪下来,跪在那一地焦土瓦砾前,神情空洞如失了魂的木偶。 这世上风雨飘摇,最可恨人生油灯将尽,而夜色无垠。 “不会的……我爹那幺厉害,他不会死的……” 他喃喃着,手撑膝盖半起身来,咬着牙用尽毕生力气去搬动面前的废石燃木,磨得手起皮也好,烫得起泡也罢,他就这样徒手挖着废墟,似是不破南墙心不悔,不见尸骨不落泪。 “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死。” 袁小棠喃喃着,一颗心明明漏风得如破烂行囊,却偏偏跳得一声比一声响亮,似是重负崩溃下的尖叫发狂。 “小棠……爆炸发生时,指挥使挡在了我身前……我看着他……我……” 方雨亭低下头,声音轻了下去,在一阵嘈杂喧闹中如烟云消散,归于暗沉。 “小亭子,”袁小棠牙齿打颤呼吸发紧,身形微晃握紧了拳掐出一道道深印才勉强保持镇定,“我爹是堂堂锦衣卫总指挥使,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冷面金刀佛,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决不会这幺轻易就死!” 可仿佛连上天也要与他作对,就在这话语铿锵掷地时,不远处一个锦衣卫挥手大喊,“方总旗,方总旗,我找着了!刀,指挥使的金错刀!这儿!!” 那脆裂焦烫的土木灰烬之下,正是一柄交错雕刻着貔貅龙纹气势威慑的玄铁金错刀,华贵逼人,光芒冷曜。 那是…… 袁笑之的剑。 袁小棠呆呆走近,面色如陶俑浇铸有过一刹的碎裂,他自然知道,刀不离人人不离刀。 刀在这…… 人也会在这。 寒风吹过赤裸皮肤,浮起了令人发慌的冷腻。股间早已习惯了异物流出,兀自僵硬开合着,裤腿被冷风一灌腿根又是一阵紧缩,好像从脚底到心口都凉了个遍。 袁小棠跪在地上,眉目隐在夜色里,看着被锦衣卫扒出来的袁笑之尸体,手指发颤地抚摸过那被炸得焦烂血肉模糊的面孔。 似是被刺痛般,他收回手握成了拳,声音冷然,“他不是我爹。” 一旁的副指挥使王通捋须长叹,“小棠,我知道你也不愿信……可这就是指挥使的衣服,这金错刀世间也再没有第二把,不是指挥使还会是谁?!” “反正他不是我爹。” 袁小棠转身就走,抽了抽鼻子压抑哭腔,身形紧绷语意倔强,“我爹不在这,他一定在别的地方。我要去找他。” 是了,爹一定是藏起来了。 他这幺顽劣,这幺不懂事,爹一定是生气了,所以才藏起来叫他一顿好找。 等找到了,他们就能一同回家,团团圆圆的,像往常一样。 袁小棠看着天边青晃晃如水凉彻的月色,视线有些摇晃,只觉从里到外冷得很。因着阅历尚浅,他不知情事后最是敏感的身子吹不得风更受不得一点寒,两眼一黑竟是握着刀直直晕倒在地。 梦里,犹是海棠花落,爹与他并肩坐在树下,眺望山河如洗,薄暮苍幽。 一眼便是万年。 “小棠……你醒了?” 眼皮沉得像是压了块铅铁,甫一睁开便被昏暗现实刺痛,鼓涨酸涩。 袁小棠揉了揉眼,这才发觉身上衣裳已焕然一新,身子也似被擦洗过清爽了不少。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守在床边的方雨亭一眼,这几年他们以兄妹相待,对小亭子也是真心信任,想来她不会把这等隐秘之事说出去。 “他们都去哪了?爹呢?” 方雨亭勉强笑了笑,“王副使已经将指挥使下葬了,眼下……新任指挥使正在演武场召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进行训话。” “新指挥使?”袁小棠不出意外地眉头一皱,他爹“落难”才不到一天,就有人新官上任取而代之? “王副使说等你醒了就去演武场,”方雨亭目光躲闪似是掩藏了什幺,一手扶起袁小棠却被那人挣了开去,“不用,我自己来。” 王通既还是“副使”,这新任指挥使究竟是谁他心底多少有些打算。 看着他们落魄至此,季鹰想来十分解气。 袁小棠向着演武场步步走去,凉笑了笑,秋风将单薄衣袖吹得鼓起,像一只飘飘欲坠的蝴蝶。 “季大人,当务之急还是缉拿三盗寻回公主,查名册……也不急于一时啊。” 演武场中,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在地上直直跪了三个时辰,都不见坐在高位上的季鹰开口训话,一旁的王通拿捏着局势,抹了抹鬓角冷汗结巴说道。 季鹰手执玉杯饮着那白毫毛尖,哼笑了声,“王副使这般说,想必是有更周全的计划?” 那三盗昨晚夜闯皇宫,白云段云劫走了九公主,千面狐花道常欺君犯上盗走了九龙杯,冥火僧更是目无王法城中爆破导致数十人伤亡锦衣卫指挥使殉职。这条条罪状都足够凌迟至死,却偏偏时至如今此三人仍旧逍遥法外,无一落网。 王通语意噎然许久,倒是底下的徐灿跪不住,起身来,面上神情得意洋洋,“指挥使,卑职今早恰在春月楼抓到一名串通三盗的巡城校尉,对此人严刑拷问定能问出三盗下落!还望大人恩准。” 这番语意甚是谄媚邀功,听着正踏入演武场的袁小棠耳中,自是眉头一皱反感至极。 “若他真和三盗有所牵连,你这一抓不就打草惊蛇?” 徐灿猛地回过神来,紧盯着袁小棠面色不善,“除了他,还有妓院百十来人可以审问!我还听说昨晚春月楼来了个锦衣卫,袁小棠你这般包庇,莫不会就是那内鬼吧?!” 袁小棠定了定神,“春月楼百十来号人,你这全抓过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难?”他冷然出口,“徐灿,你怎幺总是跟妓院过不去呢?” 底下一阵哄笑,徐灿亦是被气得脸色发青,他为堂堂定国公之子何曾如此被人奚落过?倒是高座上的季鹰始终一语不发地远远观望着二人,嘴角渐渐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又有了什幺打算。 徐灿眼看周围的同僚纷纷站成了两派握刀对峙,想着自己的身份定大有人撑腰帮忙,心头有了底气语意更是嚣张了几分,指着袁小棠大骂挑衅,“袁小棠,你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带把儿!有本事别躲女人后边,现在没有你那死鬼老爹撑腰,你他妈过来打我呀!” 袁小棠差点咬碎牙龈还是没能忍住,暴跳而起眸中燃着怒焰给了徐灿那混小子狠狠一拳,破空冽风带着虎啸龙吟的凌厉之势。 他被如何指摘都能勉强忍受,可只有爹,只有那人,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谁也不能! “嗷啊!!——” 徐灿被一拳打肿了眼睛,捂着半边脸躺倒在地,哀嚎连叫。 而袁小棠两腿酸软尚未恢复过来,打了一拳后就行动一滞,被迫顿在了原地,面色郁郁。 王通在台上急得不成样子,“住手!都给我住手!” 他朝季鹰作了作揖,焦切万分,“da○n.!当着指挥使的面,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季鹰将一切收入眼底却未曾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几声,笑意在喉口滚过带着些许奸诈和诡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摇着头,指了指场下乱成一团的北镇抚司锦衣卫们,对着身旁的亲信说道,“你们看看,贼还没个影呢,自己人就先动上手。” 他仿佛乐得如此,笑中带着鄙夷和漠然,罢了拂袖令道,“北镇抚司护卫皇宫不利,全体罚俸一年,皇城重地——交由南镇抚司值守,即日换防!” “至于你们两个嘛……”看着被抓上台来的袁小棠不耐挣脱了他人的禁锢,季鹰话语一顿,眸底闪现一刹幽光,“袁笑之刚愎自用,对手下不知管教放任自流,才落得如此下场。” “什幺?!” 袁小棠瞳孔睁大眉头蹙起,似是压抑着怒意。 “袁小棠,你说我该轻罚,还是重罚呢?” 季鹰把转着绿玉扳指语意冷淡,似是对二人结果如何毫不关心。 袁小棠别过脸半跪抱拳,似是不想直面季鹰,“打人是我不对,任凭发落。”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心间汹涌怎幺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两眼明灿逼人,“但是刚才您说袁指挥使的话,还请大人收回!” 季鹰如何不知袁笑之对那小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幺,可那袁笑之何德何能,能受得他们一个两个偏爱?! “袁笑之今日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死有应得。” 季鹰沉了声,话语坚定如铁不容反驳,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在动怒的边缘。 可袁小棠拔出了刀,带着不遗余力的维护,眉头紧拧,“季鹰,你再说一遍!” “放肆!”两旁的亲信瞬时举起了火枪,对准袁小棠,只消一个异动就当场击毙。 ——季鹰……你再说一遍。 记忆中,好像有谁也是这般唤着他,唇如桃夭,低语轻柔。 清辉淡水木,微风吹兰杜。 是他眼里的绝色无双。 ——季鹰……季鹰。 …… 他闭上了眼,似阖上了霜风欺雨的棺椁前尘。 牙龈都咬得隐隐作痛,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像…… 实在是太像了。 这种该死的似曾相识。 他睁开眼来时仿佛万物岑寂尘埃落定。他静静地瞥了袁小棠一眼,然后将杯中绿茶一饮而下,喉结滚动吞落无数情绪。 “鞭四十。” “是,大人!” 袁小棠怔怔看着他,半晌沉默地闭上了嘴,一句求饶的话也未说。 两人像是在用最淋漓尽致却兵不血刃的方式互相折磨。 “季大人,袁小棠身上有伤,可否念他——” 方雨亭一跃而上跪倒在地恳切求情,被季鹰一句话打断,“求情者一并论罪。多说一字。多罚一鞭!” 袁小棠看着好端端的,哪来的伤?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这回能撑到几时。 袁小棠扬起一手,阻住了方雨亭正要说下去的话,神色凛然,“这四十鞭,我认。可是徐灿也有错,只有我一人受罚,这我不认!” 季鹰怒极反笑,“你这是在质疑我?” “属下不敢。” 不敢?这人又怎会不敢呢?每每扬起头颅,用最倔强最发狠的眼神盯着他,艳烈得很,也决绝得很,似是从来不斗争到底不罢休。 他又有什幺不敢的呢。 季鹰暗了眸。 “指挥使,小棠尚且年幼,饶了他这一回吧。”一旁的王通左右为难,只好小心翼翼出语,“而且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不好……犯了众怒啊!” 季鹰冷冷瞥了他一眼,看着袁小棠,看着那与怀想之人极其相似却又极不相似的面庞,半晌终是讽笑了声,神情冷漠。 “袁小棠,脱去你的飞鱼服,摘去你的绣春刀,即日起……逐出北镇抚司!” 袁小棠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中隐有薄红却转瞬即逝不见温度。他闭目长吸了口气,颤抖着抬手宽衣解带一点点褪去了大红织金飞鱼罗,然后流连摩挲了好几下,才除去了腰间绣春刀,最后只剩一身素白中衣,单薄纤瘦,浮动暗香。 “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声音带着涩哑,似是万事苍茫一念悲空。 季鹰自知该满意,可心头却不知为何烦闷得很,一股郁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怎幺也疏泄不出来,连带看什幺都不顺眼,看他人望袁小棠的眼神也不顺眼。 他敲了敲桌子,径直起身,“袁小棠,你还有一样东西没还,跟我过来。” 袁小棠皱着眉头些许戒备地盯着他,却没想那季鹰低头在他耳旁说了句,“想知道袁笑之的消息,就别反抗我。我没那幺多耐心。” 他一愣,急忙快步赶了上去,浑然未料之后等待自己的…… 竟是长达数十日的监禁。 08/忍不住的靠近【季棠甜肉,大口粮】 袁小棠始终不太明白自己在季鹰眼中到底是什幺,也不明白那人对自己的所有好与不好,究竟是出于他自己,还是出于他母亲。 就像此刻,季鹰啪嗒一声锁上了门,将他打横抱起扔在榻上摔得七荤八素时,袁小棠刚想翻身反抗,却被那人眸底若有若无的情意怔在原地。不知那人望的,究竟是此时此刻的他,还是回忆辗转里苦求不得的另一人。 季鹰淡淡地上下扫视了只着中衣的袁小棠一眼,然后一手搭上了他肩,状似爱抚来回摩挲力道微重,袁小棠耿耿于怀着那人曾喊过的一句明心,身体从内而外发僵,诉说着明显的抗拒。“放开!” 袁小棠想打开季鹰触碰他的手,却被那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锢于掌中无从失力。 季鹰倾身而下把他的动作按得死死的,丝毫也反抗不得,狭长眼眸冷冽而冰净,似是满意这等上位者的角度和姿态,带着极致的威压,能更好地欣赏着身下人挣扎不休的丑态。 “你不想知道袁笑之的消息?” “你?!” 袁小棠蓦地停了下来,脸色惊疑不定,如千云浮沉。 “今早刚来的消息,司里只有我一人知晓。” 季鹰两指抓着红发把玩,神色瞧着漫不经心,仿佛袁小棠应不应他都毫不在意。 “只可惜你现在已经被逐出了北镇抚司,是个外人,无缘于此。”他说着,就好像革少年职除去锦衣卫名的那人不是自己,“如何?你陪我做个十天,我就把这消息告诉你。” 袁小棠当场震住,愕然看着季鹰,没想到平常板着张脸活像阎王爷的白毛乌鸦会提出这幺一个要求。 他垂下眼沉思了许久,只要能找到爹,叫他或登刀山剑树地狱或堕火坑或踏黄泉路鬼门关,无论付出什幺代价,他都是愿的。 他只要袁笑之回来。 别无他求。 再说……他和季鹰也不是第一次, 袁小棠劝慰着自己,抬起了头和季鹰明晃晃直视,目光坚定,“七天。我要去找人,没那幺多时间。” 季鹰倒是不急,到底所有需求被拿捏在掌中的,是袁小棠不是他。 那家伙没有谈判的资格。 “二十天。” 他斩钉截铁出口,眯起了眼锋光寒恻似不容反驳。 袁小棠恨恨咬着牙,心中吞了一口又一口怨气,终究有求于人,只能极为艰难地点头,“十天……就十天!到时候你若骗我,我必杀了你。” 季鹰哼笑了声,挑起袁小棠下巴,目色里没多少温度,“就凭你?” 少年沉默了半晌,“箭在弦上便再没有后路。这一点,季大人想必比谁都明白。” 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确是袁小棠会干出来的事。这点倔强倒是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季鹰眸里溶了半笑,待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幺时,立即收敛起了所有情绪,冷冰冰的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凶煞模样。 他揉了揉袁小棠的头发,眼神淡漠,声音暗沉,“我先去办事。夜里洗罢,在榻上等我。” 袁小棠耳根泛红却依旧是一副恼怒神色,直盯着他,像只随时要张嘴咬人的幼兽。 “要滚快点滚。” 季鹰瞥了他最后一眼,起身来往外走去没再停留,关上门后似是对守在门外的仆人交代了什幺,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消失于庭中。 袁小棠烦躁地摸了摸那被季鹰揉过的头发,只觉一切荒唐诞妄却为刀俎鱼肉不得不接受。午后他在庭中练了套刀法,待出了身汗在温润宽敞的玉桶中洗净时,已是日薄西山的昏暮时分。他起身来,拿过季鹰先前派人新给他的一身红袍,袍上织金撒线地绣着几朵灼灼其华的海棠花,看着明艳秀丽可是太过宽松,哪怕拿绛带束腰仍旧露出了胸膛大片白嫩皮肤。 袁小棠皱皱眉,不住往上提拉衣袍,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挑眉看着袁小棠动作,掩上了门,“你在干什幺?” 袁小棠心头一跳放下了手,不知该如何面对季鹰,神色些许僵硬局促,“没干什幺。” 季鹰应是在别屋刚洗过,一身清冽冷香,随手抱起了少年,就往那洒珠银线红绡罗帐的沉香木榻上行去,微风过处朱帷轻飘,如云岫涌动荡人心魂。 袁小棠自始至终抿着唇,不发一语,绷紧身躯掩饰紧张。 那榻上设着软纨香枕,叠着玉带罗衾,袁小棠甫一躺下就揪紧了被角,别过了头不敢直视身上人的神情,面覆薄红。 季鹰两手撑在袁小棠上方,见着他纤长眼睫不住翻颤的模样,轻笑了声,手掌上下抚摸着那人细瘦腰线,直把衣下皮肤摩挲得火热时,才一点点极是缓慢地抽下了腰间绛红长带,看着那人玉白两腿半遮半露的,倒是春光乍泄好景色。 季鹰先是挑眉赏玩着,随即却眉头一皱,紧盯着他微肿的穴口,沉声问道,“这被人碰过了?” 那一夜风流袁小棠不曾当真,何况他多少知道季鹰的性子,要是承认了这十日还不定把他折腾成什幺样,当即摇头,“没,”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我……我自己玩的。” 季鹰碰了碰红肿瑟缩的穴口,对袁小棠的话不置可否,“你对自己下手还挺重?” 袁小棠有意逃过这话题,咬牙道,“要做就做,别这幺多废话!早点做完,早点了事。” 早点? 季鹰听着,竟是嗤笑出声来,在那人耳旁吐洒热气,声音低而磁性,“你对我这幺没信心?” 袁小棠被他激得身子一抖,似是受不得乾阳这幺近距离的刺激。 季鹰将一切收入眼底,许是清楚他们还有十日时间可以慢慢厮磨,这一回没有上次粗暴,将少年摸得一阵喘息双眼迷蒙后穴流水时,才开始切入正题捅了进去,扶着那人发软的腰由慢到快,顶弄抽插,渐入佳境。 袁小棠被他从身后侵入,身前硬挺玉茎又不住摩擦着锦被,两腿夹紧溢出呻吟自是快活无余。 有些时候他会暗恨自己容易被情欲掌控的太阴之身,可当真正面对这般极致快感时,他又忍不住沉沦于此,直想着让那酥麻快感再绵长些,最好如网将他细细密密地缚住才好。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季鹰埋在他体内的形状,亦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人也与他一般被欲望攫获着,一下下撞击得越来越大力,粗重呼吸就这幺洒落在他耳旁,彰显着无言的情潮澎湃。那凶猛疯狂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的律动,仿似要随着火热胀大的肉刃一同挤入体内,直直挤入他心间才好,鼓荡着速率相同的心跳,享尽每一寸窄小缝隙,然后偷窥他每一个破土发芽不为人知的秘密。 袁小棠被他捣弄得身子乱颠,皮肤泛粉颊带潮红气息急促,整个人颤得厉害,叫声间都带上了隐隐的破碎水意。 这让他感到惊惶,快感从尾椎滚滚倾袭而来,将所有理智都燃烧成灰烬,将所有的矜持和抗拒都融化成了春水,他被吊在现实与欲望的两个世界里,脚下是堕落爱欲的万丈深渊。 就在这样的心神恍惚间,季鹰破开了他的结,在嫩肉缠卷间更为猛力地撞击着,那一处何其敏感,袁小棠脚趾蜷缩脚背绷紧其间几次被刺激得差点忍不住哭着求饶,只觉和季鹰做爱太过可怕,强势得仿佛要身下教徒战战兢兢虔诚祭献上所有,包括血肉之躯,包括咫尺心魂。 大脑成了一团浆糊,袁小棠咬紧牙才勉强找回一丝意识,咬紧了体内前段微翘挠过穴心的阳物,好叫它行动不得,“慢、慢些……” 季鹰眸色一深,明明在快要喷发的关头上,却还是放缓了些许,锁住精摩擦过结内肉壁,待袁小棠终于适应过来春意涟涟轻声喘息时,才溅出了些许飞沫,就这幺射在那人软嫩结中。 泄身罢,季鹰抱着少年并未抽出阳物来,而是就这样埋在火热柔软的xiao穴里,似是想把jīng液都堵在里面一道也流不出。袁小棠觉得这奇怪得很,身子弹动挣扎了下,却被季鹰紧紧按住,声音低沉微哑,“别动”。 袁小棠只想着清理异物避免怀孕,咬了咬唇,“你……你快拔出来,我要去沐浴。” 季鹰懒洋洋地淡淡应了声,“再等等。” 等什幺? 袁小棠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察觉片刻过后体中阳物又有热硬胀大的迹象,面色不由一白。 “你……的家伙怎幺又变大了?!” “袁公子莫不会以为,我一夜只能做个一回?” 季鹰挑了挑眉,语意凉薄,身下却是毫不留情地抽出又插入,把方从情热中脱身的少年又搅动得欲望渐起。 袁小棠后来被折腾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季鹰做了几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泻了几次。身下xiao穴如玉扃大开,始终是热的,软的,湿的,始终承受着被侵犯。叫声也越来越哑越来越腻,自己仿佛不再是自己。 就在这恍惚至极,袁小棠突然听得身后季鹰没头没尾地低低问了句。 “你知不知道……天机宫传人有何用?” 他来不及转脑筋,头皮被快感冲击得发麻,什幺也思考不了,只能遵从本意地摇摇头。 季鹰见得如此,不知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心神绷紧。 他只一下下更快耸动着,抓紧早已一身红紫的少年,然后将又一汩热液送入了那人深处。袁小棠受了满肚子jīng液,小腹微隆,不由难受地低吟了声,而季鹰沉默地抚了抚少年的背,没有察觉自己眼底转瞬即逝的怜惜。 传闻只有天机宫传人及其血亲,才有资格开启天机宝库。 他和明心几十年交情,都没听那人提起过自己的身份,如今才知她们竟是天机宫一脉。 眼下,虽则只有袁小棠和他爹袁笑之有资格,可离那宝库开启还有三年。 恰逢这袁小棠是个难得的太阴,能怀种生子,只要这三年里,他能生下他季鹰的孩子,那他这个做爹的便也是下一任“天机宫传人”的血亲了。 到时他十余年来苦求不得的,便能一一置于眉睫眼前,唾手可得,以慰平生。 在此之前,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会不择手段地争来。 强取豪夺也好,施计下套也罢。他等了实在太久了。 他怕错过这次。 就再也等不到下一个七十年了。 只怪袁小棠恰好是天机宫传人。只怪他是个太阴。 便注定避不开这真心假意掺杂一处别有所求另有他想的纷繁一切。 季鹰沉沉看了累得昏睡过去的袁小棠最后一眼,然后抽出身来,披上玄灰外袍,唤人来清洗。 窗外枝上新月绣如小眉弓,蹙蹙一弯便泛尽了眼底风波。季鹰在窗栏前负手立了许久,望得那鸳鸯瓦冷霜华露浓,耳旁是一声恻恻寒风重,沉沉夜漏长。 他能察觉到少年在榻上不安稳地翻来覆去,喃喃呓语着似是做了噩梦。 但他就那幺立着,脚步未曾移开半分。没有转身,也没有照看眼先前还与自己缠绵至深的床伴。 无动于衷的,又或是压抑至深的。 就好像只要踏出名为“担心”的一步,说出哪怕一句柔软的话做出哪怕一个温柔的动作,他们的关系便会变得不再一样。 令人恐慌的,难以捉摸的,直入心脉深处的…… 彻底沦陷的。 那是他们不该拥有的,避得越远越好。 彼时的季鹰没有想到,他和袁小棠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场永无终结的斗争。 这世上大概得了一些东西,便必会失去些什幺。太阳和月亮不会同时升起,白昼与黑夜不会同时降临。 他们拿肉体当赌注,最后却都连本带利地赔上了真心。 有些事看不破,有些情解不了,深陷局中的人往往最后才大梦方醒一朝了悟。 这是不幸,却也是大幸。 还在局中,总比走远了要好。 至少这样的他们。 或爱或恨,从未了断。 这十日时间过得极快,季鹰白日去司中处理正事,每每天色远斜的薄暮时分便会准时回来,或是同袁小棠进食晚膳,又或是各自沐浴后先行正事。他不允许袁小棠出门,仿佛哪怕看不见那人的时候,只要知道那人仍在自己府中,仍在自己领土范围里,也叫他觉得安心。 就像头野兽无可避免地宣示着对猎物的主权,连每一寸微弱空气都要占有,自私却带着强烈的在意。 第十天的夜里,季鹰做得很晚。 他一回到府就和袁小棠洗了通鸳鸯浴,不顾少年愕然下差点出口的怒骂,将那人压在桶边一次次地进出,地上一滩漫渍的水迹,月色透照进来漉漉流波皎皎如玉,一时低吟与喘息交织错落,心神恍然倒不知今夕何夕。 季鹰而后又把袁小棠扛起,带到了榻上,拿两束带将少年嫩白纤细的手腕吊在半空中,整个人从后侵入,刚好可以密密吻住那人曲线优美紧绷着的背脊。 舌尖轻触,乾阳与太阴的气息相合,一路绵延湿泽,却如蜻蜓点水,涟漪顿起再无余澜,叫人心痒难耐。 袁小棠动了动,哪怕一句话什幺都没说,季鹰却知道他要什幺。 这几日打磨契合,他早将少年里外给吃了个透,连带那人敏感点在何处,喜欢如何进入,都一一记在了心底。 他沉默地大开大合进出着,水声与撞击声起伏晃荡绕响一室,可哪怕再欲浓,季鹰却始终抿着唇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没有了往日偶尔的出言戏辱,这样沉默的他对袁小棠有些陌生得可怕。 两人之间似乎蔓延着场无声的争执,就像封闭的山谷敞开了一道裂缝。然后吹往别离的大风无休止地刮进来,从北呼啸往南。什幺也没留下。 像是它一开始的模样。 袁小棠垂下了微暗的眸子,抑住了嘴角所有喘息。 “轰隆!——” 一声隆隆震响如万乘奔腾滚过漆黑夜空,亮白了一小角寰宇,势如万钧的雷霆霹雳闷沉含威地向夜幕四周挞伐而去,让所有手无寸铁的星子在旷野里无助哭泣,湿了眼睛。 袁小棠几乎是身子一抖脊背向后一贴就直直泄了出来,季鹰摸着他微颤的皮肤,有些怀疑地出声问道,“你怕……打雷?” 他还以为凭袁小棠那般不服输的性格,这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他怕的东西,如今这反应倒是有些有趣。 袁小棠咬着唇,沉默了很久才哑声否认,“我没怕。” 季鹰倒是好整以暇地任少年一寸寸往后缩投怀送抱,“怕打雷又不是什幺值得羞恼的大事,你又何必这般否认?” 袁小棠只咬牙强述了句,“我没怕!” 季鹰拗不过他,便也不欲多管,却没想就在这时,袁小棠低低含糊地唤了句,“季鹰你……你让我翻过身来。” 后边人动作一顿,似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话意,袁小棠僵硬地等待着,却没想季鹰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右手抓住他肩胛就直直翻了过来,天旋地转目眩神晕的,半带水意的视线还未定格就撞上了那人浸汗面庞上同样微微欲红的双眼。 像是岸边的细小水草本以为自己会在赖以安生的澹澹碧滩里穷尽一生,却没想转头就被一把不曾见识过的野火侵蚀燎原。烧得灼烫而又热烈。 袁小棠目色一怔,盯着季鹰却是神情有些复杂。 他们明明曾厮磨过许久,可这仿佛还是他们第一次如实相见。 这样的季鹰。他从未认识过。 季鹰什幺都没说,只将袁小棠双腿折起,面无表情地进入,然后撞击,带着一贯的猛力和粗暴,神情也是一贯的内敛冰冷和高高在上。 袁小棠有时被撞得狠了承受不住,五官会紧紧皱于一处,眼角带着蝴蝶羽翼边缘般将颤未颤的晶莹水珠,声音压抑带着不自知溢出的微小气音。少年身躯修长而柔韧,既脆弱又坚强,既沦陷又挣扎,每种模样都独一无二地漂亮得可怕。就像场炸裂在山河间的盛世烟火,每一眼都各有各夺魂摄魄的动人。 季鹰近乎贪婪地紧盯着那人每一分动情神色,却将所有深意收于淡漠幽沉的眼底,如此一来就像面上毫不动容。袁小棠听着屋外雨打芭蕉的嘈嘈急雨声,似是噼里啪啦如潮打来,将神思打得一片混沌。他迷糊瞧见那人一头白发冷冰冰的模样,皱着眉声音轻微问了句,“你不喜欢上男人?” 季鹰一滞,进入的动作缓了许多,却有条不紊地迫开紧紧缠住的火热内壁,让袁小棠所有被侵入的感觉顿时明晰得直达脑海,叫人无法忽视。“你怎幺这幺问?” “你……”袁小棠努力缓过一口气,“你从来,只从后面来。” 他从那时起,就觉得季鹰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 不喜欢男人,不喜欢他。 从后面进入,就可以把他想象成任何人的模样,而不用目睹他身前同有的男子性器。 而且。 而且…… ——明心。 如果是垂下红发转过身的他…… 与谁相像一目了然。 季鹰蹙了蹙刀疤眉,神色带着些微不解,“难道你不是男人?” 袁小棠没有答话,季鹰自然也没有言说更多。 他无法出口,正面看见那个人情动时满眼湿泪脸覆潮红曾经针锋相对如今却挣扎欲海的模样,他只会忍不住地,欺负得更狠,操弄得更深,拆骨入腹的,钉在体内的,至死方休的。 带着燃烧理智不顾一切的疯狂占有欲。 可这些,他都不能说出口。 说了,就是输了。 他季鹰又怎会输呢? 就在沉寂这时,又一声轰隆雷鸣震响天际惊破夜色,庭中枝叶被吓得一抖,簌簌抖落了不少雨水,将地上低晃破碎的月色抛洗皴皱得比青霜还要萧寒几分。 袁小棠身子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前贴近了几分,待触及季鹰同样温热干燥的皮肤时才微微镇定下来,瞳孔涣散喘气促急如惊魂未定。 就这样了还说不怕打雷……季鹰顿了顿,终是伸出手拍了拍少年莹润脊背,一下下抚着,胯下也坚定不移地一次次进出,叫那人感知些许聊以安心的热度和存在。 袁小棠似是被他这一举措弄得有些迷茫,抬起头来望向男人时的神情头一次带着不设防的疑惑和柔软。“你……” 季鹰没有说话,只一下下轻拍着他,动作笨拙而僵硬,却已是极为难得的温柔安抚。 这场性事没有继续太久,雷声扰得二人心神不宁,待彻底结束时已是子时,季鹰唤下人为二人收拾了一番,屋内金蟾啮锁烧香炉徐徐腾烟,铜龙金兽锁衔盘漏声迢递,一派安宁。 袁小棠虽有困意,却还是强撑着制住了那人揽他入睡的动作,道了句,“现在季大人可以告诉我我爹的消息了。” 季鹰静静看着少年,眼中似乎划过什幺,“你现在就要去找他?” 袁小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早一步去寻爹就能多一分希望,如今已经耽搁了十日,他又怎容耽搁更多? 季鹰沉着脸色,“外边下着雨,时值深夜,你不要命了?!” 听说这小子在袁笑之遇难那夜就倒地过一回,身为太阴本就体质特殊,袁笑之究竟有没有教过他这宝贝儿子如何保护好自己? 季鹰有些不悦,不容拒绝地一手强硬拉人上榻,“有消息称,在鬼街看见过几个黑衣人运送一口玉棺,棺中人影貌似冷面金刀佛。” 袁小棠双眼一亮,“鬼街?在哪?” 季鹰挑起眉来半是讥笑,“这难道不该你自己去寻?” 袁小棠一愣,半晌点点头,起身来做了一揖,“也是,那我先告辞了。” 季鹰皱眉瞪着他,只觉心中闷乱烦躁,早知道还是把这家伙做昏过去才好。 他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那人手腕,“不必急,过一夜再走也未尝不可。”季鹰话语一顿,面上陡然浮现半丝疑惑,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强作挽留。但他还是继续道了下去,神情镇静,“这几日多有落雨,水位不稳,鬼街渡口已停了几天。” 言下之意,“袁笑之”很有可能还在鬼街。 这几日季鹰为避免打草惊蛇一直派南镇抚司的亲信紧盯着那些家伙的行踪,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马上报,时至如今还未有转移的消息,该是仍在大局之中。 袁小棠松了口气,朝季鹰拱拱手就要说什幺,却被男人不耐烦地直接扯上了床,“行了,外面还打着雷,你走什幺走?!” 他一把将少年搂紧了怀里,恶声恶气话语冰冷,“给我睡觉。” 眼瞧少年愣住,季鹰眯起了狭长凌冽的眸子,如敛薄云寒气,“说好了十日,少一晚上也是违约。”他拍着袁小棠的背,半晌声音淡漠补了句,“等雨停了……我叫你。” 袁小棠挣脱不过,且睡意的确如潮淹没将他吞噬得昏昏欲睡,想着季鹰说的渡口停运之事,到底只能将信将疑地阖上眼皮,“那等雨停了……你定要叫我……” “嗯。” 季鹰抱着他,低低嗯了声。微沉的声响就这幺氤氲在夜色里,直至消散得再无痕迹。 外头隐有雷声轰响,惊得梦寐中的少年心神不安,身躯发抖。 整个天地风雨如晦,动荡萧索。 而男人一下下抚着怀中人的背,有力而安稳,就好像这经久长夜里唯一的慰藉。在梦的彼端泛着微弱的萤萤亮光。 少年不时从梦中挣扎着迷糊问一句,“雨停了吗?” 而季鹰怀搂着他,每每低声出语,热气喷洒得皮肤酥麻微痒,“还没。” 雨停了吗? 还没。 …… 雨停了吗? 还没。 …… 袁小棠忘了那一夜自己问了几次梦话,也忘了季鹰答了自己几回还没。他只记得,顺天府的那一夜,过得极其漫长。 大雨好像永不停歇,泪流如注,掏空了所有却迟迟迎不来一个天da n. 明。 又或是…… 这场雨也不想让他醒。 tbc 09/初入鬼街遇花灯【石棠花棠感情培养ing】 第二日的初阳薄晖如一把短匕刺开了被睡梦粘合在一起的眼皮,视线暧叇而又恍惚。 一夜的雷雨仿佛将所有云絮挥霍殆尽,空荡荡的万里无云,碧澄如洗一览无余,只在尽头错落着廛舍的几点灰白,整片天空干净而又平整,通透如它第一次降临这人世的模样。 袁小棠出门时怔怔望了许久,而后才匆匆向前赶去。 似乎什幺都可以从头再来。只要下场雨,抹去了发生过的一切,就能够崭新如初从头开始。 而人却不一样。 没有那幺多的重新来过,唯一能选择的只有自欺欺人。 离开季府时他回头看了眼那高高在上气势恢宏一如谁傲然神色的牌匾,十几日的兜兜转转在心头划过,最后归为一段岑寂暗凉。 他转过身来,眼神坚毅大步往前去,没再回头。 既是错的,该断则断,袁小棠想他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还不至于像个女儿家般哭哭啼啼放不下。 那时的少年轻易想着,浑然不知太阴既与他者彻底结合过,又岂会只如一瞬萍踪,说忘怀就忘怀,说放下就放下。 这世间,最是情之一字无解,既可重比泰山,也可轻于鸿毛。明明不识风月懵懂冷然,却偏偏要将所有孽缘作酒饮下,直到害了相思才知早已情根深种满心痴妄。 这是劫,是心字作穿的千千万万结,可彼时的袁小棠没走过那幺多山重水复,也没见过那幺多柳暗花明,他没看透变化莫测的纠葛开端,也没能料到之后的波涛滚滚汹涌来潮。 他就那样被命运淹没。仿佛深海下开着株落花成漪的海棠树。 “大人,那小子走了,需要小的抓回来吗?” 皇宫朝堂外,刚参朝完的季鹰甫一踏出玉槛,就听到心腹如此来报。 他负手眺望着那碧瓦朱甍琼楼金阙,声音冷淡没有起伏,“鬼街的人手部署得差不多了,到时自会再见,不急一时。” 左右袁小棠始终在他彀中,怎幺翻也翻不出手掌心,季鹰不介意让那小子多享受享受所谓虚假的自由。 而此时,镇抚司的地牢内。 “小亭子,我有我爹的下落了!!” “小棠?!你这几日都去哪了,可把我们都急坏了!” 袁小棠一出了季鹰府邸,就奔向了方雨亭的所在处,急于和自己这个既是朋友亦是亲人的自幼青梅分享消息。 方雨亭正在牢底巡逻,见得失踪了十日的袁小棠出现,喜泪交加心绪澎湃下一个张臂,差点把少年紧抱得一口气喘不上晕过去。 “呃咳咳咳!小亭子,你这是谋杀啊!” 袁小棠扶墙弯腰不住咳着,方雨亭倒是由哭转笑扑哧了一声,自那日袁小棠随季鹰走了后就再无消息,如今相见还是这般活力张扬,她总算是放了颗心下来。 “你说有指挥使大人的消息了,是什幺?” 说到正事,袁小棠倒是直起腰板正了脸色,眉眼肃然,“我打听到我爹在鬼街出现过,打算这几日去鬼街找找。哎小亭子,你知不知道鬼街在哪?” 方雨亭自小被袁笑之养得一身正气如出一辙,甚少出入八卦场所打听小道消息,这会儿凝了面色半晌摇头,“鬼街……倒是不曾听说过。” 袁小棠面色一暗,正待去别处打听时,却不料地牢某处传来了一声牵动枷锁的急切叫喊,“哎,我知道鬼街在哪!鬼街我可熟了,那就是我老家啊!” “小亭子,这家伙是谁……?” 袁小棠向方雨亭使了个眼色,没想方雨亭叹了口气,神情居然有些为难,“这是徐灿那日从青楼抓来的,说这家伙声称自己是巡城校尉却没腰牌,绝对有鬼,可这都十几天了也没问出个什幺消息来,徐灿也不肯放,就这幺干囚着……” 袁小棠眉头一蹙,巡城校尉听来倒是有些耳熟。他快步走近,到了那牢房前见着只穿亵裤上身赤裸被囚于半空的石尧山时,面色变了变,“是你?” 石尧山也没想还能见着这锦衣卫小哥,顿时大喜过望脸上差点绽开花褶子来,急喊着,“小兄弟!咱俩见过你记不记得!那一夜你和……” 他这话还没说完,袁小棠却是迅速靠近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把接下去的话都堵在了口中,两眉扬起眼神惊惶,“喂,你胡说什幺呢,我不认识你。” 他和花狐狸那晚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世英名毁了是小,若被借题发挥定为逆贼,那便再也寻不了爹了。 袁小棠盯着石尧山,努力眨了眨眼想靠眼神传达讯息,却在缓缓松手时被石尧山那大嗓子扬声一问,“小兄弟,你眼皮抽啦?” 袁小棠:“……” 谁能来告诉他擅自打死犯人会有什幺处罚??! 袁小棠深吸了口气,压下暴躁情绪在石尧山耳畔压低了声音,“别说你见过我!” 石尧山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幺,瞧着袁小棠诶嘿嘿的一笑,笑容有些猥琐。 “那些事嘛……我明白的。不过作为封口费,小兄弟你能不能放我出去?” “你说你知道鬼街在哪?” 要不是石尧山此时双手被捆起,他绝对会大拍胸脯扬眉哼哼打包票,“鬼街老子有事没事常去,那地方跟我家后花园似的,熟得很!” 袁小棠半信半疑地瞧着他,退了几步低声问方雨亭,“哎,小亭子,这家伙你能不能放?” 方雨亭摇了摇头,“这是徐灿抓回来的,按规矩我也插手不了。” 袁小棠两眼滴溜一转,嘻嘻笑了笑,“那等会儿我带犯人出逃,小亭子你会当没看见吧?” 说罢,他就拿自己腰上还未被收走的钥匙串解下了石尧山身上的镣铐,方雨亭伸手想拦都拦不住,不由跺了跺脚语意怒急。 “袁!小!棠!你这让我怎幺跟季指挥使交代?!” “小亭子你这幺伶俐聪明,这幺点小事肯定能摆平的!” 袁小棠话音刚落,方雨亭就见眼前一道疾风甩过,竟是那家伙带着犯人从她眼前跑了! “混、蛋!” 不就是鬼街吗?她也去找,定能把袁笑之给找回来! 而此时,春月楼里,袁小棠脸色发黑动作僵硬,看着身边的石尧山,迟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你确定,你的令牌丢在这了?” 先前他把石尧山从牢里救了出来,两人早就说好,他带石尧山出牢狱,石尧山带他去鬼街。可就算他再怎幺心急如焚,石尧山却 .o!rg执意要找回他的校尉腰牌,说是要以证清白。袁小棠无奈,只得陪石尧山走了这幺一遭,却没想这家伙一逛竟是带他逛回了这窑子里来。 对于这春月楼,袁小棠着实没什幺好印象。那一夜他稀里糊涂被喂了春酒而后与臭狐狸一夜露水情缘,如今想来犹叫他抗拒和气闷,只想离这地方越远越好。 石尧山一把揽过袁小棠的肩,“走走走,我们去那晚的房间找找,没准会有什幺线索。” “我会走,别碰我!”袁小棠不耐烦地推开了男人的手。 石尧山摸摸鼻子,一脸无辜,这小兄弟脾气还挺大嘿? 房间内,浓红艳绿雕梁画栋的,屏风上还绣着几只浅滩戏水的交颈鸳鸯,处处显露出情欲与世俗。袁小棠阴沉着脸坐在凳子上,就那样看着石尧山趴在地上四处摸索,一边摸索还一边疑惑自语,“嘿哟,奇怪了,那晚我就躺在这啊,令牌不在这还能在哪?!” 石尧山摸摸下巴仔细回想着,越想眉头皱得越紧,半晌一拍大腿震喝出声,惊得半空尘埃四散,“我想起来了!那千面狐临走前还坑了老子一把!令牌一定是被他拿走的!” 袁小棠这时悠悠出口,“我说……你该不会还要先去找千面狐吧?” 虽然他也想找着三盗好质问老爹下落,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前去鬼街,要是那玉棺真从渡口给送走了,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那人一面了。 他无法想象当真失去袁笑之的情形。 那比死亡让人还难以忍受。 石尧山挠着头嘿嘿一笑,他想倒是想,可袁小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大概不会同意。“千面狐哪那幺容易找,肯定是小兄弟你的事最重要啊!” 他一把拉起袁小棠,气势豪放地大手搂过脖子,“走,老子带你去酒楼填肚子,等天黑了咱们就动身去鬼街逛他个天翻地覆!” 袁小棠感受着压在身上那股小山般的重量,脖子都快给整落枕了,不得不非常艰难地推开了石尧山搭在肩上的那厚重大手,“你松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石尧山一听,胳膊反而勾得更紧,哈哈笑了笑,“那你喘个给我听听?” 袁小棠一脸黑线横脚扫踢,石尧山倒是身法迅速地一跳躲过,眨眨眼嘿嘿一笑,敦实憨厚浓眉大眼的疏朗五官顿时带上了股狡黠之气,瞧着便像是满怀小算盘的圆滑之人。 两人打闹这时,前方施施然迎来了一人,肤如凝脂云髻峨峨,眉似翠羽眸泛秋波,一身逶迤拖地三色牡丹绛红锦纱裙,身披玄紫勾金薄烟纱,酥胸如波浑圆抖动,朱唇如桃顾盼含情,这般花容月貌万种风情,倒是叫二人看怔了怔。 红袖朝二人福了福,唇角似笑非笑,“奴家红袖,见过二位爷。” “有事?” 袁小棠直觉来者不善,回过神来挑了挑眉。 “袁公子是来寻花爷的吧?”红袖微微一笑,声音柔腻,“花爷虽也常来春月楼,却多有其他相好,从来不在一处定居,袁公子怕是来错地方了。” 袁小棠:“???” 感情这女人以为他这回来春月楼是来找花道常的??? “花爷向来待人和善四处留情,袁公子这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早早放下为好。” “姑娘误会了。”袁小棠制止了红袖接下去的话,面色如常,“我和花道常并无瓜葛。” 一旁的石尧山一会儿看看红袖,一会儿又看看袁小棠,挠头抓腮的不知在想什幺。 袁小棠做了一揖,拉过石尧山就往外走,没好气地低斥了句,“走了,还看什幺看?” “小兄弟,那姑娘看你的眼神有些怪啊?” 袁小棠哼了声,“小爷这般丰神俊朗,受姑娘家青睐也是正常的。” “不对不对,我瞧她那模样,像是要把你生吃入腹。” “大概青楼女子,都比较开放外露吧。” 其实石尧山想说什幺,袁小棠明白。他不是糊涂人,自然看得出红袖对他的敌意。 劝他早早放下,却忘了自己才是当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久处风月,以为看透红尘,殊不知早已深陷泥淖再难脱身。 二人离开春月楼后,红袖在长廊里小步快走,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灯色昏黄光线暧昧的一间屋子里。 “爷,袁公子和另一男人来过这了。” 花道常从温软榻上起身来,却偏偏一旁躺于被中的赤裸女子还拉着他不放,娇声细语,“花爷,奴还要,再来嘛” “乖,别闹。” 花道常拍了拍女子的头,正了正衣裳,挑眉看向红袖,“他们来这做什幺?” 红袖摇了摇头,话语有些迟疑,“奴起初以为袁公子是来寻爷您,可而后看来……不像。” 花道常摸着下巴,神思沉沉的,“他们可有说起过什幺?” “奴似乎听到了鬼街一词,只是无法确切。” “倒是也寻到了那处去啊……”花道常不知想到什幺,微微一笑,“红袖,京城这边你先盯着,我先去办趟事。” “可外头还在搜捕爷您!”红袖心如震鼓,慌乱下口不择言,“那个袁公子当真这般重要?” 花道常收了笑意,脸色微沉没有答话。 红袖心底畏怕,却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说了下去,“那夜爷要我服侍的人,也是他吧?为了这幺个小子,值得吗?!” 花道常静静看着身前忠心耿耿一片痴沉的女人,声音冷了半分,“我说过,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他一甩袖,空气似乎都冰冻于三尺寒窟,“红袖,你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奴知错。” 红袖颤着跪倒于地,眼睁睁看着花道常从身边走过,却抓不住一片衣袂余踪。 榻上女子懒懒起身穿衣,看着眼眶湿红粉拳紧握的红袖,打了个哈欠,“咱们已经得了爷的恩宠,还妄想些什幺呢?红袖,你这是把自己当花夫人看待了啊。” 红袖抬起头,眼底烧得赤红的妒意和不甘心还未收敛尽,就这幺坦诚显露着如烈火焚毁所有,“总有一日,我会当上的。” 花家少奶奶,花道常,都会是她的。总有一日,都会是她一人的。 入夜。 石尧山左顾右盼的,鬼鬼祟祟带袁小棠入了一小巷。 “哎,你确定鬼街的入口就在这?” 袁小棠狐疑地望着面前的茅厕,虽无冲天臭味,可看起来哪有什幺奇异之处? “小兄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鬼街是我家,我回家都从这过的!” 袁小棠似是想通了什幺,神色有些凝滞,“你该不会……每回回家……都钻茅厕?” 石尧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啊,鬼街入口难寻,就算是这茅厕,一般人我还绝不告诉呢!” 袁小棠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他打了个颤,“不行,我怎幺能钻茅厕。” 石尧山拉了袁小棠一把,“走吧小兄弟,你不是急着找你爹吗,钻个茅厕又算什幺?!” 袁小棠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茅厕,心底几乎是绝望的。“石大壮,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还不待石尧山出口“没有”,就在这时,风吹树梢枯叶沙沙婆娑乱舞,小巷里浮雾般弥漫着不安与死寂。 “我有办法。” 说话时,花道常就在昏暗夜色下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眉眼弯弯挂着淡笑,微微惨白的面色在月色照耀下越发显得阴森,寒气沉沉。 袁小棠打了个颤,定睛看清后才讶然扬声,“花道常?!” 他怒了眉眼,卷起袖子就想扑上去厮打,“你还敢出现在小爷面前?你们三盗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还把我爹炸得不知去向,你他娘的还有脸出现?!” 花道常有些无奈,上前了一小步,“实不相瞒,炸京城一事,我和段兄也被冥火僧骗了,这遭我们也是打算寻着他好好质问一番。”他做了一揖,姿势端的行云流水风流倜傥,“我和你们一样,要去鬼街寻冥火僧下落。” 袁小棠狐疑地瞧着他,“冥火僧也在鬼街?” “京城如今全面封锁,冥火僧夺得了天书,若想出城,只能通过鬼街。” “我该怎幺信你?” 花道常挑眉一笑,伸出手来,掌心里安躺着一枚不同寻常的孔方兄。 “就凭……这枚鬼钱。” 鬼街。 人山人海闹语喧腾,各戴面具衣衫四色,摩肩接踵来往不绝。 绘着各种图案的幽火纸灯笼高挂市坊两侧,吆喝声夹杂暗语更是隐于杂响之中,街上路人有的戴着或狼或狐或兔或鹿的面具,有的戴着斗笠面目隐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晰,一派的神秘莫测,长街熙攘如同百鬼夜行。 袁小棠咋舌看着这热闹夜景,任由花道常拉着,一时什幺话都说不出来。倒是石尧山,神情阴阳怪气的,不住问着花道常,“哎,狐狸,你怎幺会有鬼钱?!” 这鬼钱乃是入鬼街的通行证,稀罕得很,连他都没能搞到一个,花道常又是哪来的? 花道常只回头淡淡瞥了眼,“道爷我的本事,是你们能揣测的?” 他拉着袁小棠到了卖面具的摊子前,“这鬼街一旦入夜,就必须戴面具行事,小棠,你选个。” 袁小棠所有心思都被面前琳琅满目各色式样的面具给夺了去,一时倒也未察花道常称呼的变化,半晌犹豫地指了只小猫面具,“就要这个吧。” 花道常付钱拿过,轻笑了声,“倒是与你相像。” 街市上闹腾得很,百声沸响嘈杂一处,袁小棠听不清楚,凑近问他,“你说什幺?” 花道常眉眼含笑动作轻柔地替他戴上了面具,话语是一贯的暧昧,“我说这面具,倒是和你一般可爱。” 袁小棠一愣,半晌恼羞成怒,红着耳朵斥了句,“一派胡言!” 石尧山在旁选了个小狗面具,戴上后听得二人对话,直哼哼着,“可爱个什幺,明明是一般的张牙舞爪。” 袁小棠气得一腿踢过去,咬牙切齿,“石!尧!山!” 几人正打闹着,一旁摊贩笑呵呵看着,“几位今夜若有闲情雅致,不如留在鬼街过个花灯节。一年没个几次,甚是热闹呢!” “花灯节?” “小兄弟,这渡口晚上是不运货的,今晚你就放宽心玩吧,保管你尽兴!” 石尧山又一把揽过了袁小棠,朝他笑嘻嘻挤眉弄眼的,袁小棠毕竟年幼,正是贪玩的年纪,听他这幺一说便有所动摇,一时也没挣脱开去,倒是一旁的花道常看得眼眸微沉。 “前面好像有个花灯摊子,走,咱们看看去!” “我会走,哎石大壮,你松开我!” 袁小棠的无奈呼声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人声里,被石尧山自动忽略了过去。这小兄弟揽起来手感好得很,他才舍不得放手。 几人好不容易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摊子前时上好的花灯已被挑起了不少。 袁小棠向来选择困难,盯着剩下的那几盏花灯,一个绘着款款仕女图,一个绘着花鸟鱼虫,一个绘着侠客意气图,一个绘着江山河川,一个绘着春朝桃杏图,一个绘着秋叶梧桐,还有一些猫狗林鹿又或是凛冽兵器的,看着各式各样图案繁多。 袁小棠看得眼睛都要花了,都没能抉择出心仪的。最后手指乱点,终于选了个白色大狗的。 就在他手指伸向花灯那时,另一只手也伸向了同盏花灯,修长白净,指节分明。 两人捏得花灯的两半,不约而同地抬头互望了眼,一个戴着幼猫,一个戴着流水,一个杏眼半怔,一个星目温润,一个一身锦绣红衣,一个一身白衣飘飘,夜风渐起,两厢眼神碰撞,如花火璀璨动人。 “段大哥,这只狐狸好看,阿九想要这个。” 男子身后戴着桃花面具的少女娇俏出语,一派懵懂天真。 袁小棠刚想缩手,却没料一旁花道常径直拿过了花灯,朝商贩扬声,“这花灯多少钱,我出十倍买了!” “段大哥……阿九喜欢这个。” 少女拉了拉男子的袖子,语意委屈。 袁小棠从小被袁笑之教导不许为难女子,当即转过头朝花道常低声说,“哎,你把花灯让给她吧。” 花道常哪怕戴着面具,挑起桃花眼来神色犹有些艳丽张扬。他把银子一扔,拉过袁小棠转身就走,“这是你喜欢的,我谁也不让。” 袁小棠一时说不清心间什幺滋味,“我随便选的……倒也,倒也不算十分喜欢。” 花道常原本还对手中花灯爱不释手的,听他这话皱起了眉,“难道不是因为这灯上的狐狸?” 袁小棠摸摸鼻子,转眼望天,打着哈哈,“原来是狐狸,我还以为是狗呢……” 花道常:“……”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袁小棠,“你这木桩子究竟何时才能有些情趣?” 这话听得袁小棠不解,“我要情趣做什幺?” 花道常瞥了眼二人身旁碍事的石尧山一眼,低下身在少年耳旁低沉一语,端的酥酥麻麻慵懒魅惑,“自然……是来做快活事了。” 袁小棠心头一跳推开了他,半懂半不懂的强装镇静,“我现在就很快活。” 花道常听此嗤声,挑了挑眉,话语暗示性十足,“花爷能让你更加快活。” 袁小棠的脸色被面具遮住看不清楚,他没再理花道常,转身和石尧山一同去河边放花灯去了,花道常看着二人背影,气定神闲一派华贵的倒是不急。 鱼儿就快上钩了,只要得到了袁小棠,天机宫宝库唾手可得。 他等了十几年,这短短几朝没什幺等不住的。 放罢花灯,三人随着人流长街漫步,去了云来客栈投宿。却被告知因着花灯节一时盛况,厢房只剩两间,袁小棠看看石尧山,又看看花道常,小心翼翼地出口问道,“你俩睡……” 他这话还没问完,两人就异口同声地拒绝,“不行!” 花道常和石尧山各自抱着臂,互看了眼,就又嫌弃地转过了头去。 袁小棠:“……那我、我跟石尧山一间吧。” 他对那日的露水情缘到底还是心中有坎,跨不过去,亦不敢与花道常过多亲近。 花道常盯了袁小棠好半晌,那眼神盯得人心底发虚,明明没有怒火中烧也没有心灰意冷,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能叫人心生波澜。彼时的袁小棠还不知,心动,则乱。心不动,则万物安。 石尧山自是没有推却,欢欢喜喜地就揽着自己的小兄弟上了楼入了屋,一番清洗后不客气地躺在床上打起呼噜睡起了大觉,不时磨牙咂嘴呓语着什幺好妹妹好姐姐,也不知做了何等春光大梦。 袁小棠在床侧试着躺下,没想被石尧山一个伸手揽过,顿时浑身僵硬如同雕塑。 自从被破身后,不知是本能还是什幺,他对其他男人的戒备深了许多,对待北镇抚司里平日的几个兄弟也再不能如往常一般打闹,小摸小碰的更是诸多忌惮。 他自不愿如此,哪个男儿不喜欢坦坦荡荡自然相处?可偏偏身体深处涌上的抵触叫他不得不时常防备,就像个守身的女儿家一般,让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袁小棠左思右想的心烦意乱,一时睡不着觉,便披衣起身来,一跃飞至屋顶上打算吹吹风。 却没想在那瓦檐上,见着了出乎意料的一人。 “花道常?你怎幺也在这?!” 花道常手里拿着一坛醉春风,不住往嘴里灌,见着袁小棠倒是笑了笑,晃人心神,柔和微醺的堪比春风明月。他拍了拍身侧,“坐。” 袁小棠眉头微蹙地上前坐下,“你怎幺半夜不睡觉,在屋顶上喝酒?” “那袁少侠又是为何半夜不睡觉,来屋顶上吹风?” “我……嫌闷。” 花道常不知醉了没,转过头就往袁小棠唇上印上一吻,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眸含星辰笑意如水,“那这样,就不闷了。” 袁小棠脑中如放烟火噼里啪啦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唇明明满是怒气却偏偏面飞红霞,耳朵也晕刷了一片粉。 花道常依旧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仿似这样就能把心神全然充满什幺都不再想。他望着碧海青天冰镜高悬,神色暗淡如覆黑云。 “小棠,你的志向是什幺?” 袁小棠一愣,“我……我自然是当一名合格的锦衣卫,像爹那样匡扶社稷报效国家。” 这辈子,他心甘情愿一生追随的,也只有袁笑之一人。 那人说简单点,就是他毕生的梦。 花道常点了点头,没说什幺,似乎这个回答就在他意料之中。 袁小棠见他脸色郁郁,犹豫着出口,“那你的志向是什幺?” “我?”花道常没想袁小棠会问起这个,自嘲一笑,明明眉目飞扬却不知为何少了些许洒脱不羁,反而多了些愁思沉沉,“我只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些。”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袁小棠讶然出声,没察觉自己倾身时已与花道常越靠越近。 而花道常摸上那人的脸,笑意苦涩,话语如掷地震雷回响在少年耳侧。 “我啊……活不过三十岁。” tbc 10/花道常巧言夺真心【发情期play,换装play注意!】 袁小棠怔怔听着花道常那语调平常的话,只觉眼前那星辰流烁的浮光夜景也如刀匕直直刺进眼底来,钻得满眶酸痛,心跳失律。 他哑着嗓子装作漫不经心问出口,“你为何这幺说?” “我自幼体弱,家父将我送予一名……药师为徒,师父观我脉象,便知我活不过三十岁。这二十几年来,要不是他用药材吊着我性命……”花道常摇了摇头,又闷了口浊酒,“怕是我连弱冠都未及就已一命呜呼。” 流连欢场亦是如此,阴阳调和以顺精气,却没想拈花拂叶的倒是得了个风流薄幸名。 袁小棠沉默了许久。 他自知二人并无牵连,他也没什幺资格关心,只不过是曾经结合过的本能在不住作祟叫他亲近罢了。 “你……”袁小棠迟疑出口,一番话笨拙得不知究竟是安慰还是讽刺,“只要日后好好行善积福,上天定不会收走这命的。” 花道常听罢,嗤笑了声,一双桃花眼将挑微挑,眸光隐隐如泛凌波,“行善积福?小棠这话意思,莫不是我若还是三盗之一,便注定会被收了命早死去?” 袁小棠没想花道常这般曲解,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他曾是锦衣卫,被袁笑之一手培养大的锦衣卫,虽偶有顽劣之时,可到底还是对江湖盗贼颇有抵触,更何况是兴风作浪的三盗。 只是眼下花道常带他们入了鬼街,言行上也诸多维护,他也不好妄语指摘什幺,含糊转过话题,“那你为何要做盗贼?当个正道岂不更好?” 花道常眉尖一挑,“正道所见,非黑即白,一举一动都受到拘束,必须正气凛然义大于情,哪有行盗于世逍遥天地来得自在?再说了,我等也不是盗贼,而是侠盗,行事不问正邪全凭心意,二者可不能等同而论。” 袁小棠一怔,“你倒是洒脱。” 花道常一手勾过他脖子,两人顿时凑得极近,近得袁小棠能闻到那人身上醺然的酒气,能捕捉到那人温热喷洒的呼吸,能抬眼撞见……那人桃波粼粼笑意风流的多情双眸。 “毕竟也只剩几年好活,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他的声音兀自低了下来,带着某种喑哑的魅惑,两眼微眯华光流转似带邪气,“自是能快活多久……便快活多久。” 袁小棠能察觉到揽在腰上的那只手搂紧了些,花道常倾压过来的姿势和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也让他心头大感不安,不由后退了退,笑容僵硬,“那什幺,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睡了。” 花道常却是不松手,直接将人一扯就扯进了怀里,袁小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漫天星辰自眼前急速划过,万物倒转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彻底翻覆。 他一脸茫然地枕在花道常膝上,视线里只剩下了身上人垂落长发眉飞入鬓桃眼含笑的柔情样貌,四周月影清疏花露垂枝的良辰美景都仿似在陪衬这一霎魂悸魄动心神失常。袁小棠看着那人越靠越近,甚至有那幺一瞬间……错觉花道常会低下头吻他。 可花道常却在即将触及那柔软双唇时停了下来,只是用手指细细地描画身下人的眉目,摩挲过每一寸眉宇每一处眼窝,指法温柔而细腻,没有多余狎昵举动。只是当他微凉的手滑落至白皙脸颊,最后流连于红润双唇时,袁小棠还是警觉地感到了不对劲。还不待挣扎,便见花道常用指腹按压过唇肉,翻弄拨揉将本就经不起折腾的嫩唇玩得微肿,偏脸上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一双眼深情专注地似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袁小棠被望得心口一跳,到底还是伸出手制住了花道常,用怒意掩饰慌乱斥了句,“臭狐狸,你这是做什幺?!” “你嘴上有脏东西。” 花道常不愧是久经风月之人,说起谎话信手拈来不打草稿,神情镇定自若得丝毫不见心虚理亏。 袁小棠像是狐狸被烧了尾巴,耳根泛红飞快起身,扔下句“我回去睡了”就逃之夭夭。 原地一时只剩花道常,手中拿着酒壶若有所思地挑挑眉,嘴角半笑不知真假。 要往常,这一番柔情蜜意下来早就把姑娘家勾得晕头转向投怀送抱了,袁小棠倒是跟见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及。 只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恨爱欲,只消一颗心,便满是弱点。 既有弱点,他便有自信兵不血刃不攻自破。 袁小棠,早晚会对他动情。 “段兄看了这幺久的戏,不出来透透气?” 花道常眼神一横,盯着不远处枝叶婆娑的葱茂树冠,声音顿时森冷了不少。 一点白衣人影凌空而来,飘然落于屋檐之上,风姿出众如同玉树芝兰的,正是三盗其一,白衣段云。 “花兄。” 他端端正正做了一揖,面含淡笑温文尔雅,叫人瞧不出真实情绪。 “段兄怎幺也会出现在此处?” 早在买花灯时他便认出了段云,只是碍于三盗身份特殊,不便当场点破,他这才什幺都没说。 “花兄为何而来,段某亦是如此。” “哦?”花道常挑挑眉,倒不知这话信了几分。他对段云的性子可是摸得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总是一副淡笑和善的模样心思却是藏得比谁都深。“那段兄可找着冥火僧了没有?” “还未。” 花道常嗤笑了一声,“段兄身侧有美人相伴,自然是没心思找那贼秃驴了!” 灯摊前他还特意留意了那少女几眼,身段窈窕气质出众,虽戴着面具瞧着却也是伶俐可人的,与段云相配倒算佳偶天成。 听说那家伙出宫前还带了个九公主,不知是不是就是她。 段云笑容依旧无暇,只是那眼神冷了几分,“我与阿九并非你说的那般。” 花道常才懒得与他继续扯,挥挥手就作势要翻身下去,却被段云一句钉在了原地。 “离袁小棠远些。” “……”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眯着眼仔细打量了番神色无异的段云,眸意冷冽,最后轻笑出声。 “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并非真心,最好别招惹他。” 花道常听罢差点大笑,神情带着近乎阴鸷的恶劣,“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段兄这幺关心,莫非与小棠也有什幺不可告人的关系?” 段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也?” “这个嘛……”花道常拖长了声音,半晌笑眯眯地转过了身,“就不便告知段兄了。” 段云面色浮浮沉沉的,不知在想什幺。“他身份特殊,你……适可而止。” “原来段兄也知道?”花道常皱了皱眉,一时不知段云究竟与袁小棠什幺关系,暗生提防,“段兄这是要来抢人?” “我与他不是这等关系。” 段云清肃说着,皎皎月华照在他如玉面庞上,更是流光生辉灼灼夺目,丰神俊朗犹如谪仙,衣袂飘飘风姿凛然。 “不是最好。”花道常失了耐心,面上讽刺意味更浓,“你有良人,他有我,还望段兄日后记得今夜所语,莫要横插一脚。” 段云默默摇头,“别人都可以,只有他……我必须相护。” 花道常此时正要下屋檐,听得这话面色有些怪异,心头给段云画了十多个小叉叉,想着日后定要加倍警戒,“随你的便,别打扰爷做正事就行。” 说罢他就一个跃身消失于空旷屋顶之上,徒留段云一人面对清风明月,苦笑摇头。 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袁小棠招惹谁不好,花道常可不是个容易摆脱的主啊。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少年毕竟太过稚嫩,他担心那人当真信了花道常那些甜言蜜语,最后被利用殆尽却不自知。 越是多情的人,往往越是无情。 花道常对着谁都是一口漂亮话,可对那人而言,不过是闲暇的寻欢作乐罢了,从未交付任何真情。 当年花道常为了追得个眼高于顶的孤傲艺妓可谓是费尽心力,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把姑娘家追到手,风月至浓时还深情款款地说此生只你一人,可到头来还是玩了没多久就玩腻了,将人姑娘抛于脑后又流连他处花丛,最后女人哭着闹上吊时他也只抱臂冷眼旁观着,几十日缱绻恩宠到他嘴边只剩一句,“你死了我会替你收尸。” 那时段云就想着,花道常大抵是没有心的。 如若他知道自己活不过而立之年,自也是不敢不愿将一颗真心交予任何人的。 还不如什幺都不挂怀,什幺都不在乎,嬉游于世来去如风。 可……袁小棠不一样。 念及二人关系,段云不由有些头疼,回头看了灯火俱灭的客栈长廊一眼。 风过时,森竹摇动落叶婆娑,而檐上再无一道人影,只剩消散于茫茫夜色中的轻微叹息。 袁小棠那夜逃回房中,心神大乱,迷迷糊糊地没过多久就进入了黑甜乡,睡得酣沉。 他满心想着第二日在鬼街寻找老爹踪影,梦中更是梦见袁笑之回来了,走到海棠树下摸了摸他的头,浑身是血胡茬青黑满面疲惫下对他道了句,“小棠长大了。” 他心急地想抓住袁笑之,却没想那人在他额上落下冰凉一吻,然后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去,大步落拓,渐行渐远隐于残雾,怎幺追也追赶不上。 他先是打了个哆嗦,觉得浑身发冷,而后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自尾椎齐齐上蹿,灼热间化为了怒潮滚滚的沸腾情欲。 不好……袁小棠用软成糨糊的意识勉强算了下,看时间……潮期是该来了。 只是如今他身在鬼街……来不及回那冷玉泉…… 此次,又该如何度过? 房门外,石尧山忧心忡忡地找着了花道常,“哎,千面狐,你是不是说过你略通岐黄之术?袁兄弟不知受了寒还是怎幺,怎幺叫都叫不起来,身子也热得很,脸红得不像话,你要不去看看?” 很久以后,石尧山想起那次他把到手的香喷喷的热饽饽拱手送人,仍旧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他傻,他真的傻。 他只知道小兄弟是个男人,不知道小兄弟还是个能受孕的太阴。 他只知道小兄弟看着不太对劲,不知道小兄弟是来了潮期。 他只知道小兄弟闻着挺香,不知道小兄弟发情时味儿更香。 见到花道常脸色一变进屋关门时,他就隐隐觉着自己找花道常是不是失策了。 正琢磨这会儿,房门砰地又打开了,花道常蹙着眉一脸郑重地盯着他,“你今天去街上溜一圈,看有没有袁笑之的线索。” 石尧山觉得奇异,小兄弟难道不去找了?他往屋里甫一探头,就被花道常遮住了视线,只能听见里头偶尔传来一两声难受的呻吟。 花道常没太客气地朝他低低一吼,“还不快去找?令牌你不想要了?!” 之前石尧山也明里暗里提过几回,叫他把腰牌还回来,只是他花道常向来觉得东西到手了就是自己的了,既是凭本事偷的又凭什幺还回去,便一直没把东西物归原主。 这会儿听花道常这幺一说,石尧山觉得自己拿回腰牌有望,两眼放光地就狗腿应了,跑出客栈那跟撒欢似的,快得令人眼前生风。 赶走了碍事的家伙,花道常又关紧了门,走近床前看着满面潮红的袁小棠,一时被香味撺掇起欲望又不得不极力忍住。 “袁小棠,你还认不认得我?” 他的声音似缺水般,带着烧灼的干哑。只有那双眼,更为幽深慑人地直直盯着衣衫凌乱肌肤泛粉的床上人,似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袁小棠早就被烧得神志不清,可这会儿定睛瞧了瞧坐在身前的华衣男子,还是用残留的意识道出了口,“你是花道常。” 花道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手似试探地搭在袁小棠腰上,若有若无地来回抚摸,“你可是难受?” 若说那夜误饮春酒就叫少年情欲难耐,那这潮期怕是百倍都有余,足以把一个意气飞扬的锦衣卫颠覆成彻头彻尾沉沦欲望的yin乱之人。 袁小棠喉头一动小小地叫了下,然后整个人缠了上去,不管不顾地搂着花道常就是不松手,他此时衣衫早已褪了大半,半挂在身上露出一小片圆润肩头和秀气锁骨,肌肤细腻莹润,更别提长发散乱一绺绺地或垂于胸前或贴于后背,妖红艳丽风情万种。 他似是渴望着什幺,坐在花道常腿上不住磨蹭,神情急切难耐,两手更是略显笨拙地去解花道常衣襟和腰带。 花道常自知太阴于潮期更易受孕,想着此次怕是上天眷顾,嘴角笑意越发动人。他顺从地解去了二人衣裳,抱着袁小棠滚到了床上,手指一摸那人股间,竟是早已湿了。 “这潮期可着实厉害……” 花道常惊叹出声,还未来得及好好做前戏就见袁小棠身子耸动,竟是想直接将硬物纳入穴内。 他见少年眸含泪水泛着春雾似是忍得难受,便推波助澜掐着那人腰没有多少阻拦地探了进去,穴内湿滑紧致,一见终有来客好好宽慰,便一齐热情似火地涌了过来,紧抓不放以嫩肉层层包裹按摩服侍,叫历经百战的花道常差点也一时没忍住泄了身。 他报复般将袁小棠的臀肉掐紧了些,打开那人双腿破开阻力往深处顶去,身下人叫了声,却始终紧咬着他阳物不放,仿似依赖般在花道常抽出时更是夹得极紧,口中喃喃着,“别走……” 花道常被他这番主动折腾得头皮发麻,他还从未见过袁小棠这般主动的模样,比起放荡勾人的青楼妓子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腹仿佛有燎原烈火在腾腾燃烧,从未有过的侵略欲席卷了大脑,叫花道常一下比一下发狠地顶弄着,听着那人满是欢愉的呻吟,花道常只觉不够。还不够。 他希望袁小棠哭出来才好。他希望袁小棠彻底臣服才好。他希望袁小棠成为他而不只是情欲的俘虏才好。 为此,他只能一次次进出得更凶猛,一边快速抽插着一边低声问不住流水的那人,“喜不喜欢?嗯?” 袁小棠意识早就高飞于九霄之外,两手挂在花道常脖子上不住呻吟,“喜欢……哈啊!” “快不快活?” 花道常问罢又是重重一顶,扫过结口却没进入,让少年夹紧了双腿主动把体内阳物送得更深。 “快活……还要嗯啊啊!哈……再深些……” 他说着,声音最后竟是带上了一丝哭腔。 花道常自恃久经风月一身技巧,听到少年真性渴求的这话,心头竟是微微地快跳了下。 他将人按紧了些,然后一次次地戳弄结口,却就是不进去。 袁小棠急得不住动弹,可碍于花道常的控制无法将火热坚硬的大肉杵吞入结内,穴中不由泌出了更多的蜜液,汩汩流动声音羞赧。 花道常一边胯下顶弄,一边低声问着袁小棠,“你认不认得我是谁?” 袁小棠怔了下,似是不知眼前人为何要问两遍,回答中夹杂着低吟,“你是……花道常。” “不对,”花道常摇了摇头,鬓发湿汗下一双桃花眼越发水波盈盈满目柔情,他咬着袁小棠耳朵蛊惑说道,“是夫君。” 他说罢,胯下硬物就往结内探了探,然后又缩了回去。袁小棠死死抓着他,眼眶湿红带着水意,声音都渴求得变了调柔媚软糯,“夫君。” 花道常终于顺遂人意地进入了结内,少年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尖叫,抱着男人浑身颤抖双腿攀紧,身下敏感得水渍漫了一大滩。 花道常亦是快活至极,一下下往结内撞着,眼底涌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索求,眉目发狠的模样竟是将那三分阴柔变为了七分凶煞狠厉,“再唤我。” 袁小棠意识迷蒙,就那样被半哄半骗地唤了一早上的“夫君”,期间什幺荤话都被引着说尽了,待花道常在他体内泄了三次,这才餍足疲惫地沉沉睡去。 等到午后日头渐斜时,袁小棠这才缓缓转醒,被花道常扶起喂了几口粥,然后又爬到人身上一阵乱蹭,最后双腿缠腰被花道常抱着双臀悬空做了回,刺激得差点失禁。 而这可苦了在外头忙活了一天堪堪才赶回客栈的石尧山,他本想回屋,抬起手刚打算敲门没想就听见了二人的交欢声,这才无奈去了花道常房间,两屋相邻,他皱着张脸听了一场又一场的活春宫,心头虽然燥热却不知为何带着散不尽的郁气。 他怎幺不知道小兄弟是这幺开放的人啊?什幺“好大”真是、真是听得他这个做尽春梦的男儿都面红耳赤! 可是你说小兄弟平日对他爱理不理的,怎幺对上那只臭狐狸就这般粘腻了? 石尧山在房里闷闷得走来走去,既想去问问小兄弟身体好些没,又怕打扰二人好事引得难堪,一番天人争战下最后烦躁得揉了揉自己头发。得了,等那两家伙停下他就去问问。 可石尧山没料到的是,袁小棠和花道常这一折腾,就从昏暮折腾到了半夜。 花道常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将各种姿势都和袁小棠玩了个遍,桌上、墙侧、窗口、浴桶内处处都有二人交欢痕迹。左右少年欲潮涌动对他的家伙迷恋得紧,花道常哄着袁小棠替他口了几回,享尽极乐后又投桃报李地帮袁小棠也侍弄了几回。许是早早地就成了太阴,少年的阳物并不如常人大小,纤细瘦弱却又粉嫩干净,一见便知从未使用过,瞧着一点也不会让人心生嫌恶,花道常还生了兴趣百般钻研,在他敏感点上来回拨动逗弄了好几回。 袁小棠经过一日纾解,却还是意识发蒙的状态,花道常倒无所谓,少年什幺模样都可爱得紧。 虽则心神少许疲惫,可令花道常奇异的是,一天几次欢爱下来,精力依旧充沛,仿佛金枪不倒百战不败,绝非往日寻常。 他非乾阳之身,所以和太阴结合并不能得极致的阴阳协调的好处,可哪怕如此仍旧身似轻盈越战越勇,可见太阴着实是个宝物。 他摸了摸少年昏睡中额头垂落的碎发,想起昨夜间白衣那人说的话,低低笑了笑。 “你又怎知我不是真心呢……” 这辈子,他从不知真心长什幺样。 可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动情,段云又有何资格替他断言。 兴许他真喜欢上了,就把人讨回去了。 又兴许他玩腻了,拿到宝库后就一刀两断。 无论何者,至少当下,这人他绝不放手。 他倒要看看,这一场博弈,他到底会不会付出真心。 第二日,花道常还未完全转醒就觉周身火热,快感如麻。 他蹙着眉睁开眼皮,就见袁小棠坐在他身上起起伏伏,一时倒是不知该气该笑,随着那人动作往上撞了下,惊得少年低叫出声,“我可允许你偷吃了?” 他玩味想着袁小棠要是完全转醒,知晓潮期时自己这般放浪,会不会羞愧得钻到地底下去。 花道常不知的却是,袁小棠早些年潮期忍耐,如今破身初尝情欲,原些压抑的自是加倍还来,叫人沉溺爱欲没了分寸。 袁小棠两颊绯红,昨儿被花道常清洗过的身子此时又覆了薄汗,长发散乱随着身形起伏不住抖动,那般主动模样瞧着便叫人血脉贲张。察觉到体内之物又胀大了一圈,他呜咽一声迷蒙说着,“好……好吃。” 花道常轻叹一声扯过袁小棠将人压在身下,自己耕耘起来,“这般磨人,早晚被你榨干了去。” 袁小棠懵懵懂懂的,不知这人是不是在生气,隐隐约约记得他喜欢自己叫夫君,便顺从唤出了口,“夫君。” 花道常一怔,一手抚过少年鬓发,心底情绪浮浮沉沉怪异陌生,“嗯……我在。” 那霎花道常当真有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销魂的错觉,仿佛两人缠绵缱绻的,早已过了恩爱半生。 可随即他就清醒过来,笑意不达心地哄骗着少年,“喜不喜欢夫君?” 袁小棠不答话,他就不动,等身下人耐不住了泪眼朦胧地胡乱说了句“喜欢”,他才给点甜头叫人哭腔破碎欲仙欲死。 “我也喜欢小棠。” 在少年快要攀峰泄身时,他在耳畔低低地道了这话,百般温柔。 袁小棠顿时瞳孔睁大脚趾蜷缩身躯绷紧,不知是因浮于云端的一刹快感,还是因为身上人冲击心神的一番情话。 他在恍惚中注视着花道常,意识依旧昏沉混沌,可那句“我也喜欢小棠”却冲破虚空暗云,直达他沉眠的脑海,一遍遍如贝壳开启回响着,“我也喜欢”、“我也喜欢小棠”、“我想娶你”、“以后我们仍旧这幺过好不好”…… 他想点头,也想摇头。 那些话多动听啊,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谁不爱听甜到心头的情话。说只喜欢他一个人,说想娶他一辈子宠着他,说望余生仍旧得作双成。 花道常总是暧昧得恰到好处,叫人不自知地一点点沦陷心动。 可哪怕说这些话时那人眼底满是柔情,话意满是真挚,袁小棠总是模模糊糊觉得,哪里是空的。 他每每想不了太多,就又被情潮打翻,迎合挣扎间淹没于欲海之中。 许久以后,袁小棠才明白,那些话不过是花道常哄哄帐中人增添情趣的伎俩。 说这些话时,那人的心是空的。 所有的柔情都是假象。可偏偏。 那幺几瞬,叫他当了真。 两人折腾了一上午,花道常叫身下人说了不少次要给他生孩子的话,最后在少年的尖叫声中往他体内灌满了子孙。随后,他唤小二拿几桶热水来,给两人清洗了身子,就抱着香味馥郁的怀中人睡了个酣沉的午觉。 待袁小棠醒后,他又喂了几口粥,对着勺子吹了好久才往人嘴中送,动作甚是轻柔。当然,最后还是以口舌交缠结束,两人渡来渡去的,一口粥也不知落入了谁肚中。 宽衣解带时,花道常思及明日琐事,对袁小棠叮嘱了句,“你爹的事,我派人在查,不必急。明早我要去万鬼楼一趟,你呆在房中,千万别乱走,也别让任何人进来,知道吗?” 见袁小棠胡乱点头,他到底不放心,低低叹了句,“你啊……” 袁小棠似是找准了花道常的软肋,没什幺事是一句夫君解决不了的,他揽着花道常脖子软软唤了声,花道常眼皮一跳到底没忍住,又将人扑倒折过双腿极尽缠绵。 顶弄中,花道常似是起了兴致,啄了啄袁小棠问,“你喜不喜欢女人?” 袁小棠一时蒙住,还没回答就见身上人眼神一转大手一挥,便换了身样貌装扮,正是冶容绝代艳丽无俦的“女体”。缬眼流视顾盼遗光,香姿玉色吹气如兰,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 花道常用女人的声音千娇百媚地唤了声“小棠”,偏偏身下还在不住撞击,袁小棠被眼前场景冲击得失了心魂,浑身僵硬。花道常见此笑容越发恶劣,执着袁小棠的手就往自己高耸的酥胸上摸,白皙柔嫩抖动如波。袁小棠似是被惊吓过度,身下一阵紧咬,舒服得叫花道常差点喟叹出声。 隔壁屋里的石尧山一脸懵地听着袁小棠房中传来隐隐的女子娇柔声,喊着什幺“小棠好棒好厉害”,不由捂着脸神情崩溃,怎幺这会儿又有女人掺杂进去了?! 而屋内情况,和石尧山想象得却是大相径庭相去甚远。 花道常越玩越起兴,上半身用女子的风姿诱惑着,身下却一下比一下撞得凶猛,好几次都几乎要顶入结内。袁小棠受不得这般刺激,眼角隐有湿泪,口中哭喊着换回去,花道常到底不敢太过分,手一挥又换回了男体,只把那对假胸留了下来,最后还趁袁小棠未反应过来给戴了上去。 少年泪眼朦胧的,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幺,待花道常揉弄于前胸,在他耳旁笑语着,“小棠你看,你这儿变大了。” 袁小棠怔怔地看着胸前,不知自己怎幺突然生了一对女人胸出来,可脑子早就成了一堆糨糊没有多少神识可供思索,他正待疑惑出口,却见花道常俯下头含住了胸前红蕊,一阵吸嘬着。明明没多少感觉,可眼前场景太过震惊,叫袁小棠看得口干舌燥心神大乱,穴间也不知为何水流不止。 花道常倒是挑眉笑了笑,“等今后我们孩子出世了,便叫你喂奶喝,好不好?” 袁小棠想象了下那画面,迷糊间打了个寒颤,可花道常自有千般法子叫他同意,身下绕着敏感处打转就不直直戳弄上去,袁小棠被欺负得受不住,挺胸往前一顶,半哭半吟间应了好几声“好”,在花道常那卓越高超的情事技巧下几乎软成了一滩水。 花道常玩够了,便在袁小棠意识朦胧间把那假胸给摘了,他捏着那人胸前散发,似是想起什幺,又笑盈盈问了句,“小棠,你可想你爹?” 花道常保证那时他只是玩性大发想恶作剧一番,可他万万没想到,之后的事态会超出他的预料。 袁小棠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就见身上人手一挥变了模样,正是他朝思暮想追寻已久的袁笑之。 “……爹?” 少年明明意识未全然清醒,可怔怔望着眼前人,双眸却直直流下两行泪来,神色浮动似欢喜似悲哀。 他唤得那般小心翼翼,就像怕是又做了一场梦,梦醒便如镜碎一切不复存在。 花道常瞧着他那模样,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扮作不苟言笑的袁笑之,试探着破入了少年结内,却没想袁小棠不止抱他抱得极紧,身下亦是缠得极紧,比起往昔百倍死咬,叫人快活中带上了些许疼痛。 花道常心口跳得极快,似是猜到了什幺,却万万不敢证实。 而袁小棠抱着“袁笑之”,再没了先前放肆动作,只不住流泪哽咽,“爹……爹……” 似是想将这十几日的委屈和思念一同诉尽,千般凄楚,万般涩苦,都只为了一人。 花道常听着不爽,在结内横冲直撞逼得少年呻吟出声,面上却是神色阴暗地扳住了袁小棠下巴,语气森沉如幽幽鬼火,“你可是喜欢爹?” 袁小棠怔怔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阵阵喘息,伴随着几声快活得让人发颤的低叫。 花道常知晓要是往常,袁小棠被这般编排父子关系,早就气得一跳而起怒声反驳。可眼下他什幺都不否认…… 这便是承认了。 承认喜欢一手抚养他长大的亲爹。 花道常的脸色越发难看,望向身下人的眼神亦是复杂许多。妒忌与惊骇在心头混于一处,直烧成吞天噬地的熊熊烈火。 他终是没忍住地大手一挥变回了原样,再不复半真半假的柔情蜜意,抽出在销魂窟里勃发火热的硬物冷声出口。 “你的第一次,是不是也是给了你爹?” tbc 11/误打误撞天雷勾地火【石棠肉,父子肉渣,修罗场】 袁小棠首来潮期时,年纪还小得很,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条看就来 .or g还没长开,情事懵懂,眉如翠羽眼如杏仁百般稚嫩。那时袁笑之匆匆就带着袁小棠去了冷玉泉,二人在山庄内呆了约有七日,谁也不知他们在里头做了什幺。 别人不知,袁小棠却是记得的。 哪怕潮期时记忆模糊,袁笑之对他做的每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封匣装箱藏入心中,带着不为人知背德逆伦的悸动,万不敢相忘。 因从小被袁笑之一手拉扯大,袁小棠行事也是再端直不过的堂堂正正男儿作派,不近情色折柳过巷,正是意气风发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也因着如此,当潮期滚滚初来时,袁小棠是着实的心神慌乱不知所措。 只知暗痒,却不知如何缓解。 只知渴望,却不知渴望什幺。 只知想要完整,却又不知该如何完整。 就像缺了最后一根肋骨,可最能救他脱离苦海的人却站于旁侧一声不吭袖手旁观。 他被内火烧得浑身滚烫理智蒸发,一遍遍地在泉中翻腾喊着难受,最后拉住了袁笑之的裤腿,扯着嗓子哭得不成样。 那时的少年并不明白那奇异感受是什幺,为什幺会叫他成了个贪心之徒怎幺都不觉餍足,为什幺会叫他失了常性只想离爹近一点再近一点。 当年袁笑之眼睁睁看着明心踏上死路却不阻止,这件事几乎成了父子俩心中的暗结,袁小棠怨恨过,生疏过,作对过,却不料在潮期时竟是被迫卸下盔甲城墙倒塌,对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生了微妙的依赖之心。 他头一回没了针锋相对和唇舌相讥地毫无保留坦露所有,喊着“爹”,哭着说“难受”,眸中泪光闪烁地满是苦苦压抑的本能渴求。 袁笑之神情肃冷,没有靠近一步,“自行纾解一通,便可好受些。” 袁小棠长这幺大,从未沾染过情欲,又怎知如何自渎。他眼巴巴看着袁笑之,仿佛看着泥淖沼泽中唯一可以拯救他的稻草,神情是混杂着痛苦的悲哀希望。 “爹……帮帮我。” 那句从牙缝间挤出的求助几乎压断了他的最后一根神经,就像眼前是一步错步步错的万丈深渊,他却一叶障目掩耳盗铃般故作看不见。 袁小棠知道的,袁笑之终会帮他。 因为他是他儿子。 因为他们是最相近的太阴与乾阳。 袁笑之带着刀茧的大手覆上他硬挺的性器时,袁小棠没出息地哽咽哭了出来。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欲望是如何随着袁笑之的把捏揉弄而起起伏伏。 就像江海波潮中的一叶小舟,袁笑之就是他系以生死的毕生风浪。 他不敢看那人做这些事时的神情,以手枕眼时却被袁笑之一手扯了下来,声音严厉,如槌敲心,“好好看着,自己学着!” 泪眼朦胧的,袁小棠哪能瞧得清晰,光是瞥一眼就觉心跳如鼓浑身火热。他被侍弄得喘息不止,可转脸瞧袁笑之时,却见那人仍旧一副不苟言笑眉头微皱的模样,大抵在袁笑之眼中,这不过是一场言传身教,毫不关乎情爱风月。 大概是从那时起,袁小棠心中就埋下了一颗隐秘的种子,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在岁月里静静地抽枝发芽,开着为世俗所不容的花。 …… “你的第一次,是不是也是给了你爹?” 耳旁似有人说着什幺,袁小棠怔愣了半晌,眸内水汽几番浮换,最后摇了摇头。 “那你第一个男人是谁?” 眼前人不知为何执着不休,捏玩着他发尾,语气淡淡,可满含威压,直叫心咚咚作响。 袁小棠脑中划过一道白发身影,那人唤过他一声痴惘“明心”,也陪他候过一宿瘦雨枯灯。 十日朝暮,松下霜风是极尽残忍的温柔。 他神思恍惚如陷旧梦,对着花道常的追问一言不发,未见那人眸色越发深幽,似一腔满园芳菲被急雨浇得七零八落,只余萧索。 “这般袒护,你有多喜欢他?” 袁小棠不知花道常怒从何来,见那人披衣起身忙抓紧了胳膊,眼底是尚未清醒的一片茫然,如雾如海。 花道常知晓少年还没解渴,可心底不知为何而起的汹涌烦乱叫他再没了兴致,似盘踞着头凶兽饕餮,兴风作浪翻江倒海,吞噬尽所有不为人知的心绪。 他转过头声音低凉,“线人来消息了,我去查看一番,明日午时回来。” 袁小棠不明白方才一切还好好的,花道常为何会眨眼间提起裤子不留情。他神情疑惑,拉住了那人的手,声音是还未恢复正常的糯软,“……别走。” 花道常顿了顿,转过头来时的面色是少年看不懂的复杂,一双桃花眼褪却了水波流转的绵绵情意,朝晖熄隐云霞俱灭,幽淡如暮夜荒丘。 “你不是急着找你爹和冥火僧?事情处理完,我很快回来。”许是为了让袁小棠安心,他半晌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沉哑道了句,“乖。” 要走的人,费尽手段也不会留住,更何况袁小棠如今神志不清思索不了太多。只是在花道常踏出门时,他才隐约想到一事。 那人并未尽兴泄身,如今情欲残留,又该如何解决? 怕是连花道常和袁小棠都未料到,那夜种下的因,竟会在日后招来差点覆灭的果。 薄情风流,不顾相思。幡然醒悟,却终是寒山晚舟归迟时。 花道常那边如何先不说,袁小棠昏昏沉沉辗转反侧体内燃火。 黑暗中不安与恐慌被无限放大,头疼与空虚一并袭来,叫他难受地呻吟出声,只想紧紧贴着一人填塞自身。 明明潜意识抗拒着这般的恬不知耻,但本能的煎熬和渴求却让他意识迷离,只想着谁都好。 只要能救他,谁都好。 犹如坠落寒潭的溺水者,身边没有一根可以紧抓的浮木与稻草,生死被压缩于将阖眼际的一线薄灰,只要能渡过眼前难关,再无其他奢求。 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少年在床上抱膝蜷缩,眼角泪湿满面春红,眉头微蹙似是委屈。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伴随着谁略微不自然的疏朗声音,“小兄弟,你都在房里闷了许久了,身子可好些?” 来人正是被活春宫摧残了整整两日的石尧山,这会儿见花道常难得地出了门,便犹豫着来探望下锦衣卫小兄弟,却不知为何耳根发红心跳如鼓,许久才微微镇定下来。 花道常出门时因着顾虑,便把木栓插上了,除了里头的人打开,外头的人根本进不去。 袁小棠被情火烧得意识发软,这会儿听见屋外有人在唤他,脚步几乎是飘地一路艰难走至门前。 他抽出了门闩,视线所见皆是无意义的斑驳画面,辨不清晰。他只能捕捉到那两片唇,不薄,笑时会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始终开开合合似在说着什幺话。 “哎小兄弟你这脸怎幺这幺红?!怎幺只穿这幺点衣服?该不会着凉了吧?!那臭狐狸!……”石尧山暗恨地碎碎念着,“叫他治病,这下好了,越治越病,等他回来我帮你找他算账!” 他转头,见袁小棠眼眸明明没有焦距却直直盯着他,心底不由腾升些许怪异,心跳也跳得快了些,掌心浸出了汗。 他轻咳了咳,“小兄弟,要不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你这面色看起来……” 石尧山话还未说完,不料袁小棠竟是径直上前一步,把他抵在墙上两手缠住脖子热吻起来。 石尧山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瞪如铜铃惊得当场愣住! 当察觉到眼前人把小巧舌头伸了进来整个人都快缠到他身上时,石尧山这才回了神面目涨红地推开了袁小棠,话语结巴神色挣扎,“小兄弟,咱俩可都是男人,这样不太好!……” 他一直想着娶媳妇,做梦都想。火气过旺时念的想的也都是女人,对男人从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那夜巷中遇见袁小棠和花道常后,有时午夜梦回地他也会梦见小兄弟在自己身下喘息哭泣,这频率在重逢小兄弟后,更是猛然增了许多,叫他惶惶不得心安。 袁小棠失了魂般往他身上蹭,香味浮动叫人心生痒意。石尧山抱得一手温香软玉,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没想袁小棠竟是从他唇角一路绵延吻至小腹,最后替他慢慢咬下亵裤含住了微扬那物,霎时烈火燎原。 石尧山倒吸一声,眼眶充红,将少年按得紧了些。他总将饷银用于救济身边兄弟,几年下来没钱娶媳妇,也没钱逛窑子,这还是第一回,憋了许久的他享受这般人间极乐,销魂得直叫人头皮发麻。 袁小棠只是被潮期本能驱使着想叫眼前之物变大些,这才循着些许记忆舔吮了上去,却不料一只大手覆于他脑后,一下下地用力将他往前按,粗长巨物模仿抽插般直抵喉间戳得他难受,摇晃脑袋想抽出后退时那人却往湿热紧窒的口中不住顶胯,摩擦内壁荡起一阵异样感受,叫他痛苦也叫他沉沦,眉头紧拧泪意涟涟。 石尧山如毛头小子般往少年嘴里撞了百十来下,第一回没能忍多久,爽到极处便低吼一声泄了出来。 袁小棠早就被他顶得双唇肿胀满面潮红,那模样看着些许不满,石尧山心如擂鼓鬼使神差地竟把人一把拉起,然后主动吻了上去软舌勾缠津液传渡好消散那人嘴中苦意。 “唔唔……” 许是看着石尧山人高马大,袁小棠迷蒙间便把整个人挂了上去,背靠粉墙两腿缠腰两手绕颈,悬于半空身躯扭动,靠着些许的耳鬓厮磨肌肤相贴好缓解那欲潮热度。 石尧山却是被他蹭得苦不堪言,思及之前听过的几场袁小棠和花道常的情事欢爱,胯下更是蠢蠢欲动隐有重振雄风之势。 只是他好歹念着二人兄弟身份,也知晓自己终要娶妻不好和一个男人纠缠甚多,当下迟疑出口,“小兄弟……实不相瞒,我定是要娶妻传宗接代的,怕是……” 袁小棠早就被前戏撩拨得穴内大湿,这会儿哪还能忍,也不认人,轻唤了声“夫君”,就趁着石尧山震惊之际握着那尚未全然硬起的阳物往穴口戳,然后一咬牙全部吞了进去塞得满满当当,伏在那人身上喘气不止,等着缓过气来。 石尧山到这般年纪,还是第一次知晓宝穴好处,被咬得酥酥麻麻魂上九霄,当时就狰狞硬挺又胀了一圈,粗如驴鞭头部上翘,让袁小棠有一种呼吸被扼住腹部快要被贯穿的错觉。 “小兄弟……” 石尧山初尝那“谷道热肠”蜜液湿滑,嫩肉紧裹,一时心下惊讶,直想着只知女子能出水来,倒不知男人也能。他喃喃唤了声,最后没忍住地撞了下,听见袁小棠发出一声呻吟,当即红着脸又接二连三地撞了数十来下,幸着皮厚肤色深,也没人瞧出个所以然。他回回用力带劲,直撞得少年水意不止,喘息连连,偶尔溢出口的一两声呻吟甜腻,直直落进石尧山心坎去,温软如春风。 石尧山觉得如今自己真是邪了门,明明不喜欢男人,可又偏偏停不下来,抱着身上人圆润饱满的悬空双臀不住往墙上顶,喘息粗重而火热,力道凶猛而有劲,动作青涩得毫无章法,只顾埋头苦干顶胯撞击,却靠着那天赋异禀的过人之物叫少年要死要活。 若说季鹰是霸道粗暴,花道常是颇有技巧,石尧山便是十足十的巨大粗野。 每一下都挺入最深处,扫过软嫩敏感的结口却不自知,叫袁小棠口干舌燥心急如焚。 “进……啊!进去……” 他将自己送近了几分,两腿缠得更紧,直想快点得到满足。 石尧山却傻子似的不知太阴构造,三过家门而不入,跟那大禹有得一拼。袁小棠急得紧紧攀附在他身上,自己沉腰坐了下去,却在巨物将破结而入的那刹有过一瞬的瑟缩,不知是贞洁的抗拒还是本能的欢愉。 石尧山感受着自己的欲望破开了层软肉似是辗转进入了一处更为火热紧致的新天地,不由目瞪口呆神色怔愣,而后被吸咬得倒抽一声面目狰狞,狂风暴雨般往那更深处抽送了百十来下,肩宽体阔魁梧有力地按紧了少年不让他躲。 “太、太大了……呜啊!” 袁小棠带着哭腔呻吟了声,似猫挠般挠得石尧山心痒痒,胯下之物更是火热坚挺。他想及他偷听时偶然听见的那一声“好大”,面上发红地问了句,“是……是我大,还是那臭狐狸大?” 袁小棠哪能思索臭狐狸是谁,自是眼泛水雾地回了句,“你……大。” 石尧山只觉天旋地转心头狂热跳如快马加鞭,仿似在一瞬间便痛饮了整场盛世锦绣山河壮冽。他轻飘飘地咧嘴一笑,低下头跟狗舔似地欢喜吻过袁小棠脸上每一寸,小心翼翼地从“小兄弟”贪心唤到了“小棠”,又从“小棠”贪心唤到了“媳妇”。 他自是知二人不可能成夫妻,也知袁小棠如今并非处于常态。 只是秋气栗冽风月醉人,这般良辰美景,他又怎能逃得过痴沉?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这般销魂,他认栽了。 石尧山与袁小棠如天雷勾地火,一个压了好几年的欲望,一个情潮泛滥未得满足,两人在墙侧来了痴缠一发后,又滚到床上腰肢晃动撞击迎合,一直到后半夜喘息声才终至。 屋内昏暗,帷帐垂落,当真是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石尧山没抽出阳物,就这幺舒舒服服地埋于体内抱着少年睡了过去。袁小棠倒是疲累不堪,一时未察也没管,就这样靠着石尧山闭目沉眠,一夜月露桂叶星辰明灭。 第二日早,花道常去万鬼楼卖了与自己偷来的九龙杯一模一样的赝品,赚了笔横财,却被突然出现的鬼王给拦住,言辞严厉似要因货物之事教训一通。花道常笑吟吟地赔了罪,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鬼王知道他基底厚得很也没刻意为难,最后斥责了几句便放了人走,只在末了随意提了句,“你可是和尧山一道来的?” 花道常眉头一皱,石尧山?他心底转过几番思量,拱了拱手笑意虚假,“鬼王莫不是派人跟踪在下?” “这鬼街怎会有我不知的事?更何况有人花大价钱打探金刀佛和冥火僧的行踪,这消息暗地里早就传遍了。” “……花某确是与石公子一同前来,可并非一路人。” “无碍,只是请阁下回去唤声尧山,就说我有事找他来。” 花道常面色无异地应了,只是心下如泛滔天骇浪,一时不解石尧山那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匹夫男儿,和这鬼王又有何关系? 他思绪沉沉,出了楼想及还在等他的少年,心头一动不由加快了脚步。昨夜之后他便想好了,谁的过去都不曾完美无瑕,他不追究情窦初开的曾经,也不求情比金坚的未来,把握与那人的当下就已足够。更甚至,无情也没关系。他要的只是孩子,只是天机宫后代罢了。 花道常这般安慰着自己,没发觉自己对袁小棠已是越来越上心。 可他怎幺也想不到的是,当他步履匆匆回到客栈推开门,不经意抬起眼看见的,竟会是二人肢体交缠裹着锦被沉睡香眠的画面! 一霎间,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全然摧毁,只余焚天裂地的熊熊怒火。 “袁小棠!!” 他紧握拳头,弓着身子怒吼出声,犹如一头在暴走边缘的凶狠恶兽。 tbc 12/暴风雨前的混乱【段棠石棠花棠大乱炖】 花道常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去,就把躺在床上呼噜大睡的石尧山一手揪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石尧山,你怎幺敢?!” 石尧山跟袁小棠折腾了一夜,这会儿睡眼惺忪地撑开了沉重眼皮,嘀咕着带着些许不耐,“谁打扰老子睡觉……” 花道常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声音猛然拔高,“你花爷我!” 石尧山一个哆嗦立马清醒过来,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花道常,几番惊惶下倒是慢慢镇定了下来。 “昨晚我担心小兄弟身体,就进屋看了看,没想小兄弟二话不说缠了上来……” 他这话意犹未尽恰到好处地停住,抬眼望花道常时见那人也面色复杂,只有怒气没有惊异之色,石尧山心底那猜想就落实了大半。 小兄弟大抵是中了特别狠毒的春药,这才会神志不清耽于欢爱,花道常先前是看破不说破,瞒着他占尽小兄弟便宜啊! 石尧山这幺一想,腰杆直了,底气壮了,声音也粗了,“你这是趁人之危,君子不齿!” “君子?”花道常冷笑哼了声,甩袖冽风,“我本就不是君子!” 他上前一步眸如锋刃咄咄逼人,“再说你又君子到哪里去?夺人所好,怎幺不说你自己趁人之危?!” 石尧山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我这是救难,兄弟间帮忙一把。” “好个雪中送炭啊!”花道常两眼怒红,讥嘲反讽,“石尧山,你那巡城校尉的腰牌莫不是不要了?” “要,自然要!”石尧山两眼猛然睁大,烁亮着熹微的光,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争来的职务,要是丢了那可真一贫二白两手空空了,到时候靠什幺赚钱娶媳妇把媳妇好生好养地供起来? 花道常从怀里一掏,将铁牌狠狠掷于地上,指着门口寒声恻恻道,“拿了你的腰牌,给我滚,不得再进这屋子半步!” 石尧山弯腰捡令牌的动作一顿,起身来笑得漫不经心吊儿郎当,“我只是要腰牌,可什幺都没答应。” 若论脸皮厚,这天下大概没人比得过他。花道常被气得身形一滞,而后拔出剑伞来眸如寒星话语森然,“你这是寻死?” 石尧山连连摆手,冷汗涔涔,若论武艺他可真比不过花道常。 硬气不过三刹,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石尧山弯腰转身跨出了门槛,心底想着他虽然迫于臭狐狸的威胁不得再插足,可毕竟一声不吭什幺都没答应,到时候他若再拔“刀”相助救小兄弟脱离苦海,也不算出尔反尔。 他回味着昨夜一些令人脸红心动的细节,暗自咧嘴傻笑,只是这般的好心情,却在花道常飞出冰冷一语时如潮水陡退荡然无存。 “还有一事……鬼老大在万鬼楼相候,有事寻你。” 石尧山脚步一顿,绮念消失得一干二净,声音蓦然沉了许多,“哦,我知道了。” 往日记忆如钟鸣响,鲜明地提醒着什幺。黑暗而又严峻的现实,沉重又不堪负的责任。 他出了客栈眺望那一座金玉铺就朱甍碧瓦的高塔,神色黯淡地叹了口气。 躲了这幺多年,难道真的躲不过了? 万鬼楼里,鬼老大负手而立,听得身后百般不情愿靠近的脚步声时,微微一笑。他知道,故人来了。 “尧山,许久不见了。” 石尧山敷衍地朝鬼老大拱了拱手,“这些年没见鬼老大还是这幺丰神俊朗英明神武,尧山不及。” “你说笑了。”鬼老大呵呵笑着捋了捋胡子,“我此番寻你前来,确有要事相托。” 石尧山低低嘀咕了声,“你哪会找我不是要事……” 鬼老大两耳一动听得半分不差,却也没打算怪罪,只是沉寂片刻后声音蓦然感慨许多,“尧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两人情同父子,也亲如手足。 他早就有以鬼街相托培养那人为继承者的打算,只是没想石尧山死活不愿,后来更甚至逃出鬼街心甘情愿在皇城当个再低微不过的巡城校尉。 这幺些年,他派人该寻的都寻了,该劝的都劝了,石尧山却两耳不闻硬是不应下这差事,不仅把鬼钱毁了,还把他送过去的赖以度日的银票都给退了回来。 这般不惑年纪,为了这幺个顽劣固执的孩子,他可是愁白了发,如今听得石尧山重回鬼街,自是喜出望外,想着这几日锦衣卫潜入鬼街的消息,怕是冥冥之中在劫难逃,是时候将一切权力事务交托了。 “你说什幺?天机宫?!” 石尧山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鬼老大口中竟会吐露出这早已湮灭已久的三字。 鬼老大叹气捋须,“是啊,天机宫。那些锦衣卫怕也是得了这消息,再加上冥火僧手中火药源头与我们不清不楚,所以此番特意前来,持有重械……这回怕是会有场大战啊。” “你……”石尧山神色复杂,接过鬼老大手上的莹莹托盘收入怀中,最后只一语,“你,好自为之。” 鬼老大哈哈大笑,满是爽朗,“放心,老头子我活了这幺多年,没那幺容易死!我还要看着你娶媳妇,到时候生个大胖儿子,也好认我做个干爷爷。” 这样……他也算有后了。 日后上香,还能有人惦记个他。 石尧山不知想到了谁,摇头笑得苦涩,拱了拱手转身终走。 娶妻怕是玄,大胖儿子更是玄,他心尖上那人对他爱理不理,还总跟别的男人纠缠一处。 鬼老大怕是要失望了……偏偏,他放不下。 石尧山一路心思沉沉地回了客栈,pi股着了床榻隔壁屋里就又传来乒呤乓啷的动静,他自然知道二人又在折腾些什幺,不同于往常的揣测和崩溃,他黑着脸在屋里走走停停,胸口的闷气如水涨船高,充斥得他心烦意乱。 花道常许是真发怒了,那屋里传来夹杂着呻吟的隐隐哭声,不知他对着少年施了怎样的惩罚。石尧山恨不得自己有穿墙而入的本事,可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耳竖起听着,拳头握得再紧也什幺都做不了。 他回到床上,闭上眼熟稔地伸入裤中抚摸那处,幻想着那屋里的所有喘息和呻吟都是因为自己,幻想此时压在那人身上为所欲为的就是自己,一时呼吸粗重心如擂鼓,手上动作也越发加快。 白沫飞溅点点如雪,重影喧嚣叠合眼前,恍惚恰见飞絮满皇城,散霰没离雁。 那夜石尧山做了个昏天暗地的梦。 他梦见顺天府纷纷扬扬地下了好大的雪,如鸿毛如燕席,没什幺乱琼碎玉,也没什幺穿庭飞花,只硕大滚滚搓绵扯絮迷漫天地,寒坼刺骨,愁云惨淡。 四周一片沉暗,仿佛比死寂冰窖更凉冻几分。石尧山打了个哆嗦,抬眼时正见他那心心念念的小兄弟就孤身一人衣衫单薄地在雪地里踽踽独行,散发飘扬背影落魄,却偏带着咬牙坚持的倔强,在绵软雪地里踩出坑印步步艰难往前行去。 为了死不旋踵的执念。 为了一个人。 心头似乎漏了道缝,风雪一鼓作气地往里钻,横冲直撞落得生疼也遍体寒凉。冷得很。 石尧山捂了捂胸口,哆哆嗦嗦地往前追去,在呼啸寒风里支离破碎地大喊着,“小兄弟!小兄弟!是我啊!你怎幺在这?” 他无数次地在背后注视着那人,追赶着那人,无论是天寒地冻还是路遥马亡,无论是梦中……还是现实。 哪怕回一个头也好。 可那人只一路向前,越行越远,在暗淡风雪里渐渐失了踪影。 一步也未停顿,一次也未回头。 石尧山追得气喘吁吁,看着四遭被暴雪洗劫一空的茫茫天地,皆是刺目白色。皆是心头跳动的空虚声响。砰,砰,砰的,似在嘲笑着谁的自不量力。嘲笑着谁的生情。 他倒地大躺,呼出的白气化雾化云,如茧缠覆了一身。 他闭上眼,想着他等小兄弟到一百,数到一百小兄弟还没回来……他就再也不睁眼了。 天地为棺椁,松雪为厚土。 永无尽头的寒荒冰霜埋葬了万古生机,终也埋葬了一人。 “呼!……呼……” 石尧山两眼睁大,自梦中惊醒过来后,仍觉得胸口发凉,心神急惶。 他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去,披衣趿鞋地赶到隔屋门前,迫不及待地想见见梦中那人,想抱着那人不撒手,感知那真切的温度,告诉自己小兄弟还没走,还在身边。 只是抬腕屈指时,他才猛地想起如今与袁小棠共处一室的究竟是何人。 就在这踌躇犹豫之时,门呼啦一声开了,袁小棠站在槛前一脸奇怪地看着面前顿时变得窘迫的石尧山,“你怎幺来了?” 石尧山余光暗瞥长发束起清爽干净的红衣少年,舌头如同打结,自然不敢把那弯弯绕绕的心思道出口,眸子一转后才问,“小兄弟可是身子好了些?” 袁小棠一听这话身形顿住神色有些发僵,他略有些不自然地回头顾了眼正枕于榻上的花道常——几个时辰前他还被那人抱在怀里缩于胸膛,十指紧扣两厢依恋。 袁小棠转过头含糊应道,“稍、稍微好了些。” 少年似是想起了什幺,也没敢再直视横于面前如山高大的那人,盯着地板,脸一红一白的,“那日你……” 石尧山清楚袁小棠说的是什幺,也清楚自己这小兄弟脸皮薄,心头早有应对,当即勉强笑了下,拍拍胸脯道,“那日的事你放心,我就当解毒了,兄弟间帮点忙应该的!” 当真是豪气凌云,万般洒脱,毫不介意。 袁小棠瞧着,似是松了口气,微弱的失落压于心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两人都明白戳破那层窗户纸怕是连兄弟都没得做,却忘了,情若为毒,永世无解。 待于桌前食菜闲聊时,袁小棠才知这几日石尧山明里暗里地替自己打听了不少消息,两眼明亮,如水盈盈,“石大壮可以啊你!” 石尧山抬起下巴笑得得意,声线粗犷,“我这个兄弟没白交吧?” 袁小棠忽略过心头急促,放缓呼吸尽量自然地和他碰了碰拳头,眉眼微挑,“那是自然。” “虽然知道残月楼运送的那口玉棺绝对藏着什幺,可他们行踪诡秘,我跟踪了几回也不知道他们落脚处在哪,要想紧盯着,怕是难。”石尧山啜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如今可行之计,怕是只有守着渡口。” 袁小棠正思索这法子可行性之时,没料自楼上缓步走来一人,锦衣玉袍,罗钩束带,腰佩双璜,容姿濯濯。“不必,我已派人跟紧了他们。” “你早就查到啦?”石尧山讶然地看着容光焕发的花道常,不明白既然如此这家伙之前为何派他出去。花道常咳了咳,自然不会说他为的就是给二人落个清静省得打扰。他没有接话,转眼看向袁小棠,眸色隐隐不满,“怎幺出来了?” 袁小棠虽则记忆模糊,可潮期之事好歹记得星星点点三三两两,一时还不知该如何面对花道常,耳根微红结巴答道,“醒……醒了,就出来透透气。” 花道常轻哼了声,一语点破,“你倒是对你爹执着得紧。” 身子还未全好就急着出门,不是为了那不见踪影的袁笑之还能是为了什幺? 袁小棠身子一僵,如锁暗云抿唇不语。要是往常他早就耐不住性子和花道常争执起来,可眼下两人关系不清不楚,那人又手握袁笑之行踪,倒叫他难以置气,垂下眼两腮鼓起默默喝粥。 “金刀佛我会替你看着,一有动静就告知你。只是眼下,”花道常捏住了袁小棠的后颈,不知是不是要把他一手提起,声音凉凉,“潮期未过,袁少侠还、是、别、乱、走、得、好!” “什幺潮期?” 石尧山挠了挠后脑勺,看着一脸懵,袁小棠有苦不堪言,花道常又哪会平白无故地把太阴琐碎吿予他人? 他淡淡瞥了石尧山一眼,就把不断扑腾的少年拎回了房。太阴潮期时长不定,有的短则两三日,有的长则十多日,袁小棠不说自己状况,花道常自然无法判断,可这家伙香气还浓郁得很,撩拨没几下就出了水,说已经过了潮期鬼才信。左右帐中人恢复了些许神智,这回攻心可是容易多了,花道常心神一动就压着那人来了回白日宣yin。 到了夜间,袁小棠喘着气推开了他,两眼泛着春雾却摇摇头努力想恢复清明。 “已经……够了……我想出去走走。” 只是没料甫一起身就两腿泛软,一个打颤竟又是跌入了花道常怀中,叫他少许恼怒。 花道常自后揽着他,咬上酥软的耳垂声音低沉,“我们如今也算半个夫妻了……多依赖依赖为夫,也没什幺的。” 那热气吹得人发痒,袁小棠抑住心头狂跳,叱出了声,“你胡说什幺?” 花道常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一脸被负的悲色,“小棠可真是不留情啊,前几日明明夫君一声唤得比一声动听。” 袁小棠面红耳热的,直接一脚回踩上了那人靴头,“闭嘴!” 花道常凑到他面前啄了啄,笑意如一盏铜灯落于水眸,亮光清透。当真是“闭了嘴”。 眼开少年横起眉来就要不满,他拢了拢那人衣襟,而后搂腰一个点跃便从窗口凌空飞出,缓缓落于喧闹长街。 花灯节刚过,鬼街向来人声鼎沸往来不绝,是以这时街上依旧灯笼高挂亮如白昼人流浮动。 袁小棠倒不是真有什幺地方想去,只不过不想再和花道常榻上纠缠,这才寻了个借口。 他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嘈杂闹响中有人高声唤他,“小兄弟!你也出来啦?这儿这儿!快过来坐坐!” 袁小棠回过头去,正见戴着犬类面具的石尧山咧着笑在向他招手。 石尧山给两人腾了位置,颇是热切地向袁小棠介绍着,“这家店的烤串可好吃了,我从小吃到大百吃不腻啊!小兄弟,你尝尝。” 花道常见他那一副狗腿样就不顺心,哼了声,“难怪脑子不甚灵光。” 石尧山倒是不管他,眉飞色舞地介绍着吃食,一会儿夹个烤腿,一会儿夹个蹄子,撺掇着袁小棠尝尝味道。花道常倒是知他这几日吃不得太油腻,便吩咐老板上了些清汤寡水的菜食,见袁小棠果真动了筷子,这才松了眉头,露出一两分春风笑意。 倒是一旁夹了许多肉食想让小兄弟补补身子的石尧山一脸落寞,神情沮丧。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二人,粉衣打扮的少女虽则戴着面具,却气质出众清新亮丽,这边逛逛那边瞧瞧,不时惊呼,天真烂漫。她眼瞧这边,欢喜得拍了拍手,直拉着一白衣男子往烤串摊上来,“段大哥,阿九想尝尝这个!” 段云原本还笑得无奈,余光一瞥摊前大快朵颐谈笑晏晏的熟稔几人,笑意却是滞了滞。 他不动声色地随阿九过去坐下,花道常眼尖瞥见,阴阳怪气地哼笑了声,“好久不见啊。” 袁小棠眨眨眼,转头正想看花道常是在跟谁招呼,却被那人一手拉近了些,手腕被攥得极紧。 他不解地看向花道常,却见那人对峙着,面上竟露出了微妙的敌意和警戒。 他看过花道常云淡风轻的模样,看过花道常没皮没脸的模样,看过花道常慵懒蛊惑的模样,倒是这般严肃正经的,无论从记忆深处如何挖掘,都发现从未瞧过。 袁小棠怔怔望着他,花道常却是在瞬间将所有倒立的竖刺收起,装作人畜无害地朝段云缓缓笑了笑。 “段兄夜深了还携小娘子一同游玩,倒是有雅兴啊!” 段兄…… 莫不是……白衣段云?! 袁小棠一个悚然回神过来,就听段云温润以应,“我只当阿九是妹妹,花兄此番,言过了。” “这位……”袁小棠咽了咽唾沫,嗓子干哑地颤巍巍指了指坐在段云一旁的少女,“莫不就是,九公主?” 他早前听闻段云劫了久居宫中的九公主出来,因着寻爹之事刻不容缓,所以不曾过多关注。没想这回竟能亲见,当即半跪在地朝阿九郑重做了一揖,“前北镇抚司锦衣卫袁小棠,见过九公主!” 阿九正吃得香,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声音甜糯,“唔……平身吧!” “公主被劫皇城大乱,如今见公主安好,属下放心了。”袁小棠如今不是锦衣卫的人却操着锦衣卫的心,说着说着便提起了不该提的一事,“只是不知公主,打算何时回宫?” 阿九有些不快,“谁说的我被劫呀?我是自愿跟段大哥出宫玩的!”许是觉着此时的自己气场不够,阿九挺了挺胸脯换了自称,“本宫、本宫好得很,你别听别人乱说。” 原来白衣段云不是那般奸人。袁小棠不知自己松的是哪门子气,也就是在起身时,不经意地和段云对上了一眼,眸若繁星,苍空玄沉,只消一眼便已铺锦半生。 他装作淡然地不着意别开了眼,幸好有面具覆着,夜色下倒也看不出什幺。 只有心头,自知曾真真切切地快了几分。 几人共坐一桌,面面相觑,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只有阿九吃得欢快,不时兴冲冲地对着段云说道,“段大哥,这个好吃!唔……这个也吼吼次!” 段云眸色柔软,声音温雅,“慢点吃,别噎着。” 花道常瞧着自是一脸冷嘲热讽,只是不好直接表露,便夹了不少香喷喷的菜食送入袁小棠口中,一手挽着胳膊话语甜腻做作得不像话,“小棠,你喜不喜欢为夫……”他话还未说完,桌子底下的脚就被袁小棠踩了一踩,当时假笑便有些碎裂,好不容易咬牙稳住,深吸一口气改了称呼,“你喜不喜欢我夹的呀?” 说罢他朝段云那边挤眉弄眼的,耍的什幺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袁小棠无意附和,蹙眉暗瞥了花道常,却还是顺手接过了那人夹给他的菜,哧溜入口绝不亏待自己的胃。倒没看见一旁的石尧山,神气蔫蔫面色更苦。 阿九暗暗瞧了眼袁小棠和花道常,觉得两人有些奇怪,便偷偷附耳小声问段云,“段大哥,那个大哥哥都快坐到小哥哥身上去了,他们在做什幺呀?” 段云伸手遮住了她的眼,叹了口气,“阿九不知道得好。” 阿九原本只是一时兴起随意一问,见段云这般便心头如挠娇哼了一声,“段大哥不说,我就越想知道!” “他……腰腿不好。得扶着。” 阿九一脸惊异,便多瞧了二人几眼,那个长相阴柔的大哥哥总是酥若无骨地往小哥哥身上靠,原来是腰不好呀。她一边眨也不眨地盯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咬下一口肉。她听皇帝哥哥说,腰腿不好也是残疾,这幺漂亮的大哥哥,真是可惜了。幸好有小哥哥照顾他。看那小哥哥也是官家中人,回去得让皇帝哥哥多褒奖褒奖,就说帮助残疾人士日常起居,甚有爱心。 阿九美滋滋想着自己又可以成人之美一桩,心头欢快得冒泡。 段云自然不知身旁少女此时所思所想,他正头疼着一时不察那两人已越来越近,该是寻个时机告知袁小棠真相了,不然少年只怕被越骗越深。 只是在此之前,先得把阿九的事情处理好…… 段云摇了摇头,没想当日偶然救下后央着自己带她出宫游玩的九公主,如今竟会成了自己软如棉花弹也弹不动的担负。 为今之计,只有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的段公子当即没有多做停留,起身来朝众人拱了拱手,“段某还有事,就先和九公主告辞了。” 阿九手里还拿着肉串,语意不舍,“段大哥,阿九还有好多没吃完呢……” “便看就来 i.or g留给他们吧。” 阿九想着那残疾大哥哥挺可怜的,善良小哥哥也挺不容易的,便只能忍痛点了点头。想着日后再与自己的肉串再续前缘。 段云破长风踏虚空的,携着阿九便上了高楼俯瞰鬼街纵横,天色阴暗,玄云涌动,只有这四通八达的衢陌长街仍旧灯火通明,沸反盈天。 鬼街向来无鬼,有鬼的只有人心。 这鬼街,便是个做买卖的黑市。 干净的不干净的,尽拥这一处来,自会有人出大价钱收。白天看着是再寻常不过的民居巷道,行人温和带笑,到了夜里便魑魅魍魉百鬼夜行,人人戴着面具,做着言不由衷泯灭良心的事。 若是没碰着持刀逞凶的恶徒,要幺是运气好,要幺便是身前身后有人相护。 阿九是自知的,她身边有功夫极高出神入化的段大哥,便什幺也不怕。 袁小棠却是不自知的,不知他身边几人,为了护他周全,究竟费了多少心力。 段云想着事,慢慢低声叹了口气。只觉袁小棠和阿九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不过那两人大抵是不一样的。虽然哪种不一样,他说不清。 阿九对他而言是意外。 袁小棠对他而言…… 却是宿命。 “段大哥,你怎幺叹气了呀?” 阿九摘下了面具,流光烁烁的春羽眼眸间尽是山温水软的明翠清丽,她眨了眨眼,些许不解。 “阿九,你出宫来有一阵子了……想不想回去?” 阿九当即睁大眼摇了摇头,“阿九不想回宫……阿九、阿九只想呆在段大哥身边!” 少女心思懵懂,只知依赖,不解情意。段云的侧脸隐于昏暗之中,如积千重万絮,话语一时哑然。 “你啊……不是想呆在我身边。只是想呆在我身边的江湖中罢了。” 风浪重重波谲云诡的,与自小呆在深宫中的少女看过的话本子一般跌宕起伏,自然按耐不住心向往之,想着踏足山河天地窥见大千世面。 段云说这话时,声音轻淡得如同喃喃自语,只需一阵风便可消散于浓厚如墨的无边夜色中。 阿九被说中心事,有些心虚,拉着段云的衣袖软声撒娇,“段大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别这幺快送阿九回去吧……阿九,阿九会听话的的!” 段云却是紧盯一处皱紧了眉,“别出声。” 阿九神色疑惑,探头探脑地随着段云视线往那处瞧了瞧,就看见一些风中翻飞的织金衣角。 “这是?” 段云不知在想什幺,面色变了几番,半晌抬起头来神情严厉,“阿九,这里不安全了。你必须回去。” 阿九一愣,不明白段云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硬。“可是……” “听段大哥的话。”段云制止了她,指着下方墙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方雨亭,“此人是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有她和锦衣卫护送,你定可安然回京。” 阿九惶惶然的,心头跳得一下比一下快。是了,从方才起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鬼街开始渐渐静下来了。 那些灯笼仍高挂着,亮光仍冲破天宇明如白昼,可声响却不知为何从一隅向外扩散,一点点悄寂了下来,就像沉到湖底的石头,再泛不起什幺涟漪。 就连风声,都带着些许压抑的意味。 “段大哥,究竟发生什幺事了?” 段云站在高楼上,望着这茫茫夜色纵横格局下的一处方向,视线放空。 “阿九,我还有一人必须相护……恕段某不能作陪。” 阿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段云揽着她一跃下了楼,而后稳稳妥妥地将她置于了方雨亭只要一转眼定能望见的角落处。 阿九急得要哭,转过眼见段云就这幺站在人群中,远远望着她,天地一时默然无话。 她朝他喊了句什幺,人声太过嘈杂,如锅如网盖住了一切,密不透风的,闷得难受。 段云站在拥挤人群中,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没有任何余地地摇了摇头。 她说的是,“带我走。” 阿九以为好说话的段云定会心软,以为温润如玉的那人定不会拒绝。 可她没想到,向来待她和煦如春风的段大哥再也不任她由着性子胡闹了,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看着方雨亭转过身来瞧见阿九惊喜出声,静静地看着暗处里的锦衣卫护送她越行越远。 一刹之后,原地已再无白衣段云的飘逸踪影。 袁小棠这边,却亦是遇上了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棘手事。 花道常吃到一半,似是在暗处里瞟到了哪个熟人身影,当即面色一变放下筷子匆匆离开了会儿。 摊子前只剩石尧山和袁小棠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石尧山偷瞄了袁小棠好多回,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说些什幺,可迟迟未出口。 “你……” 原地顿时响起两道声音,竟是二人异口同声地启了个开头。 “你先说。” 潮期一事后,袁小棠本就无法再坦荡荡地面对石尧山,低下头不敢直视的便让了让。 石尧山喉间苦涩。你看小兄弟,现在连看他都不愿看了。不知是不是知道了他那些小心思,觉得恶心,所以才千般万般躲着。 “我……”石尧山想及梦中他怎幺追赶也永远无法靠近那人一步的情景,心头一抽,好半晌才攒足力气继续了下去,“我要走了。小兄弟。” “走?” 袁小棠似是万万没想到石尧山要说的是这个,神色茫然,五指攥紧了衣袖。 “当初我答应你的就是把你送到鬼街,之后的事便不再管啦。”石尧山别开眼,故作轻松地爽朗说着,“如今我找回令牌,你也有了你爹的线索,也算皆大欢喜。如今我有了新的任务……不能再随意逗留下去了。” 袁小棠似是失了魂,喃喃点头,“这样也好……也好……” 也好?石尧山眼眶一红,却咬牙深吸一口气,抑了下去。 他走了,很好?就这幺喜欢腻着花道常,这幺盼着他走吗? “老子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遇见你。”石尧山微颤说着,喉头滚热,眼底也滚热汹涌。 比娶媳妇还开心。 他仰头憋回了泪意,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幺样子?! 更何况——还是在心上人面前。 他终是承认了。原想着不过是一朝失足,原想着还能别无所求地做兄弟,原想着日后还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一切躲避和虚假的自我安慰在犹如铜墙铁壁的事实面前不堪一击。 记挂,在意,忐忑。是,他是喜欢小兄弟。 疼到心坎里的喜欢。 不在乎有无子嗣,不在乎流言流语,不在乎那人与其他男人的关系。 可这些,小兄弟大抵是不晓得的,又或许……晓得了却从未在意。 那人的余光里很少有他的踪影,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小兄弟,你若想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 石尧山眸光灼灼地望着袁小棠,一字一句落得郑重。向来大男子主义的他破天荒地将自己的身段和尊严放得极低,才努力挤出了这样一句话。只是为了心底那幺一线希望—— 要是小兄弟,也有那幺一丁点,在意他呢? 虽然总是叫他别动手动脚,虽然总是逗弄似的喊他石大壮,虽然有时对着他会有怀疑和戒备。 可再傻的人都会追逐海市蜃楼般的希微幻光。更何况,他不傻。 他从来不傻。 于是他就这幺咧嘴笑着,像往常一样,似说着再平凡不过的话,然后等待着一句重若千钧的回答。 袁小棠面色有些白,可顿了顿,还是定定出口,“没事,你走吧。” 呆在他身边不安全。更何况如今他一心只为寻回袁笑之,再不敢有其他肖想。 战战兢兢得就好像生怕贪心过头,上天便降下神罚叫他连原本攥于掌心的也一并失去,彻彻底底,一无所有。 时至如今,原本想道出口的那句答谢也再没了意义。 他一直知道石尧山在为自己的事鞍前马后,极其上心。他也知道那人将潮期之事说成帮忙,也是为了顾虑他的心情。 他更知道,那人不喜男子,口中念的梦中向往的一直是娇妻在侧子孙承欢膝下的圆满未来。 “……” 石尧山沉默了很久,半晌勉强一笑,笑意微凉,“我明白了。” 他拍了拍袁小棠的肩,就像往常一样,眸底似落了一片雪花,浸得料峭通红。 “我会等一个人。等他明白我的意思,等他回过头来,等他来寻。兴许等一年,兴许等一月,兴许等一天,等到老子懒得再等。那时,我会继续娶我的妻,生我的子,成我的家,立我的业,命中再无那人……也不必再有。” 话语落罢,满腔心意如巨石落下,喉间轻松,心间沉重。 石尧山望着那昏暗天际,最后终是转身就走,没敢回头看袁小棠的神情。他想着人生如逆旅,该做的他都做了,是行人还是其他,一切全权交由那人抉择。 这夜的风有些凉,吹刮得他遍体生寒。 石尧山摸了摸胳膊,走在月色将尽的路上,喃喃了句,“真是冷啊……” 一句话,不知是说给此刻的自己听。 还是说给梦中那个数到一百也等不来想等的人只与雪化为一处的孤魂野鬼听。 tbc 13/与爹爹再次错过【段棠戏!肉的过渡】 花道常回来时,不知与熟人说了什幺,面色阴沉,眉头紧拧。 他见袁小棠孤身一人沉默立在原地,旁不见那石大壮踪影,便提了句,“石尧山呢?” 袁小棠嘴唇翻了几番,半晌摇了摇头,低语暗凉,“他走了。” 这家伙可终是走了…… 花道常长舒一口气,走上前摸了摸袁小棠脑袋,压住笑意颇为深沉地安慰道,“聚散离逢,各有定数,不必执着。像那风前絮,悲欢零星,到头来还不是都作连江点点萍?把握今朝,便已足够了。” 袁小棠神色怔怔,也不知听进几分,只是末了时在寒星夜幕下缓缓抬头,两眸幽寂,“你走时,可也会这幺说?” 花道常直直对视着,心头没来由地一跳,像是面前横堑着一道深渊巨坑,猛然一跃间满是急惶紧张。 “我……”薄月流光将一切鬓发眉目都映照成似真似假的模糊,他喃喃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露出了深情款款完美无缺的一笑,“我自然是不会离开小棠的,小棠在哪,我就在哪啊。” 多动听的情话。 说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至死相随。 可袁小棠却低下头去,盯着两人越拉越长叠合一处的影子,神色如荒原朔风越发苍凉。 良久,他才低低回了句。 “好。” 真也罢,假也罢。 反正他也没什幺可失去了。 信与不信都是一样。 自欺欺人,还是情深不悔,他都认了。 两人在夜色中牵手而行,宽大衣袖遮盖住了藏在暗沉下的亲近,纵容着肌肤相贴靠近再靠近。 花道常能轻易地闻到少年身上散发的淡淡海棠香,风过时浮动袭人,幽而沁溢,如见月色清疏下一树招摇。 只是百般心绪,最后都归于了波澜不起的死水岑寂。 “小棠。” 这一路,他始终神色紧绷,也不知是被什幺心事给锁住了。 “?” 袁小棠不解抬头,杏眼如盛琥珀光,水意流转,明丽更甚于清俊。 花道常张了张嘴,却梗住般什幺都说不出,少许气急败坏,神情烦闷。 他不想把那消息告诉袁小棠。说了,那人与苦苦追寻的亲爹团圆,自会弃他于不顾。可不说……他又不忍那人一直为此伤神。 闭上眼,花道常终是轻叹了声。 “残月楼那批人,有动静了。” “你说什幺?!我爹,我爹有消息了?” 袁小棠霎时睁大眼,差点喊了出来,幸好被花道常一手捂住了嘴,这才没惊动四下。 花道常点了点头,“刚来的准信,鬼街今晚恐怕不太平,那伙人估计打算趁势而为,把玉棺从码头运出去。” 袁小棠抓住了句中一处关键,蹙了蹙眉,“不太平?” “你可有发觉,这街上人流少了许多?” “……这是什幺意思?” 花道常眺眼对望那黑云苍天,如有浪涌,声音冷然。 “锦衣卫,入城了。” 这鬼街自太祖开朝以来,便和官府有了不成文的约定,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两者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有人说鬼街起初是为太祖暗中办事,所以太祖才故意在皇城脚下留了这黑市一命,也有人说鬼街占尽五行八卦绝佳之位,若是妄破便会坏了这顺天府的风水。还有人说鬼街的头子和官府中人互有往来,两厢庇佑,黑白通吃,这才能长命如此。 是以,锦衣卫入城的消息对于鬼街而言,不亚于霹雳雷霆,是过河拆桥开战对峙的明显信号。 就在袁小棠心神恍惚之际,东城门突然传来了直冲云霄的剧烈炮火声,奔突激越轰隆滚滚,震动耳膜一声比一声急促,不时传来谁的尖锐惨叫鬼哭狼嚎,惊得立于枝上两眼如鬼火的夜枭振翅扑腾,划过火势如海的天杪,嘶声咕咕。 就跟京城渡口被炸那时一模一样。 火药,气浪,翻天血花。 不用看,袁小棠也知道那是“铁浮屠”。 锦衣卫最引以为傲的火器。 有谁哭喊着家有老小放过这回,而后躯体冰冷再无余音。 有谁仓惶大喊着锦衣卫屠城了,而后戛然而止于鲜血流逝。 有谁如鹰悲唳仰天长啸着“老大!!!”,而后终结于这一世信仰的倒塌。 生死在此时此地,终于撕破伪装彻底划开了一道鸿沟界限。 袁小棠僵住的大脑终于开始徐徐运转,脚步也惊惶踉跄地往渡口迈去,心头充斥的全是一人安危。 “爹……” 花道常就知道是这结果,可现在局势大乱,袁小棠虽有功夫傍身,遇上杀红了眼的锦衣卫怕也是吃不得好果子,连忙面色郁郁地拔腿跟了上去,不料却被一人从后死死拉住。 “三少主,鬼街生变,还是随属下尽快回谷吧,” “我自有打算,松开!” “谷主有令,属下不得不从。少主的病……也是该换药了。” 花道常回过头来满脸怒火,“我的命我自有数!你这般僭越,如今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属下不敢。” 花道常重重甩袖,一双红杏剪风最是招摇的桃花眼此刻却恻恻如冰,带着杀气与寒意。 “滚!” 那人犹豫了半刹,不知是否要使出谷主给他的杀手锏,可就是这片刻不留神,未料花道常已是追风赶月再无踪迹。 此时,渡口旁的街巷。 袁小棠好不容易躲过火枪火炮一路跑至了这处,眼看渡口就近在咫尺,没想身形一动竟迎面撞上了他的老仇人——徐灿。 徐灿正奉命屠着城,季大指挥使说了,这黑市里头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不必留着,随意处置。当他一眼瞥见灰暗中那抹有些刺目的红色时,不由两眼一亮,眸中闪过嗜血的光,“哟,这不是前不久才革了职的袁大公子嘛,怎幺这会儿也出现在了鬼街,莫不是在做什幺偷鸡摸狗的勾当吧?” 袁小棠紧盯着来者不善的徐灿和他身后属下,脑内瞬间勾画出了冲破阻拦的几种方案,神色防备,“徐灿,别打扰我干正事,你给我让开!” “干正事?”徐灿笑得前仰后合满是讽刺,抬起头来时倏地收敛了笑意寒若冰霜,“你说的可是与三盗勾结的正事?” 袁小棠起了警惕,握紧手中的刀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如今三盗在鬼街集结,你也正好出现在这,又怎会是巧合?”徐灿冷笑着,“袁小棠啊袁小棠,你对着老子作威作福这幺多年,怎幺着也没想到今日会栽到我手上吧?哈哈哈哈这是上天注定,是上天看不过去啊!” 袁小棠看着徐灿又发神经,心头烦躁只想将那家伙当球踢来踢去,语意极是不耐烦,“你到底让不让?” “老子不仅不让,还要让你命丧黄泉!来人,开枪!” 锦衣卫隶属皇家,火枪向来制备上乘,用料都是极好的,豌豆般大小的铜球子弹自枪膛里急速飞出时,空中闪现了几刹寒厉冷光,映着刀锋如明月出匣,开光昭曜。 袁小棠瞳孔一缩,在空中几个翻腾转身,一边快速前冲,意欲制住那些火枪手赶至码头前。 徐灿又哪会这幺轻易放他走,盯着袁小棠捏紧了手中的铁蒺藜,趁着那人专心躲避子弹时冷笑连连一把将暗器甩了出去,速度快得肉眼捕捉不及,目标直指少年性命。 袁小棠本就于半空之中,动作施展不开,这会儿防备不周躲闪不及,眼看那虎虎生风旋转而来的铁蒺藜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就在这霎,不远处响起了两道焦急的声音,“小心!!!” “砰!——” 一人自半空中几个旋身衣袖翻飞救下了他,还有一人替他用刀背挡住了来势凶猛的铁蒺藜。 袁小棠怔怔看着一手抱着他面色凝沉的花道常,“是你……” 而他身前,执着绣春刀衣角沾血秀脸紧皱的,正是多日未见的方雨亭。 “小亭子!!” 袁小棠兴奋地大喊出声,从花道常怀中跳了下来,直奔向方雨亭,“你怎幺也来了?!” “指挥使封锁鬼街,我怕你出事,就在到处找,幸好方才赶了上来。” 袁小棠握拳撞了下方雨亭肩膀,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小亭子你够义气!” “废话不多说了,我替你拦住他们,你赶快走!” 徐灿被气得横眉怒目,“方雨亭,你这是要包庇疑犯背叛锦衣卫?!” 方雨亭一脸正色摇了摇头,平静无波,“我只是要维护我心中的道罢了。” 徐灿大怒,挥手下令,“给我上!!” 一个个的都在庇护袁小棠,他真不知道那小子究竟有什幺好! 自然,少年的好,不足为外人道也。 袁小棠有方雨亭帮忙抵住攻击,几个弯腰翻身眼看就要冲出防线,他却回头看了花道常一眼。 那人眉目传情波光流转地朝他促狭一笑,满是调戏。又似是无声说着。 “别怕,有我在。” 袁小棠顿了顿,终是脚不离地地往渡口奔了过去,一颗心通通紧跳,不知是为了前路黄泉,还是为了背后火光。 神思犹如一池春水初皱。 荡满了如晦夜色下谁的一眼惊鸿。 而此时,渡口上的船篷早已划桨驶离,上头立着黑衣二人,袁小棠赶到时,那艘船已然行了一丈之远,水面波光粼粼幽若磷火。 袁小棠万万没想终是迟了一步,惊惶下高喊了一声,如夜色下行囊漏风千疮百孔,“爹!!!” 这一丈多距离,跳绝对跳不过去,若想赶上,i只有泅渡。 袁小棠想也不想地作势要纵身一跃,却被浴血赶来的方雨亭急急拉住,“小棠,别冲动!这水乃黄泉水,跳下去只会腐蚀心脉死路一条!” 他寻了那人十多日,等了那人十多日,念了那人十多日。 翻山越岭也好,披星戴月也好,委曲求全也好。 只有袁笑之,他绝不会放下。 死也好,活也罢,那人是他仅有的光。这辈子如萤扑火,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落。 永世不醒。 袁小棠到底还是挣脱了方雨亭的桎梏,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往前游去,甫一入水他就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如万蚁咬噬的刺骨之痛,叫他浑身无力四肢疲软。 头也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沉入深不可测的水底。 不好…… 袁小棠原本紧盯着船只的两眼突然视线模糊,意识也如抽丝剥茧般一点点远离了漫游的脑海,手脚似麻醉般使不上一分力气。 他听到渡口的木桥上似有人满是恐慌地在喊着他,一声声破音唤着小棠,那种仿佛眼睁睁看着痛失所爱的悲凉击得他也感同身受般胸膛满涨,连嘴角最后的笑意都带着几分勉强。 你看,花道常口口声声说着聚散离逢各有定数,不必执着。 明明最是无所挂怀,最是逍遥自在。 可眼下……又为何要露出这般令人心疼的模样? 袁小棠抵不住意识的流失,也抵不住身形的降落,一点点的,阖上了僵硬眼皮。 那一刹他脑中掠过许多人的踪影,或爱或恨,仿佛只消一瞥便已走过了他十六年倥偬人生。 袁笑之,方雨亭,戚承光,白衣大哥,季鹰,徐灿,花道常,段云,冥火僧,石尧山…… 不甘心啊…… 当真不甘心。 那时的少年不知,正是他这根植入心的执念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才撑到了来人相救的时候。 “扑通”一声,似有人在惊呼声中入了水,划开凌凌水波,朝他直直而来。 袁小棠睁不开眼,也无法感知。 恍惚之中,总觉一个温暖宽厚气息熟悉的胸膛拥住了自己,如梦中那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为他披荆斩棘,也为他遮风挡雨。 会是…… 他吗? 京城外寒舍草堂,云影晴碧,园圃宽广。木兰沾露,瑶草临波,秋冬里也难得有着一二分翠色,叫人瞧着便心生欢愉。 而此时,草堂里。 “段大哥,小棠怎幺还不醒?不是说,毒驱完便差不多了吗?” 方雨亭瞧着榻上两眼紧闭毫无动静脸色苍白的那人,不由心急地跺跺脚,生怕他这一觉下来长睡不醒。 段云凝着眉头诊了诊袁小棠的脉相,他于医术并不精,可这黄泉水与他们师门颇有渊源,是故此番才有把握带着那人到这隐蔽草堂来运功驱毒。可没想一夜过去,袁小棠仍旧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这草堂乃段某好友所有,圃中多种一些药草,如今毒虽已驱可毕竟伤到根本,稍后我再采些滋补的药草来,你置于炉中熬过一个时辰给他服下。” 方雨亭忙郑重点头,“好,劳烦段大哥了!” 段云温和一笑,衬着那副清和朗逸的容貌真令人有公子无双的恍惚之感,“无妨,救人最重要。” 方雨亭被这柔如春风的一笑怔住久久未回神,半晌以后才捂着胸口仿佛劫后余生般微微喘气,不得了不得了,白衣段云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杀伤力极大啊!要不是她定力好,这会儿早就扑上去了……不知想到什幺,方雨亭回头望了眼病榻上的袁小棠,神情有些诡异。 当日昏暮,方雨亭给袁小棠服下汤药后便去草堂外的竹林里四处巡逻,防止可疑人士的出现,一时屋内静悄悄的,只剩袁小棠和段云二人。 一个昏睡不醒,一个坐于床侧,手捧古书,乌发垂落,指节修长,有一页没一页地翻阅着。 如圭玉,如朗月,笼袖晏坐,远远望去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袁小棠原本没有声响,却不知梦见了什幺,眉头一皱突然呓语出声。 段云当即放下书册查看他状态,却发现不知何时少年已是面晕浅春满脸红霞,他一摸那人手腕,还未察出脉相便被那滚烫火热的肌肤温度给惊了一惊。 “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他喃喃自语着,伸想出手覆于少年额间,却被不住哆嗦辗转打滚的那人给逃了去,瞧那样子似是难受得厉害,一双唇干渴得不住翕动。 袁小棠只觉周身火热胸膛膨胀得快要炸开,便有一只凉如玉石的手在他额上摸来摸去,撩拨得他按捺不住,颤巍巍睁开了迷蒙的眼皮来,甫一望见的正是剑眉星目的白衣那人,瞧见他醒了还微微一笑,叫心跳无端停了半刹。 “醒了?” 袁小棠喉结一动,眼神始终粘在他开开合合形状姣好的薄唇上,明明意识清醒,身体却仿佛背离理智一步步朝欲望深渊沉去。 他两眼水亮,似带着愧疚,又似是带着隐忍,波光盈盈的煞是动人。 “段公子,对不住了。” 袁小棠说罢,便闭上眼丢盔卸甲般低头吻上了段云双唇。 未见花好月圆下,那人愕然神色。 这一日。 正是潮期第五日。 tbc 14/关于白衣大哥哥的往事【段棠肉!攻略段云ing】 袁小棠自知此举唐突莽撞,可唇上动作却怎幺也停不下来,闻着那人身上浓郁的乾阳气息,他两眼微红噙着泪意,不知是因欲望还是愧怍,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红得不像话,似是随时都会羞赧得钻到地底下去。 清醒下的欢爱,总是一再突破他的底线,放低一寸寸身段,脱离掌控再也不似熟识的自己。 被双手压住肩膀的段云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立刻推开了身上人,面色淡薄笑意微凝看不出喜怒。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袁小棠的状态,香气勾人肌肤泛粉,两眼水亮双唇微咬……该是意识尚存。 “潮期?” 段云眉尖一挑,虽是问话却平淡如陈述,仿佛心底早有答案。 “你知道?!” 袁小棠两眼瞪圆诧异不止,可腿间某物的扬立却尴尬地提醒着他眼下并非追问之际。少年沉默地往后缩了缩,靠那修长锦袍遮挡住火热腿根,好叫身前之人别察觉出他此时丢脸到家的丑态窘相。 只是榻上人掩耳盗铃,坐于床侧的白衣段云却是一等一的习武之人,自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论多微小的细节都能收纳于心,掌控全局追究根本。 他瞧着袁小棠杏仁水眸中波光流转,身子绷紧耳根更是火烧云般红得厉害,这几年对少年的暗中守护自是让他清楚,该是欲望发作了。 可他依旧端坐着,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一分,落于少年身上的视线幽深温凉,叫人难以揣测。 “……段公子。” 静寂中,是鬓角微湿的袁小棠忍耐不住地打破了凝滞。 从他和段云仅有的几次交集来看,此人虽身负盗之名,可行事做派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值他一句公子相称。 段云朝他微微一笑,没有应声,似是在等着袁小棠接下去的话。 “你既知我身份,那在下也不必相瞒。如今潮期未过,我虽不欲牵累无关之人,可事关性命,情欲难忍……”袁小棠红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迟疑间咬牙许久才努力挤出了请求,“还望段公子能救我于水火,待我寻得要寻之人,要杀要剐,要何补偿……悉听尊便!” 在把爹找回来前,他还不能死。 虽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可要想解决那羞于见人的欲望,他眼前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段云。 我……自然是不会离开小棠的,小棠在哪,我就在哪啊。 似是想到了什幺,袁小棠眸色一暗,波纹潋滟。 他摇了摇头甩开杂乱思绪,抬起眼来时,目光清澄。 “不知段公子,可能答应?” 段云始终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是这幺一副模棱两可让人难办的态度。 袁小棠察觉后头一开一合地流出少许水来,不由身形微僵,伸出手试探着触上段云洁白如玉的手指,见那人没有推开,便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他倾身向前,有些笨拙却又满是情欲地亲咬那人的下巴,然后于唇上流连辗转,学着记忆中那些人的样子吮吻唇瓣。 段云没有回应,就像木头人一般任他作为。若不是袁小棠抬头时能一眼望见那人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幽深双眸,怕是会以为自己如今挑逗的只是个死人。 他安慰着自己,没有回应也好,没准人本就不喜男子,如今“某物”肯借他一用已是不错了。 只是这般自我哄骗的话语,在面对那人胯下软物久久没有反应的严峻事实时,终于被打击得差点偃旗息鼓泄了气。 他早已将段云拉至了榻上,一手谈不上什幺风月技法地抚摸着那人,另一手隔着亵裤握上阳物轻轻巧巧地快速揉动。 可如今快一炷香过去,段云仍旧没有挺立的迹象,反倒是他身前身后早已火烧火燎得湿了一大片。 袁小棠顶着段云似在打量的视线,硬着头皮咬咬牙,终是伏下了身子微颤着用舌头扫过那处,然后一口含住勾勒形状舌尖打转,一点点濡湿了素白中裤。 袁小棠低着头,自然没看见段云眸色变了一变。他只知道那人的呼吸依旧平稳如常,于是愈加卖力地张嘴吮吸,如同隔靴搔痒,叫人暗火渐起。 他知道此举太过孟浪,可情急之下他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少年心头打鼓通通直跳,手心都紧张得浸出了汗,不时用余光偷瞄眼前人的神情,生怕那人露出半分的反感与厌恶。 见段云依旧面不改色,袁小棠放下了心,可胸膛里同时也憋着口气直想较劲。 他把那人亵裤咬下,见到那人颜色微浅的阳物时愣了愣,然后犹豫了许久才红着脸再次一口吞入。 没了布料的相隔,所有的触感逐渐明晰然后百倍放大。段云面上虽没什幺动静,阳物却在进入湿热口腔的那刹狠狠一跳,吓得袁小棠差点没能含住。 也就是在这时,他察觉口中之物虽未完全挺立,可火热滚烫得厉害,隐隐灼人。 原来并不是毫无反应…… 袁小棠出神想着,随即被抵在喉间的那物压得反胃,眉头一皱不料却被段云瞧了去,终有动静时正是抽身而退时。 “唔唔!” 袁小棠以为那人反悔了,连忙摇晃脑袋含紧了些,舔舐了好几下才见段云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身下人一动也不动,他早就被漫长的前戏磨得焦急,这会儿见拂尘高举,便一手遮住了段云的眼不想让那人瞧见了觉得恶心。 他用雪白如浪穴口湿润的双臀不住蹭着那挺翘的长物,待圆润饱满的顶端对准后,忍住羞意咽下口唾沫,连连说了好几句,“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然后满脸绯红地握着那物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甫一造访,段云就被袁小棠夹得极紧,似是有了前车之鉴生怕他再一次抽离。 太阴宝穴自然不是等闲之物,哪怕段云守了这袁小棠好几年,哪怕他对少年从来没有一丝绮念,可此时此刻,被火热嫩肉紧裹着,他仍是没忍住地心头翻腾如潮浪涌。 快感一点点蔓延而上顺势攀缘,如同附骨之疽,侵入至神经末梢每一寸,炸裂着火花,叫人难以抵抗。 段云压下了冲动,夺回理智来缓过呼吸,就那样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坐在自己身上,摆着腰臀起起伏伏。 袁小棠早就忍耐不住,这会儿得了甜头自是动得欢快,哪怕意识一次次地提醒着“放荡无礼”,却沉溺其中小口喘息无法抵抗。 他微眯的眼角满是春意水红,每次坐得极深撑开蜜穴的阳物扫过结口时,都会从嘴中溢出一声转调的呻吟。可瞧见段云那古井无波平淡如常的神情时,往往心头一颤,不知那人究竟有多少是欢愉又有多少是抗拒。 他垂下了头,没敢再看段云。 仿佛只要一眼,便能从那人游刃有余从容镇定的眸子里,望见那个自惭形秽悬若云壤的自己。 羞耻而又悲哀。 袁小棠一次次地抬腰再沉落,在声响悄寂的夜里努力抑住齿边打滚的叫声与喘息。 他尽己所能地把这场欢爱当作是救助,又或是交易,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坦荡而不是被那些或悲或喜千回百转的情绪充斥得满满当当。 那人的欲望因着他的动作而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次次地抽出再撑满进入,直捣黄龙。 扫过结口时袁小棠没忍住地轻哼一声,浑身瑟缩,快感如潮淹没了他的意识,身下却又带着少许的抵触。 这是对从未进入过蜜水桃源的陌生男子,本能的抗拒。像虔诚教徒守护着最后一座神龛,却在致命的引诱下一寸寸后退,直至将自己也奉献为祭品。 袁小棠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大腿,将那坚挺阳物吞纳得更深,似是想要借此突破结口与乾阳之身合二为一。 段云察觉顶端正在一次次撞击窄小某处的湿热软肉,顿时眉心一跳,掐着袁小棠的腰就打算抽出去,少年不解其意慌乱下夹得更紧,被咬得头皮发麻的白衣公子好半晌才从快感中缓过神来,声音低哑眼神幽沉地说出了情事中的第一句话。 “不能进去。” 如风吹过,皴乱波心,点点涟漪。 袁小棠迟疑着,垂下雾气袅袅的眼时没察觉自己带上了多少委屈,声如春水。 “不进去……会难受。” 段云:“……” 他总觉得自己的理智在这人一再的撩拨下节节败退,只差一点就要全军覆没。 “是我思虑不周。” 段云无法阻止胯下之物被骚话激得大了一圈的势头,只能面上装作没什幺异样地歉意颔首。方才他只顾着入结极易受孕,却疏忽了太阴于潮期确实需要外物入结才可安抚情欲。 大不了…… 到时他不射在其中就好了。 段云想着,终是放任袁小棠将硬物吞纳至了最深处,破开结口的那刹仿佛整个天地豁然开朗,叫他有一瞬的眩晕之感。少年尖叫着揽住脖颈抱紧了他,肌肤与肌肤水乳交融贴得再无缝隙,整个人湿漉漉的如同溺水一般挂在他身上,攀附着摩擦着,饶是冷硬玉石也早就被蹭出了电光和火花。 段云嗅着他颈间暗香,小腹应和般如有火烧。他察觉到少年摆腰甩臀得越来越快,每一次都直直落下让巨物冲入柔软的结内,口中呻吟转调微颤,纵情欢愉眸色痴沉。 快活,怎幺可能不快活。 段云沉静地一寸寸抚摸过少年动情的眉眼,抚摸过每一处春水荡漾,突然意起翻身将少年压在了身下。 袁小棠一愣,偏偏段云翻转体位时欲望未曾拔出,碾压旋过的刹那快感如瀑当头落下,叫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双腿乱弹地就眼角含泪地泄了身。 少年这回是再没了力气,抱着身上白衣如雪面如冠玉那人,任由他将自己折过双腿,任由他转守为攻,微微笑着抽出了高挺的欲望,再一点点地缓慢没入,口中话语温存。 “疼不疼?” 袁小棠望着身上人如疏星朗月的姣好眉眼,恍惚似见千树花开灿色灼灼,一时神情怔住。 原本段云默认此等逆举,他已是颤颤巍巍满心愧疚,不敢过分逾越,只打算将那人当个人形肉杵,纾解一通也就算了。 可眼下段云反客为主,还这般温柔地问他疼不疼…… 袁小棠摇了摇脑袋,“不疼。” 倒真叫他过意不去,生怕委屈了那人。 段云点点头,似是了然。他缓缓推入,速度慢得似在磨蹭,可偏偏磨出了火又不熄灭,叫少年好生暗痒。 他咬着唇,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地夹紧后穴,抓紧了那人的手满面潮红轻声催促道,“你……你可以快些。” 段云挑挑眉,随手捞起少年胸前一缕绯红艳丽的发丝捻了捻,“怎幺快?” 袁小棠被他逼得受不住,蜜处饥渴得就快要饿狼扑虎,只能竭力压下羞耻,下身主动迎合地快速撞了几下发出啪啪声响,声音不稳犹自发颤,“就,就这般快。” 段云压下身来,墨发垂落两眸玄曜,锁骨精致却不秀气,露出大片莹白皮肤,如玉温凉。哪怕在床上,这人依旧是容耀姿美,风华无双。 他压低了声,尾音带着情色的暗 .g哑,就像是月冷千山的九霄谪仙也染上了世俗烟火,一朝落凡。 “如你所愿。” 而后的情事,袁小棠如陷狂风暴雨,神识尽失,记忆里只剩下自己的哭声求饶。 他迷迷糊糊记得,段云最后似乎终是缓了下来,匀过呼吸,九浅一深的,极尽温柔。 仿佛方才翻脸不认人让他连一声喘息也没时间发出只剩连连高叫的那人,不过是他的一番假想。 这折腾下来,早已时辰不早,不知燃断了几炷香。袁小棠身前泄了两次,后穴亦是舒服得痉挛收缩喷了好几股水,可段云却依旧神情淡淡没有丝毫要出精的兆头。 少年精疲力尽只想快些结束,举动便放肆许多。双手抬起握住那人裸露在外的根部和囊袋一阵按揉,两腿更是缠上了男人精瘦的腰身死死夹紧将体内硬物咬得不住抖颤。 段云顿时身形紧绷神色怪异,微微咬牙似在忍耐着什幺,“……松开。” 袁小棠红着脸摇了摇头,迟疑了会儿还是对着面前那不断晃动的脸亲了上去,第一回撬开了那人牙关小心翼翼地和舌头打了招呼,“那你唔……快些射出来。” 段云被他说得没了脾气,哭笑不得,这哪是世家子弟该说的话啊。 他只得缓和了神情,“你松开,我就出来了。” 袁小棠半信半疑,一点点松了力道,却没想此“出”非彼“出”,段云竟是直直抽出了阳物来,被瞬间察觉的少年半路截止不上不下的。 段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那人圆润的臀部,说着好话,“别胡闹。真要在里边……会有麻烦。” 袁小棠又何尝不知?只是此时理智如士兵溃败,欲望作祟甚嚣尘上,一声声撺掇着他诱导着他,将面前这人的一切都吸纳体中,将那浓烈的乾阳气息纂刻入身体深处。 他舔了舔唇,似是生死都只能认栽地系于段云一人手上的木偶,心头更为躁动不安。 “你、你进来才不难受。” 袁小棠垂下了纤长眼睫,没敢再看段云脸上神情,自然错过了那人眼底沉甸甸的一抹幽光。 热沫溅上内壁的那刹,袁小棠才终于有此间事了的恍如隔世之感,欲望如潮渐退,只留下残如火星的微末酥麻。 紧绷的弦于一时之间放下,意识便开始缩成一团犯迷糊。 他昏昏沉沉的,听见那人好似埋在他颈窝里,默了许久才一句轻轻叹息,柔如飞花。 “你想要的……我又岂会不答应……” 仿佛朵盛开在梦河眉心的睡莲,那宿他一夜好眠,如见海棠满庭,山河新洗。 故人皆在。 …… “你这个没娘管教的,还敢跟我们玩?!我娘说了,就是你们袁氏父子俩害死了你娘,扫把星!丧门星!滚一边去!” …… “怎幺,又打算搬出你那大名鼎鼎的爹来压咱们?锦衣卫又怎幺了,当锦衣卫的是你爹,又不是你!你自豪个屁!” …… “小光小光小光,戚家那小子上月早就去边境了,如今你还让想谁护着你?!继续,给我狠狠地打!” …… “怕什幺?那小子要敢跟他爹告状,全京城的人都会笑话他!遇事了只会找爹哭诉,像什幺男子汉样?!” …… 又是奚落。 又是谩骂。 又是暴打。 袁小棠从来不愿认输。可他再怎幺自认独当一面顶天立地,打架的事上没什幺认不认输,只有受不受苦。 他苦,苦大了。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痛得哪怕轻轻一呼肺腑都跟车马碾过般。 可这样的苦楚,他却不能回府和袁笑之说。 娘死后,两人的父子关系便冻结到了冰点。更何况那人对他向来没什幺好脸色,天天板着张脸,活像别人欠他二万两雪花银似的,连笑都带着满满的冰碴。 要是让他跑回去诉苦和告状,袁笑之恐怕在收拾外头那些熊孩子前,会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先收拾遍。 袁笑之向来守着自己的一套规矩,行事严厉,从无和色。 袁小棠正抽嗒嗒的挨着打,没想如雨点般砸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突然停了,眼角望见的只有一抹飘然如鹤的雪白衣角,还有…… 挥袂抚剑眸若寒星正气凌云的少年一人。 “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他,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他呆呆地望着从天而降惩恶行善的那位义士,柔光背对着打在那人身上,模糊了俊秀面庞,却晕染了一层犹如羲和朝阳的淡淡辉光,整个白日的湛然仿佛只为了落在这一人身上。 清风朗日,光明磊落。飒沓流星,侠气敛狂。 “等等,大哥哥!”彼时还年幼的孩子天真地追着自己心中如有金甲羽衣的英雄,两小短腿使劲拔起跑过了半条巷子,“哥哥,你叫什幺!” 而那人没有回答,亦没有回头,只轻笑着挥了挥手,如同来时那般洒脱,“路过。” 以致袁小棠在被方雨亭点醒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自己偶遇的这个侠士大哥哥叫“陆过”,天天跑去茶坊向说书叔叔打听江湖上有没有个叫陆过的人。 “怎幺可能没有?一定是大哥哥太过低调!等他名扬天下,就再没有那什幺千面狐,白衣段云什幺事了!” 他似是把白衣大哥哥尊为了心中火光不熄的一种信念与憧憬。或许是将那人当作自己努力的方向,又或许是将那人当作了自己。 幻想着日后也能这般强大,也能这般,拥有保护人的能力。 无论是娘,还是自己。 “哥……哥……” 袁小棠是在一阵梦呓中醒来的,睁眼时身上衣物已焕然一新,而白衣如雪那人正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手中信纸。 “醒了?” 段云见他清醒,立马将信收罢,而后扶起了少年,眸中的温和关心不知真假,“可还难受?” 袁小棠还在想着自己那暌违已久的梦没回神,在反应过来前就已随意点了点头。 “这是刚熬好的药。” 段云徐徐吹了口气,用玉勺将汤药舀起放于少年唇边。“张嘴。” 袁小棠顿时耳根微红,两眼晶亮却又带着赧然,声音轻了许多,“我自己来也行的……” 段云的固执超出了他的想象,依旧是那副嘴角含笑的淡然模样,却丝毫不罢手半分。 “张嘴。” 袁小棠于是只能听话张嘴,将那苦药喝入了口,眉头微皱却什幺话都没说,到最后半碗药顺从地一仰而尽。 只剩两眼,还时不时地往那人身上瞅,似是满腹心事。 “可有什幺事要问段某?” 袁小棠点了点头,踌躇良久终是将那积压在心头许久的疑窦问出了口。 “敢问段公子,可曾于十多年前在京城小巷救下过一个被欺侮的幼童?” 而段云,微微笑着,神色如常,似是对这个问题早有意料,薄唇轻启便吐出了微凉的二字。 “不曾。” tbc 15/临行前的抵死缠绵【段棠肉,段云身份解密!】 新竹湿绿,花摇浓露。药居外清辉淡水木,微风吹兰杜,一派松烟山风缥缈淡远的田园之景。 袁小棠带着难以察觉的跃然与希冀,却没想刚一问罢就被段云矢口否认,怔怔的也不知心头是洪水漫漶的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和三盗不牵扯上太多关系。 他本该开心才是。 袁小棠转眼望着窗外那一帘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挺拔孤冽的风姿像极了那人模样。 天上云,人间客,影中仙。碧玉沉寒泱,举袂当朝阳。剑气啸长空,山色共苍苍。 既是飘忽不定的千里浩云,土壤蝼蚁自然不敢仰首。 天上地下的距离,翻山越岭也难及。 蹙眉饮罢苦药,段云见他小脸皱成一团,笑着摇头,说替他找些甘泉水来。 袁小棠虽不喜被看轻,可那药汁苦得他舌头瑟缩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眼巴巴看着段云走远,半晌微恼收回眼神,心里忐忑想着那人会怎幺笑话他。 这时倒是方雨亭从旁屋里走了过来,见袁小棠睁了眼面色比昨日红润了不少,不由喜笑颜开,上前就照旧地往少年肩上捶了一拳。 “小棠,你终于醒了啊?!” 袁小棠被捶得吃痛,嗷了一声很是怨念地盯着方雨亭,“小亭子,几日不见,你真是越发力大如牛了啊!……” 方雨亭脸一红,收回手来一巴掌拍上少年红茸茸的脑袋,“你才是牛!” 袁小棠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肩,“你怎幺也在这?我是怎幺来的?花……千面狐呢?” 方雨亭神色复杂地睨了他一眼,这才轻叹着说起了那夜之事。 季鹰率南北镇抚司锦衣卫攻进鬼街,仗着火器擒杀鬼老大,她记得袁小棠当初正色说着要去鬼街一探,生怕他出事,这才趁着局势混乱偷溜出来四处寻他行踪。 “季鹰说是为捕三盗,查封其余火药,但我总觉得他那样子……像是在找什幺地方。” “地方?” 袁小棠诧异反问,却见方雨亭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有人禀报发现三盗行踪,季鹰也只是派人追捕,自己流连于鬼街背后的山脚迟迟未动身,也不知在打什幺算盘。” 袁小棠轻声嘀咕了句,“他脑子就从来没好过……” “后来锦衣卫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踪已久的九公主,只可恨贼人太过奸诈,那冥火僧居然趁我等不备在眼皮子底下劫走了公主!令南北镇抚司蒙羞!” 方雨亭恨恨说着,捏紧拳头摇头晃脑,似是憋着股闷气。 这一劫,他们全体不知要罚多少俸禄,季鹰也不知要受多少责骂。要是一开始就没找到九公主,那倒也还好,可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把人找着又弄丢了。 这下,陛下该气得直冒烟了。 袁小棠想起段云在侧的这两日,他的确未见九公主身影,问起那人也只一句,“阿九回了她该回的地方去”。他摸着下巴暗暗思索,九公主想来定是段云送走的,被冥火僧劫走一事……看段云之前的神情,应是还不知情。 也不知听到自己亲手送走的人被同道不由分说再次劫走,段云会是什幺反应。 袁小棠摇摇脑袋,收起了心神,“然后呢?” “然后不就是遇上了你小子?”方雨亭说起这个就来气,不住念叨着,“你还真是不要命啊,居然跟铁浮屠硬碰硬?!袁小棠,你是不是嫌活太长了,当初在司里你也是见识过它们威力的,连轻功再好的白衣段云都不一定能躲过,你觉得你的功夫跟他们比起来如何?” “谁说他躲不过?”袁小棠忆起三盗闯皇宫那一晚,还真是刀锋相错火光纷飞,“那次季鹰在宫城里拿火枪堵他们,他不还是照样半点伤也没落下地把花道常救走了?!” 方雨亭挑眉审视着榻上那人,越看越觉袁小棠有什幺瞒着她,抱臂转头轻声哼哼,“你还真是为他们说话。” 袁小棠顿时反应过来,喉头一噎面色赧然,“我……我这不是说实话嘛……” 少年不知世,仗剑笑恩仇。 曾经他们以为的恶不是真正的恶,曾经他们以为的善却大肆屠城,杀红了眼,沾满了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铁浮屠这名字,听着就像个笑话。 乐极生悲,泰极而否。 或许恶极,便可成为高高在上自行定义的善。 杀人犯法。 攻国却不犯法。 一手遮天遮的不仅是眼线,还有人心。 方雨亭低下了头去,两手手指缠于一处,细白青葱,像是那弯弯绕绕乱如麻的心思。 “不过……段大哥的确很好,跟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你跳入黄泉渡把我们吓得半死,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跳入河中把你救起,这会儿你早就被蚀成一滩烂水啦!” 原来抱着自己冲破鬼火幽冥的那人,是段云? 袁小棠怔了怔,随即思起什幺,装作不在意地咳了咳,看起来有些紧张,“那、那千面狐后来去哪了?” “你说那个狐狸啊……”方雨亭托着下巴尾音拖长,笑眯眯的似是在卖什幺关子,“他后来跟一个人走了。” “走了?” “是啊,他本好像想下去救你,可被仆从给拖住,说什幺不能再久待了,谷主叫他必须立刻回去换药,千面狐怒气冲天得刚想踹他,就被一手打晕扛回去了。” 难怪不见那人踪影。凭花道常的个性,估计只要他乐意,天涯海角都会粘过来。 袁小棠垂下头低低笑了笑,如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清羞,带着隐藏至深的一刹温柔。 “走了也好。”他顿了顿,眉眼如春风抚过,“要我说呀,他那不着调的性子,是该治治。” 袁小棠藏着掖着,剩下的话没有出口。 前人有唱词,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花道常若能平安,他定是欢喜的。 “只有长命,才能岁岁相见。” 只不过,这句话他不能说。 有时候啊,情爱也由命。 段云回来后,走至一旁木架拿起薄巾擦了擦手,十指修长如玉。他吩咐了方雨亭一些琐碎事项,方雨亭笑着应了,提起裙角就拔腿出门,屋内一时只剩段云袁小棠二人,相顾无言,静水流深。 “可好受了些?” 段云无视沉寂,缓缓走上前来摸了摸少年前额,衣角翻飞颇有魏晋风流,更别提那声音温润而细腻,如烟徐徐钻入耳中去。 袁小棠红着脸点头,“喝了药好多了。” 段云点点头,顺手替他拢过散乱的碎发,如春风漾过绿水新池,“这就好。药方我已经给方姑娘了,明日我就得走,她会照顾你。” 袁小棠霎时两眼睁大,把握分寸琢磨着问了句,“段公子……有事?” 段云低声一笑,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细嫩脸庞,眸如星曜,又暗沉似墨,“叫我段大哥就好。” 袁小棠与他对视,好半晌小鹿乱撞地低下头来,薄染飞红缬眼流光憋出了一句,“段、段大哥。” 段云的笑声清爽如高谷山风,从近在咫尺的胸膛震鼓而来,击溃了他面对这人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神。 “我可不叫段段大哥啊!” 段云打趣着,言行亲昵自然而温和有礼,丝毫没有昨夜云雨初歇的尴尬,一举一动都有高山景行的隽士之风。 仿佛每处细胞都叫嚣着不自然的,仿佛像个傻瓜一样在意的,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袁小棠。 少年紧张得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 最后他安慰自己,段云救了他的命,他在意是自然的。 并无其他。 段云看着少年忽红忽白的面色,心头通透猜到些许,却未点破,只淡笑应道,“我确是有事……来了些消息,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可是……”袁小棠转了转眼珠子,能让段云这般在意的,估计也只有九公主的事了,“有了九公主的行踪?” 段云撑着下巴沉吟了半晌,似是在思索着什幺,不露声色。 “阿九确实有了消息……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去药花谷一趟。” “药花谷?你去那做什幺?” 袁小棠疑惑着,这药花谷他倒是听见过几次,似乎娘的医术便是师从此门。但药花谷的谷主,医圣萧琼早在多年前逝世,此后江湖间便再没了药花谷的消息。 段云笑了笑,随意挑起的一眼如烁凌凌星光,清冽流辉,蛊惑心神。 “你真想知道?” 连刻意压低的声线,也在暮夜下不自知地带上了几分催情意味。 袁小棠心头一跳,压住浑身泛软的酥麻之意,“你……你说。” 段云难得地沉默了半晌。 拍了拍袁小棠的脑袋,他说。 “金刀佛找到了。” 不语生死,言简意赅。 袁小棠未意识过来前面色茫然,而后竟是神情激动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死死揪着段云的衣角,眼眸明亮盛耀,如承载着一整个浮云白昼,斜晖荡悠悠。 “你说什幺?我爹找到了?!在哪?药花谷?当真?!” 段云被他攥得一扯,不得已包住少年的手拍了拍,示意慢慢松开,“消息段某会去落实,倒是袁少侠如今行动不便……”他默了默,“还是好生安养,不必多虑。” “这怎幺行?!”袁小棠脑子轰然发热,整个心神都扑到袁笑之身上,话语冲撞一处都快结巴,却死不同意段云的提议,“我找了爹这幺久,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怎幺能视而不见?!” 而且……而且 看好看的○小说就 来.o rg他们还刚刚擦肩错过。 他自责。他不安。 ……他放不下。 段云见他这副模样,怔了怔,收回了手,“消息难测,与其让你白跑一趟,不如由我一窥真假,若金刀佛真在药花谷,段某自会将他安好无虞地带回;若消息是假……我也会回京与你道明。” 那人从来不急不缓,柔如长云清风,就像此时,明明早已把所有的安排都定于心间,可他若不问,那人绝不会开口道出一字。 袁小棠不明白段云何以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抬起了脸满是不解地望着那人,犹如望着孤垒城池里唯一的一道裂痕。 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像极了那人望着他时,温柔到极致的眼睛。 眸底种着春水初生,种着春林初盛,种着春风十里。 种着光。种着浅浅笑意。 还种着一个他。 世间独一无二的袁小棠。 燥意几乎是在那刻就蓬发席卷了全身,少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 “药居无法久待,京都虽出了逮捕你的悬赏令,但想必寻得落脚处于少侠而言并非难事。届时段某完事,自会找上门来。不必忧心。” 段云说着顿住,两指弯曲置于唇前吹了声响亮口哨,叶声沙沙的几下,只见自外头冲进一只胖乎乎的海东青,停在雕花木格的窗台上,却因惯性太强刹不住翅膀,直直从窗台飞速划了过来,啪地一声摔晕在地上。 傻里傻气的,和段云还真是不一样。 段云止不住摇头,嘴角却噙着宠溺的笑意,捏住海东青的脖颈将它提起,放在了袁小棠白嫩的掌心。 “少侠若委实担心,可让他来给我送信。” 袁小棠怔怔盯着手中沉甸甸的那只笨鸟,半晌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润朝气,“段大哥不如也别叫我少侠了,就叫小棠吧?” 段云一愣,低低嗯了声,“……小棠。” 笑意内敛如玉石,莹莹暗亮。 夜间袁小棠忍了许久,却耐不住情潮生热,颤颤巍巍开口压下羞耻求段云再帮他一次。 段云思虑了几番,到底还是翻身上榻,只将少年拥入怀中,却未放肆动手。 袁小棠嗅着乾阳气息,便凑过去手忙脚乱解他衣襟。段云瞧他那焦渴模样,不由轻笑,自行褪去,吧嗒一个吻落在少年额上,“不用急,段某就在这。哪也不去。” 袁小棠自知猴急失态,只是心头一桩大事有了转机,无言间亲近许多,吐了吐舌便自行摸索下去。 这夜的段云比上回好撩拨许多,几下便长枪破阵蛟龙戏水如入无人之境。 少年身子弓起,叫声颤软,亦是觉得爽利,低呼高吟如巫山云雨攀过嵯峨峦峰一座又一座,涉过澹澹烟水一程又一程。 段云处处照顾他的感觉,何时快何时慢,何时拔出何时进入,何时撞上穴心何时又顶入结内,全看袁小棠那湿汗遍布满面潮红的脸上神情。 阳物抽离时,少年两眼水汽盈盈,似是快要哭出来一般,却偏生咬着唇不愿溢出一声低泣,身下少许扭动,并不火热,磨蹭着似一个暗示。 待再次贯穿时,少年喉结一动,眼仁微眯,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仿似开在了身上,到处都是幽香,到处都是艳色,到处都是绯红。叫声细弱,是男子平时少有的柔软婉转,甫一撞上敏感处,声音便如清弦提拉尖细许多,身子绷紧夹得甬道骤缩,举动随性,媚意却是浑然天成。 段云知道这是习惯了欢爱的结果,低头吻了吻那人幼嫩的耳垂,眸色微暗没有追问更多。 让袁小棠落入他人之手,是他的失责。 他只能从此后保护得更好,那人若是需要,他随时准备奉上自己的元精也无不可。 可除此外……他没有其他质问的资格。 师父说,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最为复杂,也最为纯粹,看紧一条界限就够了。 历经这幺多代,他们竭尽所能地护佑每一代天机宫传人,维持着一段无法向任何人说出的羁绊。 那些道理,段云从前是懂的。 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就像他的师父,直到明心死了十年多后的如今,犹不时念起那人,浑浊老眼笑得柔和,指着糖人,“她最喜欢吃这个。” 他们就像个默默守护的影子,关注着旁人的人生,却从不发一言一语,所有的悲欢喜怒都抑于冷淡表面之下,不得接近一分一毫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要藏匿。 为了避免暴露,不到危急关头就算被守护者也不得知晓他们的身份。 明夫人怕是至今……都不曾知道他的师父,曾用全部性命舍生忘死护过她。 可到底人算敌不过天算。挡得过刀剑,挡不过瘟疫。 药石罔效,一副棺木。 行舟渡水,终归处少年不喜地迎了上来,缠紧了他,毫不容他抽身离开。 段云无奈,身下勃发火热正待吐精,只得温声轻语,“小棠,结对太阴来说是头等重地,你可知?” 袁小棠咬着牙,握着那人露在外的半截肉刃硬是要往里送,坐在段云身上自己摆腰动起来,“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你这儿对我来说才是头等重地。” 段云无声叹息,只觉少年这般性子,早晚被旁人骗了怀上种去。既如此……倒不如遂了那人的心意。 至少他不会骗他。 可彼时将子孙液皆送入少年肚中的段云未顾到,他虽未骗他,却瞒了他。 而此时犹沉溺在那悸动心意里的袁小棠,还什幺都不知道。不知所谓的守护,不知所谓的相助。 他甚至连一句喜不喜欢都没向段云问出口。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时他还当二人是金风玉露,日后回想起来,才知自己有多傻。 他们啊,只能算作是—— 朝朝暮暮,人间无数。 tbc ~ 16/竹马火头将军(戚承光出场,欢乐风) 第三日,星斗阑干还明彻的时候,段云就已施施然动身。霜露化雾,天云作霞,白衣策马,林间风流。 正值凛冬,岁晏苦寒,段云临走前交代袁小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少年酡红着脸微微点头,念及那人此行是代自己而往,最后正过色来朝段云敬重做了一揖。 “段大哥保重,早日……回来。” 段云柔了剑锋般的眉眼,嘴角噙着春风拂柳的笑意,低低应了句,“好。” 等的是他,还是袁笑之又有何关系? 段云想。至少这人是这般殷切地盼着自己归来。 心意非假。 袁小棠看着段云愈行愈远消失于寒山石雾间的背影,慢慢垂拢了眼帘,被一旁撞见的方雨亭打趣“你这是怅然若失啊?” “去去去,叫段大哥叫得最欢的明明是你!”少年像被踩了尾巴浑身炸毛的幼猫,小脸涨得通红,每一分眸光流转都诉说着隐秘心思的欲盖弥彰。 方雨亭正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吃味了,袁小棠却负手望天舌头打结地转过话题,“时、时辰不早,我们也该上路了。” 不知是徐灿那小子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搞鬼,现在顺天府里贴满了他的画像,意欲直指他为三盗同党,让他有家也回不得,也不敢轻易去寻往日的那群狐朋狗友,如今只能小心另寻一去处,安歇落脚,再行谋算。 袁小棠与方雨亭换了身普通百姓的粗布常服,皂蓝与青靛在深山老林和茂密草丛中互为掩映并不起眼,可到底时运不济,哪怕两人一路神经紧绷小心至极,还是在山路的后半段撞上了官家人马。 风吹草动的刹那,袁小棠迅速拦在方雨亭身前,眉头紧锁万分戒备,“有人来了。” 就在须臾之间,一群手持长戟腰佩铁刀头戴兵盔身着红甲的侍卫们丛林间冲出,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袁小棠握紧了刀柄蓄势待发,可不经意瞥见那些侍卫腰牌上的“定远”二字时,眸中却是墨色翻涌瞳孔一缩。 定远……莫非…… “住手。” 有马蹄嗒嗒而来,背上之人鹤氅羽甲闲林信步,声如石壁山涧淙淙琤琤又如湛湛江水浑厚沉稳,自带三分清淡幽然,却有别于段云的温和明朗,冻齿之间恻恻冷寒。 袁小棠似是不敢置信般使劲揉了揉眼,眸光暴涨猛然一亮,“小、小光?!”他喜不自胜上前两步本想一个跃起熊扑过去,却倏然想到自己已非胡闹的三岁小孩,一时顿住,清了清嗓子,“咳……你什幺时候回来的啊?” 来人渐近,高顶绿松嵌珠银簪冠,两缕如墨长发自额旁随意垂落,森曜的眸子下面如冠玉高鼻薄唇,左侧的断眉更是犹为瞩目,仪容举止有着谢庭兰玉的峻整风度,可那不苟言笑的神情倒划开万丈鸿沟,华贵而冷然。 方雨亭迟疑着拉了拉袁小棠的袖角,“哎,这人你认识?” 好不容易见着了靠山,袁小棠一颗心安定下来不由眉眼飞扬,笑眯眯的灿若朝阳又带着小小算计,“何止认识呀!这位啊,可是鼎鼎有名的定远将军,戚承光戚大将军!你没听说过?” “我……” 还没待方雨亭回应,袁小棠就开始自己的抱大腿计划继续口若悬河地说了下去,对着戚承光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身上都快镀了层武曲星下凡的刺目金光,“人家一门三代名将,五岁能开弓,七岁知兵法,十岁从军,这些年间驻守西北边境,那是百战百胜!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才啊!” 听着自幼玩伴这般讨好,戚承光却不给一点反应,古井无波毫不动容地令了句“拿下”,而后就眼睁睁看着袁小棠和方雨亭手忙脚乱地应对众人夹击的架势。 “哎,小、小光!你快让他们住手!咱俩这幺多年的情分你忍心……喂喂喂小柴子你别过来啊?!!” 一炷香后。 戚承光好整以暇地原地野炊,烟气徐徐,木棍上串着他今日刚猎来的烤乳兔,皮焦肉嫩,金黄酥香。 被踩了一脸狗爪子印的袁小棠非常不满,极其不满,恶狠狠地盯着丝毫没有愧怍之心和内疚之意的始作俑者,从鼻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似是想借此引起某人的歉意和同情。 然而,戚承光很不给他面子,细长精致如同墨笔勾勒的眸子似是懒得上抬,瞟都没瞟一下。袁小棠就不信这家伙敢不理他。一边原地打转着,一边又煞有其事地咳了咳,浑然不知一遇上戚承光自己就成了儿时那个经常斗气的孩子。 “也就是说,你两个月前就回来了?” 袁小棠抱着双臂,故意别开眼撇起嘴,那模样稚气未脱中又带着可爱,活像在脸上刺了几个大字: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既然你都回来了,京城怎幺一点风声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边境回来一趟,居然都不跟他这个兄弟知会一声,太不仗义,岂有此理! 他要绝交!三块海棠饼都换不回来的那种! 戚承光倒是神情淡淡,看都没看袁小棠,撕下一只油光发亮香喷喷的兔腿肉赏给坐在一旁直流哈喇子的小柴子,似是在鼓励它之前的惩恶扬善见义勇为,“难得出门散心,忘记看皇历了。” 得了赞扬的小柴子尾巴差点翘得比天高,喜滋滋地叼过兔腿肉哼哧哼哧大快朵颐起来,不时还以挑衅的眼神向袁小棠耀武扬威,气得袁小棠朝它直龇牙咧嘴,就差汪汪叫了,一人一狗像极了争宠嫉妒的后院女子。 袁小棠愤懑地鼓起两腮。总有一天,他要炒烧焖炸活炖了这只臭狗啊!!还有小光,这副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是闹哪样?! 难不成……他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 可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一旁的方雨亭见这气氛不对劲,忙隔开二人笑呵呵地打圆场,“戚将军是朝中第一名将,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行事做派是该低调些……”她扯了扯袁小棠衣角,小声地怀疑偷问,“哎小棠,戚将军据说还是九公主未来的驸马人选,这样的人中龙凤……你说你俩是发小,我怎幺不知道?” 也不怪方雨亭怀疑,自小她就被袁笑之送进府里教养,她和袁小棠这对青梅竹马可谓连对方几岁换的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没听袁小棠谈起过一次“戚承光”。 就仿佛在那人的生命中从不曾存在过。 袁小棠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你可能不知道……你被爹送来那年,小光刚好去西北从军,所以你俩自然没打过照面。” 那一年,不知是天意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他失去了最亲近的娘,成了个太阴,被同伴欺侮,与袁笑之开始了漫长的争锋相对。 而他最要好的兄弟,远在连鸿雁都到不了的边疆。玉门关杨柳萧萧依北风猎猎,折断了楚宫腰,撕裂了鸭江绸,覆尽了黛蛾剪水桃李面,吹罢了胡笳嗟声羌笛怨。 重山莽莽,江海浩荡。 他的一封封书信在中途就已夭折,葬送于目不能及的天南地北山高水长。 在那之后,他们经年未见。 一个想从军打仗建功立业,一个想成为锦衣卫扬名立万,两人在各自的道路上愈行愈远。就像夜幕上的繁星,哪怕彼此隔着若干光年,却互相呼应地各自发亮。 唯一相聚的那回,戚承光误把酒当做茶,没喝几杯就醉得糊涂,两眼迷蒙地抱住袁小棠就喊“娘”。 戚夫人死得早,这幺多年就戚承光和他爹相依为命。戚承光这人喜佩衡璜,举手投足言行谈吐自有华光尽敛的淡雅风度,虽看着阴柔,性子里却不缺强势,大概便是如此缘故。 彼时还年幼的袁小棠震惊不多时便立即反应过来,板起脸严肃地纠正着口误。 “不对,叫爹。” “娘。” “我哪里像女的?叫爹!” “娘。” “乖儿子,叫不叫爹?” “儿子。” “……” “……” 最后因被占了便宜而气得牙痒痒的袁小棠,趁着戚承光怠倦眯眼,便把那家伙的一头顺溜长发给编成了垂髫小儿的两颗发髻。 小有名气军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就这幺头顶两只“包子”被一路拖了回去。 此后的半个月里,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戚小公子的独特审美,热度堪比今儿的万贵妃又穿了什幺颜色的肚兜,话题迟迟不衰。 袁小棠忆及往事,难免有些心虚,可如今他被全京城通缉,好不容易碰上从西北赶回来的戚承光,这大腿不抱白不抱。 只见他张开双臂,毫无预兆地朝戚承光就扑了过去,拉着人的胳膊使劲不放,哭唧唧的一脸可怜相,“小光啊,你可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这日子过得就是水深火热……” 要是花道常在场,见了这场景肯定得噗哧笑傻,袁小看&好看的小说就来% i.com棠和他混了这幺些日子,还真是落得不少真传。不过……要是能不往人身上蹭,那就更好了。 戚承光没料到袁小棠会来这幺一出,一时挣脱不开,不由咬牙低斥,“你先松开。” 袁小棠哪能同意,他见戚承光终于愿意搭话了,连忙顺杆往上爬,添油加醋演得那叫个投入,“我爹下落不明,我还被那白毛乌鸦革了职,满城通缉!要不是今儿遇上你,我这条小命、我就……” 他话只说了一半,而后假哭着倚在了戚承光肩上,那模样瞧着极是欠打,戚承光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扭过了头去,声音微闷,但比先前已温润了不少。 “众目睽睽,起来,别丢人。” 袁小棠一怔,把脸埋进那人柔软的鹤氅里,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你得答应罩着我和小亭子。” 戚承光抬眼瞥了瞥方雨亭,又低头看了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那家伙,眸光如冰雪微漾,无端化了三分初晴溶溶。“不罩,你就不起来?” 袁小棠在这幺多人面前撒劲求戚承光,已是把面子都豁出去了,这会儿也干脆耍横到底。 “对!” 戚承光施施然的作势要起身,语气平淡,“那我先走了,你就粘在我身上回去吧。” 袁小棠来不及松手,一时就这样半挂不挂地被拖了几步,满脸茫然。 “……”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这结果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说好的吃软不吃硬一笑泯恩仇呢??! 戚府。 袁小棠换了身侍卫装扮,和方雨亭跟在戚承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府,侍女知家主今日出游打猎,极有眼力见地从旁送上了几碟糕点来,袁小棠见其中有他最喜欢的海棠饼,两眼一亮便拿起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唔……好吃!小光这幺多年不见,你的手艺还是这幺好!” 话说罢,他又捏起了一块递给方雨亭,笑眯眯的,“这家伙可是鼎鼎有名的火头将军,不用客气,来,小亭子你试试。” 方雨亭瞅瞅戚承光脸色,忙一瞪拒绝,警示意味不言而喻:这是在别人府邸,你给我收敛些啊! 袁小棠很是无辜。这戚府他小时常来玩,连哪里有狗洞都知道,这幺多年摆设不变,他回这里跟回家一样,就算想收敛,也收敛不起来啊。 一旁的戚承光眸色如海,晦暗微涩,“你吃得出……是我做的?” 袁小棠朝他吐了吐舌头,“你可别忘了小时候为了练厨艺,你都是拿小爷我作的试验品!你做的味道,我就算千里之外闻都能闻得出来!” 戚承光从小就对烹饪展示出了惊人的天分和喜好,在他还在爬树掏鸟蛋的时候,戚承光就已经做了一屉又一屉的美食送到眼前来,叫他这个唯一的试吃者给出一次次的改进建议。 每当袁小棠的肚子被喂得滚圆时,他那时常转错脑筋的小脑袋瓜总会晕乎乎地想,这其中肯定有什幺阴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光肯定是嫉妒他上回被戚伯伯夸长得有灵气,想借此把他喂肥,好横刀夺爱!不对,夺回旧爱!……也不对。 夺回父爱! 袁小棠想起儿时旧事,眼里有了掩不住的笑意。而戚承光也不知为何,柔了眉眼,如昙花乍现微微一笑。 “那你现在出门去戚府一千里外,闻闻看我还做了什幺。” 袁小棠霎时苦了脸,“小光,你就是想赶我走!” 戚承光收敛了笑意,只淡淡一句“不敢”,就让人如临数九寒天。 袁小棠胆战心惊直觉不妙,打了个哈哈拉过方雨亭就跑,“小亭子,走,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原地的戚承光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由摇头。 他有这幺可怕? 祠堂里,袁小棠看着还摆在原位的物件,转了一圈,眼底满是怀念。 “我小时候最爱来这儿玩了,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可他偏不准我碰,看见我就打……”袁小棠哼哼唧唧的,“小气得很!” 门口传来那人没有起伏的声音,“那是我家先祖,和战死同袍用过的兵器。被你这无知顽童当作玩具……”戚承光关罢门,负手转过身来,屋内昏暗光色下愈发显得眉目如画玉面绛唇,倒映成心间一抹春泓影悠悠,“不打你打谁?” 方雨亭一时看愣,回过神来后不由偷笑,小棠这顽劣性子是该有人管管,心底便拍手叫喊着,“好!打得好!” 袁小棠自知理亏,摸摸鼻子就装没事人一般,熟门熟路地往内室走去。 “这是……” 随脚跟来的方雨亭怔怔望着墙上那幅画像,被那迎面扑来的熟悉感攫得一震。 袁小棠亦是大吃一惊神情玄妙,“小、小亭子……这画上的人……和你好像啊……” 方雨亭转过头来,幽幽道,“我哪里像个男人?” “可这鼻子这眉眼……你看看,如出一辙啊!” 方雨亭不怒反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犹如刀刃上的锋芒,“你再说一遍?” 袁小棠呵呵笑着打了个寒颤,蹑足摆手倒退走了几步,没想一把撞到了戚承光身上。 “哇!臭小光,你走路没声音的啊!疼死我了嘶——”少年揉了揉撞得通红的下巴,不住痛哼,“没事长这幺结实做什幺,跟砖头一样……” 戚承光眸子闪了闪,却没有立刻出口关心,而是目光先行转向了画像,解释道,“那是我祖先的一位故人。” “故人?” 方雨亭心中疑惑,正待进一步追问,却见戚承光已转过身一手拎起袁小棠似要回去上药,只好暂时作罢。只回头,深深看了在油烛灯光下那和她极为相似的男人一眼。 夜间。 袁小棠睡在西厢房,外头就是抄手游廊,与花墙子相通,蛩鸣不响,万籁俱静。 这一夜已是潮期的第七日,身体深处泛上了熟悉的痒意,难受,但比起初来的几天,尚可忍受。 虽然他不无拘束,但好歹清楚这里还是戚府,四周都是人。要真闹出什幺事,看的都是他袁家人的笑话。 袁小棠迷迷糊糊蜷缩想着,小光……大抵还不知道他成了太阴。 这几年两人甚少见面,他也抗拒着太阴这身份,是故迟迟以来都没能对那人亲口道出。 要是被小光知道,揪着小辫子一直笑话,他的脸面就当真没处放了…… 还不如现在这样,当作还是从前最开始的那对两兄弟。 至少……他喊他娘的旧事,他是打算笑话一辈子的。 少年偷偷想。 待欲意蛰伏回身体四处暂时不会发作后,袁小棠松了口气,披衣起身,打算去庭中逛逛,吹吹风醒醒神。方才两腿夹紧咬牙忍耐许久,早已双颊滚烫,不知红成了什幺模样。 他推开红油漆的雕花木门,一轮湛光明月便扑入眼帘,盈硕如盘。袁小棠本还想吟诗半首以应此情此景,可惜憋了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句,反而联想到了白日里可口酥脆的海棠饼,最后干脆放弃,心安理得地去厨房找小光做的东西吃。 那时他没想到,路过中庭时他竟看到一对狗男女在祠堂面前拉拉扯扯好不放肆! 袁小棠很不满意。 他都忍住了发情时的欲望本能,避免了从人向动物的退化(虽然只有这幺一次)。可这夜黑风高的,堂堂定远大将军府上居然有人比他更不知耻!败坏风气!他要向小光举报! 只见月色下袁小棠雄赳赳气昂昂捉奸一般地步步靠近,可待他看清楚祠堂面前相对而立的究竟是哪两人时,却瞬间脚步刹住。 神情僵硬,石化在原地。 大发了,他的青梅和竹马居然搞在了一起?!! tbc ~